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在封闭的房间里,从检查女尸手腕的慎二身后吹来,吹向慎二的后脑。
少年依旧保持低头的姿势,空着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似乎是觉得脑后的怪风很烦。
但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抬手,却真的抓住了一个东西。
光华,柔韧,质地细密——这是一块布,准确的说是一块上好的绸缎,上面还有与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和周围的墙壁格格不入的和风手绘纹。
虽然纹饰不同,但双手传来的相似质感告诉慎二,这是同种类型的绸缎。
“又是友禅绸,化野小姐你似乎对这一种和服情有独钟啊。”
手中的绸缎碎片打了个转,少年转过身来,对着房门背后的角落微微一笑。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换了一种风格的华丽和服,垂至脚踝的异样长发,还有与这服装及头发大半融为一体的纤细的肢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服的袖子不对称,其中一个袖子短了一截,而这一截就在慎二的手中。
“人在异乡,总是喜欢用一些熟悉的东西来怀念家乡。”
“确实如此,不过能从魔术师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我有些吃惊。”
“我们不是一般的魔术师。”
“是啊,你们和一般的魔术师不同,你们的目的始终是维持时钟塔,追求魔术的神秘反倒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你们可以一心扑在研究‘不会死’的手段上。而‘法政科’最不缺的就是尸体,魔术师的尸体,想要找到和类似的身体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手法被慎二揭穿,化野菱理不仅没有生气或是懊恼,反而露出一个不同于公开露面时的妖娆笑容,赞叹道。
“真是明察秋毫。虽然也担心过交换尸体的方法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不过最后还是成功蒙混过关,没想到会被沈先生看出破绽。”
“因为我也不是普通的魔术师。”
“普通的魔术师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切下我的衣袖,令人惊叹的匕首技巧。”
化野菱理的和服选用的都是最上等的友禅绸,就算是慎二也很难单手撕开,所以在接触到飞袖的一刹那,慎二使用了预先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化野小姐谬赞了,我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
“言归正传吧,沈先生,你看出了破绽却没有揭穿,还特地在这种时候到这里来,不可能是单纯地睡不着,想要找个人聊天。”
“能够用聊天的方式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
“我也希望能够用聊天的方式来解决,沈先生想要什么?阿修伯恩氏的遗产——魔术刻印的修复技术?”
说到最后,化野菱理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蛊惑的意味,慎二不为所动。
“我对那个兴趣不大。”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你。”
“我?”
“没错,就是化野小姐你。”
化野菱理显然没有料到慎二会这么回答,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不过下一秒这抹惊讶就变成了动人心魄的妩媚。
“哎呀哎呀,这么调戏大姐姐可不好哦。”
女人扭动着纤细的身体,一边释放自己的魅力一边靠近。
但很快,女人的脚步停下了,因为一道刺破黑暗的寒芒,在两人之间刻下一道短暂却不可逾越的鸿沟——慎二又一次亮出匕首。
“化野小姐请自重。”
“明明是小弟弟你说对大姐姐感兴趣的,还是说你更喜欢年纪小的呢,比如那个和你同来的女孩?”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纯洁的孩子。”
“……”
看到慎二忸怩的样子,化野菱理终于败退,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评价。
无耻。
非常无耻。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大费周章地把人请来,又大费周章地用和‘天使名’相关的方式假死,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还有这座‘剥离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些?”
慎二的问题化野菱理收起妖娆,回归原本的平稳。
“好奇。”
“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
“来到这座城里的魔术师好奇心都不小,你是想我们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说起来,来到这里的人除了我和格蕾两个临时呢流传,只有一种可能——有势力遍布整个魔术协会的组织帮助,比如法政科。法政科为什么要帮助阿修伯恩家呢?魔术刻印修复会不会只是一个骗局?”
“沈先生。”
女人打断了慎二的话。
“你有证据吗?”
“没有。”慎二干脆摇头。
“谢谢你为我讲了这么有趣的故事,不过没有证据就只是猜测,侦探也好,解谜也好,都不合格呢。”
“你说的没错,但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猜测就够了,人本来就是一种主观的生物。”
“然而很多悲剧就是来源于于主观的猜测。”
“化野小姐是在威胁我吗?”
慎二眯起眼睛,手中的匕首微微晃动,荡漾出迫人的锋芒。
“是忠告,到此为止吧,沈先生,不要再继续探究,就当这是一次度假。”
“我要是说不呢?”
“那我只能说很遗憾。”
化野菱理的衣袖无风自动,连带着和服上的图案都仿佛活过来一样。
“你很自信嘛,化野小姐。”
“因为我来自法政科。”法政科不追求神秘,只追求管理神秘的力量。
“原来如此——”
话说到一半,慎二突然开始前冲。
与此同时,化野菱理挥出了另一只完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