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正月十五。
自从过了十五之后,天气开始渐渐的回暖,冰雪尚未彻底的融化,但是每天的阳光多了不少,一些官道驰道也好走多了。
汉水,石泉。
石泉是一个亭,临近汉水,交错在的秦岭子午道的入口。
“看来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不必继续赶路,我们就在这里找地方扎营吧!”
牧景揭开马车的车窗,看了一眼,早上刚刚才露头了太阳已经压下去了,周围都是阴沉沉的乌云,不见雪,但是冷风呼啸,冷意丛生。
“诺!”
陈到张辽同时领命,安排将士扎营。
沿着汉水,方便取水取材,想要找一个扎营的地方不难,不到半个时辰,两天挑选了在汉水斜滩上的一块空地来扎营,安排将士伐木取材,建立辕门,一边依水,一边靠山,这个临时扎营的营寨搭建的很快,天黑之前,已经建立起来了。
黄巾军主力已经在去岁就拔营西来了。
这一次的主力,是景平军。
景平第一军和景平第二军,在三天之前会师西城,拔营西来,三天赶路,倒是没有走多远,只是走了一百多里路而已,寒冬未过,初春未至,如今赶路,依旧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晚上。
天上降落了一下小风雪,将士们一团团篝火的点燃,倒是没有太过于在意,这点小风雪,无非就是寒冬腊月最后的余威,伤不了已经熟悉冬季天气的将士们。
牧景也在围着一团篝火,坐在一块青石上,折断手中的干枝,丢尽篝火里面,看着篝火,神情陷入沉思之中。
这一战,怎么打?
他心中也十五十六。
倾尽全力,连南阳受困他都不撤兵,等于把希望寄托在这一场战役之上了。
可这一场战役,并不乐观。
单单是张鲁,他能对付。
但是长安出兵,成为了最大的变数。
“如若戏志才和黄忠能顺利的把白波军带上来,攻打南郑的机会就很大!”牧景喃喃自语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剑阁这一关,他们如何过!”
“这碗药,喝了!”
张宁这时候把一碗熬了一个多时辰的中药端过来,递给了牧景。
“又喝?”
牧景思绪被打断,看着这碗黑乎乎的东西,吞咽了一口唾沫,为难的说道:“我的伤势早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现在盘龙槊我都能舞动了,还需要喝药!”
张宁也不知道是报复还是咋地,她熬出来的药,没有最难喝的,只有更难和的。
“喝掉!”张宁强势如虎。
牧景无奈,小命都握在某人的身上,不得不臣服啊,只要捏着鼻子,把这一碗黑不溜秋的东西硬生生的吞咽下去了,还得强压着喉咙那股反胃的感觉。
“多大的人了,天天吃药,还要哄!”
张宁鄙视了他一眼。
“你说的轻巧,你问问,让谁和一个月这样的药能喝得下去!”牧景抱怨的道。
“我这是为你好!”
张宁道:“之前你练功就已经伤的内脏,伤一次,调理艰难,如今你有几乎战死沙场,外内俱伤,外伤好样,可你被震伤的五脏六腑,哪有这么好养啊,若非此战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你最起码要安养一年以上,我都不会让你出门!”
汉中战役,此时此刻已至关键时刻。
得之南郑,日后可期。
失之南郑,大祸临头。
所以即使张宁也阻止不了牧景上战场,这战场他必须要上,作为一方诸侯,众将之主,此时此刻,他不在战场上亲自坐镇,军心不稳。
“我觉得我的身体挺好的!”
牧景吐了一下舌头。
“哼!”
张宁冷哼一声,只是嘱咐了他一句:“每日练功,不许超过一个时辰!”
“是!”
牧景耸耸肩,对张宁的话,奉为圣旨。
张宁转身离去,给也不给他一个好面色,牧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一次受伤,差点把小命都丢了,算是把这位殿下得罪不浅啊。
“拜见主公!”
陈到张辽安排好军务之后,联袂而来。
“坐吧!”
牧景指指手,对着正对面的位置,说道:“石泉亭这里位置不错,合适屯粮,西城距离前线太远了,必须有一个粮仓保证我们的后勤,你们各自留下兵马,在此扎营!”
“诺!”
两人点头!“
“主公,从石泉亭过去之后,已经进入战场了,汉中军不仅仅列阵在南郑,沿途一百余里,皆然建立了据点,把南郑周围经营了如同一张网!”
商议了后勤之后,陈到才走出来,主动说道:“现在黄巾军还被困在汉水之南,距离南郑不下八十里,寸步难进!”
“中恒!”
“在!”
“传我军令,让黄劭立刻进兵,兵分三路,给我强行打进去!”牧景想了想,开口说道。
黄巾军保存不少主力,算的这一战的主力。
这时候不以黄巾军吸引主力,后续计划无法开始。
“诺!”
霍余作为的牧景身边的文吏,整理奏本,传达命令,都是他的职责。
“已经开春了,我也没有时间拖下去!”
