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寿走出了大殿,但是她的耳边,仿佛还在响起刚刚刘协的那声音,很冷,冷的让她的心都在颤抖起来了。
她这一次,仿佛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伏寿依旧有些冷,感觉莫名的寒意在涌动自己的心头之中,挥之不去,那种阴霾的感觉,让她有些窒息。
她用一件外套,把自己包裹好。
“皇后娘娘”
一声幽暗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
“谁”
伏寿瞪眼,眸子扫过四周,作为皇后,她也有她的威严,在这一座小小的后宫殿堂之中,没有她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进来。
“不知道娘娘还记得小人吗”
一个穿着宦官衣袍,却没办法掩盖她那一张冰清玉洁的俏脸的女子,迈步走出来了,冷眸闪烁,却能给人带来强烈的幽暗感。
“你怎么能进宫”
伏寿浑身一颤,来人把她给惊恐了,她吞咽着唾沫,仿佛昔日那一抹抹的耻辱,又一次笼罩在了她的心中。
“小人想要进宫,总有能力进来,娘娘好像很惊讶啊”
宦官衣袍的女子微微一笑,笑容略显的苍白,让人看了,有一丝丝恐惧。
“我和你们,已经没有瓜葛了”
伏寿压着声音,却仿佛竭斯底里的叫着。
“娘娘有娘娘的选择,我们自然不会勉强娘娘,但是如果娘娘知道自己如此的处境,娘娘还会这么的安心吗”
宦官衣袍的女子仿佛在平静的阐述一件事情,越是平静,越是让伏寿心中荡然恐惧,她继续说道“还是娘娘相信,天子会对你不一样啊”
“吾是他的妻”伏寿咬着牙道“本宫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们这些恶魔吗”
“我们虽然利用了娘娘,可从来没有没有伤害过娘娘”
宦官衣袍的女子嘴角有一抹玩味的说道“而且不是我们在暗中的包袱,娘娘还真以为自己从长安一路平安抵达许都,还能在这宫阙之中,安心的当你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何姑娘,你不必吓唬本宫,本宫虽年纪不大,可亦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伏氏一族这么多年来,只会忠于汉室,而不会为叛臣所用”
伏寿倔强的说道。
她认识眼前的女子,或许说很多年前就认识,这是再见的时候,身份已经不一样了,神秘的她,到底在牧明帐下有什么身份,不得而知,不过立场倒是很清楚的,这是来自西南明国的人。
“你会不会为我们所用,无所谓”
宦官衣袍的女子笑了笑,道“但是娘娘想要坐稳这位置,你可能还需要我们”
“为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曹家已经准备把魏王的几个女儿送进宫中了,你还会这么淡定吗”
“天子纳妃,乃是名正言顺”
伏寿心中一突,她却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惊慌,而是沉稳的说道,出身世家门阀,多年诗书礼读,她有不一样的城府。
“如果她们是为了取而代之你地位的呢,你还这么淡定吗”
宦官衣袍的女子淡然的再问。
“本宫乃是当今陛下亲封的皇后,只要陛下不愿意,谁敢废掉本宫”伏寿拳头攥紧。
“天子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他还能把握得住你的命运吗”宦官衣袍的女子目光沉沉,看着伏寿,道“娘娘,做人为得为自己留一条后来,或许出卖的你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也说不定啊”
“何姑娘,你莫要挑拨离间”
伏寿凶狠的回应她。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宦官衣袍的女子淡淡一笑“我这一次来,不为其他的,你也可以不理会我,但是,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下,你的枕边人”
说着,女子转身,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之中,最后还传出来的一句话“对了,我们指挥使大人也进许都了,有一天,你需要了,他会来见你的”
“那个恶魔”
伏寿的情绪一下子崩掉了。
许都的宫城很单一,没有多少大殿,殿堂也是仿效长安宫城的,其中一座,为椒房殿,此乃天子的书房,也是他平日处理政务之地。
天子虽为傀儡,但是曹操这个人,不是董卓,董卓嚣张跋扈,虽想要融入中原,可始终改变不了的西凉作风,所以嚣张起来是没有度的。
但是曹操不一样,曹操是读过书的人,他哪怕把天子树为傀儡,挟以镇朝廷,可在礼数方面,倒是做的很到位。
大部分的奏本,虽然都要经过魏王府的批阅,可象征性也会送进来让天子检阅一番,然后才会发布下去。
虽然没有什么权力批阅,但是过目一番,天子也不会放过这样了解天下的机会,他每天都会在椒房殿忙至深夜。
一盏灯,几个宦官,就这么静静的。
“陛下”
冷子出现了,他俯首在下,低沉的说道“周边兵力部署,已经查探出来了,许都城中,仅存不足万余兵马而已,这是他们的兵力部署图”
他承上来一份兵力分布的图纸。
“真吗”
天子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才低声的询问。
“应该不假”冷子道“自从曹贼率主力南征,陛下还帮他号令群雄,登坛封将,或许他们以为陛下已经不足为患了,所以他们就放松了很多了对于陛下的警惕,我们这些宦官,也少了很多监督,所以多了不少机会,我亲自我去查探过,上面标注的一些兵力部署,都没有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曹孟德麾下,谋士如云,心思诡谲之人,多不胜数”
天子想了想,道“你再去核查一二,必须要足够的真,朕曾经输了很多次,这一次,朕是真的输不起,你懂吗”
“诺”
冷子点头,然后起来,转身而去。
椒房殿之中,又陷入了幽暗之中。
半响之后,天子突然开口“夜,你说朕这样做,对吗”
“天下是陛下的,陛下怎么做,都是对的”
