舞阴县城,城南,四方里。
四方里的涵义是四方云集而来的人,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舞阴外地流亡至此的。
近些年来朝廷管理混乱,地方起义之势禁而不绝,特别是自从黄巾起义之后,各地的匪类,有点实力的就挂黄巾之名,大义凛然的起义攻打县城,一旦打战,受苦受累的自然是普通老百姓,各方流离失所的人多不胜数,一个地方活不下去,只能继续前行。
有些流亡至此,想要安定下来,但是他们没有田地,大部分都只能去做佃户和长工,不如郊外村落贫农还能有几亩地,他们没地没房,只能蜗居在此。
一个院落。
这个院落闹中取静,看起来不过只是茅草搭建而成,但是却颇有雅致的韵味,周围以篱笆围起来,院落之中,一颗大榕树屹立,榕树之下,稻草织造而成的草席铺在地面上,几个方木案几摆上,案几之前,坐着五个约莫孩子。
在孩子们的前方,有一个穿着布衣儒袍的中年人,中年人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但是两鬓已经发白,一身布衣虽然有好几个补丁,却显得很干净整洁,头发整齐,以木簪髻起。
“仲尼曰,君子中庸,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人之反中庸也,人而无几忌惮也!”
布衣中年的手握一卷竹简书籍,摇头晃脑的念叨。
“仲尼曰,君子中庸,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人之反中庸也,人而无几忌惮也!”
“仲尼曰,君子中庸,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人之反中庸也,人而无几忌惮也!”
堂下五个个孩童,年纪最大的只有八岁,而最的那一个,六岁不到,只有五岁而已,而且他们都是寒门出身,读书不久,让他们理会其中意思,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跟着读倒是很认真。
“好了!”
布衣中年连续读了几番之后,收起的手中的书籍,然后对着孩子们道:“今上午就教到这里,中午回去之后,你们要好好温习,下午上课,先生要抽背的!”
“是!”
几个孩童站起来,躬身行礼。
年长的孩童行礼之后,从案几下面,拿出一个竹篮,竹篮之中有五个鸡蛋,他走上前,递给先生:“先生,这是我家母鸡生下的鸡蛋,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他们都是附近了居民的孩子,家中贫穷,交不起束脩之礼,平日只能以一些鸡蛋,青菜,作为补偿。
“好吧,谢谢陈修同学!”
布衣中年没有拒绝,收下了这一份心意。
下课之后,其他四个孩童已经收拾了一下书篓子,离开了院落,只有一个年岁最的孩子,有些昏昏欲睡,正想着趴在案几上的睡过去。
“蒋三!”布衣中年突然一怒,声音洪亮。
“爹!”
虎头虎脑的孩条件反射的跳起来了,活脱脱的一个猴子,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大喝的道:“我没有睡觉!”
“哼!”
布衣中年冷然一哼,丝毫没有做先生的仁慈和宽容,只有怒火燃烧的暴怒,怒吼一声:“蒋三,给我在这里站着,站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然不许吃饭!”
“哦!”
这个孩子倒是没有畏惧,他低着头,悄悄的,悄悄的,打量了一下父亲的怒容,在看看父亲手中的鸡蛋,有鸡蛋吃?这他心中一想,还是站站吧,不然父亲要生气了。
笃笃笃!!!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音。
布衣中年感觉收敛了情绪,恢复了淡然不惊神情,淡然的道:“进来!”
篱笆门外,牧景带着谭宗,谭宗手中拿着礼物,两人推开简易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请问你们找谁?”
布衣中年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少年,他们身上穿上的都是蜀川丝绸做成锦袍,特别是走在前面的少年,明显气势不凡,这个年纪,能有这等气势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
他对世家子弟向来有些厌恶,因此眸子也变得清冷起来了。
“我找蒋路先生!”
“我就是!”蒋路站起来,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目光之中不禁有一丝丝警惕起来了。
“在下牧景,拜见先生!”
