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001、无痛人流 躺在手术台上,护士将她的两腿分开固定好时,阮舒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她被蒙住眼睛,绑在床上,覆在身下,任由对方急切滚烫地狠狠进出。 所幸麻醉针打进手臂没几秒,她就毫无知觉地睡过去了,甩掉了回忆,更不用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器械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无情地清理掉无意间得来的小生命。 噩梦结束,阮舒在休息间里躺了一个小时,疲乏地拖着身体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 从手术室里新出来的一个女人,娇弱无力地对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哭怨:“都怪你” 男人充满歉意地紧紧握住女人的手:“对不起,是我的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却是极其陌生的画面。 阮舒蹙眉站住了,搜索枯肠,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时候背着她搞在一起的还搞到医院里来无痛人流了 两人“深情对视”了好一会儿,林妙芙才注意到她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姐” 唐显扬闻言微怔,循着方向看过来,对上阮舒乌乌的瞳眸:“舒” 阮舒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掠过他们朝外走。 “姐,你听我解释”林妙芙焦急地追上来。 阮舒弯了弯唇角,狭长的凤眸无波无澜地注视林妙芙,轻声道:“别着急,慢慢解释。”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林妙芙一愣,咬咬发白的唇:“只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你的工作太忙了,姐夫那天感冒发高烧没人照顾,所以我” “所以你就体贴地把他照顾到床上去了”阮舒淡淡地笑着,笑意谙着嘲弄。 林妙芙的神色一阵青白,泫然欲泣地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舒,你别针对妙芙。这不是她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唐显扬挪步到林妙芙身边,皱着眉将林妙芙护到身后。 阮舒不觉有些好笑。嘴上说着对不起她,身体却诚实地把另一个女人保护住,好像她会对她怎么样似的。 垂眸略一忖,阮舒勾了勾唇,将中指的戒指摘了下来,拉过唐显扬的手,放到他的掌心,曼声道:“显扬,我们解除婚约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就要走,被唐显扬攥住了手腕。 “舒,你不要冲动,我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我们回家再好好谈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姐你不要冲动咱们家现在这副光景,你如果再和姐夫解除婚约就”林妙芙搭腔到一半,才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戛然止住,偷瞄唐显扬的表情。 阮舒的凤眸微微地眯起。林妙芙的视线从唐显扬的脸上转回来时,正撞个着,有种被阮舒看透心思的心虚。转瞬,阮舒的唇畔噙了笑意:“没关系,你不是比我体贴嘛,姐姐不行,妹妹顶上,一样的。” “舒,你胡说什么我爱的一直都只有你”唐显扬神色微变。 林妙芙因为唐显扬的这一句话煞白了脸。 阮舒扫了一眼周围些许看热闹的目光,捋开唐显扬的手,低声提醒:“小心上新闻,别到时候一起丢人。” “唔,我的肚子”林妙芙突然捂住小腹,抓住唐显扬的手臂。 唐显扬急忙揽住林妙芙:“你怎样哪里不舒服” 林妙芙虚弱地往唐显扬怀里靠,表情满是疼痛。 “舒,妙芙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我先送她进去,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唐显扬打横抱起林妙芙,脚步匆匆。 阮舒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一秒钟也不多加逗留,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里面已经站了两个男人。 阮舒没仔细看,眼皮略略一抬复而重新垂下,迈步进去,稍稍往边上站,肩膀虚虚地倚在轿厢壁上,半阖起眼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 电梯在三人的沉默中降了一层,进来不少人,狭仄的电梯顿时接踵摩肩,阮舒往后退了好几步,前头依旧有人嚷声:“还有两个人没上来,劳烦大家再挤挤电梯不好等” 阮舒被迫继续往后退,当即察觉脚跟不慎踩到了身后的人。 “对不” “起”字未出口,小腹处被身前人的手肘无意间撞了一下。 阮舒忍痛蹙眉,手心不由搭上肚子,一旁的人偏生又往她这边推搡,推得她的身体一时失衡,即将倾倒之际,腰上扶上来一只男人的大手。 腕间很有力量,虽使了劲,但礼貌地有所克制,昭显出他并非趁机揩油。 “谢谢”因为离得近,阮舒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清冽中透着淡淡的烟味,比周围其他混杂的味道要好受得多。 对方没有回应。约莫觉得仅是举手之劳,不必小题大做。 很快,电梯门再次打开,出去了好几个人,轿厢内宽松了不少。阮舒站稳身形,不着痕迹地从男人的臂弯脱离,这才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 白衬衫,黑西裤,衬衫的袖子挽起了一些,精致的钻石袖扣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是解开的,露出脖颈上喉结性感的弧度,西服挎在其中一只臂弯里,尽显恣意。 而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中,湛黑的眸子温温凉凉,少了轻狂年少的桀骜,多了岁月沉淀的稳重。 阮舒怔忡了片刻,有些讶然地弯了弯唇角,不太确定地轻唤:“傅三哥” 这声“三哥”一出来,傅令元安静数秒,才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阮舒的笑意更浓了些,嘴里兜着一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及时咽下了喉咙,顺溜地换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002、这样的女人玩玩就好 很多年没见了,险些认不出。海城军政第一把手傅家的老三,鼎鼎大名的很,只因三代为官的肃正家门,独独出了他这么个乖谬不正的异类,十六开始结团聚伙,打架斗殴,惹事生非,二十岁那年吸粉进了局子,简直是傅家的奇耻大辱。当然,他这样红背景的爷儿,自是没蹲几天就被家人偷偷送去了国外。近十年没有音讯了吧如今这是昔日霸王卷土归来了 “没两天。”傅令元简单地回应,不动声色睇了眼她虚搭在小腹的动作,看回她的脸,“你没事吧面色不是特别好看。” “是吗”阮舒不甚在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咕哝着解释,“电梯里太闷了点。” 说完,她指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我到了,先走一步。改天让显扬联系一起出来,我们给三哥你接风。” 傅令元轻扯嘴角:“好啊。” 电梯门重新关上后,他身边的单明寒抬起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这一口一个三哥,叫得可真亲热。你不是离开了十年,啥时候和林家的丫头勾搭上的” 傅令元睨了睨单明寒:“你没听她提到我表弟唐显扬吗她和我表弟青梅竹马,小时候和我表弟一起跟在我屁股后头闹过。” “你表弟”单明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对了,我怎么给忘记你还有唐家这层关系。最近确实有听说唐显扬要娶她,你可得好好劝劝你表弟,这样的女人玩玩就好,可别真结婚了。” “这样的女人”傅令元好整以暇的模样,迈出电梯,和单明寒往停车场里走,状似十分好奇地问,“怎样的女人” “你这十年应该都没再见过她吧是不是感觉以前的小丫头片子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礼貌大方了”单明寒嗤笑,“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欺骗。” 傅令元不语,听着单明寒继续道:“害残堂姐,害死养父,亲手将哥哥送进监狱。要论海城最蛇蝎心肠的女人,非林家的继女阮舒莫属。不过因为她漂亮,对她趋之若鹜的男人还是不少。最近林家的公司财务出了点状况,这女人和她大伯父斗得正狠,四处求援,有传言说她现在是谁能帮她就跟谁。你没瞧见她刚刚从哪一层进的电梯吗妇科大楼啊。再瞧她那脸色,我敢保证,不是堕胎就是染病,也不知道给你表弟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单明寒的话越说越充满八卦味儿,语气也越来越不屑,闲聊间,两人坐上了车,启动车子,最后收起唾沫星子前,他揶揄了一句:“说起来,你以前的劣迹斑斑,和她现在的声名狼籍,倒是有得一拼。” 傅令元坐在副驾座上,“咔哒-咔哒”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饶有兴味儿地微勾起唇:“是嘛” 路上,唐显扬打来了好几通电话,又好多条语音讯息,手机震得她烦,到后来阮舒干脆关了机。回到家,一进门,首先入耳的是满厅的欢笑声。 阮舒扫了一圈,心里明白又是大伯母给自己女儿安排的相亲。她本不欲打扰他们的相聊甚欢,偏偏其中一个男人主动站起身,遥遥地和她熟络地打招呼:“林二小姐,好啊。” 客厅里瞬间安静。 003、洗不清的罪孽深重 “谭少爷,你好。”阮舒淡淡地点头致意便不再多搭理,将不远处的佣人庆嫂唤过来低声询问,“夫人呢” “从早上开始就在佛堂里。” 答案不出所料,常年未变。明知如此,阮舒还是每天都问一次,仿佛等着哪一天能有所不同。 “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庆嫂欲言又止,“我瞧着她胃口不好,还不时干呕” 阮舒的眸底闪过一丝的冷意,看回庆嫂时已恢复平淡:“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经知道了。”旋即吩咐庆嫂,“麻烦你帮我炖点鸡汤,晚上送我房里。” 略一忖,她又补了一句,“多炖点,等三小姐回来也给她送一碗。” 庆嫂瞅了瞅阮舒有点苍白的脸色,捺下狐疑没有多问。 阮舒举步打算上楼,顿了顿,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往佛堂去。 所谓佛堂,其实就是一楼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阮舒轻轻叩了叩两下门。 里面没有给出回应。 阮舒转动把手推门而入,霎时扑面的浓重檀香。 房内的布局古香古色,精致的佛龛柜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女人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团上,捻着手里的一大串佛珠,阖着双目,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似丝毫未察觉阮舒的到来。 阮舒倚在门边,看了她有一会儿,少顷,兀自踱步到佛龛前,顺起三支香,并拢香头凑到烛火上点着,然后微低脑袋,恭恭敬敬地双手持香抵于额上,心里想的是手术室里流掉的那个孩子。 三秒后,她重新站直身体,把香插进香鼎里。旋即,她转回身,正面注视青衣女人,浅浅地笑了笑,“我今天又添了两件罪孽。” 青衣女人不做回应。 阮舒走近了她两步:“十年了,你不累吗” 青衣女人没有吭声。 “其实你这样做的全是无用功。那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样都抹灭不掉。”阮舒的语调十分地温柔,唇边泛起笑意,“你念一辈子的经,我造一辈子的孽。而我活得会比你长。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不如你直接杀了我,怎样” 青衣女人不为所动。 阮舒舔舔干涩的唇,似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不再继续说,将散落耳畔的头发搭回耳朵后,掠过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公司让给大伯父的。我还没玩够。” 门关上,恢复安静的室内,青衣女人睁了睁眼,盯一下香鼎新插上的三炷香,复而重新阖上,更加快速地捻动佛珠。 室外,阮舒立于门边停留了两三秒,才沿着长廊往回走,经过洗手间时,蓦然一只手臂伸出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去,压在墙上。 阮舒眼明手快地按住对方即将压下来的脸,皮笑肉不笑:“谭少爷,你不是应该在客厅和我堂姐相亲” “吃醋了”谭飞轻佻地挑起她的一绺头发嗅了嗅,“刚刚见你对我那么冷淡,我以为林二小姐你记性不好,已经忘了我。” 阮舒的手臂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掩下眸底的真实情绪,笑了笑:“我以为把我忘记的是谭少爷你,一个月杳无音讯。一出现,就是在和我堂姐相亲。你该知道我和我大伯父一家人关系敏感,既然如此,我们之前的谈判,算是彻底破裂。” “谁说破裂了”谭飞的表情痞里痞气的,随即解释道:“那天我是家里有事,临时被我老子召去英国,就今天的相亲,也是我妈的安排,我哪里会瞧得上那个瘸子我给你的条件依旧有效。” 谭飞抓起阮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别有意味地说:“今晚有空我可以再帮你把人约出来,咱俩之间一切好商量。” 阮舒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谭少爷,你把我阮舒当傻子吗记性不好的人是你吧那天晚上你在我酒里下药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若非谭飞下的药,她那晚也不至于 “你要是肯乖乖就范,我用得着那样吗”谭飞丝毫不感到自己做的有何不对,嬉皮笑脸道,“最后我还不是来不及碰你就走了吗” 他是没来得及,可其他人却趁机占了便宜听谭飞的口气,他是果真一点儿都不知情了那么那晚的男人究竟是 心中烦闷,阮舒推开谭飞:“是嘛那我真该谢谢谭少爷。希望下次能再有和你合作的机会。客厅里的人怕是等久了,你该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下次再合作”谭飞当即拽过阮舒的手腕,“你们家的资金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手腕不适,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平和地说:“是还没解决。但我另外有办法了。” “勾搭上新欢了”谭飞的表情难看。 阮舒唇畔笑意嫣然:“这就不劳谭少爷操心了吧不过,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是朋友,何况你可能马上就要和我成为亲戚了。” “你” “谭少爷,你在里面吗”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佣人从外面敲响,“大小姐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谭飞阴着脸,很没好气地回答:“我没事。我马上就出去。” 阮舒默不作声地靠在门后的墙壁上,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就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 虚与委蛇了一个多月,肉都还没吃进嘴里,他怎么可能甘心谭飞冷冷一哼:“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撂完话,他开门走了出去,“砰”地把门也给带上了。 阮舒走到洗手池前,抹了厚厚的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两遍,尤其手背上特意多搓了几下。冲洗干净后,她抽了两三张纸巾,又慢条斯理地擦干水渍,继而抬头,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姣好面容,嘲弄地勾了勾唇,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刚跨出去,毫无防备地,一记重重的耳光携着凌厉的掌风打到她的脸上来。 004、我会哭得漂亮一点 幸而阮舒反应快,在最后关头往后仰了身体,缓掉一部分的力劲。第二记耳光扇上来之前,她迅捷地“啪”一声猛力打落对方的手。 “大伯母,再打下去,后果你可是承担不起。” 明明是浅浅含笑的模样,眼神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王毓芬本能地瑟缩一下,收起手,反唇相讥:“确实承担不起,我若是打坏了你这张脸,你还怎么勾搭男人。” 阮舒的唇角微微上翘:“大伯母,你真清闲,不好好在厅里招待客人,跑来这里看我怎么勾搭男人。” 她的这副模样,在王毓芬看来全是得瑟,心中愈发来火,嘲讽道:“烂货始终是烂货,男人不过逢场作戏和你玩玩,你真以为他会娶你回家吗做人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觊觎” “大伯母放心,我不觊觎谭少爷。”阮舒不愠不火,佯装没听懂王毓芬的一语双关,顺着话缓缓道,“我对这个东西已经腻了。他爱和谁怎样都与我无关。” 她的言外之意不就在说自己女儿是接手了她不要的男人王毓芬隐忍着勃然大怒,冷笑:“就让你再嘴硬着嚣张两天等我们和谭家把亲事定下来,看你到时候在股东大会上怎么哭” “嗯。我会哭得漂亮一些。先提前恭喜大伯父和大伯母。” 阮舒回得太过云淡风轻,倒叫王毓芬心中狐疑万分。正是因为得知阮舒最近和谭家的少爷走得近,他们才用相亲截断了她这条路,怎么她看起来好像一丁点儿焦虑都没有总不会是还在指望唐家吧 王毓芬并不知道,阮舒纯粹是因为肚子难受得厉害,懒得继续打嘴仗。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先去厕所检查了一下,确认并没有怎么出血,便直接扑倒到床上,埋头睡过去。直到庆嫂来给她送鸡汤,敲响了房门,她才爬起来。 庆嫂把鸡汤放到桌上,关切地打量她的满面倦容:“二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碍事。可能有点发烧,吃点退烧药就行了。”阮舒摸了摸额头,顺手翻找抽屉。抽屉里挨挨挤挤地塞满了各种日常备用药,尤以胃康宁和安眠片居多,且细看之下很容易发现几乎每一种药都有拆封使用过的痕迹。 抽出来退烧药时,她又想起来问:“鸡汤也给三小姐送去了吗” 庆嫂摇摇头:“三小姐还没回来。” 阮舒微怔,瞟一眼床头的钟。距离在医院碰到唐显扬和林妙芙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照理该回来了。 “行,那就先给她温在锅里。你去休息吧。” 庆嫂点头应和后退了出去。 鸡汤的色泽很漂亮,味道也不油腻,阮舒干脆把退烧药就着鸡汤一起吞下肚子,然后去包里掏出手机。 一开机,全部都是未接来电和讯息的提醒,大部分自然来自于唐显扬,阮舒一概忽略,找出林妙芙的号码,正准备拨出去,助理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语气着急:“阮总,你可算开机了” “出什么事了”阮舒隐约预感不好,果然便听助理汇报道,“药监局的审批没下来” 阮舒皱眉:“怎么会副局长不是答应过最迟今天会给我们批下来吗” “可我一直等到下班的时间也没等到。阮总,你说现在怎么办后天第一笔单子就要出货了” “别急。你确认过是什么原因了吗”阮舒不由揉了揉太阳穴。因为今天她要上医院,所以中午就离开公司了,没料到出这么大的事。 “我打过电话给秘书了,秘书一开始支支吾吾地也说是我们的这批保健品还需要再做进一步的评估监测。这摆明了就是打官腔嘛。幸亏阮总你有先见之明,之前交待过我好好和这位秘书打好关系,她禁不住我软磨硬泡,才和我透露,傍晚的时候,副局长好像接了个谭少爷的电话。” 谭飞 阮舒的凤眸轻轻眯起。 傍晚那差不多就是在洗手间里和她翻脸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阮舒迅速挂了电话,转而翻出谭飞的号码,立马拨了过去。 谭飞接得很快,一开口就是讥诮:“哟,林二小姐,怎么快又找我有事喽” 阮舒根本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单刀直入:“谭少爷,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药监局那儿请你高抬贵手。” “在本少爷眼里可不分什么一码两码的。”谭飞冷冷一哼,“你不是很有能耐,哪还需要我高抬贵手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挂了。” “等等”阮舒捏紧了手心,“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半个小时后,漾色会所,阮舒一路找到205包厢的门口。门没关紧,开了道缝儿,里边闹哄哄的,气氛貌似特别好。她先叩了叩门,等了几秒,估计是太吵了所以根本没人听见。 阮舒便自行把门缝推开一点,往里扫视。豪华包厢里灯光朦胧,只有一盏明亮的吊灯,十几个男男女女围着桌子瞧着人打牌,场面就像动物趋光聚拢。 围在周围的人议论着牌局,给桌上的人支招。 坐在牌桌上一共四家,其他三家纷纷说着大话忽悠对手给自己长底气。 唯独第四家的那个男人,闲恣地靠在椅背上,眼里带着慵懒和些许倨傲,但笑不语。 005、你不是经常陪酒? 他恰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而坐,隔着交织的灯光和人影,阮舒看清他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傅令元。 她再次敲了敲门。这次,包厢里死寂下来,不过并非大家注意到她了,而是全部牌局似乎到了紧要关头,全部人皆屏息凝神地盯着牌桌。 便见傅令元微微笑一下,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神情。下一秒,他手中的牌尽数摊开,不轻不重地扔到桌上,打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俯身仔细看牌面,或赞叹或唏嘘。 “傅三太厉害了,瞧这牌面漂亮得真是没话说,啧啧。” “你们几个今天要把裤裆都输没了。” “艹傅三你在美国这十年都泡拉斯维加斯了吧”坐在傅令元对面的人不服气地淬了一口,正是阮舒要找的谭飞。 傅令元闻言未怒,表情更舒展了些,眸光黑沉,似笑非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谭少爷。”阮舒在这时冲谭飞的背影唤了一声。 大家顿时扭头望过来。 阮舒镇定自若地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中走到谭飞面前:“谭少爷,借一步说话。” “林家二小姐”有人认出阮舒来,开始打趣儿,“谭老弟你艳福不浅,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啊” 另一个人紧跟着起哄:“赶巧这时间,是来给你泻火的吗别借一步了,我们把隔壁包厢借给你们。” 牌桌上左侧的男人边洗着牌,边哼唱爱情买卖的恶搞版:“当初你说腿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却硬不起来,只好用” 尺度越来越大的荤腔子立马引发包厢内的一片哄笑声。 “你他妈才硬不起来”谭飞踹过去一脚,然后掀起眼皮子瞅一眼阮舒,“什么事本少爷正忙着,你直接在这说了。” 他这个时候才吭声,还明知故问,摆明了先前就是故意晾着她受方才的羞辱。阮舒心下冷笑,并没有就此负气离开,面上温温和和地把电话里的事情重新提一遍:“药监局的审批,请你高抬贵手。” 谭飞嘴里叼着烟,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林二小姐找错人吧药监局什么时候归我管了你要审批找局里的领导去,与我何干” “谭老弟,别这样为难美女。”先前打趣儿的人又插嘴,笑着戳穿谭飞,“谁不知道药监局的副局长是你表姑父。” “你他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谭飞不爽地咒骂。 周围看牌的人里,有女人酸溜溜地搭腔了:“就是,谭少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给人开后门的。想要帮忙啊,得先拿出点诚意。” 见谭飞没反对,女人自作主张地拿过桌上的一瓶黑朗姆,重重搁在阮舒面前,“来,先把这瓶酒喝了。这对林二小姐应该只是小意思吧你不是经常得陪酒” 对方的话显然是在故意将她和客户应酬时的交际暧昧成风月场所的小姐陪酒。不少听出来的人发出低低的取笑。 这几年,阮舒早见惯了落井下石和冷嘲热讽,倒也不生气,看着谭飞,浅浅地笑:“要我喝酒没问题,可谭少爷总得给个准话,要不我这酒岂不是白喝了” 谭飞摸着他手里的牌,吊儿郎当地打太极:“你不是要借一步说话那喝了这瓶酒,我给你机会。” 闻言,阮舒的眸底微微泛凉果真如此。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牌桌上,忽然有人将刚发到手的牌全部丢桌上,站起了身。 立即有牌友不满:“欸傅三,你干什么不打啦赢够了就走人,你忒不厚道不行不行” 傅令元抬下巴指了指阮舒和谭飞这边:“这不是有人忙着处理事情,还怎么专心打牌你们谁接上来继续玩吧,我歇歇。” 说着,他就要从牌桌前离开。 阮舒的心中微动,蓦然开口唤他:“三哥。” 俏丽的语声一出来,包厢里登时静了一静,大概是全被她对傅令元亲昵的称呼所愣到,不解这林家二小姐和傅家老三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一室狐疑之下,傅令元滞住身形,应声掀眼看阮舒。 这还是自打进来包厢,阮舒第一次和他正面对上眼。 眼睑处细微的褶子给他的黑眸添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锐,同时蕴着抹好整以暇,似在等着听她要说些什么。 纵使他嘴上没做回应,但这一眼之于阮舒而言已然足够。心中有了底,她继续问,“三哥一会儿是自己开车回家吗” 傅令元微微颔首。 “那能否麻烦三哥一会儿顺路捎我一段”阮舒翘起唇,手指摩挲上那瓶黑朗姆,清淡的眉目间依稀氲出淡淡一丝自嘲,解释道,“我这一瓶酒下去,怕是没法儿自己开车了。” 傅令元略一眯眼,眸子里顿时生出兴味儿。 006、趁人之危行酒后之性 阮舒相信,他是看穿她的小伎俩了。 别说中间隔了十年未曾联络,即便是十年前,她和他的关系也并不见得有多好,严格算起来甚至还有点龃龉。 她其实是看准了他在这群人当中的份量,企图向其他人彰显他们两个很熟的错觉。 因为尚未拿捏清楚他如今的性情,话出口后,阮舒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显然,大家也都在等着傅令元的回应,全都下意识地望向他,好像他的一句话,能够决定接下来的局面。 死寂了两三秒后,傅令元的两片薄唇翻了翻,吐出了“可以”二字。 阮舒暗松一口气,面上的笑容愈发璀然:“谢谢三哥。” 谭飞的表情霎时有了异样,视线徘徊在傅令元和阮舒之间,似在琢磨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人率先忍不住,半是探询地揶揄:“傅三,行啊,就这么被你捡漏了,你都答应送人家一程了,我们可不得更该使劲多灌她点,好方便你趁人之危行酒后之性。” 几人附和着哈哈哈地笑。 傅令元从牌桌前走去沙发往上面重重一坐,双腿交叠,惬意地靠着沙发背,懒懒地说:“那你们好好灌,我就坐在这歇会儿,你们什么时候灌倒她,我什么时候带她走。” 边说着,他掏出了一根烟,点着,慢悠悠地抽,俨然摆出一副等人的架势。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几个小时前她在医院的电梯里遇到他时的那件衬衫,袖口比先前多撂起了两番,领口也比先前多敞开了一分,却仍旧敞开得恰到好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沙发那边的灯光更暗些,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细白的烟雾后,他的眸底透着一股高深莫测。阮舒默不作声地望着傅令元,不太明白他的这个行为存了什么心思。 其他人同样不明白傅令元的意思,究竟是希望大家灌倒阮舒,还是在维护她。今天这一场牌局,本就是几人得知傅家老三回归海城,才特意设下的,怎样都不能扫了他的兴致。 一时间,连方才叫嚷的那个女人不敢再贸贸然吭声,就等着看正主儿谭飞如何应对。 倒是阮舒快一步反应,拿起了那瓶黑朗姆,但并未当真傻得整瓶灌自己,而是取了只杯子,装满酒后,落落大方地对谭飞举杯:“谭少爷,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允我以这一杯酒向你致歉,然后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事情,如何” 谭飞盯了眼面前的阮舒,又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傅令元,心里头隐约有了猜测难道她勾搭上的新欢就是傅三 先前唱爱情买卖的那位在这时嬉笑着提醒阮舒:“林二小姐,你既然管傅三叫三哥,想必关系匪浅,那还给谭老弟敬什么酒啊你直接开口让傅三给药监局的局长打电话啊放眼海城,有谁敢不给傅家面子” 这一句,其实又隐隐约约的是对阮舒和傅令元的关系的试探。 傅令元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似笑非笑着不说话,给人一种似是而非故弄玄虚的感觉。 阮舒轻轻笑了笑,回答那人道:“三哥已经帮过我几次,我不想再麻烦他。” 耳朵尖的人皆注意到“几次”这个关键词,而眼睛尖的人更是发现了阮舒在说话之前,有意无意地和傅令元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看来,无疑是眉目传情,心底顿时有了掂量。 于是便有人大胆地给阮舒帮腔了,但也没敢直接得罪谭飞:“谭少,都等着继续打牌呢,我看喝酒就算了,帮不帮你都爽快点给个准话,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然而未及谭飞有所回应,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傅令元起身了,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道:“我得先回家了。你们继续。” “欸怎么这么快牌都没玩几局,这才九点啊就回家傅三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前你可是总叫嚣着通宵的那个” 傅令元勾了勾唇:“我刚从国外回来没两天,总得先在我爷爷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你们懂的。” 大家都清楚他当年被家里送出去的原因,闻言自也无法再多加挽留,纷纷与他调笑着约下次。 傅令元拎起他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抖了两下灰,搭在小臂上,迈着长腿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阮舒,询问:“不走吗不是让我捎你一段” 阮舒不由一愣。 确实说过让他捎,可她现在并没有喝酒 也就心底这么困惑,面上阮舒则顺其自然地放下酒杯,礼貌地朝大家微微颔首道别,然后跟在傅令元身后。 两人一离开,包厢里立马炸了都这样了还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暧昧,也就剩瞎子了。 “真没想到,她连刚回来两天的傅三都能勾搭上。”那个先前拿酒给阮舒的女人砸吧着嘴,一副忿忿然又酸溜溜的表情。 谭飞的脸完全黑了。 *** 直至走到会所楼下,阮舒的唇边仍然保持着微翘的弧度。 她完全想象得到,她跟随傅令元离开后,包厢里的那些人会如何揣测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而谭飞,他肯定不会冒着得罪傅令元的危险,再给她的审批使绊子。 这便是傅令元问她走的时候她所想通的关节。那一瞬间,她顾不得细究傅令元给她递梯子的原因,她必须先解决燃眉之急。 “你很高兴” 男人沉磁般的嗓音拉回阮舒的思绪。 一抬眸,她撞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 他审视着她,忽地朝她迈近一步,口吻好似漫不经心,脸色却是清凌的:“可是怎么办我最讨厌被人利用。” 007、傲慢与偏见 逆光中,他的轮廓愈加硬朗分明。他的整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给人以强悍的压迫感。 换作其他女人,可能会被他这刹那间的低气压所震慑。阮舒淡定地站着没动,反倒因为他的靠近,将他身上的烟味闻得益发清晰。 和他此刻一样地硬朗又强悍。 “可是三哥你为什么要同意被我利用”她眼波无漾地反问。 “你以为是为什么”傅令元亦反问。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嘟囔道:“反正肯定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看得起我这张脸。以前你使劲讨厌我的。” 瞅着她那副故作不自信的表情,傅令元哧笑一声:“有点自知之明。” 闻言,阮舒十分明显地松一口气,对他漾起安心的笑容:“有三哥这句话,我可以坦荡地接受三哥刚刚的帮忙。” 傅令元挑起眉峰:“我好像并没有说免费被你利用” “三哥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阮舒的话接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傅令元并不认为她是在转移话题,静默等她的后文。 果然她下一句出口的是:“以前三哥每次在外面与人打架,都是我和显扬给瞒着,还给你买过好几次的跌打药。现在三哥已经完全能罩着我们这些个小的了。” 讲这番话时,她不仅笑咧咧的,且神色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类似小女生的崇拜之色。 当然,她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恭维他,而是在套旧情,暗暗提醒他她也曾帮过他多次。 傅令元略一眯眼。 阮舒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被他的视线捆缚,她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笑容可掬。 有手机的震动声在此时传出。 傅令元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三哥,你有事先忙。我没有喝酒,可以自己开车。”阮舒体贴而礼貌,最后不忘又一次道,“改天让显扬联系,咱们一起给三哥你接风,以及为今天的事情向你表达感谢。” 傅令元手里兜着尚在震动的手机,默不作声地睨着阮舒,继而冷冷低声:“你现在喜欢这样主动对男人套近乎,再玩欲擒故纵或者利用完了就直接踹一边” 不仅嘲讽,而且俨然存着看低她的意思。这副口吻和这副态度,倒恍惚叫她记起几分以前的傅令元。也总爱冲她冷嘲热讽。她则见不惯他成天混流氓堆里。两人之间龃龉的初始,有点像傲慢与偏见。 阮舒闻言不怒反笑:“我以为我和三哥之间,是不需要套近乎的。是我唐突了。至于欲擒故纵一说”她垂了一下眼眸,拨了拨自己耳畔的发丝,复而重新抬眸,驳道,“三哥不是才夸过我有自知之明怎么就被我给欲擒又被我给故纵了” 手机停止了震动,傅令元黑眸幽深,似乎含着凉笑:“你这张嘴,还和以前一样巧言善辩。” “谢三哥夸奖。”阮舒笑着讨好卖乖这刚出包厢,她可不敢立马过河拆桥与他起不快,方才的那一句“巧言善辩”是她慎重斟酌过他的心理底线后才驳他的嘴的,再刺一点的话,她还真不能再讲了。 临末了,她更没有忘记纠正一个词:“三哥老说利用,真心叫我惶恐。三哥愿意帮我的忙,是三哥给我留情分,我万分感激,并将铭记在心。” 她嘴里说着抬举他的话,狭长的凤眸依稀闪烁着黠光,像只狐狸。 和悠远的记忆里一样的狐狸黠色。出现在她以前出馊主意和诡计得逞之后。现在呢是在算计他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看进眼里,脸上再次露出兴味儿。 手机重新震动起来。 “三哥,怕是急事。我不耽误你了。”阮舒好心提醒。 傅令元握紧手机,连句道别也没有,兀自边接电话边走了。 因为接电话的抬臂姿势,使得他的衬衣更贴紧了他的脊背,在路边灯光的映照下,他臂膀的轮廓被完美地勾勒出来,不用多想便知他这些年没少锻炼。而他无意间偏过脸来时的立体的侧面,更是尽显属于男人的味道。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他年少时桀骜不驯的模样,对比如今他浑身的硬朗阳刚之气,阮舒只觉物是人非。不过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变化颇多 最后一眼,她注意到他用的左手接电话,路边的灯光把他手腕上的那枚腕表的深咖色真皮表带照得清楚。 其实没啥特别,阮舒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突然去注意他的表带了。 掂了掂车钥匙,她转身,和傅令元相反的方向,去取自己的车。 大概是包厢里和谭飞斡旋,包厢外又和傅令元虚情假意,费了太多心力,开车回去的路上,阮舒感觉像是被疲惫突然袭击,且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隐隐不舒服的肚子上。 医生叮嘱过,刚做完人流手术需要好好休养。她倒好,一件事紧接着一件事需要她操心。 所幸顺利地撑到了家里。 但她没想到,客厅里有人在等她。 008、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然而下一秒,当她发现唐显扬的手上端着碗鸡汤,脚步行进的方向好像是要上楼,阮舒意识过来,他或许并不是在等她。 不过看见她的身影时,他立马顿住了身形:“舒” “是小舒回来了”王毓芬正从从厨房里走出来,秉着副大伯母的神情,有点苛责地对阮舒道:“先前不是见你已经回家来了吗什么事情又出去了显扬可是等你很久了。他把妙芙送回来了,妙芙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我瞧着锅里有剩鸡汤,就给盛了碗,显扬正准备给妙芙送上去。” 阮舒同样秉着副侄女的神情,温温和和地道:“谢谢大伯母。” 说完,她看回唐显扬:“我们出来聊。” 未等唐显扬回应,她便举步朝出门,显然并不给唐显扬拒绝的机会。 唐显扬就近将鸡汤放到桌上,忙不迭跟出门。 本以为她是要和他聊医院的事,结果她一开口问的是:“你和我大伯母有说了些什么没有” 阮舒比较在意方才王毓芬刻意且多次提及林妙芙。 唐显扬不知是被窘到,还是被怼到,脸白了一下,摇摇头:“她确实是挺热情的,主动温鸡汤,询问我妙芙的情况,也问起为什么是我送妙芙回来的。” 顿了顿,他终是有点没忍住语气:“舒,我还没傻到会把我和妙芙的意外说给你大伯母听。” 阮舒自然知道唐显扬没这么傻,何况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是担心唐显扬被套了话或者露了马脚而不自知。 原本她打算让唐显扬详细地复述一遍他与王毓芬的接触,眼下见他的表情和口吻皆不太好,她略一忖,还是咽回了话,清清淡淡地问:“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妙芙她的肚子一直不舒服,担心出问题,所以在医院多观察了些时间。”唐显扬的声音闷闷的,“我打你电话,你关机了。” 阮舒没做回应,表情亦看不出喜怒。 唐显扬自口袋里掏出先前被她还回来的戒指,抓起她的手。 阮舒没做反抗,任由他为她重新戴上戒指。 “舒,我们俩从高中开始到现在,多少年了,我对你的感情是怎样的,你很清楚。”唐显扬的双手按在她的两肩上,表情认真而诚恳地对她解释并道歉,“妙芙是你的妹妹,一直以来也是我的妹妹。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因为发烧,神志不清,所以所以才把她当成了你” 讲及此处,唐显扬的脸色略微有点晦暗,仔仔细细地打量阮舒的表情依旧无虞,他稍稍松了口气。 “显扬,”缄默许久的阮舒终于开了口,略略低头,转了转有点松的戒指,缓缓问,“你忍得很辛苦,对吗” “不是没有”唐显扬矢口否认,随即对上阮舒洞悉的目光,他只得颇为窘迫地点头,“是是有一点。” “但其实也没那么辛苦。我们男人有我们男人的解决办法。”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好像生怕伤害到她似的。 阮舒蓦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唐显扬。 突如其来的主动和热情,令唐显扬愣怔了一下,正当他打算回抱住阮舒时,她轻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显扬,你不用再忍。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辈子。这样下去,不是你忍出病,就是像现在这样,我得面对你的出轨。所以,我们分手吧。你应该去找一个正常的女人和你过日子。” “你怎么不是正常的女人你只是有心理障碍”唐显扬驳回阮舒,“你不是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吗会好的总会好的这一次是我不对,我一定能控制好我自己不会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显扬”阮舒闭了闭眼。除去他和林妙芙上床这件事,唐显扬对她有多包容,她十分清楚。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两个人的感情,不是靠感动就可以永远维持下去的。 阮舒松开了唐显扬,神色显得颇为疲倦,动了动唇瓣:“你值得更好的女人。而我” “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和你分手的。”唐显扬紧紧地握住阮舒的手,迅速地转移话题,“后天和我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阮舒抿抿唇:“显扬,你父母也不喜欢我。书香门第,最不喜欢我这种声名狼籍的坏女人了。” 唐显扬沉默。 阮舒紧接着再说了句狠话:“你清楚我的情况。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到我的丈夫。显扬,你能帮到我什么” 唐显扬的表情瞬间难堪,少顷,生出一丝不解:“舒,不去争公司,不行吗嫁给我,过稳稳顺顺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阮舒捋开唐显扬的手,面色冷然,“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要我为男人洗手做羹汤,不可能。” “显扬,回去吧。再好好想清楚。我累了,先进去了。” 阮舒没再去看唐显扬的神情,果决地转身就走。 进门时,发现王毓芬竟然还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不明意味地打量刚进门的她。阮舒不欲探究,对王毓芬淡笑:“大伯母晚安。” 然后她顺手端走了先前被唐显扬搁在桌上的那碗鸡汤,在王毓芬的目送中上楼。 上楼后,阮舒招呼不打一声,径直拧开林妙芙的房门。 “姐夫”见是阮舒,林妙芙唇边的笑容僵住,瞬间转为羞愧和畏缩:“姐” 阮舒眯了眯眼,走过去把鸡汤撂下在她的床头柜上,不冷不热地说:“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在家养着。我会交待庆嫂给你炖补品。” “姐你和姐夫和好吧不要因为我吵架”林妙芙的眼里蓄满泪水。 “我没有和他吵架。”阮舒轻轻地笑,“我只是和他分手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乌乌的瞳眸注视着林妙芙:“就算我和他分手,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林妙芙水光涟涟的眸子应声起了波澜,脸色微白,语声幽幽地说:“可他本来就该是我的未婚夫。是你抢走他。姐,我知道,你早就想和他分手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理由。所以我给你制造机会,制造理由。” 已开门准备出去的阮舒闻言滞了滞身形。 林妙芙尚在控诉:“姐,你就是这种女人。所有人对你来说只有利用关系,没有所谓的感情。” 阮舒没有回应,继续步伐,干脆利落地离开。 009、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外套的时候,阮舒才发现手上的戒指还戴着,忘记还给唐显扬了。 这枚戒指还是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唐显扬向她求婚时送给她的。 十分简单的素戒。他一枚,她一枚。 两人所谓的未婚夫妻关系,也仅仅只是这样私自确定下来的,并没有摆订婚宴。因为唐显扬的父母从来就没有同意过他们俩在一起。 而她对唐显扬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习惯性的存在和陪伴吧。 林妙芙的话其实没错。 她确实很早就想和唐显扬分手了 阮舒默默地将戒指摘下来。 戒指的尺寸没有变,她的手指倒是比过去纤细了些,所有有点松。 掂了两下,她走去化妆台,想找戒指盒,打开小抽屉时,不期然看到半截表带。 阮舒的眸光霎时轻轻闪了闪。 深咖色,真皮的,男士腕表的表带。 是一个月前那个晚上,那个男人在激情之中将手掌覆在她的手掌上时,她艰难地从他的手表上硬扯下来的。 虽然是名表的表带,但并非限量款,也再无其他任何特征。她曾拿去旗舰店问过这个表带所对应的手表。店员告诉她,光就海城的这家店,就曾售出过数十支这款手表。 何况阮舒根本确定不了,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长年生活在海城的人。毕竟每天来往于海城和其它城市之间的人流量十分地大。 比如今天晚上,她就在傅令元的手上,看到过类似的表带。 大海捞针之事,做起来实在太费时间,她暂时没法儿分出大把的精力去找出那个混蛋。 所幸孩子及时流掉了。她只能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收敛思绪,阮舒关上这层小抽屉,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戒指盒,把戒指装好。 这一夜,因为肚子始终隐隐的不适感,她睡得并没有特别好。翌日清晨闹钟打醒后,脑袋浑浑沌沌的,阮舒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最后还是重新躺了回去,磨磨蹭蹭地去抓手机,欲图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结果眼皮太沉,一个不小心又睡着了。 待她再次醒来,则是因为贴在耳畔的不停歇“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喂。”接起来出声后,阮舒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哑。 助理显然也听出来了,关怀地询问:“阮总,你是身体有恙吗早上怎么没见你来公司” “你先说正事。”即便身体不舒坦,阮舒依旧竭力打起工作状态。 “是药监局的审批下来了。刚下来的”助理的口吻满是欣喜。 相较之下,阮舒平平静静的:“嗯,下来了就好。明天照原计划出货。” “是”助理忙不迭汇报,“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今天下班前,我会最后再确认一次” “好。”边应着,阮舒蹙起眉,手掌在自己的额头上摸出了低烧的感觉,旋即问,“公司里今天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必须在场的吗” 助理顿了两秒,似是在查询日程,然后才回答:“暂时没有。” “行。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随时联系我。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结束通话,阮舒缓着气爬起来,去洗手间检查了一下,有少量的出血,不过在医生所叮嘱的正常范围内。垫了卫生棉后,她又找出消炎药吞了两片,倒到床上闭眼过去。 她鲜少生病,所以鲜少有机会这样趁着生病肆无忌惮地睡。再度醒来还是因为手机的震响,但这一回不是助理打来的,而是马以。一接起就是他冷冰冰的语气:“现在距离我下班时间剩下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你没有抵达我的咨询室,那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来了。” 阮舒微微怔了一下,才记起来,今天好像应该是她去看诊的日子,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我今天去不了了。” 马以闻言愈发生气:“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我又何必每次都死皮白赖地打电话提醒你。我想我们的医患关系还是就此结束吧。” “我昨天去做人流了。”阮舒接着他话的尾音干脆直白地解释,当即阻止他要挂断电话的无情举动。 010、晦气 “人流”马以常年冰冷的嗓音不经意泄了一瞬间的诧异。 被欺辱的这件事,她告诉过他。可是后来发现怀孕,她第一时间就决定要流掉,尚未来得及说。 马以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造成的” “除了那天晚上,还能怎么怀上的”阮舒苦笑。不仅被那个混蛋趁人之危,对方竟然还没戴套。她后来其实吃了避孕药,未料到还是中招了。如今她担心的是不晓得那个混蛋有没有乱搞,她有准备要去好好做个全身检查,以防被传染上乱七八糟的病。 “人你找出来没有”马以思忖着问。 “没有。”阮舒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我也不打算再找了。这事就这么告一段落吧。” 马以默了一默,口吻沉肃:“我告诉过你,找到这个男人,或许对治疗你的心理障碍很有帮助。他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和你顺利发生关系的男人。” “你知道你每次提这句话,都只会让我觉得你这个心理医生不专业。”阮舒的口吻亦沉肃起来,“我也和你探讨过,并非因为那个男人有多特别,而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被人下了药,意识不清楚,手脚被绑住了,连眼睛都被蒙住了。我更认为对我克服心理障碍有帮助的是这种**方式,而不是那个男人” 讲到最后,她禁不住携了些许怒意。阮舒烦躁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迅速向马以道歉,“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马以安静了两秒,用一贯无波的语调说:“我不想放弃任何对你有帮助的可能性。” 阮舒舔了舔唇瓣,轻笑道:“其实克服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非得要有性生活才能” 不等她说完,电话那端遽然挂断。 阮舒不由有些无奈马医生又生气了。这表示她下一回去他的心理咨询室,得面对更加恐怖的冰山脸。 窗外暮霭沉沉。 没想到自己竟然睡掉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大概是休息够了,身体也不如先前难受了,阮舒掀被下床,披了外套,舒展着筋骨开门走出房间,下楼后,迎面碰上林妙芙。 “姐你今天没去公司”林妙芙显然怔住,打量一眼阮舒穿在里头的睡衣,“你一直在家” 阮舒没有回答她,而是瞥了瞥她方才走回来的方向,反问道:“你刚刚去佛堂了” 林妙芙点点头。 “有空多在家陪她说话,带她出去散步,不要老闷在佛堂里,全是烟气。”淡淡交待完,阮舒兀自朝厨房走,背后传来林妙芙颇为嘲讽的话,“姐你放心,我不像你,我一直都记得她是我妈,是我的至亲,如果连我都不对她好,还有谁会对她好。” 阮舒抿抿唇,不作任何回应。 厨房里有庆嫂给林妙芙炖的乳鸽枸杞汤。约莫是察觉她这两天的气色不好,庆嫂默认地多炖了一人的份量,阮舒自行将剩下的那一碗端走,出来时,冷不丁看到王毓芬推着坐在轮椅上林湘从外头进来,应该是刚散完步。 视线交上的一瞬间,林湘整个人的神情十分明显地紧张起来,快速地避开阮舒的目光,颤着抖攥住了王毓芬的手臂,催促她推她回房间,仿佛阮舒是什么恐怖的洪水猛兽一般。 王毓芬的脸色亦难看,临走前忿忿地骂咧了句“晦气”。 阮舒浅浅地翘了翘唇角。 自打失去两条腿后,林湘的性格就变得异常安静沉闷,不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尤其在晚上阮舒从公司回来的时段,更加是刻意避开她。就算昨天和谭飞相亲,阮舒都未曾在客厅见到林湘人。今天若非阮舒特殊原因呆在家里,怕是根本撞不着面。 她是害残林湘的罪魁祸首。林湘害怕她是应该的,王毓芬觉得晦气也是应该的。 她只是有点为林湘担忧。如果真的被王毓芬以联姻的方式嫁去给谭飞,林湘怕是连下半辈子都得毁了。 叹息也就这几秒钟的时间,阮舒没有忘记,自己正和大伯父一家人站在对立面。她最该先担忧的是,他们和谭飞成功联姻后,她如何掰回来劣势。 一想到日渐临近的股东大会,阮舒根本不敢多休息,隔天早上就抱着满满的战斗力回归公司。昨天后来助理虽未再打电话找她,可并不代表公司里没有事情需要她处理。光就下一季新产品的讨论,就开了一个下午的会。 傍晚,唐显扬的一通电话进来了。 阮舒有点意外他会这么快找她以她对他的了解,前天晚上她的那番话,该会令他失落好几天自愈才对。 他是邀请她一起吃晚餐的。 阮舒猜测他是思考过之后有最终的决定要讲。而他不管要讲什么,她也认为该有个了断,自是欣然赴约,不忘带上那枚准备还给他的戒指。 抵达约定的酒楼,推开包厢的门看见里面的人时,阮舒当即滞了滞脚步。 011、供不起她这尊女大佛 很显然,唐父唐母亦未事先知晓这一顿晚餐会有阮舒,脸上的表情即刻微妙。 “舒,你来了”唐显扬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骤然的尴尬,笑着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揽住阮舒的肩,把她从门口带进包厢里,“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出去接你” 阮舒默不作声地和唐显扬对视一眼,忍下心中的不快,没有当场和他翻脸:“不用,我认识路。” 旋即,她转向唐父唐母,十分礼貌地颔首问候:“唐叔叔、唐阿姨好。不好意思,我下班太匆忙,没来及给你们准备礼物。” “你别这么客套,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我爸我妈不会在意礼物不礼物的。”唐显扬体贴地帮阮舒拉开一张椅子。阮舒并没有马上坐下,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像是在等着什么。 唐母只管垂着眼皮不吭气,最后还是唐父不愿意让场面太难看,发了话:“坐吧,显扬说得对,不必这么客套,我们已经很熟了。” “谢谢唐叔叔唐阿姨。”阮舒这才不再客气,继而笑着提及,“我前阵子刚得了一块端砚,第一时间就想到叔叔您。今天确实是不凑巧没带在身边,改天我交给显扬,让他带给唐叔叔您吧。您才是行家,我不识货,放我手上完全暴殄天物。” 唐父是个大学教授,文化人都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她的这句话不仅投其所好,又隐隐在抬举人,唐父俨然很受用,感兴趣地询问起那块端砚的详情。阮舒拣着话和他聊,倒是不显得局促,缓和了几分气氛。 唐母则至始至终未曾开口。唐显扬一边笑眯眯地时不时和他们二人搭上两句,一边满是讨好意味地给唐母不停地夹菜。 聊完文化人的话题,唐父顺带询问她近期的情况。 她的情况,一直都是同一种状态,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阮舒知道唐父仅是出于礼貌,自然不会真的大谈特谈,简单地回答“挺好的”,便停了话。 唐显扬就是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接嘴:“爸,妈,今天约出来吃这一顿饭,是因为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阮舒隐约猜出他的意图,心头猛地一磕。唐显扬已然握住她置于桌上的手,拉着她一起站起来,认真地对唐父唐父道:“爸,妈,你们知道的,我和舒在一起很多年了。现在差不多也是时候该结婚了。” 唐父倒还好,控制住了表情,唐母的脸却是一瞬间拉下来。 才缓和没多久的气氛,顿时又陷入冷滞。 唐显扬竟还铁了心一般,添火加柴地继续道:“你们不是总唠叨我老大不小,催促我尽快成家吗今天我” “我们是希望你尽快成家,但不是和这个女人”唐母似忍无可忍,噌地起身打断唐显扬,怒声质问,“你是想让我们家被人戳透脊梁骨才肯罢休吗” “妈,你不要听外面那些胡说八道,舒她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难道她对自己家人所做的事,也是别人胡说八道吗”唐母凌厉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射向阮舒。 唐显扬脸色微变,突然就被卡了话,随即毫无说服力地辩驳:“舒她有她的苦衷。她只是她只是” 阮舒摁住了唐显扬的手背。 唐显扬偏过头来,对上她乌乌的瞳眸,心里头很是紧张,连忙道:“舒,你别生我妈的气,她只是对你有些误解。” 阮舒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我想说,你和伯父伯母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未曾料想她的反应如此不以为意,唐显扬怔了怔,然后愣愣地点头:“好。” 阮舒不忘朝唐父唐母也颔首示意,才离开了席座,走出包厢。 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唐母气愤地坐回椅子里,并撂了句话:“我们家小门小户,供不起她这尊女大佛” 阮舒的唇边浅浅地勾出一丝自嘲。 唐显扬今晚的行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结果。 说实话,即便这些年见识过不少的场面,更习惯了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可方才的情形,她多少还是感到些许难堪。 然而难堪又能怎样 她气他冲动、恼他未经她的许可擅自强迫她是一回事儿,但她始终念及和唐显扬的情份,没法儿直接给唐父唐母甩脸色。不如她这个外人自行消失,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协调。 既然她的话唐显扬听不进去,那只能寄希望在唐父唐母身上,让他们劝服他。 唐显扬是个孝子。他是做不到和父母完全决裂的。否则也不会和她拖了这么多年。 阮舒相信唐父唐母被逼急了,一定会有办法令唐显扬“悬崖勒马”。 除此考虑之外,她也确实是想来趟洗手间唐显扬点的一桌子菜迎合唐父唐母的口味,几乎全是辣,出于礼貌,她不好不动筷子,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受了刺激,现在她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而且觉得犯恶心想吐。 出血量似乎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要多了些。阮舒想换卫生棉,才记起来卫生棉在包里没带出来,只能作罢。 磨磨蹭蹭地缓了有一会儿,不适感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难受。 阮舒勉强打起精神,打算回包厢后就直接和唐显扬告辞。 拐出洗手间后,却是意外地在过道上碰到熟人。 012、孩子怎么来的?! 铮亮干净的皮鞋,笔挺的裤型,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洁白的衬衫在灯光下尤为打眼,穿得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正式。 大概是过去的印象太深刻,阮舒不是特别习惯他如今这副正儿八经的形象。 不过单手插裤袋、斜倚在墙壁上的姿势,泄露了他的些许闲恣,手指间所夹的烟在冒着白色的雾气,只烧了一小截,应该刚抽没多久。 一个有身材又有相貌的大男人,独自一人站在吸烟区抽烟,不用太刻意举动,本身洋溢的气质便足以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阮舒稍稍顿了一秒的脚步,傅令元已有所察觉地偏脸来。 “三哥,真巧。”阮舒连忙弯唇冲他打招呼。 未及傅令元回应,她率先听闻身后有女人的声音传出:“不好意思,久等了。” 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携着浓淡适宜的香水味自她旁侧飘过,自然而然地挽上傅令元的臂弯。 年轻的气质型美女,一头长发及腰,身着黑色蕾丝连衣裙,面容有点眼熟。 阮舒习惯性地眯了眯狭长的凤目,隐约辨认出,是近期炙手可热的荧屏小花旦,因为出身底子不太好,这两天正遭网友猛烈挖坟,扒出她早年还是小太妹时被某社团老大认“干女儿”的黑历史。 傅令元这时才得以开口:“嗯,挺巧的。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你呢” “我和显扬一起的,你需要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吗”阮舒客套地询问。 傅令元极淡地一笑:“改天吧,我今天不太方便。” “那好,改天约。我不打扰你了。”阮舒瞥了一眼小花旦,微微笑了笑,抬步要走的时候,小腹骤然一阵抽搐地疼。 脸色一白,她条件反射地捂住肚子。 已经走出两步的傅令元发现她的不对劲,立即回了头:“你怎么了” “谢谢三哥关心,我没事。”阮舒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伸过来欲图搀扶的手,轻扯着唇角解释:“只是女人总有那么几天的不舒坦而已。” 傅令元大概是察觉她刻意避开的小心思了,眉梢轻挑,斜斜勾了丝笑意,“ok,那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 待傅令元领着他的小花旦离开视线她的视线范围内,阮舒一把靠到墙上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咬紧齿关,缓着呼吸忍耐这一波不明所以的疼痛。 “舒”唐显扬不确定的嗓音在此时传出。 阮舒循声望过去。 乍一见她难看的脸色,唐显扬立马奔过来,及时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点慌神:“你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阮舒扣住他的手臂,虚着气道,“送、送我去医院。” 唐显扬原本是因为她这趟洗手间去得有些久,所以特意寻来的,当下紧张地抱着她就径直往外跑,在路边拦了两下没拦到出租车,他才懊恼自己应该先回包厢拿车钥匙。 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驾驶座上的人轮廓沉笃的脸:“显扬。” 唐显扬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辨认出傅令元,不由诧异:“表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都没和我联系” 傅令元没有回答,瞥了一眼唐显扬怀里眉目紧蹙的阮舒,随手便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经提醒,唐显扬顾不及叙旧,连忙上了车。 *** 彼时疼痛席卷,阮舒无力亦无暇考虑让唐显扬送她来医院的后果,待医生诊断她的腹痛是因为前两天刚做过人流手术没有休息好,她清楚地看到唐显扬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地僵住,满脸的难以置信:“人流手术” 医生不免训斥了几句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诸如此类的话,唐显扬约莫是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不发一语地听了半晌。 少顷,医生和护士离开,弥漫着浓重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只余他们二人,安静得压抑。 阮舒躺在病床上,抿着唇,沉默地接受来自唐显扬复杂的目光。 复杂地交织着震惊、不解、失望和受伤,以及其他情绪。 好一会儿,唐显扬才哑着嗓音开了口:“你不是有**心理障碍吗” “是。”阮舒答得神色坦然。 然而这份坦然在此时此刻的唐显扬看来,只觉得异常可笑,当即嘲讽地质问:“那你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认识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冲她发火,甚至粗暴地一脚踹翻了床边的椅子。大约是认为自己受到了她严重的欺骗。 阮舒垂着眼睛,缄默数秒,复而抬眸,眼神寡淡如水地看着唐显扬,凉薄地扯扯嘴角:“我被人强奸了。” 013、不妙 唐显扬闻言再次如遭雷劈,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被强、强奸” 阮舒的眼睛黑黑的,很冷静地点了点头,帮他确认他没听错。 这是她第一次用“被强奸”三个字来定义自己一个月前的遭遇。 违背她的意愿强行与她发生性关系,可不就是被强奸只不过她不喜欢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多么无力又可悲的感觉。 唐显扬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反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愤怒地问:“谁谁干的” 阮舒摇摇头:“不知道。” 唐显扬怔了怔:“怎么会不知道” 阮舒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有点无奈地说:“那件事我已经不想提了。你别再问。” “舒”唐显扬低低地唤她一声,凝噎住了,眼眶竟是隐隐泛了红。 “我想睡觉了。”阮舒揉了揉眉间骨,兀自阖上双眼,翻过身。 唐显扬愣愣地盯了一会儿她纤瘦的两肩,攥了攥拳头,走出病房,却是意外地发现傅令元还在。 “表哥”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朝病房里瞥了瞥:“没事了” 唐显扬应声神色一黯,自然没打算将阮舒的**透露给这位十年未见的表哥,只简单回答:“暂时没事了。” 旋即想起来道:“刚刚谢谢表哥送我们过来。” 傅令元笑笑:“你倒是生疏。小时候不是三哥三哥地叫我,现在连谢谢都出来了。” 唐显扬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哪里是小时候,那会儿我都上高中了。” “要走吗”傅令元晃了晃车钥匙,“我再送你一程。” 唐显扬点点头。 临走前,傅令元深着眸色又瞥了一眼阮舒的病房。 当天晚上,阮舒没有回家睡,并未有人关心。她本就经常因为在公司加班太晚直接睡办公室里,或者是接连好几天出差不回家,见怪不怪。但她知道,即便没有这些先例,也不会引发其他人对她夜不归宿的担忧。 这一夜在医院,睡眠质量反而异常地好。阮舒干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住在了医院里,请了个类似月嫂的阿姨专门每天负责给她熬汤做饭送来。 唐显扬对她能够重视身体健康安心休养的行为十分满意,然而紧接着便发现她其实并未完全闲下来,要么在病房里和公司的员工视频会议,要么让助理亲自前来汇报一概要事。 唐显扬劝阻不了她,能做的也只是每天来她的病房里看她的那一小段时间,监督她暂时停工。 而阮舒则敏感地察觉到,他没再提起那天不欢而散地“结婚”一事,甚至后面的两三天,都明显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要出院的那天傍晚,阮舒刚吃完阿姨送来的最后一顿餐食,病房里竟是迎来了傅令元。 他敲门走进来的一瞬间,阮舒以为自己看错了。彼时她正在给阿姨结算这些日子的雇佣费用,愣了一下险些忘记数字。待阿姨领着高额的钞票满面欣喜地离开后,她才回过头来冲傅令元打招呼:“三哥,你怎么来了” “你不欢迎我”傅令元轻勾着唇角反问。 “怎么会”虽然那天晚上她的大部分心意识都被疼痛所占据,但还是知道送她和唐显扬来医院的人是他,随即道:“我只是觉得应该是我主动对三哥表达谢意才对,反倒劳烦三哥亲自来看我。太失礼了。” 满嘴的客套。 傅令元掀着眼睨她,似笑非笑:“这一回的谢意也是要一并合在你与显扬给我的接风里头” 阮舒略一顿,反应过来他是在挤兑那晚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连忙说:“那自然不是。改天我另外请三哥吃饭。” 满脸的客套。 傅令元盯着她的笑容可掬,不置可否,转口如实相告:“显扬临时有事来不了接你出院,拜托我帮忙把你送回家。” 阮舒眼里流转开来愈发浓笑意:“不必麻烦三哥的,我让我的助理开车来接我。” 傅令元却是没听见一般,兀自走去沙发坐下,两腿交叠,双臂摊开,以一种十分悠然的神色望向她:“收拾东西。” 阮舒:“” 她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一些零碎的物件。阮舒先进洗手间里把病号服脱掉,穿回自己的衣物。出来时,正见傅令元侧过身体从沙发旁边的饮水机接水。 他的腿很长,几乎占据了茶几桌与沙发间的空隙,显得好想空间十分拥挤似的。 饮水机的水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飘散在安静的病房里。 傅令元接完水转回身来,阮舒瞅见他用的是她的玻璃杯,立即张了张嘴想阻止,但没等她出声,他已经快一步呡上杯壁。 他的喉头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捏在杯子上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腕光看着就很结实,充满力量的感觉,令阮舒想起那一回在拥挤的电梯里,他扶在她腰间的那一下。 喝完一口水,他才用狐疑的眼神询问她:“怎么” 阮舒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不习惯与他人共用杯具,微弯着嘴角道:“没事。我很快就好,三哥稍等。” 装完其他东西,最后,阮舒走去茶几桌,准备把玻璃杯收走,脚下却是不知被什么绊到,猛然一个趔趄,扑向傅令元。 携着烟草味的清冽气息霎时萦绕鼻息。 幸而她反应够快,手掌及时地撑了出去,没有完全地投怀送抱。 不过转瞬她便察觉,掌心传来的触感俨然不妙。 有点硬的有点突的 手指不受控制地抖着蜷了蜷,指尖瞬间碰到了类似拉链的东西。 这下子阮舒完全确认,自己的手究竟是按到了他的什么部位 014、手感很好吗? 其实只是个意外,阮舒相信傅令元可以理解,然而她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耳畔紧接着漾开他沉磁的嗓音:“手感很好吗舍不得松。” 阮舒应声抬眸,对上他温凉的目光。 他的话语虽略显轻浮,但这份轻浮却并未抵达他的眼底。瞳仁陈墨般地黑,深不见底。 “不好意思,三哥。”阮舒淡定地站直身体,收回手时,顺便从茶几桌上捞走玻璃杯,旋即神态自然地转身走离。 傅令元姿势未变地坐定沙发上,盯了盯她从容不迫的身影,又垂下视线瞟了瞟方才被她碰到的部位,露出抹兴味儿的笑意。 少顷,两人一起去停车场。 坐上车后,傅令元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刚点燃,身旁的人立马咳了咳。 傅令元偏头看阮舒。 阮舒掩着嘴,神情抱歉:“对不起三哥,我不是故意的咳咳” 不是故意用咳嗽声暗呛他抽烟的行为,而是她实在没忍住咳嗽的冲动。 傅令元没说什么,将尚一口未吸的烟直接捻灭,并于发动引擎后,降下四面所有的车窗。 大量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不仅吹散了烟味,也吹散了车内原本的沉闷。 阮舒微弯嘴角:“谢谢三哥。” 几次见面,他都抽烟。如今的他,全然给她一种烟不离手的印象。 傅令元轻轻挑了挑眉峰,视线落在她的胸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安全带:“等着我帮你扣吗” “sorry。”阮舒只得再一次致以歉意,面上虽无虞,但心下十分不悦自己接二连三的失态。 一路上,两人任由沉默在车厢内蔓延。不过因为两人既不算太生疏又不算太熟络,所以一点儿不显尴尬。 临近冬日的天色黑沉得特别迅速,从医院出来不到十分钟,夕阳的余晖已完全消散。路灯的光从挡风玻璃不断地掠过,照得车内忽明忽暗。 傅令元专心致志的开车,阮舒亦没有闲着,低头刷手机邮箱,趁隙处理掉几封邮件。 期间助理打了个电话进来,口吻颇为紧肃:“阮总,我刚得知林总下周一就会回来海城。而且会参加下周五晚上三鑫集团的慈善会。” “噢”阮舒的唇角微微翘起。大伯林承志都离家大半个月,刻意对她隐瞒行踪,现在突然间暴露了这么多信息,看来他这一趟是满载而归信心满满,人还没回来,就开始先用消息轰炸她。 三鑫集团所以他成功获得了来自三鑫集团的支持 傅令元停下车,望向身边的女人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接着电话,狭长的凤目轻轻眯起的模样。很显然,又是一副算计的模样。 察觉车子已抵达她所住的住宅区大门口,阮舒匆匆和助理挂了电话,本打算向傅令元致谢并道别。扭头正见他的两只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视线凝定在她的脸上,湛黑的眸子乍似无波无澜,却有点讳莫如深的意味。 “怎么了吗,三哥”阮舒不禁困惑。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廓有些不真切,沉默两秒,忽然问:“你这次是因为什么住院” 015、一双熨烫的手触了上来 阮舒略怔了一下,笑着道:“那晚遇到三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嘛,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坦。” 傅令元静静看她半秒,唇际一挑,状似感叹地说:“痛得都进医院了,真是严重。” 阮舒依稀在他的眸底发现一丝精明,也听出他话语里兜着的怀疑,其实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好奇她住院的原因。但也没那意愿去深究,接着话,随口扯谎:“是啊,我的痛经一直都比较严重。” 见傅令元似乎没有要再交谈的意思,她解了安全带,扭过身子去够放在后座里的她的小行李包。重新扭回身体时,傅令元恰好伸过手来帮她打开她这侧的车门,手臂将将横亘于她的胸前。 刹那间,阮舒只觉胸口一重。 车门已经打开了,傅令元的手臂却并未马上收回,反而停滞住了。 而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手臂似乎又有意无意地朝她的胸口压了压。 一股难以言状的气氛在车厢里滋滋。就好像不久之前她不小心按到他的某个部位时那样。 阮舒古怪地偏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在这时收回手,倒是面色如常,一声不吭。 为免尴尬,阮舒自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微弯唇角,礼貌地与他道别:“麻烦三哥了,我先走了。三哥一路小心。” 傅令元淡淡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也祝你早日康复。” 阮舒:“” 下车后,她关上车门,朝路边后退了两步。 黑色的吉普片刻都未多加逗留,迅速地开离,很快消失于夜色里。 阮舒眼波无澜地杵了两秒,举步往家里走。 一个星期不在,家里一切如常。庆嫂汇报道林妙芙挺安分的,学校的课虽然请假没去上,但每天哪也没去,一日三餐都到佛堂里和庄佩妤一起吃。 阮舒放下行李,向佛堂的方向去,经过通向后花园的拱门时,一眼瞅见林妙芙和庄佩妤两人坐在花圃前的石凳上。 林妙芙亲昵地挽着庄佩妤的臂弯,靠在庄佩妤的肩头,像是在撒娇,而庄佩妤的脸上难得地泛出丝淡笑。 母女和乐的画面。 有点刺眼。 阮舒轻轻闪烁了目光,转身离开。 翌日下午,有场这次刚上市产品的配套推销活动会,在海城最大的商场开展。 上午在公司处理完毕一些基本事务,阮舒带上笔记本电脑,去商场巡视现场。 搭建公司的动作很快,她抵达的时候,场地的布置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和公关部的职员确认了几处细节,又和商场的经理及搭建公司的负责人都打了招呼后,她离开现场去三楼的一家自助餐厅吃午餐。 才两个小时没查邮箱,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联网,二十多封未读邮件就涌了进来。阮舒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鸡肉焗饭,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填着肚子,一边回邮件。 全部处理完,午饭也吃完,她合上笔记本抱在手上,拎上呢大衣外套准备离开餐厅,经过一张餐桌时,冷不丁看见了唐显扬,对座里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样的场面,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 唐显扬也看见了她,原本舒缓的表情立时僵硬:“舒” 神色像极了被妻子捉奸当场。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的。阮舒笑了笑,随然地和他打招呼:“嗯。你也来这里吃饭啊。我刚吃完,一会儿在这里还有活动,先走了。” “舒你等等,我”唐显扬慌里慌张地起身,话没讲完,倒是不小心碰翻了桌面上的杯子。 杯子里的液体洒落飞出来,溅了几滴到她的身上,在浅色的雪纺衬衫上异常明显。阮舒不由蹙了蹙眉。 唐显扬连忙道歉:“对不起,舒。” 他对座里的那位姑娘比他通人情,友善地抽出了纸巾递给阮舒。 其实于事无补,不过出于礼貌,阮舒还是接过,说了句“谢谢”,象征性地擦了两下了。 “我陪你去重新买一件吧”唐显扬作势就要离开座位。 阮舒按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啊,自个人害羞和人家姑娘单独相处,拿我当挡箭牌做什么” 口吻是故作熟络地怪责,乌乌的瞳眸深处却俨然携着厉色。 唐显扬怔了怔。 转瞬阮舒已扭头对姑娘展开笑容:“你好,我是显扬的朋友,打扰你们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瞥了一眼唐显扬,抿唇一笑:“不打扰不打扰。” “这里的东西还不错,你们慢慢聊哈。我不当电灯泡了。”阮舒有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挥挥手,继续自己的步子。 走出餐厅门口,确认唐显扬没有不识时务地跟出来,她才松一口气,卸下了客套的笑脸,发愁地盯了一眼沾了污渍的衬衫,循着路标前往时装楼层,走进迪奥女装旗舰店,快速挑了件和下半身的西裤可搭配的雪纺衫。 衣服的后颈处设计有一颗纽扣,阮舒在试衣间里怎么都扣不上,出来打算找店员帮忙。然而店里貌似来了位大金主,要了好几件衣服,两位店员都在给那些衣服装袋打包,看起来很没空。 阮舒作罢,侧身照了照镜子,微微垂下脑袋,双手绕到脖子后,再次试图捣弄,脖子都酸了,还是没扣上。 正要放弃的时候,一双熨烫的手触了上来。 016、三哥本来就是绅士 指腹粗粝。 明显是双男人的手。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衣服的纽扣和扣环。 阮舒吓了一跳,连忙抬头,镜子里映照出傅令元挺拔的身形。 他在嘴角斜斜地咬着根并没有点燃的烟卷,微微眯着眼,视线正落在她的后颈上。 阮舒感觉他手指的熨烫自她的手背移到她的脖子,指尖的热度十分清晰。 不过一瞬,扣子便被扣好,竟是白瞎了她方才忙活那么久。 傅令元在这时才抬眸,与她的目光在镜子里对上。 “三哥。”阮舒咧开嘴笑,“谢谢。” 说着,她自然而然地往旁侧迈一步,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手指的触碰,转过身来正视他,寒暄道:“真巧,又碰上了。是陪女朋友来逛街吗” 这里可是女装店。除了陪女人,他能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旁边的试衣间里便走出来一个女人,急急地唤傅令元:“快帮我看看,拉链怎么都拉不上。” 正是上一回在酒楼碰到的那位当红小花旦。 小花旦试的是件小礼裙,因为拉链没拉,从后颈到腰间完全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香艳地送到傅令元面前。 傅令元应声伸手到小花旦的背上,却是顺畅如流水地就拉好了。 “太感谢了,果然还是你比较有办法”小花旦巧笑嫣然,攀上傅令元的肩头,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轻轻吻了吻。 傅令元从嘴里摘下烟卷,轻勾着唇询问:“喜欢吗,这件” 小花旦转了个身,反问:“你觉得好看吗” “” 阮舒自发地走离他们,走去柜台结账。没一会儿,傅令元也走过去了,对店员指了指试衣间的方向:“那条裙子也要了。” 紧接着,他示意阮舒手里的衬衫:“这位小姐买的东西也记我账上。” 阮舒眉头轻拧,看向傅令元时表情已换上礼貌的笑容,委婉拒绝:“不用了,三哥,我自己来,你别破费。” 一旁的女店员插了句嘴:“不要剥夺男人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噢。” 阮舒凉凉地瞥了一眼女店员,再重新看回傅令元时,眼里的笑意更浓:“三哥本来就是绅士,无需通过替女人付账来展示,对吧” 言毕,她将自己的卡递给女店员。 傅令元睇着阮舒线条柔和神情却坚持的侧脸,唇边弯了抹弧。 女店员略一迟疑,见傅令元没有再说什么,便接过了阮舒的卡。 刷完卡的时候,那位小花旦从换衣间出来了,将刚试完的裙子交给店员,挽上傅令元的臂弯,娇声问他:“你说晚上我该穿哪一件” 阮舒本准备和傅令元道别,见他好像忙着和小花旦“**”根本没空搭理她,干脆作罢。 傅令元抬头时,只来得及瞥见她一手抱笔记本一手拎外套的匆忙背影。 下午的活动开展得十分顺利,结束后,阮舒带上助理和公关部总监,前往澜山会馆她约了海城生活周刊的主编吃饭。 特意设饭局,原因无他,她遇到了和上一次审批被卡类似的问题海城生活周刊过去五年始终都与林氏保健品公司保持友好的合作关系,本地市场广告投放所依靠的传统媒体,主要就是它家,可这回杂志社换了个新主编,以广告版块已满的理由,从产品上市前,一直拖到现在,都在敷衍。 这事原本是公关部总监负责的,新主编据说一直在外出差。阮舒亲自接手后,打点了各方面的关系,才约上了这顿饭。 在会馆门口停车的时候,阮舒无意间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黑色吉普,心底略顿了一顿。 因为她是做东的人,所以提前了到的包厢,依照先前了解过的信息,点好了菜,又和助理及公关部总监做好其他准备。约莫半个小时后,帮忙在中间牵线搭桥的朋友和那位新主编一块来了。 017、我高兴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概因为毕竟是知识分子出身,虽然有点秃会搞到林家那丫头在他在身下哭着求他干爽她。看来今晚他要如愿了。就是不晓得以他的火柴棍,能不能满足人家的需求。毕竟那女人都试过那么多男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单明寒当玩笑般不无恶意地戏谑,笑完后没听到反应,下意识地偏头看傅令元,不料将将撞上他眸底稍纵即逝的冷寒。 不过待他眨了下眼,却只看到傅令元一如既往地斜勾唇角,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莫名其妙的,两人在吸烟区安静了下来。 单明寒本想趁机问问他今天怎么把小花旦带来,一时也说不出口了。 “先进去了。”傅令元突然开口。 单明寒瞥了一眼他手上掐灭的烟头,不由狐疑:“怎么了你不是才抽了一半。” 傅令元用背影回答他:“我高兴。” 极其任性的口吻令单明寒大跌眼镜,瞬间感觉眼前的男人恢复成十年前的小霸王。 包厢里,阮舒十分豪气地主动连干了三杯酒,依旧面色如常。老莫和任主编暗暗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神色里看见诧异。 “任主编,你一直在喝茶,晚上可是会容易睡不着觉的。我已经先干为敬大大表了诚意了,你总不能还继续以茶代酒吧嗯”阮舒一手捏着杯柄,一手端着酒壶给任主编另外寻了个杯子倒好酒,递到任主编面前。 红唇微弯,笑容明媚,盈盈一双凤眸仿佛闪烁着光。 任主编没什么特殊反应,一旁的老莫却是瞧得都直了眼,上前一步道:“阮小姐,你的酒量太好,他怕是根本喝不过,还是我来代他。我今天来,原本的作用就是给他挡酒的。” 说着,老莫已然伸手接酒杯,爪子直接抓在阮舒的手背上。 阮舒对他的揩油淡然处之,笑得愈发嫣然:“不喝上几杯说不过去,你刚刚说的这话我也觉得很在理。所以你这一挡,可不是一杯能解决的噢。” “噢”字的尾音像是有勾似的,撩得老莫满心的春水,尤其视线范围内,她的领口露出一抹细致漂亮的锁骨,美色在前。不过老莫也并未因完全失了心魄,爪子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的酒量可不如阮小姐,而且我一会儿还得送任主编回去,要不阮小姐三杯,我一杯,如何” 助理和公关部总监在一边听得忿然这种占人便宜的话,他竟然对一个女人讲得出口,真不是男人 “一直喝个没头,也不是事儿,对不对”阮舒笑眼眯眯,后半句话转向任主编,“要不这样,既然你们总说我酒量好,我也不能占你们便宜。我喝过最多的一次,是两斤这样的白酒。” 她的手指比划了一下,瞥见老莫和任主编脸上的诧色后,接着道,“那就照3:1的比例,我今天要是喝到破了自己的记录,任主编是不是可以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给我一个和你交朋友的机会” 话闭,包厢的门上忽然传出三声叩响,未等他们里头的人回应,外面的人兀自推门进来。 018、出卖色相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神情十分地紧张。 傅令元仰头喝掉杯子里的液体。入口的瞬间,他极轻地顿了一秒。放下杯子后,挑着眉峰看阮舒。 阮舒别有意味地笑笑,主动拿起酒壶,给傅令元重新倒了一杯酒:“三哥,说好了我得喝三杯。还有两杯。” 两人的互动在老莫的眼中全然是**,赶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说:“不用不用” 傅令元凝一眼阮舒,仰头喝掉酒,又一次挑眉已不是上一杯寡淡的白水,而确实是酒。 “三哥一会儿还得开车吧少喝点,最后一杯。”阮舒笑意更浓,给他倒第三杯酒。 傅令元的视线霎时落在了她手里精致的酒壶,像是古玩,壶柄上装饰一红一绿的两颗小珠子。他清楚地看见她给他倒酒时,拇指轻轻压在了绿珠子上。 傅令元眯了眯眼,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奥秘。而喝到嘴里的第三杯变回了和第一杯一样的寡淡白水,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是一只阴阳壶。 注视她含笑的面容,傅令元坐姿随意地往椅背一靠,勾唇道:“我相信你能喝两斤白酒。” 阮舒微弯唇角,但笑不语。 “好了,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傅令元起身。 老莫连忙跟着站起来:“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阮舒哪里没看见他分明一副“你赶紧走”的表情,主动接过话头对傅令元道:“好的三哥。麻烦三哥来这一趟了。” 而随着他的离开,她的这顿饭局,火速般地加快了进程,阮舒连嘴都未张,老莫便率先替任主编松口。 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和上回药监局的卡审批一样简单。 全亏了傅令元的帮助。 助理和公关总监都特别开心,趁着兴头儿打趣阮舒有这么棒的关系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用。 阮舒感觉得到她们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她和傅令元的关系。 她无力回答她们。她只觉得伤脑筋。 上次是她“利用”的傅令元,最后得便宜卖乖给混过去了。这次,是傅令元主动来帮忙,她尚未琢磨透他的用意,有点忐忑。 出来会馆门口,准备去停车场,耳边骤响三声车子的鸣笛。 阮舒下意识地抬头看,熟悉的黑色吉普顿时映入眼帘。 驾驶座上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傅令元沉笃的脸廓。 阮舒把车钥匙给助理和总监,让她们先去拿车,然后自己走过去问候傅令元:“三哥,你也要走了啊刚刚真的谢谢你。” 傅令元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湛黑的眸子瞅着她:“上车,我送你。” 阮舒自然是拒绝:“不用了三哥,我自己开车来的,两个同事还在等我。” “既然感谢我,那就上车。” 傅令元噙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给阮舒感觉一副“请用实际的行动而不是口头的虚伪来证明你对我的由衷感激”的表情。 阮舒抿抿唇,最终选择了上车。 车上,阮舒给助理和总监打去电话,让她们直接开她的车回家,明天一早顺道来接她一起上班就好。挂断后,车内恢复安静,见傅令元的目光直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好像并没有要讲话的意思,阮舒当然也沉默。 气氛还和上一回坐他的车一样,虽沉默,但不尴尬。 这样维持了一路,直到抵达她家的住宅区门口,车子停下。 “我到了,麻烦三哥送我回来。回头见。”阮舒道了别,准备下车,发现车门还是锁着的,狐疑地扭头看傅令元,用眼神询问他。 “等一等,陪我抽根烟。” 完全没有征询她的意愿。阮舒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傅令元倒是记得她闻烟味咳嗽的事情,将四面的车窗全部降下来,旋即抽了根烟卷出来点燃。吸一口后,他夹着烟卷的那只手臂撑在车窗外,尽量不让烟气飘进来。 “三哥的烟瘾很大”阮舒随口寻了个话头。 傅令元应声偏过头来,并未回答她,而是打量了她两眼,扬扬下巴,嗓音比以往要沉:“你就是这么出卖色相和人谈生意的” 话里俨然兜着看低她的意味。 阮舒的眸光闪烁两下,没有生气,反问:“你觉得见客户的时候打扮得漂亮一点,就是出卖色相” 傅令元斜勾嘴角,不语,不知是默认,还是在等着她继续说。 阮舒拨了拨耳畔的头发,轻笑:“好,就算是牺牲了一点色相。我也不认为有什么可耻的。漂亮同样是种资本,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起来,给自己创造条件” 刚接手公司那会儿,没人领着,她想拉人脉,根本就没人正眼瞧她,毕竟商场里大家都是唯利是图。彼时她便认清,要想结识朋友广交人脉,只能先靠广大单身男青年的猎艳心理。所以,她不是在狡辩,她讲的是真心话。况且现在不少公司,连某些岗位都暗示性地标注了“五官端正”的优先。 阑珊的灯光下,她的凤目很干净,很清深,与烈焰红唇的妆容形成反差。 傅令元微眯着眸子凝注片刻,忽然朝她倾过身,低头。 带着烟草味的薄唇封住了她的嘴。 019、三哥,不要这样 唇上突如其来的碾压太快,快到阮舒一点防备都没有,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缠绕在她身周,口鼻间是他渡出来的一口烟雾。 阮舒一下就被浓烈的烟草呛到,傅令元及时地放开了她,她猛咳了好几下,皱起眉头看他。 傅令元正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表情,唇角斜斜勾着,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当着她的面,慢动作地抬起指间的烟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气。 一小段悠远的记忆忽然涌入阮舒的脑海。 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阮舒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碰上傅令元和五、六个小混混刚打完架。他自然是打赢的那个,不过身上也挂了彩,正靠在墙上边抽烟边欣赏自己的战果。她只是为了抄近路才误闯进来的,却还是被他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告诉别人这件事。 往常是因为唐显扬的缘故,阮舒才对他客客气气的,当时见他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她就不爽,心里生了怼他的冲动,于是故意笑容可掬地反口问他:“三哥是要我不要告诉别人你打架,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你抽烟这个别人又包括那些人你不给我详细列举清楚,我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可怎么办” 然后他倏地欺身上前将她摁在墙上,嘴撞到她的唇上来。 彼时仅十七八岁的她完全吓懵了,瞪大了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的表情蕴满戏弄之色,转瞬,他抵着她紧闭的牙齿,将浓烈的一口烟气渡送过来。 她曾经自作自受的惨痛经历,十分耻辱。没想到还能记起来。阮舒恍惚了一秒,回过神来时,对视上傅令元漆黑的眉眼。 车厢内未开灯,仅有路边的灯光映进来些许,他的面庞半隐其间,叫她探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沉默数秒,阮舒试着拧了拧依旧被锁的车门,对他重新秉起淡笑:“麻烦三哥给我开个门。我该下车了。” 傅令元的眸子微微眯起,遽然往窗外弹掉指间的烟卷,又一次朝她倾身过来,薄唇重新压下来。 “三哥,不要这样。”阮舒别开脸,推搡他,才推开一些,他的手指执住她的下巴扭回她的头,又吻上来。 这一次,他直接抵开了她的齿关。 察觉到她的抵触,他的一只手臂游刃有余地环过她的腰,将她的双手箍住。 他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贴向他,动作似极其熟练。 颇具技巧性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用力。 随后大概是发现她乖顺下来,他的手慢慢下游至她的后颈上,拇指在她的皮肤上来回摩挲,腾出另一只手摇低了副驾驶的椅背。 他整个人从驾驶座上压迫过来,将她覆在身下。 就在他燥热的手掌驾轻就熟地开始解她衬衣的扣子时,脖颈侧蓦然抵上来冰凉的触感。 傅令元登时停下所有动作,离开她的唇,微微偏头。 瑞士军刀的锋刃反射着寒光。 020、反正都要卖,不如卖给我 “玩这么大”傅令元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不甚在意,勾出两根手指,轻轻弹了弹刀刃,“随身携带刀具” “一点防身的小玩意儿,让三哥见笑了。我们现在可以起来好好说话了吗”阮舒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却忘记了他刚在她的唇上蹂躏过,舔出了属于他的强势的味道,她不由蹙眉。 傅令元俯视阮舒。虽红唇微肿、头发凌乱、呼吸微喘,但眼神十分清明,仿佛方才的旖旎对她并无造成半分的扰乱。 阮舒静静地接受来自他目光的研判,以及贴身感受来自他下半身尚未偃旗息鼓的异样,手中所握的瑞士军刀又朝他的脖颈靠近一分。 心中却是有点忐忑她专门去学过防身术,不过傅令元是军政家庭出身的孩子,又从小积累打架的经验,与她平日所接触的那些男人多少不一样。 “呵,架势还有模有样的。”傅令元凝注着她,眸色略微深,与她僵持了两秒,才从她的身上离开,重重坐回驾驶座里。 阮舒坐了起来。见他“咔哒”着打火机,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状似已收了心思,她也将瑞士军刀收起放回包里,然后掏出小镜子,擦干净已经差不多被吃掉的口红,最后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一切完毕,她偏头看回傅令元。 傅令元也在看她。 准确来讲,他的视线一直就未曾离开过她。 携着不明意味。 经此插曲,阮舒俨然无法再像先前保持笑脸,只能维持起码的礼貌,说:“我只当做三哥今晚酒喝多了。” 傅令元嗤笑一声:“我喝了多少酒,难道不都是你给倒的吗” 明显是不接她给的台阶。阮舒清冷着表情问:“那么三哥是什么意思” 傅令元不答,反问:“不是说自己不介意出卖色相,嗯现在呢瑞士军刀伺候,嗯其他人占你便宜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付的回回都能管用吗” 问题略多,阮舒不想回答,更没必要回答。忽略他言语间的讥嘲,她从中挑了个外延之意,扯开嘴角有点骄矜地淡笑一下:“三哥是在说,你也看上我的色相了” 不等傅令元回答,下一句她便自行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该吧。” 紧接着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傅令元饱满的裆处,直白地建议:“三哥还是赶紧让我下车吧,你好快点去找人解决欲求不满的问题。” 傅令元嘴里叼着烟,斜睨阮舒:“身边有现成的女人,我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另外找人” 阮舒的神色看起无波无澜,眼眸深处已生了冷意,语气倒是依旧平和:“三哥,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刚刚不是感受到了”傅令元勾着唇角,“反正你都要卖,为什么不能卖给我我好歹帮过你两次,讨点报酬不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你今晚主动来帮我的目的突然发现对我的色相还是挺有兴趣的”阮舒笑脸盈盈,措辞间却已不再称呼他“三哥”。 傅令元颇为轻佻地伸出手指勾在她的下巴上:“以后我还能帮你更多。” “这句话可真诱人。感谢你看得起我。”阮舒拂开他的手指,“一时半会儿我也决定不了。总该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掂量掂量,你是否值得我卖。” 瞅着她的皮笑肉不笑,傅令元的神情一片兴味儿,没再说什么,“啪嗒”一声打开车门锁。 阮舒径直推门下车,待黑色的吉普隐没在夜色中,她的脸整个毫不掩饰地冷下来。 睡前洗漱刷牙的时候,她比平时多刷了两遍,依稀间却还是感觉口腔里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令她记起些许一个多月前那段恶心的回忆。模糊的意识里,那个男人也曾把舌头搅进过她嘴里,亦同样满满的新鲜的烟草气息。 阮舒抬手,遮了遮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再次拿起牙杯和牙刷。 当天晚上,预料中地睡得不安稳。 隔日,助理如约开车来接她上班。阮舒趁着空隙刷手机浏览新闻,一打开网页,头版娱乐八卦首先跳出来。 021、好大一份见面礼 花边八卦的主角是小花旦和傅令元,被狗仔拍到的不仅有两人昨天在商场的亲昵,还有深夜携手走进酒店的引人遐想。 阮舒的视线在后一张照片上顿了一顿所以他昨晚和她分开后,最终去找小花旦泄火了 想起彼时从他嘴里吐出的“卖”字,阮舒的眸底不由再次生冷,指尖划动屏幕,迅速地掠到财经版块。 总裁办门外,秘书见到阮舒,忙不迭起身:“阮总,林总在里面。” 阮舒狭长的凤目当即眯起。 助理生气地训斥秘书:“叮嘱过你过多少遍了,阮总不在的时候,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我拦不住林总”秘书有点委屈。 阮舒倒是没说什么,继续自己的步子,推开门。 正站在书柜前的林承志听闻动静转过身来,眼里有抹精光稍纵即逝。 “大伯父,你回来啦”阮舒浅浅含笑地问候他,“不是周一才回来的吗怎么提前了应该和我说,我让人开车去接你啊。一早的飞机很累吧怎么不先回家休息” 林伯承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无碍,不累。先过来向你汇报工作。” 虽然在公司里她的名头比林承志大上一截,但林承志何时乖乖臣服过她,今天居然主动提汇报啥劳什子工作阮舒面上不动,唇畔笑意嫣然:“好啊。” 说着,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放好包,尔后忽视沙发前茶几桌上已经泡好的一壶茶,径直走向办公桌前,坐进皮质转椅里,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吧。” 抬头见对座里没有人,她才似刚察觉到不妥一般,望向尴尬地坐在沙发里的林承志。 “不好意思大伯父,瞧我”阮舒霎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一说汇报工作,我下意识地就摆老板的架子了。” 她立马起身回到平日会客用的沙发区,拣了与林承志呈九十度的位置坐下,口吻满是歉疚:“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应该像大伯父这样随意点。” “是我的错,我给大伯父赔罪。”阮舒捞起那壶茶,给林承志重新斟了一杯,嗅着茶香询问:“大伯父最近也开始喝西湖龙井了吗那敢情好,我明天让助理也给你送一份。柜子里的那些都有些潮了,大伯父刚刚喝着有没有感觉到味道受影响如果不对劲,咱们现在就换掉。反正我本就打算丢掉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林承志好像没看出她无数的故意也没听出她话里的暗嘲似的,泰然端起茶杯,先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道:“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劲。大侄女你想换就换吧,没几天由你任性了。” 阮舒眉眼微不可察地一跳,依旧带笑:“看来大伯父这回出差收获很大。” “一般般吧。”林承志嘴上谦虚,手上则将早早便准备在一旁的文件推到阮舒面前。 阮舒拿起来,翻开,瞥一眼上面几百万的交易数额,不由挑眉:“三鑫集团最强甲方的外号果真名不虚传。” 林承志似嫌她不够惊讶,又补充着解释道:“这笔单子只是三鑫集团给我们的见面礼。” “好大一份见面礼。”阮舒摸着下巴,啧啧感叹,“光就这笔单子,就足够让咱们给这次的产品开发团队发一笔不菲的奖金了。” 林承志的表情隐隐泄出一丝志得意满。 下一瞬,阮舒却是随手丢下文件夹,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太明白,堂堂三鑫集团,怎么就看上我们林氏,愿意给我们注资了呢” “大侄女这句话就不对了,我们林氏不管怎样,也是家上市公司,在保健品行业里,就算不是龙头老大,那也是底蕴深厚的老牌企业,难道还没有投资价值”林承志笑得老奸巨猾,“至于我具体到底是如何和他们谈妥的”他有意顿了一下,“大侄女,你年纪轻,还有很多需要学的。” 阮舒翘翘唇角:“大伯父的意思,是不打算教我了” “有些东西,是教不得的。”林承志和她打太极,旋即起身,秉着大伯父的模样关怀道,“大侄女这些年打理公司的上上下下,辛苦了。大伯父我总算能为你分担担子。接下来你大概可以好好喘口气。” 他打量了她两眼,口吻别有意味:“比如婚姻大事,该合计合计。你妈管不了你,我这个做长辈的还是得尽到提醒你的义务。你手里头有什么合适的对象,尽管告诉我,我和你大伯母,会帮你把关的。就像你姐姐那样。” 阮舒跟着站起身,双手抱臂,笑得灿然:“那可真劳烦大伯父操心了。” 林承志眯眼笑着不语,举步离开。 少顷,助理敲开总裁办的门,提醒阮舒去开会。 阮舒正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转椅里,目光透过落地窗看着城市里林立的大楼,若有所思。闻言她转回身来,蹙眉问:“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没有” 助理十分抱歉地回答:“阮总,我会尽快的。” 阮舒抿抿唇,并未苛责,淡淡地“嗯”了一声,提醒道:“林承志提前回来,我也必须提前做准备。” “我明白。”助理低垂下脑袋。 022、没性趣 傍晚,阮舒早了半个小时下班她可不敢再忘记,今天是去看诊的日子。 抵达心理咨询室时,前台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瞅见阮舒的身影,立马打起精神:“阮小姐,马医生在诊疗室。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周末愉快” “嗯,周末愉”未及她回完“快”字,前台已一溜烟地消失在电梯里。阮舒略微无奈地淡笑,轻车熟路地朝里走,敲了敲诊疗室的门。 里头没有给予回应。 “我进来了。”阮舒打了声招呼,兀自拧动门把推门而入。 房间明亮宽敞,墙壁刷成容易让人冷静的淡蓝色,室内的装饰简单而略显温馨。 马以一喜白色工作服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笔,低头记录着什么。 环视一圈并无异样,阮舒“切~”一声揶揄:“我以为你在换衣服所以没空理我,还期待着进来后能邂逅一副男性**。” “不好意思,令你失望了。”马以抬头,高挺的鼻子上戴一副黑框眼镜,语气不冷不热,面容毫无表情。 亏得她特意费了心思开玩笑,结果对他的冰山脸毫无缓和效果。阮舒讪讪,来到他面前坐下:“今天你没催,我自己来的。” “所以我该夸奖你吗”马以依旧油盐不进。 阮舒耸肩:“亲爱的马医生,别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对我兴师问罪好吗” 马以从抽屉里掏出一只小钟摆到阮舒面前,纠正她:“我这里是计时收费。浪费的不是我的时间,而是你的金钱。” “ok~ok~”阮舒作投降状,“我怎么都说不过你。” 马以十指交扣平放在桌面,沉静地审视她片刻,这才开始他一惯的开场白:“距离上一次见面,期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你需要与我分享的” 阮舒学着他的样子,端正地摆好坐姿,然后平静地回答:“有个男人把舌头搅进我嘴里。” “认识的不认识的”马以的语气并未因为她言语的内容有半丝波动。 “认识的。” “熟人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阮舒略一忖,没能成功归类,便道:“十年没联系,最近刚重逢的。勉强算熟人。” 马休琢磨着“勉强”二字,进入正题问:“他对你做到什么程度” “摸我了。” “摸哪了” “脖子。腰。胸。” “你任由他摸了” “后来阻止了。” “后来是多久之后” “没算。记不清了。” “他想和你做” “他想强我。” “为什么是强”马以揪住字眼。 阮舒的眸光划过瞬间的凉薄:“非我意愿。” 马以安静注视她一秒,继续下一个问题:“你当时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这个问题,阮舒回答得异常快。 马以又揪住,重新问了一遍:“你被又吻又摸的时候,什么感觉” “是把舌头搅进我的嘴里,不是吻。”阮舒有点偏执地纠正。 马以顺着她的措辞,再次重复:“你被搅着舌头并且被摸的时候,什么感觉” 这回阮舒停顿了两三秒,像在努力回忆,然后吐出两个字:“难受。” 马以的目光几不可察地亮了一分,确认着问:“是难受,不是恶心” 阮舒面露犹豫,终是点头。 “你和他很熟” “并没有。” “你们过去发生过类似的接触” 阮舒抿唇不语,默认。 “你和他以前是什么关系” “我竹马的表哥。” “你喜欢过他” “并没有。” “他喜欢过你” “不认为。” “他现在喜欢你”马以穷追不舍。 “不知道。”阮舒淡然以对。 “你猜测他为什么把舌头搅进你的嘴里” “猜不到。”紧接着她补一句,“他表达出想包养我的意愿。” 马以挑眉。 阮舒淡静。 “事后回忆过这件事” “嗯。” “几次” “一次。” “最后一个问题。”马以扶了扶镜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尝试和他做做看吗” 阮舒深深蹙眉:“不会。” “为什么” 阮舒微扬下巴:“你刚刚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 马以不疾不徐:“临时附加一道题。”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可以。”马以拿起笔,正准备写点什么。 阮舒却还是回答了:“对他没性趣。” 马以应声抬眸,隐隐像是翻了个白眼。 阮舒的唇角浮出笑容她不正是因为对任何人都没性趣,才来这里花一小时两千块与他聊天的么。 医患关系暂告段落,阮舒不再学他端坐,往后靠上椅背,放松地长长舒一口气。 马以飞快地在她的病历卡上做记录,顷刻之后合上文件夹,放下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要下班的样子。 阮舒愣了一下:“你今天没有什么结论或者建议要给我吗” 马以的眼风朝不远处的躺椅扫过去,复而看回阮舒,旧话重提:“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的催眠治疗” 阮舒轻闪目光,默了一默,展开笑容:“我已经对你足够坦诚。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我的事情。” 马以毫不客气地戳穿:“可是你并不完全信任我。” 阮舒没吭气。 马以冰冷着脸讥嘲:“一个不信任医生的病人,永远都治不好。” 两人第n次不怎么欢而散。 第二天是周末,阮舒照例六点钟起床,戴了半边的耳麦,听着新闻晨跑。 凌晨下了场小雨,经洗刷的空气新鲜清爽许多,城市随着太阳的升起一块儿苏醒。 往回跑的路上,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023、精神不好提提神 “阮总,你需要的资料,我刚刚发到你的邮箱里了。”助理汇报道。 “好。我查收之后有问题再找你。”挂断电话,阮舒继续跑完剩下的路程。 回到家,正碰上林妙芙要出门。 时间不过七点出头,阮舒很清楚她一惯爱睡懒觉的作息,目光在她特意用水晶发卡束住的两鬓上转了转,询问:“这么早去哪” “周末同学约。”林妙芙的语气算还可以。 阮舒从她的表情没看出撒谎的端倪,点点头,未再多问。 上楼回房间后,阮舒先冲了个澡,然后重新下楼吃早餐,最后再回房间,这才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翻出邮箱里的邮件。 她要助理调查的,是关于三鑫集团的太子爷陆少骢。 三鑫集团在海城的商界一直是个传奇。它成立于约莫十五年前,是曾经最出名的黑帮“青门”的三兄弟陈、陆、黄,在金盆洗手之后,用原先敛聚的资金和人脉所创办的,最早由三家共同掌权。 差不多十年前,陈老大车祸去世,黄老三锒铛入狱,经营权便全全落到老二陆振华手里,旋风般地将其发展为如今涉及方方面面领域的跨国公司。 这样一个大霸主般的存在,使得阮舒不得不怀疑三鑫集团投资林氏的用意。 然而林承志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阮舒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既然林承志能有途径接洽到三鑫集团的人,她不相信她没办法。 于是,她的目标瞄准了陆振华的独子陆少骢。 能调查到的信息有限。毕竟一方面时间太仓促,另一方面,他们这种人,都是会动用手段保护好个人私生活。 不过陆少骢是个太出名的吃喝玩乐的主儿,近期刚回国,便成为娱乐新闻里的常客。最新鲜出炉的正是前两天半夜他停车在高速隧道里与女人“不可描述”,遭到警察检询。结果人家嚣张地甩出理由说是“精神不好提提神”,由此上了微博热搜好几天没下榜。 阮舒花了好几个小时,翻看陆少骢回国后的所有相关新闻,从中寻觅到些许他的活动规律。 当天夜里她就决定去cblue碰碰运气。 三鑫集团旗下拥有无数娱乐场所,cblue是海城的所有酒吧里最出名的一家,也是陆少骢被狗仔拍到的照片里,出镜率最高的地方。建在海城护城河的沿河堤岸,地段极佳。 阮舒到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酒吧里的生意才开始。她挑了个方位较好的散座刚坐下,就有奶大腰细的酒水女郎前来卖力推销。服务效率很高,没多久她点的酒和小食便送上来了,还多了一杯粉红色鸡尾酒。 “我好像没有要这个。”阮舒皱眉。 服务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用眼神示意:“是那边那位先生点给您的。” 阮舒顺着方向望过去,角落里一个男人正端了酒杯向她示意。 她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艳遇,正准备给服务生一笔小费让他将鸡尾酒送还回去,冷不丁看到了林妙芙。 024、判断失误! 林妙芙没穿外套,里面竟然是一件袒胸露乳的紧身裙。她的脚步踉踉跄跄,显然是喝醉了,被两个陌生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往包厢区域的方向带。 阮舒立马起身,快速地追上去,抄到他们面前,拽住了林妙芙:“你在这里干什么” “喂你谁啊”左手边的男人当即推了阮舒一把。 阮舒及时地闪躲,稳住身形,语气平和,眸子却微凛:“我是她姐,现在要接她回家。” “你说是她姐就是她姐我还是她哥。”右手边的男人看上去稍微斯文点,虽然没有动粗,但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在阮舒身上打量,“小妞,这年头别太仗义,小心把自己搭进来。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们也很乐意。” 毕竟来的是酒吧,相较工作时的西裤衬衣,阮舒今晚穿得多少随性了些。不过这种视线上的揩油,她早已能泰然处之,无视他的调戏,重新拽住林妙芙的手臂,狠狠掐了她一把:“醒醒” 林妙芙这才眼睛睁开一条缝儿,醉意醺然的模样,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姐”,又重新垂下脑袋了。 “哟,还真是姐妹俩啊。”右手边的男人故意表现出讶然,旋即笑着来揽阮舒的肩,“既然真是姐妹,那就更该和我们一起。” 阮舒敏捷地避开对方的手,冷下脸来质问:“你们给她灌了多少酒” 右手边的男人笑眼眯眯地旧话重提:“想知道就跟我们来。” 阮舒微眯起眼:“我朋友在外面等我,说好了如果我十分钟内没有带着妹妹一起出去,她就会帮我报警。” “报你妈逼的警我们又没做什么”左手边的男人似乎属于性格冲动型,瞬间被挑起火气。 阮舒斜睨他:“你们现在被我拦住,当然做没做什么。可原本你们想做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噢如果我们说我们不清楚呢”右手边的男人比左手边的男人淡定多了。 “那你们就去和警察说清楚吧。”说话间,阮舒已掏出手机,并迅速地朝外走她不会天真到在这种情况下和他们硬碰硬,必须得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救出林妙芙。 她猜测这两个男人应该只是单纯地来酒吧猎艳,那么肯定会被她的此番言行唬住,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闹到警察局很难看。 然而在左手边的那个男人追上来,不顾后果地当众抢过阮舒的手机摔到地上时,阮舒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 “卧槽臭娘们爷爷我说一就是一最受不了被人冤枉”他线条粗犷的脸上满是怒意,对她扬起了巴掌。 “十三住手”另外那个斯文点的男人还撑着林妙芙,急急地出声阻止。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阮舒根本反抗不及,整个人就被他甩了一臂,重重地撞上吧台,掀翻好几只酒杯,破碎声清脆地响。 周围的不少客人惊呼着闪开。 阮舒抱着手臂趴在吧台上,心里直骂对方娘,居然对她一个女人动手 “赵十三你疯了又惹事”斯文男气急败坏,粗犷男已在甩倒阮舒之后就懵住了,当下被骂,更加恍然不好。 “你没事吧”斯文男把林妙芙往粗犷男怀里一塞,连忙跑过来要搀阮舒。 忽听有人出声询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025、缘分跟狗屎一样 一语出,斯文男和粗犷男当即朝来人的方向毕恭毕敬地先后问候:“小爷老大” 阮舒更是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猝不及防地撞上傅令元湛黑温凉的眸子,第一反应是“呵呵,这缘分可真跟狗屎一样”。 “怎么回事呢你们打架闹事” 方才那把声音的主人再次说话,阮舒将目光移到对方身上。待看清对方的脸,她的心头不由一顿。 和八卦新闻照片里的样貌并无二致陆少骢 这狗屎运好像还不赖,第一次来就碰上了 阮舒盯着陆少骢,微不可察地微微眯了一下眸子,随即和站在陆少骢旁侧的傅令元重新对上了视线。 审视意味极浓,似是察觉了她对陆少骢的那一瞬间关注。 阮舒心念电转着,飞快地回忆斯文男和粗犷男对傅令元称呼的那一声“老大”,思考傅令元既然和陆少骢一起出现,是不是代表两人很熟并犹豫她是该抓住今晚的机会和陆少骢搭上腔还是该稍安勿躁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毫无准备 “不好意思小爷,我和十三只是和这位小姐生了点误会。”斯文男在这时向陆少骢解释,立马继续来搀阮舒。 陆少骢这才朝阮舒看过来。 阮舒已基本搞清楚斯文男和粗犷男多半是陆少骢的手下。她面上沉定地撑着斯文男的手臂试图稳起身体,脑中的纠结因着陆少骢的这一眼而果断有了决定,嚅了嚅唇瓣。 未及她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傅令元忽然目标直指地大步朝她走过来,恰恰阻隔了她和陆少骢之间的视线。 他的目光摄紧在她身上,三两步便站定到她的面前来,高大的身影笼了下来,伴着沉磁般的嗓音:“摔哪了” 斯文男愣怔:“老大,你和这位小姐认识” 傅令元没回答,从斯文男手中接过阮舒的臂膀揽住,继续询问她:“能自己站住吗” 那晚的事情过后,阮舒心里对他是生了排斥的,眼下他当着众人的面彰显对她的亲昵,她并不想领情,不动声色地与他来开距离,摇头道:“谢谢三哥关心,我没事。” “真没事”傅令元显然不相信,洞若明火般地瞥了眼她抱臂捂小腹的动作。 阮舒正打算再次摇头,傅令元却是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毫无防备之下,阮舒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脖颈,结果扯动手臂上的疼,禁不住轻轻蹙眉。 这一蹙眉,将将落入傅令元的眼里,阮舒立即发现他的唇边露出嗤笑。 阮舒不爽被他看穿,绷起表情:“我真的没事,你放开我。” “有事没事,检查了就知道。”如是说完,傅令元抱紧她迈步就走,临走前叮嘱斯文男:“拿医药箱来。” 旋即经过陆少骢面前时他稍微停了下脚步:“你要不先去,我有事得处理一下。” “阿元哥你尽管处理。慢慢处理。”陆少骢言语间别有意味,目光更是携着满满的暧昧在阮舒的脸上转了一圈。 阮舒坦然接受陆少骢的打量,抿抿唇,抬眸,瞅着傅令元线条利落的下颔,神色微凝,心中恻然,暂且按兵不动。直到他带着她进去一间包厢,将她放在沙发上,冷不防扯开她左边肩头的衣服时,她迅速扣住他的手,眉头紧锁,神情警惕:“你干什么” “说了要检查。”傅令元手上的劲儿不松,仗着力气比她大,硬是又将她的衣服往下拉了些许,戳了戳她臂膀上的一大块淤青。阮舒顿时“嘶”一声,再顾不得与他搏力较劲。 “现在承认疼了”傅令元勾唇笑。 阮舒深深蹙眉,佯装转移话题地旁敲:“三哥怎么也在” 傅令元反问:“你又为什么在” 阮舒浅笑嫣然:“来酒吧,自然是喝酒寻乐。” “那你还有什么好问我的”傅令元噎回了她的话,趁着这个时候,忽然攥住阮舒的衣摆,掀起她的衣服。 026、更喜欢实战调教 “你干什么”这回阮舒的语气不再掩饰自己的恼怒,虽然反应已足够快,但终是被他掀开至胸部以下。 平坦白皙的小腹上,一道淤痕横穿左右。目测是撞上吧台的那一下造成的。 傅令元略一眯眼,朝淤痕伸出手指。 阮舒一把抓住他的手。 傅令元还是毫不费力地冲破她的阻碍按了上去。 阮舒猛地一颤,身体紧绷僵硬。 “特别疼”傅令元折眉,“还有哪里受伤了” 询问间,他的手又像是要有所动作,阮舒快一步缩起身体往后躲闪,口吻有点硬地说:“没有了。不劳三哥费心。” 如果让他再检查,下一步岂不是该彻底脱光了 傅令元双手抱臂,懒懒地自上而下睨她那张充满戒备的脸,轻笑:“放心,你现在负伤,如果这时候要你,很多姿势施展不开。” “”阮舒眼神漠漠地看傅令元,“原来三哥也喜欢口头上调戏女人。” “不,你错了。”傅令元骤然俯下身,脸颊近得几乎要与她鼻头贴着鼻头,指肚触在她的嘴唇上摩了摩,“我更喜欢实战调教。越有挑战性的越喜欢。” 阮舒不避不让,任由自己与他呼吸相闻,抿唇笑:“就因为上一次我拒绝了你,你就觉得我有挑战性三哥的判定未免太肤浅了。”她稍一顿,挽了挽耳畔的头发,“海城最没挑战性的女人就是我。你该听过我的风评。我其实一点都不难搞,所以我成功的背后有无数被我当垫脚石的男人。” “是么”傅令元的眸底瞬间划过一抹她探不分明的笑意,“那么,我的建议,你考虑好了吗” 阮舒推开他:“三哥,我以为你上回只是说笑。” 傅令元微微歪脑袋,勾唇:“看来你是觉得我之于你的利用价值还不够。” 包厢外有人叩了叩门,傅令元中断与她的交谈,重新站直身体,走过去应,只打开四分之一,把医药箱接进来。 外头传进来斯文男的声音在问傅令元:“老大,还需要其他什么帮助,尽管吩咐。” “没有。”傅令元似笑非笑地交待,“你们都躲远点,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阮舒:“” 见他马上要关门,她立即喊住:“等一下” 傅令元止住动作,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 “我妹妹呢”阮舒朝门外面问。 经提醒,傅令元似记起了什么事,挥了挥手唤道:“栗青。” 那个被叫做栗青的斯文男走了进来,如同傅令元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没等他开口便知道他要问什么,详细地解释道:“我和十三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人纠缠,所以出手帮了一把。可是小姑娘喝得有点不省人事,我们不知道她是打哪来的,所以本想先搁包厢里,结果路上遇到老大你的这位朋友。她以为是我和十三要欺负她妹妹,说要打电话报警。” “是我一开始油腔滑调的,不好好和她讲清楚,造成误会,导致十三因为感觉受了冤枉,于是冲了点脾气,才有了后面的事情。责任在我。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栗青转向阮舒的方向,深深地鞠躬道歉,最后不忘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小姑娘现在就在隔壁包厢。睡着。请放心。你什么时候要带走她,都可以。” 阮舒在唇舌间绕了一圈,发现话都被他讲光了,爬下沙发,道:“谢谢了。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却听傅令元发话:“栗青,你先出去。” 栗青载着脑袋立马溜出包厢,体贴地带上门。 赵十三第一时间贴在栗青身后探头探脑:“怎样里面什么情况” “十三,我觉得你闯大祸了。”栗青严肃着脸,指了指包厢的门,“据我的观察和强烈的预感,里头这位,十有**是我们未来嫂子。” 赵十三应声脸色煞白。 027、我可以帮你揉 “噢未来的嫂子” “小爷”栗青和赵十三闻声立马收敛神色,默默对视一眼,心里皆暗呼“糟糕”。 陆少骢自然瞅见他们的不安:“阿元哥都不回避在我面前和那女人接触,你们怕什么我才不会吃饱撑着去和裳裳那丫头片子说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尔后他好奇地询问栗青:“你根据什么判断她会是未来的嫂子阿元哥可什么都没说,我看着怎么更像普通朋友他平时和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搂搂抱抱今天这位貌似十分平淡。” “回小爷,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根据,就是凭感觉。” “什么感觉” “小爷不是也已经察觉到了么”栗青笑笑,“就是和其他女人相比淡了些,所以才显得不对劲。” 陆少骢向来八卦,被撩得愈发按捺不住,盯住紧闭的包厢门,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提出建议:“既然都好奇,不如我们就看一看,他们孤男寡女在包厢里到底做些什么,哈哈哈哈哈” 包厢里,傅令元提着药箱走回阮舒面前:“药都还没擦,着急走做什么” 阮舒婉拒:“不必了三哥,时间不早了,我该带我妹妹回家了。刚刚谢谢你。” “又是谢谢。”傅令元的大掌在她准备掠过他时握住她的手臂,瞍她无暇的侧脸,“你的前两次谢谢,都说要专门请我吃饭,我一顿都还没吃到。” 请他吃饭本只是场面话,彼此心知肚明,眼下提起他分明故意。阮舒又一次隐忍下不悦,莞尔:“这不就看三哥什么时候有空,我” “现在有空。”傅令元截断她,“我用那两顿感谢饭,换你现在乖乖擦药,很划算的买卖,你不做” 虽是问句,但话落之后,他握住她臂上的手使了巧劲,既不令她感到疼,又顺利将她掼回沙发里坐好。 旋即,他打开医药箱,让她选择:“药膏还是药酒” 然而不等她回答,他便挑起药酒,冲她斜斜勾唇:“还是药酒好点,见效快。而且我可以帮你揉。” 阮舒:“” 她有点被调戏得忍无可忍了:“三哥今晚是铁了心非拘着我吗” “你不喜欢和我单独呆着”傅令元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手指勾了勾她略宽敞的衣领。其实只勾了一点,不过以他居高临下的角度,轻而易举能观赏她的两道起伏的雪白线条。 此举不仅狎昵,而且轻浮。 明明可以接受其他男人视线上的揩油,可眼下他的动作,令阮舒感到很不适,正打算揪回衣领时,便听傅令元紧接着问:“那么是想和陆少骢呆在一起” 阮舒一愣,抬眸看傅令元。 他湛黑的眸底蕴含些许深意,像是十分确定答案,直接就问:“说说看,你找陆少骢干什么” 阮舒抿唇,沉吟不语。 傅令元慢悠悠地再次拉下她左肩的领口,像是要借着给她揉药酒的功夫,静待她开口回答。 028、痛的话尽管叫出来 黑色的内衣肩带,白皙光洁的肩头。 傅令元的指尖不觉顺着她的皮肤轻轻往下滑。 他指肚上的茧子略厚,触感有点微妙,激起阮舒一阵鸡皮疙瘩,连忙侧开身,避开他的触碰。 傅令元笑了一下,不再故意逗她,拧开药酒瓶,抵着瓶口倒了液体在掌心,放下药瓶,然后一手握住她的胳膊稍稍抬起,掌心朝她的淤青用力地揉了上来。 阮舒的眉头立马深深地拧起。 “痛的话尽管叫出来,叫得多大声都没关系。不会有人来打扰。”傅令元状似漫不经心地建议。 阮舒不理会他措辞上的调戏。 傅令元的手劲儿却是只重不轻。 阮舒并不怀疑他是存心。因为她感觉得到,他的动作很上道,似乎非常熟悉处理这类跌打损伤。想想也对,这方面的经验,恐怕是伴随他过去打架的经验一起积累起来的。 没一会儿,药酒好像就渗进皮肤里,热烫热烫的。 但还是疼。 心里尚思忖着和陆少骢搭关系的事儿,眼下正好可以用来分散注意力,组织好言语后,她对傅令元开了口:“你和陆少骢很熟” “你希望我和他很熟吗”傅令元反问。 阮舒:“” 傅令元要笑不笑的,重新给出答案:“很熟。” 这一点,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原本好好一个根正苗红的官家子弟,非得成天在流氓堆里混,如今和黑帮大佬的儿子都能做朋友。他是打算在这条路上从一而终吗 胳膊上骤然被使劲按了一下,将阮舒的思绪拉回来。 傅令元松开她的手臂,又往掌心倒了点药酒,眯眼睨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指的自然是她来找陆少骢的原因。 阮舒尚未理清楚利害关系,哪里会坦白,浅浅笑道:“三哥误会了。我能有什么事找陆少骢只是没料到自己今晚能幸运地遇到陆家的太子爷。任谁看见他,都会好奇都会感兴趣的。” “在我面前说你对另外一个男人感兴趣”傅令元挑挑眉峰,掌心重新覆到她的胳膊上,像是故意地一般,一上来就使大劲儿。阮舒痛得忍不住闷哼出声,恰恰正中他下怀。 “叫得不错。”傅令元勾唇夸赞。 阮舒目光凉森森地盯他。因为他在她胳膊上的不断使劲,痛得她暂且分不出神来怼他,只咬紧齿关硬忍着。 所幸几下之后,傅令元便停了手。 阮舒被折腾得有些有气无力,往后靠上沙发背,不忘拉回自己肩膀上的衣服。 而紧接着,傅令元一边又往掌心倒药酒,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对她扬扬下巴,示意她的衣服:“自己掀” “谢谢三哥。不必再麻烦了。”阮舒倾身从面前的医药箱里拿起膏药晃了晃,“我自己贴膏药就可以。” 为防止傅令元生端倪,话未落,她便迅速地撕开一记。 傅令元双手抱臂地站在她面前,好像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反正刚刚已经被他看过一次,于是阮舒也不矫情,兀自掀开小腹处的衣服。 傅令元饶有趣味地欣赏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忽然有所察觉地偏过头,径直朝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看去。 红光一点,闪烁了两下。 傅令元的眸子当即眯起。 阮舒正匀实着膏药,手腕冷不防被傅令元扣住。见他的手拽住她掀起的那片衣摆,她条件反射地以为他突发恶意地要脱她的衣服,急急用力想要攥回来,霎时和他起了争执。 扫一眼她尚袒露着的小腹,傅令元略略皱眉,干脆揽住她的腰,反身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他整个人覆上去。 029、你压疼我了 监控室内,陆少骢刚命人将他们那个包厢的监控打开,入目的便是傅令元扑倒阮舒的画面,不由哈哈大笑:“原来两个人的平淡只是假正经。” 栗青只瞥了一眼,便迅速栽下头不去看,心里头暗暗叫苦以老大的敏锐程度,怕是没一会儿就会发现被监控。陆少骢是小爷,他要做的事,他们手底下的人自然拦不住,但最后抗罪责的却是他们。 栗青身后的赵十三,更是吓坏了,素来一根筋的脑袋里,只回荡着一件事他打了未来的大嫂 略一忖,栗青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陆少骢:“小爷,既然确认了老大和这位小姐的关系,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事。回头老大会不高兴的。” “行啦,我晓得,放心放心,如果被他发现,我保你们俩个不死。”陆少骢摆摆手,随即插回裤子口袋里,目光一瞬不移地盯在画面上,“我就想看看阿元哥瞥下我,是要和这女人做到什么程度。” “噢,对了,还有,”陆少骢又想起来什么,吩咐栗青道,“你现在赶紧去查查,这女人什么来头。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 包厢里,面对傅令元突如其来的压覆,阮舒双手抵在胸前,维持一贯的微笑:“三哥,你压疼我了。” 她话的尾音稍微完全落下,便感觉他又故意施加下来重量。 “那现在岂不是更疼”傅令元勾唇笑,视线垂落,示意了一下两人间的空隙他自然记得她的淤青,所以一开始反身扣下来的时候,一只手臂特意撑在一侧,其实根本只是虚靠在她身上,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却非得假装说疼。 被戳穿,阮舒也不见尴尬:“你这是干什么” “你觉得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是想干什么”傅令元反问。 两人离得太近,连彼此呼吸的温度都能感受到,而他的气息太过强势。阮舒撇了一下头,暗呼两口气,尔后笑笑提醒他:“三哥不是说我今天负伤,很多动作施展不开” 傅令元伸指到她嘴边,亲昵地摩她的唇线:“那就不要很多动作,一个动作也可以。” 阮舒:“” 她又一次撇了一下头。这次是为了躲开他的手指。 然而他的手指从她的嘴唇上离开后,转到了她的耳珠上,轻轻捏了捏,揶揄:“今天还有瑞士军刀吗” “今天好像并不需要军刀。”他桎梏她有一会儿了,对她有没有念头,她已然判断出来,所以才未做过多的挣扎。 傅令元听出来她的意思,挑挑眉峰,倏地凑到她的耳边,轻笑:“不是你之于我没有吸引力,我只是不想被外人旁观。” 阮舒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立马朝四周打量。 傅令元执回她的脸,手指又拨了一下她的唇,眯眼询问:“还是不愿意说你为什么冲陆少骢来嗯” 阮舒看着他笑,不答反问:“三哥为什么非得认为我今天是冲陆少骢来的” 傅令元直接忽略她这句狡辩,兀自道:“和你们家的公司有关系。” 他用的可不是猜测的口吻。阮舒心下一惊,转念便想通,她和林承志窝里斗多年,最近又正处于白热化状态,很容易猜到。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承认。 “你不说,我也很快能知道。”说着,傅令元撑起身体坐好,同时帮她盖好她小腹上的衣服,并把阮舒也拉起来重新坐好。 给她盖衣服的小动作,令阮舒的心头磕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越过傅令元的肩头,发现了角落里亮着一点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她的凤目不由微冷着眯了一下,看回傅令元时已换回了平日的淡然,舒展了一下胳膊,道:“药也擦了,问题也问了,请问三哥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傅令元睨阮舒:“你这一款,根本对不上陆少骢的胃口。” “噢”阮舒挺有兴趣的,“三哥知道他喜欢哪一款” “嗯。”傅令元微微颔首,别有意味地笑,“你永远都做不到的那一款。” 闻言,阮舒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什么” 傅令元斜斜勾唇:“清汤挂面的白莲花。” 阮舒略一怔,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口味真挺重的。” 傅令元倏地朝她的颊边伸手,阮舒没躲,任由他捋了一下她的头发。 “别随便招惹的陆家的人。”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眸底深处像陈墨般黑,一瞬间让阮舒有种他很慎重在警告她的感觉。 “如果非要招惹,”傅令元顿了顿,紧接着手掌覆上她的脸,微弯唇角,“那么最好先好好考虑清楚我之前给你的提议。” 阮舒:“”所以他又绕回了要她“卖”给他的那件事 030、是我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031、我怕死,担心不安全 阮舒始料未及地怔了一下,很快张口唤他:“三哥。” “在哪里” “家里。” “出来。” 算不上命令的口吻,但简单直接得令人觉得强求。 “三哥,太晚了,抱歉,我明天还得上班。” 傅令元紧接着她婉拒的话诱惑道:“我和陆少骢在一起。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阮舒霎时沉默。 傅令元突然挂断了电话。 不出十秒钟,手机里进来他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地址。 阮舒盯一瞬,眼瞳微敛,随即熄灭屏幕的光亮,转身上楼。 半个小时后,城南。 整片的建筑群,早年是工厂,废弃空置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一些潮流青年和艺术青年所占据,变成了他们经常进行创作活动或者极限运动的地带。 阮舒把车子停在外栏,只身往里走,满眼都是五颜六色错综复杂的涂鸦。 这个点,仿佛才是他们最活跃的时间段,沿途经过的每一栋建筑里,几乎都有人。 随着耳中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她最终来到了傅令元指示她的娱乐竞技区域。阮舒踏进厂房里时,跑道上正有一辆摩托车从弯道上腾空飞落,车轮蹭地的角度极其刁钻,却还是没有打滑。四周围观的十几个人十分捧场,立马又是吹哨又是呼叹的,其中带头的那个就是栗青。 一个个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动静又如此大,场面像极了聚众斗殴。 脑中闪过些许旧事。阮舒极轻地蹙了下眉头。 “阮姐。” 响在耳畔的突如其来的陌生叫唤令阮舒愣了愣,偏头便见人高马大的赵十三耸搭着脑袋,抬手指着某个方向:“老大在那边。我过来领你过去。” 阮舒等着赵十三带路,然而赵十三却是依旧耸搭着脑袋,站定不动,只是手臂舒展开一个“请”的姿势。她狐疑地迈步,赵十三这才也跟着走,在她的斜后方保持半个步子的距离,手臂始终在为她指明方向。 阮舒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把她当贵宾呢。 正面对跑道的方位,是一座三四米的小高台,远远地就能看见傅令元挺阔的背影。阮舒踏着锈铁的简易楼梯走上去。上面就他一个人,挺俊的身形倚在及腰高的铁栏上,观赏着跑道上的情形。 听闻动静,他回过身来,对阮舒招手:“过来。” 阮舒特别不喜欢他这种手势和这种口吻,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不再靠前,问候道:“三哥。” 他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风衣,衣领高高地竖起,半遮住他利落的下颌弧线,较之那些西装革履,才是更适合她印象中的他。 “站那么远,看不到车。”傅令元提醒。 阮舒眺了一眼,道:“还行,视角挺好的。”旋即她指了指铁栏上的斑斑锈迹,“我怕死,担心不安全。” 傅令元轻笑,并未勉强她。 “三哥不玩吗”虽然捡了这句话问,但阮舒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如今的傅令元怕是不玩车了。 那会儿,他不知从哪搞来了一辆二手摩托车,特意拿去修车厂改造,装上那种能轰隆隆响的大马达。血气方刚的青年似乎都极爱那种风驰电掣的痛快,比开四个轮子的要酷拽得多。唐显扬羡慕死了,粘在他屁股后面的时间更久了。 除了在公路上撒手飙车,傅令元和他同为有“车”一族的哥们还寻了处废弃的跑道,经常一伙人半夜瞎闹。有次周末晚上,她有幸被唐显扬带着去见识过世面。 傅令元峻峭的眉峰应声微微抬起:“还记得” 恐怕很难忘记吧阮舒抿唇,笑而不语,终还是又朝前迈了两步,抱臂立于栏杆前,眯起眸子盯一眼跑道上那道在炫车技的人影:“陆少骢” 傅令元笑笑,算作默认,随即单刀直入:“你是为了三鑫集团对林氏的投资项目,试图搭陆少骢这条线。” 上回他说他总会知道,果然他知道了。 “三哥和陆少骢有多熟”她这么问,暗含的自然是她想更了解一些,他和陆少骢之间的友谊是何种程度的。 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有我在中间作为桥梁,你也会马上变成他的朋友。” 阮舒面上不动,心底不由微讶一下。 傅令元掏出烟盒,对稍加示意,她没反对,他才抖出一支烟卷,叼进嘴里。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跳跃。他稍稍垂下头,靠近打火机。火光摇摇曳曳,映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眼窝尤其深邃。 旋即,烟雾溢出,弥漫在他的脸庞边。 打火机熄灭。他抬头,深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呼出来,透过青灰色的烟雾看她。 032、可我只想要你 “怎样要不要做这笔买卖” 傅令元的表情慵懒散漫。不知是光线的缘故还是错觉,他的眼睛此刻看来格外深黑,眼神笔直且一瞬不眨,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阮舒别了一下头发,微弯唇角:“三哥,如果称其是笔买卖,那么口头上的承诺必然不靠谱的,我们必须得先坐下来,商议条款,拟制合同。你从中规定我能够从你这里享受到的便利,我则从中规定,将自己卖给你的期限。如此,将来若有了分歧,彼此才能够有判定依据行事。” 傅令元抬起眉毛,有点揶揄地说:“果然是商人,生怕吃了半点亏。” “不,我是为三哥着想,担心三哥吃亏。”阮舒淡淡笑笑,实话实说道,“所谓买卖,都是你来我往的等价交换。三哥帮我这么多,却只是要我的身体,是不是太不划算了我总觉得心里虚得慌。” “况且,以色事他人,总会被厌弃得快。到时合同的条款又摆在那儿,三哥就真的亏大了。” “你真为我着想。”傅令元朝她迈近,几乎要贴到她跟前,手指撩起她刚刚别至耳后的那绺发丝,轻嗅。 橙花的香气淡淡地传递于鼻间。 “你不该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女人。”傅令元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阮舒退后一步,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腰后却是一下靠上铁栏。 她滞住。 傅令元的两只手臂自两侧一左一右地按在铁栏上,瞬间将她圈在他胸膛前的小方范围内,眸光清锐地凝注她:“都谈及合同,代表你同意了” 倚着铁栏,阮舒微微往后仰身,回避他强势的气息,轻笑:“三哥,这真的是一笔亏本买卖,请三思。或许你可能换成其他条件。” “可我只想要你。”他的口吻毫不犹豫且果决,向她倾身,俯首,“亏本也甘愿。” 在他的唇要触上来之际,阮舒伸出手指挡在他的嘴上,眉清目明,款款地笑:“这情话,真动听。现在若换成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怕是根本抵挡不住,立即沦陷。” 傅令元挑挑眉峰,笑容仍在,眼眸却不经意深了一度:“看来这样的话你听得太多了。” 未及阮舒回应,突然传出调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美人在怀,难怪你一直呆这上面不下去。阿元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说了今晚陪我赛车的。” 傅令元保持着与她的暧昧姿势不动,偏头望向来人,斜斜勾了勾唇,闲散地道:“你都说了我美人在怀。美人当然比陪你赛车重要。” 阮舒亦循去方向,目光越过傅令元的肩头。 正是刚从跑道上下来的陆少骢,手里尚抱着一顶头盔。他似才看清楚被傅令元圈于怀中的女人是她,唇角顿时噙出抹别有深意的笑:“原来是阮小姐。” 阮舒自陆少骢的语气里听出丝端倪,下意识地看傅令元,眼神有点询问的意思。 “是啊,是阮阮。”傅令元冷不丁替她回答。 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令阮舒心底陡然绊了一下。 033、我很久没有开车带阮阮兜风了 下一瞬,傅令元的手臂顺其自然地揽上她的肩膀,带着她朝陆少骢走去。 同时,他故作亲昵地俯首凑在她的耳廓边,压低音量道:“那晚他第一时间就让人调查你。你人还没出酒吧,他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呼出的气体撩动她的碎发簌簌。他话里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在说,陆少骢并非傻子,但凡她露出半丝刻意接近陆少骢的心思,陆少骢轻而易举就能知晓她的目的。她的身份太明显,太容易被看穿。 可她想怼回他。她没把陆少骢当傻子,她也不是傻子,怎会以为区区美人计就能搞定陆少骢 傅令元将时间拿捏得很好,赶在行至陆少骢面前时结束对她的“耳鬓厮磨”,阮舒并没有机会开口。他在沙盘上摁灭手中的烟头,然后才扬扬下巴,问她:“认识的吧” 他此般言行,阮舒已明白他先前在电话里所说的可以介绍她和陆少骢认识,是哪种方式的介绍的。形势之下,算得上是他变相的威逼利诱。 和他对视一秒后,她的心中很快作出于自己最有利的权衡,对陆少骢伸出手:“你好,陆少,我是阮舒。” 陆少骢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摆摆手,朗朗笑开:“私下里的朋友聚会,你不用拘谨得像会议室里谈生意。阮小姐盛享海城的女强人名声,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傅令元瞍她一眼。阮舒其实只是先试探陆少骢的态度罢了,闻言微弯唇角收回手,紧接着听陆少骢问傅令元:“你不给正式介绍一下吗” “你不是已经认识了”傅令元的语气漫不经心。 陆少骢瞅一眼阮舒,很是故意地问:“我知道她是阮小姐,可阿元哥你还没说你和阮小姐之间是什么关系。” 傅令元只笑笑:“你小子。” 旁观两人的对话,阮舒刻意观察了陆少骢的整副神情。 性格貌似挺随性的,尤其对待傅令元的态度,半是朋友半是兄长的感觉。至少以她个人目前浅薄的看人经验判断,傅令元所言非虚,他和陆少骢很熟。 “你特意把阮小姐叫来,不会是要一整晚在这和她处着吧”陆少骢意在坚持不放弃提醒傅令元赛车一事。 “当然不是只在这处着。”傅令元一只手臂依旧搭在阮舒的肩上,另一只插兜,眼风闲散地扫向阮舒,扬起一边的嘴角,“我很久没有开车带阮阮兜风了。” 闻言,阮舒的心底又是轻轻地一绊,望进他晕染了陈墨般的湛黑眸子。 对视之下,傅令元的笑意愈发浓,显然看出她还记得那一小段回忆。 陆少骢抱着头盔将两人的眉目传情收进眼里,玩世不恭地笑:“那行了,正好jolie也闹着要我带她兜风,咱们一起啊~” jolie就是陆少骢的新晋女伴。这回是位混血妞儿的小嫩模,大冬天的还穿短裙黑丝,彰显一身的火辣身材,连抬腿坐上陆少骢的那辆暴龙时,都不忘以最前凸后翘的姿势。 对于坐摩托车兜风这种事情,别说现在已经步入熟女年纪的阮舒,就算是年少时期,她的内心其实都是抗拒的。但她十分清楚,今晚她得配合傅令元在陆少骢的面前秀恩爱。 幸亏,傅令元挑的是辆造型中规中矩的摩托车,不似陆少骢那般酷炫高调,阮舒的心理比较好接受。 接过赵十三递来的安全头盔,阮舒刚套上,傅令元的手指悄无声息地伸到她的面前,体贴地帮她调整带扣的长度,“咔哒”一声轻响,扣好。 “谢谢三哥。”阮舒语声俏丽。 傅令元松开手,抬起眼皮子,睨一眼她被包在安全帽里露出的那双淡静的眸子,然后给自己戴头盔。 一切准备就绪,陆少骢的暴龙发出巨响当先就开出去了,傅令元跟在第二位,往后才是他们的兄弟,成群结队地在深夜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飚车。 阮舒坐在车后,闭着眼睛,感受着不停从眼皮子上掠过的斑驳光影,两只手臂紧紧地箍着傅令元的腰,趴在他的背上,好像稍微一松懈就会被猛烈的风吹走。 她什么都听不见,除了隔在安全头盔外的呼呼风声和震得人心抖的轰隆隆。速度让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内心深处隐隐地有股兴奋升腾上来。 久违的,熟悉的,如同突然重逢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也曾这样坐在傅令元的车后,前所未有地与刺激同在。 034、你要不要先验验? 就是那次唐显扬带她去见识世面,运气不太好,碰上傅令元他们和另外一伙人抢场地,险些打起来。后来双方决定赛个车轮胜负,哪方赢,以后场地就归哪方。 傅令元自是代表他们一方出赛的人。而那边的人为了炫耀,故意带了个女人坐后座里,增加难度。傅令元岂会任由对方羞辱,便将她这么一唯剩的女生给拎出来了。 那危险程度等同于玩命,何况她完全是局外人,根本不想卷进去。然而到底年轻气盛,傅令元不过激将她几句,她便上当了。彼时短短几分钟,风驰电掣的速度刺激得她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最终的结果是傅令元赢了,而她在那之后的三天,还时不时地感觉自己的魂魄是飘在半空中的。 自回忆里抽身,阮舒察觉车子行驶的速度好像缓了下来,轰隆隆的巨响也渐渐消失。少顷,她狐疑地睁眼,才发现他们这辆车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大部队,从高速路上下来,转入一条静谧无人的街道。 路两边是茂密的阔叶树和藤蔓植物,叶子都黄了,落叶却还没尽,纷纷遮挡住了头,“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合同你想怎么拟,就怎么拟。” 阮舒沉默两秒,视线定在傅令元脸上,一笑:“三哥,你没有任何要求,令我惶恐。” 傅令元的眼风扫过来,勾唇:“我不会坑你的。” “我说过的,这笔买卖若只是如此,你不划算。”阮舒再度提醒他。 傅令元的身体蓦然前倾,两只手臂亘在桌面上,靠近她两分,表情有点忍俊不禁:“我也说过,我无所谓在你这里做亏本买卖。” “为什么”阮舒凤目微敛。 傅令元斜斜勾唇:“因为我觉得值。” 话落,他捞走她面前的关东煮,走到垃圾桶前扔掉,并吸完最后一口烟,捻灭烟头后,立起风衣的衣领,朝她扬扬下巴:“走,我送你回家。你的车就先留在那边,明天再过来开。” 阮舒起身,感觉方才飚车之后的兴奋感还在。盯着傅令元挺阔的背影,她想起马以曾经问过她,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会不会尝试和他做做看。 蹙蹙眉,她举步朝傅令元走去。 傅令元拎起阮舒的那顶安全头盔,转身正准备递给她要她戴上,突然感觉嘴角一阵湿热。 他低垂视线,正见她柔软的唇瓣落在他冒出青茬的下巴。 下一瞬,她的两只手臂圈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三哥,你要不要先验验货” 035、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看着我 淡淡的橙花香气萦绕,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连话都直白地说出来了,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深深凝注她。 阮舒微扬眉尾,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略略蕴抹挑衅的意味,仿佛在说,“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怂了” 傅令元的脸上顿时兴味儿满满。 便利店的斜对面就是一家酒店。 走进房间后,傅令元的大掌立即揽过她的腰肢,灼热的吻倾覆而下。 阮舒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紧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周身仿佛全被他硬朗而强势的气息所包围。 身体的摩擦令她陌生,她立马转移注意力在唇齿间的纠缠。由他主导,她竭力尝试回应。 他熨烫又粗砺的手掌沿着她的腰慢慢下滑。 感觉体内那股余留的兴奋劲惨遭不适感的碾压,所剩无几。阮舒抓紧时间,有点手抖地在他身上摸索,去脱他的衣服。 归功于傅令元富于经验的技巧,还算比较顺利的,她仰面躺倒在床上,他压上来的一刻,她稍微有些不适地轻皱了眉,其他倒没什么。 “睁开眼睛。”傅令元的嗓音自上方散下来。 阮舒的眼睫颤了颤,并没有睁,只是提醒他:“三哥,**一刻值千金,你还是快点吧。” “可是你浑身都是僵的。怎么,很紧张”傅令元轻笑,“不应该吧你不是经验丰富” 阮舒莞尔解释:“和你,毕竟还只是第一次,不晓得你是否有什么特殊癖好,稍微分了神。” “噢原来如此”傅令元状似恍然,“看来我得加把劲做功夫,我吻了你这么久,你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说着,他倏地执住她的下巴,“你放心,我没什么特殊癖好,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和你做。” 阮舒略一犹豫,沉默两秒,终是缓缓地睁开眼,瞬间对上他眸底的一抹欲色。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傅令元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重新低头叼住她的唇,手掌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荡。 口腔里充斥满他的味道。 阮舒努力地让自己有所回应,努力地让自己迎合他,却好像仍然挽留不住那最后一丁点的冲动。 突然的,傅令元离开她的唇,停下所有动作,撑起身体,皱眉俯视她,神色间依稀夹了丝困惑。 在心底酝酿已久的心慌气闷感涌上来,阮舒再压抑不住恶心感,将身上的傅令元推开:“不好意思” 她捂住嘴下床,匆匆跑进洗手间里,蹲在地上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阮舒顺势坐到地上,瞥一眼安静的门外,不由苦笑一次失败的尝试。 在里面冲了个澡,一身舒爽后,她穿着酒店的浴袍开门走出去,张望了两眼,才在窗口捕捉到傅令元的身影。 听闻动静,他转过身来,嘴里含着根抽到一半的烟卷,目光意味不明地慑在她身上,眉头深拧。 036、我将彻底征服你 垂眸斟酌片刻,重新抬起眼皮子时,阮舒已组织好语言,端着笑脸询问:“验货的体验特别差吧” 傅令元眉峰清凛:“你怎么回事” 阮舒没有直接回答他,自说自话:“我再三强调过的,如果你只想要我的身体,这笔买卖你不划算。现在相信了所以,你还是更换交易条件吧。” 略一顿,她补充:“当然,若你决定不做这笔买卖了,反正合同还没签,咱们就这么散了,继续各走各路,我也没意见。你的帮助对我只是捷径,倒不是唯一的选择。不过今晚让我在陆少骢面前露脸,还是非常感谢你。” 话毕,阮舒去捡自己先前被脱了丢在地上的衣物。 “你到底什么毛病”傅令元眯眼盯住她,猜测着问,“性冷淡” 对上他充满探究的视线,阮舒笑得疏离:“什么毛病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男人来讲,上我还不如上一个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傅令元有些好笑地在唇齿间重复这四个字眼,抬起手,吸了口夹在两指间的烟,吐着烟雾,玩味道:“那你更该做我的女人。” 阮舒脚步应声微顿,抱着自己的衣服,站定身形,看向他。 “做我的女人,我来治疗你的性冷淡。”傅令元语气闲散,却俨然透出一股子胸有成竹。 “三哥,我以为刚刚的体验,已足够让你受挫。”阮舒颇为不屑地哧一声,“是不是但凡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最粗最大最持久,就算贞洁烈女在你们身下都能轻而易举变荡妇” 说完,她自己都被自己口吻间的恼怒吓一跳,仿佛对他的积怨已久,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暴露。 话已出口,无法收回,阮舒稍抬眉尾,最后道:“想要征服我,不是简单的财大器粗就可以。” 做人留一线,今后好见面。拐弯夸他一句“财大器粗”,当作补偿吧。 “呵,”傅令元笑了一下,缓缓的,有点懒,“我没碰过贞洁烈女这一型,不晓得她们会不会变荡妇。但是” 他故意滞了滞,两三步走到她的跟前,倏地一把揽住她的腰:“我能让你变荡妇。” 音落,他俯身,咬住她的唇,狠狠吮吸一口。 新鲜而浓重的烟草味陡然渗进她的喉咙。 他两次三番地强吻她,貌似令她有点习惯,虽然自己依旧做不到回应,但她发现自己对此的不适感并不如先前强烈了。 阮舒的神思晃了一下。 傅令元松开她红润的唇,转而用手指在上面轻摩,半是蛊惑半是建议:“还没磨合过,先别判定我不行。我说过,越有挑战性的女人,我越喜欢。性冷淡的你,让我更兴奋。” 是够兴奋。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能够清楚地感受他的炙热。 傅令元斜斜勾唇:“确实,我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有一条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的捷径摆在面前,何苦舍近求远据我所知,林氏的董事会,就在半个月后。” “总而言之,亏不亏本是我的事,你只管提你的要求。要拟合同就拟合同,找我签字就行。”他的指腹略微狎昵地轻触在她浴袍两侧领口间露出的沟壑上,信誓旦旦道:“我将彻底征服你。从外,到里。” 阮舒眉头一跳,注视着他别有深意的神色,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并未立即明确地应和他,不过也没有立即拒绝。 傅令元了然地笑笑,抛出诱惑极大的橄榄枝:“周五晚上,三鑫集团的慈善晚会,来当我的女伴吧。” 隔天傍晚,阮舒临时决定提前半个小时离开公司,前往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路上她没有打电话预先告知马以,在会客室里等了一会儿,待最后一个病人走了以后,她才得以进去马以的诊疗室。 相较于前台对她的突然到来的诧异,马以淡定得不像话,如同今天本就是她该来看诊的日子一般,拿出了她的病历,摘下笔帽,低头在上面先写了点什么东西。 然后他暂时放下笔,以一贯十指交扣平放在桌面上的姿势注视着她,“说吧。” 阮舒暗呼一口气,单刀直入:“我和那个男人尝试了一次。” “哪个男人” 这个问题,马以其实是明知故问。 出于她潜意识里的不信任,她每回在他这里的谈话,措辞都异常简洁。他一直在试图引导,引导她多加描述“描述”,表达的是个人的主观感受。所用的描述词携带着浓重的感**彩。 “上次告诉过你的,那个把舌头搅进我嘴里说要包养我的男人。” “你们还保持联系” “是。” “这次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我主动。” “为什么主动” “你问过我,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会不会尝试和他做。” “当时是什么机会” “我有点兴奋。” “为什么有点兴奋。” “他带着我刚飚完车。”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多少有些审视的意味:“和他进行到哪一步”显然猜出,她的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他的手指进来了一小截。” “然后呢” 阮舒闭了闭眼,交握的双手不由紧了紧,缓缓吐出三个字:“很恶心。” 又是这个形容词。 注意到她表情的僵硬,马以正打算继续问,阮舒蓦地睁开眼,站起身,扶着额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不想再说了。” 马以灼然地注视她略微发白的脸色,沉默两秒,语气无波无澜地说:“随便你。” 打出租车回去的路上,阮舒不停地揉眉心,无比后悔自己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跑去马以那儿。 因为董事会的日渐迫近,她最近真的有些焦躁了。 必须得稳下来 抵达住宅区,阮舒没让出租车开进去,让师傅停在了大门口,打算自己散个步。刚下车,瞅见前面停了辆眼熟的保时捷,一男一女站在车门边,女人踮起脚吻住男人,男人像是犹豫了一下,终是搂住了女人的腰。 037、你读书读傻了是不是? 阮舒面无表情地观赏眼前两人的缠情蜜意。 少顷,他们松开彼此,女人春风满面地朝里走,依依不舍的样子。 男人站了两三秒,转身准备上车,这才发现了阮舒,猛地愣住:“舒” 阮舒踱步至唐显扬面前,站定。 唐显扬下意识地瞥一眼方才林妙芙离开的方向,想要和阮舒说点什么,然而喉咙像被什么黏住,完全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她便开口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我”只吐出一个字,唐显扬卡住了。 阮舒的眼眸清黑地盯住他,一丝温度都没有,令他感到陌生和些许害怕。就算是上一回被撞见他陪林妙芙去医院,她都没有如此冰冷的反应。 “舒”唐显扬深深吸一口气,老实相告,“我爸妈不小心知道妙芙曾经为我堕胎的事情了。” “所以呢”阮舒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全部都不喜欢,我最近已经和他们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了。他们的思想比较传统,这回得知妙芙为我堕过胎,把我狠狠打了一顿,要我对她负责。他们他们对妙芙的印象一直还不错,妙芙也很喜欢我,我想” “啪” 干脆利落的耳光打断了他未讲完的话。 “为什么我以前就没觉得你是个这么渣的男人呢”不论是表情抑或语气,无不彰显此刻阮舒的愤怒。 唐显扬僵硬着身体,顶着火辣辣的脸,没有吭气。 两人认识十多年,她鲜少将真实的喜怒表露于人前,尤其越长大越如此。像今天发这么大脾气的情况屈指可数,惶论出手打人了。他预感,这一回她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 沉默两秒,再度开口时,阮舒已稍微控制住情绪,却仍难掩愠气:“上次你和她之间的意外,我没有怪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妹妹存着怎样的心思。我相信更大的责任得归咎于她。况且也有我的问题。” “可是现在,你明明不喜欢她,还和她搅和不清,给她希望如果你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应付父母催婚的对象,请你立即滚出我们的生活我和她再不和,她也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你这样理直气壮地糟蹋她未来的人生” “糟蹋”二字刺痛了唐显扬,“如果只是为了应付我的父母,我只要在那些相亲对象里挑一个就可以,不是吗” 他的双手按在阮舒的两肩上,“和妙芙处对象,是我慎重考虑过的。我并非不喜欢妙芙,只是可能差了那么一点的火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结婚以后,我会对履行丈夫的责任,对她好。我们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是家世清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唐显扬你读书读傻了是不是”阮舒越听火气越大,忍不住对他再次扬起巴掌。 视野范围内,突然又有一辆眼熟的车在这时驶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038、枝不能随便乱攀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输入“情趣用品”四个字。 039、我的口味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谭少是有什么事吗”阮舒面容平静,有意无意地提一句,“没事的话,请放个行,还有人在等我。” “不用跟我强调傅令元。”谭飞骤然上前一步,把阮舒抵在墙上,身体几乎全压贴上去,“不就是勾搭上傅三,你拽什么拽” 阮舒默不作声地冷眼迎视他。 “他的花边新闻你见得少吗前几天不是还有他和那个小花旦的头条他不过和你玩玩而已。”谭飞轻嗤,提议道,“与其等到时被他甩了,不如早点醒悟来跟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知道的。他能帮你的,我同意能帮你。” 说着,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往她的唇上凑。未及碰上,他感觉身下一股力量袭来,直逼胯间,连忙躲开。 阮舒的膝盖还是狠狠地撞上他的大腿外侧。 始料未及之下,谭飞猛地踉跄,一瞬狼狈,待反应过来,阮舒已挣开他,站得远远的,眯起的凤目里一片冷然:“谭少,留着你的喜欢给其他女人吧。” 话落,她握紧手里的黑色香奈儿,快步离开。 谭飞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理了理衣领,冷笑:“给脸不要脸。” 回到座位上,刚坐下,便见傅令元眉峰清凛地盯着她看。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三哥” 傅令元的手伸过来,拇指抚抚她的下巴,隔两秒,似笑非笑地摇头:“没什么。” 他转眸打量她的旗袍,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口风光,夸了句:“果然适合你。很漂亮。” 阮舒倒是想起来问:“这是迎合谁的口味选的衣服” “你这是什么问题”傅令元挑挑眉梢,“我选的,当然是我的口味。” “” 阮舒不由揉了揉眉心是她想多了。 拍卖还在继续。紧接着恰好听主持人在报幕,下一件拍卖品是林承志捐出来的。 阮舒自然来了兴趣,凝睛仔细看向前方。 屏幕闪出图片,正见画面上,一个女人被蒙住眼睛,手脚皆捆绑于床上。 一瞬间,阮舒的后背浮起森然的寒意。 040、别低头,贱人会笑 照片将她的脸拍得异常清晰,即便被蒙了眼睛,也轻而易举地能辨认出是她。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身上盖着件毯子,没有全裸。 虽然毯子其实并不宽大,只从她的胸口覆至半截大腿为止。 那些欢爱的痕迹,显而易见。 阮舒感觉得到,此时此刻,她是全场的焦点,各色的目光悉数集中于她身上。耳畔捕捉到嗡嗡嗡的窃窃私语。 今夜过后。她的坏名声,怕是将更臭。 她的大脑突然有点懵。 她以为随着人流手术,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此了结。 可为什么她会被人拍了照片又为什么照片会出现在今夜的慈善宴会 然后更多的问题来了 既然被人拍了照片,难道代表那天晚上不是意外,而是被算计 这照片究竟是对她趁虚而入的男人在完事后拍的。还是那个男人离开后,别人拍的彼时她昏迷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手脚都解了束缚,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和自己浑身的狼藉,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林承志既然有照片,那么他就是策划她遭遇强奸的人 问题是,拍卖品都需要事先登记,竟会荒唐地让他出售自己侄女的艳照 一边是思绪竭力镇定地运转,一边,阮舒看见台上主持人讶然的表情,后台的工作人员迅速地将她的艳照换掉。 但这个“迅速”的功夫,已足以让在场的人将照片上的她观赏个透。 肩头蓦然按上来两只宽厚的手掌,将她的身体扳侧,霎时与傅令元面对面。 湛黑的眸子凝定在她的脸上。眉峰蹙起,充满询问和关切。 阮舒的神思晃回,露出微惑的表情:“嗯怎么了” 见她反应微妙,陆少骢好奇地抢话:“你不会是还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吧” “噢”阮舒的视线往屏幕一睇,表示自己清楚状况,随即收回,眉宇间甚是云淡风轻,“左右不过是张照片罢了,又不会死人。况且并不是裸照。”滞了滞,她紧接着补充道,“就算是裸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终归只是副皮囊。” 话语间竟隐隐透一股子的禅味儿。 陆少骢微愣,饶有趣味地盯住她,笑了笑:“有点意思。” “这算作陆少对我的夸奖吗”阮舒浅笑盈盈,眸光流转,似是丝毫未受这个意外的影响。 “当然是夸奖。阮小姐豁达得我自愧不如。”陆少骢啧啧称奇,继而承诺,“慈善晚宴是我们三鑫集团主办的,出了这种事情,我们有义务帮你追究责任,何况你还是阿元哥的女伴,我更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的头朝某个方向转了下,冷笑,“林承志是你大伯父对吧呵呵,我算是开了眼界。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闹幺蛾子。” 阮舒抿抿唇。不吭气。 转回头,正见半晌没言语的傅令元深深注视她,目光颇具研判,眸底别有深意,约莫和陆少骢一样,尚惊讶于她淡然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 阮舒冲他扯扯嘴角,弯一丝无恙的笑。 傅令元的眸色当即又深了一度。 以慈善捐款为目的的拍卖会,一般不太有为了某件拍卖品而你争我多的情况出现,是以流程比较快。不多时,所有的东西都有了买主。拍卖结束,进入接下来的晚宴。 晚宴的序曲,是由今晚的东道主领开场舞。陆少骢和他的女伴舞至半曲左右,其他人陆续加入,舞池渐渐热闹。 周围的座位空了一圈。 少顷,傅令元伸手到她面前。邀请道:“走吧,我们也跳一支。” “你确定要和我跳”阮舒眼神狐疑。 傅令元挑眉:“和你跳怎么了” 瞥见不远处林承志面色阴沉地正朝她走过来,阮舒不再多说,直接把手放到傅令元的掌心,“好。” 坐在场边时,身上便不乏目光,随着她与傅令元两人走入舞池,更再次夺了焦点。 阮舒的手虚虚搭在傅令元的肩上,沉默地与他轻舞漫步。半晌,始终等不来他的开口,她只能主动道:“抱歉,连累三哥和我一起难堪了。” “原来你会觉得难堪。”漫不经心。 “毕竟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坦然承认。 “所以表现出来的淡定是在演戏”语气懒懒询问。 “那倒也不完全如此。只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口吻嘲弄调侃。 傅令元垂眸注视她,兴味儿满满。 阮舒抬眸对视他,言笑晏晏:“三哥没有其他话想说了” “要说什么” “比如,你不好奇照片里头,我是怎么回事” “你想告诉我” “并不想。”阮舒如实相告。 傅令元摆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阮舒紧接着问。“作为三哥的女伴,我如此丢你的脸面,你是否在心里悄悄考虑收回与我的买卖” 傅令元睨她:“试探我” “依旧是好心建议。”阮舒轻笑,扬眉,“我不是个好女人。你该知道。” “正好。”傅令元勾唇。“我也不是个好男人。你该知道。” 他的大掌在她的腰际用力一揽,令她紧紧贴近他。 “还想继续呆在这里被人当猴看”他俯身,唇边故意腻到她的耳垂,低声。沉磁的嗓音晕开暧昧。 阮舒靠在他的肩,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将众人的各色目光收入眼底,明媚地笑:“带我走。” 方才算是因祸得福,搏得陆少骢的同情,对她的好印象更进一步。而陆振华今晚既然来不了,她也失了继续留在宴会上的理由。待傅令元与陆少骢打过招呼。阮舒跟着他离开。 他的吉普的车型就像他人一样,洋溢硬朗之感。车内宽敞,比一般轿车舒适,阮舒第一次坐时,就很喜欢。 似乎还新放了松香。减弱了原本的烟草味。 傅令元瞍一眼她静谧的侧脸,兀自启动车子,也没说去哪里。 约莫二十分钟后,深夜无人的阳明山山过,有些男人抽烟是为了压制**。” 阮舒:“”当她没问。 风开始吹得大了。虽然她穿了外套,但为了穿旗袍好看,她底下就穿了薄款的丝袜,冷不丁被冷风灌了个透。不禁打了个颤。 傅令元看在眼里,抬起没抽烟的那只手,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 阮舒没动弹,任由他搂着。 不多时,烟燃到尽头。傅令元捻灭烟头,扔掉,在空气中停顿片刻,把阮舒拥得更紧些,额头抵上她额头:“去我那儿。” 他那儿。是不到二十分钟车程一小区的套房。 现代简约风格的装潢,打理得干净规整,没有太重的生活气息,乍一看像进了酒店似的。 阮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下打量。咕噜噜的烧水声从厨房里低低地飘出来,间歇伴着柜门关合、杯盘碰撞之类琐碎的动响。 她起身。兀自寻了洗手间进去。 洗漱台上,男士洗面奶、手动剃须刀、剃须泡沫、须后水、面霜,都是最基本的东西,品牌倒是极其讲究。除此之外,一条浴巾,一条毛巾,一支牙刷,未见女人的痕迹。准备点说,这处房子,他可能暂且没有带其他女人来过。 待阮舒出来,傅令元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两件外套都脱了,只剩里面的白衬衫,最上头的两粒纽扣解开,两腿交叠,姿势闲恣。 “先喝点茶。”他抬臂指了指茶几桌。 她本以为,他一回来就要直奔主题的。阮舒端起茶杯,凑近吹散热气,浅浅啜一口。 白瓷杯上赫然留下她的唇印。 深红的一痕。 傅令元瞥一眼,起身,“我去洗澡,客房还有一个浴室,你用。” 阮舒放下茶杯:“好。” 041、我是要你当傅太太! 客房像是专门为“客”而准备的,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包括女性的换洗衣物。全新,未拆过封的。 阮舒先给自己卸了妆,散掉发髻,脱掉旗袍,穿着内衣裤走进浴室里,拧开水龙头冲了个热水澡。顺便把自己换下来的脏内裤洗一洗挂起来晾上。 裹上浴袍,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下意识地坐到床边。旋即想起什么。又起身,走出客房,走向主卧。 主卧的门没关,阮舒还是先抬手叩了叩门,才叩了一下。一副**的男性躯体从浴室里堂而皇之地走出来。 “洗好了”注意到她杵在门口的身影,傅令元扭过头来问她一句,脚下的步子尚在自若地迈着,全然不在意自己此刻正赤身**面对她。 那天在酒店里,两人虽已到坦诚相见的地步,但因为她始终闭着眼,到最后也没正眼瞅过他的身体。 先下乍一瞧,阮舒的粗略印象是,“行走的荷尔蒙”。 她记得,年少时的他,样貌给人英俊清朗的感觉。这次重逢,因为岁月的积淀和常年的锻炼,他的脸部线条完全硬朗起来,多了许多男人的味道。 不过没料到,脱光衣服的他。更男人。 他径直走到床头柜,捋起烟盒,掏出一根烟卷往嘴里叼,但并未点燃。转眸见她的目光盯在他人鱼线上方、小腹下方的疤痕上,傅令元略一勾唇,冲她招招手,“过来。” 阮舒从疤痕上挪开视线,移至他似笑非笑的脸上。 她说过的,她不喜欢这种召唤方式,令她感觉他像是在召唤豢养的宠物。 下颔微扬,阮舒站着没动。 傅令元挑挑眉峰,又唤了一次:“过来。” 这回,他略去了招手的动作。 阮舒这才朝他走,距离他一步时止步。 “想知道它是什么伤口么”傅令元垂一下视线,示意那道疤痕。 阮舒不否认自己的好奇,点头:“想。” 疤痕不大,三分之一拇指左右,有些年的样子,缝合过结了痂,形状变了,但能辨别出原本应该偏于圆形或者椭圆,而且是穿透型的伤痕。 她的心里其实隐约浮出猜测。 傅令元显然看穿她的想法:“你猜的是对的。” 得到他的肯定,阮舒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这是和平年代,普通人的身上怎么会有枪伤。转念她又暗暗笑话自己对啊,普通人不会有。可傅令元 “不怕”因为嘴里咬着烟卷,傅令元偶尔一两个吐字糊了音。 “还好。”阮舒微微歪了歪脑袋,“因为它就是个过时的凝滞的存在。”她咧嘴笑了一下,补充道,“当然,如果是实物摆在我面前,我会吓尿的。” 最后那个稍显俏皮的措辞和语气,让傅令元不自觉弯弯唇,诱惑着问:“想不想摸摸它” 音未落,阮舒的手已兀自触上去,一看便是本就跃跃欲试,只等他这一句话。 傅令元的笑意愈浓:“什么感觉” 阮舒微微蹙眉,手指在疤痕的突起上摩挲两下,才说:“和一般人疤痕的触感没太大区别。” 表情依稀浮现一丝失望。 傅令元略略眯眼,干燥的手掌当即覆在她的手背上。抓住她的手,带着往下滑,握住:“现在这个和一般人的有区别了吗” 太突然,阮舒尴尬一秒,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傅令元却抓得牢。她这一收手,反而握得更紧。 手心的触感随之益发膨胀、热烫。 她只能竭力保持不动,微仰头,淡静地迎视傅令元审视意味极浓的目光。 两人就如此般静静的。她穿着浴袍,他裸着身体,他抓着她的手握着他的老二,相互注视,其他什么都不做。气氛十分奇怪。 少顷,傅令元先绷不住,拧眉:“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有”阮舒顿了顿。嘴角微抿,“我的手有点酸。” “”傅令元放开桎梏。 阮舒的手总算得以松开他的老二。正打算去洗个手,傅令元的大掌率先抬起来,抽掉她浴袍的带子。 胸前蓦然风光大开,阮舒怔一下。回归淡定。 他的两只手紧接着伸到她的颈侧,自肩头拨开领。 整件浴袍霎时从她光滑的皮肤脱落,掉到她的脚边。 房间里开着暖气,一瞬间褪光,凉意阵阵。阮舒不禁轻轻激灵一下。 傅令元打量她的酮体,目光灼然,像在欣赏奇珍异器般。 顷刻,他迈上来,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啃噬上她的脖颈。 真的是用牙齿在轻轻地啃咬,配合舌头湿热的舔舐。 阮舒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双手抱在他的背上,掌心在他的背上摸到了几处凹凸不平的触感。 又是陈年旧疤 来不及多想,颈上皮肤的有点刺痛又有点痒。拉回她一瞬间的分神。她蹙眉不动,有四五秒的时间,她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箍在她的腰上,不经意间屈伸时,小臂肌肉随之收缩、伸展。蕴满力量地与她腰上的皮肤发生摩擦。 宽敞的房间,两人站立着相拥,安静地缱绻。 氛围貌似不错。 然而最终,她的注意力还是被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恶心感给压倒。 察觉她身体刹那间的僵硬,傅令元停了一下。暗沉的嗓音贴在她耳廓上问:“还是没有感觉” 阮舒不吭声,努力压下恶心,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嗅他身上夹杂着淡淡烟草的沐浴露的香气。 傅令元的手托住她的臀,猛地将她提高腾空,使得她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侧,抱着她,压上墙。 这样的姿势,他火热的研磨近在咫尺。 好像他失了耐心,打算直接跳掉中间的环节。 意识到此。阮舒脑中的某根神经顿时绷起,推搡他:“三哥。” 后面没出口的潜台词是“不要”。 如果他此刻强行,她怕是根本无力阻止。 但他还是停下来了。 不仅停下来了,而且将她从他身上放回到地上。 退开两步远,他皱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神微微探寻,沉吟不语。 这样光着身体被盯久了,多少还是有点尴尬。阮舒别开脸,捋了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抱歉道:“不好意思,扫你的兴致了。” 傅令元轻笑一声:“难道得像照片上那样,再把你蒙住眼睛绑在床上,你才会有感觉” 阮舒的眼皮跳了跳这种想法,她自己也曾揣度过。 可,那是太耻辱的记忆了 见她因为他的话,表情变得不太对劲,傅令元收了半分笑意,双手抱臂:“不必道歉。是我承诺了会治好你,但凡没成功,责任都在我。” 他轻轻抠了下嘴唇,笑笑:“看来是我太中规中矩了。下一次给你尝试点新鲜玩意。今天这里临时没有准备。” “”阮舒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傅令元走去床边,拽起浴巾围到腰上,接着往浴室走,几步后似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你这是心理疾病” 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被问起病因。阮舒眸光闪了一下,只回答:“我有在咨询心理医生。” 傅令元略一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如同已习惯不去冒昧追问他人**。。 他进浴室后,阮舒也捡起浴袍回去客房,快速地又冲了次澡,挑了件素色的女式睡衣换上。 整理自己的衣物时,她从包里翻出那份拟好的合同,才想起来这件事。带上它去找傅令元。 傅令元不在卧室。客厅里,他穿着灰色的抽绳运动裤和灰色健身工字背心,就地做俯卧撑。双臂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 阮舒没打扰他,就在一旁看着,半晌。他才翻了个身停下来,双手在后面一撑,坐在地上喘气。 “三哥平时都是这么晚还在健身吗”阮舒随口一问。 傅令元稍稍抬眉,目光散漫地扫到她脸上,勾唇笑:“这不是原本该做的床上运动没做成嘛。” 阮舒:“” “找我”傅令元敏锐地盯住她手里拿着的几张纸,“什么东西” 阮舒抽出其中的一份递给他,强调措辞:“我的卖身合同。” 傅令元挑眉,接过,才看完第一句就绞住,对她掀眼皮子:“性伴侣” “怎么了吗”阮舒以为哪出了错,仔细翻看自己手里的一份。 傅令元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拧眉:“你把我们之间的关心定义为性伴侣” 阮舒狐疑:“有什么问题吗” 转瞬,她想到“性伴侣”好像确实体现不了他们的互利互助,便又问:“那三哥觉得该怎么定义合适” 傅令元冷哼一声,当着她的面直接把合同撕了,“我想你搞错了。” “什么”阮舒莫名其妙,凤目眯起,浮一丝冷意,“难道三哥要我简单粗暴地打上炮友情人” 傅令元的眸子又清凛又深黑:“我是要你卖给我,可不是要你给我当情人当炮友当性伴侣。” 他逼近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是要你当傅太太” 042、“傅三的老婆”这个名头 钻石200加更 阮舒诧异地抬起眉毛,不过一瞬,笑出声:“三哥,你太能开玩笑。” “我是不是开玩笑,你看得很明白,这种时候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傅令元完全收起了闲散。 注视他沉肃认真的表情。阮舒渐渐收起笑意,神色归于沉寂,只留嘴唇稍微还剩一点弧度:“我的理解可不是这样的。” “我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理解的。”傅令元口吻冷硬地反驳。 “反正我的理解不是这样的。”阮舒森森凉凉地重复。强调完,转身就要回房间。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拽再一拉,阮舒直接被他带回来,一把撞进他的怀里。 “我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理解的。”傅令元亦重复着强调,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语气冷沉,“有区别吗归根结底还不是同样一笔买卖你执拗个什么劲儿” “有区别。不一样。”阮舒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有什么不一样”傅令元眸光锐利。 “我不想。”阮舒神情冷淡。 “不想什么”傅令元手指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我不想给你当老婆。”阮舒嘴角微微抿着。显得克制隐忍,默一秒,瞳仁幽黑地看着他,曼声道:“我宁愿当炮友,当情人,当性伴侣,也不想给你当老婆。” 傅令元似有点被她惹毛了,眼色微冷,“无论是炮友、情人抑或性伴侣,有哪一个名头比我傅三的老婆来得有威慑” “确实都没有。”阮舒拂开他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却没能挣脱开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干脆不浪费力气,紧接着道,“可是,你傅三的老婆。我干不来,也没资格高攀。” “干不来”傅令元轻嗤,丢出话,“少在我面前装没自信。” “高攀”傅令元又轻嗤,丢出话,“少在我面前装卑微。” “我怎么就干得来了”阮舒蹙眉,“你当初明明说,我卖**给你就可以,如果给你当老婆。我卖掉的就是我的下半生。” 傅令元哼一声,不怀好意地说:“现在好像是我在卖自己的**来治你的**吧” 阮舒:“” 傅令元紧接着堵她:“条件你依旧拟,合同我依旧签。我没有对你做任何限制和要求,怎么就卖掉你的下半生了” 阮舒狭长的凤目里转瞬即逝一抹精光:“包括卖肉的期限,我依旧可以自行设定” 傅令元极轻地眯一下眼,带着烟草味的粗粝指腹抚上她的面庞,点头:“是。你自行设定。” 阮舒定睛瞅他,面色沉凝,心下思绪百转。 那日林承志对她的警告犹记在耳。若她答应。还是真是一语成谶,攀上傅家的高枝了 阮舒自然并未当下给出明确答复。翌日,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艳照门”并未流出。不过,她作为傅令元的女伴一起出席三鑫集团慈善晚宴的事情在几个圈子里传了个遍。 关于她和傅令元之间关系的猜测,多数人认定她和前几个绯闻女友一样。很快就会成为炮灰。只是因为她本就狼藉的名声,大家对于她炮灰的命运,不若对其他女人同情。 好笑的是。即便流言在贬低着她,也因为“傅家”和“三鑫集团”这两个关键词,影响了这一天在公司里开会时。原本站队林承志一边的好几位高层,纷纷明里暗里地对阮舒示好,表现出愿意倒戈的心。 会议结束后。林承志寻着机会,跟着阮舒进到她的办公室里来。 “林总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在刚刚的会议上讲完吗”阮舒坐进皮质转椅里,以公事公办的脸睨他。 林承志在她对面落座。似笑非笑:“昨晚你没回家,在哪过的夜” 阮舒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讥嘲,卸下领导的谱,闲适地往椅背后一靠,然后回以一贯的笑脸:“大伯父,我又不是第一次晚上没回家。之前你和大伯母可从未询问过我的去处。” “和傅家老三在一起”林承志不接她的太极,自顾自地问,别有意味地盯一眼她今天身上的连衣裙。“大伯父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喜欢穿裙子了,还是红颜色的。” 这条裙子确实不是她的。她昨晚临时去的傅令元那儿。总不能还穿晚宴上的旗袍来上班,裙子是从客房的衣柜里借来的。阮舒倒是头一次知道,林承志连对她的着衣风格都有所留意。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个发现令阮舒心里头愈发警觉。面上,她旋开笑意,转移话题,“大伯父有闲工夫关心我穿什么,不如多花点心思跟进三鑫集团投资林氏一事的进度。” 经提醒。林承志的脸沉了沉,稍稍倾向阮舒一些,放低音量道:“昨天晚宴上,你的艳照,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舒抿着唇,不作回应。 林承志以为阮舒不相信。解释道:“我送去拍卖的确实是一张照片,但是一张获过奖的摄影作品。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竟也没有给我详细地记录清楚。现在大家都误会是我拍卖自己侄女的艳照。” “小舒,你是聪明人。好好想想就知道,做这件事,对我根本毫无益处。我不会傻到在这种关头公然羞辱你。” 见阮舒依旧没有反应,林承志略一顿,笑了笑,道:“那是你自己的照片,你比我清楚是如何来的。能拍出你这种照片的,肯定是之前和你交往过的男人。小舒,你该是和其中的某一位没有断干净,才阴沟里翻船的吧我早提醒过你,女人的资本是有限的。” “呵,还把脏水一并泼到我身上来。早点告诉大伯父,谁是这么搞。大伯父顺道连你的仇一起报。”林承志一边咬牙切齿,不忘表现出对她的关怀。 阮舒皮笑肉不笑:“我先谢谢大伯父的关心了。” “不过,”林承志话锋一转,目光别有意味地逗留她脸上,笑笑,“原来小舒你喜欢和人玩s.。” 043、车子震动得厉害 阮舒表情无波,再一次不给林承志反应。 林承志也继续无视她的不反应,自说自话:“傅家老三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估计对你过去的荒唐事并不太了解,只听说你的美名,所以一时对你图新鲜。但昨晚你那样的照片曝光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啧啧,很难不令人对你的私生活有所猜测。” “大伯父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很确定地告诉你,没有男人会想和一个已经被周围好些人穿了透并随时有可能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认认真真地谈感情。小舒。你年纪不小了,别再乱折腾,踏踏实实地找个与咱们家门当户对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或者不门当户对也没关系。比咱们家矮一截的或许更合适,只要对你好,咱们家又不是没钱多养一个人” “大伯父,侄女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很有潜质,不去当媒婆真是可惜了。”阮舒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看似含笑的眸子里毫无温度,“是最近太闲了吗闲到大伯父连三姑六婆的生意都揽来做了,一门心思关心我和谁处朋友,连在公司都要揪着我大加教育。” 办公室的门恰好在这个时候叩响,阮舒应了声“进来”,助理推门而入。对林承志问候了“林总”后,提醒阮舒今天要会面的合作商负责人已经来了。 阮舒点点头,从转椅里起身,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大伯父应该很喜欢我的这间办公室,既然闲着,那尽管爱呆多久呆多久。原谅我无法奉陪与你唠嗑,毕竟现在公司还是我在管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处理。” 话闭,她利落地往外走。 林承志并未因她这番嘲讽生怒,目送她的背影,最后门要带出去的一刻,与跟在阮舒身后的助理无声地对视一眼。 晚上,刚到家,庆嫂便迎上来,向阮舒汇报林妙芙的异常。 “三小姐傍晚回来到现在两个多钟头了,只把自己反锁房间里,晚饭没吃,连夫人的佛堂都没去,敲门她也不应。我悄悄贴门上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好像有哭声。” 看来是唐显扬做出正确的选择了。抿抿唇。阮舒吩咐:“去把她房间的备份钥匙找给我。” 少顷,阮舒端着庆嫂备给林妙芙的吃食上楼,直接用备份钥匙开了她的房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乍一看好像并没有人。 阮舒将吃食搁桌上时,发现桌上摊着相册。相册里,她和林妙芙以前的合影,全部都被抽出来剪成两部分,而但凡有她的那一部分,面容完全被刮花。 幼稚。 阮舒轻嗤,随手翻了下相册,不想,一翻就翻到那张唯一的五口全家福。 那是林妙芙一周岁当天去照相馆拍的。照片上的林妙芙打扮得像个小公主。被面容温柔的庄佩妤抱在怀里。她则**岁的模样,站在后排,梳两扎大麻花辫,笑得竟还挺开心的。 阮舒瞬间被彼时自己天真无知的笑容刺了眼睛。神思一晃,她冷眼扫过照片上另外两个人,迅速地把相册合上。合上后,她的手指按在桌上,蜷成拳头,紧握数秒,才随着胸口一口浊气的吐出缓缓松弛。 随即她行至床边,盯着被子里鼓起来的一团人形,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 林妙芙蜷缩着身体在睡觉。时不时还抽噎一下。身上的衣服没换,脸上的妆也没卸,眼睫上残留着水珠,眼线完全被泪水晕开。眼眶处黑乎乎的,眼睑下淌出黑色的泪痕。 阮舒面无表情地注视她,顷刻之后,正准备将她叫起。她突然翻过身来,眼睛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缝,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又阖上。不出两秒。她倏地重新睁开眼,惊异地从床上爬起来,生气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视线扫过房门的手把,林妙芙又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进来干什么” “想你是不是要把自己饿死在这里面。”阮舒的眼皮子掀她一眼。示意桌上的饭菜,就要走。 “我不要你管”林妙芙甚是抓狂。 反观阮舒,很没所谓的样子,语气带了点冷:“随便你。爱吃不吃。” 林妙芙委屈的眼泪哗地下来:“是你我知道就是你又是你从中作梗唐叔叔和唐阿姨都很喜欢我,他本来也都答应等我毕业就和我结婚的突然改变主意肯定是因为你和他说了什么” 阮舒眸光微凛:“我告诉过你,就算我和唐显扬分手,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早点收了这条心。别再背着我偷偷去找他。否则我自有办法让你想见都见不到他。” “你害死了爸爸害得哥哥被抓害得妈妈吃斋念佛现在又来阻碍我的幸福”林妙芙抓起枕头对准她砸过去。“你自己每天在外面和男人勾三搭四却破坏我正儿八经谈恋爱下贱下贱” 阮舒抬起手臂挥开。枕头恰好飞向桌子,打翻搁在桌上的碗盘餐具,摔碎一地。 她的眸子黑得幽深,竟是笑了一下,缓缓道,“是啊,我是下贱可我这么下贱的女人不要的男人,你还要死要活地往上贴。你岂不是比我更下贱我们俩还真是好姐妹。” 林妙芙愣了愣,又羞又恼地再次抓起枕头狠狠丢过去。 阮舒已快一步开门走出去。 枕头砸中门板后掉落到地上。 林妙芙抱成一团嚎啕大哭。 这两天,林氏在商场里搞了两场大型养生现场会,主要目的在于给大家传播养生知识。并给在场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免费赠送保健品。最后要结束的那天下午,阮舒带上助理去巡视现场。 活动特别成功,阮舒少不得要对特意邀请来的宣讲专家表达感谢。正相聊甚欢,忽听有人在喊“下面的人小心” 等阮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冲过来的助理及时推开。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大块广告牌自头顶上方坠落,将将砸在方才阮舒所站的位置,发出哐当一声巨大的响声,掀起一阵灰尘。 “阮总,你没事吧”助理一副余悸未定的紧张模样,关切地询问阮舒。 “没事。”阮舒蹙眉摇摇头。方才在上面作业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向阮舒鞠躬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今天有个新手,手心滑了汗,没抓稳广告牌” 未及阮舒回应。助理当先怒气冲冲地叱骂:“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知不知道刚刚只要稍微迟一点就砸到人了这么大的广告牌,万一出人命呢新手就可以随便砸广告牌你们的负责人呢把你们的负责人找来” 对方懵了一下,苦起脸请求:“拜托不要找我们负责人,否则我们一整个月就白干了” “这是你们的失职,本就应该负起责任”助理语气咄咄。 音未落,但听阮舒突然接过话:“不必了。没关系。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下次记得注意点。” “可是阮总” 阮舒瞥一眼欲加多言的助理。 助理被她眼底的锐利震了震,立即止了嘴。 对方感激不已,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如果事后发现有什么问题,联系他负责任。 助理帮忙收下号码,惴惴不安地对阮舒道歉:“阮总,是我擅作主张了” 阮舒沉默地盯了助理一会儿。淡淡道:“今天的工作结束,你可以下班了。” 从商场出来,阮舒却并未回家,先开车转去医院被助理推开躲避广告牌的时候,脚稍微扭了一下,虽然走路无碍,但隐约有些疼。 检查倒是没有大问题,医生叮嘱若是再不放心,可以找外面的师傅帮忙推拿两下。 去到医院的停车场要拿车时,阮舒发现她车旁边的一辆福克斯位置停偏了,挤得她这边竟是连车门都没法打开。 偏偏另外一边是顶柱子,她自己先前停车时也未太留意,贴得柱子太近,遂,她连试图从副驾驶座上车的方法也行不通了。 满以为福克斯的主人不在,阮舒倚在车身上,思忖着只能干干等人家回来挪车。 但见福克斯忽然晃动起来。 阮舒稍怔,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车里头有人。而瞅着这车身震动的频率判断,车里头的人貌似在嘿嘿嘿 她瞬间无语。 车窗黑乎乎的,完全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当然,阮舒并不是想窥探,她只是犹豫要不要敲车门麻烦对方给她挪个车位再继续。 忖不过两秒,决定还是不去打断人家好事为妙。她迈开步子打算走远些加以回避,副驾驶座的窗户却在这时缓缓降下,不期然露出傅令元轮廓沉笃的脸。 “你”阮舒微讶,紧接着看见了驾驶座上的女人。 低v的领口展示着对方胸前的沟壑。竟又是那位小花旦。 “三哥,好巧。”阮舒旋开笑容,不经意瞟到他懒散扯开的白色衬衫的领口处,赫然印了朵漂亮娇艳的唇痕。 044、走,我手把手教你 不等傅令元有所回应,阮舒的视线径直掠过他,看向小花旦:“不好意思,我的车卡住了,能不能麻烦你挪点空间让我的车出去” 小花旦不知为何先瞥了眼傅令元,才点头:“好。” 阮舒闪开身。 小花旦启动车子。开出停车位。 阮舒连忙上自己的车,出来后,在福克斯旁边停了一下。打算对小花旦道个谢。 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傅令元不由分说坐进来,“砰”地重重关上。 “三哥,你” “开车。”傅令元简洁地说,侧脸略微冷淡。 近距离之下,阮舒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女人的香水味,显然属于小花旦。并且,她这才看到,除了衬衫领口的吻印。他的脖子上还有一记手指甲的抓痕。 血丝尚在,目测新鲜出炉。 他这是和小花旦性行为不和谐 阮舒蹙眉,隔着车窗扭头望向福克斯里的小花旦。 小花旦也正隔着车窗盯着他们,鬓边发丝微乱,表情则不是特别好。 而因为此刻没了傅令元的阻挡,以阮舒视线的角度,恰能透过小花旦的衣领缝隙,看到她半裹于胸衣内的雪团,雪团上有掐痕,但颜色已有点偏暗,应该不是刚留下的。 “不走吗”傅令元再次出声,嗓音微沉。 阮舒应声回过头来,睨一下他的眉峰轻锁,抿唇笑笑,拧转车钥匙发动车子。 第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停,阮舒才趁着空档问:“三哥要去哪” 傅令元原本正从兜里摸出烟盒,闻言动作顿住,似想起什么,又将烟盒塞回去,脑袋沉沉往椅背仰了仰,转眸看向阮舒,不答,反问:“两三天没消息。嗯” 他上回都弄到她的号码了,若真想找她,完全可以主动联系,却非得在如今碰着面故意问罪。掂着心绪,阮舒用极其官方的理由搪塞,“公司事情太多,有点忙。” 察觉她的敷衍,傅令元嘴角勾出弧度,又问:“合同细则拟得如何” 虽然她未明确答应。但他俨然默认为事情板上钉钉。阮舒其实还没最后下定决心,笑着继续搪塞:“合同拟条款得慎重。每个细节可都是将来遇到问题时所需要依仗的凭证,不是吗” 绿灯亮起。阮舒回神开车。 “明明百利而无一害,你还生怕吃了亏。”傅令元闲闲散散。 “正因为太过百利无一害,才让人不得不谨慎。”阮舒一板一眼。 “疑神疑鬼。”傅令元有些好笑。 “小心驶得万年船。”阮舒固执己见。顿一两秒,纳闷地问,“我以为三哥更习惯不羁的生活。是一个不喜欢被婚姻束缚的男人。” 傅令元唇角一挑:“你指什么束缚” 当然是指他的性需求。阮舒腹诽,不自觉想起他和小花旦方才在那车上的动静,很快敛起。笑笑摇头:“没什么,我随口一提。” 傅令元黑眸清亮,像是洞悉了什么似的。说:“傅太太自然有权力,也名正言顺,能够清理傅先生身边所有的花花草草。” “”阮舒只当作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以旁观者的口吻,颇为同情地叹息,“你的傅太太可真辛苦。” 一时无话。 傅令元又习惯性地摸出兜里的烟盒,抖出根烟卷,没点燃,只叼嘴里。 伸手抽纸巾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个精致的礼盒,没有封合,好像新拆的包装。他不禁挑起眉峰。顺便就取到面前来:“谁给你献殷勤了” “嗯”正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开车的阮舒闻言迅速地瞍一眼,发现傅令元手里拿着的东西,头皮一炸。连忙喝止:“别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傅令元已打开。 见状,阮舒迅速大赚方向盘靠边紧急刹车,伸手要去抢礼盒。 傅令元侧过身,仗着自己身形高大的优势,轻巧地将其护于怀中,脸上的笑容,连“荡漾”一词都不足以形容了。 “跳弹,嗯润滑液。嗯共振器,嗯”傅令元如数家珍似的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辨认,故意报出他们各自的名称来。 阮舒:“”她发誓,她已经很多年不知道“窘迫”二字怎么写。 前些天出于好奇,她在电子商城订购些情趣用品。商家很体贴消费者的保密心理,把这些东西装在漂亮的礼盒里。以私人礼物的方式寄送过来。 彼时秘书把她的快件送进她办公室,连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怎么会有人给她寄礼物,拆封打开一看。她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这种东西自然不能留在公司,当晚下班她就带出来了,一直搁车上,没有特别留意,也就忘记这件事。 谁料 还好,她很快恢复镇定,抱臂听他满是揶揄地将它们全部报完,反口戏谑道:“三哥涉猎甚广,竟然认了全” 傅令元唇角斜斜地扬起,不让她转移话题,别有深意地感叹:“原来你喜欢用这些小玩意儿” 阮舒强撑着表情淡定:“你没看见是装礼盒里的吗我打算送给客户的,还没来得及包装。” 傅令元压根听不进她的狡辩,从成套的自慰棒里捻起最大的一支,打量两秒后,对阮舒稍抬眉:“阮阮,这玩意儿的尺寸根本不如我。” 阮舒:“” ok,她认栽 阮舒不再接傅令元的话,重新发动车子,握紧方向盘,对他饶有兴味的眸光目不斜视。 不多时,她在某个路段靠边停下车子:“三哥,你到了。” 傅令元尚记得他根本没有告诉她他打算去哪,闻言,他朝车窗外望,硕大的“天上人间”的招牌映入眼帘。 傅令元挑眉看阮舒。 “三哥难道不是想来这”阮舒的表情故作无辜,“我瞅着你在车上的时候明明很想抽烟,难道不是在压制**” 这话怼的是那晚在阳明山顶他对自己烟瘾的解释。 瞥一眼尚搁在傅令元怀里的情趣用品礼盒,阮舒紧接着慷慨道:“这些东西既然三哥喜欢得都舍不得放手,就送给三哥,正好你进门就可以用上了。” 她笑得异常璀然,狭长的凤目透着黠色,摇曳着车窗外的霓虹光彩。 傅令元眯起眼,勾着唇,熨烫的大掌揽上阮舒的腰:“走,我手把手教你这些玩意儿该怎么用才最体现情趣。” 045、那我来了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走进“天上人间”隔壁的酒店,开了间房。 傅令元说要准备点东西,阮舒先去洗的澡。 少顷,她从浴间里出来,傅令元正从门口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冰桶。搁到房间中央的那张小圆桌上。冰桶里冻着一瓶红酒。 “等我一会儿。”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触了一把,然后走进浴间。 这家酒店就挨着“天上人间”,平日大多数的客源也是这么来的。因此。房间的整体装潢风格是浪漫暧昧的。傅令元给开的还是豪华间,家私全是浅蓝色,包括窗幔和帷帐,也是同色,并滚着淡淡的金边。 床是圆形的,软得身体能陷进去。情趣礼盒里的东西全都被拆了包装,七零八落地散在被单上。视线轻顿一秒,挪开,她又发现浴间的条纹花玻璃在凿透一块的隔墙上投出里面男人的身影来。给氛围再添了热情和撩人。 傅令元出来时,看到阮舒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两条大白腿微晃,手上不紧不慢地拨弄湿漉漉的长发。有水滴落她小巧分明的锁骨上,在本就白皙的皮肤上开出晶莹的花。 他走去小圆桌前,拿起冰桶里的酒,用开瓶器打开软木塞,“砰哒”一声。阮舒这才自窗外收了目光,望向他。 傅令元端着倒好酒的一只高脚杯走过来,阮舒以为他是要给她。然而在她跟前站定后,他只是自己呡了一口,瞥了眼窗户外面,询问:“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阮舒淡淡笑笑。 她只是发了几秒的呆,在想,今晚的开房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和慈善宴会那晚性质不一样。当时她是在履行两人的约定。而他讲清楚是要她当他老婆之后。她还没答应,那么她没必要和他做。 可她莫名其妙跟他进来了,并且即便现在想明白了,她也没想要走。 眨眼的功夫,傅令元的酒杯见底了。 都说酒能助兴,阮舒也想喝一点,兀自从飘窗上下去,走到小圆桌。刚拿起酒瓶,傅令元也走回来了。把空空的酒杯递到她面前。 阮舒顺势就帮他倒上半杯。他的另外一只手按在她的嘴巴上,指腹摩了摩她的唇线,待她给他倒好酒,他的面庞忽然贴上来,菲薄的嘴唇压上她冰凉的唇。 她以为他只是吻他,然而他的嘴里原来含着一口红酒,瞬间便喂进她的嘴里。他的舌紧随其后探进来,在浓郁香醇的红酒里,纠缠上她的舌。 他的呼吸很烫人。也沾染着酒精的味道,喷洒在她的面庞,并一点点将热度传递至她身上。阮舒渐觉自己被酒精特有的迷离所包围。以致于分开的一瞬间,她有点恍惚。 嘴里的红酒已吞咽入腹。好像连他的味道都携带进她的身体里。 “感觉如何”傅令元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用鼻梁蹭她的鼻梁。 阮舒神思晃回和他吻过几次了。这好像是她最投入最没有杂念的一次。 傅令元显然早察觉她的“进步”。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指腹来来回回地摩挲,诱惑:“再来一次。嗯” 阮舒抬起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微微歪着脑袋:“好。” 傅令元扬眉,端起他先前放桌上的酒杯,含了一口。稍低头。 阮舒踮起脚,迎上他的唇。 她难得的主动令他对她的掠夺更加热烈。 他慢慢地靠前,她慢慢地后退。退到脚跟碰到床脚,她坐到床上。 他站在床边,站在她的面前。俯低身子,一只手绕至她的身侧,按在床上。 她难得完全放松地沉浸其中,他亦享受至极。 这样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不知多久,傅令元当先松开她,稍稍拉开来些许距离。俯睨她。 素来清明的凤眸少见地蒙了层薄薄的雾。 他笑笑,执着整个过程中一直被他握于手中的酒杯,倾侧杯口。 杯子里流出的液体缓缓浇到她的脖颈上。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淌,一路冰凉与热烫相撞。阮舒不禁颤了颤身体。 他随手将空了的酒杯丢到地毯上,然后弯身。低头,咬上她的脖颈,开始缱绻。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她觉得浑身的骨头好像隐隐生出难耐的痒,可她的意识在抗拒她此时在她身上所做的事情。 阮舒咬唇,不自觉地往后仰身。 她往后仰一分,他便又凑近一分。 直到她躺在床上躲无可躲。 内心深处强烈地想要推开他。 她闭上眼睛,咬紧齿关,强迫自己忍住,忍住过了这一关也许就好了 傅令元却主动停了下来。 大概是她的身体反应实在太不自然。他没法继续了阮舒抬起手心盖住自己的脸,不去看他的表情,抿着唇没吭气。 傅令元也没说什么,阮舒只感觉身上一轻,他翻身下床去了,脚步悉窸。渐远,停住。 然而她耳中捕捉到冰块被搅动的哗啦声。 随即,他窸窣脚步又靠近。好像在床畔站定了。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阮舒狐疑,正打算睁眼瞅瞅。忽然省略不可描述 她只觉自己完全无暇其他思绪,省略不可描述 少顷,耳畔传出傅令元散漫而不经心地发出一声轻笑。 闻声,阮舒恍恍惚惚地偏头看他。 傅令元不知何时已侧躺到她的身边来,单只手支着头,嘴里还咔哧咔哧地咬着刚刚没有用完的冰块,“上次说了,要给你尝试点新鲜东西。是不是比你那些小玩意儿有意思” 阮舒的深思尚有些恍,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有些软绵绵地抬起手心,按在他**的胸膛上:“三哥” 一句称呼,就是回答。傅令元的双眼眯起,勾起唇角,咽下嘴里的碎冰,翻身覆上来,指腹温柔地抚着她额上的细汗。 阮舒抱住他。 收到她的暗示,傅令元眼神渐暗,深不见底。 “既然感觉正好,那我”他语调缓缓,无形中透露着魅惑,低下脸,凑近她。 046、扫黄 关于男的给女的玩“冰火两重天”,阮舒以前只在美剧里见到过。 大概因为她对**素来无感,所以彼时看到剧里的女主角那**得快要死去的表情,她除了本能地觉得恶心之外,更觉得女主角的演技做作、夸张、矫情。 未曾料想,有一天,她竟然能够亲身体会到。 那种一会儿像在冰上,一会儿像在火上的刺激 傅令元还问她有没有感觉。 如果这样还没有感觉,她就真的是具行尸走肉了。 到现在,她的身体仿佛还漂浮在半空没有完全落地。 绝佳机会,阮舒预感接下来应该可以水到渠成。 傅令元慢慢凑近她。 阮舒扫见他脖子上的那抹小花旦抓痕,想起来提醒他:“套。” “一定要”傅令元轻啄一口她的唇。 阮舒的眸光闪闪。手指触上抓痕,浅笑不语。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脸上的表情霎时深意起来:“吃醋” 阮舒失笑,环住他的脖子,微微歪头,状似牛头不对马嘴地反问:“三哥是老司机。应该从来没有女人能够受住你这般温柔相待” 一出口,便发现这又是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她对自己有点无语。身体太飘,连脑子都跟着不好用了,竟然会问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果然,傅令元神色间的深意更甚:“还不承认你吃醋了” 阮舒笑笑,不想再越描越黑。 傅令元反而转口问起她,目光充满探寻:“我挺好奇,既然性冷淡,以前那些男人都是怎么和你处的,嗯要不要和我分享分享你的性经历远的不说,就显扬,他呢他碰你你也犯恶心” 阮舒心突了一下,笑:“三哥不会是在怀疑我只对你性冷淡吧” “那倒没有。你身体的反应很真实。”傅令元在她的面庞上流连地吻,嗓音渐暗,“明天把合同给我。傅太太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 阮舒抿唇不语,抱他更紧了些,任身体漂浮,等待他的远航入港。 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砰砰砰”地敲响。用劲还挺暴力的。 傅令元和阮舒皆一愣,未及两人反应,房门一下从外面刷开。 几乎同一时间,傅令元迅速揪过被子,盖住他们的身体,下一瞬,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闯进来,目光不善地盯住他们,冰冷着脸道:“警察扫黄。现在穿好衣服,出去集合,检查身份证。” “” 扫黄 阮舒的嘴角抽了抽,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听到最后四个字,傅令元挑眉睨了眼她,嘴边勾出一抹弧。 男警毫不客气地说:“呵,我们抓到的每一个卖淫的,哪一个不是说自己关系正常” 对方的视线刻意在四处融化成水的冰块和地上一堆的情趣用品上扫了扫,显然不相信。 “别废话赶紧出来”男警目光鄙夷,语气特别不耐。 