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无数粮商齐聚一堂,一个个愁眉苦脸,堂上的气氛比之外面的笼罩在天空上的乌云还要阴沉三分。
“降价吧!”
半响之后,粮商巨贾叶同仿佛苍龙的十几岁,杵着拐杖,气息虚弱,幽幽的开口。
“同老,我们不能降价,我们现在降价,损失可全是我们自己的买单,这里大部分粮商恐怕最后都要元气大伤,甚至是倾家荡产!”很多粮商闻言,顿时变得急躁起来了。
长安粮商一开始失去了先机,后来从士族手中拿到了不少粮食,本想和外来粮商大干一场,哄抬价格,迅速的回本,还能大赚一笔。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遇上的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梅雨季,造成关中粮食大失,按道理这种情况更好,粮食奇缺,有价无市,可以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之上。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景平商行那些人居然脑子昏掉了,在这个关头降价销售,一下子打乱了他们所有阵脚,不仅仅把市场都引导了过去,还造成了强大的舆论压力。
他们这些本地粮商虽然握着粮食,但是这些粮食都是从士族高价拿来的,自然不愿意降价销售,毕竟一旦降价,等于亏本销售,最重要的这样降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士族绝不会为他们的损失买单,届时损失的绝对是他们自己。
到时候这里的粮商,大部分都要元气大伤,甚至会有人倾家荡产,因为负债累累而家破人亡。
“不降价,民乱一起,闹上了朝廷,最后背锅的人,你们认为是我们自己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叶同抬头,浑浊的眼眸爆出一抹的凌厉的光芒,扫视众人:“哄抬市价,罔顾民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诸位可有几个脑袋能承受得起,还是诸位认为关中士族会为了我们这些商贾而与朝廷抗衡?
众人顿时的沉默无语。
商贾自古以来,地位卑微,只能沦为附属,要是背锅,肯定是第一人选,关中若是他们屯粮而出现不可平定的民乱,那最后肯定是他们受罪,士族绝不会帮他们,甚至会在背后狠狠的捅一刀。
“同老说的对,既然势至如今,我们唯降价销售,先从景平商行那些人的手上夺回市场,损失之事,到时候我们再说吧!”寇明长叹一声,也开口应声了。
“可恶的景平商行,损人不利己!”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样会损失很大吗?”
“……”
一众商贾无奈之下,忍不住怨恨的发出一则一则的怨言。
都是因为景平商行的降价,才让他们落到如此的进退两难的局面。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叶同摇摇头:“明日开始,叶家粮铺开始等同景平商行的粮价销售粮食,挽回市场,他们降多少,我们就降多少!”
这个粮商之中的不倒翁,老狐狸,还是能看得明白时局的。
长安粮商唯有和景平商行他们在粮食价格上面正面厮杀,或许他们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不然只能等着民愤冲击,民意大乱,最后成为背锅侠,被朝廷抄家灭族。
“我寇家粮铺也只能如此!”
“那就先降价看看!”
“唯有如此了!”
众人纷纷应声,被迫无奈之下,只能降价。
长安粮商的降价销售,一下子崩掉了整个关中粮商的弦,之前残余关中屯粮的所有粮商此时此刻都开始惊慌起来了,纷纷打开粮铺,降价销售粮食。
“降价,七百,七百钱一石!”
“该死,现在大家都降价销售,我们握着粮食那不是等死吗,快,快,全部粮铺降价销售!”
“现在首要的是把粮食卖出去!”
“不能把粮食砸在手里面!”
“六百,六百钱一石!”
“……“
关中粮食开始大降价,这一阵阵的降价风暴刮起来的就如同龙卷风,一卷而过,迅速带动整个市场的崩溃,从京兆开始的,直冲弘农,河东,然后冲入河南河内。
雒阳粮商面对这种情况,连忙凑起来商议一番。
“长安已经挡不住了,我们雒阳要是硬抗,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朝廷已经开始关注这事情,大司空衙门下来了不少人调查,要是……”
“这一次的梅雨季来的太迅速,根本无法抵挡,不降价,就会引发民乱,届时谁也保不住他们的,我们恐怕也一样!”
“降价吧!”