牧景看着两人,道:“这一战,如何打,一早已经有了战略部署,但是现在出了意外,我需要一个人为我去挡住这个意外!”
“阳平关?”
陈到和张辽都是决定聪明的人,听牧景这么说,就已经能知道他的心思了。
“主公的意思是,让我们分兵北上,迎阳平关的西凉军?”
陈到低声的问。
“如若让西凉军南下南郑,那会是什么结果?”牧景问。
“这个……”
张辽想了想,才回答:“南郑城本来城高墙厚,而西凉军可是百战精锐,哪怕他兵力只有一万五千左右,足以让南郑不失,只要稳住南郑,再有阳平关在手,长安的兵力南下不是问题啊!”
“所以,我们必须要把西凉军压在了阳平关之上。“
牧景凝视篝火的火焰:“我需要时间!”
“主公可吩咐!”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拱手说道。
“你们自己决定!”牧景摇摇头。
“我去吧!”陈到说道。
“为什么?”牧景若有意为的问道。
“拦截北面的西凉军,关键此战成败,但是他们兵力不多,我景平第一军连番伤亡,损失不少,可挡他们还是挡得住了,汉中军必会死守南郑,目前来说,景平第一军的战斗力不如第二军!”
陈到说的很直白。
景平第一军在西城战役之中折损过甚,特别是的景平营,几乎全军覆没,他也没有什么时间补充兵力,所以战斗力已经大大折损。
而景平第二军一直都在上庸整顿,有第五营的底蕴,加上数个月以来,在苏辛和叶儒的努力之下,已经把足足四五千的上庸精锐融进了体系之中,战斗力更上一层。
“文远,你认为呢?”
牧景问。
“我赞同!”
张辽想了想:“虽然景平第二军新兵太多,缺乏战斗经验,可与汉中军交战,比和西凉军交战,更容易积累经验,汉中军兵力强,战斗力不强,西凉军兵力弱,可一个个凶悍如虎,不利于我第二军发挥实力!”
第二军的实力在兵力,短短之间之内,收拢了上庸降兵,还征召了一些青壮民夫,第二军的兵力,已经超过一万。
“好!”
牧景摊开一份向西的地形图:“我们休整一夜,明天早上拔营,我向率景平第二军,向正东方位,直扑南郑,陈到!”
“在!”
“你的率景平第一军,从东北方向的岔路走去,渡过汉水之后,直接进攻安阳县城,只要你们能拿得下安阳县城,就能把西凉军挡在阳平关之中!”
阳平关出来,就是安阳,顺着安阳下来,那才是成固,成固向西南,才是南郑城。
守住安阳,等于盯住了阳平关。
“明白!”陈到点头。
“西凉军一旦进攻不顺利,他们的后续肯定有援军,他们对汉中窥视甚久,会有多少手段,我都不清楚,会调遣长安多少兵马,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此战不好打,我给你的军令,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坚守十五日即可!”
“坚守十五日?”
陈到闻言,眸光猎猎,问:“主公,如今尚未开春,天气依旧寒意冲天,进攻必然艰难,区区的十五日之间,能破南郑吗?”
“能!”
牧景自信的说道。
南面已经传来的消息了,戏志才和黄忠已经顺利脱离成都,现在正在赶路北上,只要自己顺利率领白波军汇合,南郑这座城,他们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此战乃是定生死,决未来的战役!”
牧景拍拍他肩膀:“容不得我失败!”
南郑,关乎汉中归属。
也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戏志才和黄忠北上,等于和刘焉撕破脸了,南阳方面岌岌可危,长安出兵,摆明了要把他赶尽杀绝,如若不能定汉中,他将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末将遵命!”
陈到坚定的说道:“景平第一军将士,那怕战至一兵一卒,都会坚持十五日时间,不让西凉军南下!”
他已经打定心意了,没有什么十五天,他必须要用手中的将士,挡住西凉军南下的脚步,挡到牧军彻底拿下汉中的那一天,不然有一天,挡一天,哪怕最后全部战死。
……
翌日,清晨,太阳从层层的云朵之中缓缓的露出了半个头,倾洒下来的阳光虽感觉不到什么热气,但是足可让周围的寒气降落不少。
一大早,石泉这里的营寨开始收拾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拔营而去,过了石泉不足十里,一条分岔路上,景平第一军和第二军分兵,一路向着南郑,一路向西北方向,直扑安阳而去。
牧景亲领景平第二军,行军两天有余,进入了南郑的战场之下。
“末将黄劭,拜见主公!”
景平第二军扎营之后,远在正前方三十里外的黄巾军主将黄劭,率亲卫百余人,拜营而入,叩见牧景。
“黄将军,辛苦了!”
牧景摆摆手,让黄劭起来了:“起来汇报!”