阮舒曾听闻过一些不端的警察在扫黄过程中存在暴力行为,眼下光是看这位男警的态度,她算是信了一大半。 “你是哪个局的”一直未出声的傅令元语调闲散地忽然开口,“c区分局刘局长管辖的吧”他摸住下巴,似乎在琢磨什么,随即问,“你是治安科的,还是从其他队里调来当帮手的” 男警察一愣,不过很快哧声:“少在那装。套近乎这一招我们见多了。” “你在干什么呢整层楼就差你这个房间了。队长在催”外头又探进来一警花询问。 男警察连忙应和:“马上就出来。” “清梨。”傅令元懒懒地冲那位警花叫唤。 警花闻声望进来,当即面露诧色:“哥你怎么在这” 旋即,她扫见傅令元的手臂半遮半挡着一个女人。不由惊呼:“三哥,你怎么招妓” 阮舒额角顿时黑线。 第二次了。第二次被当作妓女。 她如今倒是有点同情妓女。这世道,妓女和嫖客明明是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换,遭受鄙夷的却永远是前者。 “是你三嫂。”傅令元沉声纠正着,似笑非笑地看一眼阮舒。 阮舒心里头在这个新称呼上绞了一下。 那位警花也因为这个词怔了怔,凝睛仔细打量阮舒,忽地讶然:“咦原来是你啊” 看她的反应,认识她阮舒蹙了蹙眉她过去只和傅令元有所接触,与傅家的其他人不曾有交集,只知傅令元往上有两位哥哥一个姐姐,往下则有一个妹妹。所以眼前的这位警花就是傅家幺女傅清梨可她没印象自己见过她。 男警察早在傅清梨对傅令元喊出那声“哥”时便知不妙,确认着询问:“小梨子,你们认识” “你不听见了嘛,是我哥和我嫂子。”傅清梨嬉笑着挥挥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他们俩碰巧了在这耍闺房之乐。不好意思啊老王,咱们先出去吧,我亲自去和队长说明情况。” 说罢,傅清梨招呼那位男警察离开。带上门前,她探着脑袋冲傅令元攥了攥拳头,似乎打了什么哑谜。最后扫向阮舒,她换成了“摆摆”的手势,并且展开抹在阮舒看来有点莫名其妙的笑容。 房间里恢复安静。 阮舒依旧狼狈地裹在被子里,和同样狼狈傅令元无声地对视一眼。她倒是有点想笑。 “还有感觉继续么”傅令元倏地挑眉。 阮舒:“” 先不说她有没有感觉,这原先的旖旎和暧昧都已经被这出“扫黄”扫得荡然无存。再者,一整队的警察就在隔着扇门的走廊上办公,谁能有那份心思继续 傅令元显然也不过是故意如此问,紧接着唇角便斜斜地扬起:“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怎样的**方式。” 想起不久前自己竟从嘴里溢出难耐的嘤咛,阮舒有点不自在。听他这意思,该不会是以后和她做之前,都先来场“冰与火的较量” 傅令元已兀自掀开被子下了床,扭头对她朝浴室的方向扬扬下巴,道:“你先用浴室。我抽会儿烟。” “好。” 身上全是红酒渍,黏糊糊的。 抹沐浴露时,掌心顺着脖颈往下,到胸口。再到小腹,顷刻蓦然意识过来这正是傅令元一路舔舐她身上红酒时的路线。 微一顿,阮舒冲洗掉沐浴露,走到镜子前,抹一把上面的水雾。 里头照出她**的身体。 挺拔的胸,纤细的腰。匀称的腿。热气氤氲之下,白嫩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 阮舒定定地盯着。 已恢复清明的凤眸里闪过一瞬间的疑虑他所看上的,真的只是她这副肮脏的臭皮囊 她淡淡笑一笑结果今天他们还是没做成。 从浴室出来,阳台的落地窗被大大地敞开,冷风吹得窗帘噗噗地响。阮舒敏锐地闻到残留的烟味儿,但并未看到傅令元人。 正忖着。门打开,是傅令元从外面回来。 阮舒用眼神询问他。 傅令元读懂,回答:“问问扫黄行动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阮舒皱皱鼻子。 “暂时不定。”间隔一秒,傅令元补充,“而且我们暂时也不能走。” 知她困惑,遂他又解释:“可能还是需要我们做个笔录。” “要去警察局” “不用。” 阮舒松一口气。 傅令元看在眼里。好奇:“怎么” “三哥不觉得丢人”阮舒弯弯嘴角,似有些自嘲,“开房遇到扫黄,还进局子。若传出去,又是一通可供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花边。” “不好吗男主角是我,女主角是你。”傅令元低笑。 “人怕唾沫猪怕壮。”阮舒眼波流转。 “你怕壮”傅令元勾勾唇。故意玩笑问,旋即摸摸阮舒的脸,“你洗好了,那我进去。” 他脱掉刚穿上的衬衣,又脱掉裤子,光着身体进去浴室。一点儿也没有把她当外人看。 灌进来的风一会儿不消一会儿就将她洗澡时积蓄的暖意吹了个干净。阮舒走过去把落地窗关上,拉好窗帘,然后去沙发上取过自己的衣服换上。 刚穿好内衣,傅令元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打量她两眼,开口道:“你很适合黑色。” “三哥。你好快。”阮舒略微吓了一下。攥过打底的毛衫套好,接着穿裤子。 “我什么都没做,冲一冲就行。”傅令元懒懒,视线凝定在她素养的脸,陡然迈进她,指尖忽而触上她左眼下方的某个位置。 淡淡的一丁儿黑色小点,像是泪痣一般的存在,平时她化妆盖住了,不容易注意到。 他恰见过两次她的素颜。上一次慈善晚宴结束后去他的那处套房,他便发现它的存在。因为她的皮肤太白了,脸上没有长其他的痣或者斑,尤其他亲吻她的时候。看得很清楚。 “什么时候梨花带雨一个给我瞅瞅。”傅令元一副别有兴致的样子。 阮舒摸摸自己的脸颊:“要让三哥失望了。我哭起来很难看。” “是嘛”傅令元的拇指移至她的下巴抚抚。指尖的触感是柔腻的,像捏着凝脂一个二十**的女人能保持这样的皮肤,很不容易。 “我会让你哭得很漂亮。在床上。” 最后三个字,傅令元是凑近她耳畔,唇瓣腻在她的耳珠上说的。 房门突然被叩响。 “你应一下,我去穿衣服。”傅令元捡了衣服朝衣间走。 来的是傅清梨。一打上照面,她便笑着对她直挥手:“嗨,三嫂。我哥呢” “他在换衣服。”回答完,阮舒又觉得不对劲,道:“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噢,好的呗。”刚满口答应。傅清梨紧接着却又道,“三嫂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 “照片” “嗯呐,你和三哥的绯闻照。就是你们一起出席慈善晚宴的照片。”转眸见傅令元从衣间出来,傅清梨才说明过来的原因,“我们队长说你们两个可以不用做笔录。” “现在可以走了。一会儿酒店要查封歇业。”这句话傅清梨看着阮舒说,下一句话转向傅令元,“还有,三哥,妈知道我们碰着面,要我今晚逮你回家。” 傅令元很没正形地揽上阮舒的肩:“你就跟妈说,我和我媳妇在一起。” 话落,阮舒发现傅清梨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似有些欲言又止,转瞬她便恢复轻松,冲傅令元做鬼脸:“要说你自己和妈说去。反正我的任务就是逮住你。” 但听“咔嚓”一声,眨眼的功夫,傅清梨竟是把手铐的一端铐上傅令元的腕,另一端铐上自己。 公物私用。倒是方便。阮舒不由扬眉,趁着这个时候拎起自己的包,对他们兄妹道别:“既然可以走了,那我该回家了。三哥,回见。” 傅令元盯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都看不见了,还看看看。”傅清梨抬手在傅令元眼前挥挥,撇撇嘴,“回去你又得挨揍。” 傅令元笑笑,示意手铐:“回去是挨揍,你还铐我” 傅清梨有点抱歉:“可你一直不回家。妈也不放心。” 傅令元沉默两秒,似妥协:“那走吧。” “好咧”傅清梨喜上眉梢。 两人一起朝电梯走。经过消防栓时,但“咔嚓”又“咔哒”,原本铐在傅令元腕上的手铐铐在了消防栓上。 “我就不回去挨揍了。”傅令元弯弯嘴角,揉揉傅清梨的头发,转身就走。 “三哥~”傅清梨下意识地要去追,却被腕上的手铐桎梏住。她急急摸口袋要掏钥匙。才发现钥匙不在,这才反应过来傅令元方才用的是她的钥匙,气恼地直跺脚。 回到家已是凌晨。经过林妙芙房门口,见门缝尚透着亮光,阮舒稍稍顿了顿步子。 不过两秒,亮光熄灭。 抿抿唇,她继续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公司楼下不知为何聚集了好些人,像是要闹事。 阮舒正打算绕开,从侧门进去,有女人突然尖着嗓子冲她吼:“你给我站住” 047、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 阮舒奇怪地看向对方。 那女人正是从围聚一堆的那几个人当中走出来的。个头比阮舒矮,仰着脖子瞧阮舒,问:“你是林氏保健品的老板” 一般如此问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阮舒先行判断,略一滞,迟疑点头:“是” 闻言,那女人当即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嚷:“老公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害死咱爹” 阮舒尚未反应,那男人冲上来猛地一把推她的肩膀。阮舒一个趔趄,狠狠撞到玻璃门上。 大厦的保安上来拉那男人:“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人家还是一女人” “死的又不是你爸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男人凶神恶煞地吼保安。 那女人紧随其后嚷道:“大家来评评理哟我公公是老老实实的农村庄稼汉,我婆婆去得早,公公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把我老公拉扯大。拼死拼活供我老公读书。好不容易我们夫妻俩有能力了,接他老人家进城里来享福,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这坑人的公司给害死了” “这些无良商人假装慈善地在商场送保健品,结果全是过期的我公公死得惨,都口吐白沫了我们今天一定要讨回个公道” 一番话入耳,阮舒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诧异拧眉。前两天公司在商场养生现场会上免费派送给八旬以上老人的保健品过期吃死人怎么会这样 这对男女还拖家带口的领着三个均未成年的孩子,三个孩子手里皆举有写着硕大黑体的“伸冤”“杀人偿命”“还我公道”之类惨兮兮字眼的牌子。 一家子五口人就如此抱成一团哭,场面十分惹眼。 聚集的数十人被煽得群情激奋,一个个全跟死了自家的爹似的,指指点点羞辱咒骂。 乌泱泱的一片人围过来,阮舒还算镇定,脑子也清醒,稳下心绪。向那对夫妻道,“不好意思,我还不怎么清楚你们所说的这件事,等我上去办公室全面了解情况。如果真是我们公司的保健品有问题吃死了人,我们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你们报警了没有”阮舒十分诚恳地建议,“尽快让警察介入调查。你们现在这样,吃力不讨好,我也无法马上就给出一个说法。” “收起你的假惺惺你不愿意让我们留在这里对大家揭露你们的真面目吧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别想私了我们就是要闹大,闹得越大越好闹到所有的记者媒体那儿去你们这种黑心肝的公司就该被曝光你们别想再继续祸害人” 那女人忿忿地一通唾沫星子,又进一步地煽动周围人同仇敌忾的声援。 阮舒见劝不动,也无法,想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转身就要进大厦。那女人却攥住了她的手腕:“你上哪你就给我呆在这里,等着警察来抓你” 对方有点蛮不讲理,阮舒捺下不悦:“我答应过的,如果真是我们公司的问题,我们一定不会逃避责任。你们不是想要个说法想要个公道我现在就是要上去处理这件事。” “你是要处理事情还是要跑路”那女人冷哼,“我见多了这类社会新闻,都是公司出了事,老板丢下所有员工一个人卷钱跑路想唬弄我们没门” 说话间,那女人又拽住阮舒的衣服,把她人往人群中央拖。 阮舒当真恼了,试图去捋那女人的手。那女人自己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踉跄着险些栽倒。看起来却像是被阮舒推了一把似的。 “你敢打我老婆”那男人当即爆了,一大步跨到阮舒面前,粗壮的手臂遽然一挥,一巴掌打在她的头上。 脑子轰一声,阮舒眼冒金星,摔倒在地,手臂狠狠地在水泥地面上蹭破一大块皮。 “阮总”助理在这时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搀扶阮舒,对那男人道,“你们怎么可以打人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你们这样是妨碍公共秩序,我们已经报警了” 见助理和阮舒是一伙儿的,那男人恼怒地连她一起推倒:“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们**律讨公道的报警就报警我们还怕了你们不成” “无良奸商无良奸商无良奸商”那女人带头,煽动众人包围住阮舒和助理,齐齐喊着口号,响亮地回荡在大厦楼下。一时间气势凌人,路经的行人车辆有不少停下来看热闹。 助理想和他们讲道理,比不过对方人多嗓门大,大厦的保安上前来劝阻无果,试图护阮舒和助理进大厦。 那女人瞧出他们的意图,煽动众人一起涌上来揪住她们不放,双方相互推搡拉扯起来。 阮舒被挤在最中央,混乱中被扯着头发、衣服,时不时就有巴掌和指甲往她身上刮,实话,有官方的人员介入调查,阮舒反而觉得更省力更效率些。 会议结束。任务也全部分配完毕,每个人迅速下去执行。阮舒和林承志各领一半要事,倒是暂且放下了内部矛盾。 晚上十一点,阮舒看完今天调访的一部分记录,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还有仓库清点后送来的数据没看,她已做好了今夜留宿公司的准备。 活动活动酸痛的脖子,阮舒起身,带上钱包和钥匙,打算到留下的便利店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继续工作。 不仅公司只剩她一个人,同在一层楼的其他公司里人更是早就走光了。 阮舒有些愣神地等着电梯,好不容易“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却是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 “吓到了”傅令元将她那一瞬间的神色收进眼里,“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鬼。” 阮舒不接他的调侃,兀自询问:“三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傅令元从电梯里走出来,抬了抬手臂,示意手上的打包盒,道:“没人陪我吃宵夜,找你搭个伴。” 阮舒:“” 他已自顾自朝林氏走,看起来竟是熟门熟路的。 阮舒蹙眉立于原地不动。 几步后察觉阮舒没跟上,傅令元回头,目光懒懒地朝她扬扬下巴:“干什么等你开门。” 阮舒敛起神色,默不作声地走上前。 她的办公室并不大派豪气,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物件不多,办公桌椅、沙发、茶几、饮水机和一书架。书架上所摆的书籍多为经营管理类和大数据类,其余便是文件夹,不见装逼的深奥古籍。窗户边摆有两盆绿植,枝干亦修剪得精简。 完全没有透露出女性特征。 “三哥,坐。”阮舒招呼着,去柜子里翻茶叶,“喜欢什么西湖龙井还是金骏眉” 傅令元盯着她的脸,挑挑眉峰,没说话。 阮舒狐疑:“怎么了” 傅令元走到她的面前,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 048、女人太逞强容易吃苦头 傅令元走到她的面前,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指头轻轻摩了摩她的小伤口:“没擦药” “一点小伤罢了。”阮舒不甚在意地笑笑,借着继续翻茶叶的动作,别开脸,“要不就西湖龙井吧。我这儿的西湖龙井比金骏眉好喝。” 说罢,她坐到茶几前,往茶壶里注水,然后摁下烧水的按钮。茶壶里的水安分而缓慢地升温。 傅令元也坐下,用下巴点了点。示意他搁上面的打包盒。 “谢谢三哥,三哥来得真是巧。我原本就是打算到楼下吃点东西。”阮舒伸手去解塑料袋,将餐盒拿出来。 傅令元听出点意思:“晚上不回家” “还有点事情没弄好。”阮舒垂着视线,打开两份餐盒的盖子。 尚冒着热气的云吞面顿时香气四溢。 她又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交叉着将筷子上的碎屑摩擦掉,旋即搁在其中一份的碗口上,往傅令元面前推。 打底衫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缩到小臂上,恰好露出她那块擦破皮的伤口。 蹭的皮半掉不掉的,渗着的血丝里尚夹着沙子,这看起来不仅是没擦过药,是根本没清理。 傅令元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微微敛眉,眼瞳里透着很不愉快的情绪,嘴上颇为嘲讽地开了句玩笑:“你是知道我会来,特意留给我帮你吗” “原来这里擦破皮了。”阮舒扫一下,眉眼仍淡静,语气带着淡淡笑意,“难怪我手臂压桌上时,老感觉疼。” 傅令元的眸色深了一度。哧声:“女人不是都爱美你倒是好像并不怎么爱惜自己。” “会么”阮舒弯弯唇角,为自己辩解,“只是因为今天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顾上罢了。” 茶壶里的水烧开了,烟雾袅袅,横亘在两人之间。阮舒从他的掌心抽回手,旋即,用茶匙将方才拿出来的茶叶拨入茶漏,行云流水地倒茶、涤茶、分茶,最后捧上溢着清新茶香的小瓷杯,放到他面前。 傅令元往后靠着沙发,将她一连串动作悉数欣赏,无缝转接话题:“早上的视频挺精彩的。” 阮舒抿唇一笑,问:“警察局里,谢谢三哥。” 应该是他帮的忙,所以她和助理连笔录都没做完就被允许离开了。 “刚好去那办点事。”傅令元简单提了一嘴他早上出现在警察局的原因,,随即倾倾身,朝她靠近,斜斜勾起一边的唇,“一进门就看到你的眼神在向我呼救。” 阮舒:“” 傅令元注视着她的眼睛:“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阮舒撩了撩头发,垂一下目光,复而重新抬起:“谢谢三哥,我自己能应付。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只是这次稍微比较棘手。所幸调查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傅令元眉梢抬半分。伸手抚抚她的脸颊:“女人太逞强容易吃苦头。”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浅笑,“不过我不认为自己在逞强。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执拗得非得撞到南墙才会死心的人。我只是认为目前的情况并非完全的绝境,尚余能够努力的空间。从不能从一开始自己就什么都不做,光等着别人来拯救。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帮你,更没有人会永远帮你。” 她的眸光晶亮,闪烁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光芒。傅令元深深凝注,目光既深邃又犀利,直让人觉得自己被看到了最深处。 这种感觉很不好。 阮舒不太舒服,面上依旧不表现,只笑笑,略一指他的餐盒,提醒:“三哥,面要凉了。” 一时没再交谈。 各自沉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傅令元买的云吞面,阮舒第一口就尝出来。是公司大厦后面那条巷子的尽头,一对老夫妻所开的那家小店面。 刚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为了尽快上手熟悉业务,以及另外一些特殊原因,她有近三个月,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办公室里。 彼时经常光顾的就是这家店。店里头客人少,清净。她能够借着吃那一碗云吞面的时间,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 先前觉得挺饿的,现在却是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阮舒从来不在这上面勉强自己,干脆放下勺筷。抬眸,正见傅令元不知何时也已放下勺筷,此刻从她的书架上拿了本万历十五年。 阮舒扫一眼他的餐盒,发现他动得比她还要少。从一开始她便知吃宵夜只是他的借口,现在确认。她自不会多嘴怼他,顺手一并将他的餐盒收拾起,拎着垃圾走出去丢掉。 等她再回来,傅令元却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坐在她的办公桌上。颇有兴致地翻阅她的一本小笔记本。 那是她怕忘记事,平常用来写要点用的。他要翻也无所谓,阮舒没太在意。但听傅令元突然出声:“合同有效期内,乙方不会干涉甲方和其他女人的交媾,但甲方必须保证身体的干净、健康、无传染病。嗯” 阮舒闻言稍懵。下一秒恍然记起,她曾随手在上面拟了几条他们的新合同的条款草稿。 傅令元望过来的目光隐约笼着一层雾霾。 阮舒走过去,将笔记本收回来,笑笑解释:“只是草稿,正式的还没拟好。这几天估计都不会有空了。得麻烦三哥多等等。” “你很大方啊。准傅太太。” 阮舒看傅令元的眼神,从里头看出满满的嘲讽。她摆出不解的表情:“这条细则三哥不喜欢吗这条是专门为三哥拟的。” 她笑笑解释,“这笔买卖,总不能只让我受益。我担心我依旧克服不了障碍,影响三哥正常的性需求。我也知道三哥有不少红颜知己。所以结婚以后,我不会干涉你和她们的友谊的。有了这条细则,三哥也就不必担心合约结束时,我以你婚内出轨为理由故意讹你的财产。” “当然,也因为我不了解你那些红颜知己的底子。考虑万一里头有人私生活不太”顿顿,她觉得点到为止便好,又道:“所以我还是想跟三哥要两个保障。第一,不能碰妓女;第二,和外面的女人必须得戴套。” 最后道:“终归都是为了我们的健康着想。不是吗” 她说话期间,傅令元的目光全程慑着她,盯得阮舒有点不自在。她讲完后,他默了几秒,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如果你觉得必要,那就拟。你随便拟。” 旋即,他跳开这个话题,转口问:“你今晚打算睡这儿不回家” 阮舒点头:“嗯。还有几份报告要看。” 见傅令元从办公桌站直身体,她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伸了伸懒腰。径直朝她的休息间走:“你忙你的,我先去睡。” 阮舒:“” “三哥” “嗯”傅令元应声回头。 阮舒抿抿唇,摇头:“没事。” 虽然傅令元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但多了一个人就是多了一个人,阮舒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尤其休息间的门就斜对着办公桌,他又没关门,她稍微不经意地抬眸,就看到他躺在床上的身影。 注意力多少受了影响,工作效率不自觉就慢了。 后来她怎么睡着的。自己也不记得了。不过因为素来浅眠,唇瓣贴上来温热时,她立即就察觉了。 睁眼正对视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 他的舌尖勾了下她的舌尖,离开。 “三哥。”阮舒扶了扶额,从桌面趴起身体,打了个呵欠,“几点了” 问只是随口问,她抬头去看墙上的钟,没看到时间,反倒是傅令元再度俯下身,低头,不由分说咬住她的嘴唇。 唇上一麻,阮舒下意识地抽一口气,傅令元直接将舌尖抵进她的口腔。手掌按住她的脑后,手指缠上她的发丝。 除了有些喘不过气。她没有其他不适,也就任由他纠缠。不消一会儿,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转椅上拉起,拉入他的怀中,转了个方向,将她压在办公桌上。 桌面上的东西原本就不多,他将她的文件夹全部撩到了一边。 她的后背触上坚硬冰冷的桌面,他自上往下笼着她,眸底黑沉。低声道:“晨起是男人**最强的时候。” “我知道。” “办公桌你试过没”傅令元抠抠她被他吻得红红的嘴唇。 阮舒蹙了蹙眉。办公桌她自然没试过。但她一点儿都不想试。否则往后她每天坐在这里办公,岂不是都会想起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太突然,没有准备。阮舒其实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双手亘在两人之间。有点抗拒的意思:“三哥,改天吧。这两天我没心情。” 傅令元的胸腔发出沉沉的闷笑:“你有心情的时候也没有感觉。” 阮舒:“” 倏地,她的耳中捕捉到办公室外面有人开门进来的动静。阮舒不确定是清洁阿姨来打扫卫生,还是有员工一大早来上班,但终归是不能让人撞见她和男人在办公室**。她连忙推了推身上的傅令元。 傅令元自然也察觉到了。此刻看到她好像有点紧张,他突然想试探试探。 阮舒本正留意着外头的动静,猛地察觉他的手指不安分起来。 049、我让你现在走了吗? “三哥。”阮舒夹起双腿,同时紧紧扣住傅令元作怪的手。 掌心里是他遒劲有力的腕骨。即便她不是弱女子,可在他这里,总让她深切体会男女力量上天生的悬殊。 傅令元卡住不动,凝注她的表情。 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情动的神色。 他喉结微动,低头亲了口她的脸颊:“总是临门一脚被裁判喊停,球员很容易出问题的。” “对不起,三哥。”连道歉的话,语气里都透着股坚持。不像之前几次两人尝试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点半推半就的犹豫。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叩响。 阮舒蹙蹙眉。少见地对他表露自己的不悦。 傅令元耸耸肩,收回手。 他从她身上起来的那么一瞬间,阮舒的体内隐隐生出一种陌生的空虚感。 “欸奇怪,这灯不是亮着的吗”门外的人困惑地嘀咕,又一次叩门。“阮总,是你在里面吗” 见傅令元已走进洗手间,阮舒才走过去,打开门:“是我。” 是销售部主管李茂。 “阮总你又睡在公司了” 阮舒默认,反问他:“你这么早” “嗯。昨天数据没整理完,一整个晚上睡不踏实。”解释完,李茂瞥一眼她的倦容,不好意思地道歉,“sorry,我刚刚是把你吵醒了你要不去继续睡” “没有,我本来就已经醒了。”阮舒淡笑,“你辛苦了。去做事吧。” “阮总还没吃早饭吧”李茂想起来什么,“我刚刚有多买了一些,去给你拿。” “不用。”阮舒拉了一把他的手臂,婉拒他的热情。“我一会儿自己下楼。顺便透透气。谢谢。” 李茂垂眸瞥一眼手臂上方才被她拉过的位置,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她办公室的洗手间蓦然传出马桶冲水的响声。 李茂当即愣怔,迟疑:“里头还有其他人”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她的办公室里瞟一眼。不过因为角度的缘故,什么都看不到。 阮舒蜷蜷手指,面上一惯地八风不动,淡淡道:“我男朋友。” 李茂应声又是一大愣,随即点点头:“噢噢那我去做事了。阮总你忙。” “嗯。”阮舒微微颔首,关上办公室的门。 洗手间里开了灯,门上镶嵌的一小片雕花玻璃映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 想起方才马桶冲水的响声,阮舒表情微恻他是故意的。 里头又传出马桶冲水的响声,紧接着是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动静。 傅令元的问话隔着门传出:“你不用洗手液” “昨天用完了。清洁工大概忘记补了。”阮舒的语调冷冷淡淡的,“你自己多洗两遍。” 洗手间的门开启,傅令元似笑非笑地看她:“生气了” 阮舒不答,只扯扯嘴角提醒他:“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和牙膏,三哥可以用。” 傅令元却不让她转移话题:“你的下属平时都是对你这么关心的” 阮舒的凤眸暗了两分,嘴角的笑意反而深了两分:“三哥想多了。” 傅令元也不和她争辩,转口又道:“下次你可以直接说是我老公。” 阮舒:“” 他抬手摸摸她的耳珠,一脸的别有深意:“还是让你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这话阮舒有点听不明白,狐疑地用眼神询问。傅令元笑笑不解释,重新走进洗手间。 她在这里是备了自己的换洗衣物的,待换她洗漱完毕出来,傅令元正倚在她办公桌旁的窗户。 窗户被打开半扇,他的手指间夹着根烟,视线望向窗外的风景,薄唇间溢出青白的烟圈。 阮舒走上前:“三哥几点要上班” 说起来。她倒还不清楚他现在在做什么。几次和他碰到,不是在牌局上,就是在酒吧里,貌似都挺不务正业的。傅家都不管他的么 又记起前天晚上碰到傅清梨,听傅清梨和他的对话间透露的信息,貌似是他很久没回傅家 傅令元闻声偏过头,眉峰挑了挑,明显听懂了她其实在委婉地探寻他什么时候走。他往窗外点了点烟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等我抽完这根烟,一起下楼吃早饭。你不是要顺便透透气” 阮舒抿抿唇,没答应也没拒绝,沉默地坐进转椅里,趁着空隙浏览今天的新闻。 这才发现那对夫妻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有篇专题文章。几乎把他们的生活都抖到公众面前,并将去世的那位老人的生平像传奇故事一样概述下来,最终目的是在突显老人家死得有多遗憾,林氏有多黑心。 而从昨天开始,因此次事件也重新引发了大家对保健品行业乱象的指责,包括炒作抬高价的暴利、添加对人体有害成分等等。 看得阮舒有点心烦,重重搁了手机。 抬眸正见傅令元瞅着她看,像是洞察了她此刻的情绪,脸上挂着饶有趣味的笑意。 他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后站直身体,走去沙发拿过搭在上面的他的风衣,朝阮舒扬扬下巴:“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其他人都还没来,依旧只有李茂一个。看见阮舒的身影,他从工位起身,礼貌地点头致意:“阮总。” 视线同时扫向阮舒身边的傅令元。 李茂认得傅令元。是最近在和阮舒传花边的男人。 关于自己这位女上司的私生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但在她手底下做事也有五六年了,他感受到的却只有她对工作的拼命。 他见过她在应对客户时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他始终认为她在逢场作戏。他甚至几次都有点心疼她,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上这条路。 他也感觉得到她对人的那种无形中的疏离。他不太明白。自己今天撞见的究竟是哪一出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 傅令元懒懒地将李茂打量他的目光看进眼里,抬起手臂,搭在了阮舒的腰上,稍低头附在她耳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里面的床太硬了。睡得硌得慌,也不够大。换一张。嗯” 阮舒幽幽地对了一眼他湛黑的眸子,不搭腔,心里只在想,幸好李茂是个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传闲话的人。 而其实下到公司楼下。傅令元便直接走人,并没有和她一起吃早饭。阮舒终于图个自在。 中午的时候,过期保健品吃死人事件却是演变得更为严重 约莫二十多个人打电话向食药监局投诉,均言家人吃了林氏赠送的保健品后出现了头晕、恶心、上吐下泻等各种不适的症状。 很快阮舒就接到局里的电话,要求林氏全面停止生产线。将各处商品暂且下架,等待抽检结果,再看如何处理。 不多时,林承志进来她的办公室,表情已无法用难看来形容。告诉她一个消息:“三鑫集团打算撤资。” 阮舒闪了闪目光,坐在转椅里,没有什么特殊语气地“噢”了一声昨天她就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三鑫集团的投资决策。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虽然她一直困惑三鑫集团投资林氏的真正原因,但这笔投资对林氏有多重要。阮舒是清楚的。之前她想要搭陆少骢这条线,是希望能将这笔投资从林承志手里转到自己手里,好攥得筹码,为之后在股东大会上打败林承志争取更多的支持。 现在,三鑫集团撤资,她和林承志谁也没捞着好处,尤其对此时的林氏来讲,无疑是致命一击。而林氏还并没有任何底气去向人家争取。 调查结果尚未出来,林氏已基本被打上了“必死无疑”的标签。就算最后证明问题不在保健品,这样的重创也足以令公司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林承志似也没有什么招数了。坐在阮舒的办公室里,也不知揣了什么心思,眼睛不时地便往阮舒身上瞅。 “大伯父有什么话直接说。”阮舒有点不耐烦。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只是”林承志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睛不再转,定在了阮舒脸上。别有意味道,“你手里不是有很多人脉吗这种时候不利用,多浪费” 阮舒微怔。 林承志稍倾身,靠近她一些,压低嗓音道:“现在重点是尽快将咱们产品有问题的坏名头摘掉。调查小组和药监局。虽然名头哄人,阵势看起来也大,但来来去去那么些人,躲不过权钱**。只要咱们有靠山有背景,有上一级的人下达暗示,或许明天就能为我们品牌正名了。” 阮舒的凤目微微眯起:“大伯父怎么不去找你的准女婿” 谭飞的表姑父是药监局的副局长,不是么 林承志表情稍纵即逝一抹阴沉,像是记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很快重新恢复笑意:“谭少自然有在他表姑父跟前帮我们说好话。但小舒你的人脉,可不仅仅局限在药监局。前两年,你是不是和市长的儿子一流吃过饭” “还有,早年工商局里你好像也有熟人,一些事情不都在你手里顺利解决的吗总归打过交道,现在叙叙旧情也不错。” “另外,你最近不是和傅三打得火热如果能和傅家搭上关系。那很多事情就更容易解决了。” 一句接着一句。 亏她刚刚还以为林承志没了招数,原来只是还没说全是打在她身上的主意。 阮舒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忽而璀然笑开:“大伯父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呢大伯父倒是跟我好好提点提点,我该怎么和他们叙旧情” 嘲讽之意满满。林承志全当没听懂,笑笑:“小舒你不是比我更懂如何与男人打交道”随即他意味深长地感叹,“湘湘就没有小舒你这么能干。家里出了事,她完全帮不上忙。” 阮舒冷眼注视林承志。 有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清晰。 阮舒收敛神色,自办公桌前起身,循声找进休息间里头。掀开床上的被子,看到了一只陌生的黑色手机。 拿起来的时候,通话已超时挂断了。但没隔两秒又打过来。阮舒接起,傅令元的嗓音立即入耳:“果然落你那了。” “你什么时候来取” 傅令元与她同时开口:“我在你公司楼下。” 阮舒:“” 傅令元轻笑。 略一顿,阮舒道:“我现在下去。” 走出办公室。大家看似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着各自的事情,但阮舒明显感觉到一股气氛里弥漫着惶惶不安和紧张。 她说不出什么安抚大家的话。何况其实说什么也安抚不了。 李茂突然站起身走过来,将一份文件递到阮舒面前:“阮总,这是最新统计出来的过去五年我们公司的销售数据和售后跟踪记录数据。” 他的音量故意放大了些,口吻亦慎重。阮舒知他是故意在其他人面前如此表现,以让大家明白,现在该做的是继续努力,而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阮舒对他笑笑:“好。你放我办公室的桌上。我有事出去一趟。” 大厦楼下,黑色的吉普停在路边特别醒目。 今天的天比昨天还要阴,风也比昨天还要大,吹得她的脖子一阵嗖嗖的冷意,不由加快脚步。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阮舒坐上副驾驶座,迅速关上车门,周身顿时被车内的暖气包围。 傅令元打量她身上薄薄的打底衫外搭呢大衣:“怎么不穿多点” “没关系,只是一会儿而已。”阮舒把手机朝他面前递,“你的。” 傅令元伸手接的时候,指尖触到了她的指尖。 冷得像冰块。 他反手便扣住她的腕,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皱眉:“你不是刚从办公室下来的吗” “下来前刚好洗了手。”阮舒浅浅一笑,抽回手,道别:“我先上去了。” 正要开车门,她的手臂又被傅令元拽住了:“我让你现在走了吗” 050、记住这个感觉 “三哥还有什么事”阮舒扭头。 驾驶座上的傅令元侧过身来看她,大概因为背对天光的缘故,眼眸看上去幽暗幽暗的。 “脸色不太好。”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 “外面太冷,被风吹的。”阮舒随口道。 傅令元笑一下:“公司里现在怎样” 这话,看来他已经知晓林氏的最新情况。那刚刚就是故意问她脸色不好。阮舒心里绊了一下,蹙眉。淡淡回答:“还行。”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傅令元又问。 感觉他的潜台词是等她开口向他求助。阮舒定定看他,随即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该干什么干什么。公司还是要继续运营下去,不是么” 傅令元扬了扬眉梢。又落下去:“给自己半天假。” “三哥很喜欢帮别人做决定”阮舒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带着轻嘲,没有笑意。 傅令元直接“啪嗒”锁了车门,启动车子,像是为了否定她的上一句话般,询问她的意见:“想去哪里” “三哥决定。”阮舒推还给他。 傅令元闻言偏头看她,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白皙的,有点冷薄的。像要融入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里。 最后抵达目的地让阮舒有点意外。是游乐场。 傅令元去买门票,她站在检票口附近等他,不小心就给站到风口上,风大得像是要把人刮到天上去。她连忙往旁边稍微挪了挪。 旁边是个卖小玩意的摊贩,出售米奇耳朵的发箍、跳跳球、泡泡枪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小朋友在父母的陪同下东挑西捡的,看什么都稀罕,和父母争取着能多买一个是一个。 阮舒淡静地看着,略微有点走神。 在此之前,她只来过一次游乐场。当时的设施并没有现在丰富,她记得清楚的只有漆色斑驳的旋转木马。 后颈处忽然绕上来质地柔软的布料。 阮舒晃回神思,正是傅令元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条围巾。他的手轻轻一带,牵动围巾一收,把她扯近他几步,然后把围巾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三圈。 “谢谢三哥。”阮舒抿唇淡笑。 她的打底衫是素白色,呢大衣是驼色。他给她的围巾则是醒目的大红色。厚厚长长的,戴好后几乎遮去她的半张脸,露出的眸子眼眶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打量完毕,傅令元展一抹满意的神色,旋即朝旁边的摊贩扬扬下巴,问她:“看上什么了” 阮舒摇头:“没有,无聊随便盯着而已。” 傅令元略一颔首,却还是走到摊贩前:“你们这卖的最好的是什么” 摊主指了指泡泡枪。 傅令元挑了一个付了钱,塞到阮舒手里。 浅粉色的。枪口的形状是张着嘴的花脸猫咪。 阮舒:“” 旁边有个刚买了和阮舒一样泡泡枪的小男孩调皮地对准阮舒按了扳机。一串串的肥皂泡喷出来,在空气里悠悠扬扬地飞。触到阮舒的脸上立马破掉,冰冰凉凉的。 傅令元看着,唇角斜斜扬起,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带着她一起检票进去。进去后,她才发现,他买的是固定几个娱乐项目的联票。而这固定几个项目的第一个,就是过山车。 过山车光速一样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轨道上穿梭。带起一阵阵惊叫。 注意到阮舒脸上的表情似乎略微绷,傅令元附耳问:“害怕” “有点。”这答案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确实害怕,假的是。并不是有点,可能要再多一点点。 排队轮到他们,两人坐在靠中间的第四排。工作人员检查了完毕大家的保险装置后。过山车慢慢地开动。 阮舒的双手紧张地握住扶手,过山车一步步地攀升,角度越来越倾斜。快要到了几句话,还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紧接着。小男孩就抬起手挡住了他自己的眼睛。 傅令元这才走回来。 “他在干嘛”阮舒一脸的狐疑,仰头问傅令元,“和他说什么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很漂亮。” 阮舒:“” 傅令元弯身。掌心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的嘴角擦了两下,重新回答:“我和他说,我要兑现承诺给对面的漂亮姐姐一个奖励,让他不要偷看。” 阮舒稍懵一下,转瞬,傅令元的唇覆了上来。 又是一个缠绵极尽的深吻。 她和他之间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浅尝辄止。 大概是过山车带来的余兴尚存,阮舒的心底对这个吻隐隐生了渴望,两只手臂缠上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他,全然忘记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还是青天白日。 少顷,唇瓣分离。傅令元在她身旁坐之下,手臂揽在她的身后,手掌有些克制地在她背上来回摩挲。阮舒倚着他的肩,看着来来往往经过的人,缓缓地调整呼吸。 “什么感觉” 阮舒盯着不远处的过山车:“很刺激。” 傅令元轻笑:“所以接吻时的状态很不错。” “嗯”阮舒拖了个长音,像在回味似的。 “记住这个感觉。” “好。” 傅令元微微眯起眼,望向不远处的摩天轮,玩味儿地笑了笑:“如果晚上来,这里倒是有个挺适合和你做的地方。” “嗯”阮舒抬头看傅令元,傅令元已从摩天轮移开视线,低头问:“还有两个项目,要继续玩吗” 阮舒瞥了一眼票券,看到“鬼屋”和“升降机”,脸不觉白了一度。 傅令元却是又发现了能够刺激到她的东西,别有深意地笑,“我明白了。那留给下次。留给下次连贯着来。” 离开前,傅令元去上洗手间,把外套留给了阮舒。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她便感觉到他衣服口袋里有震动,阮舒伸手去掏,掏出他的手机。 她自是没有要故意窥探他**的意思。 然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狭长的凤目不由眯起。 051、请跟我们走一趟 片刻,傅令元出来,阮舒若无其事地将外套交还给他,也不提醒他曾有来电。 回到公司楼下后,阮舒与他告别,傅令元将装有泡泡枪的纸袋递给她。 阮舒失笑:“三哥,要不你转送给家里有小孩的朋友吧。”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如何处置,那是你收下之后的事情。”傅令元一副闲闲散散的样子,手仍伸在她面前。 忖两秒。阮舒终是接过。 又听傅令元暗示道:“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阮舒眸光微闪,注视着他,默了一默,抿起嘴角笑笑,只回答话的表面意思:“谢谢三哥。我会注意休息的。” 开门下车,她脚步迅速,灰蒙蒙的天色之下,她脖子上的围巾格外醒目。傅令元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目送这一点红走进大厦。收回视线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从衣兜里掏烟盒,安安静静地连续抽了两根。 车厢内渐渐充斥满烟味儿。 脑海里闪过她每回无意识皱鼻子的小动作,傅令元唇边斜斜勾出一抹笑,按下了四面的车窗散了散气,才启动车子。 翌日,“林氏保健品吃死人”事件有了神转折那位老人家的尸检报告出来,死因是心肌梗塞。同时保健品的化验结果出来,暂时并没有找到保健品含有导致老人猝死的诱因。 彼时阮舒正在一户户地暗暗探访另外那二十多位投诉的市民,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接到调查小组打来的电话。她马上回公司。 路上留意了新闻,发现官方消息一放出,网络上的风向立刻开始转变。 然而未及她松口气,有另外的流言生出,直指是林氏想要推卸责任,收买了调查小组。 这流言最早源自于一个匿名的帖子,帖子里将阮舒这些年的狼藉之名扒了个干净,暗讽林氏这些年全靠阮舒这个女老板出卖**才一步步撑起来的,如今“拼爹”已经不能耐了,能耐的是“拼婊”。 言之凿凿之外,帖子里还附了一张照片作为她放荡的证明。不是其他,正是慈善晚宴上她的那张艳照。 是用手机隔着一小段距离拍投影屏幕的二手照片。虽然不比原版的清晰,但足够了。 那晚过后照片并未流传出来,没料到却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更没料到的是,阮舒回到公司楼下时,正遇上那对夫妻又前来闹事。 这一回他们连话都不给阮舒讲,那女人一上来就要扇阮舒的耳光,跟在阮舒身边的李茂条件反射地就捏住那女人的手腕甩开。 阮舒看得清楚,李茂用的力气很轻,那女人却一屁股重重坐地上,然后扯着嗓门喊:“看啊看啊,打人啦” 李茂当即察觉自己的莽撞,阮舒投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女人指着阮舒开始冲周围人哭叫:“这个婊子卖的保健品明明吃死了人,却不想负责任,到处找男人睡帮她隐瞒命案。官商勾结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我们今天坐在这儿不走了。非得要讨个说法不可” 很显然,是听信了网络上的那套说法。 助理气结:“你们讲不讲道理了非得把账赖到我们头上” “人在做,天在看,是不是你们的过失你们心里清楚出问题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这家人。你们有本事再多去睡几个人,把其他二十多户人的就诊报告也给收买了”这回出声的是那个男人,“我爸绝对不能就这样白死了” 相较于女人的撒泼,男人似乎还有点讲道理的余地。阮舒试图与他开口:“无论你们信不信,我确实没有去收买调查小组的人,让他们给出假的尸检报告。我体恤你们亲人过世的悲痛,但你们为了老人家的死搅得全天下的人跟着你们一起鸡犬不宁,老人家怕是也死得不安宁。” “不给咱爹的死逮住你这个真正的凶手,才是让他不安宁”那女人气咻咻地接话,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将那男人拽回自己身边,“老公你耳根子软别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 旋即那女人转向阮舒:“好你个贱人,当着我的面都敢勾引我老公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脸” 说着她的手指就朝阮舒的脸抓过来。 阮舒实在有点忍无可忍。当即捏住那女人的手腕,轻巧地一拧再一推。那女人呼痛一声,歪倒了半边的身子,嘴里不忘喊着:“打人啦打人啦奸商心虚打人啦” “阮总”助理和李茂都有点替阮舒担心。 阮舒低声叮嘱助理和李茂:“你们闪开点,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过来帮忙。见机喊救命报警就行。” 助理和李茂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未及他们反应,那男人见阮舒擒着自己老婆像是要把她的手折断,又爆了,怒火中烧地冲过来,粗手一挥,对准阮舒的脑袋砸上来。 阮舒马上松开那女人,双手举高自己的包挡在面前,挡了那男人一下后,自己借力往后摔到地上。她包里的一部分东西因此跟着摔出来,其中恰恰有她那把防身用的军工刀。 那女人方才在阮舒手里吃了亏。趁她摔到地上,用力地扯住她的头发就骂。 阮舒忍着痛故意不吭声,眼睛只灼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军工刀,并稍稍抬了抬手。 那女人眼尖地察觉,认定阮舒是要去够刀。比阮舒快一步抓住刀柄在自己手里。 阮舒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那女人的腰,那女人呼痛,缩了缩身体,拿刀的手无意识地就凑近阮舒,看起来像是要拿刀刺阮舒一般。 凤眸一眯。阮舒顺势徒手去握刀刃,做出正当防卫的样子。 手心划破,红红的血顿时沿着刀刃流出来,同时阮舒的指缝间也有血渗出来,越流越多。 而助理和李茂受到惊吓的声音及时响亮地喊出来:“救命啊杀人啦” 没料到会如此。那女人愣怔住,那男人同样傻眼。 两个小时后,医院急救室,警察给阮舒做完笔录:“阮小姐你放心,监控录像我们已经调出来了。情况我们看得很清楚,基本与您所说的一致。我们会追究他们故意伤人罪的。” 阮舒摇摇头:“我并不想告他们。” 警察显然意外:“你确定” 阮舒确认地点头:“嗯。” 警察也没多问什么,只是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追究他们寻衅滋事罪。拘他们几天。” 这个结果倒是正合阮舒的意,笑了笑。略一忖,多提了一句:“我能不能拜托警察先生,暂时不要透露我并不打算告他们。” 助理去给阮舒拿完药回来,听说阮舒不告那对夫妻,十分困惑。语气忿然:“阮总你怎么就那样轻易放过他们他们太过分了你这样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万一下次又找上门呢” 阮舒抿抿唇,不解释,只是道:“下次再找上门下次再说,至少接下来几天可以清净清净。” 她出此下策的目的,不在于故意污蔑他们,只是想给他们点教训,吓吓他们。尤其她上回的疑虑还没得到答案,总感觉那女人背后有人挑唆,如果真如此。关他们几天,也算暂时废了背后那人的棋子。 等这对夫妻被放出来,保健品的事情差不多也已经水落石出收尾结案了。 她的度拿捏得尚准,手上的口子并未伤及筋骨,而且阮舒当时刻意用的左手。不至于影响她正常的生活。 待李茂办完手续回来,三人一起出了医院回公司。 不仅公司的员工都已经得知阮舒遭到攻击受伤,她遭到攻击的画面同样被路人拍了视频剖到了网络上。因为扒阮舒的那个帖子尚热乎,不少怀揣恶意的人表示阮舒被打是活该,但更多的人通过画面只看到了那对夫妻的恶劣。 这些关于对她个人的讨论。阮舒倒是根本无所谓,但调查小组的负责人特意打了通电话过来,先关心了两句她的伤势,然后表示了安慰。 “我们的形象建设不够到位,在公众眼中的威信力尚不足,是导致官方发布的消息遭到质疑的重要原因。阮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之后会公开透明化这次调查的全过程,接受公众的监督和质疑。” 调查小组的人第一次来公司时,阮舒只把他们的友善当作是他们的常态。到现在这通电话,她要是再不懂什么,她就真是傻子了。 沉默了好几秒,阮舒笑笑,道:“您太客气了,是我们得向你们表达感谢,感谢你们这么快还我们林氏的青白。其实是我们林氏连累了你们的公信度。”略一顿。她特意在尾巴补了一句,“为了这样的事情麻烦你们,我和傅先生都挺不好意思的。改天得请你们吃饭。” “阮小姐不必如此。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大概因为已经被阮舒说穿了,对方的口气也轻松了一些,“代我向傅老三问好吧,我就不特意再给他打电话讲这件事了。” 结束通话,阮舒将手机丢桌面上,往后靠着椅背,转向落地窗外。 果然,是傅令元 昨天下午在游乐场看到那通显示调查小组负责人的电话时。她的心中便基本有了数。方才她故意提傅令元,是为了试探,更是为了确认。 最终,答案就是这样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出事之后,他提出过两次要帮她。她都婉拒了,可他还是帮了她。 他越是这样,越是令阮舒怀疑,猜不透在这场不公平的交易里,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揉了揉眉骨,阮舒转回桌前,看到了那个纸袋。她伸手拿过,从里面取出泡泡枪,对准空气按下扳机,顿时一连串的泡泡飞出来,在灯光下还挺漂亮的。 抿起嘴角淡淡笑笑,阮舒重新拿起手机,拨通傅令元的号码。 拨出去的时候,她恍惚在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傅令元 电话响足一分钟,无人接听挂断了。 思忖他大概在忙,她没有再打第二通,反正他看到来电提醒后自然会回拨。 搁下手机,阮舒收拾好东西,下班今晚可以稍微松口气,回家一趟了。 手上受了伤,自己开车终归有些不安全,走出大厦,她打算伸手拦车,却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拦住:“阮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瞥一眼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的房车,阮舒心里并没预感太好,转身就要走,对方快一步钳住了她的手臂。 052、拿好户口本和身份证出来 两千推荐票合并加更完毕 “欸欸欸,干什么呢松手”栗青飞快地奔过来,及时阻止了大块头男人对阮舒的桎梏,“这是元嫂你们活腻了是不是我不过去抽根烟的功夫,你们就给我乱来” “对不起,栗青哥。”大块头男人低垂脑袋。 “跟我对不起什么”栗青用下巴冲阮舒的方向抬了抬,对他以示意。 大块头男人转向阮舒:“对不起,元嫂。” 又多了一个新称呼阮舒蹙蹙眉。轻轻晃了晃手臂。虽然只一下,但大块头钳上来的力道还真有点大。 栗青将阮舒的小动作收进眼里,朝房车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房车的车门忽然拉开,从里头下来两个同样大块头的男人。把面前的这个拽到了一边。 阮舒都还没反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那个大块头便被另外两个大块头一左一右地各扇了两记耳光。 那个大块头闷哼了两声,被打得分明身形不稳,却硬是站住没有倒。两颊立即肿得高高的,嘴角亦溢了血丝。 “阮姐,对不住。他们只懂使蛮力,伤到阮姐你了。”栗青道着歉。 阮舒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受的处罚。见耳光还在扇,问规矩:“你们这是要打几下” 栗青笑笑:“打到阮姐高兴为止。” 阮舒:“”随即眉头拧得更紧了些,“那停了吧。我根本没什么事,又不是纸人糊的,一捏就碎。” “好的阮姐。”栗青朝那边打了个眼色。 他们果然立刻停了手。然后三人默默地爬上房车。 栗青则指向房车后面的一辆小奔:“阮姐。我们也上车。” “去哪”阮舒才想起来问,“你们老大让你们来的他人呢” “不是老大,是小爷。” 答案始料未及,阮舒不解:“陆少找我干什么” 她扫一眼房车。 还用的这样的阵势。若非栗青在,她真要以为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前来绑票。 栗青打马虎眼:“我也不清楚。他们其实才是陆少派来接阮姐你的。老大担心你吓到,所以让我跟过来。这也幸亏跟过来了。” 阮舒抿抿唇,略一顿,迈步朝小奔走。 二十分钟后,cblue酒吧。 栗青在前头带路,领着阮舒沿包厢区域的长廊一直朝里走,以为到了尽头,然而一拐弯,还有一道门。 门边守着两个和先前差不多体型的大块头。见到栗青,两人微微颔首齐声喊了“栗青哥”,然后帮忙打开门,侧身让开道。 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阮舒犹豫了一秒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阮姐”栗青在两三级的阶梯下仰头询问她。 暗暗呼吸两口气,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栗青。 不多时,走到阶梯是两个房间。栗青带着阮舒进入右手边的那个。 推开门不过就是一间和楼上房型差不多的包厢,但装修各方面显然更豪华。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便是傅令元和陆少骢。 “小爷。老大,阮姐来了。”栗青汇报完,自动退出去了。 两人原本正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听闻动静皆朝她望过来,不过傅令元没说话,反倒是陆少骢自沙发上起身,招呼阮舒道:“阮小姐,别拘谨,过来坐。” 记起栗青说过找她来的是陆少骢,阮舒不动声色地和傅令元对了个眼神,看不出什么,然后才展开笑容朝陆少骢走过去:“陆少。收到你的邀请。我受宠若惊。” “噢”陆少骢故意朝傅令元瞅了一眼,玩笑似的揪了阮舒的字眼,道,“我可不敢跟阿元哥抢着宠你。” 阮舒捋了捋头发,抿唇笑着不接茬,转口询问正题:“不知陆少特意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总不可能是找她来玩的吧可如果是这样,也该由傅令元找,而非方才那种邀请客人的阵势。除了三鑫集团对林氏的投资案,她想不到任何可能了。 然而陆少骢的下一句话出来,却原来连投资案都不是 “阮小姐还记得,慈善晚宴上,我欠你一个交待吗” 阮舒稍怔了怔。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艳照事件”。 陆少骢笑笑,抬手一指,对阮舒示意沙发正对的那面墙。 阮舒凝睛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面墙镶了一面单向玻璃。 透过玻璃,可见隔壁房间里,一个男人双手被绳子反绑着固定在椅子上,浑身都是血。低垂着脑袋,像是晕过去了。 “他是”阮舒皱眉。 视线范围内,赵十三的身影出现,走到了那个被绑的男人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辨认出是谭飞,阮舒有点意外,但意外之余,又似乎在合理的解释之中。 “看阮小姐的表情。确实是和谭飞有过节。” 阮舒闻言点点头,略一顿,提出自己的疑虑:“可是慈善晚宴的艳照,应该与他无关才对。” “阮小姐凭什么判断的”陆少骢好奇。 阮舒其实也没有百分百有把握。她后来确认过。那天晚上谭飞的奶奶去世,所以谭飞被临时召去英国的说法是真的。不可能返回来拍她的照片。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个局确实是谭飞设的,他没有亲自坐镇罢了。 那件事之于阮舒而言,至今是个难解的谜团。她能完全确认的是两件事:第一。林承志事先对她的艳照毫不知情;第二,谭飞不是那晚趁她之危的男人。 陆少骢从阮舒的沉默中嗅出迟疑,笑了笑,道:“谭飞自己都承认了,照片是他动的手脚。是他把林承志的拍卖品换掉的。” 真的是谭飞阮舒蹙起眉头。如果是谭飞,那是谭飞拍的照片,还是谭飞从其他渠道得到照片 她重新望向隔壁,赵十三不知在和谭飞说什么。谭飞像吓破了胆,浑身颤抖着拼命摇头。 “阮小姐最近公司的杂事正各种烦吧” 陆少骢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及。 果然便听他紧接着道:“谭飞也已经承认了,网络上针对阮小姐的那个匿名帖,是他的杰作。包括那对三番两次找阮小姐闹事的夫妻。也是他从中挑唆。” 阮舒抿直唇线,眸光霎冷:“陆少,一会儿能否让我过去问他几句话。” 谭飞在她背后使绊子下黑手的原因,她很清楚已无需多问。她想挖的是关于那天晚上她被强奸的事情。原本该是继续由赵十三出面会更好。但此事涉及她的**,她不愿意让他们知晓。 陆少骢却是拒绝了阮舒:“这恐怕不太方便。” “而且,其实阮小姐也问不了他什么。”陆少骢稍一滞,告知,“他的半条舌头被绞掉了。” 阮舒愣怔。 “这可不关我的事。”陆少骢耸耸肩,朝沙发的方向扬扬下巴。 始终未曾言语的傅令元淡定如山地坐在那儿,阮舒和他的视线对视上时,他的手里握着酒杯,缓缓地晃动里头的冰块,嘴角却是对她噙着闲散如常的笑意,好像被提及的人根本不是他。 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今晚的她终于触及到了傅令元的另外一面。闪闪目光,阮舒垂了垂眼眸。收回了与傅令元的对视。 她本来想问陆少骢,谭飞家在海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样逮了他暴打还绞掉他的半条舌头,不会出问题么。 转念她便及时止住口陆家脱胎于青帮,青帮的人做事,何曾惧过对方的来历和背景恐怕连谭飞自己事后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 “绞舌头是阿元哥的命令。至于他破坏慈善晚宴,我的怒气还没消呢”陆少骢忽而又开口。 阮舒心头一磕。再度望向隔壁房间。 正见赵十三已给谭飞松了绑,由两个手下负责将谭飞压到桌上。 那张桌子就挨着这面反向玻璃,虽然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赵十三抓起谭飞的左手按在桌面上。摊开谭飞的大拇指。 谭飞惊恐地极力扭动挣扎。 赵十三的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锋刃明晃晃的刀。 谭飞面如死灰地盯住那把刀。 赵十三对准谭飞的手指落下刀。 阮舒的呼吸猛地一滞。 最后一幕来临之际,她的眼睛忽然被人蒙住了。 宽厚干燥的手掌弥漫着烟草的气息。掌心虚虚地覆在她的眼皮上,糙糙的茧子若即若离。 下一瞬耳畔传入的是傅令元与陆少骢的对话:“你对她的承诺完成了,现在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阿元哥随意。不过十三得继续借我用一用。”说完又忍不住补充,“十三和栗青真是两个能顶我这的好几十个。” “十三最近也没什么事可做,你爱用几天用几天。”傅令元懒懒地笑笑,原本覆在阮舒眼前的手转而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就往外走。 转身的一瞬间,阮舒只来得及瞥见桌面上留下的一滩殷红的血。 出了酒吧,坐进他的黑色吉普里,傅令元的手指冷不丁在她的额头上弹了弹:“你是害怕得忘记闭眼,还是本来就喜欢看血腥画面” 阮舒忖两秒,道:“我其实挺好奇的。” 这个答案傅令元始料未及:“好奇什么” “好奇生活中砍人手指的画面,是不是和电影里所演的一个样儿。” “这么说我刚刚妨碍到你了” “是。”阮舒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注视着她认真的表情,傅令元饶有趣味地挑挑眉峰,倏地扣住她的左手手腕,抬起她包扎着纱布的左手,嗤笑:“你今天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率先验证到自己的手掌段成两半的画面是不是和电影里所演的一个样。” “三哥看到网上传的视频了看出我是故意的了”阮舒蹙眉嘀咕,“很明显么难道大家都看穿了” 傅令元拿斜眼睨她的故意转移重点。 阮舒默不作声地抽回自己的手。 傅令元往嘴里塞了根烟:“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代调查小组的组长问你好。”阮舒清清冷冷的。 点烟的动作应声滞了滞,傅令元偏头看阮舒的侧脸,默了一默,问:“事情解决了” 阮舒的目光停留在前方:“有三哥出马,怎么可能解决不了。”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面对面:“怎么不乐意我帮你” “怎么会”阮舒展开抹笑容,缓声道:“我只是在想,我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提升。否则总得麻烦三哥出手相助。” 她的笑意根本没怎么达眼底。傅令元看得分明,却也不和她计较,兀自又问:“既然解决了,就没那么忙了吧” “三哥想干嘛”阮舒反问。 傅令元松开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握住方向盘,启动车子,只是道:“先去送你回家。” “噢。谢谢三哥。”阮舒偏回自己脸,望向车窗外,看外面的风景。 傅令元亦专心致志地开车。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抵达住宅区的门口,阮舒解下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下车,傅令元出声交待道:“我在这等你。拿好户口本和身份证出来。快去快回。” 阮舒闻言懵了一下。 053、由谁来当一家之主 很快她笑笑:“三哥,你不会是想和我去登记结婚吧” 傅令元屈着一只手臂靠在方向盘上,微侧身体看阮舒:“为什么不会” “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么”傅令元支起手,撑住脸颊,微歪着头,“你已经同意这笔买卖很多天了。身体上你已经接受成为傅太太。所以我们才尝试了好几次,不是么难道你的心理上还没做好准备” 阮舒直接点头:“是。” “回答得倒是快。”傅令元哧声,反驳。“那更该登记结婚,每天把红本本带身边,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认清自己傅太太的身份。” 阮舒:“”又提醒,“就算要去,也只能明天。现在民政局的人早下班了。” 傅令元斜斜勾唇,摸摸她的脸:“你尽管去拿。其他不必担心。” “”阮舒抿抿唇,没再吭声,下车。 庆嫂正好从厨房里刚忙活完出来:“二小姐。你回来了。” 阮舒跨进客厅,淡淡地“嗯”一声,随口问:“这么晚了还开火” 庆嫂:“给二夫人炖药。” 给王毓芬炖药阮舒不禁好奇:“她怎么了生病” “不是。”庆嫂稍压低声音,“二夫人在备孕。” 阮舒顿一秒,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勾了笑意。 王毓芬都快五十岁的女人了,打算再生 敛敛表情,阮舒转开话头,问:“三小姐呢我不在的这些天她怎样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有没有饿死” 庆嫂汇报:“这些天学校期末考,三小姐在认真复习,昨天晚上还半夜让我给她煮宵夜。晚上回来的时间也挺及时。” “好,我知道了。辛苦,去休息吧。”阮舒微微颔首,继续自己的步子,上楼。 林妙芙房间的灯还没熄。 她那日连“下贱”都骂出口。估计她至今不会高兴看到她。想想庆嫂方才的话,既然她没再闹幺蛾子,阮舒也并无意愿和她多加碰面,遂径直掠过她的房门口,回到自己的屋里。 从抽屉翻出户口本后,阮舒在椅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来来回回晃悠的都是这段时间与傅令元重逢以来两人的接触。 半晌,手机蓦地震动。 阮舒拉回神思去包里掏,接起:“三哥。” “反悔了”傅令元嗓音沉沉。 瞥一眼床头柜的钟面。阮舒才发现原来半个小时过去了。 “马上就出去。”挂断后,阮舒抬手遮了遮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继而有些嘲弄地笑了笑不过就是一场买卖,何必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得都不像原本的她了。 起身,她坐到电脑前捣弄了片刻,才又出门。 黑色的吉普停在被阴影笼罩的暗处,车内没有开灯,像是要和黑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只现一星红点在闪烁。 阮舒坐上副驾驶座。 这回还好,四面车窗都开着,他一边吞云吐雾。风一边吹散,她没像先前闻到那么多二手烟。 “我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黑暗中,傅令元的嗓音少了闲散。多了低沉。 “如果我真不出来了,三哥会怎样”阮舒小有好奇。 “进去你家把你拎出来。”傅令元势在必得。 阮舒淡淡笑笑,别了别头发:“走吧三哥。” 傅令元弹掉烟头。启动车子。 前往民政局的路上,傅令元特意在一个路口靠边停车:“稍等一会儿。” 交待完,他下车。朝对面一辆清新绿的华普走,拉开车门坐上车,手一伸。径直问:“东西呢” “明明是三哥你让我帮你办事儿,怎么像是我欠你似的”傅清梨瘪瘪嘴,“我被铐防火栓上的账还没和三哥你讨回来。” “我不是下楼后就让人给你送钥匙上去了。”傅令元笑笑。随即催促,“给我吧,我赶时间。” 傅清梨不情不愿地把东西拍到傅令元的手里。 “谢了。” “不过三哥你突然要户口簿做什么” 傅令元已推门下车,闻言回头探进来半个身子,揉揉傅清梨的头发:“很快你就知道了。” 阮舒正靠着车窗发呆,傅令元携着一身冰凉的冷意回来。 她下意识地看他一眼。他恰好也侧着脸看她,像是最后确认着问:“准备好了” 她方才说没准备好,他不是都反驳回来了么阮舒失笑。点点头。 傅令元湛黑的眼睛里隐隐闪过一抹光:“好,我们去结婚。” 二十分钟后,民政局。 傅令元俨然提前告知要过来。几位主要的工作人员全部都在。 明明被扰了清梦,一个个对他们的态度依旧礼貌有加。 大半夜地走后门来登记结婚,大概也就独独他们这一对儿吧。 填好表格,阮舒递过去给工作人员,偏头发现傅令元的目光刚从她摊开的户口本上收回。转瞬,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点灼然,半晌没眨眼,盯得她略微不自在。 阮舒垂了垂视线瞥户口本。 摊开的页面在户主页。户主一栏登记的是她的名字。 继父林平生过世后。她接手了公司,也接手了这个家。 她虽是庄佩妤带进林家的拖油瓶,却掌控了整个林家。 这是众所周知的。 她不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三哥”阮舒问。 傅令元伸手捋了下她的头发:“在考虑我们俩的小家,该由谁来当一家之主。” 阮舒抿唇笑笑,正好工作人员递过来他们一人一张纸。她顺势避开这个于他们俩的婚姻而言并无意义的问题。 纸上需要他们签字。 好像签字画押卖身契似的。 略一勾唇,阮舒毫不犹豫地拿起笔。 很快,全部的流程走完。两人也不兴儿什么在颁证台上宣誓,将红本本拿到手后直接离开。 回到车上,一人一本,像分赃似的各自收进手里。 而除了多了这本红本本,阮舒没有丝毫的感觉。所以结婚不过也就这么回事儿罢了 “接下来去哪儿我的傅太太。”他嘴里含着烟卷,所以语音有点模糊不清。 但,不妨碍暗示的传达。 054、欢迎你来榨干我 也因为他嘴里含着烟卷,语音有点模糊不清,搭配上他散漫不羁的语调,“傅太太”三个字从此刻他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有股恰到好处的暧昧和撩人。 抬眼间,又和他嘴角斜斜勾起的弧度撞在一起,她的心轻轻突了一下,好像一瞬间她恍恍惚惚地察觉到两人领证之前和领证之后关系的最大区别他们往后的性关系合法化了。 迎着他充满暗示性的目光,阮舒慢条斯理地弯出个笑容:“三哥,别急。咱们还有一道手续没有办完。” 傅令元的眼神微微探寻。 阮舒从包里将合同抽出来,递到他面前:“原本应该在登记结婚的时候一起签掉的。” 合同是她趁着先前回家拿户口本时打出来的。基本沿用的是最早那份版本,除了将两人的关系更改为“契约婚姻”,又补充了些许类似上回在办公室的笔记本上被他看到的那种细则。 傅令元闻言“呵”了一声。 一字音节,听不出他对合同的太多的情绪。不过他倒没赖账的意思。很快就接过。他没有翻阅,只是掀了个眼皮子问了她一个最戳重心的问题,“你给写了几年” 阮舒淡淡一笑:“一年。” 话闭,注意到傅令元的眉头极轻地拧一下,阮舒补充着提醒他道:“三哥应允过的,细则任由我拟,你只管签字同意。” 傅令元挑起眉峰:“这是你认为的我对你的兴趣的最长期限” “不是。”阮舒的眉眼间有股神采,“人常说书非借不读,一年,是我给自己进一步成长的最短期限。在竭力利用你所能提供的资源和帮助和前提下。” “竭力利用”傅令元揪住她的字眼,摸摸下巴,颇具意味地眯起了眸子。 阮舒以为是她的措辞太过直白刺耳,正打算换一个。 傅令元率先道:“我觉得用榨干这个词更合适。” 反应过来味儿,阮舒:“” “笔。”傅令元对她伸手。 阮舒自是随身携带的,很快掏出来。摘下笔帽,将握柄的那一端送到傅令元手里,嘴里不忘多问一句:“三哥不好好确认一遍合同内容么万一我在里面设置了陷阱条款” “ijup。”傅令元截了半句杰克的经典台词断了阮舒的话,同时手中已握笔唰唰两下完成一个行云流水的签字,将笔扣在合同上一起递还给阮舒。 简洁,快速。丝毫不犹豫。 阮舒的唇瓣动了动,终觉得好像并没什么可再说的,款款笑着,用一只手接过合同和笔:“谢谢三哥。”同时伸出对他伸出另外一只空手,“合作愉快。” 眼风扫一下她此般极其公式冰冷的举动,傅令元眉梢稍抬,顿一秒,抬臂,与她的手交握住的一刻,顺势将她拉进他的怀里。 他倾身,凑近到她耳畔,冰凉的嘴唇腻在她的耳廓上,饱含笑意地低语:“欢迎你来榨干我” 阮舒:“” 傅令元低沉又清润的嗓音继续晕开:“现在想去哪里榨干我,嗯” 他的呼吸和说话时呵出的气,热热的,痒痒的。阮舒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他撩,却是第一次打从心眼里不想推开他。 “我那儿酒店还是随你的喜好找个刺激点的地方,嗯”傅令元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衔她的耳珠。 阮舒的思绪则停留在“随你的喜好”这几个字眼她的喜好怎么就被他直接判定为“刺激的地方”了 “三哥决定。”她将绣球抛回去给他。 “那如果我说就在这车里呢”傅令元似笑非笑。 阮舒的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他和小花旦在医院停车场的那一次,心里顿时生出浓浓的排斥:“不要。” 乍出口,她的声音突然就比方才冷薄两分。 傅令元察觉。稍离开她一些距离,眼神有些探寻:“是今天不要在这里,还是以后都不要在这里” 阮舒抿抿唇,一时没吭声。倒不是因为不愿意回答,而是又她记起来,他和小花旦当时不是在他的这辆黑色吉普上。 可再转念,她进一步想到,他没和小花旦在这辆车上,但这两天是否刚和其他女人在这辆车上他貌似是个需求挺大的男人,又好几次在她这里吃了瘪,总不能一直不泄火。 阮舒不好明着直接问,遂迂回地委婉地询:“三哥,你什么时候洗的车” “怕脏”下一秒,傅令元便进一步的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不觉伸手执住她的下巴。她以为他是不痛快了。不想他却是笑了笑,夸赞:“不错,开始行使傅太太的质问权了。” 阮舒:“”别了一下头发到耳后,她浅浅笑笑,“三哥,你不是知道合同上有一条,为了我们彼此的健康着想” 点到为止。 傅令元伸手揽住她的腰,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鼻尖若即若离地抵上她的鼻尖:“在这辆车上**的权力,我只给傅太太。” 阮舒:“” 她的红唇近在咫尺。傅令元触了触,流连她唇瓣的轻软,低低地问:“那么现在,可以同意了么” 阮舒没说话,也没动,定定与他对视片刻。手心轻轻覆上他宽厚的胸膛,算是给他的回应。 然而,傅令元搁在挡风玻璃前的手机倏地震动。 他好像并不想搭理。阮舒下意识地扫去眼角,帮他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傅清梨,出于好意提醒道:“你妹妹。” 傅令元极轻地皱了下眉。这才顿住动作。 “稍等。” 他松开阮舒,伸手拿过手机,划过接听键。 “三哥”傅清梨犹豫着唤他。 俨然不对劲,傅令元唇际一挑:“直接说。” “爸妈发现户口簿不见了也知道是我偷的了还有还有” “别吞吞吐吐。” “你刚刚是不是上民政局去了” 傅令元应声眯了眯眼。 “三哥,你现在亲自把户口簿送回家里吧” “老头子的意思”傅令元一下便看穿。 傅清梨的声音满是哭腔:“我能不能继续当警察。就全看你了” 傅令元轻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警察不当也罢” “三哥~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傅令元笑意收敛半分:“好,我知道了。” 挂下电话,他往椅座后靠了靠。 “家里有事” 傅令元闻言偏头看阮舒,抬起手臂,指腹在她的耳珠上轻轻地捻。不回答,只是嘴唇斜斜地扬起一边,道:“如果换成古时候,今晚该是洞房花烛夜。” 阮舒弯弯唇角,已敏锐地猜到什么。挑挑眉尾:“这回是球员自己主动喊暂停。” 傅令元似有点被她挑衅到,蓦然扣住她的手腕,一拽,将她的半边身体拉过来。他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便将她压向他。他立即叼住她的唇,一番蹂躏之后才放开她,神色间却依旧没有半分餍足,眸色反而愈深。 他的身体太烫,阮舒感觉连自己的体温好像都因为贴他太近被带高了不少。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臂,从他的胸前挺直腰板,端端地坐回到副驾驶座上,拢了拢自己散落的头发,并调整了一下方才被他扯得挪了位的胸衣。 “三哥有事就先去忙,我们下次再继续。”她安慰。 傅令元笑笑:“你好好想想喜欢在哪里。”说着他懒懒地也坐直身体,启动车子:“我先送你回家。” 他心里明显揣着事儿。两人一路沉默,抵达后,她推门下车:“三哥路上小心。” 傅令元淡淡地“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阮舒站在路边。目送黑色的吉普飞奔着融入夜色里,才转身朝家里走。 傅宅,灯火通明。 傅令元回来后并没有马上进去,在路边靠着车身慢悠悠地将一支烟吸完,捻灭烟头。才双手抄兜摆一副闲散样儿向里走。 傅家的作息素来规矩得很,每天早上几点起床、每天晚上几点睡觉,都是定死了的,今天倒是稀罕,都快零点了。一大家子的人都正襟危坐在厅里,摆着大阵仗,光等着他一人。 傅令元扫了一眼,瞅见其他人关心地冲他暗暗打眼色,但没瞅见傅清梨,心知她多半被拘起来跪祠堂了。目光转回来,停在坐于最中央的傅丞身上,他笑笑,打报告:“爸,我回来了。” 傅丞的表情一惯地严肃,并未见有什么明显的喜怒。闻言他点点头,语气也未有什么明显喜怒地问:“户口簿呢” 傅令元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迈前一步,丢在桌上,道:“我进去跪祠堂。换清梨出来。” 说着,他转身要走,傅丞唤住他:“我让你去换她了吗” 傅令元面无表情:“事情是我让她做的。” 傅丞不为所动:“这罚是她该受的。” 傅令元默两秒,耸耸肩:“那我进去祠堂和她一起跪。” “现在彰显什么仗义”傅丞冷冷一哼,“别告诉我你让她帮你偷的时候,没想过会连累她。” “所以爸您想怎样”傅令元勾勾唇,“总不能罚她这个帮手不罚我这个主谋吧那样岂不是有失公允不该是您的作风。” 他的嘲讽语气令旁边的人着急不已,纷纷又是对他一番打眼色。傅令元眼底含笑地扫他们一圈,回应他们的关心,却不接受他们的暗示。 “自己交待拿户口簿做什么。”傅丞沉声。 “爸您不是都知道了么”傅令元反问。 “人家突然打电话过来同我道恭喜。我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喜从何来。却原来多了个儿媳妇”傅丞猛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傅令元的鼻子大发雷霆,“你好啊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连婚都在外面给悄悄结了” 傅令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给他拱火:“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话音尚未落下,一只空瓷茶杯就飞过来,准准地砸在傅令元的肋骨上。瓷渣子碎了一地。 傅令元上身不易察觉地缩了缩,皱了下眉,却是稳住身形没动,唇边依旧噙着笑,继续道:“你儿子倒确实是个混账东西。” 傅丞见他这副样子就更来气,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不是大半个月不回家么不是恨不得摘了傅姓么你有骨气就别打着傅家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有能耐啊哈,工商局、食药监局、警察局、民政局,哪儿你都能打上招呼我的脸面是给你拿来走关系讨女人欢心用的么” “以为你这些年该有些长进,没想到越长越歪就不该让你回来”要不是被拦着,傅丞怕是早一脚踹上来了。没踹傅令元,却还是踹了桌子,又翻了两三只瓷茶杯碎一地的渣。 “你不是想受罚么好啊,我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傅丞肃声发话,朝管家的方向伸了伸手。 管家会意,立马下去办。 这种时候,大家都明白越是劝阻只怕越会火上浇油,均默然。 傅令元眸光轻闪,自发地走去墙边面壁而站,腰板挺得比一旁的盆松枝干还要笔直。 翌日清晨,阮舒很难得地在早餐桌上碰到鲜少早起的林妙芙。 如庆嫂所说,林妙芙这几天期末考,所以才没睡成懒觉。视线交上一秒,林妙芙便避开,把三四本书暂且搁手边,唤庆嫂给她倒牛奶。 姐妹俩彼此沉默着各自吃早餐,少顷,阮舒率先开口:“下学期就没课了吧” 语气平平淡淡,闲聊似的,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林妙芙。 林妙芙同样没抬眼皮,爱答不理地“嗯”了声。 “那我可以交代下去给你在公司安排实习岗位了。” 林妙芙应声讥嘲:“你确定那会儿公司还没破产倒闭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阮舒八风不动。 林妙芙嗤笑一声,从餐桌起身,抱起自己书出门。 阮舒淡定如初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仿佛和林妙芙的那几秒钟交流根本不存在。 吃过早餐,她开车去公司。 在大厦楼下,冷不丁被人从身后叫住。 055、宽衣解带,贴身照顾 “阮姐”栗青从小奔上下来,小跑到她面前。 这一大早的,傅令元的人来找她,多半又是给他传口信的。阮舒凝眉:“什么事” 栗青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嘿地笑两下:“阮姐,我们老大昨晚睡得很好” 阮舒:“”傅令元昨晚睡得好不好她怎么知道 “那个阮姐,我们老大他还没起床”栗青踌躇着又问,心下不禁琢磨嫂子的精力貌似比自家老大好啊,瞧这精神抖擞地就来上班了。 闻言阮舒终于反应过来,栗青是以为她昨晚和傅令元睡一块 “他没和我在一起。”她幽幽解释。 “欸”栗青诧异。奇怪地嘀咕,“那他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以为老大是不想人打扰他和阮姐你” 阮舒稍无语,甩给栗青她所知道的关于傅令元的消息:“他昨晚应该回傅家了。” “欸”栗青益发诧异。 阮舒却没闲工夫搭理他的诧异:“没事我先走了。” 公司里,继尸检结果之后,林氏保健品的抽样报告也很快出来。并不存在安全隐患,唯剩那二十多户投诉者的身体不适是个迷。但在官方放出消息为林氏佐证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进一步地要求赔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一切就像一夜疾风骤雨来,隔天风走雨歇,来得莫名去得匆匆,最后留下打落满地的残败花瓣看着财务报表上显示的糟糕的账面,阮舒头疼得愈加厉害。 近两个月公司一直处于亏空状态,这次发生意外期间,光就下架的产品所造成的损失,便使林氏负债累累。银行的贷款已到极限。再不扭转局面,三天后的股东大会,怕是要变成公司倒闭大会了。 焦头烂额的一天。 傍晚外出考察回到公司,秘书立马告诉阮舒会议室里有警察找。她的神经绷了绷,以为公司又出什么问题。结果发现是一身警服的傅清梨。 虽然上回在酒店尴尬地碰了面,但阮舒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她才合适,略一思忖,习惯性地选择最客套的一种:“傅小姐。” “三嫂。”傅清梨却依旧如是亲昵地唤她,并纠正了阮舒,“你叫我清梨就可以了,三哥也是这么叫我的。” 阮舒笑笑,随即狐疑:“你这是有什么事么” 傅清梨说明来意:“我妈交代来看看三哥的伤。三哥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来找三嫂你了。” 又是一个想通过她找傅令元的。阮舒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傅清梨的第一句话:“伤什么伤” “三嫂你不知道”傅清梨亦怔了怔。 少顷,了解完情况,阮舒送走傅清梨,尝试着拨了傅令元的号码,果然处于关机状态。她坐在转椅里想了有一会儿,驱车前往那天晚上傅令元带她去过的那套小区。 她并不确定他在那儿,但她对他住处的了解,也只有那儿,所以去碰碰运气。上去之前,阮舒先在楼下的所有停车位兜了一圈。 这小区不大,在海城昨晚怎么抽傅令元都面不改色。不躲也不吭声,傅丞以为傅令元在和他较劲,越是下了狠手,直到把竹篾抽断了才停的手。如今亲眼看到伤口,阮舒才算对她的话有了清楚的认知。 心头笼上来一股子怪异的感觉。阮舒也弄不清楚是歉意还是其他什么。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指轻轻地触上去。 傅令元的后脑像长了眼睛,有所感应地及时避开,懒懒提醒:“我刚擦好的药,你可别给我蹭没了。” 阮舒收回手指,微微歪着脑袋。 有些淤血已经被揉开了。看着确实像是处理过。 她心头微松。 傅令元朝后偏过来头:“看够了没” 阮舒抿抿唇,盯着他硬朗的侧脸线条,略有迟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彼时傅令元提出要和她结婚,她便猜测,他大概是瞒着家里人自己做的主。但她并没有点破。一方面是因为她也和他一样。只想把这件事当做两人私下的交易,不欲牵扯两个家庭。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若非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她哪里能如此顺利地迈进傅家的门楣 “什么怎么办”傅令元转回身重新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臂,似笑非笑:“担心你傅太太的地位不保” 他问得直白,她便也回得直白:“嗯。” 傅令元轻笑:“我的事情向来是我自己做主,即便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无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现在难道还能逼着我们去扯离婚证” 边说,他边迈着步子朝沙发走:“你别把我挨揍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我爸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从小到大我挨揍的次数多着了。就算没有昨晚这件事,他之后也找得到其他理由揍我。” 阮舒跟在他身后,见他在沙发上趴下了。 一组的沙发。一个大的,摆中间,一个小的,放在侧面,傅令元稍稍缩了腿。拿了两个抱枕枕着,侧过头来,玩味地注视她,唇角微抿:“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阮舒的唇边弯出弧度:“当然不是。” 傅令元笑意渐深。对她伸出手。 阮舒抬手,放上他熨烫的掌心。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过来坐到沙发上他的身边。 他的嘴唇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两下。 从手背皮肤传递来他唇瓣的干燥和他下巴青茬的刺刺。 “傅先生受伤了,傅太太是不是该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他掀起眼皮子,含笑瞅她。 俨然是在暗示她同居一事。阮舒捋了捋头发,避重就轻地回答:“这几天我下班后会过来的。” 傅令元听出意思,也不勉强,倒是又回到他的上一句话,自我纠正:“衣不解带用错了,应该是宽衣解带地贴身照顾。” 阮舒:“” “你饿么”傅令元毫无征兆转了话题。 阮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摇头:“我来之前吃过晚饭。” “可是我饿了。”傅令元笑言。 “”阮舒露一丝抱歉,“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傅令元轻笑,掂了掂她的手,“我也舍不得让你为我洗手做羹汤。” 男人**的话,阮舒素来免疫。傅令元撩过她的话也不少。眼下这一句却令她的心轻轻绊了一下。闪闪目光,她抽回手,起身:“我出门给你买。” “好。”傅令元没反对,对她示意茶几上的钥匙,“你带上。”随即交代,“不用太远。小区后门临着的那条街就有餐馆。” “你想吃什么”阮舒伸手去拿钥匙,不经意瞥见烟灰缸里长长短短的烟头受伤了还抽这么多烟 傅令元似是十分疲倦,已枕着靠枕闭上眼睛,语焉不详地回答:“傅太太买什么,傅先生就吃什么。” 阮舒本是按照傅令元的意思去小区后门临着的那条街。但那条街好像快要被拆迁了。大多数的店面都已停业。 唯剩的几家,一瞅店里那油腻腻黑乎乎的环境,她的眉头不禁蹙成小山丘,最后还是回来小区,开车到稍远一些的商贸区。挑了家有品牌的餐厅,询问了类似傅令元这种情况的病人的忌口,才让他们专门煮了几道菜和一道汤。 回去的路上却是堵了会儿车,导致多耽搁了半个小时。阮舒不禁有些焦虑他会不会等着急了。 提着东西匆匆乘电梯上楼,抵达楼层时,电梯门打开。 阮舒正要跨出去,恰和站在电梯外打算走进来的小花旦打了个照面。 056、先来些餐前甜点 小花旦今天穿得特别简单普通,身上是件连帽卫衣,脸上还戴了口罩,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 两人在此之前已碰到过两次,相互记得对方,均滞了滞脚步。 转瞬,小花旦的眼睛露出淡淡的一抹笑,似在与她打招呼。微侧身体,给阮舒让路。 阮舒回之以淡笑,走出电梯:“谢谢。” “不客气。”小花旦与她擦身,走进电梯。 几步之后。捕捉到电梯缓缓下降的动静,阮舒扭回头瞥了一眼,才继续自己的步子。 一进门,正见傅令元倚靠在沙发旁的窗户抽烟。 窗户打开着,北风直往里灌,她穿着外套都觉得冷,他竟依旧打着赤膊,迎在风口上,一点儿都不怕冷的样子,嘴里的烟雾也随风飘了进来。 听闻开门的动静,他转过身来的刹那,目光是清凛而沉静的。下一秒便含了他一惯闲散:“买了什么大餐这么久” “稍微走远了点,买了小南国家的东西。”阮舒不咸不淡地回答,用脚带上门,在玄关处换鞋,注意到自己先前穿的那双女士拖鞋摆放的位置和她离开前不一样。 稍一顿,她没穿,直接踩袜子走进厅里,提着东西放到餐桌上。 傅令元也捻灭了烟头,来到餐桌前。 阮舒把打包的饭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便止了动作,浅浅一笑:“三哥慢点吃。” 说罢,她兀自走到窗户前,就停在方才傅令元所站的位置,双手抱臂,望向窗外。视线随意扫过,便瞥见一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克斯自北门的出车口开离。 “怎么了”傅令元的询问悄无声息地贴在她的脑后传入耳中,阮舒转回身,便恰恰被他圈在怀中。 他迁就她的身高,稍稍俯低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眯起眸子鉴定:“心里有事儿” 阮舒弯弯唇角:“我心里装着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三哥指的是哪件” 傅令元不答,垂下眼帘盯一眼她的脚,反问:“怎么不穿鞋” 阮舒目光微惑地顺着他的视线也盯了一眼自己的脚,似这才察觉一般,露出恍然的表情:“怕三哥饿着,进来得太急,忘记穿了。” 傅令元笑一下,湛黑的眸子犀利而深邃地注视她,给人一种他看穿而不戳穿的错觉。 “三哥,饭菜要凉了。”阮舒朝他示意餐桌的方向。 风逆向吹着她的头发,发丝飞舞到他的面庞上。发尾扫得他的脸痒痒的,携着淡淡的橙花香气,格外沁人心脾。 傅令元抬臂,伸出手指帮她拨了拨头发,别到她的耳朵后面,忍不住凑上她的唇:“先给我来些餐前甜点” 阮舒今天本就是临时过来找他的。虽说他这里什么东西都有,但一想起自己那次穿着和平日风格不符的裙子去公司,而被林承志揣测了去,她的心里便不舒坦。所以晚上并未住下来,傅令元倒是也没有勉强。 隔天中午,林承志却是给带来一个新消息三鑫集团表示出了收购林氏的意愿。 阮舒蹙蹙眉:“什么收购方式” “股份认购。” “百分百” “不,百分之七十五。”林承志笑笑。像是占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阮舒稍稍诧异。她以为以三鑫集团这种霸主,习惯于全部掌控。 看着林承志那像是占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笑容,阮舒泼冷水:“林氏现在在市面上的股价是有多低,大伯父该知道吧” 趁这个时候收购。三鑫集团才是捡了最大的便宜。 从投资变成收购。从入股变成主控。中间的变化恰恰是因为林氏此次的元气大伤。阮舒感觉自己隐隐嗅到了些许端倪,心中不由生出个大胆的猜测如果当初的投资只是试探和幌子,三鑫集团的原本意图就是收购林氏呢 念头刚冒出个头,她的后脊背便一阵森凉的寒意。 耳边是林承志的劝说:“小舒。三鑫集团肯收购,于林氏而言等于傍上了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虽然我们成为其下属公司,但母公司将带给我们最强有力的资金支持和资源渠道。尤其我们两个依旧持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公司的管理层和运作也都基本和我们过去没有什么不一样” “大伯父。”阮舒做了个让他暂停的手势,笑问,“现在公司的总负责人依旧是我,要收购林氏这么大的事情。却由你出面在和对方谈,是不是不太合适假若之后我们同意被认购,难道也是由大伯父你去签合同么” 林承志眼里划过精光:“小舒,和三鑫集团方面。本就是我一直在负责接洽。换到你手里,万一” “我没想跟大伯父你抢这个。”阮舒眸光清锐,“只是总得让我也和三鑫集团的接洽人见上一面吧我怎么知道大伯父不是在忽悠我呢” “忽悠”林承志有点被阮舒的措辞惹恼,起身。拂袖,冷哼,“后天就是股东大会,你要是决定不了,就由我来和大家商量。” 阮舒的表情冷了两分,讥嘲:“大伯父的决心倒是下得很快。咱们林氏马上就要改姓陆了。” 傍晚下班前,马以突然来了通电话。 瞥见他的名字,阮舒的心里头磕了一下。一边去翻日历确认日期,一边冷静地接起,问好:“马医生。” “看到新闻,我就在想。你最近应该忙到压根想不起来就诊这件事。”马以的语调一惯地没有太大起伏。 阮舒自发在心里帮他补出后半句: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她扶扶额,叹一口气:“你是体谅病人的好医生。我真的分身乏术。” “我没有逼你过来。你平时就没法完全沉下心和我好好聊,若这种情况下过来,怕是更没法。” 虽然声音体现不出他的情绪。但就以往的经验来讲,今天他的脾气真是好到令阮舒怀疑是不是他本人。 “我只是打个电话与你确认。”马以最后道,有点解释的意思。 阮舒弯弯唇角:“马以,谢谢。” 不久,秘书一通内线进来,又告诉她,大厦楼下有位警察在等。 阮舒琢磨着是傅清梨,恰好她也能下班了,于是收拾好东西赶下去。 “三嫂~”隔着有一段距离,傅清梨便冲她挥手打招呼。 阮舒环视一圈周围人的目光,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我说过,你直接叫我阮舒就可以了。” “不行。”傅清梨的反应有点大。猛摇头,“不讲辈分是要受罚的。” 听到“受罚”二字,阮舒便不自觉想起傅令元后背那可怕的伤这类钟鸣鼎食之家的大家长,好像把立规矩的传统都刻进了骨子里。 蹙蹙眉,她转开话题:“我找到你哥了。别担心,他有在好好养伤。他身体底子好,并没有打出什么大问题。” “其实”傅清梨的表情露一丝踌躇,“三嫂。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不是问你三哥的事儿。” “嗯”阮舒用眼神探寻,示意她继续说。 傅清梨轻轻咬了咬唇:“咱们到隔壁的咖啡厅里坐会儿。” 阮舒预感不太好地跳了跳眼皮。 五分钟后,隔壁咖啡厅。 傅清梨将阮舒带到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前。自己回避离开了。 而桌前的沙发座里,一个女人嘴角带着浅笑,朝她微微颔首:“阮小姐,唐突了。” 除了眼角的一两条鱼尾纹,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双眸子甚至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眉眼间彰显的七八分熟悉感,令人乍一看,很容易将她当成是傅清梨的姐姐。 不过阮舒判断得出来,她应该是傅令元和傅清梨的母亲。 “您好,伯母。”阮舒礼貌地躬了躬身。 傅母指了指空着的沙发椅:“阮小姐请坐。” 阮舒落了座,很快服务员将一杯柠檬水放在她面前,同时递过来的还有点餐本。她连忙对服务员打了个手势:“不用了,谢谢。” 转回眸,傅母正微微含笑着打量她。 或者说,在阮舒看来,更准确来讲是审视。 心知傅母肯定是为了傅令元和她结婚的事而来的,那么就没什么好再故意问的。傅母不说话,阮舒也不吭声,泰然自若地接受她的目光。 少顷,傅母端起咖啡杯呡了一口,再抬眸时,三个字就对阮舒吐出来。 “离开他。” 057、既然失眠,来做点其他事 直到说出这三个字之前,她的外表给阮舒的印象,应该是个温柔端庄的传统女性。 而现下,她几乎连平平淡淡的语气都不变一下,笑容也始终挂着,仅仅轻轻翻了翻两片唇瓣,就直截了当地表达出命令 阮舒不晓得傅母的本意是抱着怎样的情感色彩。但这是一个祈使句,祈使句只能听出命令的口吻。 许是见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傅母又加了一句,算是道出理由:“阮小姐,你不适合我们老三。” 阮舒应声轻笑:“伯母,您很了解我” 傅母笑着摇头否认:“我确实并不了解阮小姐。”她话锋一转,“但我很清楚,老三身边的位置,不应该是留给阮小姐的。” “为什么不应该”阮舒笑着追问,“不应该是我。那应该是谁” 傅母仍维持端庄含笑的表情,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转口问:“阮小姐,你嫁的果真只是老三,而不是傅家” 明明是在质问,她却连语气都依旧温柔,像是一种融到骨子里的涵养。 阮舒掂着心思,正色回答:“我嫁的是傅三。”略一顿。她也转话锋,“但,傅三和傅家之间的关系,是我无力也无法斩断和阻隔的。” 这样有点狡辩的意思。不过也是事实。她没想攀附傅家,她只是和傅令元做交易。 傅母拿起小匙,轻轻地在咖啡杯里搅动:“据我所知,阮小姐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选择了我们老三” 所谓“很多更好的选择”,显然是在指她的桃色传闻。而这个问题本身,探寻的是她和傅令元结婚的“别有意图”。 阮舒自然不会老实相告,但也扯不出谎来说是“真爱”,撩了撩耳畔的头发,挑了个比较靠谱的答案出来应对:“年轻人的冲动。” 傅母的神色间闪过意外。 阮舒弯弯唇角,补充道:“我们彼此都觉得可以在一起把日子过下去。所以决定尝试。如果过不下去了,再另外说。” 这一句,算是提前为一年以后她和傅令元合约期满结束婚姻而铺路。 傅母面带笑意:“阮小姐倒是不怕自己的青春年华被耽误。” “青春本也就没剩多少。”阮舒自我调侃。 “阮小姐,你不该在没剩多少青春的时候,还草率对待自己的婚姻。”傅母语重心长,口吻间是真诚的满满的善意,“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这样的善意令阮舒心头微恻,无端端默了一默。 在她这稍一沉默间,傅母的话继续:“阮小姐跟在你母亲嫁进林家前,生活很艰难吧可是在林家的日子,也不见得多好过吧” 阮舒眯了眯眼,很快恢复温和的形状。淡淡一笑:“伯母把我调查得很透彻” 傅母微笑着否认:“背后调查人的**,极其不尊重人,我不做这种事情。我只是对阮小姐做了最基本的了解。其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 阮舒没接茬。 “我们家老三有多难管教,阮小姐肯定有所耳闻。阮小姐若跟了我们老三,怕是往后还要继续吃苦头。希望阮小姐能慎重。”傅母莞尔,话闭便从沙发椅里站起身来告辞:“感谢阮小姐抽空来坐这小一会儿。” 阮舒跟着起身,微微颔首:“伯母慢走。” 隔着落地窗往楼下望,咖啡厅门口,傅清梨迎上傅母,母女俩说了两句什么,傅母坐上了候在路边的车。 阮舒凝眉,目送车子驶离,待喝完杯子里的柠檬水,下楼,迎面碰上打算上楼来找她的傅清梨。 “三嫂。”她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似乎很想知道她此刻的情绪。 阮舒看进眼里,微微笑:“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你三哥还在等我。” 傅清梨捣蒜头似的点头:“我就是进来再和你打个招呼,我也要回局里值班了。三嫂你尽管去,三哥就拜托三嫂你照顾了” 路上,阮舒在昨天的商贸区停留,买了一盅汤,才去的傅令元那儿。 进门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打开着,在播一档嘻嘻闹闹的综艺节目,音量开得不大不小,将阮舒打招呼的一声“三哥”给掩盖掉。 将汤盅搁餐桌上,她走向沙发。 傅令元趴在沙发上,双手枕着脑袋,面朝电视机的方向,阖着眼睛,貌似睡着了。 他的上半身还是和昨天一样**着。 想想的确暂时没办法穿衣服,容易碰到伤口。 阮舒走过去,弯腰察看他背上的伤。 血丝基本已经凝固,伤痕的边角处开始结起薄薄的痂。而比较深的口子横在那儿像是红色的大虫,向外翻卷开来,染上药水和药膏的颜色后显得更加狰狞。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触上去。 “你是不是对各种伤口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嗯枪伤,刀伤,鞭伤。”傅令元的揶揄传出。嗓音有点沙哑、粗粝。 同时,自她指尖传递上来他滚烫的温度。阮舒不禁拧眉:“三哥,你发烧了” 傅令元清了清嗓子,不甚在意地“嗯”一声:“很正常,发烧代表伤口在修复。让它烧会儿,反而好得快。”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阮舒失笑,道:“我给你买了鱼汤。” “好。”傅令元应。 阮舒走向餐桌,帮他将汤盅自塑料袋拿出来,再抬眼皮子却发现傅令元并没有过来。 不解:“你不打算趁热喝了么” 傅令元单手支起脑袋,自沙发上扫过来闲散的目光:“傅太太,我以为你懂。”他扬眉,“我现在是个发着烧的病人,浑身无力。” 阮舒:“”他刚不才对自己的发烧无所谓么 略一抿唇,她端上汤盅,带上小碗和汤匙,走回到沙发前,将东西悉数搁茶几上。 傅令元的身体朝里挪了些,给她留出位置。 阮舒顺势落座,向茶几倾身,用汤匙从汤盅里盛了一部分的汤水到小碗里,然后端起小碗,用汤匙从小碗里舀起一小勺。 “吹吹,有点烫。”傅令元提醒。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睨一眼他好整以暇的表情,阮舒低垂眼帘,应他所求地吹了吹汤面,才将汤匙递到他的嘴边。 傅令元眼里的笑意荡漾,张了嘴。 在将第五勺送进他嘴里之后,阮舒倏地开口,表情风轻云淡:“今天你母亲来找过我。” 傅令元好像未将其太当回事儿,咽下清香的汤水,不咸不淡问:“聊什么了” “问我们结婚的原因。” “你怎么说” “当然是因为爱情。” 她话音未落,他便哧一声,似笑似嘲弄:“很好。伟大的爱情。” “她要我离开你。”阮舒继续掀嘴皮子。 “然后”傅令元语调懒懒。 “自然拒绝。”阮舒勾起唇角。 “噢” “她没有给我巨额的支票,也没应允我诱人的条件,我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当然是和三哥交易更划算。” 说这句话的时候,阮舒正将新的一口汤递送到他的嘴边。傅令元闻言滞了一下,挑眉:“这么说,如果她给你支票允你条件,你打算和我这边毁约” “不是。”阮舒故意顿一下,狭长的凤目闪烁出透彻的光亮,“我会带着她给我的支票允我的条件,到你这里,让你加注更大的筹码,好留住我。” 傅令元不禁笑出声,笑声朗朗。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细腻的脸:“傅太太,你怎么就这么会打算盘” 阮舒坦然接受夸奖,将汤匙探进他的嘴里,不疾不徐道:“我是生意人,只讲利益,不讲感情。好比我们的这桩契约婚姻,也是只性不爱,各取所需。” 傅令元噙着笑意微微眯起眼。指腹从她的脸上滑到她的唇上,抠了抠,不做反驳。 一盅汤终是喂完,阮舒将收拾好垃圾提到楼下丢掉,再返上来,沙发上的傅令元又找她过去:“到了换药的时间。” 暗示之意明显。 他还真是使唤她使唤上瘾了。 她瞥一眼他的后背。他现在的情况是动作太大就容易牵扯到伤口,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才行,而且有些位置他也够不到。 医药箱就在桌面上摊着。密密麻麻的全是药,阮舒随意瞅两眼,辨认出多以治疗外伤为主。心思微凝,她伸手拖到将医药箱拖到自己面前,问傅令元:“该怎么换” “先帮我擦个身体。” 阮舒:“” 傅令元一副认真的样子解释:“伤口不能碰水。我现在发着烧,头晕,起不来。”尔后斜斜勾唇,“当然。如果你愿意帮我洗澡,更好。” 阮舒双手抱臂,扬扬眉梢:“三哥找我来,是当保姆的吧” 如是说完,她还是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很快,洗手间里传出盛水的动静。 傅令元笑笑,够了够医药箱,从里头翻出消炎药。兑下两颗,仰头扔进嘴里,咽下喉咙。 少顷,阮舒从洗手间出来,将盛了温水的脸盆放桌上。 傅令元依旧那么趴着,侧着脸,含着笑意,看她。 拧了毛巾。阮舒与他对了一眼。 得到示意,傅令元伸出左臂到她面前。 阮舒握住他的手掌,抬起他的手臂,从他的肩膀开始给他擦,状似闲聊般与他提起:“三鑫集团想收购林氏。” “噢” 语气无讶然。他并不掩饰自己已经知道了。阮舒迅速判断,缓缓陈述:“原本是投资。林氏的产品出问题期间撤资。现在变成收购” “嗯” 阮舒抬眸。正见他好似很享受,半阖着眼睛,唇角微弯。 掂掂心绪。她转了问题:“三哥知道三鑫内部到底是谁在负责和林承志接洽” 这种案子对三鑫集团来讲不大不小。她不认为林承志能接触到太高层的人物。 “不重要。”傅令元似快睡着了,语音含含糊糊。 是不重要,还是不愿意告诉她阮舒心里堵了一下,却听傅令元的下一句出来:“很快就没林承志什么事了。” 阮舒微怔:“什么意思” “你才是林氏的总负责人。”傅令元别有深意,“陆少骢马上要接手收购林氏的事宜。” 阮舒心头一顿。 见她已恍然,傅令元不再多言,将右手换到她的面前。 阮舒重新拧了把毛巾,给他擦着右手臂,状似十分随意地叹一句:“三哥和陆小爷的关系果然是好。什么事都知道。” 傅令元勾勾唇,没接她的茬。 擦完他的右手,接着便是他的身体。 即便是放松的状态,他的肌肉也丝毫不显松弛。肌理分明,精实有型。 他眼下是面向着她侧躺的,呼吸均匀,像是真的睡过去了。 阮舒睇一眼他的睡颜,俯低身子。手里抓着毛巾,从他的胸膛一路慢慢往下擦拭,至他梆梆的腹肌,正准备止住。 傅令元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按在他的小腹上。 炙热灼着她的手心。他的体温比刚刚又高了。 阮舒蹙眉抬眸,傅令元闲闲问:“怎么不继续了” “擦好了。” “明明才只是上半身。” 阮舒淡淡地怼过去:“你下半身又没受伤。” 傅令元闲散地反驳回来:“你每回临门一脚喊停,我受多少次内伤了,嗯” “”噎不过一秒。阮舒便笑笑,“三哥不是找了其他女人解决,怎么会内伤” 傅令元顺着手臂将她拉近他:“治标不治本。解铃还须系铃人,才是真正的解决。” 阮舒用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压上他,提醒道:“三哥,别耽误换药。” 傅令元似本来也没打算怎样。很快放开她的手。旋即,他从医药箱里分别捻出一瓶透明药水、一支白色药膏、一支黄色药膏和一瓶黑色的药水,简洁交代:“按顺序。” 阮舒点头。 傅令元翻过身,趴回沙发。 阮舒取了医用棉签,首先拿起透明药水,开始动手。 大片的伤痕,盯一会儿,和盯一个小时,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视觉体验。尤其在给他上药的过程中,更多的是机会近距离看清每一处细节。 阮舒的表情渐渐严肃,时不时掀眼皮子瞅傅令元,看到的却只是他一动不动的后脑勺,甚至在上黑色药水的时候,那气味光闻着便能料想药效的刺激,他依旧沉寂如山。 最后完工,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将药品整理回医药箱。 “三哥”阮舒唤他。 “你去休息吧。”傅令元出声。 沙哑的声线带着浓重的倦怠。 “你呢” “我不想动了。就睡这里。” 阮舒抿抿唇,没再多问,回房间前,帮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 夜里睡得朦朦的,忽然便听到外面传进来打破玻璃杯的动静。 阮舒第一时间醒来,盯着从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外头的光亮,掀被下床,开门出去。 沙发上空空的。厨房里倒是有开冰箱的响声。 阮舒循声往里走,在门口和正走出来的傅令元碰个正着。 “三哥这是” 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可见地上留着尚未清理的玻璃杯的碎片。 傅令元晃晃他手里握着的杯子,解释:“口渴进来倒水,不小心手滑。” “你呢被我吵醒了”他反问她。 “不是。有点失眠。” 见他嘴唇干得都有些卷皮了,阮舒稍蹙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自她的手心蔓延开来。 “三哥,你烧得太厉害了。”阮舒眉心拧更紧。 “没关系,我吃过药,劲头过去了就好。”傅令元仍是不太在意的表情。 阮舒跟在他后面走回沙发,把医药箱重新拎出来,建议:“还是量个体温吧。” 翻出体温计,她抬头,撞上他染墨般湛黑的眸子,正盯着她脖子以下的部位。 她身上穿的是吊带的真丝睡裙,弯身找体温计的时候。领口自然而然风光大露。而里面什么都没穿。 阮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傅令元握住手臂,拉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自身后抱住她,困住她,下颔抵在她的肩窝,嗅她的香气。 “既然失眠,我们就来做点其他事。”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怀抱像个烧得正开的大火炉。垫在她臀下的铁柱子,也是又烫又硬。还有他熨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无处不在全是火。 阮舒坐着没动,怕再撩他。试不试无所谓,只是他现在身上有伤,还发着烧,没问题么 傅令元胡茬刺刺的下颔已在这短短两秒内,将她睡衣的其中一条肩带蹭掉,从一侧滑落,露出她的圆润的肩头。 他湿热的唇舌吻上去。 而他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掌也早已撩开她的裙边,一只手掌往上滑,从后往前握住她温热柔软的饱满。另一只的手指滑至她底裤的花边。 “三哥。” 太直接。 阮舒心底毛毛的,忍不住想从他膝头站起来。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未及她完全起身,她的小腿便被他的脚故意勾绊一下。 转瞬,她被他带在趴到在沙发上。 他从她背后覆上来。 没隔两秒,阮舒清晰地察觉它在试探地挤。 热烫而急切。 058、只有你这么半个朋友 热烫而急切。 少了克制,多了莽撞。 他咬住她的耳垂,牙齿啃噬着,灼烫的呼吸将她的耳根都要烧红。 睡裙几乎等于没穿,她的后背亦紧紧贴着他火烧般的胸膛。 周身笼罩着的全是他强势的气息。 强势而动作迅速,俨然要趁着她来不及反应而一举进攻。 可这种后进式。只令她感觉浓浓的强迫和满满的屈辱。 “三哥。”阮舒夹紧两腿,扭动身体挣扎,声音有点冷。“不要弄了。” 傅令元轻易压制住她的腿,轻笑贴在她的脖颈上响起的同一时刻,陌生的胀热探头进她的身体。 她猛地一抖,脑海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头顿时涌上来久违的恐惧和慌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滞。 手臂挥动间,她迅速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身后的人砸。 尚未砸到实处,她的手腕便他桎梏住。 不是没有察觉她此刻身体的反常。可他一口气正卡在那,也不比她难受,只能尝试诱哄她:“你放松,做个深呼吸就能成功了。” “出去”阮舒嗓音冷得像冰,禁不住地颤抖,压了一下,终是没能压住,彻底爆发,“你他妈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从未见过她如此,如同撕掉了她所有的伪装,将厌恶和愤怒全部写进这句咒骂里。傅令元一瞬怔住。 阮舒挣脱开他,从沙发上翻下去,身体仍在轻轻地抖着,反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迅速地回去客房。没一会儿就换好自己的衣服,摔门离开。 傅令元尚坐在沙发里,静默而锐利的眼神遁入深不见底的幽暗。 接到阮舒的电话,马以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出去门口,看到她削弱的身影在风中像是要被刮走似的,他才完全确认。 扶了扶眼镜,他轻轻唤她:“进来吧。” 她原本似在愣神,应声抖了下双肩,才缓缓转过身来。拨了拨自己乱飞的头发,抱歉地笑:“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你。” “那就好好体现你这一次来的价值。”马以清清冷冷地撂下话,当先朝里走。 他的心理咨询室本就是由他的私人住所改造的。一楼诊所,二楼卧室。 诊疗室内是一如既往让人容易冷静的淡蓝色。不过可能因为是晚上过来的缘故,阮舒感觉房间不如白天明亮宽敞。 马以将一只杯子放到她面前:“没有茶,只有白开水。” “好。没关系。谢谢。” 手掌握住杯子,暖意顿时通过杯壁传递至手心里。 阮舒垂眸盯着一小汪圆形的水面,冒出的热气氤氲进眼睛里。总算不那么干涩。 她不吭声,马以坐在她对面,也暂时保持安静。安静地打量她。 头发姑且能当做是方才被风吹的。可身上的衣服也凌乱,露出外套的那一截打底衫完全看得出穿反了。 视线返回她的脸上,注意到她面部的肌肉已放缓。马以正打算开腔,阮舒比他快一步张了口。 “马以,我结婚了。” 马以略微诧异地稍抬眉梢。 阮舒冲他旋开意味不明的笑意:“前两天刚登记的。和那个说要包养我的男人。” 马以的表情恢复如常。从抽屉里翻出她的病历本,没等打开,她的手便按上来。“我不是以病人的身份来的。我就是想找个朋友说说话。” 她唇角露出一丝嘲弄:“你知道的,我没有其他朋友了。只有你这么半个。” “半个”马以不解地皱眉。 见他收起病历本,阮舒也收回手。笑了一下,解释:“你还有另外半个的身份是我的心理医生。” 马以将话头绕回到正题上:“不是说包养么怎么变成结婚了” “他说要结婚,那就结婚。”阮舒摊摊手。“反正开出来的条件是一样的。” “你刚刚就是从他那儿过来的” “嗯。” “他对你用强了” “嗯。” “强到哪一步了”否则她不会如此反常。 阮舒下意识地就想回答,张口前反应过来,又莫名变成病患和医生的对话模式。 她皱皱鼻子:“我的主题是我结婚了。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关心我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好不好至如此类的问题。” 马以“噢”了一声,依照她的要求问:“你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 他太过依样画葫芦,而且显然十分勉强。问得阮舒只觉无趣,不禁扶额:“马以” 马以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正常情况下结了婚,你在对别人提起他时。应该称之为我老公,可你却用我的结婚对象,这中间的差异。已足够证明你们的婚姻并非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我又何必再问你那些问题” 阮舒心里生了烦躁:“我说了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朋友,不是一个医生。你不要以医生的口吻来分析我的话。” 马以眸色平静:“可你现在就是一个病人的姿态坐在我面前。”稍滞,他补充,“一个刚受到刺激处于极强烈反应期间的病人。” “行了”阮舒瞬间疲下去,抬起双手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间传出,“那就不要讲话了。不要讲话了。陪我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就好” 马以沉默。 可她的这“坐一会儿”,却坐到了天空露出鱼肚白,窗户外枝头上的麻雀啾啾地叫不停。 手机上定时每天早上起床的闹铃震响。阮舒关掉后,起身,“谢谢。我该准备去上班了。” 马以皱皱眉,拿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阮舒摆手,脸上挂着一惯的笑容,似已和平日无异。 离开咨询室。阮舒驱车回家。 本打算直接上楼换衣服,站在楼梯口,看到庆嫂端着早餐往佛堂的方向走。阮舒顿住脚步,唤住了庆嫂:“给我。” 庆嫂一瞬讶然,却什么也不多嘴问,只管把东西交给她。 缓缓踱步到佛堂门口,阮舒呆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才转动门把,推门进去。 059、请你不要强迫我 霎时浓重的檀香扑面。 庄佩妤一身青衣坐于书案前,正在抄写经书。 阮舒也没有马上与她有所交流。将餐盘搁桌上后,她踱步至佛龛前,顺起三支香,并拢香头凑到烛火上点着,然后微低脑袋,恭恭敬敬地双手持香抵于额上。 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约莫三秒钟,她重新站直身体,把三支香插进香鼎。旋即,她转过身,望向庄佩妤。她的到来,似未对她有任何的惊动,依旧垂头握笔,蘸墨书写。 阮舒行至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经帖。 秀气端正的字体,墨渍尚未全干,全是文言文,她也看不怎么懂,哧声笑了一下:“你这样是不是能修一个佛学的学位回来” 庄佩妤自然不做回应。 阮舒放下经帖,双手按在桌案上,身体往前倾,凑近庄佩妤,眸子黑幽幽地盯着她表情沉寂的脸,语调缓缓地问:“你每天这样。内心真的是平静的” “真的可以心如止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么” “真的可以心无杂念,不闻俗事么” 庄佩妤唯一的动静只是握笔蘸了蘸墨水。 阮舒的视线落在纸上,看着庄佩妤的笔尖重新触上去时,写字的速度加快了些。 她冷呵一声,嘲讽:“也不过如此。” 她的唇角转而旋开一抹充满恶意的笑:“我结婚了。” 如她所料,庄佩妤的笔尖立时顿住。 见状,阮舒脸上的嘲讽一色愈发浓:“很不可思议。对么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留给我的皮相太好了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下半身动物” “你说,我会不会幸福” 庄佩妤放下笔,抓起了手边的佛珠,开始不停地捻动,双目阖闭,嘴唇嚅动,念念有词。 她不吭声,阮舒便自己道:“我会活得很好的。” 半晌沉默。 阮舒站直身体:“林氏被我折腾得快要破产了。不久要被其他公司收购。以后应该就不叫林氏了。这件事是林承志极力想要促成的。呵,也不晓得林平生在地底下会作何感想。” 庄佩妤置若罔闻。 感觉差不多该说的都说完了,阮舒抿抿唇,迈步离开。 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阮舒径直走进浴室,脱了衣服站在花洒底下,任由水流冲刷。 好几个小时了,可是他的给她的感觉仿佛还在。怎么都散不去。 心里烦躁得不行。 她很清楚,其实这件事真正的责任在她自己。 傅令元迁就过她好几次了,她都记着,不仅迁就,而且变着花样试图令她好受。他能对她忍到昨天晚上才失了一次耐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了**,他可能也确实想帮她克服心理障碍。 可她不行就是不行。 阮舒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她同意卖掉自己的,总不能一直不给他睡。而如果她一直克服不了,除了让他用强,还能有什么选择 接下来的一整天在公司,她的状态都特别不好,助理和秘书均好心询问阮舒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林承志又来她的办公室旁敲侧击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事情,并提醒她明天就是股东大会了。 是啊,明天就是股东大会了。而她在股东大会前的这一段时间,功绩没有怎么体现,反倒是出了件“吃死人案”,如今公司风雨飘摇,她这个总裁难辞其咎,首当其冲要担责任。 晚上,所有人都下班了,阮舒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可瞎磨蹭着,还是留到了最后一个。确认完毕明天股东大会上要用到的材料,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拉开抽屉时,又看到了那支泡泡枪。 昨夜那不愉快的回忆再度涌上脑海。阮舒往椅背后仰,手臂搭在额头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片刻,她端坐,打开电子商城,输入“催情药”,查询。 从办公室下来,去停车场拿车,手机倏地震响。翻出来发现来电的是傅令元,阮舒蓦然滞住脚步。 她昨晚那样对他发火,还动手打了他耳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快主动联系她。 暗沉一口气,她划过接听键。“三哥。” “现在有空”问得直接,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不回答,只反问:“什么事” “带你去见陆少骢。”简洁明了。 阮舒愣了愣,身后有车子鸣笛,同时听筒里傅令元在说:“斜后方。” 她如言回头。 熟悉的黑色吉普原来就停在那里。 两人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胶着上,一个眸子黑沉,一个瞳眸清冷。 转瞬,他挂了电话,什么状况都还没给她机会问。 阮舒亦收起手机,未加多忖,朝黑色吉普走去,拉开车门坐上车。 傅令元瞍她一眼,同样不说话,启动车子。 车子于两人的缄默中开到了一家叫“caprice”的法国餐厅。 一栋小洋房,进门便是小喷泉和水池,摆放的石雕精致小巧。 阮舒低头检查了眼自己的着装。幸而她素来讲究,虽然不是裙装,但ol也搭得上餐厅的风格。 傅令元双手抄兜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视线凝定他的后背这么快出来活动,他没问题么 服务员很快前来引导。餐厅好像被包了场,一路皆未见到其他客人。沿着楼梯,墙上到处可见颇富艺术感的壁画。 傅令元用背影和她挑起话:“这家连锁餐厅,在三鑫集团的下一个收购计划之内。他们近期执行了一系列的收购项目。网罗各行各业,绝大多数是三鑫集团未曾试水过的版块。你们林氏就是作为保健品行业的代表,变成三鑫集团的目标。” 阮舒略略蹙眉:“三鑫打算再扩大版图” “三鑫的内部格局不久后可能会重新洗牌。”说着,傅令元顿住脚步回头,目光笼在她身上,稍稍对她伸了伸胳膊。 阮舒会意,走快两步到他身边,挽上他。 两人携手并进,他紧接着把话说完,道出洗牌的原因:“陈家的儿子回来了。” 阮舒反应了两秒才转过来脑筋:“陈”是在指三鑫集团三足鼎立时期“陈老大”的那个“陈”。 当年入狱的黄老三老光棍一个,但车祸去世的陈老大留有一个年幼的儿子。陆振华一人独揽三鑫集团的大权,等于抢走了陈家和黄家所持有的那三分之二产业。 听傅令元的口气,如今陈家的儿子回来,是要争夺自己应得的那份喽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二楼,偌大的餐厅只有陆少骢在和一位裸背装的女人搂在一起跳舞。 昨天傅令元告诉她陆少骢即将接手收购林氏一案时。阮舒便有所猜测,这位不务正业的太子爷大概是终于要开始承担自家公司的责任了。现在傅令元再如此一告知,她明白过来,多半是陈家儿子的归来,给了陆振华压力。 “阿元哥。”陆少骢冲傅令元挥手,停下与裸背装女人的舞步。 傅令元带着她稍稍加快脚步。 那裸背装女人转过身来,未曾料到竟然是小花旦。 对方礼貌地微微一笑算作问候。 阮舒却是有点晕了她不是傅令元的红粉知己么怎么又和陆少骢组cp傅令元该不会偷了陆少骢的女人吧 “阮小姐噢不不,现在真该叫你元嫂了。”陆少骢笑眯眯地与她招呼,口吻分明是已知他们登记结婚的事情。 “陆少,你别笑话我。”阮舒佯装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帘,伸手别头发,傅令元揽住她的腰,勾唇揪她的话:“怎么就是笑话,嗯” 动作亲昵,语声宠溺。 阮舒知他又是故意当着陆少骢的面故意如此,配和他的秀恩爱,抬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腰,并嗔他一眼。 “男人的腰不能随便打。”傅令元别有深意,“打出问题,吃苦的是你自己。” 阮舒:“” 陆少骢已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询问一旁的小花旦:“蓝小姐,你和阿元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对你腻歪么” 一句话,无意间点到阮舒方才的疑问陆少骢知道小花旦和傅令元曾有一腿 转念也能想通。他们俩去酒店开房不都被狗仔拍到上头条了么 所以小花旦现在不跟傅令元,而跟陆少骢了 正猜测着,便见小花旦将下颔抵在陆少骢的肩上,巧笑嫣然说:“他都是其他女人的老公了,与我何干我倒是盼着陆少你能多对我腻歪些。” 陆少骢似乎很吃这一套,愉悦地勾了勾小花旦的鼻子。 阮舒偏头看傅令元的反应。傅令元恰好也偏头看她。她的眼神微微探寻,他扬扬嘴角,耸耸肩:“现在看到了吧。我真的和其他女人都斩断了关系。” 牛头不对马嘴的。亏得阮舒反应灵敏,及时接话,语气不冷不热地怼他:“暂且只看到这一个。” 听闻两人对话的陆少骢哈哈哈地笑:“元嫂,你确实得防着点。阿元哥身边的花花草草略多。” “你小子,别挑拨。”傅令元状似无奈地笑。 顷刻,四人依次落座,两两相对,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几道菜下来,陆少骢很快注意到,但凡海鲜类和刺激性的食物,傅令元都没有碰,酒杯里的酒亦如此。不由奇怪:“是不合胃口么” 傅令元唇边噙笑,有意无意地瞥一眼阮舒,才摇头:“不是。” 鬼斧神差的,阮舒又读懂了他的意思,放下刀叉,帮忙拉过话头:“是因为我。” 陆少骢一愣,愈发不解:“元嫂你连阿元哥吃什么都要管” “不是。”阮舒笑笑,掂着心思,解释道,“陆少知道的,我的背景和名声都不太好傅家并不接受我。我们俩是偷偷扯的证。傅家知道后,你阿元哥被逮回去抽了一顿。他这两天在养伤,所以必须小心忌口。” 陆少骢诧异地听完。一阵冷笑:“我爸说的没错,傅家的能耐,就只在那些不知变通的死规矩上。” 继而他拧眉看向傅令元:“阿元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彻底脱离傅家这些年你被放逐在外头,明明过得又精彩又潇洒,一回海城,反而变回笼中鸟。我和我爸都等着和你一起” “少骢,别着急。给我点时间。”傅令元闲散地笑笑。抓起阮舒的手,“至少先让我把蜜月期过完。” 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陆少骢端起酒杯,“还没敬过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阮舒端起酒杯与陆少骢轻轻碰了碰。 待喝光杯子里的酒,陆少骢似才记起来问:“元嫂,关于我们三鑫集团要收购你们林氏的案子,你下了决定没有” 终于到整体了。阮舒微敛神色,稍露迟疑的表情:“这件事原本是我大伯父在负责跟进。他说你们三鑫打算认购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 “元嫂,我可是叫你一声元嫂,怎么可能亏待你”陆少骢一副好商量的模样,“现在这件事我既然接手,接洽人自然就和你大伯父无关。我只和你谈。。” “我打算再抽出百分五的股份,单独留给你。这样除了三鑫集团之外,你是林氏最大的股东。再没人能够威胁到你在林氏内部的地位。如果ok的话,咱们就在这餐桌上定下来,以后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在接受不接受收购这一点上。阮舒已做出了利弊权衡,犹豫之处依旧在于和林承志的内部争斗。有了陆少骢这已承诺,明天的股东大会,她稳操胜券。照理她该立即点头同意,可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疑虑,使得她滞了滞。 傅令元的手掌在这时覆上她的手背,语气沉稳有力,眼神意味深长:“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他是在暗示她同意。 狭长的凤目略一眯起,阮舒暗暗呼一口气不管是坑是路,就目前的情势,她只能先往里跳,以身犯险赌一把,再探究竟。否则林氏撑不了几天。 “好,陆少,我们定下来。” 道别陆少骢和小花旦之后。阮舒和傅令元心照不宣地结束秀恩爱,重新陷入古怪的气氛。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了她的住宅区门口停下。 阮舒没有着急下车。 傅令元也不催促她,打开四面的车窗,然后掏出烟盒,抖了根烟卷,叼进嘴里,点燃。目光寸步不移地望着窗外,吞云吐雾。 阮舒隔着烟雾缭绕瞅他线条硬朗的侧脸。 “我刚刚在陆少骢面前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他事先未与她商量,她只能揣测着他的意思随机应变。 “没有。”言毕,他补一句,“表现得很好。” “你看似在帮我,其实同时也在帮陆少骢。你就是间接在给陆少骢当说客。让我同意收购案。”阮舒嘲弄地笑一下。 傅令元不置可否,吐了一口烟。 阮舒的视线转了圈他的脸色。 “退烧了” “嗯。” “背上的伤怎样” “无碍。” “换过药了” “嗯。” “谁帮你换的” 傅令元应声回过头来,眼里露一丝玩味儿:“是谁很重要” 阮舒只不过顺嘴,他要故意曲解。她便就势揶揄:“你是不是被小花旦甩了” 傅令元挑挑眉峰:“刚刚难道不是已经澄清我和她现在没有纠葛你不是也信了么,傅太太” 气氛明显缓和,阮舒抿唇笑笑,不继续怼他,转口正题:“昨晚的事,对不起。”她稍垂了视线,“我不是故意的。” 傅令元沉了气,没吭声。 那种情况下被硬逼着退出去,哪个男人能不憋屈阮舒其实挺想关心他的健康。目光扫向他胯间微微鼓起的一团,她又并不太好意思开口。 但听傅令元轻嗤出声:“放心,它没坏。” 抬眸,正撞上他目光,俨然发现她方才视线的落处。 阮舒别开脸,舔舔唇:“三哥,昨晚的事,我认真想了一遍。觉得应该强调一件事。我在精神上是愿意的,可是往往事到临头,我没法控制我身体上的排斥和反感。” “合同上,我给了你自由。我如果实在不行,而你也实在憋不住,你完全可以出去找其他女人。只请你,不要强迫我。否则,很容易发生类似昨晚那样不愉快情况。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更严重的后果是多严重”傅令元似起了好奇,“我目前见识过的是用军工刀威胁,用烟灰缸砸。” 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在了一起,阮舒清冷着脸,对他勉强地扯了个笑:“三哥,我先走了。” “等等。”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来回身,“你是不是说,你这是心理障碍” 阮舒略一迟疑,终是微微颔首,旋即低垂眼帘,“不是一般的性冷淡。是厌性症。” 傅令元的脸绷得紧紧的,手指执起她的下颔,湛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告诉我,是什么事” 060、我在直接治疗你的身体 阮舒不易察觉地闪了闪目光,随即蹙眉,不解地反问:“什么是什么事” “别和我装傻。”傅令元眼中满是洞悉,重新问一遍,“任何病,总要有个病因吧” 阮舒浅浅地笑:“三哥,我说过,我有心理医生的。” 言外之意是他并非心理医生,就算告诉他。他也帮不了她。 终归在拐着弯子拒绝透露。 傅令元的目光仍是研判与坚持:“心理医生治疗你的心理,我在直接治疗你的身体。所以我和你的心理医生享受同等待遇。你能告诉心理医生的,也最好告诉我这个身体医生。配合医生的治疗。才是好病人。” “那真是很不好意思。”阮舒微勾唇,“我在我的心理医生那儿,本就是个不配合的问题病人。你们目前差不多就是同等待遇。” 傅令元拧眉,像是被她堵得一时无话。 “三哥。”阮舒轻轻捋开他扣在她腕处的手,“今天谢谢你。明天林氏还有股东大会。刚和陆少骢有了约定,我必须要另外再做些准备。我们之间的问题。等之后再谈吧。” 眉眼间是倦意,话语间是疲态。 傅令元目光锐利,似琢磨了什么。很快松手,转而用手指摩挲两下她的脸:“别太累,傅太太。明天的股东大会不会有问题的。”他扬起一个略微倨傲的笑容,“我们家并不缺你赚的那几个钱。” 阮舒的唇角忍不住弯出深深的弧度:“我怎么感觉并没有从你这里见到过几个钱” 傅令元饶有意味地挑起眉梢:“傅太太打算过问家中的财务状况了” 阮舒抿唇笑笑,不继续与他打玩笑,推门下车:“三哥晚安。” 傅令元坐在车里,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融于夜色。 略一眯眼,他捻灭烧到半截的烟头,弹出车窗,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是我。有点事想让你帮忙查查。” 回到家,举步迈进厅里。阮舒第一时间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林承志像是刚回来不久,王毓芬则穿着睡衣,夫妻俩原本在争吵着什么,发现她的身影,及时戛然。但后者的脸上明显可见余怒未消。 约莫是最近在备孕吃补品的缘故,王毓芬比之前圆润丰腴了不少,年轻时有点姿色底子好,加之一直保养得不错,所以倒不显富态。反而给人风韵犹存的感觉。 “大伯父,大伯母,还没睡呢。”阮舒如常和他们打招呼。 王毓芬背过身没搭理阮舒,只林承志维持着自然,礼尚往来地回应:“你怎么也才回来” 阮舒别了一绺头发到耳朵后:“这不明天就是股东大会了,我手里头什么都没有。心里头虚得慌。” 提及股东大会,林承志的神色不禁飞扬了两分。 “希望大伯父明天不要把侄女我逼得太狠了。”阮舒款款地笑,“我上去了,大伯父大伯母也早点休息。” 到二楼之后,阮舒特意放慢并放缓了脚步,凝耳注意楼下的动静,很快听见王毓芬压低嗓音的怒声:“拿开你的脏手别来碰我” “不是,真的不是,你听我解释。”林承志亦压低嗓音。有些着急。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会儿听着像是脚步,一会儿听着像是衣料摩擦。以及两人你来我往的低声争辩。 却是隔得远了,再听不分明具体内容。 但,关键信息差不多获取了十有**是林承志在外头与其他女人留下了什么暧昧的痕迹被王毓芬发现。 阮舒稍勾唇,笑笑,不怎么感兴趣,继续步子,意外发现今晚林妙芙的房间门户大开。 既如此,经过她房门口时,便自然而然停住。 “姐。”冷战多日。林妙芙主动唤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阮舒眉梢抬半分,迈步走进她的房间,发现她正在收拾行李箱。 “你干嘛要去哪里” “我就是在等你回来打算和你说。”林妙芙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用身体的重量压行李,边说,“今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我明天要和班上的同学一块去玩儿。” “噢上哪儿玩玩什么”阮舒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她。 林妙芙俯身关行李箱的拉链:“就城南郊区一别墅,那个最近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曾用过的拍摄场所。我们班租了两天一夜,用来开趴。这学期结束。下学期大家就各忙各的,怕是很难再聚一起,所以算作提前的毕业狂欢夜。”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明天要走了。今晚才说”阮舒很明显的盘问的口吻和姿态,林妙芙却似未察觉,依旧平平和和的。“前两天不正和你怄气,而且你也忙得早出晚归的。我没来得及说。” 阮舒睇一眼她鼓鼓的行李箱:“不过两天一夜,又只是城郊,你带这么多衣服” “不是啊,不全是衣服。我还负责帮大家买了一部分的零食。”林妙芙将打包好的行李箱从地上立起,尝试着拖了一下。嘀咕,“还真有点重。”随即她展开一抹大功告成的笑,这才抬眸和阮舒对视上。 阮舒正面无表情。 林妙芙稍敛神色:“怎么以为我在撒谎不同意” 阮舒依旧面无表情。 林妙芙的脸完全拉下来:“我愿意跟你报备,是给你脸,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有人身自由,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无权干涉。” 说着,她兀自将行李箱推到墙角,然后看回阮舒。轰人:“我要睡觉了。” 一副骄纵的模样。 好像自打那天晚上她因为唐显扬同她分手而闹了一把之后,连以前的那残余的一丁点儿乖顺都不再给阮舒留了。 “你有没有说谎我自然会查证。我是否能管得了你去哪儿,你可以等着试试看。”阮舒撂话,虽语调无波,话的本身也足够气到林妙芙,顺手又要抓东西朝她丢。 阮舒已翩翩然走出去。 隔天一大早,叫醒她的是一通电话。 061、女人躺着的高度 乍一接起,她的声音尚带了点刚睡醒的鼻音,助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阮总,吵到你了,我不知道你还没起。” “没事,说。”阮舒方才瞥见时间,其实是她自己今天睡过头了半小时。 助理汇报:“城南郊区的那栋别墅,接下来的两天都被人订了。好像是一群大学生要在里头开毕业趴。” “好。我知道了。”阮舒应得淡淡。 助理好奇:“阮总,你是要订别墅干嘛用需要我帮你再换个地方么” “被人订了就算了。不用再换。我随便了解一下而已。” 助理略一迟疑,又问:“阮总,股东大会的材料,我帮你备的那些数据表,用得上么你昨天也没说,就让我直接下班了” “噢,那些数据表啊,谢谢。”阮舒从床上起来,“我昨天自己整理好一份完备的材料,在我的桌面上,你一会儿早点去。帮我打印好。” “好的阮总。”助理的声音又有了干劲似的。 阮舒稍一勾唇,把手机扔桌上,兀自进浴室洗漱。 餐桌上,林妙芙一见到阮舒出现,立即起身准备离开。 “需要让家里的司机送你么”阮舒的问话顿住了她。林妙芙眼神古怪,似不太敢相信她同意放她去。 “还是你们班自己包了车”阮舒悠悠又问。 “我们自己包了车。”林妙芙甩话。 “需要钱么” 林妙芙的零花钱一直由她调配,管得比较严,现在是月底,估计没剩多少了。见她不吭声,阮舒了然:“一会儿转给你。” “好好玩。”她补一句。 林妙芙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前往公司的路上,阮舒接到自称为陆少骢的秘书的电话,告知她今天三鑫集团将有代表出席林氏的股东大会,同时带去收购书。 然而她没想到,所谓代表会是傅令元。 股东大会按时召开。 傅令元一身西装革履,身体后倾靠着椅子,两手支成塔状,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在与阮舒相对的那个位置里。 林承志是在会议开始前五分钟,才得知自己阴沟里翻船。进来后发现傅令元的存在,他的整张脸更是黑得不行,视线时不时转向阮舒的助理,瞪出凶光。 助理一脸无辜。 几位参与会议的股东不清楚其中变故,但已嗅到些许端倪,暂且不表露过于明显的倾向。 整个会议室内。两边的百叶窗尽数拉上,只有投影屏幕上透出亮光来。 阮舒的身影倒映在屏幕一角,打开ppt后,她拿起激光笔退到边上,将整个屏幕展现在众人面前,进行述职。 袅袅清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自信而颇具威严。 没有丝毫小女人的胆怯与娇弱,只留给人浸淫商界多年的强硬姿态。 傅令元坐在大班椅里,半个身子隐在晦暗的光线里,看着阮舒,脑海里油然浮现一个词铁娘子。 接受三鑫集团收购的决定,自是没有一个人反对,而这不反对等同于默认阮舒将继续任林氏总裁一职。连投票环节都不再需要。 跟在傅令元身边一起来的人将三鑫集团对林氏的安排做了基本陈述。内部高层完全没有变动,唯独空降来一位副总,便是傅令元。 结束会议,阮舒和几位股东唠嗑两句,回到办公室,正见傅令元双手抄兜倚靠在窗边,衬衫整洁,西裤笔挺。 “三哥。”阮舒关上门。终于有机会和他单独说话,“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你今天会过来”她蹙眉,“还有副总” 虽为“副总”的名头,但其实就是三鑫集团派来牵掣她的。大公司收购小公司,未人员大换血,也还是得安排母公司的人进来,这很正常。 来的人却偏偏是他。 “怎么不高兴是我”傅令元挑着眉峰。 阮舒笑笑:“我就是不明白陆少为何要这样安排。他不担心我们夫妻俩联合起来欺上瞒下么” “夫妻俩”傅令元在唇齿间重复这三个字,经他散漫不羁的语调。显得异常暧昧。 重点一下子被他模糊。 阮舒怀疑他是故意转开话题,于是不再问,走去饮水机给自己泡咖啡。 单手握着杯子的把柄,女王红的指甲映着浅绿色的瓷杯。 昨晚见她时。指甲可还是干干净净的。 傅令元的视线再一挪。 过肩的长发利落地揪个小髻,身上是黑色的阔腿裤和米白色的一字翻领毛衣。 “今天很漂亮” 他的声音冷不丁贴在身后传出,阮舒稍惊一下,杯子抵开饮水机的出水口,转过身来,明媚扬唇:“我难道只有今天漂亮” 傅令元粗粝的手指突然捻上她的所露出的光滑的肩,眸色不经意深一度:“早知道我今天会来给你站台,你还会这么穿” 阮舒稍一愣,听出点味儿,冷薄地勾了下唇;“会。” 越是重要的场合,她越是要好好捯饬自己,外表的鲜亮。总能给心里多添一些底气。不过他显然以为她又是在故意出卖色相。 “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么”阮舒有点挑衅。 “没问题。”傅令元弯弯唇,又迅速敛下去,“有问题的是他们的眼睛。” 她站在会议室的最前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四周光线昏暗,唯投影仪的光亮打出来,氤氲的光圈照出她的身影,照得她的一字肩异常醒目。 他的指尖在她肩头轻轻划了划:“隐形内衣” 一字领,当然得穿隐形内衣,否则露出内衣肩带,多丑。阮舒双手抱臂,有点反唇相讥的意思:“三哥对女人的东西真是了解得相当透彻。” 傅令元笑一下,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将话题绕回初始:“不是陆少骢安排我来,是我主动请缨。” “三哥怎么也喜欢朝九晚五了”问话间,阮舒撑着傅令元的手臂,弯腰脱去了一只鞋。用脚尖虚踩今天穿的是新买的高跟鞋,硌脚。 “和你多点时间呆在一起,不好么”傅令元扶着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建议,“办公室里应该备一双舒服的平底。” “我有。”阮舒抬眸,微微一笑,“这不副总初来乍到,我若换上平底,气势上又矮你一截。” 傅令元附到她耳边:“女人站着的高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躺着的高度。” 阮舒:“” 傅令元斜斜勾唇,松开她的腰。顺势取走她手里泡好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三鑫集团不打算公开向媒体安排签约仪式,你ok么” “嗯。我正好也不希望大张旗鼓,广而告之。”阮舒给自己重新拿了只杯子,不再泡咖啡,直接盛白开水。 “合同在你桌上,你一会儿签了,我先带走。”傅令元靠坐在沙发背上,倏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隔壁那间小会议室经常使用么” “怎么了”阮舒不解。 “改成我的办公室。”傅令元抬手,朝书架抵着的那面墙比划一下,紧接着道,“再在这里通扇门。好方便我们以后随时商讨公司决策。” 阮舒:“” “还有,给我配个助手。”傅令元轻轻抠了一下嘴唇,做认真思考状,道,“要不就上回我来你这里过夜碰到的那个男职员,怎样他看起来不错,应该能帮我迅速熟悉你们林氏的运作。” “那是我销售部的猛将,我不可能大材小用,浪费人力。”阮舒微扬下巴,笑得璀然,“公司里有好几个小姑娘,都很愿意来给三哥当助手。我会帮三哥挑一个最好的。” 傅令元挑眉。 阮舒已兀自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拿过那份收购合同,仔细浏览。 安静不过片刻,傅令元的声音再度传出:“明天我爸生日。和我一起回趟傅家。” 阮舒稍怔,应声抬眸,很快笑开:“你是打算故意带我回去气你爸么” 傅令元边呡着咖啡,隔着段距离注视她:“你是我老婆,带你回去理所应当。他生气是他的问题。我带你见家里的其他人。” 阮舒:“” 随即蹙眉,“可以不去么” 傅令元缓缓踱步过来,手掌按在桌面上,倾身凑近她两分:“不敢去” “你敢带我去”阮舒反问,眼波流转,“你母亲可是特意来找过我。这回你还把我往家里带,他们一着急,终于想起来要给我开支票允条件,你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否则我就遂他们的愿和你离婚了。” 傅令元嘴角也含笑:“那明天我们提早半小时下班。” 阮舒把签好字的合同交到傅令元手中:“可以给陆少骢了。” 傅令元接过,随手翻了两下,微微颔首。 重新抬眸,正见窗户外斜照进来的那抹阳光又挪了位置。 冬天稀薄的阳光轻盈而柔软,把阮舒白皙的脸照得几乎透明,她的耳朵不知为何有点红,光影下像通透的红玛瑙。 傅令元伸出手指捻住,轻轻地捏了捏:“今天晚上傅太太回家睡么” 062、这两天身体不方便 傅令元伸出手指捻住,轻轻地捏了捏:“今天晚上傅太太回家睡么” 那晚的回忆顿时涌进脑中,阮舒的眼皮一跳,转瞬清浅地笑:“三哥,我这两天身体不方便。” 傅令元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你身体不方便和你回不回家睡,有冲突么” 阮舒瞳眸微微一敛,不慌不忙道:“我担心三哥有需求,而我身体不方便没法儿满足,又令三哥不痛快,所以先打报备。” “所以你到底回不回家睡”傅令元的手指卷着她耳畔的一绺头发。 “既然身体不方便。就不去在三哥面前瞎晃荡了。”阮舒回得有理有据的。 傅令元的眉峰清凛地蹙起,嘲讽地微勾唇:“做不了,就干脆不在我面前晃,你这意思就是我娶你,只是为了娶个长期性伴侣在身边” 阮舒语塞。 傅令元从她耳畔收回手,看似不恼也不怒,有点无所谓地耸耸肩:“ok,那你养好你的不方便。” 拿上合同,他开门走出去。 阮舒坐在转椅里,耳朵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忽然感觉心情冒出一丝糟糕。 不出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嘭”地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打开来,林承志一脸阴沉,一旁是助理和秘书两人齐齐低垂脑袋对阮舒道歉:“阮总,不好意思。我们没拦住” “没关系,你们先出去。”阮舒平平静静的。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 林承志环视屋里一圈,目光尤其在休息间落了一落,最终回到阮舒身上,讥嘲:“怎样,刚陪完客” 他轻蔑地笑,迈步朝她走近:“大伯父可是很体谅你,知道傅三在你这里头,你肯定不方便见我,在外面等了你们一会儿呢。不过这傅三也没我想象中有能耐,射程很短啊,才这么点时间就结束了” 他停在办公桌前,刻意不坐下,由上自下目露鄙夷地睨阮舒:“真能装,之前我让你活络旧情疏通关系,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连我都被你给骗过去了。好啊,原来不仅勾搭上了傅三,连三鑫集团的太子爷都暗通曲款了。跟我玩釜底抽薪” “听说傅三和陆家太子爷是好朋友你是瞒着他们脚踩两条船呢,还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么玩,和你搞3” 未及他说完,阮舒顺起手边的杯子,将水泼到他脸上。 “大伯父,你今天早上起来忘记刷牙就出门了吧” 林承志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生气,继续自说自话:“小舒,是大伯父低估你的能耐了。咱们走着瞧,看看那些个男人能罩你多久” 临走前,他抓起方才她泼他水的那只杯子,耍狠般地摔到地上。 阮舒至始至终清凛着神色。乌黑的睫羽一垂,视线落在满地的碎片。 助理在林承志出去后急匆匆地进来,帮忙阮舒把碎片清理掉。 阮舒眼眸黑黑地盯着助理,忽而开口:“从明天开始,你先去给新来的副总当助手。” 助理蓦地愣怔,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问:“阮总,我是做错什么事了么” “你没做错什么。相反,你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阮舒神色如常,有点小感慨地说,“苗佳,你是我当初从一堆大学生里一眼相中,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怎样,都不该比别人差才对。” 助理被越说越没底,顺着阮舒的话接:“是。所以我一直很感激阮总的知遇之恩。不敢辜负阮总的期待。” 阮舒笑了笑:“别这么严肃。我只是想说,新来的副总对公司不太熟悉,希望能从老员工里挑一个给他当助手,我首先就想到了你。” 助理稍放下了心,随即犹豫:“可是阮总你让我去支援副总,你怎么办” “我把小李先提上来。就一个月,没关系。”阮舒从转椅里站起身,走到助理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助理似乎还想拒绝。 阮舒当先道:“虽然傅总是副级别,但他是三鑫集团来的。肯定比呆在我身边强。你把握机会,好好表现,或许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助理的眸光微微亮了一下,却是很快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接受调派指令。 “那行。就这么决定了。你先去给副总当一个月的助手。”阮舒转身走回到办公桌前重新落座,“明天你找人帮忙,把隔壁的那间小会议室整理出来,改成办公室。傅总的一切配备,全部按照和我一样的等级来。” 交代间,她的眼底闪过狡黠的剔亮。 当天晚上回家,阮舒不期然在廊下发现林湘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停留在门口,不知为何不进去。 稍走近,她才听到客厅里传出王毓芬生气的说话声,好像是在和谁讲电话。 阮舒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他们谭家把我们林家当什么了无缘无故地说退婚就退婚我们林家在海城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好歹也是有点脸面的,真当我们好欺负么” “哟,您这意思是拐着弯在骂我扒着人不放是吧我呸” “谭家有什么了不起我之前就看他们不爽了结个亲搞得像我们家欠他们百八十万似的,甩什么脸色” “谁不知道姓谭的是个吃软饭的。要不是靠着家里那只母老虎的娘家,能撑到今天我还担心我家湘湘嫁过去受欺负” “你说什么你有能耐给我再说一次谁死瘸子呢你才死瘸子你们全家都是死瘸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湘的两肩明显抖了抖,手上转动轮椅,要返出来,结果一回头撞上阮舒,她的表情顿时紧张而难堪,手上一松,轮椅的其中一只轮子便要从阶梯上滑下来的样子。 阮舒及时上前两步,帮她扶稳。 林湘整个人瑟缩,盯着阮舒,瞳孔放大。 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这样单独地近距离地接触。阮舒固定住轮椅之后,并未马上放开,双手摁在轮椅的扶手上,保持与林湘对视的状态,仔细辨别她的表情里的成分。 惊恐。 除了惊恐,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没有阮舒想要看到的愧疚。哪怕一丝都没有。 阮舒突然很好奇,这么多年,林湘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既然不是忏悔,那是在干什么诅咒她 “你看,现在周围都没人,又是只剩我们两个,我是不是该趁机再推你一把”阮舒斜斜地勾起唇角,笑得邪恶。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林湘已然越抖越厉害。 见状,阮舒嗤笑,松开轮椅,站直身体,不再吓她,转口问:“你是难过自己被退了婚呢,还是难过自己被别人叫死瘸子” “如果是因为被退婚,我反而要恭喜你。不必接手连我都看不上的男人。”阮舒不无恶意地说,很高兴看到林湘的手攥成拳头。 “如果是因为被别人叫死瘸子呢,那你更不必难过了。因为” 阮舒故意拉长尾音,滞了一滞,继续道:“因为你本来就是瘸子。人家说的都是事实。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认清现实么” “呵,真可悲。” 林湘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枯瘦的手指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浮现,低垂着头,水珠子一颗一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她的腿上。 十分可怜的画面。很值得人心软的画面。 作为刚欺负完她的阮舒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冷眼瞅着,兀自迈步朝里走,恰好与王毓芬擦身而过。 没两三秒,王毓芬大概是发现了林湘,传来一阵咒骂,很尖锐,阮舒一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完全隔绝。 隔天,傅令元并没有来上班。 他本就只是挂名的闲职,来不来其实无所谓,而且他昨天好像也确实没具体说自己什么时候会入职。 助理苗佳却是照阮舒昨天的吩咐,很卖力地拾掇隔壁那间小会议室,在最短时间内贴好墙纸,并将所有的办公家具和办公用品备齐。 傍晚,大概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傅令元很准时地来了通电话:“好了么” “马上。”阮舒并没有忘记要和傅令元一起回傅家的事,需要她处理的文件很早就批完,挂断通话便拎上东西下楼。 黑色的吉普很显眼的停在路边。 车里又是充斥着浓重的烟味。 发现阮舒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傅令元才想起来打开车窗通气,转眸瞥见她身上的裙子,不由勾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傅太太很重视今天的会面。” 她鲜少穿裙子,今天却挑了一条黑白搭配的立领收腰连衣裙。裙摆微微散开,长度及小腿肚,有那么一丝复古的味道,看上去典雅高贵。 阮舒抿唇笑笑:“我只是不想让傅家将我看得太低。” 话虽如此,但瞅见傅令元十分随意地穿着风衣,她心里还是掂量着,她大概真的稍微正式了些,反倒被傅令元笑话了去。 正暗忖,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暗。 却是傅令元毫无预兆地突然朝她倾身过来。 063、如果在这里,会刺激么? 阮舒坐定未动,傅令元凑至她近在鼻息为止。 四目相对两秒,他微勾一下唇,垂眸,帮她将安全带系上,然后坐回到驾驶座。 他方才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的热烫依旧清晰。阮舒将脸别向窗外,撩了撩耳畔的头发,极轻地蹙了蹙眉明明以前都没有任何的事情,最近好像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地敏感。 车子启动,两人沉默了许久,阮舒开口道:“我给你爸准备了端砚。” 她口中的这块端砚,便是早前和唐显扬的父母吃饭那次,她曾在饭桌上与唐父提及的那块。后来根本没送出手。昨天傅令元临时才通知要回傅家,她来不及准备更好的生日礼物,端砚正好派上用场,中规中矩的,终归不会出错。 “嗯,挺好。正好我没有准备。”傅令元的视线不移,依旧望向前方。 阮舒抿抿唇,不再吭声,把脸转回自己这边的车窗。 傅令元偏头,瞥一眼她清清淡淡的侧脸。 傅家位于西郊。 车子驶过宽阔的柏油路面,穿过黑色的高大铁门,进入两旁种满青葱树木的私人宅院。 门外的管家见到傅令元回来,脸上堆出惊喜的笑:“三爷。” 下一秒发现紧随傅令元下车的阮舒,脸上的惊喜顿时又变成古怪。 “把礼物交给管家。”傅令元冲阮舒扬扬下巴。 阮舒如言递过去,随即和傅令元一起朝里走。 独门独户的中式庭院。除了添色的植被,还有假山池塘,彰显着老一辈人的嗜好。 管家要进门通报,被傅令元伸手拦住了。 “现在里头在干嘛”他问。 “大家不晓得三爷你今天回来,十分钟前已经上桌了。” “都有谁在” “老爷说一家人聚在一起随意吃顿家常饭就好,所以都是自己人。二爷在部队里走不开,大姑奶奶的缉私队这几天出任务,也不在,还有就是” “嗯。知道了。”没等管家说完,傅令元打断他,旋即他的眼风扫向阮舒:“傅太太,紧张么” “还好。”阮舒笑笑。不过就是见几个并不喜欢她的陌生人,无需到紧张的地步。紧张是留给在意的人和事。 傅令元笑容缓缓的,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走吧。” 老派的一张大圆桌,一家人围在一起。最早看见他们的是傅清梨,霎时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哥三嫂” 一瞬间,众人安静。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舒”一把熟悉的嗓音当先传入耳中,阮舒闻声看去,不期然在餐桌上发现了唐显扬。顺带地也就发现了唐父唐母。 “爸,我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傅令元打报告,继而稍一揽阮舒,“还有我媳妇儿。” 阮舒自唐显扬处收回视线,第一眼便瞅见了坐于最中央的那张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面容。他的右手边正坐着曾来找过她的傅母。阮舒由此确认这个男人是傅令元的父亲傅丞,旋开笑容问候二人:“伯父,伯母。” 傅丞锐利深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隐约混着兵家之气,板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做回应。 一家之主如此,其他人自是也默然。 遂场面就这么陷入僵持。 阮舒还从未见过这种没有人出来打圆场的情况。 傅令元兀自笑笑:“看来我不应该回来。” 说着,他拉着阮舒转身就要走人。 傅丞突然对佣人发了话:“加两把椅子。” 一语出,阮舒仿佛听见所有人松一口气。 桌上的座次顺序很讲究。首先以傅丞为中心,男左女右,然后再是辈分,左尊右卑。 是以阮舒并未和傅令元坐在一起,而是被安排在傅清梨的左手边。 傅清梨似得意坏了的模样,朝对座的傅令元直眨眼睛,兄妹俩又像是在打什么暗语哑谜。 餐桌上未见傅令元的哥哥和姐姐,阮舒才反应过来管家刚刚所说的“大爷”和“大姑奶奶”指的便是这两人。 也因为他们俩的缺席,导致现在阮舒的左手边坐着唐母,而阮舒的正对座恰恰是唐显扬。 她恍恍惚惚记起来,唐显扬对傅令元的那一声“三哥”不是白叫的唐母和傅母好像是堂姐妹,所以唐显扬和傅令元才会是表兄弟关系。 嗅察大家都很拘谨,没有人低头切语,阮舒坐下后也始终端姿。明明是给傅丞过生日,一顿饭下来却沉闷无声,像是极其奉守“食不言”。 傅清梨十分细心,注意到阮舒不怎么吃菜,时不时就主动夹一筷子,先用眼神询问她,待她点头,才放进她的碗里。 直到最后,傅清梨端出来蛋糕,呼动大家共同举杯给傅丞道生日快乐,沉闷才有所打破。 傅丞绷着脸稍松弛,却是举完杯后便与唐父一同离开餐桌,前去书房。 “呼,终于走了。”傅清梨当着剩余人的面毫不掩饰地如释重负。 傅母给了傅清梨一记不悦的眼神。 傅清梨吐吐舌头,嘻嘻地笑:“我这不趁爸走远了才敢吭声的嘛。” 随即她突然挽上来阮舒的臂弯:“三嫂,你头一回来,可不要吓到了。我们家不是冷血无情,只是规矩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来,咱们现在可以随意聊天啦,吃蛋糕吃蛋糕这蛋糕是我排了两小时的队才买到的”傅清梨切了一块装盘子里递给阮舒,不忘埋汰傅令元,“三哥,我有多照顾三嫂你可都看见了吧该怎么谢我” 阮舒浅笑着接过蛋糕,闻言偏头看傅令元。 几人已从餐厅转移到客厅的红木沙发上。 傅令元坐在阮舒的身边,一只手臂绕在她身后搭在椅背上,也正看着她,眼里笼着一层满满的宠溺。嘴里回着傅清梨的话:“你想我怎么谢你,都可以。” “哇塞,三哥你一结婚,连人都变大方了~”傅清梨当即做了个被腻到的激灵状,抱住傅母的胳膊,咯咯地笑:“妈,你瞧瞧三哥~” 傅母未接话,只与阮舒无意对上了一眼,辨不清情绪的。 心不在焉了一个晚上的唐显扬在这时插话出声:“三哥,舒,你们两个真的结婚了什、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你们怎么会为、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一股脑,像是将他的所有疑问悉数问出口。 唐母阻止不了唐显扬,只能帮他失态的神色稍加遮掩地搭腔:“是啊,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你们老三就悄无声息地结婚了。还是和小阮。” “咦小姨妈,你们和我三嫂认识的呀”傅清梨察觉出唐显扬和唐母对阮舒的称呼。 阮舒趁着这个时候,才和唐母打了句招呼:“唐阿姨。”然后转向唐显扬,“显扬,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上面了。” “是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上面了你却和三哥连婚都结了”唐显扬表情僵硬,眼睛直勾勾在阮舒和傅令元之间徘徊。 唐母悄悄扯了扯唐显扬,随即看向傅母和傅清梨,解释道:“小阮和我们家显扬高中是同班同学,大学也在一所学校,一直是好朋友。所以我们都认识。下个月显扬要结婚,正打算给小阮发请帖,今天遇上,倒是巧了。” “显扬小时候喜欢跟在你们老三屁股后面跑。现在表兄弟俩也赶在前后月结婚,缘分不浅。”唐母打趣。 “你们两个怎么就凑到一起结了婚”唐显扬紧跟在唐母后面又幽幽地发问,语气和神态还愈发不对劲,急得唐母只得再补一句,“是啊,小阮和老三,你们俩真是出乎我们意料。” “很出乎意料么”傅令元将问题接过来,十分坦然地与唐显扬对视上目光,斜斜地笑,“显扬其实是我和阮阮的媒人。以前上学的时候,显扬带着阮阮一块找我玩,我由此认识了阮阮。这一回回国,也是因为显扬,我才和阮阮重逢的。” 傅令元的手臂从椅背挪到了阮舒的肩,亲昵地揽着,继续道:“显扬,我和阮阮这回登记结婚是比较低调,但都记挂着改天要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无意间的牵线搭桥。” “我牵线搭桥”唐显扬僵硬的表情里又添了两分的古怪。 不明就里的傅清梨笑嘻嘻地搭腔:“原来三哥和三嫂是这样的渊源啊。那可真得感谢表哥。” 被补刀的唐显扬脸色再白一度。 转口傅清梨揶揄傅令元,“三哥,这么说,读书那会儿你就偷偷瞄上三嫂了” 阮舒闻言不禁暗暗失笑。这谎扯到现在,倒是叫傅清梨误会成一个久隔岁月再相遇的爱情故事。听着还挺美好的。不过她和傅令元那会儿确实算是背地里相互“瞄”上了。 耳边传出傅令元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我是那时候就瞄上你三嫂了。” “我第一次见她,就在想,这个女人以后一定会是我傅三的老婆。” 他的嗓音收了半分的笑意,多了半分的认真。像是在郑重的宣告,又像是在深情地告白。 心头微微绞了一下,阮舒扭头看傅令元,正撞上他湛黑的眸子,眸光很深邃,亦貌似很专注,只凝着她。 刹那间,她好像陷进去了一秒。却也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大多数时候对方无论抛过来什么话题。她都能接,可唠家常,她着实不会,也不懂家常。 尴尬两秒,她转移话题:“你当着显扬的面,直接坦诚你撬墙角,也不怕伤了你们表兄弟的感情” “我哪里撬他墙角了”傅令元似笑非笑。 阮舒抿抿唇,并不想复述他的那些话。那些话,哪一句不是在表达他挖自己表弟的墙角还用“媒人”来寒碜唐显扬。她不相信他是无心。明明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方式,他偏偏选了最伤感情的一种。 她真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嗯”因为她没吭气,傅令元唤她一声。 阮舒别了别头发,记起早上便想问他的事情:“谭飞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令元皱了眉:“突然关心他干什么” “他和我堂姐退婚了。” “挺好的。” 莫名其妙的三个字。阮舒蹙眉:“他那天不是被绞掉了半条舌头,又没了一只大拇指。后来好像完全没音讯了。” 貌似大家都不知道谭飞出事。 “他没音讯是对的。”傅令元嗤笑反问她,“难道他要全世界地嚷嚷自己被陆少骢搞到残疾” 阮舒默然。其实她猜测到,谭飞和林湘退婚,多半脱不了这层关系。如果从这个角度,她倒是能明白“挺好的”的意思。她也觉得退婚挺好的。只不过气坏了王毓芬。 少顷,车子开经跨海大桥时。傅令元突然在紧急停车带上靠停。 “怎么了”阮舒狐疑。 傅令元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与打火机,对她示意:“稍等,我抽两根烟。” 阮舒:“” 他并没有在车上抽,而是下了车。 阮舒一个人坐在车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两根烟结束,干脆也下了车。 双塔双索面的斜拉桥,有六个车道,川流不息的车子头也不回地往各自的方向驶。桥很长,在阮舒的目测范围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逗留。 傅令元站在桥边,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的小臂,双手撑在栏杆上,面朝大海而望。大风吹得他的风衣鼓起来簌簌作响,令人有一刹那感觉他的背影是孤寂的。 阮舒默不作声地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站。 他的嘴里确实叼着支烟,但只是叼着。并没有在抽,任由风将烟卷越吹越短。而他面前的栏杆的面上,有另外一只烟安静地燃着。 是他故意就那么空点在那里燃着。 古怪得很。 阮舒狭长的凤目不由眯了一下。 察觉她的身影,傅令元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体型窈窕纤细,夜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微微拂起她的裙摆。 他微勾了下唇,抬起手,朝海面上比划了一下:“你知道那儿是哪里么” 顺着方向望去,阮舒仔细凝睛。适应夜晚的光线后,只看到沿岸的码头的灯光。距离最近的一个码头,这个时候还有船只在卸货,探照灯之下,集装箱调度的轮廓依稀可见。 傅令元轻笑一声,从嘴里摘掉烟头,捻灭,丢掉,旋即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圈进他的怀中。他宽厚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按照他方才所比划的,重新比划了一下。 先划了圆圆满满的圈。 “这里沿线大大小小的、知名或不知名的码头,不完整统计有一千两百多个。是整个海城乃至整个中国每年流量最大的海岸线。” 然后指向一望无际的远方。 “同时,这是也是通向东南亚一带最近的海岸线。” 最后收回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缓缓地摩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舒摇摇头。 傅令元低厚的嗓音随风飘进她的耳中:“这意味着,这沿岸是创造财富的黄金海岸。” 阮舒微微蹙眉,心里迅速地将东南亚和海岸、码头诸如此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脑中隐隐约约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傅令元的嗓音贴在她的耳廓,像是在向她构画他的宏图大业似的,自信而沉厚:“有一天,这里的全部,将被我掌控。” 阮舒的眉心倏地跳了跳,稍一滞,在他的怀中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晏晏地笑:“三哥好大的口气。听你这意思,是要当海上霸主” 傅令元的小臂箍在她的身侧,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肌肉的力道。而他的身形笼罩着她,携着新鲜的烟草味儿和强势的气息亦包围着她,无孔不入般。 “海上霸主的女人,这个名头你喜欢吗”他俯瞰她,眉眼轮廓在夜色下愈发深邃,眼窝很深,浓眉之下的双眼又亮又黑。 阮舒佯装认真思考了一下,咧嘴笑:“其实就是海盗婆娘对吧” 傅令元稍愣一下。 阮舒微微歪着头:“海上霸主,不就是海盗喽” 傅令元的眉峰顿时挑起,像是被她的故意曲解堵了话,一时无言。 见状,阮舒的笑容愈发浓。 海风自身后吹来,将她的头发拂得更乱,遮挡了视线。她抬手正欲拨,手腕被傅令元捉住。脸颊覆上来他手掌的干燥和温热。 他帮她拨开了脸上的头发,随即吻下来。 大概是因为吹风吹太久,他唇上的温度冰冰凉凉的。他吻得很温柔,却不容她抗拒,唇齿间的烟味很浓烈,仿佛要通过唾沫将他的味道融入她的血液骨髓之中。 阮舒换上他的脖子,脊背不轻不重地贴上桥上的围栏。他的手掌率先一步按在她的背上,不让她的背硌到。 久久的深吻结束,他微粗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克制的嗓音兜头散下来:“你知道你每次伸手拨头发,都让我觉得你是在故意撩我。” 阮舒的双手攥在他的肩头。口腔里尚全是他留下的味道,大脑里好像有根弦在嗡嗡嗡地响,她有点分不清是海风灌了耳,还是其他什么。 见她没回应,像是微微失神,傅令元在风里笑了笑,一手扣住她的后颈,重新低头,亲吻她的嘴角,她的下颌,她的脖颈。 一点点地,灼烧她白皙的皮肤。 他的另外一只手按着她的腰压向他:“感受到了么” 他身体的变化,十分清晰。 傅令元却似认为还不够,抓起她的一只手往下探。 感受更加清晰。 阮舒的手静静地杵在那。 傅令元静静盯着她略微恍惚的瞳眸,少顷,凑到她的耳畔:“如果在这里要你,会刺激,会有感觉么” 荷尔蒙的作用之下,他的嗓音越发沉厚暗哑。 令她战栗。 阮舒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桥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悬着月亮的天幕,心跳有点加快。 “嗯”傅令元的嘴唇腻在她的耳垂上,手掌在她腰间轻轻地摩。 天幕边,隐隐约约地有璀璨的烟火接连升天,绚烂绽放。 阮舒愣愣地盯着,杵在那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三哥” 064、技术欠佳,服务不周到 钻石500加更完毕 她刚出这一声,便察觉傅令元的大掌掀起她的裙摆,抚住她的大腿,一路往上探。又听他低磁的嗓音吹过耳畔:“我很喜欢你像今天这样穿裙子。很漂亮,也方便我动作。” “可是三哥” 阮舒来不及提醒。 傅令元只觉手指触碰上的并非她掩藏于丛林中的那片柔软,而是紧贴在她底裤上的有点厚度又有点硬度的卫生棉 他遽然怔住。 阮舒十分抱歉:“三哥。我告诉过你的,我这两天不方便” 傅令元:“” “看来三哥以为我昨天是在故意找借口回避你。”阮舒微微笑,声音清清淡淡的,“我说过,我的精神上是愿意的。只要你不对我用强,我会竭力配合你。和你尝试。何况我与你签过合同,我故意找借口回避你,不是违约么商人最注重的信誉。” 傅令元的手掌尚在不舍地流连。深深吸一口气,嗓音紧绷绷的:“它总有一天要被你搞坏。” 阮舒的手正杵在他的关键处,直接的触感清清楚楚地向她验证了他这句话的真伪。将额头抵住他的胸膛。她低垂的视线也能明显看见他顶出来的帐篷。 她笑了笑,指尖压了压他的裤子拉链:“三哥,回车里” 话尾拖的长长的尾音如同带了钩子一般,蕴着满满的蛊惑。 读懂她的意思,傅令元执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的面容。 “怎么,三哥不要”阮舒微微弯唇,松开手,从他的怀抱里钻出去,“不要就算” 未及她说完,傅令元扣住她细白的手腕,用了些力道,将她重新拽回自己的胸膛前,紧紧地贴着。 “傅太太主动提出,我怎么舍得拒绝”微眯一下眼。他径直拉着她就往车子回。 调低驾驶座的椅背,傅令元双手枕在后脑,以一种悠哉等待人伺候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跨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阮舒的手触上他皮带的金属扣,慢慢地解开,心里忽然就有些紧张。 傅令元像是有所察觉般,伸手抓住她的手。 阮舒抬眸,与他眼里浓墨般的沉黑对视上。 “不懂的话,我教你。” 阮舒不易察觉地轻闪目光。转瞬旋开笑意:“三哥放心,只是最近稍微有点生疏,我正好练练牙口。” 话闭,她的掌心握上去,像是买东西掂量了掂量尺寸,然后弯腰。俯身,低头。 傅令元倒吸一口凉气。 长桥矗立,来回的车辆川流不息。黑色的吉普安安静静地靠在停车带。从外面看,好似无人般悄无动响。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打开,阮舒从车上下来,走到绿化带前,灌了一大口的矿泉水含在嘴里。漱完口后吐掉。 接连重复几次,反胃感渐消,嘴里的味道似乎依旧残留。好像他的气息进一步烙进了她的身体里,怎么都洗不掉了似的。 蹙蹙眉,她眺了眼一望无垠的大海,恍惚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本以为她做不来,可好像比她预想得要好 不管怎样,算是还了他在酒店给她冰火两重天的那次。也勉强能补偿一些她回回叫他吃瘪的憋屈吧 敛回神。她淡笑一下,别了别头发至耳后,转身走回吉普,上车,坐上副驾驶座。 “下次犯不着勉强自己。”傅令元嘴里叼了根烟卷,但并没有点燃。盯着他那边的车窗,声音听不出任何刚被取悦过的痕迹。 后半程她便感觉,他的身体是满足的。可他的情绪不对劲,所以加快了速度结束。阮舒不太能想起来自己在过程中哪儿做错惹到他了,难道力道没掌控好咬疼他了 舔舔唇。她缓缓笑开:“怎么了我只是口活欠佳,不如三哥的其他红粉知己服务周到。” 傅令元应声转过头来,眸色略深地看她。有好几秒没说话。 随后他抬臂,伸过来手指摸了摸她红润的唇瓣,恢复闲闲散散的笑:“是啊。傅太太的口活确实得再多练练。我每天都可以陪你练。” 阮舒:“” 车子重新启动,他打了半圈的方向盘,黑色的吉普汇入车流中。 阮舒的视线在他左腕的手表上略一顿。期间他情不自禁用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令她吞咽得更多。 表带上的扣硌着她后脑勺的触感犹存。 凝两秒,她蓦然伸手,抓起他的左手。将自己的手腕往他的表扣上用力地压了压。 “你干什么”傅令元狐疑瞍一眼她奇奇怪怪的举动。 “试个感觉。”阮舒的脑中竭力回想那一晚的记忆那个男人在激情之中将手掌覆在她的手掌上时,表扣曾硌着她手腕的皮肤。 傅令元轻皱了下眉。 很快她松开手,将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三哥开车了。” 视线凝回自己这边的车窗,阮舒也轻皱了下眉很像。但这并不是什么有太大帮助的线索。所有的表扣硌腕上的感觉大概都是一样的。就算那扯下来的半截表带一样,大海捞针。 算了 本以为傅令元默认将她带回他的那套套房,结果却是送她回了她自己的家,令阮舒颇为意外。 当然。她没多问,只管下车与他道别。 傅令元透过车窗望出来:“明天早上见。” 阮舒听出言外之意:“三哥明天会来上班” 傅令元微微颔首。 阮舒笑:“那正好,你的办公室和你的助手都给你安排妥当。” “傅太太办事我放心。”傅令元挑眉,重新启动吉普,绝尘而去。 阮舒站了一分钟,才往家里走。 翌日。 因为前一天是坐傅令元的车去的傅家,后来直接被送回家,她自己的车还留在公司的停车场,便打了辆出租车。 快要抵达公司的前一个路段时,遇到临时交通管制,堵车。 阮舒没有耐心等,付了车费下车,拐到巷子里抄近道。 从巷子的另一端出口出来后,公司的大厦就在马路对面,她正欲走人行道,忽然有辆摩托车飞速地朝她飙过来。 065、三哥对女人总是很入微 摩托车上是两个戴着头盔的男人,墨色的挡风镜遮挡了他们的面容,叫个人无法辨认。阮舒倒是清楚地看到坐在后头的那个男人眼睛似乎瞄准她手里的包,随着摩托车的驶来而朝她伸出手臂。 是飞车贼 反应过来,阮舒迅速判断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闪身避开完全来得及。然而才后退一步,高跟鞋不慎踩到了地面的凹陷处。 她的身形蓦地趔趄,摩托车也在此刻疾驰而过,风一般“嗖”地掠走。 一瞬间,她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只紧紧地将包搂在身前,顺势趴着摔倒在地。 “阮总”李茂恰恰将方才的一幕看进眼里。第一时间飞奔而来,“你刚刚怎么敢那么做你不知道很多飞车贼的手里会备刀吗而且下手狠一旦反抗那是连命都没了生命比财产更重要” 话出口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口吻十分不妥,竟是在教训上司,心头不由一紧。 阮舒倒似并未在意,搀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笑了笑,“我观察到对方是徒手的。我能躲不躲,难道还把包乖乖递上去给他们不是傻子么” 李茂的神色有些复杂,不禁脱口:“你能不能偶尔把自己当个普通的娇弱的女人看待。” 阮舒稍一怔。 “不好意思阮总,我胡说八道。”李茂连忙抱歉,然后转移重点询问。“我看你摔得挺厉害的,有没有哪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阮舒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谢谢,我没事。” 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才发现自己的包上刮了一溜儿的指甲印,心疼地皱了下眉,再抬头时已换上无恙的表情:“走吧,别耽误上班。” 两人一起走进大厦,恰好赶上最后两个进去电梯。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按了键,电梯门重新打开,一个男人单手抄兜站在外面,正是傅令元。 大概因为是第一天来林氏任职,他穿得衣冠楚楚。浅蓝的衬衣、藏青色西装一丝不苟,衬得他身形挺拔,同时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又添了些随意,不至于死板严肃。 在西装和风衣两种着装的交替变换里,他的身份仿佛也在交替变换,他给她的感觉更在交替变换。 阮舒打量着他。注意傅令元同样在打量她,并极轻地折了下眉,视线亦稍稍朝她身旁的李茂看了一眼。 电梯里的人很多,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空隙了,傅令元好像也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然而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硬是给他挤了个位置出来,主动道:“这位先生,快进来吧,这里还能站个人。” 很明显有点主动搭讪献殷勤的意思。 “谢谢。”傅令元缓缓笑着与那位小姑娘道谢,突然朝前迈半步,伸手扣住阮舒的手腕,将她从电梯里拉出来,旋即对里头的人道,“你们先请,我们等下一班。” 李茂先看一眼傅令元,再看一眼被拽出去后并无特殊反应的阮舒,摁下关门键。 旁边新来的空电梯正开了门,傅令元拉着她迈步走进去,恰好只有他们两个。阮舒这才与他打招呼:“三哥,早。” 傅令元没应她,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阮舒低头看了眼自己,“我哪里给三哥出事了的感觉” “遇上抢劫了” 竟是猜得**不离十。 阮舒微微愕然,玩笑道:“三哥你该不会是暗戳戳躲在角落里看我的笑话吧” 傅令元抬起她的手臂,翻了半个转。给她示意她肘上袖子落下的一片灰,眼眸冷锐地又问一遍:“怎么回事儿” 阮舒抽回手:“飞车贼。险些被抢了包。” “哪遇到” “马路对面,人行道附近。” “记下车牌号没” 阮舒被问得一怔。 别说当时没时间去记,就算有时间,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去记车牌号。不过她倒因此学了一招。 “谢谢三哥,我反应快,这不好好的”阮舒笑笑。 电梯抵达,她率先踏出轿厢,迎面就在公司门口碰到助理苗佳,正好便将苗佳介绍给傅令元:“傅总,这是苗佳,接下来一个月会成为你的助手。任何不清楚的事情、问题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找她。她全都能够为你解决。” “傅总。”苗佳毕恭毕敬地对傅令元鞠躬。 傅令元扫过苗佳,掀眼皮子看回阮舒:“阮总好大方,将自己的助理都给我用了。” 阮舒扬扬眉梢:“傅总身份尊贵,不敢怠慢。” “全都能够解决是个什么范围”傅令元别有意味地摸摸下巴,“阮总的措辞还真是微妙。” 阮舒怼回去:“那就看傅总的需求到什么范围。” 傅令元不辨情绪地“呵”一声。 阮舒转头交代苗佳:“带傅总去他的办公室。召集各部门主管,十五分钟后2号会议室开会。” “傅总。你先去视察办公环境,我们十五分钟后再碰面。”微笑着说完,阮舒兀自朝她的办公室去。 傅令元单手抄兜,盯着她的走路姿势,微微眯了眯眼。 耳边传来苗佳的声音:“傅总,这边请。” 傅令元睇她一眼,没说什么,迈开修长的腿。 办公室的布置规格挺大气的。傅令元象征性地兜转一圈后坐进转椅里,蓦然询问苗佳:“大厦的楼下连着商场对吧” “是的,傅总。” “唔”傅令元双手交叉成塔状抵在下巴,吩咐道:“那你现在去商场里买一双女士棉拖鞋。36码,半包毛款式。浅蓝色格子,不要有其他多余的点缀物和花式。” 要求很细节。 苗佳愣了愣,很快点头应承:“好,傅总。” 人出去后,傅令元自转椅里站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栗青很快接起:“老大” “你嫂子的这栋办公大楼来过的吧”傅令元站到窗边。 “来过” 手指挑开百叶窗的一截缝。傅令元望出去,环了眼大厦楼下的路口。 “去查查最近在这一带出没的飞车贼。” 会议是为了傅令元的走马上任专门召开的,主要目的是让各部门的干部和这位重要的傅总简单地打照面。 会议结束,她回办公室,不多时傅令元忽然进来,外面的秘书竟是连内线通知都没有。 阮舒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脸上维持淡笑,从面前的汇总报表上抬头看他:“怎么了,三哥什么事” 傅令元手里拎着只纸袋,带上门后径直朝她走,散漫不羁地调侃:“你的三哥和傅总,来回转变得又干脆又利落,不带卡壳儿的。” 经他一说,阮舒倒是想起来和他正儿八经地商量:“咱们以后在公司,还是就按同事关系来。尽量避嫌,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傅令元挑起眉峰。 阮舒微弯唇角:“三哥,你知道的。” “你不说明白,我还真不知道。” 说话间。傅令元已走到她的这办公桌后头来,阮舒侧过转移狐疑地看他,他倏地在她面前蹲身。 瞅见她桌底下的脚跟本没有完全伸进鞋里,他微勾唇,茧子粗粝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 冷不丁的,阮舒下意识便缩了下脚:“三哥。你” “不疼”傅令元掀起眼皮子睨她:“你打算就这么一整天” 早上摔的那一下,刚开始没觉得怎样,多走几步路后就发现右脚的后脚跟有些疼,好像是有根筋抽住了,但没有崴脚那么严重,也并不影响走路。 未料想傅令元竟有所察觉。 舔舔唇。阮舒笑了笑:“三哥对女人的观察和了解,总是很入微。” 傅令元对她的夸赞不予置评,攥着她的脚,有所着重地按捏了两下,没见她有反应,确认未伤到骨头,才从纸袋里抽出鞋盒,取出棉拖鞋。 察觉他好像有要给她穿鞋的打算,阮舒连忙弯腰拦了他的手:“谢谢三哥,我自己来吧。” 不等他反应,她兀自伸脚进棉拖鞋里。 傅令元也不和她争,站起身。故意问:“不是说你在办公室里有备平底么在哪” 阮舒不疾不徐地回答:“既然有了三哥送的这双棉拖鞋,其他鞋以后可以暂时退居二线了。” 傅令元哧一声,无缝转接:“晚上早点下班后,跟我去趟医院。” “三哥这是在和我商量,还是在给我下达命令”虽然面容依旧含笑,但她的声音显然比方才清冽了两分。她没有直接同意。只是平平淡淡道:“等事情处理完再看时间是早是晚。” 言罢,她继续低头看报表。没一会儿发现傅令元还呆在她的办公室里,自顾自走去饮水机倒了杯水,然后两腿交叠着坐在沙发里,翻阅上回的那本万历十五年,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阮舒蹙蹙眉。终是由着他,什么也没说。 临近中午的时候,傅令元的手机蓦地震响,他这才放下书,离开阮舒这里,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接起电话。 打来的是栗青,向他汇报事情的调查结果:“老大,嫂子公司一带最近很太平,之前曾经活动的飞车贼早两个月前就被逮了。我找熟悉这一行当的兄弟问过了,他们也没听说有人在那附近作案。” 傅令元闻言皱眉。 栗青歇了口气,问:“是嫂子那儿有什么事么” 傅令元没回答,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叩了两下,吩咐道:“去调监控。今天上午7点到9点间,写字楼附近的这两三条道全部都要。” 听着轻巧,但这种监控可不是一般人说调就能调的。不过对于栗青而言,倒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十三那边别给忘了。他被借去有些天了。”傅令元想起来提醒。 “老大放心。”栗青嘻嘻地笑,“我猜他这趟得瘦个二三十斤了。” 临挂电话前,栗青却是又说一嘴:“对了老大,我昨晚儿听到小爷和他家里人讲话,貌似裳裳小姐要回来了。” 傅令元叩桌面的动作应声滞了一滞。 下午的时间几乎被新产品的讨论会给消磨掉了。 因为期间发生过那桩“吃死人”案,即便后来澄清了事实,可对品牌的负面影响已造成。 这次的新产品,对林氏重塑声誉至关重要,也是林氏被三鑫集团收购后,向母公司展示活力的首秀。 所以否决了之前本定下的保守方案,宁可多费点心思再重新考虑。 会议结束后,傅令元便来敲阮舒办公室的门找她下班。 上午她与他说要避嫌的那番话,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阮舒垂了垂视线,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当着所有员工的面一起离开。 进了电梯,阮舒扶了扶额,有些疲倦地说:“谢谢三哥,我的脚并没有什么事,最多晚上回家自己拿药酒揉揉就好。我今天约了心理医生,医院就不去了。” 傅令元与她相对而站,背抵着轿厢,扬起一边的嘴角注视她,并未勉强,只是道:“我送你去心理医生那儿。” 阮舒婉拒:“还是我自己开车去吧。再把车留公司,我明天早上又得打车。” “你这意思是晚上还是不回我那儿”傅令元唇角噙笑,“傅太太,结婚没几天,我们几乎都在分居。” 阮舒轻扯弧度:“幸好我们的合同上没有规定必须同居,否则我每一天都在违约。” 说的是“幸好”,但其实是在提醒他,他们的契约婚姻合同,并没有明确规定他们得按正常夫妻过生活。 “你计较得很清楚。”傅令元的笑容收半分。 阮舒嘴边的弧度反而扯得更开:“是得计较,算仔细我到底欠了三哥多少笔债要还。” “所以三哥,现在可以放我自己去见心理医生好让你早点和我过正常性生活了么”她指了指打开的电梯门。 傅令元轻轻“呵”一声:“傅太太都这样说了,为了我们正常的性生活我都得答应你不是么” “谢谢三哥。明天见。”阮舒微弯唇角与他道别,走出电梯迈进停车场里要去拿车。 傅令元盯一眼她的背影,正打算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 角落里,有辆像是等待已久的摩托车忽然启动,直直冲阮舒疾驰而去。 066、别快活自己为难女人 引擎的动静还空旷的停车场里算很大,阮舒闻声望过去,黑色的摩托车上一个浑身黑色皮衣戴着大头盔,目标直指她,风驰电掣地近在咫尺,不像早上飞车贼那般给她反应的空间和时间。 眼角余光内,只觉一道藏青色的影子朝她飞扑过来。 阮舒愕愕然回头,撞见傅令元神色紧绷的面容。他敏捷的身躯势起带飞,须臾间她的视线便被他的肩膀完全遮挡,腰肢也被他单手大力地揽起。 下一秒,她被他箍进怀里,双脚悬空,迅速掳出去好几步。 熟悉的清冽的烟草味儿将她团团围绕。阮舒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摩托车的黑影风一般掠走,掠向停车场的出口。 傅令元摸出手机,快速拨出电话:“车牌号海cxxxx。” 挂了线,他回过头来瞅了瞅她:“还好” “没事。”阮舒摇头。 傅令元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睨她的一脸平静:“你到底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个人想撞我。”阮舒淡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随即又想到什么,“早上的飞车贼” “可能是一样的目的。”傅令元帮她拨了拨散乱的碎头发,声线压出冷意,“傅太太得罪人了。” 阮舒眉心紧了紧。凉凉地笑:“这都到让人开车撞我的地步,好厉害的得罪是想撞残我,还是想直接撞死我。” “有怀疑的人” “暂时想不到。” 阮舒垂了垂眼帘。 话虽如此,但与她有最直接矛盾的对象只有林承志。他这两天借视察工厂的理由不在公司。心知肚明是股东大会的事情令他失了权势也失了脸面。 复而她抬眸:“我先去警察局备个案。” 走出一步,她却是骤然顿住。 傅令元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扫一眼她的脚,像在等她开口。 明显又被他察觉了刚那一下,她的脚真给崴了。 抿抿唇,阮舒只能遂了他的愿:“三哥,你开车送我吧。” 两人先一起去了警察局,出来后,阮舒以为傅令元要带她去的是医院,结果是家私人中医馆,在巷子的深处,七拐八拐的,一座老式的院落呈现。 大门是漆了红漆的木门,门缝两边是口衔门环的椒图。 傅令元上前叩门,没多久门开了,开门的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水青色的旗袍,看上去像从江南水乡的画里出来的人。 连说话声也是吴侬软语的:“咦傅叔叔。” 随即目光便注意到了傅令元身后的阮舒,好奇:“这位漂亮姐姐是” 傅令元立马捏了捏小女孩的脸:“她是我老婆。你叫我叔叔,却叫她姐姐,辈分不对。叫阮阿姨。” 阮舒:“” 小女孩只得不情不愿地重新唤过一遍:“阮阿姨。” 傅令元这才满了意,携阮舒举步朝里走。 两人跨进正屋的时候,里头清亮的女声率先嚷出来:“又是傅三吧怎么这回是哪儿挨抽了还是哪儿挨弹了” 一整面墙的药柜,白衣大褂的女人正站在人字梯上低头在高处的一个抽屉里拾掇什么,嚷完,她关上抽屉,回头一瞅,才稍一怔,视线在阮舒身上停留一秒,再转回傅令元脸上:“你干什么” 傅令元自然而然地揽住阮舒的肩,先给阮舒介绍道:“这个是黄桑,黄医生。什么病都能治。你以后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尽管来找她。” 转眸傅令元对黄桑道:“我太太的脚崴了。” 一句话,既介绍了阮舒的身份,又点出他今天来的目的。 黄桑从人字梯上爬下来,冷呵呵地笑:“你当我这儿是救难所还什么病都能治,尽管来找她。哧。” 傅令元浅浅一弯唇:“夸你医术高明,你不乐意” “免了。你的夸我不需要。”黄桑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你每次来都没好事。总有一天我这得医死个人。” 傅令元微不可察地闪闪目光,也不管黄桑乐意不乐意,按着阮舒的肩让她在病人的凳子上坐下,随即对阮舒示意正在震动的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三哥随意。”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出了正屋走到院里,划过接听键。 栗青汇报道:“老大,车牌号没用,是套牌车。” 傅令元的脚步缓缓停住。 “监控我已经黑进他们的系统调出来了。好家伙,一瞅才发现,嫂子公司楼下的三个路口都各有人在守着。几个人因为都戴着头盔,看不清楚人,不过我已经截了画面放大,在找他们的马脚。” “撞嫂子的那俩人看开车的身手估计是车队里的。照片都发下去给几个兄弟,去各个车队都探一探。” “嗯。你再调个监控。写字楼地下停车场,今天晚上五点到七点之间的。还有,”傅令元眼瞳微敛,“这段时间在写字楼附近多安排几个人。” 正屋里,黄桑勉为其难地在医生的凳子落座:“脚。” 阮舒脱了鞋,抬起腿,本打算靠到另一张枕椅上。黄桑却是毫无芥蒂地握了她的小腿直接枕在她的腿上,只瞅了一眼,上手蓦地用力一捏阮舒的脚踝骨处,阮舒当即皱了眉。 “疼就出声,你不出声还得我浪费力气自己去看你的表情是不是疼啊。”黄桑很没好气地掀眼皮子。 阮舒淡笑:“好。” 本以为这样的医馆这样的住宅,主人该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中医,没料到对方是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漂亮女人。 细眉大眼,雪肤红唇,眉宇间依稀透露出一抹疏傲。 阮舒不自觉想起马以。主要是因为黄桑方才对傅令元的嫌弃,很像马以平时对她的嫌弃。 脚上骤然一阵疼。 阮舒不禁“嘶”出声。 正是黄桑和着跌打药酒在她的脚上用力地揉。很快她就收了手,起身走去洗手盆洗手,慢悠悠地说:“没伤到筋骨,少穿两天高跟鞋就可以了。” “谢谢。”阮舒收回脚,感觉脚踝骨热热乎乎的,那根抽着的筋完全通顺了。 黄桑擦干手走回来重新落座,将号脉垫往她面前一摊:“手。” 阮舒微惑一下,把手腕枕上去。 黄桑的手指把到她的脉搏上来。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却活脱脱一副经验丰富老中医的架势。 阮舒微弯唇角。 少顷,黄桑收了手:“挺好的。你平时挺注重锻炼的。”随即低头在药单上唰唰地写字,紧接着冲外头叫唤,“格格” 先前的那个小姑娘应了个声,很快走进来。 黄桑将药单撕下来挥挥。 小姑娘熟稔地接过,吴侬软语地对阮舒道:“阮姐姐,走,我去给你拿药。” 她这是趁着傅令元不在又叫回她姐姐。阮舒笑笑,再次对黄桑致意:“谢谢黄医生。” 黄桑似有若无地“嗯”。 走出正屋,廊下傅令元刚收了线,扭头问阮舒:“怎样黄桑怎么说” “谢谢三哥。我没事,揉了两下而已。”阮舒浅笑,然后指了指前头带路的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我先跟她去拿药。” 傅令元点头,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已经矫正,唇边弧度微弯,举步走进正屋。 黄桑在继续整理药柜,头没抬便知是他,嘁一声:“她脚上那点小伤,你都能治,还特意跑我这一遭。想干嘛就为了跟我秀个恩爱,告诉我你结婚了” 傅令元扬眉:“你也惊讶我结婚了” 黄桑不屑:“你爱结不结,谁管你。你老婆不清楚你干什么的吧刀口舔血的男人也敢嫁。指不准明天就成寡妇了。” 很快她又想到什么。双手叉腰问:“不对不对,嫁你图的就是当寡妇吧你一蹬腿,家财可就全是她的了,她爱养几个小白脸就养几个小白脸。呵,快活。” 傅令元嘴角带着浅笑,懒懒地怼:“像你这样” 黄桑的表情顿敛半分,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傅令元极轻地皱了下眉。 黄桑冷冷一哼:“伤没好齐落就别出来瞎蹦跶。” “差不多了。你的药向来最管用。”傅令元对她的药柜似乎很熟悉,随手拉出个抽屉,从里头拣了根像草管子一样的药,叼嘴里嚼了嚼,然后转回身,靠坐在诊疗桌上:“今天来是给你送疑难杂症的。” “你老婆” “嗯。” “哄谁呢。”黄桑翻他一记白眼,“我把过脉了。宫寒,气虚,多数女人都有的,平时注意调养就成了,哪来的疑难杂症” “噢,对,还有,”黄桑胳膊肘撞了撞他,“暂时不想养孩子的话,劳烦你做好避孕措施。别快活了自己为难了女人。人流手术对身体伤害很大的,你还没给人调理好。臭男人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傅令元的思绪尚停留在她的上一句话里,皱眉:“人流” “你不知道”黄桑睨一眼他的表情,幸灾乐祸:“被戴绿帽子了” 满院子四处飘散药材的香气,随眼也可见晾晒在外面尚未收起的药材。小姑娘在竹筐竹篮子里挑挑拣拣,不多时将包好的药材送到阮舒面前。 用的是现在已经十分少见的黄纸包装,系着绳子捆在一起,简直是模仿古时候的医药馆。 “上面的两份是内服,调理身体的。底下这份是泡脚用的。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喏,标签上都贴着呢。还有一瓶跌打酒,我现在去给姐姐拿。”小姑娘有模有样地交代。透露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阮舒在石凳坐着等。两只小猫不知从哪钻出来,“喵喵”地轻柔叫唤,琉璃般的眼睛盯着阮舒,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阮舒并不主动逗弄它们,如老僧入定一般平静清冷地坐着,像是和两只猫对视,又像是盯在虚处。 少顷,小姑娘带着跌打酒过来,吴侬软语地说:“这是我们祖传的,效果很好。不信你问傅叔叔。” 前头黄桑似乎在找小姑娘,“格格”“格格”地叫,小姑娘应了声,连忙又跑开了。 阮舒将跌打酒一并收进包里,再抬眸,一凝睛,才发现廊下灯光照不见的暗处,不知何时多了一点火星在闪烁。 “三哥。”阮舒冲那一抹挺阔的轮廓唤声。 火星又闪烁了两下,傅令元才从暗处走出来,手指间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缓步朝她踱过来。 “要走了么”阮舒准备起身。 傅令元在她对面坐下:“稍等。我抽完烟。” 阮舒重新坐稳。 刚落座的傅令元折了下眉:“这么凉你也坐着” “我这儿现在已经是热的了。”阮舒温软浅笑。 一惯不怎么达眼底的笑。 傅令元抬手吸了口烟,让烟气在胸腔里兜了一圈后,避开了她的方向。缓缓吐出烟圈。 好几秒没人开口。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很深很复杂。 阮舒琢磨不透他在看什么,笑着打破沉默:“那个小姑娘真的叫格格” 傅令元点头。 “大名” “大名。”顿了顿,他补充,“姓郝。” 那就是郝格格 “有意思。”阮舒忍不住笑意,没说出口的是,黄桑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不过好奇:“这里是黄桑自己的诊所” 傅令元点头。 “很特别。”阮舒夸赞,又问,“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么” “嗯。” “她们什么关系” “母女。” 这个答案令阮舒错愕。格格是黄桑的女儿看两人的年龄,那岂不是 “黄桑17岁的时候生的格格。”傅令元的话确认了阮舒的猜测。 未成年生子。 看现在她们家里并没有男人。阮舒未再继续好奇。这种情况,多半是黄桑少女时期不懂事。一时失足,最后男方根本不负责。 她不继续好奇了,却是倏地又没人说话。 傅令元的一根烟抽到了尽头。他扔掉烟头,踩上脚,在地上慢慢地捻灭。 阮舒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并非没有察觉,从方才重新出现,他的气场就怪怪的。 他这样怪怪地不怎么说话,搅得她心烦。 烟也抽完了,他好像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阮舒也不再催他,却有点禁不住冬夜的凉意往衣领窜。莫名便想起那日在游乐场,他送她的那条围巾。 她不是个喜欢戴围巾的人。因为她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臃肿。那条围巾她也就当时戴了那么一小阵子。回办公室后就被她摘掉。好像现在还在休息间里挂着。 思绪飘散间,忽听傅令元道:“走吧。” 他起身,双手抄兜里,没等她,率先迈步。 阮舒提上药包,不紧不慢地跟上。 一路无话,傅令元将她送回她家住宅区门口。 下车前,冷不丁听他问:“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阮舒开车门的动作滞了滞。 傅令元微勾唇:“我带你见过我家里人了,你是不是也该带我见见你的家人” 阮舒有点没明白:“三哥是有这方面的需要么就像你那天带我回去见你家里人,是因为要给家里人一个你现在名正言顺不回家的理由吧如果见我家里人是你的需求,我可以满足。不过” 她莞尔:“我没有多少家人能给你见。大伯父林承志你在公司见过了的。然后我大伯母可能能见一下。我堂姐就算了。我妹妹她最近在和我闹脾气。” 稍顿了一下,她继续列举:“我继父已经过世。我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还在牢里。这些三哥你应该都听说过的。” “我听说过。”傅令元颇有兴致地看向她,“我还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妄图林氏的家业,那位哥哥是你去举报他贩毒才进监狱的。你的继父受你威胁更改继承人,最后还被你活活气死。” 阮舒垂了垂目光,遮掩眸底的情绪,别了别头发至耳后,复而重新抬眸,嫣然一笑:“三哥了解得比一般人更多一点。” “你是要睡在我枕边的女人,不多了解些怎么行” “可明知我如此蛇蝎心肠。你还放心让我睡你枕边” 傅令元噙笑:“有机会让我亲身见识见识你的蛇蝎心肠。” “好啊。”阮舒巧声应下。 “继续说。接下来该说到你妈了。”傅令元状似顺其自然地提及。 阮舒的眼皮跳了跳,缓两秒,才道:“我妈每天吃斋念佛,连我都很少打扰她清修。” “所以三哥需要见谁” 安静几秒,傅令元抿着唇角很淡地笑了一下:“我需要见你母亲。” “噢” “为难么” 阮舒只回答:“我尽力安排。” 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极富内涵:“好。我等你安排。” 跨进客厅,恰恰又碰上庆嫂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炖盅。 “王毓芬的补品” “是。” 气味很重很刺鼻。看来王毓芬是真下了狠心要再生一个。 “三小姐回来了么”林妙芙原本两天一夜的毕业趴,据说延长了一天,那么最迟今晚该回来。 庆嫂点头:“回来了。刚回来不久。” 本打算直接上楼,想起傅令元的话,阮舒转而去往佛堂。走了几步,却还是踯躅着调回头来,决定先把这事儿搁着两人不过是契约婚姻,她猜不透傅令元有什么必要见庄佩妤。 经过林妙芙房门口时,她特意敲门进去找她。 “请进~”林妙芙的声音十分愉悦。 阮舒转开门把推门进去。 林妙芙刚洗完澡,身上穿着睡袍,行李箱摊在地上,正把里头的东西收拾出来,身影和她的声音一样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愉悦。 阮舒敏感地眯了眯眼,清清淡淡地问:“玩得很开心” “嗯~” 约莫因为心情爽,她连带着回答她的问题。语音都禁不住轻快。 阮舒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林妙芙。 “都玩了些什么”阮舒佯装好奇。 “就那些大家都玩儿的。牌局、麻将、k歌、烧烤、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呗。”林妙芙随口回答,弯腰在柜子里翻东西。 睡袍的领口因为她的俯身而展开了些。 阮舒眼尖地在她胸口发现了一朵暧昧的印记,心下一沉,眸光霎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睡袍领口又拽开了些。 哪里是一朵印记而已胸上分明还有属于男人的指印掐痕。 反应过来的林妙芙立马推一把阮舒:“你干什么” 阮舒却并没有被她推开,倒因为这一把而将林妙芙的睡袍进一步从身上剥下来。 不止胸口,她的身上还有腿上,也全部都是激烈欢爱过的痕迹。 林妙芙急慌慌地裹会睡袍,整个人炸毛:“你神经病是不是” 阮舒眉眼冷淡:“这些都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林妙芙梗着脖子。 “和谁班上的男同学”痕迹还很清楚,是刚发生不久。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天的毕业趴。 “关你什么事” “和谁”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交友自由,更有**自由,你不会连我和我男朋友**都要管吧你真是有病”林妙芙气呼呼地推搡阮舒,一直将她推出她的房间,嘭地用力关上门。 门风自脸上刮过,阮舒静默站立数秒,闭了闭眼。 第一次,她觉得林妙芙对她反感是有道理的。 她还真是有病。 第二天下午,阮舒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抬头时下意识地看向沙发的方向。察觉空荡荡的一瞬间,她微怔一下。才记起来今天傅令元并没有来公司。 不提前打声招呼就缺席。 阮舒突然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以后不要太任性。 傍晚下班前,天空酝酿起阴沉,瓢泼的大雨说下就下。 即便如此,她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要去心理咨询室昨天已经因为摩托车的意外缺席,今天早上她特意打电话和马以解释,打了包票傍晚一定过去。 而不知是因为昨天刚在地下停车场这里险些出事,所以太多心,阮舒一从电梯里出来,就感觉周围好像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走去拿车的一小段路,也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她稍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可满目都是车,一个人影也没有。 阮舒不禁抓紧自己的包,悄悄伸手进包里握住了瑞士军工刀,加快步伐。所幸安然无事地上了车。她又在车里稍坐了一会儿,除了一个边讲电话边找车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无异常,她才放下心,启动车子。 雨下得太大,一路塞车也塞得厉害。直到拐向马以家的那条路,终于松畅。然而行至半途,仪表盘提示她油箱快要没油了。 车子在公司的停车场放了两天,阮舒也不记得原先到底剩多少油。蹙蹙眉,她连忙用导航搜索附近的加油站。 视线无意间扫过后视镜,猛然间发现雨帘中有一片黑色的影子跟在她的车子后面,并且越离越近。 辨认出是十几辆的摩托车,阮舒心头一磕,连忙踩油门加快速度。 油箱提示的滴滴声吵得她渐渐发慌,压了压心绪,她伸手掏手机,明明记得自己拨的是报警电话。可听筒里传出的却是傅令元嗓音沉厚的一声“喂”。 来不及重新拨,阮舒竭力保持头脑冷静和口齿清晰:“三哥,长虹路南段,刚开过金华包箱工厂,一群摩托车骑手在” 未等说完,她的车身骤然一阵猛烈地撞击,却是车尾有摩托车故意撞了上来。猝不及防下,手机松开掉落。 油箱的油量亦到了极限,阮舒被迫猛打方向盘紧急刹车,车尾又有摩托车撞上来,冲击得她的身体往前一掼。安全气囊都给弹出来了。 眨眼间摩托车将她的车身完全包围。阮舒连忙确认所有的门窗都锁死。 却见摩托车上下来一黑色皮衣人,手上执铁棍,二话不说上来就将车窗敲碎,伸手进来要开车锁。 阮舒心下骇然,迅速掏出军工刀毫不犹豫地刺上对方的手背。 对方吃痛,另外一只手横进来便给了她脑袋一个巴掌。 转瞬上来另外一个黑皮衣人帮忙,车门一下打开,两人一人揪阮舒一只手臂,将她从车上拖了出来。 摩托车的引擎声和哗哗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灌进她的耳朵里,一大票的黑皮薏仁从摩托车上下来,朝她包围过来。 人很多。她根本拼不过,傅令元怕是也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阮舒的脑子一半是混乱的,另外冷静的一半操控着身体,一刀一个刺伤正拽着她的那两人,飞快地就从尚未完全聚拢的破口冲出去。 满脸的雨水冲刷得她的视线模糊,她摸了一把,边喊“救命”边往马路中央跑,两边的人行道不见路人,她只能希望能够求助过往的车辆。 一张口便是冷风和雨水一起灌进嘴里。 视线范围内惊喜地捕捉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雨刮器在不停地扇动,证明车里有人。阮舒如瞬间找到救命稻草,加快速度跑上前。 隔着挡风玻璃,她模模糊糊地看见车内一人的目光正望着她的方向,分明是发现了她现在的困境,却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然而身后传来摩托车追上来的动静,也传来徒步追上来的黑皮衣人的咒骂:“臭婊子敢刺我看老子不弄死你” 头发陡然被人从后面扯住,她将抓住掼到地上,摩托车重新包围了过来,车上下来的人也包围了上来。阮舒使劲儿地挣扎,浑身被雨水浸透,让她的动作变得迟钝,手中唯剩的军工刀被夺走丢了出去。 其中一人抱住她。隔着外套便迫不及待地狠狠摸了她两把,阮舒攥住对方的手张嘴使劲地咬上去。 那人吃痛闪开手,其他人在一旁起哄:“好辣的娘们行不行啊你,不行换其他兄弟上” 那人被激怒,咒骂着淬了一口,更来劲地抱着了阮舒,胳膊直接箍在她的胸上。阮舒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往身后顶了那男人的裆部,一旁另外两个男人终于站不住了,也扑了过来。 仓皇之际,两辆车子亮着耀眼的车灯自滂沱的雨幕中由远及近地驶来,失控般地朝一拨人冲过来。竟是直接将外围的四五辆摩托车撞飞出去。 紧接着急急拐弯又将另外的四五辆摩托车撞飞出去。 阮舒亲眼看着车上的人在冲力之下飞得更远,掉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若非头上还带着头盔,怕是极有可能当场毙命。 其中一辆车的紧急刹车声淹没在庞大的雨势当中,像是精确计算好了距离,堪堪停在阮舒的面前。那三个原本扑在阮舒身上的男人一瞬间以为车子也要直接碾过来,早吓得爬开了好几步。 车上的人打开车门下来,栗青和另外两个兄弟动作迅猛地和剩余的黑皮衣人干了起来。 为首的傅令元沉着湛黑的眸子在阮舒身上摄了一眼,随后狠得想要杀人似的,两步迈到那方才那三个男人面前,两记拳头便令其中一人捂住眼睛倒在地上。 紧接着傅令元绕住第二个人的脖颈。用力往下一拧,膝盖直顶向对方的腹部。对方惨痛地呼叫,傅令元随手就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再也起不来。 第三个人见势头不对当即扭头要跑,傅令元从后背踹上一脚,那人一个趔趄往前扑,脑袋直接砸进车窗,砸碎玻璃,卡在那儿一动不动。 栗青那边正三个人对对方**个人,并且对方手上有铁棍,傅令元率先解决完这三个,过去帮栗青他们。 阮舒尚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兜身浇下来,紧绷的神经完全松弛下来。 虽然对方人多,但她没来由地不担心傅令元会输。 仿佛只要他出现,什么都不用做,就是解救。 这种陌生的,无端端的信赖感,令她觉得恍惚。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阮舒挣扎了两下想爬起来,最终还是倒了回去,干脆就那么躺着,看傅令元挺阔的背影,时不时摸两把自己脸上的雨水。 