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县城。
深秋来临,天气骤然变冷,到处都是凉凉的气息,张鲁穿在身上的一件道袍也加厚了不少,可他站在屋檐之下,还是感觉有一股冷意从背脊浮现起来。
“看来快入冬了!”
他微微抬头,看着落叶,自言自语的说道:“入冬好,我到时看看,冬天他们如何在汉中行军!”
对于牧军进攻汉中他还是比较担心的。
但是天时地利都在他之上,倒是让他安心很多,汉中本来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加上冬天即将来到,这个鬼天气只合适防守,而不合适进攻。
熬过这个冬天,或许益州的情况就会不一样。
他相信刘焉虽对他有忌惮,可未必就这么放弃他,他不知道牧景是如何的说服刘焉的,但是他始终认为,他和刘焉的矛盾算是内部矛盾,他没想过造反刘焉。
而牧景,这是一头狼,他知道,刘焉也知道。
“师君大人,大事不好了!”
这时候,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而来。
是阎圃,他走得很急,面色也有些发白,额头之上冷汗如雨:“上庸丢了!”
“什么?”
张鲁瞳孔变色:“怎么可能,这房陵才被攻陷多久,上庸怎么会丢失了呢?”
上庸乃是汉中东部的屏障。
一旦上庸丢了,对于整个汉中的防守战略他们就会陷入一个被动之中。
“难道是张索投降了?”
张鲁阴沉的道。
上庸县令张索始终是他一个不太放心的对象,手握重兵,徘徊在他和张修之间,虽然最后他背叛的张修,但是在张鲁心中,他能背叛张修,就能背叛自己,所以他一直想要收回上庸的兵权。
可他还没有清理张修余孽,还没有稳住五斗米教,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现在,上庸县居然在短时间之内被牧军攻陷了?
“不是!”
阎圃摇头,低沉的道:“张索和张卫兵合一处,他们骤然之间听到了房陵县城被牧军攻破,情急之下,出兵主动出击,想要重新夺回房陵县城,但是没想到对方虚晃一枪,放弃了房陵县城,从山路而出,抄小路,走一条我们都不知道的山路,直入上庸城下,不足两天时间,攻破了上庸城!”
“山路?”
张鲁闻言,眉头一皱,他走进了大殿之中,跪坐下来,让左右护卫摊开了一份行军图,他看的很仔细,目光圈在了一篇山脉之上:“是这一片山脉吗,可是这片山脉连我们都没有多少地形图,想要从中找一条路穿透过来,没有一个月时间,很难做到,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必有人支持他们!”
阎圃说道。
“汉中之内,何人会支持他们?”张鲁不解,如果说有人会支持张宇报仇,他相信,毕竟张修在汉中有很深的底蕴,可牧军初入汉中,何来支持。
“不知道!”
阎圃苦笑:“我想在也想不到,在这汉中,何人会支持他们,那些士族也不可能啊,谁不知道牧氏乃是天下士族的敌人,士族会支持任何人,绝不会支持他们!”
“让五斗米教的人去查一下!”
张鲁拳头一握,冷冷的道:“我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汉中,把恶名昭昭的牧氏小贼引入的汉中之地!”
“是!”
阎圃点点头。
“既然上庸被牧军给夺去,那么张索和张卫的主力他们呢?”张鲁问道。
“他们意识中计之后,就立刻返回了,但是已经来不及,现在驻扎在的上庸城外,传信给我们,让我们派兵增援,他们还说,这一股牧军不多,应该是牧军先锋军而已!”
“一股先锋军就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了?”
张鲁冷笑。
“师君大人,现在并非责罚他们的时候,我们要尽快吧上庸夺取回来,因为我们不知道牧军主力有多强大,一旦他们的主力进入汉中,我们有不能夺回上庸,那我们就必须要割舍汉中东部,这与我们不利!”
