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最大的盐世家,是哪一家?”牧景轻声的问。
“东郭家!”
胡昭回答:“犍为东郭氏,历史悠久,以凿井煮盐为名,时代经营盐业,根深蒂固,汉武帝时期,为征匈奴增强国力,而东郭氏的先祖东郭威阳,趁此机会,面圣上奏,提出了盐业官卖的建议,汉武帝遂而大喜,接纳了建议,在天下二十八郡,三十六座产盐的县城设立盐官,这些盐官,大多都是盐商出身,东郭威阳,就是犍为第一任盐官,历经光阴,江山易传,东郭家在盐业的地位,始终不变,牢牢把控益州盐业!”
“以盐世家而言,东郭氏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如今东郭家的家主是东郭丰,年近六旬,老狐狸一个,我多次差人去打探情况,愣是被他挡回来了,当初就算是刘焉,想要插手盐务,都在犍为吃了大亏!”
“但是这个老狐狸做人做事情很老道,一开始敲打了刘焉,激起刘焉怒火之后,后来他又主动出资,从关系到财力,支持刘焉南征,刘焉承其情,进退不得,唯由其而去,犍为盐官,还是此人!”
胡昭解说的很详细,让牧景对这个东郭氏有了初步的印象。
地头蛇啊。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条地头蛇,这种地头蛇在地方经营太深的,要是强行为之,弄不好,那可是会翻地龙的。
“益州盐业上还有人能和东郭家相提并论吗?”牧景斟酌一二,循声再问。
怕就怕一家独大。
这样即使他不愿意,恐怕也只能强硬的来了,毕竟一家独大的话,号召力太强,想要从中分化,也是十分艰难。
“益州大部分盐商都是唯东郭氏马首是瞻!”
胡昭想了想,沉声说道:“但是倒是有哪里一家,是独立之外,即使东郭家也奈何不得!”
“哪一家?”
“也不能说一家,是一族!”
“一族?”牧景眸光一闪,脑海之中灵光一动:“白族?”
别欺负他没读过历史,他对于少数民族倒是有点研究,西南白族,主要就以盐业为生,历史好像能追溯到了秦汉时期。
“白蛮族!”
胡昭回答:“这是南蛮三十六洞之一,他们占据了青岭县,开凿盐井,熬盐制盐的本事并不在东郭氏之下,但是销盐的渠道就差一点,他们的盐巴,大部分都只是在益州境内,最多就卖到武陵去!”
“东郭氏想要吞掉青岭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几百年来无数次心思,可惜蛮人团结,白蛮一族虽然兵力不行,但是借兵的话,方圆之内,好几个洞主,都会借给他们,东郭氏也是欺软怕硬之辈,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敢蛮横夺其盐井,近些年双方倒是暗中协定了市场,倒是有些太平之相!”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牧景站起来了,来回踱步,眸光闪烁,思绪开始转动起来了,半响之后,才道:“得让他们自己乱起来,我们才能有插手进去的机会!”
他果敢决断了一下:“立刻命令,西曹衙门之下,设立盐务司,命其对益州盐务,开始清查!”
“要动他们?”
“不!”
牧景摇摇头:“只是打草惊蛇而已,我说了,现在盐务之事,关乎益州安定,我不会轻易的动起来了,我决不能给一些人有可乘之机,所以这时候,得顺着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
“另外你亲自安排一番,内部的盐商既然都唯东郭氏马首是瞻,那就把外面的盐商引进来了,建立一个益州盐商行会,对付行商的人,就要用商道上的手段!”
牧景冷笑:“以为掌控的盐井,就有和我谈判的筹码,跟我玩货源归边这伎俩,那我就和他好好来一个空手套白狼,我倒是要看看,这些盐商,有多少资本和我斗!”
别的手段,他自认不足,但是行商之法,他有两千年后的经验,那时候商业斗法,可比现在凶狠百倍,他就不相信,现在还有人敢以此法与他相斗。
“会不会太瞧得起他们了!”
胡昭皱眉,他认为一些盐商,打一打,骂一骂,吓一吓,总会臣服了,实在不行,那就抄家灭族,他们可是掌控整个益州,还要用手段对付这些盐商。
“非也!”
牧景摆摆手,道:“把此事归为商事,它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益州虽易守难攻,自成一国,同时也限制发展,我们需要天下商贾,为我们送来我们需要的东西,发展商业,是必须的,但是天下商贾,都在忌惮当政之府,我就是告诉他们,益州是一个行商有规矩的地方,即使是我们官衙,想要一样东西,也必须要堂堂正正,而不是仗势欺人!”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
他在树立一个行商的榜样,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商贾进入益州,才能发展益州这蛮荒之地。
所谓商道,无非就是在商言商,以商对商。
只要不掺和太过权力,商人才会有安心的感觉,商道的发展,才能规范起来了。
“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在抬举这些商贾!”
胡昭沉声的道。
他读的是儒家典籍,学的是儒家思想,虽然并非迂腐,但是也局限了他对未来的阳光,士农工商的烙印太深,让他挣脱不出来,看不到利益的存在。
“我就是抬举他们!”
牧景强硬的说道:“我甚至会亲自为他们撑腰,商贾低贱,商籍之辈郁郁不得志,然他们却看不到商路畅通的利益,我益州要发展,少不了他们这一环!”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这就去做!”
胡昭难理解牧景的心思,但是并不反对牧景的决定,他是一个懂得自省的人,牧景从来没错过,他要做的事情,定然有他的道理,只是自己看不透而已。
“既然都做了,就做狠一点!”
牧景说道:“不要单单盯着盐业,粮食,铁矿,布匹,这些行当,都要大洗牌,既然我们明侯府不能堂而皇之的和他们争吃,那就引狼入川,商贾行商,利字当头,把这些商贾引进来,我益州将会大兴!”
他在憧憬未来了:“有钱了,才能发展,有钱的才能修路,有钱了才能安民,一切都得向钱看,益州安稳,无非就是百姓安居,如何得以安居,无非就是居有舍,穿有衣,食有粮而已,这并不复杂!”
“你说的倒是轻巧!”
胡昭苦笑的说道:“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益州不是几百个人,而是几百万人,想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居有舍,穿有衣,食有粮,谈何容易!”
“就是不容易,才需要我们去努力!”牧景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益州我们都安不下,谈什么雄图霸业!”
“说得好!”
胡昭赞同牧景的话,所以挑了一下牧景的刺:“主公既如此说,那有些话,属下就不藏着掖着了,主公与夫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属下本不该多嘴,然主公肩负益州苍生,至今无后,大业无继,难安人心……”
“想说什么?”
牧景打断了他的话。
“联姻!”胡昭直接的回答。
“某不日将大婚,迎娶张氏!”牧景眸光微微眯起,凝视着胡昭,他在告诉胡昭,你们管好公事就行了,敢插手直接的私事,全部一棍子打死。
“张氏?”
胡昭并不意外,但是他在警告牧景:“主公可想好了,这位张氏,品性才能,某也认可,更是与主公起于微时,伉俪情深,然而,天下不会认可她,当今天下,还是大汉江山,张氏乃是反贼之后,必起波澜之事!”
“区区名声,我扛不住吗?”
牧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霸道的说道:“人,我是娶定了,谁敢反对,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