不多时,她看见他踩过一个人的背,径直朝她走过来,最终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她。 阮舒咧开嘴笑了笑,抬起手臂对他伸出手。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用力地抱住她。 他结实的胸膛撞得她有些疼,阮舒将下颔搁在他的肩头,一只手臂无力地回抱他。 “三哥” 067、多给我脱你衣服的机会 “哪里受伤了没”傅令元的声音沉沉的,像极了此刻糟糕的天气所给人的压迫感。 阮舒没回答,反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我刚好在附近。你地点报得准确,很容易找。” 那边栗青刚把最后一个站着的黑皮衣人单手捆住,冲傅令元喊:“老大剩下的交给我们你带阮姐先走” 傅令元没犹豫,打横抱起瑟瑟发抖的阮舒,迅速上车。 阮舒晕晕乎乎地朝路边的某个方向看。 先前停在那儿的那辆车连同车里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一会儿工夫,她被傅令元带到了附近的一栋陌生的别墅。 傅令元将她从车里抱出来,走进别墅,上三楼,进了一间卧室,径直抱她进去浴室。 湿哒哒的外衣全部剥落。大片皙白的皮肤露出来,他检查她身上的痕迹,在她的胳膊和小腹都发现了勒痕。 沉了沉脸,他欲解她的内衣,阮舒阻了他:“我没事。我自己来吧,三哥先去忙。” 她的目光示意他口袋里已震动许久的手机。 确实还有事情需要处理,闻言傅令元也不推脱,手指摩了摩她的脸颊:“好好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离开房间,傅令元快速下楼,交代了佣人几句话,才掏出手机。正要回拨电话,别墅外面率先有人进来。 “阿元哥,怎么不接电话”刚问完,陆少骢便发现他满身都是雨水,讶然,“怎么弄成这样元嫂呢” “没事。她在楼上。” “谁下的手”陆少骢皱眉。“元嫂得罪人了,还是冲你来的” “暂时不清楚。”傅令元眉宇间的雾霾尚未完全化开,转口询问,“你那边事情怎样没耽搁吧” 两人原本正在一块,他是接到阮舒的电话中途离开的。 “有什么可耽搁的人已经送走了。我们给出的条件那么优厚,傻子才拒绝。”陆少骢满脸不屑,“要不是因为这条线路刚开,我们还没摸透,哪轮得到他们几个死香港佬在我们面前摆架子。” “稳着点。”傅令元折眉,“你的心太浮,你爸交代我看着你。” 陆少骢笑笑:“我爸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信任。” 门外晃过栗青的身影。两人暂且搁下交谈,走到门廊外。 “小爷。”栗青先问候陆少骢,然后对傅令元汇报道,“老大,现场已经清理,阮姐的车油箱被动过手脚,刚刚让兄弟送去车厂做进一步的检查。我确认过那个路段的监控,线被那群人毁掉了,所以就算有路人报警,警察应该也查不到咱们。” 稍一顿,栗青垂了垂脑袋,紧接着道:“还有,负责蹲守写字楼的几个兄弟失职,没有及时发现对方的动作,导致阮姐遭难,已经按规矩责罚下去了。剩下我还没有处置。” “先把手里头的事情办妥了,再来领罚。”傅令元唇线抿直。 “好。”栗青应。 “那群人呢”傅令元沉声问。 “全部带回来了,扔在后面的屠宰场,几个兄弟正在拷问。” 未及傅令元有所吩咐,陆少骢冷冷一哼:“走,带我去瞧瞧。” 他扭头看傅令元,眼里闪烁着嗜血般阴鸷的光芒,“没赶上和阿元哥你一起打架,我很遗憾的。” 傅令元知道他是又手痒翻瘾了,斜斜勾唇。 见状,栗青冲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弟使眼色。 俩小弟会意。连忙一人撑开一把伞。 傅令元和陆少骢迈步走下台阶。 阮舒兀自在浴室完成清洗之后出来卧室,立即有佣人叩门,像是早等在门外注意房间里头的动静,好掐准时间给她送医药箱和姜汤。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暖暖的,一碗姜汤下肚,雨水的寒气更是彻底消散。身上的勒痕其实并不打紧,阮舒只简单地涂了点药膏,感觉脑袋依旧有点昏,力气也没怎么恢复,便倒到床上,本意是想眯一会儿,结果给睡着了。 傅令元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余被窗户阻隔掉大半的雨声和空调的暖气从风口出来的呼呼声。 床上的被子鼓起来很纤瘦的一团。 他走过去。 阮舒仰面平躺着,闭着眼睛,睡颜淡静,白净的脸颊上氤氲两抹淡淡的红霞。 傅令元弯腰俯身,伸手要拨一拨她额上的头发。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脏脏的没有清理,收回手,转而进浴室。 阮舒其实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睡梦中都能感觉嗓子眼有点干痛,头有点疼,身上也热热的。好像出了不少汗,背上有点黏。 又黏又热,潜意识里她便又想去冲澡,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摸去浴室,随手就将身上当做睡衣的浴袍脱掉。 淋浴间里的傅令元注意到动静,偏头就看到半毛玻璃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好像要走进来,快一步拉开淋浴间的门,一眼瞅见光溜溜的阮舒。 她半阖着眼睛,像是在梦游一般,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锁骨和肩膀的线条漂亮细致,女人味十足。 全身皮肤皙白,唯两点红梅傲然绽放。 再往下则是每回将他阻隔在外的球门。 “怎么进来了”傅令元挑了挑眉峰,“要和我鸳鸯浴” 阮舒闻声稍睁开了眼,辨认出他:“三哥啊” 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唤了这么一声,跨了进来,走到莲蓬头底下,低声喃喃,算作回答他的问题:“有点热,我来冲个澡。” 淋浴间的空间本就不大,她一站进来,空间更小,手臂不可避免地触上傅令元的胸膛。 水流顺着她的皮肤淌着。热气熏得她的皮肤微微泛红。 傅令元的眸色深几度,下一瞬,手臂揽上她盈盈不堪一扣般的细腰。 阮舒的脑袋正晕乎着,乍一被揽住,身形一时不稳,手指条件反射地扶到他的肩膀上,指甲微微嵌进他肩胛的皮肉里。 两人顿时牢牢挨到了一起。 掌心接触到的细腻的皮肤让他心旌摇曳,她淡淡的体香萦绕他的鼻息间,她的饱满就贴在他的胸膛。傅令元感觉小腹处一阵燥热收紧。 动了动喉结,他揽在她腰身的手掌不自觉下移,轻轻捏了捏她的翘臋,磁厚的嗓音携了暗哑:“真要和我一起洗,嗯” 热气的氤氲使淋浴间里的空气变得有些稀薄,阮舒感觉呼吸有点不畅,蹙蹙眉,另外一只手也攀上他的肩,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全倚到他身上。 傅令元这才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难受。”话音刚出,阮舒整个人在他怀里下滑。 傅令元眉头深拧,立马抱起她出了浴室。 又一次醒来,是阮舒睡得正沉,察觉自己被人从床上拉起来。 幽幽撑开眼皮,有灯光刺进来,使得她忍不住重新阖眼。感觉自己偎依在一个宽厚的怀里,充溢着熟悉的烟草气味。 后背横了条有劲的手臂。有软软的毛巾在她的后背擦拭,所经之处冰冰凉凉,压了她身体里的火气。 “三哥” “嗯,是我。” “你在干什么” “给你擦酒精。” “我怎么了” “感冒发烧了。” 须臾,被放回到床上,他的身影帮她遮挡了一部分灯光,阮舒再次睁眼,干燥的眼眶适应了光线,映入眼帘他轮廓沉笃的面容。 傅令元瞥她一眼,撩开她胸前的衣服。 她里头什么都没穿。 阮舒静默地与他对视。 傅令元手上抓着毛巾,按上她的小腹,视线未离开她的脸。 见她表情未变,他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谢谢。”阮舒的声音沙沙的。 傅令元轻笑:“最好的感谢方式是,以后多给我脱你衣服的机会。” 阮舒:“” “以及我脱你衣服的时候,像现在这样乖顺。”他复又补一句。 阮舒:“” “今天的事,我就那么走了,没关系么”她想起来问,也算是转移话题,“三哥报警了么我是不是该去警察局做笔录” “不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阮舒微惑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三哥打算自行解决” 傅令元默认。 阮舒眉心凝起,“可我想求助的是正规的法律途径。” 傅令元掀她一个眼皮子:“我来解决就是不正规” “不是这个意思。”阮舒默了一默。 傅令元眸子眯起,睨着她的神情,唇际一挑:“这件事不是你报警就能解决的,那一票人全是车队里的。道上有人在罩着。既然是我出手救的你,你觉得这还是你私人的事情么” 阮舒注视他:“所以,三哥不是要用傅家的关系解决。” 傅令元好像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勾唇,反问:“你觉得呢” 他已经帮她擦完酒精,扯过杯子盖回她身上。此刻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的床上,由上往下靠近她,似笑非笑。 其实她不过是明知故问。 傅家的正,光就上回她潦草地走过场,以及和傅清梨及傅母的少量接触,便能感受到。 傅令元先前用过傅家的门面帮她在商界开宽路,可那次酒吧的地下室,她同样见识过他和陆少骢修理谭飞的手段。 她缄默太久,傅令元抬手,用指腹摩挲她的脸:“在想什么” 阮舒抿唇笑笑:“想问三哥查出是谁要对付我了没” “快了。”傅令元将她的几缕发丝拨到耳边,“休息吧。还有问题等烧退了再说。” 阮舒的眼皮也确实很沉,微微颔首,重新阖上眼。 帮她掖好被子,傅令元低头瞥一眼自己的腿间给她擦个酒精,弄得又有了反应。 先前浴室那一出,他刚冲过冷水澡。 拿上烟盒和打火机,他出了房间,没再回来。 翌日,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脑袋还是有点沉,浑身乏得跟要散架似的。果然,以前在馆子里教练的陪练和实战时的惊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她尽量抽时间出来锻炼,但她的体力仍有很大需要加强的空间。 缓了一会儿,阮舒从床上爬起来,走去浴室洗漱。出来后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打开衣柜,衣柜里则全是男人的衣物。 没办法,她只能先穿着浴袍出去找人。 别墅。新地方。相较于那套小区套房,这里才更像傅令元该住的地方。阮舒隐约恍然,他大概是有好几处房产。 她所在的这一层有四五个房间,卧室处于最里面,再走出来是间客房。客房的门敞开着,经过门口时恰好能看到床上的被褥明显是有人睡过的痕迹,椅子上丢有一件昨天半夜傅令元穿身上的睡袍。 阮舒敲了敲门。 确认他人不在里面,她继续走,准备下楼,在楼梯口时听见旁边一个房间依稀传出机械运作的动静。 循声找进去,这才发现跑步机上的傅令元。 视线兜一圈,目所能及的还有哑铃、弹力绳、健腹机和黑色的拳击沙袋,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运动器械。 基本能够判定,这里是他的健身房。 看见她的身影,傅令元皱了皱眉:“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才七点。” 阮舒拢了拢耳鬓的头发:“一会儿得上班。” 傅令元嗤笑,摁了摁跑步机上的按钮,从上面走下来,抓起毛巾擦了擦汗,走到阮舒面前,冷不丁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他身上有汗味,但并不难闻。 很快他松开:“不错,退烧了。” “我昨天的衣服呢或者三哥这里有全新的女人衣服么”阮舒没忘记自己找他的目的。 傅令元的手指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今天周末。” 阮舒:“” 傅令元兀自走去健腹机,并朝她扬扬下巴:“既然进来了,跑步机借你跑个步。你的体力需要加强。” 这个提议倒是和阮舒不谋而合。她方才不正琢磨着这件事。 却听他下一句紧接着道:“以你现在这样的体力,无法维持我们以后的夫妻性生活的和谐。” “”阮舒走向跑步机的脚步霎时顿住。 068、喝豆浆,丰胸 最后她还是在跑步机上出了汗。 回房间冲了澡,出来时,沙发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套女人的衣物。 黑色的蕾丝内衣和黑色的蕾丝内裤。 拿在手里的时候,莫名记起那一次在酒店,傅令元撞见她在穿内衣,曾说过一句“你很适合黑色”。 她再拿起另外一件酒红色的裙子。 脑中又浮现前些天在跨海大桥上。他还曾说过,“我很喜欢你像今天这样穿裙子。很漂亮,也方便我动作。” 蹙蹙眉,阮舒捺下思绪,换衣服。 从三楼下到一楼,傅令元已经在客厅的餐桌前两腿交叠闲恣而坐。悠悠地翻看着报纸,偶尔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呡一口。 墙上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响。巨大的落地窗外,雨还在下。一个晚上都未曾停歇。天空倒是不如昨日阴沉,但也没明亮到哪里去。 直到她走下楼梯的最后一级,傅令元才从报纸里抬眸,打量了一眼她身着红裙子的模样,嘴上未再调戏她,只脸上的表情透出一股子的满意。 和他呈直角的邻座,摆着一套餐具,明显是留给她。阮舒坐下后,傅令元打了个响指,佣人从厨房端出豆浆和生煎。 阮舒瞳仁微敛,弯弯唇角,状似无意地说:“好巧,这两样都是我平时最经常的早餐选择。” “不巧。”傅令元翻了一页的报纸,目光未移,闲散道,“我以为傅太太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助理安排给我当助手,正是为了给我更多了解你的机会。” 阮舒轻闪一下眸光,笑言:“看来这个助手三哥用得很习惯。” “还行。”傅令元又翻了一页的报纸。“至少在我问她关于你的事情时,她的表现我挺满意的。” “”阮舒别了别头发,“三哥满意就好。” 拿起筷子,她夹起一个生煎轻轻咬一口,里头的汁液比她以为得要多,不慎从嘴角溢出。她放下筷子,一手挡住嘴,一手伸向桌上的纸巾盒,傅令元快一步抽出两张纸巾递过来。 阮舒以为他是递给她的。正打算要接,傅令元却是倾过身来,径直伸手到她的嘴边。帮她擦了干净。 动作极其自然,毫无违和感,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 稍顿一秒,阮舒从他的手里顺走纸巾:“谢谢三哥。” 自己又象征性地抹了两下,她将纸巾丢进桌底下的垃圾桶,端起豆浆。 忽听傅令元的声音再度闲散地传出:“女人确实该多喝豆浆,丰胸。” 阮舒:“” 傅令元勾唇睨她一眼,补充:“当然,对于傅太太而言,是锦上添花。” “”阮舒稍稍往后靠上椅背,转移话题询问。“三哥一会儿是要出门” 很明显。他身上穿了西裤和衬衣。 “嗯。”傅令元答得十分简单。 阮舒由此判断他可能并不想透露去向。正好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为了了解他的去向,“那三哥是否方便顺路送我一程” 傅令元瞍她:“你要去哪儿” “回家。”阮舒理所当然。 傅令元阖上报纸,放下,双手并拢搁餐桌上,稍稍朝她倾身,“这里也是你的家。” “这样算起来,家还有点多。”阮舒浅笑。 傅令元支起一只手臂,抠了抠嘴唇,含笑看她:“以后你会发现更多。” “狡兔三窟”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傅令元耸耸肩,然后才道,“一会儿你本来就得和我一起出门。” 阮舒蹙眉:“去哪儿” “先留个悬念。” “” “老大。”堂门外,栗青的身影出现。手边是把不停滴水的黑色长柄伞,将其挂好在伞架后,迈步走进来,紧接着对阮舒问好,“阮姐。” 阮舒从他有点奇怪的走路姿势上收回视线:“你的脚怎么了昨天打架受伤了么” “谢阮姐关心。”栗青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是雨水滑了地,我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 阮舒微微颔首,表情稍松。 傅令元将她的神色的变化收进眼底,转眸望向栗青:“什么事” 他既是直接问,栗青便了然他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于是直接汇报:“阮姐的车已经全部检查过了,除了油箱曾被人人为破坏。确认其他地方没有问题。” 油箱果然有问题阮舒拧眉,所以半路被拦下,是计算好的,要让她逃不了。 栗青继续道:“停车场的监控我去调过了。巧的是,那里的监控坏了一个星期,所以无论是阮姐的车落停车场的那两天,还是摩托车袭击阮姐的那天晚上,无从调取监控。” 傅令元眸光冷锐,未置一词。 “抓的那些个人的说法还是和昨天一样,是受人雇佣,但只通过电话沟通,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已经到这地步了,想来他们确实没有说谎。现在我们在通过对方付款的那个户头在追查。” 听到这里,阮舒忽然有点怀疑,可能不是林承志下的手。以她的了解,林承志并不是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人,否则她早被林承志拉下马,哪里还能在林氏总裁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 然而如果不是林承志,还有谁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阮舒想起来一件事忘记和傅令元说:“昨天我被那群人围堵的时候,曾有一辆车停靠在路边。里头的人看见我向他求助了,但是并没有理我。当时我以为对方可能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受牵连,现在回头仔细想想,我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傅令元的眉峰当即清凛地挑起:“什么人看清楚了没有” “我不认识他。陌生的男人。”阮舒竭力回想彼时雨涮器后的那张面容,“大概三十岁出头。短寸头。貌似挺清秀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雨太大。” “能调到那里的监控么”方才栗青不是一直在提监控监控的,感觉他调监控跟吃家常便饭似的轻松。 栗青看了傅令元一眼。 069、邪门的女人 栗青看了傅令元一眼,才回答阮舒:“他们在动手之前,已经毁坏了那截路段的监控。” 阮舒拧眉无话。 “车子型号记得么”傅令元又询。 “大众。银白色的。”经提醒,阮舒想起另外一条线索,“车牌号应该是海a039最后一个数字没记住。” 因为先前摩托车事故,他问她细节时特别问过车牌号,她由此谨记在心,未想这么又发生意外。可惜当时视野状况太差,时间也太匆忙,她没能记全数字。 栗青边听边记录下来,打算询线追查。旋即,他先和阮舒说:“阮姐,你的车这几天需要留在车厂进行修理,暂时无法还给你。” “不用修了。”傅令元插话,“处理掉。换新车。” 阮舒的眼底敛出一丝不悦,面上表情倒是依旧平和:“修着。我这几天先打车。” 话头对着栗青,驳的是傅令元的面子。 栗青没回应,等傅令元反应。 傅令元的单只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身体稍稍往后靠,眼风扫向阮舒,饶有意味:“傅太太身为林氏的总裁,开的却是一辆好几年的老车。” 栗青搭腔劝了句话:“是啊,阮姐,上一回老大让我和十三把你的车送去车厂做检查。就发现了很多小毛病,有些部件也没跟上如今的更新换代。其实存在安全隐患。” “谢谢三哥。”阮舒抿唇微笑,“就是因为跟了我好几年,彼此已经磨合得默契,开得才更顺手。等到它有一天彻底报废不能动了,再说吧。” 傅令元摸摸下巴:“傅太太念旧” 阮舒笑意阔开。为了留住这辆车,暂且点头承认:“是。” 傅令元未再勉强。 此时结论已出,栗青继续下一件事,征询傅令元的意见:“老大,后头关着的那群人,他们的头儿为了撇清关系。根本不敢前来认领。现在是随他们在我们这里自生自灭。” “那不是正好”傅令元语声懒懒,“全都给陆小爷留着。他昨晚估计没玩够。”随即补一句提醒,“该包伤口的给包伤口,差不多的就先送回去,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 “老大放心,兄弟们都仔细看着。”栗青应承。又听傅令元吩咐,“好手好脚的那几个,不要闲放着啃粮食。你不是说,屠宰场东北角的那面墙,昨天夜里被大雨冲跨了一大半” 作为跟随自家老大多年的心腹,栗青立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展开一脸的笑嘻嘻:“十三不在,正愁没人搬砖,现在有免费劳动力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汇报:“老大,还有那三个被蚂蚁爬树的已经烂了。” 顾及着阮舒的在场,栗青的措辞含糊了些,但一点儿不妨碍将意思表达给傅令元。 傅令元闻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阮舒。 她在看似专心地吃早饭。从她车子的事定音后,她便好像自觉隐在了他和栗青的交谈之外。一副不叨扰他办公的局外人姿态。 微勾唇角,傅令元收回视线,才压冷了眸色道:“挂起来给其他人看,以儆效尤。” “是,老大。”栗青应承着,肃色退了出去。 转回眸,阮舒恰好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了擦嘴。 “吃好了” “嗯。” “休息一会儿。我们十五分钟后出发。” “好。”阮舒点头。 傅令元自餐桌前起身,兀自走上楼,不知是要去干什么。 佣人出来收拾餐具。 阮舒便也离开餐桌,转去客厅的沙发落座。盯了会儿窗外的雨帘,掏出手机给马以打了个电话。 马以没接。大概在忙。 阮舒给他发了条微信。告知昨天傍晚再次爽约的缘由。虽然现在才想起来,其实已经太迟了。 发完微信,她顺手点开新闻,刷了几条后,手指微顿,转而打开手机网页,搜索“蚂蚁爬树”。 首先弹出来的全都是菜名。 略一忖,她重新跳转到一个专门提供问答的网站里去,搜索关键词,这才找出了答案。 “在人的下,体涂满蜂蜜或麦芽糖之类的甜食,再将装有蚂蚁等小昆虫的塑料袋封闭,任由啃咬当然,将蚂蚁换成螃蟹、蝎子等带钳脚的动物,效果更佳” 简单浏览,捕捉完关键信息。阮舒关掉页面,收起手机。 没隔几秒,楼梯传来傅令元的脚步。 下来后。脚步径直朝她过来,最终停在她身后。 下一秒,有外套披到她的肩:“穿上。” 垂眸瞥一眼。 是一件蓝黑色的女士长款呢大衣。 和身上的香风红裙子一样,都是全新的。 不动声色地确认后,阮舒将手套进衣袖:“三哥这里总是不缺女人的衣物。” 傅令元的身上也多了一件蓝黑色的男士长款呢大衣,和他给她的这件。就像情侣装一样。他嘴里叼着跟没有点燃的烟卷,帮她将被压住的头发从里头拨回到外面来。 “谢谢三哥。”阮舒道谢。 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嘴角,回应她的前一句话:“以后我这里所有的女人衣物,都只归傅太太所有。” 傅令元自己开的他那辆黑色吉普,抵达的是郊区的一个休闲牧场。 泊好车后,傅令元一手撑伞,一手搭在阮舒的腰上,沿着鹅卵石路一路走。雨小了许多,伞足够大,路修得也很平整,两人这样徒步,倒是既没淋到雨,也没溅到水。 他没说话,她亦不主动找话。 因为雨天,户外的休闲场所几乎没见着人。而傅令元带她去的最终目的地,是钓鱼湖泊区域。 木制廊亭的钓鱼台上只有一拨人,十个左右,有男有女。 收伞跨进亭下后。阮舒粗略扫一眼,辨认出几乎全都眼熟的人。有的是她以前在其他场合接触过的,有的是那次牌局和傅令元同桌的牌友。她心中顿时有数,在场的是傅令元在傅家那一个圈子里的玩伴。 单明寒最先注意到傅令元,不满地嚷嚷:“你小子迟到半小时了” 话音落下,转眸他才看见傅令元身边还跟着阮舒,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住。 其余人也同样停住手里的事情,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齐刷刷将目光投到阮舒身上,好像她是不速之客。 傅令元完全泰然自若,接住单明寒的话:“晚上的饭局我埋单,算作谢罪。” 有其他人顺势将场面重新活络开:“原来是林家二小姐,傅三你早说要带女伴过来嘛。” “你们带女伴,难道会提前与我打招呼么”傅令元笑着怼回他们,随即揽着阮舒走向单明寒。 单明寒正坐在藤椅里,吃着桌上的餐点,百无聊赖的样子。 “你干嘛来了钓鱼台不钓鱼”问着,傅令元和阮舒一起坐下。 单明寒古怪的眼神已从阮舒身上收回,应傅令元的话:“也不知是谁最早出的这馊主意,大冬天的来钓什么鱼下这么大的雨活动都不取消。”他朝一流儿的鱼台扬扬下巴,“放眼望去,整片湖可就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还不好啊没人和我们抢鱼钓”有人接话,“一听就知道你不懂。这种天气鱼因为缺氧会浮得比平时浅,最容易上钩了。” “去去去去去钓你的鱼去出这馊主意有你的份”单明寒扭头嚷对方两句。 又有人搭腔调侃单明寒:“我才这种天气,他最想做的应该是和他女朋友在酒店开个房,做到死也不出门,哈哈哈。” “对啊单明寒,你今天这位新女朋友看起来很青涩啊是没开苞的大学生吧我瞅着她那走路的姿势就是个处儿。你勾搭上人家几天了还没弄上越是外表清纯的女人,在床上越能骚得开。你抓紧时间搞啊” 荤调子一开,总能引起众人的哄笑。 单明寒表情一黑:“最近是谭飞不在了,你们几个才一股脑往我这里开玩笑。” 话题转至此,一人问:“说起来是啊,谭飞消失有一阵子了吧杳无音讯的,你们谁最近见过他” 另一人道:“不清楚。他是最爱凑热闹的,最近几个趴都没见着他人,我也正奇怪。” “是谭家出状况了么不对吧没听说咯。”再一人接口。 有人狐疑:“好像谁说过。前些天在医院见过他。” “保不齐是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弄得太激烈,受伤了。”再有人轻嗤。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哄笑。 “嘘行了行了你们,聊那么欢把我的鱼都给吓跑了。” “” 阮舒双手抱着茶杯,低垂视线啜茶水。傅令元同样只是含笑听着,不加入话题,顺手捡了两样的饼干和小蛋糕在盘子里。递到阮舒面前。 “谢谢三哥。”阮舒笑笑,却并没有马上伸手碰盘子。 两人的这一小出互动,单明寒的眼睛瞧得真真的,目光再次古怪起来。他的小女朋友恰在这时从洗手间回来,单明寒叮嘱她先在这儿坐着,自个儿揪了揪傅令元的袖子。邀请道:“走,去给两位女士弄点烧烤。” “想吃什么”傅令元扭头询问阮舒。 “随意。”阮舒抿抿唇,“三哥烤什么我就吃什么。” 傅令元微微颔首,起身走去烧烤架。单明寒站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就问:“你还真搞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搞上的上一次咱们几个聚,你带的是那位当红小花旦。不是么” 傅令元没看单明寒,手上拿起两串茄子放到烤架上,闲闲散散道:“我上一回见你的时候,你身边也是另一个女人。” “这能一样么虽然我也经常换女人,但我知道哪些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并坚定和她们划清界限。”单明寒义正言辞。 “她有什么可不能招惹的” “我不是早提醒过你么” “噢,你指那些啊”傅令元翻了翻烤架上的茄子,微微勾唇,没再有下文。 “你真得听我的劝。”单明寒压低嗓音,“听见刚刚大家在讨论谭飞没有我告诉你,确实有人在医院碰到谭飞了。完全变了个人,阴阴郁郁的。像自闭了似的,也不肯讲话。手指让人给废了。一直在医院治疗,他家里人消息瞒得好,所以鲜少有人知晓。” “有小道消息说,就是这位林家二小姐勾搭上三鑫集团的太子,找青帮的人教训得谭飞。连林氏出的那么大纰漏的案子,都给摆平了。” “是嘛”傅令元回得云淡风轻,仿佛烤架更吸引他。 单明寒觉得不太对劲,又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撞了撞傅令元,“喂,我还听说。有人看见你最近也和三鑫集团的太子走得很近是真的么” 他皱眉:“不应该吧你们傅家和陆家不是死对头吗你注意点,闲言碎语要是传到你老子的耳朵里,他不得打死你。” 傅令元总算转过头来睨他,却是提醒:“你的小女朋友还等着你的烧烤。” 这边的四人藤椅座,在两个男人离席之后,只剩阮舒和先前被众人开玩笑的那位单明寒的新女朋友。 对方确实如方才他们所形容的。是个清汤寡水的黑长直,算不上多漂亮,胜在五官生得秀气,气质还不错。她打量了阮舒两眼,随即落落大方地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张未末。未来的未。末尾的末。” 阮舒微笑回应:“你好,我是阮舒。” “你会钓鱼么”张未末紧接着问。 阮舒因她跳脱的话题稍怔一下,点头:“会。” “太棒啦”张未末十分开心,“那我们一起去钓会儿鱼,你能教我么”她朝单明寒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即微微倾身靠近阮舒,以说悄悄话的姿势解释道,“他好像不高兴钓鱼,我就没提,怕他不耐烦教我。” 阮舒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光坐着也有点没劲。一堆人里,恰好也就她俩是女人。 “走吧。” 阮舒起身,走向一旁放着鱼竿的桌子,挑了两把钓鱼竿,领着张未末到台边最边上剩余的两个空座。 说是教,其实还是阮舒帮她窜饵、抛线,然后就是耐心地等待。 张未末那边先放的线,然而却是阮舒这边先钓上来鱼。一见有鱼上钩,她连忙拉线,一条鲫鱼活蹦乱跳地扑腾着划过半空。 一旁的张未末直呼好。 阮舒伸出手正要接鱼,身后率先伸出另外一只手帮她抓住。 070、该结束放荡不羁了 宽厚的手掌帮她抓住鲫鱼。 阮舒回头,傅令元正将鲫鱼放进水桶里。 “谢谢三哥。”阮舒笑了笑,趁胜追击,重新取过鱼饵,窜好后再次抛线。 傅令元瞧进她一连串熟稔又专业的动作,眼里颇有趣味儿:“会钓鱼” 阮舒抿抿唇。默认。 多年来应酬客户,不同的人会约在不同的地方。饭店、夜总会最经常。各类球场、运动馆也不少。钓鱼则是她曾经为了投一个客户的爱好,特意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找老师教学。虽然算不上个中高手。但水平还不赖。 “吃点。”傅令元端了个盘子放在她手边的小台面。 是刚烤好的串。闻着挺香的。 他还帮她把茶一并送过来,又提醒:“这边风大。小心别又吹感冒。” 确实,湖面上时不时便刮来冷风。 阮舒别了几缕头发到耳后。再次道:“谢谢三哥。” 而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傅令元静静站在她的身边,看她钓鱼。 一旁的张未末则在吃着单明寒给她端来的食物,和单明寒讨论着她为什么钓不上来鱼的问题。 反衬得阮舒和傅令元之间更加安静。 眼角余光是他被风吹得晃动的衣摆,须臾,阮舒终是忍不住仰头,建议道:“三哥如果要看,就找张凳子来坐吧,站着挺累的。” “确实站着挺累的。”傅令元斜斜勾唇俯瞰她。瞅见她只坐了半张的板凳,后头还剩大半的空面,倏地便蹲身,两腿跨开,坐在了她的身后。 阮舒:“” 这样的姿势,相当于她坐于傅令元的腿间。偏偏傅令元的两只手臂还从她的身后伸到前头来。几乎将她整个人笼进怀里。 一群人霎时乐呵呵地起哄。 “傅三,你不老实。钓个鱼还和人家搂搂抱抱,你是故意寒碜我们这些没带女伴来的人红眼对吧” “只是搂搂抱抱么我瞅着这姿势,该不会是忍不住想要嘿嘿嘿” “你们这外套穿的是情侣装吧” “单明寒,你快也和你的小女朋友来一个啊别被傅三给比下去” “后进式后进式后进式” “” 一瞬间成为被调侃的对象,阮舒不禁蹙眉。全部都是傅令元的朋友,如果她直接起身走人。一方面显得她小家子气,一方面等于打傅令元的脸。 “三哥。”阮舒低声唤他。 “嗯”傅令元应。 气息拂过她的颈侧,簌簌地痒。阮舒有种不可名状的奇怪感觉最近她越来越发现,以前不认为有任何不妥的小互动,如今她变得有点敏感。 捺一捺心绪,她和他打商量:“你能另外找张凳子坐么” “怎么害羞了”傅令元含笑反问。 “不是。”阮舒微凝两秒,妥协,“算了,没事。” 他带她来这里,好像是故意想要向这群人昭显他们的关系。现在只是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罢了。 这是他在这桩契约婚姻里的需求那她履行合同满足他 如是自我宽慰,阮舒心里坦然了些。 “怎么又算了”傅令元凑近她两分,冒着淡淡青茬的下巴碰上她的脸颊。“你别太放在心上。他们这群人的嘴一向无遮无拦。几个男人聚在一起难免有些强调。倒并非恶意针对某个人。” “我知道。”阮舒不是没经历过。眼前的程度,算不了什么。她只是 “当然。如果我的靠近令你不自在,你坦白告诉我。”傅令元沉稳的呼吸继续喷在她的后颈。顿一秒,。向她确认着问,“所以,你现在有不自在么” 阮舒忖了忖,摇头:“没有。” “嗯。”傅令元在她耳边笑了笑。倏然握住她的双手,“鱼上钩了,傅太太。” 两人一起收线。 一条比方才要大得许多的鲫鱼活蹦乱跳地飞出水面。 阮舒的唇边不自觉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下午,一群人离开休闲牧场。回市里吃饭。地点恰恰是她曾约见海城生活周刊主编的那家会馆。 几人晚上都还有正事要办,需要开车。所以全部没有喝酒,用果汁和饮料代替。 等菜上来。包厢里的气氛热络起来,几个男人聊在了一块,停不下来。 阮舒本就只是来作陪的,根本不想插话。 许是太久没注意到她的动静,傅令元回过头来瞥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动她盘子里的那份大闸蟹:“怎么不喜欢吃这是这家会馆的特色菜。” 蟹类的海鲜,阮舒几乎不碰。不是因为不喜欢吃,而是嫌麻烦需要用手,且会弄脏手。再比如类似橙子这种需要手剥又会溅水的水果,她也尽量能避就避。 这种显得性格龟毛的理由,阮舒自然不会直接说出口,扯谎回答:“饱了,吃不下。” 瞥一眼双手抓蟹的张未末,再瞥一眼阮舒捻着湿毛巾的手,傅令元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撩起自己衬衫的袖口,拿过她的那只大闸蟹。 他剥蟹的动作很斯文也很有技巧,不疾不徐地挖掉蟹脐和蟹眉,然后把处理干净的蟹掰开,最后用筷子挑出蟹肉,装到小碟子里,推到她面前。 凝一眼小碟子里的蟹肉,阮舒瞳仁微敛,抬起乌乌的眸子看傅令元。 傅令元在用湿毛巾擦拭沾了蟹黄和汁水的手指,冲她扬扬下巴:“现在可以吃了。” 桌上几人均将这一幕收进眼里,又开始起哄了。 “傅三你真是不同以往了呀,上回你带小花旦过来,都没见你把人家伺候得如此周到。现在是二十四孝好男人了” 一人刚戏谑完,另一人紧接着接口:“我看应该是林二小姐太有手段了,把傅三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么说,傅三你该不会由此结束放荡不羁三十年的心吧” 大家显然都默认这句为玩笑话,不约而同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但见傅令元挑挑眉峰,懒懒道:“我确实该结束放荡不羁了。” 他在桌面上握住阮舒的手,像是宣告一般。 “我们俩已经结婚了。” 071、只要不是被杀鸡取卵的那只 一人刚戏谑完,另一人紧接着接口:“我看应该是林二小姐太有手段了,把傅三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么说,傅三你该不会由此结束放荡不羁三十年的心吧” 大家显然都默认这句为玩笑话,不约而同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但见傅令元挑挑眉峰,懒懒道:“我确实该结束放荡不羁了。” 他在桌面上握住阮舒的手,像是宣告一般。 “我们俩已经结婚了。 十分突然。 猝不及防之下,所有的人均愣怔住。 傅令元淡淡地笑:“怎么接下来不是该恭喜我么” “傅三,你讲真的啊”单明寒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傅令元哧一声:“这事儿有什么可假的难道要我把结婚证摆出来给你们验么” “可是没听说啊”单明寒仍旧难以置信。 “我们没声张罢了。”傅令元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再多加纠结,转而看向其他人,“结婚酒宴什么时候补办再说,今天这顿饭我埋单,算是先和你们几个打个招呼。” 他偏头瞥了一眼阮舒,紧接着道:“她是我傅三的老婆,以后大家能照顾的,都帮忙多照顾点。” 众人恍回神来,已纷纷放下错愕,笑脸端起杯子。 “照顾,当然得照顾。你傅三的面子谁不给” “恭喜恭喜啊,原来已经是小俩口了。难怪今天把恩爱秀成这样。” “来来来,以果汁代酒,敬一杯敬一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哈~” “” 阮舒站起身,晏晏言笑着和大家碰杯:“谢谢。” 坐回后,立马有人感叹:“啧啧啧,这消息今天在咱们圈子里传开,怕是得有不少姑娘晚上要失眠了吧大伙儿赶紧看着点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哈~” 笑声未平息。又有人好奇地问阮舒:“林二小姐是不是该分享分享抓牢傅三的诀窍怎么就成功和他领证了” “你还没嗅出其中的味儿么”另外一人接过话头,表情别具深意地戏谑,“低调领证,不办婚宴,傅三啊傅三,你是不是奉子成婚,马上要当爸爸了” 阮舒:“” 傅令元背靠椅子,手中握着杯子,轻轻地转,却是一副似是而非的神色,好像并没有要开腔解释的打算。 阮舒便主动出声:“婚宴都八字没一撇,你们就着急着想喝他孩子的满月酒也行,你们份子钱先缴来。”她故意冲几人伸手,粲然一笑,“如果厚实的话,冲着礼金,我和傅三马上考虑生一个出来。” 侃着话不动声色地否认了他们“奉子成婚”的猜想。 傅令元的眼风扫过她的侧脸,微微弯唇。 “哟,傅三,你听听,你老婆已经开始合计怎么给你挣钱了。”一人打趣。 “人家林二小姐是什么人坐掌林氏多年。别人:“可是缺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痕迹的地方。” 他现在讲每一句话,都好像透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阮舒嫣然一笑:“既然三哥觉得手里头钱多,不怕浪费,那就买。” 傅令元低笑:“总得适时体现一下我的经济实力,否则让傅太太以为我是那个农夫,可就不好了。” “三哥很在意杀鸡取卵的故事”阮舒挑眉轻笑,“我不过随口一说,三哥却放在了心上。难道我的无心之言恰恰戳中了三哥的心思” “想知道”傅令元含笑,朝她迈近一步。抓起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你自己可以走进来一探究竟。” 阮舒勾了勾唇角:“谢谢三哥的邀请。” 一边旁观的售楼小姐虽然不太明白两人一些对话的意思,但自行猜测着笑出了声:“先生和太太看起来很恩爱。听两位的语气,貌似刚结婚那么应该还没有孩子吧如果还没有孩子,我比较推荐你们先买高层房,私密性比较好,适合新婚夫妻过二人世界。等以后有了孩子,可以再换成空间更大的洋房。” 傅令元做了选择:“那就先带我们去看高层房。” 售楼小姐还算实在。没有胡乱推销,带两人看了三款房型,一套。她能分辨出来的只有紧张。额上出了一层的汗。 “今天你还没有推过我。”他轻笑。 “”是么她没太注意。 “你能不能快一点”她提醒。 傅令元的动作蓦地滞了滞:“你的袜子哪来的” “怎么了是你给我的。和裙子放在一块。” “撕不破” 阮舒:“”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 突然的,她瞥见有人影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等等。” “嗯” 她迅速扭头往向大屏幕,发现影片的名字又一次浮现。 反应过来已是片尾,阮舒心头一紧,当即推开傅令元。双脚触地,从他的膝上站到地上。未及她坐回自己的座位,整个影厅的灯光骤然亮起。 阮舒:“” 傅令元:“” 亏得她的及时反应,两人没有被影厅的其他观众抓个现场。 虽然这次得归咎于外因,但终归又是一次失败且尴尬的尝试。 整理好一切,阮舒从洗手间出来。 电影院里的人依旧熙熙攘攘,进进出出。 阮舒乘电梯下到一楼,往外走时,不经意瞥见两抹熟悉的身影。顿住脚步。她偏回头去搜寻,视线范围内却再寻不到那两抹身影,仿佛只是错觉。 略一忖,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妙芙的电话。 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听。 重新翻号码薄,调出了唐显扬的号码,拨出去。 关机状态。 蹙蹙眉,阮舒握紧手机,瞳眸微敛,沉吟数秒,才继续自己的脚步。 门口,傅令元后背抵着一根柱子而站,嘴里叼着根烟,正和两个女人说话,脸上笑意轻浅。 阮舒稍站。 不多时,两个女人高高兴兴地和傅令元挥手道别,朝阮舒这个方向而来。 同时望过来的还有傅令元的目光。 阮舒迈步。与两个女人擦身而过,行至傅令元面前:“可以走了,三哥。” “整理好了”傅令元上下打量她。 阮舒淡笑:“得感谢三哥没有扯破丝袜。” 傅令元摸摸下巴,却是道:“以后还是给你买地摊货比较好。” 阮舒:“” 轻喟一声,他帮她别了一绺头发到耳后,又道:“下一次,还是把电影院包场吧。” 阮舒:“” 大概多少有些欲求不满的原因,开车回去的路上,傅令元都没再怎么说话。 别墅里灯火通明。依稀有热闹的吵嚷。 阮舒随傅令元跨进去,才发现是栗青带头在客厅里立了个牌局。 看见他们回来,大家纷纷起身问候:“老大阮姐” 傅令元淡淡地“嗯”了一声。 栗青敏锐地察觉有异样,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阮舒,却从她的表情瞅不出端倪来。转了转眼珠子,他只笑嘻嘻地询问:“老大,阮姐,我们刚刚让佣人做宵夜,你们要不要一起吃点” “煮的什么”傅令元问。 “面条。”栗青回答。 傅令元看向阮舒:“要吃么” “不用。我不饿,谢谢。你们慢慢吃,我有点累了,想先上楼休息。”阮舒温温地笑。 傅令元微微颔首。 阮舒迈步上楼梯。 傅令元并没有立即跟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他收回视线,边脱外套,走向大伙儿:“玩哪了我来坐庄。” 众人皆欢呼。 三楼,阮舒回到房间后。仰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回忆在影厅里的那一段小插曲,回想整个过程中傅令元都摸过她哪些地方,自己的身体又作出了怎样的反应。 少顷,她从床上坐起来,凝眉盯了会儿虚空,脱了外套走进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房间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阮舒开门走出去,在过道的楼梯口听见一楼的大厅传上来闹腾声,似乎牌局正旺。 站了片刻,她走回房间,用吹风机吹了会儿头发,恍惚记起什么,放下电吹风,去翻自己的包。 夹层里放有一盒尚未拆封过的药。 是不久前她在网页上了解完药效后,去正规的药店买的。 072、没有软肋的,才是可怕的 600钻合并加更 看了许久的电视节目,等得阮舒都生了困意,傅令元才回来房间。 发现她还没睡,他小有惊讶:“失眠么怎么还不睡” 这话显然透露他今晚好像并没有打算要延续先前在影厅里未完成的事。 问话间,傅令元径直走向衣柜,换了一身黑色的风衣和黑色的裤子。 见状,阮舒微惑:“这么晚了,三哥还要出门” “嗯。有点事。”傅令元简单地回答,将风衣的拉链一直拉到末端,竖起的领子半遮住他利落的下颌弧线,给人一丝疏远而不可接近的陌生感。 走过来的时候,他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早点休息。” 阮舒颔首:“三哥路上注意安全。” 傅令元笑笑,离开了房间。 阮舒走到窗户边,撩开些许窗帘缝,张望楼下。 三辆车停在楼下,方才在客厅里参与牌局的数十个人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她看见他们全都收敛表情站直身体,朝某个方向恭敬地欠身。 走出来的正是傅令元。 傅令元不知说了什么,大家纷纷点头应承。随即他上了中间的那辆车。其余人也陆续上了另外两辆车。 三辆车按顺序开出了别墅,渐渐消失了夜色和雨幕中。 阮舒收回视线,放下窗帘看来今晚他是有事情要忙。 隔天早上起来,她发现傅令元一夜未归。 在他的健身房里跑完步,下楼吃早餐,佣人给准备的不再是豆浆和生煎,但还是迎合了她平日的口味。 刷新闻的时候,她比以往多关注了社会版块。最近警察接连几次缉毒和缉私的行动都挺成功的。 下了两天的雨完全没有要消停的意思,中午开始又转为大暴雨。这样的雨势在入了年关的冬季,实属少见。 而一直到下午,傅令元依旧没回来,栗青的踪影也不见。偌大的别墅,除了一个佣人,便只有驻守在门外的保镖。 天气缘故暂且无法离开这里,阮舒从未感觉到如此无所事事。幸亏邮箱里还有邮件可以处理,她又打电话给市场部和产品研发部的人,发了几份文件给她审阅。 傍晚,阮舒在客厅吃饭,透过落地窗看见外头傅令元的几个手下在把一个鼓鼓的麻袋往车子的后备箱抬,脸上的表情不是特别好,有两个人甚至发生了争执,眼看竟是要动手打架。 大概因为这一天下来真的被无聊到,好奇之下,她走到门廊外,将那两个人叫到自己跟前:“出什么事了” 未及手下人回答。那边要装进车子后备箱的麻袋蓦然垂出来一只无力的手臂。 阮舒蓦地愣怔:“那、那是什么” 那两人犹豫片刻,想着她既然是大嫂,实话实说应该没问题,于是由其中一人回答:“前些天冒犯嫂子的那群人当中的一个。原本关在后头的屠宰场里,这个人昨天半夜里没熬住。” “栗青哥交代过不能让人死在这里的,现在”他有些懊恼,随即道:“我们现在正在处理,请嫂子不用担心。” 阮舒再一愣,眉心不由跳了跳。想起昨天所听到的傅令元和栗青之间的对话 “他的那些伤是”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只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一小坑一小坑,尚泛着血丝。像是用什么特殊的工具连皮带肉挖掉,却又不至于到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噢,那些伤啊。”手下人司空见惯般,语气挺无所谓的,“是陆小爷弄出来的。小爷很喜欢在人身上动刀子的。” “嫂子,让我们先去把那人给处理了吧,放着太久会出事的。” “嗯好”阮舒微颔首,转身往里走。 回到餐桌前,杵在面前没吃完的早饭,突然让人觉得反胃。 反胃感一直持续,导致她晚上看文件时,精力都没法完全集中,翻了好几页都不知道自己看进了什么东西,干脆早早地上床睡觉。 但也只是睡得浅薄。睡梦中模模糊糊捕捉到楼下有车轮子压过地面的动静,阮舒便睁眼,从床上坐起,裹好衣服,掀被下床。 客厅里,傅令元**着上半身坐在沙发里,双目微阖,左手手臂上是一道渗血的刀伤。 阮舒只到一楼的楼梯口便停了步子,站在扶手前,静静地看着栗青手法熟练地快速帮他清洗、止血、包扎。 她以为傅令元没有注意到她。然而待栗青收拾好医药箱退出去后,傅令元睁开眼,稍仰头,视线笔直地和她的视线对上。 “又还没睡” “不是,刚醒。” “被我吵醒的”傅令元从沙发椅起身,拎起衣服搭在右手手臂里。 “不是。是雨声。” 傅令元迈步上楼梯,一直走到她面前,揽住她的肩,携她继续往上走,有点好笑地询问:“雨声有那么大么” “三哥不信可以自己听听,雨声确实很大。” 他的身上没穿衣服,揽上来之后,阮舒清晰地感受着他从外面带进来的雨水的寒气。 傅令元微侧脸,斜睨她,嘴角噙笑:“看来那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明天就让人把窗户和门全部换过。否则往后我们在里面稍微有点动静,外面的所有兄弟可都听见了。” 阮舒:“” “三哥的伤还好么”她转开话题。 傅令元扬眉:“傅太太现在才想起来关心,会不会迟了些” “好话不嫌迟。”阮舒微微一笑。 傅令元将右手上搭着的衣服丢在床尾凳上,打算进浴室洗澡,忽而想到什么,在她面前止住步子:“给傅太太一个表现的机会。” 阮舒用眼神询问。 傅令元示意自己受伤的左手,又用右手在腰间的皮带拨了一下,“单只手不方便脱裤子,得麻烦傅太太代劳。” 阮舒浅笑:“三哥伤的好像是手臂,并不是手指。” “手臂受伤导致手指使不上力,不是很正常”傅令元摊开两只手臂,摆出任她动作的姿势。 阮舒耸耸肩,稍低头,手指触上他的皮带扣,轻巧地解开他的皮带。忽听傅令元问:“傅太太解过几个男人的皮带” “三哥解过几个女人的内衣”阮舒反问,手上动作不停,拉下他的裤子拉链。 傅令元轻笑,略朝她倾身,凑在她的耳边:“以后只解傅太太的内衣。” 他这一倾身,阮舒的指尖恰恰按上了他鼓鼓的一团。她泰然挪开手指,抓住他的裤腰,“那我以后也只解三哥的皮带。” 说着,她把他的裤子往下褪。 傅令元自己用脚踩着裤子完全脱掉。 面前是他的两条修长又健硕的腿。不是健美先生那样的粗壮刻意,更不是花美男的细胳膊细腿儿。紧实饱满的肌肉,视线上便令人感觉很有力度。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清楚打量。 傅令元低笑着,转身走进浴室。 阮舒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觉得鼻尖热热的。 浴室的水声哗哗,她从包里掏出那盒药,在手里掂了掂,不太确定是不是到时候该吃上一颗了。 房门恰好在此时被人从外面叩响。 阮舒将药放回包里。走去应门。 女佣站在门侧,低垂着头,“太太,陆小爷来了,在找先生。” 猜得到是因为她的存在,栗青几人避嫌,不好直接上楼,所以才让女佣来传话。 “先生在洗澡。让小爷稍等片刻。马上就下去。” “好的,太太。” 回到房里,阮舒便去敲浴室的门:“三哥,陆少骢在楼下等你。” 浴室里的水声立即停住,傅令元淡淡回了个“好”。 很快,他腰上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左臂的伤口显然避开了,纱布并没有沾到水的痕迹,但透了一点的血迹出来。 傅令元走去衣柜找了条裤子出来,套着就快速穿上去了,轻而易举的。 阮舒双手抱臂立于一旁,笑盈盈:“现在三哥倒是不需要我再帮你穿裤子了” 她这是在怼他方才故意装手疼找借口调戏她。 然而傅令元却当作没听出来,摸了摸她的脸,像是轻哄一般:“傅太太别急,下次再给你机会。” 阮舒:“” 傅令元一下楼,陆少骢便笑着对他道歉:“不好意思,阿元哥,打扰你和元嫂休息。” “无碍。”傅令元不甚在意地笑着,迈下最后一级阶梯。 陆少骢瞥向他的左手臂,皱眉:“还真受伤了” 傅令元坐进沙发,头发还是湿的,很自然地下垂,淡笑:“和两个越南仔没谈拢。所以说,我也不是哪都吃得开。” “你在我面前说吃不开,故意寒碜我吧”陆少骢抬起拳头,隔空虚虚地给了他一记。 傅令元掏出烟盒。打火机“啪嗒”,点燃烟卷,问:“你不会只是来瞧我受伤的笑话吧” “一半原因当然是来探你伤的。另外一半原因”陆少骢顿了顿,在傅令元对面坐下,“还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去会会那群老家伙。有我爸给你站台,力挺你,绝对没问题。” 傅令元吞吐两口烟雾:“你爸给我站台又怎样就算他们迫于你爸的威严暂时服了我,那也是口服心不服。这样人心隔肚皮,怎么可能给我卖命做事四海堂以后还能活” “阿元哥,我爸的支持自然只是次要的,你的实力可摆在那儿。”陆少骢翘起二郎腿。单手摊在沙发背上,笑,“一听你这么负责任的话,我就明白,我爸让你接管四海堂是对的。” “还责任四海堂可是青帮的命脉。责任我承担不起。”傅令元手指轻点烟身,“要不是因为你不乐意,你爸实在没人可以托付,怎么会舍弃你这个亲儿子,来找我这个外人” “你哪里是外人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四海堂交给你或者交给我,其实都一样。”陆少骢轻轻叹息,“如果当初你不推托,现在你估计已经完全掌控四海堂了。我爸也能少操份心。陈家” “陈家的那位不是回来了”傅令元抬眸看陆少骢,接话,唇角微勾:“若是他接手四海堂,名正言顺。老家伙们在这一点可是很认同他的。” “你别开玩笑了。”陆少骢的神情严肃起来,“你明知道我爸防的就是那些老家伙拱陈青洲上位。如果不是他爸爸陈老大当年做了对不起青帮的事,现在我爸根本没有压着他的理由。” 傅令元挑眉:“你的意思是陈青洲很安分” 陆少骢微拧眉:“我爸不是给他编排了东边那条线最近缉私队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盯得我们透不过气,好几条线都出事,唯独他安然无恙。几个老家伙前两天才在我爸的面前夸过他。” 最后他总结,“至少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陈青洲是安分的。” “是么”傅令元的尾音拖得深意。 陆少骢听出味儿:“阿元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傅令元先提及另外一件事:“你嫂子前两天不是被车队的人围堵” “查出幕后黑手了” “给车队付款的账户,绕来绕去的,最后栗青查到是谭飞。” 陆少骢稍怔一下,随即笑出阴鸷:“那小子行啊上回就不该留他活口他怎么敢” 傅令元不置可否,隔两秒才道:“你的第一反应也是质疑光就谭飞搞不出这样的事。” “阿元哥的意思是” 傅令元吐了一口烟圈:“你嫂子出事那天,曾见到过一个男人坐在一辆车里见死不救。就是是陈青洲。” 陆少骢凛起神色:“原来是他在暗地里搅的浑水。” “他应该是为了你爸打算要我接手四海堂,才对我小试牛刀。”傅令元眼底压出冷意。 陆少骢霍然起身:“阿元哥你放心,我会帮嫂子讨回这笔账的” “不用。该怎么做,我自己会来。”傅令元对他压了压手,继而往后靠上沙发背,似笑非笑,“好歹曾经一度,我喊过他姐夫。” 经提醒,陆少骢倒才想起这一茬陈年旧事。 傅令元弹弹烟灰:“你们父子俩应该比我更清楚,陈青洲是不可能安分的。他回来的目的也一定不止是简单地拿回陈家的东西而已。你和你爸千万多加提防。” “越是这样的情况,阿元你更该帮我爸,不是么”陆少骢又绕回原来的话。 “我现在没帮么”傅令元轻笑,“林氏那儿不是我在看着”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他又道,“你接手林氏的收购案之前,一直和林承志接洽的那个经理,是陈青洲的人。” 陆少骢微变脸色:“他的手居然伸长到这地步了” “这件事你爸清楚。我不多言了。”傅令元拿香烟沿着烟灰缸的边缘轻转。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烟味,淡淡地说,“你们收购林氏的目的,不就是看中他们的那一条稳定的海外市场如今才刚开始,就要我分散精力我说过,至少让我把蜜月过完。四海堂我会看着办的。” 摁了摁烟蒂,他的笑意恢复闲散:“反正实在不行的话,我再扔回你爸就好。” “有阿元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陆少骢的笑容亦展开,随即视线有意无意地朝楼上的方向瞟一眼,“阿元哥你也同样千万多加提防。陈青洲的消息倒是灵通。你可不要让元嫂变成你的软肋啊。” 傅令元往沙发背靠去。两手闲恣地摊开,挑挑眉峰:“有软肋又怎样没有能力的男人,才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软肋。” 陆少骢极轻地眯下眼,很快笑开,伸出大拇指。随即,他起身道别:“行,那我走了,再坐下去,就真的不识好歹了。” 傅令元挥挥手:“我就不送了,反正你熟门熟路的。” 陆少骢双手抄兜往外走,由栗青送至门口。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出别墅大门,远离在雨帘中。 兜里的手机震响,他接起。 “爸。” “嗯嗯,聊过了。他这次是去见越南仔受伤的。” “阿元哥没问题。只是还是得等他过完蜜月。” “他和阮小姐啊目前观察,是来真的。” “没有软肋的人,才是可怕的人” “” 栗青目送走陆少骢的车子驶离,回到客厅,见傅令元正要上楼,叫住了他:“老大。” 傅令元顿住脚步:“怎么了” 栗青附到他耳畔低语,然后道歉:“是我没管好底下的人。” “我知道了。”傅令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步子。 回到三楼。开门进卧室,只床头灯还亮着,阮舒已躺在床上。 背对着房门口,侧卧在床的一侧边缘,只占了不到三分一的位置。 傅令元换了睡衣,走到床边,躺上去。 阮舒是在等傅令元的过程中给睡着的。 她不知道他这一出去是大事小事,需要多久会回来,心里只记挂着如果他回来后想做,那她就去试试吃药。 感觉床的另一边轻轻塌陷下去,她便醒了。下一瞬,他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从床边捞回来些。 她的后背当即贴上他熨烫的胸膛。 “睡那么边,不怕掉下去”即便背对着,他似乎也十分确定她此刻是醒着的。 阮舒缓缓地笑:“三哥以后就知道了,我习惯睡床边。” 傅令元将下颔抵在她的肩上,嗅她的鬓边淡香:“好像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枕共眠” 阮舒回忆了一下,发现貌似确实是第一次,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两人尝试过多次,只有两次的地点是在床上,失败告终后。便没有下文直接离开,就好像没了要做的可能,两人根本没了躺在一起睡觉的理由。 倒是十分符合他们的契约关系。 “我不在,你都干了些什么”漫不经心。 “没什么。挺无聊的。”简简单单。 “听说你晚饭没怎么吃” 阮舒闻言眉目轻冽既然连她晚饭没怎么吃都知道,那么第一句话就是明知故问。也对,整栋别墅都是他的人,即便他人不在,也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没胃口,就不想吃了。怎么,有问题么”阮舒反问的语气略微有些衅意。 “担心把傅太太养瘦了。”傅令元的手在她的腰上轻捏着掂量,“人说饺子要吃烫的,女人要选胖的,能娶到傅太太这样看起来瘦抱起来却又有肉的女人,没人比我更幸运。” “三哥的眼光确实不错。”表面上是在夸赞他,实际上更在夸自己。阮舒一点儿都不谦虚。 傅令元的低笑当即贴着她的耳廓喷出气息:“婚房的钥匙你有了。有空去那边看看,家具和装修如果有不喜欢的地方,或者有自己想要的设计,尽管改。以后那儿就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阮舒注意到他措辞中的“只属于”三个字。 别墅这里住了两天,两天的见闻已让她基本确认,这里是他用来“办公”的家。 旧小区的那栋套房她暂且不明白对他是怎样的存在,但她不会忘记,曾在那里撞见过小花旦。 呵,这个甲方,事儿真多。对她这个乙方,貌似有点信任,让她知道了他的两个根据地。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窟。 “怕么”他冷不丁问。 阮舒一时没明白他所指为何:“三哥说什么” 傅令元的手指在她的后脑勺圈着头发轻轻打转:“看见死人,你怕么” 脑中应声闪过那只无力垂落的惨不忍睹的手臂,阮舒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嘴上语气含笑:“三哥别忘了,我也曾经杀过人。” 转口她反问:“那三哥怕么怕我去报警告发么” “你会么”傅令元撩开了她的头发,唇瓣贴在了她的后颈上。 “如果我会呢”阮舒饶有趣味。 言毕的瞬间,傅令元的牙齿在她的皮肤上咬了一下:“尽管试试看。” 这一下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阮舒本能地瑟缩了身体,料想他接下来应该有进一步的动作,正打算找个理由先下床吃药,傅令元却是扯了扯被子,盖好在两人身上,说:“睡吧,傅太太,我们的第一夜,好好过。” 他的嗓音透着一丝的疲倦。想来是消失的一天一夜去办什么大事给累着了。 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她的腰上。 他的那只受伤的左臂。 “晚安,三哥。”阮舒曼声道。 他淡淡地“嗯”出一声。 阮舒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餐。 栗青掐准了时间从门堂外进来汇报:“阮姐,司机和车都给你备好了。” 阮舒这才想起来车子还在修理厂的事情,道了句谢,旋即偏头问傅令元:“三哥今天不去公司么” 既然给她另外派车,显然他不一起。 傅令元从报纸里抬起眼皮子,扬唇:“我现在是个伤患。” “ok~”阮舒耸耸肩,从餐桌前起身,拎起自己的包,一边往外走边说:“那我们后天公司见。”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她要回自己家。 傅令元挑了下眉梢,但并没有表示反对。 见状,阮舒走出门。 雨后初霁。风和日丽。 阶梯下,一辆小奔在等候。小奔前,还站在两个人。 一男一女。年龄目测皆在三十至三十五之间。 女人一身西服西裤,马尾扎起。男人只穿一件单薄的夹克衫。看上去都英姿飒爽,十分精神。 阮舒直觉,两个人全是有几手功夫的练家子。尤其那个女人。 果然便听栗青介绍道:“阮姐,这个是二筒,以后是你的司机兼保镖。” 他先指的那个男人,然后指向那个女人:“这个是九思,以后是你的贴身保镖,随你进出。对外身份可以是私人助理。” 保镖阮舒微怔,婉拒:“只是没车的这几天需要接送,不用搞这么大的阵仗。” “放心,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阮舒闻声回头,傅令元单手抄兜,从门廊上沿着台阶走下来:“你需要他们。” “我不需要他们。”阮舒淡笑摇头,“我并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不需要人保护。而且那群人三哥你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傅令元止步在她面前,只重复一句:“你需要他们。” “可是” “嘘。”傅令元伸出食指示意噤声,唇角微勾:“至少给他们一天的试用期,你再决定要不要他们,阮总。” 阮舒:“” “去吧,要迟到了。”傅令元拍拍她的肩膀。 二筒已上了驾驶座,九思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阮舒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公司,周一早上照常例会。 中午午饭阮舒让秘书帮她点了外卖,直接在办公室解决。 下午,秘书内线,告诉她人资那边张罗的招聘到了面试的时间,请她过去。 一共涮了三个人选出来,两女一男。 最后一个候选人推门进来。嗓音清亮地介绍自己叫“张未末,未来的未,末尾的末”时,阮舒抬头,正撞上张未末对她的盈盈笑容。 可能因为着装与妆容的差异,她整个人的神采看起来与休闲牧场那天见到的样子很不一样。 阮舒重新低头浏览了一遍她的简历。 “财大金融专业毕业,在校期间多次获得省级乃至国际金融相关比赛的奖项,曾在等多家知名企业有过实习经历。”阮舒挑了一些念出来,笑了一下,“光就简历而言,漂亮得绝大多数公司都不会拒绝。所以你的手里应该已经有好几份offer了吧” 在阮舒清锐的目光之下。张未末丝毫不拘谨,泰然回答:“我没有投太多的公司,所以并没有几份。” 阮舒有些玩味:“林氏这次招聘的这个职位,既不和你的专业直接对口,薪资也没有特别高,如何入了你的眼” 张未末却是答非所问地反问了阮舒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请问您今年贵庚” “二十八。”阮舒淡淡道。 张未末笑:“您就是我来应聘的理由。” 这个理由,那天在会馆吃完饭之后,她已经说过一次,而且是很明显的有讨好她的嫌疑。眼下正式面试,她却再强调了一次,她就是冲她而来。阮舒不认为她是个愚蠢的人。 “我是有哪一项不符合贵公司的应聘条件么觉得我的简历足以应聘更好的公司。而将我拒之门外,好像不太符合正常的人才选择规律”张未末问话的对象转向了人资。 人资看向阮舒。 阮舒低头像在看文件,没再说话。 人资只暂且合上简历,道:“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三天内会电话通知最终面试结果。” 张未末也并不纠缠,站起来欠欠身,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会议室。 “阮总”人资询问阮舒的意思,“最后一个张未末,无论各方面,确实都是三位当中最优秀的。” 阮舒眉目淡静,只道:“再考虑。” 傍晚,收拾好东西提包下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冷不防晃出来一道身影,吓了阮舒一跳,定睛辨认出九思,她才恍然,自己如今多了一个“私人助理”。 白天工作太多,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九思跟她来了公司之后,都在干什么。不过这种“没去注意”,倒是正如傅令元所说,贴身保镖的存在并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可即便如此,回去的路上,阮舒思考起一个问题晚上的时间该如何安排二筒和九思 家里若是无缘无故住进两个陌生人,还跟着她进进出出,怎么都不方便,尤其林承志和王毓芬是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 原本平稳前行的车子,在这时倏然紧急刹车。 猝不及防下,坐在后排的阮舒因为惯性往前猛地一掼,额头重重磕在前座。待她抬头,不禁愣怔。 073、贴身保镖or变相监视? 车子前方,一个头发发白的八旬老太太貌似被他们的车撞倒。 二筒很快推开车门,下车去了解情况。 阮舒坐在车里,看见那个老太太坐在地上唉唉着起不来的样子,甚至抱住了二筒的大腿,向旁边经过的路人哭诉什么。 阮舒蹙蹙眉,心里只觉不好她不认为傅令元指派来给她当司机的人有这么差劲,第一天就撞到人。眼前的情形倒更像是遇上碰瓷儿的。 果然便听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九思道:“阮总放心,这老太婆是故意的。二筒能处理好。” 为了方便,九思和二筒都以员工的身份称呼她“阮总”,但毕竟他们不是真员工,阮舒感觉有点怪怪的。 外头二筒在老太太面前蹲下身,不知是说了什么,那老太太面露惧色,一下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仓仓皇皇地走人,健步如飞,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戚戚 驻足的路人见状均也反应过来情况,无趣地散开。 二筒回来车里,阮舒不由好奇:“你和她说什么了” 九思似十分了解二筒,帮他回答道:“阮总可能不知道,这大街上无论是捡垃圾的,行乞的,碰瓷儿讹人的。各种行当,绝大多数都有各自的小团伙。二筒就是从这样的小团伙里混迹出来的,对他们的根底一清二楚,稍微拎出点什么,就能把他们威胁住。” 二筒沉默地开着车,并未搭任何腔。 九思说完,也没再说话。 两个都是寡言的人。 阮舒扫一眼,别开脸,望向窗外。 因为不想让林承志和王毓芬看到小奔,抵达林家的住宅区门口时,阮舒就让二筒停车。 一停车,二筒和九思便心思通透地明白她的意思。而她先前所考虑的如何安排他们二人的问题,率先在九思的话里得到答案:“阮总只管回家,我们两个自有我们两个的去处。明天早上八点半,我们同样在这里接你上班。” 阮舒也不多问,微微颔首,推门下车。 回到林宅。王毓芬在客厅里。 她一直都是个闲散富太太,平日的消遣就是和她的那一太太圈的几个一起逛逛街喝喝茶聊聊八卦搓搓麻将,经常阮舒下班都能碰见她衣着鲜亮地也刚回来,最近次数倒是少多了。 大概和她在备孕有关系,所以不再像过去频繁出门。 她貌似又让庆嫂给她炖了什么中药补品,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而她自己显然也觉得难闻,捏着鼻子一小点一小点地喝,庆嫂在一旁帮她端着枣儿罐,几乎喝个两口的药,就得塞一颗枣儿缓缓,才继续。 看来不仅难闻,口感也是差到极点。 阮舒双手抱臂站那儿观赏了一会儿她受苦受难的表情,唇角禁不住弯出弧度。 王毓芬望过来,恰恰捕捉到。 捕捉到就捕捉到,阮舒并不收敛,维持着笑意朝她走过去:“大伯母,喝药呢看起来很辛苦。” 王毓芬自知备孕一事瞒不过阮舒,也就不遮遮掩掩,嚼了颗枣子在嘴里,喟叹一声:“辛苦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们像你妈一样,没有儿子送终吧” 随即她似刚察觉自己说错话一般,轻轻打了两下嘴,笑:“瞧我。咱们小舒可是一个女儿。” 前天晚上么阮舒缄默数秒,对庆嫂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庆嫂离开后,阮舒坐在林妙芙化妆台前的椅子里,双手支在台面上,捂住脸前天晚上,从电影院出来时那无意间的一瞥,她十分确定没有看错。是唐显扬和林妙芙。 唐显扬啊唐显扬 放下手,阮舒的表情一片冷然。 她没去管当晚林妙芙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天早晨照常去上班,算准和二筒及九思约定好的时间,出来到住宅区门口,黑色的小奔已经等候多时。 “早。”阮舒上车,简单地和他们两个打招呼,便一路沉默着刷手机新闻。大致了解时讯。快到公司之前,她给唐显扬发了条微信,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傅令元却是依旧不见踪影。 阮舒暂且也没空管他,任由他去。只是发现苗佳忙忙碌碌地在傅令元的办公室进进出出时,好奇地问了句:“傅总不在,你忙什么” “傅总说他不喜欢办公室墙壁的颜色,要我换成和阮总你的办公室一样的墙纸,让我在他来上班之前搞定,我正在量尺寸要去找师傅来弄。” 阮舒:“”随即蹙眉,“那他告诉你他什么时候会来上班了” “没有。”苗佳一脸郁色,“因为没说,所以也有可能下午就来。” 那时间确实够紧的。阮舒深觉傅令元在没事找事。淡笑一下,又瞅见苗佳手里抱着撂文件,“这是什么” “这是公司最近五年海外市场的销售状况,傅总也说要看的,让我周末加班整理出来的。” 阮舒凝眉,走到苗佳面前接过文件粗略地翻了翻,沉吟片刻,把文件递回给苗佳:“好,我知道了。” 中午,午休时间一到,阮舒徒步前往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唐显扬还没来。阮舒先给自己点了一杯的咖啡,坐着等。 虽然已经不下雨了,但整座城市依旧笼罩在灰蒙蒙的雾色里。 店里的人不多,她的位置正面所对的是一整面的橱柜,橱柜里展出的是甜品店的老板自己的收藏,均是些稀奇古怪的小饰品,标签上显示它们来自世界各地。 阮舒端着咖啡杯站在橱柜前欣赏,透过玻璃的反光。无意间发现了九思的身影。坐在距离她斜后方隔着三张桌子的位置。 原来跟来了。 她忽然在想,这贴身保镖的另一种使用方法,是不是贴身监视 轻轻勾勾唇,阮舒呡了口咖啡,冷不丁“阿嚏”打了个喷嚏。 “怎么不多穿一点”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出。 阮舒闻言回头。 是唐显扬。 她没做回应,走回天鹅绒的沙发椅坐下。拨了拨自己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示意自己有衣服。 唐显扬在她对面落座,服务员拿来点餐本给他。他随手指了几样,服务员离开。 两人差不多有一分钟没说话。 最后是唐显扬先开了口:“好久不见,舒。” 阮舒浅浅一笑:“其实也就一个星期。” “是啊其实也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在傅家的家宴上刚见过。唐显扬深深注视她,“早上看到你留给我的信息,真是太意外了。怀疑你是不是发给别人,却不小心搞错到我这边。” 他的情绪好像挺沉郁的。阮舒心下做出判断,拿起小匙在咖啡杯里轻轻地搅动,开门见山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唐显扬自嘲地勾了下唇:“我还以为三哥也会在场。你们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好好感谢我这个媒人。” 阮舒并不打算和他讨论她与傅令元结婚的问题,他却非得把话题扯回这上面。她有些无奈,兀自问,“你最近是不是又和林妙芙见面了” 服务员在这时将唐显扬点的东西送过来。 除了他自己的黑咖啡,还有一份拿破仑酥。 唐显扬将后者推到阮舒面前:“不要空腹喝咖啡,伤胃。提醒过你很多次了。” 阮舒心下微顿,抬起乌乌的瞳眸,和他对视。 隔两秒,她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却根本不去碰,重复一遍问话:“你最近是不是又和林妙芙见面了” 唐显扬这才承认:“是。” “为什么见面” “她说想见我。所以就见了。”唐显扬搅着咖啡棒。 阮舒敛起瞳仁:“你答应过我和她一刀两断的” “嗯。答应你的那次,不是已经断过了”唐显扬抬眸看她,“现在是她又来找我。不在答应你的那次范围内。” 阮舒拧眉不是没有察觉,他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至少以前的他是不会和她这样怪里怪气地说话。 “我不仅和她又见面,我还和她又睡了。”唐显扬又道,语气慢悠悠。态度透着一股子的不在意。 阮舒怔一秒,瞬间想起那天在林妙芙身上发现的那些痕迹,当即起身:“唐显扬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唐显扬状似不解地反问。 “我告诉过你,你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机会不要招惹她再怎样她都是我妹妹你怎么可以糟蹋她”阮舒双手按在桌上,竭力压制自己的恼怒。 唐显扬抬眼:“她情我愿,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你却非得说是我糟蹋她,会不会太不公平她是你妹妹又怎样” 唐显扬笑:“舒,你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和她上床,是我对不起你,你生气,你骂我,都应该。可现在,你并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你妹妹,和我与她上床,这两件事之间,并不存在任何道德负担。” 阮舒想也没想,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泼到他的脸上:“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有些难以置信:“显扬,你变了,你根本不该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唐显扬坐定未动,任由咖啡渍从他的发梢和脸上滴落,对她缓缓地笑,像过去两人私下里相处时一般地笑:“那我该是哪种人原来在你心中,我还是有形象的。我以为,连个旮旯的位置都没有。” 阮舒抿唇不语。 唐显扬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挡在眼皮上的咖啡渍,反口质问:“如果我和你妹妹上床,是不顾与你的情谊,那你和我表哥结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074、他就是那个能够帮到我的丈夫 话题再度被他绕回来。 看来今天无论怎样都避不过要和他说清楚。 阮舒坐回沙发里,因为他异常的态度而冷漠脸以对他:“显扬,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和平分手”唐显扬低低地重复这四个字,“难道更多的不是你单方面的意思” 他的这句话显然有点无理取闹。阮舒蹙蹙眉,忽略掉,问:“和平分手之后,我们有权自由谈对象,不是么又何来我不考虑你的感受我不明白,你是因为我结婚了而没有告诉你,还是因为结婚对象是你表哥,所以心里觉得有疙瘩” 这个问题,其实唐显扬自己也搞不懂。他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他伸过手臂。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舒,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和你分手。” 阮舒垂了垂视线,看一眼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复再抬眸:“显扬,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可他刚刚说的话,就像不懂成年人规则的孩子一样。 唐显扬静默地注视她片刻。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和我分手之前就互生情愫暗度陈仓怎么开始的” “我没有劈腿。他也没有挖你墙角。我们也没所谓什么开始不开始。是和你分手之后,偶然碰到几次。后来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两个一时冲动,闪婚。”阮舒并不想骗他,只能回得半真半假。 其实以她的性格,这种无聊又没意义的问题,她完全不想理会。但她知道,他需要答案。而且,他是唐显扬。即便他现在和林妙芙纠缠不清,令她十分厌恶,可他是她这些年来最重要的陪伴。 “一时冲动”唐显扬又一次低低地重复,握紧她的手,迟疑着问。“你们你们做过了吗” “显扬,这个问题太私密,我” “做过了”唐显扬打断她,手上的力道加重,眼珠子黑黑的,直勾勾地盯住她的脸,显然要她非答不可。 阮舒的眼神蓦然深沉下来:“唐显扬,我现在明白了,你心里在意的根本不是我结婚不结婚或者和谁结婚。你真正在意的是,我有没有和其他男人做。” “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没有成功和我做过。只有我和其他男人也没办法做。你才会觉得心里平衡。” 唐显扬微愣一下,连忙否认:“不是。不” “是。唐显扬,事实就是这样的。”阮舒抽回自己的手,眸光凉凉的,“令你始终挂怀的不是我阮舒这个女人,而是你唐显扬未曾进过我身体的那个缺憾。” 直白露骨。直戳人心。 唐显扬脊背僵直,怔怔地坐着,像在反应她的话。 少顷。他似才晃回神,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和三哥。到底,做过没有” 阮舒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他。 “你曾被人强奸而去做人流的事情,他知道吗”唐显扬的语气幽幽的。 阮舒微微眯了下眼,反问:“你想要拿这件事威胁我” 大概是她的口吻太冷,令他感到陌生,唐显扬的表情古怪了几秒。摇摇头:“怎么会我怎么会威胁你有什么可威胁的我所认识的三哥,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嫌弃你的。” 阮舒的心头在“嫌弃”两个字上稍绊了绊既然唐显扬能说出这个词,说明了他的潜意识里至少曾有过一次是纠结过她干净不干净的问题的。 阮舒的视线无情无绪地凝定在唐显扬的脸上,忽然发现他的面容有点陌生。她不确定,到底是她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般了解他。还是他真的变了。 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和他已经没有太多可说的了,最后道:“林妙芙那边,我会想办法管住她不让她来纠缠你的。我只希望她主动贴过来的时候,你能够对她冷处理。显扬,这是我用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分,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你非得把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都斩断,我也没办法。谢谢你特意跑这一套,我先回公司了。”阮舒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包包和外套,绕出沙发。 没走出一步,唐显扬从后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身:“为什么是三哥为什么三哥可以我就不可以” 阮舒对他的忍耐濒临极限,硬是捺着,道:“你为什么不行,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你说过很多呢,是哪一条”唐显扬冷笑,一一列举,“你说你不是正常的女人,不想耽误我。那么现在耽误三哥就没问题” “你说我父母不喜欢你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那么傅家呢傅家更不可能接受你,为什么你就能嫁”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唐显扬再拽了她一把。同时他也朝她迈近,“他们都说你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人,他们都说只要能够给你利益。你就可以跟谁,任何人都可以。我以前不信,但我现在相信了。” “三哥就是你瞄准的那个猎物吧那个你所说的可以帮到你的丈夫傅家的门楣。多么高啊,确实比我们这种穷酸书生的门户要值得你追求” “哈哈哈,什么我是你们重逢的桥梁是你们的媒人。对了一半。”唐显扬瞪她,“你是利用我接近三哥的吧” 阮舒不避不让地直视他的目光:“唐显扬,我完全确定,我以前对你真是看走眼了”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我才看走眼了” 两人的动静已大到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唐显扬却不管不顾地嚷嚷,全然不见平日的文质彬彬,像变了个人似的。 阮舒冷笑:“是啊,你还真是看走眼了。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男人,我都坦白告诉你我的野心,你却当我是在找理由拒绝你。现在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对,是的傅令元是我瞄准的男人是我瞄准的能够帮到我的丈夫我就是把我自己卖给他了” 一双手在这时横刺里伸过来,握住阮舒的手臂。 075、那个看她笑话的男人 “三哥”唐显扬看向阮舒的身后。 来自手臂上的力量将阮舒轻轻拉了拉。 然而唐显扬的手并未放开。 傅令元盯一眼,挑眉,视线落在唐显扬的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唐显扬却不自觉松了劲。 阮舒这才收回自己的手,站到了傅令元身边。 “约了显扬,怎么不和我说”傅令元问。 阮舒活络活络自己的腕,笑了笑:“三哥不是不在公司” 傅令元转向唐显扬,故意问:“和你三嫂在争执什么” “三嫂”二字入耳。唐显扬的表情僵了两分。 他不回答,傅令元也无所谓般:“自打我回国,咱们表兄弟俩也还没认认真真聚一个。今天既然凑一块,正好一起坐会儿,说说话。” 边说,他拉着阮舒重新落座,看见桌上原封未动的拿破仑酥,笑了一下问阮舒:“喜欢吃这个” 阮舒瞥一眼唐显扬,淡淡道:“以前挺喜欢的。” 傅令元的手指在桌面上弹了三下,然后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送点餐本过来,翻到简餐的部分。 “意大利面还是印尼炒饭”傅令元问。 阮舒随口:“印尼炒饭。” “一份印尼炒饭,一份意大利面。”傅令元紧接着将点餐本递给唐显扬,“自己看看要吃什么。” 唐显扬接过点餐本后并未点餐,直接还给服务员:“不用了三哥,我还有事。再坐一会儿就走。” 傅令元笑问:“是在忙婚礼” 唐显扬的表情瞬间又进一步僵硬。 经提醒,阮舒倒是才想起来,那天在傅宅,唐母确实说过。唐显扬下个月要结婚。临近婚期,还和林妙芙纠缠,呵呵。捺下冷笑,她不冷不热地“关心”:“新娘子是谁之前我碰到你们一起吃饭的那位么具体日子是几号我和三哥好准备礼物。” 许是听出她语气的异常,傅令元似笑非笑地瞍了瞍她。 唐显扬一副并不愿意回答的样子,沉默两三秒,只勉强扯了下嘴角,敷衍地说:“等过两天,请帖印出来,我亲自给你们送一份。” “我和你三嫂会给你备厚实的大礼和礼金。”傅令元揽过话头,顺手便端起阮舒的那杯咖啡直接喝。 唐显扬的视线随着傅令元的动作而移动。 阮舒靠得傅令元近,清楚地看见他的嘴唇贴上杯口的位置,恰恰是她留下唇印的位置。 放下杯子的时候,他轻皱眉头偏头看她:“喝这么苦的” “三哥想加糖么”阮舒把糖包和奶包都移到他面前。 “不用,随你。”傅令元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一只手放在椅背上虚笼着阮舒。另一只手抬起来支在太阳穴上,嘴角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旁人看来,无论是他的话,他的姿势,抑或他的笑意,全是对她的满满的宠溺。 就像那天在傅宅那般。唐显扬只觉眼睛有点刺痛。 “三哥还记得,以前我什么话都对你说的。” 傅令元闻言看回唐显扬,勾勾唇:“是啊,那个时候,大事小事,第一个首先想到的就是找我。最经常是考试成绩不理想,卷子的家长签字让我代劳。我比你妈都要了解你。” “是啊,什么事都第一个想到找你。”唐显扬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所以。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喜欢舒的人。” “告诉你之后,你笑话了我,说不明白我看上了舒什么。” “我不敢表白,你也笑话我。说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婆婆妈妈的,瞧不起我。” “是你给我支招,时不时给舒送小玩意儿,说女人最容易被这些日积月累的细节所打动。” “后来我和舒上大学,正式确认关系,我特别想感谢你,可惜当时你已经被家里人送出过了。” 唐显扬讲一句顿一下,目光始终笔直地注视傅令元。 “可是如今,我反倒变成三哥你的媒人。”他话锋一转,“三哥那天在傅家说,你以前第一眼见到舒。就认定自己以后要娶她。倘若我没记错,当时你已经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告诉你我的心思之后,你要我带她来给你见一见,所以你才认识了她。” “我以为三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却原来背地里觊觎自己表弟的女朋友。如今成功撬得墙角,竟也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反而将那份龌蹉的觊觎,当做浪漫来告白,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秀恩爱。”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三哥,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表弟” 越到后面,唐显扬质问意味越浓。满满的愤慨更是掩饰不住。 阮舒略愣怔她并不知道,以前唐显扬和傅令元之间有过这样的事情。 傅令元作为当事人,倒并没什么特殊反应,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敲。一言不发地听唐显扬讲完全部的话后。他轻笑:“显扬,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唐显扬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羞恼,然而未及他再开口,傅令元率先收敛笑意:“如果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三哥,从今往后就不要再纠结你和阮阮的旧情,现在我们三个好好吃完这顿饭。” “如果你认定我和阮阮结婚,是我做得不厚道,是我对不起你,那你随意。但,你连一声三嫂都没资格喊她了。你的身份只剩下纠缠不清的前男友。该怎么处理你,我也就不必再手下留情。” 服务员在这时端上来傅令元刚刚点的两份简餐。他尝了口印尼炒饭。笑着说了句“不错”,才将餐盘推到阮舒面前。 “谢谢三哥。”阮舒冲傅令元笑得明媚。 唐显扬又一次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人面前宛若透明人。他的神色复杂起来,似挣扎了数秒,才决定开口:“三哥,你知道在你来之前,她是如何解释她和你的婚姻的” 阮舒顿时有种吃水果中途发现自己不小心咬掉半条虫的恶心感。 傅令元手上的叉子悠然卷动意大利面,扬起一边的唇角,说:“显扬。现在连小朋友过家家,都已经不兴儿告状这一套了。” 唐显扬被嘲讽得又羞恼又窘迫,霍然起身离开。 他一走,仿佛将声音也一并带走。 甜品店里的人不多。阮舒周围一圈的座位是空的,没什么人打扰。耳畔荡漾的只剩店里播放的缓缓的音乐。 而傅令元在看她。 她没有偏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在认真看她吃饭。 阮舒置若未察地翻动盘子里的东西。脑海里记起她和傅令元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有点遥远又模糊的回忆。 好像是个盛夏的傍晚。因为比起画面,她首先回想到的是躁动和汗味。 那天傍晚,唐显扬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见个人,到了一个小区的篮球场之后,让她先等一会儿。阮舒独自坐在一旁树下的石凳上。 突然就来了一条长得像狼的流浪狗。 彼时她挺怕这种大型犬的,而且流浪狗貌似生了什么病,头顶到背部的毛稀稀疏疏地褪,露出的红红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见溃烂,四条腿当中有一条好像坏了,是拖着走的。 偏偏它还目标直指地朝她靠过来。 她紧张地起身,慢慢地往后退,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做出要砸它的架势。流浪狗却一点都没受威胁。 她自然也不是光吓唬吓唬它而已,待它近到她无法再容忍的距离,毫不犹豫地丢出石头。 那块石头还挺大的,她砸得准。一下砸中它的身体。它哀嚎一声,发出要攻击她的呜声,迅速跑过来。 她没有其他招,只能一边躲一边捡石头砸狗。也亏当时运气比较好,百砸百中。没几下狗就哀嚎着躺在地上,舔身上的伤。 她心里还听后怕的,见狗动不了了,她只想离开,忽听有人轻笑。 她循声一扭头,才发现几步远的高台上不知何时蹲了个男人。 夕阳刺目,逆光中,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只听到他说:“用得着那么狠么它其实只是想回自己的地盘。” 他抬臂指了指某个方向:“你坐的位置后面,是它的饭碗。” 她顺势望过去,果然在地上看到一个脏兮兮的铁盆子。 而显然,那个男人将她的所作所为当笑话全部看了去。 心中正不爽,耳中敏感地捕捉到风声。她连忙扭回头,但见一颗篮球径直朝她的门面飞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后退要躲闪,慌乱之中,脚下绊到石头,一下摔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的身影在篮球砸落之前掠到她的跟前,截走篮球。他居高临下地睨她,嘴角露出一弯疑似讥嘲的弧度,随即玩了几个花式的招,最后漂亮地投了个三分球。 很快她便知道,这个装逼耍帅故意吓她又看她笑话的,正是唐显扬带她来见的人。 傅令元。 收敛回忆,阮舒放下勺子,端起咖啡杯。瞥见自己留在杯口的唇印只剩极淡的一抹痕迹,她的手滞住,放回咖啡杯,偏头,抬眼。 毫不意外地对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 076、把这两句话只保留主谓宾 “吃好了”他单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一如既往闲散地笑。窗户在他的背后,光线逆向打进来,衬得他的五官轮廓越发沉笃。 阮舒不答,瞥一眼他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意大利面,反问:“不合三哥的胃口么” 傅令元伸手凑到她的嘴边,亲昵地用拇指揩去她唇边的一颗饭粒:“傅太太以后不管吃东西还是喝东西。尽管可以这样留下痕迹,给我表现的机会。” 阮舒:“” “三哥如果不吃了的话,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公司。”她建议。 傅令元的手指又拨了一下她的嘴唇。 手感美好。 他轻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当老板的人像你这样注重上班时间。老板的特权之一,不就是不用按点上班么” 阮舒往后坐直身体,离开他手指的触碰,说:“可我确实还有事情要做。” “你不是一个好老板。”傅令元摇头叹息,“真正懂得当老板的人,是拥有一批得力干将,能够帮你把绝大部分的事情料理清楚,而不是非得你凡事亲力亲为。” “比如三哥这样的状态”阮舒饶有意味。 傅令元并不谦虚:“我的兄弟,比你的员工得力得多。” 阮舒耸耸肩。不置可否,只道:“那三哥就在这多休息片刻,我先回公司。” 傅令元探手至她耳边,帮她拨了拨她的头发。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把我来之前你跟显扬说的最后几句话重复给我听听。” 阮舒稍蹙一下眉:“最后几句” “嗯。”傅令元点头,“最后几句。” 脑子里转了一圈,阮舒心头一顿最后那几句,不就是唐显扬方才打算告状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担心唐显扬抖落。是因为她和傅令元之间的买卖关系彼此清楚,根本不存在告状不告状的。无所谓傅令元听见没听见。 可现在他要她重复 阮舒微惑,笑一下,询问:“怎么了我是说了什么让三哥你不高兴的话” 她不重复,他便帮她重复:“傅令元是我瞄准的男人是我瞄准的能够帮到我的丈夫。” 阮舒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狐疑:“这两句有什么问题么” 傅令元执住她的下巴,斜斜地勾唇:“把这两句话只保留主谓宾。” 只保留主谓宾 阮舒稍加琢磨,顿时:“” 看她已经反应过来,傅令元的脸上露一抹好笑,冲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结完帐,两人一起步行回公司。 阮舒左顾右盼张望几眼:“九思人呢” “她先回公司了。” “九思告诉三哥我在甜品店的” “我到公司,发现你不在,就问了问。” 阮舒抿抿唇,状似无意地说:“这往后,我做什么坏事,可就都瞒不过三哥。”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在指他有监视她之嫌。傅令元挑起眉峰:“傅太太如果担心我的安危,也可以给我指派一个贴身保镖或者私人助理。” “三哥不是才说过,我的员工远不如你手底下的人能干”阮舒怼他,随即加快脚步。 傅令元双手抄兜,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多时,两人回到大厦,乘电梯上楼。眼看快要抵达楼层,阮舒好像刚记起来问:“显扬说的都是真的” 傅令元的眸底闪过浓浓的兴味儿:“他说了很多,你指的是什么” “他说三哥明明知道他喜欢我,背地却还觊觎我。”阮舒极轻地眯一下眼,很快笑开来,“之前三哥说早看上我。我以为是在你家人面前开玩笑。今天显扬这么一说,我倒是信了几分。” 她微微抬高下颔,神色间露一抹意然:“原来我如此有魅力,多年前便叫三哥魂牵梦萦。” 傅令元扬扬眉:“我早就说过。傅太太不应该是个对自己没有自信的女人。” 阮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迈出电梯,不动声色地往后头瞥一眼他的身影。眉间微凝。 下午,阮舒本临时想要李茂所带的整个营销团队讨论事情,秘书告诉她,李茂被傅令元叫进他的办公室。 许久之后,从傅令元办公室出来的李茂来敲阮舒办公室的门:“阮总,听说你刚刚找我” “傅总找你做什么” 话问出口,阮舒当即注意到李茂的表情闪过一丝古怪。 不过古怪稍纵即逝,转瞬他便神色如常,回答道:“傅总在看公司最近五年海外市场的销售数据,问了我几个细节的问题。” “什么细节的问题” “主要是东南亚那一块。因为相较于非洲和日韩的份额缩水,我们在缅甸和越南这几个东南亚国家的年销售额非常稳定,所以问我有没有总结过其中的原因。” 东南亚阮舒沉吟不语。接着问:“然后呢” “他说东南亚虽稳定,但其他国家不能因为缩水就不管了。说我们的海外市场过于狭隘。必须重新重视起来。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我知道了。”阮舒微颔首,滞了滞,交代。“下回傅总要是再向你了解市场数据,你事后都来跟我汇报一下。” 李茂估摸着是阮舒和傅令元之间存在子公司和母公司的敏感制约关系,闻言提议:“阮总,要不下回傅总再找我。我敷衍一点” 阮舒明白他的好意,笑笑:“这倒不必,我只是希望心里有个底罢了。他毕竟不是我们的对手公司,你无需遮遮掩掩。尽管知无不言。你若是敷衍,他会以为你身为营销部门的主管,连市场数据都不了解。影响你日后的升职发展就不好了。” 李茂的眸光晶晶亮:“我明白了。谢谢阮总关心。” 提点阮舒眉梢轻轻挑起,回想自己最后一句话。算是对下属未来仕途的关心吧。遂不予置评。 李茂前脚出去,后脚人资来找,问的是对新助理的人选是否有了决定。 傅令元恰恰也赶在这个时间段进她的办公室。 阮舒跟人资说好晚上下班前给回复,暂且把人资打发出去。 傅令元兀自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落座。拿起人资送进来的面试的那三位候选人的资料,翻看两眼,很快发现其中有张未末。 “老单的那个小女朋友” “嗯。很巧,对不对” 傅令元仔细浏览张未末的资料。微勾唇:“没想到老单这回处的是位高材生。” “三哥也觉得自己看走眼了”阮舒别有深意。 “怎么了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不过个很简单的招聘启事而已。哪有什么复杂的问题不问题。”阮舒耸耸肩,“其实那天会馆聚餐结束后,张未末和我一起上洗手间,就主动告诉我,她应聘了我的助理一职。面试当天,我看过她的简历,认为以她的资历来我身边当助理,着实屈才。询问她理由。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傅令元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我的个人魅力。”阮舒微扬下颔,笑得璀然,“不曾料想。我不仅之于男人有魅力,之于女人同样有魅力。” 傅令元摸摸下巴,捧她的场:“傅太太确实魅力无限。” “多谢三哥夸奖。”阮舒将三份候选人的资料摆开在傅令元面前,“所以我现在有些头疼。” 她的手指先将所有简历全部划过:“优秀的人才。当然不能放过。” 最终点在张未末的简历上:“娱乐圈的明星都懂得最好不要让粉丝来当自己的助理,三哥你认为,我把自己的小粉丝放身边,是弊多一点。还是利多一点” “认真参考我的意见”傅令元问。 “嗯,认真参考。”阮舒慎重点头。 傅令元抽出张未末的简历:“既然人家把底子掏给你看了,也不遮掩自己为你而来,你把人才往外推。不是太浪费” 他笑笑:“与其往外推,让她另外找寻途径,不如将人留在身边来得安全。” “傅太太,相信你自己。能驾驭住她。”他倾身靠近阮舒,“况且如今你的身边还有我。” 阮舒默两秒,微微颔首,弯弯嘴角:“好,我听三哥的。” 从傅令元手中接过张未末的资料,她通过内线让秘书把人资找来,交代人资她最终的决定。 料理完后,见傅令元还坐在转移里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在她的办公室里随意,阮舒心思一凝,这才对他摊摊手,询问:“那么三哥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确实有事。”傅令元放下交叠的双腿,提及,“不是很快要有新产品上市了吗” “是。” “那正好启用代言人。” “什么代言人”阮舒蹙眉。 傅令元斜斜勾唇:“三鑫集团决定,林氏保健品所有的产品,以后均由当红小花旦蓝沁来担任形象代言人。” 077、你的木糖醇可以换一种口味 阮舒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缓缓收敛表情:“三鑫集团决定” 手中的笔在桌上顿了两顿,她有些嘲弄地弯唇:“这是直接通知我结果下达我命令呢。虽然我也不指望自己能有多大的话语权,但连事先打个招呼都没有,会不会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点” “生气了”傅令元笑得低低沉沉。 “哪敢生气”阮舒耸耸肩,“也没什么可生气。左右不过一个代言人。三鑫集团主动出资给林氏的产品找代言人,而且还是当红小花旦,我应该感谢他们对林氏的重视。否则以蓝沁小姐如今在娱乐圈的名气和地位,怕是根本不屑为林氏代言。” “心里掂量得挺清楚的。”傅令元要笑不笑的,随即告知,“蓝沁这个月月底和老东家的合约正式到期,即将签约三鑫集团旗下的璨星娱乐。所以蓝沁会是自家艺人,代言方面比较好商量。” 阮舒微微歪头,笑得嫣然:“蓝沁小姐的加盟,想必其中三哥的功劳不小。” “轮不到我抢功。”傅令元双手交叉成塔状支在桌面上,回之以笑,“你不是看见了蓝沁现在背后的大金主是陆少骢。璨星接下来会集中精力为她开拓更多的资源。” “蓝沁这种地位的女星,接代言可不是以钱多钱少为主,主要看重的是对其形象的塑造和提升。璨星既接手了她,却安排林氏的代言给她,不是在拉低她的身价”阮舒有自知之明。“三哥曾说,三鑫集团除了林氏,还有另外一系列的收购计划,比林氏更值得投资的肯定不少吧” 偏偏如此重视林氏 傅令元似笑非笑:“都已经被收购,对母公司却依旧不信任” 阮舒但笑不语只要没搞明白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真正原因,她就会一直心存疑虑。 “蓝沁之后是否会再给三鑫集团旗下的其他产品代言,暂时不清楚,要看璨星给她制定的发展计划,这也不归我管。但林氏绝对不会是被偏爱的独独一个。”傅令元微勾唇,并不欲和她在此问题上多加讨论,最后道:“给你好处,尽管收下,不要手软。” “无功不受禄,心里虚得慌。万一里头藏有定时炸弹,不小心可就粉身碎骨连渣渣都不剩了。”阮舒笑回,以此收尾,转口问他,“三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去和营销团队开会。” “还有。” “嗯” “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的母亲。” 阮舒应声稍一顿。 “傅太太该不会忘记这件事了吧”傅令元好整以暇地睨她。 阮舒扶了扶额,顺势道:“三哥不提,我还真差点忘记。每天都一堆事儿忙活。” “那现在不是提醒你记起来了”傅令元好像故意不给她留再推辞的余地,紧接着说,“马上要过年了,正适合见家长。不如就安排在这一两天” 阮舒没有立马答应:“我先回去问问她,这一两天是否方便。” “去你家里拜访,还是约外面碰”傅令元面露玩味,唇角微抿。 “多半得在家里。”回答这个问题时,阮舒恍了一秒的神林平生父子俩出事之后。庄佩妤就没再出过门。 “你母亲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么我准备见面礼。” “三哥不必这么客气。”阮舒自嘲一笑,“你能接手我这个扫把星,已经送她她最大的礼了。” 她拿起桌上的两份文件,“正好,我现在可以把当红小花旦即将成为我们公司代言人的好消息提前分享给企划部。” 目送她走出去的背影,傅令元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眸色微深。 等阮舒和企划部及销售团队开完会回来,傅令元已经不在公司了,依旧我行我素地未打招呼,来即来,走即走。 不过这样的情况,她自行理解为,晚上可以不用去找他睡这两三天他好像并不怎么有**和她再尝试治疗她的身体 嘁,兴许厌烦她,自去寻他的红颜知己。 傍晚,阮舒特意挑准了下班时间,回到林宅,径直去佛堂找庄佩妤。 林妙芙恰恰也在,正陪庄佩妤吃晚饭。 母女俩原本好像聊着什么,阮舒来得突然,庄佩妤脸上的那抹淡笑尚未来得及收敛。 三人一时安静。 林妙芙甚至有些神色警惕,似在防着阮舒要对她们做什么坏事。 阮舒站在门口等了数秒,很快庆嫂便给她送来一副碗筷。她这才走进门,行至她们的饭桌前,就着空位坐下。 “你干什么”林妙芙非常不高兴地质问。 阮舒兀自伸出筷子给自己夹菜,清清冷冷地说:“吃饭。” 林妙芙瞬间露出见鬼的表情:“无缘无故的,谁让你来这里吃饭” 阮舒没有搭理林妙芙,而是看向庄佩妤:“我以为你每天过得有多清苦。原来素斋的味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喏,连素鸡都有。”她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随即夹一片千页豆腐到庄佩妤的碗里,“难得和你同桌吃顿饭。” 未及庄佩妤反应,林妙芙率先摔碗筷:“我们并不稀罕和你同桌吃饭,请你出去,不要打扰妈的清净。” 阮舒轻飘飘地瞥一眼佛龛的方向,平平淡淡地提醒:“在佛祖面前不要这么大动静,会冲撞神灵的。你进进出出这里的次数比我多,记的倒不如我牢。” 林妙芙气呼呼:“你根本连出现在佛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阮舒不予理会,看回庄佩妤。她已经停了筷,恢复清心寡欲脸。 见她好像要走,阮舒按回了她,笑:“和我一起吃饭,就如此让你无法保持心平静气了吗” 庄佩妤坐回椅子里,阖上双眼,掂出佛珠。 “行,看见我倒胃口,不想再吃了对么没关系,那你看着我吃。”说着,阮舒果真重新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就着米饭送进嘴里,而后慢条斯理地咀嚼。 旁观的林妙芙瞪着眼睛,忍不住出声:“神经病。” 却听阮舒缓缓道:“我中午见到显扬了。他下个月结婚,说过两天会给我们送请帖。” 林妙芙蓦地如遭雷劈:“结、结婚” “怎么你不知道”阮舒斜眼瞟她,“我以为你和他的关系十分亲密。” “不、不可能的他怎么会要结婚他明明才” “呵”阮舒仅发出一字音节,讥嘲之意满满。 “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林妙芙霍然站起。椅子的腿与地面摩擦出难听的声音。 原本如老僧入定般的庄佩妤抬起眼看林妙芙。 林妙芙完全沉浸在唐显扬即将结婚的消息里不可自拔,神情一片恍惚,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阮舒没去管她要上哪,偏过头来,问庄佩妤:“担心你的宝贝女儿了” 庄佩妤从门口收回视线,低垂眼帘,手里的佛珠再次开始捻起来。 阮舒静静注视庄佩妤片刻。唇角微弯:“她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她曾背着我和唐显扬上了床,而且意外怀孕,去医院堕胎,被我撞个正着。” 庄佩妤看似无动于衷,眼睫明显颤了颤。 阮舒笑眯眯:“她一直不服气唐显扬喜欢我而不是喜欢她,一心想要抢回去。现在弄得倒贴人家,人家都不要她的地步。你说,为什么你生的女儿,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贱呢” 庄佩妤的眼睫又一次狠狠地颤了颤。 “基因问题吧”阮舒的眸子黑若点漆,“都是从你身上遗传来的你疼爱的小女儿,也不可避免地要变脏了” 庄佩妤的脸色有点发白,试图加快捻佛珠的速度,手指却是抖的。不仅没快起来,反而泄露了一丝慌乱。 阮舒伸出手,掌心覆在了她捻佛珠的那只手上。 乍一触碰,庄佩妤浑身一抖,终于和她对上了目光。 “怕什么”阮舒轻笑,“如果我想要再背一条逼死亲妈的罪名,早几年就做了,不会放任你到今天。” “我今天是来通知你,我的结婚对象”讲到一半,阮舒忽然想起马休曾经戳穿过她关于“我的结婚对象”的措辞所透露的感**彩。略忖了忖,她重新组织语言说:“我是来通知你,我老公想见一见你这个岳母。” 她轻轻拍了拍庄佩妤的手背,兀自建议:“时间定在明天下午,怎么样我直接领他来佛堂。” 庄佩妤定定地盯着她。没有吭声。 阮舒缩回手,别了别自己的头发:“并不需要你干什么。他大概也知道你常年吃斋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应该只是走过场地打个照面而已。当然,如果他生了什么好奇心问你事情” “算了。”她舔舔干涩的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正你也不会和他说上话。” 走出佛堂,带上门。浓重的檀香味儿同样被隔绝。 阮舒背抵着墙,嗅着泄露在外残留的气味。 林妙芙说对了,她根本连出现在佛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缓了会儿心情,她走离,上楼。 林妙芙并未趁夜跑出去找唐显扬。 她的房门紧闭,但哭声分明。 阮舒未加停留,径直掠过。 第二天中午。前去工厂实地考察的林承志终于回来。 在阮舒这里,他也是属于不怎么受约束的人。他就算一年半载都不从工厂回来,她也不会管他的。 稀奇的是,林承志这次竟是没怎么和她斗法,老老实实地交上来一份考察报告,然后向她请假回家休息。 而且报告写得详细而有内容,主要是列举了工厂生产流程的一些弊端。并提出了可实施的改革方案。阮舒一时半会儿看得入了心如果撇去内斗,在某些方面的工作能力,她有时候其实挺欣赏林承志的。 中途,她想起来要翻查前两年的一些资料,走去书架前找,发现那一类的文件夹搁在最上面一层。 目测是踮脚都够不着了。 阮舒挪了张椅子过来,拖鞋踩到上面。找到后,不自觉便站在上面浏览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办公桌去。 从椅子上下来时,后背却是猝不及防地贴上一道温热的人墙。她的手臂将将从书柜缩回来,肘部便顶到身后之人的胸膛。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撞疼,反正她的手是麻了一下,如同顶到一面石板。 阮舒本能地扭头,不料,她的额头又冷不丁重重磕上他的下巴。 除了疼,还扎。 前天遇到碰瓷儿的老太太二筒紧急刹车时,她的额头刚撞过椅座后背,此时又一撞,把当时的痛意一并又给撞出来。 阮舒忍不住蹙眉扶额:“三哥,你进来怎么悄无声息的” “很疼”傅令元略微抱歉。打算帮她看看额头,视线忽地滞住。 她今天穿的是条蓝黑拼接的束腰裙,下来的时候,裙摆不凑巧地刮在了椅背上,此时大半的裙摆翻起。 黑色透肉色的丝袜下,是她两条修长的腿。十分性感。 阮舒很快察觉裙摆的问题,立即要捋回去。 傅令元的大手快一步阻了她的动作。 “今天的丝袜貌似很容易撕。”他的手指触上她的大腿,轻轻扯了扯丝袜的弹性,别具意味地注视她,“傅太太难得主动穿裙子,连丝袜都换了样式。嗯” 阮舒不以为意:“一会儿要带你回我家见我妈。” “这和你穿裙子和丝袜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傅令元搂住她的腰,将她贴入他的怀中,他的手掌依旧在裙摆下覆着她的大腿,往上至她的臋,来回摩挲。 阮舒双手搭到他的两肩上,款款地笑:“三哥,既然我在你眼里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那么无论怎样我都能撩到你,与穿裙子和穿裤子毫无关系,对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傅令元凑近她耳畔,深深嗅了嗅她身上浓淡适宜的橙花的香气,嗓音沉沉道,“两天没有尝到你的味道。挺想你的。” 说罢,他低头叼住她的唇。 阮舒环上他的脖颈,后背压上书柜。 办公室的门忽地被人敲了两下,随即苗佳的声音传出:“傅总,你落下的西湖龙井我帮你拿” 阮舒闻声眉头深拧,停止对他的回应。 苗佳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阮舒瞥过去一眼,看到苗佳震惊又诧异的表情。 “出去。”傅令元冷冰冰地开口。 “对不起傅总阮总”从语气完全可以听出苗佳的慌张。 急促的脚步和“砰”地关门声后,办公室里恢复安静。 阮舒微微眯了下眼,收回视线落到傅令元脸上时,已换成如常的笑意:“三哥刚刚进来的时候似乎忘记关门了。” “扰了傅太太的兴致,是我的疏忽。”傅令元大大方方地揽下责任,随即低头。想要再吻下来。 阮舒稍侧了侧脸,他的唇腻在了她的耳珠上。 虽落空,他还是在她的耳珠上研磨了片刻才罢休,轻叹:“我如今反倒被你调教得只要一个吻就能得到满足感。” 阮舒拉下裙摆,整整齐齐地理一番,未接话,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走回去皮质转椅上落座,接内线给秘书,“叫苗佳进来一趟。” 傅令元挑了挑眉峰。 苗佳很快进来,神情看上去显然有些紧张:“阮总傅总” 阮舒朝傅令元的方向扬扬下巴,若无其事询问:“你刚刚进来不是有事找傅总” 苗佳略微意外,稍怔一下,连忙回道:“是,对,我进来找傅总的。” 说着,她转向傅令元:“傅总,你落在车上的西湖龙井我帮你拿上来了,放在你办公桌上。” 傅令元站在饮水机前给自己倒水,闻言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两三秒,谁都没有出声。 苗佳只觉浑身不自在。低垂脑袋:“阮总,傅总,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出去了。” 照理她现在的直属上司是傅令元,然而傅令元什么反应都没有。 苗佳独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头琢磨着是不是该对方才鲁莽撞见的事情再次道歉,便听阮舒发话:“去吧。” 苗佳顿时如获大赦,快速离开。 “三哥在玩什么把戏”阮舒合上桌面的文件夹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傅令元端着杯子啜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咙,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的木糖醇可以换一种口味。我不喜欢薄荷。其他味道倒是都可以。” 阮舒:“” 又啜了两口水,他闲闲散散地说:“龙井茶是送你的。十三顺路带回来的。你试试喜欢不喜欢。” 阮舒抿抿唇,隔两秒,才淡淡道:“谢谢三哥。” 傅令元微弯唇角,放下水杯:“可以走了么傅太太。不是说带我去见岳母大人” 阮舒走去衣架拿外套,冷不丁看到那条红色的围巾,顺便就扯下来塞包里。 黑色的吉普停在大厦前的路边。 因为是傅令元亲自开车,二筒和九思暂且被打发走。 路上,傅令元忽然在一家药店门口停车。 “三哥哪儿不舒服” 傅令元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压了一下。 还是有一点点的疼。阮舒不禁皱了眉。 傅令元摸住他自己的下巴:“有很硬” 阮舒往后避开他的触碰:“三哥是没机会自己撞自己试试。” 傅令元轻笑,说了句“稍等”,然后推门下车,走进药店。 阮舒倾身凑到车内后视镜察看自己的额头。 倒是没肿也没红。 忽地,透过镜面,她发现到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了他们的后头。 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那辆军用吉普的车牌隶属京城军区,比较少见。 车上在这时跳下来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径直朝傅令元的这辆黑色吉普走过来,最后止步于她这边的车窗前。 其中一人稍低下头,礼貌地微笑:“你好,阮小姐。” 078、如同关押犯人 700钻加更完毕 阮舒蓦然愣住。 她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对方。然而对方却叫得出她的名字。 上一回出现这种情况,是陆少骢派他的手下来请她。 而今天 若非已看清对方的车驾和肩章均是不太能得罪的大来头,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关起车窗,哪还会等到对方前来与她说话 鉴于摩托车围堵事件刚发生不久,她的神经不由紧绷,手指在腿上轻轻地蜷起。面上倒仍尚能保持镇定:“请问你们是” 对方不正面回答,只道:“阮小姐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老军长想请你去做个客。” 老军长 阮舒稍一怔,在脑中搜索自己何时与这样的人物有过交集。很快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 傅家 她浅浅地笑:“三哥还没出来。得麻烦稍等他片刻。” “阮小姐,我们只负责请你一个人。”对方态度和和气气,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不和气。 阮舒心头一磕,下意识地瞥一眼药店门口1分钟差不多了吧最多再1分钟,傅令元差不多就可以从里头出来了。 对方却分明看穿了阮舒的心思,笑意深两分:“阮小姐,我们是一路跟着你们的车过来的。” 话外音显然在说,她等不到傅令元。 对方的手臂有意无意地按在车窗玻璃上,似在防止她关车门,也便于他随时能抓住她。而对方一身军装的行头,对她来讲更是束缚,即便她现在高声大喊“救命”。路人也一定是把他们当做在执行任务的军人。 傅家傅家的人请她的话,原因肯定在于她和傅令元的婚姻。目前的情况,也只能选择去。反正无性命之忧。 一阵心念电转之后,阮舒想通利害,不再纠结,下车前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想先给三哥打个电话,告知他我的去处。” 对方但笑不语。 读懂答案,阮舒唇线抿直,沉默数秒,拎起包,推门下车:“好。我跟你们走。” 他们的军用吉普上还有第三个军人,负责开车。阮舒坐在后排。另外那两个军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旁边,像押解什么重要犯人一般。 上车后第一时间,他们便将她的手机没收走,阮舒的心微沉,随后又注意到,车子竟是上了高速,直接开离海城,她的心更是咯噔。 “这是要去哪里”嗓音算是保持住了冷静。 那个负责与她沟通的人礼貌回答:“傅家老宅。” 隔天清晨七、八点钟。 荣城。 阮舒是在睡梦中被人摇醒的。 “阮小姐,辛苦了。我们到了。” 揉揉眼睛。阮舒下车,顿时寒气逼人,冷得她一个激灵荣城比海城要靠北。且靠内陆。 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带路,一个走在后面。把她留在中间,依旧如同押解犯人一般的模式。裹紧外套,阮舒快速迈步。 这是一栋矗立于河岸边的旧式宅院。类似于海城傅家宅子的样式,但风格要更老派些,有点往京城四合院的方向建。 走在河上的石桥,宅子围墙的琉璃瓦上还留着明莹的残雪。晨起的阳光金灿灿的。正面打过来,略微晃眼。空气里依稀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 抬步走上台阶,到大门口,两个男人均对前来应门的管家敬了个礼,将阮舒交给了管家。进院落前,管家朝阮舒看了一眼。 不包含任何情绪的眼神。 相应的。阮舒也就什么反应都不给对方。 庭院很大,布置得精巧漂亮,微型假山围绕着长青的盆景。虽然是冬日,却也别有一番景致。当看到两棵花开正盛的梅花树时,阮舒明白了方才那股清幽的冷香原来由此而来。 鹅卵石路曲径通幽。尽头是个类似小别院的地方。 管家在贴着红联的门口止步,终于开口说话:“阮小姐,这是给你安排的住处。请你先在这里休息。” “不是说老军长要见我什么时候”阮舒狐疑。 “等我先去汇报。之后会来通知阮小姐的。”顿了顿,管家紧接着提醒,“有一点请阮小姐谨记。在我来找你之前,请不要离开这个别院。家里规矩多,怕阮小姐不清楚,要是就麻烦了。” 阮舒蹙蹙眉,缄默须臾,才点头。语气漠漠的:“我明白了,谢谢。” 待管家离开,她推开镂空雕花的古朴的门。 和别院风格成一系的房间,宽敞明亮,古香古色。室内虽然未通暖气,但提前有人开给开了空调,满屋温暖如春。 忽冷忽热的,阮舒抖了个激灵,脱掉外套。 不曾想,这一休息,她足足休息了三天,管家都没有来找她。 一日三餐倒是都有佣人给她按点送来。可她的所有问题。佣人均一问三不知。而别院门口,更是二十四小时驻守了两名穿军装的男人。 手机从被没收之后就没还给她。别院里则任何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都没有,且一到晚上九点。别院里的灯准时断电。 完全就像关押犯人一样。 这种情况下,阮舒觉得自己应该焦虑,可在确认自己被近乎囚禁之后。她的心态反而平和。 别院里有一个漂亮的玻璃花房,花花草草间摆放着藤条椅和茶水桌。她每天早上起床跑步锻炼之后,吃佣人送来的早餐,然后拿上房间书架上的书,泡一壶茶,在藤条椅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到点睡觉。 三天皆如此。 就这样迎来了第四天早上。 消失多日的管家在阮舒刚起床准备照常跑步的时候出现了。 “阮小姐,我们老军长回来了,劳烦你跟我走一趟。” 不知是不是阮舒的错觉,管家对她的态度,貌似比三天前要好。 捺下心绪,她依旧淡定清冷的模样,跟随管家出了小别院,沿着鹅卵石路绕来绕去,到了小花园。 小花园里,一个身着深灰色太极服的老人家正悠然地打着太极。 阮舒和管家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候。 老人家招招打得有模有样。直到二十四式全打完,沉气并腿,才接过佣人呈上的手帕擦了擦汗。 很快,他凌厉的眼风扫到阮舒身上来。 079、身体比以前敏感了 她一向不怵见人。但他的这一眼,多少令她的心里感到一丝紧张。 傅家老爷子傅松魁,傅家上话,好不容易您老人家找我,我一时得意忘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傅松魁不予置评,继续步子:“喜欢喝茶” “是。” “平时喝什么” “都喝一点。但最喜欢西湖龙井。” “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 “是的。”阮舒含笑,虽然傅松魁背对着她,她还是欠了欠身,“多谢傅老先生好茶招待,让我安心偷得三日闲。” 小别院里留有的茶叶,恰恰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她并不确定究竟是巧合,还是事先调查过她的喜好而安排的。 傅松魁又一次回过头来,目光不明意味。 阮舒坦然与他直视,始终保持唇角微弯。 “喝茶的习惯随的谁” 一般都是家里有长辈好这一口,小辈受了影响。阮舒一开始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主动碰茶,坦诚告之:“因为应酬客户的需要,特意去学喝茶、学烹茶。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 “嗯”傅松魁略略点头。宛如随口似的,“你的生父和你的继父,都不是懂茶的人。” 阮舒的脚步蓦然轻顿一秒钟。 很久了。很久未曾想起,庄佩妤嫁给林平生之前所跟的那个男人。 显然,傅松魁详细调查过她。 她现在在他面前,大概等同于一张舒展摊平的纸,任他一览无遗。这种情况,反倒是羞于口齿的隐秘,成为她最后据守的阵地。 讽刺。 “你母亲还好么”好像十分顺其自然一般。提起父亲后,接下来就该提母亲。 阮舒的手虚搭在身前,微蜷手指,淡然道:“每天吃斋念佛,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隔了数秒,傅松魁又开口:“这几天都翻了什么书” “杜十娘和茶花女。”阮舒嘲弄地勾唇不是她愿意翻,而是房间的书架上,只有这两本书。 一中一西的两个故事,明面上的主题是在赞扬女主角勇于突破世俗的枷锁追求所爱。可两个女人都是在红尘低贱里残喘求生,妄图与自己不相匹配东西,最终饮恨离世的悲剧。 由此可见,在傅家人眼中,不管是林家二小姐的身份,还是林氏保健品公司总裁的身份,全是无效的。 有效的身份只有庄佩妤的女儿一个妓女和一个酒鬼的产物。 傅松魁在这时再度出声,却是慢条斯理又字字铿锵地讲了一句话:“在军队里,从古自今英雄不问出处。” 这一句话的含义,和前头给她的暗示,意思矛盾。 阮舒突然有点懵。 “早饭还没吃吧”话题重新回到轻松的当下。 阮舒捺下思绪,摇头:“还没。” “那再陪我吃个早饭。”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已绕回方才打太极的地方,管家和佣人已在一旁的石桌上备好食物和碗筷,石椅上也扑了厚实的坐垫。 傅松魁落座,阮舒才欠身落座。 傅松魁动筷,阮舒才道谢动筷。 隆冬的清晨,空气凉意阵阵。所幸刚跟着傅松魁走了很长一段的鹅卵石路,微微发了些汗,她倒也不觉得太冷。 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彼此不说话地同桌吃饭,气氛着实诡异。 不多时,傅松魁率先放下筷子。阮舒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米饭,也放下筷子,端正而坐她记得清楚,傅家人很讲规矩。她并不知道具体有哪些规矩,只能小心留意。 “吃饱了”傅松魁脸上慈善的笑意不减。 “吃饱了。谢谢傅老先生。”阮舒依旧语气恭敬但并不卑微。 傅松魁摆摆手。 管家和佣人上前来,收拾掉桌面上的所有餐具和残羹,换上来一套茶具后。皆退下。 茶具上已有一壶烹好的茶水,香气袅袅地弥散在两人之间。 气骨劲健的老人家拿鹰隼一样的目光和她对视,良久,问:“你觉得我为什么单独找你见面” “难道不是劝我离开三哥”阮舒微惑。 傅松魁笑而不语,伸手倒了两杯茶,一杯留给他自己,一杯递过来给她。 阮舒连忙从石凳上半起身,微躬腰,双手接过:“谢谢傅老先生。” 傅松魁建议:“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就随他喊我爷爷。” 阮舒点头应承,嘴上却并没有马上就喊。 傅松魁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开聊:“我一共有四个子女,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各自又有好几个子女,年纪最大的孙子,儿子也生了。所以我目前是四世同堂之家。” “以前我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抓得都很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无论是犯错还是偷懒怠工,就是皮带炒肉,一个字打。现在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渐渐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达不到我所期待的标准其实也无所谓。随便怎样过,终归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自己对自己负责。” “傅丞是我生的老大,受我年轻时的影响最大,对自己子女的管教最是严格。偏偏生了令元这孩子,是子孙里头最折腾的。父子俩之间有很深的龃龉。从来没有对头过。所以这回,其实是他拜托我出面。” 收住话,傅松魁笑笑:“我这么说,意思你明白了吗” 阮舒点头:“明白了。” 所以她方才感受到的那股矛盾感有了解释。 “当然,这并不表示我认同令元那孩子对自己婚姻的决定。”傅松魁转了话锋,“我不偏心任何一方。不管你们是如何看对眼的,我相信你们都是聪明且有主见的孩子。往后究竟会发展成怎样,考验的是你们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说罢,不等阮舒反应。他放下茶杯:“好了,没事了,让管家先送你回别院吧。” 并未言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她,是可以放她走,还是要继续拘着她阮舒沉着气没问,见管家已在等着,她起身道别:“谢谢傅爷爷。” 傅松魁兀自一个人坐定,重新沏了壶茶,将原本阮舒所用的杯子取回。换过一个新的,然后对着空气说:“出来吧。” 傅丞从亭廊后现身,走到傅松魁的面前:“爸。” 傅松魁将倒好茶的新杯子放过去。 得到示意,傅丞落座,双腿叉开,曲脚与地面呈九十度,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两膝上,腰背笔直。 “都听见了吧。”傅松魁继续品茗。 傅丞神色深沉:“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我就不用再跟你解释一遍。”傅松魁眉间微凝,回想起什么,似笑非笑,“这位阮小姐,还算是个心思剔透的丫头。被关了三天,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故意在我这个戎马半生的人面前谈怀柔和大棒。有点意思。” 傅丞未接话。 看出他是不愿意附和对阮舒的夸赞,傅松魁作罢不提,接着说:“你自己也已经发现了,你儿子这回挑了个和他一样软硬都不随便吃的媳妇儿。” 傅丞掂了掂茶杯:“不管怎样,爸你愿意出手叫来阮小姐这一趟。足够给那小子警告和震慑。” “警告震慑你确定”傅松魁掀眼皮子瞅傅丞,“他骨子里的那股邪性,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难道要我就此放任他”傅丞反问,“那个时候,我们听了您的劝,把他送出国。他反而鱼归大海以前至少明着和我对着干,做什么我们还能心中有数。现在表面上无大恙,背地里却往歧路越走越偏。” 傅松魁抬眸:“你在怪我” “不是。”傅丞的手握成拳头,“您以为他所做的混账事。只是擅自娶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而已么” 他脸上的表情和坐姿一般不苟言笑:“从小在傅家耳濡目染的那些东西,全用在歪门子上,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回家,每天和姓陆的称兄道弟。” 傅松魁口吻淡淡的:“本来就有血缘关系。你阻断不了。再勉强,那也是过刚易折。” “爸”傅丞站起身,表情闪过一丝痛苦,顷刻,又重重坐回,“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惹下的债,我一定要亲手补救。一时心软留下了这个狼崽,现在自食恶果。我们傅家自祖上三代起,从来没有出过他这样的孽子。” 傅松魁手握茶杯摩挲两下:“你想怎样” 傅丞的眉宇间泛出决然:“躲在傅家的保护伞下,仗着小聪明,以为能瞒得所有人他若继续过分下去,只会连累傅家,毁了我们的家世清白。如果最终果真教养不驯,关键时候,就算过刚易折。也只能让他折了。” “虎毒不食子,你倒是舍得。”傅松魁稍显无奈地吁一口气,随即是长久的沉默,最后缓缓道:“先把他从祠堂放出来。” 傅丞抿唇,一副并不愿意的表情。 “第三天了。不给他吃,不给他喝。”傅松魁皱眉,“你打算不让他活过这个年还是打算不让我安稳地回来这趟” “关个十天八天。他也死不了。”傅丞冷笑,但还是起了身,看样子是准备去放人。 回到小别院。阮舒发现原本驻守在门口的两个军人不见了。 管家依旧送她至房门口止步,没再强调不允许她擅自离开别院。阮舒却还是呆在屋子里只要还被拘着,能出别院和不能出别院,毫无区别。 不想,没多久,有人来了别院找她。 “三嫂。” 傅清梨的声音入耳的一瞬间,阮舒以为自己幻听。扭头看到她俏生生地冲她笑,说不高兴是假的三天了,总算见着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出口,阮舒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傻了这里是傅家老宅,傅家的人怎么出现都不奇怪。 “马上就要除夕了,我们过来和爷爷一起过年。”傅清梨解释,继而仔仔细细地瞅阮舒的脸,“我刚知道原来你几天前就被爷爷请来了。爷爷应该没有为难你吧” 阮舒笑笑:“我没事。” 随即打听:“你有你三哥的消息么” 被请来第四天了,傅令元不可能不知道她失踪了,却直到现在都未来寻她,应该是遇到阻碍了。 傅清梨凑近阮舒,压低嗓音:“三哥被关祠堂里还没放出来。我本想去看看他,但撞到我爸也去找他,所以我先来你这儿了。” 脑海中自发浮现上一回傅令元满背鞭伤的惨状,阮舒眉心轻跳:“又挨打了” “我不清楚。没来得及了解。怕就怕我爸这一进去,可能三哥得挨打。”傅清梨一副发愁的表情,“我爸和我三哥好像天生命格相冲,从我记事起,在三哥身上打断的竹篾和皮带,数都数不过来。三哥也是奇怪,虽然打小行事作风反骨了点,但对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好,唯独和爸爸” “本想三哥娶了三嫂以后,能帮忙调和父子俩的关系。现在看来”傅清梨无奈地笑,安慰阮舒道,“所以啊,三嫂不要把我爸的反对太放在心上。我觉得在我爸眼里,只要三哥做的事,他一定要挑刺。” “所以我是你爸挑的那根刺。”阮舒接着她话里的意思玩笑自嘲。 傅清梨怔一下,窘迫:“三嫂你该不会是和三哥学坏的吧” 阮舒会心笑了笑。 “三嫂还没逛过老宅吧”傅清梨热情地邀请,“走~我带你去透透气~这座老宅听说是清朝一位大臣的府邸旧址,西苑那边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等阮舒回应,傅清梨已主动挽上她的臂弯,拉她出了门。 逛到差不多中午,傅母让佣人来寻傅清梨,两人才暂且分开。 阮舒兀自回到别院。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耀整个小院落。 漂亮精致。 却是住了三天也不觉得亲近的地方。 仰头,天空被琉璃瓦截出一方的四边形,像被束缚了自由。 十分狭隘。 不知道傅令元怎样了 收敛思绪,阮舒径直走去玻璃花房。拣起那两本书,回房间。 一跨进门,鼻间霎时嗅到清幽的香气,正是桌面上的花瓶里,不知何时插了支梅花。 虬枝婀娜,花香袭人,十分新鲜,显然是从院子里的那两株梅树上刚折下来的。 阮舒滞住身形,视线朝房间里扫。 有人在这时悄无声息地携着灼热的温度,从后面抱了上来,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熨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 周身蓦然被熟悉的清冽的烟草味儿包围。 “三哥。”阮舒不禁舒展开眉眼。 傅令元二话没说,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一把扯着她压在了墙上,以唇相覆。 阮舒及时收起舌头,抵在口腔上颚,故意和他对着干。 傅令元本打算攻城略地,结果卷进去后扫了许久没找到她的舌头。 他皱着眉头暂且松开她的唇,与她蕴了衅意的眼神撞个正着。 傅令元挑挑眉梢,捏住她的下巴,蹭上她的唇,不进去,只在她的唇瓣慢慢地舔,舌尖轻轻地撩,间隔几下则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一下。 一个简单的吻,瞬间被他弄得像是一个慢动作的前,戏。 阮舒的手指攥住他胸前的衣服,渐渐地感觉心里有股挠挠的痒,不自觉间,双手从他的胸口攀到他的肩上,有了点迎合的意思。 傅令元却戛然而止,玩味地看她:“几天不见,你连接吻都要拒绝我了。” 他搂在她腰上的手掌早假驾轻就熟地探到她的打底衫里面,与她的皮肤直接亲密接触。 阮舒更加觉得有点痒,笑着稍加躲了躲:“三哥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晓得着急么” 听出她的话外音,傅令元轻笑。聚拢的眉头瞬间展开:“傅太太,很高兴听到你的这句话。” 阮舒微惑她明明是在表达她的不满,怎么他就高兴了 傅令元深深地注视她:“说明傅太太这三天都在想我。” 阮舒:“” 呃是啊,是想他,想他怎么还不找来,效率太低。 “刚刚去哪了等了你有一会儿。如果不是屋子里有你的气息,我以为我找错地方了。”傅令元的拇指摩了摩她的脸颊。 旋即,他又皱了眉,松开搂着她的手。往后退一步,打量她身上的衣服。 西瓜红的中式棉衣,斜襟,立领,盘扣,肩上还绣了两只栩栩如生比翼双飞的蝴蝶。 “谁给你的衣服” 阮舒低头瞥一眼满身喜庆的自己,无奈地摊摊手。 她当时是半路被截来的,除了身上所穿,其他什么衣物都没有。佣人倒是对她有求必应。很快送来这件外套,但显然属于别人,不仅不合身,而且风格也忒 傅令元双手抱臂多瞅了两眼,忽地勾唇,嘴角一挑:“很像新娘子。” 阮舒:“” 他重新抱住她:“我也换身红的,咱们就可以拜天地、入洞” 最后一个“房”字,吞没在了热情的吻里。 少顷,两人从门口的墙边纠缠到了床上,直到阮舒感觉马上要窒息时,傅令元离开了她的唇,单手支着脑袋侧身看她:“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体比以前敏感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带着茧子的手尚在她的腰间游荡。 阮舒喘着气,没有回应他。 傅令元轻捏了一把。 因为痒,阮舒颤了颤身体。 傅令元俯下脸来,抵着她的鼻尖轻笑,眸光有点亮:“傅太太的反应我很满意。” 阮舒微抿一下唇,依旧不吭声,算是默认。 傅令元微眯起眸子,手指触上她的棉衣斜襟上的盘扣。 阮舒不动,静默地与他对视。 傅令元的手指在盘扣上捏了两下,却是并未继续,翻身从她身上爬起,下床,站在床边对她伸出手。 阮舒与他的手掌交握,借着他的力从床上起来。 傅令元帮她一起理她凌乱的衣服和碎发,问:“有东西需要收拾么” “怎么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 阮舒微顿:“去哪里回海城么” 傅令元抠了一下她的被他吸得红红的嘴唇:“去住酒店。” 080、陪我 800钻加更完毕 阮舒怔了怔。虽然他的口吻暧昧,但她的第一反应根本没往暧昧想,反而肃起神色:“是不是你爷爷对你下了什么命令” 其实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体现,可不是为何,她隐约察觉他似乎是着急要离开老宅。 “听清梨说你跪祠堂了”她的手掌往他的后背摸了摸,“又挨打了么”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斜斜扬起唇角:“傅太太是在关心我” “是。” 她毫不犹豫的坦然承认令傅令元略微意外。 但听她下一句补充解释:“你是我的甲方,甲方的安危关系着乙方的利益,我关心你是应该的。” 傅令元脸上的笑容犹在。眸色却不经意深两分。 阮舒眸光清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三哥,希望三哥给我一个答案。” “你先问问看,我再考虑答不答。”口吻听似闲散。话语却是谨慎。 “好。”阮舒神色微凛,“你娶我,是不是为了故意和你家里人作对” 傅令元收敛半分笑意:“为什么会这么想” 阮舒抿抿唇,稍一忖,干脆将平日心照不宣的试探直白地摊到明面上来。 “我很确定,三哥找我契约结婚。不是单纯地为了我的身体。在和我结婚前,你肯定已经想到会遭到家里人的强烈反对。我们之间既然并不存在坚定不移的爱情,你却不惜和家人反目,也要维持和我的婚姻。更加说明你别有所图。” “清梨告诉我,但凡你做的事情,你父亲都会挑刺。你爷爷也告诉我,你和你父亲的龃龉存在已久。所以我暂时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这个。” “你需要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当你的太太,从而气到你家人。” “请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阮舒目光笔直地注视傅令元:“三哥放心,这个答案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交易的继续。相反,假如你对我坦白,我能够更好地配合你演戏。” “不干不净的女人”傅令元唇角弯出讥嘲,“傅太太真是对自己丝毫不吝啬,连这样的字眼都用在自己的身上。” 阮舒轻蹙眉头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傅令元唇角的那抹讥嘲却是更甚:“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坚定不移的爱情”他骤然执住她的下颔。力道比平日要大些,“傅太太,我说过很多次,我对你倾心已久。怎么这个理由你不信,非得要认为我是故意拿婚姻来气我的家人呢” 阮舒凉薄地笑一下,拂开他的手:“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如果三哥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三哥,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你、心、悦、我。” 最后四个字,她每说一个字。顿一下,同时手指在他的心口戳一下。 傅令元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覆在他的心脏的位置。 阮舒清晰地感受到它强有力的跳动。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我说过。傅太太可以走进来亲自看一看。可是你却从一开始就抗拒靠近。” 凝注他认真的表情,阮舒的心神恍了一秒,很快她笑出声。 “不好意思。三哥,是我不对,先愚蠢地挑起话,甲方做事的原因,没有告诉乙方的必要。”她抽回手,耸耸肩。“三哥稍等,我收拾两件衣服。” 刚刚两人的对话分明陷入一个幼稚的怪圈。明明彼此不信任,非得在嘴皮子上试图说服对方。各执一词又针锋对麦芒,却依旧在问题的边缘绕圈子。 她不会消除对他的疑虑。 他不会完全对她坦诚。 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都不会主动迈出信任的那一步。 她一时傻了吧,无端端地问什么问题。 心下暗暗自嘲。阮舒走向衣柜。 傅令元微眯一下眸子,转身走出房间。 不多时,阮舒换回自己被带来荣城那日所穿的衣服出来院里。 傅令元正斜靠在廊下柱子吞云吐雾。 “三哥。可以走了。” 傅令元闻声捻灭烟头,丢掉,扭过头来。冷不丁发现阮舒的脖子上围着那条他在游乐场买给她的那条围巾。 醒目的大红色。 厚厚长长的,几乎遮去她的半张脸,衬得她的脸益发地小。 “很难得。它重获傅太太的宠幸。”傅令元似笑非笑。 阮舒缩缩脖子,握紧手心放进衣服口袋里:“不宠幸它,我会冻死的。” 傅令元极淡地勾一下唇,从风衣兜里掏出她被没收的手机递还给她:“收好。” “谢谢三哥。”阮舒长长舒一口气,连忙摁开了手机密码锁,“我得先给秘书和李茂都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们” 语音未落。手机瞬间又被傅令元夺走:“没什么好打的。放心,公司里有人盯着。就算没了你,公司该怎么运作还是继续怎么运作。不会出问题的。” 阮舒蹙眉:“可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和他们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傅令元把她的手机重新塞回他的衣兜里,“正式通知你,你现在是休假状态。不能接触任何与工作相关的事。”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他故意顿了顿,眼底含笑:“陪我。” 阮舒垂眸瞥一眼他的衣兜,抿抿唇,没吭气。 “正好当作我们的蜜月。”傅令元一把揽上她的肩,“走吧,傅太太,我们去开,房。” 阮舒:“” 一路往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傅母和傅清梨。 两人正从外面迎接进来一位客人。 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女人。短发,长靴,羽绒衣。身形高挑苗条。肤色略黑,有一双英气勃勃的眉毛和一对清亮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漂亮得很有味道。 见到傅令元,对方的目光瞬间又亮了两分,忽然就朝他的面门挥出一记的拳头。 傅令元带了阮舒一把,将她推开两步远。随即扣住那个女人的手腕,制止她的攻击。 那个女人顺势转了身,后背撞上傅令元的胸膛。往后压。 傅令元皱了下眉,抓住她的两条手臂,齐齐反扣在她腰后,旋即推开她的身体。 那个女人的脚打算去勾傅令元的小腿。 傅令元一点不怜香惜玉地踹开。 那个女人顿时一个踉跄朝前扑,不过下盘稳,及时定住了身形。扭回头,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狼狈和怒意,反而冲傅令元明朗地笑:“你果真回来了。” 081、我是傅三的妻子 傅母对傅令元蹙眉:“褚翘是女孩子,你怎么不让着她点” “傅妈妈,我没事我没事,我哪里是那么不经打的人况且他并没有下重手。”褚翘笑眯眯地解释,大有为傅令元辩护的意思。 傅母淡笑嗔责:“你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见面就开打。” “我们本就是不打不相识。喂。傅三,”褚翘向傅令元求证。“你说是不是” 傅令元双手抱臂:“没见过比你爱和男人打架的女人了。” 他其实眸光淡淡,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可这句话本身,已然体现出与对方的熟悉。再联系傅母的话。不难猜测出,多半是他的“青梅”。 阮舒默默地在心底做出判断。 褚翘挑抬起手肘撞了撞他的肩:“嘁,你能说点好听的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好歹我是你未婚妻啊喂。” 未婚妻 阮舒狭长的凤目霎时眯一下,极轻的,微不可察的。 傅清梨瞅瞅褚翘,再瞅瞅阮舒,有点替傅令元紧张,适时地插话:“妈。翘姐,外面好冷啊,我们快进去吧~” “怎么不多穿点”傅母捂了捂傅清梨的手,发现确实冰凉,点头附和,“那快进去。” 转眸她看向傅令元:“褚翘难得来一趟。你们俩好好叙叙旧。” 傅令元笑笑:“妈,不好意思。再说吧。”继而朝阮舒扬了扬下巴,“我和阮阮要走了。” 褚翘自然先前就发现阮舒的存在。只是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蓦然对视上她清清冷冷的眸光。 “这位是”她眼神探询。 傅母如常含笑着。给褚翘介绍道:“这位是阮小姐。” 极其简单的介绍。没有再加其他的叙述词。 “阮小姐”褚翘的目光在阮舒和傅令元之间徘徊,显然察觉出些许味儿。 傅令元忽而对阮舒伸出手,湛黑的眸子凝注她,嘴角极淡地勾着,却并未说任何的话。 阮舒稍垂视线,落于他宽厚的大手上。手指微微曲。骨节分明,掌心脉络清晰。间或薄茧的轮廓。 如果她不接,他会是什么反应 阮舒忽地想。不自觉微弯唇角。再抬眸时,她换上灿然的笑容。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傅令元握住。 来自他掌心的熨烫即刻将她包围,好像透进了皮肤里。 阮舒亦反手握住。自然而然地重新站回傅令元的身边。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瞬间,傅清梨不知其他人作何感受,但她总觉得一股无法具体描述的和谐在三哥三嫂之间蔓延开。 阮舒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别了绺发丝至耳后,紧接着含笑迎上褚翘的目光。礼貌地问候:“你好。我是傅三的妻子。” 褚翘应声愣怔从傅母和傅令元各自的态度,她料想阮舒十有**是傅令元擅自带回来的新欢或女友。唯独没想过会是妻子。 已经结婚了 诧异之余,她并未失态。很快作恍然状:“原来如此。” 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滞留一秒,转眸她瞟向傅令元。 傅令元却在偏头看阮舒。 褚翘饶有趣味地勾了下唇。 “三哥,你刚刚说要走。是要和三嫂去哪里”傅清梨狐疑出声既然已经介绍开了,她便也不避讳在褚翘的面前直接称呼阮舒为“三嫂”。 傅令元稀疏平常道:“阮阮打扰爷爷有几天。是时候告辞。至于去哪儿” 他稍顿了顿,淡淡一笑:“那就是我们夫妻俩自己的事。” 口吻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子的客套。 傅清梨有点难过,小声嘀咕:“什么打扰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家”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 “不好意思。妈,”傅令元温和地打断傅母。笑笑,“我和阮阮就不和你们一起过年了。我们俩刚结婚,正好蜜月期还没过。既然来了荣城,我打算带她到处玩一玩。所以,得麻烦你一会儿进去,顺便帮我向爷爷道个歉。” 傅清梨替他担心:“可是三哥你这样,爸那边” “让他走。”说曹操,曹操沉沉的嗓音便传出。 傅丞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双手负背而立,表情一惯地严肃。 傅令元对傅母和傅清梨耸耸肩:“爸都同意让我走了。” “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傅丞再次发话。 一语出,傅母和傅清梨的神情皆微微变化。 傅母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重秉笑意,走向傅丞:“年轻人喜欢二人世界,喜欢浪漫。你就随他去。” 傅丞却是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你以后再也不是我们傅家的人。” 一句话,震得傅母和傅清梨愈发失色。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傅令元漠然与傅丞对视,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时间,在场无人吭气,气氛仿佛陷入冰凌丛生的境地里。 阮舒的手亦不由自主地握紧傅令元一分。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还能分出心思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回应她,好似安抚一般。 下一秒便听傅令元反问傅丞:“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喽” 傅丞自鼻子里重重地一哼:“你不是本来就不稀罕” 傅令元斜斜地勾起唇角:“是挺不稀罕的。” “不稀罕,就干脆断个干净。”傅丞眸光冷冷,“随便你爱娶谁娶谁,随便你爱上哪上哪,你所做的任何事情,和我们傅家再无瓜葛。你在外面是死是活,我们都不再管你。你也别想再妄图傅家的庇荫” “老爷”傅母终于忍不住出声。 然而未及她劝阻什么,傅令元已率先点头:“好。” 傅丞脸色阴郁。 傅令元握紧阮舒的手,转身大步朝外走。 掠过神色复杂的傅母,掠过眼眶发红的傅清梨,掠过因无意碰上父子决裂场面而满脸惊诧的褚翘。 旧式的大木门。门槛高高的,足到人的小腿。 跟随他跨出去的一刻,阮舒听见身后传出傅清梨低低的哭腔:“三哥” 082、藏污纳垢 阮舒心尖微颤,偏头看傅令元。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很冷,眼底更是像铺了一层霜。 除了傅清梨,却并没有其他人再出过声。 而傅令元拉着她,最终头也不回。 两人过了桥,回到小河对岸。 他的黑色吉普停靠在路边,车身上留有残雪融水的水渍痕迹,令黑色的车身显得斑驳。车底下压着的一部分地面。尚有一小块的薄薄的雪。 白白净净的。 看似与旁侧人行道上肮脏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谁也不知它覆盖之下的藏污纳垢。 坐上车后,傅令元很快发动车子,迅速开离。 驶出好长一段路。他毫无预兆地靠边停。 “稍等我,抽根烟。” 他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按下了四面的车窗。 原本温暖的车厢,没两秒就被寒意所占据,脸上蓦然冰冰凉凉的。 阮舒不说话,陪着他一起沉默。 傅令元的视线是落在外面的,一只手曲着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烟卷。 阮舒歪着脑袋看他。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和狂风中颤抖的树木。 他的胸膛因呼吸微微起伏着。抬起手。他深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呼出来,分明是呼气的动作,嘴唇却微微抿着,克制而隐忍。 烟雾一点点溢出,弥漫在他的脸庞边。 隔着袅袅的烟雾和昏暗的天光,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心头微顿,阮舒倏地伸手,从他的手指间夺过香烟。 傅令元扭头看她。 但见阮舒将烟卷转了个方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滤嘴上尚沾着他的唾液,微湿。她只吸了半口就被浓烈的烟草呛到,猛咳了好几声。咳完后又继续吸了一口。这一回强忍着没咳嗽,嘴里全是辛辣刺激,舌头都发了麻。 瞅着她的眉头快要深拧成小山丘,傅令元将烟从她手中重新抽回来:“干什么” 阮舒的手指摁到喉咙上,压着辛辣,回答:“想尝尝看什么味道呗。” 傅令元不禁失笑:“感觉如何” “三哥看我的表情觉得呢”阮舒往下捺了捺嘴角,彰显出她的不喜。旋即,她从副驾驶座上稍站起,扭身到车后座掏了两下。掏出一瓶矿泉水,然后重新坐回。 熟门熟路的。 傅令元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她之所以知道车后座备有矿泉水,是因为上一回在跨海大桥的车子里,他曾拿过一瓶给她漱口。 此时她也在漱口。 含了两口水在嘴里。腮帮顿时鼓鼓的。随着她漱口的动作,腮帮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塌陷。 就好像那天在车里,她含着他的。慢慢地吞吐啃咬一般。 小腹处不禁升上来一股燥热。 傅令元微微眯起眼,伸出手指正准备触碰她的脸颊。 阮舒倾身到车窗口,吐掉嘴里的水。 冷风袭来,她被灌了个通透,牙齿微微打颤,禁不住抖了下身体。 “很冷”傅令元第一时间询问。 阮舒摇头否认并没有很冷,只是风来得太突然。 傅令元却已倾身过来,帮她把围巾绕得再紧些,并往上拉了拉。挡住她更多的脸,继而帮她裹了裹她身上的呢子大衣,皱眉:“确实穿太少了。” 阮舒直直盯着傅令元的表情。 傅令元很快察觉。与她对视,好奇:“怎么了” 阮舒往下拉低围巾,以便呼吸顺畅:“你没关系么” “什么有没有关系”傅令元似是不解。 阮舒略一迟疑。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下好了,我成了红颜祸水。让你们父子俩反目成仇。罪过真是太大了。” 傅令元挑起眉尾,一只手掌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刚润了水色的唇上轻轻摩挲两下。别具深意:“傅太太既然知道自己罪过大,是不是该好好补偿我的损失” 阮舒扬唇笑:“可三哥也得补偿我的损失。” “嗯” “唔”阮舒驻着下颔,“首先,三哥没有事先告诉我,有一个未婚妻需要解决。” 傅令元轻笑:“傅太太如果是在吃醋,我只能认错。现在就跟你坦诚她的由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打住。”阮舒竖起手掌,蹙眉,“三哥可别故意模糊重点。我的重点是。临场反应能力,是很费精力很费脑力的。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三哥要求增补一条协议,那就是以后要我配合。最好预先给我透个底。” “突发状况,如何预先透底”傅令元摊摊手,随即道,“当然,傅太太若是想借此机会了解我的一切,那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舒:“” 傅令元的手指从她的脸颊转到她的耳珠上。捏了捏,夸赞:“傅太太反应得很好。” 不知怎的,阮舒有点不自在,稍敛思绪后,明媚地笑:“履行乙方的职责,应该的。” 傅令元的手指滞了滞。 阮舒接着列举:“还有第二。” 傅令元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三哥若以后真不再是傅家的人。就代表无法再用傅家的影响力,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么原本协议里的一部分内容就无效了。是不是该以其它的方式补偿” 傅令元却是反问:“所以在你眼里,我失去了傅家的庇荫。就等于失去了能够帮到你的能力” “我不知道。”阮舒故作无知地笑了笑,“反正目前看来,三哥的利用价值大大减小了,不是么” “以其它方式补偿是么那很简单。”傅令元摸了摸下巴,似是想到了什么,倾身,凑到她耳边,沉磁的嗓音携着呼吸吹在她的耳廓上:“我以后在床上多使些劲” “”阮舒舔舔唇,“我在和三哥聊正事。” “我聊的难道不是正事么傅太太别忘记了,治疗你的身体,在协议上是我的职责。” 傅令元有理有据,阮舒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脖子上,声音尚在她的耳边萦绕:“既然你要求赔偿,那自然可以从现有的条款开始赔” 083、逃不过坦诚相见 脖子被他的指尖挠得痒痒的。 阮舒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抵在他的胸膛轻轻推搡他:“三哥,这里可不是索赔的好场所。” 停车的路段并不偏僻,此时车上的窗户尽数敞开,无论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是行人,都能将他们的举动看进眼里。 傅令元的舌尖似有若无地舔了下她的耳珠,低低沉沉地笑:“闹市之中旁若无人地公然纵情,有没有感觉很刺激” 阮舒:“” 傅令元显然只是开玩笑。很快他坐直身体,将四面的车窗全部关好,重新启动车子。 却并没有直接开去找酒店,而是去了商场。 走进女装店,店员立即热情地笑脸迎上来:“请问二位需要什么” 傅令元的目光从一排排的衣服上扫过去,停在一件豆绿色的羽绒服上,伸出手指了指:“那件,找出合适我太太的号码。” 阮舒这才确认,他是要给她买衣服。 店员笑容满面地捧过来羽绒服,游说:“先生的眼光真好。这件羽绒服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非常地轻薄透气,穿起来一点儿都不显臃肿。” “三哥这是又要彰显自己的财力”阮舒笑。 傅令元在店里的沙发落座,双腿交叠:“傅太太别像以前那样不给我为你付款的机会就好。” 一下便反应,他所指的是有一次她撞见他陪小花旦买衣服,当时他想帮她一块付款,却被她拒绝。倒是未曾料想原来自己记得挺清楚。收敛心绪。阮舒带上羽绒服,进去试衣间。 待她出来,店员马上目露惊艳地围上来,赞不绝口:“太太您的肤色白。最能撑起这种颜色了,穿着真漂亮。” 阮舒随意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豆绿确实很衬肤色。束腰的设计减弱了羽绒服的臃肿感,腰线部位点缀着蓬松的米白色欧根纱,添了点仙气。 她犹豫。好看是挺好看的,但颜色和款式均是她从未尝试过的。稍微娇艳了些。 “不喜欢”傅令元通过镜子看她。 “三哥觉得呢”阮舒反问。 傅令元微眯一下眸子,手里在掏烟盒。 她以往的风格素来讲究干脆利落简洁大方,偏爱冷色系,使得她的气质更显沉稳清雅。现在身上的这件,颜色俏丽,款式明快,倒令她活泼不多,不若平时清冷。 “傅太太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不走心的回应。 他又塞了根烟卷到嘴里,但是没有点燃。 瞟过他没有什么弧度的唇线,阮舒感觉他明显不如平常有说话的**,便不勉强找他搭话。 羽绒服既然已经试过,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再重新挑过。哪知道。等她再从试衣间里出来,傅令元又指了一件更娇艳更俏丽的羽绒服给她。 店员立马捧到阮舒面前。 豆沙粉。娇美的公主风。 阮舒的眼皮抽了一下:“三哥,这种年轻小姑娘的颜色穿我身上,太装嫩了。” 傅令元唇角一挑:“你难道不是年轻小姑娘” “三哥是想我礼尚往来夸你一句年轻小伙子”阮舒扬眉,转身就走向另一排的衣架,给自己换了件银白色的棉衣。 傅令元不予置评,像是默认随她去。 除了这两件外套,阮舒又给自己挑了两条舒适的裤子和一双休闲鞋。 最终出来,阮舒从头到脚换了身装备,不用再因为冷而畏缩手脚,连心情都比先前舒畅。 傅令元拿眼角余光瞥她一眼,淡淡笑笑。 离开商场后。车子径直行往温泉酒店。 没想到这种时候,酒店的客人依旧很多。 傅令元拿了阮舒的身份证,排在队伍里办理入住。 阮舒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等他,下意识地就想拿手机出来消磨时间。结果摸了个空,才记起自己的手机被傅令元没收。 东张西望两眼,她锁定书刊架上的杂志,倾身过去取来一本。 坐回身时。身边的座位坐了个正在讲电话的男人。 因为她把自己的服装袋一起放在沙发上了,占据一部分旁边的座位,那个男人坐下时可能没太注意,将其中一个服装袋碰掉到地上。 阮舒弯腰去捡。那男人同时也弯腰打算捡,两人的手指在服装袋上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男人从讲电话当中抽出空隙向她道歉。 阮舒条件反射地抬眸。看清他的脸时,“没关系”三个字蓦然堵在喉咙里。 对方似毫无察觉她的异常,礼貌地对她笑笑,将服装袋提起,交还到她的手上,旋即起身,讲着电话走开了。 阮舒神色凝重。站起身,循着他的背影跟上去几步,恰好碰上从前台回来的傅令元。 “怎么了” 透过玻璃,见到那个男人走出到酒店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阮舒收回视线,回答傅令元:“我看到那个人了。被车队围堵那天,坐在车里对我见死不救的那个人。” 傅令元眉心倏地凛起:“他” 阮舒敏锐察觉他的神情:“三哥知道是谁了” 那天他说把事情交给他处理之后,她倒是确实忘记追问他后续。 “三哥已经查出结果了是么” 傅令元淡淡地“嗯”一声,帮她拎起沙发上的服装袋,一手虚扶在她的腰上,嗓音沉沉:“一会儿再跟你细说,我们先去上去。” 房卡刷进客房里后。阮舒才发现他订的是情趣房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傅令元。 傅令元的注意力却不在此,表情微凝,将服装袋放到桌上后,对她示意了一下手机,径直走出房间,到落地窗外的晒台上,拨通电话。 栗青很快接起:“老大。” “你们现在在哪” “我和十三已经进来酒店大堂了,另外几个兄弟分别安排在外面。” 傅令元默了一默。叮嘱:“留点心。你嫂子刚刚看到陈青洲了。” “他怎么会在荣城”栗青想到了什么,语音不禁肃起,“老大,他不会是上次没害成嫂子。这回又” “应该不是冲我来的。我大概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傅令元嗤声,转身,透过落地窗不经意扫见那抹豆绿色的身影,他唇角微勾。最后对栗青吩咐,“你去查一查,陈青洲是不是也住这里。” “” 房间里,阮舒四处走走打了个转。 整体格调倒是一点儿不色-情,气氛布置得挺浪漫的。若非注意到作为装饰摆放在各处的情趣物件,她只会当做是普通的情侣套房。 很大的一个套房,分为三进,贯穿式的设计,全都没有用门隔开。 第一进只有一个白色的大浴缸。浴缸内壁有些凹凸不平的设计。浴缸的斜前方墙上挂有电视机,浴缸的正面则正对着落地窗和晒台。 第二进只有沙发和茶几桌。 第三进则是床和衣柜。 阮舒站在第三进的中央往第一进的大浴缸望去。 一览无余。 在这个房间里无论哪个角落,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和同屋的人坦诚相见。就连唯一单独隔开的洗手间。也是玻璃。 真是一切为情趣服务 阮舒笑笑,坐到床边,伸手进包里摸了摸夹层那盒药还在。庆幸之前因为犯懒,一直搁里头没拿出来过。 确认之后。她瞬间感觉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正打算起身,摸到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阮舒随手抓起来,却是一大把的杜蕾斯。 各种类型的都有。 阮舒的视线定在掺杂其中的一瓶东西上。 醒目的女性二字。 略一眯眼,她伸手将它拿起来。 傅令元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这时从头顶散下来:“傅太太还是对这些情趣用品念念不忘” 阮舒应声抬眸。 傅令元从她的手里将瓶子取走,仔细看上面的标签,不禁挑眉。 赶在他调侃她之前,阮舒率先璀然地笑:“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是有无数的男女性生活不和谐。否则也不用设计出这么的产品。能生产出来在市场上的,必然都是有需求的。” 傅令元却不让阮舒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俯低身体,双手自她的身体两侧按在床上,靠近她:“都前期磨合这么久了,傅太太貌似还是怀疑我的能力。” 阮舒往后稍仰身,与他的鼻尖隔开些距离,唇角微弯:“不是怀疑三哥的能力,而是不相信我自己的身体反应。房间里既然有这些东西,紧要关头。其实不妨可以试试。” “傅太太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不会让傅太太高-潮不起来的。”傅令元斜斜勾唇,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我安排了其他节目给傅太太。” “噢”阮舒表现出一脸的兴趣。 傅令元站直身体,将她一并从床边拉着站回到地上,帮她捋了绺碎发到耳朵后:“如果不需要休息,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阮舒点头,连要去哪儿都没问。 傅令元牵起她的手,轻轻掂了两下。 两人上来这一趟,仅仅参观了下房间,放下东西,便又重新下楼。 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外头站着两个人。 084、利益争夺的底层牺牲品 “老大,阮姐。”栗青和赵十三齐齐出声问候。 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阮舒心下微顿。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赵十三,他不仅瘦了,而且黑了,黑瘦之后,面容轮廓深了些许,少了一些原先的憨厚感。 不知是不是被她盯得太久,赵十三低垂脑袋。显得异常不自在。 栗青拍了拍赵十三的肩膀,对阮舒嬉笑:“阮姐,你别吓十三了。因为我们当初第一次碰面时他打过阮姐你,如今每次一见阮姐就会紧张。阮姐再多看他两眼,他迟早会被你吓死的。” 闻言,阮舒总算明白,为何之前每次见赵十三,都感觉他怪怪的。 “我有这么可怕嘛。”阮舒笑着自我调侃着,心里头清楚,真正对赵十三具有威慑的人其实是傅令元,转口她问:“之前怎么没看见你们俩” 栗青看了傅令元一眼,才笑着回答阮舒:“老大和阮姐你度蜜月,我和十三自然要透明人,哈哈哈哈。” 既然透明人,那现在怎么又出现了阮舒心思又转。 栗青的下一句话正好解答她的疑问:“老大和阮姐你偶尔总是需要帮忙跑腿的人,所以我和十三适当的时候会当会儿电灯泡。” 阮舒微微颔首。作恍然状,心下却揣测到,他们俩恐怕是从一开始就随着傅令元来的荣城,只不过没现身。 “老大。车子在外头等着了。”赵十三提醒。 傅令元牵起阮舒的手:“走吧。” 栗青并没有跟上来,只有赵十三和他们一起,帮他们开车。 路上,傅令元依旧没怎么说话,目光望向窗外,手里捏着他的手机,在膝盖上有意无意地来回转动,像是在等什么信息。 阮舒盯了一会儿,把手摊到他面前:“三哥,能把我的手机还我了吗” 傅令元扭回头来:“又心痒痒你的公司了” 阮舒瞳仁微敛,脸上依旧带笑:“我只是无聊。” 傅令元蓦然伸过手臂,揽上她的肩膀,让她靠到他的身上:“休假的意思,就是全身心无聊。” 阮舒哧一声,不与他争辩,想起来问:“三哥刚刚不是说要告诉我先前我被摩托车车队围堵的调查结果” “嗯”傅令元不明意味地拖了个长音。 阮舒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腔上。清楚地感受到他发声时胸腔的轻微震动。 “其实是冲我来的。”傅令元给出答案。 阮舒拧眉沉吟,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那个男人是你的仇家” 傅令元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起:“记得我跟你说过,陈家的那个儿子回来了” 阮舒忖一秒,明白过来:“他就是” 随即她进一步反应:“所以归根结底是冲陆家来的啊。” 傅令元笑笑,算是默认她的答案。 阮舒有点嘲讽地嘀咕:“我险些成了你们利益争夺的底层牺牲品。” “底层牺牲品”傅令元轻笑,“打蛇打七寸,人家都知你是我傅三的软肋。” 软肋唇齿间默默重复这个词,阮舒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是软肋,还是火力的直接攻击点 她沉默得太久,傅令元出声:“怎么” 阮舒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指头轻轻地绕圈划了两下。笑答:“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感动。” 不等傅令元接话,她立马转开话题,向他确认一件事:“三哥是要帮陆家父子的人” 这个问题傅令元并未敷衍回避,点头。并说:“是。” 阮舒吁一口气:“那就简单多了。” “什么简单多了” 阮舒勾唇笑:“你若和陆家父子也不是同一阵营。那我这根软肋,岂不是要和你一起两面三刀被夹三明治” 很快她补充:“当然,没有永远的朋友。三哥的野心那么大,要当海上霸主。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和陆家父子也存在利益冲突” 未及她说完,傅令元倏地勾起她的下巴,令她仰头对他对视上,眸底似染了陈墨般黑沉沉地凝注着她。竖起食指于她的唇上,压了压:“傅太太的联想太丰富。过枉,得矫正。” 阮舒以为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却听他似笑非笑说:“等你知道我和陆家父子是什么关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和陆家父子的关系阮舒眸光轻闪,旋即绽开笑意:“三哥的秘密有点多。” “算不得什么秘密。”傅令元收回手指,又坐回先前的姿势,视线转到车窗外。有点突兀地终止了话题。 没多久,车里有手机震动的声音。然而并未来自傅令元,而是正在开车的赵十三。 他将挂在脖子上的耳麦塞到耳朵里,“嗯”了一声后挂断。然后说:“老大,我们现在去庄园。” 现在去庄园,也就是说,原本要去的地方不是那里。如今临时改变了地方。阮舒默默剖析讯息。 傅令元尚在膝盖上转动的手机滞了了一秒,随即勾唇笑:“原来他去那里了” 少顷,车子抵达目的地。入目的是占地广袤的草坪和四周青山绿水环绕。 傅令元领着阮舒径直来到跑马场,不知是默认她会跑马,还是本就知道她会跑马。连问都没有,两人便各自分开去换跑马服。 待阮舒再出来,却未见傅令元的踪影,只剩赵十三在候着,帮忙传话:“阮姐,我们老大碰到两个熟人,现在去了高尔夫球场那边,一会儿寒暄完就回来继续陪阮姐。” 阮舒没多问。只简单地“噢”一声,很无所谓般,并没有被扫了兴致,扭头就去找驯养师挑马。 跑马场的教练一开始还揪着阮舒各种指导。生怕她逞能,一会儿动作不当导致受伤。等阮舒在场上飞奔了好几圈之后,教练再无话可说,默默地去指导陆续来的其他客人。 而阮舒其实跑了这两三圈之后便也就腻了。速度完全减下来。她揪着缰绳控制着马悠哉悠哉地散步,抬手遮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夕阳,眺望于跑马场相对的那边的高尔夫球场的草坪,看到高尔夫球车的旁边站有四五个人影,但看不出里头有没有傅令元。 阮舒收回视线,骑马回了马舍,赵十三竟也招呼不打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她打算将马交还给饲养员。却见马舍门口,一匹高大漂亮的白马正在被饲养员强行往马舍里拉,白马挣扎着缰绳,发出嘶叫。 好不容易将马拉回到马厩,饲养员把装满饲料的搪瓷盆放进去喂它。希望由此安抚它的躁动,结果那白马再次发出高昂的嘶叫,抬起前蹄踹翻了整个搪瓷盆。 对比之下,旁边马厩里的马匹都在乖乖地低头吃饲料。 饲养员似对这种情形已习以为常。转身来接手阮舒的这匹马,牵回马厩。 阮舒尚留白马面前,凑带围栏上的名牌,看这匹马的信息。 果然,是别人寄养在这里的,难怪方才饲养员一副打不得骂不得的无奈表情。 此时白马已不复方才那般躁动,兀自在马厩里打了两个转。发现阮舒的存在,它从围栏上方探出脑袋,甩了甩尾巴,又打了个响鼻。 阮舒只干干站着和它对视。 耳畔在这时传入一把男人的嗓音:“你可以摸摸它。” 阮舒循声望过去。 三十多岁的板寸头男人,样貌英俊,气质儒雅,身上穿着一整套的高尔夫球衫,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阮舒的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阮舒却是心头微绊是他。那个陈家的儿子。 是叫陈青洲 她连忙朝周围扫视一圈,依旧不见赵十三。不过不远处的马厩前有饲养员在喂马。但并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危险。 不想,转回视线,猛然发现陈青洲已走上前来,阮舒神情警惕地往后退去。 然而陈青洲根本就没理她,而是对白马伸出了手。 未及他碰上白马,白马先主动地探长自己的脖子,让陈青洲摸上它。 陈青洲伸手另外一只手到白马的嘴边。手心里躺着一颗糖,白马似乎很喜欢,埋头舔。 阮舒扭头便要离开。 陈青洲的声音再度传出:“阮小姐可一切安好” 阮舒站在老远的距离,稍顿脚步,目光微惑地望向他:“请问,我们认识” 陈青洲闻言也望了过来。 阮舒的目光清清冷冷的。她现在可以确定了,下午在酒店沙发那儿,他的一系列举动都是故意的。否则怎么当时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眼下连名字都叫出来了 可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在这里碰到又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她只想马上去找傅令元。 “噢~是你啊~”阮舒摆出刚反应过来的表情,嘴角挂上笑容,“我们下午在酒店大堂打过照面是吧谢谢你,帮我捡东西。” 她朝他点头致意:“真是巧,又遇上了。你是来打高尔夫的我是来跑马的。我朋友在外面等我,先走一步。” 早在说话的同时,阮舒便在慢慢往后退,语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立马转身,迅速走出马舍。 刚踏到外头,迎面一道影子掠过来。 085、分明是在折磨我 阮舒本能地止步,看清楚来人,紧绷的神经顿松:“三哥。” “没事”傅令元握住阮舒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浓眉折起。 这问话,显然表示他已得知陈青洲在此。阮舒摇摇头,同时耳中捕捉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傅令元的视线望向她后背的方向。 阮舒转回身,站到傅令元的身后。 陈青洲停在两三步远的距离,站定,与傅令元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胶着。 两人的脸上均没有什么表情。 隔数秒,傅令元率先开口:“十三,松手。” 阮舒朝四周扫了扫,才在马舍外不远处,发现了赵十三和一个光头版的赵十三 她稍懵了一下,眨眨眼。重新凝睛。 赵十三的块头已经很大,然而光头版赵十三比赵十三还要壮硕魁梧,且右眼上有一道疤痕,从眉毛划至下眼睑,不用刻意耍狠。就足以令人生怖。 仔仔细细地打量两人的样貌,除了以上区别,长相真的是一样,阮舒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两人看起来静止不动,但手臂纠缠在一起,看得出正在彼此暗暗较劲,面容凶恶,谁也没输谁,貌似不相伯仲,势均力敌。 听闻傅令元的命令。赵十三并没有立马松手。 陈青洲在这时也出了声:“荣一,放人。” 赵十三和那个叫荣一的光头相互瞠目,表情满是不服气,同一时间收回自己的拳头,用劲很大,隔着一段距离,都能依稀听见拳头生风猎猎。 放手后,赵十三走回到傅令元身侧。荣一则走回陈青洲身侧。两人的眼睛依旧在瞪着对方,丝毫不松懈的样子。 “好久不见,令元。”陈青洲淡笑,称呼彰显了他和傅令元之间曾经的熟络,“知道你也在庄园里,特意过来跑马场,想和你叙叙旧。” “不谋而合。”傅令元斜斜勾起唇角,“我也特意去高尔夫球场找你,没料到刚好错过。” “回来有阵子,早想约你,却没时间。”陈青洲口吻温温和和的,像一个老朋友似的。 “可惜这几天也不太巧,我正和我太太度蜜月。”傅令元同样温温和和的,与他寒暄。 陈青洲瞥了眼阮舒,叹息:“没喝上你和弟妹的喜酒,有点遗憾。” “喜酒还没办,不用遗憾。”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角,闲闲散散的。“日后一定请你。” “我等着。”陈青洲笑一下,随即道别,“那就不打扰你和弟妹了。” 傅令元也不明意味地笑一下:“我们回海城再约。” 陈青洲微微颔首,携荣一,与傅令元擦身掠过。 交错过两三步远后,忽听傅令元道:“你等不到她的。” 阮舒听不懂,但陈青洲应声止步。 他没有回头,保持与傅令元背对背,也没有出声,似在等待傅令元的下文。 “我告诉她,你在这里。所以,她今年不会过来庄园的。你可以不用等了。你今天见不到她的。”说这话的时候,傅令元抓起阮舒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手指。 阮舒蹙眉看他,云里雾里的。 傅令元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话头继续对着陈青洲:“礼尚往来,这是你欠我太太的,算是还了。车队的事,就此一笔勾销。” 这句话阮舒有点明白了:陈青洲来庄园是为了见一个人,然而被傅令元破坏了。为了报她被车队围堵的仇 陈青洲沉默数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自己的步子。 傅令元握住阮舒的手,带着她重回马舍里,在马厩里绕了几圈。似在选马。期间兜到过那匹大白马面前,大白马从围栏里探出脑袋,盯着阮舒,像是记得方才短暂的相处。 阮舒不免多看了它两眼。 “喜欢”傅令元倏地问。 “并没有。”阮舒说的是实话。她对任何动物都没有什么感觉。 “这是陈青洲的。” “看出来了。”阮舒并不意外,随即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守在马舍门口的赵十三。好奇:“陈青洲身边的那个荣一,和十三是什么关系” “你自己去问他。” 阮舒:“” 明眼人都瞧得出,十有**是双胞胎。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俩双胞胎怎么就各伺其主了,还是对立的双方。她知道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只是故意不回答她。 不回答就不回答。阮舒抿唇。并未追问,缄默下来。她本就不指望自己能探听他的事情。所以他和陈青洲之间的对话,她虽数处听不懂,但只挑了赵十三的这个不轻不重的来问。 她缄默之后,没几秒,傅令元反而主动道:“十三本名叫荣双,是荣一的弟弟。是同一个师傅训练出的打手。” “他怎么跟的你” “机缘巧合。”似乎并不愿意多加解释。 阮舒问出最重要的问题:“自己的手下和敌人的手下是亲兄弟,你用得放心” 傅令元霎时滞住身形,瞍她:“很高兴傅太太关心我的安危。” 阮舒款款而笑:“我说过,我怕死。现在我是你的女人。和你在同一条船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你连累的。我不得不多留心眼。” 傅令元饶有兴味儿地笑笑,只用一句话回应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转瞬,他便指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和一匹纯黑色的马道:“一起跑个马。” 阮舒摇摇头:“三哥去吧。我刚刚已经跑过了。” “傅太太是在怪我刚刚没陪你” “我只是有点累了。” 傅令元眉峰轻挑。并未勉强她,招手将驯养师召过来,牵出那匹黑马。 一并出了马舍,阮舒正打算走到一边休息,手臂忽然被傅令元握住。 “上去。”他冲马背扬扬下巴。 阮舒不解。 傅令元已推搡着她让她上马:“陪我。” 很快又补充一句:“不会让你累着的。” 没两秒,等傅令元也骑到马背上来坐在她身后,阮舒才明白他这句话意思。 马鞍显然被换了,变成可容纳双人骑的。傅令元坐上来后,空隙完全没了。他的手臂自后面从她的身体两侧绕到前面来,握住缰绳,将她整个人拢在他的怀中,胸膛贴在她的后背。 阮舒挺直腰板,略微有点不自在。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的臋部因为两人紧密的距离而硌着他的那啥啥,传来十分明显的触感。 傅令元驱着马慢悠悠地走。带起两人身体的晃动,触感在晃动中益发明显。 彼此安静着没说话,使得阮舒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只能集中在那触感上。少顷,她舔舔唇,含笑建议:“三哥,你还是把我放下去吧。两个人坐马上太重了,只能这样慢慢地走,影响你跑马的兴致。” “谁说只能这样慢慢地走”傅令元反问,口吻里蕴着丝别有意味。没等阮舒琢磨这丝别有意味,便听他笑道,“现在就快给你看。” 话落,他猛地挥起马鞭,马儿立即扬蹄飞奔。 阮舒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往后仰身进一步贴进他的怀抱,以防止自己身体不稳。速度的加快。导致身体的颠簸更加剧烈,臋上与他的碰撞随之也亲密至极。触感不仅热烫,而且她贴身感受着它在硬度上的变化。 傅令元的双臂缩紧,拢得她很紧,声音通过风吹进她的耳朵里:“这样的速度。傅太太满意吗” 阮舒:“” 就这样跑了两三圈,傅令元揪紧缰绳,令速度重新慢下来,恢复一开始那般慢悠悠。 阮舒的脊背发僵,一动不动的。 傅令元将下颔抵在她的肩上。气息有点喘,呼吸有点重:“哪里是在调戏你,分明是在折磨我自己。” 他凑近她耳朵轻轻地笑:“好想把你转过身来,我们面对面,真枪实弹地体验一次。” 阮舒:“” 当然。他只是玩笑。 又晃悠了一会儿,马儿踱步回马舍前。傅令元率先下马,来自他周身的气息却并未因此完全被带走。 下马后,他站在地上,微微仰头。面容带笑,对她伸出手。 阮舒坐在马上盯了他一会儿。 “怎么”傅令元挑眉,“傅太太还没尽兴。” 阮舒:“” 扶住马鞍,踩着马镫,她自己下了马,同时瞥他一眼,隐隐蕴有衅意。 傅令元笑笑,收回滞空的手,转而拉住缰绳,牵着马交给驯养员。 阮舒感觉有点热。摘掉帽子。帽檐不小心将扎在头发上的皮筋一并扯下来。 傅令元交接完马转回身来时,正见她一头及肩的黑发柔顺地披散下来。 风迎面吹拂,发丝飘动。清隽的眉眼间神色如一惯的清淡,额头上却残留细细的汗珠,白净的脸颊亦有淡淡的红晕,难得地有点小女人的味道。 他眸光深深地凝注,眸色不自觉深了两度。 阮舒弯腰从地上捡起皮筋,正准备重新扎好头发。 脖颈上忽然有指腹薄茧扫过皮肤的触感。 “不用扎了。” 阮舒应声扭头。 傅令元在捋她的头发,五根手指她的发丝间穿行:“再留长点吧。” “三哥想要多长”阮舒浅浅地笑。 傅令元的指尖在她的发尾绕了绕:“多长都好。” “好啊。”阮舒满口答应,“以后契约结束,我自己还能剪了卖钱。” 傅令元似笑非笑:“傅太太无处不精打细算。” “谢三哥夸奖。”阮舒勾勾唇,举步就走去换衣服。 头发因为她的远离从他的指间滑落。 傅令元收回手,抄进兜里,凝定她的背影。 一旁的赵十三接完一通电话后,走上前汇报:“老大,确认陈青洲已经离开庄园。” 傅令元点头:“那我们也可以走了。” 从跑马场出来,在庄园的活动好像就此结束。阮舒已基本确认傅令元是为了陈青洲才临时转来的这里,所以没有多问,只管跟着他离开。 到停车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准备坐上去,却发现车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086、控制烟瘾的其他办法 阮舒愣了愣,退出去一步,确认自己并没有上错车。再看回车里,另一边车门,傅令元已坐上了车,未见任何的异样。 明白过来是自己人,阮舒坐上车。 “他走了”那女人开口。问话对象是傅令元。 傅令元颔首。 那女人沉默数秒,扯开看似轻松的笑意。往椅座背靠:“走了就好” 四个字,像庆幸,又像有些许惋惜。 傅令元似也听出其中所包含的矛盾情绪,勾了勾唇:“只要他有心,等回海城,你们必然能见到。” 那女人笑一下:“我和他若在荣城以外的地方见到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警察逮捕犯人。” “还有,”她略一顿,“我已经申请调离海城。” “去哪里” “无论哪里,只要不是海城就可以。” “因为他现在回了海城”傅令元的语气有点不屑。 “不仅仅。”那女人偏头看傅令元,“更因为你。” 傅令元挑眉:“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那女人神色肃然,“勿怪爸爸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吗” 傅令元又一次挑眉:“我做什么了” “呵。你就装傻吧你。”那女人沉下脸,“如果我继续留在海城工作,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里,到时我是该逮捕你,还是该放了你” “等到我栽在你手里的那总有一天再说。” 那女人被他稍显狂妄的口吻激怒,一拳挥出就往傅令元的门面砸。 傅令元不躲不闪,那女人的拳头也似计算好一般,将将停在距离傅令元的鼻尖几毫米之外。她忿忿收拳,转眸看向阮舒,脸上的表情已换成友善:“阮舒是吗还没和你打招呼,我是他姐姐。傅清辞。” 傅清辞的话头转移得太快,阮舒原本正当着透明人,把自己屏蔽在他们两人之外,毫无征兆地被问候,她稍反应了一下,才冲傅清辞致意:“你好。我是阮舒。” 其实在傅清辞和傅令元旁若无人地对话期间,她已猜到她就是傅令元那位在缉毒大队工作的姐姐。所以眼下并不意外。 “很早就知道你。上回我爸过生日,令元带你去过我们家对吧那段时间我队里恰好是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回家,没见到面挺可惜的。”傅清辞的视线在阮舒身上扫了两圈,随即微微笑,“听说你们已经领证了恭喜。今天太匆忙,我什么都没准备。等回到海城,我给你们补一份新婚贺礼。” “谢谢。不用那么客气的。”阮舒轻言浅笑。 见她始终客套又疏离的样子。傅清辞也再接不了什么话,所幸车子已靠边停,她同阮舒道了别,下车。 傅令元亦下车送她。 冬天的夜黑得快,河对岸是灯火通明的傅家老宅。 傅清辞行至桥中央,止步,转身。 傅令元亦止步,静默地与傅清辞对视。 良久,傅令元打破沉默:“想说什么,直接说。” 傅清辞犹豫片刻,道:“今天谢谢你帮我。” “一遇上和陈青洲有关的事,你就转性。”傅令元嘲笑之意满满。“跟我客气成这样。” 傅清辞拧眉,显然是不高兴他提陈青洲。 傅令元笑了笑:“其实我不是在帮你。前段时间他刚惹了我,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我和他现在是敌人。” 傅清辞的眉头却是拧得更深,问:“你真的要在那条路上走到黑” 傅令元抿唇。只说:“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我先走了,阮阮还在等我。” 傅清辞压了压心里头的气,上前一步。伸手帮他理他的衣领,顺着话道:“那个阮舒,瞅着她貌似是个挺齐整的女人,不像流言蜚语说得那般不堪。就是待人好像稍微冷淡了点。我姑且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栓住了你。” “既如此。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不为我们想,也要为她想。她是你老婆,要和你过日子的人。你要给人家一个光明的未来。趁现在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快回头吧。” “什么是最坏的地步”傅令元轻笑,“你在缉毒大队工作了这么多年,见过哪一个染了毒瘾的人,能够轻易说回头就回头的我现在就像是这样一个的已经无法回头的人。连爸都觉得我无可救药了。你何苦再来劝我” “至于你所说的为阮阮着想。”他瞥了一眼车子的方向,唇角微弯,“我傅三的女人,是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不问对错地与我共进退,不相离。何况,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只是想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 傅清辞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忽而恍惚。低声喃喃:“为什么你和他一样” 很快,她晃回神,不离中心:“你走上这一步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身后牵连的是整个傅家” “所以最终走到这一步不是吗傅家再宽容,也还是容不下我了。毕竟我身体里另外一半流的是陆家的血,并不是纯正的傅家人。”傅令元扬起唇角笑,“不过也算是好事。我落得轻松自在,再也不用受傅家的束缚。” 傅清辞眸光复杂,默了默,却是捡回先前那句欲言又止:“为什么你和他一样自私你们想的是让别人陪你们共进,而不是你们为了我们,退一步” 傅令元微眯一下眼,不答,反问:“什么是自私双方达不成一致,就必然有一方是自私的吗可是究竟自私的是哪一方,由何判定” 傅清辞默然。 “就你和陈青洲之间的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想明白。真正自私的那个人是你不是他。”傅令元冷笑。“你要求他为你洗手不干。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一旦卸下陈家的身份,他只能像蝼蚁一般任人踩踏。你还指望着他有命和你共度下半生” 傅清辞有点翻脸,语气凌厉:“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现在在说的是你的事情” “ok~那说回我的事情。”傅令元耸耸肩,依她的要求转回话题。“你方才在车里不是问我,如果有一天我栽在你的手里,你是该逮捕我,还是该放了我” 他的眸光黑沉,像染了陈墨一般:“兵贼不两立。就像你当年放弃了陈青洲那样,你尽管继续选择你身为傅家人的信仰和正义,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从此不要拿我当你的弟弟。” 言毕,他转身便走。 “小弟”傅清辞唤了唤他。 傅令元没有回头,更没有任何的停顿。 阮舒正靠在车窗上小憩,忽然便捕捉到开车门的动静。 熟悉的气息携着外面的寒气回到车厢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得还挺用力的。伴着男人微冷的嗓音:“开车。” 阮舒睁眼。 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路灯打了些许进来,勾勒出他的身形。他偏头望向他那一边的车窗外,侧脸隐在光与暗的衔接处,轮廓沉笃。 心头微顿,阮舒张望横亘河面上的那座桥。 车子已开离。 她只来得及匆忙地掠过桥影,隐隐约约好像有个人还站在桥上。 阮舒收回视线,再看回傅令元。 浑身洋溢着疏离感。 和傅清辞发生争执了 一路沉寂无言。 直到半途,红绿灯停车的时候,赵十三大概也是瞧出了傅令元异常的冷,踌躇询问:“老大,我们还是按原定计划去” “不去了,回酒店。”他没让赵十三说完就打断,随即看向阮舒,语气倒是还行,“不好意思傅太太,给你安排的其他节目。我们明天再去。” 阮舒自然不介意,点点头:“无妨。随三哥。” 然而她这句话却好像惹到了他。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无所谓”虽然他嘴角噙笑,但语气有点嘲讽。 阮舒极轻地蹙了下眉,脸上的表情依旧舒缓:“当然不是。还是要看具体什么事。” 傅令元盯着她,很久没说话,再开口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坐过来。” 两人原本各据一边的窗口,中间留空,维持着方才傅清辞还在车上时的状态。 抿抿唇,阮舒照他的要求,挪了挪屁股,坐到他的身边,灿然地笑:“现在三哥满意了” 傅令元的视线凝定在她的脸上,手指蓦然执住她的下巴,勾唇:“不想笑的时候别勉强自己。” “还好。不勉强。” “考你一个问题。” “三哥说。” 傅令元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似笑非笑:“我现在很想抽烟。但是我也想试图控制我的烟瘾。你说,我该用其他什么事情,来代替抽烟” 阮舒狭长的凤目骤然眯起。 087、我们做吧 下一瞬,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温香软玉。 少顷,她离开他,明媚地笑:“这个答案三哥满意了” “不满意。”傅令元丢出三个字,箍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压向自己的胸口,咬上她的唇。 扭腰被搂着的姿势有点难受,阮舒干脆跨坐到他的腿上。 傅令元自是乐意之极。 唇舌激烈纠缠,一番热情地深吻。 阮舒任由他的索取,每当以为自己马上要窒息时,他都能有所察觉地暂时松开她。然而没等她喘息上几口,他很快重新压上她的唇,吸得她舌头发麻,嘴唇似快被咬破了。 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探寻,用劲有些大有些粗鲁。 非常明显地携带他此时的情绪。 阮舒一切随他去。 只是到后来她觉得自骨头里散发出一股燥热和难耐的痒。 她的思维渐渐有点惘然,全然忘记自己一开始只是想稍稍安抚他而已。 “停车。” 旖旎之中,傅令元忽然对赵十三下达命令。 赵十三第一时间便打转方向盘靠边,傅令元已将衣衫不整的阮舒顺势压倒在后排椅座上。 反应过来他想干嘛,阮舒顿时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包,然后才想起来留在酒店的房间没有带出来。 心里的不安蓦然生出,她对自己很没有自信,与其一会儿令他半途而废,不如现在暂且打断他。吃了药才能万无一失必须吃药 前头是赵十三开门下车的动静。阮舒捉住傅令元的在她身下摸索的手。 “三哥,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酒店。” 开口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此时竟是娇媚的。 完全陌生的娇媚。 傅令元的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盯着她:“可是你已经湿了。” 阮舒:“”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直白地点破,她多少是有点窘的。她对于这样的生理反应有点措手不及,但她的心里确实是不安的。 傅令元的手指往里试着探了探。 阮舒一个激灵,将他的手推开,喘得不行:“三哥,回酒店。只差一会儿就到酒店了。” 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竭力对他展开笑容:“这里太逼仄,不好施展不是么回酒店吧,不要浪费了那个房间。” 车内的光线昏暗,她依旧能看清傅令元眼睛里的黑沉。黑沉的眸子没有什么情绪地盯了她几秒,缓缓问:“如果我就是要现在在这里的” 他极少如此毫无表情地和她说话。 阮舒默了默,垂了垂眼帘:“三哥,回酒店。我保证只要回酒店,今晚我一定和你做,不会再打断你。你答应过,会尊重我的意” 未及她讲完,傅令元倏地起身。坐回椅座。 他什么都都没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丢进纸篓里,随即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开始抽烟,任由烟气在车厢内弥漫。 阮舒瞥了他一眼,亦沉默,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 赵十三不知是如何知晓她和傅令元未成事,没一会儿就重新回车上来。他好像并不觉得车内的烟气有不妥。没有开车窗。 抿抿唇,阮舒继续一声不吭,忍受着二手烟。 不多时,抵达温泉酒店门口。 傅令元将房卡塞到阮舒手里,不冷不热地说:“你自己先回去。” 心头微顿,阮舒笑了笑:“不是说好了回酒店继续” 傅令元瞍她一眼,没有回答。 阮舒也不追问:“那好,三哥有事先去忙。” 她兀自下车,握着房卡朝酒店里走。进大堂前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已经开走了,不见踪影。 阮舒别了别头发,收回视线。 赵十三继续开车,在附近的另外一家花园酒店的门口停下,率先下车,绕后车后座给傅令元开车门。 傅令元下车,瞥了一眼马路斜对面。荣城的cblue分店霓虹灯闪烁,人影进进出出,并未因为年关而冷清了生意。 眯了眯眼,他朝cblue扬扬下巴,交代赵十三道:“找个干净的。” 这个要求和他以前的喜好并不一样。不过赵十三自然没有多问,应承道:“好的,老大。” 傅令元微微颔首,径直走进花园酒店,开了个房间,并留了张备份的房卡在前台。 站在窗户前望出去,视野范围内,可以看见他和阮舒所住的那家温泉酒店的广告牌。他兀自吞云吐雾,没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随即是刷房卡进来的声音。 傅令元转过身,入目的女人有些怯生生的,不敢抬头看他,双手局促地绞着衣摆。 扫了扫她身上所穿的高中女学生校服,他的视线落回她稍显稚嫩的脸蛋上:“未成年” “二十一了。我只是娃娃脸。” “处” “嗯。” “会什么” “妈妈桑教的我都学了。” 傅令元自鼻间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去沙发,坐下,双臂闲恣地摊在沙发上。 女人会意,主动走过来,跨开双腿,坐到傅令元的膝盖上,伸手解他的皮带。 阮舒回到温泉酒店的房间,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他的手在她身上各处留下的触感也仿佛还在。 她的身体。是真的比以前敏感了。 这样的变化,她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长舒一口浊气,阮舒起身,走进浴室冲了个澡。舒爽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 手机还在傅令元那儿。不过也无所谓了。 经过前台时,阮舒租了台笔记本,然后带着笔记本去酒店里的餐厅,挑了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些吃食,用笔记本上网。 她的新助理张未末还没上岗,秘书了解的情况怕是不太详细,阮舒稍一忖,敲了苗佳的线。 不过苗佳并没有回音。 阮舒这才又敲了李茂的线。 对面的位置,在这时落座下来一个人。 阮舒抬眸,陈青洲英俊儒雅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略略颔首:“阮小姐,是否方便拼个桌” 坐都已经坐下了,才问,她说不方便还有用么阮舒警惕地环视周围一圈,餐厅里挺多人的,算得上众目睽睽,发生危险的几率不大。 顺道也发现好像确实没有其他空位了。 但她还是打算收拾东西走人,然而线上李茂有了回应。 阮舒稍顿一秒,最终看向陈青洲,回之以礼貌的微笑:“陈先生请随意。” 说着,她将属于自己的餐盘往自己面前挪。然后盯回电脑屏幕。 “阮总你总算出现了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出什么事吧他们说你休假了可你的手机为什么怎么都打不通” 虽然只是文字,但也能强烈地感受到李茂的关心和着急。 “嗯,我没事,我确实在休假。不想让人打扰,所以手机关机了。” 李茂:“怎么这么突然” “网络上不老有人在说说走就走的旅行”阮舒打了个笑脸过去,随即问最关心的事:“公司里什么情况” 李茂:“你和傅总两人同时休假,大家有事都去找林总了,不过三鑫集团有另外派了个人过来,一直压着林总。” 阮舒略松一口气:“好的。谢谢,大家都辛苦了。” 李茂却是冷不丁发过来一句:“阮总,你现在是不是和傅总在一起” 之前他撞见过她和傅令元在一起,而且当时她也告诉他傅令元是她男朋友,眼下他这么问,阮舒干脆不瞒他:“是。我和他在一起。回他的老家。见家长。” 发送过去后,她又补了一句:“顺便度蜜月。” 李茂停了有一会儿,发过来祝福的表情:“恭喜阮总,新婚快乐。我应该是公司里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吧” “第一个。且唯一一个。” 后半句其实在强调她和傅令元的关系暂时是个秘密。 李茂显然读懂:“阮总放心。” 随后一句是:“今天大家都回家过年了。阮总新年快乐。” 阮舒微怔一下,翻了翻日历,才发现原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被傅松魁拘在小别院几天,她连日子都过混沌了。 “嗯。你也新年快乐。明年见。” 敲出去后,阮舒下线,关机,盖上笔记本,抬头。 陈青洲正盯着她。 花园酒店里,赵十三接到栗青的电话。 “你和老大现在在哪里” “在cblue斜对面的花园酒店。” “cblue”栗青诧异。“老大他怎么阮姐不是在” 他狐疑地瞥了一眼阮舒和陈青洲面对面而坐的身影,询问赵十三:“怎么回事儿” “我不清楚。” “你不是接送他们,怎么不清楚” “说了我不清楚。”赵十三心里还窝着下午被荣一缠住的火气,语气有点冲,“你那儿出了什么事如果自己能解决的话,我就不去打扰老大了。” 栗青明白他的意思:“我看情况再联系你。” “阮小姐怎么只有一个人”陈青洲问。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阮舒朝陈青洲身后的方向努努嘴就在几秒钟前,栗青刚落座在不远处的餐桌前,遥遥朝她示意他的存在。 陈青洲并未回头看,好像本就知道她指的是谁。 “令元呢你们不是在度蜜月怎么没见他陪你” 服务员在这时把陈青洲点的东西送上桌来。 阮舒客套地笑笑:“我现在正准备去找他。陈先生慢慢用餐。” 话闭。她抱起笔记本准备走人。 荣一却是站在一旁,壮硕魁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阮舒的去路。 同一时刻,阮舒看见栗青从座位上站起身,还有其他角落里有陌生的莫名也站了起来,分不清楚有多少是傅令元的人有多少是陈青洲的人。 骚动不小,餐厅里的其他客人投注了不明所以的目光。 “阮小姐不用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想请你陪我坐一会儿,说说话。”陈青洲语声淡淡。 阮舒对正朝她走过来的栗青摇摇头。见栗青乖乖止步。她重新落座,“你先让这个大块头起开。我看见他不舒服。总记挂着他是光头强版的赵十三。” 无辜中枪的荣一:“” 陈青洲的笑意浓了些,给了荣一一记眼色。 荣一奉命退下。 阮舒拉回自己先前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焗饭,漫不经心地搅动,但一口都没吃。 陈青洲点的食物恰好和她一样。 本来色香味都不错,不过瞥见阮舒盘子里的那份被她搅得烂烂,品相十分难看。没吃两口,他就有点难以下咽了,手里的铁匙倒仍旧不放下。以表示他还没吃完。 见状,阮舒也没不再故意恶心他了,招手唤服务员把她的盘子端走。 陈青洲指了指阮舒的空饮料杯,顺便吩咐:“再给她拿一杯一样的。” “谢谢陈先生。”阮舒清清淡淡地道谢。 陈青洲则开始搅动他盘子里的东西:“听说他为了你和他家里人彻底闹翻了。” 阮舒掂了掂心思傅令元的事情,无论巨细,她还是不谈为妙。 间隔数秒,陈青洲转了个话题:“有了三鑫集团做后盾,林氏管理起来是不是轻松多了” 阮舒忖了忖,简单回答:“还行。” “你知道三鑫集团为什么要收购林氏吗”陈青洲又问。 这一句正戳到阮舒的心头上。当然,面上她依旧淡淡的,佯装无知地反问:“大集团收购小公司,不是很正常为何要特意问为什么” “阮小姐,聪明人不说糊涂话。”陈青洲直视阮舒,“你说话倒是不如你大伯说话爽快。” 猝不及防从他嘴里听到林承志的名字,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脑子里很快有了猜测:“之前和林承志接头的三鑫集团的人,是你” 陈青洲并不否认:“是我的人。” 这件事之于陆家父子已非秘密,他无所谓藏着掖着。 阮舒笑笑:“看来在陈先生眼里,林承志比我更值得你栽培。” 所以才选择拉她下马、帮林承志上位。 然而现在是她稳坐林氏总裁之位,这句话便又有点在嘲讽陈青洲了。 陈青洲不以为意的样子,微微一笑:“不是。是因为阮小姐比你大伯聪明。” 阮舒顿了两秒,脑筋转过弯来:因为她比林承志聪明,所以比较不好控制 陈青洲点到即止,继而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阮小姐还是对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目的不好奇” 不是她不好奇。而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示出好奇。无论怎样,他和傅令元是对立面,在不清楚他的意图的情况下,这种越是诱惑着要告诉你的话。越不能随便听。心念电转间,阮舒瞥一眼他的盘子:“陈先生好像吃完了” 陈青洲确实已经放下铁匙。 阮舒拎起外套,抱起笔记本:“先告辞。” 陈青洲没再拦她,却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强塞给她一句话:“阮小姐接下来一段时间最好多加注意林氏输出到东南亚的产品。” “谢谢。”阮舒未多做停留,走出了餐厅,先把笔记本带回到前台。 脑子里,“东南亚”三个字一直盘旋。 同时盘旋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傅令元进林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注林氏的海外市场。 栗青紧随她之后出来餐厅,趁他再度自动隐身之前。阮舒把他叫到面前。 没等她问,他抢先开口:“阮姐,陈青洲和你说了什么需要我汇报老大吗” “没什么。和他聊十三与荣一的关系。”阮舒瞎扯,反口问,“你们老大去哪了你知道吗” 栗青嬉皮笑脸:“阮姐,这你得问十三了。今天是十三值班陪在老大身边,我只负责阮姐你的安全。我也没资格过问老大的去处,哈哈哈。” 这话是真是假,阮舒判断不出来。也没想费心思判断,并未追问,兀自去乘电梯,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 隔天早上醒来,房间里不见任何傅令元回来过的痕迹。 阮舒起床,拉开落地窗的窗帘。 天阴沉沉的,好像在酝酿一场大雨。 阮舒盯着稍愣了会儿神,转身走去洗漱。 另一边,花园酒店。 赵十三在车上窝了一宿。手机忽然震响,他惊醒,连忙接起:“老大” “给我送一套干净的衣服上来。”吩咐完便挂了电话。 这事儿不是第一次。赵十三昨天半夜就去准备了,拎上服装袋匆匆进酒店。 傅令元来应门的时候,只在腰上裹了浴巾,头发还在滴水,显然刚洗完澡。 赵十三站在门外把服装袋递给傅令元。 门重新关上。 他在外面等。 不多时,傅令元衣衫整齐地出来,对赵十三伸手:“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回去。”随即他瞥了眼房间,没什么感情地交代,“把里面的人处理了。” 赵十三点头,送走傅令元后,他探头进去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人,立即给cblue的妈妈桑打电话。 开车回到温泉酒店门口,傅令元没有马上进去,在车上抽了根烟,才下车。 “傅三” 身后有人叫唤。 傅令元应声回头。 褚翘朝他跑过来:“正好碰上你我也不用进去酒店问了” 傅令元皱眉。 “你这什么破表情”褚翘不爽。“我又不和你抢老婆。” 傅令元双手抄兜里,速战速决地问:“找我干什么” 褚翘明朗地笑:“打听到你和你老婆住这里,我特意来看看。” 随即她打量傅令元,“你这一大早的是从哪儿刚回来你老婆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下一秒,她忽然凑近傅令元,嗅了嗅,“还是从外面洗完澡回来” 脑子里立马有所猜测,“傅三,你不会是刚” 褚翘神色复杂地滞住没说完。 傅令元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道:“如果没什么事,我进去了。” “欸等等”褚翘拉住他的手臂,恢复笑意,“好吧,其实我是来帮傅妈妈和清梨问你,你今晚真的不回家过年你爷爷可是希望一家团聚的。有你爷爷在,你爸” “我和傅家已经没关系了。”傅令元打断她,随即捋开她的手,“还有,我们的婚约也无效。这事你自己去找我爷爷处理,当年定下来的时候,本来我就不在场,现在也不需要我出面。” “都最后的时候了,你就不能给我点好脸色”褚翘笑着摇头,瞥了一眼傅令元身后的方向,遽然环上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嘴唇往他的嘴唇上凑。 阮舒一走出酒店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褚翘和傅令元相拥接吻。 眯了眯眼。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扭头就走,站定在原地。 傅令元不避亦不让,任由褚翘凑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褚翘的嘴唇在马上贴上来的时候及时止住。 “这么淡定”褚翘挑眉,“保持着与他近距离的姿势。你是看穿了我不会真的吻上来还是想在临别前占我的便宜” 傅令元懒懒地掀眼皮子:“你就算真亲上来了,那也只是被猪啃了一下。” “你嘴真欠”褚翘哭笑不得,手指在他的脖子上暗暗拧了一把,“幸亏我没嫁给你。” 说完,她改为同志式地抱住他,低声说:“给你临别赠言。女人很敏感的,拜托你在外面偷吃完擦干净嘴,留这么多痕迹,是生怕你老婆不知道吗” “好自为之,兄弟。”最后拍了拍他的背,褚翘放开傅令元。 傅令元勾了勾唇:“希望你以后不要碰上像我这样会偷吃的丈夫。” “当然不会碰上。”褚翘骄矜地扬扬下巴,“我的眼光和运气可都比你老婆好。” 话闭,她冲傅令元身后的方向挥挥手。 傅令元皱一下眉。转回头,这才看到了阮舒。 阮舒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在对褚翘回之以挥手致意。 待褚翘的车子开离,傅令元继续自己的步子,行至阮舒面前时顿了顿。 “三哥,早。”阮舒抿唇笑,一贯如常,未有丝毫异常。 “傅太太早。”傅令元掠过她兀自走进酒店。 风里带出新鲜的烟味儿和沐浴露的香气。 以及,他身上的衣服和昨天分开时所穿的。并不一样。 捺捺心绪,阮舒跟上他。 一时沉默。 乘电梯的时候,傅令元主动开了口:“昨晚和陈青洲说话了” “嗯。” “说什么了” “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后呢” 阮舒晏晏言笑,通过轿厢上的镜面与傅令元对视:“我和三哥的关系,别人自然挑拨不了。” 傅令元眸子深深,不做回应。 阮舒顺势询问:“今天三哥有安排吗” “你希望我安排吗”傅令元反问。 阮舒唇角微弯:“都听三哥的。” 傅令元嗤笑一声:“那就不安排了。下大雨了。” 话落,电梯“叮”一声,傅令元迈了出去。 阮舒跟上:“那今天是一整天都呆酒店里” “不喜欢”傅令元甩话。 阮舒笑:“都可以。” 傅令元瞍她一眼,刷开房门,问:“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 “那我只叫一人份。”傅令元走过去打房间的座机。 忽听阮舒问:“三哥回来前,是不是刚洗过澡。” 傅令元动作一顿,挑眉注视她:“是。” “我明白了。”阮舒点头,没再说什么,自行走去第二进的沙发。 傅令元收回思绪给前台打电话,叫客房餐点服务,挂断电话后,看到阮舒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是一杯她喝掉一半的水。 傅令元坐到她的对面,随手拿起旅游杂志翻阅。 彼此安静。 没多久,服务员将餐点送上门。 “要一起吃吗”傅令元向阮舒确认。 阮舒坐在沙发里笑了笑:“三哥自便。” 傅令元没勉强她,却也不想再在房间里和她无聊地耗,兀自走去外面的晒台上的躺椅坐着。 天色比方才要阴沉,风也刮得厉害。 大雨将至。 眯了眯眼,傅令元起身,欲走回房里。 扭头正见阮舒立在敞开的落地窗前,冲他笑:“三哥吃好了” 隐约察觉她有些古怪,打量她两眼,却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傅令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掠过她。 刚踏进去,后背突然贴上来她柔软的身体。 阮舒圈住他的腰,低低道:“三哥,我们做吧。” 088、我忍你很久了 傅令元怔了怔。 “怎么三哥被我的主动吓到了”阮舒笑了一下,“还是说,你现在没有想做的**” 她弯着唇角与他对视:“可是我现在很有**。” 因为在室内,而且空调很暖,她只着一件薄薄的打底衫。话落的同时,她的手指抓住衣摆,反手便将衣服脱掉。 随即她朝他迈进一步,靠进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你说的,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挑,逗。” 傅令元低垂视线。 黑色的蕾丝内衣裹着她丰满的雪团,此时因为贴在他的胸膛上,所以压得更鼓了些。曾经握它们在掌心的柔腻手感立即浮现他的脑海。 她的手指在他的后颈轻轻地挠,她凑在他的唇边却故意不吻上来。呼吸略微急促,气息亦热热烫烫的,携着她的淡淡的橙花香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里。 “傅太太热情得我有点不敢相信。”傅令元勾勾唇,眸色深了两度,干燥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身体往上提,搂得紧紧的,紧得她的耻骨与他的耻骨贴合得毫无缝隙。 阮舒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身体已热烘烘的,额头上微微发汗。 她知道,是她吃的药开始渐渐发挥效果了。 她不敢乱吃黑市的那种催,情,药。那种药往往是心机不纯的人用来迷,奸的,就像之前谭飞给她下的那种。容易令人失去自我意识,无法控制。 她是在网络上做了各种功课后,买的正常的用以刺激性,欲的药物,有点像“兴,奋,剂”。算是一种类型的情,趣用品。 原本吃一颗就够了,但她的情况特殊一点,为以防万一,她吃了两颗。 如今身体有点飘有点浮,好像半悬空一般。 不过,她的意识异常地清醒,清醒得她的神经跳动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兴奋她一直在找寻的那种感觉。 她明媚地笑了笑,终是吻上他的唇,细细地啄。 只啄了两口,傅令元骤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凶猛地吮,吸她,像是瞬间被点燃了火。 他不断地压迫过来。她不断地后退,彼此在对方的身体摸索,同时褪掉对方的衣服。当她的后背撞到落地窗冰冰凉凉的玻璃上,两人完全赤,裸相见。 他的唇舌描绘着她。 她只觉得脚底下更浮了。 内心深处汹涌上来陌生的渴望,令她惘然。 他的手在她下面蓦然很深地探了一把。 阮舒险些溢出声。 贴着耳蜗的是傅令元含笑的低语:“现在我相信,你完全准备好了。准备得很充分。” “傅太太的水还是那么多。” 神思涣散,分不清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身体的反应,他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的,阮舒听见了,但也只是纯粹地听见了而已。 除了吃药,还有一件事烙印般地记挂着,即便此刻脑筋有点运转不过来,她也未曾忘记,拆开一直攥在手里的避,孕,套。 她的手哆哆嗦嗦的。 所幸他好像很配合,一动不动地站着。 搞了有一会儿,终是顺利帮他戴上。 一抬眸,下巴被傅令元钳住,迫使她抬头。 “看着我。” 阮舒凝起焦距,撞上他湛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地翻滚着情,欲,似有两团火苗在愈演愈烈。 她只剩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被他固定在他的腰上。 坚硬的热烫在入口处研磨。 阮舒浑身战栗。很空虚。 傅令元腾出一只手捧住她的脸,眯眼笑了一下:“为了以防万一,我想我得简单粗暴一点。否则死的就是我了。” 阮舒微惑,尚未来得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猛然一记撕裂般的贯穿。 倒吸的一口凉气卡在喉咙,她的脑袋刹那空白。 深埋的难堪的记忆,夹杂在纷纷闪过。阮舒咬紧齿关,指甲用力地抠进他的皮肉里,眼眶发红。 “放轻松。” 她如他所料地紧,傅令元理所当然地认定她是因为太疼了。他没有马上动,在等她的适应。 阮舒却是抱住他,纠缠上他的唇舌。 “三哥,不要停救我” “” 那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第一次断片儿前,阮舒最后的记忆是她的脸贴在落地窗上,急促的呼吸不断喷洒在玻璃上,形成雾气。 窗外是阴沉得快要塌下来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啪啪啪”地打在玻璃上,和贴在她身后的傅令元几乎达成一致的节奏。 醒来的时候,阮舒发现自己正坐在浴缸里,后背靠着缸壁,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 对面,傅令元也坐着。因为空间的限制,两人的腿在中间的一段交叠在一起。 他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正望向落地窗外。 大雨已转成毛毛雨。 她睁眼后明明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他却还是有所感应般地转回脸来。 视线蓦然对上。 阮舒还算平静:“三哥。” 声音残留尚未完全散去的娇媚。 身体很疼。很累。可是,心跳依旧有点快,神经也依旧处于兴奋中。 她极轻地蹙了蹙眉。 “怎么了”傅令元忽而问。 “没什么。”阮舒摇头,瞥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中午十二点过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根本想不起来他们折腾了多久。 傅令元盯着她,扬起一边的嘴角,指了指浴缸边触手可及的小矮桌:“吃点东西。” 小矮桌上的食物是新鲜的,显然是刚送来不久。 阮舒确实有点饿。毕竟是饭点,而且还运动了一番。 她倾身过去时,却是在所难免地带起身体的酸痛,动作蓦然滞了滞。 傅令元轻笑出声。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儿,伸手端起餐盘,递到她面前。 阮舒瞥他一眼,拿起一个马卡龙,沉默地咬了一口。 傅令元把餐盘放回去,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 阮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口问:“三哥不吃吗” “我不饿。你多吃点。”傅令元勾勾唇,“傅太太得好好补充体力。” 阮舒很淡地扯了嘴角,将只咬了一口的马卡龙丢进垃圾桶:“谢谢三哥,我的体验还不错。” 她往他的方向凑近:“三哥的精力很不错,昨晚上刚陪其他人折腾一宿,方才还能伺候我那么久,平时的锻炼真不是浪费的。” 傅令元顿时眯眼,凝定在她的脸上。 阮舒继续浅浅地笑:“也恭喜三哥,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球门。” “昨晚我答应过三哥,回到酒店一定让你继续,绝对不会再打断你。虽然隔了一夜,但你是早上刚回来的酒店,我们刚刚顺利做了。也算我实现我的承诺。总算在三哥面前证明一次,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希望以后继续合作愉快。”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想我又得在我们的合同上进一步补充。在我给予三哥另外找人解决生理需求的权力范围内,若是三哥和别的女人刚搞完,咱们两人还是三天之内不要有所接触比较好。” 最后,她的手指在水底下戳了戳他的那啥:“三哥慢慢洗。” 说完,她撑着浴缸,想要起身,一时却没能站起来。倒不是因为她完全没有力气,而是她的脚被傅令元勾住。 阮舒一下跌回浴缸里,溅起一阵水花。 待她晃神,傅令元已搂住她的腰,而她正跨坐在他的腿上。 只是赤条条地贴在一起而已,阮舒却似触了电一般,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神经兴奋地跳了一下。 从来没有这样敏感过。 她心头微磕,有点确认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傅令元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躁动,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想继续就直接说,何必故意用那些话来激怒我傅太太好像忘记了刚刚是谁哭着要我救她,这么快又要我救了一朝解欲,你的需求量真是大。” 阮舒想她刚刚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在明知他这两天心情不太爽的情况下去和他说这番话。 突然间就这样一言不合了。 她委屈自己吃药而用身体去讨好他,完全没了意义。 蹙蹙眉,阮舒的手臂抵在他的胸膛:“你别误会,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我” 傅令元的手掌扣住她的臋,毫无前,戏地又撞进她的身体里,顿时将她没有说完的话变成了隐忍不住的低,吟。 “我忍你很久了。”他的语气十分地硬,落音十分地重,目光笔直地摄住她,拂开她根本毫无抗拒之力的手,讥嘲更甚,“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我确实如愿以偿。” 浴缸里的水剧烈地荡漾。 阮舒一手扶着浴缸,一手按在他的肩上,脑子完全是混乱的,灵魂有一半仿佛飘在空中。分不清楚是欢,愉多一点还是痛楚多一点。 第二次断片儿前,她最后的记忆是他抱她从浴缸出来了。但是她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他也还在她的身体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而他在她耳边不断地命令她叫出来。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尚未消散的情,欲的气息。浴缸里的水流得满地都是,像发了水灾,完全浸湿了地毯和他们丢在地上的衣物。 傅令元本也不打算再穿那几件衣服,去行李箱里翻,无意间照到镜子,照见了自己背上数道狰狞的抓痕,肩膀上的牙印都出了血,最醒目的是左脸颊靠近腮边的位置还被她的指甲划了一道。 是她晕过去之前弄出来。 讨好衣服,他走回到床边,俯视阮舒。 嘴唇上的齿痕明显。 想想最后她终是被他搞得没有办法而欢,愉地娇,声连连,也不明白她先前何必非得忍着白白受苦。 不过她若轻易妥协,又哪里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 傅令元弯身,帮她捂紧了被子,目光在她蹙起的眉眼转了一圈,脑中回想起她的一些表现和反应,脸上不觉凝起一丝疑虑。 旋即,他离开房间。 守在过道尽头的栗青立即迎上前来,瞥见他脸上的指甲划痕,顿时嬉皮笑脸:“嘿嘿,没想到阮姐挺凶猛的。” 傅令元不冷不热地掀了掀眼皮。 栗青收敛表情,转口询问:“老大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 划痕说长不长,但创可贴怕是盖不住。不过傅令元也无所谓:“不用处理了。” “看着点。”他瞟了一眼房间,交代完,迈步离开。 除夕夜,酒店大厅没什么人。傅令元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休息区沙发里的赵十三,正和站在他对面的荣一怒目相对,好像很快又要打起来的架势。 傅令元走了过去,赵十三这才栽头栽脑地结束和荣一的僵持,迎到傅令元面前:“老大。” “车钥匙给我。”傅令元对他伸手。 赵十三愣了一下,提醒他:“老大你今天早上是自己开车回来酒店的,车钥匙在你那儿。” 傅令元折了折眉,才恍然想起来。 赵十三眼神古怪,显然觉得这种健忘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自家老大身上。 “要去哪我送你。”身后蓦地有人出声。 傅令元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陈青洲。 勾勾唇。他并没有拒绝:“那谢了。” 陈青洲朝荣一示意。 荣一立即先出去准备车子。 少顷,四人同一辆车。 荣一司机,赵十三副驾驶座。傅令元和陈青洲并肩坐后排儿。 “去哪儿”陈青洲问。 傅令元懒懒道:“药店。” 陈青洲扫一眼傅令元脸颊的划痕,辨认出出自女人的指甲,说:“夫妻感情不错。” 傅令元斜睨陈青洲:“比起你这样的老光棍,我确实比你好太多。” 陈青洲抿抿唇,未接话。 傅令元收回视线时,瞅见一打的啤酒,对陈青洲又一斜睨:“你这是去傅宅” 未料想他一猜即中,陈青洲稍一怔,很快淡淡笑了一下:“令元,比起陆家父子,你和我更有默契。” “但我和你没血缘关系。”傅令元回得毫不犹豫。 关于他的身世,陈青洲是知道的,闻言无话。 车子先抵达的傅宅附近。 陈青洲拎起那打啤酒下了车,叮嘱荣一凌晨一点再来接他。 傅令元微眯一下眼,冷不丁道:“好一个解决你的机会。” 陈青洲笑一下,别有意味道:“路上小心,别车毁人亡。” 前头的赵十三和荣一已然又怒目相对。 目送车子开离后,陈青洲提着啤酒,视线转回到面前的河岸。 傅家大宅灯火通明。耳畔是周围居民楼传来的鞭炮声,不远处的天空高高燃放着五颜六色的烟火。 脑海中有无数的回忆闪现。彼时的美好,之于此时的他而言,却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自嘲的笑笑,陈青洲走上桥,在桥中央停下。 桥墩并不高,只是因为白天的大雨积了水。他稍微擦了擦,随意地坐上去。 这边车厢里,傅令元自陈青洲下车后便没有再说过话。 斑驳的灯光不断掠过他的脸庞。 面无表情,颌线紧绷。 手上。他攥着手机,在膝头反复地掂着。 除夕夜,大多数的店面都闭门休业,车子绕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家药店。赵十三询问:“老大,你要买的到底是什么药着急么如果不着急的话,我” 傅令元直接打断他:“去cblue.” 赵十三愣怔不是买药么怎么又去cblue 但不该问的他自然没问,只指导荣一要往哪拐。 虽然是除夕,cblue也没有歇业,就是客流量看起来比平时少。 “你们在车上等着。”傅令元下车前发话。 正准备一起下车的赵十三再度愣怔。依旧不多问,只点头:“好的,老大。” 傅令元进去了好一会儿。待他上车后,赵十三特意打量他一眼,却没看出任何的异常。 又是一路的沉默。 回到温泉酒店,三人下车,走进酒店大堂时,傅令元顿住脚步:“今天除夕,你们兄弟俩这么多年难得聚首,一起去吃顿年夜饭。” 赵十三冷汗涔涔,连忙摇头:“老大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私下里从来不联络的” 傅令元笑:“别紧张,我又没说你什么。” “那我也不会和他同桌吃饭。” “这是命令。”傅令元不咸不淡地撂完话直接走人。 赵十三霎时懵在原地。 第二次睁眼,阮舒是被饿醒的。 盯了虚空有一会儿,她渐渐凝回焦距,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心跳好像已基本恢复正常,脑子里那根异常兴奋的神经,似也被暂时压住。可所有糜烂的画面像自动播放的电影一样,停不下来地闪现。 不久前的,和很久以前的,都有。 阮舒抬起手臂,遮挡在眼皮上,手指紧紧揪住床单。 要怪谁呢 自作自受吧。 乱吃药,又不自量力地勾他。 唯一庆幸的,本就是副残破的臭皮囊,不至于让她产生太多的负面情绪。 药物的作用尚未完全消散,她第一次吃,又给吃了两颗,没想到能维持一整天。不过倒使得她浑身的酸痛感有点不真实,就像听人的声音那样,隔着一层保护膜。 阮舒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的位置摆放在第三进的中间,此时的视野范围,将将能够把所有的狼藉一览无余。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 没一会儿,刷房卡的动静传出。 两三秒后,傅令元的身影出现,推着餐车进来,定在房门口所在第一进的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的视线对上。 他衣衫整齐地站着。她未着寸缕地坐着。 鲜明的对比。 可笑又讽刺。 不知沉默了多久,傅令元丢下餐车,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先去拿了浴袍。然后走到她面前,帮她裹住身体。 阮舒抬眸,瞳仁乌乌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又仿佛掩藏了所有的情绪。 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看她,薄唇一挑:“吃年夜饭。” 阮舒张了张嘴,才发现声音喉咙干干的,声音哑哑的。 傅令元走去茶几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的时候却是用一惯闲闲散散的语调道:“叫得很好听。” 阮舒接水杯的动作滞了一秒,把水喝了精光。润了润嗓子,扯开嘴角:“我知道。曾经成功进来过的人,都这么夸过我。” 傅令元微眯一下眼,双手撑在床上,俯低身子盯着她的眼睛,斜斜地勾唇:“很湿,很紧,很热。忍了这么久,算值。没做亏本生意。” “那就好。这样我拿三哥的东西,心安理得多了。”阮舒的嘴唇有点干,这样笑起来更干,不过脸色很红润。 傅令元不觉伸手摸了摸:“除了这个没有其他要说的” 阮舒忖了一下,似突然恍然,抿唇笑:“三哥也很大,很粗,很耐力。”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傅令元站直身体,走回去餐车。 阮舒挪着坐到床边,并未马上站起来,先踩了踩地,想试试两脚的虚浮程度。 傅令元的声音传来:“不用试了,下的来床。我并没有尽全力。否则你现在坐不起来的。” 阮舒本想回一句“那真要谢谢三哥手下留情”,却率先听他补了一句:“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 阮舒应声闪了下目光,很快璀然地笑:“三哥有处,女情结 傅令元抬了头,看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白,在说如果他有处,女情结,哪里还会稀罕她阮舒别了一绺头发至耳后,站起来,头晕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下。 “不过我挺好奇,傅太太的第一次给了谁”傅令元注视着她,表情别具兴味儿。 阮舒指尖轻颤一下,低垂眼帘,敛下眸底的真实情绪后,再抬起,已是淡淡的笑意:“无所谓不是么” 她走向他,重重地坐进沙发里。 茶几上是傅令元从餐车上挪下来的所谓“年夜饭”。还真的是饭。 蛋炒饭。 两份。 她一盘,他一盘。 两人相对而坐。 “没想到竟会和三哥过除夕。”阮舒抿唇笑。 傅令元挑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压岁钱。” 089、除了惯着,没其他办法 茶几上是傅令元从餐车上挪下来的所谓“年夜饭”,还真的是饭。 蛋炒饭。 两份。 她一盘,他一盘。 两人相对而坐。 “没想到竟会和三哥过除夕。”阮舒抿唇笑。 傅令元挑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压岁钱。” 阮舒的视线落一下卡面,隔了好久,接过,笑得略微有些怅惘:“好多年没收过压岁钱了。” 掂了掂,她很自然地收起,去翻自己的钱包,先将他给的卡塞进去之后,然后也抽出一张卡,回赠给傅令元:“嫖资。” 傅令元眸子微微眯起。 “开个玩笑。”阮舒转瞬笑开来,“也是压岁钱。” 说着,她也不管他接不接,将卡搁在他跟前的茶几面上,兀自开始吃蛋炒饭。 傅令元垂落视线,盯一眼那张卡。继而用两根手指将其夹起:“有多少”他微勾唇角,“我很贵的。今天又做了两次,你确定你付得起这笔嫖资” 阮舒吞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开口回答:“副卡。” 所以就是不设上限额度的意思。 傅令元轻轻“呵”了一声:“傅太太真大方。” 口吻并未有太多的不悦,而且也是他主动接过“嫖资”的玩笑。掂量之后,阮舒心里有了数,于是笑眯眯地接话:“三哥值这个价。” 傅令元没再说什么,随手把卡丢沙发上,也开始吃饭。 房间里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只余两人各自的勺子碰撞盘子的轻微动静。 原本确实感觉饿,然而吃了几口后,阮舒便觉得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再硬塞了两口,隐隐有种反胃感,她才停下来。 傅令元早几分钟前就没吃了,拿了烟盒和打火机不知道去哪里。 阮舒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呆呆坐了一会儿,端起两人吃剩的餐盘,收拾回餐车里。 这才瞥见了落地窗外的晒台上傅令元的身影。 阮舒横穿浴缸周边的水灾现场,跨过地上自己的那件钢圈完全被扯变形的内衣,走了出去。 傅令元坐在其中一张躺椅上,眺望着远方,手指间夹着烟,星火闪烁。 旁边的小桌台上,放着一瓶香槟,还有一只高脚杯。房间里的暧昧光线打出来,映衬之下,杯子里的淡金色液体更显诱人。 阮舒舔舔唇,懒得再进去拿杯子,在另外一张躺椅落座,直接拿过傅令元的这一杯,喝了个精光。 放下杯子的时候,正见傅令元转过脸来看她,没什么特殊情绪的。 阮舒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个精光,随即舒一口气。咕哝:“总算解渴了。” 傅令元伸手到烟火缸点了点烟身。 阮舒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烟灰缸旁边的他的手机,又想起来询问:“三哥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么” 傅令元掀了掀眼皮子:“想联系谁” 阮舒一边倒第三杯酒,解释:“今天除夕。会有和客户之间的寒暄问候。还有,今年给客户的礼物,是安排在正月送。我还没了解情况。” “听起来你以往连过年都很忙” “还行。本来也就没有其他事可做。无所谓忙不忙。”阮舒浅浅地笑。 傅令元沉默地注视她,思绪停驻在“没有其他事可做”这几个字眼上。 阮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反问他:“三哥是去了美国” “嗯。” “今年才第一次回来” “嗯。” “三哥在国外怎么过的除夕” 傅令元滞了两三秒,才说:“和朋友在一起。” 见他捻灭烟头后又拿出一根烟,阮舒好奇:“三哥的烟龄多长了” 傅令元将烟卷塞进嘴里,声音有点含糊:“我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你不是知道” 阮舒略一忖。她只知道她认识他的那个时候,就见他抽烟。如果按当时算,就是十多年了。 “三哥知道么,抽太多烟其实会影响男人的精,子质量。”本只是随意一说,出口后她马上反应过来这话容易被抓。 果不其然,傅令元正欲点烟的手滞了一下,略略勾唇斜睨她,眼神别有意味:“傅太太是在提醒我,不要影响我们的下一代” 阮舒轻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恰好可以趁这时候说:“栗青和十三还在吧” 她的话题突然跳得牛头不对马嘴,傅令元轻折一下眉:“怎么” “想让他们帮忙买紧急避,孕,药。”浴缸里的那一次,他没有戴,套。那种情况,她也没来得及让他戴。 傅令元不明意味地勾了下唇,放下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药盒,丢到小桌台上。 见状,阮舒笑意不觉加深看来在这一点两人是达成共识的。 “谢谢三哥。” 伸手去拿时,傅令元却忽然扣住她的腕阻了她:“先过来。” 阮舒微顿两秒,终是从躺椅起身,绕过小桌台。 他始终扣着她的腕,待她走到他面前时,他骤然拉她一把。 她霎时坐到了他的膝头。 “还有感觉么”问话间,傅令元的大手已然钻,进她的浴袍里。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他自然而然是毫无障碍的。 阮舒一个激灵,并,拢,腿。 那根尚未完全平息的兴奋神经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但从理智上讲,她并不想再来第三次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他明显地带了浓重的怒意。她承受不了。 “三哥。”才被撩了两下,阮舒便有些喘了,抓住他的手。 傅令元暂且停了停,然而扶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在慢慢地摩挲她的背。他盯着她的脸,像在观察她的表情:“终归一会儿要吃药,那我们再来一次。你今天的身体状态很好。” 好得比一般女人都要敏感。如果不是先前碰钉子的印象深刻,他都要怀疑她的性,冷淡完全是装出来的。 阮舒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酥,软。 傅令元崩掉嘴里那根尚未点燃的烟卷,凑近她,若即若离地吻她:“我也挺不愿意一直抽烟的。” 他探在她腿,间的那只手轻易挣脱了她的桎梏,又开始作怪。 阮舒的呼吸急促,却是问:“三哥现在的心情如何” 傅令元听出她的话外音。是怕他再像第二次那样折腾她。 “既然察觉我不痛快,你当时就不该再激我。”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恰好在她脖颈上滑动,有意无意地触过动脉的位置。 “你不是才说对我忍了很久忍无可忍了”阮舒扭了扭腰,试图躲避他。 “像你这种女人。我除了惯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的唇舌轻轻地从她的唇留恋至她的鬓边,咬上她的耳珠,“你现在的反应很好,乖一点,我们可以温柔地来一次” 说罢,傅令元将她跨,坐在他的膝盖上。 阮舒的手臂攀上他的肩。 傅令元扯开她浴袍的腰带。 皮肤与冰凉的空气接触,有点冷。不过很快傅令元便吻了上来。 很用心的吻。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两人不同频率的喘,息弥漫在晒台的空气里。 阮舒坐在他的身上。浴袍只挂在腰间,两,条,腿更是暴,露在空气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只有无尽的燥,热。 思绪也完全迷乱。 最后一下,她感觉他抵达她身体的最深,处。 待她再晃回神,自己已无力地趴倒在他的胸膛,彼此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耳畔传入整座城市的零点钟声,遥远的天际隐约有无数的烟火升空,甚至有点错觉地听到众人迎接新年的欢呼。 傅令元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她的耳朵贴着他的心脏。 跳动声沉稳有力。 阮舒恍恍惚惚地想,这好像是多年来,第一次辞旧迎新的零点时,她的身边有另外一个人。 “从去年跨到今年。我们这算是做了一年。”傅令元轻轻地笑了一下。 阮舒:“” 当然,明显察觉他的情绪有些恢复了。 是因为这一次双方都还算比较愉悦 她正暗忖,傅令元蓦然抱起她,往房间里走。 她的腰酸得快不是自己的了,一点都不想动,随意靠在他的肩上。那根异常活跃的神经也似乎快要殆尽兴奋。她又累又困,只想马上睡觉。 她以为傅令元是打算抱她进去睡觉的。 她也确实顺利躺到床上去了。 可是他覆,身上来的时候,阮舒才发现她错了。 “刚刚辛苦傅太太,现在换你好好享受。” 趁着余韵未消,他再度占,有她。 又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第三次断片儿前,阮舒最后的记忆是他湛黑的眸子一眼不眨地凝注她,似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一般。她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云端,无法抑制地娇,喊,他宽厚的手掌始终护在她的头了对女人要温柔。以前那些身经百战的也就算了,这次听说你是特意找的雏儿明知人家是雏儿,你还把人往死里弄万一弄出人命。” 傅令元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找来发泄的,不往死里弄,你说要怎么弄” “和元嫂吵架了”陆少骢猜测原因,“否则元嫂就在身边。你还出去找你是已婚男士,可不比过去了。” 傅令元耸耸肩,不置可否。 但在陆少骢看来就是默认,不由啧啧,“现在你们是夫妻俩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却殃及了分店那边的妈妈桑,哭诉说好不容栽培出来的苗子,出一次台就毁了。” 傅令元懒懒舒展手臂:“别糊弄我,你特意提这件事。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作为管事人,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嘁,都是些表子,要不是因为扯上阿元哥你,我哪会亲自关注不过,”陆少骢话锋一转,露出好奇,“你对元嫂也这么乱来” “她啊”傅令元屈起一只手驻着下颔。闲闲散散地说,“老婆是老婆,和外面用来发泄的工具当然有区别。要是弄死了,我上哪再找到一个这么满意的”他勾勾唇,“她是我在床上都舍不得用全力的女人。” 陆少骢揶揄:“舍不得用全力元嫂怎么还起不来” 傅令元踢了一脚陆少骢的小腿,斜睨他:“以后别拿你嫂子打趣。” 陆少骢哈哈笑两下,敛了神色,转入正事,“你在荣城和陈青洲交手了” “算不上交手。过,你需要好好增强体力。三次都晕过去” 最后一句。他是凑到她耳边呵气说的。 阮舒:“” “既然累就不用下去了,我让佣人把饭给你端上来。好好休息,否则明天没精神见你妈。” 阮舒应声微怔:“明天见我妈” “有什么问题”傅令元挑眉,“正好正月初三回娘家。原本年前就该见了不是么” 阮舒抿抿唇,对他伸手:“手机现在可以还我了吧” 傅令元朝桌子的方向扬扬下巴:“给你放着。” “谢谢三哥。”阮舒扯扯嘴角,走过去拿手机。 傅令元取了件外套:“我出趟门,晚上回来。” 阮舒闻声转回身,看见他的身影离开了房间。 食物应该原本就备好了,没一会儿佣人就给她端上来了。 阮舒一边吃,一边回复手机里堆积了一堆的新年问候。 虽然多数是转发复制客套的东西,但维护关系靠得就是这些。 随后她又给几个人打了电话。 一个下午消磨过去,反倒并没有休息。 加上荣城的日子,已经接连好几天闷在屋子里。傍晚,她选择下楼去吃晚饭,顺便透透气。 刚走下楼梯,便见一个陌生女人从门堂外闯了进来。 对方的视线一眼摄住她,微眯眸子上下打量她:“你就是阮舒” 年轻漂亮,衣着鲜亮。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保镖没拦她 转完心思,阮舒才点头:“我是。” 女人冷哼一声,又四处张望:“阿元呢” 很亲昵的称呼。是傅令元的熟人阮舒狭长的凤目眯了一下:“他不在。” 话落,她没再理她,兀自走向餐桌。 身后,女人的声音却是继续传来:“我怀了他的孩子。” 090、我马上让你一尸两命 阮舒的脚步应声滞了滞,转回身,重新打量这个女人。 多年轻的一张脸蛋啊。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精致艳丽的妆容,玲珑有致的身材。光从外表上看,就像拥有可以傲视一切的资本,也勿怪她说话的语气充满嚣张。 “怎么称呼”阮舒语气淡淡。 “汪裳裳。”对方微扬下巴。她的个子其实和阮舒差不多,但此刻阮舒因为居家的缘故,脚上是平底棉拖鞋,而她却穿着恨天高,得以居高临下地睨阮舒。 “噢汪小姐是吧”阮舒拖了个长音,随即礼貌地微笑,“恭喜。” 汪裳裳愣了愣。 阮舒指了指客厅沙发的方向:“他现在人不在。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太清楚,如果你想亲自告诉他这个喜讯,请自便坐着等他吧。” “给汪小姐榨杯果汁。”吩咐完佣人,她继续自己的脚步。 一系列的反应平淡冷静。完全出乎汪裳裳的意料,随即她反应过来阮舒方才的话俨然像女主人,脸不觉拉下。 又见阮舒泰然自若地坐到餐桌前并旁若无人地开始动筷子吃饭,汪裳裳跨上餐桌所在的空间,站到阮舒对面:“你没听清楚么那我再说一遍,我怀了阿元的孩子” 阮舒蹙了蹙眉。不是因为汪裳裳怀孕这件事,而是因为汪裳裳扰了她的清净。看来下楼来吃饭是个错误的决定。 汪裳裳盯着她依旧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微眯一下眼:“林家二小姐是吧艳名在外呐~听说海城的男人排着队要上你我以为有多漂亮,结果也不过如此。所以是床上功夫特别好喽难怪阿元一时对你产生兴趣。他每次需要女人解决问题的时候,也是喜欢找那些身经百战的妓女,伺候得他舒服,不用自己费劲。” “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他身边一小段时间,你们这些狐狸精就趁势上位哄他结婚了又怎样别以为这样就能终身保障,离婚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汪裳裳不屑地轻哼,“识相的话,自己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否则到时被赶出去,可就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了。” “面对其他女人挺肚子找上门,还能表现成你这样的,心机挺重的,演技也不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其实巨浪滔天嫉恨得不行,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表面上假装不在意,然后再在阿元面前展示宽容大度,好讨得他对你的看重。” “不过我劝你不必浪费精力了。”汪裳裳双手抱臂,眼神充满志在必得的得意。“因为现在我回来了” 阮舒早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眉眼淡定地看着汪裳裳。听她将所有话说完之后,阮舒笑一下,“所以,汪小姐的意思是,你不是一般的蜂蜂蝶蝶” 隐约感觉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汪裳裳略一忖,却又没想出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但听阮舒继续含笑:“那么,汪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问完,不等汪裳裳回答,她率先猜测:“他结婚前的最后一任女朋友” 然后还是没给汪裳裳开口的机会,又兀自狐疑:“不对吧若没记错,他和我结婚前的最后一个绯闻对象,是蓝沁小姐。” “至于汪小姐你”阮舒屈起手肘撑在桌上,驻着下巴,审视汪裳裳,“貌似他向我报备的一系列名单里,并没有汪小姐的名字。” 若说方才吩咐佣人给她榨果汁,只是淡淡的女主人姿态,那么此刻阮舒的口吻,已完全正宫娘娘自居。“报备”二字有意无意地彰显她在这段婚姻里的地位,而对“汪裳裳”表示陌生,则俨然暗示汪裳裳根本没被放进眼里过。 汪裳裳如何听不出,当即狠憋一口气。未及发作,却见阮舒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小腹上,冷不丁问:“几个月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胎稳。”汪裳裳的手心抚上肚子,骄傲地扬起下巴。 “这样啊”阮舒再次拖了长音,略略点头,“那算算日子,你得再辛苦六个多月。” 她狭长的凤目眯起,继而转向汪裳裳的恨天高,状似不悦地皱眉:“明知怀孕,还穿这么高的鞋身边是没有提点你的人么那我得给你找一个嬷嬷,照顾你好好养胎。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我作为孩子未来的母亲,不能让你这样不知轻重。” 汪裳裳再一愣,很快反应阮舒的意思。 并且此刻她忽然发现,她现在是站着的,阮舒是坐着的。原本是她盛气凌人地要扫阮舒出门,现在两人的气势却不知不觉倒了个儿,坐着的阮舒如同正宫娘娘,在处理一个意外怀孕的无名小妃嫔。 阮舒在这时从餐桌前起身,微微笑:“汪小姐,恕不奉陪,你自行在这里慢慢等。如果不想坐沙发,那你坐这里也行,正好吃顿便饭,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言毕,她绕开桌椅走出去,要上二楼。 “谁让你走了你给我站住我们的话还没说清楚”汪裳裳气急败坏地追上去,抓住阮舒的肩不让她走。 阮舒偏头,眸底闪出一丝冷意,倏然扣住汪裳裳抓在她肩头的那只手,猛地一个转身再将她的手臂一扭再一折,一记小擒拿,转瞬便将汪裳裳反身扣手,随后轻轻一推出。 当然,她并未忘记汪裳裳的孕妇身份,所以推去的方向是餐桌,力道也掐准了用。汪裳裳如预料中地扑往餐桌,及时扶住身形,没有摔倒。 “你”汪裳裳的表情讶然,显然是不曾想到她竟有点三脚猫。 当然,比讶然更多是的恼羞成怒。 阮舒的表情也不似先前客气。清清冷冷的:“汪小姐,你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若再与我胡搅蛮缠,我马上让你一尸两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口吻其实挺正常的,但是不怒自威,无形中令人感觉,她并未假威胁,而是真警告。 汪裳裳一时怔然。 门堂外有傅令元的手下探头探脑地像是要了解这里面的情况,神色间很是惴惴不安。阮舒瞥一眼,将人唤进来:“栗青和十三呢” “回阮姐,栗青哥和十三哥都跟老大出门去了。” 阮舒扫了一眼汪裳裳,本想再问他们为什么把这女人放进来,转瞬又不想再在傅令元的情债上浪费时间,遂收住了话,再度对汪裳裳道一句“自便”,便举步迈上楼梯。 盯着她的背影,汪裳裳眉心凛起阮舒 回到房间,阮舒记挂着明天要带傅令元回去见庄佩妤一事,给庆嫂打了通电话。 这一次她的突然失踪,时间刚好卡在过年,不同于以往。不过因为有林承志,能从公司带回她休假的消息,所以庆嫂也就并未关心她的去向。接起电话后先道了“新年快乐”。 庆嫂是五年前阮舒招聘进来的住家佣人,一年三百六五天都不离开林宅,等于她安放在林宅内的眼睛。 经她汇报,阮舒才得知,除夕夜当晚,王毓芬和林承志大吵一架后回了娘家。吵架原因是林承志的那个私生子林璞被接回来了。 阮舒对他们夫妻俩的矛盾不予置评,不过王毓芬不在林宅,倒是更方便了阮舒带傅令元去见庄佩妤。 紧接着她问起最关心的林妙芙她当时离开得突然,林妙芙和唐显扬那一破篓子的事儿,她尚未来得及采取措施,如今一想起那次在甜品店和唐显扬见面时他的态度,她的心里头便有点不太安生。 “三小姐最近都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爱出门了,要么就呆在佛堂里和太太一起,要么就是关在房间里。只大年初一早上说是约了同学,不过当天下午两三点钟就回来了。没有什么异常,饮食作息还都比过去规律。” 阮舒闻言沉吟片刻,却也一时没琢磨出什么,最后交代道:“你一会儿去夫人那儿帮我传达一句话,就说我明天下午回去,会带一个上次说要让她见的人。” 庆嫂应承下。 阮舒结束通话。 随后她又处理了几件公事,时间一晃就九点多,并非平日睡觉的点,但她却是又困乏了。 扭了扭脖子。阮舒去自己包里的夹层翻那盒药,重新浏览了一遍使用要点。上面交代了吃药之后大概十分钟左右会渐渐开始发挥效果,也交代了一次吃一颗,但并未说明功效持续的时间。 上面还列举了一些服药以后将产生心跳加速、冒虚汗、身体发热等症状,最后还补了一句“以及因个人具体身体素质产生的其他未知症状”。 心脏病患者和孕妇禁用。 没了。 阮舒盯着药,表情沉凝地坐了好一会儿。最终扶扶额两颗效果过猛了,下次还是保守点,一颗就一颗吧。 一盒药一共十颗,这次用了两颗,还剩八颗。装药盒里总是太醒目了不太方便拿放,阮舒干脆将他们全部拆出来。装进润喉糖的小铁盒里,放回包里。 忙完后,她打着呵欠爬回床上睡觉,没等傅令元。 而事实上,傅令元一夜未归,并非如他离开前所言的,晚上回来。 第二天早上,阮舒很早起床。 傅令元的衣柜里已不再只有他的衣服,不知何时腾出了一半的空间挂满了女装,从贴身的内衣裤到外套棉衣都有,类型则包含睡衣、运动衫、正装、休闲衫,一应俱全。 她一点儿不客气地自己挑了一套运动衫换上,然后去他的健身房。在跑步机上没跑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衣服的面料湿透,随意扎起的马尾也有一些散开,发丝贴在脖子上有点儿难受。 阮舒抬起胳膊正打算拨一拨,一只手率先伸过来,用手指将她的发丝从脖子上捻起。 同时傅令元的嗓音传入耳中:“怎么跑这么凶” “三哥。”阮舒偏头看他。喘着气冲他笑。 傅令元的目光从跑步机的速度显示上挪起,落在她红通通的脸上,捻了捻她鬓边的汗珠,斜斜勾唇:“傅太太的执行力很强,我昨天刚重提,你今天就干劲十足。看来是很想尽快加强体力,好与我多战几个回合。” 阮舒:“” “那就一起跑。”说着,傅令元忽然也上来跑步机,站在了她的身后。 猝不及防下,阮舒的步子有些错乱,身形踉跄一下。傅令元的一只手臂自后往前及时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臂触上按钮,将速度降下来些。 阮舒的脚步顿时从原来的小跑,变成不紧不慢地走。 和傅令元步调一致地不紧不慢地走。 别扭得不行,她不禁蹙眉:“三哥,你如果要用跑步机的话,我可以下去。我已经运动得差不多了。” 傅令元却是将她搂得更紧,掌心贴在她的腹部,胸膛也贴在她的后背,温度都渗透布料传递到她身上来。他的下颔微抵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吻她的发鬓和耳朵。 阮舒连忙避开:“三哥,我身上全是汗。” “难道不该是香汗轻衣透,娇、喘微微”傅令元轻笑,重新吻上来。 阮舒用手肘稍稍往后顶在他的身上, 傅令元抬起一只手,执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他的方向偏,旋即吻上她的眉心,沿着鼻梁又滑到她的唇上,先在唇边缓缓地描绘,肆意品尝。 缠进她的口腔里时,她的舌头动了一下,未及他反应,他的舌头便是一紧,却是被她咬住。力道不轻不重,但恰恰使他的舌头暂时无法动弹。 傅令元不怒反笑,而且笑得愈发愉悦,轻易令阮舒察觉他此刻的心情应该和他的笑声一样愉悦。 微一眯眼,阮舒故意加重了咬舌的力道。 091、恭喜要升级当父亲 傅令元不怒反笑,而且笑得愈发愉悦,轻易令阮舒察觉他此刻的心情应该和他的笑声一样愉悦。 微一眯眼,阮舒故意加重了咬舌的力道。 傅令元即刻感受到来自舌尖的疼痛加深。他低低地笑,手掌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双颊掐紧。才得以退出泛疼的舌头。 阮舒的脸上凝着笑容,眸子里亦蕴着衅意。 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角,骤然收紧手臂,箍住她的腰,竟是将她从跑步机往上抱起。 阮舒急急抓紧他的手臂,掌心下可清晰地感觉到她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绷起的键实和有力。 待她的脚重新踩回跑步机。她已调转了方向。 傅令元的手掌扶在她的腰间,依旧是帮她稳住身形。 两人面对面,她倒退步子,他前进步子,中间的距离却始终保持。 傅令元倾过身,俯下头。 阮舒往后仰身,后背撞上跑步机的显示屏。 她躲无可躲了,终是让他叼住了她的唇。 一楼客厅,栗青是在傅令元上楼之后。才从手底下人的汇报里得知汪裳裳昨天来过的事情,立马就给傅令元打电话。 但是没人接。 顾及如今阮舒也在,他没法亲自上去找,只能再让佣人到三楼去。 健身房里,深吻结束的时候,跑步机不知何时早已经停下来。 傅令元的手指拨一下她润泽的红唇,闲散地笑:“没几次不折腾。” 阮舒地指尖戳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推开,走下跑步机:“三哥昨晚是又睡在谁的温柔乡里了” 傅令元跟在她身后:“所以傅太太一开始拒绝我,是因为吃醋了” 这种问题,阮舒自然懒得搭理,兀自拽了毛巾擦汗。 傅令元却是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正好一起去洗澡。” 阮舒:“” 若真的一起,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一起洗澡她立马挣了挣。委婉地拒绝:“三哥要用浴室那主卧的给你用,我去客房。” 傅令元自上方睨她。 赶在他开口前,阮舒率先提醒:“我和我妈说好了,中午回去。三哥现在才回来,不得多花点时间准备准备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傅令元挑挑眉,没说话。却并未放下她,径直抱她回了主卧,走进浴室,后脚带上浴室的门。 佣人寻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齐齐进了浴室,犹豫之下终是滞了脚步,不敢打扰,发愁地下楼去。 浴室里,阮舒眉头紧皱:“三哥” 未及她说完话,傅令元将她放回地上,却是道:“帮我擦擦背吧。” 阮舒微一怔。 傅令元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表情:“傅太太到底在担心什么” 阮舒抿抿唇,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掂着心思浅笑,有点拍马屁的意思:“担心三哥精力太旺盛,我又得睡上一天一夜才能恢复。” 傅令元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并不戳穿追问,脱光了衣服坐进浴缸里,打开水阀。 水阀里流出的水慢慢填充浴缸,漫上他精壮的身体。 阮舒站在一旁,注意到了她在他后背和肩膀上留下的抓痕和齿印,尚未完全消褪。 不过他的背后原本就有不少的旧伤痕。 之前一直都是抱着他的时候,手心曾经摸到的触觉,真正这样近距离地看,倒是第一次。 相较于他腹部的那个枪伤留下的疤痕,背上的这些简直小巫见大巫,并不明显。一方面是因为伤痕本来就小,估摸着是什么长年累月下来。积少成多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肤色的缘故,遂并不清楚。 他的双臂摊在浴缸两侧,左手臂上还有一道疤痕。比较新一点,阮舒记得,是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他半夜回来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当时是栗青帮他包扎的伤口。 “嗯”她太久没动静,傅令元自喉间发出询问。 阮舒收回视线,取过毛巾,搬了小凳子坐到浴缸旁边,把毛巾伸进水里浸泡。再捞起,覆到他背上:“三哥真会享福,我这辈子还没这样伺候过一个男人。” 傅令元似是读懂她的心思。不禁轻笑:“所以傅太太愿意屈尊降贵,完全是把这件事一起算进你的合同义务里” 阮舒微弯唇角,不吭声。算作默认。 “那我可得多找一些合同义务,来使唤傅太太。” 再次感觉到他心情的愉悦。 阮舒往他的背上抹沐浴露,尝试性询问:“三哥昨晚的事情办得很顺利” 傅令元淡淡地“嗯”一声。 “这次倒是没负伤回来。”阮舒揶揄,“看来十三的武力值很高。” 傅令元没再出声,阖着眼睛,似在小憩。 阮舒便也不再找话题。 令她意外的是,说是擦背,还真只是让她帮他擦背而已。她抓着毛巾刚碰上他的胸膛,傅令元便睁眼。握住她的手,勾了下唇:“辛苦傅太太,你也可以去洗澡了。否则再擦下去,会发生什么,我就不好说了。” “那三哥自便。”阮舒求之不得,将毛巾交回给他,一只脚跨出浴室的时候,似才想起来,回头对他璀然一笑:“恭喜三哥,很快就要升级当父亲了。” 傅令元微微怔一下,阮舒却已经从外面带上浴室的门。 从主卧出来,冷不丁在过道上看到佣人,阮舒本能地询问:“怎么了” “栗青有事找先生。” 佣人显然是等着阮舒帮忙进去告知。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阮舒只是瞥了一眼主卧的门,事不关己地走去客房了。 佣人正打算自己去敲门,傅令元却是率先从房间里出来,身上穿着浴袍,头发尚在滴水,唇线抿得有些紧,径直迈步下楼。 “老大”等在楼梯口的栗青立马迎上前去,未及他汇报情况,先见傅令元眸子黑沉沉地眯起:“把这两天负责守护的人全部处理掉。” 栗青脊背一僵。 如果真的全部,那人数可就 他试图说情:“老大主要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兄弟是之前从那边跟过来的,认得裳裳小姐,所以才没敢拦着” “你确定只是因为巧合,而不是混进来了异心之人”傅令元冷笑,“栗青,你跟我几年了” “我明白了老大,我这就下去办。”栗青几乎是一瞬间躬身垂头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还怀孕是么”傅令元冷笑更甚。 092、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阮舒在客房的浴室冲完澡,回去主卧,傅令元并不在。她兀自去衣柜翻衣服,扫了一通,霎时皱眉。 先前并未仔细留意,现在才发现,除非选择运动衫,否则其他全是裙子,颜色也多数偏于明快,就像之前给她挑羽绒服时那般。 无奈,她挑了一件粗呢毛衣和酒红色的铅笔裙,刚脱掉身上的浴袍,傅令元似笑非笑的声音冷不丁传出:“其实傅太太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阮舒:“” 傅令元关上门,朝她走过来。 阮舒赶在他走到她面前之前,穿好了底裤,文胸的扣却是连搭了三次都没能扣上。 傅令元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排扣:“急什么。” 明明是戳穿她的话。口吻倒并未携揶揄。相反,还挺稳沉的。 阮舒垂了一下眼帘讲真,两人之间有了顺利的尝试之后,她反而更烦躁,因为担心他就此将她当作正常的女人,随时随地地想做就做。 面上她佯装无恙,困惑:“急三哥在说我” 背上是傅令元指腹的熨烫,带有不少的糙茧,似有若无地擦了擦她的皮肤,左右不过一两秒,她便感觉到排扣已扣好。 而傅令元的手并未马上离开,反将掌心贴在了她的背上:“确定你刚刚没急” “如果不急的话,那”他拖着长音,手指沿着她的脊椎往下滑,滑至她的股、沟,“那就再脱掉。” “三哥。”阮舒转过身来,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状似妥协地耸耸肩,“我只是琢磨着,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说吧。”傅令元微勾唇角,兀自去衣柜翻他的衣服,显然方才的旖旎举动仅为了“逼”她说实话而已。 阮舒也不浪费时间,边套毛衣,边道:“我们应该安排一下我们的夫妻性、生活。” 傅令元把他找出来的衣服往床上一丢,眼风扫回阮舒身上:“我没听错吧” 他双手抱臂,睨阮舒:“傅太太该不会是想说,要和我下规定,什么每个月只能碰你几次、每次都得在某个具体的时间段才行。” 阮舒正在穿丝袜,闻言心头微顿她倒是想但这种条件要是开出去,他能同意才有鬼。扭过脸,她秉着笑容看他,戏谑:“三哥该不会曾经遇到过对你这样要求的女人吧” 傅令元当着她的面利落地脱掉自己身上的浴袍:“能有几率提出这么作的要求的女人,怕是只有傅太太。” 阮舒抬起另外一条腿搭在床沿,继续穿丝袜:“原来三哥对我有这样的期许。那我不提,岂不是辜负了三哥” 傅令元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将她那条搭在床沿的腿稍稍抬起。 阮舒连忙按住床边,稳住身形。 “你可以试着这么作作看。”傅令元勾唇。 语气间不经意透着讥嘲。 底线已触到。阮舒不继续故意和他怼,将脚从他的掌心抽回,踩回到地板上,灿然地笑:“三哥别误会。男女欢、爱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随性而至。我没想在这上面对你有所限制,况且也违背了三哥与我签合同的初衷。” 傅令元瞥她一眼,抓过他的衣服开始一件件穿,一副静待她下文的姿态。 阮舒已套好裙子,走到傅令元面前,帮他系衬衣的纽扣,微弯唇角,转了话锋:“不过三哥知道的,我和正常女人有点不一样。虽然最近找回了那么点感觉,但依旧不是说来就能来的。所以,希望三哥再惯着我一些,若是确认有强烈地要和我做的欲、望,稍微提前支会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她压了压扣好一排的纽扣,抬眸,对视上他湛黑的眸子,挂着笑意坦诚:“比如,如果下次三哥想跟我一起洗澡,至少不要像刚刚在健身房时那样,突然抱起我说去就去。都是为了我们的性、生活和谐着想。” 傅令元俯视她数秒,扬眉:“你就继续作。” 阮舒抬臂圈住他的脖颈,笑容璀然:“不都是被三哥惯出来的。” 傅令元低头,就势衔住她的唇:“前些天你的身体状态怎么就那么好” 阮舒热情地回应他的吻:“那种状态可遇不可求” 傅令元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难道之后每次都要等这个可遇不可求” 阮舒主动抱得他更紧一些:“我会尽力为三哥调整好自己的” 这个答案他显然很满意,加深了这个吻。 换好衣服,阮舒接着坐到妆台前开始化妆。 化妆台是新配备的。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是没有任何和女人相关的物件的。 傅令元并没有先下楼,坐在沙发里,饶有趣味儿地观赏她的动作。 安安静静的,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快完工的时候,阮舒忍不住调侃:“三哥以前应该经常陪女人逛街吧” 陪女人逛街。没少在一旁坐着等,所以锻炼出了这样的耐心。 傅令元通过化妆台的大镜子,凝注着她:“我以为,傅太太应该会有事情想问我。” “嗯”阮舒微惑,思忖两秒,反问:“什么事” 傅令元略略眯了眯眸子:“听说,你要让汪裳裳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由你来养。” 阮舒怔一下,很快抿唇笑:“三哥别误会,那是三哥你的孩子,我自然无权过问,也无权做主。只是当时觉得她太烦了,我随口胡诌恐吓她来着。不好意思,可能把汪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吓到了,得麻烦三哥自行好好安抚。” 傅令元轻轻“呵”了一声,分辨不出具体情绪。只是眼睛依旧盯着她,不冷不热地问:“你知道她是谁么” “难道我得罪什么权贵了”阮舒表情困惑,“我只将她当作三哥的其中一位红颜。” 她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倒是想起来说:“三哥或许需要列一份你的红颜名单给我,顺便也将她们各自什么来头标注清楚。否则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帮三哥处理。万一出了差池,我承担不起责任。” 阮舒微微笑:“不过,三哥如果是特意留种,自己就该多关心点,还要人家女人挺着三个月的肚子亲自跑上门来。如果这次是意外,那三哥你的善后工作可做得不太好。”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傅令元恰恰已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阮舒仰头看他。 傅令元的唇边噙着笑意,眸色却比先前黑沉:“傅太太宽容大度又周到,是我的福气。”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口红,一点点地,慢条斯理地填充她的唇色。 浅橘。 清透又淡雅的颜色。 涂好后,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左右端详。 阮舒浅笑盈盈:“谢谢三哥。” 傅令元忽而抓起她的左手,摊开她空荡荡的五根手指,亘在她的面前:“傅太太的结婚戒指呢” 他轻飘飘地睨她:“貌似戒指买回来之后,就没见你戴过。” 他抓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正好是戴了戒指的那只,对比之下,她的手指愈发空荡无物。阮舒不甚在意地解释:“做事情不太方便,之前在办公室暂时摘掉了,后来就一直落忘记了。” 傅令元耸耸肩,并略略点头,状似表示理解,随手将口红丢到化妆台上,转身离开房间。 阮舒偏头看那支口红,眉心微蹙。 断了。 带齐自己的东西下楼来时,正见傅令元坐在餐桌前,一如既往地拿着份报纸在翻阅。 阮舒兀自坐下。 傅令元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一会儿先去商场买点东西。” 猜测他要买的应该是给庄佩妤的见面礼。 虽然她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不需要准备。但既然他要坚持礼节,她也不需要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与他有所龃龉。 遂,阮舒点头:“好。” 尔后两人在沉默中吃完早餐。 傅令元没有自己开车,安排的是之前接送她上下班的那辆小奔,随行的人也随之变成九思和二筒。 栗青和赵十三,倒是一个上午没见到人。 当然。他们去哪儿阮舒并不关心,只是不自觉留意到了。 同时不自觉留意到的还有,门堂外的守卫和保镖,貌似换了人,几张眼熟的面孔全都不见了。 伴着车子驶出别墅,阮舒也收回了探寻的目光,瞍一眼坐在身旁的傅令元,抿抿唇。捺下心绪。 快到商场的时候,傅令元才开口:“你妈喜欢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还真把阮舒难倒了,稍微忖了一下,说:“三哥不用太费心,随便买点燕窝补品之类的就可以。” 傅令元好像有他自己的主意,交代道:“那让九思陪你去燕窝补品,我们之后汇合。” 阮舒没多问,也没反对。点点头。 四人便分开两拨行动。 新春佳节,商场里比以往还要热闹。 店里根据顾客的消费习惯,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礼盒礼包。阮舒根本无需多花精力,随便选了两样,就去结账。 排队的人掠略多,估计还得十多分钟。 留意到对面有家药店,阮舒心思微动,将东西交给九思,让九思继续站队,兀自去了药店。 长效避孕药,很容易就药架上找到。阮舒对比了几种类型之后,挑了一个进口的牌子,副作用小点。 往后的日子,她也算是个有正常性生活的女人了。纵使她不担心自己忘记提醒傅令元戴套,可难保再发生意外事件。与其到时慌里慌张地补紧急避孕药,不如她自己谨慎点。提前做好双重保护。 回到燕窝店,队伍差不多排到。付完款,阮舒携九思一起回停车场,等了片刻,另外两个也回来了。 傅令元的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外面打着“玉器行”几个字样。 走进林家别墅的大门之前,阮舒有片刻的犹豫。 虽然只是合同婚姻的对象前来走过场,但毕竟名义上仍旧是她的丈夫。而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带丈夫回来见家长。 手腕忽然被身边的人握住。 阮舒晃回神思,正见傅令元在往她的左手无名指戴戒指。 是那枚结婚戒指。 阮舒蓦地一愣:“它怎么” 傅令元给她戴完戒指便放开手,率先迈步。 盯着戒指,她懊恼地敲了敲额头终于记起来,买戒指的那天晚上从电影院回来后,她把戒指盒放进卧室的床头柜里。 阮舒连忙加快脚步匆匆追上傅令元,挽上他的手臂。 傅令元斜她一眼。 阮舒款款地笑,笑里添了歉意。 下一秒,两人并肩跨进客厅。 “二小姐~” 车子快抵达前。阮舒短信通知过庆嫂,庆嫂得以第一时间等着,问候完阮舒,马上又朝傅令元欠身颔首:“傅先生。” “夫人呢”阮舒问。 “在后花园等二小姐。” 这个回答令阮舒稍稍意外难道不是应该在佛堂么 不过小花园确实比佛堂更适合见外人。阮舒也不纠结,换回笑脸,对傅令元道:“走吧三哥。” 傅令元步子闲闲的,环视身周:“林家的房子挺大的。” “嗯。”阮舒解释,“林家的爷爷传下来的。他膝下只有我大伯和我继父两个儿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兄弟团结和睦相互帮衬。当年他买下这栋别墅,看重的就是这个房子的设计是一房两户式的。” “只客厅包括门外这块区域是共用的,二楼其实分开,到也不怎么相互影响。所以这么多年,我还能容忍和他们住在一起。” 顿了顿,她最后弯唇:“不过房产证在我这里。” 这栋别墅和公司,全是林家的家业。她从林平生手里一起继承过来的。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不必再强调自己的身家。” 阮舒舒朗地笑笑,随即拐了个弯。提醒他:“三哥,这边。” 她挽着傅令元,正欲走出通向后花园的拱门,一眼瞅见坐在花圃前石凳上的庄佩妤。不由顿住了脚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呵,不仅把见客的地方放在后花园,连长年不变的青衣她都换掉了,而着一身棉麻素衣。虽然手上依旧攥着佛珠,但只是攥着。 少了佛门寡淡味儿,多了些许凡尘气息。 傅令元自是留意阮舒瞬间的异常,目光落往庄佩妤。 和阮舒的样貌有四五分相似,尤其脸上那平平淡淡的表情,更像。只不过,庄佩妤的平淡仅是平淡,阮舒的平淡,却总是无形中透着疏离和冷意。 不等阮舒介绍,他兀自冲庄佩妤颔首问候:“您好,伯母,我是阮阮的丈夫,傅令元。” 阮舒的心头忽然莫名其妙地绊了一下,不自觉扭头看傅令元的侧脸。 傅令元正好也偏头过来,含笑与她对视一眼,手掌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行至庄佩妤面前:“不好意思。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见您。希望您不会因此责怪我这个女婿不懂事。” 庄佩妤从石凳上起身,嘴边挂了一丝极淡的可能算是笑意的弧度。 至少在阮舒眼中,这是庄佩妤面对她时,很难得才有的表情。 当然,或许她这样的表情根本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傅令元的。 毕竟傅令元是客人。 “你好。”庄佩妤语音淡淡,回应傅令元的问候。 阮舒不禁蹙起眉心,眼神略微古怪,有些不太敢相信,庄佩妤会对林妙芙以外的人出声。 虽然只是简洁客套的两个字而已。 傅令元将手上拎着的礼品袋放到石桌上来:“初次见面,我也不知道该送您什么合适。听阮阮说,您是十分虔诚的佛门信徒,所以我给您买了一尊小佛像。希望您喜欢。” 傅令元的这种“女婿”姿势,阮舒亦是第一次见,有点别扭。就见他从礼品袋里抽出精致的红木礼品盒。打开盒子,黑色的缎布。内嵌固定着一尊约莫十五厘米高的佛像。 翡翠玉,质地细腻,给人莹润剔透的感觉,光看起来便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庄佩妤伸手轻轻触了触。 阮舒拧眉,随即转向傅令元:“三哥,不是说了,不要破费。” 傅令元捏了捏她的手,不以为意地笑笑:“送给自家人的礼物,怎么叫破费” 阮舒抿唇,暂且止话,打算等一会儿离开后再与他清清账。 庆嫂在这时送来了茶水和糕点。 庄佩妤从翡翠佛像上收回手,对傅令元淡淡道:“先坐。” 傅令元微微颔首。 三人落了座,反倒是一时安静下来。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应该是女儿给母亲介绍自己丈夫的基本情况,或者丈母娘主动询问女婿的基本情况。 但庄佩妤根本不是会和陌生人聊天的人,何况对象还是阮舒的“丈夫”。阮舒认为她方才能说那两句话。已经算给面子了。 而阮舒自己来之前就没这样的打算,琢磨要见已经见了,礼也已经送了,只等喝完这杯茶,就可以带傅令元离开。 傅令元握着茶杯,指腹在杯壁上缓缓地摩挲,一副兴味儿十足又似笑非笑的神色,视线则徘徊在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俩之间。 不过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过道上忽然传来林妙芙的声音。在询问送完茶水退回去的庆嫂。 “听说我姐带了新姐夫回来” 093、跳梁小丑 阮舒的凤眸应声眯起。 耳中紧接着捕捉到的是脚步声,没两秒,林妙芙的身影转出来拱门,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阮舒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形如枯槁的林妙芙。毕竟春节前最后一次见面,林妙芙得知了唐显扬马上要结婚而新娘不是她的噩耗,想来应该每天情绪低落、以泪洗面。更极有可能又死皮白赖地跑去找唐显扬。 然而,昨天在电话里庆嫂汇报林妙芙并无任何异常。现在果真看到她非但没有如上述预料,气色反而十分不错。阮舒心中疑虑更甚。 林妙芙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阮舒身上。 阮舒所坐的位置恰好正对拱门,恰能清楚地追寻林妙芙的目光移向。最先落在傅令元身上。微微闪过一丝夹杂着亮光的讶然;很快地,转向庄佩妤,轻快地走过来:“妈~” 旋即,朝阮舒看过来,久违地好声好气地喊一句:“姐~” 最后,才又转回到傅令元。 “这位一定就是新姐夫了。”林妙芙笑得灿烂,“你好,新姐夫~我是妹妹,妙芙~” 三次。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她接二连三地强调“新姐夫”这一用词。 阮舒嘴角微弯出弧度。不说话,让傅令元自行应付。 傅令元瞍阮舒一眼,淡淡笑笑,然后看向林妙芙。唇际一挑:“为何是新姐夫” 林妙芙正等着傅令元的这一问,闻言立马端上一副刚意识过来自己无意间说错话的模样,捂住嘴,有意无意地朝阮舒投一记颇为畏惧的眼神,最后返回来对傅令元连连挥手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口误姐夫别在意” 自导自演一系列反应,浑然天成,演技精湛。阮舒旁观着,没有办法不将她当作跳梁小丑。 “妙芙。”寡言少语的庄佩妤倏然出了声。 语调平缓口吻淡淡。与平日唤林妙芙的方式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插话的时间点略有微妙。 阮舒不禁瞟庄佩妤。不确定是巧合,还是有唤止林妙芙的意思。 “妈,不是说了我想和你一起见见姐夫嘛,人来了你怎么不让庆嫂通知我”林妙芙有点撒娇地抱怨,在剩余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你们刚刚聊到哪了呢” 没有人吭声回答她。 傅令元慢悠悠地提起茶壶。给庄佩妤和阮舒先后添茶。 林妙芙尴尬一秒,却还能继续开口,将话头瞄准傅令元:“姐夫是海城人么看着有点面生呢。” “前段时间刚回国。” “原来如此。”林妙芙作恍然状,随即用兴趣的八卦口吻。一连串地问,“姐夫是从哪国回来的出去留学和我姐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姐的消息捂得很紧,从来没听她说起过的。” 傅令元端起茶杯啜一口:“既然你姐没说过,自有她不说的道理。” 皮球被踢回来。林妙芙愣了愣。干巴巴地笑,“姐夫真会卖关子。” 转瞬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姐平常是个工作狂,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就是在外面与客户应酬。姐夫原本应该是我姐的客户吧那么姐夫在哪儿高就” “应酬”和“客户”两个词她刻意压了重音。 傅令元懒懒地丢出俩字:“林氏。” 答案始料未及。林妙芙又一次愣怔。 便听傅令元补充道:“我是你姐的下属。我们是办公室恋情。” 他闲闲散散地笑,回答的是林妙芙,笑意却是面对阮舒的。 有点别具深意。 阮舒其实并不懂他其中的深意,然而脑子里自发浮现出一件事某个晚上,他拎着宵夜突然出现在公司,在她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还把她压在她的办公桌上调了会儿情。 莫名其妙。 阮舒极轻地蹙蹙眉。垂了垂眼帘,避开与傅令元的对视,甩开回忆。稍后重抬眉眼,说:“三哥,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事现在时间差不多,别耽搁了。” 很明显。她在暗示他走人,而且让他一个人走。傅令元眉峰挑起,却是道:“你不是说要回来拿点东西再走现在上楼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阮舒微拧眉她自然没说过这话。 傅令元岿然不动地坐着,隐约传递出一股子的坚持。 见状,阮舒明白,稍一踌躇,笑笑道:“我又想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拿的,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要是把傅令元单独留在这里,恐怕林妙芙会说出更出格更不堪的话。 当然,她并非担心傅令元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只不过,她和林妙芙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再放纵林妙芙,她这个姐姐也没多少面子。 林妙芙还在锲而不舍地找存在感:“这么就要走了姐夫你不是才来没多久怎么着都应该吃顿饭不是么一会儿边吃边聊,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关于我姐的糗事儿可以挖噢~是增加你们对彼此了解的好机会~” 是糗事儿还是丑事儿是增加对了解还是认清真面目 阮舒睨林妙芙,忍不住露一抹讥嘲她棒打林妙芙和唐显扬,所以林妙芙也反过来拆她的姻缘加以报复 如今于庄佩妤面前,林妙芙也丝毫不顾及了。 阮舒的眼风扫向庄佩妤。她不信庄佩妤听不出林妙芙言语间的故意,她很想知道,庄佩妤此刻对自己这个“单纯”的小女儿是作何感想。 却见庄佩妤阖了双眼,又开始捻她手里的那串的佛珠,就像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一般,转瞬恢复成修行之人。 傅令元也注意了一下庄佩妤。 微勾唇角,他起身,礼貌地对庄佩妤道别:“伯母,那我不继续打扰了,和阮阮先走,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说着,他把装玉佛的盒子往庄佩妤面前推了推:“这尊翡翠玉佛是专门为伯母挑选的,您收好。” 阮舒的视线在傅令元摁在礼品盒上的手上一顿,旋即落往他含笑的面容。 不知是否太敏感。她总感觉,他最后这一句提醒,隐隐有些刻意。 094、我打中几发,你亲我几下 庄佩妤没睁眼,更没有任何回应。 傅令元也并不在意。 阮舒挽上傅令元的臂弯:“走吧。” 目送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的背影,竟有些恩爱夫妻的架势,林妙芙只觉胸闷气短。她是真的没想到,阮舒竟不声不响地突然结婚了 只不过,这回她勾搭的好像并不是什么有背景的男人。 仅仅是林氏的下属员工 林妙芙难以置信。 扫见石桌上的红木盒,林妙芙好奇地打开盒子,眸光顿时一亮。 “妈,这是新姐夫送你的见面礼” 庄佩妤停下捻佛珠的动作,睁开眼。 “好漂亮啊~这得不少钱吧”林妙芙摸了摸佛身,通体冰凉,手感很好,忍不住将它从盒子里拿出来。 庄佩妤微蹙眉,正欲阻止林妙芙。 蓦然看到内嵌盒底放有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的留字令她瞬间变了脸色。 自出了林家,阮舒便未再说过话。两人上车后,她顺其自然地放开傅令元的手臂。 傅令元却是重新扣住她的腕,将她的手抓在他的掌心:“你妹妹很有趣。” 虽然他话语的口吻不是特别嘲讽,但阮舒总不至于认为他是由衷夸赞。扯扯嘴角:“让三哥见笑了。” 傅令元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手指:“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很多。” “毕竟不是一个爹生的。”阮舒随口一说。 傅令元却是接话:“所以是你的爹比你妹妹的爹优秀” 阮舒心头蓦然梗一下。自嘲地笑:“三哥不会不知道,我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吧” 傅松魁都已经把她进林家前的情况调查得差一点就底朝天了。 “嗯是什么样的男人” 阮舒闻言盯住傅令元。 他的表情太自然,她判断不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不过说一说倒也无妨,反正也并非多隐秘。 “他是个酒鬼。自打我有记忆起,印象中,他每天只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喝酒。喝得烂烂的,瘫倒在地上扶不起来的那种烂。有几次甚至酒精中毒,差点死了。可结果都死里逃生。” 傅令元突然插话:“你不希望他死里逃生” “我表达得很明显么”阮舒低低咕哝,竟有点坦然承认的意思。 傅令元霎时要笑不笑的,问:“那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三哥猜不到么电视剧不经常真实取材的么”阮舒笑意加深,“打老婆孩子呗。” “在生活中深陷失败而无法自拔的男人。无非就是通过这两件事情来发泄。”她耸耸肩,表情很是不在意,仿佛真只是在讲述电视剧里的情节。 傅令元眸光深深:“最后怎么死的” 阮舒的凤目微微眯起,聚焦起清锐,似在回忆什么,曼声道:“一个人醉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房子起火了,他毫无知觉。” 话落,车厢内安静了一两秒,似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压在人心上。 “然后你和你妈呢”傅令元停下对她手指的摆弄,拇指无意识地压在她的掌心揉压,勾了勾唇,“按照电视剧的情节套路,这个时候应该有英雄脚踏七彩云出现,前来拯救你们母女俩。” “可不是。”阮舒伸手别了别头发至耳后,轻闪着眸光笑笑,“前来拯救她的英雄,不就是我那位已经过世的继父。” 注意到她的措辞,傅令元瞳仁不易察觉地深一度,默了默,随即如惯常般扬唇,将话题绕回到最初:“既然你生父的人生听起来这么难堪,那么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异应该在于,你随你母亲多一点,她随你继父多一点。” “是啊是确实随她多一些”阮舒别具意味地轻笑,忽而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肩,仰面看他,用和先前一样的句式,“三哥不会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吧” 她依旧只用“她”来代替称呼庄佩妤。 傅令元的手虚搭在阮舒的腰上,也用和先前一样的句式:“嗯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的表情还是自然得天衣无缝,令她完全判断不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阮舒巧笑嫣然,瞳眸乌乌地与他对视:“以前的她啊和现在的我一样,都在出卖自己的**。区别只在于,她是卖给很多人,而我”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暂时只卖给三哥你一个。” 傅令元抓住她的手指,低眸瞅她,眸底黑黑的:“暂时你以后还打算卖给其他人” “说不上打算。但如果再出现合适的机会,当然要把握。” “才刚跟了我没多久,就开始琢磨下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错。”阮舒抿唇笑,“是骑驴找马。” “骑驴找马”傅令元在唇齿间重复这四个字,轻呵一声,蓦然扣紧她的腰,覆到她耳边低笑,“你倒是骑骑看。” 没想到他说完后,阮舒竟当真跨坐到他的腿上来。双臂搂住他的脖颈。 因为她太过主动,傅令元本能地判定有猫腻,挑挑眉梢,按兵不动。 阮舒眉眼带笑,凑上他的唇,热情地吻。 傅令元一开始是不做任何回应的。可是她俨然抱了挑、逗他的心思,手十分不安分,故意在他身上摸。他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不多时便反过来纠缠住她。 两人在车后座打得火热,全然无视前面的九思和二筒。不过九思和二筒的定力却是特别好,完全无视。 待傅令元的手要下进一步探时,阮舒遽然阻断了他,并迅速收起对他的所有旖旎。 他眼疾手快地将她按回怀里,眼里隐隐燃着一小撮的火苗,嗓音暗沉:“想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由着傅太太。但都到这地步了,要不要结束就不是你来决定。” 阮舒浅笑接口:“那也不是由三哥你决定的。” 傅令元想到什么,哧声:“难道傅太太的亲戚这么快又来造访” “不是。”阮舒笑得璀然,“不过差不多。” 她摸了摸他下巴刺刺的胡茬:“是撤退性出血。” 傅令元一时没反应过来,稍露不解。 阮舒附到他的耳畔,轻声提醒:“我前两天刚吃的紧急避孕药,三哥忘记了也是中午出门前,才发现轻微出血的。” 傅令元这才皱眉。 难怪她方才敢这么大胆。 他一开始觉得猫腻是对的。结果还是上了她的当。 然而,阮舒并没有从他的怀抱离开,反就势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只她余尚微喘的呼吸。 傅令元自然不会赶她,但也不轻易再碰她,以免又不小心点着自己的火,只虚虚地扶着她的腰。 两人各自一声不吭地调节呼吸,平复状态。 鼻息间满是属于她的橙花香气,傅令元稍一偏头,鼻尖就钻进她的发丝间,他嗅了嗅,缓声道:“以后不要再吃了。” 阮舒轻笑:“得三哥自己每次记得清做好安全措施才行。” 傅令元拍了一下她的背,淡淡地“嗯”。 “现在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阮舒侧过脑袋,换成脸颊压在他的肩头,目光望向车窗外掠过的街道,“要回别墅” 她原本的打算是,带傅令元回来林家见完庄佩妤,她就留在家里。最后还是又被他带出来了。倒真愈发像回了趟娘家,马上又跟随丈夫离开。 “你想去哪里”傅令元反问。 “所以三哥现在很闲” “确实没有其他安排。可以陪傅太太继续蜜月。” 阮舒唇角弧度微弯,却并未回答。 车厢内再度安静。 傅令元此刻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他感觉得到,她的情绪和平常不太一样。 从林家出来后就有点过于安静。和她平常的淡静不一样的状态。 聊完她生父和她的母亲庄佩妤的话题后,她对他故意撩拨戏弄。 以及现在一声不吭地趴在他肩上。 因为傅令元始终没说要去哪里,所以二筒开着车不重复路地兜圈子。 不多时,阮舒忽然从他的肩膀起来,坐直腰板,指向车窗外,晏晏言笑:“三哥,那就游乐场吧。再陪我进一次游乐场。” 傅令元勾唇颔首:“今天都听傅太太的。” 前头的二筒已折回路,往游乐场拐,将车子停在游乐场的停车场。 傅令元不知对二筒和九思交待了什么,两人没有随行。 至少在阮舒的肉眼范围内。他们暂时消失了踪迹。 上回来是周末,人已经很多。今天年初三,更是人满为患。处处都是象征着新年的红色,小朋友们更是新衣新鞋欢欢喜喜的。 这一次,依旧是傅令元负责排队买票。 阮舒则不再傻傻地站在风口上等,而是寻了处能坐的地方,暖烘烘地晒太阳。 队伍明明很长,傅令元却回来得很快,她连屁股都没坐热。 票倒是确确实实买到了。 阮舒不禁狐疑:“三哥是找外援帮忙搞到的” 傅令元朝游乐场外面一溜排的黄牛指了指,但笑不语。 阮舒瞅了瞅票面,发现是纯门票,并未包含其他任何娱乐设施。稍松了口气。否则像上回,他专门挑刺激项目的联票,她可吃不消。 况且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寻求刺激的。 遂,首先两个项目,阮舒选择了旋转木马和碰碰车。 傅令元忍俊不禁:“傅太太今天是打算回归童趣么” 阮舒笑笑:“没两年就要三十岁女性大军,我可不得好好抓住青春的尾巴。” “青春的尾巴是躁动的荷尔蒙。”傅令元纠正,嘲笑,“你这是童年的尾巴,是幼稚。” “那三哥先一边乘凉去。”阮舒白了他一眼,自行去排队。 傅令元愣怔在她的那记白眼里,好几秒才晃回神,微眯一下眼,勾唇笑。 不巧,轮到阮舒上碰碰车的时候,和她同一拨,除她之外,恰恰全是孩子。 傅令元站在外围的栏边,手臂倚在杆上,夹杂在无数等待自家孩子的父母当中,似笑非笑地欣赏完阮舒作为唯一的大人,被一群孩子开“车”围堵住,撞得七晕八素。 等阮舒从碰碰车上下来,傅令元往她手里塞了一瓶饮料。 她接过,一句“谢谢三哥”,在看清楚瓶子上的“ad钙奶”字样时,硬生生卡在喉咙。 “” 傅令元斜斜地笑,一把揽住她的肩,前往连着一排的帐篷区域。 全是套娃娃、沙包打罐子、射气球等游戏,看起来简单,但只有实际玩起来才知道。其实根本一点儿不容易。 傅令元带着她掠过上述几个,径直来到打枪的游戏摊前,二话不说掏出钱包,向摊主买十发子弹。 “傅太太先选个喜欢的。”他冲阮舒扬起唇角,示意奖品区域。 十发子弹,九个气球全打中是一等奖,七个是二等奖,六个是三等奖,剩下的是参与奖。 阮舒嘴里咬着ad钙奶的吸管,扫了一圈不同等级对应的奖品,最后只笑笑:“三哥打中那个奖,我就领哪个,怎么都不嫌弃。” 傅令元挑眉,凑近她,低声说:“咱们自己也来个赌注。” “三哥说。”阮舒爽快点头。 “我打中几发,你一会儿就当着大家的面亲我几下。” 傅令元的音量并未刻意压低,同在游戏摊前的其他人听了入耳,不禁笑出了声。 阮舒:“” 没等她同意。傅令元已转身,端起游戏摊上的枪,开始瞄准射击。 一分钟后。 游戏摊上的所有人几乎傻眼。 摊主将一等奖的那只大熊递给傅令元,表情满是惊叹不是没遇到过九个气球全中的玩家,但短短用时一分钟,简直是 傅令元接过大熊,一转身塞进阮舒的怀里。 半人高的大熊,被她抱着,差不多齐了头。 阮舒也正诧异于他的速度,冷不丁的,傅令元将枪塞到她的手里:“还剩一发子弹,别浪费,你玩一枪。” 阮舒莞尔拒绝:“不了,我不会。” 傅令元淡淡一笑,没强迫她,又从她手里拿回枪:“也罢。这个瞄准镜形同虚设,有机会带你去练靶场,更有意义些。” 阮舒听进心里,兀自琢磨出一层暗里的意思:如果他刚刚拿的枪有准头,方才的九个气球,根本连一分钟都不需要 不过转瞬便觉,今天这儿终归就是支玩具枪罢了。 095、我接下来要吻你了 周围的人倒是替他们记着赌约,开始瞎起哄,拍手叫唤“亲九个亲九个亲九个” 阮舒:“” 傅令元双手抱臂站到她面前,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 左右不过接几个问,阮舒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朝他凑上去,傅令元却是揽过她的肩,将她的脸一头摁到自己怀里,低低地笑:“要亲咱们回家躲被窝亲。又不是猴子,表演给大家看做什么。” 阮舒:“” 明明是他自己刚刚主动提出这样的赌约 因着多了只硕大的玩偶熊,阮舒的行动变得不方便。一路巡了圈娱乐设施。最后仰头看摩天轮,建议:“到上面坐会儿,休息” “傅太太真会挑地方。”傅令元的笑意略微有些别有意味。 阮舒没怎么在意。和他一起排队买票,很快坐上了一个轿厢。 轿厢缓缓挪动。 阮舒和傅令元并未坐在一起,而是各占一边。 她将大熊放在她身边排排坐。因为穿裙子的缘故。她的两条腿并拢,微侧,坐姿显得优雅端庄。 傅令元脱掉了外套,随手搭在座椅的空面上,旋即扯开了衬衣的两颗扣子,又卷了两卷衣袖,露出一小截的手臂,他才似舒服了些,往后背靠去,霎时闲恣多了。 随着他窸窸窣窣的结束,轿厢内蓦然安静。 两人相互注视着对方,但好像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打算。 阮舒是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 所幸,这份安静并不尴尬。 她率先偏头,望向窗户外。 轿厢在慢慢升空过程中。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高过游乐场里的树林。渐渐地在将游乐场内的所有设施收入眼里。 跳楼机,过山车,海盗船 还有无数的,在渐渐变成黑点的人影 视线什么时候完全虚空,阮舒不记得了,待她被耳畔的叫唤拉回思绪凝回焦距时。发现摩天轮已升至半空。 这是海城最高最大的摩天轮,转弯一圈的时间约莫30分钟。据闻当初建这一整座游乐场时,便是以这个摩天轮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完全避开了所有会遮挡视线的建筑物。 一种整座海城匍匐于脚底下的壮阔感。 不过盯得外面太久,这样的高度令她隐约有些晕眩。 “傅太太完全看入迷了” 傅令元的声音再度传出。 阮舒转回头来:“嗯” 一时间满面困惑,眼底亦是茫然。表情难得地真实,不若平日,随时随刻保有一丝褪不去的清明,将人隔离于外。 傅令元只盯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三哥”阮舒重新问一遍,霎时恢复如常。 傅令元唇际一挑:“今天的过家家,玩得还开心么” 阮舒稍怔一秒,反应过来他的“过家家”指的是她的玩心。 她微弯唇角:“又让三哥见笑了。” “这样的见笑。我不介意傅太太多来几次。” 傅令元忽而从站起身。 轿厢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阮舒心头不觉微紧,手掌本能地抓住椅座旁的扶杆。 他弯腰压低重心,先迈出一脚跨过来,将玩偶熊挪到他原本的座位上,然后另外一只脚也跨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抱歉,吓到你了。” 这句话稍显客套,阮舒听着竟有些不习惯。 不过客套的感觉仅仅一刹那罢了,转瞬傅令元便伸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搂进他的怀里,闲散地笑:“这才是情侣一起坐摩天轮的正确姿势。” 旋即他低眸瞅她,面容含笑:“傅太太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给我那九个吻了。” 阮舒:“” 说着这么说,但她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强迫她。 阮舒在他的怀里稍稍动了动,手臂圈住傅令元的腰。在他的胸膛蹭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傅令元唇边轻抿弧度,微低头,将下颔抵在她头完整。我的那位生父,不仅是个酒鬼,其实更是个毒鬼。毒鬼就等于吸血鬼呵” 阮舒轻笑,听不出具体什么情绪。 随即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隔了数十秒,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地继续开口。 “其实我当时年纪也不大,但不晓得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陌生的男人来我们家。每当那个时候。他对我的态度总是最和颜悦色的,像个正常的父亲,牵着我的手,说带我去买糖吃。” “可是出门后,他光带着我穿街走巷地瞎溜达,根本没带我去小卖铺买糖。绕了一圈,又绕回家里。没进门他就甩开手把我丢下了。而等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兴高采烈地又冲出门了。” “家里很安静。我以为没人。可我还没吃饭。我很饿。” “我走进房间。” “我看见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丝不挂。” “噢,不对,那个时候我还没学会这个成语。” 阮舒笑着纠正完自己,忽然又没了下文。 整段话,除了“我”,就是“ta”,其实应该挺容易让听的人犯糊涂的。 所以她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然而沉默许久之后,她却是从他的怀里仰头看他,笑得明媚:“三哥,你说他们是在做什么勾当呢” 傅令元垂眸与她对视,目光是完全不见底的深邃与黑沉。 指腹轻轻地逡巡在她的脸庞上缓缓摩挲。 少顷,他才回答:“不用知道。” 随即他扬唇,“你只要知道,我接下来要吻你了。” “好”阮舒闭上眼睛。 傅令元低头,碾压上她的唇瓣。 096、好梦,傅太太 一圈摩天轮下来,天色黑得彻底。 傅令元携阮舒从轿厢里走出来后,又回头瞥了一眼。 高高的铁架支撑着整个巨大轮子的缓缓运转。五颜六色的彩灯点缀,座舱的玻璃窗口映出三三两两的人影。 傅令元微勾唇:“上一次来游乐场就想告诉你,摩天轮是个很适合和你做的地点。刺激指数四颗星。” 阮舒:“” 所有的兴致在摩天轮的座舱里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她完全没有**再去下一个项目。或者准确来讲,是完全没有**再继续呆在游乐场。 傅令元似也看出她的倦怠,问也没问,径直带她离开,而且挑了一条避开热闹的路,一手帮她抱着那只玩偶熊,另一手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行在花草丛木当中。 竟隐约有一分家长带着自家孩子的意味儿。 阮舒稍稍落后他半个步子,瞳仁乌乌地盯着他挺阔的后背,一路缄默。 停车场,消失有一阵的二筒和九思重新出现,四人驱车驶离,先去了不远处的一间餐厅吃饭。 饭间喝了点酒。 回去的途中,阮舒靠在大熊的身上,浅浅地眯了一觉。 大概是因为今天突然和傅令元说起她8岁之前的事情,就这一觉,似梦非梦的,又有些深埋已久的记忆浮现。 城中村的那个曾经的家。 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阶梯上。 身前是冰凉的风卷起街道上的落叶。 背后是从没关紧的门缝里泄露出的好几种不同声音的交杂 木板剧烈摇晃的吱吱呀呀。 男人舒爽的低、吼和时不时的脏话。 女人压抑的娇、喘和低低的啜泣。 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被禁令在外面不准进去。如同尽职尽责的守门人一般,兀自坐着。 最初的不知所云,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次数的增加。已然渐渐懵懂,直至习惯。 里头的男人提着裤子尽兴地走出来,要是碰上一两个出手大方的,还会额外塞给她买糖的钱。 或者偶尔也会碰上一两个不怀好意的,会对她一阵打量,别具深意地说:“小丫头模样不错,是根好苗子,让你爸妈好好栽培。” “” 人离开后,她没有马上进屋里。直到庄佩妤收拾完一切。叫唤她。 母女俩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干嘛干嘛。 等那个她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人醉醺醺地回来,又开始每天例行公事一般的争吵和殴打。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阮舒第一时间睁眼,发现自己从玩偶熊身上,转而靠到了傅令元的肩上。 车窗外,入目的不是他的那栋别墅,而是个略微眼生的小区。 绿树掩映,湖风袅袅。 反应好几秒。她才记起来,貌似是绿水豪庭,下意识便脱口狐疑:“怎么来这里” 傅令元应声挑起眉峰:“有什么问题么” 阮舒已知自己失言这里有他们的婚房。 很快她旋开笑容:“不是,我只是想问,我们今晚要住这里吗” “不止是今晚。”傅令元摸了摸阮舒的脸,“傅太太别忘记了,你如今首要的身份我的老婆,其实才是林氏总裁,或者林家养女。林家不是你的家。不要总想着回那里。以后下班你应该回这里,上班你应该从这里出发。” 阮舒默了一默,笑笑:“我怎么有种要被豢养的感觉三哥有好几处家,却限定我必须每天守在你的这其中一个家,等你突然想起我时,心血来潮地过来宠幸一番。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形容成一个牢笼。就傅太太这样的,我还真没法儿把你当金丝雀。”傅令元斜睨她,“放心。我哪里舍得让傅太太独守空房这里也是我以后大部分时间吃穿住行的地方。” 这是打算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了阮舒倒是想起来,当时买这处高层房时,他说过,缺少一个只有他们俩痕迹的地方。 可貌似,别墅那里,对于他而言才是最方便的地方,不是么 垂了一下眼帘,她佯装无意地嘀咕:“本来已经快要习惯别墅那儿的环境。” “那儿人多眼杂,不适合我们夫妻俩关起门来过二人世界。” 两人已下了车,一起上楼。傅令元说这句话的时候,电梯的门刚关上,轿厢里只有他们,倒是恰巧应了“二人世界”四个字。 阮舒抿唇笑:“三哥是担心我住在那儿碍事吧” 做事说话都得防着她这个外人,否则一不小心可就泄密了。 比如别墅后他专门用来处理人的屠宰场。 还有陆少骢时不时就来找他“密谈”要事。 以及往后约莫将出现更多找上门来的他的红颜。 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在唇上润了润,别有意味:“确实,傅太太确实碍事。有傅太太在,我很难完全集中精力处理正事。从此君王不早朝。” 阮舒:“” 上次买完房之后,她就没再来过,进门的时候却发现房子里的家具和布局,较之原设计有所不同。 注意到她四处打量的目光,傅令元边脱着外套,闲闲散散道:“傅太太完全把这里忘记了,我只能自己先做主整改。” 刚买完房那天,他的确交代过,让她根据喜好修改设计,只是她转瞬就抛诸脑后了。可下意识的,阮舒不想承认自己忘记了,有点狡辩道:“我觉得原先的设计挺好的,所以就没有改动了。” 傅令元目光洞悉。 阮舒泰然自若,夸赞:“不过现在这样更好了。” “你喜欢”傅令元问。 “喜欢啊。”阮舒点头。 “进卧室看看,你会更喜欢。”傅令元建议。 阮舒捧场地往卧室走,心里都打好腹稿一会儿接着讨好他,结果 呈现于眼前的是一整面墙的壁架,每一个格子里都摆有一个种类的情、趣用品。 傅令元双手抱臂,斜着单边的肩膀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似笑非笑:“以后任傅太太挑选。我们可以每一次玩一种花样,把它们全部玩遍。” 阮舒的额角抽了抽。 虽然是第一天晚上住进来。但傅令元显然早有准备,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如同两人在此生活已久一般。除了因为新环境稍微陌生,硬件配备上来讲,一点儿不方便都没有。 阮舒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墙上的双面壁架已被翻过来另一面。 这另一面就正常多了,摆放的都是些小花瓶、相框之类的小物件。 她凑上前探了一眼。 后面连通的原来是间小酒房。 壁架也就具有隔断门的作用。 阮舒回过身。 床上,傅令元靠坐在床头,饶有兴味儿地注视着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 与她身上的白色丝绸睡衣,俨然情侣装。 “给你泡的牛奶。”他指了指床头柜,“帮助入睡。” “谢谢。”阮舒走过去,端起杯子,喝掉了大半杯。 傅令元的目光一直不离她,待她放下牛奶杯,他又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对她伸出手掌:“过来。” 弯弯唇角,阮舒将手放到他的掌心。爬上床,窝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顺了顺她的头发:“傅太太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阮舒笑了笑,没说话。 “睡吧。”傅令元拍拍她的后脑勺。 阮舒躺到床上,侧身面向他,挨得他紧紧的,闭上眼:“晚安,三哥。” 傅令元关了灯,在黑暗中笑得很愉悦:“好梦,傅太太。” 卧室里归于寂静。 傅令元的手掌始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 少顷,她的呼吸趋于平缓均匀,他停下动作,稍偏头,在她额上极轻地落了个吻,旋即小心翼翼地挪开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一并掖进被子里。 从床上起来后,他走出到客厅,换了身衣服,又写了几张便签,贴到各自该贴的地方,才出门,下电梯。 小区门口,正蹲在路边抽烟打发时间的栗青一见他出现,立即弹掉烟头站起身收敛神情:“老大。” 傅令元淡淡地应了声“嗯”。 栗青帮忙打开后座的车门。 傅令元利落地坐了进去。 栗青关上车门,连忙也坐上副驾驶座。 驾驶座上的赵十三启动车子。 驶离绿水豪庭一段路后,傅令元开口:“事情办得怎样” “那个叫庆嫂的佣人已经搞定了。”栗青从座位上稍侧身,看向后座的傅令元,笑了一下,“她对阮姐还挺忠心的。虽然受了我们的威胁不得不妥协,但确认我们要她帮的忙不是伤害阮姐之后,才应承下来的。她去检查过了,压在玉佛底下的那张卡片已经被拿出来了。” “不过,林夫人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栗青略有疑虑,“如果是,她看到卡片上的留字后,照理应该马上就有反应。” “这次应该错不了。”傅令元的唇线淡淡抿出弧度,脑海中浮现出阮舒今晚断断续续所讲的一些话。 顿了顿。他叮嘱:“同样的留字卡片,你多复印几张备好,每天给她寄一份快件。她总会有反应的。让庆嫂留心她的情况。” “陈青洲那边”开了个头,却没有后文。傅令元十指松松地交叉置于膝盖,表情若有所思。 见状,栗青知他是没有要再继续交代,便点头先应承下前面几件事:“好,一会儿我就下去办。” 而后,他转入汇报下一件事,“裳裳小姐身边原来的那位贴身保镖阿东已经找到了。原来被遣送去了菲律宾。那小子简直了,竟硬生生在那里当了两个月的苦力,不抱怨一句。” “小爷那儿家庭聚餐的时间定在后天晚上。兄弟几个已经押送阿东往回赶,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到。” 傅令元略略颔首,眼眸冷凝:“硬拖成烂账,连孩子都出来了。也是时候该算清楚了” 栗青和赵十三无声地对视一眼。 两人都听得出,自家老大要算账的对象是汪裳裳,不过具体到底什么事,他并不清楚。 要说这位汪裳裳,真算是自家老大的痴情爱慕者。之前老大虽然并没有表现出多喜欢她,但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基本已默认两人之后多半会在一起。毕竟陆家是看好的。 然而约莫三个月前,在他们这帮人转移大本营来海城之前,老大先独自一人提前回了趟海城。 好像就是那几天,汪裳裳貌似做了什么触及自家老大底线的事情,惹怒了老大,躲到国外去度假。 没料到一回来竟是带了近三个月的肚子。 他甚至因此猜测,可能度假就是个幌子。其实她是躲开老大的视线偷偷养胎。 收敛思绪。栗青紧接着向傅令元汇报一会儿要去见的船队的情况。 阮舒的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竟已是第二天中午。 傅令元并不在。 连他是什么时候不在的,她都毫无察觉。 从床上坐起来,一眼便看见床头柜上昨晚的那只牛奶杯底下压着他留的一张便签,像丈夫向妻子报备行程似的,简单交代了他有事出门,得晚上回来。 紧跟着,他列举了几样还没来及更换的家具,让她今天去选购。 乍看之下像是生怕她无聊,特意给她找事情做,给她机会表现对两人婚房的重视。 不过,阮舒反而更加感觉,他似是借事栓住她,以免她溜回林家。 放下便签,她的视线落在那个空牛奶杯上,略沉凝了两秒。 旋即,她系好丝绸睡衣松散的腰带,赤脚下床。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如金子般洒进窗台,整个世界都似被铺上了一层金子。窗台外摆着两盆花,栀子花似白玉,在窗边柔柔弱弱地摇曳,玫瑰花浓艳,一花两色浅深红。 驻足凝望片刻,阮舒懒懒地舒展了手臂这一觉真是睡得她身心皆舒爽。 进去浴室刷牙,玻璃镜面上又贴有一张便签 “考虑到傅太太不是个会洗手作羹汤的女人,所以冰箱里没有采购任何食物。如果傅太太想在家里吃饭,先在刷牙前给九思打电话,告诉她你的需求,那么等你洗漱完毕,差不多能直接开饭。” “不过考虑到傅太太一会儿要出门挑家具,我猜测傅太太比较大可能性会选择在外就餐。那么在洗漱完后给九思打电话,让她和二筒准备好。” 阮舒轻蹙眉,将便签贴回镜面。拿起牙刷牙膏算他猜对了。 从浴室出来后,她给九思发了条信息,然后走向衣柜,在柜门上再度发现一张便签“流苏裙是不错的选择。” 阮舒微拧眉,打开柜门,扫了一圈,犹豫再三,手指最终还是伸向数套裙装当中的那条流苏裙。 搭配好衣服,穿戴完毕,阮舒坐到梳妆台前。 镜面不出所料地还有一张便签“傅太太很漂亮。” 阮舒深深皱眉,扯下便签,压在桌上。再抬眸拿润肤露擦脸时,眉眼却是并不见褶皱,而完全舒展开,盈盈含笑。 直达眼底的笑。 今天只是简单地化了个淡妆,不多时便就绪。阮舒又从衣柜里挑了个链条包,从自己原来的手提包里捡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装进链条包,这才出门。 九思已经等在门口。 绿水豪庭处于黄金地段,附近就是海城最大的商业圈。 阮舒没坐车,携九思一起步行过去,先寻了家日本料理店吃饭。 店里的客人比较多,只剩一些旮旯边角的位置。服务员给她们带路前往座位的途中,遇到有一客人从包厢里走出来,差点与阮舒撞个满怀。 阮舒本身反应就不慢,及时避开,加上身边还有一个九思,几乎是一瞬间将她护在了身后。 对方双肩包、鸭舌帽,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快步离开。 阮舒匆忙地瞥过一眼他手里的黄色文件袋上,印有“寻人社”的标识。 是个私家侦探 耳中在这时传入一把问候声:“阮小姐,真巧。” 阮舒循声转头。 方才那个私家侦探所出来的那个包厢的门尚敞开着,陈青洲坐在里面,淡笑着冲她点头致意。 “陈先生,真巧。”阮舒回之以礼貌的微笑。 “来吃饭” “是的。” “一个人” 阮舒点头。 “需要拼桌么”陈青洲邀请。 这样的措辞,显然是在指可以还她上一次给了他拼桌的机会。 阮舒扫了眼包厢内的舒适环境,掂了掂心思,并未拒绝:“那就打扰陈先生了。” 五分钟后。 阮舒确认好所点的食物,将点餐本还给服务员,服务员退了出去,并帮他们关好包厢的门。 陈青洲与她面对面跪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握着青绿色的茶杯,瞥了一眼九思,再看回阮舒:“令元很保护你。” “不是很,是格外。”阮舒啜了一口大麦茶,瞥了一眼陈青洲身后的荣一。浅浅地笑问,“外面还有。” 特意将自己的牌摊出来,旨在暗示陈青洲,如果想在这包厢里对她动心思,最好再多加考量。 “当然。”她话锋一转,道谢,“这多亏了陈先生对我的看重。” 若非陈青洲上次对她出手,傅令元何至于往她身边安两个影子 “看来阮小姐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嗯。我这人一向又小气又记仇。” 陈青洲笑了笑:“那今天这顿我请,算作给阮小姐赔罪。” 阮舒啜着大麦茶,悠悠道:“这种饭我还是不吃为妙。与其给我赔罪,倒不如庆贺我死里逃生。除非陈先生保证往后不再对我出手,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今天在这里和你一笑泯恩仇。” 陈青洲盯她片刻:“阮小姐计较得真细致。” “商人嘛,锱铢必较很正常。”阮舒耸耸肩,随即露出一抹戳穿他的笑意,“瞧,陈先生话题转得真快。” 陈青洲轻轻摇了两下头,似无奈一般:“阮小姐尽管安心吃好这顿饭。” 说着,他将一碟刺身推到她面前,并指了指桌上他所点的其他食物:“都还没动过筷子。阮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先试试。” 阮舒对这家料理店素来喜爱,所以方才即便座位不佳,她也无所谓。 她点的东西还没上来,闻言自然不与陈青洲客气:“谢谢陈先生。” 当即抓起筷子夹生鱼片。 见她面前只有酱油,陈青洲极其绅士地帮她把芥末移近她的手边。 “谢谢。”阮舒摇摇头,却是将芥末重新推开老远,“我对麻和辣的东西过敏。” 陈青洲心头微顿,注视了她两秒。随后释然地淡笑一下。 说不客气,可其实阮舒也就吃了他一小碟的生鱼片。她给她自己点的只是一碗乌冬面,份量刚刚好。 将汤喝到底为止,她放下勺筷,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对他颔首道别:“谢谢陈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 “我也要走了。” 叫来服务员,陈青洲将她的账一块儿结了。 终归只是一碗乌冬面,阮舒也就不与他争,只是看到他那边小半桌的食物到最后都没怎么动过的样子,不免有些可惜:“真浪费。陈先生和那位私家侦探都光顾着说事儿了吧。” 陈青洲当即微眯一下眼。 阮舒敏锐察觉,倏然反应过来,她虽无心,但提及“私家侦探”,有假意刺探他**的意味。 她兀自去衣架拿自己的外套穿好,只当作毫无察觉。 到了店门外,阮舒重新道别:“有缘再见,陈先生。” 陈青洲微微颔首,目送阮舒和九思两人的身影之后,面色沉凝,唤了荣一:“盯紧点那个私家侦探。别最后人没找到,反而先把自己手里的线索泄露出去。” 没想到,十五分钟后,在家具城,阮舒竟是又和陈青洲碰上面。 彼时她正阖眼躺在一张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晃动,感觉还挺舒服的,本想问导购员它是否还有其他颜色和款式,结果一睁眼,看见的不是导购员,而是陈青洲。 “这摇椅很舒服么我看阮小姐好像都要睡着了。” 阮舒瞳仁微敛,从摇椅上站起来,下意识地扫周围,看到九思还在,她稍放下心,面带笑容,半是玩笑地说:“陈先生,一次是偶遇,两次我可就是怀疑你是在故意跟踪我。” 097、他的三个家 陈青洲的表情稍显无奈:“阮小姐,一次是偶遇,两次说明我们有缘。” 有导购员在这时走过来,将一张信用卡和一张收据递到陈青洲手里:“这位先生,您的账单已结算清楚。您所选购的家具正在后面的仓库里打包,傍晚六点钟之前,我们的送货员会将它们送至您留给我们的地址。” “谢谢。”陈青洲从导购员手里接过信用卡和收据。 阮舒已从导购员的话得到确认:陈青洲不是尾随她而来,而是比他早过来。她笑笑:“看来我和陈先生确实有缘。” 陈青洲也不纠结她方才的误会,抬手指了指摇椅:“家里有老人么” 勿怪他狐疑。确实,现在一般人家里很少会摇椅,一般老人家才喜欢用摇椅。阮舒方才发现购物清单上有摇椅时,脑海中自发想象白眉白须的傅令元摇着蒲扇半阖着眼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画面。十分可笑。 “不是,随便买来玩的。”阮舒随口回答。她也不晓得傅令元买摇椅干嘛。摇椅的款式并不多,她还得尽量买把与家里的装修风格相匹配点的,否则实在突兀别扭。 陈青洲听了她的回答后,表情稍显一丝古怪,语气颇具意味:“买来玩啊” 阮舒略略蹙眉,却一时未察觉出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陈青洲已收敛意味,在方才阮舒试过的那张摇椅上落座,往后躺,晃了两下,再重新坐好,掌心拍了拍扶手:“确实挺舒服的。或许我也可以考虑买一张。” 阮舒唤来导购员,询问颜色和款式,最后勉勉强强选定藤摇椅,琢磨着放到阳台上,到时再加一张藤桌,或许冬天用来晒太阳睡午觉还不错。 本以为陈青洲只是说说而已,结果他还真让导购员也给他拿了一把摇椅,不过款式和她的有所不同。 “陈先生这是乔迁大喜”阮舒随口问。 陈青洲点头:“嗯,年前刚在这附近的绿水豪庭买了栋别墅。” 阮舒心头应声一磕:又是巧合还是 面上她不显山露水,只清清淡淡地道了句“恭喜”,心下思忖,不管怎样,晚上都得和傅令元提这件事。 “阮小姐呢也乔迁”陈青洲回问。“令元今天又没陪你” 阮舒自然注意到他用了“又”字。 那晚在荣城温泉酒店的餐厅里碰到时,她一个人吃饭。而今天偶遇,她同样一个人逛商城。 或许是她多心,但出于女人的敏感,总觉得陈青洲在有意无意地刺探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感情状况。 阮舒浅笑:“我也奇怪,为什么他总是有事忙。他明明和陈先生您从事同一行当,怎么陈先生就有时间亲自来家具城挑选家具” 旋即,她稍压低声音,表情认真地询问他:“陈先生可否能从男人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他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而且,你们是多年故交吧那陈先生应该挺了解他的。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婚后能有所收敛的男人” 注意到她的凤目里明显蕴着黠意,陈青洲将自己的淡笑加深:“看来阮小姐将我的关心之语误会成其他意思。” 阮舒但笑不语,算是默认,结束和他的对话,去寻找她下一件需要购买的大班桌。 经过卧室家具区时,看到一套化妆台很漂亮,她不禁驻足,转进去多瞅了两眼。 通过镜子,发现陈青洲也进来了。 一身休闲服,单手插在裤兜里,一脸诚恳求教的表情:“女人的房间,是都应该有化妆台么” “照理来讲是都会有的。”阮舒亦诚恳回答,“不过不排除某些男人婆的存在。” 陈青洲的眉头闻言皱了皱,瞥了她一眼,好像本想纠正什么,但出于礼貌,又咽下了话。 “陈先生是要给太太买梳妆台”阮舒笑问。 “我和我太太很早就离婚了。” “不过,”他走过来,手指在化妆台上敲了两下。神情微恻,“确实是要买给我的前妻。” 阮舒狭长的凤目微眯一下她对陈青洲自然不了解,更别提他的感情史。但她没忘记在荣城时的一些见闻。 前妻 是傅令元的姐姐傅清辞 她忽然觉得陈青洲挺有意思的。 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五官英俊,气质儒雅。从之前在荣城的两次见面,到今天的两次接触,他始终给她沉稳随和的印象,加上稍有耳闻的他对傅清辞的感情,更是加分。 如若不是那次被车队围堵的记忆太过深刻,阮舒真的很难将他和那日雨帘中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看她陷于囫囵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想想也正常,人本来就是复杂又多面的。何况,以他这样的背景。更不可能表里如一。 她自己不正每天和傅令元玩心思 弯弯唇角,阮舒帮导购员省了事儿,主动招呼着,向陈青洲推荐:“不知道你前妻什么喜好。但我觉得这套还不错。我以我身为女人的角度来讲,这么漂亮的化妆台摆在家里,就算是不爱化妆的男人婆,也会忍不住坐到镜子面前来。否则多浪费” 话出,她便留意到陈青洲的眉头又是一皱。阮舒终于恍惚明白,多半是“男人婆”这个措辞触到他了。 脑子里回忆一下不久前在车上与傅清辞的短暂一面,貌似无论是傅清辞的长相还是言行,都并未给人“男人婆”的印象。 “既然阮小姐都觉得好,那看来这套化妆台确实好。只是,好像是阮小姐先看中的” “我是挺喜欢的。可喜欢不一定要买回去。”阮舒笑,“我就是看看。家里的那个也是新买的。” 言毕,她心头轻磕了磕嘴太顺,她连“家里”俩字都出来了。 拧拧眉,她继续道:“陈先生不必考虑我,要买就尽快下手吧,没准儿马上就有其他识货的人也看中了。” 正如斯说着,忽然,一把女声在这时传出:“欸,显扬,这套梳妆台很漂亮~” 紧接着,女人的身影掠了进来。近距离地仔细打量梳妆台:“你说,放在我们的新房里是不是正合适”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阮舒不禁蹙眉。 唐显扬发现阮舒的瞬间,就止了脚步,站定在区域外的过道上,直勾勾地盯着阮舒。 女人察觉唐显扬的异常。顺着视线望向阮舒,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是你啊。” 阮舒倒是第一眼就辨认出,这女人和某次她在商场餐厅里撞见过的与唐显扬相亲的那位。 “你好。”阮舒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再泰然地看回唐显扬,语气轻松又隐约带着玩笑的意味儿。“不是说要给我们送请帖我们可眼巴巴地等着,一直没等到。连你婚礼的日期都不晓得。你该不会是不想要我和三哥的红包了吧” 唐显扬很不识相地没接话,依旧那么站着。 他的未婚妻很有眼色,连忙搭腔:“不好意思啊,我们从年前开始就忙着筹备婚礼,又是拍婚纱照。又是各种礼俗的,中途还碰上过年,所有时间还没安排过来。请帖先给发了较远的亲戚朋友,这不接下来才是身边亲近熟络的。” 说话间,她已然站回到唐显扬身侧,亲昵地挽上唐显扬的臂弯,目光无奈而包容地看一眼他,最后转回来和阮舒致歉:“不好意思。” 很快又笑:“我们婚礼的日期就在下周五,情人节当天,五洲国际酒店,你是显扬的好朋友,可一定得到场。” 挺得体挺大方的女人,挺适合唐家的家风,最重要的是,目测会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阮舒心下评价,为唐显扬正确的选择感到欣慰。 “那先提前给你们道喜,我会到场的。”阮舒笑了笑,“就算我人不到场,红包也一定会到场。” 旁边,陈青洲已将导购员唤了过来,要开单购买那套梳妆台。 唐显扬的未婚妻连忙问导购员:“这套梳妆台还有吗”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套梳妆台我们进货时也只有三套,这是最后一套了。” “这样啊”唐显扬的未婚妻面露遗憾,不舍地瞅了瞅梳妆台。又瞟了瞟陈青洲,欲言又止似的。 但听始终未曾言语的唐显扬出声:“把梳妆台让出来给我们。” 这话,他是对阮舒说的。语气完全不是商量,反而有点命令的意味。 阮舒蹙眉。 唐显扬扫了眼陈青洲,再看回她时,目光满是鄙夷:“不是都和三哥结婚了么怎么。又耐不住寂寞出来勾搭新姘头了他这是要买给你的吧你也不差这一套半套的梳妆台,和我们争什么” 他的未婚妻早在他第一句话出口,就开始扯他的衣袖。但他毫不理会。她转而急急对阮舒道歉:“不好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他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而已。”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不能不放在心上。”阮舒已眸光冷冽。随即对唐显扬哧笑,“你知道你现在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个男人,倒像个满肚子阴暗的怨妇。” “要梳妆台是么”阮舒冷笑,扭头看陈青洲,“陈先生。卖我一个面子,不要让给他。给他这种人,不如劈了当柴烧。” 陈青洲一手轻搭在身前,微微躬了下身:“阮小姐的面子我肯定给。何况,我本也就不是个对任何人都能绅士以待的。” 两人一搭一唱地加以嘲讽。唐显扬面色阴鸷。 “显扬,我们走吧,去买其他东西。”唐显扬的未婚妻表情尴尬极了。 唐显扬站着没动,盯着阮舒极其清冷的神色。 九思已站到阮舒的身后。 陈青洲瞥了一眼荣一。 荣一会意,走到了唐显扬跟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他。也不说话,光用自己壮硕魁梧的气势吓他。 唐显扬的未婚妻是真被吓到了。硬是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不见,荣一才走回到陈青洲的身后。 “不好意思,连累陈先生了。”阮舒淡笑致歉。 陈青洲并不对嘴好奇她与唐显扬的关系,只道:“阮小姐客气。” 阮舒继续去挑了所需要的大班桌。 结完账,走出家具城,她又一次和他道别:“希望今天和陈先生的缘分到此为止。” 陈青洲抿唇淡笑:“阮小姐依旧避我如蛇蝎。” 阮舒笑而不语。 陈青洲目送她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又淡淡地笑了一下。 家具城的搬运人员随阮舒前往绿水豪庭,帮忙把她所买的家具都组装好,并摆放在各自该放的位置。 待他们全部人员都离开后,房子里恢复安静。 阮舒作为指挥人员,也有点累,将自己摔进沙发里,靠到那只大玩偶熊的身上,环视整个空间。 整体感觉是陌生的。可家居的风格,令她隐约熟悉。毕竟相处有段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些许他的喜好。 想想。至今为止,她呆过傅令元的三个“家”。 三个“家”的风格迥异 小套房极简极净,明明处于普通市民的居住地段,房子里反而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就像一个临时避难所的隐秘存在。 别墅豪华是其中最奢华的,就像彰显他身份和地位的存在。 而现在的这套高层海景房 阮舒跳下沙发。打开落地窗,走到大阳台上,正面迎着夕阳,微微眯起眸子,眺望远处的大海。 他曾在夜晚的跨海大桥上指着这片海,告诉她。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海上霸主。而她会是海上霸主的女人。 回忆起彼时他那胸有成竹的语气和志在必得的神情,阮舒不觉微弯唇角。 她对那一天,还真有一丢丢的期待。 只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恐怕早已不是她。 098、唯二的两张合影 从阳台外再返进来,那只硕大的玩偶熊微微倾倒着坐在沙发上。 阮舒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站定,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走上前,将它的脸朝下压在沙发上找个机会把它送人吧。 昨天也就一时兴致罢了。 这种少女心的东西,着实不适合她。 离开客厅,她前去书房用电脑。 被掳去荣城之后,傅令元擅自帮她休了假,公司的事情大家基本都是找林承志。她几乎没有了工作,也就刚回海城的那天下午处理了除夕也积压的与各个客户之间的新年寒暄。 如果不是她悄悄向李茂了解过情况,确认三鑫集团有另外派人压着林承志。阮舒都要怀疑,她被夺权雪藏了。 不过,她也并非就此安然。幸而她很早就在林承志的两个助理当中安放了一个自己的人。比林承志收买了她身边的苗佳还要早。 只是。林承志从收买苗佳的那一天起,就让苗佳开始做事情。 阮舒忘记自己是何时察觉的了,反正就是察觉了。但苗佳的很多小动作都在她可控的范围内,所以她一直放任。因为如果她赶走了苗佳,还得重新适应来自林承志的新眼线。 麻烦。费劲。 而她安放在林承志身边的人,她几乎没用过。唯独这次,她必须对林承志经手过的文件有所了解,所以那晚和李茂对话结束回房间,她便联系了那个暗桩。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浏览完暗桩发来的汇报邮件,九思恰也帮她买来了披萨。 很少有这样完全闲下来的时间,闲得阮舒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呆坐片刻,她想起卧室里双面壁架所连通的那个小酒房,进去想拿瓶红酒,推壁柜的时候,冷不防发现两张照片。 昨晚她确实瞅见壁架上有相框。但因为放的位置偏高和彼时房间里的光线偏暗,所以并未看仔细。 此时才留意到,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的结婚证上的结婚照,却原来被傅令元单独洗出来了。而另外一张 阮舒踮起脚,伸长手。将相框从上面拿下来,盯着照片,狭长的凤目不觉眯起。 照片上的她只照到了上半身,面容青春,身着高中的校服,两只手轻轻抓着双肩包的肩带,唇角弧度轻抿,看着镜头。 镜头越过她的肩头,往后四五米的距离之外。少年傅令元单只手撑在桥面,侧身倚着桥身,目光也望向镜头这边,但并未看准镜头,而是稍稍偏了向。 夕阳的碎金洒落在他的脸上,额前落几缕碎发,浓眉黑目,神色平定,眸光凝在她的后脑勺。 不辨他当时的具体表情,可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他只注视着她。 很强烈的感觉。 就像是照片里人物的情绪真实地透了出来。 阮舒盯了很久,同时也想了很久,硬是没回忆起来,她什么时候和傅令元拍过这样的照片。 蹙蹙眉,她突发奇想地翻到相框背面,将其拆开。取出照片照片有被剪过的痕迹。 被剪的是她的那一边。 好像原本她的身边应该再站人。 阮舒又忖了片刻,终于恍惚记起,这张照片分明是她和唐显扬的合影才对。被剪掉的那部分。她的身边应该站着唐显扬。 拍摄照片的地点,是高中校园快要出校门的那座拱桥上。那天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学校照惯例举行全体高三学生的“高考誓师大会”。结束后。很多同学都说记录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天,唐显扬便拉着她,让一个带相机的同学帮忙拍了张他俩的合影。 那个时候傅令元已经在大学了。他突然会出现。是因为要请唐显扬吃饭,为了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她是顺便被捎上一起去的。 如果没记错,那天,也是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傅令元。 直到高考结束后。她才听唐显扬说,傅令元吸k粉进了局子,傅家将他送出国教育。 这张她和唐显扬的合影。他们俩根本没有拿到过手,因为那名同学放学回去的路上遭到抢劫,把相机弄丢了。 时隔十年多,竟然出现在傅令元这里 抿抿唇,她又踮起脚伸长手,将那张两人的结婚证件照拿下来。 左手右手各拿一张。并排着摆在眼前。 这算是她和傅令元唯二的两张合影。 红酒搭配披萨,晚餐解决。 七分饱之后,看了部电影。阮舒才携着微醺去睡觉。 却是做了一个梦。 正是紧接着那张照片的内容,她和唐显扬被傅令元带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路边的大排档。 傅令元喝啤酒,她和唐显扬喝饮料。表兄弟俩聊得很开心。唐显扬喜欢从傅令元的嘴里打听大学校园生活。 阮舒无话可说,也不想说,只事不关己地埋头吃自己的东西。 三人一直吃到天色黑下来,傅令元与他们俩道别,先行一步。和唐显扬临走前,阮舒则去了趟马路对面的公共厕所。从隔间开门出来的时候。厕所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灭了。 厕所里好巧不巧地还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自己顺墙抹黑往外走。然而走了没几步,忽然便撞上了堵熨烫的肉墙。 未及她做任何反应,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对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撞上她的唇,牙齿在那一刻都被磕得痛了一下。而对方下颔的青色胡渣儿刺刺地硌着她的皮肤。 阮舒的所有挣扎完全无效,就连对方最后松开她的时候,她的指尖也只是抓空了对方的衣角而已。 事情最后不了不了。她从厕所出去后没和唐显扬提起。她只能吃哑巴亏,当作“厕所遭遇色狼非礼”的意外事件深埋心底。 十年间,又发生了很多事。 那次在厕所里遭遇色狼非礼,已完全没什么大不了。她也早就忘记了。 没想到,会因为今晚的一张照片重新出现在梦里。 身后窸窸窣窣地贴上来一副携着微凉气息的身体。 阮舒骤然从睡梦中睁开眼。 099、最柔软的部位,留给最信任的人 身后窸窸窣窣地贴上来一副携着微凉气息的身体。 阮舒骤然从睡梦中睁开眼。 后颈处,他的胡渣儿蹭着她的皮肤,刺挠挠的,令她不禁回忆起她的身体上的其他部位,也曾被这样刺挠过。 “你睡得很浅。”傅令元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她醒来了,唇齿间的气息吹拂。 阮舒打算翻身看他,未及完全转过去,傅令元率先覆到她身上来,二话不说叼住了她的唇,很快又察觉:“喝酒了” “嗯,帮助睡眠。”阮舒含含糊糊地应。 感觉到他的手掌四处游荡,她提醒:“我的出血还没干净。” 省得他一会儿火都起来了,却没处撒。 “我记得这件事。” 这一句之后,傅令元没再讲话,只用唇舌耐心且细致地与她的身体交流。 阮舒也没再讲话,只用渐渐急促的喘、息加以回应。 少顷,她睡衣半褪偎依在傅令元怀里,两人滚烫的肌肤相贴。 除了呼吸带起的胸口的起伏,两人都没有再动了。 “你这样不难受么”明知她这两天不方便,硬是要来这么一通旖旎。阮舒觉得他就是自找苦吃。如果真有需求,他今晚就应该在外面解决了再回来。 “你有觉得舒服么”傅令元似笑非笑地反问。 阮舒微垂眼帘。不答。 傅令元嗓音暗哑:“阮阮,再多调、教几次,你可以更软” 阮舒抿唇不语她承认,她现在确实比以前敏感,不仅不再排斥他对她的爱、抚,而且忍不住有反应,甚至会隐隐产生渴望。 虽然扎根多年的那股抗拒并未完全消失。上一次也是靠了药物的作用,才与他成功做成。但如今她的这些反应,已是她早几年根本不敢想,也想象不到的。 不晓得等她年后去心理咨询室找马以,马以得有多惊讶。 她忽然觉得,也许,总有一天。她真的能被傅令元完全治好。 收敛思绪,阮舒反手覆上他的心膛。 傅令元的眸色顿时黝深。 阮舒明媚地笑:“辛苦三哥,接下来换我来让你舒服。” “” 隔天清晨,阮舒醒得很早。 或者准确来讲,昨晚他回来之后,她就无法好好入睡。一半原因是两人折腾了一阵子,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闪现的全是十年前她和他之间零零碎碎的一些回忆。 睁眼便是他静寂的睡容。沉笃的轮廓,对比十年前那个风一般的少年,其实变化挺大的。此时此刻的睡容,仿佛淡化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倒使两张脸似是而非地交叠在一起。 他已经不止一次袒露过,他十年前就看中她了。她不确定他摆放那两张照片是不是为了承接他的这个谎言,令年少时的故事更加真实完满。可不得不说。他很懂一点一点地拢套女人的心。 至少那两张照片,成功地搅动了她对十年前的回忆。 阮舒想起床,然而她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她小心翼翼地去挪他箍在他腰上的手臂。 她其实明明没感觉他太怎么用力,可现在先挪开,才发现箍得很紧。 她稍微多使了点劲,傅令元忽然有所察觉地动了动,呼吸沉了沉,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又重新闭上,唇角微微泛出弧度:“早,傅太太。” 声音带着浓浓的尚未睡醒的鼻音。给人一种混沌初醒时的真诚感。 阮舒微眯一下眼,隔一秒才回道:“早,三哥。” 她捋了捋他的手臂。傅令元会意,询问:“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想起来。”阮舒用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挠。 傅令元略微倦怠地应一个“嗯”字,伸出掌心在她的后脑勺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松开她,翻了身,继续睡。 阮舒坐起来,安静地盯了他两秒,兀自下床。刷完牙洗完脸,她也没出卧室,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开了一小缝的窗户。 外面下小雨了。不知是昨儿半夜开始下的,还是今天凌晨开始下的。 雨雾蒙蒙的,看着挺舒心。冰冰凉凉的空气从窗户缝吹进来,拂上她的脸,则令人清醒。 虽然天空略微阴沉。但小雨洗净了城市的空气,能见度很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只不过,卧室里的这扇窗户,和客厅的大阳台落地窗方向相反,见不着海景,见着的除了高高低低的楼房,还是高高低低的楼房。 便就是俗称的“钢筋水泥森林”。 所有人不仅被困在各自的楼房里,其实还被困在这座大森林里。 一个多小时之后,床头柜上传出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 傅令元这才重新有了动静,伸手摸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时,他才看到阮舒蜷着身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傅令元接起手机,听筒贴在耳边。 好像是对方在向他汇报事情。他并没有说话。 他的黑色丝绸睡袍松松垮垮的,袒露大半的蜜色胸膛,脸上还挂着刚睡醒的慵懒神色,不动声色地透着一股子的性感。 阮舒眉眼淡静地与他始终对视,直到傅令元在最后对电话那头的人沉沉冷冷地说了“我知道了”四个字,挂断电话,丢手机在床。 “几点”他问。 明明刚接完电话,他自己没看时间么而且床头的台灯就嵌着钟面。阮舒蹙蹙眉,帮他瞥了一眼,回答:“七点零三分。” 傅令元闻言暧昧地勾了勾唇:“早上七点,是男女性、欲的高峰期,真遗憾。” 阮舒笑笑,隔一秒,问:“三哥知道,陈青洲也在绿水豪庭买房了么” 傅令元不答,反问:“昨天和他相聊甚欢,嗯” “三哥吃醋了”阮舒再反问。 傅令元侧身躺在床上,一支手肘支住脑袋,并不否认:“给傅太太提个醒,家具城这种地方,可不能随随便便和男人一起逛。” 说完。他从床上下来,往浴室走,蓦地顿了脚步,双手抱臂打量壁柜,视线落在那两个相框上,对阮舒挑眉:“有何感想” 阮舒微微歪着脑袋,瞥一眼十八岁的自己,再瞥一眼二十八岁的自己,摸了摸脸,咕哝:“那个青春无敌美少女,真的是我么” 傅令元轻笑,转身进了浴室。 阮舒又坐了片刻,起身,打算去厨房给自己泡杯蜂蜜水。 乍一打开卧室的门,正见门口的地毯上,躺着一颗小榴莲。 榴莲 不对不对,没见过榴莲小得只有人手掌大。 狐疑间,却见小榴莲竟是动了,像是长了脚似的,朝卧室又爬近两步,然后停下来,又一动不动。 阮舒眨眨眼,弯腰仔细打量它,终于辨认出,是只 “非洲迷你刺猬,送你的。”傅令元从身后揽她入怀。 阮舒笑:“三哥真有意思,人家都是养些猫猫狗狗,你怎么弄了只浑身长刺轻易碰不得的动物来” “是啊,浑身长刺轻易碰不得”傅令元低低地笑,柔软的吻带着须后水的味道在她的耳廓上腻了腻,“不和你一样么” 阮舒:“” 傅令元弯身将小刺猬抓起。 它并未做任何挣扎,仿佛和他已熟悉。在傅令元的手掌里像一颗稍微舒展开的棕灰色刺球,摊着四只小短脚。很小的一张脸,眼睛也小小的,眼珠黑黑的。盯着人。 傅令元指了指它露出的肚皮,湛黑的眸子凝注她的脸,闲闲散散地扬唇:“它浑身最柔软的是这里,只留给它最信任的人。” “看来它现在很信任三哥你。”阮舒的语气不咸不淡的,盯一眼小刺郎,瞳仁微敛,脸上摆出嫌弃的表情。“真丑。如果去掉背上的刺,长得和老鼠没两样。” 她继而耸肩,摊手:“养动物这种费劲的事儿,我懒得干,而且我也不喜欢动物,非塞给我养,只会被我虐待死。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傅令元将小刺猬朝她的方向凑近一分:“至少给它起个名字。” 阮舒仅默了一秒。就璀然地笑着从嘴里甩出俩字:“科科。” 傅令元不禁失笑:“傅太太真有想法。” 注解:“科科”意思在网络用语中,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呵呵” 小刺郎之所以出现在卧室门口,是因为盛它的那个笼子的门没关好。客厅里紧挨阳台的墙角里安了它的窝,还行,不怎么占地方,不仔细留意的话,发现不了。 傅令元将它关回笼子后。视线一扫,看到了她昨天买回来了那把摇椅,稍顿了一下。 阮舒敏锐察觉:“怎么三哥不满意” “傅太太更喜欢摇椅”傅令元笑得别具深意。 和昨天陈青洲的笑有一丝相同的意味。 阮舒微惑:“我按三哥的清单买的。” “这样”傅令元略忖一下,随即恍然,“我可能把逍遥椅错写成摇椅了。” 阮舒:“” 逍遥椅一出来,她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阮舒不禁抽了抽嘴角。难怪昨天陈青洲 那边傅令元已躺到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晃了晃,冲阮舒暧昧地笑:“其实还是摇椅好,比较原生态。我明白傅太太的要求了。” 阮舒:“” 她转身要走,懒得搭理他。 傅令元愉悦地笑,稍收了不正经,通知她:“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席陆家的家宴。” 阮舒滞住身形:“怎么现在才说我需要做什么准备么” 傅令元双手枕在后脑,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傅太太只需要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 不久后。傅令元便又出了趟门。 因为昨天家具城的人帮忙搬过家具进来,他出门前叫了保洁公司的清洁人员,阮舒留守在家里,招呼清洁人员。 再度令她隐隐感觉到一种被他变相拘谨在绿水豪庭的不自由。 下午三点多,傅令元回来,家里按照他的要求,干净得光脚踩地板上都不会黏到灰尘或者头发。 阮舒算是隐隐约约确认。他的那一句“只有我们俩的痕迹”不是随便说说。比如九思不管是昨天下午来接她,还是昨天晚上给她送晚餐,都未曾进过屋来,显然被交待过什么。 他刚刚出门原来是给她取礼服。订做的,和早先那次参加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他送她的那套西化的旗袍同一风格系列,区别在于上次那件露的是她的胸,这次露的是她的背。 “三哥确定这件旗袍不是在迎合陆家的口味”上次慈善晚宴,她便问过,但傅令元否认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通过穿衣镜打量她,唇角微弯弧度:“我说过,这是我的口味。” 差不多四点半,两人都各自着装完毕。傅令元开上他那辆吉普,协同她前往陆家家宴所订的酒店。 酒店是陆家的产业。仅因为今天陆家自己摆家宴,所以酒店昨天就开始歇业。从酒店门口沿路一直到三楼,两侧一排溜儿的,全部都是穿黑西戴黑墨不苟言笑的保镖。 陆家一家子人还没到,服务员将他们先领去安排给他们的休息室。 随行的赵十三和九思止步于休息室门口。阮舒跟着傅令元进门,坐了没一会儿。赵十三便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尚未结束。 他附在傅令元耳畔低语,阮舒隐隐约约听见栗青的名字。 看来打电话的是栗青,应该是在为傅令元处理什么事情,现在赵十三在转达情况。 “倒是硬骨头。”傅令元语音含笑。像是在夸赞,可眸光分明冷凝,随即双手交叉成塔状,身体往沙发背上靠,“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让他想说也说不了。” 阮舒坐在傅令元身边,开着电视,但音量调得特别小,眼睛盯着字幕,只当作没听见他如何“办公”。 赵十三退了出去。 傅令元眯眸盯一眼阮舒淡静的侧脸,手臂绕到她的腰上,陪她一起看电视。 无声。安静。 不多时,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敲响,是服务员前来告知可以前去宴厅。 傅令元携阮舒起身。两人走出去时,隔壁休息室的人也出来。 恰恰是陈青洲和荣一。 “令元。”陈青洲先与傅令元点头问候,目光转到阮舒身上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夸赞:“阮小姐今天很漂亮。” 阮舒笑:“陈先生的意思,是我除了今天之外,都不漂亮” 陈青洲霎时被堵。 腰上忽然被轻轻掐了一下。阮舒偏头看傅令元,傅令元只用眼睛斜斜睨她,继而转眸望向陈青洲:“你果然也在。” “陆叔和我爸是结拜兄弟,一直都是自家人。”陈青洲挂着一惯的淡笑。 傅令元笑笑,对他明显虚伪的话不予置评。 三人要去的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不同路,跟随各自的服务员,背向而行。 过道是环形的,所以抵达宴厅门口时,对面陈青洲的速度也与他们俩一致。 同时,宴厅大门正对的那第三条岔口,陆家一大家子的人也刚从电梯里迈出来。 100、既有外色,又具内才 “阿元哥。”最先与他们打招呼的是陆少骢,身边挽着的人是小花旦蓝沁。 阮舒略微诧异能够出现在陆家家宴上的外姓人,不容小觑。难道她和陆少骢之间的关系,已完全确定下来她要成为三鑫集团的太、子妃了 一行人走到宴厅门口,为首陆振华一身流水般宽松的唐装,阮舒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不过一眼就辨认出他。 没办法,他太出名了,以前青帮并未转至幕后时,他在道上的外号便是“黑豹子”,后来这个外号,又跟着他一起进入商界。 虽然他的曝光率不高,近年来更是鲜少有他现状的照片,绝大多数的报道,用的都还是早几年他的那张官方照。但陆振华保养得很好,和那张官方照相比,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加之他身上那股人生阅历积累下来的不怒自威的气质,很容易叫人从人群中辨认出来。 “陆叔。”陈青洲率先问候陆振华。而且也只问候陆振华。 不过想想也对,以陈青洲的身份,在场的除了陆少骢,其余全是女眷,而他的年纪长于陆少骢,自然不必搭理。 陆振华微微颔首,转眸便扫到傅令元这边来,面带蔼色:“阿元,你太久没来见我了。”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勾唇:“你不是都从少骢那儿了解到我的情况了么” 说着,他一手揽上阮舒的肩,扬扬下巴向陆振华介绍:“这就是我的新婚妻子,阮舒。” 继而他偏头看阮舒,示意她:“阮阮,叫舅舅。”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面上自然无异。展开灿然的笑:“舅舅,我是阮舒。”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摄在她的脸上,递给她和方才给予傅令元的一样的蔼色:“以后就是一家人,别拘谨。” 阮舒浅浅地笑笑,眼角余光瞥见汪裳裳表情难看,似乎本打算上前来。但被她身边的人拉住了。 是的,陆家人队伍里的外姓人,除了蓝沁,还有这位汪裳裳。 在他们刚一出现,她第一眼扫个大概时,就与汪裳裳对上过一秒钟的视线。 阮舒极轻地蹙一下眉,瞥了眼傅令元,表达自己的不满早前她就提醒过他,带她出席场合时。事先给些要点。结果他依旧我行我素。 不说原来陆振华和他是舅甥,这个汪裳裳和陆家又是什么关系 刚刚拉住汪裳裳的那位妇人,在此时开了口:“老爷,咱们有话先进去,开了席再慢慢聊。裳裳和孟欢都是有身子的人,不宜久站。” 陆少骢附和:“是啊,爸,妈说的对。” 阮舒悄然又看了眼那位妇人原来是陆振华的老婆余岚。 陆振华略一点头,迈开步子。 傅令元携阮舒。和陈青洲一起汇入与陆少骢同排的位置,正听到陆少骢唤了陈青洲一声“青洲哥”。 宴厅里一共就开了两席。 阮舒随傅令元,与陆振华、余岚、孟欢、陆少骢、陈青洲、汪裳裳及蓝沁。坐在主桌。副桌上则是以陆振华的小老婆王雪琴为首,坐着陆振华的另外三个女儿,以及陆家资格颇深的一位管家和一位主事。 席间。阮舒留意到,余岚虽然才是正房太太,但陆振华的注意力显然是放在孟欢身上。孟欢倒是宠辱不惊,似没怎么在意余岚的存在,面对陆振华的关心,又淡淡的。 阮舒知道这个孟欢。 名校高材生。一毕业就进入三鑫集团,成为陆振华最得力的秘书,最近两三年传言她早就被陆振华纳为姨太太。眼下看来是真的了。 如今的男人找小老婆,已经不若早年只重外色,而喜欢如孟欢这般,年纪轻有美色,在公司里是他的副产品,威胁不到他的地位,同时工作能力极强。 一筷子的菠菜忽然进入她低垂的视线。放进她的碗里。阮舒抬眸,偏头,傅令元刚收回筷子。眸子里写着询问:“不合胃口” 陆少骢不知怎的,就给耳尖听了去,轻笑:“阿元哥。你真是走到哪,都不忘与元嫂秀恩爱。” 汪裳裳的视线本就一直锁定阮舒。陆少骢的话一出,阮舒当即感觉汪裳裳视线当中所夹的火气陡增。如同马上就要憋不住溢出来一般。 似要印证阮舒的想法,下一瞬,汪裳裳便摔了筷子,眼眶通红,望向陆振华和余岚:“姨夫姨母你们答应过要给我做主的现在人不是都在这儿了么还要我忍到什么时候” 她通红的眼眶立马又旋出泪珠,掌心覆上小腹:“难道要等他出生,变成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么” 陆振华没有任何反应,余岚则明显摆出不悦的表情:“先吃饭。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我吃不下”汪裳裳并未收敛,很没好气。还有点向母亲赌气撒娇的意味。 陆少骢像是受不了汪裳裳似的,俨然哥哥教训妹妹:“吃不下就离席,自己找事儿去” 汪裳裳愈发委屈了。霍然从座位上站起,大声吼回陆少骢:“你根本一点儿都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我都让你帮我看住阿元,你做到了么怎么就让这只狐狸精迷惑了阿元”汪裳裳抬起手臂。手指直指阮舒,继续质问陆少骢,“你明明是最早知道阿元和这只狐狸精结婚,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这几天还让人把我关在家,现在还当着我的面这么顺嘴地喊这只狐狸精元嫂元嫂的你分明存心气我” 陆少骢满面怒容,马上唤了副桌上的管家,“把表小姐送回去别让她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扭头他有点抱怨余岚:“我早说了,不该让她来” “我不走事情都还没了结”汪裳裳跺脚。 阮舒迎上汪裳裳的目光,眸子微眯。 久久不表态的陆振华忽然放下了筷子。其实动作不重,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汪裳裳也没了声。 而,恰巧,孟欢在这时掩嘴干呕,一副难受的模样,陆振华的注意力立即被她吸引过去。 101、咸吃萝卜淡操心 “怎样又不舒服” 口吻满满关切与担忧。此时的陆振华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紧张怀孕妻子的丈夫。 孟欢刚一摇头,却是再度掩嘴干呕,比方才还要厉害。 陆振华立即让管家去请医生。 一旁的余岚笑笑:“老爷,女人害喜很正常,孟欢确实比一般的孕妇要反应大,但不碍事的,你先让她去休息室缓缓吧,估计是这些鸡鸭鱼肉太荤腥太油腻了。” 经提醒,陆振华扫一眼桌上的菜品:“怎么不多做些清淡爽口的” 负责操持今日家宴菜品的是三姨太王雪琴,听出陆振华言语中隐含的咎责。从副桌上起身:“老爷,大过年喜庆的日子,谁家不是大鱼大肉咱们每年不都是这样吃难道今年要改全素宴么这都开席有一会儿了,刚刚不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突然” 最后一句的语气已俨然控制不住委屈和酸溜溜。 陆振华皱眉,微显不悦。 余岚揽话:“行了。雪琴今年是头一回当差,难免有所疏漏。也怪我,没有从旁指点好。让厨房赶紧多添几道清淡的菜。” 转头她看向孟欢:“孟欢,先送你去休息室缓缓,一会儿要是好多了,就再出来和大家凑个热闹。要是懒得再动,就让人把吃食给你送进去,你照着胃口,随便吃点。” 孟欢轻轻点头。 余岚见状正准备喊人陪孟欢去休息室,陆振华却是起身,扶住孟欢:“不用了,我陪她去里头坐会儿。” 余岚稍怔一秒,很快无异议地点头:“好的老爷,外头有我在。” 陆振华就这么携孟欢离席。 副桌上的王雪琴指着满桌子的菜,语气又是毫不遮掩酸溜溜:“瞧瞧,现在除了她肚子里的那团肉,老爷还能看到什么就盼着她真能再给老陆家添个带把的,否则啊,咱们的气可就白受喽。” 陆少骢往后颠着椅子。侧头看向王雪琴:“雪姨,你刚刚可真有胆,当着我爸的面竟然敢闹委屈,啧啧,也不怕他削你。” “削我就削我呗。”王雪琴伸出兰花指扶了扶鬓发,不屑地轻哼。“我又没儿子,不需要为儿子挣家业,只需要给自己挣位份。有委屈不闹,难道要忍气吞气什么话都不说,最后连个屁点的存在感都没有” 在孟欢出现之前,这位三姨太王雪琴得陆振华的专宠近十年。若非有她,现在姨太太的数量怕是早已排到七**。是以,孟欢的出现,直接惹到的人,便也就是王雪琴。 她在陆家指桑骂槐孟欢,并非一天两天的事儿。倚仗的正是曾经的那份专宠,加之她本身就是个有脾气的主儿,大家都习惯。连陆振华都只是无关痛痒地训斥几次罢了,倒助长了她的底气。 陆少骢目露佩服地对王雪琴比划了个大拇指,手动点赞:“雪姨依旧这么有自己的脾性。” 王雪琴的媚眼一瞟:“不过少骢啊,你可得早做打算。从前家里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无论是好是坏,陆家都只会是你的。现在嘛,老爷老来得子,指不准一时高兴,就有什么新想法。” “况且老爷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没有任何的大毛病。” “雪姨书读得不多,但电视剧也看过。历史上那些太、子位坐得过于长久的,往往到最后反而坐不上那边龙椅。” 王雪琴眼一斜。视线从陆少骢身上,落到余岚端庄淡定的脸上:“大姐,你该知道我的立场,我这番话可都是对你和少骢的一片赤诚关心。你是明白人,有些东西肯定不需要我提醒。” 说完,不等余岚和陆少骢的回应,王雪琴兀自点到为止地收了话,招呼副桌上与她同桌的几个:“人家怀孕反胃,咱们继续吃咱们的。我还就好这鸭鱼肉,吃不惯那青菜萝卜。” 阮舒和傅令元,应该还能加上个陈青洲,在此期间完全自发隐为局外人。当然。阮舒不晓得他们心底的曲曲绕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和她是一样的。 明明是汪裳裳要和傅令元算情债,账面还没翻开,就被歪楼到陆振华的小老婆争风吃醋,最后又延伸出陆家内部矛盾。 王雪琴既然敢毫不顾忌地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提醒陆少骢和余岚那番话,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个孟欢在陆家是众矢之的,除了陆振华,其余人明里暗里的,都将孟欢当作入侵者,战线一致,也就无所谓藏着掖着话。 第二,王雪琴是故意的,故意在大家面前挑明陆少骢和余岚与孟欢和她肚子里未出生孩子之间存在的矛盾。如果陆少骢和余岚听进去了,正好挑拨关系;如果其他人也听进去,以后但凡孟欢和孩子出事。头号嫌疑犯都会锁定陆少骢和余岚。 反应过来自己竟于不自觉间分析起陆家的内部关系,阮舒戛然止住思绪她今晚还真是无聊得都咸吃萝卜淡操心。 却听汪裳裳突然在这时哀嚎:“哎呀,我的肚子” 几人下意识地朝她看。正见她一手抓住余岚的手臂,一手捂住她自己的肚子,脸色有点发白,表情蕴着害怕:“我肚子疼疼” 余岚稍露紧张之色:“怎么回事怎么疼法” 汪裳裳咬唇,吓得快哭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就是突然疼了一下。哎呀,现在又疼了一下。” 因为之前孟欢孕吐不舒服,已经大题小做地让管家去找医生了。余岚连忙陪汪裳裳也一起先去休息室,等一会儿医生来了一块给瞧瞧。 副桌上的王雪琴对着陆振华的那三个女儿感叹:“喏。瞅见了吧,你们是陆家亲生的又怎样没有一个有地位的母亲,还比不上一个外来的表小姐受待见。”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兰花指又一拨鬓发,提点道:“走吧,女儿们,咱们还能事不关己地在这坐着好好吃饭么两个孕妇都不舒服呢,不情愿也得跟进去,在他们面前晃悠晃悠,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以表示我们的关心,给自己找存在感。” 副桌的人再一走,就只剩主桌上的三个男人,外带阮舒和蓝沁。 蓝沁今天一句话都还没说过。作为电视屏幕上受人追捧的明星,在今晚的场合里,就像透明人,阮舒一度忘记她的在场。 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去时,两人有了今晚的第一次对视。蓝沁礼貌地对她微笑一下,扭头便啪嗒地打开打火机,好让身旁的陆少骢低头凑上去点烟。 “你先坐着,我去趟洗手间。”傅令元蓦然叮嘱着起身。 阮舒点头。 陆少骢叼着烟语音含含糊糊地嚷:“阿元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表兄弟俩并肩往外走,陆少骢递了根烟给傅令元,傅令元没接:“谢了。不需要。最近在戒。” 陆少骢诧异:“你不是大烟囱么” 傅令元拍拍陆少骢的肩:“你嫂子不喜欢。” 陆少骢暧昧地笑:“阿元哥你这怎么有往妻奴发展的苗头” 傅令元但笑不语,算作默认,旋即转了话头问他:“孟欢的孩子你怎么看” 陆少骢恰好与傅令元同时出口相询:“裳裳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两人皆稍顿,最后陆少骢率先哧声:“雪姨的话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我爸老来又得一子,高兴也是正常的。而且这几年有孟秘书在身边,我爸的心态都被带得年轻了。心情也开朗许多。我妈都挺乐见其成的,我作为儿子难道还那么没眼色地去管自己的老子要娶几个小老婆” “至于孟秘书那孩子”陆少骢并不以为意,“我爸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哪会在继承权上犯糊涂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被孟秘书迷糊涂了,连汉武帝在捧刘弗陵上位前,都权衡过钩弋夫人的隐患,最后立子杀母。” 陆少骢立即又摇了头,纠正自己的话:“比喻不恰当。孟秘书不会是钩弋夫人,那孩子也不可能会成为刘弗陵。因为我妈不是卫皇后,我更不可能是太子刘据。太扯了,哈哈哈哈。” 傅令元揶揄:“你什么时候连深奥的历史故事都能信手拈来了” “这不蓝沁最近接了个新戏。就是什么汉武大帝。我陪她对台词,反反复复那么几句话,我不想记住都难。”插完闲话,陆少骢又转回正事,“不过刚刚倒是叫那陈青洲看去了不少我们家现在的情况。” “” 宴厅里,傅令元和陆少骢暂且离席后。蓝沁也走出去外面接电话,顿时只剩阮舒和陈青洲。 阮舒其实还是有点饿的,瞅着现在人几乎走光,她便也无需考虑礼貌不礼貌的,重新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慢条斯理地吃。 旋了旋桌盘,本想夹一道一直以来都离她很远的但卖相看上去十分不错的菜,盘子转到她面前时,陈青洲出声阻了她:“小心有辣椒。” 阮舒凑近仔细盯了几眼,才发现,它本身并非辣菜,但是外沿的摆盘,有切成碎末的小青椒,混了一点到菜里头。 “谢谢陈先生。陈先生很细心。”阮舒浅笑道谢。 “客气。”陈青洲不居功,“并非我细心,只是我对辣椒的存在比较在意。” 阮舒目露微惑。 陈青洲淡笑,解释:“阮小姐一样不是对辣和麻过敏么很巧。我也是。” 阮舒微怔一下,很快旋开笑容:“看来陈先生和我还真是缘分不浅。” 这时,有人奉余岚之命,来请阮舒。 阮舒并未马上应承:“请问是有什么事” “阮小姐,不好意思,我只是负责来请人的,其他情况并不了解。” “那总得告诉我是要去哪里吧”阮舒又问。 “夫人在陪裳裳小姐。” 闻言,阮舒大概猜到是为了何事,心里有了数,这才起身:“好。” “我正好和阮小姐一起去。”陈青洲也起身,“我得去向陆叔和余姨道个别,才好走。” 阮舒便也不推辞与他搭伴。 宴厅门口,赵十三和九思及荣一都在。见阮舒出来,九思立即随行。荣一亦是立即跟随陈青洲。阮舒瞥一眼赵十三离开的方向,估计他应该是去通知傅令元。 走进汪裳裳所在的休息室时,汪裳裳正靠坐在沙发,伏在余岚的肩头的嘤嘤哭泣。 显然未料到陈青洲也来了,余岚微讶。 陈青洲稍躬身,道:“余姨,我是来道别的。” 余岚先将汪裳裳揽开了,从沙发起身,走过来:“不好意思啊,今天本来是邀请你过来,一家人一起吃饭的。结果接二连三地出意外,招待不周。” “您都说是一家人,哪还有什么招呼不招呼的” 余岚以为他接下来该说要走了,结果他说的是:“就是陆叔那儿,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所以来麻烦您,能不能让人去探一探。” “没关系的。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你有急事的话,先去忙吧,我帮你转话就行。”余岚建议。 赶人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陈青洲却似没听出来,淡淡一笑:“无碍,不是太着急。我等一会儿。” 旋即,他似才看到汪裳裳,状似关怀地询问:“裳裳没事吧看过医生了么医生怎么说” 汪裳裳自认为和陈青洲根本没有过交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一时没吭气。 “她没事的。青洲你有心了。”余岚替汪裳裳回答,继而道:“我现在就让人去老爷那儿看看情况。你先去休息室坐会儿。” 不等陈青洲反应,她立马唤手底下的人,“快给陈少爷去,带他去给他准备的休息室。” 陈青洲未再开口,这才看回阮舒:“阮小姐,我先失陪。” 阮舒微微颔首:“陈先生再见。” 走出房间。跟随带路的人前往他的休息室之前,陈青洲瞥一眼守在外面的九思,把荣一留了下来和九思一起。 房间里,余岚对阮舒指了指沙发椅:“阮小姐请坐。” 阮舒站着没动,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陆夫人,能否先告知,是什么需要特意把我找来面谈” “你别再给我装傻”汪裳裳忿然插话,“找你单独面谈是给你脸识相的话就应该赶紧自己离开阿元” 102、即便是母猪,他也能上 “裳裳。”余岚对汪裳裳的口吻非常不满,禁不住携了些许苛责的厉色。汪裳裳红通通的眼眶里应声又旋出眼泪,委屈至极,“姨母,连你也不疼我了么” 余岚见状心一软,有些无奈。走回沙发坐下,拢上汪裳裳的肩:“医生刚刚不是说你动了胎气,让你的情绪不要再大起大落,你这么快忘记了你难道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汪裳裳抱住余岚啜泣:“阿元都另娶他人了,我的孩子没有父亲,留下来也只是私生子。” 余岚知她说的是气话,轻轻拍她的背安抚:“我们找阮小姐过来,不就是要解决事情的商量办法,不是要吵架。相信阮小姐也不会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何必对她大小声” 汪裳裳告状:“姨母你根本不知道,上回我去阿元家里找他,这个女人明知我是孕妇还推我。害我差点撞到桌子。” “她还说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后给她养,让孩子管她叫妈。我怎么气得过”说完,她泪眼婆娑地又掉了好几颗金豆子。 “行了行了。”余岚微皱眉。也不晓得不悦的是汪裳裳哭个没完,还是在不悦从汪裳裳口中了解到的阮舒的作为。 明明把她找过来,现在却旁若无人地将她晾在一边。而且恰恰是一副她最讨厌的母慈女孝的画面。阮舒极轻地眯了下眼睛,瞅着她们的空隙,插了句话:“什么叫识相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 又是明知故问。汪裳裳再度被挑火。反正阮舒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扎耳 余岚按住汪裳裳的手以示意。 汪裳裳忍住不发。 余岚这才起身,温温地笑,却不是接阮舒的话,而兀自道:“不好意思阮小姐,裳裳从小被我惯坏了,讲话的口气可能差了点,请见谅。” “可是我又没法儿不惯她。”她转了话锋。继而叹了口气,“我生少骢的那时候难产,伤了身体,被诊定失去生育能力。我其实一直很想再要个女儿。后来正碰上我姐姐和我姐夫车祸遇难,独独留下裳裳,我便把她抱过来养。” “虽然她喊我一声姨母。但我们其实和亲生母女没有区别。在陆家,她是备受宠爱的小姐。”余岚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汪裳裳。 汪裳裳也正看着余岚,眼眶红红的,流露出对她的依恋。 阮舒知道,余岚不会无缘无故和她扯汪裳裳的身世,冷眼看着她们的母女情深,不吭声,静待下文。 余岚看回阮舒,继续道:“作为一个母亲。最关心的自然是女儿的归属。希望她能嫁个好男人,有个稳固的依靠。而阿元” “阿元是个多优秀的孩子,自然不必由我向阮小姐你赘述。”余岚笑笑,“虽然他姓傅,是傅家的孩子,但他和他母亲的娘家。也就是我们陆家,更为亲近。振华以前有多疼他的那个妹妹,现在就有多看重阿元。” “这些年,阿元自己闯荡自己发展,也证明了我们没有看错他。如今陆家有一些事情,其实已经转到他的手里。在我们眼中,他和少骢一样,也都是陆家的儿子。” “你说,如果是你,难道不想亲上加亲,把裳裳和阿元撮合在一起” 阮舒垂一下眼皮,拨了拨耳畔的头发,复而重新抬起,扬唇笑:“陆夫人,感情是应该是顺其自然的。” “阮小姐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顺其自然的呢”余岚微笑,“长辈要撮合是一回事儿,也不会不看小辈的眼色。裳裳是第一眼就相中阿元了。阿元对裳裳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殷勤,但也给人一种,要和裳裳细水长流慢慢发展的感觉。所以在我们的认定里,他们是要成为夫妻的。” 阮舒嘴角噙笑:“可是。现在和他结婚的人是我。” 躺在沙发里的汪裳裳因为她这句话又坐起来了:“我说了那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刚好不在他身边” 余岚一记眼风扫过去。 汪裳裳稍平复了心情,却没有忍住委屈的眼泪:“我只是和他吵架了,所以心情不好。出国散心。” 余岚接话:“阮小姐,裳裳怀孕了。你知道的。三个月。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在你们结婚之前就有的。” 她喟叹,颇为惋惜:“如果当时裳裳没有因为闹情绪出国,及时发现自己怀孕,那么裳裳和阿元,已经结婚了。” “所以,陆夫人的意思是,我是插足他们二人的第三者”阮舒问。 余岚不正面回答。而是道:“他们只是吵架,并没有分手。” 阮舒瞥了一眼汪裳裳,随即笑笑:“他们只是情侣,并不是夫妻。从法律关系来讲,我和他才是名正言顺的。” 余岚微敛神色:“阮小姐,你怎么知道,他和你结婚不是一时冲动的呢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没有后悔,只是碍于这本结婚证才对你负责任” 阮舒反唇相讥:“陆夫人怎么知道,他不是一时冲动才和裳裳小姐上了床男人可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尤其对于他而言,灯一拉,双眼一抹黑,只要能解决当时的生理需求,即便是一只母猪,他也能上。” 没想到她竟会这样损傅令元。余岚和汪裳裳皆怔了怔,但很快汪裳裳反应出,不仅傅令元被损,她也被阮舒损成是母猪。 然而不及汪裳裳发飙,休息室的门倏地从外面打开,傅令元大步走了进来,眸子微眯,眸光笼在阮舒身上,微沉:“傅太太,就算是母猪,那也得分我乐意上的和不乐意上的。” 难得在他背后损了句话,却被他听了个正着,而且他好像还有点生气。然而阮舒也并未感觉多窘迫反正是实话,不是么他的生气不过是被她戳中痛脚之后的恼羞成怒。 她不作回应,挪开视线,让开道,站在一旁去既然他来了,她就不必再听余岚和汪裳裳的废话,把他的烂摊子还给他自己去料理。天知道她笑得脸都快僵了。 傅令元的视线却没有挪开,依旧盯着她。 她摆给他的是清清冷冷的侧脸。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和他打招呼。 她没有如惯常那样,喊他“三哥”。 “阿元”汪裳裳满是哭腔的声音传出。 傅令元这才暂且从阮舒身上收回视线,落往汪裳裳。 眸光微冷。 103、 汪裳裳不禁一个瑟缩。 “阿元,你来得正好。裳裳如今怀孕,你总得对她有个说法。”余岚略皱眉,看起来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 傅令元斜斜地扬起一边的唇角:“舅妈,你坐着,在一旁等会儿。我保证,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会有一个了结。我也很想尽快解决。” “否则我现在已经是个有妇之夫,再被这样三天两头地闹,着实很困扰。”他瞥了眼阮舒。 阮舒耸搭着眼皮,根本没正眼瞧他,也不知是否有听进去话。 余岚却是听出点味儿。 陆少骢单肩斜倚在门边,和余岚状似无意地对视一眼。 余岚暂且不再动静。 三姨太王雪琴带着陆家的那三个女儿,从孟欢处过来到这边溜达,一见里头貌似马上有好戏要上演,立刻在门口驻足,扭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去,给我拎包瓜子过来。” 傅令元大步迈到沙发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汪裳裳:“你怀孕了” 汪裳裳一愣,点头。随即琢磨过来他这句话可能是在质疑真假,连忙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怀孕了。你不信可以把医生找来问。” 傅令元勾勾唇:“我相信你是真的怀孕了。” 汪裳裳刚松一口气,便听傅令元又问:“你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再度一愣,仰头看着他,眼泪涌现:“你怀疑孩子不是你的” 傅令元唇际一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汪裳裳抓住傅令元的衣袖,“你以为我是拿别人的孩子来骗你” 傅令元顿一秒,问:“你先说一说,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孩子怎么来的,你不是很清楚么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们” “具体一点。我怎么上的你的床”傅令元的眸子黑沉沉地盯着她,无形中有种压迫感。 汪裳裳向余岚投去求助的目光。余岚好像并没有要在这个时候插话打断他们的意思。她稳了稳心绪,反问傅令元:“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你说一个男人怎么上的女人的床” 傅令元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上的你的床,想让你告诉我。” 汪裳裳手指轻颤,摸了摸肚子,稍微有了底气,才道:“那天那天晚上我去你住的酒店找你,我们在你的房间里一起吃饭。后来你喝了点酒。你吻了我,你问我可不可以。我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是嘛”傅令元拖着长音。 长音令汪裳裳心颤。 傅令元眸光冷沉:“看来我那天的酒喝得还真是有点多,怎么喝酒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汪裳裳眼里蓄泪:“你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印象,难道就能推脱掉一切责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这是你们男人惯用的伎俩” “还是不愿意说实话是么”傅令元讥嘲,“汪裳裳,如果不是看着舅妈的面子,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给你说话的时间我为什么会没有印象,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在这里,马上,告诉大家” 汪裳裳抖了抖身体,掌心覆在小腹上:“是那天晚上是我在你的酒里加了点东西” “我最讨厌被人算计了。”傅令元双手抱臂,面色冷寒。话虽然是对汪裳裳说的,但在场的,并不是只有汪裳裳。 陆少骢依旧倚在门边,没什么特殊反应。余岚眉心微蹙,似是刚得知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王雪琴的手里倒还真多了包瓜子,由后面的一个女儿帮她捧着,饶有兴致地嗑着,在无人说话的空档,还有意无意地“呸”个一声,特别给自己找存在感。 汪裳裳咬紧唇瓣。 早在做那件事之前,她就想过后果,所以她才第二天早上立马出国躲他。直到发现自己怀孕,生米完全煮成熟饭,她才终于有了能安心回国的依仗和理由。只是没想到,回来之后,她面对的却是他已经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晴天霹雳 她挺直脊背:“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你和我上床了,而且现在我怀孕了” 傅令元嗤笑:“还是那句话,看在舅妈的面子上,你给我下药的那笔账,我就这样和你算完了。其余的什么怀孕,你找别人去吧。” 汪裳裳一愣:“什么你什么意思” 傅令元面无表情:“和你上床的人不是我。” 汪裳裳脸色一白,如遭雷劈:“不可能怎么不是你” 话虽如此,可其实她的脑子里已回想起当晚的情形 她往酒里加的是适量的g水,他喝下了那杯酒之后就有了反应。她记得他昏迷过去之前很生气,马上就要走。幸亏有阿东帮忙。制服住了他。她甚至记得当时看着他服服帖帖地躺在床上时,她心里有多兴奋,马上就要如愿以偿地成为他的女人了。 只是后来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断片儿似的没了记忆。等醒来,就已经是欢、爱之后。浴室里有水声。她回想起他昏迷之前的戾气,她很害怕,所以急慌慌地溜了。 现在仔细想想,她根本就没确认过,浴室里的那个男人是傅令元。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他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汪裳裳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慌,揪住傅令元的手:“你不用再抵赖了那天晚上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外面是我的保镖阿东在守着不是你还有谁” “我是否和哪个女人睡过,我自己心里有数。”傅令元冷笑,用力捋开汪裳裳,随即拍了拍手。 栗青和赵十三立马架了一个男人进来,丢在汪裳裳的面前的地毯上。 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外伤,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阿东”汪裳裳有些诧异。自己这个保镖,两个月前惹她不高兴,被她发配到菲律宾做苦力,照理还差一个月才期满,现在却被傅令元押回来了。 “我帮你审了两天,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你应该很忠心,那就你自己好好问问,到底后来和你上床的是谁。别找我当冤大头。如果你实在还不信,我不介意送根头发给你,去做亲子鉴定。” 傅令元唇边弯出一抹讥嘲,转过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以后再想算计我,最好自己掂量清楚。” 还是和先前一样,话是对汪裳裳说的,然而在场的,不止只有汪裳裳。 王雪琴看热闹不嫌多似的,咯咯咯地笑出声:“敢情闹到最后,孩子压根就和阿元没关系。啧啧啧,裳裳呐,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哟喂。”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汪裳裳整个人完全处于呆滞状态,只愣愣地重复这三个字。 随即她从沙发上话落,跌坐到地上,抓住阿东的衣领:“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阿东跪坐在汪裳裳面前,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汪裳裳反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我让你说话你哑巴了” 栗青从旁提醒:“裳裳小姐,他现在确实哑巴了。” 汪裳裳一愣,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已踱步到余岚面前:“舅妈,这个交代你还满意否” 余岚起身,摇头叹息:“对不住,阿元。” “事情搞清楚了就好。还剩下的那些糊涂账,就得舅妈你们自己去算二楼。”傅令元淡淡一笑。“舅舅现在怕是没空。代我向他道别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言毕,他径直走向阮舒,将她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抓出,握住。 阮舒看他一眼,没吭气儿。 傅令元牵着她往外走。 汪裳裳忽然追了上来喊:“不对不对你明明喝了那杯酒” 栗青和赵十三及时拦在汪裳裳面前。 “让开我现在是孕妇”汪裳裳怒声。 “裳裳”余岚过来揽住她。 汪裳裳瞪傅令元的背影:“除非你当时都是装的,否则为什么会变成别人是你反过来算计我如果你喝了那杯酒,你不可能相安无事你后来能去哪里你去哪里了你给我说清楚” 傅令元握紧阮舒的手,并未作答,脚步也未停。 阮舒跟随傅令元经过陆少骢面前时,正听到他嘴里冷冷地吐出“丢人现眼”四个字,评价的自然是汪裳裳。而后他便笑着同他们道:“阿元哥,元嫂,改天我单独找你们赔罪。” 傅令元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话。 王雪琴尚在“咔咔”地嗑着瓜子,在最后自来熟似的冲阮舒挥挥手:“阮小姐以后不妨常来玩。” 休息室里,汪裳裳嚎啕大哭,余岚硬是抱住了她没让她跑,结果她哭得岔气了还是不知怎的,忽然晕过去了。 余岚着急询问:“医生呢医生在哪儿” “在孟秘书那里。”底下人回答。 陆少骢收起倚墙的肩,站直身子。自告奋勇:“妈。我去帮忙喊过来吧。” 余岚和他无声对视一眼,随即点头:“嗯,快去吧快去吧,就说裳裳这儿挺着急的。” 陆少骢有点嘲弄地瞥了眼晕倒的汪裳裳,意味不明地笑一下,双手抄兜,悠哉悠哉地离开。 孟欢所在的休息室,陆少骢敲门时,陆振华刚劝着孟欢喝了口粥。孟欢给面子地含了半口,便撇开脸,转向沙发内侧。 陆振华也不再勉强她,放下碗勺,又帮她拉高了身上的毯子,这才和陆少骢一起走了出去:“裳裳那儿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这不刚把医生给她叫过去。哧,自作聪明,自食恶果。”陆少骢冷笑,“就她那点小手段,还妄图算计阿元哥。现在闹明白了,我们也终于落得轻松,差点被她搅和成烂摊子。” “阿元没有察觉什么么” “怎么可能没有察觉”陆少骢撇撇嘴,“不过,他没有捅破。那个叫阿东的保镖被他弄成哑巴了。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们,他不追究了。” “嗯阿元一直都是个聪明人。”陆振华点头,但还是有点遗憾,“可惜,他最后娶的女人,并没有在我们的把控之中。” 陆少骢不赞同:“就元嫂的人选这件事,像裳裳这样没大脑的,虽然好受我们掌控,但也是个不定时的大漏洞。” 陆振华睨他:“所以你觉得像阮小姐现在这样的女人就不会是漏洞” “她不是我们的漏洞,她是阿元哥的软肋。”陆少骢摸了摸下巴,“我们是掌控不了阮小姐,但关键时刻。她能成为阿元哥的掣肘,对我们的作用岂不是更大” 陆振华微眯眼:“你确定她会是掣肘” “爸,就算她不是完全的掣肘,但也差不多就是孟秘书之于您的地位。”陆少骢的这个比喻稍有些调侃的意味。 陆振华捺捺唇。 陆少骢见好就收,回到正题上,口吻略微无奈:“爸,都试探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放心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不就是因为他姓傅么可姑姑是被傅家的人害死的,阿元哥也因为这件事和他爸始终关系不好。他只剩我们这边的亲人,你还不完全信任他。” “你别看阿元哥表面上没什么,可有一次,我和他喝酒,他向我吐出苦闷的。因为姑姑的事,他心中对傅家消除不了芥蒂。结果陆家这边,又因为他姓傅,无法完全接纳他。他说他夹在中间,完全就不是个人。” “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是在怀疑他什么” 陆振华神色微凝:“并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陆少骢不解,“我有时候都觉得,你是疑心过重。” “阿骢啊,你太重兄弟情义。不是一件好事。” 陆少骢反驳:“可是爸,像你这样孤家寡人,每天费尽心力地防着陈、黄两家人反扑,身边还没有一个照应你的人,就是好事” 陆振华拧眉。 陆少骢笑笑:“爸,我懂你的意思。不管怎样,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晓得。我是你黑豹子的儿子,不会差到哪里去。阿元哥那儿,我自有和他的相处方式,你放心吧。” 陆振华默了默,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我不反对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也会照我的计划给你继续铺路。” “我知道了,爸。” “裳裳的那个孩子,尽快处理掉。” “我正好想亲手来。”陆少骢阴冷地眯了一下眼,无意识地舔了下唇,“之前在广东尝过一次五个月大的死婴,不知道三个月的味道怎样。” 陆振华极轻地皱了下眉,知他这是嗜血的毛病又犯了,提醒:“记得多跟你妈上山拜佛。” “我知道的。”陆少骢恢复笑意。 陆振华最后交待:“年后和阿元一起去见四海堂的那群老家伙。” 阮舒和傅令元下楼,从酒店出来,在停车场取车时,又一次碰到了陈青洲。 陈青洲坐在车里。从后座的车窗询问这边副驾驶座上的阮舒:“阮小姐安好” “我没事。多谢陈先生记挂。”阮舒清浅地扯扯嘴角。 “那有缘再见。”陈青洲淡淡点头,又与傅令元对视了一眼,才关上车窗。 待他的轿车完全驶离他们的视野范围内后,傅令元才发动车子。 阮舒有点疲乏,一路都阖眼养神。 傅令元亦沉默,回到绿水豪庭后,他脱了外套扔沙发上,终于出声,却是问:“我先你先还是一起” 阮舒读懂他问的是洗澡,回道:“我想先坐会儿。”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先。 他们的这套高层房,只有一间主卧。所以也就只有一个浴室。不像先前在别墅,可以一个用主卧的,一个用客卧的。 当然,他不是单纯地问洗澡,是在按她之前的要求,提前预告她,一会儿两人要做的事情。 阮舒自是选择后洗。 傅令元很快多来,换阮舒进去。 阮舒先吞了一颗从包里取出来的药,才开始冲澡,预估了药效开始起作用的时间,十分钟后就出来。 出来时。在卧室并没有看到傅令元。 她走出去客厅,才发现他躺在那张摇椅上,拿了只沙发上的抱枕枕在脑后,闭着眼睛没有动静,也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 耳朵里捕捉到某种奇怪的声音。 阮舒循声找了找,看到是笼子里的科科在跑滚轮。 她倒不知道,原来刺猬也需要运动。 扭回头,摇椅上,傅令元已睁开眼睛,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身上。 抿抿唇,阮舒走到他身边。盯了一眼摇椅。 傅令元伸出手臂,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着坐到他的腿上,然后丢给她避、孕、套。 待阮舒给他戴好,他剥开她的睡衣,开始吻她。 据说最佳前、戏的时间是八分钟。 阮舒从来没算过傅令元在她身上花了多久,但在这方面,他对她一直比较有耐心也很细致。 她不知道他是对每一个人女人都这样,还是因为照顾到她是个“病人”。 可能因为今天只吃了一颗药的缘故,阮舒感觉自己的思绪并不如上一次沦陷得快。每每察觉他好像要准备发起正题时,她的心头便不由发紧。 傅令元貌似已对她的身体非常熟悉,一次两次的,尽管只是那么一瞬间那么一丢丢的僵硬,他也能敏锐地发现。然后就暂且放下正题的念头。 第三次的时候,阮舒才强烈地感受到脑中那根兴奋神经的复苏,身体也总算完全放松。 顺利的刹那间,两人的呼吸都仿佛随之停滞。 傅令元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和她彼此一动不动了约莫一分钟。 他的脚尖蹬了下地面。 摇椅开始悠悠地晃动。 阮舒的手紧紧地握在摇椅两侧的扶手上,眉头深深地皱起,唇瓣轻咬,不多时,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很慢。又不深不浅的。 特别磨人。 她几度想站起来离开他。 可是他的手始终扣在她的腰上。 不久后,他终于率先打破沉默:“你想专心地叫,还是想和我聊聊天” 阮舒的思绪有点飘,加之药效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她的反应略微迟钝,数十秒之后才模模糊糊地想,聊天应该能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选择了后者。 “那我们来轮流一问一答。”傅令元建议。 阮舒很重地喘息一下,点头:“好。” “女士优先。” “怎么陆振华是你的舅舅” “我的生母是他的妹妹。” 所以,原来,她见到的那位傅母,并不是傅令元的亲妈。难怪。她见过傅清辞和傅清梨,都有傅母的影子。而傅令元,既不像傅母,也不想傅丞。阮舒消化掉讯息,耳边传来傅令元的第一个问题。 “你有在介意我和汪裳裳这件事” 阮舒蹙了蹙眉,低垂视线与他对视:“算有一点。因为很烦。” 傅令元眸色暗沉了两分,将她的手从摇椅扶手上抓下来,放到他的两肩上。 阮舒因为而比方才伏低了些身体,与他拉近了对视的距离。 她缓了两口气,问第二个问题:“你在大家面前澄清的话。都是真的” 傅令元沉寂许久的面部表情,应声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才是个好问题。” 阮舒本下意识地就想说,“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你饥不择食到哪种地步”,他的手掌恰恰在此时往里按了按她的腰。 她没出口的话则变成了一丝分辨不出痛楚还是愉、悦的低、吟, 反正傅令元是愉、悦的。不仅表情愉、悦,嗓音亦透着愉、悦,回答她:“都是真的。我没碰过汪裳裳。” 随即又补充:“她说的我主动吻她,也是假的。我更没有问过她什么可不可以。” 阮舒听得恍恍惚惚的,感觉左耳听,右耳出了。 傅令元的第二个问题紧随其后:“你觉得我是饥不择食的种马” 巧了,正好中了她方才没能出口的话。然而此时阮舒已意识到,这句话就是个坑。她若回答是,结果只会作死自己。 遂,她否认:“没有。” 傅令元的眼眸充满洞悉,如同看穿了她的违心。 阮舒见势补充:“不过,你可能确实应该给我列一份你的红颜的名单。” “不需要。”傅令元的指尖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挠,“不会再有下次。” 阮舒其实还是有些怕痒的。他这样一挠,她就本能地想要躲。可他扣着她的腰,她没法儿往后躲,只能往里挪。 正中他下怀。 第三个问题,她是在气喘吁吁中问出的:“十年前,我和显扬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那天晚上,在厕所里非、礼我的那个色、狼,是不是你” 傅令元轻笑:“你自己找答案。” 说着,他坐起身,抱住她,两人交换了位置,也换了姿势。 很长一段时间,阮舒都感觉自己是晕眩的,宛若在一条大船上,摇摇晃晃荡来荡去。 连后来的整个睡梦都如此。 隔天清晨。生物钟的缘故,阮舒醒来了一次。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疼的疼,麻的麻。傅令元似睡得十分安稳,手臂搂她紧紧的,连个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事实上,她也没法儿翻身。他们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的。她恍恍惚惚地记起,昨晚后半段,他们转移了战场。 她的后背挨着沙发背,身前便是傅令元宽厚的胸膛。他的唇就在她的眉眼处,平缓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 阮舒迷迷糊糊地眨了两下眼,意识涣散,又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是因为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脑袋依旧昏沉,她微微睁开眼缝,自己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傅令元正对着穿衣镜理外套的领子。 透过镜子,她看到他很有精神,与她截然相反,仿佛是把她的所有元气,悉数吸到了他的身体里。 她闭上眼睛继续睡。 迷蒙之中,感觉傅令元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很久。 大年初六,就这么在药物副作用和性、爱后疲劳的双重影响下睡掉了大半。下午两三点钟她才起床。但终归不如第一次睡了一天一夜那么夸张。 傅令元消失了一整天。这一回没贴便签告诉她去向。不过阮舒也不在意她忙着为明天年后开工做准备。 当天晚上他三更半夜回来的,她只是感觉了一下自己被他揽入怀,便兀自睡自己的觉。 一夜安稳。 翌日,大年初七,春节结束后上班第一天。 阮舒很早就起床,见傅令元继续睡,她也没叫醒他,反正他这个挂职的副总,去不去公司都无所谓。 不过他并非忘记今天的日子,因为她出门时,九思在候她,二筒也做了好送她上班的准备。上车后,她倒是记起,自己那辆被送去修车厂的车,竟是没了下文,晚上得问问傅令元。 因为有一阵子没回公司的缘故,阮舒的心情异常舒畅,打从公司楼下遇到职员,便笑容以待,走进公司时,也一路和职员打招呼。与她平日的清淡不太一样,似乎有点把大家吓到。 刚进她的总裁办落座没多久,门被敲响。 “进来吧。”阮舒应。 门从外面打开,一把半生半熟的女声清清脆脆地问候:“阮总早上好,给您拜个晚年~” 阮舒抬眸,正见张未末身着干练的ol装,精神抖擞地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将一杯咖啡放到她的桌上:“黑咖啡不加糖半杯奶,一分钟前刚煮好的。” 阮舒往椅背后一靠,手肘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成塔状,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104、Dirty-makes-friends 张未末笑:“您好,阮总,我是您的新助理张未末,今天第一天来向您报到。” “把您字换掉吧,女人最讨厌被叫老了。”阮舒不咸不淡地挑了个不是什么毛病的毛病 其实感觉得出来,她用“您”算是一种故意的试探。任谁在太礼貌和不礼貌之间,都会选择太礼貌。在根本对象的反应来调整称呼措辞。 张未末闻言点头,同时手上也比划了一个“ok~”的动作,显得对阮舒并不拘谨,但又保持对上级应有的尊敬。 总体态度不卑不亢。 旋即,张未末翻开她手上的一本笔记本,主动对阮舒道:“阮总,半个小时后是年后的第一次例会,第一会议室已准备就绪。下午企划、市场、销售各有一个部门会议。其他部门如果你觉得有单独开会的必要,我马上帮你通知各部门部长。以及,” 她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叠文件:“这是你休假期间,林总经手的所有文件,已帮你交接回来。林总的秘书说,林总因为一些私事,今天晚点才能来。” “销售部主管是谁”阮舒冷不防问。 张未末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李茂。” 阮舒略微意外。张未末今天第一天上班就能进入工作状态,而且暂时挑不出任何毛病。比当初苗佳还要迅速上手。 许是看出她的狐疑,张未末解释:“阮总年前休假,所以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年前人力总监已经安排我来实习两天了。熟悉工作环境。” 阮舒淡笑表示了解了,随即吩咐:“下午先安排市场部和销售部的会议一起开。” “好的,阮总。”张未末点头应和,然后退了出去。 阮舒目送她的背影,面露沉凝。 林承志是在下午市场部和销售部的联合会议开到一半时出现的。他进来会议室时,阮舒透过打开的门缝,看到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往会议室里好奇地窥探,但及时地被林承志的秘书拉走。 会议开得很迟。因为再过两天,当红小花旦蓝沁代言林氏保健品的消息就要正式发布出去,以往的营销计划要为此做调整。 还有产品的包装也要配合换新。不过这个是三鑫集团内部另外派遣设计师,与蓝沁的经纪团队沟通。 所以后来其实把公关部和企划部的骨干也召来会议。 下班时间点到的时候,张未末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大家点餐。 阮舒看到大家充满期待的目光。当然不是期待她点餐,因为点餐代表着会议将无限制地推迟。 然而阮舒还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张未末将外卖送进来会议室时,门外传出有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询问:“我明明看见有吃的,为什么我不能吃呆到这个点。我又无聊又饿。” “小少爷,嘘咱们轻点声。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我们先回林总办公室。”劝阻的是林承志的秘书。 阮舒瞥了一眼林承志。 林承志自然也都听见动静了,皱起眉头。 “是林璞吧”阮舒基本已判定,没等林承志确认,她兀自将一份小份的披萨递给张未末,“去,拿给林总的秘书。” 场合的缘故,林承志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边吃边继续会议。 约莫九点半,终于散会。 阮舒刚回到总裁办。张未末立马便递交上来新鲜的会议记录。 她先随意翻了两下,总体印象是脉络清晰主次有序要点分明。 阮舒微眯一下眼,笑:“很好。” 张未末大大方方地接受夸奖:“谢谢阮总。” “辛苦你了,下班去吧。” “好。阮总也尽快下班吧,明天见。” 张未末前脚离开,后脚林承志进来了,跟着林璞。 一身嘻哈风格的着装,头发染成银灰色,其中一绺挑成红,乍一看这外表,就给人叛逆胡来的印象。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像对她的办公室特别好奇似的,四处打量。 阮舒很早之前见过他一次。就是六七年前上门来认亲的时候。那会儿他应该正上着高中。记得彼时是个挺齐整的少年,现在变化有点大。 “这是林璞,你春节期间不在,还没见过他。”林承志介绍,扭头把并未跟上来的林璞揪到阮舒面前,“这是你二姐。” “二姐~”林璞丝毫不拘谨,叫得很顺口,嚼着口香糖,露满口白牙,附赠一抹灿然的笑容。 竟是十分阳光,隐约携着干净。 阮舒微怔一下,回之以笑容:“你好,林璞。一会儿我给你补份压岁钱。” 她以为林璞会抗拒,毕竟他都大学毕业了,结果他不仅欣然接受,而且还说:“二姐这个级别的,红包没给个五位数以上,上不了台面吧。” “说什么呢臭小子”林承志很用力地揪住了他的卫衣,像是要把他吊起来似的,衣领都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璞貌似挺无所谓的,双手抓着衣领,脸上笑容依旧。 阮舒微微眯眸,却是应承下林璞:“好咯,那就当作把这些年的压岁钱一并补上。” 林承志似有些意外,干干咳了两下,这才说明目的:“我打算在公司给他安排个职位。” 阮舒笑笑:“我之前就和大伯母提过这个建议,说等林璞回来,就给安排进公司。” 她是故意提及王毓芬的。 果然,林承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看来和王毓芬还没和好。阮舒心下判定,接着道:“其实大伯父不特意跟我说也没关系。总归不是要添个部门主管、部门经理之类的高层职位。若是这些职位,可能我一个人点头都不作数的。” 她指了指与傅令元办公室相通的那堵墙,“还得隔壁那位代表三鑫集团同意吧。” 林承志抿唇不语,像是原本要说的话被她堵住了。 阮舒微微笑是的,她就是故意堵他的。 转眸她望向林璞,询问:“你大学学的什么” 林璞正十分自便地在饮水机前给自己倒水喝,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大一口,才回答:“工商管理。” 很快他叹口气:“无聊要死的专业。我当初就不乐意学这个。但没办法,金主的要求,若我不学,连日本都呆不了,只能迫于淫威,委曲求全,混了几年。” “金主”自然指的林承志。阮舒还挺喜欢林璞这样吊儿郎当的调侃口吻看来林承志对林璞还是寄予希望的,是希望林璞有朝一日学成归来能和他上阵父子兵,在公司联手抗衡她 但林承志当然是被惹怒了:“你还有脸说” 大概碍于她的在场,他只教训了这一句而已。 阮舒继续问林璞:“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在公司里做什么” 林璞将喝光的水的纸杯叼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当然是又轻松又能拿很多钱。” 阮舒失笑。 林承志再次被气得额上青筋暴起。 不过林璞下一句话很快出来:“姐,我能不能给你当助理” 阮舒稍一怔。 他把“二”字都直接省去了。叫得她跟他的亲姐似的。她很想提醒他,他的姐是林湘,不是她。只是相较于这个,她更在意的是他的要求。 她的助理这一职位,如此吸引人 林承志也是一怔,随即似想起了什么,附和了林璞:“对呀,小舒,你年前不是把苗佳调去给傅总了么” 阮舒浅笑:“这不已经招了个新助理,张未末,刚在会议室大伯父不是见过” “只一个怎么够”林承志皱眉,一副为她着想的神色,“早几年我就觉得你只配一个助理会不够用。你瞅瞅现在哪个不是三四个助理秘书的连我都有两个助理。” 阮舒但笑不语。 林承志接着便推举林璞:“阿璞在学校里的成绩确实不算好,刚毕业也没什么经验。所以这不才马上就安排他进公司来。我不是经常出差可能没时间好好提点他,正愁让哪个人带他比较合适。 “他既然主动想要跟在你身边学习,干劲肯定会比呆在其他人身边要大。你又是姐姐,还是咱们林氏的总负责人,在公在私都能够镇住他。否则在其他人身边,少不得会顾及他的身份,怕是锻炼不到什么。” 他这是打算拿林璞来代替原先苗佳的作用阮舒眉梢轻挑。作考虑状。 林承志添火加柴地游说:“这小子欠教训,放在这儿随你虐,最好让他累死累活。男孩子本就应该多吃点苦头。有什么跑腿的或者费力气的工作,你也尽管使唤他。” “大伯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帮忙管教他么”阮舒双手抱臂,往后靠着椅背,饶有兴味儿地看向林璞,对他撂话,“我就一个要求,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只要惹我不乐意了,就立马滚蛋,出了林氏,自己爱干嘛干嘛。” 语气突然和之前很不一样,十分不客气。 下一瞬又转回类似姐姐的口吻,向他确认:“怎样还要给我当助理么” 林璞挠挠后脑勺,最后咧一口白牙:“姐这么漂亮,能呆你身边一天也是赚到的。” 虽然他的语气挺正常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和傅令元呆久了的缘故,阮舒依稀感觉这句话有点调戏的意味。 至少,如果从傅令元的嘴里出来,肯定是狎昵的。 敛了敛思绪,她点头:“那好,明天开始上班。” 林承志的喜悦溢于言表,又拎了拎林璞的卫衣领子:“跟着你二姐好好干” 随即问阮舒要不要一起回家。 阮舒看了一下时间。 马上十点了。 她今天原本是打算下班后先回趟林家,再回绿水豪庭。可是现在这个点,怕是太赶了。九思就在门外,她和二筒两人怕是得了傅令元的叮嘱,定要把她接回绿水豪庭。 一想到在这方面没了自由,阮舒便有些烦躁。如今想想。截止目前,这笔买卖亏本的反而是她。 傅令元真正为她所做的事情,也就当初林氏保健品吃死人时间。促成三鑫集团收购林氏,解除了林氏的资金危机,使得她坐稳林氏总裁职位,这个勉强算一件,因为他不单纯是帮她,也是在帮陆少骢。 至于最大的那条,说他帮她治疗她的身体 阮舒不禁扶额在满足他的**和治疗她的身体之间,明显他受益更大。 并且再仔细计较,她因为他,一会儿被傅母请喝咖啡,一会儿被傅松魁请去拘禁,一会儿被陈青洲找车队围堵,一会儿被汪裳裳找去撕逼。 很明显,她不仅亏本,而且亏大发。 她想她有必要找些实际点的事情要求傅令元帮她做。 “不用了,谢谢大伯父。我今晚还是不回家。你和林璞路上小心。”客套完,阮舒兀自起身收拾东西。 林承志闻言别有意味地探询:“你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还是和傅三同时休假的。” 阮舒滞了滞手上的动作,抬眸:“大伯父还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初三我带傅令元一起回的娘家。那天你好像不在。” “娘家”林承志不解。 “是啊。娘家。”阮舒淡淡告知,“我和傅令元,年前结婚了。” 林承志似受到了惊吓:“你们” 阮舒背上包,冲他微微一笑:“承大伯父吉言,我攀上高枝了。就是不晓得具体哪一天摔下来。不过你放心,我一直记得自己答应过你,要告诉你摔下来的滋味儿。” 说完,她迈步往外走,几步后又回头,提醒:“公司里其他人都还不知道。麻烦暂时保密,谢谢大伯父。” 出了办公室,隐身一整天的九思像影子一样立即跟在了她身后。 快要回到绿水豪庭时,阮舒让二筒停车在商业区,然后指定了一家汤粉面店,交待九思给她买份晚餐。 阮舒坐在后座,打开车窗透气,看夜晚的热闹。 有另外一辆车在他们的小奔旁停了下来,恰好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正打算关上车窗,对方的车窗打开半扇。露出陈青洲的脸,“真巧,阮小姐。” 阮舒微敛瞳仁,对这莫名其妙的缘分怀有深深的质疑。面上她自是无恙,手臂支在车窗上,驻着下巴:“陈先生,你是不是夸过我漂亮” 问得突然,且不怎么对应眼下的情境。陈青洲略一忖,点头:“是,我夸过。阮小姐确实漂亮。” 阮舒璀然一笑:“那么,是陈先生喜欢的那种女人的漂亮么” 这下子哪里还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陈青洲的表情稍显无奈:“勿怪阮小姐误会,再继续巧遇,我自己都要怀疑我自己在跟踪阮小姐你。” 阮舒摊摊手:“那么陈先生是停车在这里干嘛” 未及听陈青洲给出解释,九思拎着打包袋回来了,荣一亦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手上拎着同一家汤粉店的打包带。 “原来阮小姐也是来买粉的。” “嗯。很早就听说这家店。最近搬来附近,才有机会尝试。” “我也是。”陈青洲淡笑,随即颔首道别,“那我先走一步。” “陈先生请。” 他的车很快淹没在车流和夜色里。然而阮舒还是不怎么放心,要二筒在附近多绕两圈,才开回去绿水豪庭,以防再与陈青洲在绿水豪庭碰着面。 打开门,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阮舒换了拖鞋跨进厅里,看到傅令元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像是睡死过去了一般。 摇椅摇摇晃晃的。与地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动响。 令她不禁想起昨晚两人在上面,竭尽她的柔韧和他的腰力所尝试掰开的几种姿势。 阮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顿觉两条腿仿佛涌上来酸麻和疼胀。 “怎么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傅令元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眸色清深,笼罩在她身上。分辨不清是是关怀多一些,还是探究多一些。 阮舒迈步走往餐桌:“三哥今天回来得真早,有点意外。” “不是我今天回来得早,而是我今天没出门。”傅令元从摇椅起来,一路懒懒地揉肩膀和后颈,最终停在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下颔抵在她的肩膀。脸颊靠着她的脸颊轻轻磨蹭,鼻尖深深地嗅她的橙花香,“不是只有傅太太需要休息,我也需要蓄养精锐。” 阮舒抿唇笑:“那三哥的反射弧可真有点长。确定是前天晚上累着的,而不是昨天晚上累着的” 傅令元轻笑:“傅太太是想知道我昨天的去向” 阮舒其实想回答“一般,还行,无所谓”,出口的时候还是换了一句,有点解释意味的:“我并没有要窥探三哥**的意思。” 傅令元却是拿嘴唇贴着她的耳廓,缓缓吹气:“我的身体和心,现在都是傅太太一个人的。” 嗓音清沉,搭配着合适的音量,有种说不出的醇。 阮舒稍偏开头,避开他的热烫的呼吸:“三哥吃过没有不知道三哥在家,否则我就多买一份。” 傅令元眉梢稍抬,从他此刻视线的角度,看到她乌黑的睫羽轻颤,侧脸线条平平淡淡的,似乎并未受他的影响,没有透露她的真实情绪。 “很香。” 虽是夸赞之语,但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只是阮舒看不到罢了。她已经把打开打包盒的盖子,香味飘散得更加浓烈:“要吃么” “不用。我吃过了。”傅令元松开她的腰。 依稀感觉他的声音倏地冷淡了几分。 阮舒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看到他走过去将落地窗打开,似乎想要通气。 不过转身回来时,他依旧面色如常,笑问:“上班第一天就加班,有必要么” 阮舒收起对他的打量,挪开一张椅子,在餐桌前坐下:“三哥不是说。真正懂得当老板的人,是拥有一批得力干将,而不是非得凡事亲力亲为可三哥自己好像也曾半夜出门或者半夜才回来,偶尔还负伤。” 她方才猜测,他可能是在嫌弃汤粉气味太重熏到他了。然而他从落地窗走回来后,却拉了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现在又不怕熏了阮舒狐疑,便听傅令元故意曲解她那句话的重点:“傅太太是在抱怨漫漫长夜,我让你一个人过了” 阮舒:“” 傅令元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阮舒兀自低头吃汤粉,先吃了一口粉,再喝了口汤。然后告诉他:“回来的路上,我又碰见陈青洲了。” “嗯。我知道。他还买了同一家店的汤粉。” 阮舒顿了顿也对,有九思和二筒在,必然向他汇报过。 她索性不再吭声,在傅令元的全程注视下,吃到只剩最后一点汤底。 傅令元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傅太太挺好面食的。像北方人的口味。” 阮舒抽了纸巾,不甚在意地说:“喜欢吃北方面食的南方人有不少。” 耳中又捕捉到科科踩转轮的动静,她不禁蹙眉:“能让它安静点么” “不能。”傅令元闲闲散散地解释,“它是夜间活动的动物。” 阮舒瞥了一眼动静来源的角落,作罢,继而从餐桌前起身,“三哥不是说累着了那继续去休息吧,我去书房,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 以为傅令元会反对,然而并没有。 “好,别太晚。” 待她走出几步之后,他蓦然又说了句话:“汪裳裳的孩子已经拿掉了。” 阮舒稍滞身形,扭回头,笑笑:“三哥不必特意告诉我这个。” 傅令元扬唇:“你不好奇,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阮舒耸耸肩:“还行。” 不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事,她懒得管。 但傅令元还是强行告诉她:“陆少骢。” “他”阮舒愕然,“他和汪裳裳不是表兄妹么” 傅令元斜斜地勾唇:“那又怎样” 他的语气,令阮舒有点不舒服。 “孩子是他亲手拿掉的。”傅令元单只手肘支在餐桌上,手掌驻着下巴,语调懒懒的,“昨天晚上。别墅后面的屠宰场。我在一旁欣赏完他的手术。” 虽然她从来没有去过那栋别墅后面的屠宰场,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环境,但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她的脑中自发模模糊糊地浮现画面。 “你看不出来吧他以前在国外,因为浓厚的兴趣,上过一阵子的医学课。”傅令元笑。 阮舒记起曾见过的那具尸体手臂上的伤口。 “知道三个月的胎儿有多大么”傅令元含笑,再次发问。 阮舒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抿唇无话。 傅令元另一只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抬起来,在半空中比划出一个**厘米左右的长度。 他的嘴角弧度微抿:“或许你可以想象一颗梨子的大小,更立体点。” 阮舒仍旧不吭声,然而她已完全无法阻止自己的想象力随着他的话展开丰富的画面。 傅令元唇边噙笑,定定注视她:“陆少骢拿着刀叉,从盘子里切了一片,递到我面前,说味道很好。问我要不要一起尝尝。” 阮舒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垂落在腿侧的手指亦不禁轻轻颤了颤。 傅令元已从餐桌前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拢在怀里。 阮舒的手肘稍抵在他的胸膛,嗓音清冽:“你吃了” “如果我吃了呢” 阮舒的手指又不禁一颤。 傅令元显然察觉,轻笑:“傅太太在害怕” 阮舒闭了闭眼,做了两个深呼吸,否认:“我只是觉得恶心。” “嗯,我也觉得挺恶心的。”傅令元笑了笑,“所以我拒绝了。” 阮舒莫名地松一口气,推开他:“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傅令元的手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不让她完全脱离他:“傅太太很早之前不是问过我,我和陆少骢的关系有多好么现在让你了解更多。” 阮舒抬眸看他,傅令元也正低眸看她。 “我和他关系好,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于我和他是表兄弟,也不在于我和他投缘,而是”他的眸子微微眯起,瞳仁黑得幽深,指尖在她的唇边轻轻地摩挲,菲薄的唇翻动,“dirtyakesfriends。” 105、可以是软肋,但不要成为累赘 唇齿间默默重复这三个英文单词所构成的意思,阮舒眸光轻闪,想问他,他的能与陆少骢相匹敌的“dirty”是什么。 但她最终没有问。 知道一个人太多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反感他不顾她的意愿告诉她关于陆少骢的事情。 她恍恍惚惚记起,很早之前,为了将与三鑫集团的接洽权从林承志手里攥到自己手里,她曾试图搭陆少骢这座桥。彼时被傅令元看穿,逮个正着时,他警告她不要随意招惹陆家的人,若非要招惹,最好通过他。 如今回想,陆少骢真是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而傅令元丢给她的选择,也确实是正确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了要了解陆少骢的必要。 别了别头发至耳后,阮舒扯开嘴角一抹淡笑:“三哥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说这些隐秘的事情了。我只和你签了一年的合同。你告诉我这么多,会让我觉得,合约结束的时候。同时也是我的死期。” 傅令元定定地凝注她,沉默不语,如同被她说中了似的。 阮舒心头悄然一个“咯噔”。 傅令元显然察觉她一瞬间的警惕,轻笑出声:“傅太太又吓到了” 阮舒抿唇不答,眸光并未完全放下清冽。 “我哪里舍得你死”他带着茧子的手指充满狎昵地轻抚她的脸颊,“为什么一定是死期,而不是另外一种情况” 阮舒极轻地蹙眉,已想到他所指的另外一种情况是永远留在他身边。心尖微颤,转瞬她重新笑开:“三哥,我胆子小,吓不起。” 说着,她捋开他的手,继续自己的步伐。 傅令元再度从身后拉回她。 她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 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在她的后颈。 “不要总想着一年后。先顾好当下。既然在我身边,就注定你没法只安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有些事情你必须了解,才能保持警惕之心。” 阮舒站定,保持背对着他的姿势,曼声问:“如果我现在就想过河拆桥呢” “你很清楚不是么已经迟了。”傅令元在她的后颈落下一个轻吻,“傅太太,保护好自己。你可以是我的软肋,但不要轻易成为我的累赘。” 软肋和累赘,又有什么区别呢在阮舒看来,只是前者比后者好听点罢了。若他真不想要累赘,从一开始就不该找来她放在自己身边。 除非有必须放她在他身边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除了挡箭牌,她再想不出其他。 手指缓缓地蜷缩,阮舒呼一口浊气:“谢三哥提醒。总而言之,我如今就是骑虎难下了呗。” 她语气笑意浓浓:“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大错特错。和三哥的这笔买卖。根本就是个坑。我却傻傻地跳进来了,还自以为亏本的是三哥你。” 她依旧未转身,保持背对他的姿势,不愿意叫他看到她此刻眼底的冷寒,她也不愿意看到他的表情。 他默了两秒,才不辨语气地说:“傅太太这样理解,也不算错。” 阮舒自嘲地勾勾唇,一声不吭地走去书房。 傅令元从她的背影收回视线,扫见餐桌上她没有完全收拾好的餐盒。空气里残留着先前汤粉里的肉沫香。 他的唇线抿得直直的。转身走进卧室,紧闭房门。 阮舒在书房呆到很晚。 其实她就是想看个报表而已,但精力无法完全集中,全部的数字符号像漂浮在纸面上似的,定不下来,入不了眼。 卧室里,只在她那边的床头留了盏灯,不太亮,但足够照明的作用。 傅令元仰面平躺在床上,双手搭在小腹处,睡觉姿势显得很有教养。 阮舒盯着看了有一会儿,轻轻地爬上床,侧身躺好在自己这一半的床沿,然后伸手关掉灯。 不出两秒,傅令元的手臂伸过来,箍住她的腰,将她捞到他的旁边,紧紧挨着他的身体。 阮舒未挣扎,任由他捞,但她不主动湊。 他也没说话要求她怎样,就这样,再无动静。 阮舒便也闭眼。 入眠。 隔天清晨,阮舒起床时,傅令元如前一天那般,依旧在睡。 她也依旧不主动叫他,兀自洗漱后去上班。 抵达公司,走进办公室时,冷不丁见一道陌生男人的背影晃动在她的大班桌前。 阮舒本能地滞住身形。 对方转过身来,亦被阮舒吓到,余悸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姐,你走路怎么都不带声儿的很容易把人闹出心脏病的。” 黑西裤,白衬衣,原本银灰色的头发大多数已染回黑色,只额头前那一块尚留有一撮。阮舒饶有趣味儿地打量林璞:“变身很快啊。” 昨晚同意他当她的助理之后,她本还琢磨着,就他那一头染发和一身嘻哈装,首先就能挑出大毛病来。 林璞的眼睛往上瞟自己的头发,有点像翻白眼,额头上因为这个动作折出不少的抬头纹,呼气吹了一口唯剩的那撮银灰:“为了留在姐的身边学习,一切都可以割舍。” 阮舒对他的表忠心不予置评:“你一大早鬼鬼祟祟地在我办公室里做什么” 问话间,她坐进皮质转椅里,这才一眼瞅见了桌上摆的三、四份早餐。 林璞的解释同时传入耳:“不知道姐你喜欢哪种,所以都给你买了,你挑着吃。” “如果我说我已经吃过早餐了呢”阮舒微微笑。 “噢。那我拎出去,总有其他人需要。”林璞无所谓的样子,说着就要伸手将早餐通通抱走。 阮舒从里头挑了韭菜盒子留下。 林璞瞅着她笑:“我就知道,姐一看就不像是个会自己做早餐的主儿。” 张未末端着刚煮出来的咖啡送进来。 阮舒指了指林璞,交待张未末:“今天外头所有的复印工作,全部交给他。饮水机换水,打印机换纸,也归他管。” 两个人同龄,同样今年大学毕业,外形上看也都尚未完全脱离校园的稚嫩,可站在一起,张未末浑身透着股职场老鸟的劲儿,林璞却连菜鸟的模样都没有。 阮舒心思一动,便又对张未末道:“除了刚刚给林璞安排的工作,如果他空闲下来,你机动再给他找其他事做。” 林璞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异议。 阮舒的眼风不经意扫过去,他终是抿紧了嘴。 张未末偏头看了一眼林璞。点头应承阮舒:“好的,阮总。” 下午三点半左右,张未末进来办公室通知阮舒到了该去人民医院的时间蓝沁给林氏代言的广告,今天要在人民医院开拍,她打算亲自过去探探班,了解情况。 临出门的时候,林璞蹿到她身边:“姐,你们这是要出去” “在公司叫我阮总。”阮舒纠正。 林璞立即改口:“阮总,你和张助理是去哪里” 表情很明显地在说“带上我一起”。 阮舒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问:“你有车么” 林璞点头:“有啊。” 果然。林承志舍不得亏待这个唯一的儿子。阮舒正要开口让他跟去,林璞已自行反应过来她问他有没有车的用意,率先笑开来:“你和张助理先走一步,我进去拿车钥匙马上出来。” 阮舒点点头,携张未末去等电梯。 张未末摁了电梯键,扭回头来提了一句:“阮总,其实我也有车的。” 阮舒淡淡笑一下,半真半假地说:“我是看他好像快憋坏了,所以给他找个出门透气的理由。就让他给我们两位女士当司机吧。” 昨晚上她又忘记询问傅令元关于她的车子的下落。 她如今出行皆由二筒接送。但今天身边带着张未末,再坐那辆小奔,不太方便。 她本就是故意没问张未末,而计划打出租车的。不过看到林璞之后,突然想起,带上他的话,就可以避免与张未末单独相处。 毕竟张未末的底子她还不清楚,并无法完全放下心。 她这样警惕的心理,倒恰恰应了昨晚傅令元对她的要求。 等来电梯的时候,林璞也带着车钥匙跟上来了。 拍摄场地在人民医院的后花园。 广告短片的剧本阮舒之前看过了。创意一般,台词也中规中矩。所以其实主打的还是蓝沁这个人。 前些年保健产品虚假广告泛滥,一年前新出台的广告法尤其对保健品的广告做了严格的规定,导致现在明星不轻易代言保健品,因为要对产品的医疗效果负责。所以蓝沁能接这个广告,阮舒很清楚,全然缘由三鑫集团。 可越是这样,阮舒越是惴惴不安。不安三鑫集团为林氏下如此大成本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见他们中途休息。阮舒才过去和此次广告拍摄的三鑫集团的负责人打招呼。 聊了约莫两三分钟。 那边蓝沁也正和导演交流结束,走来场边的休息区小憩。 两人碰上面。 “阮小姐。”蓝沁的精神似乎并没有太好,在她的专用椅子上坐下来,一旁她的两个助理,一个给她重新披了件更厚的衣服,一个则立马给她递上来水杯。 “蓝小姐,辛苦。”阮舒问候。 加上今天,两人一共只见过四次面,说过的话不到四句,连淡淡之交都算不上。 可因为昨晚从傅令元嘴里听说的事情,她眼下盯着蓝沁,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陆少骢,想起汪裳裳。 蓝沁喝了两口水,将身边的助理暂且支开,然后微笑着向阮舒示意椅子:“阮小姐,坐。” “谢谢蓝小姐,不用了,我还有其他事。马上要走了。”阮舒客客气气地婉拒,“你多注意休息吧,别累到了,过两天咱们会再见面的。” 过两天是新闻发布会,两人一个是林氏保健品的代言人,一个是林氏保健品的总裁,必定将同框出席在记者面前的。 “谢谢阮小姐关心。”蓝沁点头致意。 阮舒掂了掂心思,半是试探地笑言:“前两天在陆家家宴上,咱们没怎么说上话。你是陆小爷的女朋友,严格上来讲,你大概得随他喊我一声表嫂。” “若是喊表嫂,岂不把阮小姐你叫老了”蓝沁笑了笑。 神情挺自然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也不晓得是她的演技太赞,还是陆少骢对她确实很好,她并不晓得陆少骢那变态的一面。 场务在喊大家继续开拍。 “阮小姐,失陪。那我们新闻发布会再见。”蓝沁从座椅里站起,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薄薄的春装连衣裙。 她俯身拿东西时,弧形的领子敞开。 从阮舒的角度,恰能瞥见她半裹于胸衣内的雪团上有掐痕。 未及阮舒看得太仔细,蓝沁已重新站直身体,对阮舒点头致意,随即离开休息区。 阮舒立于原地,眉头紧拧。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男女欢、爱过于激烈留下的痕迹罢了。 她只是想起来,早前有一次,在停车场撞见傅令元和蓝沁车震,也曾在蓝沁身上见过类似的痕迹。 那一次看得比今天清楚。掐痕偏多,而且并不新。 犹记得,当时她的第一想法是,傅令元真不怜香惜玉。 如今在蓝沁身上同一部位留下痕迹的男人,却已经换了一个。 抿抿唇,阮舒收回思绪,走出拍摄区范围,携等在区域外的张未末和林璞一同离开。 穿过医院大厅时,她的手臂骤然被身旁经过的一人拉住:“阮小姐。” 阮舒被迫停下脚步。才发现是唐显扬的未婚妻隋欣。 隋欣抓得她很紧,瞪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阮舒微惑:“你这是” “阮小姐何必明知故问”隋欣神色间蕴些许压抑不住的愤慨,“确实,确实是显扬不对,先挑的事,说话有点难听,言语间得罪了你。可是你犯不着让人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你们可是十多年的朋友” 阮舒怔住,反应了有一会儿。蹙眉:“显扬怎么了” 隋欣稍一愣:“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阮舒不答,先吩咐张未末和林璞:“你们俩都先回公司,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张未末马上就应承:“好,阮总。” 林璞在一旁打量了隋欣两眼,才点头:“姐,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打发走两人,阮舒扭回头重新问一次:“显扬到底怎么了” “那天和你在家具城分开后,我们就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了,打算回家。结果在停车场。七八个人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把显扬打了一顿,都骨折了。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阮舒闻言沉默。她还真不敢确定,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可,她没听傅令元提起过这件事。而且,唐显扬是他的表弟。 见隋欣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显然是来探望病人,阮舒扬扬下巴:“走。带我去看看他。” 乘电梯时,又听隋欣道:“唐叔叔和唐阿姨还不知道显扬住院的事情。” 其实她的这个提醒毫无必要,阮舒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机会能见到唐父和唐母。她转口:“你们不是情人节要结婚现在没剩几天了。” 不问还好,一问,隋欣眼里又生出对她的激愤,没什么好口气:“显扬现在都站不起来,婚礼怎么可能如期举行我们已经推迟了。” 阮舒抿抿唇她还是不说话了,省得又挑火。 抵达楼层,下了电梯。阮舒跟着隋欣前行,直至在一间病房门口驻足。 没等隋欣推门进去,里头当先有人开门出来。 但见林妙芙的脸上红晕尚存,小女人娇态显然。 阮舒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迎面撞见隋欣,林妙芙的神色间稍纵即逝一丝慌乱,转眸便发现隋欣身后的面无表情的阮舒,她又是意外地一怔。 “你是”隋欣似并不认得林妙芙,面露狐疑。 阮舒立即听见病房里传出唐显扬唤隋欣的声音。 极其自然的,毫无异样的。 瞳仁微敛。阮舒连忙对隋欣摇摇头,低声道:“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之后会再找时间过来的,你先别告诉他我来过。” 隋欣不语,只眉心微凝地扫了眼林妙芙。 