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的黑暗,渐渐的散去。
不过今日却不如往日那般,早上起来,会有朝阳的虹光倾洒大地,而此时此刻,看得见的,只有天边升起一团幽幽的乌云,厚厚的云层,把外面的光芒都遮掩起来了,发白的天色被乌云的笼罩,只能看得见一点点的的光亮。
宛水,东渡口的战场。
东渡口,靠着宛水,但是岸边的地带却如同丘陵一样起起伏伏,特别的有层次感,也特别有防御性。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已有不下于四五万大军,把这里围起来了。
而围在中间的是黄忠。
黄忠麾下率领的是景平第二军,第二营和第三营,两营将士,如今不足五千儿郎了,几乎人人负伤。
他们退到了一个丘陵上,一面临河,一边依靠的丘陵而的抵挡敌军进攻。
黄忠负伤了。
面对吕布,他倒是没有太大压力,但是面对围攻,他反而束缚了手脚,放松了心神,然后被吕布的武器,穿透了小腹下的战甲,留下了一道伤痕。
不过覆盖在战甲之下,他不说,知道的也不多,随军的军医都随着张任主力撤走了,他只能自己处理的一下伤痕。
伤不过半寸,倒是不会影响他的发挥,但是如果继续不处理,肯定会出问题。
“要下雨了!”
看着天色,黄忠幽幽的开口。
天亮了,必然会让魏军全力进攻,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突围而出,除非张任杀回来,但是他很清楚,张任撤出去了,想要杀回来,不仅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还会影响整个战略部署。
张任是一个冷静,甚至冷酷的人,他只要衡量一番之后,就不会选择冒险,这一点,张辽和张任身上,才具备有的气质。
他黄忠没有,所以他们才合适的为帅,而自己哪怕身为枢密院枢密使,军方第一把手,也只是一个将才而已,能走到这个地步,更多的是因为资历和他在军中的名望,不然这个位置,也不属于他。
而且他很清楚,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更多的只是一个过渡,只要有一个人能取代他的位置,他都将会被赶下去。
他倒是不太在意。
相对于坐镇中枢,处理那些有的没有的问题,他更喜欢的在前线,冲锋陷阵,方为武将本职。、
“多思,苏古!”
黄忠低沉的点将。
“在!”
两个校尉站出来,拱手待命。
第二营校尉,多思。
多思是蛮族的多思大王,南中战役,蛮族投降牧氏,他入明军麾下,先跟随的孟获建立的南中军,后来南中军变成景平第二军,孟获被调遣离开,他依旧是掌控第二营,位置没变,而且心思也不多了。
因为现在的南中,虽然蛮族和汉人之间,始终也有一些冲突,但是蛮族最差的,都已经比过的好多了,最少有衣服穿,有东西吃,有地方住,他们要的不多,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而已。
而且也不需要卑躬屈膝,明国也许有人会看不起蛮族,认为蛮夷之辈,不值得尊重,但是明国最上层之上,因为明王牧景对于外族的态度不一样,这也影响了执政官吏的处事手法,所以这样的人,其实很少。
有太平的日子,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的想要把脑袋放在裤腰带上拼命,多思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部族,还是为了整个蛮族,他认为给明国卖命,还是值得的。
蛮人有时候是比心思多的要命的汉人,更加好用,他们只要臣服了,哪怕临战到最后,那种野性之下,都会让他们不惜生死而战。
第三营校尉,苏古。
苏古是一个蛮汉混血儿,以前他这种人,不管是在蛮族,还是汉族,都是属于不受代价的人,他的父亲是蛮族大汉,他的母亲是汉族女儿,出身他就是原罪,不管是在蛮族,还是在汉人的世界里面,他的存在就是时时刻刻提醒这一件事情,汉人的姑娘被蛮人给糟蹋了。
所以他的少年时期很辛苦的,经常受到欺负,经常受到辱骂。
但是自从牧氏讨伐南中,平定蛮族之后,为了加深对于蛮族之间安抚,他这种有特殊身份的人,反而更受到喜爱。
被引荐进入的南中书院,在当今天下大儒蔡邕门下的读书,后来有被举荐进入南中军,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参将做起,到营主簿,营司马,一直到如今的校尉,他是整个第二军之中,最年轻的校尉,而且根基扎实。
另外,在很多人看来,苏古是一个拥有蛮族的体魄,汉人的智慧,一个文武全才军队新星。
“老天爷不绝我们!”黄忠声音低沉,却厚重,让人听了有一种他是的感觉,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天塌下来都无惧:“要下雨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能不能突围出去,就看着一次了!”