牧景行了一个儒家礼数。
“牧景?”蒋路微微眯眼,这名字有些熟悉,但是他一时之间还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萧冷:“不知道有何贵干?”
“上门为客!”
牧景笑着道:“先生乃是读书之人,不会连如此基本的礼数都不会吧!”
他看得出来,蒋路对他不感冒,而且戒备心很强。
“三儿,备茶!”蒋路眉头一皱,低声的道。
“爹,我们家里面哪里来的茶叶!”
孩童蒋三拉着父亲的衣角,低声的道。
茶叶在如今的时代,有些的金贵,出产的茶叶要么从蜀川南部出来,要么来自南越之地,茶商更少,非达官贵人而不能享用。
“那就去煮水!”蒋路大脸有些躁红,狠狠的瞪一眼拆台的儿子。
“哦!”
这孩子倒是懂事,在外人面前给足父亲面子,乖巧的如同绵羊,去煮开水去了。
“来着是客,请坐吧!”蒋路毕竟是儒家子弟,礼数还是不可缺的,他伸手邀请。
“谢谢!”
牧景对谭宗压压手,谭宗后退一步,他自己上前一步,跪坐在草席之上,正对着蒋路。
“寒门简洁,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多有包涵!”蒋路道。
“先生高风亮节,城中多少豪门大户想要邀请先生上门教习,先生却为了这四方里的孩子,宁可蜗居在此,也不受名利所动,某佩服也!”牧景来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这个蒋路本身是外地人,也是荆州人,来自零陵郡,昔年只是北上探亲而已,不过因为黄巾之乱的缘故就滞留下来,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就一直呆在这里。
他本身是读书人,在这四方里以教育孩童为生活,这周围都是穷苦人家,束脩收的不多,勉强能度日,日子过得不太富裕,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更是艰难了。
但是他的才学却不简单。
舞阴县之中曾经有一个士族感觉他才学不凡,想要邀请他族中子弟的教习,但是最后他拒绝了,这个士族就感觉有些落了面子,于是乎就来一场读书人之间的斗争,儒家辩礼。
读书人,满腹经纶造就口舌生莲,口舌就是刀,口舌就是剑,刀光剑影之中,一张嘴能把人死,也能把一个人。
而道理就是越辨越明。
所以就有了儒家辩礼。
儒家辩礼,就是读书人之间的干架,不见血的战斗,胜者可得无上荣誉,失败者会身败名裂,一言堂,一言地狱。
蒋路以一人激战士族派出四个儒者,这些儒者每一个都是的舞阴县城之中享誉士林的儒者。
而且他赢了。
自此之后,他被誉为舞阴士林,寒门第一人。
“公子倒是对某甚为了解?”
蒋路微微眯眼。
这少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咋一开始,有点世家子弟的排场,可是仔细感觉,倒是有点上位者的意思。
“上门做客,岂能手中无礼,礼物,不成敬意!”牧景挥挥手,谭宗把手中的锦盒送上。
“无功不受禄!”
蒋路皱眉,并没有接上,而是冷冷的道。
“这礼物我可是挑的很内疚,先生不看看!”牧景微笑的道。
“公子所谓何意?”蒋路不为所动。
“我想要邀请先生为我教导学子!”
牧景开门见山的道。
“请恕我难以答应!”蒋路摇摇头。
“先生不考虑一下!”
“士族之中,读书人颇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公子何必强求?”
“先生何以以为我为士族中人?”
牧景楞了一愣,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张恒那厮的绸缎庄送过来了,还挺珍贵的,看来是被误会了。
“难道不是吗?”
蒋路皱眉,他可不认为寒门士子之中,有如此年轻而又有如此气度的少年郎。
“在下先介绍一番!”牧景拱手:“某名牧景,字龙图,来自城外景平村,吾父牧……山!”
“黄巾贼?”蒋路面容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