阮舒顾不得隋欣有什么猜想,兀自抓住林妙芙的手,狠狠地拽了她就走。 林妙芙倒也识趣,一路没怎么吭声,直到两人出了医院大厅,她才使劲地挣扎:“放开我” 阮舒如她所求放开她了,却是十分用力地甩开她的。并且咬牙切齿地对她兜脸甩出一个字:“贱” 林妙芙踉跄了两三步,稳住身形后,咯咯咯地笑:“贱什么贱我才没有犯贱。他是喜欢我的。他终于还是明白自己的心了。他说他兜兜转转一圈,结果才发现,其实喜欢的人原来还是我。” “姐,你看到刚才那个女人了么”林妙芙上前来,揪住阮舒的衣袖,“她都还不知道,她现在进去病房要面临的是分手。显扬不和她结婚了。不结婚了~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他也不喜欢你了,他喜欢的是我。” 阮舒清清冷冷地看她:“所以,他说他要和你结婚” 她的语气并没有太差。林妙芙有点意外,但很快重新被欣喜,点头:“是啊,他说他太迟发现自己的真心,他说他会尽快解决问题。和我结婚的。让我等他。” 阮舒轻轻地笑:“恭喜你,多年夙愿马上要实现了。” 林妙芙因她的态度再次意外。 阮舒开口建议:“这么好的消息,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家分享给家里那位” 林妙芙愈发察觉不对劲,没说话。 阮舒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她站在车门边,对林妙芙扬扬下巴:“走。” “我自己一会儿会回家。”林妙芙往后退,没两步,却是撞上人。 “九思,麻烦你帮我一下。” 她话音刚落,九思便将林妙芙的两只手拧在腰后,轻轻松松地就押解林妙芙过来。林妙芙开始嚷嚷:“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说我自己会回家” 九思没搭理林妙芙,只管将她塞进出租车。 回到林家,林妙芙的吵闹声从门口一直吵进客厅里,林璞站在门廊下,顶着他额前那撮银灰色的头发,笑着问阮舒:“姐,你们玩得这是哪一出” “你从公司早退了。”阮舒语声淡淡地指出。 林璞:“” 阮舒径直掠过他,和九思一起。将林妙芙送上楼。 庆嫂被林妙芙的动静吓出来了:“二小姐,三小姐这是又犯什么事儿了” 阮舒正拿着钥匙锁林妙芙的房门,对林妙芙在里头的哭喊和咒骂打置若罔闻。锁好后,她拔出钥匙,塞到庆嫂手里,叮嘱:“饿她三天,不要管她。” 庆嫂愣怔。 “姐,你这是要弄死三姐。”林璞不知何时竟也跟了上来,像是哪热闹就喜欢往哪凑似的。 阮舒没搭理他。而是对庆嫂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三天,不要管她,随便她在里面怎样就怎样。” 庆嫂有些不忍心,稍显犹豫地瞥了一眼正被林妙芙拍打得砰砰作响的房门,终归是听从阮舒的命令:“我知道了,二小姐。” 下楼的时候,发现庄佩妤竟然出现在客厅里。阮舒一瞬间滞了脚步,绽开一抹嘲弄的笑意:“听到我马上要害死你小女儿,所以忍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天不见,庄佩妤好像迅速地消瘦,穿在身上的青衣明显比以前大了,抓着佛珠的手指骨节突出得也明显了些。而她的面色,更是很容易察觉出憔悴。 这些年庄佩妤吃斋念佛静心养气,就算是时不时被她故意凑到面前去气一气,都不曾见庄佩妤如此过。 而此刻,她站在客厅与过道的衔接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一声不吭的。 阮舒隔着距离静默地与她对视:“你想干吗” 庄佩妤未作答。 阮舒淡淡道:“如果是要我放了林妙芙,那你还是回你的佛堂。三天后再说。” 庄佩妤依旧没吭气。 略微有点不对劲。 阮舒深深拧眉:“有其他事儿” 她清楚地看见,这一回,庄佩妤的嘴唇轻轻地嚅动两下,然而好像在踯躅什么,终归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庆嫂。” “二小姐。”庆嫂应声走到阮舒身边,低垂脑袋,双手交叉在身前,指头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 阮舒正欲询问她这几天庄佩妤是否有什么异常,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蓦然迈进厅里来。 辨认出是傅令元,阮舒极其诧异:“三哥” 106、好奇我所不知道的你的一切 傅令元微微颔首。 阮舒从楼梯口走到他面前:“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回来林家,所以过来看看。” “三哥是来逮我回绿水豪庭的”阮舒心下微恻,垂了垂眼帘:“劳三哥费心了。我只是临时回来办点私事而已。” 傅令元轻轻笑一声:“既然回来了,那么着急走做什么” 阮舒抬眸,不解地看他。 傅令元挂着一惯闲散的笑意:“上回初三过来,也是匆匆忙忙,一顿饭都没留下来吃。是该怪你们林家对我这个女婿招呼不周,还是该怪我这个当女婿的没有礼貌” 阮舒眸光轻闪。 傅令元的目光正越过她,望向庄佩妤,欠身并点头问候:“伯母。” 庄佩妤盯着他,攥着佛珠的手不易察觉地紧缩。 阮舒扭过头去看庄佩妤时,只看到庄佩妤转身往佛堂的方向回走,脚步略微急,而且,依稀有点慌乱 “傅太太,你是不欢迎么”傅令元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回来,“还是说,你比我着急回家,嗯” 低低的嗓音透着暧昧。 阮舒收起沉凝,换上璀然的笑:“好。那今晚就在林家吃饭。” 随即她吩咐庆嫂:“少煮鸡鸭鱼肉,清淡一些吧。春节期间油腻太多了。” 庆嫂连忙应承下去厨房开始准备,临走前目光闪烁地和傅令元对视了一眼。 傅令元从庆嫂身上绕回视线时,冷不防和林璞的眸子撞个正着。 “姐夫。”林璞笑着打招呼,“我是林璞。” 傅令元微不可察地敛了敛瞳仁,脸上笑容依旧:“你好。” “他是我大伯的儿子。”阮舒补充介绍。 傅令元低眸睨她一眼,含着笑意,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如此反应。便知他怕是进门之前已晓得林璞的身份。阮舒心下不禁生出一丝淡淡的嘲意他现在不仅加强了对她和她周围人的把控,而且还明目张胆的,并不担心被她知道。 “今天家里还有哪些人在”傅令元问。 阮舒不太清楚林承志的去向,稍迟疑了一秒,林璞已出声帮忙回答:“我爸去找他老婆的娘家找他老婆了,晚上不会回来的。大姐在家。这不三姐刚被二姐关房间里。” 阮舒闻言瞥了眼林璞。 林璞正冲她笑。 阮舒转眸看傅令元:“如果你是想问他们一起吃饭,林妙芙就算了。林湘是不会出来的。而且也没必要。” “听傅太太的。”傅令元揽住她,“有丈母娘和小舅子已经够了。” “小舅子”这个称呼林璞似乎特别受用,拉了傅令元就去客厅里坐。噼里啪啦的一堆话。阮舒离开客厅时,听他像人口调查似的问傅令元出身、年龄、祖籍。等她五分钟后从厨房里出来,俩男人的话题已经风马牛不相及地在聊欧洲杯了。 她将庆嫂切好的水果端着放到茶几上,然后在他们对面落座,听林璞点评上届的欧洲杯,又预测接下来的这届欧洲杯,并谈自己喜爱的球队和球员。 傅令元自然不若林璞侃侃而谈,但明显也是有了解的,无论林璞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而且都能调动起林璞更加强烈的说话**。 阮舒就静静地看着。 看着林璞光顾着说话,而傅令元则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还能和阮舒的视线在空气里胶着。 林璞察觉过来时,直接了当地道:“我这是不知好歹地当着电灯泡,影响二姐和姐夫眉目传情了么” 阮舒不作回应,傅令元却是似笑非笑地“嗯”。 “好吧,我还是识相点去厨房看看庆嫂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璞挠挠后脑勺,离开客厅,加以回避。 傅令元对阮舒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吧。” 阮舒并没有动。 傅令元眉峰轻挑,下一瞬,起身,走到阮舒身边落座,手臂揽上她的肩,将她的脑袋轻轻侧按靠到他的肩头,他才满意地轻笑:“以后无论床上床下,都不要离我那么远。” 一句话透露出,他对她昨天晚上的疏远是有意见的。 阮舒微微眯起眸子,未作反应。 傅令元偏头,下颔在她头晚上要不要做。她也未特意挑明问。可为防万一,她一会儿还是先吃一颗药比较妥当。 在笔记本电脑上又忙活了一阵,傅令元才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那件浴袍虽然买大了,但毕竟属于女人的尺寸,穿在他身上,仍是偏小。他也就随意地系个腰带,胸膛几乎袒露,水渍未干,水珠残留。 有那么点性感。 但随即瞥见浴袍的下摆则短到了他的膝盖以上快至大、腿、处。便令阮舒莫名联想到跳草裙舞的男人。 注意到她的忍俊不禁,傅令元挑眉:“傅太太好像在意、淫我。” 阮舒但笑不语,闪过他进浴室。 待她再出来时,傅令元正坐在她的桌前,低垂着头,好像在津津有味地翻阅什么。走近一瞅,才发现是她大学的毕业纪念册。 “三哥原来有随意翻看别人东西的坏习惯。”问话间,阮舒不动声色地扫了几处地方,察看是否有还有被翻动的痕迹。 虽然她没有随手乱放东西的坏习惯,但毕竟是她住了近十年的房间,留下了关于她的太浓重的生活痕迹,也不晓得会被他窥探去什么。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晚太过轻易答应他在林家留宿。 “抱歉。”傅令元耸耸肩,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难得来趟傅太太的闺房,很难忍住好奇心。” 阮舒在梳妆台前坐下,给自己擦润肤霜,问:“三哥好奇我什么” 傅令元通过镜子与她对视:“好奇我所不知道的你的一切。” 阮舒轻闪目光,随即略略勾唇:“三哥真贪心。” 擦完润肤霜,见傅令元还在翻阅她的纪念册,尚未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阮舒自然也不主动提,收拾了几样粉刷等化妆工具去清洗。 清洗完毕并晾好,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得有点快了。 脑子里的那根神经隐约也开始兴奋,她感觉脚踩在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可是照理吃完药十五分钟后就该起作用的,现在却已经半个小时了,她才有反应。 药效延迟了 阮舒不禁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阳台回来房间。 傅令元依旧坐在桌前。 阮舒暗暗沉了沉呼吸,走去梳妆台整理物品。 心脏跳得又比之前快了。 身体平静的状态下,这样的心跳频率令她有点难受。 手一抖,一整格的小抽屉掉落到地上。 “怎么了”傅令元闻声望过来。 阮舒蹲在地上,正捡起半截深咖色的真皮表带,和其他散落在地的物品一起随意地扔回抽屉里,然后抬眸回答他:“没事。” 旋即,她起身,打算将抽屉塞回去,眼前骤然一阵黑。 她本能地按住化妆桌,抽屉摔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砰”了一声。 “你怎么了”傅令元第一时间起身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立马深深折眉,“哪里不舒服你身上好像有点烫。发烧了” 问话间,他捧住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试她的体温。 阮舒视野恢复清明时,首先入目的便是傅令元近在咫尺的脸。 神经猛地跳了一下。 阮舒主动吻上去,手心覆在他的胸膛。缓缓地摩挲。 傅令元有一瞬间的愣怔,很快搂紧她,回应起来。 浑身的火苗被他挑起来之后,阮舒才感觉自己承受得起心跳的频率,然后注意力就完全不在药物的反应了,而沉陷在他对她的缱绻里。 她趴在梳妆台上。 他覆在她的背后吻她,理智尚存:“你这里有没有套” 阮舒摇头,但补充道:“我有在吃长期避、孕、药。” “好。”傅令元贴在她耳边,呼吸很沉。喘、息声粗、重。 下一瞬,他狠下力。 阮舒眉心深深拧起,两手撑在化妆台上,透过镜子,看着他在她的身体里冲、撞进、出,感觉自己摇摇欲碎。 四目胶着。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从死咬着嘴唇,到无法抑制溢出声音,表情是隐忍的痛楚和迷醉的欢、愉在交替呈现。 他的眸子黑沉沉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变化。 她又晕过去了。 傅令元把她从浴室里抱出来,放回床上,盖上被子。 她睡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和以往一样,每次性、爱过后,她似乎都极度地疲倦。 傅令元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今晚,她的热情来得很突然,消褪得也很突然。 方才在浴室里帮她冲洗时,本想再来一次。她却十分抗拒,身体也明显地僵硬,他只能作罢。 他折眉,神色沉凝地扫视房间,视线敏锐地落在她的包上。 他走过去,拎起她的包,翻了几下,倒是翻出了她提到过的长效避、孕、药,并没有再发现其他药品。 他放回她的包,瞥了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零点。 他拿过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绕回床边确认阮舒熟睡,才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开她的卧室,下楼。 一路行至佛堂所在的房门口。 站定两秒,傅令元抬起手臂,叩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傅令元拽住门把,顺利转动开。 提前预告过。她却并没有锁门。那么就是在等他了。 确认完毕,傅令元也就不再客气。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佛龛灯,不明不暗,照见跪在佛龛前蒲团上的女人的纤弱消瘦的背影。 傅令元先关上门,然后才踱步过去,在庄佩妤靠后一些的位置站定,双手合十,微低脑袋。对佛龛里供奉的佛祖简单地行了个礼。 旋即他收起姿势,转身,看向庄佩妤,欠欠身:“林夫人。” 庄佩妤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挺直腰板,闭合双目,手指快速捻着佛珠,嘴里的念念有词在午夜时分的安静里显得清晰。 傅令元等了片刻,转而走向窗前的红木桌。 红木桌上摆着那个装着翡翠佛像的盒子。 他伸手摸了摸盒身,继而将被压在盒子下的一小叠卡片抽出来。 一共四五张。 每一张都只是印有相同的两个字“耳东”。 傅令元掂了掂。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缓缓开口:“林夫人,陈家的人在找你。” 庄佩妤的身体应声一抖。 “你过得很辛苦吧”傅令元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阮阮和我说过一些你们在城中村的生活。” 庄佩妤再次颤了颤身体。 傅令元的目光从窗外收住,落回到庄佩妤身上:“陈玺的儿子最近回来了。他在大力地找你。他本来早该找到你了。是我的人误导了他的方向,让他又给查偏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但想必没多久,他会重新绕回来的。” 庄佩妤不吭气。 傅令元默了默。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回去,在距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让陈青洲找到你么” 庄佩妤捻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偏过头来,对视上傅令元:“你到底是谁” 傅令元的眸子格外幽深,眸底暗藏着锐利的锋芒,面上却是含笑:“我是陈青洲的对头。我是你的女婿。我是来帮你的人。” 离开佛堂,傅令元原路折回。马上就要到客厅时,他骤然止了脚步,停留在阴影里不动弹。 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很快灯光灭掉,林璞的身影晃悠出来,手里是一听可乐,趿着脱鞋漫不经心地走,最终穿到另一条过道上。 待他上楼的脚步完全消失后,傅令元还多等了一分钟,才从阴影里出来,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先前林璞离开的方向,迈步上了阮舒这边的楼梯。 回到房间,一切如常。 阮舒的呼吸平缓均匀。 他走到凌乱不堪的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挑出那半截的表带,笑了笑,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转瞬他又想到什么,盯了会儿床上的阮舒,脑海中自发浮现出她狭长的凤目眯起时露出的狐狸一般的精明,最终还是选择取出那半截表带,放回到抽屉里。 做完这些,他换了衣服,放松地躺回床上,将阮舒揽入自己的怀抱里,伸手关掉灯。 床单,枕套,怀里的人。 满满的,都是淡淡的橙花香气。 107、说好的蛇蝎心肠呢? 第二天,睁眼后的两分钟内,阮舒的脑袋完全是空滞状态。 待神思归位,所有的知觉才渐渐回来。她深深拧眉,手掌蜷成拳头状,砸了三下自己的额头那个药 “怎么了”傅令元蕴着混沌睡意的嗓音贴在她的耳畔传来。 阮舒偏头,他睁开一条眼缝看了她一下,重新阖上,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搂紧她两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阮舒揉了揉太阳穴,习惯性地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摸了一会儿没摸到,恍恍惚惚记起昨晚并不是自己上的床,所以应该没放身边,于是转而抓下来电子钟。 瞅见钟面上显示的12:15,阮舒愣了一秒,骤然从床上坐起:“怎么这个点了哪里还早一个上午都过去了” 傅令元被她的惊乍搅得清醒了大半:“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是很累么多休息会儿。” 阮舒却是捋开他的手臂,兀自下床。 傅令元睁开眼,看见她坐在床边,低头好像在寻拖鞋,**的背是大片雪白的皮肤,皮肤上梅花数朵,全是他的杰作。 想起昨晚镜子里映出的她的妩媚,以及后来她受不了他在她的那个点上故意研磨而主动迎合他,他不禁勾唇,伸出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捞回床上,翻身覆上她。 阮舒反应过来时,傅令元的唇已经碾压上来,像要夺走她的全部呼吸一般地纠缠她的唇舌。 阮舒没法儿说出连贯的话,吐出的字眼悉数被他吞咽成咿唔。她的舌尖试图抵制他,他似早已对她的伎俩了如指掌,见招拆招。 她亘起的手臂挡在两人之间,推搡他,他只用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手手腕抓在一块,往上推压,桎梏在她的头不止要让显扬,那会是要怎样” 不知是她的语气泄露了她的意图,还是傅令元太过敏锐。他当即察觉:“你想要干什么” “三哥确定不会顾及和他的表兄弟之情么”阮舒目光探询。 傅令元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傅太太只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阮舒的笑意收半分,神色微凉,“我觉得海城不适合显扬继续呆下去。唐父唐母差不多可以退休了。显扬该尽孝道,陪他们回老家养老。” 傅令元斜斜勾唇,轻笑:“傅太太名不符实。说好的蛇蝎心肠呢” 阮舒垂下浓密睫毛,眼波冷冷,声音像清水似的:“这是我对他最后的情谊。” 吃过饭,两人离开林家。 见傅令元一起上了二筒所开的小奔。阮舒以为他这个副总是终于要去公司了。 可是抵达公司楼下,她要下车之际,傅令元却是问:“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够不够交待清楚接下来两天的工作” 阮舒愣怔:“为什么” 傅令元漫不经心地掂着手机:“你得陪我出门两天。” 又是这样的临时通知。阮舒心里有点毛,体现在语气上便并没有多好:“我能知道是去哪里因为什么事么必须要我一起么”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捏了捏,像是安抚她一般:“等你一会儿下来,我再告诉你。” 阮舒抿唇无话。抽回手,沉默地下车。 傅令元有意无意地朝她的两条腿瞥了一眼,“注意点自己的走路姿势。” 阮舒:“” 公司里,似乎并没有员工特别地在意她这个老板上午来没来上班。不过,堆积在那儿需要她审批签字的文件依旧不少。 张未末把文件放到她面前,阮舒直接挥手:“转交给林总的助理。包括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都暂时交给林总全权负责。但记得,文件还是必须由你经手才能交。你每天要用邮件向我汇报。” “阮总要出差” 阮舒自然不想直接告知是私事,顺势点头,并说:“如果有必须找我的要紧事,随时电话联系。现在先去帮我把企划、市场、销售这三个部门的主管叫到会议室,简单地开个小会。” 二十分钟后,阮舒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拎包要走人,迎面碰上林璞:“姐,你怎么刚来公司又要走” 阮舒直接把林璞指给张未末:“你先去给她当助手。” 林璞:“” 下到公司楼下,阮舒却没有看到原先的那辆小奔,只在相同的位置停了眼熟的黑色吉普。 阮舒打开车门,果然在驾驶座上看到傅令元。 待她系好安全带,他启动车子,缓缓汇入车流,中途拐上了高速,才说:“我们去靖沣。” 阮舒听言拧眉。 傅令元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带你玩两天。” 靖沣是海城与临省交界处的一座古镇,作为海城唯一保存完整的历史文化区,是海城居民过周末或者短途旅行的最佳选择。他虽如此解释,但阮舒并不真的认为,他仅仅单纯地带她来玩。 当然,她并未较真追问,只点点头。 路上,阮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直到依稀听闻陆少骢的声音。 她睁开眼。傅令元的手正滞在半空伸向她,原本好像打算叫她。见她自己醒了。他的手转而顺了顺她的头发:“到了。” 车窗外太阳西沉,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阮舒揉了揉脸颊,打起精神,推开车门,果不其然一眼看到陆少骢。 陆少骢对她的存在却是显得意外,转瞬调侃傅令元:“你还真是,现在上哪都带着元嫂,老婆奴么” 傅令元揽着阮舒的腰,耸耸肩,稍显无奈地笑笑,默认。 陆少骢眼尖得很,只瞅了阮舒一眼,又冲傅令元暧昧地笑:“元嫂看起来精神不济。你该不会临出发前,刚从床上起来吧” 傅令元抬起手肘撞了撞陆少骢的肩。 陆少骢哈哈哈地朗朗笑开。 三人一块朝酒店里走。 前台,陈青洲正在登记,身旁一如既往跟着荣一。 甫一碰面。陆少骢的眸底稍纵即逝一抹冷意,很快便笑着上前与他打招呼:“青洲哥,上午在公司怎么没听你说也要来靖沣” 陈青洲淡笑:“不在计划之内。中午几位长老特意给我来电话,说是大长老身体不好,这两天怕是有恙,要我别耽搁,及时来一趟。” 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往阮舒,略略致意,继而掠至傅令元,顿了顿,最终收回到陆少骢身上:“看来你们也是来探望大长老的。” 陆少骢点头附和这心照不宣的场面话,并补充:“明天是关公庙的落成开光,我代表我爸过来的。” 旋即他邀请:“既然都在,咱兄弟三个晚上肯定得聚一块喝两杯。” “好。”陈青洲应承下,“那一会儿见,我先去放行李。” 陆少骢目送陈青洲的背影。扭回头来已然一脸阴鸷:“他们果然还是把陈青洲找来了。” 傅令元不甚在意地勾唇:“本就在我们预料之内。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陆少骢表情不痛快地沉一口气。 傅令元拍拍陆少骢的肩:“他们应该知道我们已经进镇来。一会儿估计会遣人过来。我们先登记入住。” 这家酒店是座三进式的大宅院。 因为多了个阮舒,所以傅令元和陆少骢分开来住了双人房和单人房,同一个院落,但是是对着的两座小楼。 在院落的长廊分开后,阮舒跟着傅令元去了他们二楼的房间。 装修自然是与整座宅院成一体系的古朴,靠窗临河,可以欣赏到小桥流水,河道里乌篷船缓缓划过。 夜色尚未完全降临。已窥见一斑美景。 “还累么”傅令元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体从窗口掰转回来,尔后掌心捧住她的脸,仔细打量她的倦容,眉头折起:“如果还是觉得累,一会儿就呆在房间睡觉,哪都不要去。门外面有九思和二筒守着。如果觉得无聊,就让九思和二筒陪你到街上去逛逛。” 他这意思。就是他和陆少骢、陈青洲的饭局,不需要带上她。阮舒稍松一口气,但同时不解:“这次的场合,好像并不适合带我一起才对。” 傅令元湛黑的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带不带女人,是我的事。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阮舒微眯一下眸子:“那三哥需要我做什么么” 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颊,缓缓地笑:“谨记你是我傅三的女人就可以。” 阮舒闪闪目光,揣度其中内涵。 房间的门在此时被敲响。 是赵十三把他们的行李箱送来了。 方才看起来只有她和傅令元两个人,却原来九思、二筒、赵十三,一个不落。阮舒猜测栗青恐怕也在。另外应该还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人。 不仅傅令元,陈青洲肯定同样如此。 阮舒舔舔唇,低垂眼帘,内心深处莫名不安。 很快,傅令元带着赵十三一起离开房间。 走出到院落的门口,陆少骢已等在那儿。 看见傅令元出现,他下意识地瞥一眼他的身后:“这会儿怎么元嫂没跟来”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想留在房间休息。”傅令元边解释着。和他一起朝预订的包厢走。 陆少骢眼神古怪:“你是不是和玩以前那些女人一样折腾她了” “我说过,她是老婆,和以前那些女人不一样。只是,”傅令元微抿唇,“免不了偶尔一两次会失控。” 陆少骢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他颇为不满:“既如此就应该把她留家里养着,还带出来你没见我也不带蓝沁的么” 傅令元但笑不语。 陆少骢便说回正事儿:“既然陈青洲真的来了,那我肯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爸当年一时疏忽,才令他有机会逃走。如今由我来补救。不管怎样,都得试探试探,他胆敢回海城,是做了多充足的准备。” 傅令元神情肃然:“几个长老里,你确认有几个是忠心于陈家的” “你看明天能出席关公庙落成开光的有哪些,不就一目了然了”陆少骢唇角的笑容戾气深深,“还有陈家的几个旧部。他们以为他们藏身得很好,其实这些年都在我的监控之下。能活到今天,是我给的命。他们还真以为能留到给陈青洲可笑。” 傅令元凛眉:“听起来不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陆少骢拍拍他的肩:“你只管准备好接手四海堂。” 傅令元走后没多久,酒店服务员便给她送晚餐过来。阮舒并没有什么胃口,扒了两口就不动了。 浑身提不起什么劲,她躺到床上想继续睡觉,可翻来覆去地并没有睡意。 半晌,她下床,走去窗边。 小镇夜晚的热闹已完全降临。 站了片刻,阮舒决定出门走走。 赵十三送来的行李箱只有一个,打开之后,其实属于傅令元的衣物没多少,大半是她的东西,连她日常要用的护肤品都装进来了。 阮舒把物品全部从行李箱拿出来,该挂衣柜的挂衣柜,该放洗手台的放洗手台。最后准备关行李箱时,摸到了夹层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108、泡小姑娘的招数 手上顿两秒,缓缓地,继续摸,摸出了它的形状。 她狭长的凤目不由眯起,心念电转间,放开手,拉好行李箱的拉链,将行李箱放好在角落里,然后从方才整理出的衣物里,拿了套休闲风格的换上,这才出了门。 多数古镇,往往一条河流穿镇而过,沿河人家枕河而居;或是蜿蜒绕镇而行,岸边是市集和街弄。如靖沣这般,河网密布整个镇区,在古镇队伍中,是比较不多见的。 而靖沣的所有河网,最终都陆续在镇外汇成一条,通向海域。 河运便利,劳动力充足,也因此,靖沣镇集中了海城许多公司的生产工厂。比如他们林氏的生产线,就在靖沣镇的洪宽村。 阮舒站在石拱桥上。河面一眼望去,河道两边的房子或重檐叠瓦,或骑楼高耸,层层石级通向河埠。她虚虚地盯着,任由思绪零零碎碎。飘到哪儿是哪儿。 兜里的手机忽然“叮”地一声,有消息通知。 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姐,微信上通过我的好友申请验证呗。 一眼就能看出是林璞。 阮舒极轻地蹙一下眉,手指点开微信,果然看到有个好友申请,对方的昵称是她看不懂的二次元符号和文字,验证消息里留了“姐,是我”三个字。 阮舒备注了“林璞”之后通过他的申请,不出两秒,林璞发来一条消息:姐,这个时间点,你还能抽空回复我,说明姐夫不在你身边嘛。 阮舒没搭理。 他很快便又发过来:你可能不知道,我昨儿晚上其实就睡在你的隔壁。 句尾还故意加了个“看我纯洁的笑容”的表情。 阮舒:“” 林宅是一房两户式。二楼虽然并不相通,但有一处是连在一起的。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房间,对称和林承志那半的空间,有个只隔一堵墙的房间。 她没想过。林璞这回归国,住的原来就是那个屋。 而她的梳妆台摆放的位置所靠的那面墙,确实 阮舒深深地沉了好大一口气。 他是想表达她和傅令元昨晚的动静打扰到他休息还是纯粹地调侃她抑或有其他什么隐藏的目的 她全都没兴趣探究,甩了个“噢”过去,就塞回手机到口袋里。 信步走下石拱桥,她开始正儿八经地像个游客,四处走走晃晃。 不知晃了多久,原本始终沉默地跟随于身后的九思提醒她该回去了。 瞅瞅时间,好像确实差不多。阮舒便如言折回酒店。走进后院,要往他们所住的院落拐时,九思却是再度出声提醒:“或许可以去包厢看看傅先生。” 阮舒心思微顿,警惕地扫了眼二筒。 二筒没什么特殊表现。 九思俨然瞧出阮舒的怀疑,道:“我和二筒只为傅先生效力。” 阮舒闻言沉凝,稍有迟疑,数秒后,终是选择由九思引路前往包厢。 包厢在一座两层的独栋小阁楼,与另一栋阁楼相隔一丛花草灌木,在设计上就给予每个包厢很大的私密性。 阮舒抵达的时候,迎面碰上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其中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正酸溜溜地抱怨:“早知道今天我也走纯情少女路线。” 领头的那位看起来像是妈妈桑,拍了拍她的屁、股:“打起精神来没挑上就没挑上,客人的口味本来就是千奇百怪琢磨不透的。” 那女人嘀咕:“可那位傅先生,一看就是那种能在床上让你欲仙欲死的男人。反正都要被人操,当然希望能被操得舒服点。” 旁边另一人咯咯笑着戏谑:“怪只怪你今天没走纯情少女的路线。” “他明明就该更喜欢我这种身经百战的才对。” 阮舒正与她们擦身而过,闻言斜斜睨一眼讲话的那个女人,看到她的手伸到内衣里托了托她的胸,白花花的胸脯肉挤得愈发丰满。 收回视线,阮舒举步迈上楼梯,到二楼后,瞟了一眼身后的九思:“傅先生就是在这里面是吧” 九思点头。 二楼一共就只有一个房间。便是那所谓的包厢。 再行几步,来到包厢门口。 门口守着赵十三和荣一。 而从包厢里传出的属于女人的欲罢不能的叫、床声声声入耳。 荣一立马挡在门前,居高临下地睨阮舒,明确地示意她不能进去。 赵十三冷笑着推开荣一:“我们嫂子的路还轮不到你来拦能不能进去也得先问我们老大” 阮舒凤眸微眯,趁着两人此时的争执,她一把伸手推门。 她其实很看不起跑来捉奸的女人,因为搞到捉奸这一步,只说明了女人对自己的男人管教无能。 可自己现在却在做这件事。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腰肢耸、动得正厉害。然而那个被骑的男人却是张陌生的面孔,衣服倒是穿得好好的,穿的还是酒店服务员的着装,手脚则均被绑住,嘴也被用胶布封住,分明憋得难受,却喊不出声来。 阮舒愣怔,随即目光一扫。 傅令元、陆少骢和陈青洲都在,身边也各自都有一个女人。陈青洲身边的那位在给他倒酒,陆少骢身边的那位跨坐在他的腿上。 乍看之下,仅傅令元身边没人。 但下一瞬,桌底下钻出来一张女人的脸来,满面困惑地张望。 只一眼,阮舒连脚都没跨进去,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赵十三低低地垂着头:“老大,我也是一个没留神。没想到阮姐就” 傅令元起身,看向陆少骢和陈青洲:“你们慢慢喝,我先去处理。” “元嫂看起来劲儿很大。”陆少骢有点不爽,“阿元哥你有的哄了。” 傅令元没多说,大步离开包厢。 陆少骢扫兴地推开身上的女人,睨向依旧站在门边的赵十三:“呵呵,十三啊十三,真想越俎代庖帮阿元哥把你给处置了。” 赵十三大气不敢喘一下。 陆少骢随即看向陈青洲:“青洲哥,你的荣一也该治一治了。是在外头听得按捺不住也想进来,像他一样爽一把吧明明都是自己人,他却得在外面守门。” “自己人”陈青洲晃了晃酒杯,瞥了眼还在被骑的那个男人,表情很是不解的样子:“我怎么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陆少骢笑笑:“你没印象也是应该的。他以前在你爸手底下做事。未料想如今竟沦落到在酒店里当服务员的地步。我这不实在忍不住,帮你好好招待他。” 陈青洲表情淡淡地盯着那人痛苦的表情:“少骢你都认得出,我却认不出,真是太对不住我爸,也对不住他们了。” “青洲哥你毕竟离开海城好多年了,认不出也情有可原。”陆少骢眯了一下眼睛。转而朝先前伺候傅令元的那个女人招招手,命令道:“去吧,你也别闲着,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招待,礼数更周全。” 陈青洲啜了口酒,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离开包厢,阮舒一路走,到一个陌生的岔口时,她蓦地顿住脚步,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转回身,身后却不见九思和二筒,只一道人影恰好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 “傅太太步子真快,我险些没跟上来。” 即便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阮舒也知道他肯定挂着似笑非笑。 她感觉心头笼着一股子怪异的情绪,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可还是笑吟吟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我先回房间,你们玩得尽兴。” 话落,她要掠过他。回房间。 注意到他伸手过来似打算握住她的手臂,阮舒第一时间躲避开。 傅令元稍一怔,第二次伸过来手,不再像方才那般漫不经心,而是用了速度和力道,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往他怀里拉。 阮舒被迫扑向他,却快速反应地支起手肘,对准他的心口砸。 傅令元皱眉将她的手臂拧至她的背后,搂住她的腰,按她在墙:“有力气了也不是给你拿来这么用的。” 他的口吻暧昧,说着就低下头来要吻她。 阮舒别开脸:“你那桌底下不是还有人在等你” 傅令元愉悦地笑开来,语气笃定:“阮阮,你在吃醋。” “我这不是吃醋。我在嫌你脏。”阮舒转回脸来,瞳仁乌乌的,清冷之色灼然,“放开我。我说过,你碰完外面的女人,三天之内都必须和我保持距离。” 属于他的那股子强势气息压迫着她,他口腔里的酒味儿更加清晰,隐隐的,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闻到了女人的香水味,还是错觉,反正她觉得反胃。 尤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女人从他桌底下钻出来的画面。她哧声冷嘲:“劳三哥费心还特意跟上来。不知道你裤子提好没有要不要检查一下拉链有没有忘记” 傅令元的脸恰好隐在阴影里,阮舒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在她的话说出之后绷得紧紧的。 “要保持怎样的距离”他的语气微冷,身体故意再贴近她,愈发亲密地将她挤压在墙面上,“这样的距离够么” 旋即,他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迫使她的掌心覆在他的裤、裆处:“来检查。给你机会帮我检查。” 阮舒眯眸,手指使劲地捏住:“我如果继续使劲,你说它会不会碎” “它不会碎,它只会想狠狠地进、去你的身体。”傅令元冷笑,用力地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檀口张开。齿关合闭不得,而他的唇舌如刚说出的话那般,狠狠地撞、进她的口腔里,肆意扫荡。 没多久阮舒就松开了手。因为它硬得太厉害了。 可松了手之后,热、烫反而直接戳在她的小腹,难受得很。 傅令元的唇舌暂且离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胸膛处是她的两团柔软随着她的剧烈喘息而不停地起伏。他湛黑地眸子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冷冰冰吐字:“要脏一起脏。我现在马上可以让你更脏。” 阮舒闭了闭眼。忽然感觉自己清醒了她有什么资格说嫌弃他脏 她定了定思绪:“为什么要让九思暗示我去包厢找你就为了让我看见你们在包厢里做的事情” 甚至连赵十三当时都是故意放了水。否则她哪里那么容易能闯进去。 傅令元不答,反问:“你介意了对不对你介意我碰其他女人。” 阮舒睁开眼,十分坦然:“我当然介意。我怕” “脏”字悬在嘴边差一点就出口,她及时地收住,平平淡淡地说:“我当然介意,所以当初和你商量碰了其他女人之后三天内与我保持距离。你违约了。” “我没有违约。”傅令元勾起她的下巴。 阮舒冷呵呵一笑:“你想说她只是给你口,所以不算” “不是。”傅令元伸出拇指指腹在她略微红肿的唇上摩挲,“傅太太来得很及时,那女人根本没来得及。” 阮舒瞳仁微敛。 “你不仅来得及时。而且反应好得出乎我的意料。”傅令元勾唇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令元忽略她的问题,兀自道:“既然你介意,最初就不应该在合同里给我另外找女人的机会。不是只有你怕脏。” 阮舒蹙眉,揣度他最后一句话的外延含义。 傅令元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把给我的那个权力收回。” 阮舒抿唇不语。 他紧贴在她腹、部的热、烫故意蹭了蹭:“它只为你硬。” 他的手掌捧住她的脸,凝注她:“你也只能为我湿。” “傅太太现在消气了么”傅令元低低地笑,眼波荡漾,几分钟前的不愉快荡然无存。他附在她耳畔:“是不是该换你给我消火了” 阮舒别开脸说了这么多,他的目的还是要她乖乖跟他回去和他滚床单而已。 她没吭气,也并不妨碍傅令元行动,帮她理了理衣服,又细心地帮她撩好松散的发丝,然后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悠悠地穿行在抄手游廊间。 却并非如阮舒所想的回他们的客房,而是带她出了酒店。 十点多的古镇,已经不如先前**点钟时候热闹,不少摊位都已收起,游客也少了大半。但这种趋于静谧的状态,反而更令人舒心。 傅令元似乎很有兴致。走到哪儿是哪儿,如果遇到尚未关门的店铺,他必然会带她进去转悠两圈,期间不顾她的意愿,给她买了豆腐干和状元糕。 阮舒晚饭没怎么吃,倒是刚好填了肚子。 游了许久之后,她渐渐察觉,他看似走得随意,可所指之处。全避开了她先前一个人时逛过的地方。她不禁暗暗狐疑,九思和二筒究竟是哪来的间隙向他汇报她的行踪 约莫十一点出头,傅令元携她在河边上了条没有棚什么,只是向阮舒点头致意。 阮舒亦回之以笑容:“陈先生晚安。” 走远了些之后,傅令元冷不丁道:“傅太太果真对他有好感,嗯” 阮舒并不否认,揶揄:“至少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陈青洲比简单得多。” 傅令元睇她一眼,不予置评。 所住的小楼底下,赵十三的身影在徘徊,一看就是在等傅令元。 未及傅令元发话,阮舒率先道:“三哥自便。” 傅令元淡淡点头。 阮舒兀自回房间。收拾了干净衣服,进浴室洗澡。 待她出来,傅令元也刚回来。 见他走去行李箱像是要拿衣服,阮舒记起来提醒:“东西我都帮你放衣柜里了。” 傅令元脚步略一顿。 阮舒并未留意,坐在镜子前擦乳液。 少顷,傅令元却是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透过镜面盯着她,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阮舒正想问他干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蓦然抵上她的太阳穴。 109、不利用,对不起他的宠爱 冷冰冰,硬邦邦的触感。 彰显着它的危险性。 阮舒本能地僵直脊背,身体一动不动,盯一眼镜子里照出的那把手枪,旋即对视上他湛黑幽深的眸光,淡定地询问:“真枪仿真枪玩具枪” 傅令元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阮舒仔细打量它。 大小适中,通体黑色,线条硬朗,枪身锃亮。 原来长这副模样。 之前只在影视剧中见过,没想到生活中,她竟有机会看到。 傅令元握着它,枪口从她的太阳穴沿着脸颊慢慢地下滑,停在她的脖颈上。他的另一只手按在她的一侧肩膀上,俯低身子,下颔抵在她的头,也并非全是坏事。如果一旦离开你,就是我的死期,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多抓些你的要害和把柄,反过来威胁你” 傅令元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不怕我现在就开枪杀了你这里很方便沉河抛尸的。” “噢,那你杀吧。”阮舒放下乳液,从容地站起来,转身从镜子前离开。 简直就是视他手里的枪如无物。 傅令元笑了笑,从后面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搂她在怀,手里的枪置于她面前,诱惑道:“想不想试一试” 阮舒微垂视线,盯着它,没吭气。 傅令元抓起她的手,覆在枪身上:“摸出它和游乐场里玩具枪的区别了么” 现在已基本能确定,他只是在吓唬她。阮舒淡淡回应:“我又不识货。” “上次说。有机会带你去射击场。” 阮舒闻言曲起手肘往后什么,只能连道两句“谢谢”和“辛苦了”,就退回剪彩的队伍里。 傅清辞这番话,虽是对镇长解释的,但音量不小,场面又安静,大家都能听到。 陆少骢低声问傅令元:“这就是你的那位大姐傅清辞” 傅令元拧眉颔首:“是。听说她调岗。可不知道她是调来靖沣了。” 陆少骢的重点落在另一处:“陈青洲挺有本事的。她和他不是早离婚散伙了这会儿他竟然还能请动她来给他保驾护航” “看起来不像。”傅令元瞟了眼陈青洲的脸色。显然也是一副不知道今天傅清辞会出现的模样,“她就是因为陈青洲的身份才和他一刀两断的,不可能以公谋私,用警察的身份来帮陈青洲。” “不管是不是陈青洲把她找来的,现在的结果就是在妨碍我做掉陈青洲。”陆少骢神色阴鸷。 傅令元表情沉凝:“如果有警察在,你的计划必须重新考虑,不能轻举妄动。” “不,照原计划动手,今天必须和陈青洲有个结果”陆少骢冰冷地盯着傅清辞,唇角露一抹狞笑,“反过来利用,不失为一把好刀。他陈青洲不是个痴情种么考验他有多痴情的时候到了。” 傅令元迅速反应过来陆少骢想做什么。 陆少骢偏头看他:“阿元哥,这下子我需要你的帮忙了。这件事由你来办,是最容易得手的。” 傅令元没有丝毫犹豫,眸子微眯,唇际一挑:“交给我。” “那就拜托阿元哥了。”陆少骢笑,“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就更加万无一失。” 如傅清辞所言,所有的警察都只是站在外围,不打扰他们。 小插曲之后,仪式继续。 天上聚集的乌云黑压压的,不过下午三点,天色却暗得如同晚上六七点。 不多时,豆大的雨粒密密麻麻地掉落,砸在雨棚上噼里啪啦响。 因为事先有所准备,所以即便下雨,也没有中断仪式。 镇民们自发挪位腾出了一些空间,让十几位警察全部一起来避雨。 傅清辞跨进雨棚里,抖落身上的雨水,面前倏然递过来一包手帕纸。她说了句“谢谢”。正打算接过,一抬眸,才发现是阮舒。 “你好。”阮舒礼貌地从座椅里起身,清清淡淡地与她打招呼。 傅清辞盯着她,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冷漠脸:“好久不见,阮小姐。当黑帮大佬的女人,是不是很过瘾” **裸的嘲讽。 阮舒微微抿唇,收回纸巾,有意无意地往陈青洲所在的方向扫一眼,才不疾不徐回答:“是不是过瘾,傅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 方才她还在为如何称呼傅清辞而伤脑筋,现在没什么好犹豫的。她不是傅令元的大姐,也不是陈青洲的前妻,只是和他们站在对立面的警察。 话不投机半句多。傅清辞愈发冷脸,别开脑袋,往前面靠去,大有回避她的意思。 阮舒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也不再与她有所交流。 剪彩之后,是道长主法行仪。现场顿时仙音阵阵。庄严殊胜。高功法师亦剌镜点笔。 傅清辞站在人群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四处扫视,注意重点几人的动静,不曾放松一丝警惕 她原本是申请调离海城的,但上级不给批,双方各让一步,同意先放她到镇级的分局里。没想到,刚来没两天,她就听说傅令元、陈青洲、陆少骢三人聚首关公庙。 青帮因如今法制社会形势所迫,俨然不似早年高调活跃,然而上头并未因此放松对它的紧盯。无论以她多年从警的嗅觉,或以她对陈青洲的了解,她都不相信今天只是单纯的剪彩。必定还有其他事端。 虽然青帮的动向不是她的职责,但靖沣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雨越下越大,阮舒的位置靠近外沿,雨水泼溅得厉害,没一会儿,她就有些坐不住了,询问九思:“我们可以先回酒店么” 九思面露为难:“雨下太大。方才我们是步行过来,没有车。” 阮舒抿唇无话,心里头有点烦躁。 九思低声建议:“阮总,要不我陪你进庙里转转” 她对宗教寺庙其实并不感兴趣。可相较于干干坐在这里无聊地听仙音,当然宁愿选择逛庙宇。遂,阮舒起身,九思拿过备好的伞撑开,两人从侧门进了庙内。 红色的身影十分扎眼,陈青洲几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阮舒的去向。目光一扫,见荣一不易察觉地轻轻点头。他便知手底下的人已开始行动其实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故技重施,拿阮舒来对付傅令元,偏偏傅令元这两天要带着她在身边,他不利用,都觉得对不起傅令元对她的宠爱。 视线再一扫,他望向傅清辞,眉头深深地拧起好不容易见她一次,却是在这种情况。之前所想的要怎么和她温存,现在全然没法考虑,必须先把她从这个危险的地方赶走才是首要。 略一忖。他对荣一使了个眼色。 荣一会意,立马朝他走过来。 陈青洲正打算交代,蓦然发现傅清辞已不在原先的方位。 目光迅速循一圈,却是未见踪影。 注意到傅令元不知何时也从队列中消失,陈青洲很快想到什么,眸色霎时一沉。 从山门进到前殿,不过一小段路,而且撑了伞,阮舒还是淋到了不少雨,短筒靴上已溅了污渍,甚至甩了不少到牛仔裤上。 “阮总,要不要带你到洗手间稍微收拾收拾”九思贴心地询问。 阮舒恰好也想上趟洗手间,便点头让她带路。 到了门口,九思止步,阮舒自己进去。 约莫因为翻新修缮的缘故,洗手间很干净,期间好像也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地面亮得能够照出人的倒影。 阮舒冲掉马桶,准备打开隔间的门,无意间垂眸,看到有道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守株待兔。 110、威胁力 不是九思。 她盯着人影,迅速判断,霎时滞住身形,站定不动,心思飞快地转动。 然而未及她多想,外头的人似乎已察觉,率先叩了叩隔间的门:“阮小姐,出来吧。” 阮舒不吭气儿。 “阮小姐,我们二爷想请您做会儿客。”外头的人客客气气的。 阮舒攥了攥手指,深深沉一口气,这才打开门。 两张陌生的男人面孔。一个站在她所在的隔间外,另外一个站在洗手间门口。 “谁是二爷我好像并不认识什么二爷。你们找错人了吧”阮舒微微一笑,说着试图绕开他。 对方抬起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阮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二爷说阮小姐是聪明人,无需我们到动粗的地步。” 阮舒朝洗手池扬扬下巴:“刚上完厕所,洗个手都不行” 对方和门口的那位谨慎地相互确认着交换眼神后,才稍让开道。 阮舒行至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 镜子里映照出门外的情形。 九思以晕倒的状态躺在地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外伤。 见状,阮舒瞳仁皱缩既如此,方才二筒又未跟进庙来,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外援来救她了。 傅令元安给她的人,还是逊了陈青洲一筹。九思竟毫无动静地就被陈青洲的人给制住了,会不会太无能了点 蹙蹙眉,阮舒缓缓地抹洗手液:“为什么不是荣一过来请” 对方不回答。 阮舒冲洗手上的泡沫,兀自继续道:“一般都是把身手最好的留在自己身边。我瞅着你们二爷进进出出几乎和荣一形影不离,想来你们也都屈于荣一之下吧是你们二爷觉得抓我很简单,所以根本不需要出动荣一,才遣了你们这两个小喽喽” 阮舒关好水龙头,又走过去烘手机,嘀咕:“也不晓得你们二爷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们。” 对方无动于衷,只是提醒:“阮小姐,你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 抿抿唇,阮舒从烘手机下收回手:“走吧。” 两人确实对她挺客气的,没绑她也没堵她的嘴。只带着她在庙里七绕八绕。阮舒只能当做观光,心里琢磨着这庙还挺大的。可惜一路连个人影都未曾碰上,耳中能捕捉到的是掩藏在瓢泼大雨中的锣鼓声。 最后抵达的是庙里给留宿香客准备的客房。 阮舒刚一迈进去,负责押她的那两个人男人倏然一人一边扣住她的肩膀,扒她的衣服。 山门前,舞龙舞狮队表演得正热闹。 陆少骢往空中丢了一颗亮闪闪的大宝珠,两只狮子分别从踩上两侧的桌椅腾空而上追逐,最后双方谁也不示弱,各衔一半。咬住,一起扯开。 宝珠内顿时落下来两幅对联。 旁边的锣鼓声敲得愈发响,鞭炮声亦震耳欲聋。 陈青洲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热闹。 很快荣一重新回来,遥遥对他轻轻摇头。 没有找到傅清辞的意思。 陈青洲凝眉,扫了扫还在“维持秩序”的其他警察,似乎至今未有人察觉他们的队长不见了。 就在这时,那些警察好像另外收到了什么命令,开始撤退。 陈青洲立即给了荣一一个眼色,打算让他去打探情况。 傅令元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站到了陈青洲身边,看穿他的心思,闲闲散散道:“雨下太大,附近山体滑坡,那些警察是被局里召回去支援现场了。” 陈青洲偏头:“清辞呢” 语气已丝毫不闻平日的温文尔雅。 傅令元也偏头,眸子清黑地与他对视:“阮阮呢” 语气和此时冰冷的雨水一样没有温度。 “令元,她是警察。你是在袭警。”陈青洲半是警告半是提醒。 “几年没见,你连小孩子都哄不了的话拿来吓唬我了”傅令元斜斜勾唇:“比袭警更严重的事情,我们又不是没做过。” 陈青洲抿唇:“她是你姐姐。” 傅令元轻轻笑开来,脑中浮现出方才和傅清辞交手时,傅清辞骂他的那些话。他偏过头去,不再看陈青洲,微眯起眸子,幽幽盯着密密的雨帘:“我和傅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少骢和几位长老做结束致辞,整个典礼进入最后一项流程,便是在场的所有人入席落座,共食酒宴。 外面的宴席是给镇民的。 傅令元、陈青洲、陆少骢和几位长老及镇委、村委、道长等各位嘉宾一起进前殿。 陆少骢这才趁着空隙询问:“ok了” “你觉得呢” “外面那些条子也是你解决的” “不然留在这里碍事”傅令元斜斜睨一眼陆少骢,“这都是小事。也是运气好,附近确实山体滑坡。” 赵十三在这时出现在两人视野范围内,行色匆匆走过来附到傅令元耳畔低语。傅令元闻言眸色暗沉,嗓音冷冷:“继续找。” 陆少骢留意到异常,不由狐疑:“找什么” 傅令元神色凝重:“你嫂子不见了。” 陆少骢扫一下陈青洲的背影,用眼神询问傅令元。 傅令元默认。 如果阮舒在陈青洲手里,那傅清辞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陆少骢立马皱眉:“我早说不该把元嫂带来。” 傅令元看了陆少骢一眼,没说话。 但陆少骢知道他这是有点不爽被他教训,他耸耸肩:“ok~ok~女人方面的问题我管不着你,行了吧” “这个意外我会自己解决,尽可能不耽误你办事。”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外面全是我们的人,他应该没有时间把人弄走。还有时间,我就不信把整座庙翻过来还找不到人。” 客堂摆了两大桌,几人依座次入席,一番觥筹交错。 陆少骢的身份在今天算是最尊贵的,免不了大家敬酒寒暄。 傅令元和陈青洲的位置恰好面对面,席间唯独他们二人时不时便有手底下的人来汇报消息。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陆少骢放下酒杯:“我去趟洗手间。” 傅令元读懂信号,点点头:“好。” 陆少骢起身,离席的脚步有些踉跄。 傅令元尚淡定地坐着。 没一会儿,便有人来通知陆少骢醉到在洗手间。 傅令元适时站起,朝几位长老微微欠身,笑笑:“看来少骢今天太高兴,喝得有点多。几位长老失陪,我去帮忙给少骢醒酒” 二长老作为代表,点点头:“去吧。” 目送傅令元的离席,陈青洲神色微恻。不多时,一张照片发到了他的手机里来大雨之中,高墙之上,一个女人被绑着吊在半空,底下是流淌的河水。 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青洲握紧手机,神色如常地又多坐了两分钟,从座位起身,也以上洗手间为由,暂且离席。 一走出客堂,他便将手机丢给始终守在门外的荣一:“这是什么地方” 为了安全,荣一在来之前就将整座关公庙的布局了若在胸,但因为照片上的雨景有点模糊视线,是以他瞅了好几秒,才辨认出来:“好像是关公庙后门出去连接古长廊的城楼。” 陈青洲心中有了数,脚下步子也立即有了方向。 见状,荣一表情一变:“二爷,兄弟们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很久,您现在要是过去” 陈青洲挥手打断了他:“没事。最多弃车保帅。原本现在也不是我们要回四海堂的好时机。只要没有消除几位长老对当年的芥蒂。我就算要回四海堂,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可是”荣一嗫嚅唇瓣,最终未再多劝,只迅速通知下去计划的变动。 “阮小姐那边”陈青洲心思稍顿了顿。 三人陆续离席,几位长老均看出端倪。二长老心中其实已隐约有猜测,连忙遣人出去查探情况,结果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这才发现外面被人堵住了,领头的那位倒也客气,解释道:“小爷说,外面雨太大,路不好走,危险,几位长老也不必着急着走,尽管吃好喝好,等宴席结束,他自然而来会再来和你们详聊。” 几位长老相互交换眼神,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今日主事的二长老。 二长老捋了捋长须,喟叹一声:“等着吧。总要有个结果。我们也只能让他们自己解决了。” 傅令元带着赵十三来到楼话间,赵十三已经走过去,没给陈青洲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傅清辞推下去。 绳子降到极限之后,狠狠地勒住了傅清辞,即便她人正处于昏迷状态,在那一瞬间也一脸痛苦的表情。 陈青洲的脸骤沉:“是我太看得起你了。你现在果真一点儿都不顾念和她的姐弟之情。” 傅令元面露讥嘲:“我早说过了,傅家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荣一将塑料袋拉到最紧。 眼瞅着里头人好像马上就要窒息过去,傅令元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陆少骢不由生疑。 “够了。”陈青洲率先沉不住气,制止了荣一。神色复杂地盯住傅令元,旋即冷着脸拍了拍手,“好,那我也不必再和你客气了。” 荣一将套着塑料袋的人推开,从后面拽出来真正的阮舒。 陆少骢这才反应过来,原本刚刚那位只是穿着阮舒衣服的冒牌货。 陈青洲撕开了阮舒嘴上的脚步,淡笑着问:“阮小姐,刚刚看到令元对你的死活无动于衷,有没有很失望” 阮舒没做回应,隔着一段距离,与傅令元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没有半点涟漪。 阮舒瞳仁微敛。 “把阮小姐也吊起来。”陈青洲下达命令。 荣一拿绳子开始动手。 陆少骢的心思飞快地转动他不确定阮舒对傅令元到底重要到哪种地步,可是,他不能让阮舒坏事 稍一忖,他迅速下了决定,给了手底下人一记眼色。 这是事先就已交代过的任务,那人立即上前,拔开刀子。 陈青洲第一时间看出陆少骢的意图,迅速飞奔过去,赶在绳子被割断的一瞬间,拉住了绳头,可是下坠的重力却使他半个身体都趴在了边缘。 “二爷”荣一大怒,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狠狠地推了一把阮舒,立即赶过去帮陈青洲。其余的手下亦快速反应,前去支援。 这样干掉陈青洲的大好机会,陆少骢哪会轻易放过 一瞬间,场面失了对峙,双方的人马真正动起手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阮舒。 只有阮舒自己知道,荣一把她推下去之前,根本没有系好绳子。 失重感扑面而来,心脏顿时悬在半空。 阮舒下意识地慌乱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实物。 突然的,腰部勾上来一只手臂。阮舒被抓进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 坠落感陡然一停,两人一起撞向墙壁。 她撞在他的身上,依稀听到他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阮舒立刻抬眸,正见傅令元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死死地抓住麻绳,麻绳在他的手臂上绕了两个圈。 他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她贴身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在此刻紧紧地绷起。 “老大”赵十三趴在上面,试图拉麻绳,奈何两个人的重量加上下坠的重力,是连他都无法承受的。 “你们撑一会儿我马上想办法救你们” 傅令元没做回应,也没有功夫回应他。 重力作用之下,阮舒在他的怀里缓缓下滑。 “抱紧我。”他命令。 阮舒圈紧他的腰。 “脖子。”傅令元纠正。情势之下,他的语气有点训斥的意味。 阮舒伸出手臂搂他的脖子,却只能勉强够到而已。 傅令元掐住她的腰,竭力将她的身体从他的怀里往上抬高了些,同时低下来头,拉近与她的距离。 阮舒这才牢牢地环上去,人也和他贴得愈发紧了,胸口贴住他的胸膛,似乎要糅进他的身体里。 四目相对,鼻息相闻,彼此气喘,呼吸热烫。 而她的后背是随风打过来的雨水,很快浸透她的衣服,冰冷无比,清醒着她的脑神经。 越过她的身体,看到的是底下的河水。傅令元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冷的,此刻看起来苍白而透明,泪痣亦清晰。 她的眸子里未见什么特殊情绪,明净深幽地盯住他。 傅令元有种被她审视被看进心里的错觉。 上面是怎样的乱,下面是怎样的险,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傅令元微眯一下眼:“想说什么” 阮舒不明意味地勾了下唇:“我妨碍到陆少骢了。” 他分明是不想让傅令元因为她而向陈青洲妥协,但又没法儿直接对她下手,所以才隔断傅清辞的绳索,企图激怒陈青洲。 现在他算是成功了。 “不过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阮舒不合时宜地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111、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傅太太在怨我。”傅令元用的是肯定句。 他似乎被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轻轻咳了一声。 阮舒感觉得到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在用力,可下坠的重力亦在一点一点地作用。她眼下整个人算是吊在他的脖子上、挂在他的胸口的,即便有心想松弛手臂让他好受点,也没有办法。 除非 “要不然我放手,”阮舒建议,“一个人掉下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强。” 说着,她往底下瞥去一眼,霎时有些发晕,连忙闭眼转回脸,手臂不禁搂他更紧了些 先前没仔细看,如今一瞅,她才发现她太高估自己的胆子了。虽然此时距离河面并没有特别高,目测三层楼左右,而且河水的流速也挺温和的,但是雨很大,风携着雨粒猛烈地吹打,显得河面十分不平静。 傅令元俨然将她方才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丝毫不掩饰取笑:“现在还想放手一个人掉下去么” 自己撂的话,不出两秒便立马露了怂,阮舒无言以对,亦辩解不了。匀了匀呼吸,她稳下心绪,重新睁眼,一下撞进他的湛湛黑眸里。 从头至尾,他的神情凛然不惊,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慌乱。好像他对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 这个可怕的男人 阮舒对他生了一丝的敬意。 傅令元在这时忽然稍低头,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我没有不愿意救你。” 显然是在对她之前那句质疑的解释。阮舒抿唇。 傅令元的嘴角微有弧度:“我只是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他深深凝注着她,眼神真诚通透,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阮舒默了默,在这一瞬间,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凑近他,亦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唇:“也对,你在我身上费了不少劲,我都还没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舍得让我死。” 傅令元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但嘴角的弧度抿得更开了些,挑眉问:“说实话,如果一起掉下去。你害怕么” 阮舒很认真地忖了忖,如实点头:“我说过的,我怕死。” 随即她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现在挺刺激的。” 置身如此,她难免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傅令元略微意外地怔了怔,别具深意地笑:“实在太可惜,得浪费这份刺激,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的身体骤然往下一沉。却是傅令元拽着麻绳的那只手松掉了一圈。 绳子那样紧紧地勒在他手臂上,即便隔着衣服,并未直接接触皮肤,可依旧可以想象其中的疼痛和艰难。他方才竟还能分出心思和她闲聊。 “抓紧”傅令元赫然命令。 阮舒应声死死搂他的脖子,竭尽自己的全力。 傅令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蓄满男性的力量,手上几乎已经变成掐着她的腰。 “会游泳么”他蓦地询问。 阮舒点点头,隐约猜到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很好,傅太太会喝酒会钓鱼会骑马会游泳,十项全能。”傅令元勾唇。转瞬褪下口吻中的轻松,半是命令半是警告道,“抱紧我,不要放手。” 出口后,他猛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进他的胸膛。 阮舒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再度失重,迅速下坠,心脏无所依靠地完全悬空,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抱紧他,不放手。 落河的一瞬间,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安抚似的低语:“不用怕,我们不会死的。” 漫边无际的河水即刻包围过来,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渗进皮肤,刺进骨头。 阮舒骤然颤抖。 虽然作好了心理准备,口鼻间还是因为强大的水压呛入了好几口水,胸口仿佛有巨石压迫,滞得她一时呼吸困难。 属于傅令元的两片唇瓣毫不迟疑地压到她的唇上来。 及时的渡气令她很快调整回呼吸。 水流冲击得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在水里划动,手指与他的手指紧紧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感觉自己马上又要窒息时,傅令元终于拉着她“哗啦”一声浮出河面。 阮舒大口地急促地呼吸,抬头看到他们偏离了城楼有一段距离,隔着雨帘,能不真切地看到楼不上关心。只是有些在意。”阮舒啜了一口水,“你和陆少骢大费周章地要干掉他,我还被他抓去当人质,想要知道他的结果,不是很正常” 傅令元伸出手指在她沾了水的唇瓣上摩挲。沉默两秒才道:“他没事。只是受了点伤,现在和陆少骢一样在警察局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没事”两个字,她的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阮舒蹙眉,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很是不解,捺了捺,紧接着问:“那你姐呢” 傅令元应声瞳仁敛起,有所感觉地盯着她,目光略微凉。 阮舒故作神色坦荡,佯装当作自己无心是的。她故意问的“你姐”,而不是称呼为“傅清辞”。 并非是她有兴趣去管傅令元和傅清辞之间的闲事。 只是,那次在荣城,虽然短暂,但不妨碍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和这个姐姐的感情应该十分不错。 可也就是几个小时前,她亲眼所见他对傅清辞是如何地无情。 正如陈青洲当时的失望,她亦难以理解。 如果对傅清辞这个既有血缘关系又有感情的姐姐,他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么像她这样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又只有露水情缘的“老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又将怎样更加残忍地取舍 然而沉默的这两秒间,阮舒突然后悔自己耍小心机刺他她弄不明白,自己刺他的目的为何 不满他对傅清辞无情还是害怕他对她无情 后一个想法浮现的瞬间,阮舒骤然一个激灵。 她的脑子真是抽了 现下回到安稳舒适的环境,她的思维完全冷静清晰之后,意识到,连她吊在城墙上时问他的为什么要来救她,都是抽了风了。勿怪彼时傅令元那样确认地从她的口吻中听出“怨”气。 她哪来的怨她凭什么怨 敛起思绪,她垂眸,暗暗沉一口气。握着水杯又啜了口水,再开口时,语气自然地换了措辞,重新询问,不再含刺:“傅警官受伤了么她不会也掉河里了吧” “陈青洲把她拉上来了。现在人在医院。”傅令元口吻淡淡,旋即道,“想吃什么,一会儿自己叫客房服务。好好休息。九思和二筒在外面守着。我出去一趟。” 说话间,他走过去衣柜,给自己拿了件新的外套。冷不丁听阮舒道:“九思能让我落入陈青洲手中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三哥就这样重新安她在我身边,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并没有多在意我的周全,放水给陈青洲,让他再有抓我的机会。” 傅令元的手应声顿住。 顿不过两秒,他将外套搭在手臂上,转回身,看到的是她的言笑晏晏。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如果想换人,等回去再说。这次带来靖沣的人手有限。” 阮舒不易察觉地闪了闪目光,轻轻浅浅地笑:“我没有要换人。换人还得重新磨合。反正作用都是一样的,三哥不必麻烦了。” 重点在“反正作用都是一样的”。傅令元挑眉,似笑非笑:“噢什么作用” “难道不是保护我么”阮舒满面困惑。 装得跟真的一般的困惑。 傅令元盯着她。 阮舒却是轻轻推了他一把:“不是有事要出去快走吧。” 傅令元勾一下唇,没再说什么,打开门,离开房间,关上门之后,又转回头看了一眼把太聪明的女人放在身边。是把双刃剑 房间里,阮舒将杯子放到床头,长长吁一口气或许有时候不要想得太深太较真,对自己反而是件好事 靖沣镇分局。 傅令元带着律师进去的时候,陆少骢和陈青洲两人正在闲聊着什么,脸上均挂着笑意,像极了一对好朋友。 看见傅令元,陆少骢连忙挥了挥手:“阿元哥” 陈青洲的视线亦循了过来,敛了笑意,也没有如一惯那般。对谁都保持点头致意的礼貌。 很显然,傅清辞的事情,他记仇了。 傅令元似乎并不在意,兀自行至陆少骢面前:“律师来了。” 一旁,陈青洲的律师已经先一步与警察做完沟通,连同把荣一一起保释,前来接陈青洲:“二爷,我们可以走了。” 陈青洲起身,和陆少骢道别:“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酒店。我还另外有事。” 演戏自然演全套,警察们的眼睛可是都在盯着。陆少骢配合地也起身,笑眯眯:“青洲哥你去吧,我和阿元哥一起。” 陈青洲略略颔首。 目送他离开,收回视线时,陆少骢的眸底快速划过一道寒光:“这次算他走运” “你没受伤吧”傅令元问。 “我没事。”陆少骢看着傅令元的石膏手,“你和元嫂都还好” 傅令元的神色没有太冷,但也不若平日,淡淡道:“暂时没查出外伤。有点受惊,现在在酒店。” “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陆少骢面露愧色,“这件事我会给元嫂一个满意的交代。” 傅令元并未揭穿,给各自一个台阶下。 作为事件的两个主要当事人。陈青洲和陆少骢均表示是误会,只是好朋友聚会,其他所有人也都口径一致,并且现场也没发现什么伤人用具,尤其他俩在警局里一直表现出兄恭弟谦,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很快,陆少骢也被顺利保释。 当然还包括彼时同在现场的赵十三。 出了警局,傅令元拍拍陆少骢的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回去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陆少骢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这么晚了要上哪” 傅令元示意自己受伤的手:“再去找医生开点止痛药。还有给你嫂子开点安眠药。怕她睡不深,做噩梦。” 陆少骢听言,脸上的愧色更甚,转了转心思,开口问:“如果今天没有被打断,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拿傅清辞去换元嫂” 傅令元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背在身后,黑眸湛湛:“少骢,我的女人,我是一定要救回来的。” 陆少骢危险地眯起眸子:“阿元哥的意思,是要在兄弟和女人之间,选择女人” “你想太多了。”傅令元深深皱眉,语气凛然,“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算我今天同意拿傅清辞换回阮阮,也根本不会妨碍到你干掉陈青洲。” 他有点语重心长:“如果你的计划,轻易能因为一个女人的意外而尽毁一旦,那你以后都别再提什么干掉陈青洲。” 陆少骢微微一怔。 傅令元神情冷肃:“少骢,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们已经彼此了解。我从来没去劝阻过你的那些事,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知轻重的人。现在换位思考,你也不该担心我如何对待我的女人。因为我也是个知轻重的人。” 傅令元转过身,用背影继续道:“该怎么宠,宠到什么地步,根本无伤大雅。因为女人终归是女人,永远不是我的命。” 说完,也不管陆少骢到底理解了意思没有,他兀自携赵十三离开。 上了车,栗青立马不轻不重地给了赵十三一拳,故意打在赵十三受伤的手臂上。 赵十三当即吃痛地“嘶”一声。 “我以为你皮糙肉厚的根本不会疼。”栗青笑嘻嘻的,“这回多亏了老大机智,抱着阮姐跳了河,要是等你救,老大的手怕是要废了。” 对于这件事,赵十三本就十分没脸,此刻偏被栗青拿来怼,惭愧得面红耳赤,扭头对后座的傅令元道:“等回去,我自行领罚。” 傅令元原本正盯着车窗外,手上习惯性地掂着手机,面色沉凝,不知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回应赵十三。 赵十三琢磨不透傅令元的意思,讪讪地看了眼栗青,有点求助的意思。 不过未及栗青提点他,傅令元已已将目光从车窗外挪进来,淡淡地“嗯”,然后吩咐:“那些警察之前不是都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的记得查清楚。” 栗青点头应承:“是,老大。” 少顷,抵达医院,栗青下车,正准备给傅令元开车门,却听他道:“你陪十三进去,把他的伤口好好处理处理。” 栗青微惑:“老大,你不进去” “我进去干什么”傅令元反问。 “你难道不是来看” “傅警官”三个字卡在嘴里,栗青及时住口,怪自己会错了意,连忙垂头:“是,老大。” 赵十三也下了车,和栗青两人说着话一起朝医院里走。 傅令元掀了掀眼皮子,兀自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虽然右手受伤,但他的左手也能用得利索,“啪嗒”地打开打火机,很快在密闭的车厢内吞云吐雾起来。 酒店里,阮舒在傅令元离开后,又睡了一会儿,打电话到前台叫餐点服务,随意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吃到一半,外面的九思敲门询问:“阮总,你睡了么” “没有。什么事” “陆小爷来了。” 112、最该辟的邪是你 “陆小爷来了。”九思回答,“在楼下。好像是有什么事,想请阮总下去一趟。” 阮舒心头微磕:“只有他一个人” 傅令元不是和律师一起去接他的 她现在对陆少骢,多少是有些畏惧的。尤其城楼上的事情刚过去,陆少骢一从警局回来就来单独找她,她哪里敢轻易见 听出她的迟疑,九思隔着门低声建议:“如果阮总不愿意去,我就告诉小爷你已经休息了。” 略一忖,阮舒道:“嗯,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结果没一会儿,门又被叩响,这一回传出的却是陆少骢的声音:“元嫂,我是少骢。” 阮舒不由神经一紧,便听陆少骢笑着道:“我回来的时候从前台那里得知元嫂刚叫了餐点到客房,想着元嫂应该还没睡。” 话已至此,阮舒自然不好再装,顺着他给的台阶,模糊着嗓音问:“陆少请稍等,我换个衣服。” 少顷,她走出房间,先瞥了一眼九思和二筒。 九思眨了眨眼睛,表示已通知傅令元的意思。 阮舒稍稍放了心,携二人一同下楼。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陆少骢站在小楼前的花圃,由手底下的人帮他打着伞。听闻动静,他转过身来。 阮舒走过去:“陆少没事吧听说后来警察来了,你和陈青洲一起被带去局里了” “我没事。阿元哥带律师把我保释出来了。”陆少骢笑眯眯,“元嫂以后不必再陆少陆少地这么客气,随阿元哥喊我少骢就可以。” 此时的他看起来和cblue初见时一样,给人随性好相处的感觉。 阮舒微弯唇角:“你都特意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喊你少骢,就真的疏远客套了。” 陆少骢神色满意,随即道:“听阿元哥说。元嫂你因为今天的事情受了惊吓” “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阮舒拨了拨被风吹到颊边的头发,“怪我自己不小心,上次已经在陈青洲手里吃了一次亏,我又没保护好自己。倒是连累了你们因为我而乱了计划。” “元嫂千万别这么说。原本阿元哥是有把握能救下你的,是我没有管教好手下,擅自去隔断傅清辞的绳索。才令元嫂你险些遭遇不测。”陆少骢面露愧色,“我来找元嫂,就是为了给元嫂你赔不是,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阮舒正想说不用,陆少骢率先拍了拍手掌。 立刻,有两个彪形黑衣大汉押解着一个人来到他们面前。 被押解的那个人嘴被用封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满脸的惧色完全彰显了他此刻的情绪。 见到阮舒,他拼命地想要朝她扑过来,却硬被制止住,强硬地压在花圃前,跪到地上。 “元嫂,这个就是当时去割绳索的手下。”陆少骢介绍。 阮舒猜到接下来他应该是要当着她的面,处罚这个手下,可她不清楚他具体想要干嘛,只是看到他嘴角所含的笑意,莫名地有点毛骨悚然。 她敛着心绪,笑了笑:“他也是尽忠于少骢你,当时应该只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如今也并没有事,少骢你按照你自己的规矩,该怎么办他就怎么办他,不必特意把人押到我面前。” 陆少骢摇摇头:“不,如果元嫂不亲眼见证,无以诚恳表示我的歉意。” 阮舒闻言想起他曾请她去cblue的地下室,让她亲眼见证谭飞是如何被处理的。 旁侧的其中一名彪形黑衣大汉在这时递给陆少骢一把刀。 十分有质感的银白色,偏细偏长。 分明是医生用的手术刀。 上面的刀片锋利。 即便廊下灯笼的光芒有点昏暗,还是映出刀刃明晃晃的寒光。 阮舒蓦然记起,傅令元告诉过她,陆少骢曾经学过医。 那个被押着的手下愈发惊恐,嘴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呜呜呜”,目光甚至投到阮舒这边来,俨然是在向她求救。 陆少骢的眸子阴冷地眯起,抓着那把刀,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 阮舒见状微凝眉。 今晚是又要再来一次剁手指么 正忖着,却见陆少骢握着刀的那只手臂高高抬起。利落地落刀,刀刃准确无误地刺进那人的心脏。 全然未料想会是这样,阮舒脊背蓦地一僵,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瞳孔迅速地收缩。 没等她多加反应,下一秒,陆少骢双手握着刀柄,将刀刃狠狠地拔出来。 两个彪形黑衣大汉松开了对那人的桎梏,他往后一倾,后背倚靠着花圃,身体开始抽搐,殷红的血在他的抽搐中汩汩地从他的心口往外流。 不断地流。 很快浸染了他的衣服。 而他的视线依旧求助地落在她身上,整个人的表情则定格在惊恐的瞬间。 阮舒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九思急忙扶住她的手臂。 陆少骢在这时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溅有几滴血。 在眼皮。在脸颊,在唇边。 他握着那柄刀,凑近刀刃,一眼不眨地盯了两秒,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血,眼里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兴奋的光芒。 阮舒后背顿时升起一股森冷的寒意,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 她见过被陆少骢折磨致死的尸体,也听傅令元讲述过陆少骢亲手剖出汪裳裳肚子里的婴胎并拿来吃。 可亲眼见他杀人,却是第一次。 那种原本只能在影视剧中见到的场景,此时此刻真实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杀人。舔血。 阮舒愣愣地看着,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陆少骢似这才重新记起她的在场,收了舌,恢复一脸温和。道歉:“不好意思元嫂,一时没忍住,见谅。” 一时没忍住 阮舒的眼皮一跳一时没忍住什么一时没忍住杀人还是一时没忍住舔血 陆少骢仿佛丝毫不介意阮舒目睹他杀人的过程,更仿佛丝毫未考虑她是否承受得住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 他泰然地挥了挥那柄刀,指了指靠着花圃的那个人,笑了笑:“元嫂放心,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找准了位置的,他会留着一口气,慢慢地感受疼痛,慢慢地流光血。” “这样的结果,元嫂满意么”他最后再转过来,笑着询问,眼里透露着期待。 像小孩子做完一件自认为了不起的事情,向大人讨夸奖。 十分地纯粹。 阮舒悄然蜷了蜷手指,一时说不出话来陆少骢他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一个怎样的人格 陆少骢似乎也无所谓她回不回答他。 仿佛自己已经肯定了自己,便给这场杀人的仪式一个圆满的落幕。 接着,他又拍了拍手,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遽然出现无数道人影,目测应该全是他这回带来靖沣的手下。 陆少骢清了清嗓子,指着阮舒。郑重其事地说:“你们都听着,这位是元嫂是阿元哥的老婆我有多敬重阿元哥,就有多敬重元嫂从今往后,你们也要将元嫂当做我和阿元哥一般对待” “是小爷”众人齐声应承。 旋即,所有人齐齐朝向阮舒,恭恭敬敬地鞠躬,异口同声:“元嫂” 嘹亮的嗓音回荡在院落里。 阮舒僵直着脊背。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沉沉的。 傅令元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 听完九思和二筒的描述,他挥手让他们全都先到楼下去,不必在门外守夜,然后兀自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剩床头灯尚亮着。 床上,她习惯性地躺在边缘,侧着身体,被子盖至腰间,留给人纤细的背影。 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睡着一般。 傅令元站定盯了她片刻,脱掉外套。走到床边,爬上他的这一边,靠坐在床头,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绕上她的腰,将她翻过身来。 也不去看她此刻的神色,直接揽入怀里。按进他的胸膛。 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他感受着她在他的怀里呼吸。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睡袍,在她的背上小幅度地轻轻地拍,宛若哄小孩子睡觉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阮舒吭了声:“你还不去洗澡” “你不是已经睡了” “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三哥你弄醒了。” “是我的错。”傅令元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既然醒了,要不要看一眼生日礼物再继续睡” “烟火和河灯,不是你的礼物么”阮舒的音调清清淡淡的,不过因为趴在他胸口的缘故,听起来隐隐约约有点闷。 “还有礼物没送。”傅令元轻轻笑了笑,“确定不要” 阮舒从他的怀里抬起脸:“在哪我先瞅瞅是什么东西”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盯一眼她微带朦胧的眸子,不语,只握住了她的手。 阮舒察觉他往她的手上套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待他松开手。便见她的腕上多了一串玉镯。 细细的。由数十颗奶白色的珠子串成。 阮舒伸出手在灯光下照了照。 珠子圆润,通透,细腻。 “什么玛瑙”她好奇。 “玉髓。”傅令元在她的腕上轻轻地摸。 阮舒稍抬眉梢:“三哥会不会小气了点不就是白玉髓,我以为是多贵重的首饰呢。” “关公庙落成礼上一位大师送的,确实没有多贵。知道傅太太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么一件,就当戴着玩儿。”傅令元低眸注视她,“消灾。辟邪。” “消灾辟邪”阮舒盯着白玉髓,于唇齿间重复这四个字眼,再抬眸时,款款地笑,“三哥确定,我最该消的灾,最该辟的邪,不是你” 她弯出淡淡一丝嘲弄,手臂圈上他的脖子:“你给了我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谁能如她,在生日当天,先后经历了绑票、跳河,临末了还被陆少骢逮着看他如何杀人 傅令元的手指托住她的下巴,眸光静默地与她对视:“怕了” 他很喜欢问她这句话。阮舒已经记不得,跟了他以来。他在不同的场景以不同的句式问过她多少次。 她语声幽幽,不答反问:“现在,是连陆少骢都不怕我知道他的秘密么” “这是好事。”傅令元的指腹沿着她的唇线摩挲,“说明他完全把你当自己人了。” 呵,她真是三生有幸,被陆少骢当自己人。阮舒捺下嘲弄,明媚地笑:“不过,说实话,满院子的黑社会小弟齐声对我喊元嫂,挺爽的。” “别着急着爽。”傅令元的手臂箍上她的腰,将她搂紧,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等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直接喊你嫂子,更爽。” 阮舒再凑近,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我等着三哥带给我此般殊荣。” 傅令元趁势反过来吸住她的嘴唇,用力地吮:“要不了多久的” 喘气的档口,她含含糊糊地问:“陆少骢对折磨人,是不是有种偏执” “不是对折磨人有偏执。”他的手掌剥开了她的睡袍,“他是对血有偏执。” 言毕,他低头吻了口她此时毫无束缚的樱、桃。 阮舒的胸前当即一痛,推开他的头。 傅令元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转而摸索到她的锁骨上,粗粝的手掌则从她的后背一路下滑。 阮舒的气息开始不稳,敲了敲他的石膏手:“你身上还有伤。” “并不影响。一只手也能做。”说这话的时候,傅令元的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已经从她的后背掠过她的臋,顺利去到他要去的地方。 发现她未穿底、裤,他笑了:“原来傅太太特意在等我。” “”阮舒夹、住、腿,气喘吁吁地解释:“你给我收拾的行李,没带够内、裤。唔” 最后一个字节的嘤、咛,是因为他的手指突然进、去了。 而且不加尝试,一下子进、去两根。 阮舒立马神经紧绷,同时也被刺激得直缩身体。 傅令元如今右手不能动弹,倒没法儿箍住她的腰阻拦她的逃避,于是她缩身体,他便再往里钻。 阮舒忍不住叫了一声,音量还不小。 “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了,不必守夜。外头没人。”傅令元嗓音暗哑地笑,手指动了动。 阮舒心里发毛,惦记着自己现在没吃药情势之下,她已然顾不得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她此刻只想着,如果没有吃药,她做不了。 恰好正圈着他的脖子,阮舒凑上去在他下巴咬了一口:“先去洗澡” 咬得还略微重,齿尖刺得他有点疼。 傅令元挑眉,翻身将她压床上,堵住了她的嘴:“手不方便,做完再洗,一起洗” 他的手还在弄她。 阮舒心里只觉得越来越毛。 她竭力压抑着要把他推开的冲动,却依旧抵抗不住自己的忍耐渐渐逼近崩溃的边缘。 突然的,傅令元停了下来,自上方盯着她看。 113、再老二十岁,也很有味道 黑眸湛湛,眉心微蹙,俨然在审视。 眼瞅着他唇瓣嚅动,似要开口说什么。 阮舒心尖一缩,思忖着或许不得不坦诚相告自己之前吃药的事。 房门在这时被适时地敲响。 “老大,小爷找你。”栗青的声音一听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说现在就去见几位长老。” 所幸是要事,他也算有底气。 傅令元闻言眉头皱紧,默了默:“嗯,我知道了,马上来。” 应完,他的眼风扫回来。 阮舒淡定着神色。推了他一把:“不是说马上去” 傅令元又盯了她两秒,抿抿唇,从她身上爬起来。 阮舒揪了睡袍重新套回身上。记得他的不方便,所以也跟着下床,帮他理他身上的衣服。 因为单边吊着石膏手。如果只套一半的袖子,样子很奇怪,所以他如今外套是披在身上的。 高大挺拔的身形,搭配上藏蓝色的长款呢大衣,带着伤,又是这样的穿衣方式。阮舒越瞅越有港片里大人物出场的感觉,莫名脑补了梁朝伟的形象。 傅令元有所察觉般,倏地勾起她的下巴,眯眸盯着她微扬的唇角,竟是一针见血:“在想其他男人” 阮舒唇角扬得更开,踮起脚,有点故意讨好地在他唇边轻轻吻了吻,含笑道:“三哥要是再老二十岁,也会很有味道。” 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在拿谁和他做比较,但终归听得出是夸赞之语。傅令元斜斜地勾唇。搂住她的腰,将她提高些,加深了这个吻。 “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离开房间前,他如是说。 阮舒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髓,淡淡笑了笑。那人胸口淌血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画面一闪而过。 傅令元下楼,在院落门口与陆少骢汇合。 陆少骢一眼瞧见了他下巴上来不及褪去的浅浅的牙印,暧昧地笑了笑:“辛苦阿元哥了。时间可能不太凑巧。” 傅令元伸手摸了摸,嘴角微抿弧度,转口到正事上:“怎么这么着急” 陆少骢正色:“大长老快要不行了。” 医院里,陈青洲从电话里听到同样的这句话时。正在给傅清辞倒水。 闻言,他的动作顿了顿。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你现在过来吧。少骢他们也在来的路上。” 陈青洲继续倒水:“三长老,以我现在的条件和处境,并不够资格当家四海堂。劳烦你们为我费心了。” 三长老缄默数秒,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你总得来看看大长老吧他可能熬不到天亮了。这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你爸如果还在” 陈青洲扭头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傅清辞依旧背对他而躺,留给他的是疏离和冷淡。 略一沉凝,他点头应:“好。我现在过去。” 结束通话,陈青洲将倒好的半杯热水凑到饮水机的另一边凉水头。又接了会儿水,才端着水杯走回病床旁,搁在床头。 定了两三秒。他缓声道:“我去处理点事情。” 傅清辞一动不动的,更没做任何回应。 陈青洲抿抿唇,未再多言,转身离开。 很快,病房里恢复静谧。 傅清辞翻过身,一眼不眨地注视紧闭的房门。 顷刻。她从床上爬起,幽幽地看了一眼水杯,慢慢地伸过手。握住杯子。 杯壁传递至手心上的温度刚刚好。 不烫也不冷。 她垂眸,盯着杯中的水面微微漾出的水波,久久失神。 大长老家的厅堂里,除了二长老,其余几位都在。 傅令元和陆少骢稍问了情况,得知是大长老把二长老叫进去说话。 两人耐性地坐了片刻。陈青洲出现了。 他和他们俩刚来时一样,先探听了情况,随后也坐了下来。 陆少骢闲闲询问:“青洲哥这是打哪里赶过来的” 陈青洲接过佣人送来的茶。眸光微冷地瞥了眼傅令元,才淡淡回道:“医院。” 陆少骢自然反应得过来:“傅警官伤势如何” “少骢有心了。”陈青洲客套,“终归得养些时候。” 陆少骢扭头问傅令元:“是不是说傅警官这次来关公庙维持秩序,只是她自己的主意” 傅令元呡着茶,十分简单地“嗯”。 陆少骢笑着又看回陈青洲:“青洲哥,看来傅警官对你余情未了。知道你来靖沣。变着法子假公济私来看你。” “咱们这样混道上的,能和条子结婚,真是想都不敢想,青洲哥却做到了。而且虽然离了婚,但关键时刻,也还能有前妻来罩着。换其他人,根本修不来的福气。”陆少骢颇为感慨,话语间难掩的羡慕。 陈青洲听进耳的,只有满满的嘲讽。 傅令元从茶盏里掀眼皮子,瞟了一眼陈青洲。 二长老在这时从大长老的房间里出来。 众人霎时停下私语,悉数起身,望向他。 二长老的目光则越过大家,盯住了陈青洲,对他招招手:“快进去,大长老找你。” 一时间,气氛有些敏感。 傅令元与陆少骢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傅令元的眸底只有淡静,陆少骢的眸底俨然阴霾。 陈青洲宠辱不惊,礼貌地对二长老颔首,尔后走进房间里。 枯瘦如柴的大长老由下人扶着靠坐在床头,身上全是管子,正在剧烈地咳嗽,医生在一旁帮他舒缓。 陈青洲奔上前:“大长老” 大长老的眼睛只半睁着,低声而无力地道:“阿玺啊你终于来了” 陈青洲面露哀色:“大长老,我不是阿玺,我是他的儿子。” 大长老浑浊的眼珠子缓缓地转动,目光稍微仔细了些,这才辨认对人:“是青洲啊。” “是,我是青洲。”陈青洲握住大长老的手。 大长老又咳了咳,继而道:“对不住。四海堂的当家权” “我理解。大长老您也是为了整个青帮着想,现在四海堂确实不适合交到我手里。您不必顾及我,只管做您该做的决定。”陈青洲截断他的话,淡淡笑了笑,“也是我自己不争气。” 大长老反握住他的手:“人、人呢你不是说你在找有消息没有” 厅堂里,二长老组织起其余几位长老,传递了方才在屋里和大长老的商讨后,重新露面。 “怎样几位长老,有结果了么”陆少骢双腿交叠,端着茶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几人的神色,却并不觉得太乐观。 果然,便见二长老的目光摄了过来,凝在他身上:“阿元。” 傅令元早已从座椅里站起,闻言微微躬身:“二长老。” “振华的眼光,我们还是相信的。这些年,大家对你的作为都看在眼里,十分清楚你的能力。也知道如今你和傅家已经彻底闹翻。四海堂的新任当家人,基本落在你身上。只不过” 话锋一转,二长老捋须,目光明朗:“再正式将当家权交与你手里之前,有一件事你必须办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4、连生活细节都是“暗算” 雨夜的梦境总不真切地伴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阮舒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玉兰花灯盏,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梦。 她先偏头看了看时间。 早晨六点半。 旋即,她又偏头看身侧。 某人一夜未归。 揉了揉太阳穴,阮舒兀自起床。 不多时,她走出房间,倚着二楼的栏杆,伸了伸懒腰。 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的。 阮舒呼吸着携有雨后泥土味道的空气,视线不经意往一楼落去。 落在了花圃上。 泥土湿哒哒的,草木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精神多了。 而属于那个人的血未见丝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昨晚先回来的楼上,并不清楚陆少骢是如何处理的尸体。 或许埋了,或许沉河了,或许 阮舒止了胡乱飘散的思绪,别开脸,回房间里。 傅令元是在她吃早饭的时候回来的。正好被他瞅见她对着餐点难以下咽的模样,径直走到她身旁:“怎么又没胃口” “你没胃口的次数有点多。”他的手搂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捏,“唔不过好像没有怎么瘦。” 阮舒盯了他一眼:“一夜没睡” 傅令元斜斜地勾唇,突然凑上来啄了她一口。 阮舒躲避都来不及:“你还没有刷牙” “嫌弃我”傅令元挑眉,又一次凑过来。 阮舒被他锁在沙发上,只能往后倾身。手掌盖在他的脸上推他,直言不讳:“当然嫌弃” 手心却是蓦然传来湿热的触感,痒痒的。 阮舒条件反射地缩手。 傅令元顺势压下来。 最终在所难免一个久久的深吻。 阮舒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他的胡茬蹭出好几个坑。 不过也就是吻,心满意足后傅令元便起身:“不是嫌弃我走,给你机会帮我洗干净。” 阮舒拢了拢衣服,气喘吁吁地躺在沙发上未动弹:“不伺候。” 傅令元弯腰,左手撑在沙发上,凑得她很近:“不帮我洗,就是希望我留在这里继续嗯” 阮舒注视他眼里的笑意:“三哥的心情似乎很好。” 傅令元并不否认:“你进来帮我的忙,我的心情会更好。” 他示意自己受伤的石膏手,随即站直身体,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乖点,我赶时间。” 她原本担心的是他会在浴室里搞她,如今一听他赶时间,阮舒心里头顿时松一口气。 “三哥又要出门” “嗯。”傅令元淡淡颔首,双手摊开,俨然在等她。 一回生二回熟。或许人天生自带奴性吧。阮舒如今也不介意偶尔伺候他一次,利落地帮他脱衣服,衣袖在他的石膏手上多磨蹭了些时间。 傅令元也不催她,缓缓地开口:“四海堂的大长老早上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灵堂已经摆起来了。” 阮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她他等下又要出门的原因。她有些诧异。毕竟什么青帮什么四海堂,都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他的事。 想着他多半是心情好所以才多说了两句,她也不扫他的兴,接口:“所以三哥是要去参加葬礼” “嗯。”傅令元点头。 说话间,阮舒已帮他脱好衣服。 傅令元搂着她又亲了她一口:“换套素净的衣服,稍后跟我一块去。” 言毕他便自己进了浴室。 阮舒在原地懵了一下,尔后意识到,这约莫是身为傅太太的新任务。 傅令元给她收拾的行李一共三套衣服,那件红色的毛呢大衣已经因为被陈青洲抓去当人质而报废了。剩余的两套里,一套便是先前在荣城买的豆绿色羽绒服,还有一套则是黑色的羽绒服。 黑色。 她很少穿的颜色。 他准备得真巧。 巧得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事情而提前做好准备。 阮舒的手霎时滞了滞,盯着柜子里的衣服,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包括昨天的红衣服,其实并不是她自己选的,而是傅令元挂到了衣柜外面来。所以她没有多费心思,直接就穿了。 不自觉间,连她的衣着,都有意无意地落入他的控制之内 这个连生活细节都在“暗算”她的可怕的男人 换衣服的时候照见镜子。阮舒发现脖子上刚刚竟是被傅令元吸出了一抹十分醒目的红印印,位置偏偏在侧边靠近耳垂的部位。即便她将羽绒衣的高领拉到尾,可是只要她稍微扭个头,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漂亮么”傅令元轻笑着从浴室里出来,浑身赤、裸,身体没擦干,沾着水滴,也走来衣柜这边。 阮舒蹙眉瞪他:“你故意的” 傅令元微弓着腰背,胸肌和腹肌齐齐绷着,从衣柜里翻出内、裤一边穿着,一边冲她勾唇:“你在我下巴咬得牙印也挺漂亮的。” 阮舒:“” 傅令元没有磨蹭,在她的帮忙下很快穿好衣物。 两人出门下到楼下。在院落门口与陆少骢碰上。看到阮舒也去,他稍一怔,不过转念便反应过来:“也对,元嫂以后少不得要跟着阿元哥你进进出出,今天四海堂的所有兄弟都在场,让元嫂在大家面前先露个面也不错。何况大长老本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长辈。” 傅令元斜斜睨他一眼:“我只打算让她在灵堂低调地过个礼,你别再像昨晚,给她整那么大的礼,省得她回头又睡不好吃不香。” “元嫂睡不好吃不香”陆少骢目露关切,“又是我吓到元嫂了” 未及阮舒回应,傅令元颇为宠溺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取笑道:“她说第一次见这么多小弟。紧张。” “少骢你别听他胡说。我好歹管着一家上市公司,每年年会的时候,同样好几百号人齐刷刷地喊我阮总,我怎么可能紧张” 阮舒立即反驳,脸上蕴着羞恼的娇嗔。 第一次见她如此,傅令元眸光沉沉地盯着,忽然低头,旁若无人地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了个吻。 实属毫无防备。阮舒不禁一怔。 旁边的陆少骢,目光暧昧到不行,朗朗地笑开:“阿元哥,你把海城有名的女强人都给调、教成小女人了。一会儿在灵堂上可别乱来。” 阮舒低垂眼帘,掐了一把傅令元的腰。 傅令元顺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阮舒尝试着拽了拽。缩不回来手,只能由着他,听着他和陆少骢扯到其他事情继续聊,一路坐车前往灵堂。 大长老在当地十分有威望,青帮其他堂口的兄弟自不必说,另外一些小帮派也有代表前来吊唁。还有靖沣的镇民们,加之老人家身前还是道教协会的前副会长,昨天邀请来关公庙落成开光典礼的高道大德、信善居士都半路折回。 场面很大。花圈从门口绕出来又排了好几条的巷子。 就和傅令元所说的低调一样,阮舒只刚来的时候,跟随他们一起行了礼,随后便被安排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依旧由九思和二筒作陪,傅令元则和陆少骢偕同湮没在人群里。 这是阮舒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黑道人士。 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们看上去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五官端正,衣着整齐,礼貌有秩,行完礼后就在休憩区落座。 不过阮舒察觉出来,各自落座的位置显然是分区域的。 陌生的环境。连灵堂前方摆放的那张遗照之于她而言都是张陌生的面孔。 既然从头至尾只打算把她晾一边,阮舒自认为她并没有来的必要,实在不理解傅令元为何要带着她。 无聊间,身后一桌人的低声对话传入她的耳中。 因为她的座位在角落里被屏风隔开了,所以几人可能并未注意到有人,便聊得自在了些。 “你看见陈老大的儿子了么” “没有。哪呢我也是听说他回来了,想着今天来这里能见到他。可是好像没有看到人啊。” “不清楚。不会被陆小爷给” “肯定没有。哪有那么容易你没听说么昨天已经在关公庙后头的城楼上交过手了。后来警察来了。貌似谁也没讨到好处。只不是,四海堂的当家权,陈家依旧没拿回去。” “唉,这能怪谁陈老大当年识人不清,把卧底警察当自己人,还称兄道弟那么多年,险些把我们整个青帮给抄了底。” “你也说了是险些。关键时刻,那个条子还不是被陈老大亲手干掉了。” “干掉了又怎样我们青帮还不是元气大伤两亿啊,两亿都没了。即便陈老大带着我们青帮走过最辉煌的时候,可这些年的低调,同样也是他造成的。想要大家毫无芥蒂地把当家权交给陈青洲,难哟。” “不是。我最近有小道消息。当年那个死条子,其实根本没有干出鸟事来。新闻上虽然说那宗交易被破获,但好像是警方为了面子才放的假消息。陈老大最后好像抢回来了。” “抢回来了在哪” “不知道,有传言说是他独吞了。因为新闻说被警察全部没收,所以陈老大顺势自己独吞,反正那条子也死了。谁能知道真相两亿啊,谁不眼红可惜陈老大没有那个享福的命,很快就车祸死了,所以不了了之。” “说得跟真的一样。如果是这样,陈青洲早点还回来不就好了这些年还能过这么惨嘁,缩头乌龟似的,都躲在外面不敢回来,一点儿没有陈老大的魄力。” “你懂什么这叫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难道你要陈青洲当项羽啊” “欸你们俩怎么就把话题给扯开了我的小道消息很可信的,陈青洲一回海城就开始找人你们知道么” “找人找什么人” “这个这个我就不清楚。好像是知道那两亿下落的人。陈老大当年” “别陈老大陈老大的了。陈老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陆爷在罩着我们。若非陆爷顺利将三鑫发展起来,我们哪有现在的活路” “就是就是。其实我觉得自从陆爷接手青帮之后,大家过得更像正常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体面的工作。有活干的时候干活,没活干的时候工作。轻松自由多了,陆爷该给我们的利,也从来没少过。” “但最近两年明显越来越吃不开啊。” “有什么办法警察扫得严。” “所以陆爷才推举了这位傅老大来掌管四海堂。” “对对对,我老早就听说这号人物了。你们知道么现在滇越那边,有一半的交易都和傅老大沾边。” “我是听说他在金三角有自己的一片罂粟海。” “可笑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么他竟然出身傅家。那个当官都当到京里去的傅家。他在他们红圈里也很出名的,打小不学好,是家族里的老鼠屎。傅家如今都和他断绝关系,不承认这个孩子了。” “嘶这么一个背景,陆爷怎么” “嘘他是陆爷的外甥。陆爷不是有个死在傅家手里的妹妹么喏,原来生前和傅家的人苟且生了个儿子,就是这位。” “难怪” “怎么又是一个兵和贼的孽缘陈青洲以前的老婆,也是个警花。妈的,这么一提想起来了,那个警花也是傅家的。” “靠,咱们青帮是和傅家扯不清关系了么” “一会儿咱们这边的女人被傅家的上了,一会儿傅家的女人被咱们这边的给上了,扯平,倒也不亏。” “说起来,我还真挺想知道警花是什么滋味儿。” “啧啧,一提女人你们就来劲。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干警花隔壁老王家的马脸婆更适合你,哈哈哈哈” “” 再往后都是一些男人间调笑的污言秽语。 阮舒低垂眼帘,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拐到旁边的小门,直接走出去,透气。 这后头看起来是个小花园,前头摆放不下的一部分花圈被摆到了这里来。 虽然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但耳畔哀乐阵阵,满眼又都是这些奠唁之物,阮舒的心里多多少少也被感染得有些不痛快。 随意晃悠地走了没一会儿,不期然听到一把熟悉的男人嗓音,像是在和电话里的人交代事情。 “看护,一定要可靠的耐心的仔细的周到的,别太年轻,有点年龄的比较有经验。一定要会煲汤。”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算了,你说这么多你可能也记不住。你就挑贵的。哪个看护贵,你就用哪个。” 顿了顿,他却是立即反悔:“不行,还是得按我刚刚说的条件来。” 最后,他是命令的口吻:“不管她见不见你。反正你必须得见到她面,把电话给她,让我听到她的声音,否则你别回来见我。” 阮舒后退两步,正想绕开,却听他叫住了她:“阮小姐。偷听完别人讲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想这么走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5、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 陈青洲转过身来,目光敏锐地盯住她所在的方向。.. 后面的九思和二筒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二筒略略点头,转身离开,只留九思。 阮舒从花圈后走出来,神色坦然,清清淡淡道:“我不是偷听,我只是不小心听到。” “有什么区别终归是未经他人允许。你完全可以马上离开不是么却分明是在听完之后才打算走。”陈青洲眸光犀利地指出。 他的身上穿着黑色大衣,比起先前见他穿的休闲毛衣之类,更显得他成熟稳重。且肃穆庄严,少了以往的温文尔雅。 或者,其实他以往的温文尔雅。只是给不相熟的人的面具而已。 远的车队围堵事件不提,就近的城楼上交手,她已见识到了他的不客气的一面。 经此一事,他如今连对她讲话的口吻和看她的眼神,都不若之前和善。 可是阮舒只想冷笑明明是她被他抓去当人质,他反过来不和善个什么劲儿 心头升起无名火,她亦不太客气地怼:“你站在这里讲电话,又经过他人允许了么这里好像不是陈先生的家吧” 陈青洲像是被她堵住了,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阮小姐牙尖嘴利。” 他这一笑,又瞬间恢复成温文尔雅的他。 然而阮舒的面色依旧清冽,微微颔首:“如果陈先生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再呆在这,只怕又会偷听到你讲话。” “阮小姐又记仇了”陈青洲笑问。 阮舒唇角挑出嘲讽:“被人抓去当人质,被推下城楼险些丧命,如果不记仇,那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阮小姐总是这么有意思。”陈青洲再度失笑,随即敛起神色,“荣一当时并非存心不给阮小姐系绳子,阮小姐应该清楚当时的情况。当然。我不是在辩解,也不企图得到阮小姐的谅解,阮小姐也无需谅解。因为我本就有把阮小姐推下去的打算。” 他的表情微冷:“正如阮小姐记仇一样,我也记仇。而且很记仇。无论谁对清辞做了什么,我都会十倍奉还。你既然是令元的女人,就应该承受我对在你身上付诸的对他的报复。是他先动我的女人。” 阮舒闻言讥嘲之意愈浓:“两个大男人。斗来斗去的,有种自己打一架啊,非得拿女人来博弈。无聊又没种” 她正是公正不阿地连同傅令元一起损。损完她也不管陈青洲什么反应,准备转身走人。 腰上蓦然绕上来一只手臂,箍住了她的身形。 傅令元的轻笑随之附在她耳畔:“我没种傅太太,讲话小心点。我有没有种。你不是最清楚” 第两次损他,又被他逮个正着,阮舒认了,冷冷淡淡地冲他挑了下眼皮子,无视他暧昧的言外之意。 傅令元睨她,手指在她的腰上惩罚性地轻轻掐了一把。尔后看向陈青洲:“那就今天在这里下个约定,往后我们之间的事,都不牵扯女人。” 陈青洲很不友好地皱眉看他。说出口的话也是毫不留情:“我现在对令元你的信用表示深深的质疑。” “随便你。”傅令元斜斜勾唇,揽住阮舒就要走。 陈青洲叫住了他:“听说几位长老给了你一个任务,完成它你才能正式接手四海堂” 傅令元顿住身形。似笑非笑,不答,反问:“听说你在找人” 陈青洲眸子微眯。 “不是么”傅令元面露狐疑地摸摸下巴,“看来我的消息来源有误。” 他扬唇:“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大家的关注点。” 目送他和阮舒的背影,陈青洲眉头深拧。面露沉凝他最后的这两三句话,俨然说明,他在找人的事情已经被不少人察觉。 如果再不快点,怕是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 傅令元揽着阮舒,却并没有带她回灵堂里。 “觉得无聊了” “是。”阮舒如实点头。 傅令元眉峰挑起:“无聊到跑去和陈青洲聊天” 阮舒敏感地蹙了下眉,浅浅地笑:“三哥似乎对我接触陈青洲。有种不同寻常的在意” 晾了她那么久,在二筒跑去给他通风报信后赶来。虽然陈青洲之于她而言确实是个危险人物,可以将傅令元此举理解为对她的关心。但她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确实比较在意。”傅令元眯眸睨她,“傅太太很难得会对一个男人上心,你觉得我不该在意” 阮舒微微歪头:“我对陈青洲上心么” “我自然希望从傅太太嘴里听到否定句。”傅令元摸着她的唇线,声音有点警告的意味,“你能上心的男人,只有我。” 阮舒抿唇笑:“那也得你有本事让我对你上心。” 傅令元嗤一声:“我已经上过很多次你的心了。” 阮舒微惑。 傅令元笑得别具深意。凑到她的耳畔,沉磁而散漫的语声溢出:“**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你说,我是不是已经上过很多次你的心” 阮舒:“” 最终,他原来是带她出了后门,二筒已经在驾驶座上等,九思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既然呆不住,就先回酒店去吧。”傅令元亲昵地帮她将散落在耳畔的头发别至耳后,“其实我也觉得挺无聊的。” 阮舒唇角微弯:“所以三哥其实是拉着我来陪你无聊的” 傅令元不予置评,只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阮舒弯身进车厢,稍一滞,重新出来,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了个吻,旋即理了理他的衣领,最后满意地拍拍。 傅令元将她的一系列举动看进眼里,轻轻地笑:“傅太太越来越有为人妻子的样子了。” “因为突然发现不能让三哥你太早对我失去兴趣。”阮舒笑得灿然,“我想三哥带我去看金三角的罂粟海。” 傅令元含笑眯眸:“傅太太难得主动提出愿望,我一定满足。” 阮舒满面期待。这才上了车。 车窗缓缓阖上,遮挡住傅令元的脸,隔着一层暗色。 旋即车子驶离。阮舒从窗外收回视线,同时也收起了唇边的笑意,往后靠上椅背。阖上眼,眉宇间微有倦色。 回到酒店的时候,停了半天的雨又开始下起来。 海城的雨水,总是这么多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6、你老婆喊你回家睡觉 直到傍晚,傅令元也没有回来,不过传回来消息,让她可以先回市里,阮舒这才心里舒坦了些来靖沣之前说好的只呆两天,明天还有场新闻发布会需要亲自出席。.. 两天的时间很短,所经历的事情却很多。当车子行驶在市区的霓虹灯彩之中中,阮舒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抵达绿水豪庭已约莫晚上十点,打开门的瞬间,首先听到的是来自科科的欢快的滚轮轴的声音。 阮舒朝它发出动静的方向轻飘飘瞥了一眼,径直走进卧室,没有搭理它。 第二天早上,她乘电梯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林璞的微信:姐,你今天该回来上班了吧 阮舒没有回复,将手机塞回包里,待她开门进去自己的办公室,站在大班桌前的林璞听闻动静转过身来,手里握着手机,对她露出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的笑容:“姐,原来你已经到了。” “叫我阮总。”阮舒不咸不淡地再度纠正,在皮质转椅上坐下,摆在面前的是林璞为她准备的早餐。 中西两种选择。 阮舒也不跟他客气,从两份里各挑了一点东西混搭,林璞马上将其余东西拎离桌面,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微微躬身的模样,有点像电视剧里伺候太后用膳的太监。 张未末照例端来新煮出的咖啡。 “要不以后煮咖啡的事情也交给我,反正我都是要帮阮总买早餐的。”林璞看着阮舒,目光饱含期待。 阮舒只觉得好笑不就煮个咖啡,被他的神色和语气唬得像在争什么大项目似的。 “这种事情你们两个自己商量着分配。” 林璞闻言看了一眼张未末,表情有点讪讪。 张未末未曾对这些琐事有什么意见,一开口便是正题,向阮舒报告今天的工作安排。 林璞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 阮舒的眼角余光能够不动声色地扫见他。扫见他似乎听得很认真,手里拿着笔记本在记录。 阮舒稍微调整了一下时间,将事情排得再紧密了些。 张未末应承,最后似无意地询问:“阮总这回顺道去工厂考察了” 原本她是打算抽空去洪宽村的工厂看看,所以让她帮忙扫描过文件,结果还是未能抽出空。抿抿唇,阮舒淡淡道:“下次再去。” 张未末没再多言,离开办公室去做事。 阮舒睇向依旧站在那儿的林璞:“还有事” 林璞再度叫回她“姐”。 “我这两天表现还不错,下午去新闻发布会现场,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满满一副期待的小眼神。 阮舒发现他还挺喜欢卖萌的,而且这萌卖起来。与他的气质并不违和。 “给我一个带上你的理由。” 林璞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蓝沁小姐是我的女神。” 顿了顿,他眯眼笑,补充纠正:“二姐你是我的第一女神,蓝沁小姐是我的第二女神。” 临时抱佛脚的谄媚。阮舒挑了挑眼尾:“我很荣幸。” “那下午我可以再给你们当司机么”林璞向她确认,语气携一丝小心翼翼。 阮舒已低头看文件,温温淡淡道:“下午的事,下午再说。” 并未直接拒绝,那就是有希望。而依照她的做事风格来讲,其实已经等于同意。兀自判断着,林璞笑开:“谢谢姐。” 离开办公室前,他提醒:“对了。姐,三姐还被关着禁闭,今天是第三天,庆嫂生怕三姐出事,每天在门口盯着动静,等二姐你回家给三姐解禁。” 随后,办公室的门被带上,然而不出一秒,又被叩了一下打开,林璞探了个脑袋进来:“还有,姐。你的新手镯很漂亮。” 阮舒微怔,抬眸,盯着已重新关上的门,眼底掠过沉凝。 顷刻,她收回视线,落在左手手腕上的白玉髓,轻轻摸了摸,把它摘下来,塞进包里。 一场会议开到中午午休,阮舒大步回到办公室,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将文件夹甩桌上,不轻不重地“啪”一声,稍稍泄露了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李茂关好办公室的门,行至大班桌前站定,并不敢坐下。 阮舒也没有坐下,一手按在转椅上,立于窗前。 李茂瞥一眼她的背影,斟酌好措辞,开了口:“林总这些天因为私事都在请假,他比以前放松了手,因此我如今对销售部b组团队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之前发现被抢单子,林总仗着咱们马上要和三鑫集团合作,并未加弥补。虽然阮总你当时在会议上已经警告过,林总依旧我行我素。原先的老客户,现在几乎都和我们断绝了关系。” “我们a组团队这边的业务,在林氏成为三鑫集团的子公司之后,许多人冲着想和三鑫集团沾边,揽来了挺多以前不屑与我们合作的客户。” “所以光从账面上看,销售数据的确比以前有所提升,但分析过后会发现,并不如以前稳固。” 阮舒没有吭气,只是手指在转椅背上轻轻捏了捏。 李茂顿了两秒,提出自己的疑虑:“值得注意的是:挖咱们老客户的那几家小公司,原本都名不见经传,几天前统统被一家叫华兴的公司给收购了。阮总,你会不会也觉得有点问题” 阮舒转过身来,蹙眉:“什么来头怎么没听说过” 李茂自然是事先调查过才会跟她提的,闻言回道:“华兴以前是做外贸的,前阵子经营不善几欲破产,被其他人接手了,貌似是个大金主,钱一投,人一换,又重新起来了,还收购了几家小公司,把业务范围全面拓展。名义上的老板仍旧是华兴的原老板,背后真正掌权的那位挺低调神秘的,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有,对方不久前刚从国外回来的海城,等我想办法再找找其他途径继续了解。” 阮舒坐回转移里,若有所思。 李茂似有所感触,嘀咕了句:“希望只是巧合,不是故意针对我们林氏。” 阮舒稍抬眉梢:“怎么听起来你好像有点心累” “怎样都轮不到我这个员工心累。只是怕再闹出什么风波,阮总你又得”话至一半。李茂及时收住。 听出他出于私人的关心,阮舒未接话,转口道:“既然林总最近些时候家务事繁忙顾不及太多公事,你好好把握机会,趁机将整个销售部拿下。” 她往椅背后一靠:“每回开会a、b团队意见不合,真挺烦的。你这个部门主管权力不完整,也不觉得位置不牢么” 李茂笑了笑:“只要跟紧阮总,就无需担心位置牢固不牢固。” 阮舒莞尔。 李茂抬腕看了看表:“午饭时间,阮总赏脸一起么” 阮舒示意桌面上的一摞文件夹:“下午要去新闻发布会现场,时间挺紧的,就不出去了,张助理会帮我买的。” 李茂离开后不久,阮舒走去饮水机想给自己倒杯水,发现水桶空了,开门走出办公室打算找人搬水进来。 大多数人都出去吃午饭了,只剩公关部办公区内,几个年轻的女员工正围在一块看网页上的八卦新闻。 “给咱们公司代言的这位蓝沁,听说是给三鑫集团的太、子爷给包养了。所以人家不愁星途。” 很早之前的另一条八卦被翻出来:“可这位蓝沁在此之前是我们副总的女朋友。喏,狗仔曾拍到他们携手进酒店的。” “咱们副总不就是三鑫集团内部调派过来的难道是和陆太、子抢女人没抢过” “副总那气度,哪里需要和别人抢女人应该是女人都往他身上贴吧你没瞧见苗佳,多殷勤比她以前跟在阮总身边还要卖力。” “嘁,卖力给谁看你数数副总来公司一共有几次苗佳现在就是个光杆助理。每天无所事事,完全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还挺羡慕,不用做事,工资照领。”酸溜溜。 “那让你和她换” “换就不必了。我还指望着升职加薪呢。” 笑出声:“苗佳的位置又不是不能升职加薪。她跟的可是副总,如果干得好,以后可能会一起去三鑫,不呆咱们林氏了。” “你想你去换呗。”怼回去。 “不过讲真,咱们办公室还是有很多女同胞想和副总搭话的,可惜没有机会。他偶尔难得来趟公司,也都呆在阮总的办公室。欸,你们说副总是不是在追咱们阮总啊有两次看见他们一起下班的。去约会呢吧”八卦脸。 “喂,说起来,我想起来一件事。”神秘兮兮,“你们注意到没有,副总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戒指。” “啊不是吧有吗你确定”诧异。 “我也不确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瞥见了。”语气迟疑。 “天呐。”难以置信,“不该吧,副总可是傅家的人,他在他们圈子里名气那么大,如果结婚了,怎么没人说” “无论结婚没结婚,那都不妨碍追求咱们阮总。咱们阮总在海城的名声,那也是响当当的。不是么”口吻听不出具体意味是褒是贬。 这时,突然有人干干地咳了一声,从背后唤“阮总”。 几个女员工顿时惊跳而起,回过头来果然看见阮舒,均花容失色神情紧张,结结巴巴地躬身问候:“阮总” 阮舒的眼风扫过去,淡淡地“嗯”,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转身回办公室。 林璞紧跟她身后,到了门口探进来半个身体,手上拎着打包盒:“姐。我给你买了午饭。” 阮舒掀了掀眼皮子:“我已经让张助理帮我买了。” 林璞还是走了进来:“像煮咖啡、买饭、当司机等等这些生活琐事,以后都由我来吧,张助理在业务上对你的支持会更大。” “你这是已经主动将自己定义在了生活助理的职位上”阮舒双手抱胸看他,“一个大男人,甘愿每天给我煮咖啡买饭” 林璞一边帮她拆打包盒,一边道:“我又不是只煮咖啡买饭,你不是都把我安排在张助理身边跟她学习么她每天都怎么做事的,我可都盯着偷师。” 阮舒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他的后半句话,隐含别味儿。 “乌冬面。”林璞把拆开的打包盒推到她面前,“前头商圈的日本料理店买的,味道很不错,尤其乌冬面。二姐试试看。” 阮舒的眼皮再次猛一跳。 那家日本料理店她自然晓得,正是她也很喜欢的。前阵子不是还在那儿碰到陈青洲。 阮舒微眯一下眸子,盯着林璞。 他面容含笑,神态间看不出任何异样,似乎只是十分纯粹地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推荐给她似的。 “怎么了”林璞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地咧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二姐是觉得帅得你都挪不开眼了” 阮舒:“” 下午两点,阮舒照计划出发前往召开新闻发布会所在的酒店。 发布会主要是由三鑫集团自己负责,她只需要和三鑫集团的其他负责人及蓝沁一起出现在主席台上便可,所以算落得轻松。 正式入座前,阮舒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了蓝沁的助理。 她进去的时候,没看见蓝沁人,洗手间里也安安静静的,仿佛并没有他人存在一般。等她从隔间里出来,这才看到洗手池前站着位盛装的女人。 水蓝色的裙子是几十层的纱层层叠叠做成的,随便一个转身都能飘逸成仙似的。通过镜子,蓝沁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妆容精致,她助理站在她的身后,好像在帮她调拉链。 阮舒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她在女装店里碰到傅令元和蓝沁。彼时蓝沁也是这样将自己背送到傅令元的面前,让傅令元给她拉拉链。 神思一晃,她浅笑着问候她:“蓝小姐。” 蓝沁之前好像正发呆,闻言眸子缓缓凝回焦聚,然后才稍微有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阮小姐。” 似乎精神状态比前几天拍广告的现场还要不好捺下狐疑,阮舒往洗手池走,听到属于拉链的流水线般的顺滑声,下意识地便扫去一眼,瞥见她**的后背上遍布无数的青紫。 愣了愣,阮舒再挪回视线,拉链却已经拉好了。 紧紧闭合,直到后颈。 “阮小姐,我先走一步,稍后会场见。”蓝沁微微颔首。 “好。”回应间,阮舒迅速扫了眼她的领口。 然而她今天的裙子是高领设计。 目送蓝沁的身影,阮舒眉心微凝得多激烈的欢、爱才会留下那种重的痕迹 而且痕迹很新。 问题是,这两天陆少骢不是在靖沣么 那在蓝沁究竟是 同时在和陆少骢以外的男人交往 发布会十分顺利。这不仅是专门为此次代言召开的发布会,也算是第一次在媒体面前正是宣告林氏成为三鑫集团的一部分。 答记者问环节,阮舒和三鑫集团派来的投资战略官一起回答了几个关于三鑫集团收购林氏之后的发展问题,最终绝大多数的焦点还是集中在蓝沁身上。因为这同时也是蓝沁签约三鑫集团旗下的璨星娱乐之后所接的首个代言。 阮舒从旁侧下台,与人寒暄几句后,走回来很角落里的张未末和林璞汇合。林璞正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尚在台上的蓝沁,嘴里问着阮舒:“姐,什么时候能帮我问她要个合影” 阮舒微勾下唇:“真喜欢的话,等会儿我就带你过去找她。” 林璞当即一副紧张的神色,手掌立马按到自己的胸口:“不行,我的心跳” 阮舒:“” 一旁的张未末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一阵喧哗,却是蓝沁忽然晕倒。 镜头顿时闪烁得愈发猛烈。 保安人员纷纷过来将记者们隔开。 蓝沁的助理和经纪人迅速将晕倒的蓝沁带离现场。 阮舒携张未末和林璞出来酒店时,门口蹲守着许多闻讯赶来的狗仔,堵得医院的救护车险些过不了道。 张未末将搜到的最新新闻递给阮舒,不过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蓝沁晕倒的消息铺天盖地。因为彼时正好对着记者的镜头,所以晕倒的过程被录了下来,直接泼到网络上。 而比蓝沁晕倒的消息更热闹的,是关于她晕倒原因的猜测,最热门的就是说她怀孕,由此牵扯出蓝沁如今背后的金主陆少骢,并又清算了一遍与蓝沁传过绯闻的男人。 傅令元在所难免地也上了榜。 更多的讯息,阮舒没再看了。 见时间差不多过了公司里该下班的时候,阮舒让张未末直接回去。 张未末并不客气:“谢阮总~恰好我明寒来接我了。” 许久未闻单明寒的名字,阮舒稍一怔,都快忘记张未末是单明寒的现任女友。 转瞬一辆醒目的黄色跑车进入视野,单明寒从驾驶座上下来,单手支着车门,另一只手臂则对张未末展开。 张未末拥入他的怀抱,回头对阮舒道别:“阮总,明天见。” 阮舒点头,同时也算向单明寒打招呼。 然而单明寒非但没有回应,表情还难掩一丝厌恶。 阮舒极轻地蹙了下眉。她很早之前便察觉傅令元的这位朋友貌似不是特别喜欢她,可这样**裸地表现出来,还是第一次。 不过终归是无所谓的人,阮舒并未放在心上,朝林璞扬扬下巴:“我们也走吧。小司机。” 林璞从驶离的黄色跑车收回视线:“姐接下来要去哪儿” “你不是说,家里有人等着我给解除禁闭”阮舒回眸。 眼神温温,唇边漾着淡笑。 林璞的目光闪了一下。 回林家的路上,阮舒倚在副驾座这边的车窗,从后视镜里能够看到二筒的那辆小奔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头。 林璞蓦地出声:“姐你手上的玉髓子怎么摘了” 阮舒握住空荡荡的手腕,不咸不淡道:“太硌了,做事不方便。” “是姐夫送你的吧” “嗯。” 林璞笑了笑:“姐夫挺小气的,怎么不送点贵重的。” 阮舒唇角微微弯出弧度,淡淡接话:“是啊,他是很小气。把别人送他的东西,转送给我。” “是这回上哪儿玩了么怎么今天只有你来公司姐夫没一起” “他另外有事要忙。”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隐婚”林璞似乎挺好奇的,“姐你有那么多追求者,姐夫也是讨女人喜欢的类型,你们隐婚,岂不是会生出不少麻烦” 阮舒知他多半是因为今天办公室里的嚼舌根而衍生出这个话题。但其实这种闲言碎语她早几年就免疫了。她并不愿意和外人多聊她与傅令元之间的事,简洁地回应:“我和他不是隐婚。只是刚好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不多而已。” 听出她言语间的漫不经心,林璞偏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视线依旧落在窗户外,并未转进来过。 就此无话。 少顷,抵达林宅,发现林承志的车也在。 跨进客厅。果然见着林承志的身影,正在大肆地命人将所有易碎易倒的物品全部收起来。 同在客厅里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王毓芬。端端地坐在沙发里,由下人伺候着在喝不知道什么汤,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让林承志小点声。 林承志几乎是立马收声,甚至弯腰致歉:“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虽然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直都算不错,但林承志如此迁就王毓芬,阮舒在林家呆了近二十年来,还是头一回见,不禁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出声问候:“大伯母,你从娘家回来了” 王毓芬望过来的一瞬间,脸色稍微拉了拉。倒不是因为阮舒,而是因为站在一旁的林璞。 林璞却是不甚在意似的,笑眯眯地和王毓芬打招呼:“阿姨。” 王毓芬的脸应声又拉了两分。 林承志急匆匆地跑过来:“阿璞,你先跟爸出来,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林璞不动:“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直接说” “让你先出来就先出来”林承志刻意压低嗓音,但未能压住凌厉,扯了扯林璞,“她现在怀着孕,当着她的面不好说话。” 怀了 阮舒稍怔一下,瞥了一眼王毓芬,这才瞅见她的手确实煞有介事地放在自己的小腹前。 她还真成功怀上了 “原来如此。恭喜爸。”林璞笑着道贺,音量不大不小。 林承志老脸一红:“走,咱们爷俩出去说。” 这一回林璞没有拒绝,和他离开了客厅。 阮舒转回眸,面露灿然地也向王毓芬道贺:“恭喜大伯母。前一段时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马上又能给咱们林家添丁了。” 王毓芬并不遮掩自己的喜悦,反过来道贺:“大伯母也恭喜小舒你嫁入高门。” 看来林承志把她和傅令元结婚的事情告诉她了。阮舒抿唇笑:“还不是承大伯父大伯母的吉言。” 王毓芬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我怎么听说,傅三已经被傅家驱逐出家门了”她面露一丝讥嘲,“而且听说,就是因为娶了你。傅家非常不满意,才驱逐他的” 阮舒拨了拨头发,淡淡弯唇:“大伯母不用听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就是这样的。” 许是没料到她如此坦然,王毓芬略愣怔。 阮舒转身朝二楼走。 背后传来王毓芬的风凉话:“我搜集的生子秘方还是管用的。小舒如果有需要,大伯母不介意分享给你。等你和傅三生了孩子,傅家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许会改变主意接纳你。” 阮舒未加理会,继续自己的步子,庆嫂很快跟了上来:“二小姐,我真担心你把三小姐给忘记了。” “钥匙不是在你手里如果你想,不是随时能给她吃给她喝,甚至放她出来” 庆嫂分辨不出阮舒这句话仅仅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深意,只觉得心里头一个紧张,连忙道:“没有二小姐亲自解禁,我哪里敢” 林妙芙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相较于她离开那天的摔东西声,着实形成反差。阮舒蹙了蹙眉:“我不在的时候,她都这么乖” “也不是。三小姐是昨天中午开始突然不出声的。”庆嫂忧虑地将钥匙递还给阮舒,“我担心出什么事,昨晚儿守了一夜,听见洗手间有冲马桶的水声,才确认她无恙。” 阮舒略略颔首,接过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开门把,打开房门。 巷子深处的中医馆。 黄桑一身白衣大褂正在捣药,格格脚步哒哒哒地跑进来:“母后,傅叔叔来了。” “别管他。”黄桑连头也不抬,十分没好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放他进来。” 格格咯咯咯地笑,哒哒哒地又跑出去。 药香满鼻的院子里,傅令元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竹制摇椅上,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盯着渐渐黑沉的天空和天空上渐渐显现出来的星星,脸上看不出什么具体情绪。 摇椅看起来有些年头,样式老,模样也旧,慢悠悠地一晃一晃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格格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挑拣药材。 两人彼此并不交流。各做各的。 两只猫在格格的脚下钻来钻去,“喵呜”“喵呜”地不停地叫唤。 黄桑双手插在白褂子的两边口袋里,站在廊下看了有一会儿,迈步走到傅令元跟前,用力地踹了一脚摇椅:“你老婆喊你回家睡觉。” 傅令元的视线从天空挪至黄桑的脸上,勾唇:“别把摇椅踢散架了。它可不像我家里的那把,承受两个成人的重量摇一个晚上都没问题。” 黄桑却是又踹了一脚:“去去去,既然你家里也有摇椅了,回你自己家摇去。别在这里碍我们母女俩的眼。” 傅令元从摇椅里坐起来,双脚踩地。 摇椅顿时定住不动。 傅令元拍了拍摇椅的扶手,含笑低语:“踢散了它,最心疼的人只会是你,不是我。” 黄桑眸底迅速划过一抹什么,面上则冷呵呵:“我这里是中医馆,不是心理治疗室。你别回回受了刺激都高深莫测地撒在我家,不顶用的。自己出门,左拐哈。” 一旁的格格忽然插了句话:“今天傅叔叔的心情貌似很好。和以前不一样。难道是有什么好事” 黄桑哧声:“就他这种人的生活,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哪笔买卖成功留着命回来了,或者干掉了哪个对头自己的位置坐得更稳了。”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不置可否,起身走过去,摸了摸格格的头:“格格还是像你爸多一点,不像你妈母夜叉。” 格格掩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黄桑冷哼:“滚。” 傅令元偏回头看黄桑,冷不丁道:“我刚参加完青帮四海堂大长老的葬礼过来的。” 黄桑表情顿时一滞。 傅令元嘴角噙笑,嚅动唇瓣,正打算再开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响。 瞥见是二筒,他心头莫名一紧,对黄桑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后,接起电话。 “傅先生,阮总出事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7、她在世上唯剩的牵挂 “我有事先走。.” 结束通话,傅令元拎起外套匆匆离去。 黄桑扫过他脸上的肃色,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东西。 一丝以前在他身上从不会有的东西。 转回身,黄桑盯一眼尚晃动中的摇椅,仿佛看到另一张面孔躺在上面,冲她笑,唤她“桑桑”。 “母后” 黄桑闻声晃回神,低眸,格格正微仰着头注视她。 黄桑蹙眉,狠狠捏一把格格的脸:“别听傅三胡说,你哪里像你的死鬼老爸,像他你就根本长不成女孩子的样儿” 格格:“” 黄桑松开她的脸,兀自将摇椅往杂物房里搬回。 林宅。 阮舒万万没想到,一打开林妙芙的房门,等待她的会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猝不及防之下,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挡。 林妙芙原本便是蓄了全力下了狠劲,刀刃直接刺破她的衣服,划上她的皮肤。 阮舒只觉手臂上骤然一阵剧痛。她捂住伤口,却捂不住殷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 庆嫂第一时间发出尖叫。 “你、你活该你活该”林妙芙浑身一颤,抖着手丢了刀,一把推开两人往外跑。 阮舒的注意力正在手臂上,毫无防备地又被她一撞,身形不稳斜斜倾倒,额头狠狠地磕到墙上,身体蓦地一怵。 连她自己都清晰地听到“咚”地一声。 顿时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视野发黑。 “二、二小姐。你怎样二小姐”庆嫂着急得不知所措。 阮舒自己的耳朵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外人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张了张嘴,想提醒庆嫂先帮她叫救护车。 有人忽然搂住她,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颇为紧张地叫唤:“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姐看得见我吗姐” 阮舒本能地点点头,视线渐渐回来,模模糊糊看到的是林璞充满焦色的脸。 大概是见她的眼睛有了焦聚,他的神情明显松了一分,连忙打横将她抱起:“别害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阮舒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庆嫂急急地跟在一旁帮忙扶着,伤口的血却是流得很多,渗染着衣袖,滴落在地。 闻讯的林承志刚踏上阶梯,迎面林璞抱着阮舒下来,瞅着阮舒的模样吓了一跳:“这、这怎么会弄成这样” 很快他想起什么,忙不迭跑过去王毓芬跟前,阻止她凑过来看热闹。 然而王毓芬还是远远地看到了,发出了一声“哎哟喂”。 阮舒在林璞的怀里晕乎着脑袋,迷迷糊糊中有所感应地偏了偏头。 庄佩妤一身青衣站在通往佛堂的过道与客厅的交接口,手里攥着佛珠,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色微微泛白。 医院。 鼻息间满是浓重的来苏水的气味。 阮舒躺在病床上,皱着鼻子。 初步检查的结果,手臂上的伤口割到了某条小血管,所以血流得多了点,看起来吓人。磕到墙的额头肿了一大块,照过片,也没说有什么大问题。但安排了明天再做进一步的全身检查。 头疼,手疼,浑身无力。 阮舒思量着她最近的无妄之灾着实多了点。 额头上蓦地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有人用指尖沿着她纱布周围轻轻地划动。 她睁开眼,一下子撞进傅令元幽黑湛湛的眸子里。 “三哥。”她勉强扯扯嘴角打招呼。 傅令元深深凝注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收回触在她额头上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抬高她的手,示意她手臂上的伤口在她的面前:“才没见你一小段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嗓音冷硬,依稀带丝讥嘲。 阮舒不明白他哪来的火气,心里被他挑得有点毛,捺了捺情绪,温温淡淡道:“无碍。只是不小心,所以没有防备。” “无碍”傅令元哧声,有点没轻没重地丢下她的手:“我不是说过让你少回林家么” 阮舒眸光清冷:“我只是处理一点自己的私事。难道我如今连回娘家的自由都没有了么” 傅令元眉峰凛起,眼瞳暗了暗:“唐显扬和他父母昨天已经离开海城了,你也不用再关着你妹妹不让她去找他了。想找也找不到” 这是前些天她拜托他帮忙的事情,原来办好了。阮舒默一秒,闭上眼睛,甩出两个字:“谢谢。” 身体不太活泛,她也懒得开口多问他用了什么办法,语气相比平时更加淡漠,飘忽得跟烟似的。 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睨她。 因为流了不少血,又没有化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苍白,唇色亦是淡淡,淡得嘴唇上的那点干枯瞅得一清二楚。 此刻她双目微阖,睫毛轻颤,看上去柔和而脆弱。 可同样是这又平静又冷淡的表情,有时候真是令他烦躁至极,像端着什么作劲,高高在上似的。 傅令元稍稍眯起眸子。 背着灯光,他的脸色很暗。 “姐,我给你买了水果。” 林璞的声音遽然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以及于静谧中隐隐酝酿的硝烟。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气氛的怪异,自顾自地走进来,冲傅令元打招呼:“姐夫,你来了。” 傅令元瞍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嗯”。 林璞将水果放桌上,这才发现阮舒闭着眼,连忙压低音量:“原来姐睡着了” 语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骤然睁开眼,嗓音清冽:“扶我坐起来。” 话其实是对着林璞说的。 很明显是对着林璞说的。 林璞也是准备要动手的。 傅令元却率先走上前一步,弯身。伸一只手进被窝,掌心托住她的后背,然后定住,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只在手上试探性地暗暗使力。 阮舒沉默地与他对视,抿抿唇,没有与他在此时较劲,抬起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手,攀在他的肩上。 傅令元这才完全使力,将她扶起来。 他的手很稳,却有点凉。阮舒极轻地皱了下眉。 傅令元拿过一只枕头塞到她的后背垫着。 他的胸膛和手臂笼罩着她,属于他的淡淡的烟草气息包围而来。 阮舒把自己撑起来,靠在床头,脸颊不小心轻轻撞了一下他的下巴。 还是那么硬。 温热的,带着冒尖的胡茬的刺感。 傅令元侧头看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眼神无声,阮舒凤眸也平静。 彼此的眼眸深处都藏有某种未表露出来的情绪。 林璞有点没有眼色,忽然询问:“姐,你是想吃猕猴桃呢还是苹果或者樱桃” 阮舒闻言别开脸。 傅令元站直身体。 “算了。我都给你洗一点。”林璞兀自嘀咕,拿了两颗猕猴桃两个苹果和一些樱桃,走进洗手间。 里头传出冲洗东西的哗哗水声。 隔两秒,阮舒先出声:“三哥什么时候从靖沣回来的” “傍晚。”傅令元回得简洁。 阮舒瞥一眼他抄兜的手:“不是打石膏么怎么这么快拆了” 傅令元从口袋里伸出原本受伤的那只右手,翻了翻掌面,勾唇:“又没有骨折。我不过是打着玩儿。” 阮舒:“”抬眸瞅他,抿了一下嘴唇。 “想说什么”傅令元看穿她的欲言又止。 阮舒顿了顿,说:“林妙芙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你能不能” “不能。”傅令元冷冷地打断。 阮舒蹙了下眉:“你还没听完我要说的是什么。” “不需要听完。”傅令元凑近她,稍稍压低声音,“你明明憎恶林家不是么还要管林妙芙做什么她是林家的女儿,不是你的妹妹。你不应该是个讲亲情的女人。” 他的眼睛黑黑的,洞悉一切般注视着她。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如此一针见血地戳穿。 即便当年她害了林家三个人,众人也只以为她是贪图林家的家业才如此。他是第一个指出她憎恶林家的人。 阮舒的心尖一抖,悄然攥了攥手指她在他面前暴露太多对林家的真实情绪了 “我不是在和林妙芙讲亲情。”她闭了一下眼,收敛心绪,再睁开时。眼神寡淡如水,偏偏唇边挂出一抹淡淡轻嘲的笑意,“林妙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剩下的牵挂。” 又是这个代名词“她”。别人或许听不懂,但傅令元并非第一次从她口中听闻,自然知道是她称呼庄佩妤的方式。 上一回她主动提起她和庄佩妤的过往时,他便确认,她对庄佩妤这位母亲的感情是复杂的。 洗手间里的水声在这时停下来。 傅令元和阮舒彼此收声沉默。 林璞拿着洗好的水果走出来,似刚记起来般,询问傅令元:“姐夫。既然你来了,能不能帮忙找找三姐她伤了二姐之后就跑出去了,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阮舒闻言敛瞳看了林璞一眼。 傅令元则注视着阮舒,唇际一挑,回答林璞:“她在警察局。” 阮舒一怔。 “怎么在警察局”林璞狐疑。 傅令元轻嗤,嗓音微冷:“故意伤人。她不在警察局能在哪。” 林璞愣怔,猜测:“是姐夫你” “嗯。”傅令元坦然承认,“我是打算起诉她的。我老婆的手都被划了那么深的口子,流那么多的血,难道因为她是小姨子就可以算了如果反应慢一点,划到的可就不是手了,而是丢命。” 说这番话时,他的视线依旧直直笼罩在阮舒身上,薄薄的唇微勾着,讲出的话冷冰冰,最后两个字的语气更是压重。 阮舒垂了垂眼帘。 丢命么 想想当时的情况。林妙芙确实是被她关红了眼。 呵。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杀她的 “晚点再来看你。”傅令元抬臂看了看表,迈步离开病房。 过道上,九思和二筒都在。 “傅先生。” 傅令元在他们面前站定很长一会儿,走之前对九思道:“以后再跟她紧一点吧。” 病房里,林璞从傅令元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问:“姐,姐夫真的要去处置三姐” 阮舒不作回应。 林璞好奇:“其实我不明白,三姐之前是做了什么事,你要关她三天禁闭那么严重。” 阮舒淡漠地掀了掀眼皮:“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我先给姐你削好水果。”林璞笑了笑,不管不顾地拿起水果刀和苹果开始动手。 阮舒也未强硬地赶他,想起来问:“你爸找你说什么了” “噢,他说在外面给我买了套房子,让我先搬出去住。”林璞削得很认真,苹果皮连成一整条,没有断。 阮舒闻言不免露一抹讽意。 先前还为了接林璞回家,不惜和王毓芬吵架;如今为了未出生的孩子,赶大儿子出家门。看来林承志是无法权衡林璞和王毓芬的和平共处。 不过 阮舒不着痕迹地观察林璞。 假若王毓芬这一胎真顺利生下个儿子,林璞在林承志心中的地位,岂不是大打折扣林璞心里完全没有想法么 林璞把两个苹果都削好,又给其中一颗猕猴桃剥好皮,并切好片,最后再加上那些樱桃,摆好盘,插上牙签,放在阮舒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行了。姐,可以吃了。” “谢谢。”阮舒抬了抬手臂,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林璞捏了根牙签,猜测她伸手的方向,帮她插了猕猴桃。 阮舒正准备接过。 林璞却是趁她不备,直接将猕猴桃送进她的齿关。 未及她反应,他又快速地抽回牙签,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眯眯地对她挥手道别:“姐。我明天再来看你。幸亏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她一人。 阮舒微蹙眉心,将嘴里的猕猴桃吐了出来,丢进垃圾桶。 她未曾想到,傅令元所说的“晚点再来”,会真的来。 因为是在医院里,所以阮舒睡得比以往又要浅,半睡半醒间,敏感的察觉有开门的轻微动静。 她几乎是马上睁开眼,正见傅令元的脸逆着房里的灯光,轮廓鲜明。 “不好意思,又吵醒你了。”他关好门,并落了锁。 阮舒抬眉:“你来干什么” 傅令元行至沙发前,脱着外套,偏头看她:“当然是来睡觉。” 阮舒:“” “睡觉不是应该回家睡” 傅令元脱得只剩一件工字背心:“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睡,是有病。” 阮舒倒是看到了他的右手缠着绷带,蹙眉:“你不是说石膏只是打着玩” 傅令元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石膏确实只是打着玩儿,可不代表我手臂受伤就是假的。” 阮舒:“” 傅令元走过来床边,用眼神示意阮舒挪一半床位给他。 阮舒没动:“三哥别开玩笑了,这床我自己一个人睡都嫌窄。”她瞟了瞟沙发,“还是沙发比较宽敞。” 傅令元俯瞰她:“家里的摇椅更窄,我们两个人不也睡得好好的” 阮舒:“” 傅令元掀了被子的一角,硬是挤了上来,揽住阮舒。 阮舒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已经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气味。待被他搂进怀里,更是注意到他发根的湿意尚未全干,不禁敛瞳:“你刚洗完澡” 察觉她语气的古怪,傅令元挑眉,承认:“是。” 阮舒眸光漠漠:“请三哥下床。” 傅令元斜斜勾唇:“我在医院隔壁的小旅馆开房间洗完澡再过来找你,有什么问题嫌弃我洗得太干净了” 阮舒:“”他这是在怼她先前嫌弃他没洗澡。 “你以为是怎样”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 阮舒反应过来多半是自己误会了。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至鼻尖抵鼻尖:“我是得有饥渴,才会掐着时间跑去和其他女人上完床再回来找你” “而且,就这么点时间,够我干什么”他低低地笑,“傅太太,你觉得呢” 还是那句话,阮舒身体不活泛,懒得去搭理他暧昧的别有意味。她把他的手从她的下巴扯下来,沉默地握了握。 他的手很大,很暖,宽厚又结实。掌心有很厚的茧子,粗粝却有质感。 就是这样的手掌。每回在她的身体各处游荡,带来妙不可言的触感。 妙不可言 阮舒一愣,扔掉他的手。 诡异的形容词 傅令元刚被他扔掉的手箍在她的腰上,冷不丁道:“去警局给林妙芙撤诉了。不过她还是得在里头住一晚。” 阮舒淡淡地应:“嗯。” “再有下一次,你求情也没用。”傅令元捏了捏她的后颈。 “我没有求情。”阮舒语气淡漠,“只是想把她疼爱的小女儿拎回她眼皮子底下。” 傅令元默了两秒,在她的头顶上方眯眸:“为什么厌恶林家” 阮舒把额头抵在他的心口,闭上眼:“能不说么” “可以。”傅令元答应得很快,转口却道,“但只是暂时允许你可以不说。” 阮舒想说,她只是卖身给他,没有把自己的**也卖给他。 不过数次经验教训她,这种伤和气的话,若无必要,搁自己心里就好,无需和他摊到明面上来。 抿抿唇,她转开了话题:“蓝沁的新闻你知道了吧” “嗯” “三哥有内幕可以爆料么”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最劲爆的:“蓝沁晕倒真的是因为怀孕” “傅太太原来也很八卦。” 阮舒浅浅弯唇:“如果真的怀孕,你也在孩子父亲的猜测行列。” 傅令元轻笑:“几百年前的飞醋了,你还在吃” 言毕,隔不到半秒,他补充道:“我和蓝沁不是那种关系。” 阮舒闻言愣怔。 首先愣怔的是,他这是在和她解释 她淡淡哂笑,其实没必要她并不关心。 只不过他如此一解释,她反倒好奇,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 这便是她的其次愣怔。 她明明见到过多次他和蓝沁的亲昵。狗仔也拍到照片了。那次和陆少骢与蓝沁同桌吃饭,陆少骢不也聊起过蓝沁和傅令元之前的情缘 阮舒抬眸看傅令元。 傅令元也正低眸看她,似笑非笑的,分明是故意挑起她的疑虑,又故意不告诉她。 阮舒不想着他的道,便也不问。脑海中闪过的是多次在蓝沁身上见到的青紫,略一沉凝,她转而旁敲侧击:“陆少骢是不是真的喜欢蓝沁” “真的喜欢又怎样假的喜欢又怎样”傅令元打马虎眼,好像他作为知情人,逗她很好玩似的。 阮舒重新低垂眼帘,用未受伤的手臂横过他的腹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扎着绷带的手。 傅令元立马在她腰上捏了捏:“别闹,真的肌肉拉伤了。还没好。幸亏你不重。” 随即他轻轻掂了掂她受伤的手,笑了笑:“你伤一只手,我伤一只手,倒可以相互帮忙了。” 阮舒觉得眼皮渐渐重了,没回应。 傅令元却在这时回答她最后的那个问题:“陆少骢才不会像我这样,把女人放在心尖上宠。” 阮舒不禁失笑:“三哥是在趁机自夸吧” “难道傅太太并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宠爱”傅令元挑眉。 阮舒是真的觉得困了,有点敷衍地道:“嗯,有感受到。再没有比三哥更宠我的人了” 傅令元微微勾唇。抬臂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掌心顺势往下,抚到她的后背时,顿了顿:“你怎么还穿着内、衣” “嗯是么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阮舒的声音携着困倦的含糊,才恍惚想起来原因,“先前林璞在病房里,我没办法什么都不穿,后来又有医生查房,我就忘记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胸、上的束缚一松。 正是傅令元解掉了她后背的扣子。 紧接着,又发现他的手掌伸、进了她的病号服里,明显有些不太安分。 阮舒立马推了推他:“起开。” 傅令元义正言辞:“我在帮你脱内、衣。” 那是脱内、衣还是在揉她的胸,她能不知道么 傅令元已经解开了她病号服上的大半纽扣。 锁骨纤细,胸、部丰、满,内、衣松松地挂着,倒是更给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 “我很困,我要睡了。”阮舒挣脱他的怀抱,翻身,却忘记了病床不够宽敞。 幸而傅令元眼疾手快地捞回了她。恰恰她的病号服被拉下来些,他低眸便看到她莹润如玉的肩头,跟雪铺似的白。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8、少做一天,损失一天 灯光下,她皮肤白皙,睫毛浓密,腰肢柔软无比。. 是个正常男人见状都得心旌一阵荡漾。 傅令元眼睛又暗又沉,毫不犹豫地低头,啃、咬上她的香肩。 阮舒身体陡然一颤,拢起胸、前的衣服,扒着床沿背对他,无声地抵抗。 傅令元却是从后面吻上她的背,阮舒忍不住薄怒:“我现在是病人,你少做一天会死么” 傅令元不怒反笑,脸挨在她的后脖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是傅太太平时喜欢开口闭口谈合同少做一天确实不会死,但从合同条款上讲,少做一天,我就损失一天。你们商人不是最懂利益最大化” 阮舒:“” “何况,现在不是少做一天,你自己算算有几天嗯”他的嗓音暗哑,最后一个单字节时,用湿、热的舌尖舔了舔她的耳珠。 阮舒禁不住战、栗。 后背属于他的呼吸渐重。 她深知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眼风扫过自己受伤的手臂,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刻意抗拒。 察觉她态度的松动,傅令元便肆意起来。 阮舒气喘吁吁的低低咿唔,顺其自然地用手去推的脑袋。 手心里,他的头发毛茸茸的。 她多使了点劲,手臂的伤口如预料中传来疼痛。 听闻她倏地吃痛地发出“嘶”声,傅令元抬头,便见她捂着手臂,眉心深蹙。 “怎样”他立即停下所有旖旎,从她身上起来。 “疼。”阮舒微微皱着五官。 傅令元查看她的伤口。发现白色的纱布渗染了两缕血丝。他折眉,盯她一眼,旋即摁了床头铃,下床捡起她的病号服帮她套好。 很快,护士过来给阮舒重新包扎。 伤口确实又有点小裂。 她衣服领口的扣子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扣齐落,护士一眼瞅见了她锁骨上的吻痕。 傅令元从门外回来。护士也给阮舒换好了药,离开病房前,委婉提醒:“先生,这里是医院。” 傅令元唇线紧抿,给门落了锁。走回床边。 阮舒半阖着眼,一副困顿疲累的模样,却还是微弯唇角,揶揄似的,故意将护士的话又说了一遍:“先生,这里是医院。” 傅令元并未接话,重新爬上床,躺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臂,搂住她。 阮舒靠在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有新鲜的烟味。 傅令元垂眸,打量她淡静的眉眼,久久不曾出声。 这份沉默,显然不大对劲。 阮舒内心微忐,很困,却又放不下心睡。 不多时,傅令元抚拍她的背:“睡吧。” 口吻不辨情绪。 阮舒也着实赞顾不得心思去辨,闻言便抛诸脑后,枕着他胸膛,很快入眠。 这一觉睡得深,也睡得熟,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将力气和精神也一并睡回来了似的,只是额头和手臂依然隐隐作痛。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温暖又刺眼。 阮舒偏头。 傅令元也还在睡。 他依旧保持着先前搂她的姿势,一个晚上没动过似的,握着她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固定在她的身侧,显然是怕她半夜睡觉时无意识地再碰到伤口。 心头有种不可名状的莫名情绪笼罩。阮舒静静地注视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凑上去,很轻很轻地在他菲薄的唇上碰了一下。。 傅令元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即刻缩紧,眼睛未睁,却是轻笑,将她曾经嫌弃过他的话奉还:“傅太太还没刷牙。” 阮舒:“” 她倒也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坦然地浅浅一笑:“早,三哥。” “早安吻不是你这样的。”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扣住她的后脑,碾压上她的唇舌。 一番热情地深吻。 他的帐篷很快了只是摸。” 她的喘、息剧烈,语气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傅令元贴着她的耳廓暧昧地轻笑:“摸下面同样也是摸。” 阮舒:“”再往下,他哪里还能轻易把持得住 怕她手上的伤口又出问题,傅令元不敢太过强硬,手指在她大、腿的皮肤轻挠,哄道:“乖,腿、张、开。” 硬、邦、邦又火热的异物就抵在她的腰后,故意磨啊磨。 阮舒心里憋一口气,男人果然只会得寸进尺。 门外在这时传来林璞的声音:“姐~我来了。” 他叩了几下门,旋即转动门把,却没转开,奇怪地问:“姐你在里面么怎么锁门了”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敲了敲门:“姐姐” 阮舒此刻只觉他是拯救她的及时雨。 “林璞来了。” “门锁着,他进不来。” 傅令元不以为意,手掌返回她的胸、口,用力地再一番揉、捏。 阮舒吃痛蹙眉:“放开我。” 嗓音微冷,蕴了羞恼。 傅令元止了动作,掰过她的肩,看她分明染了红晕的脸,看她的眼角眉梢间全是被他挑起的媚然。 他的眸光暗沉沉的,气氛有点陷入僵持的趋势。 阮舒神色清冷,隔两秒。低头,将脸埋上他的肩:“等回家了再说。在医院里,真的很奇怪。会让我感觉,周围有无数的魂魄在盯着我们。” 傅令元:“”他失笑,“你的理由还能更扯点么” 阮舒本就不指望拿这个理由来堵他,不过气氛总算有所缓和。 没等她再开口,他的手掌却再度覆上她的胸。 阮舒不自觉又绷紧神经。 转瞬发现,他只是在帮她穿内、衣。 随后,他帮她把病号服套上,一颗一颗地给她系纽扣,漫不经心道:“恐怕得等到你手臂的伤口痊愈,才能放心碰你。否则伤口一裂,就是我的过错。” “还有,”他顿了顿,捧住她的脸,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接着前话补充低语,“怕是也得等你所谓的感觉来了。” 显然别具意味。阮舒眼皮一跳,直觉他对她昨晚的小把戏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直白的戳穿。 “不要试图瞒我太多事。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傅令元黑眸湛湛地拨了拨她的唇。撂完话起身,迈进洗手间。 阮舒仰面躺回床上,闭上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上被他摸过的地方,触感仍旧清晰。 少顷,傅令元从洗手间出来。 阮舒从爬下床,准备洗漱。 傅令元走过去,将锁推开。 门打开,依靠在对门墙上的林璞站直身体。笑着对他们打招呼:“姐,姐夫。” 阮舒:“”他原来并没有走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微眯眸。 下午,该做的几项检查完毕,全都没有异样。 阮舒换了衣服,翻看手机里的邮件,等傅令元给她办出院手续。 一旁的林璞瞅着她:“姐,你真是闲不下来。” 阮舒没抬头,无缝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什么时候会搬出去” 林璞耸耸肩:“我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不在林家住了。” 阮舒应声一顿。 这么快 “你一个人”她抬眸看他,“你爸给你的房子买在哪里了” 林璞一脸无害地吃着他昨天买来的剩下的水果,回道:“我没有住我爸给我买的房子。另外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 像是一个积极上进的好青年该说的话。 阮舒略略颔首,安慰鼓励地说:“好好努力。人生还是得靠自己。” 林璞咽下嘴里的东西,要笑不笑的:“姐,你还能说得再官方点么” 阮舒轻轻浅浅地抿一抿唇。 却听林璞下一句极其跳跃地问:“姐,你说,我追张助理怎么样” 阮舒错愕。 “有那么吃惊么”林璞将她刹那间的表情扫进眼里,摸摸自己脸,“上回见她男朋友,长得其实没我好。虽然不晓得对方什么家世,但从开的那辆跑车看,比我开的也好不了多少。所以硬件上,我没输。而软件方面,我每天都和张助理在一起工作,随时可以向她展示我的好。” “姐,你觉得呢”他最后询问。 “你真喜欢张未末”阮舒蹙眉,尾音袅袅上提,不相信的意味很浓。 林璞咧唇笑:“如果我成了她的男朋友,她平时肯定能对我多教少虐。” 阮舒:“” “开玩笑啦。”林璞挠挠后脑勺,露一丝类似大男孩的羞涩,“张助理是个挺有魅力的女人,不是么” 很快他补充:“当然。二姐你是最有魅力的。” “你二姐当然最有魅力。”傅令元从病房外走进来,信步至阮舒的身侧坐下,握住她的手,接上他们的话题,“要追就尽管去追,及时去追。即便她有男朋友,也可以撬墙角。” 阮舒古怪地看他他这样怂恿林璞,考虑过单明寒的感受么 便见傅令元瞳眸静幽地瞧她一眼,面庞轮廓沉笃:“否则,会后悔的。” 阮舒心里头又是莫名地绞了一下。 在医院门口和林璞分道扬镳,阮舒坐上傅令元的黑色吉普,想起来一件记挂许久的事:“我的车呢不是说修好后还给我” 傅令元轻飘飘睇她:“早就送去废车场回收处理了。” 料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他嘴里得到确认,阮舒还是感觉胸腔滞了一口气。抿抿唇,她别开脸,望向窗外。 见状,傅令元眉峰轻锁,来不及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而震响。 他接起,听完之后眉峰锁得更紧。回了句“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偏头看她:“林妙芙怀孕了。” 阮舒诧异,稍纵即逝之后,剩余冷漠。 半个小时后。林家。 守在佛堂门口的栗青和赵十三见着他俩齐齐问候:“老大,阮姐。” “她人在里面”阮舒直勾勾盯着门。 栗青点头:“我和十三奉老大的命令将三小姐从警局带回来,一回来她就进佛堂里头了。” 阮舒微勾一抹淡淡的嘲弄,转瞬对傅令元换上笑容:“谢谢三哥。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们先去客厅坐着喝茶吧。我马上就出来。” 明显赶人的意思。 傅令元深深地盯她:“九思必须留门口。” 语气没得商量。 阮舒随他的便,兀自拧开佛堂的门。 迎面浓郁的檀香扑鼻,像是刹那间将她进门前的情绪抚平。 屋里。林妙芙则如同瞬间见着洪水猛兽,畏缩着躲到庄佩妤身后,满面惧色,哭腔浓重地拽拽庄佩妤的袖子:“妈” 坐于桌案前的庄佩妤停下了捻佛珠的动作,睁开原本阖闭的眼睛,对视上阮舒乌乌的瞳仁。 她看起来又瘦了,眼眶凹陷得厉害,面色十分地黯淡,两鬓竟显了白灰银丝,像是这十年来的岁月一下翻了两倍的速度在她的身上落下痕迹。 阮舒心下讶然。 不仅讶然她突然间的迅速消瘦,更是讶然她竟然敢正视她。 很多年了。 庄佩妤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自发自愿地正视她。 是因为林妙芙,她才有勇气 阮舒暗暗轻嘲,捺下心绪,自顾自行至佛龛前,先上三炷香。 她其实不信佛。就算她信佛,佛主也恩泽不到她。 她只是习惯了每回进来,都假模假式地恭敬一番。 时不时也会念叨念叨自己新添的罪孽,以膈应庄佩妤所供奉多年的这尊佛。 插好香,阮舒转过身,重新看回她们母女俩,神情淡然地问:“唐显扬的孩子” 林妙芙留意地一下庄佩妤地脸色,才对阮舒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打掉了。我一定要生下来” “我没有要你打掉。”阮舒依旧淡然,“孩子长在你肚子里,你想怎样就怎样。” 林妙芙俨然诧异。 阮舒清浅地弯唇:“恭喜你,你解脱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反正我也管不来你。你爱怎么倒贴唐显扬或者其他任何男人,都随便你。” 林妙芙睁着哭得红红的眼睛,一副“你今天没吃错药吧”的表情。 阮舒的视线转向庄佩妤,十分淡漠:“如果昨天的她刺中的是我的心脏,我想你会很开心。” 庄佩妤眸光轻轻闪烁。 阮舒未再多言,举步往外走。 庄佩妤竟是破天荒地叫住了她:“等等。” 惊讶的不仅阮舒。连林妙芙都满面不可思议。 紧接着,庄佩妤又握住了林妙芙的手:“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姐姐单独说。” “妈”林妙芙像是突然不认识庄佩妤。 庄佩妤轻轻推了推她:“你先出去。” 她讲话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虚浮无力,好像几天几夜没吃饭似的。 林妙芙皱眉瞥了一眼阮舒,满是警惕与防备,才对庄佩妤点头:“好,妈,我就在门外面守着。你有事喊我。” 门打开,又关上。 阮舒从被庄佩妤叫住开始,便站定原地不动。 庄佩妤望着她。目光毫无以往的闪躲,只是眼底多了一抹阮舒所看不透的复杂。 彼此许久无话。 阮舒率先打破沉默:“你想干什么” 庄佩妤拿起了放在桌案上的一个盒子,走到阮舒的面前,递过来:“帮我还给他。” 阮舒极轻地蹙眉。 那个盒子阮舒认得,就是傅令元送给庄佩妤的翡翠佛像。 特意把她叫住,就为了这件事 她没接,面无表情道:“要还你自己还。他人现在就在客厅里。” 庄佩妤却是手一松。 阮舒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她怀里掉落的盒子,抬眸便见庄佩妤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阮舒分辨不出来,而庄佩妤已跌跌撞撞地走去蒲团前跪下,迅速地掂着佛珠念念有词。 一连串的举动。看得阮舒莫名其妙、疑窦丛生。 眼帘垂落,她盯着盒子,略一沉凝,打开它。 里面原封不动地装着那尊佛像。 阮舒眯眸,将佛像从盒子里取出。 盒底一览无余。 阮舒又仔细打量佛像,也未曾发现异常。 拧眉瞥了瞥庄佩妤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她拧眉,心怀狐疑地将佛像装回盒子里,然后试探性地问:“只要还给他么没有其他话要说隔着这么些时候才还回去,没有一个理由” 庄佩妤未应答。 阮舒敛瞳。带着盒子转身离开,手指触上门把时,听到背后的庄佩妤压着声线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一念之差留下了你。” 阮舒的身子僵了一秒,眼眸在这一瞬间乌漆漆得不见底,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我这辈子最无力的,就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我注定就是你的孽障,让你永远都不能自我救赎。” 门打开。 林妙芙一见她出来,就撞过她的肩膀掠进佛堂里,“嘭”地带上门。 浓重的檀香味隔绝在里面。 阮舒将盒子交到守在门口的九思手里。 九思一眼瞅见她的脸色不对劲:“阮总。你没事吧” 阮舒轻轻摇头,沿着过道走出去客厅,冲傅令元扬扬下巴:“她还给你的。” 但见傅令元扫向盒子,皱皱眉,面露不解:“怎么丈母娘不喜欢” “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她。”阮舒口吻淡漠。 傅令元沉凝。 阮舒从他的表情暂且看不出什么端倪,收敛神色,有些疲倦地说:“回去吧。” 傅令元示意栗青先将盒子收起来,走上前揽住阮舒:“好。” 路上,车厢里十分沉默。 途中遇到红灯的时候,傅令元偏头看阮舒。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白皙的,有点冷薄的,像要融入外面暮色四合的天空里。 他未打破这份安静,任由它一直蔓延至绿水豪庭。 开车要过保安亭的时候,和一辆车同时卡在门口。 因为阮舒那边的车窗是开着的,陈青洲一眼认出她来,顺势便再看到了驾驶座上开车的傅令元。“阮小姐,真巧。”语气不冷不热。这句话似乎成了他们每一回见面的开场白。 阮舒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意外之色,猜测陈青洲应该已经得知他们住同一个小区。 他的后座车窗只拉下来半截,本意好像并不是为了和她打招呼。因为阮舒看到他丢了一朵玫瑰花出来,神情颇为凛然。 她更是眼尖地注意到,他的下巴有一痕像是被女人的指甲刮伤的痕迹。 不等阮舒有所回应,陈青洲便合上车窗。而车窗完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她又看到一只手抓到陈青洲脸上。 紧接着,车子明显在震动,不过很快就重新开动。 阮舒一愣。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19、我在 “不用看了,车上的人是傅清辞。.” 傅令元的声音拉回了阮舒的视线。 “傅警官她还好么” 上一次他只告诉她,傅清辞在医院,不晓得后续情况如何。 傅令元重新启动车子驶过保安亭,懒懒回答:“你不瞧见了她都能和陈青洲车、震,你说她好不好” 阮舒:“” 她问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傅令元偏头瞧一眼她:“很早之前答应过在这辆车做、爱的权力只给傅太太。不晓得傅太太什么时候愿意给我兑现这个诺言的机会” 阮舒:“”还是将话题绕回去,“傅警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陈青洲。” 阮舒被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弄得不想再和他交流了。 傅令元在这时伸过一只手来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你一路都不吭气,好不容易说两句话,问的却是和其他男人有关的问题,你觉得我会作何感想”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言语间很显然透露出他一直在留意她。阮舒甚至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一丝疑似醋意又疑似落寞的东西。 她注视他的侧脸,在这一瞬间感觉,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在关心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感觉,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又是有点熟悉的。 陌生,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时时刻刻地在意她的情绪的变化,尤其还是出于关怀。 熟悉,是因为,她恍恍惚惚地记起之前的某些点滴和细节,如果她能单纯些,少考虑些,那么他确实是一个对她体贴入微的男人。 可是 她能单纯些、少考虑些么 他又简单么 阮舒揉了揉眉心终归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不能放大来当真。 敛起思绪,她稍打起精力,淡淡道:“我问的是傅警官。” 傅令元捏捏她的手心,回答:“她被停职了。” 阮舒想起上回栗青说过,带人去关公庙是傅清辞的私人行为,可能要受处分。现在还真的给停职了。 傅令元继续道:“应该就是这个原因。陈青洲才能把她从靖沣强、行绑来。” 注意到他形容的是“强、行绑来”,阮舒微弯了下唇角。 回去后一打开门,迎接他们的依旧是科科滚轮轴的动静。 傅令元走向科科的窝,阮舒则径直去了书房。 当初书房的设计,她并未参与,除了那张大班桌,是傅令元交代她买的。然后她后知后觉发现,傅令元根本就不用书房。或者准确来讲,书房本来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也难怪她从一开始用起来便十分顺手,里头的风格几乎是遵循她在公司的办公室。比如电脑摆放的角度,桌面上笔筒的位置,以及书架的方位。 阮舒再出书房,是因为听到很大声的摔碎东西的动静。 她循着方向去了厨房,刚到门口,傅令元便有点命令地道:“别进、来,小心扎脚。” 她一瞅,原来是打了一摞的瓷碗,傅令元正在清理。 “你在干什么”阮舒狐疑打量他身上穿着的雪白围裙。 “看不出来”傅令元眉峰轻挑。 流理台上传出“咕噜咕噜”响,他连忙过去将切好的肉丝和蔬菜丢进沸腾的锅里。随后他走到冰箱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一张便签,嘀咕着什么两分钟,又重新走回去流理台,掂量着面条的份量,往锅里加。 阮舒算是明白过来了:“你在做晚饭” 语气难掩吃惊。 傅令元自然也听出,不悦地扭回头来:“有那么夸张么” “难道不应该夸张”阮舒眨眨眼。 在别墅的时候,有佣人。绿水豪庭这里,傅令元貌似打定了主意不轻易让第三个人插足,最频繁的只有每周一次保洁公司的员工来做卫生。 两人皆不是会动手的主儿。因此他们吃饭的问题从来用不上厨房。 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带她转去餐厅,她以为是他要叫外卖的,万万没想到他会亲自下厨。 流理台再次传出“咕噜咕噜”想,傅令元顿时顾不及和她多聊:“你先出去等,马上就开饭。” 说着,他掀起锅盖,腾腾的白色烟气一下子冒出来,携着香气。 阮舒没走,就定在门口看着。 看着他轻轻搅动锅里的东西,一边远远地瞟冰箱上的便利贴,一边往锅里加调味料,尽管动作俨然生疏,但眉宇间满是认真专注。 这样的画面,还真是十分珍贵。 而更令阮舒意外的是,那面做出来,味道竟然也不差。 “三哥原来在厨艺这方面也很有天分。”她不禁揶揄。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为了傅太太,我什么都可以尝试。” 湛黑的眸子仿若荡漾着水底碧波,就那样幽静地看着她。 阮舒眉目恬淡,稍后面容染一丝笑意:“那要不以后厨房就是三哥你的地盘” 傅令元摸、摸下巴,别有意味道:“看傅太太愿意给我怎样诱人的奖励,鼓励我再接再厉。” 阮舒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话题,埋头吃面。 饭后,时间很尴尬,才晚上7点出头,距离睡觉的时间着实太早,而他们难得同时都闲着,她突然不晓得该如何和他呆着了。 之前只有一次类似早早在家的情况,就是从陆家的家宴上回来。回来后很明确也很直接,做该做的事。 但今天的气氛和那天的气氛又不太一样。 记得自己早上应允过他,等回家再给他折腾。略一忖,阮舒觉得自己还是及时兑现诺言比较好,正欲开口让他先去洗澡。 傅令元蓦然提议:“走吧,出去散个步,消消食。” 买房的时候,销售小姐介绍过,小区内在洋房和高层房中间的空地上建有一个很大的花园。住进来有些日子,阮舒今天才得以见到。 花园里是法国梧桐的种植区。冬天尚未完全过去,高大的枝干光秃秃地整齐往上向天空舒展,绿草丛点缀着不知名的小名,一条条弯回曲折的碎石小道蜿蜒其中,宽度恰好够两个人并肩同行。 阮舒和傅令元一起在小道上慢慢地走,她的手始终被他包裹在手掌里,熨烫的温度,令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花园里的人不多,夜幕越来越深。 彼此静谧无言半晌,她找了个话头闲聊式地问起:“我记得冰箱里是没有食材的,你的那些青菜、肉丝、面条,都是打哪来的” “让十三采购的。” “你在冰箱上贴的便签是菜谱” “嗯。”傅令元不疾不徐。“十三教的煮面步骤。” “十三教的” “十三以前在五星级酒店当过厨师。” 阮舒闻言诧异地挑眉,自发脑补出五大三粗的赵十三穿厨师服的模样,怎么都感觉极其违和。 “不相信”傅令元拿斜眼瞧她,“以后总有机会能让你尝到他的手艺。” 旋即,他的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脚:“痛不痛” 小道是鹅卵石铺成的,难免颠脚,走多了脚底板容易痛。阮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薄底单鞋,再看看他脚上的布洛克鞋,反问:“你痛不痛” 傅令元捏了捏她的手:“我的鞋底比你的厚,你觉得呢” “多走走石子路,养生。”阮舒笑笑,“不是说,脚上分布着很多穴位,如果感到脚痛,就代表穴位相对应的内脏器官出了问题,提醒人注意健康。” 她记得,自己最近一次走石子路,还是年前被掳去荣城傅家老宅,陪傅松魁的那一遭。想想傅松魁当时的稳健步履。正贴合常言所道的“老当益壮”。 便听傅令元勾唇:“傅太太在说自己有病” “”阮舒抿唇建议,“三哥要不要脱了鞋子踩着走走,也检查检查自己有没有暗疾。” 傅令元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玩味儿:“我若是有暗疾,那也是被你给搞出来的。” “” 回去的时候,离开鹅卵石路,踩回平整的水泥地上,阮舒才发现,脚底板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疼。 她的步子明显慢下来,傅令元看穿,一副“叫你逞强”的取笑表情,然后便屈腿弯腰,示意要背她。 阮舒记得他手臂拉伤的事:“没问题么” “就你这点重量,能有什么问题”傅令元轻笑,“傅太太别把自己的丈夫当是纸糊的。” 阮舒不再不客气,当即利落地爬上去。 他的肩很宽,背部挺拔,她几天前刚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彼时便觉这样的背,十分适合用来背人。 天气不同,情境也不同。 可他的背却是同样的宽阔与温暖。令人无由地生出安全感。 阮舒搂着他的脖子伏趴着,和那天在他背上时一样,很快有了困意。 困意在发现自己被抱进浴缸里时,骤然消失。阮舒条件反射地扑腾了两下水,头:“傅太太别客气,你也帮我洗过。” 她貌似只是帮他擦了个背而已阮舒回忆着。 然而傅令元已经开始动手。 阮舒心里满是警惕没办法,以他以往的表现来看,她怎么都没法相信,他只是纯粹地帮她洗澡而已。 她的视线凝定在傅令元的脸上,他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她只再次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专注。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小孩子,生活没法自理。要由别人代劳。 阮舒不觉唇角微弯,身心放松下来,任由他爱怎样怎样。 她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一件事,和他在一起之后,自己的惰性似乎渐长。以前但凡能亲力亲为的,她并不习惯假他人之手。 阮舒凝回焦聚盯着他。 傅令元同样在看她。 他的眼睛黑黑的。 她的瞳仁乌乌的。 阮舒看似面无波澜,却是无意识地舔舔唇,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欲图接过浴球:“我、我自己来。” 出口后,她发现自己的舌头竟是打了一下结。 傅令元没有把浴球给她,洞若明火地眯眸,饶有趣味地笑:“傅太太在害羞。” 用的是肯定句。 阮舒莫名感觉脸颊有种陌生的发烫感。 她从来都不会有诸如羞涩、难为情之类的感觉。 而且其实她知道,这也并非他第一次这么做之前每回做着做着她就晕过去,醒来时自己的身体永远是干净的。 她也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害羞,只是 或许因为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她有点不适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比起他眼里对她有欲、色的情况,眼下他平静无波,反而令她不自在。 傅令元拨开她的手,低低地笑:“马上就好了。傅太太只管享受我的服务。” 阮舒不自觉地别开了一下脸,拧起眉心,暗暗沉了沉几口气。 洗完后,明明可以叫她自己站起来,他却偏偏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 阮舒幽幽盯着他:“三哥这样伺候一个女人,不觉得太屈尊降贵了么” 傅令元眉梢稍抬,睨她:“给自己的女人洗澡,怎么就屈尊降贵了” 阮舒浅浅牵牵唇角。 傅令元对她这样的反应似乎并满意,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傅太太专属的待遇,你别不稀罕。” “很多事情,是只和自己的老婆做的。”他幽静地看她,嘴角不经意地微勾着,“比如爱。”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还是绕到做、爱这件事上。仿佛任何事情,经过他的脑回路,都能和肉、欲扯上关系。阮舒低垂眼帘,嘲弄勾唇。 而傅令元的话贴在她的耳边继续:“阮阮,在我眼里,我们的每一次不是在上、床,而是在做、爱。” 阮舒心间莫名一绞,抬眸凝他。 傅令元黑眸深深。熨烫的手掌搂过她的脑袋,避开她额头上的纱布,轻轻地吻了一下。 旋即,他扳过她的肩,将她推出浴室,单手按在门上,散漫地笑:“该我自己洗澡了,别再在我面前晃。” 说罢,他关上门。 阮舒裹着浴巾,站着没动。 爱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多么美好又陌生的字眼 傅令元从浴室里出来后。发现床上的阮舒弓着身体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樱色的唇发白,眉心紧蹙,额角有冷汗在流。 他脸色微变,几乎是第一时间奔上前:“怎么了” “没事,刚发现来例假,躺一会儿就好了。”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完全是虚的。 傅令元立马要抱起她:“去医院。” 阮舒拂开他的手:“不用。没什么好去医院的。我只想躺会儿,你别吵我。” 她的语气坚持。有点恼,最后四个字还有点烦他的意味。 全然不像她平日无论怎样都会端着情绪。 傅令元稍一怔,转瞬却是笑开来:“好,不吵你。” 他给她盖好被子,带着手机离开卧室。 等他端着红糖水重新回来房间,就见她还是捂着肚子。 平时明明怎么都和娇弱扯不上关系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可怜得像只被遗弃的动物。 傅令元勾勾唇,将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坐上、床,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然后端过红糖水,用调羹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阮舒蹙眉看了一眼:“哪来的” 这里可不像是会事先备好红糖的地方。 “让十三去买的。”傅令元往她嘴里喂了一口,“还有力气问东问西先喝了。” 其实阮舒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受,例假刚来的时候痛上一把,每个月都在经历,如她方才所说的,躺躺就没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口吻间的关怀,她感觉自己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像是整个晚上都在被他伺候,就突然给伺候得矫情了。 矫情地皱眉,矫情地别开脸,矫情地说:“太烫,不想喝。” 傅令元将调羹放回碗里,掰过来她的脸,眉梢上扬:“傅太太,你这是在撒娇么” 阮舒不吭气。 傅令元又笑了,重新舀起一口红糖水。吹了吹,送到她的嘴边,语气轻柔,像哄小孩儿:“乖,喝完给你奖励。” 阮舒张了嘴,想起他上一回说给她奖励,是带她去游乐场坐过山车。下来后,他吻她之前,跑去对座让人家小男孩闭眼睛。 一碗红糖水终是喝完。 傅令元不知从哪儿弄了颗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她的嘴里,夸赞道:“表现很好,兑现奖励。” 阮舒:“” “怎么,失望了”傅令元笑得荡漾,口吻揶揄。 阮舒闭了眼睛:“我要睡了。” 傅令元勾唇,熨烫的手掌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她的嘴里含着那颗尚未完全融化的奶糖,奶香满溢。 最后分开的时候,奶糖早就融化得没了踪影。 傅令元没给她捞回睡衣,但把被子盖到她盖好。 阮舒将枕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强有力跳动的心脏,感受着他熨烫的掌心贴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感受着他的另一只胳膊结实有力地揽着她。 真实而亲密的陪伴。 “三哥。”她忽而轻轻唤他。 傅令元垂眸,凝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避开她额头的伤口,用下巴蹭了蹭她:“我在。” 阮舒没再说话,只是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睡过去之前的朦胧意识里,她忽然希望这抹温暖永远不要消失。 平生第一次,她产生了模模糊糊的贪恋 两个相拥躺在一起,什么也没做,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不慌不忙地起床。 周日,不用上班,加之例假刚来,吃过外卖叫来的午饭,阮舒懒懒地窝在沙发里,靠在傅令元身上,看了一个下午的电视。 两人第一次一起过周末,虽无聊,但出奇地和谐。 临近傍晚的时候,傅令元带她驱车前往最近的商圈,在一家粤菜馆吃晚饭。饭后,却是又去了超市。 阮舒推着推车,跟在傅令元慢悠悠地逛。 发现他挑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肉类、果酱,她惊疑:“你买这么多食材做什么” “做饭。还能做什么”傅令元头也没回,尚在货架上仔细选调味料,时不时低头看手机里的电子便条。 阮舒扬眉:“又找十三” 傅令元将一瓶鱼露放进推车里,转眸看向她,唇角微弯:“傅太太不是夸赞我在厨艺方面很有天分我认为值得发展开来,这样你拥有的就是一个全能老公了。” 阮舒:“” 傅令元继续往下一个货架走,找要买的东西。最终前往结账前。他不忘翻看推车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他揽过她的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走吧,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阮舒瞥他一眼,蓦然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超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却不见一分的尴尬和羞涩。傅令元见状眯眸轻笑,搂紧她的腰,加深这个吻。 旁若无人。 少顷。察觉他有了反应,阮舒松开他,舔了舔水光潋滟的唇,狭长的凤目里透着狡黠:“走吧,三哥,不是说回家” 傅令元黑着眸子,掐了一把她的腰,嗓音暗、哑地咬耳:“别以为你例假在身,我就治不了你。” 阮舒眸底波光流转,浅笑唇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阮舒都没再回林家,也没再让庆嫂跟她汇报林家的情况。 彻头彻尾变成孤身一人似的。 而她和傅令元,则好像突然进入了正常的婚姻状态。 她养伤,他也养伤。 她去上班,他也不再像先前动不动就消失无踪,每天早上和她一块起床去公司。她若去开会,他跟去开会;她若在办公室看文件,他就坐在她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看书。到了下班的时间,他必然提醒她。 路上,他带她转去超市买新鲜食材。然后回家,他在厨房煮饭,她进书房办公。 吃完晚饭,他们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耳鬓厮磨,一起散步。 仗着例假,她总撩他一身火,最喜欢在外面的公共场合时加以挑、逗,叫他憋着没法撒。这样的结果是,每天早上醒来,她的睡衣都不翼而飞,而她被他搂在他怀里。 起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便发现身上吻痕遍布,主要集中在脖子、锁骨和耳后三处,异常明显,逼得她接连几天只能穿高领。 当然,他是故意的。 她只觉他像一只被她饿了许久的狼,掰着手、指、头倒计时他的报仇之日。 因为这个在劫难逃的认知,她便干脆愈加肆无忌惮地撩他。 日子过得如同战役。 在撩他和反被撩的过程中,她暗暗寻找突破她最后那层心理障碍的“感觉”。 转眼周六,阮舒去医院拆线并复查。 一切无恙。 离开医院,傅令元驱车带她去市郊的马会他的那群红圈里的朋友约他。 以前他们一群人就喜欢时不时聚在一起,像上回郊区牧场那般,少不得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傅令元被傅家驱逐的事,圈内的人早就传开了。 他们找傅令元好几次了,可以猜测是要亲自询问他详情。 傅令元这次却是年后首次赴约。 阮舒随同他抵达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单明寒和张未末。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0、心头好 “阮总,傅总。.”张未末冲他们打招呼。 阮舒微微颔首致意,发现单明寒非得没有搭理她,竟也没有和傅令元说话,态度冷淡地带着张未末就先进去了。 她狐疑,抿唇笑着戏谑:“该不会是三哥你怂恿林璞挖人家墙角的事情败露了吧” 傅令元目送着单明寒的背影,斜斜勾唇,不置可否。 这个俱乐部十分有名,却和三鑫集团旗下的那类大众通俗的娱乐场所大大不同,有名在于它是海城**的聚集地。若非有人带。就算再有钱,也根本没有资格进去。 里头的装修金碧辉煌得令人感觉不真实,庭院恢弘,绘有皇家和玺彩绘。社会地位给了他们比普通人更大能力去追逐奢华的生活,或许可以算作所谓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阮舒早年得以有幸来过这里一次,便是她为了搭人脉而广交青年才俊,名声最差的那段时间。那次是好不容易找人联络上市长的儿子,被叫到这里陪对方吃饭,可惜她的表现不够好,最终没能讨人家开心。 不过无所谓,因为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成功睡到对方了。 林承志一直记着她的这件丰功伟绩,所以之前林氏因为保健品吃死人案件出现危机时,他建议她去找市长的儿子“叙旧”。 阮舒事先并不知道,原来来的是这里。 收敛思绪,她挽着傅令元的臂弯,亲昵地和他一起往里走。 其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见到阮舒和傅令元,几人的神情皆有些异样,比起上回牧场钓鱼,无形中少了分自在,多了分拘谨。 毕竟如今傅令元脱离傅家,其实已经算不上和他们同圈的人了。 可同时阮舒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他们自己邀请傅令元来,想要多探听点详情的,不是么 傅令元似乎并不在意。如常和他们打过招呼。 这次活动的牵头人是政委家的公子周锐,老熟人了就是阮舒去牌局上找谭飞的时候,在一旁唱爱情买卖的那位。 有他在,气氛很快正常。 一群人前往马场,远远地发现马场上有其他人,单明寒有些不痛快:“怎么没有包场” 周锐睨单明寒:“我倒是想,可人家早到半个小时。” 阮舒听见人群里有其他人的女伴低低地说:“谁敢跟周少抢场地” 语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已认出了马场上正在挥杆的人焦洋。便是她进门时才刚念叨的那位市长的儿子。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阮舒曾经费过心思套关系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谭飞,另外一位便是焦洋。不过她和谭飞虚与委蛇了个把月,而焦洋,她只和他吃过一顿饭。 未曾想竟然还能有机会见到。 那边单明寒也正在说:“原来是他。他刚从部队回来的吧” 讲完这句话,单明寒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阮舒,和周锐建议:“既然是他,那就不用分什么场地,喊他一块儿就行了。” 周锐没意见:“那你去喊。” 单明寒说去就去了。 回过头来周锐招呼大家都先去换马球服,走来傅令元身边拍拍他的肩:“我还记得以前输你好惨的。今天无论怎样都要和你再比比,血我当年之耻。”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说:“今天我老婆在,你这么体贴送给我表现自己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应战” 周锐哈哈哈地笑:“你在美国享受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打没打,可我的水平如今可是拿过好几个奖的。你该小心自己在你老婆面前丢光脸。” 傅令元看向阮舒,慢悠悠地解开腕上的手表,交至她手里:“先想好我赢了之后你该给我什么奖励。” “这可是三哥自己要比的,怎么就从我这儿讨奖励” 阮舒驳回他,接过手表,走去一旁的休憩区。 她唯一比较熟的张未末跟在单明寒的身边没回来,其他的随行女伴早自成一个小团体,坐在一起和咖啡吃甜点。不明意味的目光时不时扫到她身上。 阮舒不甚在意地对她们客套地颔首致意,旋即兀自转到小型展厅里欣赏艺术品,有些古代人打马球的画作、陶佣等仿品。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些女伴都纷纷起身相迎,阮舒便知是那几个男人换好马球服和装备了,也走出展厅。 为首的傅令元一身黑色的马球服,白色的马裤,黑棕色的马靴,暗红色的腰带。手套、护腿包等也皆为同色系。 阮舒注视着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词:骑士。 忽听有人道:“今天是什么稀罕日子,大家都在” 但见单明寒的身边站着个穿蓝色系马球服的男人,手上紧握一柄牛皮马鞭。 虽然不若当年唇红齿白,皮肤也晒黑了很多,但这张脸阮舒不算陌生。 是焦洋。 周锐调侃着与他打招呼:“瞧你大驾的。如果我们不亲自过去请,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过来找我们” “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来。”焦洋扫了一圈众人,视线最后落在阮舒脸上,对上了一秒钟的眼。 两人皆无特殊反应,谁也未开口主动问候对方。 傅令元恰好在这时将他手里拿着的头盔递给她。理所当然地说:“麻烦傅太太了。” 阮舒收回目光,接过头盔,踮起脚。 傅令元也配合着稍低下头,同时手掌在她的腰上轻扶,助她站稳。 他手心的温度,隔着手套,阮舒都能感觉到。 她给他套好头盔,双手按在头盔两侧端正好位置,继而帮他系带子。 傅令元垂眸注视她:“傅太太越来越有为人妻子的模样了。” 阮舒挑眉:“三哥也越来越习惯在外人面前使唤我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并不插入他们的交谈。 那边周锐正在和焦洋说:“我们打算分成两队打比赛。我和傅三各领一队,你打算加在哪一队里头” 一旁的单明寒道:“焦洋和我一起,都和你一队。” 周锐稍一愣:“我以为你肯定又要和傅三联手。” 单明寒瞥了一眼傅令元:“这不我总和他一起,老没创意了。” 傅令元这才悠悠地插话:“明寒是帮我到你们那一队里当间谍去的。” 单明寒表情有些不自在,没接话。 焦洋倒是和傅令元打招呼:“好多年不见,傅三。” 傅令元斜斜勾唇:“是啊,好多年不见。” 周锐“嘶”地似突然回忆起什么,指着傅令元、焦洋和单明寒三人:“话说你们三个以前是不是都同班同学来着” 单明寒解释:“我和傅三高中开始就同个学校同个班,焦洋是大学那会儿和他爸一起调来咱们海城的,才和我们成同学。不过傅三没多久就出国了,剩我和焦洋混。” 他们说话间,驯马师已经将各人参赛的马匹逐一牵出来。 周锐几个是俱乐部的资深会员,经常来玩,在马场也有各自寄养的马匹。傅令元只是临时挑了匹,不过这里的马的品质本来也都差不到哪里去。 阮舒想起来提醒他:“三哥手臂上的拉伤刚好,还是注意点。” 这样疑似关怀的话,傅令元似乎十分受用,表情愉悦,却是突然单腿跪下,握住她的手。 毫无防备的,阮舒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低头亲吻一下她的手背。尔后,他抬眸,唇角微弯,脸上是有点玩世不恭的迷人浅笑:“胜利女神。” 他的语调十分散漫不羁,听上去调戏之意味甚浓。但阮舒并未觉得他有任何的轻佻或者轻浮。 她与他静默对视,舒眉,浅笑嫣嫣,待他从地上重新站起,她也在踮脚在他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两人的举动惹来周围的一圈嬉笑和打趣。 “你们的新婚期不是都过了么还秀恩爱虐狗呢。” “傅三。够了,整个圈子恐怕已经没人不知道林二小姐是你的心头好。” “就是就是,为了女人和家里闹翻,也就你傅三做得出来,哈哈哈” “” 焦洋蓦然出声问:“我们这是光打比赛,没有彩头么” 周锐说:“有啊,彩头就是输的那方要包掉我们这两天的全部消费。” “这怎么够”焦洋摆出一副不满意的表情。 出来玩,本就图个兴致,周锐随口便问他是否有什么好的提议。 “好的提议并没有。只是”焦洋顿了顿,“我想和傅三单独下个注。” 说着。他看向阮舒,语气异常暧昧:“我挺想念林二小姐的。” 一语出,全场皆静。 傅令元当即冷冷地眯起眸子。 阮舒心中一突。她完全没料到,焦洋会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她。毕竟从方才见着面,他都没有表现出对她有任何的异常。她甚至都怀疑他可能因忘记当年那一遭事儿了。 单明寒盯着阮舒,面露讥嘲。 “傅三,我以前可是帮过你老婆的忙。”焦洋紧接着道,口吻正常多了,“她还欠我一份人情,你是不是该替她还” 阮舒蹙眉,正欲出声说点什么,傅令元握紧了她的手,斜斜勾唇:“所以呢你想拿这份人情来当赌注” 焦洋点点头:“如果你赢了,一笔勾销。如果我赢了” 他故意拖了个长音卖关子。才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如果我赢了,给林二小姐和我单独叙旧的时间。” “当然,为了不让你寂寞,我也给你和我的女伴叙旧的时间。”说着,焦洋忽然将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他的女伴拉到了前面来。 一个卷发大眼美女,体型较小,初步判断属于我见犹怜的款。 阮舒眉头拧得愈发紧,粗略地打量对方一眼,模模糊糊感觉她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但她注意到了,焦洋用的“叙旧”,说明傅令元和这个女人是认识的。 又是他的其中一个红颜 可是那女人只是盯着傅令元,并没有开口和傅令元打招呼。 阮舒偏头看傅令元,发现傅令元皱了皱眉。 “是饶娆吧”单明寒突然出了声,“你的变化有点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傅令元闻言唇边泛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转而挂上一惯懒散的表情,问焦洋:“这样的赌注你也拿得出手” 那个叫饶娆的女人明显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眼眶一红,转身重新躲到了焦洋的身后。 未及焦洋再说什么,周锐作为今天的牵头人站出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叙旧要还人情,等打完球之后多的是时间给你们好好谈。一大堆的人等着你们呢。彩头就按原来说的来。” 他扭头看焦洋:“你想玩新鲜的,咱们晚上还有牌局。到时再给你赌。” 他面上含笑,心下却暗暗后悔接受单明寒的建议把焦洋找过来。 傅令元对周锐的话不置可否,只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上马,嗓音沉沉:“开赛。”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率先策马到场上。 阮舒盯着他的背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子的杀气。 因为这个小插曲,原本对比赛并不感兴趣的女人们突然全都关注起来,顾不得阳光的直接照射,悉数涌到场边的观赛区域。 原本的傅令元对周锐,俨然变成了傅令元对焦洋。傅令元和周锐携几个人一队,焦洋和单明寒携另外几人一队。 傅令元从一开球就气势汹汹,焦洋也当仁不让。 阮舒的视线始终随着那抹飞扬的黑色身影而移动。 速度、精准、配合,整场比赛充满紧张,傅令元和周锐一直处于领先状态,但焦洋和单明寒亦紧追不放。 阮舒看得出来,傅令元的那匹临时挑选的马,和他的契合度并不如其他三人的好。 一直留在休憩区的张未末在这时走到阮舒身旁,递给她一杯咖啡。 “谢谢。”阮舒接过,道谢,然后看到张未末方才过来的地方,站着那个叫饶娆的女人。 对方正盯着她看。 “阮总,是明寒让我帮忙照看她的。”张未末低声与阮舒解释,像是为了表明她的立场。 阮舒没怎么听,也在盯着饶娆,脑中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又是一小段十分悠远的回忆。 原本已经埋藏在岁月里的一小段,关于傅令元的回忆。 她总算认出这个女人来了,难怪她觉得她眼熟。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1、彼此交付的初恋 “我们以前是隔壁班的吧”阮舒问。.. 饶娆不知是从一开始就记得这件事,还是只比阮舒早记起来些时间,反正她的脸上并无惊异,点头:“是。” 阮舒淡笑。她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时候真是好得惊人。 隔壁班和她所在的班级是同一个语文老师,而饶娆和她分别为两个班的语文课代表,所以碰着面的次数还算多。 但她并不是为此才对饶娆有印象的。而是 阮舒将目光重新挪到马场上。 赛况比方才还要激烈,因为双方的比分目前持平。 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失了观战的兴致。 傅令元正在和周锐默契地配合,激猛地穿越无数个人,目标直指球门。 阮舒没有继续看下去,打算和张未末一起去休憩区。 收回视线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场上有抹黑色的身影从马背上跌落。 阮舒匆匆转回视线,定睛仔细看,发现从马上跌落的人是周锐,而和周锐配合的那个人,刚刚挥杆进了一球。 裁判员吹响哨子,示意比赛暂停,场边立即有马场的医护人员迎上去,查看周锐的伤势。 其余球员纷纷翻身下马。 傅令元也在进球后便飞快地赶到周锐身边,摘掉头盔和手套。扔掉马鞭。 周锐被扶回来场边,医护人员给他喷了止痛喷雾,初步判断:“臀部先着地,没有大碍,不严重。” 周锐摸摸自己的臀,笑道:“妈的,幸亏不耽误我晚上享受烟酒和女人。” 大家哄然笑开,簇拥着他离开球场。 于是以周锐的意外受伤,就此均默认就此结束赛事 方才强强相争,大家全都拼劲了全力,原本不过是的消遣娱乐,变成了疲惫的争夺。除了傅令元和焦洋,也许再算上个单明寒,其他人的心底其实都是不乐意的,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而且,都是一块儿出来玩的,这场比赛无论谁赢。都只会加深龌龊。不如就此结束,和平解决。 傅令元并未坚持,只是朝焦洋示意他打进去的那个球,懒懒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来,牵起阮舒的手。 走之前。他眯眸瞥了一眼饶娆。 将她一路拉回室内,傅令元皱眉握紧她的手,搓了两下:“怎么这么凉” 说着。他打量她身上的衣服:“是穿太少了么” 阮舒淡淡抿唇:“你刚激烈地活动完,身上热得跟火炉似的,当然摸谁的手都是凉的。” 傅令元黑眸湛湛地注视她。安静片刻,说:“我先进去洗澡换衣服。” 阮舒浅笑着推他一把:“快去吧,我刚刚就想说你,浑身都是汗。” 傅令元笑,手指在她的下巴抚了抚,这才离开。 男人们全都进去沐浴更衣。女人们四处分散,有的去俱乐部里的美容会所做spa,有的去温泉泡澡,都各自先寻消遣。 张未末应该是依旧被交代帮忙照看饶娆,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似乎比方才聊开了些,正说着话。 阮舒端着咖啡在喝,独自一人倚在旁侧的柱子站着。 周锐是最早出来的,出来后就侧躺在沙发上,拉过他自己的女伴,头一歪,枕上女伴的肩,张着嘴,由女伴将一粒一粒车厘子喂进他的嘴里,一副十分惬意享受的表情,俨然看不出他刚刚才从马背上坠落。 大概因为阮舒的身影被柱子挡住了,周锐并没有看到她,所以问话肆意了些:“饶娆小姐是吧我刚刚在里头听单明寒说。你是傅三的初恋啊。” 饶娆不知是倔着还是傲着,并没有回答。 周锐刚把一颗车厘子咬出水来,补充道:“是彼此交付初的那种初恋。” 饶娆还是没有吭声,但隐隐约约红了脸。 周锐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饶娆两眼:“话说傅三的口味真叫人摸不准。如果我没记错,他以前还跑去追过对门学校的校花学姐。熟女类型的。这不,他刚回国的时候。和他传绯闻的那个女明星,又是玉女类型的。” “最搞不懂的就是,他最后竟然和林家二小姐结婚了。”周锐面露不解。摇摇头,随即问,“你和焦洋怎么走到一起的” 饶娆终于出了声,却是道:“这是我们俩自己的事情。” “好好好,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我不过关心一下,那么警惕干什么还是林二小姐比较随性。”周锐笑了。“说来这缘分还真是巧,你是傅三的初恋,林二小姐以前和焦洋呵呵。” “我们这一群的几个人,几乎不碰同一个女人。林二小姐是唯一一个既跟过焦洋又跟过谭飞最后跟了傅三的,但林二小姐毕竟花名在外,可以理解大家会惦念。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既跟过”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阮舒的身影忽然从柱子后面飘出来。 “”周锐顿时尴尬。 张未末作为旁听之人,亦尴尬:“阮总” 阮舒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是把喝光的纸质咖啡杯丢进垃圾桶,礼貌地笑笑,转而走出去外面的大阳台。 阳台正对着的是方才的马球场,此时艳阳高照,空无一人。 阮舒虚虚地盯着一个点,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回忆拉至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阳光也很刺眼,只不过当时是傍晚。一起值日的同学生病请假,她一个人做完教室的卫生放学回家。 要下楼梯的时候,冷不丁在楼梯间看到一个少年壁咚着一个少女。 少年微微低着头,少女的双手紧张地揪在少年胸前的衣服上。 虽然他的手臂刚好挡住了,但不影响她理解他们在做什么。 彼时夕阳的余晖打在两人身上,那画面如彼时纯净的校园生活一般美好。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 两三秒后,少年似乎才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了头。 撞进她眼里的是他斜勾的唇角和湛黑的眸子。 她第一时间就认出,正是不久前唐显扬特意带她去见的那位表哥。 那位将她误伤流浪狗的全过程当作笑话全部看去的那个男人。 而被他吻着的少女,就是饶娆。 好像曾经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经常在学校外面看到傅令元在等人吧。 她记不清楚了 有人在这时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 陌生的怀抱和气息,瞬间令阮舒从过去晃回神。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2、想她,想她,想她 对方的双手摁在栏杆上,胸膛贴在她的后背,将她圈在怀里。 . 极其亲昵的行为。 阮舒怪自己方才太过分神,没注意到有人靠近,此时一反应过来,她立刻屈起手肘用力往后撞对方的腹部。 对方的手掌及时抵住。 阮舒趁着他的手臂松开,侧身闪出他的包围圈。 对方伸手揽上她的腰,欲图将她卷回来。 阮舒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掴上对方的脸。 他避开了些。 阮舒并未正中他的脸,但是指甲在他的下巴刮出一条痕。 “还是让人碰不得”焦洋似乎并未太在意,缓缓地别回脸看她。手臂重新圈了过来。 “焦公子,请自重。”