阎圃说道。
“我们的兵马准备的如何?”张鲁问道。
他自从得到了从成-都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开始集合他麾下的大军,这些天过去了,他亲自出马,领兵从南郑进入了西城,直面前线,就是为了能振奋军心。
“已经基本上集合完毕!”
阎圃回答:“足足七万的将士,有三万是精锐大军,四万是青壮,全部集合起来,杨柏等人也汇聚西城郊外,他们,随时可以出兵!”
“告诉杨柏,让他们率领一万精锐兵马,立刻出兵上庸,前后回合,合击上庸,把牧军这一股的先锋军斩尽杀绝!”
张鲁阴沉的道:“我决不允许上庸被他们占领,一旦他们站稳的上庸的脚步,我们日后就麻烦了,恐怕想要把他们彻底的驱赶,都无法把他们给赶出去了!”
“是!”
阎圃点头,他对这一点深以为然。
“还有,张宇找到没有?”张鲁在牧军的威胁之下,也没有忘记张修余孽的存在,他想要彻底掌控五斗米教,那就必须要的把张修一脉给赶尽杀绝,不然日后会留下后患的。
“张卫本来是去追杀张宇的,但是恰逢房陵失陷,张索担心上庸,就派人召唤他去了,现在张宇下落不明!”阎圃道:“师君大人,张宇不过一个小儿而已,五斗米教尽入师君之手,他生与死,并不能影响大局!”
“他不死,我始终担心,毕竟张修在五斗米教之中的影响力是你看得到的,昔日我本以为五斗米教只是天师道的一个枝节而已,待大树生长,剪掉便可!”
张鲁叹了一口气,道:“可张修之辈,雄才伟略,他所经营的五斗米教,已经把整个汉中给概括之前,士族乡绅,贩夫走卒,农夫百姓,哪里没有五斗米教的影踪啊,所以这五斗米教必须要掌控在本君之手!”
“师君大人放心,我会加派人手搜查张宇的!”
阎圃点头。
他也深刻的知道,五斗米教在汉中的影响力,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想要统治汉中,必须要拿下五斗米教,这就是的张鲁为什么一定要张修动手的缘故。
“另外还要派人盯紧了益州!”
“益州如何了?”阎圃问道,他知道张鲁在巴蜀两郡耳目众多,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他的耳朵。
“就在刘焉动手之前,贾龙已经得到了消息,先下手为强,纠结了不少兵马,揭竿起义,现在已经拿下巴郡,准备攻占蜀郡!”
“这么说刘益州会被赶出益州?”
“不!”
张鲁摇头:“贾龙不会是刘焉的对手,我对此人甚是了解,不动则已,一动如雷霆,他既然准备好了,那么贾龙动不动手,都是死,这益州,早晚还是刘焉的!”
他叹息了一口气,道:“可惜,本以为可以在这个关头拿捏一下刘焉,最好让我们能名正言顺的统治汉中,只是没想到出来一个牧氏余孽,错失了这个机会,日后就算我们击败了牧军,也只能对刘焉言听计从!”
这个大好机会,他都准备两边出卖,然后独镇汉中。
可是没想到刘焉请来的外援,倒是一下子压得他喘息不过气来了。
“师君大人,别想这么多了,现在我们还是先把这些牧氏余孽赶出汉中为最主要的!”阎圃道。
“说的对!”
张鲁点头:“这一次,我亲自出征,我倒是要看看,传闻之中的牧氏少主是不是如同传言般少年枭雄!”
……
……
上庸城。
大战之后的城池,显得有些的寂寥,城墙上的战争痕迹还没有消除,城中的大街小巷也被这战争影响的寂静了不少,来玩的人都少的很多,大多百姓都战战兢兢的窝在家里面,不敢出来。
县衙大堂。
陈到跪坐,正在接待几人,颇为客气。
“诸位义助某家破城,此恩,某铭记在心,待吾主掌汉中之日,必有回报!”陈到说的很豪气,这种能安抚人心的空头支票,他不介意开几张。
“客气了!”
“陈校尉不必如此客气!”
“我们只是做一些本分的事情而已!”