这个寒冬,要说谁最难过,绝对是黄劭,黄劭冒雪出兵,黄巾主力在行军之中,就损了将近上百的将士,可把黄劭和牧景心痛死了。
不过正因为寒冬腊月之下的进兵,才压迫汉中军主动迎战。
在这个寒冬之中,黄劭和汉中军交战不下三场,三战三捷报,虽然都是小规模战役,可斩首不下五百人,俘虏将近上千,从石亭一路推进来,几乎兵临南郑,压得张鲁喘不过气来。
“禀报主公,黄巾军已经推近至南郑城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昨日一战,杀敌两百有余,损伤一百多将士,攻克的平康镇,拔掉了这个举点的汉中军,不过因为汉中军坚壁清野,我们消耗的很快,后勤有些跟不上!”
“坚壁清野?”
牧景眯眼。
“是!”
黄劭说道:“汉中军自从去岁开始,就已经能在南郑方圆百里之内,坚壁清野,一颗粮食都不给我们留下来,一个劳动力都会给我们,大大的拖住了我们的后勤!”
后勤所用,一般不会用正卒,都是征召当地民夫劳动力而行,坚壁清野,清的可不是粮食,还有人口,这等于把所有一切都集合在了南郑之中。
“看来我们这位天师大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南郑,与我决一死战了!”
牧景冷冷一笑:“连输两城,按道理他就算坚守,也不会如此大胆,正面与我硬碰硬,看来是朝廷兵马南下给了他自信吧!”
“主公,斥候打听虽然不是很仔细,但是最少确定,南郑城之中,不下五万兵马!”
黄劭道:“据说,张鲁还在征召青壮!”
“正常!”
牧景却不意外:“欲让人死亡,必让人疯狂,现在,张鲁已经更疯狂了,但是他疯狂又如何,哪怕他征召十万青壮,就能保得住南郑吗?”
战场上,不一定是人数多了,就管用,有时候人数多了不仅仅不是优势,更会引起哗变。
哪怕十万临时征召的青壮,也挡不住一万沙场劲卒的攻击。
牧景很反对临时征召青壮上战场的,这等于去派人送死,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一旦被战场的血腥给震慑了,他就会乱,一个人乱,一百个人乱,一千个人乱……形成循环,大军必乱。
“不过不可否认一点,如果他们征召一些青壮守城,还是有些作用了,毕竟守城不是在野做战,坚守城池,会给他们壮大很多胆气!”张辽说道。
“的确有用,不过攻城之事,有待推敲,此事不及,我们得先把兵力推进去!”
牧景想了想,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拿下张鲁,驱赶西凉军,然后回师南乡,汉中我要,南阳我也不能丢,从现在开始,你们进攻的势给我打出来!”
“诺!”
张辽和黄劭肃然领命。
…………
……
南郑城。
新岁的到来,本来是喜庆的,但是这喜庆的气氛还没有过去,敌人来了,当牧军推进至南郑五十里之外的消息传回来,整个南郑城乃是暗流潮涌起来了。
“牧氏龙图,不愧为南阳暴熊的儿子,动起来了果然是悍勇如熊,这新岁还没有过去,他就已经迫不及待了,难不成他就这么信心能打得下我的南郑吗!”
张鲁在短短几个月之中,仿佛苍老的很多。
自从牧军杀进汉中,他就没有顺心过。
本来以为击垮张修,就可以独尊汉中,可没想到杀出一条过江龙,一两个月的功夫,就摧毁了自己数年来的谋划,让他心情郁结。
上庸一战,西城一战,两战两败,还把身边几大悍将,张卫,张索,杨柏全部赔上了。
同样还是一个年轻人的张鲁,有自己的傲气和傲骨,他桀骜不驯,多年忍让,依旧自信,却被一个瞬间把他击败的人,他多年的豪情壮气一下子有些萎靡起来了。
“师君大人,无需急躁!”
阎圃站在他身边,拱手劝谏:“牧龙图之所以这么急躁的进攻我们南郑,那是因为他在南阳的老巢已经朝不保夕!”
“哦?”
张鲁眸光一亮,看着阎圃,等待他的继续陈说。
“得到消息,袁术已经下令出兵,攻打牧军在南阳的根基,如今连下数城,连牧氏在南阳最重要的南乡城,都被袁军重重包围!”阎圃轻声的道:“所以牧龙图他急了!”
他继续说:“牧龙图急了是一件好事,他越级,那就越容易出错,南郑城下,就将士他牧龙图的埋骨之地!”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张鲁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面容变得阴沉的说道:“可如此一来,牧军岂不是别无退路,只能对南郑穷追猛打,不惜一切代价攻我南郑!”
“师君大人,我有一策,可让其撤兵!”
“说!”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牧军长途跋涉,必对粮道有所欠缺,我们之遥断其粮道,他们不战而败,届时联合北面的朝廷兵马,便可掩杀他们,杀的他们溃不成军!”
阎圃摊开地图,对着上面的地形说道:“牧军从西城出兵,西城距离我们可隔了整整一个汉中,数百里之遥,他们想要运粮,此地关键!”
“石泉?”
“没错!”阎圃点头。
“传令张英!”
张鲁眸光一亮,大喝一声:“让他率军五千,沿汉水而出,袭石泉之粮道!”
“诺!”
一个传令兵立刻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