阮舒拧眉和他们这些**打交道有个极其不便利之处,就是他们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几乎都有些身手,比普通男人难应付。 “自重”焦洋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你当年坐在我的腿上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此时正面对面,他故意凑近她。 阮舒往后仰身,有点难受地避开他的气息,清清淡淡道:“看来焦公子对当年的不欢而散耿耿于怀。” “我不是说过,我挺想念林二小姐你的。”焦洋还在继续靠近。 “放开我。”阮舒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表情已经是一片肃冷,“你我不是都明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焦洋:“那你再对着我吐一次。” 提及旧事,阮舒思绪一凝。 焦洋冷笑:“好大的本事,我这次回来才得知,谭飞折在你手里了。” “什么谭飞折在我的手里”阮舒佯装无知。 “别演戏了。”焦洋揭穿,“我都从谭飞那里知道了,他的手指是被陆少骢命人砍的,舌头是傅三命人绞的。就因为他在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上,公开了你的裸照。” “你如今的猎物对象范围,都从商界跨到黑帮去了。以为树大好乘凉” 阮舒噙一抹淡笑,不置与否。 “傅三如今根本已经不是我们这一圈里的人。”焦洋的音量稍低了些,“其他人还只是听闻风声并不确定,但我很了解,傅三这几年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傅家驱逐他的真正原因,是怕被他连累吧” 阮舒抿唇:“焦公子,如果你是想打听傅三的事情,最好还是亲自去问他。问我,你找错人了。” “噢你们不是夫妻么我怎么就找错了人”焦洋的神色间夹着一丝讥嘲。亦夹一丝探寻,“还是说,你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实际上根本貌合神离” 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为何会作出如此判断。 “大家都说林家二小姐十分有魅力,我当然也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货色。没想到,你那么有意思,明明有求于我,看着我的脸,却忍不住恶心到吐出来,真是给我留下了十足十的印象。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不应该把你视作一般的浪荡女。” “果然,你没有叫我失望。我根本没有碰过你,大家却全都知道我曾是你的裙下之臣。借力打力好办事”焦洋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我听闻着你的名声越来越响,我就越在想,究竟有几个人是真正搞到过你的” 阮舒拂开他的手指,皮笑肉不笑:“我以为我和焦公子仅是一饭之缘。原来焦公子在背地里对我这么关注” 焦洋仿佛并未听出她言语间的讽刺,坦然一笑:“我是在背地里关注了你一阵子。”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和那些俗人可不一样。” “他们根本不懂,像你这样的女人,轻易碰不得,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能碰的。” “我远远地欣赏你。欣赏你不顾名声地依仗自己的魅力流连于众多男人之间,把他们利用得团团转。他们后知后觉甚至不自知,而你依旧独善其身。我一直在等着看。最后林二小姐究竟会栖身于谁。” 阮舒凤眸微眯。 “你很擅长放烟雾弹。我知道谭飞其实也根本没有得手,只是碍于面子,才在人前吹牛。”焦洋紧紧盯着她的眼,“那么,傅三呢” 阮舒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到这最后,才翘起唇角:“能得焦公子的关心,我真的十分荣幸。” “如果林二小姐是在转移话题,那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焦洋一副看透真相的表情,收回了手臂,站直身体。 阮舒倒是有些好奇:“你知道了你所以为的答案,又怎样继续远远地欣赏我继续等着看我栖身于谁” 焦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之前说过了,想要林二小姐还我人情。可不是在开玩笑。” 阮舒用眼神询问他。 焦洋却是又要凑过来。 这回阮舒有所防备,早早地躲闪。 便听焦洋说:“你让大家都以为我睡过你,占了我的便宜,现在不是该还,让我睡一睡你” 阮舒闻言顿时冷笑:“你现在又成俗人了” “在部队呆了几年后,我发现当俗人比较善待自己。”说着,焦洋极其轻浮地用手指勾起一绺她的头发。 然而未及他将她的头发凑至鼻间,阮舒又一次扬起手掌往他脸上掴:“我现在是傅三的女人。” 讲真,她素来不喜动粗。这么多年,她接触过的男人不少,趁机揩她油的也不计其数,焦洋的举动换到以前。她勉强能忍。可大概因为现在自己并不像以前对人有所求,没了要忍的理由,所以即便是外人勾她头发,她也觉得难以接受。 焦洋依旧轻巧地避开,但似乎有意无意间又不完全避开,于是她的指甲又刮到了他。这回是刮在了颊边。 他摸了摸两处伤痕,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说:“林二小姐的脾气比以前差了。” 阮舒冷呵呵回敬:“对方是什么人,我用什么态度。” “阮总,原来你在这里。”张未末在这时也出来了大阳台,转眸看到焦洋。她略一犹豫,“阮总如果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我没有事。” 她来得正是时候,阮舒自然而然地借此机会摆脱焦洋,叫住张未末,和她一起离开,询问:“怎么了” 张未末踌躇着问:“我找不着饶娆了。本想看看阮总你是不是见过她。” 毕竟饶娆的身份之于阮舒而言是比较敏感的存在,问完后,张未末略微小心翼翼地观察阮舒的神色。 “没见过。”阮舒神色淡淡,口吻亦淡淡,“我出来大阳台之前,就只看到你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那她上哪儿去了”张未末狐疑。继而道,“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她极其无奈,有点抱怨的口吻,“下次不接这种苦差事了。明寒今天也真的是” 眼角余光瞥见焦洋也从大阳台走回来,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阮舒略一忖,跟上张未末:“我帮你一起找找。” 张未末稍怔,远远地扫了眼焦洋所在的方向,隐约有所了然,点点头:“谢谢阮总。” 傅令元比大家晚进去澡房,又在澡房里多呆了片刻,出来更衣室时,其他人已经都不在了。 套好裤子后,他也不着急穿衣服,任由毛巾搭在头发上,落座于长凳,掏出烟盒,抖了根烟卷出来。 最近抽得少了。抖出来后,他有点舍不得抽似的,先将烟身凑至鼻下,轻轻地嗅了好一会儿,才将烟塞进嘴里,“啪嗒”打开打火机,点燃。 吞云吐雾些时候,微皱的眉峰却并没有松下来的迹象,烟也是越抽越索然无味,好像并不如以前能镇得下来心绪。 搁在一旁的手机蓦然震动。 傅令元拿起手机,划过接听键。 栗青的声音传过来:“老大,陈青洲已经绕回来查城中村了。” “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傅令元眸子微眯,“林夫人呢” “林夫人还是不肯见我们。那尊翡翠玉佛我也送店里去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猫腻。”栗青悻悻猜测,“老大,看来林夫人的意思确实是拒绝我们了。” “庆嫂怎么说的”傅令元问。 “庆嫂已经开始有点不乐意再给我们办事了。自从那天阮姐从林家离开,林夫人就开始闭关,每回送进去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地再拿出来。林夫人越来越憔悴。庆嫂很担心,她指责是我们的过错,说如果林夫人再不见好转,就要打电话告诉阮姐。” “不过老大放心,我已经加大威胁力度了,暂时还制得住她。” 傅令元沉默两秒,语气微冷:“实在不行,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进佛堂。” “我明白了,老大。”栗青领命。 掐断通话,傅令元手里掂着手机,低眸思索着什么。少顷。将指间的烟重新塞回嘴里,却是深深地折眉,愈发觉得烟味不对劲。 他想起了阮舒。 想她轻轻浅浅的淡笑,想她清甜温腻的嘴唇,想她光滑柔软的身体。 想得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再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抽烟。 摘掉剩余的半截烟卷,捻灭烟头。他迅速穿完剩下的衣服,下意识地抬腕想看时间,发现手腕空荡荡,才记起打马球之前将手表交到阮舒手里了。 继而又想起被她收走的那断了的半截表带。 傅令元勾唇笑笑,加快速度,收拾好东西,离开更衣室。 刚一拐出至外面的廊上,便看见了饶娆。 他霎时滞了滞步子。 饶娆原本正背靠着墙面,屈起一只脚的脚尖在地面上掂着什么小动静。 听闻动静,她抬头,站直身子,静静注视他。含笑问候:“令元。” 傅令元极冷地眯了眯眼,并未做回应,继续自己的步子。 见状,饶娆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而慢慢变成哀凉。 傅令元目不斜视地径直掠过她。 擦身的一瞬间,饶娆红着眼眶,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 阮舒站在斜上方的二楼,隔着玻璃,瞥了一眼,只觉得对面玻璃折射过来的阳光异常刺目,刺得她眼睛疼。扭头便收回视线,原路返回。 门道上,方才给她指路的单明寒还在。 “怎样画面好看么” “你就是故意要我看这个” “是故意要你看的。但并不影响这幅画面的真实性。” 阮舒面无表情:“看完了。然后呢” 单明寒耸耸肩:“没什么。只是想,林二小姐交际过那么多男人,应该挺了解男人的。了解男人无论经历过多少个女人,深埋在心底最纯洁的,永远是自己的初恋,而最难以忘怀的,永远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饶娆把这两个最都占了。” “我是没有傅三的这份幸运,竟然能够重逢白月光。所以好奇,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制造机会让他们叙叙旧。” “毕竟林二小姐现在是他的老婆,拥有知情权。我特意来跟你打声招呼。想来林二小姐宽容大度,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你和焦洋刚刚不也在叙旧” “当然,如果林二小姐有什么关于傅三上学时候的过往想了解,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噢。谢谢你。辛苦了。”阮舒略略颔首,说完就要走。 单明寒对她的反应却并未感到意外,嘲讽满满地叫住了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你的表现如此冷淡无所谓,说明你对他根本没有感情,你和他结婚只是为了利益。” 阮舒笑了一下:“幸好你是个男人,否则你这样为他殚精竭虑的行为,会让我觉得你喜欢他。”转念她便又想到了某种可能,纠正自己,“不,不对,即便你是男人,也可以喜欢他。” 单明寒的脸当即臭得不行。 而阮舒也敛了笑意:“你不觉得,作为他的朋友,你管得太宽了么” 她乌乌的瞳仁蕴了凉意:“你厌恶我,无非是因为他把我这个大家眼中的烂女人当个宝,还为了我和家里人闹翻。” “而我之所以是烂女人,无非是因为我勾搭过无数的男人,是只破鞋。” “可是傅令元呢他还不是也有过数不尽的女人” “既如此,为什么我脏,他就不脏” “我是烂女人,他就应该是烂男人。烂女人和烂男人结婚,不正好替世界上的好男人和好女人解决祸害”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3、闹不懂的恼意 “我是烂女人,他就应该是烂男人。..烂女人和烂男人结婚,不正好替世界上的好男人和好女人解决祸害” “你还有什么意见你还有什么不满” 接连五个反问句。一开始她或许的语气还是清冷寡淡的,到了最后,俨然隐隐携带了连她自己都有点闹不懂的恼意。 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 近来情绪莫名失控的次数有点多。 很不好。 单明寒似乎被她的气势一时堵了话,但很快反应过来。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下贱的女人。” 阮舒抿抿唇,听着单明寒肃着神色继续道:“可就算你不是个下贱的女人,我也觉得他为了你和家里人闹翻很不值。” 阮舒闻言只觉得好笑,方才刚在心底琢磨着要压制下来的恼意霎时又噌地起来了,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当初逼着我结婚的人是他。如果你觉得他不值,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说完这个她本来就想走,可临末了还是忍不住又补充道:“单明寒,你只是他的朋友,或许你在他的人生里有一定的地位,但并代表你可以插手他自己对他人生的决定。他的家人不行,你更不行。” 饶娆红着眼眶,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也忘不掉”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完,饶娆瞬间被一股大力甩开,毫无防备之下,她猛然往后踉跄,后背狠狠地撞上墙面。 紧接着,一只大手掐住她的脖子,饶娆顿觉自己呼吸不过来,甚至身体被往上提,只剩脚尖还勉强能够得到地。 她本能地去抓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映入眼帘的是傅令元阴寒的脸,嗓音同样冷得如冰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连一个加强语气的重音都没有,可说出话似能一个字一个字地渗进人的骨子里一般。 饶娆禁不住颤抖,仿佛刹那间回到十多年前的某个场景。 他也是如此可怕。 不,此时的他,俨然比彼时的他,还要可怕数倍 他手上的力道尚在不停地加大。饶娆赤红着双眸瞪着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完全被卡住了,她勉力地想要点头应承他的话,却根本做不到。 她离地的腿蹬了几下,眼珠子有点往上翻,大半的眼白。仿佛只剩最后一丢丢的气。 傅令元紧咬牙根,竭力压抑住心底的那股冲动,放开了手。 饶娆霎时如泄了气的娃娃坐到了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睨她,眸底的阴寒半丝也未褪去:“过去一笔勾销,别妄图旧事重提。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饶娆两三秒后才得费劲地抬头看他。看到的只剩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红着的眼睛里蓄满的水花,串珠似的蹦出。 阮舒稍透了两口气,才走回去。回去的时候发现众人似乎都聚集在周锐入住的套房里,里头不知在闹着什么,还挺热闹的。 她无心搭理,走向走廊的另一侧,想要回她和傅令元分到的房间。 过道里正碰上脚步匆匆的张未末:“阮总。” “怎么了忙什么”阮舒瞅着她的神色,随口问。 “找到饶娆了。不过出了状况。”张未末面露凝色。“我先不和你说,得去帮她找俱乐部的医护人员拿药。” 阮舒眉眼淡静,事不关己地继续自己的脚步。 傅令元在楼下的大厅没有见到阮舒。打她的电话也没打通,略略在就近的地方寻了一圈,没发现人,便想到回去房间看看。 走回去的时候,也听到了众人聚集在周锐套房传出的动静。 经过门口时,他立马就被里头的人叫住了:“喂。傅三你好磨叽啊等你呢” “干什么”傅令元走进去和他们先打声招呼,满屋子麻将机“哗哗”洗牌的声音。他笑笑,拍拍周锐的肩:“我回房间拿点东西。一会儿再过来。” 正说着,那边又有人喊:“喂老单焦少你们怎么也才来” 焦洋与单明寒并肩而入,含含糊糊解释:“有点事儿耽搁了。” 眼尖的人立马瞅见了焦洋下巴和脸颊边的两道指甲划痕。哈哈地调笑:“还有点儿事是女人的事吧啧啧,瞧瞧你那脸,都花了还出来晃悠。” “不过就这么点空档的时间。你和你女朋友干完一炮了会不会太快点了” 几人一阵哄笑。 傅令元本只是不经意地扫去一眼,却瞬间滞了视线,冷冷地眯起了眼。 那边焦洋摸了摸下巴和脸颊。满脸的笑意,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傅令元,笑而不语。别有意味。 傅令元回到房间,进门便看到了阮舒脱在鞋架上的高跟鞋,和她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径直往里走。 内室的床上。被子鼓起一小团。 傅令元放下在澡房换下来的脏衣服,行至床边。 阮舒正闭着眼睛睡午觉,隐隐约约其实察觉了有人进门的动静。 感觉旁侧微微塌陷下去之后,她便被人从身后就着被子搂进怀里。 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新鲜的烟草味儿。 熟悉的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 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陌生的女人的香水味。 阮舒没有吭气儿,只当作自己睡着了。 傅令元也没有出声,只是饶有趣味儿地抓着她的两只手把玩。从她的手背摸到她的手心,接着一根根地掰她的手指,最后在她颜色漂亮的蔻甲上摩挲。 许久之后。问她:“多久没给指甲做护理了” 分明是知道她其实醒着。 阮舒将脸稍稍下挪,掩在被子里,才不咸不淡地道:“半个月吧。” “这里头有美容馆。你可以去做做美容,护理指甲。”傅令元建议。 “再看吧。我现在有点累,想休息会儿。”阮舒的声音透着一股没兴致。 傅令元垂眸盯着她头顶的发丝。沉默数秒,最终淡淡地应:“好。你睡。我去周锐屋里打麻将。” “嗯” 阮舒感觉自己被他放开了,随后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最后是房门重新关上的动静。 她睁着眼睛窝在被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拨开被子,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脑子里却还是乱乱的。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4、我教她的,你用着还爽吧? 又闭眼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阮舒默默地坐起,最终决定去俱乐部里寻点消遣。 穿外套时,她从口袋里摸出了傅令元的手表。 质感极好的银色钢面,深咖色的真皮表带。 深咖啡色的真皮表带。 眼下手里所拿着的这只,和家里的那半截表带,看上去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个和傅令元戴有同款手表的男人。 阮舒盯了半晌。 虽说大海捞针,她几乎已经不指望找出那天晚上趁她之危的那个男人,但每回看到深咖色的真皮表带,她还是会不自觉去留意。 这样的不自觉,令她在想,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并不若自己所以为地洒脱,并不若自己所以为地不在意给这副臭皮囊多添一分恶心。 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 还有,和 回忆才刚闪过一帧的画面,心口便似突然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滞了滞呼吸,阮舒强行收敛思绪,把傅令元的手表放到床头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走出房间。在过道上,却是又碰上张未末,正扶着饶娆从斜对门的房间出来,劝着饶娆什么“你着急做什么要走也总得和焦少打个招呼吧而且你身上还有伤,怎么拿行李” 阮舒驻足。 饶娆的面色特别地难看,眼眶红红的可见水色,嘴唇上的牙齿咬痕明显。她挣脱着张未末的搀扶,走路的步子有点不稳,跌跌撞撞地扶在门框上,嗓音嘶哑地说:“不用,我现在就要离开,马上离开。” 挣扎间,她原本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掉落,露出上面印记深深的掐痕。 阮舒微讶,眉心轻蹙。 饶娆在这时抬头,恰恰和阮舒的视线对个正着。 她发红的眼眶迅速红得更甚,眼里的水色亦迅速积蓄成水珠,大串大串地掉落出来打湿整张脸。然后抽噎,对着阮舒边哭边抽噎,表情里满是委屈,还有一丝不甘心的倔强。 阮舒只觉莫名其妙,不记得自己哪儿招惹饶娆了,饶娆要这副模样看她。 张未末欲图帮饶娆把围巾重新戴好。 饶娆却制止了张未末,走到阮舒面前,向她示意她脖子上的掐痕:“怎样看到我被傅三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感觉心里很爽” 近距离的看,掐痕更恐怖,甚至可以模模糊糊看出手指印。阮舒眉心蹙得愈发深些傅令元做的 饶娆吸吸鼻子:“我从见你第一面,就特别地讨厌你。讨厌你明明什么过人之处都没有,还要成天装清高。活该你一个朋友都没有也只有唐显扬那个跟屁虫把你当个宝” 阮舒顿时收敛所有的表情。 “他们爱的就是你的这张脸么”饶娆的目光忽而哀凉,盯着阮舒的脸,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触上,缓缓地摸了摸,低声喃喃,“本来该毁掉了呢我都找好人在学校外面堵你的” 阮舒往后站了一步,避开饶娆的触碰。 虽然她说得含糊不清,但大概可以琢磨出意思。她是曾经找过人要教训她毁她的容 那个年纪的孩子,有着最纯真最干净的一面,可一旦心底滋生了某种偏执,也最容易产生冲动恶毒的念头。 阮舒满心疑虑,搜索枯肠,想不起来曾经和饶娆有过龌蹉,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令饶娆对她萌生恶意。别说过节,她和饶娆根本连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而且她注意到,饶娆用的是“本来”,那么“后来”呢她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以前遭遇过校园暴力。 略一忖。她倒是想到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与饶娆的交集,猜测道:“因为傅令元,所以厌恶我”她眉心微凝,“貌似我当时并未和他有什么瓜葛,能够影响到你和他谈” “够了”饶娆十分气恼地打断她,眸光憎怨,“不要再在我面前炫耀了” 阮舒拧眉。 饶娆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 旁观许久的张未末这才犹豫地插进来,扶了扶饶娆,提醒她:“你还是少说些话,先去看医生吧。别把嗓子弄坏了。” “坏了就坏了坏了我就告傅三杀人未遂”饶娆赌气似的甩开张未末的手,又滑了好几串的泪珠子出来。 “他明明是在追我的我知道他已经追过好几个女生了,但都像在故意耍着人玩。根本没认真,所以我一直矜着不答应他。” “只是过了一个周末而已,他就不搭理我了我以为是我把他吊得太久了,他放弃了。可是那天傍晚,我撞见他在教室外面等我。我很高兴,我怕他以为我不喜欢他,所以主动向他暗示了我的心意” “后来我们是在一起的,我们很明确地在一起过的”饶娆陷入了一瞬间的沉湎,幽幽地喃喃,嗓音嘶哑得仿佛快要发不出声。 出于好意,阮舒皱眉,建议:“如果你是想和人倾诉你与傅三的过去。等改天嗓子好了,亲自到他面前去慢慢说,或许还能旧情复燃。现在别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说完阮舒便想走,饶娆忿然抓住她的手臂:“你又在炫耀你又在嘚瑟你又在嘲笑我” 力道挺大,抓得还有点疼,阮舒顿时冷脸。 而饶娆的情绪俨然异常激动。嘶哑的嗓音愈发像破锣:“被他悄悄喜欢着保护着的感觉很爽是不是” 阮舒愣怔。 “是,我是找了好几个流氓要对付你。但我只是想让他们吓吓你,而且也被他及时阻止了不是么你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他怎么还能那般绝情” 本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记忆的事,因为此次和傅令元的重逢,尤其是方才傅令元险些要掐死她的举动。而浮现,连同彼时的恐惧一起。饶娆摸了摸自己脸,禁不住颤抖,睁着泪眼看阮舒,“我以为他对你也是一时兴趣的。他都没有把你从唐显扬手里抢过来。他后来还出国了。呵。” “可最终,他还是和你结婚了。”饶娆面露讥讽。“你说,为什么是你你凭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你念念不忘是不是男人都喜欢你这种**荡妇” 阮舒定定地站着,脑中消化着饶娆前一番话里所透露的讯息,神色在困惑讶然和古怪三者之间来回变幻。 而饶娆在说完最后一句后,再度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咳得停不下来,整个人要断气似的,坐到了地上。 张未末焦虑地扶着她。 阮舒没有关心她,有点恍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阻隔断饶娆的咳嗽声。独自站在一片静谧中出神。 脑子比出门前还要乱。 神思不受控制地飞扬,她想起了很多之前断断续续的一些事情: 他说他当年见她第一眼,就认定她会是他的女人; 他不止一次告诉她,他十年前就喜欢她; 他们卧室的壁柜上,那两张照片; 十年前厕所里疑似他的那个色狼; 还有 阮舒无意识地抬起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唇。 还有十多年前那个午后。她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遇到刚和五六个流氓打完架的他,他往她嘴里渡烟,夺了她的初吻。 是啊,他往她嘴里渡烟的时候,肯定不知道,那其实是她的初吻。 她的廉价的,唯一给了他的“初”。 那次他打架的对象,就是饶娆口中所说的,原本找来对付她的流氓 阮舒靠着门边,缓缓地蹲到地上,埋首于膝盖,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如果饶娆所透露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有时候,比起丑陋和阴暗,温情和爱意更令人感到恐慌。 张未末终是给饶娆叫来了救护车。 周锐他们的牌局暂时被打断。 医护人员将饶娆抬走时,大家全都看到了饶娆脖子上的掐痕,一致地将目光投向了焦洋。 焦洋其实也是和其他一样才看到饶娆的掐痕,心里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罪魁祸首。 这种玩女人的时候不小心失控的行为很常见,周锐等人并未太当回事儿,只是纷纷开玩笑似的提醒焦洋往后注意点。 焦洋并未解释,只是瞥了眼傅令元。 但见傅令元眸光冷漠,无动于衷。 洗手间里,两人相遇,焦洋才有机会问他:“饶娆哪里得罪你了下那么狠的手” 傅令元看也不看他:“管好自己的女人。” 焦洋本想回一句“她曾经也是你的女人。” 便听傅令元紧接着道:“还有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焦洋明知故问。又故意摸了摸下巴和脸颊上的指甲划痕,“难道不是林二小姐该管好她的手” 傅令元拿斜眼睨焦洋,微扬的唇角挂着讥嘲:“刮你的脸,确实是脏了她的手。我已经提醒她去给指甲做护理了。” 焦洋:“” 傅令元洗完手,就要走。 焦洋含笑的声音传出:“她的手还是和以前一般光滑柔软,和她身体的触感一模一样。连身上的香味都” 不等说完,傅令元已迅速转回身,曲起手肘抵上他的喉咙,另外一只手同时攥住他的衣领。 焦洋往后退几步,被按在墙上:“怎么想打架” “你如果皮痒,我倒是不介意帮你老子验收你这几年在部队里的训练成果。”傅令元一惯闲闲散散地笑,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眼底有的只是冷厉的锋芒。 焦洋双手举在身体两侧:“论打架,我确实比不过你傅三。就算约群架,你如今手下的小弟也比我带的小兵还要多。你好像还马上就要上位当大佬了吧届时或许还得我拜托你,偶尔放放水,给我抓几个虾兵蟹将回去向领导交差。” 傅令元微微眯起眸子,哧声,似笑非笑:“你知道的倒是比他们都要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焦洋直视傅令元,笑了一下,“傅老大是吧我们以后应该会经常碰面。” 他伸出手,作势要与傅令元握手:“我接下来要调任去的团队。就是专门负责去给你们青帮找茬的。” 傅令元眸色深一分,斜斜勾唇,放开了焦洋,也伸出手:“那还真是要焦警官以后多多关照。” 焦洋正要碰上他的手。 傅令元突然又缩了回去,挑眉:“便后请洗手,注意个人卫生。” 焦洋:“” 明明没有碰上,傅令元却走回洗手盆前,压了洗手液,又重新洗一遍,俨然故意。 焦洋理了理方才被他拽过的领子,通过镜子盯着傅令元:“我教她的那些姿势,你用着还爽吧” 傅令元洗手的动作当即滞住。 下一秒。焦洋的眼前一黑。 单明寒在看到饶娆的那副模样之后,第一时间就想找傅令元,转眼却不见他人。 问了两三个人,听说他好像去了洗手间,单明寒寻去,在洗手间拐出来的过道上,正迎面碰上。 “傅三,你怎么回事儿怎么把饶娆” 话没问完,因为他发现傅令元满身煞气,面色冷寒。 “干嘛怎么了”单明寒困惑。 傅令元斜他一眼:“别再我面前提那个女人。也别在其他人面前散播我和那个女人的事情。” “担心你老婆吃醋”单明寒冷笑,“那我可以告诉你,没必要担心,她已经看到你和饶娆抱在一起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傅令元微怔,转瞬眉峰凛起,满面愠怒:“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今天一天都和我对着干” “你他妈才有病为了那样的女人和家里人闹翻”单明寒同样满面愠怒。 两人顿时像以前还是毛头小子时那般,有点冲动地相互揪住对方的领口,又相互朝对方抬起拳头。 但谁也没真的落下拳头,只是同时出声质问 “我娶个老婆要你管” “你没了傅家真要跑去你妈的陆家” 傅令元眸子一眯,率先松掉拳头,放开他,冷冷道:“对,我就是要去陆家。你不知道吗我从小就反感傅家。” 单明寒眼睛赤红,依旧揪着他的领子:“你疯了是不是陆家那种背景,你去干什么” 傅令元耸耸肩,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去陆家还能干什么我现在在三鑫集团是有职位的你不是早知道了之后我舅舅还能给我在青帮里头弄个小头目。”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5、各自不同的路 “你”单明寒捏紧拳头。.. 傅令元拂开他的手,从他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服,神情肃然:“明寒,我们各自有各自不同的路要走。” 不知道为什么,单明寒从这句话里听到一股浓浓的伤感。所有的情绪仿佛一瞬间被抹平。 “什么叫不同的路”他很不痛快,“咱们这一圈的人里,我和你是最亲近的,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我们是都对家里有所抱怨,但我们从一出生开始。要走的路不就是明确的吗不就是差不多的么你他妈的现在突然自己开了挑岔路撇下我单独出去算怎么回事真要当异类” 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角:“在你们里头,我本来就是个异类不是么从我一出生,就是个异类。” 他行至单明寒身侧,与单明寒相反方向而立,侧头看单明寒:“打从十年前我出国开始,其实就已经彻底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单明寒皱眉。 傅令元未再多言,拍拍他的肩:“走吧,回去继续玩。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聚了。” 单明寒愣怔,转身。看到傅令元迈步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数秒后,洗手间的方向又走出个人。 单明寒扭头,发现焦洋捂着脸走出来,眼角破了一块的皮。 “你” “妈的,”焦洋咒骂,“打哪里不好打我的脸。” “” 阮舒在房间里呆了不知多久,开门出去,缓步走向周锐所在的套房。 房门敞开着,清晰的麻将洗牌的“哗哗”声扑面而出。 阮舒站在门边,透过斜角,往里头瞟了一眼。 麻将桌上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个分别是周锐、焦洋和傅令元。 周锐和另一个人的身边都紧挨坐着他们的女伴,焦洋的身边倒是空的,饶娆并不在。 傅令元的位置背对着门口,阮舒看不见他的正脸。但是看见有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状似无意地将手臂撑在他的肩膀上。 狭长的凤目眯了眯,阮舒举步打算往里走,蓦地想起什么,滞住,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掂了掂心思,转身先回房间。 这次带来的行李里,有一条傅令元给她买的裙子。 很淡的浅米色,极抬肤色,真丝的料子捏在手里滑溜溜的。 换好后,阮舒对镜转了个身。花苞似的下摆并未荡起涟漪,裙摆及膝,长度既显风情。又不失端庄。 旋即,她重新化了个淡妆,准备妥当。才重新前往周锐的套房。 剩余的其他人全都围在麻将桌周围观战,唯独单明寒一人坐在角落里的沙发独酌,貌似心情不好。 他是最早发现阮舒到来的人。盯着她的目光依旧充满厌恶。 阮舒自然也以冷淡相回应。 行至傅令元身后时,她轻轻推开了那个女人的手臂。 那个女人转回脸来,一愣。 阮舒已自顾自弯下腰。手臂温柔地缠上傅令元的脖颈,脸轻轻地靠过去,扫了一眼他的牌面和他抽屉里的筹码。淡淡道:“三哥今天的手气似乎很好。” 未料到她会悄无声息地过来,而且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对他亲昵,傅令元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阮舒忽然别开脸。轻轻地咳了一声。 傅令元这才想起来自己嘴里还叼着烟,连忙摘掉,捻灭。旋即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她到他身前,坐到他的膝上,吻了吻她的额头:“午觉睡好了” “嗯。”阮舒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同时小腿一绕,缠上他的腿。 傅令元有所察觉,不禁挑眉,视线往下一落。 麻将桌的桌布宽大,四角全都遮住。所以她在牌桌下对他的这种疑似挑、逗的行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她是褪了拖鞋的,脚上没穿袜子。露出雪白的脚丫,十个脚趾头珠圆玉润,点点嫣红甲油,煞是可爱。 眸子微眯,傅令元复而抬眸,正见阮舒旁若无人地对他明媚地笑。他的眸色不自觉又深一分,同时对她异乎寻常的热情愈加生疑。 “喂喂,该你了傅三,发什么愣。你老婆一来就没心思打牌了是吧”旁边的周锐敲了敲桌面。揶揄着提醒。 另一人搭腔:“没心思最好,压一压他今天大杀四方的架势,让他赶紧把方才赢我们的全部都吐出来。” 傅令元闻言,唇角弯出微薄笑意:“我老婆是我的幸运女神,她一来,只会坐稳我今天的赢局。” “口气那么大。小心一会儿输了,连你老婆的面子一起丢。”有人轻飘飘地丢出话。 阮舒闻言从傅令元怀中侧头看向对座,一眼瞅见焦洋的眼角和嘴角都挂了彩,贴着创可贴。 焦洋的视线也正落在她身上,眸光微深。 阮舒凤眸眯起。 腰上突然感觉被箍紧了两分。 阮舒挪回视线。 傅令元垂眸睨她,眸光模模糊糊地蒙了一层的冷沉。 阮舒微惑,蹙眉,心思轻凝。 而转瞬他的眸底便只剩漾漾的笑意,问她:“你说打张” 他将唇贴近她的耳畔,手里比划着两张牌:“这张还是这张” 这番亲昵的模样,与其说是征询她的意见,不如说是与她当众秀恩爱。 “真的我来选”阮舒浅笑嫣然,嗓音比起以往要压软了些。 傅令元抓起她的其中一只手,将她的指腹抵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刮擦:“嗯,一切由你做主。”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调,皆充溢满满的宠溺。 一旁的周锐有点受不了了,做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表情:“傅三你还打不打了要腻歪就赶紧输了再腻歪。” 阮舒不再犹豫,手指捻了那张北风,帮傅令元丢到了桌上。 傅令元眉峰挑起,笑着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捏。 下家的那位紧接着欠身摸了一张牌,翻过来一看,估计手气不好,脸都绿了。 随后,焦洋打出了一张生张。 这边阮舒有点兴奋地在傅令元怀里蹭了蹭,立即伸手将焦洋刚打出的牌拿过来,有些骄矜地冲焦洋晃了晃:“谢了,焦公子。” 说着,她将原本扣着的牌一张张地翻过来,凑上最后这一张,刚好是两杠,清一色。 胡牌。 周围的人当即脱口惊呼:“好牌” 周锐“卧槽”出声:“焦大你打的什么东西还嫌傅三今晚赢得不够多” 阮舒偏回脸来看傅令元,浅浅地抿唇笑。 傅令元收紧圈在她腰上的手臂,转眸望向对面的焦洋,唇角微露一丝冷意。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26、再有下次,我打爆你的头 接下来的两三局,阮舒依旧没有离开傅令元的膝头,与他保持亲昵的姿势,安安静静地看他打牌,傅令元总会在某些节点,突然问她该打哪张牌,她便不客气地选一张丢出去。 到焦洋那儿,点了炮。 阮舒又赢牌。 接二连三如此,另一位牌友极其不满地叫叫嚷嚷:“你们俩打牌还夫妻档要不要这样” 码着牌的周锐一语道破:“有人故意要给林二小姐送钱,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顿时恍然出其中的猫腻。 焦洋有意无意地看一眼阮舒,笑笑,并不否认自己故意献殷勤。 阮舒眸光冷淡。 傅令元的手里刚摸到一张牌,不急着翻转,只是用三根手指摸上面的纹路,仿佛并不需要用眼睛看,就对牌面了然。 旋即才抬眼,直视焦洋,勾唇缓缓道:“既然你这么想送钱,干脆一把全送来,怎样” 这意思就是要一把定输赢。 虽然他的语音是含笑的。但众人皆从中咀嚼出隐匿的硝烟味。 周锐早不耐烦这好好的一场牌局变成他俩的争风吃醋,而且也确实打了很久,顺势同意:“年纪渐大,坐不住,早点结束早点各自找其他乐子也不错。” 边说着,他搂过身边的女伴,摸了把她的翘臀,像在用自己的行为解释何为“找其他乐子”。 另外一位牌友自然也点头。 焦洋没有反驳。 大概因为是最后一局牌,节奏比之前慢了许多。 阮舒窝在傅令元的怀里瞅他的牌面,看得出他在做一把大的。她扭头,发现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冰冰的。 他垂眸,视线与她对上,眸底深深,叫她探不清他此刻的具体情绪。隔数秒,他伸出手指在她的唇边轻轻地摩挲。 阮舒不禁眉心轻跳。 牌局在寂静中跌宕起伏,周围观战的人亦均不语。 阮舒只觉得自己被傅令元越拢越紧,紧得她的身体隐约发麻。 不知是谁将窗户打开了半扇,外面的冷空气漾进来,她裸露的小腿不禁有点冷,本能地往他的腿上缠得更紧些。 傅令元察觉,将下颔轻轻抵在她头什么,他走过去衣架,把阮舒的外套拎了过来,帮她穿上:“走,先带你去个地方。” 抵达后,原来是射击场。 傅令元牵着她的手,在大厅做了登记,然后来到射击室。 一进房门就是正对着靶场的开窗,靶子在十几米外。 射击室本有一个负责指导的专业教练,傅令元不知和对方说了什么,场馆的人便不再管他们,放由他们自便。 桌子上有把手枪,手枪的一端固定在壁上。还配有一个监控电视,连接靶场,可以观察射击成绩。 阮舒握住手枪。将它拿起。 不重,但很有质感。 她稍微在手里掂了掂,试图感觉它和之前傅令元的那把枪的区别。 “怎样”傅令元神色间满是兴味儿,“之前和你提过两次。俱乐部里正好有射击场,总算可以兑现我的承诺。” 阮舒尚记着他之前拿枪对着她的脑袋的事,心里起了念头,晃着枪口堵到他的胸膛心脏的部位。 傅令元淡定地垂眸瞥一眼:“这里的枪是实弹。” 阮舒唇角微弯,做出要叩扳机的姿势。 傅令元哧一声,蓦然扣住她的手腕,顿时将枪口往外翻,同时也将她的身体转了个头。他从身后伸出双手抓着她的双手,一起握住枪。 “双脚微开,两腿自然挺直。”他的脚在轻轻推着她的脚的位置,胸膛贴近她的后背,“含胸,拔背。” “虎口像现在这样对正握把后方,拇指自然伸直。食指贴在扳机上。右手前推,左手后拉。” 不知道为什么,原先她还只是把这里当做游戏场所闹着玩,此时他拢她在怀。下颔贴在她的鬓边端正她的脑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携她一起握枪,同时用沉磁的嗓音低低告诉她要领,莫名有种庄重感,阮舒不自觉认真严肃起来。 “瞄准线与右手臂呈一直线,右眼与瞄准线重叠。”说这话时,他用下颔推了推她的脑袋。 阮舒顿时微垂头,微眯眼,视线穿过瞄准线,望向不远处的靶子。 “嗯。这才是正确姿势。”耳畔传出傅令元的轻笑,蕴着一股子孺子可教的意味。 阮舒的手有点酸了,幸而傅令元的手一起握着,否则她应该马上要撑不住。 “现在我们要上膛了。”傅令元抓着她的左手手掌握住手枪套筒尾部的防滑纹,食指外侧卡着照门座,然后右手把枪往前一别。 手枪发出一声类似“咔锵”的声音。 阮舒的心跳随着这个声音忽然快了一下。 傅令元抓着她的手,恢复成原先的握枪姿势,缓缓道:“现在,我们要开枪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其慢。 阮舒的手心有点冒汗,神经紧绷。 不等她多加反应,傅令元携她握紧枪身,同时食指叩下扳机。她只觉一股冲力自手中飞快地弹出去,不远处的靶子上立马穿了一个洞。 紧接着,又是“砰砰砰”的四发枪响。 因为有隔音玻璃门,所以她听得并不特别明显。 可是手里握着的枪,在子弹出去的那一瞬间,震动着她的手心,带来最真切的感觉。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 “吓到了”傅令元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 阮舒晃回神,发现枪已经被傅令元从她手里取走,而他在重新装子弹,动作十分熟练。 “感觉如何”傅令元合上弹夹,抬头问她。 阮舒捂了捂心脏,呼一口气:“好刺激。” 傅令元应声掀唇笑:“那傅太太就多打几发。” 阮舒接过手枪:“三哥让我自己试试~” 她的眼角眉梢隐隐跃着兴奋,傅令元含笑凝视,点点头。 恰好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响,他打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暂且离开射击室。 打电话来的是陆少骢。 “阿元哥,你和元嫂的伤养得怎样了” “你嫂子刚拆的线,没事。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军火商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傅令元眸子微眯一下:“联络好了。这两天会敲定见面的时间。” “那就好。果然还是阿元哥你路子多。”陆少骢俨然稍稍放了心。 “只是运气好,前些年结识了熟悉门路的朋友。”傅令元语调懒懒的。 陆少骢补充:“不过你时间别拖太久,否则会给那群老头子挑刺的由头。” 傅令元淡淡地“嗯”。 转而陆少骢又提及:“陈青洲最近好像蔫了,自从靖沣回来之后,天天只守着傅警官,探不出他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 “别掉以轻心。”傅令元悠悠提醒,“我同样每天在家陪你嫂子,依旧做了不少事情。” “我晓得。”陆少骢笑笑,“不过你现在不住别墅里,我想找你都麻烦。什么时候和元嫂过足了二人世界,就搬回来啊” 傅令元眸底划过一抹精光:“等造人计划成功再说。” 陆少骢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打算和元嫂要孩子” 射击室里,阮舒有点丧气。 明明是按照傅令元方才所教的姿势,每一发子弹打出去之前,她都仔仔细细地瞄准过,然而九发子弹,她只打中了一发,且那一发还是打在靶子的最外圈。 对比方才和傅令元一起时的五发全中靶心,成绩着实惨不忍睹。 剩最后一发。 她默默念叨着傅令元教过她的要领,正起着架势。 横刺里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抓在她的手上,帮她调整了一下手指的摆放位置。 偏头。映入眼帘的是焦洋贴着创可贴的脸。 “林二小姐一个人傅三呢他怎么舍得丢下你” 他的手还覆在她的手背上。 阮舒蹙眉,收起手,淡淡道:“真巧。焦公子也来练射击。” “这里是海城最专业的射击场。”焦洋瞅她,“看你刚刚的架势挺有模有样的。傅三教你的” 他瞟了一眼监控电视上显示的她的打靶情况,笑了:“傅三的水平也不怎样。难怪把你教成这样。” 说着,焦洋抬起下巴点点,示意她手里的枪:“我来教你。我在部队训练时,可是神枪手。” “多谢焦公子好意。我担心我学艺不精,辱没了你神枪手的名声。”阮舒神情冷漠,准备将手枪放回桌上。 焦洋蓦地上前,逼近阮舒。 阮舒靠上桌子。扬起巴掌甩出去,同时膝盖曲起,用力朝他的下盘顶。 焦洋这回没再让她打着他的脸,半路便扣住她的手腕阻了她。毕竟练过的,他的反应很快,眼睛看也没看,便也曲起膝盖,对撞上她的膝盖。 男人和女人力气上的悬殊在此时体现得尤为明显。 硬碰硬之下,阮舒立即被撞得脚筋发麻。 焦洋的小腿勾住她的小腿,将她的两脚桎梏住。 阮舒面色抖寒。 便听焦洋问:“你的那张裸照我看过了。虽然关键部位被挡住了。但反而更容易令人遐想连篇。把你折磨成那样事后还拍了照片,那男人是故意抓你的把柄吧不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谭飞给一起算计了。” 阮舒怒声:“那照片不就是谭飞的杰作么” 焦洋迅速从中揣度出端倪:“你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呵呵,原来林二小姐是被人白睡了。” 他的措辞十分刺耳,可阮舒眼下顾不得去和他计较这个,深深拧眉:“你说清楚,不是谭飞公开的我的照片么” “是,照片确实是他在慈善晚宴上公开的,但那张照片,只是谭飞在慈善晚宴的当晚。发现自己的拍卖品被人换成了你的裸照后,栽赃到你大伯父林承志的头上而已。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阮舒愣怔。她记得,彼时谭飞被整治时,陆少骢告诉她照片的事是谭飞干的,她便心存疑虑,怀疑过谭飞是不是从其他渠道获取的照片。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竟是得到了证实。 所以,这件事情如今剩两个可能:第一,照片是趁她之危的那个男人拍的;第二,有第三个人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她醒来之前进入房间,拍了照片。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那张照片除了在慈善晚宴上羞辱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作用不是么 “林二小姐,”焦洋阴阳怪调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被人强、奸了” 阮舒微不可察地眼皮一跳。这个疑团本已经随着谭飞的销声匿迹而淡出她的心里,她无所谓真相了。如今,却被焦洋知晓她的** “从我谭飞那里知道,那天晚上他成功给你下了药,本来是要搞你的。可因为家里的召唤,他离开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酒店房间里。”焦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既然你神志不清醒,而从你刚刚所说的话来看,显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不是强、奸是什么” 阮舒捺下心绪,从容淡定又略微嘲弄地笑笑:“多谢焦公子给我灵感。这么一来,我倒是可以好好合计合计,把过去我睡过的所有的男人,都告上强、奸。” 焦洋微抿唇,默了默,眼神露一分怜惜:“你何必要故意这样说自己” 他伸出手指,正要触上她的脸。 阮舒清冷的目光忽而闪现一抹亮光,却是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的身后:“三哥。” 焦洋身形一滞,转回身。 阮舒趁此时摆脱焦洋,快步走向傅令元。 傅令元拉起她的手,仔细打量她。 “我没事。”阮舒主动消除他的疑虑。 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叮嘱:“你先回去。回去好好洗洗脸洗洗手。我马上也回。” 阮舒知他是要和焦洋单独处,遂点点头,直接离开射击室,并没有再去看焦洋一样。 焦洋从她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对上傅令元眼中冰雪一般的凛然。 不过一瞬间,他却又恢复成一惯懒懒散散的笑,踱步过来,拿起桌上的枪示意:“既然来了,比一场。” 焦洋没有要拒绝的理由。 很快,他们换到远程射击的场地,两人面前各有一支拆卸的手枪。 工作人员的“开始”已经落下。他们立即动作。 组装手枪的速度几乎同步。 十发子弹的射击全都准准地命中靶心。 傅令元其实只比焦洋快了一秒。 然而这一秒已绰绰有余他转身,枪口直直对向焦洋的脑门,毫不犹豫地叩下扳机。 子弹自然是已经用完了。 手枪发出“咔”的一声空响。 紧随而至傅令元冷沉无比的警告:“下一回再让我发现你纠缠她,我打爆你的脑袋。” 撂完话,他丢下枪就走。 焦洋从背后叫住了他:“傅三,你是真喜欢她” 傅令元并未搭理他,脚步不停。 焦洋的声音继续传出:“你如果在你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你的未来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接受法律的制裁,要么亡命天涯。她跟着你,根本就不会幸福。” 傅令元叮嘱的洗脸和洗手,阮舒明白他什么意思。回到房间后,她干脆直接去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倒是琢磨起来,焦洋是否会将她的那张半裸照背后的真实情况告诉傅令元 她这才恍恍惚惚地想,傅令元似乎从未介意过她狼藉的名声。慈善晚宴上,他也是见到了那张照片的,可并没有问过她任何事情。 只有在荣城的除夕那天,他稍微好奇过她第一次的对象是谁。 嗯。稍微好奇过,而已。 连她有过几个男人,他都不放在心上。 遇到这样的丈夫。她应该感谢他的宽容大度,还是更该从中质疑自己在他心中并没那么重要 起码没有饶娆所以为的那般。 思绪至此,阮舒关掉淋浴喷头,蜷起手握成拳,砸了砸自己的额头这是她过去根本就不会去想的问题。 他不在意,她才应该庆幸,总不会乐意自己被他逼问**吧 裹了浴袍,阮舒走出浴室,正见傅令元刚开门进来。 “三哥。” 傅令元二话不说,却是迈开大步飞快地直奔她而来。 他的唇线紧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阮舒见状蹙眉:“怎么了” 傅令元已行至她面前,压制她在墙,作势就要亲吻她。 他的气势太过汹汹,有点慑人。阮舒条件反射地侧开脑袋,双手抵在胸前,推搡他。 傅令元的嘴唇还是触上了她的耳廓,然而并没有对她怎样,而是问:“你不是学过一些拳脚那该知道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有哪些” 阮舒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嘴里还是回答道:“脸面、耳朵、喉咙、两肋、脊椎、裆部、太阳穴” “既然知道,为什么刚才只是推我的肩膀”傅令元问。 阮舒:“” 她以为他又在故意调笑她,调笑她的推搡动作其实是欲拒还迎。 傅令元的下一句却是:“如果想要反抗,视现在的情况,你的双腿被我压制,无法袭击我的裆部,那么就该好好利用你的手。你确实推了我,但并没有把手的用途发挥到最大。” 阮舒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教她防身术 果然听他继续道:“现在是正面,所以你有两种选择:要么戳我的面部器官,比如眼睛或者鼻子;要么攻击我的两肋。” 阮舒凤眸微眯,没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手掌已迅速袭向他的两肋。 眼看她即将得手,傅令元眼明手快地侧了身立刻避开。下一秒,阮舒便觉腰身一紧,他抱住她。她现学现用地又伸出两根手指去戳他的眼睛。 傅令元往后一仰头,避开,同时出声提示她:“太阳穴。” 阮舒立马将两根手指转向他的太阳穴。 傅令元轻轻松松地扣住她的手腕,借机压制住她的双臂,作势又要凑上来吻她。 阮舒往后仰去,心思一转,抬起手肘,旋身,欲图撞击他的腰。 傅令元显然早有防备,反握住她的腰猛然将她转了一圈,她顿时背部与他的胸膛紧贴,双臂则被他紧紧地桎梏在腰后。 “三哥是在耍我么”阮舒微微生了恼意明明是他叫她攻击他这攻击他那的,却又不让她得手。 傅令元低低地笑:“你表现得很好。换作其他人,事先不知道你的下一步动作,你其实是可以偷袭成功的。” “可现在并没有。”阮舒心有不甘。 傅令元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问:“如果你现在被人这样钳住,你要怎么办” 阮舒扭着脑袋避开他的嘴唇,手臂使劲地试图挣脱。 “对方的力气比你大,你这样只是无用功。”傅令元轻笑,随即提示道,“你方才不是将面部列举进人体的脆弱部位而人的后脑勺是很坚硬” 不等他说完,阮舒已猛地用后脑勺来撞他的脸。 她觉得自己的速度够快,攻击得也很突然,可是傅令元的反应仍旧比她快一步,松开了她的手臂,站离她一步。 阮舒的后脑勺当即扑了个空。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再度扣住她的手腕,一拉,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头一低,直接吻上她的锁骨:“可以继续试试看。” 阮舒已经被他这一番“戏弄”折腾得气喘,不愿意再白费劲了,于是干脆不动,任由他吻。 “他都碰你哪儿了洗干净没有”傅令元轻轻咬了她一下。 阮舒险些低、吟,无视这个无聊的问题,反问:“你留下来和他干什么么” 傅令元也无视她的问题,继续他的话:“你的瑞士军刀呢怎么最近不用了” 阮舒:“” 她觉得他有些明知故问。她现在基本都和他在一起,总不能拿军刀时时刻刻防着他吧 肩头的睡袍忽而话落,他的吻下移。 阮舒下意识地心头微紧,推了推他:“你还没洗澡。” 傅令元应声抬起头,湛黑的眸子凝注她,手指缓缓在她的唇上摩挲:“下午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热情” 127、三哥,爱我 阮舒唇角微弯:“三哥不喜欢我对你热情” “喜欢,当然喜欢。”傅令元斜斜勾唇,吻上她,“可我更喜欢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对我热情。” 察觉她又想推他,他率先抓住她的两只手。 他身体紧紧地贴近她,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哑声道:“你例假也走了,伤也好了。再要我继续吃素,会不会太过分了早知道不带你去射击场,当时应该留你在房间里,延续你的热情多好。” “我没有要三哥继续吃素。”阮舒垂了垂眼皮。她只是拿不准自己在不吃药的情况下,能否顺利和他做成。 而傅令元在她这句其实算作同意的话出口之后,便动作麻利地开始脱衣服。 见状,阮舒心里头有点不舒服:“三哥和我在一起时,除了上、床,就没有其他可想的” “我给你的是这样的印象”傅令元折眉,“那看来是我让你感受到的爱还不够多。更得多做做。” 说罢,他走过来抱住她,吻未落下,阮舒骤然发力,手肘快速横侧而去直直攻向他的太阳穴,同时旋转过身脱离他的怀抱,抓住他的小指使劲往后掰,最后狠狠地踩一脚他的脚背。 傅令元反应过来时,阮舒已松开手快速地跑开。一边拢着自己的睡袍,一边扭头冲他笑,眼角眉梢满满的全是终于得手的喜悦。 “教你对付其他男人的,倒用在了我身上。”傅令元眉峰轻挑,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挺疼的。 “三哥应该先去洗干净自己,你身上全是周锐屋里的闷气,还有其他女人靠过你的肩。”阮舒嫌弃。 傅令元的眸子眯出危险的气息,忽而大步朝她走过去。 阮舒心头一紧,不停地后退,没等他靠近就伸长手臂做出要他远离的手势,但还是被傅令元抓到怀里一通吻:“等洗完澡,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舒气喘吁吁地笑,唇角勾出一丝衅意:“我等着。” “留着你的热情一起等着。”傅令元低低地笑,然后松开她,走过去拿自己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眼角余光觑一眼阮舒,见她正背对着他在忙活其他事情,他打开录像的功能,将手机搁在电视机什么男人被女人掏空了身体,于她而言,她仿若被掏空的那一个。 不能再吃了吧。 阮舒靠在副驾驶座里睡,迷迷糊糊地记起,似乎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猝死了。 半路,傅令元靠边停:“等我一会儿,我下去买点东西。” 阮舒没有回应他,睡得正熟。 傅令元将黏在她嘴唇上的头发捋开别到耳朵后,又稍微扶正她的脑袋,锁了车门下车,走进药店,从兜里取出纸巾包着的药丸,递给店员:“帮我找找这个。” 阮舒睁眼,是因为车内有手机震动的响声不停歇。 她这才发现驾驶座是空的,傅令元不知上哪儿去。 不是她的手机在响。 阮舒循声找去,从仪表台下的一个很小的置物格里翻出声响的来源。却并非她所见过的傅令元的手机,而是一款老旧的诺基亚,市面上早就见不到的了。 她拿出来的时候,来电已经停止了。而对方并没有再打过来。 阮舒瞥一眼屏幕。 连来电提醒的功能都没有。 不过手机界面是锁住的。 蹙蹙眉,阮舒将手机塞回去。 车窗在这时被人敲响,“咚咚咚”的。 扭头,正见车窗外隔着傅清梨的脸,冲她笑。 阮舒摁了车窗锁,降下车窗。 “三嫂~”看得出傅清梨似乎很开心,“好久没见你了~你和三哥还好么”她的目光扫向空荡荡的驾驶座,“就你一个人三哥呢” 未及阮舒回应,傅清梨便站直身体,望向另一边,打着招呼:“三哥~” 阮舒偏头。 傅令元并未搭理傅清梨,径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将一份三明治和一瓶热牛奶塞进阮舒的手里:“你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先垫垫胃。” 车后座在这时传出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却是傅清梨兀自上了车。 傅令元当即沉了脸:“下去。” 傅清梨自后座抱了抱阮舒的肩:“我是来找三嫂说话的,又不是来找你。” 说着,她往前凑过来:“三嫂,我刚刚看你怎么好像倦容满面的是工作太忙了操劳过度么还是哪儿不舒服生病了啊” 阮舒哪里能实话实说,淡淡弯唇:“我没事。” “哪里没事你的声音听起来都有气无力的。”傅清梨口吻愈发关怀,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傅令元,颇为指责。“怎么都没有把你照顾好 “我再说一次,下车。否则我投诉你。”傅令元眉梢抬半分,睨傅清梨身上的交警制服,嗤笑,“这么快被从扫黄组赶出来到交警大队了” 傅清梨闻言气呼呼,把罚单往傅令元脸上一丢:“这里不能停车本来想放过你的,现在觉得我应该秉公处理” 当然,罚单太轻,并未砸中傅令元的脸,半空中就飘落了,恰好飘至阮舒的脚边,阮舒弯身便去捡,原本披在脖子上的头发垂落。露出她的脖子。 忽听傅清梨“哎呀”一声惊呼,伸过手来撩开阮舒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质问傅令元:“哥你居然家暴” 傅令元:“” 阮舒:“” 她连忙捋开傅清梨的手:“不是,你误会了。” 因为方才惊鸿一瞥,并未太仔细,只扫见阮舒身上有伤,话不过大脑就直接出口了。此时傅清梨已看清楚,分明是吻痕。 她顿时尴尬。既尴尬又羞臊,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硬着脖子继续不满傅令元,咕哝:“那那三哥你别太过分。轻点不行么把三嫂都折磨成什么样了难怪气色不好” 傅令元:“” 阮舒:“” 傅令元掀眼皮子睨傅清梨:“罚单也给完了,还不下车交警现在闲到要来管别人家夫妻间的床笫之事” 傅清梨估计也是臊得不行了,立即推开车门。临末了偏偏还要对阮舒补一句:“三嫂,你不能尽被三哥压着,你也要压三哥” 阮舒:“” 她揣摩着傅清梨的意思其实应该是指家中地位的强势与弱势,可措辞怎么就那么 傅清梨下了车,没两秒又重新打开车门,冲傅令元道:“妈很念叨你,你这个不孝子,哼” 说完重重甩上车门。 傅令元立马“啪嗒”一声将车门重新锁住。 他的手按在方向盘上,侧目看阮舒,似笑非笑:“我应该给清梨瞅瞅,你把我的背都要抓烂了。” “”阮舒只当作没听见他的调侃,低垂眼帘拧牛奶瓶,问,“你要不要回家看看伯母” “没必要。”傅令元的声音骤然平稳淡漠,连带着车内的气氛都无心间添了似有若无地压抑。 见她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像是根本使不上劲儿。他从她手里拿过瓶子,一秒钟拧开,递回去给她的时候不忘提醒:“别空腹喝。” 顿了顿,他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将三明治拿过来,将外面的包装纸拆开,才塞回去给她。 阮舒有点无语:“我不至于连纸都撕不动。” 傅令元眸底沉沉,手指缓缓抚上她的下巴:“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跟打完一场大战似的。勿怪清梨都以为我在床上把你往死里虐。” 这话俨然意味颇深,且携着嘲弄。 阮舒眉心一跳。 傅令元已松开手转开脸,视线轻扫而过,倏然停留在那个小置物格上,眯眸:“你动过” 口吻有点辨不出喜怒。 但对比往日他同她说话的语气,阮舒判定偏向于不悦。抿抿唇,她淡淡解释:“里面的电话响过。只是拿出来了一下,没接,又放回去。” 最后她特意补一句:“我不知道它是不能看的。抱歉。” 傅令元稍抬眉梢,轻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阮舒微微一笑,低垂眼帘,咬了一小口三明治,再喝了一小口牛奶。 没胃口。 稍微包好三明治,拧回牛奶瓶盖。放回塑料袋里,搁一旁。 人往椅背靠上,望向她自己这边的方向,闭上眼睛。 傅令元瞍她一眼,抿唇无话,重新启动车子。 待阮舒再睁眼,他们已经回到绿水豪庭。她躺在床上,傅令元在帮她换睡衣。 这是一个体贴周到的丈夫。 阮舒迷迷糊糊如是想,自顾自睡,任由他摆弄。 最后感觉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买了粥。要是饿,自己爬起来热一热。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嗯”阮舒翻过身。 傅令元站在床边看了她有一会儿,感觉她的呼吸恢复平缓,他重新出门。 坐回车上,他并不着急马上开车,伸手打开小置物格,将手机拿出来,摁了密码进去手机,扫一眼那通没有来电显示的未接电话,并没有做什么,重新锁屏,然后放进衣兜里。 顺手将一盒药掏了出来。 眸光沉沉地盯它一会儿,他塞回去,发动车子,开往中医药馆。 夜色渐深,黄桑没见格格回正屋,便知是傅令元还赖着没走。 走去院子,果然见他又把那张本被她锁在躺在杂物房的摇椅搬出来,躺在上面,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可眉峰紧锁,俨然一副沉思的模样。 一摇一晃间,摇椅“吱呀吱呀”的,好像上回经她一踢,动静就愈发大声了。 黄桑行至他面前,摘掉他嘴里的烟,居高临下地睨他:“再抽下去要肺癌了。你肺癌没关系,但别污染我这儿的空气质量。” 傅令元睁开眼,面无表情的,从摇椅里坐起来,将药盒递给她:“你帮我看看这个。” 黄桑接过,只瞅了一眼,掀眼皮子轻笑:“谁吃不会是你不行吧” 傅令元没回答,斟酌片刻,问起:“我上回不是带我老婆上你这儿让你瞧过,你真没瞧出她有什么病” “她的身体状况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已经。干嘛不相信我的诊断”黄桑不悦,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盯了眼手里的药,“这药她吃的” 傅令元紧抿着唇,默认。 “她怎么了你之前是不是说她身上有疑难杂症要问我话没讲完吧。” 傅令元起身,在院子里踱步两圈,凝眉道:“她说她有厌性症。” “厌性症”黄桑皱眉。 “嗯。”傅令元点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会反感,会恶心,会身体僵硬。不让我碰她。前段时间磨合得还不错,不会再像过去无论我怎么吻她她都没感觉。据观察来讲,很难有性、冲动,需要刺激,需要兴奋,需要感觉。” “最近和她做了几次,我以为她已经好了,可是” “可是发现她其实背着你偷偷吃药了。”黄桑接口,替他把话讲完,旋即问,“然后呢你该不会是要我帮你治你老婆吧” 傅令元眉目沉肃:“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黄桑哧声,把药丢回去给他:“我说过我不是心理医生。无论是你心理有病,还是她心理有病,我都无能为力。” “她有在看心理医生。” “那你就去问她的心理医生。” 傅令元没作回应。 “或者你自己问问她呗。” 傅令元依旧没作回应。 黄桑从中嗅出点味儿来,一语戳中:“你老婆不信任你。所以不愿意告诉你。” 随即她幸灾乐祸地取笑,“活该。你这种满腹算计的人,人家如果轻易信任你,就真是蠢。” 傅令元眸色不自觉深几分,像极了此刻的夜。 黄桑收了半分笑意,兀自去将摇椅往杂物房搬回,嘴里念叨着:“这种心理障碍,一般都和过去的经历密切相关。很多案例,比如病人曾经遭遇过性、侵,留下了极其深重的心理阴影。”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妥,顿住,扭回头看傅令元,补充:“刚刚说的是最常见的而已。还有另外许多情况。我建议你不要自己瞎琢磨,和你老婆好好谈一次,找到病根才能药到病除。” “还有,”她提醒,“这药虽然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春、药,但也是没好处的,很伤身。建议你老婆别吃了。不能做就不能做,又怎样夫妻生活得靠性才能维持下去么肯定都是你们男人逼出来的,否则谁愿意白白受这样的委屈。” 傅令元背过身,神色晦暗不明。 阮舒是被饿醒的。 傅令元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留了盏床头灯。 加起来睡了一天了,也没睡回来多少的力气。这药的副作用,也着实越来越厉害。 努力了几次,从床上坐起来,又缓了一会儿气,她勉强下床。 傅令元说得没错,每次和他做完,她都像刚打完一场大战似的,萎靡好几天。 只为那一时的欢、愉。 嘲弄笑笑,阮舒开门出卧室,首先入耳的是科科滚轮轴的动静。 这一回,她总算生了好奇心,走去它的窝前瞅了两眼。 见到她,它没有缩起来,短小的四肢在轮轴上不紧不慢地划动,豆大的圆眼睛盯着她看。 丑。真丑。和第一眼见到时的感觉一样。 起身的瞬间,头有点晕。阮舒扶着墙缓了一会儿,视线恢复清晰后,走去厨房。 冰箱里果真有他所说的粥。 车上睡得太沉,她连他什么时候停车买的都不知道。 摁了微波炉,把塑料打包盒直接放进去加热。 等待的两分钟里,她在心里默默计算吃长效避、孕、药的时间,无意间摸到手腕上有东西,垂眸一看,才发现是那串玉髓子,不晓得什么时候重新戴上了。 耳畔传出“叮”的一声。阮舒晃回神,打开微波炉,伸手去端粥。 她以为塑料的材质应该不烫才对,可端出来后,没两秒,指尖传递上来的温度令她受不住。 手一松。 热乎乎地粥掉落在地,洒得到处都是。 阮舒面无表情地盯了片刻,往后靠上冰箱,捂住脸,内心深处升上来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把自己的生活弄成这样,她到底图什么呢 她前所未有地茫然。 门上传来开门的动响。 阮舒垂下手臂,盯着玄关的方向。 门打开,不出所料是傅令元,一身黑色,携着满满的夜的寒意。 发现她在厨房,他滞了滞身形,隔着距离,湛黑的眸子与她四目相对而望。 128、自己是自己的倚仗 彼此安静片刻,傅令元的视线下落,看到地上的狼藉,即刻皱眉,迈步走进来厨房:“没事” “一时手滑。”阮舒淡声解释。 “就丢那儿,不要收拾了。明天让保洁来。”傅令元对她伸出手。 “我本来也就没打算收拾。”阮舒唇角弯出轻弧,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避开狼藉,跨出来,然后扭回头,有点可惜,“没的吃了。” 傅令元脱了外套丢沙发上,捋了捋袖子:“想吃什么” “差点忘记,三哥是个全能老公。”阮舒淡淡笑一下,“冰箱里剩什么食材,随便做点。” 傅令元忽而盯住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冰箱里剩什么食材,三哥随便做点。”阮舒重复。 “不是,再前面一句。” 阮舒稍怔,微惑:“三哥是个全能老公” “只留最后两个字。” 阮舒:“” 傅令元微勾一下唇,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转身进厨房。 阮舒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她随意停留在一档旅游节目。 主要内容是各地旅游的攻略,包括当地的发展历史,别具一格的异地文化,悠久的人文情怀,必去的旅游胜地,不可错过的当地小吃,等等。 而此时在介绍的地方,将将是古镇系列之靖沣。 靖沣又是靖沣 阮舒单手支脑袋,凤眸微眯。 节目主持人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点轻快。将此次的嘉宾请出来。 恰恰是蓝沁。 蓝沁此前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晕倒闹出的风波,隔天璨星便发函澄清,同时蓝沁自己也在微博上发了一小段视频,辟谣说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操劳过度。 但还是有不少人坚信“怀孕”的猜测,扒出蓝沁近期在各种通告现场疲倦怠工、食欲不振甚至呕吐的传闻,贴了多张蓝沁穿宽松衣物穿平底鞋的证据,还拍到陆少骢低调地在晚上去医院探视蓝沁的照片。 不过,到第三天,蓝沁便出院参加真人秀的录制,在节目里蹦蹦跳跳,一点儿不像怀孕的人。另一边陆少骢则爆出与嫩、模共游私人海岛的花边。由此传言蓝沁被陆少骢单方面分手。嫁入豪门的美梦破碎,是以伤心过度。 两个主角沸沸扬扬地在热搜榜上呆了几天,正值三鑫集团发布上市计划书。于是有人怀疑,这从头到尾或许只是一起商业炒作。 嗯,关键在于三鑫集团终于要上市了。 这段时间陆振华大规模地收购兼并拓展版图,对集团内部架构做出改革,目的是为了上市吧 其实阮舒不太明白,如果陆振华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三鑫集团上市,为何要拖到现在如果本意并没有要上市,那如今又为何改变主意 思忖间,一碗热腾腾的面蓦然被端至她的面前。 阮舒晃回神思。 清淡的面汤。青色的菜叶,漂亮的油花,点缀俩小黄鱼干。 这一整个星期,他所做的饭菜都在迎合她的口味。她最爱吃的面食,他每做一次,手艺都进步一次。 “谢谢三哥。” 阮舒从沙发滑下,坐到地毯上,这样的高度刚刚好可以就着茶几吃面。 傅令元拿过一颗抱枕,塞在她的后背和沙发之间,以防她往后靠时硌着不舒服。 很体贴的小细节。 阮舒转回头冲他展一抹浅笑。 一时间,只剩电视节目的声音。 阮舒边吃面,边看蓝沁,感觉到身后傅令元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背上。 快吃到底的时候,喉咙里有轻微的疼痛。 放下筷子,手指摁在喉咙骨上,咽了咽唾沫。 疼痛更甚。 阮舒扭脸看傅令元,示意自己的喉咙:“卡了鱼刺。” “不是只有小黄鱼干”傅令元困惑。 阮舒耸耸肩,表示她也闹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娇气,连吃个小黄鱼干都能卡鱼刺。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稍抬起她的脸:“张嘴,我看看。” 阮舒照做。 傅令元以坐在沙发上的高度,仔细朝她的喉咙里瞅。 阮舒盯着他沉笃的面容。想,她好像又矫情了。 转瞬,她拂开他的手,合上嘴,一手摁着沙发,一手摁着茶几,打算站起来:“我去拿点醋来喝。” 傅令元将她按回去:“我去。” 阮舒并未推辞。 很快,傅令元回来,带着白米醋和一只杯子,像倒酒似的将醋往杯子里倒。 他好像也拿不准该喝多少,倒至约莫三分之一根拇指的高度,递给她:“先喝这点试试看。” 阮舒接过,一口干。 醋味太冲,她不禁拧眉,喝完后,手指抵着喉咙咽了两口唾沫,鱼刺没下去,但满嘴的醋味。 傅令元又给她倒了一杯,比方才多点。 这回阮舒喝得很慢,像在品尝美酒似的,不过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怎样”傅令元问。 阮舒咽咽唾沫,摇了摇头。 “稍等。”傅令元凝眉,翻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没两分钟,复而重新抬头:“百度上说,喝醋是错误的方法。” 阮舒:“” 两个都没有太丰富生活经验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隔几秒,傅令元牵起她的手起身:“去医院。” 阮舒被他拉着走了两步,不自觉地再度咽了一口唾沫,倏地滞住身形:“下去了好像。” “确定”傅令元伸出拇指,摁在她的喉咙上,指上稍用力,询问:“再看看。” 阮舒最后一次咽了咽唾沫。 未再有如方才那般的尖锐刺感。 她点头:“真的下去了。” 随即补充:“应该只是很细很短的小刺。没关系了。” “好。”傅令元眉宇舒展,“那去继续吃。” “不想吃了。”阮舒摇头。 “好。”又是只有简单的一个字,继而他用手掌顺了顺她的头发,“那你先继续去休息。” 阮舒微不可见地闪闪眸光,转身进卧室。 看着卧室的房门关上后,傅令元回客厅,扫一眼茶几上的碗筷,径直走向摇椅,缓缓往上面一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没有点燃,然后闭上眼。 卧室里,阮舒灌了一杯水,冲淡了嘴里的醋味儿后躺回床上。感觉身体依旧疲乏,闭着眼睛却没有立马睡着心里掂着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傅令元回卧室的动静。 开门关门十分轻微,脚步亦轻微,行至床边,站定好几分钟。 随即是他换衣服的摩擦声,最后躺上床来。 却并没有如往常,将睡在边缘的她捞进他的怀里。 他那边的床头灯灭了。 整间卧室彻底陷入黑暗。 阮舒默默地保持侧躺的姿势,适应了几秒,眼前不再全黑,模模糊糊看得见家具的轮廓。 一片沉谧。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除了他的呼吸声。 和她的呼吸恰好是错开的。 阮舒睁着眼睛,盯着空气。她不确定他是否睡着了,但两人错开的一呼一吸间,气氛无形中沉淀出一股子沉重。 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缓了缓气儿,阮舒决定不浪费时间,重新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身后在这时忽然伸过来手臂将她往里拉,下一瞬,傅令元翻身覆上来,不由分说地开始吻她。 他落唇的势头不如以往温柔,带了几分凶猛的力道,不容拒绝而来。 阮舒觉得窒息觉得疼。 察觉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吻她,而是要来真的。阮舒强装镇定地叫住他:“不要,我还没休息够。今天不想再来。” 傅令元暂且停下来,没有什么情绪地问:“如果我说我现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微微喘息,反问:“三哥心情不好” 傅令元钳住她的下巴,重复道:“如果我说我现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眸光轻闪,默了一默:“好。”她的语调淡淡,“让我准备一下。” 傅令元眸色暗沉,没说什么,从她身上下来。 阮舒起身,打开她这边的床头灯。 睡衣不知道被他丢哪里了,她扫了一眼没看见。便也不找了,赤果着下床,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他灼然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去翻自己的包。 润喉糖的小盒子还在,但打开后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阮舒手一抖果然,她猜得没错,他发现她吃药的事情了。 闭了闭眼,她放下盒子,缓缓地转过身。 傅令元不知何时也已从床上下来了,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距离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深而沉,嗓音亦沉:“还需要哪些准备” 阮舒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吭气儿。 傅令元走过来,又问一遍:“还需要哪些准备我给你时间全都准备好。” 阮舒沉默。 傅令元再靠近,垂眸盯住她:“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了” 阮舒神色清冷地与他对视。 傅令元抿直唇线,忽而落下吻。 没有了方才的凶猛,恢复一惯的温柔。 不多时,他打横抱起她,放她回床上,极尽缱绻地帮她找感觉。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任由他作为,但没有主动给予回应。 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耐心地试图软化她。 一切乍看之下都很顺利。 直到他打算正题,她几乎立刻僵硬,手指蜷缩,攥着床单。 他当作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她出了声:“不要。” 嗓音无比清冽,坚持,携着颤颤的抖音。 傅令元眼波暗沉:“你的身体明明想要。” 阮舒眸光凉凉,只重复:“不要。” “你在害怕什么”傅令元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他的手指就点在她的心口,“你关了一只什么样的怪兽在里面” 阮舒沉默。 傅令元的嘴唇紧贴向她的颊边:“告诉我,在我之前,你有过几个男人” “你不是没有处、女情结”阮舒的语音幽幽,像飘在半空中。 “我现在想了解。”傅令元的嘴唇挪上她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 “我的坏名声,三哥不是知道么”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太多男人了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知她这句话是在妄自菲薄,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直视他:“你曾说,是和显扬打算尝试时,发现自己的有厌性症的。” 当初告诉他这件事。等同于在告诉他,彼时她已经厌性,所以没有和唐显扬做过。她眸光轻闪,听他问出下一句话:“那么在那之前,谁进来过你的身体” “很重要么”她凤眸的焦聚略微虚,声音更虚,“三哥现在才开始介意,会不会太迟了” “我说过,我只是想了解。”他眯眸,捏住她的下巴,继续方才的问题,“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一语出,她的脑中有遥远的影像骤然闪过,不禁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正亲密地贴着她,集中精力观察着她的每一分表情和每一个变化,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一丝轻抖。 这一抖,是因为提及的“第一个男人”这五个字想起黄桑说过的话,傅令元眸色陡深,手上的力道加重:“谁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阮舒的目光透出一股子的空洞,唇瓣嚅动,不答,隔两秒。清清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是不堪的女人,反正你不是第一个,那么到底排第几个,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介意,以后就不要再上我。” 这番话的每一个字,她都是忍着痛楚说的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他捏得她有多疼,疼得她感觉下巴都快被拆卸下来。 傅令元黑眸湛湛:“你非得这样说话” 阮舒瞳仁乌漆漆:“你非得问” 他盯着她,眉峰跳跃着恼怒,掺杂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盯。 少顷,傅令元霍然从她身上离开。拎上衣服,头也没回地离开房间。 阮舒挺尸似的闭上眼睛,唇瓣轻咬,脸色微微泛白,手指紧紧拽住被子的一角,慢慢扯过来,遮挡住自己难堪的一丝不挂。 是啊,她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搞成现在的模样 一夜梦境虚虚实实浮浮沉沉。 她不知道傅令元是半夜与她不欢而散后就离开的,还是早上才离开的,阮舒起床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坐在梳妆台前,她盖了好几层的粉,非但没盖住黑眼圈,反而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无血色。 她多匀了些腮红,口红的颜色也选得深了些。 傅令元虽不在,但二筒和九思的职责依旧。 抵达公司,踏进办公室,阮舒发现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除了瞅她,还往她的身侧瞅,以及她的身后瞅。最后似乎没有瞅到想瞅的人,气氛顿时散发一阵浓浓的失望。 陈璞走出门外张望两眼。才跟在阮舒后头走进她的办公室。 两人同时问 “他们在看什么” “姐,今天姐夫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阮舒应声一滞,坐进皮质转椅里,听着陈璞回答她:“不就是等着看你和姐夫喽。” “有什么好看的”阮舒不解。 陈璞笑笑:“上个礼拜,你和姐夫每天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上班期间姐夫基本与你形影不离,你们之间的关系早成为办公室里最大的八卦。大家都在赌,今天早上你们还会不会一起来。如果再一起来,就差不多能下定论,你们俩在谈恋爱。” “他们哪里知道,你们何止是谈恋爱,其实根本就是夫妻。” 说完未得到阮舒的任何回应,陈璞讪讪,又问了一次:“姐夫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阮舒垂着眼帘:“他本来就是挂职。来不来都是他的自由。不来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陈璞小心翼翼地问:“和姐夫吵架了” 阮舒抬眸,神情淡漠:“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陈璞把手里的早餐放上桌:“还有咖啡五分钟后给你端来。张助理今天感冒请假。” “嗯。我知道,早上看到她在微信上给我留的语音了。”阮舒淡淡颔首,随即吩咐,“半个小时后例会照常。” 陈璞却是盯着她的脸关心:“姐,你昨晚没睡好” 阮舒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出去。” 例会结束后,林承志来她的办公室,就例会上尚未解决的几个问题单独和她进行了商讨。 十分难得。他不是为私事或者挑刺而找她,交流过程中,与她毫无芥蒂,一切只从公司的利益出来,尽他身为林氏副总之责任。 临末了,他向阮舒告了假,说是明天上午要陪王毓芬去做产检。阮舒算是看出来了,现在他眼里,恐怕未出生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阮舒自然没有不给他假的理由。 林承志状似无意地提一嘴:“妙芙也会一起去做产检。” “噢。”一个字,给人无情无绪的感觉。 林承志眸底精光划过:“小舒你现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不把林家当家了” 阮舒不置可否。 林承志摇头叹息:“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是没有倚仗的。” “多谢大伯父关心。”阮舒平平淡淡道,“我不需要倚仗。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倚仗。” 林承志笑了笑,本已经走出门,回头又告知:“你母亲貌似生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依旧无波无澜:“谢谢,我知道了。” 中午,她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内线电话响起,告知她楼下有位警察找她。 先前有过傅清梨来找她的经历,加之昨天刚碰过面。阮舒以为又是傅清梨,所以未加细问就让人放行。 待门被叩响,她抬头一看,却原来是焦洋。 阮舒蹙眉,盯着他身上的警察制服周末在俱乐部,只听说他年前刚从部队回来,眨眼就成警察了 焦洋满面笑意,兀自迈步进来:“我也只是路过楼下,想着满碰碰运气,还真见到你了。怎么还在忙,不吃午饭么” 他的口吻并非以警察的身份,阮舒稍稍放下心,眼下也没什么心力应付他,便直接下逐客令:“焦公子请离开吧,否则我要把大厦的保安找来了。” “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一种妨碍。” “林二小姐太不讲道理。” “对你我没什么道理可讲。” 焦洋顿了顿,忽而转口问:“不是说傅三在你这里当副总怎么没见他人” 阮舒敏感地眉心一跳,心思微动:“你有事找他” “随口问问。”焦洋耸耸肩,“想和他也打个招呼。” 阮舒并不相信,但还是与他打马虎眼:“我帮你转达你的招呼。” “ok,”焦洋没有意见,“那我先走了,也替林二小姐省下找保安的功夫。” 说走真的走了。 他出去后,阮舒走到玻璃墙前,将百叶窗挑开细细的一条缝,看到焦洋在外面和两个留在办公室的员工说了两三句话。 阮舒心思微凝,待他离开,将那两个员工叫来面前问话:“刚刚那个警察和你说什么” “他说他是咱们副总的朋友,问我们副总今天来没来过公司。没有其他的了。” 果然是来打探傅令元的行踪的。阮舒凤眸眯起他为何要打探傅令元的行踪 傍晚她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和九思商量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只今晚,能不跟着我么” 九思十分斩钉截铁地摇头,并义正言辞道:“我和二筒的任务就是当阮总的影子和尾巴。” 影子和尾巴阮舒在唇齿间默念这两个词。嘴角微弯出嘲弄。 甩不掉,她只能带着,偕同前往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如约赴诊,马以也未曾打过一通电话,春节期间她倒是给他发过一条拜年的微信,却如同石沉大海,未得只言片语的回应。 阮舒怀疑,马以已经放弃她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甚至将她拉黑名单了。 她没怎么怕过人,唯独有点恐惧马以的冰山脸。所以今天来之前,她没敢提前告知。 前台见到她。满面忧心:“阮小姐,你太久没来了。” 阮舒扶扶额,朝马以的诊疗室的方向瞟一眼,低声询问:“他里头现在还有病人” “没有,最后一个已经离开了。不过,我可不敢进去给阮小姐你通报。”前台知道阮舒和马以之间,比一般的病人还多一层的朋友关系,所以讲话随意一些。 阮舒表示理解,回头看九思和二筒:“诊疗室你们是真的不能再跟我进去了。” 约莫也看出情况特殊,九思和二筒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顿时。阮舒想,她以后应该常来马以这儿。在这儿,倒是能暂时摆脱傅令元给予的枷锁和压力。 叩了三下门,里头传出马以说“请进”。 阮舒推开门。 马以抬头。他原本就是个不爱在脸上放表情的人,此刻见是她,更是没了表情,比以往的冰山脸,又多了分面瘫脸的感觉。 “好久不见,马医生。”阮舒舔着脸和他打招呼。 马以一声不吭地从椅子起身,走去衣架前,脱掉白衣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看起来是要下班。 阮舒抿抿唇,说:“我打算接受催眠治疗。” 这是她这回前来,准备好的求得他原谅的杀手锏。 如她所料,话一出口,马以穿衣服的动作立即滞住,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精光:“你确定” 阮舒关上诊疗室的门,朝那张躺椅走过去,摸了摸,沉默两秒,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大概确定吧” 马以盯着她看了片刻。有所洞察:“看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也没有很多。”阮舒略一忖,总结,“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她撇开脸,避开与马以的对视,望向窗户外面的葡萄架,曼声道:“我和我丈夫做了几次。” “成功”不知该说马以的专业素养够硬,还是该说他的心理素质太好,这样的消息之于他而言,竟然没挑起他的诧异,而且还能即刻进入医生的状态。 “成功。”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补充,“但,都是在吃了性、药的情况下。” “没吃药的情况呢” “没吃药的时候啊”阮舒盯着葡萄架上的枝干,像是有新芽即将长出来的样子。 她略略眯眼:“没吃药的时候,我挺喜欢他吻我的。很享受。很舒服。我的身体会有正常女人该有的生理反应。” 马以推了推镜框她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再像以前能多简洁就多简洁;她的描述词比以前感性了,不再像以前因简洁而显得冷冰冰的;从而她的口吻,也比以前更具的情感色彩。 不仅是变化。是变化很大。 马以疾步走回诊疗桌,翻出她的病历,一边快速地记录,一边听她继续道:“不过,即便如此,每回到最后关头,我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拒绝他。” 马以停笔,望向她,眸光和话语一样犀利:“每回的最后关头,你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 129、忠诚的倾听者 呼吸应声滞了滞,阮舒无意识地蜷紧手指,沉默数秒,转回身来,换回淡笑:“我不想在清醒的状态下回忆。你还是给我催眠吧。” 马以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走过去将门窗全部关好,窗帘也拉好,再走去饮水机给她倒了一杯水。 阮舒已兀自脱掉外套挂衣架上,躺上诊疗躺椅,枕上枕头,蹭了蹭,不由夸赞:“这张椅子果然和看起来一样舒服。” 她头一回来诊疗室,就相中这张躺椅,觊觎到今天。 马以把水杯放到诊疗躺椅旁的桌子,不咸不淡道:“你本可以早点享用到它的,是你自己拒绝。” 阮舒笑而不语,伸手拿过水杯,呷了一口,再放回去。 马以帮她把薄毯盖上身,于诊疗躺椅旁的椅子落座:“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接受催眠治疗,是什么让突然你改变心意” 阮舒瞳仁微敛,抿唇无话。 马以以为她不愿意聊,如惯常,并未追问强迫她。 然而两秒后,她开了口:“我想要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 “怎样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马以冷静地诱导。 “能有正常的性生活。” “以前你不是说,克服不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是非得要有性生活。” 闻言。阮舒的眼神忽然划过一丝茫然。 这是认识她这么多年,马以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通过多年接触,他十分清楚,她对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目标和热情,而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表露过茫然。 不过一秒,她便重新恢复清锐,笑一下:“我依旧认为克服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既然有机会。何妨不尝试尝试” 马以未接话她在兜圈子,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是什么让她放下了抗拒,愿意尝试。 不过无所谓,在他这里,本就是想说就说,不想说他不会逼着她说,一切以她的意愿为准。 见他将一支录音笔搁在旁侧,阮舒松一口气:“我本来还想问你。给我催眠的过程能不能录音。” “录音是作为你的诊断记录,私密性你放心。” “我不是担心私密性。我怕醒来后,忘记自己在催眠过程中说过哪些话。”同时阮舒也想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会怎么说。 “催眠不是让你失去自我意识。”马以解释,“相反,它会让你的意识十分清醒,甚至比平常更清醒。你不但会记得整个催眠过程,而且期间任何时候。如果你想结束催眠,完全可以随自己的意志,睁开眼睛就醒了。” “噢催眠是这样的让人意识清醒”阮舒狐疑,“我一直以为是让人意识模糊,你们问什么话,我们都会回答。” 闻言,马以俨然一副“你们这些愚蠢无知的人类”的表情。 “如果催眠能那么神奇,世界上还有秘密和**可言么不如人人都去当催眠师。”他掀眼皮子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很精明却原来对催眠有这样的误解。” “你应该早点给我普及知识。”阮舒怼。 “我早点给你普及知识。你就能早点接受催眠治疗么”马以反怼。 阮舒想说“是”,张了嘴,潜意识作用之下,并说不出口。 马以看穿她的心理而不戳穿,回到正题:“你确定现在要我给你做催眠治疗” 阮舒歪头看他:“你不是说,想结束的话,随时可以自己睁眼醒过来” 马以扶扶镜框,直接开始:“现在把你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阮舒应声在躺椅上挪了挪位置。 “闭眼。一闭上眼睛,你就开始放松了。” “你的头皮在放松。” “你的眉毛在放松。” “你的肩膀在放松。” “” 马以的声音较之平常,极度地稳定,极度地低沉,极度地从容。阮舒听着他的话,感觉像是扫描仪运作似的,将自己从头到脚扫描一遍,扫到哪里,哪里就比之前放松。 四周很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马以的声音。 “深呼吸。很深很深地呼吸。空气正在从你的鼻子进入你的身体,沿着气管,流过你的鼻腔,你的喉咙,你的你的身体充满新鲜的活力。” “吐气。慢慢地吐气。所有的烦恼、紧张、痛苦、疲倦都在离你远去” “” 马以一眼不眨地观察着阮舒。 她的表情十分平和,呼吸变得轻微。 他扫过她松弛的肩膀、手臂、手腕、手指,确认她已进入轻度催眠状态后,问:“这一刻,你是什么感觉” “很轻松”阮舒的声音有点微弱,话说得很缓慢,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似的。 “现在,你站在一个楼梯口,准备向下走去地下室。这个楼梯共有十级。你迈步,走下第一级。” “第二级” “第三级” “” “第十级” 马以一点一点地慢慢诱导,顿了顿,问:“现在,你看到了” “我在地下室”阮舒的声音低低的,“有一团柔和的白光将我包围” 这是开始进入深度催眠的状态。目前为止,马以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说:“嗯。你在地下室,柔和的白光将你笼罩。所有的压力和束缚全都消失了。你前所未有地宁静,前所未有地轻松愉悦。你很喜欢这种感觉,你尽情地享受这种感觉。” 言毕,马以安静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内,阮舒如同睡死了一般毫无动静,但唇边隐隐约约弯有一抹轻弧。 瞅着时间差不多,他定定神,轻声道:“现在我慢慢地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会回到过去的某一段时光。” “一。” “二。” “” 马以一眼不眨地注视她,缓缓地吐出最后一个数字:“十。” 但见她闭阖的眼皮之下,眼珠突然骨碌碌地转动。 她狠狠蹙着眉心,像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泪水从眼眶溢出,她的神情极度哀伤,继而开始哽咽,没一会儿,哽咽升级为啜泣。 马以保持沉默。暂时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观察,观察她的情绪会自发性地宣泄到什么程度。 许久之后,他才平而缓地问:“是什么事让你无法释怀” 照正常情况,病人接下来应该会开始讲述。 阮舒却忽然自己睁开了眼睛。 眼里尚泪雾弥漫,双目无神地望着刷成淡蓝色的天花板。 “对不起”她拿手背遮住眼睛,嘴唇苍白,剧烈地颤动,呼吸亦紊乱。一开口,眼泪就大片地沿着脸颊落下来,“我想我今天没办法继续了” 泪水成河,默默流淌。 马以盯她一秒,平静地点头:“好。没关系。” 她的心里防御很强,对他也未及完全信任的地步,他早料到第一次催眠极大可能不会成功。能够顺利进展到这一步,于她而言,已是非常难得。最重要的是,起码她如今是主动配合的。 阮舒伸手打算拿水杯,脑中的影像纷乱不停,心口似蓦然堵上来令人作呕的秽物。 呼吸一滞,她捂住嘴,从躺椅上起来,飞快地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前干呕。 幸而胃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可吐的。 她颤抖着站直身体,凑近水龙头,双手掬水,喝了几口凉水,在口腔里转了转,吐了出去。 抬起头,唇上的口红掉了,脸上的妆花了,镜子里映出一张微微泛白的脸,湿哒哒水渍分不清是水还是之前残留的泪。 阮舒无力地倚靠着墙面,捂住脸好久没有如此清晰且连片地回忆那些事情了 须臾,她从洗手间走出来。 坐在诊疗桌前写东西的马以抬起眼看她,并未刻意问她或者安抚她什么,只是示意她那张诊疗躺椅:“借你在上面休息会儿。” “谢谢。”正合她的心意。她现在暂时不想走,也走不了。 阮舒将桌子上的那杯水喝光,然后躺回到椅子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嗅到空气里似乎比方才多一丝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她闭上眼睛。 这回不是催眠。 她是真的困了。 少顷,马以放下笔,合上她的病历本,隔着距离遥遥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地离开诊疗室,走出去叫前台先下班。 等在外头的九思和二筒不见阮舒出来,连忙问:“我们阮总呢” 马以皱眉打量他们,一旁的前台帮忙解释道:“马医生,这两位是和阮小姐一起来的,好像是阮小姐的助理。” “你好,马医生。”九思礼貌地问候,瞥一眼他方才出来的那个房间。重新问一遍,“我们阮总呢” “她在里面休息。你们多等些时候。”马以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扭回头,看着九思,“你们认识你们阮总的丈夫” 九思和二筒对视一眼,用眼神叫唤彼此的意见,然后问:“马医生是有什么事需要找我们傅先生” 马以扶了扶镜框:“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阮舒醒来。 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夜幕沉黑,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携了凉意。 潘多拉魔盒已重新关好。 失神两秒,阮舒闭了闭眼,复而再睁开,眸底恢复一片清锐。 扫了眼时间。她睡了二十分钟。 揉揉眉心,她从躺椅里坐起,抬头对尚坐在诊疗桌前的马以笑了笑:“你的这张椅子,真的很好睡。” 马以给她重新倒好一杯温水送过来:“下次催眠治疗,再给你睡。” 阮舒接杯子的手稍一滞。 马以看得分明,讥嘲:“想退缩了” 阮舒双手抱着杯子,浅浅一笑:“需要定下来具体的时间么” “只要你认为心理准备得足够充分时,随时都可以过来。”马以静眸注视她,“我再强调一遍,你不要把我当医生,我是你的倾听者。一个不会泄露你任何**的忠诚的倾听者。” 话很暖心。阮舒弯唇:“谢谢。” 旋即,她嗅嗅空气里已经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香气,问:“你给我橙花精油快用完了。还有么” “我这里是心理咨询室,不是精油供应商。”马以霎时恢复冰山脸。 阮舒从躺椅爬起来:“别那么小气,你的病人在向你讨药。你不给” “不是药,只是精油。”马以纠正。 “既能美白护肤,又能镇定神经缓解失眠。对我来讲,它就是药。而且用着还不错。”阮舒抿唇一笑。 “自己去外面买。”马以油盐不进。 “我去外面商场的柜台找过了,味道总是和你送我的有些差别。” 马以隐隐地翻了个白眼,走去翻抽屉,把一个盒子递给她:“我的存货都在这儿。” 阮舒欣喜地接过。 “精油的费用一并算入你的账单里。”马以补充。 阮舒撇撇嘴。 马以扶了扶眼镜,却是又道:“其实当初送你,还有一个原因:它也是有效的催情剂,有助于性方面的问题。” 阮舒:“” 整理好妆容,她道了别,打开门准备走,身后传来马以沉缓的嗓音:“希望下回,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医生和病人的身份见面,彻底结束这漫长的治疗期。” 阮舒别了别头发:“你的诊疗费真的很贵。” 回到绿水豪庭,家里空无一人。 阮舒坐在客厅里听了会儿科科转轮轴的声音。兀自到花园里散步。 心理有点烦,她故意往偏僻人少的小径里穿,希望能够多一份清净。行至一处时,却是捕捉到树丛里有不知名的动静。 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她并未多加理会,结果蓦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女人的低吟。 阮舒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有情侣在这里打野战。 别人的好事,自然不能破坏,她立马加快脚步就想走,却是又听那女人短促地喊了句“救命”。 随即树丛晃动的动静更大些,像是在打架。 强奸 阮舒霎时顿住脚步,朝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九思使了眼色。 九思会意,悄悄地靠近树丛。 没等走过去,树丛里的人率先现身。 男人面容沉肃,紧紧搂着女人的肩,很明显在制止她的挣扎。 女人脸色绯红,唇瓣微肿,明明娇媚难掩。表情却是忿然的,衣服一看就是临时整理的,头发也有点乱,还沾了点枯草和树叶在发丝上。 “阮小姐,好巧。”陈青洲淡定自若地打招呼。 阮舒:“” 傅清辞显然意外她自打被陈青洲带来这里,一个多星期都被拘着不给出门,好不容易逮着散步的机会,她刚刚是故意出声的,本打算扮演一个遭遇歹人强迫的可怜女人。向路人求助,没想到由此经过的人会是阮舒。 “只有你一个人么令元没和你一起”陈青洲继续寒暄。 阮舒未回答,微微颔首:“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就要走。 “你和令元也住这里”傅清辞叫住阮舒。 阮舒点点头。 傅清辞心思一动,面上表情强装镇定,斜睨一眼陈青洲,再转回去问阮舒:“既然你们夫妻俩也住这里,是不是应该邀请我这个做姐姐的上去坐坐” 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傅清辞在偷偷给她使眼色。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转瞬记起傅令元曾用“强行绑来”形容。那么是在求救 可惜 “不好意思,恐怕不太方便。”阮舒抱歉摇头她和傅令元的新房。是不允许第三个人进去的。何况,依目前的状况看,如果邀请傅清辞,陈青洲怕是必然也会跟着。她就更不可能让傅令元的对头进去他们的新房。最重要的是,傅令元此时并不在家。 傅清辞闻言露了丝恼意,很快她镇定下来,又说:“好,你不邀请我去你们家,那我邀请你去我”卡了一下。她扭头瞪陈青洲,“你不让我出门,现在我把人请到别墅里陪我坐会儿说会儿话,总行吧”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一分,陈青洲淡笑:“当然可以。只要阮小姐愿意。” 说完,他望向阮舒:“阮小姐,是否赏脸到我家喝杯茶” 阮舒犹豫照道理,她对陈青洲应该能避则避。 可是傅清辞还在不停冲她使眼色。 稍加一忖,今天的情况不像先前在靖沣。陈青洲与傅令元之间“大战在即”,陈青洲应该没有要抓她的必要。 她太久不给回应,傅清辞面露一丝急色,眼底亦透出殷殷期盼。 阮舒终是点头:“好,我去坐会儿。” 绿水豪庭的所有住宅,分为一座高层楼和四栋分布在不同区域的欧式建筑的洋房。 当初她和傅令元买房时,售楼小姐是建议他们先买高层房,视野好,空间紧凑。更适合过二人世界。 陈青洲所买的便是洋房。 如今亲眼所见,的确是又大又豪气。 若是一个人住,真是挺寂寞的。 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阮舒瞥了眼傅清辞不过陈青洲应该打一开始就没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寂寞。 三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落座,佣人很快送上来茶点。 阮舒明显留意到,陈青洲和傅清辞的杯子是情侣款。 一共四杯茶,还有一杯,佣人在陈青洲的示意下端去给站在阮舒身后的九思。 说是邀请她来坐一坐聊会儿天,但好几分钟都没说话。 陈青洲和傅清辞并排而坐。始终拢她在怀不松手。 阮舒坐在他们的对面,清楚地能够看见傅清辞在与陈青洲暗暗较劲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阮舒低头,佯装认真地喝茶。 少顷,还是陈青洲先挑了话题:“阮小姐还没说,方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令元呢” “我不知道。” 阮舒其实是实话实说,只是外人听来更像她不愿意回答。 陈青洲并未追问。 于是突然又没了话。 阮舒则将话头对准傅清辞:“傅警官的伤势如何” “我没事。”傅清辞俨然憋着一股的气没处撒。 陈青洲在这时蓦地放开傅清辞,起身对阮舒颔首道:“你们俩慢慢聊,我去处理点事情。阮小姐不必客气,尽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他的身影一经消失,傅清辞几乎是立马坐到阮舒身边来,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帮我” “帮你什么” “离开这里” “怎么帮” “帮我去警察局找一个叫谈笑的人” 后面的话,阮舒没有听到,因为傅清辞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 她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脑袋也晕乎乎的。她看到傅清辞微变着脸色扶住她的肩膀,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在问她“怎么了”。 阮舒极力往九思的方向看,却发现九思已经更早一步晕倒在地。 昏迷过去的最后一样。她看见了陈青洲又走回来客厅。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傅清辞质问。 “没事,只是一点迷药。”陈青洲语声淡淡。 傅清辞压抑着情绪,冷声:“如果是因为我找她帮我离开这里,你犯不着连迷药都用上” 陈青洲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外面在这时进来两个他手底下的人:“二爷,一切准备妥当。” 陈青洲微微颔首,朝倒在沙发上的阮舒点了点下巴:“把她带走。路上谨慎点,照顾好,别伤到她。” 傅清辞闻言愣怔,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些什么,愤怒:“你利用我” 陈青洲走过去将傅清辞从阮舒身边拉起,温声道:“你先上楼,我处理点事情。” 傅清辞甩开他:“你故意的难怪你今晚突然心血来潮带我出去散步” 陈青洲解释:“带你出去散步是真的。遇到阮小姐只是巧合。” “那现在呢你就顺势利用了这个巧合”傅清辞眸光森凉,“你早就看穿我的目的,却不阻止我,利用我把她找来这里,你轻轻松松就抓了她” 陈青洲面露一丝不悦:“别激动,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 傅清辞自顾自继续问:“这回你又抓她干什么” 其实很容易想到:“你又要对付令元拿她当人质做威胁”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青洲皱眉,并不打算和她解释,挥了挥手让手底下的人干活。 傅清辞打算上前阻止,陈青洲一把将她扛上肩,不顾她的叫喊和挣扎,径直上楼。 阮舒晕晕乎乎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130、随时做好被他牺牲的准备 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才看出,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 除了头有点晕,身体和手脚都还能动,并没有被捆绑。 阮舒从床上爬起来,试探性地伸手去开灯,结果还真有灯可以开。 视野顿时亮堂。 房间的面积不大,布局简单但并不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挂有一电视机。墙角有扇小门,里头是洗手间。正门的铁门紧闭,估计是锁住了。 目测是个关押人质的地方。 阮舒揉了揉太阳穴,也不费劲去找哪里能出去。 亏她分析了那么久来陈青洲这里是否安全,还是着了道。她就不明白了,这回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绑架她。 难道傅令元又要和他正面交手了么 想不通 不过,明明正被绑架,她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是因为落入陈青洲手里的次数太多了么 阮舒躺回床上,决定不再琢磨。 绑了就绑了吧。 现在她自己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出头绪。 还是等看看陈青洲想对她做什么,她再随机应对。 侧翻身体准备睡觉时,她敏感地发现,上方的角落里有个摄像头。 摄像头 鎏金码头,傅令元正要上游轮,栗青便将二筒的电话接了进来,匆匆向他汇报:“老大,陈青洲又把阮姐给抓了。” 傅令元当即滞住身形,皱了皱眉。 栗青以为他接下来要问详情。然而傅令元的吩咐却是:“让二筒不用管。” 栗青稍怔,但并未多言,很快与二筒挂了线。 赵十三清点完此次跟来的兄弟,问傅令元:“老大,我们需要带几个人上船” 傅令元回头,指了两个陆少骢的亲信,再携上栗青和赵十三,这才继续脚步。 阮舒重新睁眼,是因为铁门上传来动静。 她起身。看到是铁门底下的小门被打开,外头有人送进来早餐,随即小门又关上。 盯了片刻,没再有动静。她下床,将早餐从地上端起来,放到桌子上,瞥了眼摄像头的方向,先走进洗手间洗漱。 少顷,她再出来。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视机,边看早间新闻,边吃早餐,神情悠然自得 餐桌上,陈青洲同样吃着早餐,手底下的人进来,附在他的耳畔低语两三句。 听完,他淡淡一笑。挥挥手。 手底下的人退走。 傅清辞的视线紧紧凝在他的脸上,第n次问:“你到底把阮舒抓去哪里” 陈青洲给她的杯子里添了橙汁:“多喝点,补充维生素。” 傅清辞动了动唇瓣,正打算再追问,但听陈青洲率先又道:“昨天晚上辛苦了。吃完早餐再去睡个回笼觉,养好精神,我们晚上继续。” 他的语气其实十分平淡,脸上的表情亦淡然,好像在交代一件再日常不过的事情。却足以令傅清辞险些一口闷血喷出来。 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咽下喉咙,她握紧手中的筷子,咬牙:“陈青洲你精虫附体么” 哪里温文尔雅了哪里风度翩翩了他脱了衣服,就是一只怎么都喂不饱的禽兽她在这里哪里是静养她根本就是他的禁脔几天了已经每天都傅清辞不禁两腿一颤,一点儿都不愿意再回忆。 陈青洲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镇定从容地提醒:“荷包蛋尽快吃掉,一会儿凉了,里面的蛋黄汁不新鲜。你不是最喜欢戳破蛋黄汁绊着通心粉一起吃” “不要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傅清辞冷笑,“我的口味早就变了。食物的口味变了,挑男人的眼光也变了。” 陈青洲自顾自帮她戳破蛋黄,淡淡道:“你在床上的反应,叫我名字的方式,一点儿都没变。” “你变态是不是”傅清辞羞恼地摔筷子,“有本事就让我一辈子离不开这里,否则我出去一定告你强奸” 陈青洲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别闹了,老婆,我们是夫妻。” “你失忆了么十年前我们已经离婚了需要我把离婚证拿到你面前来么”傅清辞感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那种东西你还留着”陈青洲皱眉,旋即把绊好蛋黄汁的通心粉推到她面前,“过两天它就会彻底无效的。” “你什么意思”傅清辞眉心一跳,预感不详。 陈青洲淡淡地笑:“我们复婚。” “你真是有病”傅清辞猛然一拍桌子,噌地起身。 陈青洲扣住她的腕将她拉回:“坐下,吃完。” 傅清辞甩起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掴到他的脸上:“你到底想怎样离婚的时候不是说了好聚好散这十年我们不是都在各自的生活里过得好好的你回来海城干什么你找我干什么” 儒雅的俊脸上五指印赫然。陈青洲淡静地注视她,抠了其中的一句话问:“你这十年过得好” “是,我过得很好。没有你,我过得很好。”傅清辞控制不住眼眶通红,语气缓了不少,“我已经因为你被停职了,你还想让我彻底当不成警察么当警察对我来讲有多重,你不是不清楚。陈青洲,算我拜托你,放过我。不要让我恨你” 陈青洲沉默两秒,淡淡吐字:“那你恨我吧。” 说着,他又是一把将她扛上肩,径直朝二楼去。 “陈青洲”傅清辞怒声呵斥,却是无论怎么踢打都无用。没两下就全然失了力气他在她的饮食加了东西,自从来了这里,她整个就是废人,任由他摆布。 陈青洲将她摔到床上,很快覆身下来压住她,不顾她的痛苦,狠狠地在她的身体里进出,贴在她耳边说:“可是这十年,我过得很不好。” 得知阮舒割腕的消息时,陈青洲刚给傅清辞清理完身体。 手底下的人立即依照他的吩咐去把原先专门负责给傅清辞调理身体的家庭医生找来。 陈青洲走进房间,医生已经帮阮舒包扎好伤口,恭敬地问候一声“二爷”,退了出去。 门关上,顿时只剩陈青洲和阮舒。 瓷碗的碎片尚分布在地上未加收拾,阮舒坐在桌前,手边就是她用来割腕的那一块碎片,上面沾染着殷红的血迹。 “阮小姐还真下得去手。” 她的伤势他了解过了,并不严重。 她是故意对着摄像头割的手臂。而且割完后第一时间就对门外面喊,像是料定了摄像头前和门外面均有人,且料定了他们对她受伤不会坐视不管。 阮舒浅浅一笑:“不对自己下去手,陈先生怎么会这么快来见我。” “你这样又是何必”陈青洲在她对面落座,“回头我如何向令元交代” 阮舒不与他虚与委蛇,直奔主题道:“我这人比较没耐性。也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呆太久。用这种方法把陈先生请来,只希望你能给我透个底,到底想拿我做什么就算是刑犯处死之前,都有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陈青洲笑:“我没有要阮小姐死。我只是请阮小姐在我这里小住两日而已。” “我们也算熟人了。能不兜圈子么”阮舒蹙眉,烦躁,“我不是无所事事的女人,我的公司里还有一堆的文件等着我处理。如果你又是要拿我威胁傅令元,麻烦你动作快点,不要磨磨唧唧的,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还有,下回若你还要抓我,能不能提前通知我,让我先把事情安排妥当,我再来配合你小住,住几天都没问题。” 陈青洲略略愣怔,失笑:“阮小姐真有意思。” “所以现在可以讲清楚了么”阮舒盯着他,看到他的脖子上有女人指甲的抓痕,痕迹还很新。 傅警官应该再抓得狠一点。 她腹诽。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陈青洲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不是我磨叽,而是令元磨叽。” 阮舒一时不解他的意思,用眼神询问。 陈青洲淡淡地笑:“你的保镖我放回去了,我相信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令元了。可以令元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不仅令元没有反应,你的保镖也没有再跑来我这里讨我要人,我想,应该是得了令元的吩咐。” “你说,令元为什么不管你”他面露狐疑。 问题很无聊,且有挑拨的嫌疑。阮舒未加搭理。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陈青洲又问。 阮舒以为他还和昨晚一样,试图从她这里打探傅令元的去向。遂,她重申:“我对他的行踪,真的不清楚。” 陈青洲稍稍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继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他现在在和军火走私商见面。” 阮舒微微一愣。 “其实告诉你我抓你的目的也无妨。”陈青洲敲桌子的动作比方才缓了些,含着笑意,“长老会给交待给了令元一个任务,要他为青帮购进一批新的进口枪支。之后才把四海堂当家人的位置交给他。我目前虽然无力与他竞争,但并不代表我会就此不作为地任由他顺利上位。” “可惜,我始终查不到他到底是和哪个军火走私商搭上关系,更加查不到他的会面地点。刚巧,昨晚和阮小姐偶遇。我想,大概可以用阮小姐的安危,来试探试探。” 阮舒挑眉:“陈先生打错算盘了。或许在你们眼中,我是他的软肋,但我并不是他的累赘。” 这句话,是不久之前傅令元提醒她的。彼时她暗嘲,“软肋”和“累赘”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此时她就这么忽然记起,于是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恍恍惚惚的,她感觉自己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对她被抓不做任何反应。是因为他相信她,这样的情况,她应对得来,并不需要他放下手中的事情,立马飞奔回来救她。是这样的吧 陈青洲闻言微微眯眸,盯住阮舒,盯了好一会儿。 阮舒任由他盯。 少顷,陈青洲面露讥嘲:“即便阮小姐这样说,也难逃你成为靶子的命运。只要你呆在他身边一天。你就得随时做好被他牺牲掉的准备。” 他起身,恢复淡笑:“只是早晚的问题。” 阮舒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见他要走,她连忙叫住他:“既然你的目的没达成,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不放我走,你下次怎么再抓我当靶子” 陈青洲头也没回,只用背影说:“等他亲自来接你。” 铁门随着他话的尾音重新关上。 阮舒瞥一眼腕上包着纱布,隐隐有血丝显出来。 她扶了扶额或许她当时应该狠点心割得再深一点,迫使陈青洲送她去医院,反而能出去。 可现在,疼得厉害,她没那勇气再来一次了。 隔天中午,傅令元到访的时候,陈青洲正在强行喂绝食的傅清辞吃东西。 傅清辞直接掀翻他手里的碗。 碗勺摔碎在地。 陈青洲淡淡地扫一眼狼藉,视线再转回来时,傅清辞已然背对着他躺回床上。 他什么也没说,吩咐佣人进来收拾,兀自下楼。 一楼客厅。傅令元坐在沙发上,往后靠着,双手平摊在沙发背上,以一种恣意悠闲的姿态,语声懒懒地单刀直入:“我来了,可以放阮阮了。” 陈青洲双手抄裤兜走过来:“你不是不关心阮小姐的死活么迟了这么久,阮小姐早被撕票抛尸了。” 傅令元似笑非笑:“我就这么一个软肋,你哪里轻易会让她死得毫无价值” 陈青洲落座,盯着他:“和军火走私商谈得还愉快” “和傅警官的性生活还和谐”傅令元别具意味地反问。 陈青洲不悦:“她是你姐姐,不要随意调侃她。” 傅令元哧声:“那就赶紧把阮阮还给我。” 陈青洲示意手底下的人去拎人。 傅令元状似随口一问:“怎么没见荣一” “怎么是十三想和荣一叙旧”陈青洲瞥了瞥站在一旁的赵十三。 赵十三的表情有点臭。 傅令元闲闲一勾唇。 两人再无话。 没多久,阮舒被两人带着进来客厅。 乍一见面,她并未如往常那般唤他“三哥”,表情平淡,不见具体喜怒。 傅令元亦并未走过去揽她,打量她两眼便收回视线,继而从沙发起身:“感谢照看,我们不打扰了。” “客气。”最后,陈青洲补充提醒。“回去给她补点血吧。” 傅令元折了折眉,又多看了一眼阮舒。 双手拢在身前静默地站立。没有素颜的脸稍显苍白,唇色也淡淡的,其实并无异常。 走出陈青洲的别墅后,原先跟着一起来的栗青、赵十三、九思和二筒全都自动隐身。 阮舒走慢傅令元半步,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家里。 然后他才问她:“没事” 阮舒摇头:“没事。” 傅令元未再多问,脱着外套朝卧室走,无波无澜道:“你帮忙叫个午饭的外卖,我要先进去洗澡。” 看得出他的风尘仆仆。阮舒抿唇无话,掏出刚从陈青洲那儿要回来的电话,走去厨房看冰箱上的外卖便签。 傅令元洗完澡出来,外卖恰好送到。 简单的两份套餐,他一份,她一份。 两人面对面落座餐桌前,各自沉默地吃。 吃到一半时,傅令元接了个电话,进卧室换了身衣服便又出门,临走前简单交代晚上可能不会回来。 阮舒没意见。倒是也丢了筷子不继续吃。 洗漱完,换好衣服,化好妆,其实已经下午三点了,她还是去了公司。 一天一夜杳无音讯,手机里堆了张未末和林璞的微信、短信和多通的未接来电。见她终于出现,俩助理忙不迭跟进来办公室,异口同声问:“阮总,你又失踪去哪儿了” 异口同声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有点私事耽搁了。”阮舒淡淡一笑,说完拍拍桌面上的一摞文件,询问,“都是今天要用的” 张未末连忙道:“从左往右,我已经按照紧急程度给阮总排好了。昨天你不在,也联系不上,所以特别紧急的交给林总处理了,备份档案就在最底下的那两份,请阮总复核。” “好。谢谢。”阮舒坐进皮质转椅里。 姐,你午饭吃过没需要咖啡还是茶”林璞十分殷勤,好像非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似的。 阮舒摇摇头:“没事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林璞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再说话,张未末悄悄拉住了他。 林璞收话,两人一起退出办公室。 张未末问:“你没看见阮总心情不好么” 林璞:“我看见了,所以才想关心两句。” “她不需要关心,她需要的是清净。” “你怎么知道” “我比你了解阮总。”说完,张未末去做事。 林璞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门。面露一丝沉凝。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林璞敲响她的办公室:“姐,你不走么” 阮舒头也没抬:“你们自己该下班的下班。” 林璞走了进来:“你是不是和姐夫还没和好” 阮舒这才抬眸,放在桌山的双手十指交叉,不悦地拧眉:“当初我同意让你当我的助理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听话就立马滚蛋。”林璞准确无误地复述。 “嗯,记得倒是很牢,但你自问做到了几分”阮舒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如果我对你的宽容,是你放肆的资本,那你明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林璞沉默了有一会儿,问:“我只是觉得你是我姐,我应该对你多点关心。” “你的亲姐姐是林湘。”阮舒的口吻特别冷漠,“我也不需要外人来关心我的**。” 唇边露一抹嘲弄,林璞点头:“我知道了。我下班了,阮总也早点走吧。” “嗯。”阮舒淡淡地应,继续低头看文件。 办公室里恢复一片静谧。窗外暮色渐深,最终堕入夜的霓虹。 阮舒再抬头,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八点。 她又坐了片刻,才收拾东西下班。 九思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 出了大厦门口,小奔一如既往地在路边停靠着等她。 其实这种在公司和绿水豪庭间两点一线的日子,和以前在公司和林家间两点一线,差不多,只是换了一个牢笼。 而生活之于她而言,本就是个大牢笼。 以前就那么没有盼头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并未怎样。如今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子,她的心里就笼上来一股无法名状的情绪。 九思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阮舒正准备低身坐进去,目光无意间往马路对面一扫,扫过路灯下站着的一个男人。 熟悉的面孔,令她蓦然僵住身体,后脊背升起一阵森冷的寒意。 她艰难地转回头去,想要看个仔细。 然而路灯下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阮总阮总你怎么了” 九思的叫唤将阮舒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再盯了一眼路灯,又朝四周围张望,并未发现异常,轻轻摇头:“没事。看错了。” 是啊,她一定是看错了。 那个人明明被判了十五年的。 被判了十五年的 刑期还有五年才对 还有五年 回到绿水豪庭,确实没见傅令元的踪影。 阮舒洗完澡,拿医药箱给手腕上的伤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便去睡觉。 眠浅。 开门的动静其实十分轻微,阮舒还是察觉了。下意识地翻身望去一眼,和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吵到你。”他道歉。 “没事。”阮舒客套地回应,转回身。 傅令元很快换好睡衣,躺上床,关掉灯。 两人各据一边,泾渭分明。 而且隔得比以往都要远些因为两人盖一床被子的缘故,侧躺着的阮舒完全可以感觉到后背空空的,明显是被面撑得太开。 她没有去管。 两秒后,傅令元的手臂有意无意地压在中间撑起的那块背面上。 被子重新压回她的后背,空落感消失。 “九思说你去过心理咨询室了”傅令元忽然出声。 “嗯。” “怎么说” “没怎么说。” 傅令元那边默了默,紧接着传出他翻身的动静,伴着分辨不出情绪的淡声:“睡吧。” 阮舒闭上眼。 两人再无话。 131、好好爱你的妻子 隔天早上,阮舒一睁眼,不期然撞进傅令元湛黑的眸子里。 不知何时,两人从背对背侧躺,变成面对面而眠,中间隔了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虽说不上鼻息相抵,但彼此呼吸相闻,对比昨晚入睡前的距离,着实靠得很近。 他静静地注视她,眸子像一汪幽幽的深水,好像已经这么盯了她很久。 她亦静静与他对视,在他的瞳仁里看到映照出的一个小小的她。 无言半晌,傅令元率先凑近,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嘴唇和她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唇瓣微凉。一惯地柔软细腻,宛若新鲜馥郁的果冻。 阮舒没动,也没做任何反应,眼神平淡若水。 傅令元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捏在她的下巴上,稍抬。 她的嘴唇轻轻碰上他的嘴唇。看起来就像是她主动的一般。 他并不着急深入。 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交缠,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慢慢升温。 阮舒不由自主伸出手掌,覆在他热烫的胸膛上。 吻到极尽之际,傅令元松开了她的唇,果断而不拖泥带水。 阮舒微喘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傅令元端详着她,眸光锐利,双唇紧抿,带了一分审视和研判。丝毫未见方才的旖旎,仿若只是为了试探什么。 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亲吻,令阮舒感到不是特别地舒服。垂了垂眼帘,她掀被下床。 洗漱完出来,床上已经不见了傅令元的踪影。 阮舒兀自换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慢慢地化妆。 待一切准备妥当,离开卧室,才发现傅令元原来在客厅。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视线凝在科科的窝。 黑色的丝绸睡衣半敞开着。肌理分明的麦色皮肤沐浴在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晨光中,性感得不动声色而又叫人难以忽视。 阮舒轻扫而过,一声不吭地在玄关穿好鞋,出门。 傅令元的目光从科科的窝挪开,落往刚刚关上的门,微微眯眸。 当发现今天负责送她上班的是赵十三和九思,阮舒怔忡:“二筒呢” “二筒今天另外有任务。”九思简单地解释。 阮舒稍有狐疑地看了眼赵十三。 赵十三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太敢直视她,憨头憨脑地问候:“阮姐。” 阮舒今天才有机会说:“你的厨艺不错。” “谢谢阮姐夸赞。”赵十三素来见她比见傅令元还紧张,一和她说话便不自觉脑门出汗。 阮舒见状淡淡一弯唇:“没事了,开车吧。” 抵达公司,走入办公室,首先看到的依旧是摆放在桌面上的早餐。 阮舒坐进皮质转椅,不出两秒,张未末端着新煮好的咖啡进来。 “林璞呢”阮舒扫了眼张未末身后,并未见到他人。 “在外面忙。”张未末道,“说是有事让我转交他做就可以,不进来打扰阮总你的耳根子清净。” 阮舒抿抿唇,没再多问。 中午,她依旧独自留在办公室,翻抽屉时,无意间翻出了一把泡泡枪。 正是很久之前傅令元第一次带她去游乐场给她买的那把。 阮舒盯了有一会儿,手指摁下扳机,却并未摁出泡泡里面的水已经没有了。 滞了两秒,她把枪放回到抽屉里,重新落锁。 旋即她起身,走去饮水机给自己倒水,斟满后握住杯柄。瓷杯略沉,她太过用力,腕上骤然一疼。 阮舒条件反射地松手,瓷杯顿时掉落在地。碎了个稀巴烂。 下一瞬,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叩响,未及她应答,外面的人兀自推门进来。 “怎么了” 是林璞。 “没事。不小心手滑。帮我把清洁阿姨叫进来,谢谢。”交待完,阮舒坐进沙发里,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手腕,极轻地蹙眉。 “清洁阿姨也去午休吃饭了。”说着,林璞蹲到地上,把大片的碎茬都先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阮舒没有阻止他。 林璞又出去了,带了扫帚、畚斗和拖把,将地面全部收拾干净,最后不忘提醒阮舒:“沙发这块的地毯还是先换掉,保不齐刚刚有碎片溅在上面我们看不出来,扎到人就不好了。” “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以前没少干活”阮舒淡淡地弯了弯唇,似乎小有好奇。 林璞闻言稍露一丝志得意满:“在外面上学,吃穿住行都是我自己打理的自己。姐你别以为我只会伸手拿钱吃喝玩乐。” 不觉间口吻便恢复以往的轻松和随意。 阮舒略一顿,问:“你自己对你自己有没有什么规划” 突然转入这么严肃的话题,林璞愣了愣。 “你是不可能一直当我的助理。”阮舒说,微微一笑,“你愿意,大伯父也不会同意。” 林璞淡淡讥嘲:“他现在顾不得我的。我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想做的是什么”阮舒随口一问。 “一直给姐当助理。” 盯着他的笑意,阮舒瞳仁微凝。 先不论林璞是否如表面上真心实意拿她当姐姐,但他这段时间充当的弟弟角色,确实令她小有感触他和林妙芙同龄,同母异父的妹妹,还不如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堂弟亲近。 转瞬便听林璞道:“阮总,没事的话,我出去忙了。” 口吻客套生疏,俨然如昨天她刚训斥完他之后的那种状态。 阮舒失笑,继而颔首:“去吧。” 她想,她大概真的是有点寂寞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希望林璞能再陪她说会儿话。否则等她回绿水豪庭,面对的又是 另一边,心理咨询室。 傅令元在会客室的窗前负手而立,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葡萄架似乎快要长新叶。 听闻有人推门进来的动静,他转身。 马以站在门口,并没有马上进来。打量他两眼,问:“这位先生,您找我” 问话的同时,他扫见了傅令元身边站着的二筒。分明就是那天和阮舒一同前来的其中一个助理。 心里顿时对傅令元的身份有了猜测。 而他的猜测在傅令元的自我介绍里得到了验证:“你好,马医生,我是阮舒的丈夫。”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你好,傅先生。” 而二筒则在这时出去,顺手带上门。 马以未落座,只站定在那里,问:“不知傅先生亲自前来是为何事” 傅令元自窗户前踱步过来,微微颔首:“听说内子常年在你这里接受心理治疗,所以想向马医生了解她目前的病情。” 马以微皱眉:“不好意思,傅先生,请问,她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么” 傅令元稍抬眉:“她不知道。是我自己来的。” “抱歉。”马以听言摇头拒绝,“在未征得病人自主意愿的情况下,我不能将病人的病情透露给第三个人。” 傅令元唇线抿直,沉默了有一会儿。 “傅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诊疗室。我之后还有病人需要来访。” 马以以为他没话说了,走出几步后听他沉声问:“马医生是否有什么建议给我,让我能够配合她在你这里的治疗” 马以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平缓地说:“好好爱你的妻子。” 下午,李茂敲响阮舒的办公室,神情不太好:“阮总,华兴越来越过分。我刚得知,原来他们现在连我们的新客户都开始拉拢。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给代理商的价格,总能拿出高于我们一个点的抽成比。” “目前的情况是。因为华兴刚踏足保健品,虽然价格上他们更有优势,但我们林氏的品牌和三鑫集团的背景摆在那儿,所以华兴的拉拢效果甚微。不过,长此以往,肯定会出问题。”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华兴是故意针对我们林氏,冲我们林氏而来的。”阮舒拧眉问,“幕后的老板查得怎样” 李茂面露难色:“华兴上上下下的所有事宜,均由原老板曹旺德出面打理,其他员工也全都没见过那位真正的**oss,估计只有曹旺德知道了。” 沉吟片刻,阮舒道:“这事儿你继续留意,这种恶意竞争你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用我教你如何处理了。华兴那边我来亲自跟进。” 她掂起大班桌上的一张邀请函正好,一会儿她要去参加与与海城其他保健品公司的小聚会,或许能从有消息渠道。 没多久,张未末送进来一个包裹。 “我的” “嗯,刚送来前台的。上面收件人是阮总你的名字。” 阮舒瞥了一眼,并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买过什么东西。 “阮总,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前往温泉会所了。”张未末提醒。 阮舒颔首,暂且将包裹丢一旁,叫上林璞负责开车,三人偕行。 林璞的车子驶离,赵十三和九思照例以小奔跟在他们后面,一时未察觉,有辆出租车尾随在最后。 海城随处可见的出租车。车上的载客灯虽然亮着,但车内只有司机一个人,压低的帽檐。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阮舒前头刚离开公司,后头傅令元离开马以的心理咨询室,来到办公室,才从秘书的嘴里得知阮舒并不在。 她不在,傅令元自然不打算在林氏多呆,乘电梯下来时,却是在大厦的大厅碰到焦洋。 “巧,今天倒是撞上了。前两天我过来,你人不在。” 傅令元双手抄兜,勾唇:“看来我警告过你的话。你当耳旁风了。” “别误会,我只是以警察的身份来执行公务。” “噢”傅令元饶有兴味儿,“来林氏执行哪门子的公务” 焦洋笑笑:“你的记性挺差的,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现在所在的小组,专门负责给你们青帮找茬。你是即将上位的青帮大佬,我当然要来你经常活动的地方,多和你联络感情。” 傅令元瞳仁敛起,闲闲散散地笑:“正好,我也有点事找你。走,我们去上趟洗手间。” 明明焦洋才是兵,傅令元是贼,这最后一句话出来,两人的角色倒像是转了个个儿。 两人一同慢悠悠地走,进了洗手间,傅令元便一脚踹了门。 焦洋心里自然早有防备,见状并未意外:“又想打我”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焦洋预感不好,后颈猛地一阵痛意,他瞬间趴倒在地。 “妈的傅三你找人偷袭我”他本以为只有傅令元一人 二筒拿着刚找来的麻绳,将焦洋的双手和双脚在后背系一起不得着地,使得焦洋趴在地上的姿势变成前仰后翘。 “对你,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看他,“只是有件事问焦警官,希望焦警官实话实说。” 焦洋冷笑:“傅三,你真是疯了,你这是袭警” 傅令元面无表情:“你是警,还是强奸犯,有待验证。” 强奸犯焦洋皱眉:“你什么意思” 傅令元眸底森冷:“几年前,你把阮舒叫去过俱乐部,对她做过什么” 焦洋稍怔了怔,随即哈哈哈地笑:“做过什么你觉得一个男人特意把一个有求于他的女人叫过去能做什么那天我不是问过你,我教她的姿势,你用着还” 二筒得到示意,狠狠地往下压折焦洋的四肢。焦洋的话戛然而止,顿时闷哼,额上全是冷汗,忍着没喊痛,仰头看傅令元:“原来是你做的这两天听说好几个曾经与林二小姐有过关系的男人都被修理了一通,原来是你做的。” “我只是想问点事情,焦警官不配合,只会吃更多的苦。”傅令元的眼神没有什么波动,和先前一般冷。 焦洋嗤笑:“林二小姐水性杨花,你就算把全海城的男人都修理了,头上还是绿得冒光。” 傅令元的瞳仁如同被陈墨晕染,一层层地往深不见底的黑沉而去。他看了眼二筒。 二筒会意,将焦洋在地上拖着走,直到小便器前面停下,继而抓住焦洋的头,将他的脸对向小便器。 “我再问你一次,你把她叫去俱乐部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傅令元尚站在原地,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焦洋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憋得脸通红:“我就不信你真敢弄我” 傅令元冷呵呵一笑,二筒当即将焦洋的脑袋往下压。 焦洋脸色大变,浑身使劲竭力抵住二筒,这才答道:“我什么都没做” 二筒应声松了手。 焦洋重新摔到地上。 傅令元迈步过来,蹲在他面前:“什么叫你什么都没做,麻烦焦警官说清楚。” 焦洋冷声:“她只是和我吃了一顿饭。我根本没碰过她。你现在既然和她在一起,就该知道,她有多难搞。她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远远看着漂亮,把人都吸引过去,可真正想搞到手,就得先有能力对付那些刺。” 傅令元盯着焦洋的脸,对他话里的虚实有了判断,什么都没再说,起身走人。 “你刚刚说什么强奸犯”焦洋问,“你是在找之前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上林二小姐那张裸照的罪魁祸首” 傅令元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滞,头也不会地离开。 二筒脚步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焦洋愣了一下。这才猛然记起来自己的手脚还被绑着没有松开。 温泉会所的宴会厅。 大家都对林氏不声不响被三鑫集团收购的事情都十分好奇,难免比平日多加和阮舒寒暄了几句。 这次的小聚会又比之前多了新面孔。阮舒记得此前李茂给过的那些资料,发现数个新面孔多数正是被华兴收购的小公司。 阮舒四处张望许久,都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端着酒杯碰了碰与林氏交好的一个公司的老总:“华兴的老板没来么” “你说曹旺德那不是。” 顺着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挺着啤酒肚略微秃话,你输了就是输了,难道要怨憎对方太厉害 阮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此番“小家子气”本也就是故意的。想要探探华兴的,结果未料想曹旺德是个这样的角色。 她觉得有点不妙。连个傀儡老板都轻易不进油盐,那背后的金主怕更是个厉害人物。 曹旺德在这时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看,貌似是进来什么讯息。收回手机他便抱歉道:“阮总,失陪,咱们有机会再聊。” 阮舒微微颔首,拧着眉头,目送他走出宴会厅不知往哪儿去。 又在宴会厅里兜了会儿,张未末回来和她汇合,一副小有收获的模样。 “感谢阮总带我来这里见世面。” 阮舒挑眉轻笑:“来来去去海城的商圈其实也就那么些人,有什么好见世面你以前实习的公司,可没少跨国企业。” “不一样啊,以前我只是实习生。实习生能接触到的事情十分有限。” “你要再几个月才毕业吧现在其实也还是实习生。”张未末的工作能力,总是让阮舒忘记她尚未正式毕业的学生身份,也忘记她至今尚未明确的来林氏当助理的真正目的。 “是啊,毕业论文真是挺烦的。林璞多好,已经完成学业,没有负担了。” 提到这阮舒倒是想起来问:“林璞呢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才对” “他去洗手间了。”张未末说。 待林璞回来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一部分人先行离开,大多数人则留在会所里,去休息区放松,洗浴桑拿、spa、室外泳池,都有,最受青睐的自然还是温泉。 难得来一次,时间又充裕,阮舒也不想马上就回去,便招呼张未末和林璞泡温泉。 阮舒求清净,选了个单人浴,和他们二人约好两个小时之后会所大堂再汇合。 单人浴是露天的。设在一个古朴雅致的小院落里。 整个温泉服务是照日式设计。恰好阮舒这次来也没提前准备泳衣,所以**着身体直接下汤,不过没忘记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伤,用一条干毛巾绑了绑,稍加保护。 汤池的后方靠着块山壁,从山壁直接有导管引山泉水下来,她背靠着池壁,从触手可及的小几上拿了杯子,伸手便可打开管口斟泉水喝,十分惬意。 筋骨的舒展和身体的放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就是在昏昏欲睡中。阮舒忽然听到有人下来池子的哗哗水声。 脑中的警钟霎时一敲这里是单人浴,怎么会有其他人来 她当即睁眼。 132、贪心的男人 袅袅雾气里,傅令元坐在对面,双臂展开闲恣地放在池边,脸上盖了块毛巾,头微微后仰着,靠在池壁。 阮舒顿时松一口气即便身边跟着九思,可先前两次还是落入了陈青洲的手里,导致她如今有保镖跟着也并不觉得安全。 她眼眸瞥过去他一眼,有点不满他的悄无声息。 单人浴的温泉池不是特别地大,他下来之后,虽算不得挤,但阮舒终归感觉怪怪的。恰好也泡得差不多,她起身,刚出池子,便听他叫住她:“回来。” 阮舒转回身。 傅令元将盖在脸上的毛巾揭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她未着寸缕的匀称修长的身体,原本的皙白因为刚泡过温泉的缘故,隐约透着嫩嫩的红粉。 她的皮肤一直这般好。不像28岁进入轻熟初老,更像20岁刚刚含苞开放。 略略眯眸,他对她伸出手。 阮舒眉眼淡静地原地定了两秒,终是重新走下温泉池。 她泡进水里,乌发海藻般散开,手按在池边,漾着水波朝他挪过去。 淡蓝色的水质清浅透彻,衬得她通体愈发干净无暇。 傅令元的视线一眼不眨地凝定她。 她挪至他身旁,沉默地坐好,侧头,主动莞尔一笑:“三哥。” 好几天了。好几天没有见她对他笑,没有听她这么唤他。傅令元深着眸色,掌心轻轻抚上她披散的头发:“怎么不扎起来” “下池子前,才想起来没有带皮筋。”阮舒回。 傅令元捋了捋湿哒哒贴在她鬓角的一绺发丝,旋即伸手到水里,将她浸泡在水里的小半截头发捞起来:“泡太久容易伤发质。” 说着,他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脑后摆弄,没一会儿,什么工具都没有用,就帮她将头发扎好。 阮舒伸手摸了摸,发现是被他绞成了一个发髻,不松不紧的,既没有让头发再垂到水里,又不至于扯疼她的头皮。 “三哥的手比女人的手还要巧。”阮舒调侃,“不知是绑了多少女人的头发才练成的。” 傅令元手指勾着她的下颔,笑容缓缓的,有点懒:“傅太太尽管吃醋,这本就是你的专属权力。” 阮舒浅弯唇角。 傅令元的视线在这时扫到她绑着毛巾的手腕上,扬起下巴点了点:“这是干什么” 方才她挪坐到他身旁的过程中,这只手始终摊在池边,他早就看到,只是现在才问。 阮舒下意识地从池边缩回手,一时忘记自己正泡在温泉里,顿时无处安放。轻轻握了握,她只能再重新放回池边:“随便绑的。” 傅令元却从她这一系列略微异常的来回小动作里瞧出端倪,当即将她的手抓到他面前来,挑开毛巾,一眼瞅见她细白的腕上包着纱布。 他的表情几乎是立马冷下来:“怎么回事” “我自己割的。”阮舒简单解释,“被陈青洲关着的时候,所以用了点非常手段,逼陈青洲早点露面见我,好早点了事。” 她抽回手,寡淡地笑一下:“很浅的一个小口子罢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了。” 难怪彼时离开时,陈青洲说了一句什么“回去给她补点血”。傅令元脸上的冷意更甚:“有伤你怎么不说” 他的语气特别糟糕。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她没有刻意隐瞒。她只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在他面前特别提一番,博取怜爱么 况且这两天,他们也根本没什么机会能好好说上话。 沉默之际,傅令元忽然拖住她背后的蝴蝶骨,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上,将她从温泉里半抱出。 这个动作,两人的身体在所难免地亲近,她的两团柔软毫无缝隙地贴了贴他赤果的胸膛。 转瞬,两人的身体重新分开,阮舒便坐在了汤池边,剩两只脚尚泡在温泉水里,傅令元则还坐在池里。 这样的高度,她多出大概一个头,微微垂头,看着他用手指在她腕上的纱布边缘轻轻地摩挲,听他沉声道:“你要是早点说,那天我就不会那么轻易从陈青洲家走人。” 不仅是腕上这个新伤,还有先前林妙芙往她臂上刺的那一刀,同样在这只手。傅令元的手指上移至她的小臂上,在那道已经成疤的小口子上抚了抚,眸底冰凛她全身光洁,连颗明显的痣都没有,偏偏在手上添了这两道痕迹。 “不走还想干嘛”阮舒淡淡弯唇,不甚在意道,“我说了,这是我自己弄的,和陈青洲没关系。” “傅太太是在维护他”傅令元抬眸,微微眯眸。 阮舒不禁失笑他又来了。明明知道陈青洲和傅清辞之间插不进第三个人,他却依旧总是不痛快她对陈青洲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友好。 她刚刚的那句话可并没有表现对陈青洲友好,她只是就事论事割腕算是她自己作法太偏激了,不过陈青洲关她,她自然记着仇。 而报复陈青洲的方法,她已经想好了,接着傅令元的问话,转口便提:“那天在陈青洲家里。傅警官拜托我帮她离开。” 傅令元折眉,哧声,轻嘲:“傅太太很有闲情,自己的身体一点儿都不爱惜,还去掺和别人夫妻的事。” “能给陈青洲添堵,为什么不掺和”阮舒有理有据的,也不管他的意见,直接就道,“烦请三哥帮忙去找一位叫谈笑的人,告诉他傅警官此时在绿水豪庭。” 傅令元眉峰挑起:“傅太太是在给我下达命令” 阮舒莞尔,反问:“按照合同约定,只要我有需求,三哥就应该竭尽全力帮我做到。不是么” 末了她低低咕哝:“三哥为我效劳的次数着实少了些。” “我的主要任务,难道不是在床上为傅太太效劳”傅令元斜斜地扬起一边的唇角,目光故意在她的身上扫视。 阮舒自知此刻一丝不挂,而且还一丝不挂地坐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平视的方向,对着的便是她的赤果的胸。 原本因为与他对话而分散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她稍显不自在。低垂眼帘,反而清楚地看到了没在水里的他的同样赤条条的下半身。 突然的,就彼此安静了。 只剩她的双脚有意无意地在水里轻轻划动的水声。 数秒后,傅令元忽而道:“我中午去见过你的心理医生了。” 阮舒唇角的弧度应声凝了凝,很快重新缓开,平平静静地问:“然后” 傅令元用拇指指头轻轻摩挲她的唇线,明明有点玩世不恭地斜勾着嘴角,说出的话却蕴了寒意:“然后我特别想砸了那里。” 阮舒心头猛一磕。 但听他的下一句话道:“马医生的嘴还真是硬,怎么都撬不开。反过来指责我不该未经你的允许擅自跑去找他。” 阮舒脑中自发浮现马以的那张冰山脸,说话的时候一定还习惯性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她唇角弯得更甚,有点取笑的意味:“所以三哥现在是在向我告状” “不是在告状。”傅令元否认,继而道,“我在征询傅太太的允许。” 他眸子湛黑,安静地凝注她:“阮阮,让我了解你的病况,让我参与你的治疗过程。” 阮舒凤目微凝,静坐如钟,沉默片刻,垂了垂眼帘,复而重新抬起,眸底映出粼粼水光,疏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好了解的。” 这一句俨然是在婉拒,听得人的火气又有被隐隐撩起的趋势。傅令元的脸色暗一分。 紧接着便听阮舒又道:“我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和马以所聊的,并没有很多。”她眸光闪了闪,长久地盯着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远不如三哥在我这里的亲身体验。” 傅令元稍怔忡,反应过来意思后,只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敛瞳,双手困住她的脸颊,斜斜勾唇:“我是实践体验了你的身体,但我也想了解你的内心。” “三哥好贪心。”阮舒嘴角挂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是贪心。”傅令元语气闲散,不经意间就透出一股子倨傲,“很早之前我就宣告过,我要彻底征服你。从外,到里。” 思绪飘荡,一晃回到她初次给他验货失败的那个晚上,他确实信誓旦旦地说过这句话。 彼时他依旧信誓旦旦,连指腹的落处也和彼时一样,略微狎昵地压在她胸口两团间的沟壑上。 “下次去催眠治疗时,让我陪你。”催眠治疗的事情,是马以在开门走出去之际,唯一对他透露的讯息。 阮舒瞳仁乌乌的。安静地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短暂的沉默后,她的双臂攀上他的肩,用自己的吻来回答他。 好。 她没有去和张未末及林璞汇合,只给他们留了信息,兀自跟着傅令元提前从温泉池离开。 傅令元去停车场取车,阮舒站在会所的门口等他。 可不知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黏了一道挥散不去的目光,令她莫名地难受。 她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常。 熟悉的黑色吉普进入视野,缓缓地驶来,停在她的面前。 阮舒暂且收敛思绪,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抬头正要跟傅令元说可以开车了。 视线通过驾驶座的车窗,正见一辆出租车从他们的吉普车旁侧驶过。车子的车窗是敞开的,开车之人的侧脸一闪而过。 闪过熟悉感。 阮舒愣怔,一阵森冷蓦然自后脊背升起。 错觉么又是错觉么为什么她刚刚好像又看到那个人了 怎么会 不对不对 阮舒不禁指尖轻抖错觉一定又是错觉应该是那天在马以那里接受催眠治疗时,太过清晰地勾起往事,她这两天才会不断地产生错觉。 “怎么了” 傅令元的询问将她的神思拉回。 阮舒压下心绪,勉力在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摇头:“没事。可以走了,三哥。” 她的神色较之方才明显起了变化。傅令元沉着眸色,审视她,顷刻之后,终是没有追问,启动车子。 他们并未马上回绿水豪庭。而是先去了中医药馆。 和上次来时一样,阮舒被傅令元牵着手,在巷子里七拐八拐。 一路走来,她都没见附近有多少户在住的人家。这样僻静的存在,给人一种为故意避人耳目而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不过既然是医药馆,应该更应验那句“高手自在民间”。 最终抵达深处的老式院落。大门依旧是漆了红漆的木门,门缝两边依旧是口衔环的椒图。 天色已黑沉,门口挂着两盏大灯笼。傅令元敲完门等待应门,转回头。看到灯笼打下来光线给阮舒原本白皙的脸映了层淡淡的红,倒使得她的气色比平日看起来都要好些。 唇角微挑,他抓起她的手,放到唇上润了润,冷不丁问:“傅太太貌似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摸摸自己的脸,面露微惑:“有么” 傅令元噙着看似闲散的笑意,继续抓着她的手在他下颔的青茬上慢慢地蹭,眼神则洞若明火。 未及他再多说什么,红漆木门恰好在这时从里头打开,一身水青色旗袍的格格见状连忙抬起两只手捂住眼睛,瘪嘴道:“傅叔叔羞羞脸。” 阮舒:“” 傅令元伸手指弹了弹格格的额头:“亲个手而已,羞什么羞我就不信你没在电视上见过一男一女打啵~” 阮舒:“”他这样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话真的好么 格格放下手,冲傅令元做了个鬼脸,然后恢复该有的淑女模样,吴侬软语地问候阮舒:“姐姐好~” 傅令元听言又捏了捏格格的脸,不满地啧声:“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老婆。你叫我叔叔叫她姐姐,辈分是不对的。要么叫她阿姨,要么叫她婶婶,只给你这两种选择。” 格格却已经率先哒哒哒地往里跑开了,边跑边咯咯咯地笑,笑着唤:“姐姐姐姐姐姐~” 今天的格格,和上一回阮舒见到时相比,多了一分活泼。想来她和傅令元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只之前在她这个陌生人面前,才拘谨了些吧。 “小丫头。”傅令元要笑不笑的。 前头格格也没快多少,未抵达就先冲里头通报:“母后,傅叔叔来了~” 黄桑亮着嗓门抱怨:“他又来干嘛” “来蹭饭。”傅令元牵着阮舒的手跨进门,带着她毫不客气地兀自落座。 黄桑皱眉:“没有饭给你蹭,要吃回家自己吃。” 格格却已经殷勤地添了两副碗筷。 而傅令元则将方才在来的路上打包的几道菜放到餐桌上:“蹭你的饭,我们自带菜。” 扭头他便对格格说:“有你爱吃的蟹黄包。” 格格乐呵呵的,连忙帮忙将它们全部取出来装盘,小小年纪就干得一手好家务,三个大人反而都坐着等吃。 黄桑眼眸往阮舒身上瞥了瞥,嘴上还在不饶人:“现在都得寸进尺,拖家带口来蹭饭了。” 傅令元但笑不语,给身旁的阮舒夹了一筷子的鲜嫩的鱼肉:“她其他的拿不出手,但这道清蒸鲈鱼是一绝,你尝尝。” “谢谢。”阮舒清浅地抿唇,状似不经意问,“看来三哥真的没少来蹭饭,连黄医生的拿手菜都知道。你们是早年的故友” 傅令元漫不经心道地“嗯”,便无下文。 阮舒了然似的颔首。看一眼食不言的黄桑和格格,嘴上未再好奇,埋首吃饭,心底仍未消除疑虑傅令元这十年照道理都在美国,不过才回来几个月,却和她们母女熟得像是经常见面。尤其格格,十年前最多才两岁吧 饭后,格格乖巧地去厨房刷碗,傅令元带着阮舒和黄桑一起去正屋。将阮舒受伤的手腕摊给黄桑:“麻烦帮忙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果然你一来准没好事。”黄桑冷冷一哼,落座,拆开纱布发现是腕伤,而且明显是自己割的,她不禁对阮舒挑眉:“你跟着傅三是遭遇了多了不得的委屈,自杀都玩上了” 阮舒故意点点头:“嗯。确实挺了不得的委屈。” 一旁傅令元闻言稍抬眉尾,轻笑:“傅太太讲话可得小心点。” 阮舒淡淡弯唇。 黄桑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给她擦了药重新包扎。 傅令元立马又将阮舒小臂上的疤痕指给黄桑看,问:“你这儿有没有效果比较好的祛疤秘方给我老婆来几副。” 黄桑拿斜眼瞅他:“没有。我这儿是中医药馆,要祛疤自己去买美容产品。” 傅令元尚不放弃:“因为是中医才问你的。不是有很多美容产品,都脱胎于中医疗效么” 黄桑一副懒得搭理他的表情,示意阮舒伸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阮舒不再像前一次来时那般不知所云,即刻会意,手腕枕到号脉垫上。 黄桑微凉的手指把到她的脉搏上来。 她的手指并不光滑,指腹间的茧子挺多。年纪轻轻的单亲妈妈,想想应该受了不少苦,却能靠着自己的一门医术,将自己和女儿的生活安排得舒适而惬意。阮舒心存敬意。 “我之前开的调理宫寒和气虚的药。你都没吃吧”黄桑问。 阮舒也不找理由,坦诚:“是没吃。” 一方面是药拿回去后她就给忘了,另一方面,就算她记起了,她也不愿意费那个精力和时间去熬中药。 傅令元皱了皱眉。 黄桑不热不冷地哧一声,又问:“你在长期服用避孕药” “是。”阮舒点头,“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什么问题。你的身体底子不错。有问题也只是些小问题。反正你最大的问题也不是我能解决的。”黄桑悠悠地收回手,“行了。既然你都不吃药的,那我就不再开。给你省钱。也给我省药材。” “开,该吃什么药尽管开。”傅令元神色沉凝地看一眼阮舒,“这次我会督促我老婆喝的。” 阮舒抿抿唇,无话。 黄桑半是调侃半是提醒道:“除了喝中药,平时也要注意饮食,生冷食物不要碰,切忌受寒,身心保持愉悦也很重要。你们都能做到么” 阮舒:“”自然做不到。 “你应该还会痛经是吧”黄桑忽地再问。 这次是傅令元帮阮舒回答:“会。” “哟,你对你老婆还挺有了解的。”黄桑戏谑,折叠起她的号脉垫,说,“民间有个说法,说是女人生了孩子,痛经自然治愈,其实是有据可循的。若是吃药调理坚持不下来,你们生个孩子,或许马上就好了。” 傅令元皱眉。 阮舒亦垂了垂眼帘,嘴角悄然露一丝嘲弄别说他们两个现在连正常的性生活都有困难。就算他们能正常做,她也不会和他要孩子的。 他在这方面明显是和她达成共识的。她还算庆幸。 黄桑在紧接着嘀咕:“不过你们在长期吃避孕药,就是暂时不想要孩子。所以想调理,就好好吃药。否则下回也别来再找我号脉了。” 依旧是格格给她抓的药。 取好药,两人离开中医药馆。 回去的途中,傅令元在距离绿水豪庭最近的商圈停车,她留在车里等他,不久后他再回来,手里拎了个袋子。装的是熬中药用的砂锅。 “劳烦三哥费心了。”阮舒道谢。 傅令元瞍她:“傅太太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阮舒淡然一笑:“黄医生不是说了,身体底子也好,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头一回来时,她夸过我平日注重锻炼。” 反倒是搬来绿水豪庭后,她没再怎么抽时间运动过。傅令元在这个新房里,也弄了个和别墅那边差不多的健身房。 转念她揶揄:“三哥是个干大事的人,不该总记挂这些婆婆妈妈的琐碎。” “这些不是婆婆妈妈的琐碎,是生活。”傅令元微微敛眉,眼瞳里的情绪很是不愉快,轻嘲,“若是连私底下的夫妻生活都过不好,还谈什么干大事” 说完,他转回脸,往向前方,启动车子。 阮舒盯着他沉笃的侧脸线条,在想,他还真是一个贪心的男人,什么都想要;他也真是一个自负的男人,似乎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鱼与熊掌兼得。 133、背叛过一次,都不再信任 车子平稳前行,刚驶离商圈不到两分钟,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下,雨珠子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紫阁 ..马路上黑压压一片,全是车子,犹如老龟,缓慢地挪动。 明明距离绿水豪庭只剩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偏偏卡在这里。五分钟都前行不了多少米。 阮舒觉得车内的空气很闷,于是降下车窗,露出一丝小缝。 冷风夹杂着雨水立马灌了进来。 傅令元长臂一伸,摁下车窗键,又马上将车窗重新升上去:“不能受凉,傅太太这么快就忘记医嘱还是你想感冒,使唤我来照顾你” 他又是在关心她。阮舒总觉得有什么梗在心口,沉默不理。 车外是大雨,车内的气氛突然地就压抑了下来。 车子没行两步又停下来。傅令元兜里的手机正好进来电话。 来电的是陆少骢。 “阿元哥,你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两把勃朗宁,我和我爸都试过了。手感很好,比我在美国那会儿玩过的都要好。看来那个姓董的挺靠谱。” 傅令元下意识地侧目看一眼阮舒,发现她阖着眼睛微歪着脑袋,似乎在睡觉。 抿抿唇,他淡声回陆少骢:“他早年在几个地区的国际战争里做倒卖生意。发了家,现在不折腾了,只在国内偶尔走走这种小量的单。” “那两款的具体型号你看到了吧一般比较受青睐的也基本是这两款。轻巧便于携带,能单手上膛,子弹也容易获取。用来防身再合适不过。” 陆少骢笑了笑:“可我爸还是最宝贝他的那支老古董。说什么虽然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都还没有机会真正用过它,但没有用过是好事,说它是他的护身符,才稳稳当当地走到今天。” 阮舒并非真的在睡觉。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她可以基本听见陆少骢的话,而傅令元也显然未刻意避开她。 她就算不主动探听,他们二人的对话还是钻进她的耳朵里。 因为傅令元的身份缘故,她如今偶尔碰到些许关于帮会社团的新闻或消息,都会不自觉多加留意,渐渐地才明白,实际生活中的帮会社团,和影视剧里的夸张化是不同的。 他们有他们的帮派政治,真正的大佬也很少动刀动枪,那些刀光剑影只是中下层帮派的生活。 除了少数战乱或者政府管制能力低下的国家和地区之外,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帮派社团早已不再以暴力犯罪作为主要盈利模式。毕竟现代社会对暴力犯罪的打击力度远大于经济犯罪,量刑也重得多。因此才会有类似三鑫集团这样的存在。 也因此,即便帮会社团,用枪的事件也并不多见。尤其在国内,对枪支管理严格。对持有火器的犯罪更是严厉打击,并不如其他对枪支宽松的国家使用枪械的黑、帮比较多。 遂,除非独行匪徒,很少帮派社团会随意使用火器来犯罪,特别容易惹祸上身从而得不偿失。记得上回在靖沣,陆少骢和陈青洲双方之间的火拼,各自手底下的人仍旧以冷兵器为主。 当然,帮派社团之所以被称之为黑、道,还是离不开暴力。他们所奉行的独立于法律之外的地下规则。必须由暴力手段作为基础,所以装备肯定还是得有。一般中层干部以上会备着,大佬级别的更是得随时防身。 阮舒估摸着,彼时她翻到的傅令元的那支手枪,就是他的防身武器。而他此次联系走私军火商购枪,风险有多大,她心里很清楚。 傅令元的说话声尚于耳畔继续,口吻别具深意:“是啊,是护身符。用得顺手。用得心安,才是最重要的。” “四海堂的那些老家伙什么意见”陆少骢质疑,“我怎么觉得他们这次给元哥你的所谓考验,有点怪怪的。” 傅令元的唇角不明意味地挑了一下:“你别忘了,这件事是大长老临终前交代办的。” 经提示,陆少骢转过弯来,但没有完全明白,只能猜测:“又和陈青洲有关系” 傅令元的另外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敲了敲,似笑非笑道:“大概是用这件事先绊着我,在给陈青洲争取最后的时间。” 最近道上的传言,陆少骢也有所耳闻,并且已有所行动:“我爸非常重视这件事,现在正想办法核实。如果当年那两亿果真还在,无论如何都不能由陈青洲找回来。” “嗯。”傅令元眉宇沉凝,发现前面的车子开始在动,他最后道,“等和董老板确定下来具体的交易时间,我再告诉你。” 挂断电话,他踩离合器,车子缓缓地往前,速度总算比方才快了些。 傅令元感觉喉咙干干的,顺嘴便说:“帮我拿瓶水。” 分明是知晓她其实一直都醒着。阮舒睁眼,扭身到车后座取了矿泉水,本想直接给他,转瞬见他视线不移地认真开车,约莫腾不出手,于是帮他把瓶盖拧开了才递过去。 她递过去的同时,傅令元伸手过来接,却是偏了方向,碰到她的手肘,猝不及防下,她的手一抖,矿泉水从手里脱落,将将掉在他身上。 阮舒第一时间将瓶子从他身上捡起来,但水还是倒了很多。全洒在他的裤子上。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道歉。 阮舒抽了一团的纸巾帮他擦,然而他裤子的布料是容易吸水的,水渍已经渗进去了,裆部的一大块全都湿了,灰色的西装裤颜色变深。不仅如此,布料吸了水后更贴身,使得他裆间的那一团轮廓明显。并且随着她给他擦裤子的动作,越来越突 发现其变化的第一时间,阮舒滞了滞,连忙要收回手。傅令元却伸手扣住她的腕,将她的手抓回来,完全覆在了上面。 阮舒:“” 她抬头看他。 他尚在开车,视线依旧未曾转移地盯着前方,菲薄的唇吐出两个字:“帮我。” “”阮舒提醒,“你在开车。” “我开我的车,你做你的事。并不影响。”傅令元有理有据的,“现在塞车,车速慢。不会有问题的。” 阮舒:“” 傅令元带着她的手在上面揉了揉:“傅太太算一算,我们几天没做了傅太太再想一想,在温泉池,你是怎么撩的我的火最后还不给我灭。” 阮舒:“” 这几天他们在冷战,连睡觉都隔得老远,还做什么做 温泉池那里,她当时只是单纯地想给他点接吻的福利,没考虑太多。结果搞得他险些擦枪走火 她捺了捺唇角:“三哥不是该对女人的触碰习惯了么怎么身体还那么敏感,轻而易举说起火就起火。” “呵。”傅令元哧声。“傅太太不必拐着弯儿吃其他女人的醋,也不必拐着弯儿说我是精虫。我承认我在你面前就是特别有性、欲。我早说过,你在存在本身对我就是一种挑、逗,刚刚还主动来碰我的老二,我得性功能残障才能没反应。” 阮舒:“”他在性、事上怎么总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再不帮我,我就开不了车了。”傅令元嗓音低低的,携着隐忍的暗哑。 阮舒明媚地笑:“那我如果说,我就是想看三哥这样求而不得的痛苦的样子呢” 车子应声停下来,傅令元扭过头来看她,深深眯眸:“那我只能让车子一直停在这车流中间,让和傅太太来成雨中车、震。” 阮舒浅浅弯了一下唇,终是触上他的拉链。 他停车,其实只是因为恰好碰上红灯。没一会儿,车子重新启动。 阮舒小心翼翼地帮他套弄,傅令元状似十分专心地看车。 逼仄的车厢内,弥漫开来一股声色的气息。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她的手都酸了,还没有抵达绿水豪庭。阮舒抬头,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抿得笔直的唇线和绷得紧紧的下颔,呼吸十分沉重。 紧接着她望向车窗外才发现,旁边车道的车子行进速度分明比他们快。 阮舒一愣,便听自他们车后传来“嘟嘟嘟”狂摁车喇叭的声音,俨然在催促他们。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开慢车 傅令元就算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察觉她要松手,率先出声。有点威胁的意味:“关键时刻,你敢半途而废,就是搭上你下半辈子的性福。” 阮舒瞪他一眼,加快套弄的速度,没多久,骤然一阵热烫喷到她的手心里。 车子同时猛地靠边停。 傅令元往后靠上椅背,长长地松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释放的释放的那个瞬间。 阮舒兀自抽了纸巾擦手,怎么擦都还是黏糊糊的。 “辛苦傅太太。” 她听言侧头看他。看到他的嘴角挂上得到纾解的愉悦笑意。 阮舒瞪了他一眼。 傅令元反而笑得愈发愉悦:“傅太太比以前害羞了。” 阮舒别开脸,不理会他的调侃。 这回只两分钟,便抵达绿水豪庭。 一回到家,她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傅令元随后也进来浴室,当她不存在似的自顾自脱衣服,然后走进去淋浴间洗澡。 阮舒洗完手就要出去。 傅令元探身出来问:“傅太太不一起” 阮舒终于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三哥自便。” 离开卧室,她直接去了书房。 邮箱里躺了不少的邮件,其实等明天再处理也不是不可以,但她还是翻阅了过去。将能回复的都先回复了,不能回复的暂且标了星。 最后她停留在关于华兴的资料上,颇为头疼地撑手驻了下巴。 书房的门在这时悄无声息地打开。 阮舒之所以能立马留意到,是因为嗅到了浓浓的中药味。 果然,转瞬傅令元便将碗到她的面前:“傅太太,该喝药了。” 阮舒瞥他。 他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一大片的胸膛,靠坐在大班桌。懒懒地又将盛中药的碗朝她递近两分。 盯一眼碗面呈现的黑乎乎的颜色,阮舒拧眉:“三哥熬的” 傅令元露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确定它熬出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阮舒质疑。 “傅太太还是别浪费时间,无论怎样你都必须得喝。”傅令元拿眼睨她,提醒,“听说凉了会更苦。” 阮舒慢吞吞地接过碗,听他又用诱哄的口吻劝道:“乖乖喝完,给你奖励。” 她瞥他一眼,然后将碗里的药一口闷下。 和想象中的一样苦。 阮舒深深皱眉,丢碗到桌上。 傅令元竟然还颇为变态地检查了一下碗底,见只留了少许沉淀的药渣,他才满意地勾勾唇。下一秒他便弯下身来,捏住阮舒的下巴把她的头稍抬起,履行他的承诺。 没想到探进她口腔的瞬间,她故意藏着没咽下去的一口中药便渡到他的嘴里去。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吻,硬是令他咽下了肚子。 她这才松开他,双手抱臂坐在豪华的大班椅里,微微抬高下巴。神色间展一丝黠色与衅意,灿然地笑道:“谢谢三哥熬药。” 傅令元要笑不笑的,自大班桌起身:“夜已深,该就寝了,傅太太。” 边说着,他的长臂伸过来捞阮舒的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 阮舒搂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前,双腿箍在他的腰上。 面对面地鼻息相闻间。两人不禁又吻到了一起,一路这么他抱着她她挂着他吻回卧室里。 他及时刹车。 她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去浴室洗漱。 入睡前,傅令元如一惯那般亲昵地搂着她,问:“下一次催眠治疗约好时间了” 阮舒趴在他的胸膛,扎着脑袋没吭气,隔了十几秒才漠漠回答:“马以说我觉得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随时可以去。” 傅令元沉默少顷,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三哥晚安。”阮舒埋首,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预感今夜会是一个好眠。 次日清晨,傅令元和阮舒一块儿起的床。 她以为他今天是又突然有兴致要去林氏了,却原来不是,要去的是三鑫集团。 这是阮舒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说他要去三鑫集团,不由好奇:“三哥在三鑫集团里头到底具体是什么职位也像在林氏里这样挂名” 傅令元垂眸盯着她给他打领带的手指,唇角斜勾,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等三鑫集团上市,我手里可是股份的。” 阮舒轻轻地笑,戏谑:“等三鑫集团上市,一大票的股民也都将有股份。” 傅令元但笑不语。 她比他先一步出门。今天恢复配备,由二筒和九思接送。 办公室里,张未末照例向阮舒汇报她一天的工作安排,临末了告诉她,林承志的秘书转达,林承志今天不来公司。 毕竟他是林氏的副总,手里头负责了不少的事情,最近却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阮舒不由轻蹙眉:“林总又怎么了又陪太太去产检么” 张未末摇头:“林总的秘书也不清楚。原本是有份文件的流程走到林总那儿需要他批示,秘书找他,才被告知今天不会来公司。具体详情没说,似乎还挺匆忙的。” 阮舒未再多问。 张未末退出办公室,林璞却刻意留了下来:“姐,我知道我爸今天没来公司的原因。” “嗯什么原因”阮舒不是特别在意,随口一问,低头翻文件。 但听林璞道:“昨天晚上,大姐自杀了。” 阮舒蓦然愣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湘” 林璞确认地点点头:“吃的安眠药。早上佣人去她房间给她送早餐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爸现在人在医院。” 阮舒晃回神:“她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当年林湘摔下楼,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去了两条腿后,倒是一度自杀过。可后来显然想通了,所以十年来虽每日躲房间里不见人,但从未再轻生。如今怎么会突然 “她想不开的原因我不清楚。”林璞摇摇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一件异常的事。” “异常的事” “昨天大姐收到过一份快件。” 闻言,阮舒明白林璞为何将其称为“异常”。因为了解林湘的人都知道,林湘从不与外界联系。她是一个不可能有快件的人。 “什么样的快件谁寄的” 林璞摊摊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阮舒沉吟片刻,只觉得这件事怪异无比。 转念她抬头看着林璞,挑眉:“你不是已经不住林家了对林家的事情倒是清楚的很。” “嗯,我买通了林家的其中一个佣人。”林璞毫不遮掩地坦诚相告。 阮舒略感意外。 林璞笑眯眯的,神情坦荡,似乎并不觉得收买佣人盯着林家不可告人。 阮舒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打算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为何。 林璞却主动道:“我总得随时了解,王阿姨是否对我又有不满。” 他这话说得略带俏皮。 阮舒不禁失笑。对他挥挥手:“行了,快去准备一下吧,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会了。” 林璞这才离开。 阮舒目送他的背影,凤目微眯。 五分钟后的会议,是和整个市场部开的,主要针对华兴恶意竞争的问题。 虽然阮舒没有直接点名,但大家心知肚明被她批得狗血淋头的人是林承志。 也是林承志今天不在,她便趁机多撒了分威严,震慑残余的那一两个至今对林承志绝对忠诚的人。 会议的最后。由李茂这个部门主管,给部门的每个成员都下达了业务指标。他亦是一改往日平易近人的态度,发了狠似的,规定每天完不成任务不准下巴,务必要让华兴再没有机会抢单,并逼华兴把吃了他们的全都吐出来。 散会之后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行色匆匆,俨然进入备战状态,恶狼般的眼神让其他部门的员工见了都主动让道请他们优先。 整个下午,阮舒亲自坐镇市场部,和李茂一起就曾经的客户资料和合作过的情况做进一步的深入分析,又将各项指标细化下去。 傍晚,快到下班的时间之前,阮舒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转椅里颇为疲惫地揉眉间骨。 面前忽然悄无声息地送来一杯浓茶。 “谢谢。”阮舒本能地道谢,一抬头发现既不是张未末也不是林璞,而是苗佳。 “阮总,你最喜欢的西湖龙井。” 阮舒微愣,很快和善地笑了笑:“你不在我身边之后。都没有人给我泡茶了。” 确实很久没喝龙井了。助理换成张未末后,她倒是基本都在喝咖啡了。先前傅令元让赵十三给她从杭州顺路带回来的那些,貌似都还没有拆盒。 苗佳闻言眸光微微一亮:“阮总如果喜欢,我还和以前一样,每天给你泡茶。” 阮舒大概明白过来她特意来找她是想干嘛了,指尖触了触杯壁,问:“你在副总那儿干得怎样” 苗佳的表情掩藏着一丝细微的尴尬:“挺好的。只是副总几乎都不来公司,我除了日常事宜,并没有其他事可做。” 阮舒略略点头。 苗佳等了两三秒。见她好像并未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便再主动开口:“阮总,你当时说,先让我去副总身边支援工作,一个月左右就好。现在已经” 阮舒淡淡笑一下:“我现在身边有两个人。张未末人力招进来的。而林璞你知道的,他是林总的儿子。林总特意交代我好好带他。” 苗佳不易察觉地闪了闪目光。 阮舒承认,她是故意在她面前强调林承志的。 顿了顿,她又道:“等我找时间问一问副总吧。他虽然不经常来公司,但偶尔还是来的。总不能有需要的时候。连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 苗佳嗫嚅着唇瓣,似犹豫着要再争取点什么,最终还是作罢,只道了谢,默默地退出去。 阮舒盯着面前只喝了一口的西湖龙井,将杯子推到一旁只要背叛过她一次,她都不会再重新予以信任了。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无论任何人。 眼眸一瞥,视线无意间落到角落里的那份包裹上。阮舒才记起这是昨天收到的还没拆封的那份。 她抓到面前来。 不是特别大的一个盒子,普通的包裹所用的厚纸盒。四四方方的。 单面上只有收件人,并没有寄件人。 她确定自己最近没有网购。 当然,更不会是有什么朋友给她惊喜。 阮舒拿住工具刀,踹着狐疑把外头的胶布割开缝。 盒子里面是一张光盘。 外面什么标志都没有。 阮舒皱眉,取出光盘,将它放进电脑里,好奇地点开播放。 开头的一分钟全部都是白屏。 她险些以为是张废碟。 然而一分钟之后,画面出来。 只第一眼,阮舒便认出是什么东西,刹那间表情凝固,面容上浮现出一层死灰般的白。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34、谁的刑期 只第一眼,阮舒便认出是什么东西,刹那间表情凝固,面容上浮现出一层死灰般的白。 她颤抖着。 久违的那股骨子里的耻辱和恐惧自心底最深处爬出,迅速地蔓延。 胃里泛起许许多多的恶心。 她猛地扯掉电脑的电源,捂住嘴,跑进洗手间里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可恶心依旧无穷无尽。 遥远的肮脏的回忆随之源源不断地翻滚上来脑海,比那日在马以的心理咨询室里接受催眠治疗后还要失控。 半晌,阮舒勉力撑着自己走出洗手间,重重地跌进大班椅里。 林璞叩了好几下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打了声招呼推门进来。 便见她全身发虚地在颤,手指在桌沿上掐得发白,嘴唇煞白,额上明显冒冷汗,眼睛则空茫而无神地盯着黑乎乎的电脑屏幕。 “姐”林璞加快脚步奔到她面前,尝试着唤她,“姐姐” 阮舒失去了意识一般完全没有反应。 林璞愈感不妙,扶在她的两肩晃她的身体:“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的视线一扫,扫见桌上拆开的包裹和一张空着的cd盒。 “出去。”阮舒在这时突然出声,语气算不上厉也算不上重。但特别地幽冷。 林璞闻言看回她。 她眼里的焦距已聚拢回来,瞳仁乌漆漆的,目光凉飕飕的,神色清冷地拂开他的手。 “姐,你怎么了” 阮舒缓着气,捋了一把散发,手肘搭在桌上。扶着额头,半挡住脸,淡而无力地说:“出去。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次。” 林璞低着脑袋盯了她好几秒,解释道:“我敲门好几下,你没理我,所以自己进来的。” 说着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我是给你拿包裹。刚送到前台的。” 阮舒僵硬着脖子扭头。 映入眼帘的是和刚刚那个一模一样的纸盒包装,单面上依旧只写了收件人而没有寄件人。 她的身体不自觉一抖。缓缓地伸出手,快要碰上包裹时,倏地又重新收回,别开脸,声音比方才还要没有温度:“放着。” 林璞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瞥一眼手里的包裹,将它和桌上的那份放到一起,然后沉默地一步三回头,最终离开,并顺手为她带上门。 外面的夕阳正斜斜打进来,然而此时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之于阮舒来讲仿若置身大冰窟。 她独自安静地,长久地,呆呆地坐着,直勾勾盯着桌上的东西,眼里无波无澜,貌似异常地平静,可细看之下,瞳仁分明黑得如潭底最深的水,暗暗的,毫无一丝光泽。 一种叫人害怕的冷意自她的身周缓缓地散出来。 少顷,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到狱政管理科。 林璞站在办公室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却并未听出任何的动静。 悄无声息的。 他不禁有些担忧。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员工们陆续下班,阮舒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林璞守了有一会儿,着实等不下去,却又不敢再擅自进去打扰阮舒,便探身到秘书室里,冲着九思问:“那个请问你是我姐夫留给我姐的保镖吧” 跟在阮舒身边来公司这么多次,他是第一个能够直接点出她真正身份的人。九思心中微惊,并未回答,反问:“林助理有什么事” 即便没得到答案,林璞似乎也已自行笃定,掏出手机,问:“姐夫的电话号码给我。” 九思谨慎地重新问一遍:“林助理有什么事” “你再啰嗦我姐可能要出事了”林璞一惯笑眯眯的脸上满是怒意。 九思一愣,急急张望紧闭的总裁办的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瞅着林璞的表情好像的确十分紧急,正准备傅令元的号码报给他。 门忽而打开。 阮舒从里头走出来。 “姐”林璞顾不得什么电话号码,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 她显然重新画过妆。口红的颜色特别地艳,反衬得肤色苍白,整副神情清清冷冷的。 比以往要再清冷。 “姐,你还好吧”林璞盯着她的脸。 “嗯”阮舒微惑,“我怎么了” “姐,你刚刚在里面脸色特别不好,不是么” “是么”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恙道,“只是在伤脑筋华兴的问题。我不是一整天都在为了这件事” 说着,她扫了一眼九思,再看回林璞:“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随便讲两句话。”林璞讪讪,紧接着却听阮舒冷不丁问,“林湘住在哪家医院” 他怔忡,很快捺下狐疑。回答:“人民医院。” 阮舒略略点头,迈步就走。 “姐,你是要去看大姐那正好,我们一起。 阮舒一滞,倒是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她是你亲姐姐,她出事你确实应该去探视。” 她同意得出乎意料地快。林璞似生怕她反悔,立马去拎了自己的脱在工位上的外套和其他东西,随阮舒离开。 乘电梯至一楼,两人暂且分道扬镳。 陈璞去取车。 阮舒走出公司所在的大厦门口,夕阳迎面照射。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挡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微微眯眸,望向马路对面,恍了一瞬间的神。 那天晚上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并不是错觉么 还有曾强烈地感觉到被人用目光黏着,大概也并不是错觉。 仿若暗处有双窥探的眼睛。 她朝四周张望。 车流,人群。 那个人就混在这些车流和人群之中么 阮舒闭了闭眼,沉沉地吸一口气十年了,自从他的案子尘埃落定。量刑十五年,她就将他连同死掉的那个皆抛诸脑后,轻易不提起,更别提说探视了。 那个人也好似认命一般,从未找机会打扰她的生活。 可就在几十分钟前,她打电话去狱政管理科打听才得知,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得到减刑,几天前已经从监狱放出来了。 他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十五年安生日子,一下子没了五年。 他提前刑满了,她却提前入狱了。 以这样的方式,杀她个措手不及 林璞的车子不知何时早驶至她面前停下,“嘟嘟”地摁了喇叭,甚至降下车窗探头唤她:“姐” 阮舒暂且收敛思绪,利落地上车。 前往人民医院的路途,她全程沉默,靠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后视镜照出紧跟在后头的那辆小奔。里头有九思和二筒。 直到抵达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要下车之前,她才忽然开口:“林璞,等下帮我一个忙。” 林璞稍愣,随即咧开一口白牙,阳光灿烂地冲她笑:“姐尽管说,别说是一个,就算是一百个,我都愿意。” 阮舒极淡地弯出一抹弧。 病房的门被敲开。 发现来人是林璞,王毓芬颇为意外,但心系林湘,根本没有精力搭理。 但林璞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阿姨”。然后便看向林承志:“不好意思,爸,我来晚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大姐出事。” 林承志十分欣慰:“你能主动想着来看你姐姐,爸已经很高兴了。” 林璞笑笑,眼眸朝病床上的闭着眼睛的林湘瞥去:“大姐现在什么情况” 林承志喟叹:“抢救得及时,洗了胃之后。没有生命危险。” “没事就好。”林璞状似松一口气,转口问,“爸,你和阿姨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守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 他睇一眼王毓芬,关切道:“阿姨肯定为大姐担心了。可阿姨如今怀着孕” 虽然欲言又止,但这话简直说进了林承志的心坎里他当然记得王毓芬是孕妇。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王毓芬一起跟来医院,但劝不动。结果林湘都已经确定相安无事了。她还是执拗地要留在这里。 便听林璞紧接着建议:“爸,要不你陪阿姨去休息一会儿吧,大姐这里我先看着。现在也差不多晚饭的时间。” “不用了。我哪里都不去。我也没有胃口。”王毓芬断然拒绝。 “你没胃口,肚子里的孩子总得吃饭。”林承志有点急了。 他的急在此刻敏感的王毓芬看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她不禁满面怒容,质问:“肚子里的孩子是孩子,湘湘就不是你的女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湘湘当然也是我的女儿。只是” 没等林承志说完。王毓芬抢话:“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重男轻女,一辈子盼着能有儿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出去到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林璞双手抄裤兜里,微垂眼睫,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王毓芬尚在撂话:“我告诉你,湘湘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肚子里的这个不生也罢” “你胡说八道什么湘湘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林承志被挑起了火气,有点没忍住,只觉得她怀孕之后比过去还要无理取闹。 王毓芬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忽然就瘫软着像是要晕倒。 林承志倏然大惊失色,忙不迭冲过去抱住她,慌慌张张地找医生。 林璞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目送林承志和王毓芬。待他们的动静远离,他掏出手机,打算通知阮舒。 阮舒已自行看到了情况,从过道尽头的拐角现身,径直走过来。 “姐,你进去吧,我帮你盯梢。”林璞笑。 一旁的九思则对她低语道:“阮总,还是老规矩,我不跟你进去打扰你,但我就在门外,一旦有事,你立马叫我。” 阮舒眸光轻闪,微微颔首,推门进入病房。 带上门,又落下锁,她停在门口数十秒,才朝病床走过去。 林湘安安静静地躺着,似在熟睡,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阮舒站定。 或许是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印象渐渐模糊,又或许是昨晚的吞安眠药继而洗胃的这一遭导致脱了形。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她了。 打量片刻,阮舒弯腰,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缓缓地低声道:“林湘,是我,阮舒。” 嗓音如同幽灵,又如同冰冷的蛇在吐信子。 林湘几乎是立即睁开眼。 一睁眼面对的便是阮舒近在咫尺的脸,明明苍白却化了红唇,携着清冷的神情。凤目黑若点漆。 猝不及防的,她俨然恐惧,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远离她。 然而因着她的两条腿根本无法动弹,只有上半身拼命地折腾,手背上埋着针头,扯动着吊瓶。 阮舒及时地伸手扶住险些倾倒的吊瓶架。站直身体,俯睨她,嘲讽:“既然面对我如此惧怕,说明你其实还是不想死的。” 林湘咬紧唇瓣,印出深深的齿痕,打算拔掉针头。 便听阮舒紧接着问:“你是不是收到了林翰给你寄的东西” 林湘蓦然僵住,转眸。静默地与她对视上。 “他给你寄的是什么”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虽然这么问,但她其实已经猜到答案。能把林湘弄到轻生,只有 林湘一抖,慢慢地,眸底换上了嘲讽,总算开了口,却不是回答阮舒的问题。而是接她最前面的那句话:“确实,我确实不该就这么死了。之前是我太傻,一时没想开。” 她笑了,嗓音沙沙的,是以笑声显得颇为刺耳,刺耳中携了些许癫狂:“林翰回来了,他回来了,哈哈哈。在他眼里,我们是联手害他进监狱的同谋,我们都得死。既然如此,我也得坚持到和你一、起、死” 最后三个字,她咬牙切齿,像赌咒。 赌咒她么阮舒觉得颇为可笑这副场景在外人看来,必定会以为她是欠了林湘。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错。她的确欠了林湘两条腿。 可林湘呢难道林湘就没有欠她么 “我有什么好悔改的”林湘笑得眼角流出了眼泪,边笑边说:“你本来就是贱货。每天搔首弄姿勾引继父和继兄的贱” 阮舒扬起手掌狠狠摔到林湘的脸颊上,打得自己的手心隐隐作痛,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不帮你”林湘梗着脖子,扭曲地瞪大双眼,继续对她恶毒地笑,“连你的亲生母亲都不向着你,我不帮你不是更理所当然” 脑子“嗡”地一声,像有根棍子用力地敲了一记,又用力地搅了一搅,顿时搅出阮舒更多的回忆。 135、玫瑰花的衰败 阮舒扬起手掌狠狠摔到林湘的脸颊上,打得自己的手心隐隐作痛,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不帮你”林湘梗着脖子,扭曲地瞪大双眼,继续对她恶毒地笑,“连你的亲生母亲都不向着你。我不帮你不是更理所当然” 脑子“嗡”地一声,像有根棍子用力地敲了一记。又用力地搅了一搅,顿时搅出阮舒更多的回忆。 她战栗。垂着身侧的手亦不停地颤抖。 她不愿意在林湘的面前表现出一丝半丝对那件陈朽往事的怯懦和在意。 她闭紧齿关,她绷紧下颌,她把手指蜷缩起来,仍旧抑制不住。 阮舒撑在旁边的桌子上,手在桌沿上掐得发白,指甲都隐隐有要断裂的趋势。 林湘观察着她的反应,将她的神色悉数看进眼里,俨然得到报复的快、感,脸上的笑意也继续在堆砌。 “林翰回来了,林翰回来找我们两个报仇了。” “你说,他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会相信我是你的同谋么” “这是你在他面前给我扣的屎盆子拖我下水” 林湘眼角的泪尚在流淌。同时笑意未减,分辨不出来她是眼泪多一点还是笑意多一点。 “不过其实我无所谓。” “我废人一个。林翰估计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身上,多半会一刀了结我。可你呢” “你不仅越来越漂亮,还过得越来越好。他会不甘心的吧” 她过得越来越好么阮舒嘲弄。慢慢地缓气,撑着桌子站直身体。 大概是这些年深居简出如哑巴般的生活将林湘憋坏了。也大概是林湘觉得临近死期没什么好再怕的,她的话非常地多,又极尽恶毒。 极尽恶毒地继续冲阮舒发泄 “他会怎么对付你” “先奸后杀” “先杀后奸” “其实**也可以。反正这些年,整个海城的男人都把你上遍了。多来几个又有什么区别” 她深居简出,并不代表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许其他事她可以不闻,可阮舒的事,林湘从未放下过关注。 她越堕落,她越高兴。 她自卑而恐惧地躲在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透过窗帘缝偷窥那株被移植到院子里的玫瑰花。 拥有肥沃的土壤、充足的水源、灿烂的阳光和悉心的打理。 拥有最万众瞩目的花期,吸引周围全部的蜜蜂和蝴蝶向它围绕,仿佛世界的中心都围绕着它转。 而只有她一个知道玫瑰花的秘密。 她不嫉妒玫瑰花的拥有。她不惧怕玫瑰花的好命。 她知道土壤之上的花开得越美艳越高贵,土壤之下的根便腐烂得越彻底越恶心。 她等着。她始终在忍气吞声地等着,等着玫瑰花衰败。等着玫瑰花凋落,等着园丁有一天刨开土壤。让它真正丑陋的根部曝光在世人面前。 昨天林湘还在绝望之中,今天林湘恍然明白林翰就是那个园丁,她隐忍多年所等待的那个摧毁玫瑰花的日子已经到来。 在林湘说最后那番话的过程里,阮舒的情绪反而被什么东西抹过,抹平。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林湘。 瘆人的眼神,不禁令林湘记起多年前自己从楼上摔下去之前的那一幕。 当时的她也是这么看着她。 没有笑容,也没有愤怒,没有任何的情感。 冷漠而决然。 彼时是冷漠而决然地对即将摔下楼的她见死不救。 眼下她又是在冷漠而决然地打什么主意 林湘不安地揣测。 忽见阮舒突然靠近。 林湘条件反射地抖一下。 阮舒却是立时停住,唇角则弯出一丝讥诮。 林湘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故意吓唬她。 “林湘,”阮舒唤她。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瞳仁乌乌地凝在她的脸上。“你以为我怕这些么” 林湘冷笑,反问:“你不怕么” “或许要事到临头才能知道吧”阮舒的凤目冷凛地微微眯起。手指同时别了绺头发至耳后,淡淡道。“或许很快就能解脱。” 林湘怔忡。 “你不累么”阮舒的目光极其薄凉。缄默须臾,她又兀自低低吐唇,最后喃喃,“可是我挺累的” 似要验证自己的话。讲完她便身心俱疲般地深深吸一口气,旋即步子疲乏地往外走。 迅速地开门,迅速地出去,迅速地关门。 她前一秒刚站定,思绪都还停留在林湘的病房里,便听林璞唤她:“姐。” 阮舒闻言扭头。 林璞从不远处的一排塑料椅上起身,朝她走来。 阮舒的步子比他快,快一步过来,径直掠过他,反在塑料椅上坐下。 林璞在半途顿住步伐,掉头往回走,在她身侧重新落座。 未及他吭声关心她些什么,阮舒率先对他伸出手:“烟” 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要烟,林璞愣住:“姐,你抽烟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阮舒未答,只重复:“有没有烟” 林璞挠挠后脑勺:“我不抽烟的。” 阮舒拂他一眼,眼神古怪,一副“不抽烟你还是男人么”的表情。 转念她便愣了愣,低垂眼帘嘲弄地轻挑了一下唇什么时候开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就应该抽烟了 都是傅令元的坏习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某些观念吧 她此刻从表情神态到说话语气,全都给人一种异常颓然的感觉。见她许久未再开口,貌似在思索什么,林璞微抿双唇,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 阮舒却仿佛并未听见他的这一句,兀自起身,走到九思面前:“你打过电话给傅先生了” 尽管已经竭力掩饰,可她今日对自我情绪的掌控着实很差。她不认为九思看不出异常。而这种突发的异常情况,依照她这段时间的观察,九思多半会很快告知傅令元。 所以她试探性地问了问。 九思坦诚地点点头:“是的。阮总你进病房后,我就给傅先生打过电话了。” “那他是要来找我么”阮舒轻笑。 笑容尚未完全舒展开,嘴边的弧度便在看到过道尽头的某张面孔时瞬间凝固。 136、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靛蓝的牛仔裤,黑灰的卫衣,他的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连衣的帽子套在他的头上。紫阁 .. 很低调。 很平凡。 很少人会特别留意。 可是阮舒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了。 尽管他站得距离过道的另一头很远。 尽管中间隔了许多正在走动的人。 尽管她看不清楚他此刻的具体神情。 可她知道,是林翰。 林翰在盯着她。 阮舒的手垂在身侧,整个人好像被钉子从头骨贯穿而下,定死在原地,她什么都做不了。 林翰也没动。 两人就这样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对望。 忽然的,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自中间的交叉路口出现。 视线顿时被阻隔。 傅令元强势地闯入她的视野。 阮舒满眼只余他轮廓沉笃的面容。 傅令元的目光慑在她的脸上,于行进间锐利地审视她,直至她的面前,止住步子,更是对她打量得厉害。 来势汹汹的,她有点怵。 先是身后传出九思问候他“傅先生”,阮舒才浅浅地笑了笑:“我正在问九思,是不是打过电话,三哥你就来了。” 傅令元肃色的表情未有松动,不冷不热又有点莫名其妙地问:“纸巾。” 阮舒微惑,手还是伸进包里,将手帕纸掏出。 傅令元接过,手指在拆包装,嘴上把林璞唤了过来。 “姐夫。”林璞打招呼。 傅令元已抽住一张纸,单手捧住阮舒的脸,另一只手携着纸面,覆到阮舒的唇上,轻轻地擦。 阮舒怔了怔,反应过来。他是在拭她的口红。 她微微仰脸注视他。 他紧抿嘴唇,眼神笔直地睨她,嘴上在问林璞:“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似是担心林璞没听明白,他又问得详细了点:“你不是本来很着急地找九思要我的号码,还说什么要出事” 阮舒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跳原来还有这一出 “噢,姐夫问的是那个呀。”林璞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是我搞错了。公司最近遇到比较棘手的恶意竞争,二姐和市场部的人在解决,可能太累了。所以脸色不好看,我进去找她的时候,她又对我发了点脾气,我就误会了。我误以为二姐和姐夫你吵架还没和好。” 阮舒听言眉心又是不着痕迹地跳了跳他在为她遮掩 眸光轻轻一转,她淡定地瞥向林璞。 林璞恰好也在看她,依稀带着笑意。 “吵架还没和好”傅令元折起眉头拎出字眼,手上纸巾翻了一个面,沿着她的唇线继续轻轻地描摹。 “难道又是我误会了”林璞的表情满是狐疑,讪讪解释。“我瞅着姐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姐夫你又不像前一周和姐一起来上班,我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 “心情不好”傅令元眉峰挑起,饶有兴味儿地重复这四个字眼,戏谑,“傅太太前两天心情不好了” 阮舒扭头对林璞否认:“是你又误会了。琢磨错误上级领导的真实情绪,很容易犯大错。今天记你两过。” 傅令元给她擦拭口红的动作已停,指腹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回来,锐利地眯眸:“明知脸色不好。还要涂这么艳的颜色。傅太太心里有事。” 阮舒不知他从哪儿总结出的这种理论依据。 便见傅令元紧接着朝林湘的病房扫去眼风,再看回她时,有种笃定的洞若明火:“来探视她干什么” 阮舒微顿,不愿意自己在他的审视里无所遁形,主动展开手臂抱上他的颈子:“我想先回家。回家再和三哥说。” 她的语气透着浓浓的疲倦。 傅令元沉默数秒,回抱住她,掌心按在她后背。 阮舒靠在他的肩膀,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过道的另一头林翰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而傅令元在她的耳畔说:“先回家。” 林璞得继续留在林湘的病房帮林承志和王毓芬代为照看。 阮舒和他道了别。跟随傅令元离开。 车上,在遇到红灯的时候,她主动挑了话题与他闲聊:“三哥今天去三鑫集团办事还顺利么” “不是去办事,只是去参加会议。”傅令元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将衬衫的扣子又多解开两颗。 和早上出发时相比,他的领带早就没了。此时因为在车厢内,他也没有穿外套,袖子则卷起两卷,露出肌肉彰显的一截小臂,更显恣意。 阮舒凝了两秒,手心覆上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的手背,轻轻地摩挲数下,移至他腕上的手表,摸了摸眼熟的表带,晃了一瞬间的神如果未曾经历过那件肮脏的往事,对于谭飞下药导致她被人趁虚而入的那次,她是否就无法做到宽容对待并对马以坦然告知 “在想什么”傅令元嗓音沉沉,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盯着她,眼里是十分不愉悦的情绪,“有事直接说,尤其和我呆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在那儿自己分神。” 阮舒明媚地笑了一下,手心又从他的手表移至他的**的半截小臂上,以一种恰到好处的速度摸了摸。 透出些许旖旎的意味。 傅令元低眸,瞅一眼她白净修长的手指,浓眉挑了一下。 阮舒并没有进一步举动,缩手,并提醒他:“绿灯了,三哥。” 傅令元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启动车子。 阮舒低头,手里攥着手机,给林璞发微信:“为什么要帮我遮掩” 林璞回得很快,先过来一个懵逼脸。问:“遮掩什么”然后下一句说,“难道我不是实话实说么” 阮舒抿唇。 林璞发过来第三句,才解释:“姐你是有事情不太愿意告诉姐夫吧我只是觉得人总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阮舒将头靠在车窗上,从车窗外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原本艳丽的红唇被擦得掉了大半,只剩浅薄的一层,但又不至于太淡。整个唇型能保持住,是傅令元最后细心沿她的唇线描摹的结果。 他对女人总是那么地入微。淡淡一勾唇,她又给林璞发去消息:“再帮我一个忙。” “姐说。”句末附加一张笑脸。 阮舒的手指飞快地摁键:“想办法留守你大姐的病房。一步都不要离开。也注意不要轻易让陌生人进去。” 林璞也不好奇地追问原因,满口答应:“好,保证完成姐交代的任务。” “谢谢。” 半路两人在商圈下车,找个家餐厅吃晚饭,最后回的绿水豪庭。 阮舒照老习惯进书房。 她没开灯,于黑暗中发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摸索着开关启动电脑,然后从包里掏出那两张cd盒。 两张不同的内容。 眸光幽幽地凝注须臾,她面无表情打开cd盒,取出光碟。旋即拿过笔筒里剪刀,慢慢地耐心地执拗地将它们剪碎剪碎剪碎再剪碎。 傅令元端着刚熬好的中药叩门进来时,意外发现书房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暗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上,看上去莫测又诡异。 他皱眉,顺手帮她开了灯,将碗放到她的面前,音色微凉:“干什么” “嗯”阮舒困惑地自电脑屏幕上抬头看他。 “我问你干什么不开灯” “太亮了。”说着,阮舒端起中药。没有半点犹豫,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相较于前一次简直干脆利落。放下碗时,她只是眉头微蹙,又继续看回电脑。 傅令元双手抱臂靠坐在大班桌上,湛黑地眸子盯着她,“那就给你加个可调节光线的台灯。大灯太亮就开台灯。” “好。谢谢三哥。”阮舒应,原本视线依旧未移,转瞬忽然记起什么,才扭头问他,“三哥你能帮忙查一查这个人和这家公司么” 她本打算将屏幕转给他看,傅令元却率先倾过身来,一手按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按在桌上,将她呈半包围的方式拢在怀里,继而俯低头,若即若离地贴在她的鬓边,和她一样角度看屏幕。 显示的是华兴的资料。 傅令元迅速地扫视。原本按在桌上的那只手忽而覆到她握着鼠标的手上,勾着她的手指滑动屏幕。 “这是今天林璞说的和林氏恶意竞争的公司” “嗯。” 资料滑到最后,是曹旺德的照片。 “这是你去温泉会所特别留意的男人”傅令元又问,措辞和语气皆有些微妙。 “难道九思向你汇报时的原话就是这样的”阮舒偏头看他。 傅令元也偏过头来,斜斜勾唇,反问:“傅太太认为呢” 阮舒扬眉:“三哥现在对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吃上醋。” 傅令元凑近,啄了啄她的近在咫尺的唇,眸底闪过瞬间的冷寒:“我和傅太太一样,最近有点不爽。就是想找些阿猫阿狗撒气。” 阮舒微闪眸光,很快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 傅令元顺势一把将她从大班椅里抱起。 阮舒搂紧他的脖子,又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前,双腿箍在他的腰上,然后吻上他:“三哥,我今晚想再试试” 自她被他发现吃药,两人不欢而散,冷战了两日,重新和好后,他没再提过要和她做。腻歪归腻歪,撩了火他也止住,昨晚在车上也只是让她用手帮他。傅令元已默认,必须等她接受催眠治疗成功之后,恐怕才能有机会。没想到她主动说想试。 他直接用行动回答她。 此时他们之间欲图尝试的性、爱,俨然不再以解决他的生理需求为目的,而是为勒帮她克服心理障碍而发起。 他抱着她,她挂着他,吻着离开书房。吻着穿过客厅,吻着回卧室。她很主动,很热情,显得冲动,有点着急,却也在呼吸不畅,头晕目眩,打着颤儿。 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慌乱。 是浓烈的恐惧和慌乱。 不若先前多为紧张和僵硬。 可她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令元眯眸,托住她的臋。手指顺溜地从后滑到前。 一股痛苦立时生出,死死扼住阮舒的喉咙。她喘不过气,她窒息,脑中刹那间闪现一帧老旧破碎的画面她被摁住双手,压住双腿,无力地陷在泥沼般的绝望之中 浓烈的恶心泛滥心头。 阮舒遽然使劲踢打傅令元,从他的怀里挣脱,一路飞奔进洗手间。 满室都是她的干呕声。 显然,她的厌性反应比他以往碰钉子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可是这两天他明明什么过激的举动都没做。昨晚他们拥吻进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到这种程度,她没有太明显的不适。只隔了个白日,她就病情加重,那原因只出在今天她都接触过谁傅令元站定原地,面若寒霜,煞冷地离开卧室,拨通栗青的电话。 “事情办得怎样” 栗青第一时间从他的声音听出他此刻情绪的糟糕,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告知他实情:“林家的那位少爷今天晚上好像要留守病房,我刚刚找了两次人去支他,他都没离开,所以暂时见不上林大小姐。老大,你再多等等,我在另外想办法。” 傅令元嘴唇紧抿,克制而隐忍,沉默数秒,岑冷吩咐:“你和十三分开行动。医院依旧你办,实在支不开他你去找远方强制他离开。十三那边让他去林家查林湘这次吞安眠药的原因。” “是,老大。”栗青领命。 傅令元掐断通话,耳中捕捉到科科转轮轴的动静。 他瞥向它,看到它满身的刺,猛地朝笼子砸出手机。 笼子骤然倾倒,科科滚了两滚,发出刺耳的怪叫,满身的刺全部张开。 傅令元冷冷掠它一眼,没搭理,取过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上吞云吐雾。 