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开口回应天子的人,到底在椒房殿的哪一个的角落里面。
“夜,自从赵忠为朝廷尽忠之后,朕还能相信的,就只有你和冷子了,皇陵能用之人,恐怕不多了吧”
天子有些感叹的说道。
“只要陛下需要,不管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哪怕一息尚存,我们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而战”幽暗的声音表露出灼热的忠诚。
“陵墓之中练兵,终归非正道,乃死士也”
天子有些自嘲“可朕如今,能用了,或许只有你们这些死士了”
幽暗之中,没有声音了。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赵夜,告诉司马懿,朕为大汉江山,可舍得一切,包括皇后,包括伏氏,亦包括杨家,让他放手去做,只要他立功了,朕是不会亏待他的”
“诺”
幽暗之中,传来一声冷厉的声音。
许都,入夜之后,更显得寂静,因为宵禁的缘故,能听到了只有那轻轻的脚步声在响起。
伏府。
伏完乃是当今国丈,他算是鼎力支持天子的保皇党大佬,虽然在曹氏的控制之下,日子不好过,但是曹操为了朝廷能为他所用,也一直很优待一些人。
可人心是不自足的。
伏寿是皇后,他伏完就死国丈,东汉多年以来,外戚一脉,何等的辉煌,到了他这一脉,为什么要听别人的。
所以不管是站在天子的身边,还是站在的伏家的利益上,伏完这个国丈都是与曹魏一脉为敌的。
伏完年岁还不算大,下颌美髯,两鬓发丝梳理的很整齐,头上的玉簪整整齐齐的,他是一个很注重仪表仪态的人。
跪坐在竹席上,他的目光如同冷鹰,看着旁边那个带着斗笠的青年,他想不透,司马防都已经死了,司马家为什么还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不过想不透归想不透,既然是陛下的人,就是他的人。
“仲达,此时此刻,非好时机,陛下为何如此心急”伏完问。
“陛下心意,臣不知”
斗笠青年笑了笑,轻声的道“但是臣知陛下,陛下自从雒阳沦陷,长安被羞辱,心智沉稳,向来不会做一些急功近利的事情,或许国丈大人认为如今时机不对,可陛下认为,如今倒是一个好时机”
“天下动乱,虽要争,但是亦要大局为重”
伏完皱眉,道“虽某也不喜曹孟德之嚣张,然而若是我们出手,必会导致许都之乱,届时恐怕影响前线,岂不是助纣为虐,牧家小贼之患,不在曹孟德之下,他可是已经掀翻战旗,要夺陛下皇位之人,怎么能让他做大”
“国丈,你想的太多了”斗笠青年平静的说道“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而且你怎么认为,陛下就没有陛下的底牌呢,天下刘汉之人,尚有皇叔在北,虽然皇叔立燕汉,可终究是汉之王,陛下亦非孤立无援的”
“刘皇叔”
伏完怒喝“那就是一个伪君子”
“小人也好,伪君子也罢,如今陛下要动,那么国丈大人会不会帮陛下”
斗笠青年问。
“我”
伏完寻思半响,眸子闪烁,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既然陛下执意如此,某亦不会置深度外”
“那就有有劳国丈了”
斗笠青年站起来,拱手行礼,然后才跨步离去。
“家主,陛下怎么想,你尚且不知道,你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旁边一个老仆人忍不住问起来了,他是跟着伏完一起长大了,形如主仆,却如兄弟,感情要深厚很多。
“某,也没得选”
伏完双手背负,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幽幽的道“从我们进入许都的第一天,我们就应该清楚,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我们的立场,就是天子,所以我们早晚就都会和曹孟德生死来一场的,只是早晚而已,现在不算早,可也不晚,陛下要动,我们根本没办法置身事外”
哪怕他不帮忙,最后曹操大清洗下来了,他也是在劫难逃的,因为他是天子的依靠之一,所谓外戚,不管他做什么,都洗不掉他已经烙印上保皇党的名号了。
“那天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仆人问。
“想不透”伏完摇摇头“今时今日的天子,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小孩童了,他的城府之深,非吾可猜度也”
“那要不要通知皇后娘娘”
老仆人再问。
“还是要告诉一下寿儿的”伏完想了想,道“我总感觉,这一次不太对劲,寿儿作为皇后,若有不对,她应该已经通知为父了,可她却没有音讯,这或者,她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半响之后,伏完吩咐说道“皇后她小妹尚且年幼,不会被人主意,让她小妹进宫一堂,替吾传几句话吧,不要太招人瞩目了”
“是”
老仆人点头。
许都的暗流,已经渐渐的铺开,仿佛一股潮浪即将要涌起来了,而在这时候,宛城的大战,也已经拉开了阵型。
宛城不小,乃是一座主郡城。
南阳,作为东汉第一郡,人口最多,经济繁荣,作为这样一座郡城,自然是不一样了,城高墙厚,城外还有宛水,护城河,防御力量很强。
大战已经开始从试探进入了下一个交战的节奏。
魏军仿佛已经按耐不住了。
曹操麾下,各部大将开始纷纷请战,吕布的先锋军没有能攻破宛水,但是却压住了宛水战线,这时候,是破开宛水战线最好的时机。
大营之中,曹操对着宛城周边的地形图,眸子闪烁不停,思绪也在转动起来了。
旁边的郭嘉也在考虑。
“东面”曹操试探性的问。
“让夏侯惇将军先来汇合我们”郭嘉提议的说道“不然东面,我们未必有足够的兵力压制进去了”
“他们放弃舞阴,到底何故”曹操想不明白。
“我猜想,他们可能要收缩战线”
郭嘉想了很久,才想到了这个可能,道“明军兵力不足,这是他们的死穴,战线拉的太长,对他们很不利的,所以他们想要收缩战线,也说得过去”
“孤虽然和牧景有所约定,但是孤不相信牧景”
曹操道。
“是不能相信”
郭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