这五六个中年,都是上庸的乡绅家族。
其中以上庸叶家为首。
叶家的家主叶儒,叶明生是一个梳理的很整齐的,约莫五旬出头的中年人,他笑的很自然:“陈校尉,其实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自从苏大人遇难之后,我们这些人,早已经被压制的无法生存,若是能扶持明候大人,推翻天师道的暴政,我自然是愿意的!”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明候大人的大军什么时候能进入汉中,不是我看不起陈校尉,只是陈校尉这点兵力,恐怕守不住上庸!”
他之所以会倒戈相向,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和苏家是姻亲,苏辛如果按照亲戚的说法,称呼他为舅舅,虽然隔了血缘,但是这声舅舅也算是名正言顺。
第二,苏固倒下了,拔起萝卜带个坑,曾经接受苏固所庇护的不少乡绅家族都会被打压,上庸来说,他叶家最惨烈,家族之中的土地被其他乡绅吞了三分之一,财富在收缩,根本熬不住多久,就会被瓜分,被压到了绝境,这时候苏辛出现了,对于苏辛的信任,还有对于苏家的情谊,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
现在上庸城倒是被陈到的兵马拿下了,但是他们知道,这点兵马守不住多久的,上庸乃是的重中之中的大城,张索的兵力一旦反扑,会不惜代价的。
“叶家主,我知道你的担心!”
陈到沉思了半响,目光一闪,站起来,拱手对着叶儒,真诚的道:“我可以给叶家主一个承诺,只要叶家主能协助我们守住上庸十天,我保证,我们主公的主力会兵临城下!”
“十天?”
叶儒皱眉:“这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想要守住上庸十日,以陈到的兵力,在叶儒看来,那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汉中的道路,叶家主想必也是知道的,行军并非简单的事情,我不会与叶家主说谎,如果能更早一点让我主力进入汉中,我自然也愿意更早的进入汉中!”
陈到苦笑,不过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很难说服这些心中忐忑的乡绅家族,他想了想,举起发誓,道:“不过我可以给叶家主一句承诺,只要我还活着,上庸城就不会被攻破,只要我还活着,任何人都伤不了叶家主你们所有人,我既然镇守上庸,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了上庸的人!”
“好!”
叶儒站起来了,道:“我相信苏辛,苏家的人不会言而无信的,既然苏辛相信陈校尉,我们也相信陈校尉,十天时间,我们会尽全力的协助陈校尉守城,但是十天一过,明候大人的主力还不能出现,那就莫怪我们求生了!”
把这些乡绅家族的代表送走之后,陈到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苏兄!”
陈到拱手,对着苏辛行了一礼。
虽然刚才苏辛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如果不是事前苏辛以苏家的名义和自己的姓名为牧军担保,恐怕他是没有机会让这些乡绅家族支持。
“不客气!”苏辛淡然的道:“他们虽然都卖一点我们苏家的面子,但是最主要的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自从叔父死了之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无论之前的张修,还是现在的张鲁,根本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会和我们合作的!”
“也许他们真的走投无路,但是我相信,如果不是你出面说服他们,换了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要压住他们还需要的很长的时间,苏固大人当年在汉中做的很多事情,得民心,这是不可置疑的事情!”
陈到沉声的道。
苏辛闻言,面容有些苦涩,想到他的叔父,他更多的是悲愤,所以他转移了话题:“陈校尉,我能问一句,十日之内,明候大人的主力能抵达上庸吗?”
他很清楚汉中的路,没有最难走,只有更难走,如果没有他在前面带路,哪怕给陈到一份地图,别说三天时间,十天时间陈到都无法走到房陵,还先后攻破房陵,进攻上庸。
所以他很担心。
“不用担心!”
陈到脸上演绎着自信:“我家主公,乃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他说能到,那就一定能到,我们只要坚守上庸就好,不用十天,五日之内,主公的主力就会抵达,届时我们就有机会再张鲁的主力出现之前,吃掉张索的上庸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