不多时。后背悄无声息地贴上来温热柔软的身体,携带满满的橙花的香气:“对不起,还是让三哥扫兴了。” 傅令元拔掉嘴里的烟,戳着烟头捻灭星火,垂眸盯住搂在他腰上的她的细白的手臂,淡声问:“不是说回家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去探视林湘” “林湘昨晚吞安眠药自杀。”她平静说。 “这个我知道。”他有点烦。 “我去看看她怎么死的。”她轻轻地笑。 “她以前怎么得罪你的”他沉了沉眸色。这件事好像除了她们两个当事人,谁也不清楚当年的实际情况,表面上大家默认的原因是阮舒作为养女嫉妒林湘正统的大小姐身份两人素来不对头,所以狠毒地推林湘下楼,未致命,但致残。 “三哥是觉得我做得太过”她温温反问, “是想知道她只用两条腿抵不抵得过得罪你的程度。”他冰冰冷冷的。 她笑了笑,问:“如果我说,她没有得罪我,我就是单纯地想让她不好过呢” 他哧声:“那傅太太还是心软了,两条腿而已,怎么够傅太太玩乐戏耍” 她笑得挺开心的:“三哥这样不分是非黑白地捧我的场,会把我惯得越来越坏的。” 傅令元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拢她在怀,低眸看她。 她刚洗完澡,素颜素净,肤色一如既往白皙,可能刚吐过的缘故,脸色又多了丝苍白,衬得那颗原本淡得若隐若现的泪痣浮得明显。 他执住她的下巴,对视她平淡明净的眼神,薄唇微勾:“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惯你惯谁跟着我,你更有资本坏,想怎么坏怎么坏,越坏越好,坏得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你,那你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阮舒安静地凝他,片刻,勾住他的脖子,问:“我曾听人说。要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性、器、官。我是个没法正常和男人做的女人,技术也不如外面的那些小姐,三哥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我三哥到底为什么第一眼见我就喜欢我” 傅令元听了,指腹缓缓摩挲她此时全然淡色的嘴唇,闲闲散散地笑:“傅太太难得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才是权衡利弊。” 她人在他的怀中,下巴被他轻轻捏着,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刺耳的话来,不禁颤了颤睫毛。 是啊,乍听之下确实刺耳,不过稍加细思,见色起意比权衡利弊纯粹。 阮舒的内心深处不免思绪翻涌。 如今的他心太深,她探不清,但她相信十年前,那段她一生中难得纯粹的时光里,他曾经对她的那份喜欢也是纯粹的。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复杂、黑暗和荒谬,反令她珍惜他曾经对她的那份纯粹。 只可惜 阮舒及时止了思绪,没让自己再想下去。她偎依进他的怀里,沉默地紧紧地抱住他。 傅令元将下颔抵在她的头顶,手掌顺着她的头发,嘴唇紧抿 林湘的话题,最终还是被她绕开了。 基本可以肯定,林湘是他了解真相的重大突破口。 次日清晨,阮舒洗漱的时候,收到林璞发来的微信,内容是在向她邀功:“姐,昨晚抗战成功。无论敌方如何诱惑,我军都岿然不动,坚守阵地。” “辛苦了。希望我军白日继续坚守。”阮舒回。 林璞许是没料到还要继续,回得稍微慢了些,试探性地问:“那我今天不用去公司上班了” 阮舒:“我是你的上级领导,我做主让你带薪请假。” “不是薪的问题。”林璞似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出自己的猜测,“姐,你在挡的。是姐夫的人吧” 阮舒滞了滞,发过去一句:“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帮忙,我现在另外找人。” “不是。”林璞先秒回这两个字,然后才补充道:“姐你是找不到比我还要更合适守在大姐病房的人了。” 他所说确实是事实。阮舒暗松一口气,用语音回复他:“林璞,真的感谢你。” 她预料,傅令元昨天肯定没有消除对她特意去探视林湘的疑虑。她料想,他若从她撬不开嘴,就一定会去找林湘问。 她相信,一旦傅令元的人和林湘见上面,就算林湘不说,他们也有办法让她说。 当然,拖延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可她一点都不想就这么被人摊出来,只想能拖多久拖多久。 她深藏在心底十多年的最肮脏的秘密 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傅令元也起来了,床上空无一人。阮舒兀自穿戴化妆,一切准备好后走出去,果不其然在客厅的摇椅上发现傅令元。 这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昨晚翻倒的科科的窝归位。 听闻她出来的动静。傅令元的视线从科科身上挪到她的脸上。 阮舒微笑道别:“我去公司了。” 傅令元懒懒散散笑:“傅太太辛苦。” 走进她的总裁办时,阮舒发现洗手间的门半关着,有人影在晃动。 “阮总,”张未末抱着文件跟进来,解答了她的困惑,“咱们这一层楼的水管出了问题,出不来水,大厦的管理处刚找了师傅,在做全面的排查和修理,阮总你这里还有个单独的洗手间,总算是没有忘记。” 阮舒了然地颔首,未再放心上,兀自坐进皮质转椅里。 今天林璞没有来上班,没有见到现成的早餐,她倒是稍微有些不习惯。 没想到张未末不仅惯例地送来咖啡,还多了份三明治。 “林璞早上特意打电话交代我的。”她并不抢功,不过笑话了林璞,“他的语气,好似他不在,阮总你就一定会饿肚子似的。” 阮舒淡淡弯出轻弧。 张未末汇报完今日的工作安排便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顿时只剩阮舒。 当然还有洗手间里在修理水管的工人。 里头时不时传出轻微的碰撞或者敲打的动静。 阮舒不为所扰地认真翻看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文件里晃回神时,发现洗手间里竟然还在忙乎。 她极轻地蹙蹙眉,出声询问:“师傅,还没修好么” “嗯。”里头的人回得很简单,但足以听出声音很哑很厚,像是长期喝酒抽烟导致坏了声带的烟嗓。 “还需要多久”她又问。 里头的人却是道:“麻烦能不能进来给我搭把手,马上就要好了。” 阮舒不疑有他,从转移起身,径直朝洗手间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看师傅你修了好久。” 对方没回答她。只是门后有半个穿着蓝色水管工衣服的人影,弯身在洗手池底下不知在折腾什么。 阮舒走进去:“需要我怎么搭手” 对方闻声抬头。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37、另外一个选择 门后有半个穿着蓝色水管工衣服的人影,弯身在洗手池底下不知在折腾什么。.. 阮舒走进去:“需要我怎么搭手” 对方闻声抬头。 帽檐下,林翰的面容不再隔着长远的距离,而是清清楚楚地出现。 就在近在咫尺的眼前。 “小舒。”他用他又厚又哑的烟嗓唤她,冲她笑,像是恶鬼招魂般。 一瞬间,阮舒仿若置身地狱,瞳孔放大,滞住呼吸,整个人开始战栗。连牙齿都在打冷战。 她明明想扭头就跑,可两腿如同灌了铅,只往后退了一步。 林翰靠近,手按到她身侧的墙面上,将她半围住:“我以为你一见我就会喊救命,都准备好了要怎么应对。没想到你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说” “你其实也挺想见我的” 他伸出手指,未及触上她的脸,阮舒咬着牙,厌恶吐字:“滚” 林翰不以为意:“别害怕,我没有想对你怎样。要不然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阮舒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你寄那种东西来给我干什么你怎么还会有那种东西怎么会” 最后三个字,她俨然没能维持语调的平稳,泄露了她的失控。 林翰露一丝得逞:“我就知道你肯定以为它们当年已经被你全部销毁了。” 继而他冷笑:“我早就看透你这个丫头有多恶毒,怎么能不给自己留后手” 阮舒垂在身侧的手用力蜷了蜷,听着林翰讥诮道:“我在服刑的时候上过计算机课。出来后特意帮你把内容的像素提升了,怎样,是不是看得比以前更高清了” “啪”她给他的回答是一个耳光,几乎用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量。 林翰脸一偏,发狠似的舔了舔牙板。扭回头来。 他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她,表情仍在笑,说出的话却满是威胁:“我先警告你,不要试图把外面的人喊进来。否则,那两张碟里面的内容,可就不是只有你和我知道了。” 阮舒不禁轻抖一下。 林翰冷哼,收回手臂,摘下帽子,手掌捋了一把他的光头,不再憋屈地躲藏,大大方方地走出洗手间。 “我观察了你有几天了,我知道你的身边有两个很专业的保镖,每天负责接送你,那个女保镖还贴身跟在你左右,搞得我连开车跟踪你都不敢靠太近,好不容易才找了今天的机会和你见上面。” 阮舒虚浮地拖着脚步,漆黑的眼珠盯住林翰。 林翰在办公室里四处兜转,如同领导视察一般,肆意打量,啧啧称赞:“我还以为林氏会被你败光,没想到你有两把刷子,经营得比老头子在的时候还要好。” “怎样这些年你和你妈过得如何”他无比自来熟地问着,一把坐进她的那把皮质转椅里,重重地往后一靠,双手按在扶手上。划着椅子转了一圈,最后面对着她停下,脸上露出享受般的表情:“不错,椅子很舒服。” “你想干什么”阮舒面无表情,声音和表情一样没有温度,“报复我当年举报你贩毒” “这确实是一笔很大的账要算。”林翰的神色霎时阴鸷,“我当年那么帮你,到头来你还是和你妈一样,哼,婊子生的女儿终归也是婊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可惜当时被抓得太急,来不及教训你,不然你以为那两张碟的内容,我会藏到今天才拿出来” 阮舒的瞳仁很黑,不起波澜。 “不过。”顿了顿,林翰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无所谓。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报复你的。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他重新笑开:“若非被你送到里头去走一遭,我也不会遇到贵人。” 阮舒对他口中所谓的贵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冷漠又问:“那你究竟要干什么突然又想给林平生报仇想要拿回林氏拿回林家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林翰往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晃了晃手指:“放心,既然当年我第一时间选择的是帮你,就不会时至今日才找你报仇。” 他嘲讽:“你以为我是你不守信用。过河拆桥。” 阮舒平定无波。 “至于林氏,当然也继续留给你,反正我不是经营公司的料。你现在算是在帮我赚钱,多好,有一个会下金蛋的妹妹。” 说这话的时候,林翰再次往椅背一靠,双手置于身前,双脚则翘到大班桌上,以一种高高在上大老板的姿态呈现。 阮舒异常凉薄地扯扯嘴角。 “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会猜不出我找你的目的”林翰就这么盯着她,俨然再现当年威胁她时的无耻。无耻地说,“好妹妹,让哥哥带你赚大钱。” 心中虽已有所料想,但此刻听他说出口,阮舒仍旧一瞬间从头冷到脚,浑身冰凉。 林翰的眼睛在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勿怪老头子对你垂涎。小时候就是美人坯子,隔了十年没见,你出落得比以前更漂亮了。我这出来才知道你如今在整个海城的花名响当当啊。毕竟从小跟在你妈身边,耳濡目染,或许还亲身教学,肯定学到不少功夫,对吧” 继而他摇摇头:“可惜,太可惜。”语气颇为遗憾,“如果你没有算计我,我没有进监狱,这十年,你能赚到的,可是这家破公司的十倍甚至远不止的钱。” 他的眼睛里闪烁贪婪的光芒,目光好似穿透她的衣服,看进她**的身体。 他舔了舔唇:“小舒。你光只是卖肉,真是划不来。” 阮舒应声蜷起手指,手掌攥成拳头,嘴唇微不可察地颤抖:“你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被你捏住把柄无力还击无所依靠只能任由你摆布的小姑娘么”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出口,每一个字都很用力很清晰。 林翰在这时自转椅里起身,朝她踱步而来:“你确实变了不少,或许真的不再无力还击,或许真的不再无所依靠。不过,” 他站定在她面前,邪恶地笑:“只要有那两张碟,你变得再有能力,还是得听我的话,任由我摆布,不是么” 他低头。故意凑近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她的脸,每拍一下,说一句话 “除非你不要你的脸了。” “除非你不要你的命了。” “除非你不要你的人生了。” 拍完,也说完。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惊恐得脸色煞白的阮舒,却冷不丁对上她乌漆漆的眸子。 黑得宛若潭底最深处的死水,暗暗的,没有一点光泽。 林翰不觉一个激灵。 而转瞬便见她站离他,避开他的触碰,别过脸,仿若连看他一眼都嫌恶。 林翰正回神,咳了咳,继续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并没有其他选择。别再像当年那样对我动歪脑筋。耍心机我大概是耍不过你这种女人,可我也不蠢,在你手里栽一次就当作长教训,不会再吃你一次亏。” “那两张碟的内容,我会好好为你珍藏的。” 他笑,笑得邪恶,笑得别具深意。 阮舒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搭理,一声未吭,半晌无动静。 林翰吸了吸鼻子,感觉身体里有股熟悉痒又上来了,最后理所当然地问她道:“先给我点钱花花。” 他又一次摘下帽子。捋了捋光溜溜的头,再重新戴上:“我刚出来,什么都没有,找你好几天了没见到面,只能自己先做散工。每天在地下室和那些人住在一起也真是够了。我在打算,要是再见不上你,就回林家。” “瞧我,多疼你,骚扰林湘也不骚扰你妈和妙芙。不过说起来。妙芙那个丫头片子现在也二十来岁吧呵呵,不晓得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好苗子。” 见阮舒依旧没反应,林翰有点不耐烦了,猛地推了她一把:“我让你先给我点钱听到没有拿了钱我就走。不打扰你办公,等有事会再找你的。” 他这一把却是并未推动阮舒。 她转过脸来,神色是静如死水的平,眼神亦是平的,平静地走向大班桌。去拿自己的包。 见状,林翰稍显得意地一笑,手指划过鼻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阮舒低着头,翻着钱包里的卡,抽出一张。 指腹下,她亦摸到了她的那把瑞士军刀。 她摸着它冰凉的刀身,定定地站了数秒。 旋即她的双手从包里抽离。 她双手交握着置于身前,转回身来,望向林翰,径直朝他迈步。 “这里面是二十万。”阮舒将卡往他面前递,声音像飘在半空似的,很虚,很空。 “才二十万”林翰显然不是特别满意,哧声,“小舒,这十年你从林氏捞了多少钱” 阮舒面无表情的,没有回答他,作势要收回。 林翰一把夺过,冷冷道:“下午再往里面打一百万。” 阮舒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 林翰微怔。 她笑得很清浅,却笑得很漂亮,只是黯淡无光的凤目里随着她的笑溢出来凉意,有种叫人忍不住害怕的凉意。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林翰莫名地有点发怵。 便听阮舒蓦然轻轻地在唇齿间喃喃:“我没有其他选择是么”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瞳仁乌漆漆,转口道:“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林翰皱眉:“什么” 她尚在轻轻浅浅地笑着,似要附耳与他说悄悄话,极其亲昵地倾身凑近他。 将藏在手里的刀,送出去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38、你迟早得作死你自己! 过来的一瞬间,林翰察觉眼疾手快地扣住阮舒的手腕。. 他又厚又哑的烟嗓阴狠:“小贱人想杀我” 阮舒凤眸眯起,骤然攥住林翰的手,在推搡中将刀口调转了方向。 林翰立马反应她想干嘛,脸一黑,迅速要挣脱。 阮舒的劲儿却是很巧,力道也很大。 “你”林翰被她眸底的决然一时震慑。 阮舒唇角笑意加深。 这一招,她并非首次实战,用得十分熟练。 早在林氏保健品吃死人案那会儿,面对那对三番两次故意前来挑事的夫妻,她便顺利得逞。 只不过今天,她不仅仅是打算吓唬对方而已。 她闭上眼。 如果能够就这样解脱,其实挺好的。 她累了。 这十年,她真的过得好累 耳中遽然传入“砰”地一声响。像是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阮总” “阮总” 两个人在出声叫她。一个是张未末,一个是九思。 而夹杂在两人叫声里,有第三个人雷厉的脚步。 她分明已经感觉到冰冷的刀尖穿破了她的衣服抵到她腹部的皮肤上来,最后关头,却是怎么用力都刺不上来。 阮舒立时睁眼。 首先撞进眸底的是傅令元冷若寒霜的脸和湛黑凌厉的眼。 她视线稍垂,便见他正徒手握住刀刃,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一部分滴落地板,还有一部分沿着刃口流到她的手里。 阮舒站在那儿,愣愣看了两秒,颓然松开手。 傅令元这才也松开刀刃,随意往地上一丢,不顾伤口,迈上来一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你的手” “你现在最好一句话都不要和我说。”他打断她,脸绷得紧紧的,很冷,眼底更是像铺了一层霜,口吻更是冷硬,明显正窝着巨大的火气。 阮舒眸光轻闪,侧开脸,如他所愿,沉默。 那边林翰多少有点被她方才的狠绝所吓到,远离着后退几步,怒声:“疯子”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赵十三自他身后钳住他的两只手臂,用力地扭折,同时二筒从旁将他踹倒。一脚踩他脑门碾在地上。 “一并带走。”傅令元冷飕飕地扫过去眼风,抱着阮舒大步走出总裁办。 一路无话地回了那栋别墅。 阮舒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对面,傅令元亦沉默,眼神幽暗地盯着她,任由栗青给他处理手掌的伤口。 这会儿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住了,结成痂,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栗青十分专业的样子,给傅令元清洗完伤口,准备缝针之前,知会道:“老大,伤口有点深,我给你打点麻药。” “不用。”傅令元漠然吐字。 老大的话一般说一就是一。栗青不再多嘴,专心致志地开始动手。 阮舒瞳仁乌乌地看着,看着弯钩的针扯着线扎进他的肉里,有点血肉模糊。她清冷的神情未变,只纤长的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傅令元纹丝未动,薄唇紧抿,额上依稀可见覆了些许涔涔细汗。 缝完针,栗青不忘提醒:“老大,伤你手的刀我没见着是什么样的,为以防万一,还是得去医院打破伤风针比较稳妥。” 傅令元不置可否,视线仍旧凝定在阮舒的脸上。 栗青带上东西,识趣地离开,将唯一的那个佣人一并遣出去,并让守在门堂口的保镖也先离远点。 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余他们二人。 窗幔全部敞开,此刻外面的阳光正盛好,照进来客厅,一片亮堂。 而阮舒却于亮堂中垂着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傅令元看着就觉得更窝火,冷冰冰嘲讽:“傅太太不是很怕死么现在都敢拿刀子往自己的肚子捅。” 阮舒抬眸,眼神清淡着,嘴唇则弯出一抹轻弧:“三哥,给我一支烟。” 她朝他伸臂,衣袖因此往上缩一些。露出她细白的腕,恰好是她上回割腕的那一处。纱布已拆,他送她的那串玉髓子戴在上面,依旧没有完全遮盖住伤痕。而她的手指上尚沾染有属于他的干涸的血迹。 傅令元盯一眼,暗沉沉的目光再重新挪回她的脸上,看到她的那抹轻弧还在,和伸在半空的手一样,透着一股子的执拗。 顿两秒,他掏出烟盒。 黑色的,牌子是她所不认识的。阮舒打量着,恍恍惚惚在想,她见他抽过那么多次烟,也从他的嘴里夺过一次烟来抽,却是她第一次特别留意他的烟长什么样。 傅令元并未将整盒烟给她。只是从中抖出一根,递放到她的手上。 阮舒连忙接回来,眼角眉梢不自觉跃出一丝欣喜:“谢谢三哥。” 立马她又伸出手:“还有打火机。” 傅令元看她一眼,掏出来给她。 相较于他的烟,阮舒对他的打火机更有印象她用它帮他点过烟的。 银白色,握在手里的质感还是那么地冷硬。 她将烟塞进嘴里,然后打开打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口。 和她第一次尝试时一样,还是很烈,而且很呛口,不过阮舒强忍着没有咳出来。 烟气顺着咽喉进入五脏六腑,气势汹汹,却神奇地让人快速镇定,再将其统统呼出来的时候,则带着一种发泄的爽快。 抽了两口,便抽顺了,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呛。 很快,一根烟到了头。 阮舒在烟灰缸捻灭烟头,意犹未尽般地舔了舔唇,抬眸,对上傅令元未曾从她身上挪移开过的目光。又弯唇笑了笑:“能再给我一根么” 闻言,他冷岑的眸光不自觉再低一分温度,锐利且幽暗。 见状,阮舒将垂落颊边的发丝捋至耳后,笑意收半分:“那就不抽了。” 说着,她将打火机递还,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傅令元唇角一挑:“傅太太现在冷静了” 阮舒默了一默,问:“林翰人呢” “后面的屠宰场。十三在招呼。”傅令元冷冰冰。 阮舒眉心轻跳:“怎么招呼” 傅令元不答反问:“他来找你干什么” 阮舒浅浅抿唇,解释:“三哥不是知道,他之所以会坐牢,完全是被我举报的。一出狱,他当然就来找我报仇了。” “于是傅太太打算再送他进去”他眼神满是洞悉,表情满是讥嘲。 阮舒闪了闪目光,语声凉淡地说:“只是一点苦肉计。” “是苦肉计还是搏命”傅令元怒声。突然就抓起烟火缸往地上砸,“嘭”地立马摔了个稀巴烂。 他砸的时候显然挑过位置,远离他们所坐的沙发区域,所以碎片一点也没溅过来。但那块地方没有铺设地毯,是硬邦邦光溜溜的大理石面,因此整个动静愈发地大。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更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狂暴,阮舒怔忡,愣愣地看他。 傅令元还是坐着的,盯着她看,湛黑的瞳眸静而沉,仿佛刚刚瞬间爆发砸烟灰缸出去的人根本不是他。 阮舒心头震颤着。 下一秒便听傅令元问:“他以前是不是碰过你” 阮舒静坐如钟。 傅令元脸绷得紧紧的,进一步问:“你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 阮舒依旧无言。 傅令元直接而露骨地再问:“你是因为他才得的厌性症” 阮舒沉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却是道:“三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没任何的意义。” 傅令元霍然起身,绕开一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掐住她的下巴迫得她正视他。 “你到底有没有心”他语声冷冷,一字一顿。 阮舒垂了垂视线,看到他刚包扎过的手掌上又渗出了血丝。 转瞬傅令元甩开手臂松开她:“你不说。自然会有其他人愿意说” 阮舒一下摔回到沙发里。 傅令元迈开大步就朝外走。 身后传来她的询问:“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 傅令元滞住脚步,转回身。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用的是“你们每个人”。 “你们”,“每个人”,指的都是哪些人 傅令元眯眸。 阮舒从沙发上撑着坐起来,一绺头发散落在耳边,黏在她的唇上,她毫无察觉一般,幽幽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想说,也不想由别人代替我来说。你不要逼我。”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在逼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傅令元隐忍恼怒,定定注视她,“我之所以追问。不是因为我介意你的过去,而是因为你在痛苦。是你自己在介意你自己的过去,是你自己放不下你自己的过去,都是因为你自己。” “你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软弱的女人。你以为在心底建个牢笼将怪兽关起来,就能当它不存在了你连面对它、消灭它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允许别人帮助你。你迟早得作死你自己” 阮舒默不作声,脸上因他的话而渐渐浮出一层虚白。 “林湘吞安眠药,也和林翰有关系吧”傅令元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是他查得不够仔细,把林翰这个人给忘记了,连他提前出狱都不清楚。林平生,林翰,林湘,这三个被她“残害”过的林家人 阮舒抬头,安静地看傅令元。他掀了掀薄唇,低冷道:“林璞是守不住林湘的,现在林翰也在我手里。” “我不逼你。”他冷笑着嘲讽,似不打算再理会她。 阮舒蜷起拳头,叫住他:“不是林翰。不是他。” 话音刚落,栗青的声音从门堂外传入:“老大。” 若非要事,他不会轻易打扰他们两人的。阮舒清楚,于是暂且咽了话。 “说。”傅令元语气有点不耐烦。 栗青:“外面来了两个警察,说来找当事人调查一起伤人案。” “什么伤人案”傅令元皱眉。 栗青:“就是阮姐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好像有人报警了。” 傅令元沉吟。 栗青尚在继续道:“其中一个警察特意强调,他姓焦。” 傅令元顿时明白过来难怪他前脚刚带人走,回来才没多久,警察就来了,而且竟然能找到别墅这里来。 原来是焦洋。 傅令元冷笑,旋即睇向阮舒。 阮舒也正在看他,眉心微蹙。 傅令元走上前来:“傅太太现在能见么” 这情况,就好像来了外敌后,两人默契地暂且放下内部矛盾。阮舒点点头:“可以。” “你打算怎么解释”傅令元问。 “我怎么解释没用吧”阮舒拧眉,“现在要紧的是,你把林翰给弄屠宰场里了。要是被警察发现” “发现什么”傅令元轻笑,斜斜勾唇,“傅太太这是在担心我” 阮舒:“” 他的心情转变得倒是快,刚刚还雷雨交加的,没几秒无缝转接到大晴天,调笑起她来了。 傅令元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焦洋现在是死盯了我,所以我一有动作,他嗅着就跟上来了。不用担心,我有应对的办法。” 阮舒抿抿唇。 傅令元并没有将警察请进来,而是带她一起出来别墅的大门外。 “林二小姐。”焦洋似是故意无视傅令元,招呼也不打一声,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阮舒,“我们收到报警电话,说一个多小时前在你在你们公司的办公室里遭到一个伪装成水管工的男人的袭击。貌似还受了伤” 真正的情况,只有当时进了总裁办的几人清楚。 后来她是被傅令元抱出办公室的,手上都是血,后面跟着赵十三和二筒押解穿着水管工服装的林翰,整个公司的人都看见了,而那样的画面确实让人理所当然地以为受伤的是她。 阮舒笑了笑:“焦警官,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受伤了么” 焦洋像是预先料准到了什么,闻言并未有异色。却是有意无意地朝她身后张望,继而重新转回眼眸,冷不丁问:“你的继兄林翰呢” 阮舒眼神沉寂,面色如常。 焦洋顿完那一秒,继续:“那个水管工就是你的继兄林翰吧他几天前刚从狱所提前刑满释放,不回林家,反而伪装成水管工来公司找你。是因为当年你大义灭亲的举报,所以前来打击报复吧” 他兀自说着,随即表露关怀:“林二小姐,遇到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忍气吞声自行私了,我们警察会帮助你。听说林翰是被一起带来这里的。劳烦林二小姐将林翰请出来,然后随我们一同去趟警察局。” 好几个字眼都刻意措辞又加了重音,而话虽是对她讲的,透露的却分明是另有针对,针对的,自然是 阮舒本能地看一眼傅令元。 他正双手抱臂靠在铁门边,姿势恣意。 出来之前他告知的,焦洋如今死盯他,果然是真的。勿怪几天前焦洋特意来林氏转悠,打听他的去向。 而她的猜测也没错,警察确实向他们讨要林翰了。 可林翰被傅令元扔到屠宰场里由赵十三修理,现在如何能够交出去给焦洋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39、心里关了只怪兽 “焦警官,能否问一问,是谁报的警” 自出来后都未曾说过话的傅令元在这时开了口。 焦洋口吻官方:“对于报警人的信息,我们有义务保密。” “ok~”傅令元耸肩,随即懒懒道,“无论这个报警的人是谁,终归就是个旁观之人。焦警官,你们接到报案,首先有义务先调查清楚所报的案情是否属实,案件是否成立。你说伤人案是么” 他伸出他那只受伤的手,晃了晃,“不过是我在我太太的办公室里削水果时不小心划到手稍微流多了点血,怎么就变成伤人案了谁伤我我伤我自己么” “那么我为什么要削水果”傅令元紧接着抛出这么一个听似无聊的问题,然后自问自答,“因为我太太的哥哥出狱了特意来找我老婆,他是大舅子,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于是亲自削水果招待。” 他笑:“大舅子说他刚出来找了份水管工的工作,身上没多少钱每天住不好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我们就把他招待进来我们家照顾。” 最后傅令元挑起眉峰:“焦警官,这样的一件事,有什么问题么” 焦洋眯眼:“傅三,你编故事的能力也很不错。” 傅令元似未听出嘲讽一般,大大方方道:“焦警官谬赞。” “既然你说我们没有先调查清楚案情是否属实,那我们更不该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焦洋冷哼,“还是把林翰请出来吧,也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才能验证到底什么才是实情。你若是再故意阻拦,妨碍公务罪的帽子可就给你扣上了。” “焦警官每回都是靠这么威胁人”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 焦洋俨然不想再和他虚与委蛇地打太极,肃色:“傅三,你越是拖延时间,越证明你心虚。” “心虚什么”傅令元笑意收起,冷冷眯眸,“这是我的私人住宅,我如果就是不让你进来,焦警官难道还要强行硬闯不成请问我犯了什么罪你的手里已经有确凿的证据把我当嫌疑犯了么” 阮舒见惯了他像前头那般散漫以对。倒是极少听他如此咄咄逼人,尤其面对的是个警察。 焦洋张了张嘴貌似打算说什么,然而未及他出口,栗青率先出现:“老大。” 阮舒闻言下意识地瞥去,便见一身蓝色水管工制服的林翰出来了,除了脸颊上有个疑似脚印的存在,乍看之下似乎毫发无损,还有就是走路的姿势稍微有有点奇怪,脸上的表情则是阴鸷憋屈的。 焦洋亦发现了林翰的现身,正仔仔细细地打量。 傅令元面带笑意道:“你要的人已经帮你叫出来了。想必焦警官现在最想做的是将他扒个精光吧” 这话故意说得暧昧,显然在恶意调侃。 焦洋脸一黑。 便听傅令元漫不经心将话补充完整:“将他扒个精光好好检查一遍,看看他是否遭遇暴力对待。” “用不着你来教我该怎么办案”焦洋隐忍着怒气,转而询问林翰,“你就是林翰” 林翰主动朝焦洋靠近几步,才点头回答:“我是。” 焦洋紧接着就问:“你是自愿来的这里,还是被人强行带到这里刚刚这一段时间,你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话问得十分直白,又明显具有诱导性和倾向性。傅令元斜斜地勾出冷嘲。 林翰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傅令元,说:“我是来这里和我妹妹叙旧的。” 意思就是指他来这里完全出于自愿。 虽然出来见焦洋之前,傅令元说他自有应对的办法,但此时亲耳听林翰居然扯谎,阮舒依旧忍不住诧异,微惑而好奇地看了看林翰,看了看方才与林翰一起出来此刻正与栗青并排而立的赵十三,最后看了看傅令元。 焦洋听闻这个答案,亦是不淡定的,再次诱导地重新问了一遍:“林翰,你受到任何的不人道待遇,尽管告诉我们,不要忍气吞声。我们是警察,我们会帮你的。” 类似的话,刚刚他也说过一遍给她。阮舒抿抿唇,垂了垂视线,遮掩眸底的讥嘲。 但听林翰坚持说:“我没有受到任何不人道的待遇。” 焦洋扫了扫傅令元,依旧不甘心,冷笑:“好,没有是吧那还是得请你去一趟警察局做笔录” “林二小姐,你也请吧。”他朝她伸手,指向警车。 不等阮舒反应,傅令元开口:“焦警官搞错了吧,现在只是请我太太去警局把事情解释清楚解除误会而已,并非押送嫌疑人,她没必要坐你的警车。也不劳烦焦警官了,我会自己开车和我太太一起去的,我当时也在场,我也是当事人,我也应该做笔录。” 说完,傅令元握住阮舒的手,兀自拉她回别墅里去取车。 他的态度颇有无视警察威严的意思,焦洋冷笑,扭头看向林翰,故意挑拨道:“看起来你的妹妹和你的妹夫也并没有特别在意你,就这样放你一个人。” 刚出口,那边栗青和赵十三两人一起过来请林翰:“林大少爷,我们老大说了,你和我们阮姐一样,都只是去警局配合调查的良好市民,不是嫌疑人,也不需要坐警车,所以由我们送你。” 焦洋算是立马被打脸,不过他更在意的是,栗青和赵十三的这个“请”可是具有相当明显的“押解”和“看守”的意味。他心中已基本判定,傅令元果然没有要放林翰。只是因为他找上门来要人的权宜之计。 林翰闻言神色一阵变幻,眼睛在焦洋和栗青及赵十三之间徘徊,似在权衡什么。 焦洋琢磨着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再适时抛出橄榄枝诱惑他,尚未付诸行动,林翰已率先跟着栗青和赵十三走,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携了丝不甘。 焦洋眯眼,摸了摸下巴呵呵。 黑色的吉普平稳在马路上平稳地朝警察局开,阮舒盯着他那只受伤的手:“出门前应该让栗青先给三哥你重新包扎。” 傅令元避开用那只手握方向盘,轻嘲:“傅太太原来还是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 气氛瞬间又被他接回他们尚未解决的内部矛盾。 “既然如此,你敢再说一次你那只是苦肉计”他嗓音冷硬。 他砸烟灰缸的那一下,顿时重新浮现眼前。阮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对以无言她承认,那一瞬间,她确实抱着死了一了百了的决心。 短暂的沉默后,她转开话题,问:“三哥是用什么办法制服林翰的” 傅令元不回答,却是道:“我说了,你不愿意说。我自会让其他人说。如果刚刚焦洋没有找上门来,我已经亲自去撬林翰的嘴了。” 阮舒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她不确定,在林翰眼里,是为她保守秘密从而继续用那两张碟要挟她为他做事比较有利,还是傅令元更让他畏惧。可就目前林翰竟然没有借焦洋摆脱傅令元的情况来看,显然偏向受制于傅令元。 那么或许,他被傅令元撬开嘴,是迟早的事。 还有林湘那边。林湘因为林翰的归来,死水的状态被打破。阮舒感觉现在的林湘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随时有可能跑出来咬她。 都在逼她面对。全部都在逼她面对。从时隔十年重新出现的两张碟开始,她就预感到不妙了。她逃避了十年,终是躲不过 阮舒偏头,看着傅令元此刻线条冷肃的侧脸,轻声道:“我不想三哥你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 “不想。”她喃喃着重复,并缓缓地摇头。 傅令元趁着红灯停车,转眸瞥向她,安静的,没有说话。 阮舒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掌上,轻轻地抚了抚渗了血的纱布,眸底满是挣扎。 安静一直维持到了警察局。 焦洋其实自有他的团队,并不在这片区任职,所以真正负责伤人案的是当时与他一起的那名警员。负责给他们做笔录的也是他,不过焦洋坐在了旁侧。 三人所做的笔录内容,和在别墅时所说的并无差异。 焦洋最后有点没忍住脾气了:“林翰,我已经查过了你根本不是那家公司的水管工人,却穿着制服偷偷溜进林二小姐的办公室。怎么会是去和她叙旧的” 林翰也被问得有点不耐了:“我假扮水管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行不行啊你们怎么那么烦啊我都说完了还有不放我走” 他早在一开始被赵十三拿住时,头上的帽子就掉了。此时了那句话:“等结束了,给你奖励。” 阮舒但笑不语。 马以打开电脑里催眠治疗专用的轻柔的背景音乐,照例带上录音笔和一杯水来到躺椅旁,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阮舒从傅令元手中抽回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到旁边的小桌子,冲马以笑了笑:“马医生,麻烦你了。” 马以在椅子上落座,拿着笔低头不知在记录些什么,嘴上重新告知她一次:“催眠的过程中,只要你自己不想继续了,随时可以睁眼。” 阮舒点头:“好。” 马以瞥了一眼傅令元,发现他稍微站远了点。收回视线,他未再废话,直接开始:“现在你自己先做三次深呼吸。最后一次呼气时。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放松。” 所有的步骤都和上次差不多。 在马以低沉和缓的声音引导之下,阮舒渐渐进入轻度催眠状态,再转入深度催眠状态。 “你沐浴在柔和又充满能量的光芒里,它从你的头部进入,扩散到你的全身,帮你清除所有的杂质。” “你感到很平静,很温暖,很幸福。” “” 她此刻的面部表情柔和而安详,唇边挂着的弧度,是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在她脸上见过的最发自内心最放松的笑意。傅令元定定地注视,眸光又深又复杂。 马以瞥了一眼傅令元,再转回来,轻声道:“现在我慢慢地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时,你会回到过去的某一段时光,一个对你来讲具有关键影响力的事件。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你以记者在现场实况转播一样,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你会感觉心情舒畅。” “” 最后一个数字十出来之后,和上一次极度哀伤的啜泣不同,她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发泄反应,只是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整副表情刹那间从柔和转变为冷漠。 异常冰凉的冷漠。 马以极轻地蹙了蹙眉,敛敛神,问:“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上一次的治疗,就是在此处戛然而止的。 这一次,阮舒并没有睁开眼,她动了动嘴唇,吐字:“山林。湖畔。度假别墅。天气很热。” 然而马以并没有因为她的开口而松一口气以往接触过的病人,都和正常说话时一样,用连贯的句子讲述。而她吐出的只是零散的词语。 幸而还是能够猜测出,她是在描述一处场景。 定定神,马以从最后一个词语开始。诱导性地发问:“为什么天气很热” “夏天。”她仿佛身临其境一般,额头冒出细细的汗。 “为什么去度假别墅” “高考结束,林叔叔说一家人去度假。” 对她在林家的家庭成员情况,马以自然是了解的,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林叔叔”这个人,他也知道指的是她的继父林平生。 马以又下意识地瞥了眼傅令元,后者正深拧眉头一眼不眨地盯住阮舒。 他继续问:“一家人都有哪些人” “林叔叔,妈,林翰,妙芙,林湘。” “你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和林翰、林湘,湖边钓鱼。鱼饵没了,林翰让我回去拿。很热,我身上全是汗,衣服都湿了。我回去房间” 马以等了两秒,却没等到她继续说,于是他问:“然后呢” 阮舒的呼吸突然很明显地比刚刚急促。 140、应该拥有小女人的丰富情绪 她急促地喘着气,额上的汗越来越多,原本平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死死地揪住盖在腹部的薄毯,整个人看上去像梦魇了一般。 傅令元深深皱起眉头,望向马以,眼神饱含询问之意。 马以没有搭理他,注意力依旧凝在阮舒身上,神色平静地不停地纸上记录着什么,嗓音仍在沉而缓地诱导:“你回房间是要换衣服对吧” “好,你现在要换衣服了。” “你要换衣服了” “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 傅令元闻言挪回视线,看到躺椅上的阮舒浑身紧绷地在颤抖。 她的脸白得像纸,咬着唇,狠狠地蹙着眉心,似在强行隐忍着什么,痛苦的咿唔声细碎地溢出,如同快要窒息一般。 傅令元眉头皱得像座小山。 便听阮舒重新艰难地开口,嗓子明显是被酸涩苦痛的情绪堵着,呜咽得所有的字眼仿佛全都杂糅成一团。 但傅令元和马以都辨别出来了。 她在问。 她在质问。 绝望的。愤慨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救我” 一语出,阮舒骤然睁开了眼睛,完全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失了方才的所有痛苦。 没有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情绪,没有任何的反应。 仿若丢了灵魂。 马以盯着她,放下手里的笔第二次催眠,失败。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 够了。差不多已经够了。 他感觉心底已经对她的噩梦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么” 马以沉默地看了一眼傅令元,缓缓地点了点头。 傅令元俯下身子,拉好阮舒身上快要掉落的薄毯。旋即一把抱起了她,手掌抵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压向他的胸膛。 “我们改天再来。”说着,他迈开大步,抱着人迅速地离开。 马以依旧坐在躺椅旁的那张椅子上,定定地盯着已空无一人的躺椅,少顷,摘下眼镜,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骨。似有若无地叹一口气。 一路驶回绿水豪庭。 傅令元把阮舒从车上抱下来时,她闭着眼睛,好几绺头发都黏在额头上,脸色淡淡,唇色淡淡,淡得仿佛整个人都是虚的。 到家后,他径直抱她进浴室,将她泡进浴缸的热水里。 给她洗好后,他抱她出来,她柔弱无骨地趴在他的肩上,任凭他裹着浴巾帮她擦干身体,穿好睡袍,最后送她到床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半丝动静。 好像在诊疗室睁开眼之后,她就死了一般。 傅令元的脸绷得硬邦邦的,感觉心里堵了什么东西。 或许,确实是又死了一次。 在回到过去的记忆里,重新经历一遍死般的痛苦。 见证了今天她在催眠过程中的那些反应之后,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想起她说他们都在逼她。 可能。他真的是在逼她。 傅令元坐在床边,眸光深而复杂地凝注她。 高考结束夏天 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正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有些缓慢地抬手,一点一点,仿佛很艰难,终于,轻轻触上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轮廓缓缓地描摹。 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她柔软得像一捧纱,盈在他的眼前,安静白皙的容颜在灯光下静美如画,却又显得异常地脆弱。 须臾,他的手伸入她的发间,握住她的脑袋,俯下身体,低头,拿下颌抵住她的鬓角,紧紧地搂住她。 心理咨询室。 马以正准备着下午要见的第一位病人的资料,门忽然被叩响。 “马医生。” 闻声抬头,发现竟是傅令元去而复返,马以略微意外地怔了怔,很快道:“傅先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病人,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傅令元本也就不打算多耽搁,单刀直入便问:“除了催眠,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今年是第七年。”马以十指交叉置于桌上,看着他,平缓地道,“这是她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第七年。是我的所有病人中时间最久的一个。” “最初来这里,她并没有真心抱着要解决问题的态度,而更像例行公事,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心理障碍,于是按照有病就该治的常理,找到了我的咨询室。当时我就察觉,她对人的防备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头三年,我和她一直处于十分随意的聊天状态,想说什么全凭她,于是基本都是她在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从第四年开始,她才慢慢开始聊一点她自己的事情。聊她的喜好,聊她的生活。聊她的工作。再后来,才聊到她的家庭,以及聊到她的男朋友。” “即便她已经把我当半个朋友,即便我知道她很多的事情,可她仍旧未对我全然信任。所以,这两次催眠都没有成功进入她的内心深处,在我看来,实属正常,你不必担心。” “她是一个很有倔性的病人,我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医生,我希望你也能是一个耐性的病人家属。” “马医生你误会了。”傅令元解释,问,“我想知道,这样催眠,会不会反而令她加重病情” 马以一惯着秉着副冰山脸:“首先,如果这种治疗方法不适用她,我是不会建议的。其次,我一直在跟进她的数据。两次的催眠。从结果上讲虽然失败了,但效果确实是有的。” “你不要觉得她在催眠过程中似乎很痛苦,就认为对她有所伤害。她需要的恰恰是外界的力量逼迫她面对。就算拔牙一样,其实只差最后那一下力,忍住拔掉它的那一瞬间的痛苦,就能将其彻底斩断。只是缺乏勇气而已。” 他扶了扶眼镜:“虽然不清楚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她,但这么好的机会,希望她能把握住。有些事情,埋在心底越久。腐烂得越厉害。不破不立,阮舒她,拖得太久了。” “听到马医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就放心了。”傅令元极轻地勾了一下唇确实,不能心软。既然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就算是真的在逼她,也还是得继续逼她。 马以没什么特殊表情,转而提醒:“最近两天暂时不适合再来。催眠频率太高,不利于催眠效果。尽量让她放松心情,调整好这一次催眠所带给她的心理变化。” 傅令元微微颔首,默了一默,说:“有一个想法,想听听马医生的意见,看看是否可行。” 马以又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傅先生请讲。” 离开咨询室,傅令元坐进车子,并没有马上开动。 脑海中尚盘旋着方才和马以说的那件事。 他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开始抽。 抽到一半的时候。栗青来电话:“老大,林翰现在准备转送去戒毒所了。” 焦洋,如他所料,确实带人去林翰所租的地下室了,不过因为需要按程序向上级请示搜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栗青和赵十三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的时间,按照傅令元的吩咐,先一步赶去了。只不是并没有翻到类似毒品等敏感物品。 焦洋自然也没搜到,于是完全没了多加扣留林翰的理由。而林翰又正犯着毒瘾,遂很快得交至戒毒所强行戒毒。 傅令元缓缓吐了一口灰白色的烟气,伸手往车窗外抖落两下烟灰,淡淡道:“林翰就先丢戒毒所里,不用管。” 他抓林翰,本就是为了探清楚阮舒的心事。 林翰是能帮他了解事情全貌的最快的突破口。 他不是不想知道了。 他只是记得,她强调了三次她想亲自告诉他。 她在努力地接受治疗。 他想,他应该等她。 那边栗青不懂得为什么自家老大突然改变了主意,没追问,领命照办,转而第二件事:“林家大小姐那边” “和林翰一样,林湘也先不用管。”话虽如此,但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时,傅令元眸底满是冰雪一般的凛然阮舒对林家人的怨憎 挂断电话,他将剩下的烟抽完,路上转去超市买了食材,回绿水豪庭。 阮舒睁眼的时候,房间里是没有开灯的,而自己正偎依在一具熟悉的宽厚的怀抱里。 她刚动了一下,他沉磁的嗓音便自头要继续睡那就继续睡,一会儿完全清醒了,说不定就睁眼到天亮了。” “嗯。”阮舒枕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阮舒是睡到自然醒的,手机不知何时没了电,所以闹铃失效,而她原本的生物钟在经历了几次的作息不规律后,也不起作用了。 她忙着起床要去公司上班,刚坐起来,就被傅令元扣住手腕拉回床上,箍住她的腰:“不用去了,去什么去公司没了你又不会倒,家里也不需要靠你养活。” “我可没三哥游手好闲。”阮舒推了他一把。 忽听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阮舒这才记起他手上还有伤,连忙回头。 傅令元趁机伸展开手脚将她压住,冷不丁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林氏这么拼命” 阮舒稍一愣,淡声回道:“这是我的公司,我当然要好好经营。” “那是林家的公司。”傅令元轻嗤,“就算现在林家的一切都在你的手里,那也是姓林,不姓阮。从一开始接手,你就应该抱着毁掉它的目的才对。却为它费尽心力,你这些年到底图的什么” 何止是费尽心力。她游走在那些男人中间,所搭的人脉,所走的关系,全部都是为了林氏。 阮舒垂了垂眼帘,复而重新抬起,灿然地笑着,解释:“当初只是在想,如果不找一件事让自己集中精力甚至拼了命地去忙碌,好像生活没有奔头。所以就把林氏抢到自己手里来玩了。玩着玩着,玩到了今天,都已经习惯了。三哥不让我去公司,我能干嘛” 傅令元盯着她,瞳眸又黑又沉。 又黑又沉的,翻滚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阮舒静静的,保持着笑意,任由他打量。 顷刻,他勾住她的脑袋,搂进怀里:“你现在生活的奔头是当傅太太,当我傅三的女人。” 阮舒在他怀里扎了会儿头,很快笑着推开他:“我才不愿意当一个只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我真的要起床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不论怎样,林氏在我手里呆了这么多年,它就是我的,我的事业,我这些年倾注的心血,我的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傅令元微微眯眸,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什么,旋即斜斜勾唇:“比我还重要” 这种问题令她意外。虽然他的语气状似随意,但不知怎的,阮舒敏感地从中听出一丝意味不明。怔忡一秒,她唇角微弯:“三哥好像搞错了。你应该先确认你在我心中是否有地位,然后才能和林氏做比较。” 傅令元:“” 阮舒在说完后便飞快地跳下了床,却还是被傅令元眼疾手快地扯一把坐回床边。 “傅太太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么” 阮舒眨眨眼,明知故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傅令元冷呵呵一笑。 阮舒抿唇浅笑,覆到他唇边轻轻吻了吻:“别那么小气。你是要做大事的男人。” 吻完,她兀自趿着脱鞋进了浴室洗漱。 傅令元坐在床上摆黑脸。 手机里进来栗青的电话:“老大,林家现有的几处房产都查过了,没有符合条件的。” “没有”傅令元拧眉难道不是林家的房产 却听栗青很快补充道:“不过我查到,几年前南山的卧佛寺扩建,政府做主将附近几百米范围内的山林划给了寺庙,那边的原本是有零散的几栋私人别墅,别墅的主人因此都顺手当做慈善捐出去了,其中一栋就是林家的。” “老大,你要找的估计就是那一栋。” 卧佛寺 还真是巧。 傅令元微微眯眸,转瞬达了不满:“下次讲话连贯点,意思一次性表达清楚,不要断句那么久。” 栗青:“” 最后傅令元下达吩咐:“把那栋别墅的原址找出来发给我。” 以及:“和董老板确认清楚时间和地点。完了后记得和陆小爷打招呼。” 抵达公司,其实已经迟了快一个早晨。如果阮舒只是一个人,其实是无所谓的,偏偏傅令元与她同行,并且直接跟着她一起进了她的总裁办。 两人一进去,外面霎时炸开了锅。 前阵子的同进同出,加昨天傅令元“英雄救美”抱着她离开,再到今天。估计大家都已基本确认她和傅令元的情侣关系了。 阮舒的脸有点臭,瞥向悠哉坐在沙发上的傅令元:“副总还是回自己的办公室。” “我觉得阮总的办公室比较舒服。” “那我们交换办公室,如何” 傅令元斜睨她,未及再说什么,张未末叩门进来。 “阮总,副总,你们没事吧昨天到底什么情况,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没事,不好意思。”阮舒简单地应,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张未末察言观色,自然不多言,进入正题例行公事给她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最后问:“林璞今天还继续请假么” 阮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令元,心里计较一番,终是呼一口气,道:“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他让他下午回来。” 待张未末离开,傅令元立即出声戏谑:“傅太太不防我了” 阮舒随手翻了两下文件,抬眸,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注视他:“我相信三哥会体谅我,会迁就我的心思。” 141、成为你的神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傅太太渐渐懂得恃宠而骄了。” 阮舒唇角微弯。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叩响。 阮舒坐直身体,收回注意力,应了“请进”。 进来的是苗佳,先是问候“阮总”,紧接着转向傅令元:“傅总。” 阮舒对她前来的目的心中有数,事不关己地继续翻阅手里头的文件,让傅令元自行处理苗佳,正好也给他找点事做。 然而傅令元却是当作没有看见苗佳也没有听见苗佳的声音一般,饶有趣味儿地兀自看杂志。 苗佳在安静中尴尬了好几秒,只能再出声:“傅总,您好几天没来公司了,我整理了公司的日报、周报和月报,方便您了解近段时间公司的状况。您看是否现在就翻一翻,是要我给您送过来,还是就放在您的办公室里” 就这一个举动而言,苗佳作为助理完全是合格的,何况还是在明显遭遇领导冷落的情况下。不过,傅令元在林氏的副总之位,与她形成的是监督和被监督的微妙关系。苗佳是林氏的员工,是她调去他身边的,她却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对他如此地鞠躬尽瘁,会不会太不给她面子了 阮舒悄然挑眉,瞥了眼苗佳。 这一回傅令元未再充耳不闻,摸住下巴不明意味地重复:“日报、周报和月报啊” 他难得有所回应,苗佳立即道:“是的。日报可能会太琐碎,月报可能会太概括,傅总可以抽时间看看周报。您此前不是对海外市场的销售数据感兴趣么市场部最近重新整顿。您应该会想及时跟进最新情况。” 傅令元眯眼笑笑,夸赞:“苗助理干得不错。”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苗佳的表情明显比方才放松了不少。 “拿就送来给我瞅瞅。”傅令元吩咐。 苗佳应承,隐隐露出一丝的欣喜,直接就将手里的文件夹递放到他面前的茶几桌上。旋即,她看着他手上的伤,又主动道:“傅总这样,在饮食上需要多加留意。很快要到中午午休时间了,傅总是否要提前预定餐厅” 傅令元眉峰挑起,往后朝沙发背一靠,道:“我的午餐一定是和你们阮总一起吃的,你问她的意见。” 未及苗佳出声,阮舒头也没抬道:“我中午不出去。” 傅令元便接口:“那你去找林助理,问问她是怎么安排阮总的午餐,我就和阮总一样。” 继而又道:“安排完午餐,你给我的办公室扫扫卫生。好久没用,估计积了不少的灰。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以后记得每天都保持,说不准我哪天就来公司了。想进去办公,都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我坐。” 他最后强调:“你亲自来。别找清洁阿姨。我不喜欢太多的陌生人碰我的东西。而且由你来肯定比清洁阿姨仔细。对了,还有,擦桌子的抹布必须用全新的。” 苗佳怔忡两秒,脸上是种形容不出来的表情,应承后领着任务退了出去。 阮舒瞥向傅令元:“我们林氏培养了三年的一个助理,被三哥当作清洁工使唤。” 傅令元正在给自己倒水喝,闻言勾了一下唇:“你们林氏培养出来助理就是让她成天无所事事的林氏喜欢养闲人” “难道不是因为三哥不给她找事做,才导致她闲的么” 傅令元转身看阮舒:“她不需要我给她找事。她自己就能给她自己找事。” 嗯阮舒用眼神询问他。 傅令元慢悠悠啜了一口水,道:“昨天的事,是她向警察报的案。” 阮舒微诧,听傅令元继续道:“她被焦洋收买为眼线了。” 阮舒闻言肃色,敛神,轻嘲:“很好,为人民警察效力,确实比当林承志的暗桩要有前途。” “这样的一个人,傅太太居然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真有意思。”傅令元端着水杯走过来,坐到她的大班桌上来,含着笑意垂眸看她。 阮舒嫣然一笑:“当初就是懒,想着若赶走苗佳,回头又得重新适应大伯父的新眼线,所以就这么一直放到了今天。没想到她成为大伯父的弃子,又得不到你的重视之后,自己另外找出路了。” “唔”傅令元忽而拖了个疑似思索的长音,继而支起左手背托腮,“傅太太的这种想法不错。那就继续养着她,省得要再重新调查焦洋收买的新眼线。” 阮舒微敛瞳:“三哥这么轻易就将焦警官的眼线揪出来,看来事先曾对林氏上上下下的员工做过一番详细的了解。” 空气里顿时沉寂了几秒钟。 傅令元倾身,伸手按在阮舒的后颈,将她勾到自己的面前,近距离地盯住她:“傅太太又不高兴了” “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阮舒唇角微翘,“三哥一向运筹帷幄,自然要将事事揽入把控之中。我可以理解。” “你可以理解,但你就是喜欢。”傅令元戳穿。 阮舒定两秒,面色无虞道:“相信谁都不喜欢自己的身周被人织了一层网。” “可我认为我的网织得根本不够密。”傅令元的手指抠了抠她的嘴唇,“否则也不会让林翰趁虚而入,不会让焦洋有机会收买苗佳。” “三哥并不是神,无论怎样,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阮舒拂开他的手对于他能及时赶来阻止她动刀,她已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至于苗佳,焦洋来林氏兜圈,也才没几天吧连警察的动作他都能有所阻挡,他真的是 忖了片刻,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能够比较准确地表达自己此刻对他的感受。 傅令元自大班桌起身,站直身体,单手抄裤兜,扬唇:“我确实不是众人的神,不过我会成为傅太太的神。” 他的眼睛里写着笃定,又淡又沉,像渗进瞳仁的一抹墨,融化在他眸底的湛黑之中,但又清晰地存在着。叫她看得分明。 成为她的神,成为她的信仰么阮舒凝注着他,恍了一瞬间的思绪。 下午约莫两三点的时候,林璞回来公司了。 阮舒是在市场部和李茂说完话回到总裁办,才发现他坐在傅令元的对面,两个大男人谁也没说话,气氛透着一股子的古怪。 一见她,林璞立马站起来:“姐,我刚听林助理说,你昨天遭遇匪徒袭击了” “我没事。”阮舒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翻篇,反口问,“林湘怎样” “大姐出院了,身体各项检查都没有异常,就是精神状态挺差的。我爸和王阿姨刚把她接回家里去。”林璞快速回答完,又将话扯回去,“姐,昨天到底是什么回事怎么会轻易让人摸到你的总裁办里来呢是旧人寻仇么林助理怎么并不了解情况的样子,我从她那儿什么都没问出来。” 阮舒淡静地将他辨不出真假的焦色收进眸底。略一忖,缓声回答:“是林翰。” 林璞的表情先是显露一丝的困惑,继而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大哥” 阮舒点头。 “他出狱了”林璞的困惑之色当即转为讶然。 “你知道他原本应该服刑几年”阮舒随口一问。 林璞点点头:“我知道大哥的事。我知道他是因何入狱。” 他丝毫不避讳地坦然:“我对林家所有人的情况,是基本有了解的。二姐,我只是林家的私生子,我不可能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搞清楚就回来林家的。” “我知道二姐你对我有所防备,也能理解你对我的防备,但总得分事情吧大哥报复你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好对我实话实说的”讲到最后,林璞的语气难掩郁卒和受伤,像是对她憋了一口闷气,终于得以发泄。 阮舒怔忡。 林璞则说完后就立马后悔了,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声闷气道:“我先出去工作了,不打扰姐和姐夫了。” 阮舒:“” 待他离开办公室带上门,傅令元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传出:“傅太太可怕的心墙又伤害了一个人。” 阮舒闻言偏头看傅令元。 “不过伤得好。”傅令元话锋一转,眉宇疏朗,似笑非笑,“除了我,傅太太对其他男人,都应该高竖心墙。” 阮舒:“”翻了个白眼坐回转椅里。 傍晚下班,回去的路上,她无意间从手机新闻抬头,才发现方向并不是绿水豪庭。 “这是要上哪” “兰心剧院。” “嗯”阮舒困惑异常。 傅令元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蓝沁今晚在那里有演出。陆少骢邀请我们一起过去给蓝沁捧场。” “蓝沁和陆少骢还好着”自打蓝沁在新闻发布会上晕倒之后,她和陆少骢之间的恋情就成了谜。谁也猜不透他们究竟是掰了还是怎么的。 “他们一直都好着。” 阮舒扶了扶额:“还真只是单纯地炒作” 傅令元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在剧院旁的兰心餐厅就餐后,两人进剧场。 虽然蓝沁如今是影视歌三栖明星,但在电影学院就学时,本专业其实是戏曲。而据说她闲暇时有空,私下里还是会避开粉丝去戏院里唱唱戏。 阮舒刚刚饭间才从傅令元口中得知,兰心剧院已经被陆少骢买下来送给蓝沁。 剧院外围了不少的粉丝在入场的检票口着急地找人买票,估摸着是剧院里有工作人员口风不紧,将蓝沁今晚会在里头演出的信息透露出去。 阮舒随傅令元走的vip通道。 兰心戏院在海城的一众戏院里。以小而精闻名。传闻前身是民国一位军阀专门为爱唱戏的小妾而建,进去后,乍一看不像公共场所,倒更像私人宅院。 外头是红墙灰瓦,里面则是雕梁画栋,竹影重重,藤枝绰绰,院子中央不知从哪儿引了一汪活水,沿着绵延支起的空心竹架子汩汩而下。养了一缸娇贵的睡莲。 整体十分雅致有品,细细琢磨几眼,又感觉此时浸在夜色之中的院子,似有若无地萦绕出一股子暧昧的情愫。 果然,确实很像金屋藏娇之地。 兴许她打量得太久,傅令元低声询问:“喜欢这里” “还行。”阮舒唇角微弯,“只是在想这戏院好特别,一进门就有景可赏,即便没听着戏,票价也是值的。” 傅令元环视四周,轻笑着解释:“这里可不是一般的vip入口。普通票友见不着这里的。这是戏院的后苑,连通的是小楼,前头才是剧场。是陆少骢给我们夫妻的特殊待遇。” 阮舒恍然,笑笑:“难怪我觉得好像进到别人家里来。原来真的是别人的金屋。” 傅令元捏捏她的手:“傅太太如果喜欢,我也斥巨资给你造座金屋” “金屋应该留给三哥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阮舒哧声揶揄,兀自继续往里走。 屋里面并非如普通的影戏院那般呈一流儿的排座,而是仿唐式的设计。楼下一层摆古风古色的四方小桌,约莫十张。二楼则为四间的包厢。包厢四面竹帘半卷,能看到外面的景儿,旁人却看不清里面。 两人掀帘进入最中央的那间包厢,里头正茶香袅袅,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陆少骢,另外一个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汪裳裳。 “元哥,元嫂,来得正好,茶刚泡好,正热着。”陆少骢笑眼眯眯,像东道主似的热情招呼。 汪裳裳听言撇过脸来,看上去依旧那么地年轻漂亮,皮肤和气色甚至比前段时间还要好了。 阮舒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被陆少骢亲手拿孩子的事情。眼下看来,她既然能和陆少骢一块出现在这里听戏,是不是代表他们表兄妹俩的关系并未因为那件事而破裂 她好奇地沉凝,没有主动打招呼,只将她当作陌生人。而汪裳裳则冷冷哼声地立即撇回脸,目露憎恶。 阮舒平平淡淡的,接过傅令元给她倒了茶的白瓷杯,端在鼻息间轻轻地晃动,嗅了嗅茶香。 是:“行了,你不懂茶就别随意插话。孟秘书说得没错,你就是牛饮。好好学学阮小姐刚刚喝茶的样子。” “我就是牛饮又怎样”汪裳裳死死地拽回瓷杯,红着眼眶嚷嚷。“你们自己换我不换我就是要用这个杯子喝大红袍” 根本像没长大的小姑娘在赌气。 阮舒事不关己地低垂眼帘,心下暗暗叹息的同时,晃了一瞬间的神,不由自主想起林妙芙林妙芙和汪裳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性格上的缺陷是相似的。 陆少骢随汪裳裳的便,懒得搭理她。 正好,舞台上转入的下一个曲目便是有蓝沁参与的表演。 昆曲之中著名的牡丹亭,唱的是游园惊梦的那一出。 阮舒听不懂戏曲,只觉台上蓝沁所扮演的那个杜丽娘唱腔悠长婉转,咿咿呀呀的戏词缠绵悱恻。 和她往日印象中的蓝沁有点不太一样。 就像这样的蓝沁,更让人觉得鲜活。 傅令元长腿轻轻交叠,一手依旧搭在她身后,一手搁在膝盖上,坐姿清雅,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似乎挺惬意的。 阮舒抿抿唇,垂眸喝茶。 汪裳裳在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将茶杯用力地叩桌上。 陆少骢的注意力本在舞台上。听闻动静烦躁地对汪裳裳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汪裳裳怒目瞪他:“你的眼睛干脆长在她身上算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座,迅速地跑掉。 “有病。”陆少骢转回视线,继续看戏。 阮舒偏头看一眼傅令元,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含笑,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抓住她的手放他的膝头上。 一曲终了也未再见汪裳裳回来。 趁着中间停歇的这一点时间,陆振华发话:“去找找裳裳。回头你妈会担心。” “我早说不该带她来,妈非说什么带她出来散散心。”陆少骢低低抱怨,颇为不情愿地起身。 陆振华则又开口唤傅令元:“阿元。你过来一下。” 显然是有话要和他谈。 阮舒自觉地从他的掌心抽回手,傅令元却忽然搂住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走去隔壁包厢。 阮舒瞥去目光时,正和孟欢打量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却也彼此不尴尬,浅淡地向对方点头致意,再同时挪开眼睛。 紧接着的一个节目是京剧,阮舒听着更加没劲了。 傅令元还在隔壁和陆振华说话,陆少骢这一出去就和汪裳裳一样迟迟不归。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返回的半途,见到方才从后苑进来的那条岔路,阮舒心里琢磨着想透透气,于是转身拐了过去。 未及抵达,便有来自外头的丝丝晚风拂面而来,清凉得很,且携有淡淡的花草香气。 好像隐约还有什么疑似暧昧的动静 夹杂在悠远的戏曲声里。听不仔细。 阮舒侧耳仔细辨别,脚下的步子未停歇,掀开竹帘,跨出门。 跨出门的一刻,她当即滞住身形。 耳中所捕捉到的那暧昧动静清晰在耳,确认无疑是女人的娇叫。 而呈现在她眼前的场景,是女人面对那一缸满池绽放的睡莲而站,双手扶在水缸的边缘,承受着来自贴在她身后的男人给她滚烫的欢、爱,剧烈地晃动身体,表情满满的全是动情和享受。 女人是汪裳裳。 男人是陆少骢。 142、女人真喜欢作践自己 陆少骢甚至连裤子都没有褪,乍看之下衣着完好。 而汪裳裳的裙子则从后面被撩至腰间,袒露两条白花花的腿。 一整池的睡莲仿佛都被他们放肆的旖旎羞红了脸,娇叫声更给院子增添暧昧的情愫。 幸而两人斜对着竹帘门,也太过忘我,并未留意到她,阮舒只跨出去一步,立即缩脚,后退回过道内。 定了定神,她原路朝包厢返回,思绪却怎么都沉不下来上回汪裳裳怀孕闹了那一出,傅令元告诉她,那孩子的父亲其实是陆少骢,她虽诧异这对表兄妹的**,但远不如今日亲眼所见来得震颤。 一时分神,走进包厢时未加注意,迎面和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脸庞重重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熟悉的烟草味儿入鼻,阮舒蹙眉,本能地后退。 傅令元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疼” 见她表情微皱,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轻轻揉了揉:“上哪儿了心不在焉。” “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怪物”他手伸过来,长指执起她的下巴,眯眸打量她的表情,“很热么”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隐隐有些发烫。点点头道:“这里面挺闷的。” 傅令元揽住她的肩,建议:“那我们出去透透气。你刚刚不是挺喜欢那个后苑的” 阮舒抿抿唇,淡淡一笑:“不用了,没关系的,谢谢三哥。” 傅令元意味不明地盯她一眼,未再多言,和她一起回座。 阮舒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总算将飘荡的思绪完全压下。 不多时。汪裳裳回来了。 却也只有她一个人。 和跑出去时的愤慨相比,此时的她心情显然好了许多。唇角微翘,眼角媚然,脸颊上尚留一丝红晕。 阮舒不动声色地扫过她,默默地重新垂下眼帘,脑海中不自觉再度闪现后苑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边陆振华在问汪裳裳:“少骢人呢不是让他出去找你” 汪裳裳回之以满脸的狐疑:“表哥出去找我了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和他碰上头。” 陆振华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汪裳裳稍加为陆少骢解释了一句:“表哥大概是和我错过了吧。” 转而执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添了茶。继而又主动地将壶嘴递到傅令元的茶杯上。 傅令元漠然地瞥一眼,待她给他添完茶放下茶壶时,他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斜斜勾唇:“谢谢。” 他难得和开口和她说话,汪裳裳像是受到了鼓励,眼里立即荡漾起柔柔的水波,又将方才侍应生送上来的杨梅往傅令元跟前挪近,娇娇道:“阿元,你好久没有上陆家来了,姨母挺想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无意地微微嘟起来,刚润过茶水的缘故,嘴唇显得格外饱满诱人,如两片娇嫩的花瓣似的。 连阮舒身为女人,都不得不承认,汪裳裳真的很有年轻的资本。 傅令元挂着闲散的笑意,并没有应她,手里轻轻晃动茶杯,晃完后将刚倒满的一口未碰的茶悉数倒掉,动作俨然就是在洗茶杯。 汪裳裳的表情霎时僵住。 而紧接着,傅令元将那碟杨梅送到阮舒面前:“你有口福了。这本来是舅舅专门给孟秘书准备的。” 汪裳裳的表情愈发难看。 阮舒垂眸盯着杨梅。 黑紫色,圆滚滚的,特别饱满。 她未加推辞,捻起一颗,浅浅地笑:“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这么好的杨梅,真是托了孟秘书的福。” 这话虽是在感谢孟秘书,但捧的是陆振华的场。陆振华愉悦地沉声笑,邀请道:“阮小姐有空可以常来陆家玩,陪小孟聊聊天。” 他丝毫不避讳在人前表现出对孟欢的宠溺,颇为亲昵地将其揽入怀:“看得出来,我们小孟对阮小姐你挺有好感的。” 傅令元在桌底下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阮舒心中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分,应承陆振华:“好啊。能得孟助理的好感,是我的荣幸。” 孟欢闻言望过来,宠辱不惊地遥遥对阮舒淡淡抿唇。 陆振华从孟欢的手里夺下她刚捻起的杨梅,半是提醒半是怪责道:“喜欢也不能贪嘴。” 孟欢做无奈状,嗔怨:“老陆你有时候真挺烦的。” 陆振华并不恼,又和孟欢不知说了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自是他们之间不欲为外人道也的私语,掩盖在戏曲声中。 甚是耳鬓厮磨。 加上上回的陆家家宴,迄今为止阮舒所见到基本都是陆振华与孟欢老夫少妻的居家相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识他身为“黑豹子”的那一面。 暗忖间,她收回视线,正见傅令元冲她笑,抬起手掌在她脑后顺着头发,神色间是满意和夸赞,即便他没开口,阮舒也读懂了他此刻的意思,分明在说“傅太太的反应很快,表现不错”。 阮舒返给他清清淡淡的神色,转眸,冷不丁对上汪裳裳愤恨又怨憎的目光。 她极轻地蹙了蹙眉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她不是都和陆少骢打炮了么难道心里还没放下傅令元 而陆少骢在此时终于回来包厢,身边却是携着蓝沁。 蓝沁已卸了先前舞台上的妆。换了一身旗袍,身段玲珑,头发绾成偏髻,皮肤白而亮,充满女人味。 阮舒感觉耳边似乎还能回荡起她婉转的戏腔。 一进来蓝沁便依次问候了陆振华、孟欢和傅令元,再对阮舒颔首致意,独独忽略掉汪裳裳。最后她端起一杯茶,含笑对大家道:“谢谢支持和捧场。” 陆少骢搂着蓝沁,覆在蓝沁的耳畔不知低语了什么,蓝沁面露羞涩地拿手肘撞了一下陆少骢的腰,陆少骢笑声朗朗,大手一挥将侍应生叫进来,关心蓝沁道:“你一定又是上台前不吃东西。看看喜欢吃什么,别饿到了。” 傅令元挑眉戏谑:“你什么时候开始也懂得体贴女人了” 陆少骢往椅背一靠,先朝陆振华和孟欢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看回傅令元,道:“这还不是我爸和元哥你两个模范好男人给我树了榜样,我瞅着孟秘书和元嫂似乎都很受用。我自然也得偷偷师。要知道,我家蓝沁可是众人的女神,我的情敌比你们多得多,压力大得很。” 说到最后一句,他还故作一副苦恼的神色,竟是挺有喜感的。 蓝沁两手搭在陆少骢一侧肩膀上,虚虚地抵着下巴,巧笑嫣然:“我盼着陆少多对我腻歪些。” 这副熟悉的画面阮舒记得,很早之前。傅令元带她与他们俩一起吃饭时,蓝沁也曾对陆少骢此般娇媚过。 陆少骢依旧很吃这一套似的,愉悦地勾了勾蓝沁的鼻子。 而这整个过程,阮舒都在悄悄地留意汪裳裳的反应。 意外的是,面对陆少骢和蓝沁近在眼前的亲昵,她并没有太强烈的表现,不过安安静静地坐定位置上,时不时用目光瞥蓝沁。 当然,再仔细一点还是能察觉,她握在茶杯上的手指攥得十分紧,可见指节发白。 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在隐忍。 阮舒悄然扫了扫陆少骢,转了两下脑筋,心忖这陆少骢可真有本事,不仅上了汪裳裳,又亲手拿掉两人的孩子当补品吃,竟还能令汪裳裳毫不芥蒂地继续与他打炮,而且甘心忍气吞声。 只是不知这蓝沁 琢磨两下。阮舒及时止了思绪贵圈真乱。 没一会儿,侍应生便将刚刚他们所点的小食送上桌。 或许因为今日是在兰心剧院,蓝沁多少有点东道主的架势,对阮舒的态度比以往两人私下接触时稍显热情,招呼她道:“不知道阮小姐以前是否来过兰心剧院最近我们这儿刚从法国请了位师傅来,这里头好几道甜点,都只是我们兰心剧院才有,在外面即使遇到相似的,也绝对不是同样的味儿。阮小姐一定要试一试。” 阮舒算不上有胃口,但也不至于一点吃不进去,碍于礼貌,挑了些品尝。 那头陆少骢正在问傅令元:“刚我爸是不是找过阿元哥你了” 傅令元随手将一片杏仁放进阮舒的盘子里,点头回答陆少骢:“嗯。问我后天见董老板的事。” “昨晚栗青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了。阿元哥可真会挑地方。”陆少骢笑笑,“我妈正好念叨着最近该拜佛了。所以我打算顺便带上她,阿元哥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傅令元表情懒懒的,“我原本就有顺便拜佛的意思。” 阮舒将他给的杏仁片捻进嘴里,细细咀嚼。清香中又带一点点苦涩,恰好综合掉她一分钟前入口的挞酥的腻味。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那挞酥里头貌似加了 “上次的新闻发布会,实在不好意思,那么重要的场合,我却在镜头面前出状况。一直没有机会和阮小姐你致歉。” 蓝沁的神色满是内疚和歉意,倒叫阮舒不好意思了:“蓝沁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那件事对林氏没有太大的影响。”她有意无意地瞟一眼陆少骢,“我们林氏是三鑫集团的子公司。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先由他们顶着。我现在这个阮总的名号,其实挺水的。” 蓝沁被阮舒的自我调侃逗乐了:“和阮小姐接触久了,越来越发现阮小姐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我啊”阮舒指尖轻叩茶杯,极淡地哂笑一下。 蓝沁似察觉自己刚刚的那句话不礼貌,但并未道歉什么加深这个话题,转口扯女人的服装衣饰讲了几句。 在场的人之中,陆振华陪孟欢,陆少骢和傅令元谈话,蓝沁和阮舒亦闲聊,唯剩汪裳裳左右不搭理地坐着,目光徘徊在蓝沁和阮舒之间,表情越来越不痛快。 没等戏全部唱完,因为孟欢的疲乏,陆振华率先提出离开。 几人干脆就此散场。 回去的路上,阮舒的胸口隐隐有点发闷,打开一半她这边的车窗,吹着凉风,才感觉稍微舒坦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傅令元敏锐地留意,飞快地偏头看她一眼,看到她靠在窗口的侧脸蒙着寡淡的夜色的光泽,勾勒出一丝的凉薄。 “没事,吃多了。”阮舒轻轻摇头。 傅令元却质疑:“傅太太中途离开去洗手间的那阵子,遇到什么事了” 阮舒支起手肘抵住下颔,别具意味地问:“三哥猜猜看。” 傅令元的目光仍旧平视前方专注地开车,单只手则伸过来,准确无误地弹了弹她的额头:“傅太太学会故意和我卖关子了。” 阮舒唇角微弯,略一顿,问及一件之前并不感兴趣,然而现在挺想了解的事:“三哥在陆家家宴的时候,不是说曾经差点被汪裳裳下药**” 她故意用的“下药**”以调侃他,傅令元更大的关注点却在于这句话本身:“傅太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噢,三哥不是告诉我,汪裳裳的那个孩子是陆少骢的我好奇汪裳裳怎么就睡错人了” 若没记错,汪裳裳自己好像都没拎不清那天的状况,彼时还追问傅令元。但傅令元没有搭理她。 “真的如汪裳裳所猜测的,是三哥反算计她了”阮舒凤目微眯,“把她反算计给了陆少骢” 话音出,自她的角度,能看到傅令元的唇角应声微微抿起一丝弧度,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点高深莫测。 高深莫测地挑了挑唇际,回道:“我怎么可能会将汪裳裳反算计给陆少骢是陆少骢自己。” 嗯阮舒静待他的后文。 傅令元稀疏平常道:“汪裳裳是陆家安排给我的妻子。如果她安分点,娶她我也无所谓,反正不过是给她一个头衔,而对我来讲则能让舅舅更加信任我,利大于弊。” 娶她也无所谓利大于弊阮舒默默在心头咀嚼这两个短语。所以这就是他一开始没有明确拒绝汪裳裳任由陆家人撮合的原因吧利益为先,完全可牺牲婚姻。 “偏偏,她不满足我对她平平淡淡的态度,想了那么一招来算计我。”他眯起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子的危险气息,“汪裳裳身边的那个保镖阿东原本是舅舅送给她的,跟了汪裳裳好几年,渐渐有点阳奉阴违,所以汪裳裳那次要对我下手的事情。陆家父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得知。但只是没有第一时间而已。最后还是知道的,所以陆少骢后来让阿东及时阻止。” “是陆少骢让保镖阻止的”这个答案令阮舒感到意外。因为她的理解是,既然陆家乐于撮合汪裳裳和他,那么更应该帮助汪裳裳得逞才对。 不过转瞬她便想通,讲出自己的猜测:“陆少骢清楚三哥你的底线,也清楚汪裳裳此举愚蠢拙劣,十有**会被三哥拆穿,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于是干脆顺水推舟,在关键的时候向三哥示好。并表明立场。” “和傅太太说话,总是能省很多力气。”傅令元勾唇,赞赏,旋即继续道,“当日整件事,陆少骢都未亲自在我面前露面,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汪裳裳始终不明就里,陆家家宴上闹了之后,我也只是向她揭穿了一部分的情况。没有挑明陆少骢对她的利用。而我也只是用阿东来对陆少骢表示这件事就此揭过。” 阮舒闻言沉吟:“三哥同时也是在用阿东来对陆少骢表示,这是你最后一次容忍他们对你的试探” 许是未料到她还能想到这一层,傅令元忽然朝她倾过身体,不由分说地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阮舒有点被吓到,急忙推开他:“你在开车” 傅令元自然晓得,只一下便重新坐直身体,低低地发出轻笑。 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感觉上面尚留有他的温度和气息,阮舒蹙眉。恍然这个话题怎么会聊得如此深入她一开始的目的可不是想要了解他和陆家父子之间的“相爱相杀”。而是 “照三哥说来,是阿东阻止了这件事,三哥因此离开了汪裳裳的房间。那么事情不是应该到此为止,为何汪裳裳还和陆少骢睡了” “这个问题傅太太得自己去问陆少骢。问他为何突然对汪裳裳心血来潮。”傅令元原本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之意说的话,紧接着倏地冷哼,“若非他一时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事情确实应该到此为止,也就不会有后来汪裳裳把孩子的账算到我头上,跑到傅太太面前闹了一通。影响傅太太对我的印象,连我上母猪这种话都说出口。” 阮舒:“”她至今仍觉得自己当初那番论断是正确的。 当然她咽了话,回归正题:“三哥的意思是,陆少骢碰汪裳裳,仅仅因为心血来潮” “傅太太觉得不可思议”傅令元笑。 阮舒抿唇。 但听傅令元道:“陆少骢是个很放任天性的人。” 放任天性阮舒琢磨着这个词。 “所以即便汪裳裳是他的表妹,但在那一刻,只要他想,那么汪裳裳就单纯的是个能满足他性需求的普通女儿而已。” 闻言,阮舒记起早些时候,陆少骢刚回国那会儿,曾经上过热搜的“精神不好提提神”事件。照傅令元的解答,也就可以将那件事当作陆少骢释放天性的其中一个案例。 是不是还包括陆少骢的嗜血 脑中闪过他在杀完人后凑到刀口舔血的那副画面,阮舒不由沉了沉呼吸,再度好奇,陆少骢的身体里,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一个人格 “可是汪裳裳呢汪裳裳她如今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孩子是陆少骢的知道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被陆少骢亲手拿的陆家的其他人呢对这件事知情与否” 一想起彼时后苑里汪裳裳那副享受的表情,阮舒就不由自主地生出浓浓的对女人的悲哀感。 那股难受的胸闷愈发厉害。 傅令元显然察觉她情绪上的异样。并未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新追问:“傅太太有事瞒着我。”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阮舒方才只是故意吊他胃口,现在丢了兴致,直接道:“我无意中撞见陆少骢和汪裳裳在戏院的后苑里做。就是陆少骢出去找汪裳裳的那会儿。” 傅令元毫无讶色,默了一默,回答她的前面一个问题:“汪裳裳已经知道了。我舅舅和舅妈也知道。” 阮舒:“” 她未再追问汪裳裳既然已经知晓为何竟是继续与陆少骢的不伦关系。 她只更加感慨一件事:女人真喜欢作践自己。 林妙芙对唐显扬是作践,汪裳裳对陆少骢是作践。 她自己呢更是将自己作践得体无完肤 她的无言,令车内的气氛莫名陷入一种压抑。傅令元缓了口气,闲闲散散地问:“傅太太感兴趣的怎么反而是汪裳裳的后续难道不是更应该好奇,我离开汪裳裳的房间之后的去向” “嗯三哥说什么”阮舒没听清楚胸闷又比刚刚厉害了,她抬手捂了捂心口,往后靠上椅背,感觉脑袋有点昏。 傅令元刚打了方向盘,拐进绿水豪庭,递了卡,保安放行。他趁隙不经意地偏头看她,本打算再重复一遍。却发现外头打进来的灯光照出她的一脸的苍白和额头的虚汗。 “你怎么了”他立即揽过她的肩膀。 阮舒无力地朝他的怀抱里靠,尚有一丝意识,飘着声音困惑地呢喃:“为什么挞酥里面会放辣椒”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很淡。但她吃出来了。 因为心存疑虑,所以只吃了一口。 没想到还是难受了。 傅令元闻言愣了一愣,恍恍惚惚地记起很久远的一件小事,明白过来情况,当即调转方向:“我们现在去医院” 然而这里是绿水豪庭的入车口,他刚刚一时忘记,一掉头,猛地便和后面驶进来的车擦在一起。 车子顿时卡住动不了。 傅令元摇下车窗,沉声要对方让路。 对方的车窗也摇下,露出陈青洲的脸,面色不善:“令元,你搞清楚,这是入车口,你要出去就绕另外一头,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傅令元冷脸:“我的车上有病人现在着急送医院,绕个屁” 陈青洲透过车窗,瞥了一眼阮舒,皱眉:“阮小姐怎么了” 143、辣椒过敏 陈青洲透过车窗,瞥了一眼阮舒,皱眉:“她怎么了” “过敏。”傅令元往后倒了一点的车,态度强硬地重申一遍,“让开” 却听陈青洲猜测着问:“吃辣椒了” 傅令元应声微微怔忡,转瞬眸子危险地眯起。 看出他的狐疑,陈青洲稍加解释:“不用怀疑什么,只是有一次和阮小姐一起吃饭,无意间得知她对辣椒过敏。” 他探头打量阮舒,似在判断她的状况,随即建议:“上医院太慢,直接去我家,我知道怎么处理。” 说完,见傅令元没有要动的意思,陈青洲也不强求。凝一丝淡淡的讥嘲,说:“不信我,那自便。” 傅令元顿了一秒,最终选择开车跟他过去。 很快抵达陈青洲的别墅,傅令元随意将车停在一边。抱起已失了意识的阮舒迅速下车,快于陈青洲这个主人朝里走。 陈青洲对守在别墅外的保镖遥遥挥手示意,傅令元得以畅通无阻,抱着阮舒径直进了客厅,将她暂时放在沙发上,回头瞥向才刚进门的陈青洲,折眉催促:“动作快点。” 陈青洲像故意与他作对似的,由管家伺候他脱了外套,他才单手抄兜走过来,扫了一眼阮舒。视线再转回傅令元身上,淡淡笑了笑,俨然蕴了取笑的意味。 掠过傅令元,陈青洲不慌不忙地继续往里头走:“我去拿药。稍等。” 傅令元俯身拨开阮舒额头上的碎发,擦了擦她的细汗,表情十分冷肃。 对于她对辣椒过敏的这件事,他确实忘记了。 回忆里,他与她同桌吃饭的次数极少。方才她提及辣椒,他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最后一回带她和唐显扬去大排档,唐显扬特意交代老板水煮鱼里头不准放一丝半点的辣椒。 彼时老板有点懵逼,笑话他们:“水煮鱼不放辣椒,还吃什么水煮鱼” 他在一旁听唐显扬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我女朋友对辣椒过敏。” 呵。傅令元掏出烟盒往嘴里塞了根烟。 重逢以来,她未曾刻意告知过这件事,恰好两人因为口味偏好的缘故,每回的饮食都无意间避开了辣菜,倒是叫他直至今天才记起。 “别在我这儿抽烟。”陈青洲的声音传出。 傅令元叼着烟抖了两下,以示意他并没有点燃。 陈青洲行至沙发前,将医药箱放桌上,先瞅了阮舒两眼,然后动手将她左手的衣袖卷起,卷高至手臂上,再在她的血管处的皮肤拍了拍。 傅令元折眉,目不转睛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又见陈青洲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尚未用过的注射器在装针头。紧接着他打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有一排的安瓿瓶。他取出其中一支,动作熟练地折断瓶颈,把安瓿瓶里的药液吸到注射器里。 最终确认他是要给她打针。傅令元一把按住阮舒的手臂,谨慎询问:“什么东西” “治过敏的。”陈青洲淡声。 “你怎么会有治过敏的药”傅令元质疑,“而且过敏类型不同是不能随便串药用的。” 陈青洲抬眸看他:“不用担心。这药我自己一直都在用。” 傅令元稍一愣。 陈青洲清俊的面容露一丝笑意:“我和阮小姐很有缘分,一样对辣椒过敏。她现在的情况我再熟悉不过。” 傅令元的眸底立时有道意味不明的精光飞快地划过。转瞬他松手,斜斜勾唇:“原来除了傅清辞,你还另有弱点。” 陈青洲极其清浅地笑一下,不予置评。垂眸给阮舒打针。 “这样就可以了”傅令元伸手给阮舒捂棉签。 “她应该只误食了一点,据我的经验判断,症状并不严重。这一针进去,睡一觉醒来就没事。”陈青洲摘掉用过的针头,随手丢垃圾桶里。又在医药箱里翻了翻,找出一盒胶囊递给傅令元,“等她醒来,吃三次。”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微敛瞳仁,接到手里。闲闲散散道:“谢了。” 陈青洲转身与他对视,双手抄兜,英伦风的毛衣衬得他的气质愈发儒雅,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真要谢我,就让阮小姐以后不要多管闲事插手我和清辞之间的事。” 傅令元故意往楼上扫了一眼,笑:“难怪没见到她人,看来是谈笑已经把她接走了。动作倒是快。” 陈青洲面无表情。 傅令元耸耸肩:“这次算我们夫妻俩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一定回报。先告辞。” 言毕,他抱起阮舒,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刚忽然想起,冷不丁道:“貌似黄金荣荣叔过两三天该出狱了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帮手。” 陈青洲凝眉,无言。 待他们离开,荣一悄无声息地站到陈青洲身后,有点费解:“二爷,其实咱们刚才没必要非得捞这份人情,不是么还无端将过敏的事情暴露给外人。” 陈青洲瞟了一眼桌上尚摊开的医药箱,淡淡一笑:“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就是一个过敏而已,阮小姐早就知道这件事,她若存了心眼,傅令元终归得知道。阮小姐也不容易。那过敏症虽不至于威胁性命,但怪难受的。” 荣一未再就此多加言语,顺着他的话道:“阮小姐运气不错,刚刚好遇上二爷您。少受了会儿罪。不过,她和二爷的缘分确实不浅,竟然和二爷一样对辣椒过敏,而且我瞅着过敏症状还很像,也是胸闷气短。二爷您是遗传。不知道阮小姐是为何如此。” 陈青洲闻言,脑中闪过一瞬间的灵光。不过稍纵即逝,他没有抓住,只略略一愣,转而换到另一个话题上,半是强调半是吩咐:“迎接荣叔出狱,一定要好好准备。” 陈、陆、黄,青门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三兄弟呐 他补充一句:“多加留意陆振华那边的动作。” 荣一点头,宽慰陈青洲道:“二爷有了荣叔的支持,在帮里就能更轻松些了。如今傅令元还被长老会卡着。四海堂的位置,咱们依旧有机会争。” 陈青洲笑着摇摇头:“只要那两亿没有下落,我们陈家就永远是青帮抹不掉的一个污点。” 提到这,他想起来顺口询问:“人查得怎样了” 荣一回之以满脸的歉意。 陈青洲眉宇间沟壑颇深。 发现私家侦探的错误信息之后,他很快就让荣一折回当初所排除的城中村。 照道理。只要找点局里的关系就能查询到当年火灾的那户人家的具体讯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份资料竟无法轻易调取。 他离开海城多年,政府机关那一块的关系打理得并没有太好,目前处于补救阶段。再高层点的人脉尚未打通。 没办法,他只能派遣手底下的人多费点劲,人工走访调查。 几乎把如今城中村所剩的全部人家和能查到的迁移户全部询问一遍,依旧毫无线索。 可以理解,毕竟火灾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城中村至今存在都是个奇迹,何况要找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完整的女人 但同时,从私家侦探的误导,到无法调取的资料,再到城中村里的毫无痕迹。一连串,都隐隐有种刻意捣乱的感觉。 陈青洲揉揉眉骨。 刻意捣乱资料无法调取 资料无法调取 傅令元么 陈青洲滞住动作,盯住尚摊开的医药箱,神色微沉。 呵呵,他早该想到。有能耐在白道也吃得消的,除了原本出身傅家的傅令元,还真没有第二个人 回到家里没多久,阮舒就醒来了。 海城是座偏好清淡爽口的城市。如果没有专门去川菜馆、湘菜馆之类的餐厅,或者刻意点辣菜。当地人鲜少拿辣椒调味。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极少为自己的饮食操心。 这一回,她着实料不到,挞酥里面竟会加辣椒末。 犹记得上一回过敏,还是两年前她为了迎合客户,自己主动吃的辣椒。当时她预先去医院打过针。然后上“战场”,因此得以在饭局坚持到最后,再到医院又打了一针。 阮舒坐在床上,撩起睡袍的袖子摸了摸手臂上针孔留下的痕迹,掀被下床,走出卧室。 飘进耳朵里的是吹风机的声音。 阮舒循声来到客厅,正见傅令元一手托着科科,另外一手拿着吹风机,调了最小档的风力,风口隔开一段距离,对着科科吹。 察觉她的存在,他手上动作没停,偏头打量她:“傅太太感觉好些没” “没事了。” “桌上有药,你去吃两颗。”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沙发前的茶几。 阮舒于沙发落座。拆着胶囊,好奇:“三哥是在做什么” “刚给小家伙洗完澡。”说话间,傅令元已停了吹风机,手心兜着科科左瞅瞅右瞅瞅,不知是在检查它是否完全干净了,还是在欣赏它现在的模样。 又是洗澡,又是喊“小家伙”的,感觉像把刺猬当儿子似的。 阮舒边倒水吃药,边远远地瞟了一眼。 小刺郎貌似比之前要大了些,此刻乖乖地在他的手掌心上窝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好像在和他大眼瞪小眼。 瞥一眼傅令元唇边勾出的轻弧,阮舒眨眨眼,表示对养小动物这种麻烦事依然难以理解。 傅令元将科科送回它的窝,然后走去厨房洗手。 洗完手后才走来沙发,定在阮舒面前,俯身,捧住她的脸,抬高。 湛黑的眸子盯住她,打量好一会儿:“确定没事了” 阮舒笑了笑,拂开他的手:“真的没事了。三哥不是都带我去医院打针吃药了么。” 傅令元抿抿唇,在她身侧落座,舒展开手臂往后靠,漫不经心道:“没有带你去医院。” “嗯”阮舒蹙眉。 傅令元侧过身,单只手支在沙发背上驻着下巴,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并不解答她的困惑,微凛眉峰问:“傅太太难道不应该先好好交代你辣椒过敏的缘由” 144、恨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没什么特殊缘由。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能碰辣椒。大概是遗传。”阮舒语声淡淡。 “遗传”傅令元不着痕迹地收敛瞳仁,指腹携砺茧在她下颔的皮肤上狎昵地摩挲,饶有兴趣般地追问,“丈母娘也不能吃辣” 阮舒垂了垂眼眸,复而重新抬起,唇角微弯,蕴一丝淡淡的嘲弄:“不是她。是我的那位酒鬼生父。”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不自觉又深沉两分。 阮舒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悠远,似在回忆什么,曼声道:“他一个人醉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房子起火了,他毫无知觉。” “烧啊烧,把所有的一切都烧没了。仿佛连他在我们生活中留下的那些痕迹也一并烧没了。至少,我当时是这样以为的。” “没多久,她带我一起进了林家。” “就在林家吃的第一顿饭,我吃了辣菜,浑身不舒服,怎么都找不出原因。没有办法,把我送去医院,医生的诊断说我辣椒过敏,问我家里是否有其他亲属辣椒过敏,因为很有可能是遗传。” “那个时候我突然恍然。无论那把火是不是烧死了他。无论我是不是还生活在城中村,无论我是不是摇身一变挂上了林家二小姐的身份。我都抹不去我的底子,抹不去我血液里的印记。” “抹不去我是酒鬼瘾君子和妓女生的女儿。” 阮舒与他对视,还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但整个人隐隐透着消极和低沉。转瞬她轻轻地笑,“喏,我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会给人分三六九等的女人。我瞧不起自己出生。我恨,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最后一句话,明明很激进,她却是带着笑意说出口的。 带着笑意,且眼神很平静。 平静,但平静之下分明暗潮翻涌。 让他陡生出一股想要好好疼惜她的冲动。 傅令元眸光深深地凝注她,朝她倾身,在鼻尖即将抵上鼻尖的位置停住。 阮舒没动,保持原来的姿势,近距离地与他四目相对。 鼻息相闻间,他稍凑近她一分,轻轻地在她的唇瓣上啄一口,斜斜地扬起一边的唇角,嗓音沉磁:“傅太太,你又在勾、引我了。” 阮舒泛出明媚的笑,也朝凑近一分,轻轻地在他的唇瓣上咬一口:“嗯,那就是在勾、引吧。” 傅令元眸色加深,再次吻上她。阮舒以前从来不知道,和一个男人光就这样接吻而已,也会吻到自己快要融化。 这个男人,之于她而言,有种莫名的神奇的力量。分开后。傅令元静默地看着她,阮舒亦静默地看着他,看到他的唇线却是克制而隐忍地抿着。 她的心神在悠悠地荡漾,主动朝他倾身,玉藕般的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拿鼻尖若即若离地触他的脸颊,低低地说:“三哥,我们再试一试” 傅令元默了一默,原本按在沙发背上的手臂顺势环过来,将她愈加紧密地揽入他的怀中。低头,深深地嗅她的橙花香。 阮舒闭着眼,感受着贴在她后背上的他掌心的熨烫,等待他的下一步。 然而他的下一步却是帮她把睡袍笼回身上。 阮舒怔忡着重新睁眼,傅令元正扶正她的身体,系好她的腰带,随即抬眸,似笑非笑地抚了抚她的脸:“别害我。再来一次半途而废,我就真的得废了。” 阮舒:“” 他的手指转而移至她细嫩的耳珠上,力道适中地捏揉,态度挺坚定的:“等治疗。” 此时的阮舒还以为他所说的治疗是催眠,并未留意他的别有深意。心里对他是有点愧疚的。合同上的允许他在她不行的时候出去另外找女人的那条细则又蹦到嘴边,她却不知怎的,无法像以前那般说得出口。 傅令元轻易察觉她的欲言又止:“傅太太想说什么” 阮舒在心底默默沉一口气,额头抵住他的胸膛:“没什么。” 傅令元低垂眼帘盯着她乌黑的发了这一句。 次日清晨,阮舒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发现傅令元在装行李箱。 “三哥要出远门”她好奇问着,坐到梳妆台前。取出化妆水拍着脸,便听他先“嗯”了一声,紧接着补充道,“傅太太也是要一起的。” 阮舒手上的动作顿时滞住:“去哪儿” “周末两天,带你去拜拜佛。” 说这话的时候,傅令元已走到梳妆台前来,手指扒拉两下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挑出她的旅行套装,拿过去帮她装行李箱。 透过镜子,能瞥见行李箱里有一半装的都是她的换洗衣物。阮舒拧眉她昨晚不是没听见他和陆少骢之间的对话,拜佛只是顺道的吧他和陆少骢是另外有事要办。 和上回突然带她去靖沣的情况有点相似 阮舒沉默地低垂眼帘,放下化妆水,拿起乳液,思绪飞快地转动,隔得比较近的一件事,只想起他要给青帮购买走私军火的事情。 她半晌未吭气儿,傅令元从行李箱里抬头,从镜子里看一眼她,瞳仁微敛,转瞬叮嘱道:“傍晚下班时间我到公司楼下接你。” “好。”阮舒简洁地应。 林氏。 走进总裁办,大班桌上照例是林璞奉上的早餐。 阮舒落座没两秒,林璞端着咖啡和张未末一块进来。 他显然已整理好昨天的失落情绪,恢复往常的模样,在张未末向她汇报今日的工作安排时,于一旁认真地做笔记。 结束后倒并没有与她多加唠嗑,安分守己地和张未末又一块出去了。 阮舒淡淡一笑,倒觉得他这样的状态反而更好些。 市场部经上次她和李茂二人协力整顿,已连续神经紧绷多日。今天终于周五,开会期间,众人明显透着一股即将蹦出身体的雀跃。 阮舒翻看着他们几日的成果,虽仍有意见可提,最终没有狠下下剥夺他们的周末。 带他们走出会议室,隐约可听见自外面传出的试图压制但未能完全压制住的欢呼。 李茂略微无奈地摇摇头:“不好意思阮总,没管好手底下的人,是我这个部门主管的失职。” “你这话是故意谦虚客套”阮舒不甚在意地往后靠上椅背,语气故作轻松。 李茂闻言笑笑,坦诚:“好吧,其实他们确实很辛苦。这几天一直加班加点的。所幸,终归有所成果,给了华兴一记耳光,让华兴知道我们林氏不是随随便便能欺负的。” 阮舒用笔有意无意地在表格上圈出那几个有意见的地方,莞尔道:“华兴的那位幕后老板,大概过了这个周末就能揪出来了。” 李茂眼睛微微一亮:“阮总有渠道” “嗯。”阮舒抬眸,唇角微弯,把圈完的表格递到李茂面前,敲了三下桌子,“你看看这几个数据。” 礼貌点头:“好的阮总。” “预祝周末愉快。”阮舒起身,抱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会议室。 傍晚又和企划部的核心成员开了会。回到总裁办时,发现林承志在等她。 “大伯父,你什么时候来公司的”阮舒坐进转椅里,关切道,“林璞告诉我昨天林湘出院了怎样她还好么” 林承志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皱眉问:“听说林翰提前刑满出狱了” 这件事阮舒原也没打算刻意隐瞒,既然他有所风闻并来问她。她便如实相告:“嗯,出狱了。” “这么说跑来办公室袭击你的人真的是他” 阮舒抿抿唇,不作答。 林承志便知她这是默认,表情先是有点不可思议,随即看着阮舒,叹息:“也不能怪林翰记仇,你当年确实过分了。都是一家人,他是大哥唯一的儿子,更是你的哥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能举报他。大义灭亲那都是电视剧里演的,你年纪轻轻的,还把自己当人民英雄了。” 阮舒眸光微微晕出一丝冷冽:“大伯父这会儿来公司,就是特意为了这件陈年旧事训斥我” 林承志顿了顿,稍凑近她一些,压低声音问:“就你见过林翰,他现在什么样既然都敢公然跑来公司袭击你,会不会也突然回家去” 最后几个字,他显然欲言又止。阮舒眸光轻闪,猜出他的意思:“大伯父担心林翰不仅记了我的仇,还会牵连到你和大伯母” 大概见她挑明。林承志便也不遮遮掩掩的:“林翰以前就不是个太让人省心的孩子,如今又刚从监狱里走一遭出来。监狱那是个什么地方关着各种三教九流,指不准林翰在里面学得更坏了。” “我倒没什么,可是你大伯母现在怀着身孕,高龄产妇,更是受不得惊吓。还有湘湘,最近情绪有抑郁的倾向。如果这种时候林翰再回来添乱。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阮舒挑眉:“大伯父和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如果林翰果真要把你和大伯母一块记恨上,我能劝阻么” “不是,小舒,我想说的是,能不能让傅三也找几个保镖来林家”林承志问。 呵。阮舒冷笑:“让傅三找保镖大伯父,你从哪儿听说的傅三能找保镖” “小舒你别瞒我了,那个天天跟着你一起上下班的女助理。其实不就是傅三给你的保镖”林承志笑笑,“傅三那么有能耐,让他再送几个保镖,完全是举手之劳。” “不好意思,大伯父,你害怕林翰报复,想要保镖的话,请自己去找保镖公司。”阮舒断然回绝,顺嘴给了他建议,“或者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实在不行,你就不要再住家里了,带着大伯母和林湘到别处隐秘一点的房产去避风头。” 林承志显然被她惹怒,却是隐忍下情绪,尝试性地又道:“你看家里可还有你妈和你妹妹。如果要说林翰记仇,首先受牵连的应该是大嫂和妙芙。” 阮舒面露嘲弄:“大伯父不是知道的吗她们母女俩现在和我没有关系。” “你怎么” “时间差不多,大伯父你自便,我还有事情,先下班了。” 阮舒打断他,面无表情地拎起自己的手提包,甩脸走人。 出来大厦的一瞬间,凉风拂面,才多少吹走些郁气。 第一眼就瞅见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 阮舒沉沉地呼吸两口,加快脚步朝吉普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关车门时的手劲没控制好,动静略响。 傅令元似是由此察觉端倪,张嘴便问:“傅太太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145、想继续过二人世界 “没什么。”阮舒淡声,“很无聊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俨然是不愿意告知。傅令元抿抿唇,未加追问。 阮舒一边默默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想着林翰的事情。 因为她是林家的户主,也是林翰在法律上最直接的亲属,于是林翰被送进戒毒所后,警局就通知过她,林翰要在戒毒所里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强制戒毒。 三个月。 代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内,她暂时可以不受林翰的骚扰。 而戒毒所的工作人员曾经来过一通电话,告知林翰要求见她。 阮舒没有去。 她猜得到林翰想要和她说什么,十有**是以那两张光碟作为要挟,让她想办法将他从戒毒所里救出去。 “焦洋会特别地林翰做什么么” 她发问得突然,问得又是林翰。傅令元瞳仁微敛,睇她:“傅太太何出此问” 阮舒蹙眉:“三哥不是说,焦洋一直在盯着你。因为你对林翰表现出在意,所以焦洋会想尽办法将林翰扣住。既然扣住林翰,肯定要从他嘴里问事情。不是么” 问题在于,焦洋想要知道的是与傅令元有关的讯息,可林翰手里所掌握的,完全是她的命门。 那两张碟 置于膝上的手指不禁蜷起,阮舒垂了垂眼帘,遮挡眸底的暗色。 傅令元忽而执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阮舒已及时收敛神色,换回一惯淡淡的表情。 即便如此,傅令元依旧一针见血:“傅太太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的秘密” 阮舒抿抿唇,隔两秒,绽一抹浅笑,坦言:“都担心。” 傅令元微微敛眉,松开手,眼瞳里是很不愉悦的情绪,转回身,坐正在驾驶座上,语气不明地说:“焦洋会从林翰嘴里撬出什么,我无法保证。” 阮舒闻言心头微顿。 傅令元启动车子,紧接着道:“所以,傅太太早点解开心结,治好心病,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那么,对林翰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她默然。 默然维持一路,只半途的时候,傅令元靠边停,下车到便利店里给她买了点吃食先填肚子。 阮舒稍微吃了一点垫胃。很快地,面前递过来一片胶囊。 是过敏药。 “陈青洲说要吃三次的。可傅太太早上出门时没有带去公司。”傅令元对此显然不高兴。 早上她出门时,他在浴室里,确实叮嘱过她要记得。然而她 本该今天中午吃掉最后一剂的。 既然都漏掉了,那就漏掉了,这个时候补,貌似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况且,她自认为早在打完针后,便无碍了。 阮舒略一顿,慢吞吞地接过药,尚在踌躇。 傅令元却将不知从哪弄来的保温杯塞给她。 她偏头。 他的侧脸线条沉笃,目光仍在直视前方,专心地开车。 她偏回脸,终是沉默地打开保温杯,倒了一杯水,将药送服。 那药本就有点安眠成分,坐在车上的氛围又十分适合睡觉。阮舒半梦半睡地眯了好一会儿,待睁眼时看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出头。 视线不经意扫到掠过车窗外的路标,冷不丁看到“南山”二字,她心尖不自觉颤了颤,才记起,自己先前并未在意过他要带她去“拜佛”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如今看来,是卧佛寺了。 夜晚的山路缭绕着淡淡的白色的雾气,路灯每隔一小段时间闪过一盏,度上蒙蒙的光泽。 阮舒眸光薄凉,有点凝固地盯着。 她记得。 那一次抵达南山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 林平生在驾驶座上开车,庄佩妤抱着林妙芙坐在副驾驶座。后排则是她和林湘以及林翰。她也是这样靠着车窗,一路盯着外面时不时闪过的路灯。 当时是夏天,路灯的灯泡下总是围着一群昆虫在飞旋。 林湘正在因为越来越临近目的地而兴奋,和林翰聊着她此次来度假别墅的众多打算。林平生偶尔笑着插一两句话。 气氛是那么地和谐,甚至透着一点的愉悦。 唯独她始终沉默无言,只在林平生那偶尔插话的时候,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车里,瞥一眼后视镜,然后在后视镜里与林平生的眼睛撞个正着。 就是那双眼睛。灼然地盯着她,像要穿透她的衣服似的。 如以往每一次悄无声息地偷窥她时一样,透着猥琐和贪婪。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浓烈,越来越不加掩饰。 阮舒闭眼,匆忙地止住回忆。 似心有灵犀一般,傅令元不经意地瞍她一眼,恰恰瞅见她靠在窗口的侧脸绷得有点紧,蒙着寡淡的夜色的光泽,勾勒出浓浓的冷意。而她的置于膝上的手攥成拳头。 他不由眯眸,眸底暗沉。 阮舒缓了缓呼吸,重新睁开眼时,车子正行进至分岔路口。 傅令元打转方向盘往右拐,拐向卧佛寺的路标。 阮舒盯着渐渐淡出视线范围内的左边那条路,心头渐渐松弛。 不出五分钟,卧佛寺进入视野。 作为海城最闻名遐迩的寺庙,卧佛寺每天都接待众多香客。寺内更是有专门提供给香客的宿坊。 在剧院的时候,阮舒只听陆少骢提及余岚会来,但其实陆家的女眷几乎全部同行。汪裳裳、三姨太王雪琴、陆振华的三个女儿,唯剩陆振华和孟欢不在场罢了。 宿坊内的小半个院落就这样被陆家承包。 阮舒跟随傅令元进厢房时,他们正围成一桌吃晚饭。 见到他们人,陆少骢率先起身,一副如获大赦地模样冲傅令元挥手:“阿元哥,你终于来了,我一个大男人呆在一堆妇孺之中,快被闷死了。” 王雪琴眼一斜,挑着绣眉对余岚道:“大姐,你听听,少骢在嫌弃我们。” 陆少骢闻言调侃王雪琴:“雪姨你不也在抱怨累么我前头可是亲耳听你嘀咕我妈把行程安排得太满了。” 被揭穿,王雪琴并不尴尬,好似她早已习惯和陆少骢这样怼来怼去。她承认道:“大姐本来就把行程安排得太满了。瞧我们家的这四位姑娘,平常在家里都娇滴滴地养着,偶尔来趟山里,又是跟着爬山路的,又是被要求俯首跪拜的,我瞅着都心疼。” “尤其裳裳。还穿了高跟鞋,脚都磨破皮了吧可怜见的。”边说着,王雪琴边瞥向汪裳裳,眼里流露出一丝疼惜,“傻姑娘,明知道是上山,就应该备平底鞋。尤其你前阵子刚拿过孩子,更应该在佛祖面前着装朴素,好好跪拜。” 这哪里还是关爱这分明是打着关爱的幌子在讽刺。 汪裳裳自然听出来了。却也不和王雪琴口头上交战,拉住余岚的手臂,红着眼眶唤:“姨母” 什么都没有多说,只如此的一句称呼,声音委屈至极,便仿若女儿向自己的母亲撒娇诉苦。 余岚的神情依旧端庄淡定,睇一眼汪裳裳,再睇一眼王雪琴,不偏不倚又有点训斥意味地说:“这里是寺庙。不是家里。” “嗯,大家教训得是,这里是寺庙。”王雪琴卖乖地附和,翘着兰花指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勾起唇角,眼风扫向陆振华的那三位千金:“女儿们,听到没有下午算给你们长经验,一会儿回各自的屋里,赶紧把衣服鞋帽统统整一遍,别太花俏,在寺庙里穿那么漂亮是想勾搭谁给陆家招和尚女婿么” 显然又在指桑骂槐。 这位三姨太的嘴皮子,可真是一刻都不愿意消停似的。 阮舒轻轻扫过汪裳裳的羞恼咬牙,心里有点烦来佛门是求清净的,这下子倒好,有陆家的女人在,她接下来两天怕是很难安生。 余岚又开腔了,不过并非搭理王雪琴和汪裳裳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对傅令元道:“阿元也还没吃晚饭吧和阮小姐一起过来坐。” 傅令元在此时才打招呼:“舅妈。” “陆夫人。”阮舒随后微微颔首致意她始终没有办法跟着他称呼陆氏夫妇为“舅舅、舅妈”。 余岚倒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的样子。 那边陆少骢正指了指给他们留的座儿,就在陆少骢的身旁。 傅令元虚虚揽着阮舒的腰,过去落座。 全部都是素食,恰恰合了她的胃口。 幸而接下来饭间好一阵子都相安无事,未再起什么争执,只有傅令元与陆少骢及余岚的闲闲说话声,聊着他们早到的这一个下午都做了些什么,和明后两天的安排。 陆少骢忽而就将话头抛到阮舒手里:“元嫂,听说卧佛寺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下午我们看到很多远道而来的香客。在外面排着对要还愿的。你和阿元哥不是在备孕么明天一定要去拜一拜啊。” 阮舒嘴里正咽着东西,冷不防一听瞬间呛到,不住地咳了两声。 身侧的人即刻递过来水。 阮舒接过,抬眸,正对上傅令元含笑的眸子。 她狐疑地蹙眉他们什么时候在备孕了明明连正常的做都有问题不是么 傅令元转脸对陆少骢笑道:“比起送子观音,你嫂子会更希望我在她身上多努力。” 露骨而直白。还是当着满桌子人的面。阮舒嘴里刚含上的水险些又呛到,尤其王雪琴竟掩嘴笑出声:“阿元说得对,女人怀不怀得上,多半得靠男人。” 她的描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往阮舒身上打量着,啧啧道:“阮小姐的气色瞅着比春节期间时又好许多,皮肤好像也又比那阵子水嫩。所以啊,女人用再多的化妆品吃再多的补品,都不如有男人滋润。” 阮舒:“” 王雪琴的眼睛紧接着转向傅令元:“阿元你这样的就是多数女人都喜欢的大补,也难怪有人硬是使了法子要主动献身给你。” 没两句,又讽刺到汪裳裳身上了。 汪裳裳似终于被惹得忍无可忍,重重地摔了碗筷,悬着眼泪瞪王雪琴道:“我至少年轻漂亮有许多男人追,总比某些人,年纪一大把人老珠黄,即便孟秘书正在孕期身体不方便,姨夫都不愿意去找她” 王雪琴却是不怒反笑,挑着眉尾问汪裳裳:“表小姐,你这话可得好好拎清楚,你在说谁年纪一大把,又是说谁人老珠黄呢我听着这话怎么怪别扭的” 阮舒并不知道这个王雪琴的年龄,但明显,年龄最大的该属余岚。并且从外形上看。王雪琴风韵犹存,而余岚则最该当“人老珠黄”这一词。 汪裳裳固然是无心,针对的也固然是王雪琴,可经王雪琴这一挑拨,即便明事理,一般人心里多少是会有些疙瘩的。 汪裳裳也明白过来王雪琴的言外之意,若要就此结束话题,其实也算揭过去了,偏偏她在这时拉住余岚的胳膊。委屈地来了一句:“姨母,我不是在说你。” 这下子,原本只是众人的心知肚明,却被她摊到明面上来。 王雪琴乐得像是马上要绷不住了,连陆振华的那三个永远没有存在感的女儿都低垂下脑袋,俨然在竭力捺住忍俊不禁。 气氛顿时微妙。 阮舒喝着水,想,她要是余岚,大概是要被汪裳裳给蠢哭了。 不过事实上作为正主的余岚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反是陆少骢有点看不过眼,扯了把汪裳裳:“别再丢人现眼” 汪裳裳悬着眼泪,难以理解的样子,愈发委屈地嚷嚷:“我又怎么了”她手指直指王雪琴,“明明是她一直对我冷嘲热讽” 陆少骢皱眉,眉宇间满是不耐烦,张了张嘴似乎打算再说什么。 余岚忽然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顿,“砰”地一声,茶汁四溅。 顿时,陆少骢噤声。汪裳裳咬唇,王雪琴挑着碗里的菜,陆振华的三个女儿恢复低眉顺目。 余岚甚至连表情都未变分,眼睛都没有朝他们任何一人看,场面就好像被震住了。 这一瞬间,阮舒感觉自己终于见识到了一分陆振华的正房太太真正的风范。不是在家宴上面对陆振华和孟欢时的全面周到端庄贤惠,也不是在休息间里那个有点溺爱汪裳裳的母亲形象。 能嫁给陆振华的女人,终归不会是简单的;能在陆振华不断有姨太太的情况下,仍能稳坐陆夫人之位的女人,终归不会是没有手段的。 碗里夹进来了一块豆腐。 阮舒扭头。 傅令元看着她,唇边噙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最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这顿饭。 傅令元让阮舒先回房间,他则被陆少骢兄弟般勾肩搭背了去,约莫是相谈要事。 屋外的走廊,九思在静候果然还是跟来了。就是不晓得,栗青、赵十三和二筒来了几个。 阮舒并未马上回房间,携九思在寺庙里散步消食,行至一处时,巧合地迎面遇上王雪琴。身后跟着陆家三千金。 四人在一起,明明是姨太太和女儿的关系,却给人大太太领着三个小丫鬟的即视感。 阮舒当即止了步伐,王雪琴则依旧自来熟地冲她打招呼,张嘴便是:“阮小姐,你说话不算话。” 阮舒愣怔。 王雪琴笑吟吟:“上回不是说,以后不妨常来玩” 阮舒微微一笑,与她客套:“是我的错。太忙了。很少机会见朋友。这回也是刚好周末,才能又和你们聚在一起。” “也对。阮小姐和我们这些一般的居家女人不一样。你是事业型的。”王雪琴的语气听不出褒贬,最后才有点羡慕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未及阮舒接口,她又兀自转了话锋,补充道:“不过,我的野心不在事业,而在男人。” 凤目不易察觉地眯一下,阮舒唇角微弯:“三姨太确实嫁了一个能彰显你的野心的男人。” 王雪琴却是“噗嗤”笑出声。揪出字眼:“嫁” 她习惯性地用兰花指抚了抚鬓角,笑得十分开怀,而又带了一丝极淡的嘲弄。 阮舒读懂她的嘲弄她只是个姨太太,在陆家里面至少是“小老婆”;从社会和法律层面来讲,根本无名无分。 王雪琴收了笑音,冷不防拿她的兰花指点了点阮舒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阮舒霎时怔了一下。 “和阮小姐说话可比和其他人说话轻松。”王雪琴收回手指,“我乏了,先回屋了。阮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言毕。带着三千金,扭着腰肢,扬长而去。 阮舒伸手触了触自己脸上刚刚被她的兰花指点到的地方,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女人给轻薄了。 和王雪琴分开后,她并没有再逛很久,就让识路的九思领她回去。 她与傅令元的房间在宿坊的最摸排。 整片宿坊为木屋,外形设计有点参照日式的风格。住宿条件十分现代化,虽然没有配备类似电视机之类的家电,但有独立卫生间和浴室。而且宿坊范围内覆盖了ifi。因为在山里。信号并没有太好,可是已相当便利,不至于让留宿的人完全与世隔绝。 阮舒进屋,听到浴室里有水声,显然是傅令元比她早一步回来了。 脱掉鞋子,脱掉外套,她躺靠进沙发里,掏出手机原本打算刷个股票和财经。不过大概这个时间段正是用网的高峰期,网速很卡。她等了好几分钟,没等到页面刷新完全,倒等出了傅令元。 万万没想到,他会明目张胆地光着身体。身上没擦干,皮肤上粘着水滴。宽肩窄腰的倒三角,流线型的结实肌肉,紧而翘的臀。人鱼线上方的子弹留下的伤痕,还有其他各处的疤,更是令他男人味爆棚。 “里面没有浴巾么”阮舒蹙眉。 傅令元背对着她在翻行李,闻言轻笑:“傅太太不是看得挺认真的” 阮舒盯着他凹陷性感的背沟,嫣然展颜:“是三哥硬闯入我的视野。” “那要不我一整晚就这样了”傅令元转身,手里拿着刚找出来的睡袍,面对着她站定在那儿,斜斜地勾唇,“以回报昨晚傅太太的主动。” 阮舒欣赏的视线不移,想起来问:“三哥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告诉陆少骢我们俩在备孕”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来在备孕。”傅令元双手抱臂,这样的姿势显得他的肌肉愈发紧实。他薄唇抿一个微扬的弧度,“我告诉他,我们俩在造人。” 阮舒:“”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两句话分明就是同一个意思,他却非要否定掉前一句,来强调后一句的比“备孕”更直白露骨的“造人”一词。 这个男人真的是无聊 傅令元不继续逗她,“有一次和他讲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搬回别墅去住,说我不住那儿,他不如以前方便找我了。” 他一边嗓音散漫地解释,一边慢慢地朝她走过来。笔直的双腿间有个硕大的一坨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颤动。话停之时,他也恰好在她面前止步。 浓郁的荷尔蒙的气息扑鼻。阮舒微微仰头看着他,以自己的理解,猜测他的言外之意:“三哥是不愿意搬回别墅去住,所以以我们在备孕为借口,搪塞陆少骢” 傅令元俯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眸子湿润而黑暗:“不是借口,不是搪塞,我确实想继续和你在绿水豪庭过二人世界。” 阮舒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面上表情不变,心下则哂笑他在偷换概念。明明中心词是“备孕”,他却故意强调“二人世界”。 她明白他为何要做此强调。 因为备孕是假,他想过二人世界是真。 他在强调真,模糊假。 其实他不必如此,她能理解的。 “好,我知道。”阮舒浅笑,“我会配合好的。明天去送子观音面前转转。” 说罢,她推开他,站起身,准备进浴室。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他的怀里:“傅太太不会一个人,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 “你和陆少骢来卧佛寺不是另外有事”阮舒狐疑,双手按在他的胸膛,掌心下是来自他的皮肤的熨烫。 “傅太太不要本末倒置。带傅太太来南山才是主要目的,那个另外的事,只是顺道。”傅令元凝注她,口吻有点别具深意。 阮舒拧眉,目光微微探寻,反觉得是他在本末倒置。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低头在她的唇瓣上猛地啄一口。 146、怕是姻缘坎坷 啄完一口,他似觉得不够,很快再度覆上来。 约莫因为没法做的缘故,两人如今一旦吻上就无法轻易结束,仿佛非要通过唇舌的纠缠得到最大的补偿。 数次濒临窒息之后,他终是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欣赏了片刻他正处于强烈反应中的身体,阮舒款款地笑着进了浴室。 镜子照出她飞着红霞的脸颊和嫣红水润的唇瓣。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舔出满满的属于他的清冽的味道。 舌根还有点麻麻的。 阮舒伸出手指触了触,静静地打量镜子里的女人,感觉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可是。她挺确认,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享受和他的亲吻 洗完澡,她在浴室反反复复搜罗了三遍,都没有找到浴巾和浴袍这样的东西,才明白傅令元刚刚为何会**着身体出去。 她不禁额角黑线他分明是故意不提醒她。 方才进来得匆忙,她什么都没带。 脏衣服是没法重新穿到身上的。 深深沉一口气,阮舒只能就这样出去。 空调在她洗澡期间被打开了。此时空气的温度是暖的,倒是一点儿都不冷。傅令元躺在床上,靠在床头,被子只盖至小腹上方一丢丢,敞露他的性感,并用携满得逞的浓浓笑意迎接她。 阮舒轻轻瞪他一眼,转瞬便瞅见自己的睡袍也已经从被翻出来,和他的睡袍卷在一起,稍显随意地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她本想去拿。行至床畔时,傅令元伸手将她拉到床上,低低地笑:“行了,别穿了。在佛祖面前,人人都是坦诚的。” 阮舒:“” 傅令元半抱半搂着,把塞她进被子里。 被子底下,他同样一丝不挂。 阮舒倚在他的胸膛,他的手臂自她后背绕过她的腰伸到前面,手中翻阅卧佛寺宣传册上的地图。 “三哥在为明天要办的事情熟悉地形环境”她问。 傅令元拿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她的额头:“在帮傅太太看哪几个地方值得你宠幸。” 卧佛寺特别大。整座寺庙顺着天然的山势,一路往上分布山门、莲池、平台及各种佛阁和宫殿。 如果是香客,绝大多数会虔诚地走遍所有佛像;而若作为游客,一般会从宣传册上挑选精选路线。 阮舒并非香客,也不认为自己是游客她把自己定义为傅令元的陪客。 “傅太太第一次来这里”沉磁的嗓音自她头牌,上面标着“祛病池”三个字。 她笑着和傅令元搭话:“这些寺庙,光靠卖这些所谓的灵池圣水,每年就有不菲的香油钱进账。” 傅令元睇她:“所以傅太太每天早出晚归地为公司而奔波。还不如卧佛寺的和尚吃斋念佛讲经。” “不敢和这些高僧相提并论。”阮舒捺着嘴角摇头,“我贪的是世俗之欲,他们行的是救苦救难的善行。”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别谦虚,我可是在卧佛寺的功德碑上,看到林氏的名字了。” 阮舒稍一愣。眸光轻轻闪动,抿一下唇,扯了嘴角笑笑:“早些年捐了点东西,卧佛寺为表达谢意,就在功德碑上给林氏添了名。算作林氏的一部分公益慈善而已。跟功德碑上的其他人相比。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傅令元脸上挂着一惯闲散的笑,盯她两秒,未再就此多言。 掠过祛病池再往前,则是一棵挂满红绸的大树,树下站了善男信女试图往树上抛红绸。 有个人的红绸没挂上。从半空中掉下来,恰好落在她面前不远处。她略一眯眼,看到红绸上写着“某某和某某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这样的誓言,像极了学生时代经常干的涂墙刻桌。 阮舒忍不住笑意。正想说幼稚。 傅令元率先止了脚步,却是建议道:“傅太太也去挂一个。” 阮舒:“”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傅令元显然读懂她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傅太太和我的姻缘当然不需要靠这种虚无的东西来稳固。只是让你挂一个上去告诉月老,十年前他老眼昏花配错姻缘,现在我们自己纠正过来了。” 阮舒:“” 傅令元还挺坚持的。拉着她走去买红绸。 木桌前坐了一位看起来像算命师傅的长须僧人,左手边放着一大把的红绸,右手边是一个功德箱,上面写着一元一条。 傅令元直接塞了一张毛爷爷进去,然后用眼神示意阮舒。 阮舒抿抿唇,取起一条红绸,递给长须僧人。 长须僧人拿起毛笔,沾了沾墨,询问:“请问二位施主姓名” 阮舒将她和傅令元的名字在一旁的纸上写下来给他看。 “请问二位施主贵庚”长须僧人又问。 阮舒先报了自己的年龄,稍顿住,偏头问傅令元:“三哥,你多大” 傅令元略一眯眼,忽而露一丝暧昧的笑意,凑至她耳畔轻笑:“我有多大,你不是已经试过好几回了” “”阮舒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曲解她的话,当即拿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腰。 见她听懂,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扬起唇角对长须僧人报道:“31.” 长须僧人却是停了笔,抬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们数秒,捋了捋长须,凝着一脸的沉色,道:“二位施主怕是姻缘坎坷。” 147、他们站在春光灿烂里 长须僧人却是停了笔,抬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们数秒,捋了捋长须,凝着一脸的沉色,道:“二位施主怕是姻缘坎坷。” 傅令元闻言顿时眯起眸子,眸底透出一股冷寒,面上的闲散笑容不变,状似有点兴趣地问:“噢如何坎坷” 阮舒蹙眉,觉得他没必要搭理这位僧人一般给人卜卦算命的师傅,开场白不都是这样的么先把香客的命理前途使劲往不顺的方面说,让人听着紧张兮兮的,故意吊足胃口之后,再道出破解之法,以敛取钱财。 但见长须僧人瞅了瞅傅令元,又瞅了瞅阮舒,笑着摇头:“二位施主皆是不信佛缘之人,罢了罢了。” 话落,他执笔继续在红绸上写完他们的名字和生辰,然后吹了吹,暂且将红绸搁在一旁晾墨渍。 紧接着,他打开木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两片木片,递至他们面前,道:“这是送给二位施主的,可在上面写下心愿,一会儿我帮你们开光祭火。” 原本挂红绸这件事,就不是她的主意,现在又来个什么心愿木片。更加不是她的喜好。阮舒顿在那儿,正欲婉拒他的好意,傅令元却是接过,并颔首致意:“谢谢大师。” 长须僧人又递了两支笔过来。 傅令元接过,拉着阮舒到一旁,分了一支笔和一个木片给她。 阮舒:“” “三哥信这些东西”她不解。 傅令元有意无意地瞟向长须僧人的方向,唇际一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这位僧人应该在卧佛寺的地位不低。” 阮舒微惑。 傅令元笑笑,解释道:“卧佛寺有个很出名的卖点活动,就是护摩祈祷。”他示意手中的木片,“就是像现在这样,香客在木片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开光祭火。开光祭火的仪式,是由主持或者监院等级的高僧才能做。” 阮舒闻言下意识地朝长须僧人看了一眼。他仍坐在木桌前,正在给其他香客写红绸。写完后就微笑着还给香客,倒并未再像刚刚那样顺便给人算卦卜命,也并未再赠送木片。 确实,就这样看来,只会将他当做寺庙里的普通僧人。傅令元的意思其实就是,那一句“我帮你们开光祭火”显露了他的身份。 “傅太太不信这些东西没关系,就当玩一玩,收下大师的心意。”傅令元扬唇道,“很多人千里迢迢来卧佛寺就是为了护摩祈祷,赶早排长队都不一定能遂愿,我们反而买红绸,送木片。” “照三哥说来,我们岂不是很幸运”阮舒抿唇笑,兴味儿十足地掂了掂木片,“那就玩一玩,反正连挂红绸这么幼稚的行为都做了。” 嘴太快,她终是将方才咽下喉咙的“幼稚”评价脱口。 果然见傅令元折起眉,湛黑的眸子凝出一股子的危险气息:“幼稚” 阮舒连忙晃晃手中的木片和笔,借口暂离他的身周:“各自写各自的心愿,别耽误时间。” 傅令元站定在原地,没有跟过来。阮舒在树干旁止步,与他遥遥对视着笑一下,低头盯着木片上可供写字的空白处,没有想太多,很快便落笔。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迅速,结果走回木桌前时,傅令元比她先一步将木片递给长须僧人。 “三哥写了什么这么快”阮舒小有好奇。 “傅太太也很快。”傅令元眉峰挑起,提议,“交换木片看一看” 阮舒笑而不语,也将木片递给长须僧人。 长须僧人倒扣两人的心愿木片在一个考究的漆器盘子里,盘子里垫有一块绒布。继而他还给他们晾干了墨渍的红绸,道:“二位施主先去把红绸挂上姻缘树。” “谢谢。”阮舒取走红绸,慢吞吞地往姻缘树去。 那个先前掉落红绸在她面前的人还在,红绸明明已经挂上了树枝。他却将其取下来重新抛。 阮舒站在一旁见他又抛了两次,红绸最后停在了高处,那人总算停下来,松一口气,神色间展露喜悦。 显然早发现她在看他,对方转过脸来给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临走前道:“祝你好运。红绸挂得越高才越灵验。” 阮舒仰头,果然见姻缘树上,越往高处,红绸越少。 然而她并没有要花力气。 她只是为了满足某人的要求,当任务完成就好。 遂,阮舒就近摸了根枝杈,在密密麻麻的红绸之间见缝插针地寻到位置,正打算系上去。 身后冷不丁伸出一双手夺走红绸。并传出傅令元因不悦而失温的声音:“傅太太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阮舒转头看他,正见他眼神微携冷肃,没有半丝纵容。 “三哥不是说只当作玩一玩”她别了别鬓边的头发,嫣然浅笑,有点呛他的意思,“也是三哥自己说的,这都是虚无的东西。” “我的重点明明是要让傅太太挂给月老看。”傅令元哧声。“这么多的红绸,如果不挂得高点,不是存心为难他老人家” 阮舒:“” 他的口吻蕴了恼意,而说出的话俨然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即视感。 她眨眨眼,有点怀疑他今天是不是落了一半的年龄在宿坊没有带出来。 见她不吭气,傅令元亦折眉沉默,拉着她从树底下走出来些。又绕着姻缘树周围走了约莫半圈,才定住步子,旋即抬了抬额头往树上的某个位置示意:“我们就抛那里。” 阮舒顺势仰脸看,确定不来他所指的到底是哪。再垂眸,便见傅令元学着其他人,在红绸的一端绑了块小石头。 继而他把红绸塞回到她的手里,调整好她抓红绸的方式后,盯了她一眼,绕回到她的身后。 下一瞬,他的胸膛贴上她的背,手自身后绕到她的身前,握住她抓着红绸的那只手。 “抬头,挺胸,收腹。”沉磁的嗓音在她耳畔出声指导。 这情境有点像先前在射击场教她开枪。 他甚至也如上回那般。用他的脚去挪她的脚的站立姿势。 “好了,我们争取抛一次就挂上去。”傅令元淡声道。 周围那么多人,也几乎都是情侣或者夫妻,可没有一对是像他们俩这样抛红绸的。离他们比较近的几人,约莫是发现傅令元的教学似乎挺专业的,都暂且停下来旁观。 阮舒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这前面架势都有模有样的,要是一把上去没有挂好,傅令元该丢人了。 正主貌似半分都未曾为自己担心,掂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数着“一”、“二”“三”字出口的同时,她的手臂也被他带着挥了出去。 她及时脱手,什么都尚未反应过来,便听旁观的几人先发出欢呼声。 “好高” “是目前挂得最高的吧~” “真厉害” “” 日光略微刺目,阮舒拿手掌挡在眼皮上方仰头看。其实分辨不出树上的那么多红绸究竟哪条是她刚丢上去的。但是她看到,有一条红绸醒目地卡在树上很高的一处枝丫上,远远地与其他红绸拉开距离。虽然并非最高点,但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傅太太脱手的时机抓得很好。”傅令元总算恢复了笑意,笑意里毫不遮掩愉悦。 阮舒可一点儿不敢抢功:“会打架会玩枪会煮饭会熬夜,连扔红绸的技术都是一流,究竟有什么是三哥不会的” “我是傅太太的十项全能老公。”傅令元毫不客气地收下她的夸赞,还有点骄矜地自夸。 阮舒浅弯嘴角。 傅令元懒懒地揽住她的肩膀,携她回到木桌处。 长须僧人端着放有他们心愿木片的盘子,领着他们走进姻缘树旁侧的一个小院落。 院落里不知供的是什么佛,并未见到其他香客和游客进来参拜,安安静静的,与姻缘树下的热闹形成挺大的发差。 中央的空地是个类似天井的存在,放了尊鼎。鼎里面燃着温和的火苗。再旁边,还有一个吊在廊下的撞钟。 长须僧人在鼎前止步,从盘子里拿出他们二人的心愿木片捏在手里,嘴里振振有词地像在念经,念了约莫五分钟,他的手指捻着木片伸到鼎里在火苗上烤了几秒,然后迅速的收回手将木片飞快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最后放回木片到盘子的绒布上。 “二位施主请再随我来。”长须僧人邀请。 两人信步跟在他身后。跨进殿内。 殿内原来并没有供佛,四面墙全部镶嵌木质的柜子,柜子又分为无数的抽屉,抽屉上全部都编了字样。阮舒看不懂,但隐约辨认出是藏文。 长须僧人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考究的小木盒,把刚刚开光祭火过的两枚木片装了进去。旋即再拿出类似签筒的东西,递至他们面前:“请二位施主抽取存放心愿木片的柜门。” “这是要”阮舒狐疑。 长须僧人捋须一笑:“写了心愿的木片,一般都会存放在本寺接受佛法洗礼。满一年后再来取出以焚炉。” 阮舒恍若了然地略略颔首,下意识地偏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依旧单手抄兜的闲恣模样,拿下巴点了点签筒:“傅太太请。” 阮舒也不推脱,随手从签筒里挑了只签牌。 长须僧人拿着签牌,对应号码去给他们开柜门。 柜门在很角落的一个位置。 长须僧人把装有木片的木盒放进柜子里,关上门,上锁。转回身,双手奉上柜门的钥匙:“请二位施主收好。” 阮舒接过,下意识便问:“只有一把钥匙” 里面锁着的可是两个人的心愿。 “是,只有一把钥匙。”长须僧人的眸光透着一股睿智,“钥匙为开柜门的信物。” 阮舒盯着手心的钥匙,微蹙眉 她原本想问,届时是否需要两个人同时在场。但想想既没特意强调。多半是没有这样的要求。 最主要是,这什么心愿木片,是这位长须僧人赠送的,她只是玩玩,没想还要把这事儿记挂在心一年再特意跑来焚炉。于是便无所谓追问了。 便听长须僧人又邀请:“二位施主请随我来,还有最后一件事,护摩祈祷就完成了。” 阮舒收起钥匙,和傅令元再次跟着他走出大殿,回到方才的天井。 长须僧人伸臂一指:“请二位施主敲钟。” 阮舒按要求走往廊下。 青铜制的大古钟散发着一股悠远的历史气息。 摸上绳索时,才发现圆木钟椎比看起来要重。 傅令元的手掌覆上来她的手背,带着她一起晃起钟椎,重重地撞上钟身。 沉重而巨大的响声一经入耳,震得耳膜嗡嗡响。 不过未出两秒,傅令元的两只手掌便盖在了她的耳朵上。 阮舒抬眸,对视上他的眼睛。 依旧和往常一般湛黑,而又多了一分的深邃静谧。 阮舒定定地凝注,感觉自己再度陷进去了一般,心脏仿佛在随着隔于他宽厚手掌之外的钟声而一起轻轻地颤动。 舒展开眉眼,她绽一抹笑容,稍踮起脚,也用自己的手掌盖到他的耳朵上。 傅令元的嘴边当即泛出浓浓的笑意,下一瞬,他就势捧住她的脸,凑上前,衔住她的唇瓣。 钟声尚在近在咫尺地悠悠回荡。 两人站在春光灿烂里,伴着绕耳的余音,久久没有放开彼此。 道别的时候,面对长须僧人。阮舒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愧疚。 不好意思是因为,她和傅令元是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接吻的。 愧疚的原因也差不多佛门净地,她和傅令元的此般行为,多少有点过分。 幸而,约莫是不愿意他们尴尬,长须僧人并未就此发表任何言论,神色无常面容和善地捋须与他们道有缘再见。 意外的护摩祈祷耽搁了不少功夫,两人离开小院后,没有再去其他地方,依旧只在大雄宝殿周围散了会儿步,待时间差不多,回到约定好的地方,与陆家的那几位汇合。 不过两三个小时没有见面,除了余岚,陆少骢等几人都好似被剥去了一层皮似的,精神状态俨然不如早上分开时,透着浓重的倦意和疲态,而且貌似都站不太住,一个两个的全都在捶腿揉膝盖。 午饭间,阮舒听王雪琴多嘴地抱怨了两句,才了解到,原来今日的禅修内容,是安排大家跪在蒲团上串佛珠。 一共108颗,每串上一颗,都要五体投地地跪拜一次。 加起来一共便是108次。 三位千金大概是碍于余岚的缘故,一声不吭。汪裳裳就不同了,折腾得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死过去似的,半是撒娇半是吵闹道:“姨母,咱们把下午的行程取消好不好” “先吃饭。”余岚显然有点生气,虽不置可否,但口吻并没有太好。 陆少骢再度皱眉嫌弃汪裳裳:“当初不让你来,是你非要跟,还打包票到了庙里一定乖乖守规矩,听从妈的安排。现在你是想怎样要让妈一个人爬山梯么” 汪裳裳自知理亏,瘪了底气,却仍旧低声嘀咕一句:“我哪里能想到,会这么苦这么累” 她边说着自己还委屈了,掏出手机划了两下界面:“宿坊好歹有ifi,现在别说上网,连正常的信号都收不到。” 陆少骢本身其实也多少被禅修影响了心情,此时又听汪裳裳这般,突然就爆了脾气掀翻汪裳裳面前的所有碗筷:“不乐意就自己下山滚回去” 继昨晚余岚发威,陆少骢的发飙同样霎时震住了场面。 汪裳裳彻底绷不住委屈,也绷不住羞恼:“滚就滚” 嚷完人就冲出去了,就像前个晚上在剧院那般。 “有病”陆少骢踹了一脚原本汪裳裳所坐的那张椅子。 余岚微皱了眉头,瞥一眼陆少骢略微阴鸷的表情,又瞥一眼倒在地上的椅子,对王雪琴和那三位千金道:“你们吃完了,也都回宿坊去吧。顺便帮忙看着点裳裳。” 王雪琴自然是高兴的,但还是假装推辞地关心了一句:“那怎么成下午不就只剩大姐你一个人少骢的担心是对的。要不大姐你改一改行程,下午就不要爬山梯了,明天再给少骢点长明灯也是可以的。” 陆少骢接腔,亦劝阻:“妈,雪姨说的对。改到明天吧。下午我办完事,明天完全有时间和你一起。” 余岚十分坚定地摇头:“不行,点灯的时间是大师算好的,必须要今天下午指定的时间。我一个人就一个人,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路了。”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陆少骢卡了话,似也不晓得该怎么劝了。 忽而他视线一转,看到坐在傅令元身边的阮舒。 148、长明灯 忽而视线一转,看到坐在傅令元身边的阮舒,陆少骢像是霎时有了主意,相询道:“元嫂下午的时间应该没有特殊的安排吧” 问话的对象是阮舒,可他主要留意的是傅令元的神色。 傅令元闻言亦看向阮舒,询问她的意见:“要不下午陪舅妈” 他这已然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阮舒对视上他湛黑的眸子,浅笑嫣然道:“我正好不知道下午该干什么,现在有活动了。” 她转而看向余岚:“陆夫人,下午带我一块上山,给我找点事情做吧。难得来趟卧佛寺,肯定得爬山梯登高锻炼赏景。” 言语间,十分自然地将原本余岚的需求,变成她自己的需求。不是陪余岚,而是希望余岚带她去。给足了余岚面子。 “妈。那就让元嫂与你作伴。”陆少骢向余岚确认。 余岚并不推辞,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陆少骢俨然如刚解决完一件大事般高兴,饭后给阮舒行了一个很大的作揖礼:“谢谢元嫂~” 阮舒可受不起,连忙道:“我说了,我下午正好没有事情做。” 陆少骢笑眯眯:“不管怎样,有元嫂陪我妈,我就放心了。” 看得出来,他对余岚这个母亲是真心关爱,而余岚此次来卧佛寺所做的事情全是为了陆少骢。这对母子。感情很好。阮舒心下悄然判断,面容维持笑意,并依旧秉承自己才是受到帮助的一方:“希望我不会给陆夫人添麻烦。” 傅令元在这时揽住她的腰:“下午就拜托傅太太了。” “三哥太客气了。和陆夫人本来就是一家人。”阮舒淡笑。 陆少骢表示赞同:“元嫂说得对,本来就是一家人~”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挂着笑,侧过身来。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最后捧住她的脸,在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和少骢办完事情尽快回来。” “嗯。”阮舒点头,并叮嘱,“注意安全。” 说罢她扭头看陆少骢。亦叮嘱:“少骢也注意安全。” 两人的所有亲昵都是当着陆少骢的面,阮舒知傅令元是故意,不仅配合,也自行发挥了一下,表达作为“嫂子”应该给予的关心。 陆少骢作一身鸡皮疙瘩状,笑言:“阿元哥和元嫂感情每天腻歪,真是看得我眼红,都有点想结婚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若有如元嫂这般善解人意又体贴的老婆,我也会像阿元哥心有牵挂,归心似箭。” 王雪琴走出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当即调笑:“哟,竟然能听到少骢说想结婚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敢情刚拜的佛,马上就灵验了那赶紧把蓝小姐娶回家~大姐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她转向与她一同出来的余岚。 阮舒敏锐地注意到,余岚的嘴角极轻地往下捺了一捺,不知是不高兴王雪琴多嘴陆少骢的婚事,还是不高兴王雪琴提及蓝沁。 她没有接话,而是提醒陆少骢和傅令元:“你们俩去吧。” 傅令元抬腕看了看表。与陆少骢无声对视一眼。 陆少骢对余岚点头:“好,妈。” 傅令元唇边噙笑地捏了捏阮舒的手,旋即和陆少骢一起离开此处餐厅所在的院落,不知往哪儿去。 目送他们的背影后收回视线,正见余岚对王雪琴挥挥手:“行了,你们也回宿坊去吧,不是说腰酸背痛” “大姐和阮小姐下午顺利。”王雪琴也不再客气推辞,携三位千金扭着腰肢走人。 一时之间没了其他人,只剩她和余岚,阮舒还是第一次与她单独相处。略一斟酌,问:“陆夫人和大师约好的时间是几点我们是要马上出发吗刚吃过午饭,要不陆夫人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余岚反问:“阮小姐是否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儿” 这意思,显然是打算马上出发。阮舒笑着摇摇头:“我上午并没有做什么事,只在寺庙里闲逛。已经休息够了。” 余岚略略颔首着从头到脚打量她两眼,隐隐目露一丝满意之色,便道:“那我们走吧。” 阮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行李是傅令元收拾的,给她装了两套套方便行动的休闲装,她今天穿的就是其中一套。鞋子同样是他准备好的防滑底的运动鞋。 微弯一下唇角,她撇撇嘴自从和他在一起,她就未曾再给自己买过衣服,却怎么都不愁穿。 南山真正意义上来讲其实只是丘陵,整体山势不算险峭,而卧佛寺的绝大部分建筑又是集中在缓坡的一面,故,所铺的山梯并不陡。 一路往上,每隔一段的路程,都能遇到一座佛殿。 阮舒隐约记得。昨晚傅令元所翻看的地图册上便是如此标注,好像到达山话。” “噢”阮舒轻轻点头,紧接着问,拜完佛了” “嗯。现在在准备一会儿点长明灯的事宜。” 阮舒又坐了两秒,起身:“进去佛殿看看。” 否则杵在外面,她的目光无处安放。 山顶上的这座千佛殿。是卧佛寺所有殿宇之中,最具历史沉淀的。 斗拱雄大,出檐深远,柱础精丽。殿内存放四十尊罗汉像,塑制优美。观光的游客正在为大殿之内不允许拍照而苦恼。 阮舒由九思引路走进偏殿,余岚确实如九思所言正在和一位大师说话。 意外的是,这位大师不是别人,正是上午她和傅令元在姻缘树下所遇到的那位长须僧人。 长须僧人显然记得她,微笑着与她颔首致意。 阮舒连忙礼貌地微微躬身。 长须僧人继续与余岚的对话:“您所需的长明灯已接受佛法洗礼七七四九天,陆夫人请先随我来。” “多谢大师。”余岚行着礼,紧随长须僧人的脚步。 阮舒和九思跟在他们后头,离开偏殿,前往其中一座侧殿。 甫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殿的烛灯。 和一般人家里通电的那种佛灯不同,这里的所有烛台虽然也用灯罩罩了起来。但灯罩里所燃着的,确确实实是最古朴的那种油灯。 阮舒乍一眼扫一圈,估摸着有百来盏。 长明灯,“以灯续燃,燃灯无尽”。不少寺庙会提供给香客供长明灯的服务。为死去的故人而供,主要为了超度其往生;也有为尚在世的亲人而供,各人目的不同,但殊途同归的一点,都有取“长明灯”的谐音“长命”的寓意。 供的时间长短,由香客自行决定。 余岚所供灯的对象,自然是陆少骢。 又是让陆少骢禅修,又是为陆少骢供长明灯。余岚对自己唯一的这个儿子,可谓操碎了心。 长须僧人领着余岚在准备请灯的仪式。 阮舒不敢随意冒犯,只在一旁候着,饶有兴味儿地打量此时离自己较近的这片灯区。 殿内另外有三位执勤的守殿僧人,正在给其中几个灯盏添油。 每一盏灯显然都是被悉心照看的,严格地划分了区域,灯盏的台架上亦简洁地标注了长明灯所供之求,或者所供之人的姓名和生辰。 当无意间在其中发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时,阮舒蓦然怔忡。 149、梵文画符 当无意间在其中发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时,阮舒蓦然怔忡。 怔忡不过一秒,她心忖或许只是巧合地同名,扫视台架上标注的更多信息,结果看到生辰也与她一致。 她又一次愣住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给她供长明灯而且很明显,这盏灯是点来积福祈祷用的。 阮舒顿时神色古怪。 两名僧人正在给那盏长明灯添油。 黄豆大的火苗跳跃在灯嘴上,火心呈红黄色,外圈燃出淡淡的蓝。 添完油,僧人将透明的灯罩小心翼翼地盖回去。 火苗的光晕映照于灯罩上,虽然只是一小团,但足以给人温暖之感,并将坚韧地一直不灭地燃下去。 “请问”阮舒反应过来时,已然不自觉出声,唤住了刚给它添油的其中一位僧人,指着灯盏道,“请问这位小师傅,我能了解一下,是哪位香客在这里供的这盏长明灯么” 僧人和善地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这位施主,虽然在我们这里供奉长明灯的每一位香客都有登记在册,但我们无法透露他们的私人信息。况且,我们只是负责守殿的小僧,也无权查看此类记册。” 这样的回答,其实阮舒早有预料,可果真听入耳,依旧在所难免失望,然而也只能致意道:“好,我明白了,谢谢小师傅。” “不客气。”僧人礼貌地行了个礼。继续自己的工作。 阮舒兀自站在那儿,拧着眉心盯了它有一会儿,暂且敛下狐疑。转回注意力到余岚那边时,请灯仪式貌似已经结束,小僧人将那盏为陆少骢而供奉的灯从佛像前的正桌,移至灯区。放在了预先留好的空位上。浅浅的下凹槽,俨然为灯座量身定制,恰恰好盛放,以稳固住灯身,不易倾倒。 长须僧人紧接着在灯盏前,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经。然后接过小僧人从佛像前的烛台上递过来的蜡烛,将灯点燃。 余岚则跪在蒲团上,每至长须僧人口中的经文稍停下来时,她便呈五体投地的叩拜姿势,虔诚至极。 反复几次,阮舒看得无聊,有些呆不住。 恰好小僧人过来询问:“这位施主,点灯仪仗还得有阵子才会结束,我们这有提供给香客的休息室,施主是否需要前去坐会儿,稍加等候” 阮舒自然乐意,连忙致谢:“劳烦小师傅带路。” 所谓的休息室,实际上只是一间十分简单的茶室。里头寥寥坐了两三个人,好几张木椅子都是空的。 阮舒挑了个最靠窗的位置。窗户外所对的位置,是千佛殿的侧后方,有个小广场,似乎是从凌霄阁通过来的,聚集了不少的游客。 此时天色已黑沉,小广场上还挺热闹的样子,就和上午她和傅令元见到祛病池和姻缘树的那个小广场差不多。 山了,佛祖不是高高在上于人的,佛是存在于大家身周的,不该脱离尘世烟火。所以让寺里的僧人,给上山的香客和游客,多寻些与佛结缘的机会。” 阮舒淡淡一笑。颔首做了然状。 小僧人临末了,有心告知道:“今天恰好是本寺每月一次的放天灯活动。施主如果有兴趣,一会儿可以参加。大概在八点左右。” “谢谢小师傅。”阮舒浅声道谢。 放天灯是受绝大多数人欢迎的,小僧人倒是头一回见到如她这般听闻后神色毫无波动的人,不禁多瞅了她两眼,才离开。 阮舒端起茶。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水暖热,浇灌空空的五脏六腑她有点饿了。 她不是一个容易感到饥饿的人,可下午爬山耗费了她太多体力。 坐了片刻,也才七点出头。余岚的点灯仪式还得好一阵子。阮舒终坐不住了,携九思走出茶室,绕到小广场上。 觅食的过程很顺利。藤花饼、绿豆糕、百合酥等点心品种繁多。她随意挑了三、四个,凑合着能先垫垫胃便好。 本想带着糕点重新回茶室,却是无意间发现了有位沙弥竟然在帮人刺符。阮舒当即调头转了个方向,走到沙弥所坐的木桌前。 近了才知,原来不是真的刺符,只是用沾了颜料的笔在画符。此时沙弥正在给一位年轻小伙子的手臂画壁虎。 不过沙弥的画工显然很好,虽是画出来的纹身,但光用眼睛看,真的如同刺上去的一般。恰恰在收尾阶段,最后一笔完成后,便听沙弥道:“十五分钟内速干,刺符图案可保持一整年不掉。” 阮舒在发现并非真刺符时。本已失了兴趣,闻言又被勾起好奇心:“这颜料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沙弥手中挂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笑道:“是的,这位施主,颜料确实有特殊之处。” 只这么一句,未再多言,很明显是不欲为外人道也。 阮舒挑眉,在小伙子起身后,她落座,卷起自己的左手,摘掉玉髓子。将腕上那道伤疤示意给沙弥:“我想在这上面画符,师傅看看是否可行” 她早就琢磨着要用纹身来改掉疤,只不过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泰国的刺符可是十分著名。 位置在腕上,若真去刺符,疼痛程度怕是比身上其他地方更甚。既然眼下这画符不掉色,阮舒倒无碍试一试。 沙弥扫了一眼。并未多嘴相询伤疤的由来,反问:“施主想要怎样类型的图案” 阮舒没有具体的想法,说:“只希望能够比较自然地盖住疤痕。” “我明白了。”沙弥点头,很快开始就拿起笔。 阮舒一声不吭,任由他摆弄,一边吃刚买来的点心,一边仔细盯他的动作,就像一个画家在画画,沿着她伤疤的脉络,描出的一笔一划十分地精致。 约莫半个小时,晚上呈现的是一串梵文,字体与排布和一般梵文的写法略微调整了形态。 颜色则为黑色。浓墨的黑色。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反差。 阮舒仔仔细细地瞅了一会儿,挺喜欢它整体透露出的一股子强烈的对峙感,展开笑颜:“很漂亮,谢谢。” 沙弥在洗画笔,闻言但笑不语。 阮舒张望两眼,未见着功德箱:“请问师傅,该如何给你香油钱” 沙弥示意另一处木桌有僧人在负责的孔明灯。道:“给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放一盏孔明灯。” 阮舒:“”寺庙的和尚,也搞捆绑销售 买了孔明灯,交给九思。瞅着时间差不多,阮舒回去侧殿,迎面正碰上长须僧人边解答余岚佛法疑问。边往外走。 到门口时两人止步,长须僧人请余岚在功德薄上做登记。 供奉长明灯的钱,自然也称为香油钱。 阮舒无意瞥了一眼,发现余岚一次性便登记了要供灯五年。至于这五年具体得耗费多少香油钱,不得而知。 签好字,余岚向长须僧人躬身行礼:“谢谢大师。今天麻烦您了。” 长须僧人捋须:“施主客气了。您捐赠的香油钱,远远超出了供奉长明灯。我代表本寺上上下下的僧人,感恩施主的向佛之心。” 说罢,他转向阮舒,颔首致意,目光扫见九思手里拿着的孔明灯,看回阮舒,笑了一笑。 跨出千佛殿,完全可以感受到余岚在一瞬间似乎终于轻松下来,继感谢长须僧人之后,又来感谢她:“辛苦阮小姐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陆夫人您又跟我客气了。”阮舒浅笑。 余岚的目光其实满是洞察,未再客套来客套去的。而很明显,至少就今天来讲。她对她生了不少的好感。 阮舒暗忖傅令元的目的达到了。 稍一顿,她将先前就欲夸赞她的话讲出口,“陆夫人平时在家一定很注意锻炼吧我都快走不过你了。” 余岚笑着摇头:“不是在家注意锻炼,而是这样的山道,我每一回前往各地的寺庙拜佛,几乎都要走一次。走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噢”阮舒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听陆夫人意思,应该去过很多的寺庙。 “是挺多的。”余岚目光略微深远地眯一下,缓声道,“很早我就开始四处奔波着拜佛了。具体什么时间不清楚了。我就记得那年陈老大” 顿了顿,她纠正措辞,重新道:“我记得那一年,陈玺和振华,以及黄老三,一起去码头交货,遭遇警察埋伏。三人当时都在船上,齐齐跳了海。那时候每天都传来打捞出疑似他们三人尸体的消息。那算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究竟嫁了一个什么背景的男人。” 言毕,余岚似自己觉得有点情绪有点不妥,收敛神色,笑了笑:“女人的一生只操心两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儿子。自打有了少骢,我就进入操心儿子的阶段。一操心就操心了二十多年。还是不让我省心。” 最后她不忘将话头扯到傅令元身上,颇具感叹地意味:“幸亏阿元这孩子靠谱,少骢和阿元的关系好,我放心得多。” 阮舒分辨不清楚她所言的这份“庆幸”的真假,不予置评,好奇地将话题扯回方才:“后来呢后来陆伯伯和他的那另外两个兄弟怎么平安回来的” 余岚倒也不介意与她聊这些,道:“振华其实在失踪后的第三天就回来了,运气比较好,自己游回岸上的,只是为了躲避风头,所以多藏了两天才现身。至于陈玺和黄老三,两人一起消失了大半个月,其实也是运气好。被人救了,不过因为两人都受了些伤,养伤养太久。” 阮舒了然地略略点头,从口袋掏出手机,本打算看时间,却发现有一通来自傅令元的未接电话。 她回拨过去。 然而她的手机信号只有一格,拨不出去号码。 她扭头问九思:“傅先生有给你来过电话” 九思听言掏手机查看,摇头:“没有。” “信号如何”阮舒又问。 “在爬天梯的途中,我的手机就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九思答。 阮舒抿抿唇,放弃了回拨电话的念头,问余岚:“我们接下来是要直接下山” “阮小姐对天灯没有兴趣”余岚环视四周,扫了扫身周的人几乎人手一份的孔明灯,然后再扫过九思手中的那盏,淡笑,“刚刚大师告诉我今晚有活动。”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表示她希望放个孔明灯再走。 先前小僧人告诉说放灯的时间是八点,现在也就差十分钟而已,阮舒点头赞同,让九思给余岚带路,去买孔明灯,她则趁隙去趟洗手间。 殿外只有一个专门供游客使用的公厕。 这会儿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外面准备着放孔明灯,洗手间里恰好没有其他人。 洗手的时候发现发圈松了。她干脆摘掉,将头发全部散下来。 擦干手,她走出来,没几步,一道人影进入她的视野范围内。 150、而他就站在佛字前面 擦干手,她走出来,没几步,一道人影进入她的视野范围内。 灰色的飞檐,暗黄色的墙面。他的背后是“南无阿弥佗佛”这几个字,而他就站在佛字前面。 带着她所熟悉的尘世的味道。 见她停定在原地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傅令元斜斜勾唇,将单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稍敞开手臂。 “三哥。”阮舒泛出笑意,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来。 傅令元屈起手臂,手掌虚虚搭在她的腰上,凝注她。 她的头发本是扎起来盘在脑后,这会儿临时披下来,发梢微卷,散在肩后,摇摇曳曳,平添了些女人的柔软,连眉眼间的清淡冷意都缓和了。 “傅太太在我面前时,就应该这样披散头发。”傅令元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拢她的头发。 阮舒淡淡弯唇,边与他走边问:“所以我没接到的三哥的那通电话,是想来找我” “没接到也挺好的。现在正好给你惊喜。”傅令元语声懒懒。 “三哥的事情办妥了”阮舒关心。 “没有。”傅令元吐字。 阮舒闻言一顿,未及询问详情,两人回到人群的热闹之中,而她一眼便发现了焦洋。 他就站在公共洗手间出来的这个路口,站在树下,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与她的视线对视上时,他熟络地挥挥手,打招呼:“林二小姐。” 阮舒蹙眉,感觉不用再问傅令元。便大致能猜到为何事情没有办妥这个焦洋,还真是阴魂不散般的存在。 转念她又在想,傅令元是贼,焦洋是兵,兵抓贼很正常,也是合理的。她的潜意识里分明是在偏私。 偏私凤目微眯一下,阮舒暗暗嘲弄自己竟已经开始用“偏私”来形容她对他的袒护。 掠过焦洋面前时,她才淡声回应:“你好,焦警官。” 随即她故意环视四周,问:“焦警官又是来办案的卧佛寺所在的片区。难道也是焦警官的职责所在寺庙里会有什么案子么” “我今天可不是以警察身份来办案的。卧佛寺每月一期的放天灯活动闻名遐迩,我是陪我女朋友来凑热闹的。”话虽如此,可焦洋分明别有意味地瞥了傅令元。 而紧接着,饶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验证了焦洋的说辞。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孔明灯,像是刚买回来的,遥遥地朝焦洋走来,在看到傅令元时,十分明显地滞了滞身形,脸上稍纵即逝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她便继续步子。行至焦洋身侧。 焦洋自然而来地搂住饶娆,问饶娆:“不打招呼么” 饶娆和上一回在马场碰面时一样,彰显出一股子的倔性,并不吭气儿。 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或许出于女人的敏感,阮舒的心里头还是莫名绞了一下无论是出于十年前的旧情,抑或出于被掐脖子所留有的恐惧,饶娆终是表现出了对傅令元的在意。 而阮舒则由此发现自己的饶娆的在意。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对傅令元曾经拥有的其他红颜知己皆无了解的**,偏偏对他和饶娆之间的旧情犯堵。 她下意识地偏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的神色未有任何异常。感应到她的目光,他亦偏头看她。尔后似察觉到了什么,眯了眯眸子,揽紧她几分,道:“走吧,马上要到放天灯的时间了。” 说罢,还是没有搭理焦洋,兀自携她迈步。 阮舒听见身后焦洋在对饶娆说:“我们也过去,别耽误放天灯的时间。” 察觉他们跟在了她和傅令元身后,她极其不悦地拧起眉头。傅令元倒似一点儿无所谓,低低地轻笑:“傅太太勿恼。随便他。他这样明目张胆。反而更说明他拿我没办法。” 阮舒这才接着先前的话向他确认:“三哥下午的事,被焦洋搅局了” “嗯。”傅令元淡淡吐出一个字音节,随后像是觉得回答得过于简洁,补充道,“只是搅局。并没有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所以才说焦洋拿他没有办法,如今明目张胆地跟盯阮舒闻言狐疑琢磨:“焦洋怎么会来卧佛寺的” “还不清楚原因。”傅令元唇角微抿,“或许是通过追查我车子的行踪,也或许是有人告密。” 有人告密阮舒眉心轻跳。 回到和约定的地点,九思已经陪余岚买完孔明灯。 陆少骢也在,俨然是和傅令元一起上山来的,此时正和余岚说着话。目光越过他们,看到焦洋在不远处,他的脸色阴沉得不行,咬牙道:“阿元哥,现在天黑,人多,场面混乱,又是在山上。要不直接找手底下的人把那个死条子给做了吧” 不等傅令元有所回应,余岚率先出声,语气颇为严厉:“在佛主面前瞎说什么” 陆少骢吁一口闷气:“妈,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下午我和阿元哥与董老板正喝着茶,突然来警察,来的就是这个人。阿元哥说,这个警察就是专门盯他的。这样下去,阿元哥做事难免又得多一个束缚,肯定不会痛快的。” “你这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沉不住气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余岚看了一眼傅令元,嗔责陆少骢,“和阿元多学学,多动点脑筋,不要动不动要做掉这个,要做掉那个的。警察是轻易能杀的么每回带你来拜佛,就是希望多去去你身上的戾气。你怎么都不放在心上的” 这些话,陆少骢多半已经听过很多遍,所以此刻神情间隐约可见不耐之色。但他还是敬重余岚的,所以未加反驳,栽着脑袋点点头,有点无奈地说:“我知道了,妈。你给我留点面子。好歹别再当着元哥元嫂的面教训我。” 余岚顿时被陆少骢弄得哭笑不得,最终还是选择了笑:“你原来知道没有面子” 他们母子俩此般轻松的相处,阮舒有点好奇地观望。 此时,有负责引导大家放孔明灯的僧人行至他们几人这里,陆少骢主动开始帮忙张罗,和傅令元一起,先把余岚的那个孔明灯的蜡烛点好,然后又把阮舒的这个孔明灯的蜡烛点好。 原先瘪起来的粗糙的两份竹篾沾纸,在蜡烛散发的热气的作用下,渐渐膨胀,完全撑开框架后,呈现红通通的两盏长形圆柱体。 见她的孔明灯上什么都没写,傅令元瞍她:“傅太太又随意了。” 阮舒撇向周围其他人的孔明灯,连余岚都在纸壁上写了字。 “三哥别冤枉我,我是真不知道,孔明灯上面还需要写字的。”她为自己辩解,继而有点笑话的意思调侃道,“仪式感实在太强。” 傅令元斜斜睨她,指着身侧不远处一堆情侣的孔明灯。 阮舒顺着方向看过去,看到他们的孔明灯上写的是他们的人名。 傅令元忽而迈步走向他们。好像是打算和他们借笔。 却听有钟声敲响,自山脚下层层叠叠地传上来。整个广场上的人在此时默契地纷纷松开手,所有的孔明灯陆陆续续地升上了天空。 阮舒也随大流,行至半途的傅令元折回来,微微敛眉,眯起眸子盯住刚被她放飞的孔明灯,眼瞳里眸光暗沉。 阮舒察觉,浅浅一笑:“三哥貌似挺喜欢这些有仪式感的事情” 姻缘树扔红绸,心愿卡片的护摩祈福,加上孔明灯。算起来。光就今天一天和他在一起所做的事情,比前几个月的加起来还要多。而照理来讲,他其实也是个随性之人,不该在这些细节上多加纠结。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嗓音沉缓:“不是喜欢有仪式感,而是因为是和傅太太一起,不希望随意。” 越相处,越发现,他对她总是不吝啬“甜言蜜语”。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眼睛依旧凝定在孔明灯。阮舒不确定,他所盯的,是否真的是她刚刚放掉的那一盏,毕竟飘上天空后,那么多的灯都混在一起了,反正她自己是找不着了。 但他的侧脸线条沉笃,眼神专注,令她相信,或许他的眼力和定力确实比她好。 她转回脸。漫天的孔明灯越升越高,越升越远,逐渐变成星星点点的点缀。 或许是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而无法用言语形容,一时之间,广场上的所有人均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全都仰头看天空,周身弥漫着一种仿佛在佛门净地才会拥有的安静之感。 很久之后,耳畔传来陆少骢的小有感叹:“其实偶尔跟妈你来拜拜佛,也是挺好的。” 阮舒不由自主睇他一眼陆少骢正常的时候,总是正常得令她觉得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方才在被余岚训斥时,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少年;帮忙点孔明灯的时候,他就像个友善热情的弟弟。“元嫂”“元嫂”地唤她,还挺窝心。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在余岚训斥他之前,他如何鸷冷张狂地说要做掉焦洋。 放完孔明灯,事情算全部结束,几人坐缆车下山。 缆车抵达的地方,是开发在卧佛寺周边的旅游商业区,晚上八点半左右的现在,依旧热闹非凡。 便听傅令元忽而询问:“傅太太愿意和我散散步再回去么” 阮舒自然是无所谓的。很快点头。 陆少骢闻言不由啧声:“阿元哥这明显是在嫌弃我们是电灯泡,想要单独带元嫂去继续花前月下。” 傅令元斜斜地扬唇,并不否认,而且道:“出去旅游,身心放松比平常放松,更容易受孕。” 阮舒:“” 陆少骢朗朗地笑开:“原来阿元哥打的是这个主意。” 余岚搭话:“阿元了解得不错,确实如此。不少夫妻都是出去旅游的时候,顺利怀上的。” 陆少骢有点不解的样子:“阿元哥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以前我以为你不会轻易安定,结果你和元嫂闪婚了;我又以为你们既然恩爱,应该会多过几年的二人世界,结果阿元哥你又好像下定了决心和元嫂备孕。” “有了一,就会想二。”余岚颇有感触一般,继而道,“阮小姐的年龄好像也不小了,这个时候生,也是应该的。再两年,太迟,容易影响胎儿健康。生产的难度也会增大。” 阮舒不知该如何搭腔,干脆沉默,垂了垂眼帘。心底稍有无奈枉费他们说这么多,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 “那行,元哥元嫂你们自便。今天刚拜了送子观音不要浪费。”陆少骢笑,“我就陪我妈先回宿坊了。” 傅令元微微颔首。 九思在他们下了缆车之后,便自发消失了踪影。和这对母子分道扬镳之后,只剩了他们的二人。 傅令元跟人精似的,一张口便道:“虽然时间晚了点,但还是要先陪傅太太去吃晚饭。” 阮舒淡淡弯唇,主动指了就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想吃乌冬面。” “傅太太还真是走到哪儿都离不开面食。”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牵着她的手往店面迈步。轻笑,“要说傅太太平时作是作了点,但不金贵,特别好养活,省了我不少钱。” 这个时间点,吃饭的人仍然不少,有很大一部分是和他们一样刚从山上下来的,便直接奔来吃宵夜。包厢已满,不过服务员为他们引导至客人刚离桌的沙发座儿,位置倒也不算差。 只是他们刚点完餐,挨在他们旁侧的一桌也来了客人。不是其他人,将将是焦洋河饶娆。 “林二小姐,真巧,我们又碰面了。”焦洋一如既往自来熟般地同她打招呼。 要说在山上时,多少还能理解焦洋是出于警察的职责,可现在阮舒真的是完全烦透他的纠缠了,也懒得遮掩自己的情绪,直接将厌恶二字写在脸上,嘲讽地询问:“不知道焦警官来一趟卧佛寺,是否有差旅报销” “多谢林二小姐关心。”焦洋继续水来土掩地套近乎。从容淡定地重申,“在山上我不是告诉过林二小姐,今天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执行公务的,我只是趁着周末陪我女朋友来山里玩。” “噢,是么原来你已经说过了”阮舒做恍然状,转而嫣然一笑,“是我的疏忽。一般不重要的人的不重要的话,我习惯听了就过,不太会记在心上。” 焦洋不甚在意的样子,应和道:“林二小姐贵人多忘事。完全可以理解。” 阮舒未再接话,收回目光时,无意间扫见饶娆在看她。稍一敛瞳,她主动问候:“饶娆小姐脖子上的伤没有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吧” 许是未曾料想她会和她说话,饶娆愣了一瞬,回答她之前,先下意识地看一眼罪魁祸首傅令元。那眼里,堆着愤懑和怨怼。随之出口的话亦有点冲:“如果要有太大的影响,我现在不会相安无事地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继而她补充着:“我劝你也注意点,千万别触及他的逆鳞。否则总有一天会和我一样的遭遇。” 阮舒没有听出警告,反而听出一丝“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不以为意地淡然一勾唇,转回头来,正见傅令元眸光暗沉沉,冷冷地斜眼睨饶娆。 接收到他的眼神的饶娆不禁颤了一下身体,愤懑和怨怼即刻被大半的惧意碾压,有点慌乱地避开傅令元的视线。 焦洋见状口吻不善地冷声:“傅三,你别太过分。上一回在俱乐部,你对饶娆做的事,我还找你算清楚帐,现在又打算继续恐吓你如今是连女人都能动手了” 随即他转向阮舒:“林二小姐,饶娆的话没错,你应该小心一点。傅三早年可是被医生断定过具有明显的暴力倾向。所以从小喜欢惹事生非,不打架就手痒。” 说着,他似又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也是我近两天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事情。”他的目光别有意味,故意顿了一秒,继续道,“傅三有性虐女人的癖好,想来林二小姐应该切身体会,很遭罪吧”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骤然一阵清脆的摔响,同时响出的还有饶娆惊吓的一声惊叫。却是傅令元将手中的茶杯掷落在地,准确无误地砸在焦洋的脚边。 因为是木制的杯子,所以没有碎,但杯子里的茶水和茶叶悉数撒出,大部分撒在地上,小部分沾在了焦洋的鞋面上。 焦洋倒是依旧镇定地坐着,镇定地隔着桌子间走道的距离与傅令元对视。 饶娆的反应太大,引来周围客人的目光。服务员正好将他们刚刚点的东西送上桌来,顺便欲言又止地询问:“两位先生,你” 但见傅令元噙着闲散的笑意,耸耸肩,懒懒道:“不好意思,手滑,麻烦给我重新拿过一只杯子。” 旋即,他将错放至他面前的乌冬面推给阮舒,没事人似的说:“享用吧,傅太太。” 湛黑的眸底层层地向深处晕染着墨色。 他很不爽。 阮舒默默判定。给他一个浅笑,低头吃面,心底思绪在翩飞 犹记得,还住在别墅时,有一回不小心听到他和陆少骢之间的对话,彼时陆少骢就在告诫他什么别玩太狠,什么险些把人家雏儿给废了。 她其实有点困惑。傅令元到底有没有性虐癖好,她还真不像焦洋所说的那样切身体会。至少他目前为止,从未对她玩过什么变态的花样 砸了杯子后,旁桌的两位倒是就此暂且消停了。 阮舒得以安静地吃碗面,按照习惯,喝汤至见了底,才放下筷子,抬眸便撞上傅令元的目光。他自己的那份猪排饭都没怎么动过的样子,好像光花时间看她吃面。他笑笑,手指卷着纸巾擦上她的唇角,又一次感慨:“傅太太还真是好北方的面食” 阮舒自他手里接过纸巾,擦完嘴后,用眼神询问傅令元。 傅令元起身,阮舒便也跟着起身,两人径直掠过焦洋和饶娆,到前台结了账,走出料理店,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赵十三。 傅令元什么都没和他说,只是看了他一眼,赵十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似的,进去料理店。 阮舒回头瞥一眼,小有好奇地问:“十三会做什么” 赵十三奉命进去的目标肯定是焦洋无疑,所以她不多此一举地询问他是去干嘛。 傅令元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阮舒见状没有追问。 傅令元反而出声,有点不悦地戳穿:“傅太太对饶娆还是很上心。” 阮舒转眸瞥向他。清清冷冷地反口问:“对饶娆更上心的难道不是三哥自己么” 她从来没有见他有特别地厌恶甚至不太大气地针对某个女人。就算是汪裳裳,他也就是口头上戏耍着嘲讽。唯独对饶娆到了亲自动手的地步。 所以无论到后来对初恋是怀念抑或厌恶,第一个女人毕竟是第一个女人。 发现自己的思绪转至这里时,阮舒蓦然一愣,很快蹙眉沉下脸烦她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突然之间两人谁也不讲话了,就像是一言不合就沉默。 沉默地继续在路边慢慢地走,走着走着,阮舒便落了傅令元好几个步子。 阮舒盯着他的背影,倏地停在原地不动弹。 本打算等着看,他会多久之后才发现她没跟上。 结果她根本没等。 因为傅令元几乎是在她止步的下一秒就转回身来了。 她没有什么表情的,他的脸也还是有点冷。 对视数秒后,他走回到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腕,强势地牵着她继续前行。 这样彼此的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傅令元才嗓音沉沉地再度出声,解答了早先她问过两次,但他都没有明确回答的一个问题:“我没有喜欢过饶娆。” 阮舒轻轻闪了闪目光,盯住他的后脑勺听他又说:“傅太太在过道见到我和她接吻的那次,我其实根本没有亲到她。” “噢。”阮舒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傅令元闻言遽然停下脚步,扭回头,皱眉看她:“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反应。”阮舒眨了眨眼睛,越过傅令元兀自迈步,用背影淡声道,“我知道你当时其实是在等我。” 傅令元一怔,快步追上她,未及他询问,阮舒率先滞住身形:“这不是回卧佛寺的路。” 151、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噩梦 阮舒蓦然滞住身形:“这不是回卧佛寺的路。” 傅令元闲闲地看她:“嗯,我们不回卧佛寺。” 阮舒拧眉:“去哪儿” 傅令元安静一秒,眸底飞快地划过精光,转而重新牵起她的手,悠然迈步:“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阮舒狐疑地拧眉,四处张望,欲图找寻路标之类的东西,便听傅令元继续先前的话题:“傅太太刚刚说,你知道我当时是在等你” 阮舒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微翘起唇角,揶揄:“三哥老爱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真不符合你的身份该有的形象。” “我干哪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了”傅令元扬起眉峰,斜斜地睨她。 他的眼里带着懒散的笑意,阮舒有点拿不准他是不是故意这般问,但既然今晚聊至此,她不怎么想放过嘲笑他的机会,清了清嗓子,为他逐一数出。 “第一眼见我就喜欢我。是偷偷摸摸。” “去教室看我,是偷偷摸摸。” “公共厕所里关了灯吻我,是偷偷摸摸。” “抢了我和显扬的合影,剪成只有我们两个,是偷偷摸摸。” “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为我打架。是偷偷摸摸。” “” 这些事情,原本是断断续续得知的。如今凑在一块,她的脑海里仿佛放了一张拼图,随着一条一条的道出,拼图一片一片地连接,慢慢地显露出框架。 令她清晰并趋于完整地看到,在那般纯粹而青春明媚的时光中,确实有一个男人,曾经深沉地喜欢过她。 她所了解的仅有这些,而她所不了解的,是不是还有更多 更多的,他默默为她做的。 思及此,阮舒感觉心腔忽而就被一波沉甸甸的欢喜攻城略地。 欢喜 他能喜欢她,她很欢喜。 她浅浅地弯唇女人的虚荣心吧。但凡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喜欢你,任何女人都会欢喜。她竟是也不落窠臼了。 耳畔传入的是傅令元的疑虑:“傅太太貌似从其他渠道得知了原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阮舒撇脸瞅他,有点骄矜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傅太太最好老实交代。”傅令元眯起眸子,清沉道。“就如傅太太不愿意我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你的事情一样,我也不愿意傅太太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的事情。” 阮舒微凝一秒,曼声问:“所以三哥生气到差点袭警” 他摔杯子那一瞬间的狠辣,她瞧得一清二楚,叫她记起他在她面前砸烟灰缸的时候。两次,他处于情绪爆发之中,依旧能把控住理智。所以杯子只是摔在焦洋的脚边,烟灰缸也挑了适当的位置砸。 那么,他是否真的暴力阮舒没有明确的答案。她只知,他对她,她以为三哥对我只是一时兴趣,没想到我们现在结婚了。” “她嫉妒我,嫉妒我曾被三哥悄悄喜欢并保护着。” 顿了顿。阮舒浅笑唇边,补充道:“顺口她还骂了我一两句而已。不过反正都是出于嫉妒,我很大方的,并不与她计较。” 听至这最后一句,傅令元的冰渣已基本褪尽,湛黑的眸子泛出笑意。眼神剔亮地勾唇:“傅太太遭到其他女人的嫉妒,是理所当然的。” 阮舒自然听懂他并非在夸她而是间接在夸他自己,不禁翻他一个白眼。 傅令元已由此猜测道些许什么,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深邃莫测:“这难道就是当时傅太太突然一反常态对我热情的原因” 阮舒勾起唇角,但笑不语。 傅令元却并没有多高兴,手指勾起她的下颔,追问:“傅太太是因为饶娆的话,才相信十年前我确实喜欢你” 这个问题,恐怕要否认的答案,他听着才会爽点。阮舒抿抿唇,终是选择实话实说:“三哥的心太深,如果没有一层层的查证,很难令人信服。” “那傅太太现在全然信服了”傅令元问。 阮舒心底在“全然”二字上纠结,遂迟疑住。 傅令元将她的神色收进眼里,唇际一挑:“看来得把心剜出来捧到傅太太的面前,让傅太太亲眼瞅个透彻,傅太太才有可能完全托付信任。” 说这话的时候。他虽挂着一惯闲散的淡笑,但目光暗沉沉的有点像是深海。见状,阮舒的心头亦随之笼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晦暗,轻闪一下眸光,她还是选择明媚地笑笑,接口道:“好啊,我还真挺好奇想瞅瞅,三哥的心长的怎么样儿。” 傅令元盯着她,未再言语。 阮舒垂了垂眼帘,拨一下自己的头发,再抬眸时,才重新留意到此时周围的环境,竟是穿行进一条林荫道。 应该是最近一两年新修的,铺了水泥,平坦宽敞,足够车子进出的那种,两侧的路灯明亮,还有路标往里头指引方向。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不知为何,对周边的林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蹙蹙眉,阮舒相询:“我们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傅令元卖着关子,语气相当稀疏平常。 稀疏平常得令她隐隐嗅出一丝的刻意。 甚至刻意得有些反常。 阮舒一边被他揽着走,一边愈发仔细地探寻周围。 除了路灯没有其他光亮,前方的路叫人辨不清方向。时有林间凉凉的风拂面。暗夜静悄悄。傅令元的脚步沉稳,阮舒的脚步有点拖顿,随着路程的行程,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愈发强烈。 盯了盯他的后脑勺,她沉不住气地再问一次:“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隐在林间的一栋小别墅,在拐了个小弯之后,呈现于她的眼前。 原来是这里难怪她觉得眼熟她只来过那一次,这里的路又翻修过,所以她刚刚未能及时认出。 嘴角一僵,阮舒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退了潮,强行挣脱他的拥揽,兀自停下步伐。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嗓音幽冷得比此时林间的风更甚。 傅令元这才转回身。 “你想干什么”阮舒又问。 风托起她的发丝,在她白皙的脸颊边轻轻拂动。她的瞳仁乌沉沉的,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但满满的皆是凉薄。 安静两秒,傅令元重新牵起她的手,仿佛未察觉她此刻的抗拒一般。如常地扬唇笑:“想了解傅太太更多。带傅太太来故地重游。” 阮舒默了许久,嘴唇有点发白:“如果我说,我不想。” 傅令元抬手帮她将被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我和傅太太一起。” “可我还是不想。”阮舒丝毫没有多加考虑。 傅令元定定地凝注她,捏了捏她的手心,含笑诱哄道:“没关系。就只是进去呆一会儿,傅太太当陪我。” 阮舒久久无言。黑若点漆的眸子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别墅,森森的。 而傅令元已在她的无言中,稍显强硬地拉着她往里走。 大概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栅栏两边的杂草凌乱丛生。脚下所踩的石板路的缝隙间,有苔藓肆无忌惮地蔓延,更显荒凉。 阮舒感觉从重见这栋别墅的那一刻起,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她的灵魂仿佛飘在了半空,眼前的世界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彩色的画面,里面是现在的自己,被傅令元不容知否地牵着走向它。 另外一半是灰色的画面,里面是十年前的自己,同样正穿行在这条石板路上,天气很热,耳畔是满林子聒噪的蝉鸣,她拉了拉身上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的衣服,加快脚步。 走上台阶,别墅门口站着栗青,俨然是提前来这里准备的。傅令元脚步不停,携她跨进有点褪色的红木大门。整栋别墅的灯都开着,迈入的一瞬间,眼前一片亮堂。 原本蒙在家具上的防尘布已被全部掀开,所有的家居摆设均和十年前一样,静默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隐隐蒙着混沌的灰。或许是太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凭空给人一种阴冷感。 凉意自脚底板泛上来阮舒的身体,就像十年前的那天,她从日头底下开门进来,扑面的空调冷气将她包裹。 她不禁轻轻一抖。傅令元即刻察觉,握紧她的手。阮舒反扣住他的手,想要汲取更多的安全感,却冷不防听他沉缓道:“你觉得很热,身上全是汗,衣服都湿了,所以回去房间换衣服。” 魔音一般,复述的俨然是那日她在马以的心理咨询室内接受催眠治疗时所讲的内容。阮舒滞了滞呼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傅令元深深地凝注她。依旧无视她浑身所透露出的浓浓的抗拒,拉着她迈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阮舒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眼前浮现支离破碎的灰色画面 她小跑着上楼,木质地板的阶梯被她踩出“咚咚”的脚步。 上楼后的第一个房间是林平生和庄佩妤的卧室。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庄佩妤在哄林妙芙睡午觉的温柔歌谣。 她经过门口时往里探了一眼,探见庄佩妤线条柔和的背影。却也不小心和林平生面向着门口的视线撞个正着。只一秒,她飞快地避开,一声不吭地匆匆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 画面恢复彩色。不知不觉中,她竟是已站定在了二楼的过道上,近在咫尺的就是她当年住的那个房间。阮舒觉得自己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攥越紧,她开始有点呼吸不畅,脑袋也有点晕眩。 傅令元的双手正按在她的两肩上,扶着她的身体,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的面容沉肃,指了指手边那个房间的门:“是这里” “我不知道”阮舒颤着嘴唇,拖着脚步往后退,“我要下去了。” 刚转了个身,便被傅令元的长臂捞回去。 未及她反应,他一把推开门。 和其他别墅里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个房间完全是空的,一件家具摆设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阮舒也知道它原本长什么样。 似有一只无形的笔,在此刻面前空荡荡的房间里开始勾勒线条。 很快画面变成灰色,线条勾勒出的形状也变成了实体的家具。 她迅速地掠进房间里来,关上门,背抵着门板,想起和林平生看她的那一样,她的心口悠然生出恶心。捺了捺心绪,她谨慎地锁上门,然后从衣柜找出干净衣物,进了浴室。 她脱掉身上满是汗味的脏衣服,扔进衣篓子。 她伸手到后背解内衣的扣子。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她那天穿的内衣是淡淡的蓝。 胸口的束缚得到解脱的一瞬间,她抬头。 镜子里映照出林平生满是贪婪欲色的脸。 阮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噩梦开始的一刻。 152、真正的心魔症结 胸口的束缚得到解脱的一瞬间,她抬头。 镜子里映照出林平生满是贪婪欲色的脸。 阮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噩梦开始的一刻。 “我要下去。”她齿关颤抖,身体更是抖得厉害,不住地往后退。 腰上却是箍着傅令元的手臂,背后则挡着他的胸膛,他强硬地拦住她,残忍地在她耳边问:“是这里,对不对” “我不知道”阮舒的声音虚得好似即将断气。 “就是在这里。”傅令元语气肯定。 “我不知道”阮舒重复。 “告诉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傅令元问。 “我不知道”好像除了这句话,阮舒已无其他话可说。 傅令元的手指握住她的下巴,掰过来她的脸,眼睛专注地盯着她,黑漆漆的:“那个混蛋,就是在这里侵犯了你。” 一字一句,他贴在她的耳边说的,清清楚楚,又直白露骨。 阮舒顿觉胸口被撕扯。心脏被扯得变形,沉沉的,需要挣扎,才能得到呼吸。他却硬是束缚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她闭上眼,抖如筛糠。颤着嘴唇,冷声,依旧只会说:“我不知道。” 身周安静了两三秒,没再听到傅令元的追问。阮舒以为他终是放弃了。然而下一瞬,他忽然抱住她,粗暴地吻上来,脱她的衣服。 阮舒登时脸色煞白,死命地推搡他。可是他禁锢着她,又沉又重,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绳索。 恐慌。惧怕。恶心。痛苦。 所有的感觉,一如十年前的那一天,浓重地从身体很深的地方汹涌地爬出来,迅速侵袭她的每一个神经,伴着肮脏的回忆翻滚,猛烈地撞击她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阮舒倒在地上,身上的男人压下来。她又踢又打,扯着喉咙呼救。用尽了全力,却毫无作用。她彻底喘不过气,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夏日,她被林平生摁住了双手,压住了双腿,任由其鱼肉。 原来人可以那样地渺小,可以那样地无力,可以那样地绝望。 可是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毫无抗衡之力的小姑娘了,不是吗 阮舒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如何挣脱开桎梏的。反应过来时,清脆的耳光制止了他的暴行。 也或者可以说,他本来就在等着她放开他,等着她制止他,等着她还击他。 所以她接下来得以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 捂住嘴,阮舒飞快地冲进洗手间,噗通一声跪坐到马桶前,拼命地干呕。 她不知道她这样呕了多久。 但她知道傅令元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她。 少顷,她呕得差不多时,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拢进怀里。 阮舒不受控制地颤了一颤。 随即她沉了沉呼吸,侧过身来,靠上他的肩膀,闭上眼睛。 支离破碎的灰色画面噩梦就是从现在身处的这个小空间里开始的林平生那双粗糙的手触上她的皮肤林平生将她扛了出去,丢在床上林平生浑浊的呼吸令她窒息林平生势在必得的眼神令她惊恐 阮舒紧紧地回抱住傅令元。稍偏头,嗅着他来自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张口咬上他的脖子。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逼我” 她狠下了力气的。傅令元却只在她咬上的一瞬间明显地僵了一秒,尔后便毫无反应。 如若不是嘴里的血腥味在提醒她,她都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咬上他。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无法完全压制住浑身的颤抖。 就这么咬了不知多久。她的牙板发疼,她的牙齿渐渐使不上力,她才松口。 两三秒后,傅令元的声音询问传出:“发泄完了” 阮舒没有吭气。 傅令元紧接着道:“马以在等。” 阮舒又是忍不住一个战栗,久久不做回应。 傅令元未再征求她的同意,理了理她凌乱的衣服,将她打横抱起。 阮舒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胸膛,始终不再睁眼,感觉他在走动,他在下楼,然后将她放在了类似沙发的地方,在她的后脑底下塞了个柔软的枕头。 身周有傅令元以外的人的衣料的细微摩擦声。不出几秒。鼻间弥漫开熟悉的精油的香气。阮舒缓缓地呼吸着,觉得身体和心灵都好累。于是沙发更加地宽松柔软,她的神思渐渐朦胧。 马以平静而沉缓的嗓音在此时传入她的耳中:“这一刻你是什么感觉” “很放松”她淡声。 “形容一下是怎样的放松。” “好累好累好累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是身体累” “不”她极力稳住声音的平稳,“心里很累。累得想哭。” “是因为什么” “很多很多事情。”她喃喃。 “最让你无法释怀的是什么” 她的心微微发凉,强撑住酸楚:“她没有救我” “她是谁” 太久没有称呼过那两个字。她吐字异常艰难:“我妈。” “她什么事没有救你” “她”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狠狠蹙起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抵挡不住鼻间的酸溜,抵挡不住眼里的泪水,抵挡不住浓重的鼻音。颤动着苍白的嘴唇,缓缓道:“林平生强奸我的时候,我喊她,我拼命地喊她。我知道,她一定听见了” 她的声音嘶哑地哽住了,无声地淌泪。 马以暂时没有再出声。 不多时,她稍微缓过来,艰难地继续道:“我盯着门,我一直在盯着门,我没有放弃希望。可是” 她又一次哽住:“没有她没有” “或许她真的没有听见你的呼救。”马以的嗓音依旧平静沉稳。 她闻言,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手指用力地蜷起,又缓缓地松开,有点愤恨有点哀伤有点痛苦又有点冷漠的复杂情绪顺着她的声音传递出来:“她听见了事发之后,我质问过她。她的表情,她的态度,她言行举止,通通都在告诉我。她当时听见我的呼救了。” 马以沉默了一秒,接着道:“好。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救你” “她不喜欢我”她咬唇,酸涩苦痛的情绪堵住嗓子。 “为什么你觉得她不喜欢你” “从我记事起,她对我就很冷淡。”她痛苦而小声,“我见过她照顾妙芙时的样子。她会给妙芙唱歌,她会抱着妙芙睡觉,她对待妙芙时总是很温柔。可是她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温柔的表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泪雾朦胧:“我是她的拖油瓶。我是她的污点。只要我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即便嫁进了林家变成了林夫人,身上也永远打着城中村的烙印,永远摆脱不了她肮脏的过往”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被生下来,不该在这个世界存活”她再度哽咽,眼角默默地流泪,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马以尝试着开导了一句:“这只是你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每一个人的内心最深处,其实都是极度自卑的。所以当认定别人不喜欢你的时候,尤其面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都会潜意识地往最悲观的念头去想。而实际上。事情或许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不是的你不懂”她哀伤至极似的,又酸涩至极似的,“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真心话。” “” 至此,却是再无话。 阮舒轻颤着眼睫,满面的疲态,呼吸渐渐地沉缓。 马以抬眸看傅令元。 傅令元正盯着阮舒。神色晦暗不明。 马以沉默地走过去将桌子上的精油芬芳关掉,再转回头时,就见傅令元弯腰轻轻地给阮舒盖好身上的薄毯,然后与他无声地对视一眼。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跟在他身后,走到外面的廊下。瞥见他脖子上的伤尚血淋淋的,他指了指:“不去处理一下” 傅令元伸手触了一下,摇头:“不必。就这样挺好的。” 旋即他示意自己手里的烟,问,“介意我抽根烟” “傅先生随意。”马以淡声。 傅令元不再客气,有点迫不及待似的将烟塞进嘴里,“啪嗒”地打开打火机点燃,迅速地狠狠吸了两三口。一番吞云吐雾之后,他的躁动仿佛才稍微平息下来。 马以便是在这时开口:“傅先生也听到了。被继父侵犯一事无疑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可真正令她难以释怀,成为她最大的心魔症结却并不在这,而是在林夫人。” “嗯,我知道了。”傅令元尚在抽着烟,面容隐在指间升腾出的袅袅烟气之后。叫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随后两个男人皆无话,思绪似乎都还沉浸在方才阮舒的催眠里。 须臾,忽听傅令元问:“你觉得其中会有误会么” 马以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稍愣怔。 傅令元偏过头来,眼神静默而锐利:“你觉得,在自己的女儿遭受凌辱时。身为母亲无动于衷,其中是会有什么误会” 马以沉默许久,同样给不出答案。 傅令元收回视线,丢掉手里的烟,脚尖踩上去狠狠地碾压,笑着道谢:“辛苦马医生,周末还特意抽出时间跑这么远的一趟。” “不必客气。”马以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淡淡道,“她是我的病人,更是我的朋友。” 尔后他提醒:“她的心理治疗并不是就这样结束。之后要让她再来几次,继续观察她的数据。何况,今晚的治疗效果,还没有验收。” 傅令元勾了勾唇,直接便道:“我会将验收结果告诉马医生的。无论怎样,今晚的事,我都替内子感谢马医生。” 镜片后,马以的眸光极其轻微地闪了一下:“或许她更该感谢的是你吧。傅先生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相较于过去几年不温不火的治疗,确实极有成效。” 傅令元正欲接话,却听马以话锋一转,口吻颇为不悦:“运气的成分占很大的比重。这种方法对病人的情绪具有太强烈的正面刺激,谁也料不准是否会往负面发展,加重病人的病情。当初傅先生和我商量的时候,只说要带她来故地,如果知道你还要案件重演,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扬唇:“那我很庆幸,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否则也不会有这份难得的运气了。” 马以静默地与他对视。 两个男人,一个凌厉强势,一个清风霁月,陷入一股略微古怪的沉寂氛围中。 顷刻之后,马以率先提醒:“她对林夫人的心结,是没有办法简单粗暴地解决的。” 说罢,他兀自回屋。 傅令元凝着眉宇,眯起眼睛盯向远方黑漆漆的天际,眸底遁入幽深。 双手负背,迎着夜晚山间的凉风。伫立久久。 阮舒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身周是不绝于耳的虫鸣声,十分清晰响亮,仿佛正被它们包围一般。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疑似帐篷的顶部。她坐起来。环视一圈,确认自己的确正睡在一个帐篷里。 153、不需要别人,只要有我 她坐起来,环视一圈,确认自己的确正睡在一个帐篷里。 似乎是怕她冷到,她明明都睡在睡袋里了,外面还多加了一层被子盖着。阮舒将自己解开来,发现身上穿的是睡裙。 “” 由此更加能够确认,自己现在应该正和傅令元在一起。 拉开门帘,阮舒先探了半个身体到外面查探。 照明灯照出帐篷搭在一棵树底下,周围是一小片的空地,空地之外的三面包围的全是树林。 阮舒从帐篷里出来。 仅一面为空旷的视野,越过山体轮廓,隐约可见城市璀璨而浮华的灯影,遥遥的灯火成片,如同自山前淌过的细河。 再过去,则是偶闪灯塔亮光的此刻看起来乌漆墨黑的海面,与漫天的星光连接,仿若一体。 傅令元正面对着城市的光影和海面的辽阔坐在折叠躺椅上,手边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很随意地放了些许吃食和啤酒。 背影在缓缓的夜风吹拂之中愈显挺阔,独自一人,仿佛凝聚了此时世间所有的孤独与寂寞。 阮舒站定在原地,视线静默地凝注在他身上。 不消片刻。便听他用背影沉声道:“过来,不要站在那里吹风。” 阮舒行至他身侧。 傅令元正在抽烟。指间夹着的半截尚在燃着,脚底下则散落着烟蒂,乍一看,有点数不清楚数量。 因为她的到来,他猛地最后吸了两口,便将烟丢地上,用脚尖碾灭烟头的星火,然后抬眸对她伸出手。 本就湛黑的眸子此时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深沉,和他此时周身所散发的感觉是一样的,然而他的眼里依旧对她含着笑,唇角亦斜斜地噙了抹笑意。 阮舒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即刻被他的熨烫所包裹。他轻轻拉了她一下,她会意,侧身坐到他的腿上,靠上他的胸膛。 他带着糙茧的指腹摸上她的左手手腕,摩挲那抹梵文画符:“什么时候弄的” “千佛殿的山上。”约莫是在这外面坐太久的缘故,他的指尖难得地有点凉,令阮舒感到一瞬间的战栗。 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印象中,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总能保持体温的熨烫。即便冬天很冷的时候只穿一件薄薄的风衣,即便是落河在水里泡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冷”傅令元立马察觉,摸了摸她身上的睡裙,“外套就在睡袋旁边,怎么不穿出来” “没有冷。”阮舒的手臂圈紧他的腰,更加紧密地偎依在他的怀里,“三哥抱紧我就可以了。” 傅令元轻笑,稍低头,下颔贴在她的鬓边,继续摩挲她的手腕:“梵文写的什么” 阮舒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我忘记问了。” 语气携了些许的懊恼。是以往的她并不会有的情绪。傅令元不禁勾唇,又问:“为了遮盖伤疤” “嗯。在千佛殿后面的小广场,刚好碰上有个沙弥在画符。好像是颜料比较特殊,不会掉色,所以就用一只孔明灯的香油钱,弄了这个画符。” “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用刺青来盖伤疤。” “三哥要是每留一处伤疤,都去刺青,那现在身上应该满满的全是符纹。”说这话的时候,阮舒的脑海里已在自发脑补他浑身刺青的模样,竟然觉得可能会挺酷的,笑了,“那就更像古惑仔了。” “嗯更像”傅令元敏锐地揪住她的措辞,“在傅太太的眼里。原来我一直都是古惑仔。” “难道不是么”阮舒故意反问,想起一件旧事与他提及,“三哥以前在和显扬一起在看古惑仔的整套碟时,不就以陈浩南自居,说显扬没资格当你的小弟。” 傅令元似忖了两三秒才记起:“你说那个时候啊” 他拖着长音,隐隐拖出一丝暧昧的意味。 阮舒正狐疑,便听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廓旁,低低道:“那一次事情的重点,好像应该是,你推门进来时,电影里的画面恰恰在上演十八禁。显扬生怕你误会我们在看a片,所以慌里慌张地解释。” 阮舒:“” 她自然记得。 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得十八禁,只是对于彼时他们的年龄,稍微色、情暴力了些,还被她撞见,于是唐显扬特别地紧张,解释了一番电影的内容,担心她不信服,拉上傅令元为他佐证。 可其实,她当时并没有觉得太怎样。而且她察觉到了,当时傅令元也和她一样没有觉得太怎样。只有唐显扬太单纯了些。 “你那个时候,和显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傅令元忽而问。 阮舒心头微顿,不知他仅是临时想起来的顺嘴一问,还是 “你那个时候,并没有喜欢显扬。”傅令元不疾不徐地道破,嗓音清沉,“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喜欢和显扬呆在一起。傅太太能为我解答么” 他心底大概已经有答案了,发此一问,是为了向她确认罢了阮舒默了默,隔两秒,淡声承认:“嗯。我是为了躲林平生。” 刚进林家的前三四年,一切都很平静如水。 林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经济生活水平在海城算是中上层,之于她而言,对比城中村的日子,简直是天堂和地狱。 最重要的是,林平生和庄佩妤的感情很好,第二年林妙芙就出生了。而林平生待她也很不错,她只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享受得并不比林湘差;她始终只喊他叔叔,他也不介意,甚至连“阮”姓都为她保留。 即便林翰和林湘私下里会欺负她,即便庄佩妤有了林妙芙之后对她更加疏于关怀。可这样的生活,安定,平凡,她已经十分满意,她甚至嗅到了一丝疑似幸福的味道。 直到她渐渐发现林平生,看她的眼神起了异样,时不时的,还会有些小动作,比如在递给她东西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抓她的手。而确定林平生对她有恶心的想法,是因为有一回她去阳台收衣服,不经意间看到他手里抓着她的贴身衣物 彼时他脸上享受而又猥琐的表情,当场令她作呕。 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林平生在人前还是那副十分照顾她的继父形象。她有想过要告诉庄佩妤,但每每看到庄佩妤和林平生夫妻恩爱的幸福画面,她便无法说出口。 于是在那之后,她竭尽所能地减少自己呆在林家的时间。可是她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唐显扬对她表示出了友好,所以慢慢地,她和唐显扬基本形影不离,连周末和寒暑假,都约在图书馆或者其他地方写作业。再后来,唐显扬情窦初开,她觉得他挺好的,于是并未明确拒绝,两人的关系顺其自然地变成了男女朋友。 尽管她知道,彼时与唐家交好的林平生,其实有意让林妙芙和唐显扬结娃娃亲,她还是接受了唐显扬。由此,林妙芙认为她抢走了唐显扬,从某种程度上看,是没错的。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社会,十多年。唐显扬几乎陪伴了她的整个青春,陪伴了她目前为止的大半生。她很珍惜与他的情谊,可惜,终是行至末路。 阮舒就这样靠在傅令元的怀里,陷在回忆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傅令元亦安静,手里掂着一听啤酒,直至将它喝光,才率先打破沉默:“傅太太如果能把现在心里所想的事情全部都变成口头的语言讲给我听,我会更高兴点。” 他给她换的是条睡裙,将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掌心宽厚,指腹干燥,携着空气的凉意,渗透进她的皮肤。 只是覆着,而已。阮舒低垂眼帘,瞥一眼他的手掌突显在裙面布料的轮廓,复而重新抬眸,继续将注意力转回至两人间的对话上来。 “三哥想要听什么” 傅令元闻言低眸,凝注她的巧笑嫣然,反问:“我想听什么,傅太太就会告诉我什么么” 阮舒坦诚道:“我只能尽量。” 这个答案。自然不是他最想得到的。不过傅令元还是开了口,提议:“聊聊丈母娘。” 她闻言稍微意外。她以为,他最想再追问的是她在林家的生活。不过会问庄佩妤,倒也在情理之中。阮舒的眸光不觉黯了一黯:“没什么好聊的。” 转瞬她恢复清淡,又补了一句:“该聊的,之前已经和三哥聊过了。” 催眠的时候她已经讲了那么多。而和庄佩妤一起在城中村的生活,她也曾一时冲动向他透露出基本情况。 “再聊一些。”傅令元的手指好玩似的在她的脖颈上摩挲,引导式地问,“既然在城中村的生活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离开阮舒的脑中浮现某些零散的回忆,嘲弄道:“哪有那么容易又能去哪里” “傅太太又自己想自己的。”傅令元折眉。 阮舒脑袋在他的胸膛上稍微挪了挪位置。拎出些许往事:“时间太久远,那个时候我的年龄也还小,只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我不知道在林平生出现之前,她有没有想要离开城中村。倒是我曾经被她丢弃过。” 傅令元的手指正顺着她脖颈的曲线,慢慢往下。闻言,他的动作滞了滞。 阮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凤目极轻地眯起:“每回家里来的那些陌生男人留下的钱,都被我的那位生父搜刮走,买酒买粉时间一长,她开始会藏钱了。有一天,她破天荒地带我去市里,牵着我的手,给我买了棉花糖,还塞给我五块钱,让我在百货商店门口等她,她进去买东西。可是一直等到天黑,百货商店打烊关门,我都没有再见到她。” 傅令元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轻轻地刮。指尖的凉意在她的身上蔓延。 阮舒沉了沉呼吸,搂紧他的腰,嗓音缓缓地继续:“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商店里下班的职工陆续出来,最后有个人问我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要带我去警察局。” “那个时候我对警察局的概念是做错事的坏人才要去的。我很害怕,立马就跑了。”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任何人都不认识,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凭着印象循着方向走。