“末将等当随将军大人死战不休!”
两人俯首跪膝,声音坚决。
不管是多思,还是苏古,都没有半分要投降的意思,多思背后,是一个大部落,他得为了自己的部落负责,当蛮族和明国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而苏古,他有妻子,有儿子,他不能给妻儿留下一个懦弱怕死的罪名,也不能让自己的妻儿承受背叛的罪责。
所以哪怕宁可战死沙场,他们也从没有想过,放下兵器向包围他们魏军将士投降。
“对表!”
黄忠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怀表。
“卯时两刻!”
作为校尉级别的将领,他们都是有能对时间的怀表,毕竟明军作战,对于配合之间,时间是把握的很准的。
“等下雨,一个时辰之后,不管下雨还是不下雨,我们都必须要突围了!”黄忠道:“本想兵分几路,但是这样机会更小,包围圈已经形成,我们只有集中在一点上,以点破面,只有破开了,才有机会冲出去,吾将会亲率的仅存一百二十骑兵作为冲锋的锋刃,你们各自发挥,能杀出去多少,是多少!”
“是!”
多思和苏古拱手领命。
众将士开始摩拳擦掌,做最后的拼死一击,能突围出去,是他们的运气,突围不出去,那么这东渡口就是埋葬他们命地方。
黄忠撕下一块布条,然后倒出一些自己宝贵收藏的刀油,然后轻轻的是抹自己的刀刃,有些喃喃:“老伙计,生死一战的时候到了,你得保我能顺利的杀出去才好!”
他的刀,是跟的他很多年很多的老伙计了,感情很深厚。
………………
包围圈寂静,包围圈之外也显得有些幽幽的安宁。
“黄忠肯定会突围!”
于禁幽沉的说道。
“黄汉升怎么会束手就擒!”吕布面无表情,他用屁股想都知道,黄忠肯定会最后奋起一击的。
“他们没有机会了!”
曹仁的声音很低。
被撤职又复出,这已经显出了他在曹操面前的圣眷何等的深厚,也让他对曹操有几分愧疚,需要用战绩来回报曹操的器重。
“不能小看啊!”
于禁道:“我们是困兽而斗,这是一头野兽,不是温顺的小绵羊,兽疯而战,哪怕最后我们能围杀他们,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包围圈先一层一层的收紧!”
曹仁想了想:“我建议把所有的盾兵调遣上来,避开他们第一波自杀式的冲锋突围,我们才有机会把他们直接屠戮了!”
哪怕是疯狂的人,也有一个体力的限制,只要用最强的防御,挡住了明军自杀式的突围冲杀,自然就能等待道明军体力崩溃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在主动出击,直接屠杀过去了,明军几千兵马,他们十倍兵力,绝对能用最小的代价,让他们全军覆没。
“赞同!”
“赞同!”
于禁和吕布都赞同曹仁的做法,他们立刻就开始调动起来了。
不管是先锋军,左右两路军,都开始把防御力最强大的重盾兵给调遣在第一线,然后把远攻的射手床弩等等武器,夹在中间。
挡住明军第一波的反攻,他们就会立刻发动远攻,很大程度的压制明军的士气,也能屠戮明军的有生力量。
最后把明军削弱到了一个不可作战的地步,然后主力出击,一举歼灭。
“各位将军,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要说降他们吗?”
突然,营中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他们看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的眼神,多少有些看白痴的样子。
这少年是曹丕。
曹操次子,年少,却有心,兄长镇守许都,他就被允许随父出征,曹操也想要历练一下自己的孩子。
不仅仅是他,还有曹彰,也被带上了战场,不过一直都在曹操身边的观摩,而曹丕耐不住就上了前线,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在他这年纪不大的少年心中,还是有些热血沸腾的。
“子桓!”
