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是康逸夫。
噢,他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她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像是死了也不会有遗感那样的心情……大概只有她自己能懂。
他不知道,她连骑马都是他教的,当她终于能跟这男人并驾齐驱时的那种快乐,到现在她都还忘不了。
原来,她一直都记着他。
煮咖啡是因为他喜欢咖啡,每星期都来马场骑马是因为他喜欢骑马,也爱看她骑马,就算过去的七年他根本不在她身边,也完全忘记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但靠着咖啡香味,靠着驰骋在马上的快感,她一直在惦记着他。
怎么可能忘得掉?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要忘记啊。
在生死一线之际,过往像跑马灯般飞快地在她眼前闪过,泪蓄积在眼眶里,被狂风吹落。
“慕黎欢!别发呆!快把手给我!”康逸夫在她身旁紧张地大叫,驱马向她靠近,可北美马一见有马接近跑得更快,让他追得很是疲惫。
“我没办法!”慕黎欢大叫。她很想伸出手,可是光靠一只手她没法安稳地挂在马背上,这匹马铁定会很高兴地把她甩下地……
康逸夫后来也意识到她的状况,目光一转,开始盘算着两匹马之间的距离。“你不要理我!
快走开!它可能会把你的马也搞疯!”
“你觉得我可能会不理你吗?”该死的!她说得还真轻松!
康逸夫改变主意想去拉慕黎欢的马,可那马忽上忽下,力大无穷,他根本控制不了它。
“你放手!你这样会受伤的!”慕黎欢见状担心地叫着。
他很听话地放手了,可这时他已离她非常的近——
“慕黎欢,等一下我过去时你要转身紧紧抱住我!”
“什么?”慕黎欢一愕,意识到这男人想敝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救她,康逸夫伸手拉住她的马,又把自己的马驱近,就在短短一瞬间,他跳到她的马背上紧紧抱住了她。
身上突增的重量让北美马再次嘶鸣昂扬,马蹄乱飞——
“就是现在!抱住我,不准放手!听见没有?”他低吼一声,在这匹马立得飞直,两人最靠近地面的时刻,抱着她借势翻滚而下——
沙尘滚滚,他的背先着地,痛得他撕心扯肺,双眸紧闭,额心冒汗,可双手却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未曾放开……
这情景,熟悉到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呵。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刹那间无法思考,甚至差一点想要尖叫——
一样,无声无息……
全世界都像静止了一般……
她从他怀中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怔怔地看着紧闭着双阵、一动也不动的他,泪陡地如决堤般落下,慌乱失措地低叫着。“逸夫……”
她,叫他逸夫?康逸夫皱眉。
这里除了校长,没有人知道他本名叫康逸夫,就算要叫他,也该叫他兰生,康兰生。
是他听错了吗?
“逸夫!逸夫!不可以这样!你给我把眼睛睁开……求你,我求你……”慌乱失措的慕黎欢,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不该叫出这个名字。
不,他没听错,她果然认识他呵!
康逸夫缓缓睁眼,见到的是一张哭得惨兮兮又柔弱美丽的脸,那样惹他心疼的一张脸。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她布满泪水的容颜,冰凉的水珠滑过他指尖,像思念流过他的心田……
“逸夫?”她看见他睁开眼睛,激动地再次轻唤着他的名。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你没事吧?啊?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很痛很痛的?不,我不该这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能看得清楚吗?快说话!”
“慕黎欢,你别哭了,我只看到一张花掉的脸,还真快认不出你了。”
闻言,慕黎欢安心地笑了出来,泪又滚滚而落,如果他敢忘记她第二次……她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在乎我?我以为,你挺讨厌我的……该不会,你已经偷偷暗恋我很久了吧?”他跟她说笑,冷汗却一直流。
她察觉了,脸上笑着,泪却止不住。“你别说话了,会痛。”
他扯扯唇,温柔一笑。“我不说话,你更痛。”
因为她会担心得心痛,比他的皮肉伤更痛……是吧?
慕黎欢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你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
“黎欢……”
“不理我不行吗?我又不是你的谁,干么对我这么好?还舍身相救?”她哭叫着,尽是心碎。
“傻瓜,说什么呢?”他揉揉她的发,就算全身如撕裂般的痛,可此刻他的心却异常的满足。
她,平安无事呵。
她,很担心他呵。
终究,他不是一个人傻傻地心动,傻傻地在乎……
身后传来数人的脚步声,第一个奔过来的是魏一风,他先是把慕黎欢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
她摇头,泪如雨下,心急如焚。“快看看他!他的伤一定很重!请你快看看他!拜托你……”
她,拜托他?听这语气,康兰生才是她的人,而他魏一风,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呵。
第5章(2)
魏一风皱眉,真令人心寒啊。不过身为医者,他很快把这淡淡的情绪给抛之脑后。
“知道了,你别担心。”说着,他蹲下身迅速将康逸夫检查了一遍。“肋骨应该没断,可是胸口应该会瘀血,右手骨折,两脚外部挫伤,避险动作做得很好。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到大医院再详细检查,呼吸会困难吗?”
康逸夫摇摇头。“我没事的,只是刚摔下地撞击不轻,所以痛得无法动弹,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样很好……谢谢你救了黎欢,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魏一风到现在还无法忘记方才的恐惧,深怕黎欢就这样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救她,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必跟我道谢。要欠我人情,也是她欠,看她哭成这样,为我做牛做马做看护应该也无二话了,对吧?慕黎欢?”
他是在取笑她还在哭吧?
她幽幽地看着他,还没说话,一抹身影便冲到他身旁,正是古若玲,见他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眼眶一红便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要命似的去救人?你的命不重要吗?就黎欢的命重要?她是你什么人啊?她是魏一风的女人,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这样……”
康逸夫笑笑地打断她,技巧性地转移她的焦点。“别再说了,你哭得很丑!”“真的假的?”古若玲伸手抹脸。“妆花了?”
他点头。“嗯,花了。”
这女人很好骗,哄一下就忘记刚刚在执着什么。
救护车来了,魏一风跟上车,古若玲也想上车,魏一风却说:“黎欢上来,一起去医院检查,你不可能毫发无伤。”
闻言,古若玲退开了,脸色不大好看,对着车内的康逸夫说:“我马上就去医院陪你。”
“好。”康逸夫很爽快地答应了,不想看这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些让大家误会或伤害慕黎欢的话来。
慕黎欢上了车,车子便开动了,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康逸夫,泪又涌上。
康逸夫看了她一眼,便闭上眸子淡道:“魏医生,叫她不要再哭了,脸都肿了,而且很吵。”
魏一风没答腔,静静地看着慕黎欢。
慕黎欢也没说话,却乖乖地抹去眼泪。
这一天,她待在急诊室门外许久,看康逸夫被推进了检查室又推出来,直到确认他的身体除了骨折之外并无大碍后,她才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现在可以换你做检查了吗?”魏一风温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