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关中,春意氤氲。
陈仓城。
大战之后,到处一片狼藉而萧条的场景,西凉叛军虽然已经被击败而去,但是他们留在城墙之上的痕迹尤为鲜明,城中被战争波及的房舍也成了一片废墟之地。
城东,关中军营。
左将军皇甫嵩盘坐高位之上,在他左右二侧,关中军的各个将领端坐在下,但是他们的神色都有些的阴沉。
“父亲,这董仲颍在圣意之前,始终不愿意交出兵权,看来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
皇甫郦站出来,拱手说道:“不如趁机除掉他!”
“荒唐!”
皇甫嵩斜睨了一眼儿子,淡然的道:“我与董卓同为朝臣,同率兵而击退西凉叛军,他乃是朝廷之将,我岂能不问缘由,直出兵而灭之,成何体统!”
“将军,可如今董仲颍不尊天子诏令,天子封他为并州牧,让他交出兵权,却并州上任,他却始终滞留,手中的湟中义从,西凉铁骑终究不愿意交出来!”
一个将领说道:“明显有忤逆圣意之心,难保不会与叛军汇流,反扑朝廷!”
“说的是!”
“此人狼子野心!”
“昔日追击叛军,本应全歼,却因其留之空隙,反让叛军,返回了西凉,倒是我们未能全功一役,恐怕他早与叛军有所连!”
“……“
众将纷纷开口说道。
这些将领都是关中世家的儿郎们,关中军数万,是皇甫嵩利用关中世家的影响力,招募而来,自然是被关中世家所影响。
“尔等无需多言!”
皇甫嵩摇摇头:“并非我不想动刀兵,陈仓一战,我关中之兵,已经是伤亡不少,目前战斗力还不足七八成,而凉州军,不说董卓最精英的飞熊铁骑,单单是那些羌人所组成的湟中义从就已经站力不凡,若是开战,自会两败俱伤!”
他不是不想打。
可是董卓的实力并不在他之下。
而且陈仓之战之中,他出力比较多,麾下伤亡比较大,反而是董卓,虽然只是协助作战,却凭借着西凉出身,收缴了一大批俘虏,扩充了不少实力,实力不退反进。
打起来哪怕他有信心应对,也只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别人不知道如今朝廷的动向,他可是清楚了。
大将军何进兵谏北宫。
天子被困北宫,朝政已落在了大将军何进的手中,董卓又是大将军何进的大将,投于大将军何进的门下,他若是出兵讨伐,恐怕很快就被何进给一个罪名锒铛入狱。
最让他为难的是,这道圣旨。
这道圣旨是天子在执政的时候颁发下来的圣旨,可如今执政的是太子和大将军,圣旨反而成为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董卓逆旨,我自当上奏朝廷,让朝廷评论,我乃是当朝左将军,行军之事,唯朝廷旨意,未有朝廷圣意,不可出兵伤同僚之兵,若有朝廷旨意,刀山火海,不可胆怯!”
皇甫嵩道:“传我令,关中各营,不许出营挑衅!”
“诺!”
众将无奈而领命。
……
陈仓城西,凉州军营。
中营之中。
此时此刻一个个西凉将领也齐聚一堂,而他们的面色同样是不太好,一个个面面相窥,时而观看上座主将董卓的神情,时而互相对眼看看。
董卓,字仲颍,一个从西凉荒芜之地张翅高飞,飞起来一头雄鹰,他满脸的胡髯,双眸如铜铃,浑身散发这狂野而煞气,仿佛一头随时都能噬人的凶兽,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文忧,如今朝廷圣意颁布下来已有数日之光景,我迟迟不愿意交出兵权,恐怕皇甫嵩他是要坐不住了,他要是出兵对付我们,某当如何去应对!”半响之后,董卓如雷霆般的大嗓音打破了寂静。
打赢了这一战,他麾下的实力又扩大了不少,在整个西凉的影响力也提升了不少,本来是好事。
可是一则圣旨,却让他的好心情付之流水。
“主公莫要担心!”
董卓身边坐着一个布衣文士。
这个文士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一身最普通的布衣,仿佛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读书人,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条毒蛇,隐藏在暗中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出来把他们咬一口。
即使这些无法无天的西凉大将,看到此人,都有些敬之三尺。
此人就是董卓的女婿,也是他最信任的一个谋士,李儒,李文忧。
李儒拱手行礼,沉声的道:“主公,圣意虽下,可主公手握重兵,皇甫嵩不敢擅动,皇甫嵩的性格虽然刚,却迂腐的很,除非他有朝廷讨伐主公的圣意,不然他不会对主公动兵!”
“那他会如何做?”大将李榷问道。
“他会上奏朝廷,状告主公!”
李儒开口说道。
“状告主公?”
众将互相看了看。
大将郭巳皱眉,道:“可如此一来,天子岂不是认为主公有谋逆朝廷之心,万一天下下了诏书,我等不就是叛军了吗?“
官兵叛军,不过天子的一念之差而已。
“岂会如此简单!”
李儒冷冷一笑,道:“主公乃是大将军门臣,我们走了是大将军的路子,如果主公成为叛军,岂不是大将军也是叛军,大将军在朝廷之上,是不会让主公成为叛军的!”
“可这样下去,我等也十分被动!”
董卓的另外一个女婿牛辅说道。
“所以我们要动,彻底离开皇甫嵩的视线之外,让他无可奈何!”
李儒转身,对着董卓,说道:“主公,朝廷既然封你为并州牧,你就要北上历任,你可以率军北上,脱离皇甫嵩的视线之外!”
“皇甫嵩会让我率军离去吗?”
董卓尚未尝到日后的权势在手那种威势,不是一个骄横的权臣,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从西凉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武将,他很冷静,也很深沉:“万一我率兵北上,他却在后追击,在我们的腹背反戈一击,我等岂不是伤亡惨重!”
行军最忌惮的是把背露出来。
“第一,皇甫嵩应该不会这么做!”
李儒冷静的分析:“第二,即使他这么做了,我们亦然可应对!”
他走出来,对着舆图,说道:“主公可先率飞熊营北上,我等断后,主公行至河东,如今河东有黄巾之乱,也有匈奴人之压迫,主公可寻一个理由,召兵北上,届时我们再把湟中义从和西凉三营率至北上,名正言顺,汇合主公!”
“如此甚好!”
董卓闻言,目光湛然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