雒阳为首的几个粮商商议一番,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全雒阳的降价销售。
关中两大粮食市场,长安和雒阳先后崩溃,整个粮价的大势开始走低,无数屯粮的粮商顿时的慌乱起来了,他们手中多多少少都在之前的风暴之中囤积了不少粮食,本来准备大赚一笔了,但是如今粮价就好像瀑布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他们开始慌乱了。
任何时代的商人都是一个特性,以赚钱为第一标准。
亏本自然就会慌乱。
就好像股市那般,哪怕你认为手中握着的是一支长远获利的好股票,但是当这一支股票开始连番跌停,你都会慌乱,意志不坚定的人生怕崩盘颗粒无存,自然就会清仓止损。
如今的粮商就是这种状态,关中大地的粮食市场上,引导或许是长安雒阳十余家粮商巨贾,可粮食市场的大盘可不是那些大粮商,而是上千家以上的小粮商。
当他们心态彻底崩溃,粮食市场也就崩溃了。
“连雒阳董家都降价了。我们要是死磕,那不是的找死吗?”
“长安雒阳这么多粮商都扛不住,我们不能等下去,这样粮食砸在手里面卖不出去,那就等于把家底都咋在这里,根本运转不开!”
“降价销售!”
“开始降价,尽快把存粮卖出去!”
关中粮价彻底崩溃,一度跌至前所未有的底,几乎已经是上百年来都没有遇过的低价,已经将近跌至四百钱一石的价格,倾家荡产的粮商不计其数。
……
雒阳,东市,景平商行。
大殿之上,景平商行执行掌柜孙郝和掌柜龚场对立这一张案几,跪坐两侧。
“今天雒阳几个市集粮价最新情况,四百七十钱一石左右!”孙郝道。
“四百七?”
龚场眯着眼:“开始吧!”
“不在等等?”孙郝斜睨了一眼龚场,微微皱眉:“按照预算,粮价可能还会跌下一百钱的价格!”
“粮食终归是粮食,不可能跌落谷底的,我们见好就收!”
龚场淡然的道:“最重要的是,大掌柜说了,这一次的抄底行动,一切听我的,成与败都是我的责任和荣誉!”
“好!”
孙郝虽然有些不太待见龚场,但是他对牧景命令从来不会违背,道:“既然大掌柜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听你的,要是失败了,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会失败的!”
龚场淡然的道:“记住,抄底的时候绝对不能景平商行的名义,抄底要抄的快,在他们没有反应之前,迅速出手,各个粮队最好要用来自北方口音的人,一旦反应过来了,我们就会失去机会!”
牧景做事情,向来有备用方案。
龚场就是这一场粮食战争的b计划,如果能在这种大情形之下,完成一次抄底,那么这一战,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大获全胜。
……
七月底,梅雨季算是提前过去了,天空难得出现阳光普照。
关中的粮食市场在一片哀嚎之中的停止了风暴,粮价开始缓缓回暖,从四百多钱一石反弹起来了,最后止步在六百石一钱的价格之上徘徊,算是的结束了这一场粮食风暴。
主要是的朝廷出面了。
关中粮食出现前所未有的贱卖,这会对朝廷影响也很大,甚至会引起关中的一些的动乱,朝廷之上,无论是牧党所在,还是世家门阀一党,都意识到了这一场风暴造成的影响,所以难得意见统一,联袂出手,下令各县官府,压停了粮价继续的萎靡下去。
这一场粮食的风暴之中,无论是景平商行,糜家,荆州粮商,东海商贾,还是长安粮商,雒阳粮商,关中士族,等等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损失。
唯一的好处是,让关中百姓平安的渡过了这一场梅雨季带来的天灾,没有出现粮食不足而饿死的事情。
当然,算起来还是关中本地的粮商损失最大,士族的损失有一半都压在了这些粮商身上,比如长安粮商,倾家荡产的超过十家,哪怕是叶家,寇家,这种大粮商,损失也在五千金以上,另外还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的市场。
而关中士族,他们最大的损失是粮仓上的粮食几乎少了一大半以上,这可是他们的底气之意,失去了这些粮食,最少要几年时间才能不得上来,一旦有了战争,他们将会面临困境。
而外来的商贾,景平商行为首,虽损失一部分钱财,但是凭借着他们先期降价,反而在关中百姓的心中博得了一个好声誉,在京兆和弘农连开不少粮铺,勉强站稳了一些在关中粮食市场的脚跟。
就连糜家,荆州商贾,东海商贾,也有一部分商铺凭借良好声誉,打开了一点点在关中的市场,不算是吃亏吃的太严重,还算有点能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