曹仁耐着心,解析说道:“我们和明军交战无数次了,从来没有明军会投降了,如果你抱着这种心态作战,就会吃大亏的!”
一旦想要招降他们的心思有了,进攻的时候就会或多或少,放松一丝丝,可这是在战场,能放松的吗。
不能,一点点的松懈,被明军那些疯子抓住了,就是一顿反扑,哪怕死了,也会狠狠的咬下你一口。
“原来是这样!”
曹丕还是有些没办法理解,毕竟他没有亲自和明军作战过,有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滴滴答答!!!!
雨,下起来了。
不大。
但是能让这天地蒙蒙一片,仿佛把天和地都拉在了一起了,几米以外的景象,都很难看得见了。
这是明军唯一的机会。
“杀!”
黄忠亲自率领一百余骑兵,冲杀无双。
“杀!”
“杀!”
在黄忠的伸手,两营兵马,如同的两条长龙,形成锋锐的纵阵,开始跟着的黄忠的脚步,往外面冲锋。
“魏军儿郎,盾兵列阵!”
“挡住他们!”
“绝不让他们一个人人,越过我们防线!”
魏军早有准备。
“挡我者,死,看刀吧!”
黄忠愤然,力贯长刀,劈杀而过,前方三块铁盾,被他一刀劈开,盾后面的六个将士,也被他一刀斩了。
“威武!”
明军将士高喊起来了,开始疯狂的随着黄忠的身影而往外面冲。
“黄汉升,休得放肆!”
绝世武将的威力,就是打破规则的存在,黄忠这等级别的猛将,已经有一个人主宰一个战场的能力了,这时候,如果没有一个等级相仿的武将当着,所有的战阵,都会被他撕裂,到时候想要破包围圈而杀出去,就容易多了,但是魏军也是猛将无数的,黄忠虽强,而魏军麾下的吕布,更强。
吕布挟万钧之势,手握一柄长戟,破空而来,一戟挡住了黄忠的长刀,还逼退了黄忠一步。
“生死在此一战,儿郎们,拼命的时候,到了!”
黄忠发狠,刀刀如虎,虎威冲天,他在拼命,除非吕布也敢和他拼命,不然今天谁也挡不住他。
“拼命!”
“拼命!”
明军的疯劲爆发起来了,战斗力开始不断的叠加,仿佛凝成了一股冲天的无双大势,往着阵外冲锋。
“杀!”
“弓箭手!”
“给我压住他们!”
魏军这时候也没有退,他们本身就有绝对的军力优势,这时候要是退了,那就是真的是一个大笑话了。
绞肉机般的修罗场形成,鲜血,断肢,喊杀声,兵戈撞击的声音,马蹄声,成为了这个修罗场的主要脉络。
………………
战场外。
牧景和马超并肩而立。
他们正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场,蒙蒙雨水之中,哪怕望远镜,也看不清楚很远的地方。
“他们要扛不住了!”
牧景低沉的道:“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魏军入了城,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撤出去来了,到时候他们一通消息,我们的行踪就避不开!”
“嗯!”
马超点头:“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我们就要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接应黄忠离开,撤出宛水战场!”牧景道:“孤也知道,你不会让孤亲自冲锋陷阵了,我明军也还没有到让孤亲自征战的地步,孤带着神卫营,在撤退的驰道上,明王亭上等你,接应上立刻离开,决不允许恋战!”
明王亭是宛城百姓在明国建立的时候,为了纪念明王出自他们的南阳,在驰道上的建立的一座长亭。
是他们撤退的必经之路。
牧景手中的盘龙槊虽然想要锋利,但是现在也不是他一个当王的人亲自征战的时候,他需要的只是让将士们看到他的存在,已经是一种贡献了。
“诺!”
马超领命,直接率神卫军杀入战场,从南线插入魏军最薄弱的地方,直接撕开一道防线,至于能不能接应黄忠杀出来,就要看几分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