结果运气好,真的走回城中村了。” 傅令元始终沉默地当一个倾听者。话至此时,他原本覆在她大腿根上的手在徘徊摩挲。 阮舒不由自主蜷起手,揪住他后背的衣服。他拿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然后” “天很晚了。我也不知道几点。但一路走回去,其他人家里的灯都关了。黑漆漆的。没有路灯,路不好走,我走得很慢。然后看见我家里的窗户还透着光亮。”她顿了顿,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因为他冰凉的指腹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她私密的丛林。 “我加快脚步,开门进去的时候,听到我的那位生父在极尽羞辱地咒骂她。他们在房间里,门没有关,我看见她身上没有穿衣服,整个人被压在柜台上,我的那位生父一边骂她,一边揪着她的头发。”阮舒再度瑟缩身体,分不清楚是因为自己此时的回忆,还是因为傅令元指腹的触感。 “别怕。”傅令元吻了吻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不知道是在安慰她的回忆,还是在安慰她的僵硬。 阮舒的双手自他的后背往上屈弯,手指扣在他的肩头。埋首进他的脖颈间,想要嗅属于他的味道,以缓解她心底生出的抗拒。却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稍隔开些距离,盯着看一眼,看到齿印深深,伤口没有处理,血大部分已经凝固,但痂还有点薄,她方才不小心蹭到。又蹭出边角在冒小血丝。 阮舒目光轻闪,抬头。 傅令元也正垂眸看她。 视线对上,他斜斜地扬唇:“傅太太对自己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还满意么” 阮舒抿抿唇,有点薄凉地说:“三哥活该。” 非得用那种方式逼她。她就咬了这一口,算轻的。 “那接下来,你还会再咬我么”傅令元深深凝注她,底下又轻轻地抚了一下,力道比先前加重。 阮舒蹙眉,身体又僵了僵。 傅令元将她按回怀里:“继续说丈母娘的事情。我在很认真地听。” “三哥一定要一心二用么”他还在抚。阮舒的呼吸有点不稳,心口从方才起就又开始发闷不适。 傅令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嗓音沉磁般在她耳边,有点鼓励的意味:“傅太太,你可以很软的。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实在难受,脖子继续给你咬。能咬到断,算你本事。” 最后一句,他俨然故作轻松地调笑。阮舒唇角微弯,缓了缓呼吸,趴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重新陷入回忆:“那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挨打,可是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被打。我从我的那位生父的咒骂里,听出来她被打的原因是因为把我弄丢了。” 傅令元的指腹还在耐着性子磨她。 她听到他胸腔的心跳,强有力地搏动,混合在山间微凉的风里,她集中精力在他的心跳声里,渐渐松弛自己的僵硬,正打算继续讲述。他忽然送进去一根手指。 阮舒瞬间绷紧,未及她再有进一步不舒服的反应,傅令元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然后” “然后”阮舒战栗着,竭力压抑住心口涌上来的发毛感,找回自己的思绪,“我本来打算走进去,告诉他我回来了,我没有被她弄丢,想让她不要再打她了。” “可是我听见我的那位生父又在说,他本来已经谈了好价钱把我卖掉,现在把我弄丢了,她就更得多接活,多赚钱。”他的手在缓缓抽动,阮舒咬着嘴唇,整个人在他怀里轻微颤动,眼睛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黑不见边界的树林,虚着声音道。“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没有我,她的日子可能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不一定。”傅令元接话了,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好似他此刻并没有在一心二用,“不要把自己的作用想象得那么重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不是少了你一个或者多了你一个,就能决定性地扭转局面。而是多重因素的作用。” 阮舒的耳畔是嗡嗡的耳鸣,听得有些恍惚。额头上冒着细汗,她原本无助的轻颤里。渐渐生出某种曾经和他有过的熟悉的情潮,在抗衡她不由自主的的恶心和发毛。她也和他一样一心两用,同时在琢磨着他的话,颇为怅惘:“是这样么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嗯。”虽然就一个字节,但傅令元十分肯定般,伴着用力的一下捻。 阮舒忍不住溢出声,感觉自己终于被他带出了水意。 “可是她厌恶我,是事实。”她抵着他的肩膀,发鬓蹭到他的脸颊,发现他其实也出了汗。她有点热,思绪也不如方才清晰了。语句开始有点乱,“接着他们看见我了。看见我原来回来了。我的那位生父很开心,开心却也打她。但是她分明很生气。” “他们俩关上了门,她在屋子里和他似乎吵起来了,但是我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不久之后,我的那位生父先出来的,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三更半夜的又出去了,不知道是买酒喝还是毒瘾又犯了。” “最后她出来了,一出来就打了我一个耳光。”酥麻的战栗伴着她尾音的落下突然袭来,阮舒一方面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被送至浪尖。 “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她即便对我疏离冷淡,却是真正冲我发火,还动手打了我。她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阮舒依旧一心两用地说着话,同时身体发软,微微仰面,嘴唇微张。 入目是漫天的星空,天幕如黑丝绒一般,点缀着璀璨如钻石的星子,直直地扑入她的眼底。阮舒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自己像从这个世界抽离了。看不见其他东西,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安静数秒,蛐蛐的争鸣重入耳中,她的视线自星空收回,与他湛黑的眸子对上。 神思完全落回,阮舒轻颤着,缓缓道:“我曾经妄想过,她大概是爱我的,所以才把我一个人丢在大街上,不想我被卖掉。可是妄想始终是妄想我却直到她纵容林平生践踏我的时候才彻底清醒。她根本就不爱我。一点都没有。” 傅令元一眼不眨地盯住她,深深的瞳仁里只装着她的倒影。他倾身。亲吻她。 阮舒的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不做回应,只安安静静地感受他的亲吻。 少顷,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与她的鼻尖若即若离,手掌按在她的后颈,轻轻地摩挲,而他低沉的嗓音闲闲散散地飘开在山间微凉的风里:“你不需要其他人的爱。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阮舒喘息着,凤目朦胧地凝着他,浅浅地笑,眉眼间满满的全是方才的旖旎带来的娇媚和迷离。 傅令元就势抱起她,径直往帐篷走。 阮舒偎依在他的怀里,回忆尚在继续:“林湘她” 顿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冷漠地说:“可能是我太久没有拿鱼饵回湖边,林湘回来别墅找我了。” 傅令元的脚步不易察觉地滞了一秒,眸子沉沉地眯起。 “可能是听到我的呼救了吧她跑到楼上来了”阮舒的瞳仁乌漆漆的,盯着虚处,“我一直盯着门,没有等来我要想等的人。可是我看见有一刻,房门从外面开了一条缝。” 傅令元弯腰。将她放进帐篷里,躺好。 “是林湘林湘惊恐的表情一闪而过。却又不留下丝毫的动静又离开了”她的嗓音极其幽凉,“为什么她们都不救我” 傅令元覆上来:“没关系,都过去了。” 他拢着她的发鬓,嗓音清沉,“她们不救你,我救你。” 照明灯在他的头顶,被他挡住,阴影罩下来,全然笼住他,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她包围着。阮舒的目光有点惘然。傅令元低头吻她。 支离破碎的灰色画面纷纷闪过。好像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阮舒痛苦地闭上眼睛,极力隐忍。 下颔突然被他执起:“看着我。” 阮舒颤动着眼睫,眼皮缓缓地睁开。 傅令元摸了摸她的眼角,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不许再闭上眼睛。看着我,仔仔细细地看着我。” 阮舒抿着唇,凤眸深处涌起些潮意。 傅令元黑眸深深专注地看着她,像装着此时的夜,穿透她的灵魂一般,声音坚定地令人信服:“你的第一次不在十年前,而在今晚。进去你身体不是其他人,是我。” 伴着最后两个字的,是他毫无预兆地狠狠沉身。 阮舒一瞬间瞳孔涣散,仿佛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她无助而绝望地盯着那扇门,等着那个救她的人。 门忽然开启,一道高大挺拔的熟悉的身影逆着光闯了进来。 支离破碎的灰色画面在刹那间被彻底分崩离析。 眨眼转变为浓墨重彩的斑斓。 虚虚实实的交织中。 没有林平生。 只有傅令元。 她紧紧地攀附,像抓住救生的浮木。 “” 阮舒是被吻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眼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帐篷里,而是裹着被子,被傅令元抱在怀里,一起坐在昨晚的那张椅子里,面向遥遥天际露出的那抹鱼肚白。 “怎么了”她很累,很想睡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样不体贴,硬是将她从熟睡中叫醒。 然而傅令元貌似并没有丝毫的歉意,勾起她的下颔,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一会儿有日出。” 阮舒阖着眼躺进他怀里:“没兴趣。” 傅令元却是锲而不舍地挑了挑她的眼皮:“先别睡,看完日出再睡。” 阮舒不悦地捺了唇角,拍掉他的手,直接无视他。 安静了两秒没有动静,她以为他放弃了,下一秒,唇上忽然碾压上来凶猛和强势。 阮舒被吻得呼吸不畅快要窒息,身体里隐隐有一股子的躁动。 蓦地,他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她。 阮舒睁开眼睛。 傅令元支着手臂在旁侧的桌子上,驻着下巴斜斜地勾唇,噙笑:“傅太太是故意的吧,非得我用这种方式叫醒你。” 阮舒:“” 瞥一眼他**的上身,她微微蹙眉:“你不冷么” “冷。”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便倾回身来钻进原本裹着她的被子里,搂住她。 皮肤携着凉意贴上她的皮肤,阮舒禁不住一个激灵,也是在此时才注意到,她未着寸缕。 154、清零重新开始 皮肤携着凉意贴上她的皮肤,阮舒禁不住一个激灵,也是在此时才注意到,她未着寸缕。 神思晃了一晃,几个小时前惊涛骇浪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里。 波浪迭起,浪潮一波一波,令她恐惧,又带给她喜悦的战栗。她陷入了他沉重的身躯之中,始终未曾闭眼,只一眼不眨地看进他陈墨晕染开般的眸底深处。竭尽所有勇敢去承受他浓烈的情潮。 第一次,她如此放松地,接受他。 “傅太太在想十八禁的画面。”傅令元一语戳破的轻笑声携着温热烘在她的耳畔,将她的思绪暂且拉回。 阮舒:“” 她别开脸,不理会他的戏谑,兀自问:“我的衣服呢” “帐篷里。”傅令元漫不经心地挑出一绺她的发丝,饶有趣味儿地在指间把玩。 阮舒扭头看了看帐篷的位置,距离稍微隔得有点远。 撇回头,撞上傅令元好整以暇的不怀好意:“脱掉的脏衣服,傅太太难道还想重新穿到身上” 他摸了摸下巴:“外套倒是无所谓,可贴身的内” 阮舒截断他的话,问:“十三和栗青什么时候会来” 反正按照以往的惯例,那四只之中肯定得有人负责“上门服务”。 “没有我的电话,他们不会来的。”傅令元语音懒懒,搁在被子底下的手揽在她的腰上。指尖有意无意地动弹。 “三哥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打电话”阮舒觉得痒,扭了扭身体,有点避开他的意思。 “等我们的事情做完了。”傅令元将她重新揽紧,揽得比先前紧。 “看完日出”阮舒没再动了。因为她发现一动,只会加剧两人之间皮肤的摩擦。 “我多说了几个字。”傅令元似倏地恍然。 阮舒微惑偏头,目露探寻。 傅令元唇角一挑,挑出笑意:“把中间多余的三个字去掉。” 阮舒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反应,顿时:“” 傅令元似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了,转口问:“饿不饿” 阮舒伸长脖子扫了扫桌上的吃食,有茶叶蛋、盐水鸭、火腿肠等等,全都是便于携带的冷食。略一忖,她拿下颔朝三明治点了点,加以示意。 傅令元却并没有给她拿,起身从被子里钻出去,暂且将她从他的怀抱放到躺椅上,然后帮她重新裹好被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马上能吃。” 阮舒狐疑地目送他迈步,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看到他走向那片小空地,最后止步于烧烤炉前。 烧烤炉上正自动翻烤着一排的鸡翅。 “三哥可真会享受。”阮舒挑眉难怪她刚刚总觉得闻到什么味道,原来是烤肉。 傅令元闻言遥遥地睨她:“特意和傅太太来这里野战,自然什么都得准备好。” 阮舒:“”野战 傅令元笑笑,拿起调料罐,往鸡翅上面撒孜然粉。他依旧光着上半身,腰间系了条薄毯,此时从她的角度看他低垂的脸庞,线条如刀锋利。 忽然就想起早年似乎在哪看到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没有穿衣服只系了围裙在厨房做饭的男人,被众多女性惊呼性感。 阮舒驻着下巴盯着傅令元,不由自主便弯了唇角。脑中又浮现几个小时前,他燃烧她的每一寸皮肤,起初星星点点,之后以燎原之势猛烈地将她吞没。 “傅太太又在想十八禁的画面。”傅令元连头都没抬,又一次道破。 阮舒也不否认,只是好奇:“三哥是在我的脑袋里装了监视器” “这叫心有灵犀。”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抬眸,眼波荡漾,“傅太太什么时候把我扯到你的思绪里,我都知道。” 话落。他竟还对她眨了眨单只的眼睛。 这种段位,阮舒根本不会起波澜,可不知怎的,她竟好像隔空接收他眼睛里递送过来的电流一般,心脏跳快了一拍。 阮舒捂了捂心口。极轻地蹙眉,果断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没羞没臊,而注目于前方。 深山老林,逃离了世俗的喧嚣。天将明未明之际,一切显得静谧。 那痕城市的存在,因为此时没了霓虹灯的光彩而根本无法再看清,只余近处生机的绿和远处平静的蓝。而海平线上与天际相交之处,不知何时渐渐晕染开来红。遮盖了原先的鱼肚白。 没一会儿,伴着浓郁的香气扑鼻,装有鸡翅的托盘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 阮舒的目光追寻而去,傅令元将托盘放在躺椅旁的桌上。 但见鸡翅呈漂亮的金黄色,看起来脆酥恰当。表皮尚滋着油,孜然粉粒粒可见。 “三哥又向十三取经了。”阮舒断言。 不想,傅令元伸出食指摇了摇:“是我自己的独门绝招。” 独门绝招阮舒凤眸微眯一下,神色间露出恍然的笑意:“三哥貌似对野营十分有经验。” 傅令元原本在剔鸡翅的骨头,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拿斜眼睨她:“野营的经验是有,不过野战的经历只昨晚和傅太太。” 阮舒:“”不管和他说什么,他都能把话题绕回到这上面。 透过他别有意味的湛黑眸子,她仿佛看到几个小时前云涌诡谲。他的滔天巨浪冲撞至她的港口,猛烈,疯狂。她承受着他的索取,几欲粉身碎骨。 傅令元用牙签将剔完骨头的一小块鸡翅肉送到她的嘴边,再次洞若明火道:“看来傅太太对我昨晚的表现确实非常满意。” 一而再再而三被看穿,阮舒依旧不尴尬,张口咬肉进嘴里。嫣然地笑:“三哥果真心有灵犀。” 傅令元在阮舒身旁坐下,也送了一口肉到自己嘴里,勾唇睇她:“嗯,多灵肉合一几次,和傅太太可以更加心有灵犀。” 阮舒没搭理他。默默地咀嚼嘴里的鸡翅肉唔,味道和看起来的样子一般美味。 两人一个密密实实的裹在被子里,只露颗脑袋,一个**着上身坐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肉,谁也没再说话,却有一股莫名地安宁感在弥漫。 毕竟是油腻的东西,即便美味,适量的几口之后,阮舒便吃不下肚了。傅令元未勉强她,又开了瓶牛奶送到她嘴边。 阮舒小口地抿了两口。 因为是他在喂她的,力道难免有点没掌控好,瓶口倾斜得太过了些,阮舒抿完便感觉嘴唇上方沾染了溢出的奶渍,打算让他抽张纸巾给她擦一擦。 然而未及她出声。傅令元率先倾身过来,研磨在她的唇边,舔掉了奶渍。紧接着顺势叼住她的唇瓣,继续缱绻。 阮舒从被子里伸出手掌,停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他心跳的律动。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 傅令元就和之前执着于让她挂红绸、写心愿卡片、点孔明灯一样,也执着于要她看日出。 阮舒顺他的心意,窝在他的怀里,和他一起静默地望向遥远的海面。 有些原本不以为的风景,真正静下来心来体会时,才能感受到美好。 朝阳前期爬升的速度挺慢的,但一团深红完全窜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快得她来不及反应,万物便被悉数染了红装。 傅令元埋首在她的脖颈,贪恋地嗅她的橙花香:“傅太太还记得我昨晚说过什么” 阮舒凤眸微眯,思绪飞快地转动,闪过诸如不许闭眼、阮阮好紧、看着我、阮阮水真多以及询问她难受不难受、疼不疼,询问归询问,他继续还是继续。 沉了沉呼吸,她止住这些乱七八糟,浅笑:“三哥说过的话太多。” 傅令元轻轻掐一把她的腰:“想不起来就接着想。” 阮舒却是煞风景地问起他另外一件要紧事:“三哥不是说,曹旺德每周六都会去保龄球馆华兴的幕后老板该有眉目了吧” “昨天下午的事情,我还来得及问情况。”傅令元的两片唇瓣在她的后颈缓缓地摩擦。 “栗青和十三不是都跟来了谁去负责帮我蹲守保龄球馆”阮舒被他渐渐燃烧着体温。 傅令元嗤一声:“我的手底下又不是只有栗青和十三两个人能用。何况,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他们两个亲自去。” “所以在三哥眼里。我拜托的事情就是小事”阮舒故意挑刺,略微僵硬的身体被他的手臂搂得紧紧的,挣脱不得。 “傅太太有点瞎转移话题了。”傅令元轻笑着戳穿,不过还是回应了她的“无理取闹”,“嗯,傅太太拜托的事情确实是小事,不必栗青和十三亲自去,陪傅太太来南山,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强调了,但经过昨晚。阮舒才完全意识过来两天的南山之行分明是他为她设下的陷阱。她被他撩得痒痒的,好似有小簇的火苗连点成线。 “傅太太还要继续瞎么”傅令元嗓音清沉,“我的日出看完了,傅太太也吃饱了。该喂我了。马医生也等着我们汇报这次的治疗成果。” 理由真是说得义正言辞。 阮舒抿唇无话,呼吸急促,提议:“三哥再问我些话。” “不需要。”傅令元的口吻十分肯定,拒绝了她再打算一心两用。 她明白,他这是循序渐进。阮舒却认为自己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般自信她还是有点毛。察觉他要直接在这外面进行,她阻断他:“先回帐篷。” “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傅令元闲闲散散地勾唇,“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吸天地之灵气。” 阮舒:“” 傅令元不再逗她,敛起玩世不恭,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线:“别怕。你已经没事了。你现在状态很好。完全可以的。一切从昨晚开始都已清零,重新开始。你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 阮舒凤眸湿润清亮,安静地看着他,深深地呼吸两口晨间山林的空气。 清亮,干净,透彻。 穿过她的五脏六腑,洗涤体内所有浊气。 155、那个男人是我 很清醒,比昨晚在帐篷里时还要清醒。 阮舒一眼不眨地紧盯着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此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傅令元。 是他平复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他挑起了她对性、爱的渴、望。 她想要他。 她很想要他。 “” 身上全是汗,黏黏腻腻的。 傅令元深深折起眉头,凝注她的脸,指腹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为什么哭” 她不是个轻易会哭的女人。 目前为止,他似乎就见过两次她的眼泪。 一次是接受催眠的过程中,沉重的往事带给她的折磨。 一次是现在。 他不认为是他的动作让她痛到哭。两人做过的这些次,她从未因此流过眼泪。 阮舒闻言微怔,才发现原来自己无声无息竟是流了眼泪。 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此刻心中并没有在想任何值得伤心难过的事情。而他的热胀虽然让她快要窒息,但更多的是让她欢、愉。 “没什么。”阮舒轻轻摇头,转瞬眉眼舒展开一抹笑意,“觉得开心。” 这个回答傅令元显然听得十分顺耳,挑着菲薄的唇,凑至她的耳廓,灼烫的呼吸加剧她的体温:“慢慢来。我会让你更开心。” 阮舒侧头,柔软的唇瓣若即若离地触碰他的脖颈,唇线弯出的弧度更甚:“好。” 傅令元伏回身,看到她难得地眼神温软,毫无往日的清冷和锐利,而她的笑意恬然。似一朵新绽的芬芳梨花。 他禁不住伸出手指,指尖沿着她的眼帘描绘过去,再勾勒回来,于她若隐若现的泪痣上稍一顿,最后擦掉她眼睫上沾染的泪珠,勾唇:“终还是让我见到了傅太太的梨花带雨。” 闻言略一忖。阮舒隐隐约约记得,好像确实很早之前有一次,他摸着她的泪痣,说想看她在床上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抿唇笑她这哪里够得上梨花带雨 未及多想,他骤然发起进攻。她抱紧他,有点贪恋地任由他摆布。 来自卧佛寺的浑厚的晨钟鸣响悠远地传来,久久回荡于漫山遍野,而她置身于大海中随波摇动。 “”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然天光大亮,身周包围着阳光的味道,啾啾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阮舒茫然了两三秒,想起来她现在真的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折叠躺椅后来没能承受住两人的体重,散架了,幸而这块区域的地面比较平坦,当时他们懒得中断再折腾,随意地铺了被子,继续。 偏头,旁侧男人似还在熟睡中,上半身露在空气中,有一缕阳光恰好穿过林间的缝隙斑驳地打在他的皮肤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光。 毕竟春日的气温不算特别暖,他好像还一直都在光膀子,阮舒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 傅令元显然有所察觉,揽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两分,貌似因为被她吵了眠,所以有点不悦地闷哼一声,眼都不睁,像是怕她着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重新放回被子里,将她往他怀里拽:“傅太太精神尚可” 怎么可能尚可就算尚可,她也不能承认。她能给他的,全部都给她了,而他也是够拼地折腾她。 他不着急起来,阮舒自然也不着急。没再说话,亦没再动弹,虚虚地凝盯树林上方,有点放空自己,同时感受到他的坚硬。 眼睛忽然被横伸过来的手掌所遮挡。阮舒下意识地阖上眸子。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吻上来,唇很软很凉,强势得让人无从拒绝。 深吻结束,傅令元紧紧地抱着她。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脖子,痒痒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阮舒平复着喘息。心思飞快地转动就在他方才遮住她的眼睛吻她的时候,她的心头盘旋上来一件事,或许应该告诉他。 未及她组织好语言,傅令元又似见鬼般地察觉到她揣了心事,率先发问:“傅太太在想什么” 阮舒抿抿唇,开口提及:“三哥不是曾经问过我。在三哥之前,有几个男人进来过我的身体” 这是他的原话。 因为角度的缘故,她此刻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原本正拿下颌冒头的胡茬刺刺地蹭她的额头,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他滞住了动作。随即应:“嗯。” 十分简洁的一个单音字节,阮舒丝毫分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稍一顿,她侧身,从她怀里抬头,与他面对面而躺。 “傅太太要讲的话貌似很郑重。”傅令元噙笑,伸出手指缓缓地摩挲她的眼。 “是有一点。”阮舒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三哥其实得排第三个。” “第三个”傅令元像是瞬间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关于那件事,她的记忆本就没有多少,感受也没多深,没有太多话可说,也不想说太多,遂阮舒一言以概之:“几个月前。我还和另外一个男人上过床。” 傅令元的瞳仁微微敛起,手指还在沿着她的眼帘轻轻摩挲,表情颇显高深莫测地凝注她。 阮舒没看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便听他口吻好奇地追问:“谁” “不知道。”阮舒回答,“陌生人。我没见过他的脸。” “嗯”傅令元自鼻间发出不解的语音。 阮舒稍微解释了一下情况:“在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上,我被当众爆出的那张半裸照,就是我和那个男人上完床后。” “那天是谭飞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一时不察,中了招。”这个跟头是她今年来栽得最狠的一次,至今提起来,她都想把当时粗心大意的自己揪出来打一顿,是以语气不免比方才冷了些,“谭飞把我带到酒店后,因为临时有事离开了,留了我一个人在房间。我不清楚后来那个陌生的男人是如何进来我的房间的,具体过程我也没有太大的印象,总之等我清醒过来以后,已经被占便宜了。” 她刻意避开了用“强、奸”这个尖锐的词。但她所描述出来的情况,足以表达这个意思。讲完后。阮舒沉默地注视傅令元,等待他的反应。 傅令元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脖颈上,表情未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问:“傅太太吃了这么大的亏,没有好好调查” “刚开始调查过,但线索少得可怜,根本查不下去。”阮舒就势抓住他停在她脖颈上的手,拉了拉他腕上的表,“我唯一知道的是,那个男人的表带和三哥的表带是一样的。” “噢”傅令元的眸底深处有暗光在浮动。 阮舒见状极轻地蹙眉,隐隐感觉到一丝的古怪,具体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 “表带查不出东西” “查不出。范围太广。” “所以傅太太就放弃了”傅令元眸色深深。依稀蕴一抹兴味儿。 这抹兴味儿在阮舒眼中完全有点莫名有点无端。捺下狐疑,她泛出一丝嘲弄,回答:“后来想着反正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这件事也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破坏性影响,不想浪费时间,就放弃了。只当作被狗咬了一口。” “被狗咬了一口”傅令元微微眯眸。 “怎么了三哥有什么问题”阮舒拧眉盯着他的神色,觉得他这一下的反应尤为反常。 “傅太太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傅令元的表情愈发高深莫测,口吻别具深意,问,“要我帮你把这个趁人之危的男人找出来揍一顿” 阮舒安静数秒后,明媚笑了:“三哥的一系列反应。算是让我相信,三哥确实不在意我曾经有过几个男人。” 她记得他说,他在意的是那个“曾经”带她的痛苦。所以现在他揪出了林平生,帮她解决痛苦。 阮舒唇角微弯,凑近他,轻轻碰了碰:“我告诉三哥这件事情。只是想让三哥知道我身上还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而已。” 可能是他说的那句“完完整整地只属于他一个人”触动到了她,这件本来无所谓的关于她的臭皮囊的**,她觉得他有知情权。反正最重要的那件,他都知道了,干脆全部告诉他。 曾经的一切清零。现在的她正按照合同卖肉给他,那么她的身体暂时完完整整地只属于他一个人,是没错的。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充满研判:“傅太太不在意被那个男人趁人之危” 他有此一问,其实是令阮舒稍微意外的,她凤眸不觉眯起。语气略冷:“三哥现在是觉得我对性关系太随意” 傅令元笑了,笑得有点懒,搁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抚在她赤果光洁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傅太太对性关系确实太随意,几乎把全海城的男人都睡过,我头上绿得冒油发光。” 这样的故意调笑,反而比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来得更有效果。更能缓和方才一瞬间的紧张气氛。 阮舒的额角黑线一团,有点不甘示弱地怼他:“三哥的红颜知己也是够多的。” “难道我对傅太太表的忠心还不够多”傅令元圈住她,嘴唇覆至她的耳畔,低低地笑,“不是说过了,我以后只是傅太太一个人的,傅太太也只能是我的。”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手有点不太安分。阮舒横亘起手肘顶开他的胸膛,和他稍微隔开些许距离。 傅令元轻笑,并未继续逗、弄她,捧住她的脸,闲闲散散地扬唇:“既然傅太太这般难得地主动吐露自己的**给我知晓。为了报答傅太太给予的这份信任,我也告诉傅太太一件事。” 阮舒目光微微探寻。 傅令元手掌摊开,又像方才那样覆上她的双眸。 阮舒簌簌眨了眨眼,眼睫刮过他的掌心。 “傅太太自行闭好眼睛。”傅令元语音含笑,“我现在手里没有可以拿来给你蒙眼的工具。” 阮舒应声愣住,思绪在“蒙眼”二字上绞住,行动上则按照他所言的,双眼紧闭。 眼前再度漆黑,其他感官则变得异常清晰。 她察觉他将她的身体扶正,平躺;察觉他一手握住一只她的手腕,将她的两只手抬起,分别置于脑袋两侧;旋即他覆身上来,热情地亲吻她;而他的两只手始终扣着她的腕,有点用力,以致于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左手手腕上的表扣,压得她的右手手腕发疼。 光亮划过脑海,一切如她模模糊糊的印象吻合,阮舒怔忡一秒。瞬间明白他要告诉她的事情是什么,当即睁开眼,推搡开他,起身坐起来。 “是你”她眉头深深地拧起。 傅令元懒懒地笑,伸出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流连地摩挲,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傅太太分辨清楚,狗咬人可不是这种感觉。” 阮舒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笑意,注视着他的神色间所露出的一丝不以为意。她的神色变幻两秒,最终停在满面的清冷,先打开他流连在她唇上的手,下一秒,又一个耳光迅速干脆地掴上他的脸颊。 傅令元似有点懵,而因为他对她毫无防备,这一耳光打得结结实实。 156、庆幸是你,不是其他女人 懵不过一秒,他摸了摸脸颊,确认自己确实被她打了。 这是第二次挨她的耳光。 第一次她这般打他的记忆尚清晰,是因为他强硬探进她的身体。 傅令元缓缓看回阮舒。 她也在看他,眼中带着冰雪一般的凛然。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终归,她还是生气了。 早些时候,他旁敲侧击过几次,她都将其当作**避而不谈。刚刚她主动讲述,两人间的氛围又太好,他一时天真了,以为这个档口坦诚,或许多少能降低对她的伤害程度。 不过也对,她生气才是正常的。毕竟严格意义上算起来,他是强奸犯。面对曾经强奸自己的男人,她难道还要笑脸相对 傅令元默默自嘲着吁一口气,帮她将滑落的被子重回身上。 阮舒拂开他的手。 傅令元重新拢上去,不顾她的推搡,圈紧手臂将被子牢牢罩在她:“别着凉。傅太太是对我有火气,我在这里随你处置,你没必要作践你自己。” “我自己有手。”阮舒冷声。“放开。” 傅令元凝她一眼,非但未放开,反而连同被子一起将她揽进怀里,那下颌轻轻地蹭她的额头。 阮舒双臂动弹不得,两条腿也被他桎梏住。挣扎两下无果,她凤眸眯起,往后稍仰头,在猛地撞上去。 撞上去之后,疼得五官顿皱,她才想起来他的下巴硬得很,先前两次不小心鸡蛋碰石头的经验给忘记了。 傅令元秒变沉肃脸,一手扣住她的后颈束缚住她,另外一手掌揉上她的额头,语气相当不好:“傅太太又自己作自己。” “我本来就作,你第一天知道么”阮舒目光凉凉,嗓音更幽幽,“我不仅作,我还蠢。明明很早就注意到你的表带,我却以为只是巧合;明明强奸自己的人就在身边,我却傻傻地签什么卖身合同。每天看着我不自知,你心里什么感觉刚刚听我跟你讲,你又是什么感觉如果我今天不主动提起,你是不是没打算向我交代你眼下对我坦诚,又是抱着什么心理” 她又是连“三哥”都不唤他了。一番话下来,语气倒是并无太大的起伏,亦无特别强调的重音,但听着叫人格外难受。 傅令元眼神笔直地凝注着她,安静好几秒,才启唇,但不是回答她的上述问题,而是道:“我从汪裳裳那里离开之后,碰到你的。” 阮舒蹙眉是那天 傅令元的手指轻轻摸她的眼,继续回忆道:“傅太太当时出现得很突然,突然地就从一个房间里撞门出来,倒在我怀里。倒在我怀里之后,二话不说就搂住我的脖子,对我一通又急切又躁动地吻。” 阮舒拧眉无话她对此自然是丝毫没有印象。现在嘴长在他身上,他怎么说,都无从求证。 “从来没想过,会和傅太太以这种方式重逢。”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深深凝注她。“我以为我意识混乱出现了幻觉。可是傅太太在我怀里鲜活地蹭动,我才确定,是真的。” 他捧着她的脸,唇角微扬,轻轻叹一口气:“傅太太可是我十年前就心心念念的女人。傅太太本身的存在对我就是一种挑、逗,更遑论是在那种彼此都急于得到纾解的情况下。” 阮舒面无表情前面的铺垫,只是为了表达最后一句,当时的他们巧合地都需要彼此为泄欲工具。 傅令元作势要吻上来,她及时地避开。他扑了个空,却也不恼,干脆将下颌地在她的肩胛骨,沉沉压低声线:“至今记起那一天,我都很感谢傅太太,像上天给我的一个意外惊喜。” “那个时候,出现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是你的惊喜。是不是我都没有关系。就算我没有出现,你也有很多佳粉红颜在等你。也有的是小姐妓女可以叫。”阮舒十分无波无澜地应对他的柔情蜜意。 傅令元对她的说话不予置评,勾唇,侧头,覆在她的耳廓,手掌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我非常庆幸是傅太太,而不是其他女人。” 阮舒盯向远方辽阔的视野,表情仍旧是无动于衷:“你庆幸的应该是,我当时没有清醒的意识,方便你用完我之后,将我扔在那儿不管,而事后我也找不到人算账,只能吃哑巴亏。” 傅令元轻抚的动作十分明显地滞住,不知是在考虑什么,隔了数十秒之后,才否认:“不是。” 她以为他接下来该接着道出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然而他没有。 于是即便他的“不是”二字十分地肯定,也显得苍白无力。 阮舒低垂眼帘,露一丝嘲弄,清清淡淡道:“我也确实如你所希望的,对这件事缄默其口。后来我们再遇到,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直到今天。你侥幸我说我不在意,可能还在想,反正现在你和我发生过多次性关系了,也就无所谓坦诚其实早前便睡过我。” “傅太太别妄加断言。”傅令元和她隔开些许距离,执住她的下颔,眯眸,“我承认,你说你不在意的时候,我的心里确实有一瞬间的侥幸。但不是侥幸你不计较,而是侥幸,这件事没有对你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 阮舒瞳仁乌乌地盯着他,抿抿唇,忽而浅浅地笑:“嗯,三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哪里听不出其中的嘲意。傅令元眸色暗沉沉。 阮舒拨了一绺被风吹乱的头发至耳后,维持着浅笑:“刚才是我太冲动。说好的,不追究。本以为是陌生人,原来是熟人。算是捡回来一个大便宜,我更不用追究了。” 说罢,她推开他的手,别开脸,侧开身,有点疲倦地说:“我想下山。” 疲倦,但十分坚持,俨然不想再和他继续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傅令元神色清凛下来,盯着她透露出浓浓疏离感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被喊来“上门服务”的是九思,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干净衣物。 因为身体酸痛,阮舒一个人在帐篷里折腾了有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见傅令元早就衣着整齐地在等她,单肩靠树,指间夹着已燃掉大半的烟,抽得正猛。 他的视线貌似一直都在盯着帐篷这儿,所以她一下子就和他对上了深沉的目光。 阮舒并未避让。口吻稀疏平常地询问:“帐篷该怎么收” 不止是帐篷,还有散架的折叠椅,小矮桌,以及包括烧烤炉在内的所有野营用具,都还没有收拾。 “不用管。”傅令元吸尽最后一口烟,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留给九思和十三弄。” 阮舒扫了扫,这才发现原来九思不是只有一个人,赵十三在隔得比较远的一棵树后面,想来是为了避嫌她。 再回过头来。正见傅令元遥遥对她伸出手,神色晦暗不明,口吻不辨情绪:“走。” 阮舒走过去,却并未回应他的伸手。 傅令元冷眸,强行扣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地拉着她迈步。 阮舒抿抿唇,脚步略微踉跄地跟上。 行了一小段山间小路,下了坡,有水泥铺就的车道,停着熟悉的黑色吉普。 坐上车后。阮舒暗松一口气如果要她现在全程山路走下山,真心会吐血的。 启动车子前,傅令元出了声:“睡会儿吧,我们不回卧佛寺,直接回市区。” “好。”阮舒淡声应,靠着自己这半的车窗。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原来早上看完日出后,他们又睡了这么久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平稳地行驶,回到主干道上时,她回头瞥一眼方才驶出来的那个岔口是刚来的那晚,她所不敢害怕的左边岔口。 纠缠了她十年多的噩梦。就这样完全破除了么阮舒盯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凤目不自觉蒙上一层胧胧的冷薄。 少顷,安静的车厢内传出手机的震动声,傅令元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口手掏手机,瞥了眼屏幕,旋即重新专注于前方,将手机递至她面前:“你来接。” 阮舒狐疑地瞥他一眼,接过手机。 来电的是栗青。 划过接听键,便听他单刀直入地汇报道:“老大,曹旺德这个星期并没有去保龄球馆。” 阮舒闻言蹙眉:“为什么没去” 听出是她的声音。栗青怔了一怔,立即改了称呼:“阮姐。曹旺德的儿子在学校踢足球时受伤,小腿骨折住院。曹旺德周末两天都和他老婆一起在医院陪儿子,并没有去保龄球馆。” 虽然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阮舒还是做最后的确认:“所以没有查出华兴的那个幕后老板” “是的,阮姐。”栗青的口吻极显抱歉,“我派去保龄球馆的两个人,拿曹旺德的照片问过里面的工作人员。因为球馆来来去去的客人很多,曹旺德也没有特别之处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暂时只能再多等一周。” 阮舒抿抿唇:“嗯。明白了。辛苦。” “阮姐客气了。”栗青应着,又道,“麻烦阮姐,能不能把电话交给老大” 阮舒闻言将手机递回给傅令元:“栗青有事找你。” 傅令元没有腾手接,而是略晃了晃脑袋。 阮舒稍一顿,伸手帮他将手机的听筒贴到耳朵上。 “说。”傅令元简洁吐字。 然后中间一小段时间,他都未再出声,阮舒也听不见栗青在电话那头说什么,直到傅令元又简洁地收尾:“知道了。” 阮舒亦收回手,不等他示意。便帮他将挂断的手机塞回他的上衣口袋里。 傅令元扭过头来看她一眼,问:“曹旺德的事栗青怎么说” “再多等一周的消息。”阮舒答得概要,随即微微一笑,道谢,“得麻烦三哥多费一周的人力。” 口吻极其客套。傅令元折眉,眸底的暗沉更甚。 止于此,两人顿时又再无话。 回到绿水豪庭,天色已黑,阮舒直接进了浴室在山林里没有办法清洗,完事后傅令元只用湿纸巾帮她擦过罢了。她已经难受了一路。 也不管傅令元是不是在外面排队等着用浴室,她慢吞吞地在浴缸泡了个舒服的澡才出去,可是家里并没有傅令元的身影,貌似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门了。 阮舒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科科一如既往地在兴致勃勃地转着轮轴,眯眯的小眼睛盯着她看,而它的窝显然一副刚被清理过的样子,估计傅令元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它。 这只小刺郎,说是送给她的,结果还是得他自己悉心照顾。 手上的毛巾慢慢擦着头发,阮舒的脑中一晃而过他那次帮科科洗澡吹干时的场景。她仰头靠上沙发背,闭上眼睛,眉心蹙起,手掌覆上心口总感觉一口郁气憋在这里,吐不出来,也消散不去。 整个晚上就这样再也没见到傅令元。 他一夜未归。 隔天清晨阮舒去上班,周一的例会,恰好碰上月总结,各部门的情况都离先前预定的目标有一定的差距,气氛十分低压。 更令人心情郁卒的是,销售部门上个星期刚反攻过华兴,只隔了周末两天,一个大客户又被外走。 很明显,如今他们他们已不再满足捡林氏的小漏了,而从捡漏小客户,到明目张胆抢夺大客户,完全可视作华兴在公然向林氏挑衅。 李茂原本正等着阮舒发火,再像上个星期那样给大家打鸡血反攻回去,结果她的反应十分平淡,只是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没有要解决方案。 散会后,见阮舒坐定在椅子里不动,闭眼揉着眉骨,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李茂驻足,关心道:“阮总没有休息好” “昨晚有点失眠。”阮舒沉沉吸一口气,睁眼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辛苦了。压力最大的就是你们销售部。三鑫集团既给我们请了蓝沁当产品代言人,又帮我们笼获了不少资源,如果业绩没有同等地上去,别说年底,可能年中报告就已经会很难看。” “对我的最大处罚,不过是开除我而已。”李茂凝眉,“阮总的压力会更大吧如今碍于刚收购林氏不久,三鑫集团可能不方便动手,但往后就非常有可能找理由从他们内部空降人员过来压阮总头上。” 阮舒笑:“我的处境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艰难。除三鑫集团之外,我是林氏最大的股东。而且” 她犹记得当初和陆少骢谈收购时,陆少骢答应的那些话。在这点承诺上,她对陆少骢挺信任的。多半是源自于傅令元的关系吧 李茂等了几秒没等来她的下文,只等到她的分神。主动询问:“阮舒想说而且什么” “算了,没什么。”阮舒淡笑,抱起文件夹起身。 李茂未加追问,转而提及另一件事:“阮总不是说,周末就能知道关于华兴幕后老板的讯息” 阮舒闻言有点无奈地扶扶额:“出了点意外,要多等一个星期。” 回到总裁办,入鼻的是沁心的茶香。 阮舒本能地看向茶几,却是林璞在忙活,从茶海里倒了杯刚泡出来的茶给她端过来:“姐,你周末是不是又跟姐夫去短途旅行了精神不济啊,方才例会上我悄悄帮你数过了,我注意到的就起码分神了七次。” 边说,他还边比划了手指示意“七”加以强调。 “”阮舒盯一眼他确信的神情,坐进转椅里,没有理会他,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他泡得很浓,是她曾经喜欢的浓度,不过约莫因为有一阵子没有喝茶,稍微有点口生地蹙了蹙眉。 而他用的茶,是傅令元让赵十三给她带的西湖龙井。 “今天怎么突然给我泡茶了” “觉得姐喝太多咖啡不好。” 阮舒闻言抬眸瞥他一眼。 林璞正笑着:“早听说以前姐你有喝茶的习惯,刚好又从柜子里翻出好多还没喝完的茶叶,所以就去向苗助理讨教。可能还泡得不够熟练,姐先将就着喝,我学东西还是挺快的。” 其实口感并没有太差。当然,阮舒嘴上没有夸他,又啜了一口,随口问起:“林湘现在情况怎样你知道么” “这个可能得过两天才能了解到最新情况。” “嗯”阮舒狐疑,目露探寻。 林璞解释道:“我爸带王阿姨和大姐搬去另一处房产了,没有带林家的佣人。所以我得重新收买。” 还真搬了阮舒微怔,心下暗暗嘲弄,不知该感慨林承志对王毓芬肚子里那个孩子的重视程度,还是该感慨林翰的威慑力竟大到如此地步 “所以现在林家只剩两个人” “嗯。”林璞点头,“剩妙芙和二二婶。” 他所说的二婶,指的自然是庄佩妤。约莫是顾及她的感受,所以才会在“二婶”这个称呼上稍有迟疑。 阮舒垂了垂眼帘,遮挡眸底的情绪:“好。我知道了。” 中午午休期间,阮舒被外面的几个员工的议论声给吸引出去的,发现原来是在讨论那条热门微博黄金荣刑满释放。 原青帮的三聚首:老大陈玺、老二陆振华、老三黄金荣。一个十年前车祸去世,一个如今的三鑫集团掌权人,一个十年前因贩毒被捕入狱。 之所以黄金荣刑满释放成热门话题,不是因为黄金荣这个人本身,而是因为,青帮派了120人列队放炮迎接。 这120个人全部都是青帮内挑出的精英,每个人皆身着黑t恤,站在道路两侧,用两辆猛禽装鞭炮,一万响鞭炮36盘。 另外。还出动数十辆豪车,包括6辆悍马,20辆路虎,30辆奔驰。迎接完之后,直接去三鑫集团旗下的海天酒店,摆了100桌,全帮上下共同庆祝。 而听说,是陆振华为了表示对黄金荣这个仅剩的好兄弟的重视程度,特别准备的归帮仪式。 这么大的阵仗,颇有扰乱公共秩序之嫌。连警察都出动了,导致海城大半的老百姓间都在流传,是杀人不眨眼的黑老大重出江湖。 难得一次有社会帮会敢如此高调,而大家对帮派社团本就抱有好奇心,所以由此事件引发对青帮的讨论。 阮舒也刷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大多数是历数陈、陆、黄三人的人生经历,其中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陈玺的死,躲过了卧底警察,却没有躲过意外的车祸。 有个很有意思的小众帖,爆料的内容和先前她在大长老的葬礼上曾经听几个人窃窃私语过的差不多。关于两亿毒资尚流落在外的消息。 下班路上的时间,便是在刷选这些信息中飞快的流逝的。 因为她今天在公司加了会儿班,加上塞车,中途还逗留在商圈的一家餐厅过晚餐,是以回到绿水豪庭时,已近十点钟。 在过保安亭的时候,没想到再一次巧合地碰上陈青洲。 他显然已认得她所乘的小奔,摇下车窗主动问候:“阮小姐,你上次的辣椒过敏无碍了” 阮舒亦摇下半扇车窗,正好借机与他道谢:“听说是陈先生给我打的针。谢谢。” “举手之劳。”陈青洲不以为意,淡淡地笑,“也是阮小姐恰恰与我有缘。” 话落,他看了一眼前方,提醒:“阮小姐先请吧。” 阮舒并不客气推辞,微微颔首。驾驶座上二筒重新启动车子。 陈青洲目送她的小奔驶离旁侧后,准备摇上车窗,原本坐在他旁边醉得不省人事的黄金荣忽然扒到窗口上来,狐疑:“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阮小姐。”回答后,陈青洲觉得有点不清楚,便进一步补充,“令元的老婆。” 黄金荣阔斧般的八字眉拧起:“她长得怎么那么像” 话没讲完,酒意重新上来,他拍了拍头,一歪脑袋又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喊着:“来玺哥我们再喝一杯” 陈青洲笑一下,将黄金荣扶好,示意前头的荣一继续开车。 阮舒回到家,一打开门,迎接她的除了亮堂的灯光和科科滚轮轴的动静,还有浓郁的酒气。 不舒服地皱皱鼻子,她瞥一眼玄关属于傅令元的鞋子,循进客厅,在摇椅上看到了消失了一天一夜的他,正枕着枕头仰面躺着,安安静静的,除了呼吸声有点重。 他应该是喝了很多的酒,离近之后,酒气更是熏人。 大概觉得热,身上的衣服被他脱得只剩一件工字背心,而落地窗则大大敞开着。 春日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的,尤其他还穿得少。 阮舒略一忖,留着落地窗敞开通酒气,然后走过去拿沙发上的毛毯,再走回来,打算盖到他的身上。 他不知是装睡,还是被警觉地被她吵醒了,在她刚碰上他的时候,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阮舒顿时扑在他身上,同时察觉自己的掌心痒痒的湿湿的热热的。 她抬眸,正是傅令元将她的手覆于他的唇上,他的舌尖在轻轻地舔。 157、成年人的游戏,哪来纯粹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掌间,簌簌地痒。冷不丁,他启唇,一口含住她的手指,舌头在她的指尖轻舔一下,又旋转地吮了一吮。 瞬间像是有电流窜遍她的身体。阮舒立即要抽手起身,未及她动作,眼前登时一晕,身子一转,整个人便被傅令元翻身压在摇椅上,禁锢在他的身下,和他面面相对。 他的神色散漫慵懒,薄唇不动声色地微挑起,眼睛里蕴着蒙蒙的醉意,漆黑地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欲和难以阻挡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摇椅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在轻轻地晃动,加剧两人之间身体的摩擦。感受到他的坚硬,阮舒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搡了搡他:“三哥如果醒着,就起来洗洗再睡吧。” 他身上的酒气浓得仿佛都能把闻的人一起熏得迷蒙。此时这般被他揽住,全部都是酒味挥散到空气里交织成的暧昧和旖旎。 傅令元低头,热烫的呼吸携着酒气拂在她的颈侧,语声呢喃着问:“洗洗再睡,是睡你如果是睡你。我就去洗” 阮舒:“” 说这话的同时,他在低低地笑,她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蕴着促狭。 转瞬,耳珠忽而被他咬住。 阮舒不禁一抖。 “怎么这么晚回来”醉意的缘故,他的嗓音比以往愈发醇厚沉磁。句尾总是拖出一点懒懒的小尾音,以致于只是十分平常的问话,也不经意带了狎昵之味儿。 “加了会儿班。”阮舒歪开头避开,按捺住自己,不让自己有太大的波动,反口问。“三哥这是打哪儿回来” “海天酒店”她避开,他便不继续纠缠她的耳珠,湿热顺势便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阮舒的思绪在“海天酒店”四个字稍一顿,挑眉出席黄金荣的接风宴 是啊,险些忘记,以傅令元即将接任四海堂下一任掌权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出席 仅这片刻的功夫,她衬衣的扣子就被他解开好几颗。然后他似乎有点烦一颗一颗解得太慢,两手一扯,剩余的扣子霍然崩开,飞落到各处发出声响。 阮舒按住胸口拢着衬衣,又说了一遍:“三哥还是起来吧。” 她并未直接说出拒绝的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却是透出倦意,言外之意已与拒绝无异。 傅令元似没听见,用单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她的头话声来制止自己溢出吟音:“你始终对我强调十年前就对我有情。可不管你如何模糊,现在的你对我,都不可能是纯粹的。” “傅太太要求我对你纯粹”傅令元从她的小腹处离开,重新回来,眼神幽邃地凝注她。 “我没有那么天真。”阮舒嘲弄地笑一下,“成年人之间的游戏,哪来的纯粹” “不是游戏。”他毫不遮掩自己不高兴的情绪,“我很喜欢傅太太的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我特意点明,你就能举一反三。但是,”他转折,盯紧她的眼睛,缓缓将自己推送,“傅太太有时候又聪明过头,深究不该深究的事情,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不该深究是么”他之前都是趁她不备是快准狠地进门,今天这样慢,令她感到备受折磨,短短一句话而已却三番两次滞了呼吸。被压制的手无法动弹,阮舒沉沉缓气,“那就请三哥以后遮盖得严实点,不要留给我深究的机会。” “放轻松,你绞到我了。”傅令元很有耐性在等她的那点僵硬过去,指腹来来回回在她的眼角徘徊摩挲,“明天该去见马医生,汇报疗效和最新病情。” “嗯。”阮舒应得简单没办法,她现在被他填充得思绪受阻,分不开神再条理清晰地阻止更多的语言。胀得不行,她轻咬唇瓣:“能不能快点” “不能。”傅令元凝定她,蒙着浅醺的眸光暗沉沉,不悦之色昭然,“傅太太不应该催促。而应该享受。可傅太太现在明显在把它当作执行任务。” 治愈厌性症,对她来讲,似乎并不完全是好事,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从此再也不用受限,就算她不愿意,他也能挑、弄到她生出需求。阮舒流着汗,从喘息中抽出声音:“既然三哥的定力好,那就随意。” 傅令元抿抿唇,低头吻住她。 沉重的喘息和细碎的呻、吟蔓延到每一个角落,缠绕着凉风和酒味,盛放旖旎的花。 “” “不要在里面。”想起来提醒的时候,已经迟了。 傅令元紧紧地搂住她,一起沉浸在最后的余韵中。 神思落回时,阮舒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吃的那些长效避、孕、药的时间是否有差错。 傅令元抱起她去浴室,中途又折腾了一次,才回卧室的床上。 加上南山的野战,是接连两天在纵欲,就像是要把之前的损失补回来似的。阮舒觉得自己要被他榨干了。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皮沉沉地要睡过去之际,敏感地察觉他的手又在不老实,她有点发怵,禁不住浑身僵硬。 因为先前厌性症的症状表现,她这一僵硬,貌似是有点吓到傅令元了,捧起她的脸,皱眉问:“怎么了又恶心了” 阮舒灵光一闪生了念头,顺势蹙起眉心,假意掩嘴,语焉不详道:“有点难受。” 傅令元未再弄她,掌心抚在她光洁无暇的背上,轻轻地拍:“睡吧。” 阮舒闭着眼睛,隔了很久之后又出声,语气不咸不淡的:“三哥不做防护措施的习惯很不好。虽然我有在吃药,但还是希望三哥之后能戴套,双重保险,彼此都能更有安全感些。” 戴套这件事,不是她第一次强调。之前他其实也挺注意的。约莫是中间隔了有段时间两人没做过。他便又完全抛诸脑后,这两天都在直接上阵。阮舒扶了扶额她也忘记提醒他了。果然上回她特意给自己买药是正确的决定,要紧关头,男人只会记得自己爽不爽。 稍顿两秒,她不冷不热地补充一句:“你过去的那些红粉知己当中,很有可能已经有人让你喜当爹了。” 傅令元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角度缘故,她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在她背上轻拍的动作没有停。在她以为他不会有回应时,他淡淡地开口:“没有。”随即又承诺,“我会记得戴的。” 抿抿唇,阮舒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顺便表达一下身为傅太太应该表达的关心:“三哥在卧佛寺原本要办的事情,被焦洋捣了乱,现在什么情况了” “没关系。办妥了。” 嗯又办妥了阮舒蹙眉,小有好奇地猜测:“昨天晚上办妥的” 在千佛殿的山顶上告诉她被焦洋捣乱之后,他便一直和她在一起,直到回来绿水豪庭。白天他必然去参加黄金荣的归帮仪式了,一排除,只剩昨天晚上有时间。 傅令元闻言按了按她的后脑勺:“傅太太别太聪明。” 所以她猜中了。阮舒又多问一句:“陆振华是不是打算除掉黄金荣” “傅太太何出此言”傅令元的语气满是兴味儿。 “再明显不过了。”阮舒踌躇着分析,“首先,陆振华这些年独自一人把控三鑫集团,既然他不愿意陈青洲回来夺回原本属于陈家的那份,肯定也不会希望黄金荣要回原本属于他的那份。” “其次,今天迎接黄金荣出狱的阵仗太大了。像是故意要引起警察的关注。陆振华不应该是那种喜欢浮夸高调的人。可见他根本不是真心欢迎黄金荣。” 顿了顿,她又兀自补充:“不过不清楚黄金荣是什么性格的人。也有可能陆振华是迎合黄金荣的喜好,才特意搞大场面,热闹热闹。” 网络上所谓爆料的那些东西,关于黄金荣的阐述并不多。 “傅太太对黄金荣有兴趣”傅令元似笑非笑,“早知如此,今天就让傅太太和我一起出席。” “不是对黄金荣有兴趣。”阮舒淡淡道。“我是在想,既然都是陆振华要除掉的人,那么黄金荣必然和陈青洲会是一个阵营。陈青洲多了这么个助力,代表三哥要坐稳四海堂掌权人的位置,又多了一分威胁,是么”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下颌便被他挑起。 阮舒本正酝酿着睡意,一下子被迫睁眼,蹙眉:“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里敛着深光:“傅太太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阮舒抿抿唇,学着他以前总喜欢用来搪塞她的一句句式加以回应:“三哥如果要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 “如果不这样理解,还能有其他什么理解”傅令元斜斜扬唇。给她挖坑。 阮舒往他眼底的笑意一扫,不慌不忙跨过去:“合同期限还没满,三哥从我这里榨取了不少东西,我却并没怎么享受到福利。你要是出事,合同自动解除,我这笔买卖就彻底亏本了。” 一番话下来,傅令元眼底的笑意已荡然无存,换上的是眸心的深冷。 阮舒目光轻闪一下,撇开脸不去看他神色间的异样,原本想翻身躺回她的那一半区域去。稍一忖,最终还是只当作没事一般,将脸重新埋进他的胸膛。搂紧他的腰,以防他加剧他的愠怒。 傅令元许久未有动静。 阮舒有点挨不住困顿和疲惫,打算不再管他,这才察觉他稍挪了身体,将她全然笼在他的怀里:“傅太太言而无信,口是心非。” “嗯”她一时不解。 “说不在意。说不计较,却分明在意,分明计较。偏偏傅太太的那些疑问,我现在没有办法解答。傅太太打算这样一直对我介怀下去”傅令元的嘴唇贴在她的脸颊旁。 “我不知道。”这件事,引发了她对以前就搁在心里未加处理的那些事情的串联。阮舒已经分不清楚,她到底只是在介怀他趁人之危的那一件事,还是在介怀其他。 傅令元安静了几秒,不知是在想什么。少顷,他吻了吻她,略微迟疑地开口:“我和单明寒在医院的电梯里碰到你的那天,你是不是刚做完流产手术” 一语出,如惊雷劈进阮舒的心里,顿时将她的困意炸得荡然无存。 她诧异抬头,撞进他的眸底。 158、最自爱的女人 “我和单明寒在医院的电梯里碰到你的那天,你是不是刚做完流产手术” 一语出,如惊雷劈进阮舒的心里,顿时将她的困意炸得荡然无存。 她诧异抬头,撞进他的眸底。 他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因为太深,所以她看不出半点涟漪,看不出他问出这一句话是带着怎样的情感和情绪。她只能看出,他虽是问句,但其实已有确认的答案。 阮舒极轻地蹙眉,不明白他是从何得知这件事。 傅令元貌似看出她的疑虑,指腹在她的脸颊上细细地描摹,先沿着周边的轮廓,然后分别划过她的嘴唇。鼻子,泪痣,最后停留在她的眼帘,摸着她的眼角,启唇解释:“我第一次带你去黄桑的中药馆时。她给把脉,提到你人流手术之后并没有调理好。” 黄桑眼眸微微一敛,阮舒抿唇沉默。 傅令元眸色加深一度:“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有厌性症,其他男人轻易碰不得你。我当场心里就基本确认。你流掉的孩子,恐怕是我趁你之危的那次,意外怀上的。” 阮舒原本是认为没有必要特意要和他提她人流手术的事,现在既然他都知道了,她更没有必要否认。分外平静地点头:“嗯,我是意外怀孕了,去做了人流,孩子是你的。” 转瞬,她淡淡笑一下:“所以我再强调一次。三哥不爱做防护措施的坏习惯得改一改。就因为你强我的时候没有戴套,我特意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生怕你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我身上来。你和你过去的那些红粉佳人在一起时,多半也这样吧这就是我刚刚提醒你很有可能早就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喜当爹的原因。” 她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傅令元便眉宇冷峻地接话:“傅太太不用担心,我只是和你做的时候没戴套而已。” 阮舒一时静而不语,旋即神情别样:“也就是说,三哥只对我不负责任。” 傅令元闻言拧眉。 阮舒颇有质问的意味:“你当时抱着的是和我一夜露水之后就再不联系的心理,却未曾考虑你没有戴套对我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难道不是不负责任” “这是比趁我意识不清醒时强我,还要性质恶劣的行为。”她的凤眸凝上清冷,“你在外面找小姐做的时候,总不会还忘记戴套吧” 讲完后,阮舒顿觉那口卡在心头的郁气得到倾泻是了,她彻底恍然,令她始终无法原谅他的是这件事。 傅令元怔忡一秒,面色冷沉:“别再拿自己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这中间有什么区别傅太太不清楚么” “区别”阮舒凤眸眯起,浅笑盈盈,“三哥是想说,那些女人是小姐。不干净,当然要戴套;还是想说,因为我是你喜欢的女人,你想要和我做最直接最亲密的接触” 她禁不住露出一丝讥嘲:“如果是前者,你为自己的健康考虑的同时。其实也间接地对她们负了责,不是只有嫖客怕小姐脏,小姐也怕嫖客脏的。如果是后者,就因为我是你喜欢的女人,就要被迫承担遭人强、奸还意外怀孕的羞辱,那这份喜欢,真是要不起。我宁愿我们彼此不认识,宁愿你把我当作小姐一样看待。” 傅令元愣住,似哑口无言一般。 阮舒见状瞳仁微敛,垂下眼帘遮挡眸底的情绪,翻身离开他的怀抱,躺回床沿,侧身,留给他疏离冷然的背影。 闭着眼,她捂住起伏的胸口,慢慢地平缓呼吸方才那番话下来,她多少有点没控制住火气。就像昨天乍听他坦诚时般那样,只差没再送他一记耳光加以教训。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她独自一人躺在手术台上接受人流手术的情形。 而背后在这时伸过来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床沿重新捞回他的怀抱。 傅令元掰过她的肩,翻转她的身体,强势地令她与他面对面。 阮舒依然睡自己的,未加搭理他。下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脸被他的手掌捧住,听他压沉了声线问:“如果我当时没有蒙住你的眼睛,如果你知道当时的那个男人是我,你还会选择打掉孩子么” “会。”阮舒一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骤然睁开眼。 傅令元目光笔直地与她对视,从她一如既往清锐的眸子里看到与她回答这个问题是一模一样的果断和确定。 阮舒眉目淡静,曼声道:“首先。当时我和三哥是在彼此都非常态的情况下发生的性关系,这样意外得来的孩子,为什么要留其次,就算我知道是三哥,但我和三哥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孩子对我们两人都是束缚,为什么要留” “打不打孩子和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三哥,这两件事之间没有直接的关联,也不相互影响。”她轻嘲,“在那种情况下,难道要我一个未婚的女人生下强、奸犯的孩子把他抚养成人” 傅令元黑沉沉的眼眸深处闻言稍纵即逝一抹不明意味的光。 “以及,最后,”稍微停顿一秒,阮舒继续道,“我并不喜欢小孩,更从未想过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以前不想,现在不会,将来也没打算。” 她的思路异常清晰,神色异常冷静,口吻异常确信。 清晰得可怕,冷静得可怕,也确信得可怕。 临末了,阮舒甚至反问:“我相信就上述的前两点而言,如果当时三哥就知道我怀孕,会和我做出一样的决定,不是么” 傅令元抿直唇线凝注着她,不发一语,眸底静默流转着叫人探不分明的浓墨。待她收音后两三秒内,两人仍旧维持着面对面的沉寂。 最终是傅令元率先出声,不过并非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傅太太真是我见过的最理智最会权衡利弊的女人。” 他的脸上已换回一惯闲闲散散的笑容,带茧的指腹轻抚她的脸:“也是我见过的,最自爱的女人。” 自爱心间在这个有点微妙的措辞上顿了顿,阮舒敛瞳,嘲弄弯唇:“不自爱,谁爱” 傅令元收紧手臂,另外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将她完全揽拢入怀:“怎么会没人爱傅太太又把我忘记了。” 阮舒的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沉默少顷,她启唇,语气淡淡的,漠漠的:“防护措施在合同上是白纸黑字标明的三哥需要遵守的条款细则。我觉得我之前对三哥你太宽容了。希望三哥往后能自觉主动,我会十分感激。我说了,这是对彼此的尊重和负责。” “傅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我的耳朵快听出茧子了。”傅令元轻轻地笑一下,有点缓和气氛的意味,旋即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我会对傅太太负责的。” 虽然是含笑说的,而且经他的口吻带出了些许别有意味,但阮舒察觉,他的态度其实十分郑重,比以往任何一次承诺这件事时还要郑重。 她的唇角不由泛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三哥虽然不爱做防护措施,但在避孕这一点上,显然和我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我很庆幸。” 傅令元闻言眸心不动声色地微敛深光。转瞬神色便恢复如常,揽在她腰间的指头轻轻地弹了弹,斜勾唇角低笑,暧昧地朝她耳廓吹气,“和傅太太的二人世界还有很多花样没有尝试” 阮舒懒得理他。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手臂兀自安然入眠。 隔天早上,阮舒不小心比平常睡迟了半个小时。 虽然对她这种总裁级别的人来讲,根本没有迟到一说,但她在此的观念素来很强。所以为了赶速度,动作稍显聪明。 傅令元和她一起醒的,或者准备点来讲,其实是被她吵醒的。醒来后他也不起床,故意性感地半裸着身体,以一种慵懒闲恣的姿势坐靠在床头,饶有趣味儿地欣赏她化妆穿戴的全部过程,时不时还老神在在地给她的衣着和妆容指点一二。 阮舒只在口红的颜色上采纳了他的意见是很早之前有一次,他亲手为她涂过的同款口红,而平日的她并不怎么尝试的浅橘。 不过衣服虽说是她自己从衣柜挑的。但满衣柜从冬装到春装的更新,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给办的。 他大概是真的每天不务正业太闲了。阮舒边想,边弯腰选择搭配春装的新鞋。 她穿的裙子是颇有禁欲味道的黑色铅笔裙,那样低身的时候。腰线毕露,从后背蜿蜒而下,是女人最为诱惑的线条,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 傅令元单手支着脑袋横亘在床上,将她的好身材收进眼底后,不禁眯起眸子,冷不丁提醒道:“这条裙子傅太太穿着特别显胖。” “胖”字无疑是女人最不愿意听到的评价,阮舒快步来到镜子前左侧身又右侧身地打量自己,摸了摸自己收紧的小腹,蹙眉狐疑:“有胖么” 傅令元大步从床上跨下来,从衣柜里勾了一条ol笔筒裤给她:“傅太太穿裤装比较帅气。” 阮舒挑眉:“三哥之前不是让我多穿裙子现在品味变了” 傅令元的大掌主动伸到她腰间的拉链上,帮她脱着裙子,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嗯,我现在比较欣赏过去傅太太的裤装风格。” 阮舒奇奇怪怪地盯他一眼,因为赶时间,并不与他多言,换上裤子后匆匆出门。 傅令元偏头睨一眼满衣柜的裙装,不是修身就是贴身,他皱皱眉,想不起来自己在店里的时候是怎么帮她挑的了,转身走进浴室。 待他洗漱完出来,床头柜的手机震得正厉害。 拿起手机,划过接听键,栗青在听筒另一头汇报道:“老大,已经准备好。林家如今确定只剩林夫人和林三小姐,还有佣人庆嫂。林三小姐一会儿将由庆嫂陪同出门去医院产检。十三去接你过来的路上了。” “好。”傅令元淡淡应着,挂断电话,丢回手机到床头柜上,眉宇间凝一抹沉思。 159、此生所有疲惫 阮舒抵达公司,林璞盯着她的脸打量半晌,竟又是敏锐地断言:“二姐昨晚回去和姐夫和好了吧。紫阁 ..” “和好”阮舒不解他哪里这样的说法。 “昨天姐的精神状态可大不如今天,你忘记我昨天不是还给你数过你在会议上分过几次神”林璞展开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和姐夫有小嫌隙。” 阮舒蹙眉:“在你的眼里,我的情绪是围绕着他转的” 语气分明透露不悦。 林璞不是不懂察言观色,笑得眯起眼睛:“当然不是。二姐和一般依附于男人生活的女人怎么能一样” 阮舒掀掀眼皮:“别狗腿了,出去做事。顺便帮我把张助理叫进来。” “未末她今天急性肠胃炎,请假没来上班。姐你不知道么” 阮舒闻言怔一下,从包里掏出手机,快速翻了翻,这才发现昨晚十一点出头有来自张未末的两通未接来电那个时间,她正在和傅令元 因为她当时没接到电话,所以张未末就给她发了短信。她早上起来大概不小心给忽略了,以致现在经林璞提醒后特意查看才发现。 看完短信,阮舒抬头便揪出他方才那句话里的另外一个重点:“未末你和张助理什么时候都好到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了” “也就最近几天。”林璞笑笑。 阮舒挑眉:“你真的去追张助理了” “算不是追。就是下班以后请她吃过两次饭,看过一次电影。还有给姐买的早餐。也会给她带一份。” “张助理知道你对她的心思” 林璞大男孩羞涩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含蓄地暗示过。” “她什么反应” “她没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林璞进一步道:“就是,她没有对我所表达的心意给出反馈。第二天见到我,和往常与我相处时的态度一样。没有刻意疏远我。” 阮舒凤眸眯起,沉吟不语。 “姐是有什么想法么”林璞有点伤脑筋的样子,“她这样,既然没有明确拒绝我,是不是代表我之后可以继续对她好” 阮舒稍顿一下,反问:“你以前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有。”林璞讪讪道,“但撬别人的墙角是第一次。” 阮舒抿抿唇,迟疑着说:“你还是先适可而止吧。若真喜欢张助理,在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不该去影响她。” “影响么”林璞挑着词,“姐的意思是会影响她的心,还是会影响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感情” 问完后,不等阮舒回应,他便自己道,“可无论是哪一种影响,既然足以产生影响,就说明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感情并不稳固,或者本身存在问题。这个时候第三个人出现,反而是帮他们解决问题的。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破裂分手,或者加固感情。” 林璞的口吻忽而变得有点严肃,好像在一本正经地与她探讨某个道理。阮舒未接话,看着他,瞳仁微敛。 林璞安静对她对视两秒,随后笑一笑:“不好意思。姐,我上学的时候是学校辩论队的主力选手,职业病导致我在生活中如果碰到与人意见相左时,就会忍不住多说两句。” 说罢,他将手里抱着的一摞文件放到阮舒的大班桌上,转入工作状态:“张助理今天不在,大家把文件都送来我这里了。我已经学着张助理平时的方式,帮姐归好类了。我先出去忙,如果一会儿有其他事。姐再喊我。” 阮舒叫住他问:“张助理的急性肠胃炎具体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早上再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都没有回复。我打算中午趁着午休时间,赶去医院看一看她。” 阮舒略一思忖,道:“我和你一起去。” 林璞点头:“好。” 中午,两人如约前往医院。 林璞只知道张未末所在的医院,并不知道她的具体病房号,偏偏又联系不上张未末,是以折腾了有一会儿。才从护士站打听到。可意外的是,张未末不在内科,而在骨科。 阮舒和林璞狐疑地寻去病房。 病房里住了三个病人,林璞第一眼就发现张未末,冲她示意最后一张病床。阮舒循着方向望过去,正见张未末坐在床沿,在和隔壁床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玩拍手掌的游戏,欢声笑语。 “未末。”林璞唤她一句。 张未末闻声抬头,脸上的笑容尚来不及收起,表情僵了僵,颇为讶然地愣怔:“阮总,林璞” 阮舒的讶然不低于她,因为张未末哪里是什么急性肠胃炎不仅一条腿戴了护具,额头和嘴角也都有淤青,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打了。 林璞的反应快她一步,立即大步迈到张未末面前:“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谁打你了” “不是。”张未末似是尴尬于林璞的激动,否认之后避开林璞的眼睛,望向阮舒解释,“我确实是急性肠胃炎。因为当时太疼了,所以不当心从楼梯上滚下来了。这事儿有点窘,我不好意思说。” 林璞怔了怔,质疑:“你的手机呢你的手机怎么一直都打不通” 张未末赧然:“我半夜上洗手间,掉马桶里,泡了水,捞起来后还没有拿去处理。” “” “实在对不住。”张未末连忙躬身致歉,“我是让你们担心了劳烦阮总你们特意来看我。” 盯着她脸上的伤和她此刻的充满歉意的表情,阮舒抿抿唇:“你没事就好。” 林璞尚在继续关心:“我上回就说,你一个人住,应该小心点。现在这些伤,医生怎么说” 张未末依旧没有正视林璞,依旧看着阮舒,回答:“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小腿轻微骨折,虽然很快能出院,但可能得养个半个多月。” 她说得迟疑,言外之意是要请假。 阮舒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立即点头同意:“你休息吧。” 张未末依旧满面歉意:“最近公司的事情还挺多的。阮总你好不容易才熟悉我这个助理,现在我又要请假。太对不住你的。我会尽快养好伤的。” 阮舒淡声安抚:“身体最重要。工作不着急,等你痊愈了再说。” “阮总的助理一职很多人觊觎,我就担心我这一离开,就有能力更强的人将我取而代之。我可不得着急。”张未末开着玩笑。 阮舒直视她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算是承诺:“等你回来。” “谢谢阮总看重。”张未末感激地笑。 阮舒想起来问:“单明寒呢告诉他你受伤的事情了么” 未及张未末回应,原先和张未末玩拍手游戏的小男孩在这时拉了拉张未末的衣角:“大姐姐。我们继续啊。” 坐在小男孩床畔正在削水果的女人连忙唤他:“小宝,回来,别打扰到别人~爸爸马上给你买午饭回来了。” “那等爸爸回来再说。”小男孩不以为意,转而又自来熟似的拉住林璞的手,晃了晃:“大哥哥,你也和小宝一起玩。” “你叫小宝啊”林璞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我小时候,我妈也管我的小名叫小宝。”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送你的。” 小男孩好像刚好很喜欢这类牛奶糖,见状眸子顿时一亮,很开心要接,林璞却握紧了手心没给他,笑着说:“你听你妈妈的话,坐回去,小心别再受伤了。我就把糖给你。” 阮舒闻言瞥一眼小男孩打了石膏的腿。 小男孩二话不说立即在床上坐得端正,重新对林璞伸手。 林璞这才将糖放进他的手心。 他的样貌本就是那种阳光大男孩类型的,此时看他在和一个小男孩互动,画面有种莫名的和谐和暖意。阮舒瞅着他柔和的侧脸线条,想他应该长得和他生母特别像,因为她在他身上,并没有怎么看到林承志的影子。 给完糖,林璞抬腕看了看表,提醒:“时间貌似差不多了。” 阮舒扭头望向张未末:“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公司了。好好照顾自己,手机赶紧修好,随时保持联系。” “好。谢谢阮总。”张未末再次道谢。 阮舒略略颔首,瞥一眼正流连目光在张未末身上的林璞,率先朝外走,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小男孩在和林璞道别:“大哥哥再见。” 刚走出病房门口,迎面正和一个要走进病房的男人碰上。 阮舒下意识地滞住脚步,瞥向对方的脸,蓦地愣了愣。 曹旺德亦愣一下,转瞬便和善地打招呼:“林总。” “曹总。真巧,怎么会在这里遇上您”阮舒面上礼貌地笑,脑中的思绪已飞快地转动栗青说,曹旺德的儿子在学校踢球受伤,骨折住院。那么就是这家医院 便听曹旺德印证她的猜测:“是很巧。我儿子骨折,住在这里。”随即反问,“阮总你呢来探望病人” 阮舒却不像他将事情讲得详细,只简单解释:“是啊,我来探望一个朋友。” “老爸”小男孩的叫唤声欢乐地传出来。 曹旺德闻言探身到病房里,满面慈爱:“来了来了” 很快他转回来向阮舒道别,:“今天不方便,改天有机会和阮总一起喝茶。” “好。”阮舒点头应承,“曹总请便。” 曹旺德笑着走进病房。 阮舒扭头,看到他和林璞擦身而过,径直走向那个小男孩的床位。 凤眸极轻地眯起真巧,原来那就是曹旺德的老婆和孩子。探视张未末,竟也能叫她撞上。若没记错,资料上显示,曹旺德不仅是老来得子,而且也只孕育了这么一个孩子。 “姐,认识的人”林璞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一眼曹旺德。 “嗯。认识。”阮舒淡声,但并未再说下文,继续自己的步子。 林璞识相地没多问,紧随其后。 乘电梯下到一楼走出门诊大厅,天不知何时竟是下起了大雨,许多人被堵在门口等出租车。阮舒和林璞穿过一群人准备向停车场去,忽听耳畔有人喊她:“二小姐” 林宅。佛堂。 庄佩妤一身青衣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阖,手里捻着佛珠,唇瓣嚅动着念念有词。 白丝染鬓,瘦骨如柴,面色枯黄,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于枝头的树叶一般,随时能够随风而去。 变化真的是很大。 傅令元坐在旁侧的红木椅上,静声打量她削弱的背影,抬腕看了看表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始终不发一语。 目光微沉,微抿了抿唇,傅令元出声:“林夫人,你以为这段时间你能相安无事是因为运气么如果不是我在帮你,陈家的人早已找上门。” 庄佩妤岿然不动。 傅令元深忖片刻,起身,眉宇冷峻,语气陡然凌厉:“若非陈玺,你根本不会沦落到城中村受尽屈辱,那样的日子,那样的痛苦。全部都是陈玺带给你的。是念佛念久了,所以心变宽变大了,不仅原谅了陈玺,还反过来帮他死守秘密” 庄佩妤依旧安静,但捻佛珠的动作加快了些许。 傅令元眯眸,抬起两根手指在脑门上轻轻敲两下,一副恍然的表情:“不对不对,你应该没有忘记那些屈辱,没有忘记那些痛苦。” 他朝庄佩妤迈进一步。唇角旋出讥诮:“你没有忘记,你怨怒,你仇恨,所以当年任由林平生糟蹋阮舒,用这样的方式报复陈玺。” 庄佩妤浑身一颤,骤然睁眼,跌坐到蒲团上,仰头看他,神色间一片复杂:“你你你” 抖了许久的音。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傅令元俯睨她,重申一遍:“我是陈青洲的对头。我是你的女婿。我是来帮你的人。” 庄佩妤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未出声。 傅令元与她沉默以对片刻,淡淡启唇:“林夫人长年深居佛堂,大概还没听说。黄金荣昨天刑满释放从牢里出来了。这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吧” “黄、黄金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庄佩妤登时脸色发白,失神得方才还要厉害。 这样的反应,与傅令元所掌握的资料有所出入,他当即嗅出异常:“看来林夫人不仅仅是知道黄金荣而已。陈玺他” “你走吧。”庄佩妤打断他。重新跪正于蒲团上,捻起佛珠。 傅令元以为她是执迷不悟,再次拒绝,却听她道:“给我三天的时间做最后的考虑。三天以后给你答复。” 折尽耐性硬磨了如此长的一段时间,她总算松了口。 然而傅令元仍旧唇角不满地一紧:“只是考虑” 他疑虑深深,冷然道:“林夫人根本没给我任何的保障。假如三天后你还是拒绝了我,一样回到原点。可我一点都不想再浪费时间。我已经给足丈母娘该有的尊重的体面。今天开始,你就只是林夫人而已了。” “会是彻底的交待的。我只是需要三天时间准备一下。前段时间你都等了,还怕再多等三天”言毕。庄佩妤阖上眼,又开始旁若无人地捻佛珠念经。 傅令元站定打量她片刻,眸心深光敛下:“好,三天后我等林夫人的好消息。至于陈青洲那边,不出意外的话,这三天仍旧查不到关于你的线索。” 庄佩妤没有回应。 傅令元兀自迈步,开门的时候,忽听庄佩妤冷不丁问:“她被林平生糟蹋过的事情,你从何得知” 声音分辨不出她此刻的具体情绪。 傅令元听言转身,眼神幽暗地摄住她的背影,沉声:“她自己告诉我的。” 庄佩妤一动不动的,半晌没有动静。 “好。”细若蚊吟的一个字,仿佛蕴了她此生所有的疲倦。 傅令元凝眉注视她,静默片刻,悄然离开。 “二小姐” 耳熟的声音,属于庆嫂。 阮舒顺势望去,首先碰撞上的是林妙芙幽幽的目光。 “二小姐。”庆嫂看到她,俨然十分高兴。打量她两眼,关切询问,“二小姐,你还好么” 阮舒唇角淡淡掠过一笑:“挺好的。” 庆嫂面露忧悒:“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联系了。我还尝试过去公司找你,但是大厦的保安没有让我进。” “找我有事” “你真的不管夫人和三小姐的情况了么大老爷他们为了养胎和养病,都搬出去了,现在家里只剩夫人和三小姐。” 阮舒不冷不热地扫一眼几步之外的林妙芙,淡声:“她们两个不是好好的该生孩子的生孩子,该礼佛的礼佛。” “可是夫人她” “不要和我提她。”阮舒遽然打断。别开脸望向外面密密的雨帘,下颌绷得紧紧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她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瞅着她神色间的冷岑,庆嫂欲言又止地咽下了话。 林妙芙在此时上前来,质问:“显扬一家人是被你用下三滥的手段逼出海城的,对不对” 下三滥的手段阮舒倒是由此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傅令元是用什么方法让唐显扬举家离开海城。 “你对唐显扬的关心太滞后,很早的事了,你现在才问。抱歉。我的脑容量有限,没必要的人和事我不会浪费空间储存。”她淡声。 林妙芙忿忿,“我已经知道了,难怪你现在越来越嚣张,原来你嫁的那个老公,是个混黑社会的流氓听说他原本是傅家正儿八经的官家子弟,就因为受你蛊惑,才走上了邪路。” “哼,你真是灾星”既轻蔑又厌恶。“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还要跑去祸害别人家如果没有这层狐狸精的皮,就你这样满腹蛇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喜欢你就算现在暂时喜欢你,迟早也会厌弃你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阮舒毫无波澜,神色半丝波动都不曾有。 倒是一旁的林璞冷声:“你该进门,上二楼,左拐。” 林妙芙下意识脱口问:“什么意思” “精神科。”林璞嘲讽。 林妙芙气结,目光在他和阮舒之间徘徊。旋即恶意地笑:“林璞,听说你现在每天像佣人一样跟在她身边伺候她。殷勤到这一步,你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用了“也”字。 阮舒眸光煞冷。 林妙芙尚自顾自讥嘲:“你喜欢她也没关系,反正在林家,你也不是第一个对她想入非非的人。” 林璞闻言稍一愣。 阮舒冷薄地睨一眼林妙芙尚平坦的小腹:“你再不从我的眼前消失,我马上让你一尸两命。” 话出口,她觉得怪耳熟的,很快便记起,她之前把这句话奉送过给彼时同样是孕妇的汪裳裳。 庆嫂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了一把林妙芙:“三小姐,车来了,我们赶紧回去,雨下太大,你怀着身子别着凉了。” 林妙芙拂开庆嫂的手,瞪阮舒:“我怕你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我一尸两命试试” “说你们是同一个妈生的都没人信。”林璞冷笑,“我是喜欢姐,怎样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 阮舒皱眉,斜斜瞟一眼林璞,什么都没再与林妙芙争论,兀自迈步走人。 林璞见状连忙跟上。 在停车场坐上车,驶出很长一段路,阮舒都未有言语。 林璞踌躇片刻,有点谨慎地问:“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阮舒侧目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如水。 林璞犹豫着道:“我不是当着林妙芙的面说我喜欢姐。” “噢。你说那个。”阮舒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淡声,“弟弟喜欢姐姐很正常。” 林璞状似长松一口气的样子,笑:“姐没生气就好。”旋即他一脸厌恶,“我真是看不惯林妙芙,她的性格怎么这么扭曲完全是嫉妒姐你过得比她好,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见阮舒依旧神色淡淡,林璞不解:“姐,你刚刚怎么不和她撕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掉,显得我们好像怕她似的。” “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阮舒偏头靠向车窗,转而提醒,“别磨蹭了,快点回公司。” “好,听姐的。”林璞扭头望回前方,盯着挡风玻璃上来回摇摆的雨涮器,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什么。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60、混淆两种身份 快到公司所在大厦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林璞瞅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征询阮舒的意见:“姐,我的公寓就在这里,能不能让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阮舒侧目,林璞摊手向她示意他的狼狈 两人都没带伞,去停车场的中间有一小段路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他冒雨过去开车过来接她的,雨太大,片刻功夫就浇淋他身上大半的衣服,满身湿潮怪难受的。 “顺便我得拿把伞。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晚上下班可不想再淋一次。”林璞稍显无奈。 目光在他身上转一圈,阮舒点头同意:“那就去吧。” 林璞当即打转方向盘,拐进商铺背后的居民楼。 不是成片的小区,只一栋楼盘,打出的特色是“单身公寓”,和公司的那栋写字楼大概是过一条马路再走五百米的距离。 林璞直接在楼底下停住,解了安全带准备自己下车:“姐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阮舒那边却也开了车门:“我和你一起上去。借你的洗手间用一用。” 林璞当即面露紧张,讪讪道:“我一个人住,房子很乱,姐一会儿见着可别取笑我。早知道姐今天会来,我昨晚上一定好好收拾一番。” “没关系。我不会取笑你的。”阮舒淡淡一弯唇角。 然而当他房间里的样子真的呈现于她面前,她额角禁不住黑线,有点想收回自己几分钟前的保证 30平方米左右的单间房,由外往里一览无余分别是厨卫、沙发和床,三块区域未做任何隔断。 首先门边就是他的各种鞋子,东一只西一脚,好几双鞋子里甚至塞着穿过的袜子。 流理台上是他没来得及洗的碗筷,锅里还剩着一点的炒饭,饭粒全部发干黏在锅边。 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放各种零食,没拆包和拆包未吃完的都有,泡面盒半开,里面似乎也剩了汤底,垃圾桶则完全满了出来掉落在地。 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衣服也是一大坨地丢在上面,分不清是他穿过的还是没穿过的。 林璞飞奔进屋,径直走到头,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通气,赧然道:“姐,我都说了很乱的。” 阳台外的视野倒是还不错,前面恰好没有大楼遮挡,可以想象如若今天没有下雨而是晴天,采光应该挺棒的。 其实这间公寓不算太寒酸,只是住的人 “嗯,是很乱。”阮舒双手抱臂,“平时看你在公司穿戴得干净整齐,万万没想到住的地方会是这样。” “出门当然要把自己捯饬得帅气一些。”林璞挠了挠后脑,旋即伸手打开旁侧的门,给她指了指,“姐,洗手间在这里。” 阮舒闻言朝里走,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经过他的书桌时尤其注意了一下,不过看到的多是游戏光碟和漫画。 刚走进洗手间,林璞似才记起什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飞快地从架子上扯下某样东西藏在身后,倒退着往外走,神色颇为窘迫:“姐你慢慢用着。” 在他转身的瞬间,她瞥见他抓的是条张继科同款的碎花波点内裤。阮舒不禁微勾一下唇角,关上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倒是比外面干净得多。洗手台上放着漱口杯和电动牙刷。洗漱护肤用品都是只有基本款,且是中等价位的品牌,并不奢侈。 阮舒凝眉回忆着方才的全部所见,基本符合一个单身大男孩的住处。就是没想到,他私底下会如此地邋遢 站了片刻,差不多是上个洗手间的时间后,阮舒摁了一下马桶的冲水键,然后做戏做全套地洗了个手,慢悠悠地开门出去。 冷不防却见林璞才刚穿好裤子而已,上半身尚**着。 他明显属于精瘦型。就是外表看起来好像脂肪不多,但因为平常有锻炼,所以不影响肌肉线条分明。 发现她出来,林璞急匆匆地抓起薄衫套上。 阮舒微眯一下眸子,在他衣服罩好的最后瞬间,于他后腰的部位看到一条团的黑影,被裤子遮挡了大半,时间又过于短促,她并未来得及辨认具体的样子,不过估计不是纹身就是胎记。 “姐你再给我一分钟,马上就好” 阮舒略略颔首,佯装随意地走到他的书桌前,从他的游戏光碟底下又瞄见露出一角的管理学教材。 有在用功她微讶,随即瞟向他夹在照片绳上的几张照片,记录了他在日本生活的精彩,踢足球的、攀岩的、穿毕业学士服的、国际红十字协会的以及同山下智久的合影。另外一些是拍的景物风光。 照片上的他比现在看起来要文弱,脸型也再偏瘦不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原来你近视”阮舒捻了捻照片。 “是啊。玩游戏的没几个不近视。我的度数太深,回国前特意做了激光矫正。”林璞不知何时已走过来,就站在她身后,说话声很近,携着些许气息喷到她的脖颈后。 阮舒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点位置。 林璞的手臂自她身侧往前伸,捏住她手里正捻着的那张他戴眼镜的照片,口吻稍显感慨地说:“姐你看我那个时候是不是比现在年轻多了” 他的拇指指头恰好与她的指腹有所触碰。阮舒极其自然地松开手,扭头翻了他一个白眼:“在我面前说自己不年轻,你是在讽刺我老了” “怎么可能”林璞眯起笑眼,又故意狗腿起来。“姐当然是永远青春十八岁。” “那我真是天山童姥了。”阮舒嘁声。 林璞笑着将照片夹回绳子上。 阮舒微歪着脑袋再扫了一遍那一排照片,同时回忆起彼时林承志将他带来公司她第一次见他时,他身着嘻哈卫衣还染着满头银灰发色的模样,挑了挑眉梢:“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国外,花着你爸的前,日子应该过得潇洒挥霍。” “姐是在间接地夸我么”林璞笑,同时向她示意他手中的车钥匙,两人离开他的公寓,乘电梯往下走。继续话题,“姐的猜测没错,我是过得很潇洒挥霍,照片拍的自然都是见得了人的活动。” “也就是说,相对应的你还做了见不了人的事情”阮舒顺着他的话措辞。 林璞一一列数:“跳街舞、玩乐队、泡吧、约炮,这些事情在一般都是见不了家长的吧” “约炮”阮舒拿斜眼睨他,“你还真敢讲。” 林璞嘿嘿地笑:“在姐面前承认这些无所谓的。” 两人重新坐上车,启动前,林璞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给阮舒。 和他在医院时给曹旺德儿子的糖是一样的。 阮舒不解:“怎么” “给姐吃啊。”见她迟迟不接,林璞抓过她的手将糖塞进她的手心。 阮舒蹙眉:“我又不是小朋友,你突然给我糖干什么” “这个糖的味道很好。是在我日本的时候,发现一家老夫妻开的手工糖果店,回国前,我特意去囤了很多的货。在医院就想给姐尝尝了,不过当时我身上只剩一颗,刚才回公寓我就又顺手抓了一把。我喜欢随身带些糖在身上。好东西一定要和姐一起分享。” 阮舒:“”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连眯起的笑眼里都好似在发光。 起码这一刻,让人感觉他特别干净。阮舒敛瞳,收起糖果到包里:“谢了。” 回到公司,甫一走进办公室,发现员工们都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眼神透着类似暧昧的笑意。阮舒狐疑地朝自己的总裁办迈步,进去后看到大班桌上搁了好大一捧火红玫瑰花,不由怔忡:“怎么回事儿” 秘书连忙告知:“阮总回来前,花店的人送来的,收件人是阮总您。” 阮舒行至桌前,从花束里取下卡片,展开。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玫瑰。” 只写了这一句,并没有落款。 跟在她身后的林璞笑着猜测:“是姐夫给姐的惊喜吧” 阮舒将卡片撕掉丢垃圾桶,然后吩咐林璞:“帮我处理掉。” 林璞一愣,随即又猜测:“不是姐夫” 阮舒没有作答,只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目光。 林璞会意,识趣地不追问,抱起整捧的玫瑰,临走之前又被阮舒叮嘱:“帮我把苗佳叫进来。” 苗佳不受待见,整个公司的人心照不宣。林璞闻言又是一愣,不过依旧没多嘴,离开总裁办。 阮舒坐在转移里,盯着垃圾桶里被她撕碎的卡片,表情清冷到底是谁送的玫瑰花,她并不十分确定,但绝对不会是傅令元。 原因很简单,依照傅令元和她说话时的习惯,上面应该会称呼她“傅太太”,而不会是“你”。 排除了傅令元之后。她首先便想起了焦洋。 办公室的门被叩了两下。 阮舒收敛思绪:“进来吧。” 苗佳推门而入,又关好门:“阮总,你找我” “嗯。”阮舒点点头,继而朝茶几桌示意,吩咐道,“帮我煮一壶茶。” 苗佳神色间稍纵即逝一丝困惑,很快欣然应承:“好,阮总稍等” 阮舒坐在转椅里,静默地低头审阅文件,任由苗佳细碎地动作,没多久便满室的茶香。须臾,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递放至她的面前,淡黄色的茶水里,有茶叶在舒展着腰肢。 “谢谢。”阮舒端起茶杯,先放在鼻间嗅了嗅,旋即啜了一口,尔后抬头看向苗佳,脸上挂着淡笑,“公司里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我的心意。林璞跟你学得太皮毛。” “阮总过奖。”苗佳做谦虚状,“阮总喜欢就好。” 阮舒又慢慢地啜一口,闲聊似的问起:“这两天工作情况如何” 上个礼拜傅令元刚安排过给她任务,这一问,苗佳以为阮舒是特意替傅令元监督检查,连忙绷起神经:“挺好的,挺充实的。阮总唤我来之前,我正在副总的办公室擦书架的。全部按照副总的要求,用的是新买的干净抹布。由我亲自动手。副总随时来公司,都不用担心办公室的卫生问题。” 她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过度了。阮舒打量着她,心底暗忖,苗佳惧怕傅令元分明比惧怕她更甚。 略略点头,阮舒笑了笑:“你办事,我一直都挺放心。” 旋即她放下茶杯:“我中午去了趟医院。” “医院”苗佳关心,“阮总你生病了” “不是。”阮舒摇摇头,“我是去探视张助理。” “张助理张助理怎么了”苗佳狐疑,似才想起。“今天好像确实不见张助理人。” “嗯,张助理生病,住院请假了。要些日子。”阮舒告知。 苗佳先是恍然,然后追问:“张助理病得很严重” 阮舒没有再继续说,挂着淡笑注视她两秒,进一步切入正题:“找你来不为其他事,就是你先前不是说,想继续给我泡茶” 先提张未末生病请假要些日子回不了,又提继续给她泡茶,苗佳当即体会到她的言外之意,按捺住欣喜,面上保持镇定:“嗯,阮总,副总不经常来公司,事情不多,我可以过来给阮总泡茶的。我一个人干两边的活儿,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人干两边的活儿,我不会给你开双份工资的。”阮舒浅笑。 “阮总你说哪里的话”苗佳也笑了。颇有戏谑的意味,“以前阮总身边只有我一个助理,加起来的事情可比三个人做的还要多,照样只发我一份工资,我不也照样在公司呆到今天” 阮舒勾唇:“我听出来了,你在跟我算旧账。” “不敢不敢。”苗佳摇头摆手,“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高压,才令我迅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刚毕业的大学生,迅速成长为合格的助理。” 阮舒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行吧,那张助理不在的这些时间,你就暂时接替她的工作。” 注意到时间的限定和“暂时接替”,苗佳轻闪一下目光,面色无虞地表达感激:“谢谢阮总。” “出去找林璞吧。”阮舒略略点头。 “好的,阮总。”苗佳应承着,离开办公室。 阮舒目送她的背影,神色微凝如果焦洋知道苗佳现在重新受到她的启用,既是傅令元的助手,又是她的助理,会认为苗佳涨值了吧 下午四点多,阮舒又一次接到来自戒毒所的电话林翰强烈要求见她。 这一回,她没有直接拒绝,只让工作人员告知林翰,等过两天她空下来之后会前往探视。 挂掉电话,转椅转向窗外,她定定盯住外面被雨水的雾气所模糊了样子的城市,凤眸冷冷地眯起。 少顷,办公室的门叩响,阮舒收敛神思,转回向桌前,神色恢复如常:“进来吧。” 林璞送来两份新文件给她签字。 阮舒浏览过后,指出两个问题驳回,让林璞拿回去给递文件上来的员工修改,林璞却是没有马上走:“姐,你让苗助理调回来了” 阮舒抿抿唇:“准确点来讲,不是让她调回来,而是从副总那里暂时借用,补张助理的缺。” 林璞欲言又止数秒,踌躇着道:“姐,我从公司的其他同事嘴里,听到过一些关于苗助理的不太好的风闻。” 见阮舒未吭气,他兀自继续道:“进来公司晚,后来才从同事们嘴里得知,原来姐最早的助理是苗佳。他们都说苗佳的野心太大,原先以为调到姐夫身边,能顺势攀上三鑫集团,结果姐夫很少来公司,她的助理之位等于是空职。说姐你因此认清苗佳,所以不再重用她,却也不辞掉她,让她在林氏里外不是人地慢慢熬。” “没想到苗佳的脸皮很厚,竟然一直赖着没走。现在姐你等于给她官复原职,就方才的一会儿工夫,她在公司里走路姿势都比前段时间抬头挺胸了。苗佳或许确实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但是听大家提起她的时候。基本一致认为她行事有些狐假虎威。” 阮舒掀掀眼皮子:“你倒是挺八卦的。” “不是八卦,只是和同事处关系。”林璞解释完,费解道,“姐,我虽不敢说自己特别了解你,但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也自认为能琢磨到一些你的喜好。照理来讲,你当初既然将自己一手提拔的苗佳从身边调离,肯定是苗佳出了什么问题,你应该不会轻易原谅才对。现在怎么” 稍一迟疑,他猜测:“姐难道是另外有目的” 阮舒心头微顿,不动声色地眯了眯凤眸:“林璞,我对职员做任何的调配,需要向你解释” 虽然语气清清淡淡,但这句话本身已充分表露出她此刻的不悦。 林璞默了默:“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最近我给你的态度太好了,又令你得意忘形,不自觉地做超出你职能范围的事。”阮舒拧眉。 林璞凝定她:“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而是身为弟弟,关心姐姐。” “你一直都把两种身份混淆在了一起。”阮舒漠漠,低头,不欲再搭理他似的,“没有其他事情,就快点把刚刚的那两份文件送出去。” 林璞安静了两秒,恢复正常助理的状态似的:“还有一件事。” “说。”阮舒头也不抬。 “明天在江城的保健品展览会,林总说他不去了。” “随便他。”阮舒见怪不怪自打王毓芬怀孕,林承志不仅在公司的出席率下降,连以往派遣给他的出差事宜,他都能避就避。 “那需要另外替换人”林璞问。 略一忖,阮舒交待道:“给我订机票,我去。” 江城的展览会每年都会举办,主要目的就是行业交流,虽说全国各地很多保健品企业都会参展,但挺杂挺乱的。阮舒只接手公司的头两年为了熟悉人脉亲自前往过,随后都交给林承志去处理。今年林氏被三鑫集团收购了,在行业汇报会议上,林氏极大有可能会成为众多演讲人稿上的案例,她想听一听。 另外一点是,华兴作为今年最新强势闯入保健品行业的新势力,不晓得又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林璞约莫也是了解她一向极少自己出远差,稍显意外,意外之后也只是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他的声音略微沉闷,显然是情绪受了方才的影响。应承完便默默退出去她的总裁办,背影也透出一股子的落寞。 阮舒有点失笑情绪易受波动这一点。和他外表的大男孩形象,亦是契合的。 转而她又凝眉林璞身上,还真是暂时找不出什么特别可疑之处。 距离下班时间尚余半个小时的时候,素来在林氏以潜水状态存在的九思竟是破天荒地来敲她总裁办的门,提醒:“阮总,你该去马医生的心理咨询室了。” 阮舒乍一听有点懵,很快模模糊糊记起来,昨天晚上在和傅令元做的过程中,确实答应过今天要去见马以。 他这是担心她忘记,才特意交代九思的 这感觉就像他前段时间盯紧她喝中药一样。阮舒扶扶额,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先给马医生打电话预约。” 否则一会儿他下班,她就扑空了。 却听九思道:“阮总,傅先生已经帮你向马医生预约过了。” 阮舒:“” 雨势已然不如中午瓢泼了,淅淅沥沥地,浇灌马路两侧的树木,洗刷干净的枝干上,新生的叶子绿意湛湛。 中途二筒拐进加油站去加油。 九思下车去加油站的便利店帮阮舒买水。 阮舒坐在车后座,正刷着某明星离婚狗血撕逼大战,忽而便听有人与她打招呼:“阮小姐,真巧。”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开场白。 阮舒应声扭头望向车窗外,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另一辆车子里的陈青洲。 还真是在哪儿都能和他碰上阮舒客客气气回之以微笑:“是真巧啊,陈先生。” “阮小姐也来加油” “来加油站,除了加油,还能干什么”阮舒暗暗嘀咕他这是在没话找话。 陈青洲淡淡一笑,竟是接她的话回答:“也能上便利店,或者借用洗手间。” 说着,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黄金荣从加油站的洗手间往回来走。 161、找丈夫以外的男人 6700钻加更 透过后视镜,陈青洲看到黄金荣从加油站的洗手间往回来走。 这边小奔的油已加好,九思也从便利店回来了,阮舒出声道别:“陈先生,那我先走一步。” 陈青洲看回她,儒雅地颔首:“好。阮小姐请便。” 二筒得到示意,重新启动车子,顺着弧形的车道开出去。 黄金荣走回来,正瞅见小奔的车后座车窗缓缓摇上,惊鸿一瞥车内女人的侧脸线条。他蓦然一愣,八字眉因拧起而有点倒竖的趋势,连忙眨了眨眼睛,车窗却已经完全闭合。 见他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陈青洲探头询问:“荣叔,怎么了” “奶奶个熊”黄金荣揉了揉太阳穴,嘀咕着上车,“没事,我好像酒还没醒” 路况不太好,比预期的要晚十五分钟才抵达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前台的妹子已经下班,没有人了。 二筒和九思照例在外面等。阮舒一个人进诊疗室。 今天诊疗室的门没有关,好像特意为了迎接她而敞开似的。 马以一如既往白衣大褂地坐在房门正对的那张诊疗桌前,专心致志地不知在写什么。 阮舒的印象里,他很少用电脑打字,无论是记录病人的病历卡,还是打报告,似乎都习惯于用他手中的那只笔埋头“唰唰唰”。 因为始终见他用的是同一支笔,她曾经好奇地询问过他,这支笔对他是不是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他的冰山脸立即写上“你们这些愚蠢而无知的人类”,然后打开某个柜子,向她展示满满的一箱与他手中所拿的一模一样的笔。 她当时只觉马以的强迫症已病入膏肓。 神思一晃重新定回来时,便见马以不知何时已经抬头。正像看傻子似的盯着她看。 阮舒并未直接进去,而是遵循以往的礼貌,先抬手叩了叩门。然后问候:“马医生。” 他一向很在意这些细节。 “请进。”马以不咸不淡的。 阮舒这才迈步,维持着笑意一直走到与他面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马以双手置于桌上,十指交叉,镜片后的眼睛像聚着光似的盯着她的脸,数秒后语调平缓道:“气色很好。” 阮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勾了勾唇:“谢谢。” 却听马以道:“我没有在夸你。” “我知道。”阮舒从容应对,“我的谢谢只是很普通的寒暄用语。” 她以为马以会继续反击,然而他给她的回应是低头在她的病历卡上写了两笔。 阮舒不禁好奇:“就刚刚那两句对话,难道也能体现我的病情” 马以停笔,重新抬头注视她,不理会她的困惑,兀自发问:“那晚催眠之后,到今天是第三天,做过没有” “做了。”阮舒点头。 “几次”马以问 阮舒心里默数一遍,回答:“三次。” “间隔时间。” “第一次是当天晚上。第二次是隔天凌晨,第三次是昨天晚上。”阮舒一一道来。 “都顺利” “暂时没有出现问题。”顿了顿,阮舒补充,“就是每次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毛毛的感觉,还是会出现一阵子。” 马以又在低头做记录,嘴里尚继续提问:“一阵子是多久” 阮舒稍忖一秒,回答:“不一定多久。取决于我的**什么时候被完全挑起。” 马以有两分钟左右的时间没有说话,直到放下笔。神色颇为郑重地问:“你认为,你现在是只能接受了这个男人,还是已经对任何男人都不再厌性” 阮舒怔忡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马以更进一步。把话敞得更明白些:“也就是说,撇去情感因素,只谈**本身,你的身体是否对全部男人要与你发生性关系的触碰都不会产生发毛、恶心、呕吐等不良反应” 阮舒拨了拨耳畔的头发,笑了:“马医生的意思是,我得找我丈夫以外的男人试验一下”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最好能确认一下。但只是我的意见。是否采纳,取决于你自己。” 阮舒忽而问:“我现在的病情资料,应该仍旧处于保密状态吧” 马以极轻地蹙了蹙眉,俨然对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十分不满:“除了催眠治疗,你默认允许你的丈夫陪同之外,你并未授权他知晓你全部病情资料的权力,我当然对他保密。” 阮舒支起手臂在桌上,驻着下巴,凤眸眯一下:“可是,我也没有授权马医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联手他将我骗去当年事情发生的地点,强行逼我面对,让我接受催眠。” 她的语气其实挺平和的,甚至有点带笑。但她会这么问,已表明她对此心怀芥蒂。马以难得地被她堵得哑然,安静两秒,衷心致歉:“关于这件事的性质,我十分抱歉。” “历史性的一刻。”阮舒唇角微弯。“终于倒过来,是马医生向我道歉。” 而不再是她因为忘记赴约或者回答不了他的问题而说对不起。 她介怀,不过能够理解他们如此行为是为她着想。所以能够原谅。马以读懂她的心理,顺着她此刻调和气氛的话,笑了一下。 “又是历史性的一刻。”阮舒盯着他的笑意,“马医生的笑脸可是屈指可数。” 马以不再与她玩笑。回归正题:“再约个催眠的时间。” 阮舒稍一怔:“还要催眠” “实际上上次催眠占了大部分时间,根本算不上给你治疗了。”镜片后,马以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精光,“你的心结有没有解,你自己清楚。”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笑言:“我现在的夫妻性生活挺和谐的,我以为我已经算痊愈,没有什么好再催眠的了。” 马以没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少顷,道:“如果你不想再继续催眠,是可以的,尊重病人的个人意愿最重要。” 说罢,他将笔套戴回笔头,将她的病历本合起收好,再道:“下次你最后一趟过来,有些收尾工作,那么你在我这里的治疗就全部结束。” “这是不是代表,你将从半个朋友,变成我的完整的朋友” 马以抬眸对视上她的凤眸。 阮舒笑着,由衷道:“谢谢你,马以,这么多年对我的耐心和包容。”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作为心理医生,这是我的专业要求。所以你不必特意感谢。我反而应该代表其他病人对你表示感谢,感谢你终于让出资源。” 阮舒:“” 翻给他一记白眼,她拎包走人,嫣然笑道:“我会去确认,我现在是不是对所有的男人都不再厌性。” 162、不像能为老公守身如玉 翻他一记白眼,她拎包走人,嫣然笑道:“我会去确认,我现在是不是对所有的男人都不再厌性。.” 这句话,阮舒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回绿水豪庭的一路上,她满心地在考虑。 讲真,她觉得马以的提醒,很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就事论事,她就诊多年,真正想要治疗的是厌性症。目前她只和傅令元一个男人关系亲密,确实需要确认自己同傅令元以外的男人有所接触时,是否也没有心理障碍。 她方才询问马以是否依旧将她的病情对傅令元保密,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当时其实心里头已经对马以的意见有了自己的决定。 所以她真正考虑的,不是到底要不要试验,而是考虑傅令元的感受 暮色四合,夜幕降临,霓虹灯渐起。 车窗外不期然掠过cblue的招牌。 阮舒略一沉凝,吩咐驾驶座上开车的二筒调转车头。 小奔在cblue门口停下。 阮舒取出化妆包,先用吸油纸擦了脸,然后补了点妆,上挑了眼线,尤其重新擦一遍口红,随后又扯掉原本绾着发髻的皮筋,任由过肩的头发披散下来,稍微抓了两下令头发看上去不那么整齐,最后将衬衫的纽扣再解低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分秒钟时间便呈现要进酒吧放松的模样。 下车前,她先试探性地问九思和二筒:“你们是一定要跟着我对么” 九思点头回答:“是的,阮总,这是我的责任。” 答案自然早在阮舒的意料之中,倒也不沮丧,退一步,叮嘱:“我有点事,打算在里面喝两杯。你们不要跟我太近,不要出现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好的,阮总。”九思和二筒应承。 阮舒拎起手提包,推开车门。 除了应酬客户的需要,她本身并不是个经常上酒吧的人。距离上一次,都是好几个月前了,便是彼时她欲图和陆少骢搭关系特意来的cblue。 作为海城最出名的一家酒吧,cblue貌似比过去更加热闹。 阮舒跨进门的时候发现,里头不知何时重新装修过了,愈显奢华,出了一种赞赏的口吻。阮舒蹙眉。 “再会,漂亮人、妻。”他特意道别。 张口闭口地“人、妻”,令阮舒反感至极,禁不住冷眸。 西服男琥珀色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轻飘飘地兀自迈步,径直朝外走。至酒吧门口时。身后有一个手下悄无声息地现身:“老板,要不要我去查查那女人的来历她身边的那两个保镖不像普通保镖公司出来的打手。” “身手比你好”西服男反问。 “当然没有。”手下自信。 西服男不屑轻嘲:“那和弱者浪费什么时间” 酒吧里,阮舒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币,往杯底一压,起身走人,未行两步,与迎面的女人正打了个照面。 红色的连衣裙,配着大波浪卷发,性感又妩媚。继而熟悉的面孔从超大的墨镜之下稍露出来一点给阮舒,打招呼道:“阮小姐。” 原本意外会在这里碰见她,转念阮舒便想通陆少骢那一层关系,回以颔首问候:“蓝沁小姐~” “怎么就走了没和傅先生一起”蓝沁疑虑。 阮舒闻言心头微顿,笑一下:“原来他今天也在这儿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恰好来这里见个客户。” 蓝沁女主人似的热情邀请:“那一起去包厢吧,给傅先生一个惊喜。少骢几个也都在。我是刚从片场赶过来的。” 这种不请自来,其实不太妥当。阮舒正犹豫,蓝沁已重新戴好墨镜,谨慎地环视周围一圈,拉着她就走:“先上去再聊。我怕被人拍到。” 包厢区和外面的散台很不一样,一间间全是精装的vip包房,也是重新装修过,和阮舒上一回来的模样存在差异。 过道两侧有穿着金色蓬蓬裙的漂亮女人当引座的礼仪。一个个明显是认得蓝沁的,虽然未出声打招呼,但都微微躬了躬身。 此状,加上前次在剧院之所见,阮舒心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陆少骢确实待蓝沁很不错。 共十间包厢,越往深处,装潢越奢华尊贵。两人一直行至最里面的包厢。 包厢门口站着两名服务员和两名黑西大汉。 蓝沁叩门的时候,阮舒的视线瞥向再往里的看似没有拐角的拐角之前栗青便是带她从那里进去到地下室,看谭飞如何被教训。 待她回过头来,蓝沁已推开包厢的门,拉着阮舒一起进去。 冲面便是乌烟瘴气。 房间里的人不少,地上跪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公主,正在调洋酒、加冰块。整理着酒具和果盘,动作麻利。另外两个则手持托盘,拿着镊子将一卷卷滚热的湿毛巾送给沙发上东倒西歪地坐着的几个男人。 蓝沁挥挥手,捂住鼻子:“你们抽得太厉害了吧,烟熏火燎的。” 往里一些的长沙发上的几个男男女女正嘻嘻哈哈地玩着骰子。公主们就跪在他们的脚边,陆少骢坐在最中央,玩得正兴起,身边坐着汪裳裳,脸色看起来很差。 蓝沁的声音好像没有传到陆少骢的耳朵里,但是汪裳裳看过来了,对阮舒的出现俨然诧异,忽而朝某个方向盯一眼,不阴不阳地出声:“呵,阮小姐这是来捉奸” 阮舒顺势望过去,看到了傅令元。 他坐在长沙发的最边缘,指间夹着一根烟,挂着懒洋洋的笑意吞云吐雾,惹眼的是他的脚边跪坐的那个公主,宽敞的v字领根本绷不住那几乎要跳跃而出的两大团雪白。 而阮舒进来之前,他貌似刚和那个公主说完什么话,对方娇嗔地掩嘴笑得雪团随着身体的摇晃而花枝乱颤,以傅令元居高临下的位置,应该是风光大盛。 凤眸眯起,阮舒说不清楚突然笼罩心头的那股子怪异感觉是什么。 傅令元听闻汪裳裳的声音扭过头来,一眼与她眸底的清冷对视上。他明显也有点意外,眉心折起。 既然他意外,那么他早前交待过她适时地发挥醋劲。此刻是否需要发挥阮舒盯着他,觉得现在好像不需要。 瞧,蓝沁就很大度。她若是再像彼时在靖沣时那样转身就走,他在一群人眼里不就特别没有面子遂,阮舒站定不动,甚至唇角略带轻弧。 耳畔蓝沁正在和傅令元说:“碰巧在外面的散座遇到阮小姐,就帮你把惊喜带进来了。” 阮舒清楚地看见傅令元的眼色微微一沉。 而陆少骢在这时才发现她们二人,立时就揶揄身为意外来客的阮舒道:“元嫂,你难得来光临cblue~不会真是知道阿元哥今晚被我找来玩,特意来临检的吧” 说着,他连忙呵斥傅令元脚边的那个公主:“没眼色么快让开,你挡到元嫂的路了” 然后他又转回阮舒,笑着招呼她:“元嫂你别站着啊,快去阿元哥那儿坐~” 阮舒已基本确认傅令元并不欢迎她,她对陆少骢灿然一笑:“不用,我只是刚好来这里办事,碰上蓝沁小姐说他在这儿,顺便进来打个招呼,以为能一起回家,现在看来你们的局还有好一会儿才能散,我白天在公司已经够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你们继续吧。” “这下好了,”傅令元出声插话,将手中的烟蒂直接掐灭在手边的酒杯里,摇头叹气着起身,一副责怪陆少骢的口吻,“被逮个正着。我还是现在就和你嫂子一起回去比较妙。” 陆少骢立刻有点要帮傅令元解释摘罪的意思:“元嫂,这就是你的不对的,阿元哥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仅没出格,我甚至觉得他自打结婚后太收敛了,今晚好不容易他答应来的,还没怎么玩开,你不能就这样把他带走。男人是需要适当的放松的,你别把阿元哥拘得太紧,容易出问题的。” 阮舒挑眉,未及她回应,和陆少骢围在一起的那几人当中有一个摇摇晃晃地站起,嘴里喊着要去洗手间,一说完却是浑身一软,一屁股又坐回沙发,然后抱着怀里的女伴就是一顿猛亲。 一旁的人见状似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哄笑:“这小子瘾儿又犯了吧。” 阮舒怔忡。 便听陆少骢道:“正好,前两天刚到了批好货,拿出来给你们试试。”他扭头示意蓝沁。“宝贝儿,你去帮我支会阿彪。” 这下子完全不用怀疑自己的猜想,阮舒脊背一僵,尚未反应更多,下一句又听陆少骢稀疏平常地询问傅令元:“阿元哥,你要不要也来点” 阮舒心头猛然“咯噔”,本能地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旁,闲闲散散地笑:“别闹,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是不碰这个的。” 边说着,他揽上阮舒的肩膀:“我是真的得先走了。” 陆少骢大概是忙着张罗他的好货,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住傅令元,只是道:“那我回头再问你那天和董老板的交易详情。” “嗯,改天再约。”傅令元斜斜扬唇,搂着阮舒离开包厢。 出来的一瞬间,不再烟雾缭绕,阮舒顿觉眼睛和鼻子都好受很多,但脑子依旧有点混沌。沉了沉气,她捋开他的手臂:“我去趟洗手间。” 不等傅令元做任何反应。她也没去看傅令元的表情,兀自循着洗手间的指示标走。 洗手间里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般公共厕所的杂乱和狼藉,空气里萦绕着不知什么香气,进一步冲淡了她鼻息和胸腔间残留的方才包厢里的浓重浊气。 阮舒并没有进去隔间,只是站到洗手台前,双手置于水龙头下,水流在自动感应之下哗哗地流出来。 她并非第一次见到聚、众、吸、毒,也一直都知道青帮、三鑫集团、陆氏父子背后的违法勾当,听说过关于傅令元在滇越地带很吃得开、在金三角有自己的一片罂粟海之类的讯息。 她自认为是个没有太强烈黑白观的人。所以对于陆氏父子和傅令元所干的行当,她没有认真去追究过什么对与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只是旁观者,知道归知道,反正是别人的生活,无所谓他们怎样。自己过自己的,不主动掺和就好。 可是刚刚,陆少骢问傅令元那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瞬间被吊起来,即便后来傅令元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也无法完全平息。 她猛然发现,自己之前竟然从未关心过,傅令元是不是也 她记得,他当年好像就是因为吸k粉才进的局子,以致后来被傅家送去美国 貌似他的事,在不知不觉中,已渐渐成为与她切身相关的事。 是自签下那张合同开始,她就注定和他绑在一起。彻底分不开了 阮舒有些茫然地盯着镜子,说不上来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傅令元站在过道上,头顶恰好有盏幽蓝的灯光斜斜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线条沉笃的脸上落出光与暗的衔接。 同时站在他面前的还有九思和二筒,两人俨然是在向他汇报事情。 阮舒定在原地没动。 不出两秒傅令元便有所感应似的偏过头来,目光摄在她的脸上,暗沉沉的。 见九思和二筒退下了,阮舒不急不缓地走向他,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走吧,三哥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回家” “不急。”傅令元眯一下眸子,“我想现在就了解,傅太太今晚怎么心血来潮来泡吧了” 阮舒扯开淡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兀自表达自己的歉意:“我不该跟着蓝沁去包厢打扰三哥。” “傅太太别转移话题。”傅令元嗓音散漫,却隐含不悦。 阮舒唇角的弧度扯得更开些:“那我和三哥交换回答一个问题。” “问问看,我再看看是否能答。”傅令元一如既往不把话说死。 阮舒望进他此刻深不见底的瞳眸:“三哥自己真的不碰那些东西” 傅令元深深地凝视她,却是反问:“如果我碰了,你会怎样” 阮舒的心一沉。 转瞬便见傅令元勾了唇:“傅太太吓得不轻。” “请三哥认真直接地回答我的问题。”阮舒严肃脸。 傅令元长臂一伸捞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贴着她的耳廓清晰吐字:“真的没有。” 阮舒闭了闭眼,长长松一口气。 “现在该傅太太回答我的问题。”傅令元扳着她的肩膀,重新和她对视,似是要看清楚她的表情是否有异样。 琢磨着九思和二筒应该是把她被西服男柱咚的事情告知他了,阮舒挑出一抹挑衅睨他:“偶尔来酒吧轻松一下而已,只是没想到我太受欢迎,被人搭讪了。” 傅令元洞若明火似的眯眸,嚅了嚅唇瓣似乎要再说什么。 忽然听到外面散座区传来一阵喧闹,而栗青朝他们疾步走来:“老大出事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63、不相信无缘无故 栗青朝他们疾步走来:“老大出事了” 傅令元松开阮舒。 栗青停定他面前,凑至他耳畔低语。 傅令元当即神色一凛,凝不过一秒钟,扭头就交代阮舒:“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张,你只是普通的酒吧客人。我现在有事要办” 话头颇为莫名,不清不楚的,而且很急的样子,阮舒蹙眉,而傅令元已携栗青匆匆离去,看方向貌似是包厢区域。 又回去找陆少骢 正满腹不解,便见焦洋冷不丁出现,身后携数十个人,手里均握着枪。 未及她反应,焦洋已来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命令:“警察临检站着别动不许出声” 阮舒愣怔,僵在原地不动。 跟在焦洋身后的那些人掠过阮舒也纷纷朝包厢区而去。 一名女警员上前来,手脚利落地迫使她双手举起面壁而站,然后一把按她在墙给她搜身。 耳畔传来焦洋的叮嘱:“对她下手轻点。” 阮舒偏头。眯眸看他。 “林二小姐,”焦洋与她打着招呼,“没想到你今晚也会在这里,搜身是规矩,望你见谅。” “明白。”阮舒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焦洋继而笑笑:“我送你的玫瑰花,你还喜欢么” 还真是他送的。阮舒瞳仁一敛,先是目露微惑:“玫瑰花” “怎么林二小姐没有收到”焦洋意味深长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玫瑰花。可能是我的秘书当垃圾处理掉了。”阮舒轻轻浅浅地笑,“焦警官应该清楚,骚扰我的男人太多了,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无所谓的人身上。” 冷嘲热讽之意昭然。不过焦洋并未生气,展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 女警员给阮舒搜身没问题后,又拿过她的包,扔给旁边另外的警察,道:“你的包要等我同事检查清楚里面的所有物品,确认没有问题后悔还给你。”阮舒点点头,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或者不悦。 有警员小跑而来凑至焦洋耳畔汇报什么,焦洋点点头,盯一眼阮舒,指示女警员:“先把她带出去和大家一起,” 随后便和那位警员快步走向包厢区。 女警员轻轻推了阮舒一把。 阮舒收回视线,任由女警员押着她走。 外面的散客区,全部的客人按照性别,男女各自一排,都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安安静静地谁也没出声。 女警员伸手指了指某个角落示意阮舒,那里已经蹲了一批穿金色蓬蓬裙的引座礼仪。阮舒老老实实地按照要求双手抱头,蹲身,视线悄然地打量一圈。 好几个警察正看守着,安排他们一个个井然有序地接受搜身,包、袋之类的随身物品也都被暂时没收起来检查。 没有穿警服的便衣。 他们这分明是悄无声息地包围了cblue突击检查,不给人通风报信的机会。包厢里头估计才是他们的重点。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终于明白方才傅令元为何做那样的交代。 想起她离开包厢前。陆少骢正在招呼大家尝鲜,她的心头不禁无比沉重。 突然,有类似打斗推翻东西的动静从包厢区传出来,大家条件反射地抬头投去目光,立即遭到留守警察的呵斥:“低头别动不要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阮舒低垂地脑袋不再张望,暗暗猜测着此时包厢区的情况,越猜心里越沉重。 一方面,她相信陆少骢不是第一次在cblue里聚众吸毒,他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做了完全的打点,不会轻易被警察人赃俱获。 可是另一方面,看傅令元刚才的反应,和眼前的情况,明显消息传递方面出现了问题,陆少骢和傅令元预先都不知道焦洋会带人上门突袭。 现在关键在于,傅令元折回去包厢了。他的意图显然是要通知陆少骢并赶在警察闯入包厢之前帮忙一起处理,但就这么一点时间,来得及么如果来不及,他必然将被包厢里的其他人牵连。 心念电转间,包厢区又传来骚动,是纷乱错杂的脚步伴着男人的爆粗和女人的哭声。 阮舒忍不住偷偷地抬高视线,瞄见一群男男女女被押了出来,其中包括陆少骢那个包厢里的人。 蓝沁和汪裳裳也在,前者尚被允许戴着墨镜,低着头俨然在躲避目光担心被人发现她;后者的头发十分凌乱,身侧转门有个女警在按着她的肩膀。 阮舒拧眉,继续往后看,在最后才发现了傅令元和陆少骢,和焦洋走成一行,三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气氛貌似挺和谐,乍看之下一点儿都不像兵抓贼,反倒更像朋友见面。 约莫是心有灵犀,傅令元忽而朝她所蹲身的角落扫过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摄住她的身影,与她的凤目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于空气中胶着一瞬的目光。 他的脸上挂在一惯闲闲散散的表情。 阮舒隐约从他湛黑的眸底深处感觉出他传递给她的安抚。 很快傅令元便收回视线。 阮舒这才发现,其余包厢的人和外头散座区的客人一样,被扣着搜身。 独独陆少骢所在的那个包厢,所有人均被警察带出酒吧,可以猜到应该是要前去警察局。 阮舒确定不了,这样的“特殊待遇”,是不是因为焦洋在他们的包厢里抓到什么东西。 转眸便见焦洋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考虑什么。 阮舒心头轻轻一绞是打算把她也带上 焦洋深知她和傅令元的关系,肯定是将她判定为和他们一伙的,只是当时她没在包厢里罢了。 两三秒后。焦洋隔空对她笑了一笑,扭头对身边的警员交待了什么,就带傅令元和陆少骢几人离开。 他最终没有让人把她一并带上。 阮舒和留在酒吧里的其他客人一样,接受完进一步详细的搜身和检查,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物品,就放了人。 出来门口,尚有警察在驻守,不让人逗留。阮舒连忙走远几步,等候已久的九思和二筒便关切地迎上前来:“阮总” 两人当时恰好先出来了。躲过一劫。 阮舒跟上他们坐上小奔后,肃色问:“你们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 “具体详情我们不清楚,但傅先生没事。阮总你出来之前,十三给我们来过消息,傅先生通过律师那边转达过话,交待我们先送阮总回家,要阮总不要担心。” 阮舒凝眉,沉默数秒,放松了身体往座背后靠了靠,淡声:“好,那回家吧。” 途中,她发现,各大社交媒体上,没有关于今晚警察临检cblue带走了陆少骢的任何风声,她怀疑是陆振华命三鑫集团的公关及时疏通各大关系封锁消息的。但是,“某l姓当红小花旦吸毒被捕”的传闻不胫而走,迅速上了热搜。 指向过于明显,只差最后指名道姓,蓝沁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 对此阮舒感到十分不解蓝沁如今是璨星的艺人,也和三鑫集团关系密切,陆振华没必要留这个口子不管蓝沁才对,蓝沁若出事,同样会连累三鑫集团连累陆家,不是么 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林璞的微信:“姐,你看到了没都在传蓝沁吸毒被抓” 阮舒盯着他的感叹号,手指飞快地打字:“心疼你的女神了” 还没来得及发送过去,林璞的第二条紧接着进来:“她现在代言着我们林氏的产品,她如果真的吸毒被抓,我们岂不是会受影响” 未料想他考虑的是这个问题,阮舒的指头顿住,删掉了原先的话,重新输入: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话间,队伍已行至最前面,黄金荣背上包,拍了拍陈青洲的肩头:“你回去吧,我去安检登机。” 陈青洲止步,微微颔首:“嗯。荣叔一路小心。” 尔后,他偏头对安排给黄金荣的那两个手下示意,他们连忙上前来几步,紧紧跟随的后面过安检。 待看到三人顺利进去,陈青洲才转身朝外走,没几步,却是不期然发现了迎面而来的阮舒。 不过没等两人碰上,她蓦然止了步,在身上的口袋摸了摸,又翻了翻手拎包。 陈青洲主动走上前:“阮小姐在找什么” 阮舒原本正扭头看来时的路,冷不丁耳畔传来问话,她小小地吓了一下,蹙眉:“陈先生能不要总是出现得那么莫名又突然么” 和以往无意间遇见时她的或客套或淡然不同,今天她的口吻蕴了恼意,而这分恼意在陈青洲眼中,显得有些无端端,毕竟他最近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值得她生气的事情。 陈青洲倒依旧平和,盯一眼她手上的行李箱,再盯一眼她眼睑淡淡的黑影,重新说一遍:“阮小姐是在找什么需要我帮你一起么你要赶飞机吧别耽误时间。” “手机。”出口后,阮舒隐隐约约记起。貌似是落在星巴克的桌子上了。 她转身便往回飞快地迈步,连招呼都没和陈青洲打。 回到星巴克寻去她刚刚坐过的位置,她没发现手机,问了现在坐这儿的一位男士,对方摇头。阮舒奔向服务台,询问店员是否有人上交过来手机。 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你确定落在这里了” 阮舒闻声偏头,正是陈青洲竟然跟来了。 知他是好心,她沉了沉气,压住烦躁的情绪,摇摇头:“不确定。我没有印象自己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是否从桌面收回自己手里了。如果不是落在这里,就是刚刚前往安检口的路上,不小心被扒手偷了。” “可是我一般只会把手机放在包里,现在我的手拎包并没有破口损坏,拉链也没有开。所以更有可能是落在这里的桌子上了。”阮舒兀自分析又排除。 “阮小姐即便在精神不济的情况下,也能头脑清醒思路清晰。”陈青洲目露赞赏,转头便询问店员,“请问你们店里装了摄像头么” “不用了。”阮舒制止了他。 “手机的事情交由我帮你处理,你先去赶飞机。”陈青洲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交给她,“你先拿着这个,至少有手机可以暂时用。我之后也会通过这个号码联系你,找到或者没找到,都告知于你。” 阮舒怔忡。 “阮小姐不信任我” “这事无关信任不信任。而且其实手机找不找得回来无所谓。”阮舒注视他,微抿唇,“我只是不明白,你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手机里可没有关于傅令元的东西值得你窃取。” 陈青洲不禁失笑:“帮你就一定要有目的” “没有目的也是会有理由的。”阮舒直言,“我从来不相信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无缘无故。” 凝定她一惯清冷而此刻携了些许苍白的脸,陈青洲轻皱眉:“阮小姐的世界观” “我的世界观有什么问题”阮舒轻挑眉梢。 陈青洲淡然的瞳眸闪烁犀利,并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阮小姐对人心保持怀疑是应该的,否则容易受到伤害。不过,难道阮小姐连最亲密的人不相信有无缘无故比如你的亲人,比如你的爱人。” 这回轮到阮舒轻皱眉。 “还是改天有机会再和阮小姐继续探索人生哲学。”陈青洲抬腕看了看表,询问,“阮小姐的飞机是几点是否赶得及” 旋即他的视线从手表移回到她的脸上,道:“阮小姐所想要的我帮你的目的,确实没有。但理由倒是可以勉强找一个给你。就是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十分有缘。” “阮小姐刚刚说找不找得回手机无所谓。既然如此,你就当它找不回来。那么我要去找,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干涉。”陈青洲继而道,递手机的动作尚滞在半空。 几秒钟后,许是见她没有要接的迹象,他正准备收回。 阮舒快一步从他手中拿过,冲他晃了晃:“谢谢。等我回来海城,会找机会感谢陈先生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阮小姐随意。”陈青洲淡淡一颔首。 阮舒未再多言,拖着行李箱便走。 陈青洲目送她的背影,笑了笑。 164、不是犯人,非得被监视 海城飞往江城,约莫两个小时。 因为倦意,阮舒一上飞机,就给自己盖好披肩,靠上u形枕,戴好眼罩。进入补眠状态。 头等舱的椅座距离宽松,坐着不束手束脚;乘客数量少,恰好今天也没有带小孩的乘客同舱,不会吵闹,本来能够睡个舒适惬意的一觉。 然而,突然地,坐在她大概斜后方的位置,有个大叔乘客极度恐惧不安地大叫乘务员:“喂快来人救命我要死了” 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有什么病突然发作。整个机舱内的气氛因此陡然紧张。 叫声同时召唤来两名空姐和一名空少,焦急又关切地询问:“这位先生,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这飞机不是摇摇晃晃的马上就要坠落了吗你们没有感觉到还问怎么了不是说坐飞机很安全吗奶奶个熊老子怎么倒霉地第一次坐飞机就要遇上空难了”那位大叔十分生气。貌似受了极大的欺骗一般,隐隐竟有些委屈似的。 他的音色本身是沉厚的,此时因恐惧而不由自主带上颤音。在加上一两个略微粗俗的字眼,形成一种反差的喜感。 前一句话落不过一秒,没等非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他紧接着又害怕至极地求助:“唉呀他大爷的不行不行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要聋了是什么鬼东西在戳我的耳朵孔” 明白过来情况,全舱的乘客和乘务员集体:“” “这位先生,您别紧张。飞机摇晃不是因为要坠落了,我们正准备广播通知提醒大家,是遇上气流产生轻微的颠簸。过一会儿就没有关系了。” “还有,不是有东西在戳您的耳朵孔,是飞机内外气压的不同对您的耳膜造成的压迫。这种程度您的耳朵不会聋的。”乘务员耐心地给他解释,继而温柔引导道,“您放轻松。咽几口口水之后就没事了。” “什么气流什么气压什么压迫咽口水就没事了”大叔满副质疑的口吻,“小姑娘,做人要实在。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有一两个其他乘客忍不住笑出声。 乘务员明显哭笑不得:“大叔,我真的没骗您。您试试,真的咽咽口水就没事了,我之后再给您口香糖,您嚼着,也能舒缓耳鸣。” 那位大叔听从乘务员的建议,咽口水了。不仅咽口水,而且咽了好大的一口,整个安静的机舱都听见他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 而他似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顿时兴奋:“欸好神奇,还真的比刚刚舒服多了” “那我再多咽几口”刚说完,他就被呛到了,猛地剧烈地咳嗽。 众人蓦然一阵哄笑。 乘务员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有些无奈:“大叔,您别着急。慢慢来。” 大家的笑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赧然:“我以前没有坐过飞机,闹笑话了。小姑娘,刚刚是我冤枉你们,抱歉抱歉啊~我侄子说头等舱的服务更周到,特意给我买的机票,小姑娘你们确实很好。谢谢谢谢啊~” 随即他小有感叹:“这十年的发展变化太快了,我最近还在学着怎么跟上大家的脚步。比如我侄子那天说给我买了个新上市的苹果,好几千块,我还纳闷一个苹果这么贵难道是黄金做的。结果原来是手机。哈哈哈哈哈” 最后的一串笑声特别地爽朗,让人听着格外舒服。而且有种莫名感染力,大家又跟着笑了。 阮舒原本因为被他吵得睡不着有点烦,直至他全部的话都说完。理解他的情有可原,并非故意没有教养地在公共场合嚷嚷,便也就算了。 调整了一下眼罩,她重新入眠,脑中自发勾勒出一个模模糊糊没有具体脸相的萌大叔。 海城。 绿水豪庭的地下停车场。 傅令元坐在车内,单只手臂曲折着靠在完全敞开着的车窗上,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听站在车门旁的九思在汇报。 “阮总今天一早的飞机去江城出差。她昨天没告诉我们行程,也没给我们买随行的机票。所以我和二筒只能送她到机场为止,就分开了。机票买不到,我和二筒无法和傅先生您取得联系。暂时也做不了决定。” 傅令元眯眸,抬起手将烟塞进嘴里,忽而问:“你说。她让你们原话转告什么” “阮总说,她不是犯人,不是非得每天都要被傅先生您监视。” “犯人监视”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圈,傅令元于唇齿间饶有趣味般地重复这两个字眼,低低地轻笑一下,“看来她这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转瞬他便似想起来什么。询问:“昨天晚上她是离开马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后直接去的cblue” “嗯。”九思点头,“中途路过cblue,阮总突然让二筒调头过去。” “进酒吧之前。她是不是还特意补妆了”傅令元往车窗外轻轻弹了弹烟灰,嗓音乍听着悠然,稍加辨别却能感受到暗藏的锋芒。 九思认真回忆之后,点头:“是的,傅先生。阮舒确实补了会儿妆。” 闻言,傅令元略微嘲弄地勾了勾唇昨晚见到她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瞧出她的妆和早上出门时不太一样,包括衬衣的领口多松了两颗扣子,他也看在眼里。 原先他理解为,她是为了配合酒吧的氛围。可是他问她为什么心血来潮来泡吧时,他却发现她撒谎了。这便令他突然更加感兴趣她隐瞒的原因,只是当时另有意外状况,他没来得及问。 未曾料想,答案那般出乎意料。 呵呵。 脑中浮现着她昨天的就诊记录里马以给出的建议,傅令元眸心深光敛起,冷着脸将手中已经不自觉稍到头的烟捻灭,沉声吩咐赵十三道:“打电话给小爷,问他借私人飞机。” 赵十三敏感地察觉他情绪上的不对劲,神色一肃,连忙应承:“是,老大。” 机舱内的广播提醒大家飞机即将抵达江城机场。 阮舒在缓缓下落的身体失重中醒来,揉了揉脖子又舒展了两下腰和手臂的筋骨,感觉比先前精神了不少。 不多时,飞机安全落地,得到乘务员们可下飞机的通知后,她解开腰上的安全带,起身离开椅座,下意识地朝先前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方向瞅。 165、他们的关系其实挺脆弱 阮舒下意识地朝先前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方向瞅。 . 斜后方的位置上,确实坐着一个大叔,正歪着身体蒙着脸仰头睡觉,好像并不知晓飞机已抵达。 收回视线,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她又不经意掠过一眼,看到有女乘务员在试图叫醒他,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动静。 微微弯了弯唇角,阮舒迈开步子,兀自下飞机。 虽然丢了手机,联系不到提前来江城的布展、准备展会的员工,但她记得所下榻的酒店名称,直接报了酒店的名字,然后埋头捣弄陈青洲借给她的手机通讯录、文档库什么的自然全是空的,短信、电话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比较经常使用的那些软件是有的,不过全部都得升级。 看来他并不怎么用这个手机。 就是不晓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随身带在身上 黄金荣在飞机上被乘务员叫醒,背上双肩包下飞机,与坐经济舱的那两名手下汇合后,去排队等出租车。 刚刚启动的一辆出租车从他们面前驶离,车后座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正盯着车窗外看,样貌和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有四五分相似,尤其脸上那平平淡淡的表情,更像。 黄金荣愣了一秒钟,下一瞬飞快地拨开队伍跨进车道飞快地追出去:“停车停车前面那辆车快停下来” 未及他多喊,维序的工作人员火速阻了他,气急败坏地呵斥:“喂喂喂你干什么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车你不要命了吗” 黄金荣被强行拉回来候车区域,同样气急败坏,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青洲的电话。 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告知:“青洲看见了我看见那个叫佩佩的女人了在出租车里坐着可是我没追上” “荣叔,你先喘口气。”陈青洲很镇定也很冷静,问,“你现在人在哪里这个时间应该刚下飞机没多久才对吧” “是的是的是的,我还在机场我就是在机场这里等出租车看到人的像太像了~长得太像了~”黄金荣激动得眉飞色舞。 陈青洲的态度十分谨慎:“荣叔,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而且你还只是通过一辆行驶中的出租车看到人。” “欸,你不懂青洲我的眼力很准的”黄金荣有些着急,“荣叔我没有看错虽然是快要三十年的事情了,可是她化成灰我都记得她长什么样我肯定没有”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黄金荣的声音卡在喉咙口。细细回想一遍彼时车窗内的那张脸,他狐疑地嘀咕:“对呀,都快要三十年了,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化。依旧年轻漂亮” 陈青洲听得分明,霎时笑了笑:“所以,荣叔你是认错人了吧” 八字眉拧起片刻,黄金荣却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略有踌躇地说:“青洲,之前是考虑到你的感受,考虑到你对你母亲的敬重,所以关于你爸当年和那个叫佩佩的女人之间的事,我只是捡了一部分和你讲。其实” 他的口吻忽然地就郑重起来。陈青洲敛了神色。瞳孔微微紧缩:“荣叔,没关系,你尽管说。” 出租车上,手机的软件升级完毕后,阮舒打开微信,用自己原先的手机号码登录毕竟是别人的手机,她没有利用云备份将自己的存储下载下来,尽可能避免在这个手机上留下太多自己的私人讯息。 一登录,首先弹出来的是林璞的消息:“姐你下飞机没李主管说打算去机场接你。但联系不上你。” 阮舒从另外的微信消息里翻出了李茂在询问她的行踪。瞥一眼,她折回去给林璞打字:“在前往酒店的出租车上。我在海城的机场把手机弄丢了。” 林璞连发了四个惊叹号,首先关切:“姐你人没事吧”紧接着才又发,“只丢了手机怎么会丢被小偷偷了么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新买了手机么” 她没回答,只是道:“你顺便帮我告知苗助理我现在的情况,省得她有事找不到我人。” 结束和林璞的微信对话后,阮舒重新望回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微蹙眉傅令元的电话号码,她很少打,也没去特意记过。至于九思、二筒、栗青和赵十三的联系方式,她更加未曾留意。 这个细节,忽然让她察觉,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其实挺脆弱的。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冲九思发火,恼怒自己无时不刻不在他的监视之中,生活像是被套了无形的枷锁,似乎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他。 可是,眼下看来,想要摆脱他,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困难。 难得的,没有在傅令元控制范围内的一段时间 神思飘散间,手机忽然震动。 阮舒愣住。 这不是她的手机和号码,能打来的肯定是找陈青洲而不是找她。 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阮舒犹豫两秒,指肚划过接听键,听筒那头即刻传出女人的暴怒:“陈青洲谈笑的车祸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阮舒闻言怔忡声音十分地耳熟,而且“谈笑”这个人貌似是 因为她的沉默,对方以为陈青洲默认,火气烧得愈发旺:“你有病是不是以你的条件周围一大把的女人等着扑倒你,就非得纠缠我这个年老色衰又野蛮的前妻你的口味真他妈变态” “别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我们拿你没办法你敢搞这些小动作,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谈笑如果出事,你也等着坐牢吧” “傅警官。”阮舒出声打断了她,“我是阮舒。” 傅清辞立时顿住:“你” “你话讲得太快,我没来得及阻止。不好意思。听了你的好多**。”阮舒礼貌地致歉。 傅清辞反应了一秒,似在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继而口吻转变为警惕:“你怎么会接陈青洲的电话他人呢” “因为我私人出了点状况,陈先生帮我解围,把手机暂时借给我。”阮舒解释,“我现在人在外地,没有和陈先生在一起,所以不知道他在哪里,无法帮到傅警官。傅警官或许可以打他的其他号码。” 傅清辞安静了许久。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少顷出声:“阮小姐和他关系不错,他都能把这个手机借给你。” 阮舒听出点味儿:“傅警官别误会。我和陈先生之间没有任何的不正当关系。” “我没误会,我也没觉得你们之间什么正当不正当的。就算有也不关我的事。”傅清辞先为自己辩解,随后质疑,“我只是不明白,令元和陈青洲是对头,陈青洲为何帮你解围,你又为何会接受陈青洲的帮忙难道不是应该撇得越清越好” 阮舒笑一下:“傅警官的疑问,可能找陈先生给你解答会更方便些。正好傅警官要再重新找陈先生发一次火。那么不耽误傅警官的时间了。” 说罢,她准备掐断通话,那头传来傅清辞的话:“上一次,谢谢你帮我递消息给谈笑。这份人情算是我欠你。” “傅警官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中间带消息的人而已,真正帮你递消息的是你的弟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临出口时,阮舒用了“你的弟弟”四个字。微抿一下唇角,她继而道,“而且,我当时的目的并不是帮傅警官,而是为了让陈青洲不好过。所以,傅警官没有欠我任何人情。” 这回轮到傅清辞那边笑了一下:“好,我明白了,阮小姐。” “嗯。傅警官再见。” “阮小姐再见。” 通话结束。 阮舒蹙眉飞机落地后,她买了张电话卡打算临时先用着,换掉陈青洲的卡,转念又记起陈青洲说会打这个号码,告知她寻找她手机的结果,所以暂且作罢。 现在意外接到傅清辞的电话,保不准接下来又会再接到其他人的电话。 正忖着,手机竟是又响了。 号码和刚刚傅清辞的并不一样。 阮舒没接。 不过两秒,对方发来一条短信息:“阮小姐,是我,陈青洲。” 旋即手机重新响起。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打来电话,阮舒这才接起,客客气气道:“陈先生,你好。” “这个手机上的卡是我的私人号码,阮小姐不用担心接到不该接的电话。”临末了,陈青洲夸赞,“不过阮小姐对个人的**很尊重,我还是要表达感谢。” “恐怕要辜负陈先生对我的感谢了。”阮舒顿一下,告知,“一分钟前,傅警官刚打来电话找你,我接了。” “她打得还真是不巧。”陈青洲自言自语一句,随即淡淡道:“好。谢谢阮小姐,我知道了。” 听他反应如此,阮舒约莫猜出了他这个号码恐怕多数时候是用来和傅警官联系的。她不再多嘴,转口问自己的事情:“我的手机” 未及她说话,陈青洲便接过话头:“阮小姐的手机找到了。” 先前虽已坦然丢了就丢了,但现在能够失而复得,阮舒多少都是高兴的。 “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找到的调了监控吗” “星巴克。还没来得及调监控。是清洁工。不过她并非私藏,只是在等主人认领。阮小姐走后没多久就找回了,但你当时应该已经上飞机。所以我现在才打通电话。”解释完,陈青洲紧接着问,“阮小姐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帮你寄过去。” “好,我一会儿编辑地址发信息给你。”阮舒衷心表达感激:“谢谢陈先生。” “阮小姐又客气了。”滞了滞,陈青洲随口一问,“阮小姐是到外地出差” 阮舒淡声:“是的。” “那不打扰阮小姐。祝顺利。” “谢谢。” “再见。” 阮舒捏着手机,轻轻掂了掂。 她承认,她其实并没有如口头上的那么讨厌陈青洲。大概真是因为两人有缘吧,动不动就碰着面。上一次她辣椒过敏他帮她打针,和这一次机场急救,都给她对他的印象加了分。 酒店就订在会展中心的对面。 抵达后,阮舒下了出租车,准备拎出行李箱时,横刺里一只手伸过来。 下意识地抬头,李茂正对着她笑:“阮总,幸亏只是手机丢了,你人没事是最重要的。” “谢谢。”阮舒莞尔,从他手里拿回行李箱的拉杆,“我自己可以。” 李茂却也又一次夺过去:“阮总,只是帮你拉个行李箱而已,并不会彰显你是弱者。但我需要体现我的绅士风度。” 说完,没等她再推迟,他率先朝里迈步。 见状,阮舒也不与他在大庭广众下为了一只行李箱争执不下。 办完入住手续,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李茂一直送她至她的房间门口。主动止步,将行李箱交还给她,然后往过道的另一端指了指:“我和其他同事住在最后的几件房。” 阮舒稍微倾身看了一眼,问:“其他人呢” “阮总忘记了今天是展会第一天,他们当然在展厅里。”随即李茂看了看时间,“阮总,那我先回展厅继续忙了。” “用得着这样么为了接我特意从展厅出来。是想借机偷懒吧”阮舒玩笑,刷开房门,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放一下行李,和你一起去展厅。” “阮总刚下飞机奔波来酒店,还是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吧。”李茂建议。 “不用。你稍等。”阮舒淡声,拖着行李箱进房间。 少顷,待她再出来,身上已换成一套墨绿的套装。 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垂在身侧。露出的一截手腕细细的,皮肤白白的,戴着一串白色的玉髓子。十分贴合她身材的铅笔裙裙摆下,小腿笔直而纤细匀称,每走一步,都无形中带出女人的魅力和风情。 “今天上午的开幕式你去看了么”阮舒走进电梯,扭头问。 李茂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主动伸手摁了电梯的按键,点点头:“去了。今年比去年又多了” “” 一路交谈着来到展厅,适逢午饭的点儿,林氏展位上负责展会工作的同事正在轮流着吃饭,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的。乍一见阮舒出现,顿时噤了声,齐齐问候:“阮总” 李茂见状才忽然想起:“对了,阮总,你直接从机场过来,还没吃午饭吧” 阮舒其实并不饿,不过还是顺势笑笑:“所以我这是特意赶饭点来的。正好和你们一起吃。” 说着,她走上前。弯身去看装盒饭的保温箱:“今天都有些什么菜” 企划部的主管忙不迭阻止:“阮总,你可别在这里和我们凑合。会展里有餐厅的,各国的料理的都有。” 旋即她责怪李茂:“阮总要过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这都来不及准备。” 大家本来以为,阮舒会先去参加展会的配套交流论坛和行业会议的,没料到她的视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李茂闻言立马提议:“阮总,会展中心马路对面有家日本料理店很不错,我陪你一块去尝尝吧。” “不用。别浪费时间。我随便吃吃就行。”阮舒直接拒绝,拿起一份盒饭,兀自走向角落的空位坐下。旋即抬头冲他们浅笑道,“别看着我,你们该吃饭的继续吃饭,该做事的继续做事。” 李茂和企划部的主管默默对视一眼,一致决定不再劝阻。 心里明白她的存在对其他人会造成无形的压力,阮舒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很快吃完,便去办自己的事情。 来之前,她受到了苗佳连夜为她整理的此次展会的一些讯息。阮舒比较有目标地独自巡了一圈,才走去二楼的会议厅,在会议厅里,碰到了数位相熟的老总,和许多合作的代理商。 整个下午便在倾听接连几位专家的行业报告和与人寒暄中度过。 散会之后,阮舒回到林氏的展位。距离今日的展会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她让大家提前下班,企划部的主管借机提议:“难得今年阮总来展览会,阮总是否赏脸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平时可都没什么机会与阮总你直接接触。” 阮舒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与员工联络感情拉近距离的机会,笑着应承:“要我请客就直接说。” 企划部主管笑意嫣然:“这不在等阮总主动。” 阮舒轻轻拂她一眼:“走吧,你们想吃什么,自行商量,尽管随意。” 几人压抑地欢呼。 阮舒走到李茂身边的时候侧头问他:“我平时在公司里给人的印象,难道是特别难亲近” 李茂点头:“阮总是有点冷。” 阮舒倒并不觉得这是缺点,纠正道:“不是冷,是在员工面前维持作为在上位者该有的威严。”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去酒店附近的一家居酒屋。 很温馨的一家店,极低调的门面,推开后一片繁华。装修是日式的优雅风格,进门要脱鞋,楼上是下沉式的榻榻米,像极了日本当地热闹的小酒馆。 几人要了间小包,按人头算的自助,菜肴酒水的品种丰富,十分尽兴。 阮舒仔细想了想,接手公司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回和公司的员工像今晚这样私下里一起吃饭。比较多的是商务饭局。 他们多半点的是海鲜和烤物。阮舒则给自己单独点了碗这家店主打的荞麦面,口感爽滑,拌的料也很入味,可惜因为她今天总体身体状态不好,没吃多少就觉得反胃。 “阮总今天貌似一直都吃得不多。中午那顿也很少。”坐在旁侧的李茂帮她添加了杯子里的梅子酒。 “谢谢。”阮舒喝了几口,清津开胃,压住了心口的沉闷,淡淡道:“昨晚失眠没睡好罢了。” “那阮总别让他们疯太晚。而且明天展会继续。”李茂建议。 话音刚落,便听企划部主管揶揄:“李主管你今晚的注意力全在阮总身上,心思会不会太明显了” 李茂闻言显然有点生气:“你喝多了,别逮着人就胡乱调侃。” “你平时动不动就喜欢往阮总办公室跑,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同样是主管,可其他人都没有你跑得勤快,哈哈哈。” 这句话其实不同的人会听出两种不同的意思,第一种是在暗指李茂对阮舒有男女感情;第二种则是暗指李茂巴结阮舒巴结得太惹眼。 李茂明显听出的是第一种意思,愠怒更甚,连忙下意识地看了眼阮舒。 阮舒的神色并未因此有特殊的波澜,只一如既往噙出浅淡的笑意。道:“李主管跟随我多年,不仅在公司业务上是得力干将,也很懂察言观色我这个上级领导的心思,知道我一直都很欢迎你们有事没事来我的总裁办里头喝茶交流,在树榜样给你们看,你们没明白其中的良苦用心么那真该打。” 一番话,李茂从中听出了界定清晰的上下级关系,企划部主管从中听出了对乱嚼舌根的警告,几个新来的员工则从中听出了鼓励和亲和。 便听又有人小心翼翼地八卦问:“阮总,你和傅总是男女朋友吧” 这个问题瞬间令大家回忆起办公室关于阮舒傅令元之间关系的猜测,悉数好奇而期待地集中目光到阮舒身上。 “我和傅总啊”阮舒拨了拨耳畔的一绺头发,却是启唇,“你们猜。” 众人失望地哀叹,十分不满:“阮总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别故意卖关子啊” 阮舒笑容款款:“如果不卖关子,你们不就少了一个茶余饭后的八卦” 气氛活络,持续到十一点居酒屋要关门了,大家才结伴回酒店。 阮舒的酒量自然是好的,那些梅子酒的度数与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因为她前头垫胃的东西不多,所以回去的路上酒劲正在上头,脚步稍微飘了些。 她住的比其他人的要里面,李茂不太放心,陪她走到房门口为止。 “行了,谢谢李主管。你也回去休息吧。”阮舒笑着挥手,然后拿房卡刷门。 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脚步太拖,高跟鞋不小心被地毯和地毯间的接缝给绊到,她的身形顿时踉跄,李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 阮舒晕晕乎乎地抬头,发现房门从里头打开。 傅令元一身黑色的睡袍,双手抱臂,面色冷沉地盯着他们。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66、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房门从里头打开。 傅令元一身黑色的睡袍,双手抱臂,面色冷沉地盯着他们。 出现得突然。 阮舒愣了一愣。 李茂亦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问候道:“傅总。” 傅令元没说话。 下颌微扬,薄唇紧抿,目光冷冷地落在李茂扶于阮舒腰上的手和阮舒与李茂若即若离靠在一起的肩膀,以及她明显向李茂倾斜的站姿。 这样的沉默,令他浑身的凛冽悄无声息地压迫着人。 阮舒蹙眉,不明白他这副神情是几个意思。下一瞬小臂上骤然传来一阵疼,正是傅令元猛地握住她,用力地将她往他的方向拽。 她整个人顿时像是投怀送抱似的撞进他的胸膛,脚步更是不稳地趔趄。随后便察觉他及时箍住她的腰,力道大得有点失控,几乎是在往上托住她的身体,使得她紧密地贴住他。 尔后,便听傅令元冷冰冰地对李茂吐字:“辛苦你送我老婆回来。” 紧随在话音之后的是异常用力地甩门声,重重地“嘭”,砸在人的心上,震了震心跳,俨然在泄愤。 阮舒的微醺更是没了大半,皱着五官从他怀里抬头,发现自己正被他托着往里走。一切事物都在倒退,房里只开了一盏偏脚的落地灯。光线很暗,暗得有些暧昧。 “喝酒了”傅令元垂眸睨她。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很平。 “嗯。”阮舒十分不舒服地挣了挣他的手臂,“三哥怎么在这” “我不该在这,难道应该其他男人在这”傅令元眯眸反问,声音和他的眸光一样毫无温度。 “你什么意思”阮舒登时拧眉,同时后背倏然一凉,却是傅令元将她直直抵在大面的落地窗上。 “我什么意思”他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指腹凉凉地捻她的嘴唇,“傅太太的心很宽,自己的丈夫被警察带走还没回来,你就能毫无担忧地飞去外地出差。见到丈夫的第一面,问的也不是他的安危。你是只记挂着马医生给你的建议,忙着在外面勾人” 话语极尽嘲讽,阮舒怔忡一秒,瞬间便冷了脸,问话落在他所说的最后一句:“马以告诉你的” “傅太太是真的分不清重点,还是故意转移话题”傅令元哧声,将她更加用力地往后抵,大掌寻去她窄窄的铅笔裙上的拉链,“不是告诉过你,这些裙子都不许再穿。” “那你就别给我买。”阮舒被他弄得窝火,拂开他钳在她下巴上的手之后,去捂住自己的拉链。追问:“你胁迫了马以” 昨天马以对她的歉意她看得分明,不会转头就立即又未经她的允许泄露她的就诊情况。所以他胁迫马以的可能性明显更大。这完全是傅令元做得出来的事情。 傅令元不搭理她的追问,兀自继续自己的话,“傅太太不知道你的那个得力男下属对你有工作以外的心思三更半夜和他一起喝酒,搂搂抱抱地回来,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他今晚是不是就成你的入幕之宾了”碰不到拉链,他便干脆直接将她的裙子往上捋至腰间。 “你专横的大男子主义病又犯了”阮舒神色煞冷。嗓音清冽,“昨天你在包厢里,身边不是也有公主相伴” “傅太太是故意找茬么”傅令元的手背凉凉地刮过她的脸颊,“你不知道那是男人在外面的逢场作戏” 阮舒面露嘲弄:“因为被我撞见了,所以就变成了逢场作戏。我没出现之前呢你不是和她聊得挺开心的后面自然而然的难道不是该聊到床上去” “如果你是打翻醋坛子,我很高兴。但如果你又在转移重点,可以省省了。”傅令元冷笑,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她的丝袜粗暴地扯破,“我不会再顺进你的话里去浪费时间对你解释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误会。” “放手。”阮舒用脚上穿着的高跟鞋踢他,却是又被他托高,脚完全离地,高跟鞋掉落,她的身体悬空。 “昨天去cblue没有成功,今天九思和二筒没能跟着你来江城,你觉得彻底自由了,有机会找外面的野男人试你的厌性症”傅令元的手轻而易举便绷开她衬衣的所有纽扣,“嗯” “我是打算试一试我的厌性症是否痊愈。”阮舒承认的同时,奋力抵抗他在拨她底裤的动作,旋即话锋一转,反口质问,“这有什么不可以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傅令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俨然火气更盛,手指绕到后面解她的文胸扣,浑身散发出来的危险的信号。 阮舒用后背往后压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乌乌的瞳仁不避不让地与他黑沉的眸子对视,脸上的表情满半是清冷半是不服。 “是我惯你太过,你恃宠而骄得都忘记了自己已为人妻。”菲薄的唇抿出一抹嘲弄,带着由内而外的冷厉,傅令元将她的腿向两侧分开,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快而猛地填充。“傅太太这个头衔,你以为是虚的么” “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觉得我给你戴绿帽子令你丢了颜面伤了你身为男人的尊严”一点儿前期都没有,完全是干涩的。阮舒骤痛,眼眶不禁红了一圈,上齿紧紧地咬住下唇,扬手就往他的脸上扇,嗓音破碎隐忍:“出去。” “别把罪责栽到我头上。重点根本不在我的什么鬼颜面鬼尊严,而是你根本没有把我们的夫妻关系放在心上。”傅令元停着没动,扣住她的手腕一同压在玻璃窗上,语气再无平日对她的放纵,愠怒而讥诮,“现在不是好好的你还想怎么试姿势力度时间无论你想试什么,我都满足你的要求,奉陪到底。” “唯独别妄想和其他男人。”他凑得她极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指腹慢慢抚过她的脸颊。大概见她因为痛而呼吸急促,他终于开始一点点地亲吻她,像是安抚,可嘴里说的话并无丝毫的温柔,“就算你的厌性症没有痊愈又怎样只要和我能够顺利地畅通无阻地做,就可以。” “不可能。”阮舒和他气息凌乱地纠葛着,它在膨胀,她在发热,她抽出冷静的思绪,冷声,“我治疗厌性症,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能恢复为正常的女人。如果只和你能做,那代表我会沦为你的附属品,根本不算正常的女人,依然没有自己的性自由。” “你还想着离开我”从中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傅令元眯起眸子,眸色遁入更甚的幽深,整张脸是阴沉的,将她挤得更满。 “为什么不想着离开你”手指使劲地掐进他的皮肉里,阮舒滞了好几秒的呼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甲方和乙方。期限一到,我就没有必要再卖肉给你。” “到现在你还在和我提合同到现在你还认为你是单纯地在卖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傅令元厉声,伴随着是两人更进一步的契合。他掐住她的脸颊,神情沉峻,“这么久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怎样” 脸颊两侧的骨头被他捏得很痛,紧密的契合处更痛,阮舒的脑袋很乱,但有一抹思绪非常地清晰:“我厌恶你对我的生活无孔不入地渗透。” “呵呵。”傅令元冷笑,神色一片肃杀,凶猛发狠地开始对她施加凌虐,掐住她的后颈,嘴唇贴于她的耳廓。“合同作废。再厌恶你要当一辈子的傅太太。” “你没有资格单方面作废” “不用什么资格不资格,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法律效力。有法律效力的是我们的夫妻关系。” “你要不要脸你是在毁约” “我在你面前还有脸么你不是已经把我的真心全都当垃圾践踏” “傅令元” “叫老公” “你” “叫老公” “” 落地窗正对着一面很大的镜子。 镜子里默然呈现着落地窗外的风景。房间的楼层很高,入目的是这座城市繁华的天际线,在暗沉沉的夜幕中绵延而恢弘。 同时也默然呈现着两人的旖旎。她所有的反抗和隐忍换来的是他愈发无尽的占有和索取。 “” 第二天早上,阮舒一醒来便毫不犹豫地曲起膝盖,狠狠地就朝他的老二顶去。 傅令元眼睛没睁,两条腿夹住她的脚,毫不费劲地就制止了她对他的偷袭。 而同时阮舒的手指已迅速地戳向他的双眼。但傅令元分明看穿了她的声东击西,反应比她更快,依旧未睁眼便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转而强硬地抓着凑到他的唇边,吻了吻,压低声线警告:“教你的这些防狼术是用来对付外面的男人,别浪费功夫在我身上试验。小心得不偿失。” “你不就是我最该防的狼”阮舒冷嘲。 “傅太太的嘴如果不趁早和身体一样软,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罪。”傅令元睁开眼,猝然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懒洋洋地欣赏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印记。 阮舒当即从坐起,匆匆拽回被子。却因为拽得太用力,反将盖在傅令元身上的那一部分也给拉了过来。瞬间一览无余他**的身体,同样全是她的反抗在他身上留下的各种印记。 “傅太太想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麻烦。”傅令元一惯闲闲散散地勾唇,手臂支着脑袋侧身躺,故意冲她舒展开来手脚,似在帮她看得更清楚他的身体,尤其向她示意男人晨间的坚挺。 “流氓”阮舒将被子丢回到他身上,同时又一次趁机发起偷袭。 眼看就要踹中他的小腹,脚踝霍然被他熨烫的手掌握住,旋即用力一拉,将她重新拉近到他面前,又揽住她的腰,拉她入他的怀。 “看来傅太太今天是不想去展会了,更愿意和我在酒店呆上一天,嗯”傅令元的拇指用力地压在她的锁骨上。那儿有两朵他昨晚吸出来的花。颜色很深,他的拇指压过的时候发了白,随后立即恢复深。 阮舒拍掉他的手,冷着脸重新爬起,下床的时候却是脚底一软,跌坐回床畔,深吸了口气,才撑着又站起。 傅令元盯住她**的背:“白天够给你时间练习怎么喊老公,等着晚上傅太太好好表现。否则我不保证明天你还能有力气站到地上。” 昨晚就是她怎么都不肯张嘴,才被他颠来倒去死去活来地折磨,里里外外地吃了个通透。 闻言,阮舒滞了滞身形,扭回头看他一眼,凤眸漠然,什么也没说。走进浴室。 独自靠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浑身散发的都是不痛快,拿过放在床头的烟盒,抖出来一根,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顷刻。手机里忽然进来栗青的电话:“老大。黄金荣好像也去江城了。” “他来江城”傅令元皱眉,“他来江城干什么” “还没查到。”栗青道,“因为老大你和阮姐现在都在江城,我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巧合,所以先向你报备。” “黄金荣”傅令元转动着心思,问,“他就一个人陈青洲现在在做什么” “陈青洲还在让荣一查城中村过去的住户。傅警官的现任男朋友出了车祸,疑似陈青洲动的手。夫妻二人又纠缠不清。”栗青汇报,“黄金荣不是一个人来的江城,身边好像还有陈青洲调派的手下。” “他们二人近段时间所忙的大部分事情肯定都和找人脱不开关系。”傅令元眯眸,“包括黄金荣,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来江城。他们应该是掌握了什么新线索。” 略一忖,他进一步分析:“照理陈青洲的路已经被我们全部堵死了。所以新线索应该是来自黄金荣。” 黄金荣刑满之前,傅令元便担心过,他是不是知道一些在他掌控之外的事情。所以其实暗地里一直在让栗青留意黄金荣的动向。不过刚出狱的这些天,他基本都忙于和以前青帮的那些老兄弟喝酒叙旧。 这没两天,就突然来了江城。 江城 傅令元极力搜索着庄佩妤和江城之间是否有联系。 浴室的门传来动静。 傅令元暂且挂了电话:“我过会儿再回给你。” 阮舒裹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看也没看傅令元,径直走去客厅。 落地窗前的那块地方一片凌乱,胡乱丢着她昨天身上的衣物。 阮舒可不想留着这样的不堪给酒店的清洁工,走过去将衣物捡起,放在沙发上,然后往厨房方向去。想给自己倒杯水。 冷不丁发现餐桌上是一桌明显已经隔夜冷掉的西餐,欧式的烛台上插着精致的蜡烛,并没有机会点燃过。高脚杯亮珵,但旁边酒桶里的红酒却醒过头了,完全浪费掉。只余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留有淡淡的芬芳。 阮舒怔忡。 “傅太太不用可惜,今天晚上乖一点,不要再和同事出去,早点回来,我们可以把昨晚的烛光晚餐补回来。”傅令元不冷不热的声音传入耳。 听言回头,正见傅令元穿着他的那件黑色睡袍,袒露的胸膛上全是她指甲的抓痕。阮舒默然,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步子。 盯着她冷薄的背影,傅令元抿唇,眸光愈发暗沉沉。 门铃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摁响,他直接走过去应门。 “阮” “总”字戛然卡在喉咙里。企划部主管先是愣怔,随后满脸诧异:“傅、傅总你怎么” 见到傅令元,已足够惊讶;发现他胸前毫不遮掩的女人指甲抓痕,更是惊讶;而最惊讶的是,傅令元开口问她:“我老婆在喝水,找她什么事” 老婆 企划部主管狐疑,下一秒便透过敞开的门,看到阮舒穿着浴袍的身影穿行来客厅,目光望出来时,立时清冷着脸顿住了脚步。 傅令元转身走到她身边:“找你。” 边说着,他亲昵地搂了搂她的腰,当着企划部主管的面,在她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一口,才放开她,挑着眉峰睨她一眼,走回卧室。 阮舒看似无波无澜。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是蜷成拳。 压了压火气,她从容地行至门口:“怎么了” 企划部主管的目光从卧室的方向收回:“昨天分开的时候,阮总不是说,让我们出发去会展中心前喊阮总你一起” “抱歉,酒喝多了,我忘记了。”阮舒解释,继而道,“我睡迟了,你们先去会展中心吧,不用管我。” “好的阮总。”企划部主管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离开前又往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关上门,阮舒静默地站着,扶了扶额不用侥幸,只怕没一会儿,整个公司的人都会知晓她和傅令元的关系了。 这件事她并非故意要隐瞒大家,只是当初傅令元和她心照不宣地默认秘而不宣,多少能在公司里呆得舒坦些。 被全体员工知晓,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此时她正强烈反感着傅令元对她的专横和控制,他方才的作法,令她只觉愈发光火。 “今天十三会陪同你左右。”傅令元忽然又走出来,如是说。 167、最大的不理智是逃避 “今天十三会陪同你左右。..”傅令元忽然又走出来,如是说就在刚刚,他才记起,庄佩妤是后来才移居来的海城,而她的老家,其实就在江城。 他的这一句话,却是刹那间将阮舒心底的火气挑至最旺,无法再压抑:“你有完没完九思没有把我的话转述给你我不是犯人。” “或者,我在你眼里其实真的是犯人,只是我不知道”她凤眸清利,冷意遽生,“傅令元。我不是傻子。一开始你让九思和二筒跟着我,正值陈青洲对我不利之际,我勉强可以接受他们为我的保镖。可是时至今日,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么” 眸底深光敛起。傅令元略略地折一下眉,薄唇扬起个缓缓的轻弧:“噢傅太太察觉出来什么” 阮舒盯住他的脸,目光充满研判:“在靖沣,是你安排九思故意放水,让我被陈青洲抓在手里当人质。除去那一次之外,我几次三番遇到危险,或又被陈青洲抓,或林翰溜到我的办公室。有哪一次九思和二筒真正保护到我了” “我不相信你的手里只剩他们俩可以用。而这样接连失职的保镖,你还能让他们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根本没有真的在乎我的安危。所以保镖的能力如何,无所谓,反正都是做做样子骗骗人罢了;第二,他们的主要作用不是保护我,而是帮你盯着我。” “他们每天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我的所有,这是保镖应该做的事情么这如果不是监视,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监视你会更理解为那个人爱你爱到想了解你的全部,还是更理解为那个人在监视你” “或许,确实包含了你对我的喜欢。可是,你试试看身边有人将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另一个人,心里是什么感受这样的喜欢,能盲目地接受么傅令元,我说过,你对我的纯粹以外的那些目的,遮掩得好一点。不要轻易叫我察觉。” 在她这番话期间,傅令元已走到她的面前。 眸子漆黑,深不见底,根本猜不透。吸引着人好奇,但若是往里跳,那必然是万劫不复的粉身碎骨。 他骤然将她压在怀里,手指摩挲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似在安抚,而他的沉默,似在思绪万丈。 阮舒头抵着他的肩膀。 坚实而硬,像是山,和他宽厚的背一样,容易让人想依靠,却又让她恍惚,恐慌,望而却步。 一瞬间,心底涌上来许许多多莫名的情绪,许许多多她极少产生的情绪。 委屈,难受,痛苦,害怕以及更多她未曾经历所以无法辨别的。 全部都说不出来缘由的,将她的胸腔挤得很满。满得快要溢出来,却没有任何发泄的出口。 脸颊贴着的就是他的脖颈。 阮舒偏头,张开嘴,咬上去。 咬得狠。但傅令元没有任何的反应,更加紧地拥住她。 直到她失了力气咬不动了,他才轻笑出声:“傅太太是小狗么每次打不过我就咬我下巴,肩膀。脖子,到处都有过你的牙印。” 阮舒沉了沉气,没吭声。 静默两秒,傅令元摸了摸她的后脑,嘴唇贴在她的耳廓,问:“告诉我,你是真的打算另外找个男人” “看三哥的本事。”未及他说完,阮舒便打断:“至少在和你是夫妻关系期间,我会守好妇道,忠诚自己的丈夫,不会婚内出轨。所以,看三哥的本事,能让我们的关系维持多久。虽然你单方面撕毁我们的合同,但如果有需要,我会从法律渠道结束我们的婚姻。” 言毕,她明显感觉到傅令元的呼吸比方才沉重,像是又被她激到了火气,正在试图压住。 阮舒垂了垂眼眸,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话,也不想多加解释什么来缓和话里给他的不适感。 而相反的。在说出口之后,她有点恍惚,自己在不自觉中竟放宽了对这段婚姻的界定她应该是抱定了合同一到期,就和他结束说掰掰才对。可是她刚刚说的是,“看他本事能维持多久”,“如果有需要会结束”,全部都冠了前提条件。并非不留余地的断然。 所以,她是对这段婚姻关系产生留恋了么 思及此,她心尖猛然一颤,及时止住,不让自己继续深究,反正话说出口,已收不回了。转念,她询问她的疑虑:“三哥是不是胁迫马以要我的病情资料了” “别跟我提他。”傅令元嗓音冷沉。“他给你出这样的馊主意,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他就没有想过,他是在教唆已婚妇女出轨” “”阮舒不欲与他争辩马以的专业性,追问,“不是马以,你是通过什么不正当的手段知道的” 细细一想,也对,以她对马以的了解。他并不是会轻易迫于他人淫威而妥协,出卖朋友的人。 傅令元不答,反问:“你非要知道” “我不知道也可以。”阮舒抿唇,转折,“但是请三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私自窥探我**的事情。” “我不窥探,你会主动告诉我你的事情”傅令元的语调平缓,没有什么具体的情绪。 这并非好预兆。阮舒心里突了一下,终是坚持自己原本的答案:“不会。” “理由。”傅令元又问。口吻听起来比方才还要平缓,但隐约跳跃着某种隐忍的紧绷。 阮舒沉了沉呼吸,淡静道:“我觉得,上回让你插手我催眠治疗的事情,已经是我很大的妥协和让步。我不想自己的私人空间受到太多的侵犯。”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傅令元霍然扣住她的手腕,半拖半拉着她走。 他力道极大,她吃痛,一路挣扎,却只能跌跌撞撞,脚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一直走到那面大镜子前站定。 他推搡着她,扳过她的脸,强迫地让她正视着镜中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很大的妥协和让步受到太多的侵犯”傅令元冷笑,手掌自她的身后伸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捂在她的心口,“你的所谓很大和太多,是正常人的一点小口子。你的所谓妥协和让步,是我费了多少精力用了多少手段磨出来的。这些全部都不是你的主动,而是你控诉的我逼你的。” “没有人的心比你的硬,没有人的防备比你强。做人要有良心,你可以不信任我,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真心,但你不要没有道理地一味将别人的关心当做恶意。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其实不是理智在告诉你怎么做,恰恰相反,是你的不理智在帮你做出违心的决定。” 他用力点了点她的心口,十分确信地说:“你最大的不理智,就是潜意识里喜欢逃避。” 话落之后,他通过镜子漠然地直视她,再不言语。薄唇抿成直直的线,沉峻而肃杀。 他站在那儿,冷漠而克制的安静,叫阮舒不自觉闪烁了目光。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68、真像有恋物癖的变态 他用力点了点她的心口,十分确信地说:“你最大的不理智,就是潜意识里喜欢逃避。” 话落之后,他通过镜子漠然地直视她,再不言语。薄唇抿成直直的线,沉峻而肃杀。 他站在那儿,冷漠而克制的安静,叫阮舒不自觉闪烁了目光。 这个男人,严肃起来的时候,总是如此地强悍,又冷又硬的。 她觉得如今的她陷入一个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状态 以前她需要对抗的事情太多,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不让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过得冷静冷定。可莫名其妙的,他突然重新出现,说十年前就喜欢她,不停在试图探进她的心。 那里是封闭着的,一团阴暗,阴暗至黑,从来没有人窥探过,他却耐心地拿着一把铲子慢慢地挖,竟挖到了口子,而且有大大扯开的趋势。一贯敏锐的她,甚至没有察觉他是怎么做到的。反应过来时,隐隐地感到慌张。 这不像她。 她不应该没有守好自己,不应该感到慌张。 深深地沉两口气,阮舒攥紧拳头晃回神思,凤眸里一片清明:“逃避我逃避什么了” “三哥是不是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她的口吻极其平缓,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似和往常一般与他熟络地交谈。然而这一句话本身却是将人推到千里之外。 傅令元的薄唇抿得愈发紧,面容冷峻,眼漆黑得像滴了墨,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绕进去。 阮舒不避不让地在镜子里与他对视,宛若无声的抗衡。 这样的无声,在无形中渐渐倾斜着两人之间的平衡。 不知多久之后,傅令元的手倏然捏住她的下巴:“我倒是希望自己已足够了解傅太太,可是傅太太防我跟防贼似的,不是么” 他是从她的身后绕到她的身前的,小臂无意地卡在她的脖颈。因为怒意,他臂上的肌肉是紧绷的,恰好硌着她的喉咙,令她有点喘不过气,下巴上更是传来阵阵隐痛。 阮舒扭动下颌,试图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傅令元猛地撤回了手。 阮舒站立不稳,踉跄着险些跌倒,双手下意识地拍在镜面上,这才及时定住自己的身形。 “不管你认为是监视还是保护,十三今天都跟定你了。”傅令元冷眉,不容置否地撂话,没再理会她,阔步地走回卧室,很快“砰”地一声,传来摔浴室门的动静。 阮舒站定在原地,静默地打量此刻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的是狼狈和可笑。 摸了摸疼痛的下巴和脖子,她忽然记起饶娆曾经“好心”地提醒过,不要触动他的逆鳞。 他被她挑起怒火的次数貌似比过去频繁了,而且他一次比一次发作得要厉害。比较严重的是三回发现她背着他吃性药隐瞒病情,她不肯吐露关于她厌性症的秘密,还有就是今次。 是对她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么 阮舒更觉得,是他从她身上得到的越多,便得寸进尺地对她索取得越多。 毕竟人都是贪心的。 就好比她,同样是从他身上得到越多的惯,便渐渐有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包容她是应该的。 他不该得寸进尺。 她不该理所当然。 她最不该的是,当初一时糊涂,和他签什么狗屁合同,将自己和他不清不楚地牵扯在一起。 站直身体,阮舒也迈步走进浴室。 傅令元在洗澡。 她去行李箱拿衣服,发现里面的东西被动过,她带来的裙装全部不翼而飞,只剩一套阔腿裤和亚麻衬衣。 瞥了一眼浴室的门,阮舒抿唇,沉默着将衣服换上。 然后并未如平日那般细细地化妆,只简单地上了基础,带上该带的东西,赶在他从浴室出来前离开。 傅令元打开浴室的门,正听见最外头传来关门声。 卧室里空无一人。 视线落在她扔在床尾凳上的酒店的浴袍。他走上前,驻足,伸手抓起浴袍。 上面还留有她的暖热的体温,以及属于她的淡淡橙花香。 傅令元将其凑至鼻间深深地嗅了嗅,唇线弯出抹嘲弄的弧度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有恋物癖的变态。 转瞬他放下她的睡袍,走去翻自己此行带来的行李包,从其中一件风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只老旧的诺基亚。 开机。 拨出去一通电话。 响了三四声后那头有人接起。 “是我。”傅令元眸光幽深似海,“需要你查点事情。” 到林氏所在的展位时,阮舒看到大家正凑在一块儿相互交头接耳。 冷不防发现她的身影。他们顿时收声,约莫因为昨晚一起吃饭喝酒,倒是对她不若昨日拘谨,收了声却没有收住八卦的表情、暧昧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好奇。 不用猜,十有**如她预料,企划部的主管已将消息散播开。 “阮总。”李茂并未在交头接耳之列,起身问候她的同时,目露关切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眼。似在察看她有无受伤一般。 阮舒极轻地蹙了一下眉,但也没有太大的不悦,问他要大会资料。 李茂递给她之后,终是没忍住问:“阮总,我昨晚上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能有什么事”阮舒一脸无虞,佯装狐疑地反问。 李茂看她一眼,未再多言,笑着摇了摇头:“阮总你忙吧。” “嗯。”阮舒淡声,低头查询目录,快速地翻阅自己所需要的资料。 “阮总。”有人唤她。 阮舒闻声抬头。 企划部主管遽然朝她鞠躬:“不好意思阮总。你和傅总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令大家好奇了。我太激动,一时没能管住嘴,未向你亲口求证,就给全说了。” 阮舒瞥她一眼,再瞥向其余几人似要求情的模样,最后看着大家,轻描淡写道:“以后也不用好奇了,专心投入工作。” “我和他是夫妻。去年年底领的证。” “我去参加论坛了。” 说罢,她抱起资料册拎起包直接走人,不去管他们接下来是怎样的反应。 所参加的论坛是此次组委会对少数几家公司发邀请函的。林氏往年并不是受邀对象,今年如此有幸,全因三鑫集团。 递了邀请函给工作人员做完登记,阮舒拿上参会胸卡和同声传译耳机走进会堂,寻到组委会给三鑫集团安排的座位,安静落座,旋即朝会堂的四周角落悄然张望两眼,琢磨着赵十三事先不知道她的行程,现在没有大会邀请函,是否顺利尾随她进来了。 场内有工作人员在提醒大家检查一下同传耳机是否能够正常接收频道。 阮舒依照提醒试了试,发现自己的这个完全无法使用,低声将离她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唤过来。对方转过身来,和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均愣怔。 愣怔不过一秒,唐显扬恢复先前的神色,走上前来询问:“怎么了设备出什么问题了” “没动静。”阮舒将耳机递给他。 唐显扬检查出是没有电池了:“稍等,我给你换一个。” “好。”阮舒略略点头。 不多时,给她更换的新耳机便送来了,不过来人不是唐显扬。 阮舒很快投入到论坛的各个报告会之中,将与他的遇见暂且抛至脑后。 只是没一会儿,她便觉得胃里难受得紧。估摸是早上没有吃早饭的缘故。 忍了片刻,头上的虚汗冒了不少,胸口也闷得慌,俨然无法集中精力听演讲台上的人讲话,阮舒只能一路道歉着离席。 刚走出嘉宾区域来到其中一侧的走道,唐显扬便迎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臂,扶了一把她略微踉跄的身形。盯着她的脸:“哪儿不舒服你的面色很难看。” “谢谢。没什么,只是里面的空气有点闷,我想出去透一透。”阮舒淡声解释。 闪烁一下目光,唐显扬松开手。 阮舒轻轻颔首算作道别,继续自己的步子,没走出两步,眼前却是骤然一黑。 唐显扬飞快地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搂住她。对着自己的对讲机在说:“小杨,马上帮我安排一个休息室。” “不用麻烦,我只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阮舒按着他的手臂借力撑住自己的身体,闭了两秒的眼,复而重新睁开,视线便恢复正常。 唐显扬闻言看她一眼,对对讲机那头继续道:“然后找两个大会的医务人员来休息室。” “嗯,好。速度快点。”结束对讲,他低眸与她对视,“走吧。休息室已经安排好了,不要浪费资源,也不要浪费我同事的精力,这是我们的工作。” 阮舒沉默两秒,点点头:“麻烦了。” 唐显扬没说话,但泛出了一抹很淡的疑似轻嘲的神色。 送她至休息室后。他将她交由他的一位女同事,便离开。 医务人员给她测了体温量了血压等,做了最简单的几项检查,得出的结论和阮舒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就是低血糖,而且有点睡眠不足、身体疲劳。 阮舒正喝着蜂蜜水,消失了一会儿的唐显扬重新回来,将手里提着的蛋糕盒放到她面前:“这里头正好有甜品店在卖,你先吃点。” 是拿破仑酥。 阮舒瞳仁微敛。 唐显扬在帮她把包装盒拆开:“你身边不是应该跟着助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林氏的展位我刚查到,正在让我同事帮你通知你公司里的员工,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不用通知他们。”阮舒蹙眉,“太小题大做。很麻烦。” 唐显扬看她一眼,点头:“好,我明白了,那不给你添麻烦。” 说罢,他将拿破仑酥推近给她,转身走出门外又和对讲机那头通话。 阮舒低垂视线盯两秒面前的拿破仑酥,拿起甜品勺,挖了一个角,送进嘴里,慢慢地吃了几口。 “之前你说自己口味变了,已经不喜欢拿破仑酥。我以为你不会吃。” 阮舒闻声抬头,唐显扬从外面进来,关上门,走到与她呈直角的沙发上坐下。 “总不能浪费你的心意。”她语气清清淡淡的,心下只觉眼下能和唐显扬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极致,差到她无法容忍再在海城见到他,所以才让傅令元帮忙让他离开。 她一直没想起来从傅令元那里了解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迫使唐显扬离开海城,以及他离开海城后的具体情况,没料到今天会在江城重逢。一时之间,她倒是不知该如何和他继续话题。 思忖间,便听唐显扬率先开口:“我不在海城,你少了一个人纠缠,眼不见为净,是不是过得舒坦些” 语调平和,听不出他此刻这句话是在嘲讽、在控诉还是其他什么。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阮舒简单回应,尔后反问,“你怎么来了江城” “反正离了海城去哪儿都是要重新开始,我就跟着隋欣来了她的老家。” 唐显扬讲话期间,阮舒留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不易察觉地敛了敛瞳,面上平静如水地问:“我最后一次见到隋欣时,她说你小腿骨折,所以婚礼推迟。后来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小腿骨折你在那段时间和隋欣见过面”唐显扬抓的是这个重点。 她当时交代隋欣不要告诉他她当时在他的病房外,看来隋欣一直守信。阮舒抿抿唇:“嗯,我去医院办事,恰好碰到她。” 唐显扬笑一下:“那件事,她到现在还在生你的气。” “不是我让人打你的。”阮舒直至今天才有机会解释,顿一下,她紧接着补充,“也不是三哥做的。” “我知道。是当时和你一起在家具城的那个男人干的。” 阮舒闻言轻挑眉梢。 唐显扬倾身来拿她的杯子,打算给她再添水的样子。 阮舒阻止:“不用了,已经够了,谢谢。” 唐显扬没有勉强,放下杯子,坐回沙发里:“你饮食不规律的坏毛病还是应该改一下,三哥没有督促你么” 阮舒凝注他脸上的笑意,心下的狐疑愈盛自打方才一碰面,她便奇怪他对她的态度,友善得令她诧异,而提起傅令元,他亦如此。她不禁猜测。他难道不知道他是被她和傅令元弄出海城的 捺着思绪,她打马虎眼地浅浅一笑,算作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试探性地道:“我是后来才知道,你们举家离开海城。” 唐显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旋即道:“我们本来就走得着急。所以不止是你,我也没有和我的其他朋友道别。” 走得着急阮舒拧眉,实在忍不住再继续绕在圈子外试探他。干脆直接问:“显扬,你们举家离开海城的原因是” “你不知道”唐显扬微讶,“三哥没有告诉你” “我一直忘记问他。”阮舒下意识如实脱口,脱口的瞬间察觉不妥,因为等于直白地说她根本懒得关心他的去向和死活。 果然见唐显扬的神色黯了一黯,不过他并未提到台面上来说,很快恢复如常,牵扯嘴角笑了一下:“挺难启齿的。” 他这么说。阮舒以为就是在委婉地拒绝告知,但其实他还是开了口:“是我爸。” 唐显扬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爸在他任教的大学里和三名女学生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其中一名学生去做流产时出了问题,被家长发现,这才告到学校去。” “伯父他”阮舒愣怔。在她的印象里,唐父继承唐家家风。始终面善心和,是海城挺德高望重的一位教授,大半辈子为人师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难以置信对不对”唐显扬面露嘲弄,“可这是事实,连他自己都供认不讳。” 阮舒默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傅家帮忙,把这件事压下来,如今我们唐家在海城怕是已经声名狼藉。哪里还能呆” “那伯父伯母现在” “我妈已经和我爸离婚了。我妈回了娘家,我爸去了荣城。至于我。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工作,我也告诉你我是跟着隋欣来的。所以就是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分开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唐显扬道,“海城很少有人我们家的变故。” 阮舒又一次默然,心思悄然转动,忖着傅令元与这件事之间的关系。 “你是在为我们家的事情感到唏嘘”唐显扬观察着她的表情。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幸灾乐祸”阮舒旋着玩笑的口吻,“十几年的朋友,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是啊,十几年的朋友”唐显扬颇有感慨似的,“那段时间,我的心思全在我爸的事情,等我再记起你时,我已经和隋欣结婚,在江城生活了小半个月。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一切都通透了。” 转而他致歉:“不好意思,有一阵子我钻牛角尖,干扰到你的生活了。” 他笑:“你那时候厌恶我是对的。连我自己回忆起那个死缠烂打的男人,都想打他两拳。” “不用跟我道歉,我当时也回击你了,算扯平。”阮舒随着他一起淡淡笑了笑,略忖两秒,迟疑着问:“那你和林妙芙联系过吗” 169、想清楚要和他在一起了吗? 略忖两秒,阮舒迟疑着问:“那你和林妙芙联系过吗” 唐显扬误解了她的意思,踯躅着反问:“她现在过得怎样” 这说明他们没再联系过。她心下判定,对他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林妙芙怀孕的事情。 阮舒微不可察地蹙眉。 但见唐显扬满面愧疚:“整件事情。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妙芙。我怕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亲自到她的面前道歉。今天遇到你,正好拜托你转告她,曾经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过错,她还年轻,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让她忘记这个坏男人。” 虽然这也是林妙芙自己硬要倒贴的结果,但不可否认,有一段时间,唐显扬却是利用了林妙芙,欺骗了林妙芙的感情。当初她拜托傅令元将他弄出海城,很大一部分就在此。阮舒至今没原谅他。 “这么渣的事情,几句话就能一笔勾销”她撇嘴,“你应该很清楚林妙芙对我抱的是怎样一种心理,还让我转告” “确实不能一笔勾销。”唐显扬轻轻地叹一口气,“但除了这几句话,我无法再补偿妙芙什么。你说我渣也好,说我自私也好,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讲是最后的结果。她没有我的任何消息,慢慢的,她会淡忘我的。而我也可以不用再与她纠葛,安心过我自己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他低头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复而重新抬头,“我不想再伤害隋欣和孩子。” 阮舒蓦地一怔:“你要当父亲了” “是。隋欣怀孕了。”唐显扬脸上挂着笑容,“她是个好女人。我不想做出任何有可能会令她不舒服的事情。即便对不起其他人,我也不想对不起隋欣。” 阮舒沉默地凝注,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喜悦。看到了幸福,看到了他对未来的信心,更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作为男人的担当。 他变了,进一步成为一个更好的男人。 这样的变化,是那个叫隋欣的女人带给他的。 阮舒霎时不再犹豫是否要把林妙芙怀孕的事情告诉唐显扬。 她和唐显扬从朋友到恋人再回归朋友,十多年的感情和陪伴,根本不是林妙芙能比的。她完全不可能为了与林妙芙之间那点淡薄的可以忽略的亲情,来破坏唐显扬如今的生活。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转达的。”阮舒欣然一笑,“恭喜你。我得好好想想,该送你的儿子什么礼物。” 唐显扬闻言丝毫不客套:“以我们俩的交情,不贵重的礼物,我儿子不会收的。何况论亲戚关系,你还是我儿子的三表婶。” 三表婶阮舒的额角抽了抽。听起来怎么既拗口又别扭。 休息室的门在这时被从外面敲开,探身进来的是方才唐显扬的那个女同事:“唐总监。” 阮舒连忙道:“你有事就去忙,不要管我。我已经没事了。” “好。”唐显扬未推辞,站起身,向她确认。“真的不需要通知你公司的员工来接你” 阮舒亦起身,证明给他看自己现在恢复如常的状态,笑:“真的不需要。我什么时候娇贵过” 唐显扬默了一秒,道:“我以为你嫁给三哥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会柔软一些,何况嫁的还是三哥,你能有所依靠。不再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可今天看来,你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强。是我小瞧了你的要强。还是高看了三哥的影响力” 阮舒极其轻微地轻闪一下眸光,嘀咕:“他有什么影响力” 唐显扬倒是突然记起另外一件事:“只不过,三哥他现在” 阮舒明白他欲言又止的是什么。 “我其实有点矛盾。”唐显扬抬起手臂。半拢在她的背上,“虽然三哥在大人的眼里一直很不靠谱,但我从小就很崇拜三哥。拿他当偶像,甚至是榜样。即便他如今误入歧途,我也从不怀疑他是个好男人。只是” 他顿了顿。看着她:“舒,你是想清楚了,要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无论未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很啰嗦。你的同事该在外面等着急了。”阮舒唇角微弯,“留点话到下次见面再说吧。” 唐显扬笑笑,拍拍她。放下手:“我走了,你一会儿自己回去。” 阮舒点点头。 唐显扬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阮舒双手抱臂,回头瞥一眼桌上的拿破仑酥。 其实它并不是她喜欢的甜点。只是有几次她在外面拖延时间不回家,肚子饿去蛋糕店买蛋糕时,恰好只剩拿破仑酥可以选择。 被唐显扬瞧见了,就以为她喜欢,时不时就给她买。她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反正没有特别讨厌它。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拿破仑酥便成为她的“最爱”。 笑了笑,她坐回沙发,重新拿起甜品勺,决定把它吃光。 少顷,阮舒带齐自己的物品走出休息室,冷不丁便听赵十三的声音传出:“阮姐。” 他如一惯那般栽着脑袋,就站在这间休息室门口,像是恭候她多时。 休息室是在论坛所在的会堂之内的,他许久未出现,阮舒本以为他卡在邀请函上进不来。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她问。 “阮姐什么时候在这的,我就是什么时候在这的。”赵十三见她就紧张的毛病还在。灯光下,阮舒清楚地看见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臂有点僵硬。 “哪来的邀请函”她又问。 “偷的。” 阮舒被赵十三的实诚和这个答案的意外给愣到了。 大概因为她此刻的目光是集中在他身上的。他显然比方才紧张,脑门可见细汗。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休息室”她再问。 “低血糖。晕的。”赵十三答。 阮舒抿唇,没有什么情绪:“告诉你们老大了” “没有。” 又是一个意外的答案。阮舒蹙眉,狐疑。未及她好奇询问,赵十三率先解释道:“老大特别交待,我是负责保护阮姐的安全,不是监视阮姐。所以除了涉及阮姐生命危险以外的事情,一概不许从我的嘴里告知给老大。” “阮姐只是普通的低血糖,并不危及生命,而且有人及时地帮到你了。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无需汇报给老大。” “”唇角一抿,阮舒静声数秒,垂了垂眼帘,迈步开走。 回到林氏所在的展位时,却见大家又是正围在一块儿,交头接耳。 170、深切提醒它的重要性 回到林氏所在的展位时,却见大家又是围在一块儿彼此交头接耳。 细碎的只言片语夹杂着蓝沁的名字。 阮舒轻蹙一下眉,倒是由此想起忘记关注那件事的后续,连忙拿出手机刷了下新闻。 蓝沁于今天上午刚现身项羽传的电影首映礼,近两日关于她吸毒被捕的传闻不攻自破,汉武大帝剧组的工作人员证实了她几乎都在剧组没有离开过。璨星也终于在这个档口出声,发公告表示要追究恶意传播这条谣言之人的法律责任。 吃瓜围观群众就此散去,这两日却是热了蓝沁,带起项羽传大受观众。看起来又像是一起有预谋的炒作。 因着那晚提前离开包厢,阮舒未曾亲眼见到,所以并不确定蓝沁是否也碰那些玩意儿,但她清楚得很。这谣言并非空穴来风。问题就在于,到底是有人故意在蓝沁背后捅了一刀,还是璨星自己故意借机炒作 阮舒沉吟不语,发现自己又于不自觉中对蓝沁投注了过多了关注。其实不应该。毕竟她和蓝沁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她承认,她关注,是因为傅令元很早之前,蓝沁曾出现在他的那套小套房。他说他和蓝沁不是那种关系。然而他没有具体言明到底是哪种关系。 是他安排在陆少骢身边的棋子么 这是阮舒目前所能猜到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阮总”李茂的声音霎时拉回她的思绪,“你不是去参加论坛了现在不是还没到结束的时间” “我中途离场了。”阮舒收起手机,“你来得正好,有几组数据需要你帮我搜集整理出来。” 边说着。两人一起走向工作台上的电脑。 中午时分,比她晚一天飞机的苗佳终于赶来。 阮舒看见苗佳的瞬间,忽然便想到一件事情,心头一梗,不着痕迹地张望四周,寻找赵十三的身影,却是无果。 略一忖,她和李茂及苗佳打了个招呼后,朝洗手间的方向去,行至没有什么人来往的过道时,止住步子,对着空气叫赵十三的名字。 这样的感觉十分诡异,如同在召唤鬼怪神灵一般。 而方才明明半分影子都未见的赵十三竟还真的出现了。 “阮姐,你找我” 声音是突然从她的背后冒出来的。阮舒转回身,先是忍不住好奇:“你打哪儿来的” “我一直都守着阮姐。”赵十三像是刻意站得离她远了些,依旧栽着脑袋不敢与她对视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你藏那儿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九思虽然也总跟着她,但只要稍加留心注意,就能找着人。 赵十三貌似有点不明白阮舒为什么这么问,思考了两秒。还是抓错了重点:“阮姐如果需要随时看得到我,也是可以的。” 阮舒:“” 她算是确定了,赵十三的脑回路有点轴。 她也不追问了,转回自己的正题:“你打电话向你老大汇报一下。苗佳这次是跟我一起来的江城,如果他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踪,就别随随便便露面,被苗佳知道他也在。” 才说完,阮舒便意识到这样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早上经企划部主管的嘴一溜,大家都已经晓得傅令元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苗佳没多久肯定也会听闻。 微拧一下眉,她摆手:“算了,当我没说过。” 扭头走回去展位。 赵十三留在原地,懵了懵,不明白最后的意思到底是要不要向老大汇报。 下午的日程里,有一个行业交流会,阮舒是需要代表林氏发言的。 她原本已安排好自己的着装,但衣服被傅令元清理了一遍,目前身上的这套阔腿裤和亚麻衬衣,不是很合适。午饭过来,便带上苗佳陪同她去了最近的商场,寻进范思哲的旗舰店,挑了套女士黑色西服套装,然后走进更衣室。 衬衣的胸口处有点绷。阮舒让守在更衣室外的导购员给她重新拿一件号码。不多时,更衣室的门被叩响,她以为是导购员送新的衬衣回来了,直接便开了一条的门缝。手腕忽而被外面的人扣住。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迅速蹿进来。 脑门骤然一紧,阮舒条件反射地就抡起拳头朝来人的太阳穴砸去,却反被拧住双手举过她的头着,感觉背后傅令元欺身上来。阮舒狠狠地踢出一脚。 见她踢的方向是他的裆,又准又猛的,傅令元脸一沉,侧身躲开的同时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的腰后继而重新按她在墙,膝盖抵在她的后膝窝上。 阮舒被迫面壁,侧着头,脸颊贴在冰凉的墙面上。 他整个人笼着她,压迫感十足:“我教的防狼术,傅太太是打算每个部位都在我身上实战一遍那地方是能随便踢的早上一次我已经没有计较,刚才那一脚更是要来真的,嗯” 一番折腾,费了不少力气,阮舒有些气喘,吹了吹散落在颊边的头发,云淡风轻道:“并没有踢到。” “傅太太的表情好像很失望”傅令元伸出手指帮她将发丝别到耳朵后面,旋即转到她**的后背上,指尖划动她的皮肤,最后停在文胸的排扣上,勾了勾,“看来有必要提醒傅太太它对你的重要性。”他咬在她的耳朵上,“现在马上深切地提醒” 171、不愿意吃半点亏 他咬在她的耳朵上:“现在马上深切地提醒” 约莫是又听到了什么动静,外面苗佳的声音再度传进来:“阮总,你真的没事吗” 阮舒正欲开口回答,倏地发现傅令元的手指压在她的裤腰处,指尖往里钻了一截,好像真的打算脱她的裤子。 心头一凛,她暂且顾不得苗佳,压低声音阻止他:“别闹了,我下午真的有个重要的会议。” 因为愠恼,她的语气很不好。 “傅太太在商场浸淫多年,不会不知道,求人的时候,不仅要放低姿态,还需要点别的诱、惑”傅令元的指尖尚在她的背上划动,“你现在这样,我姑且算作你做到了前一项,那后一项呢” 阮舒抿唇不语。 “看来下午的会议也没那么重要。”傅令元湿热的呼吸从她的鬓边拂过,吻落在她的脖颈。手隔着文胸揉她的胸,“试衣间,新场所,门外还有人,是不是挺刺激的” 十指微微攥紧,阮舒浑身绷着。挣了挣身体,清清淡淡问:“你想要什么别的诱、惑” 这句话俨然已是她的妥协,傅令元滞了滞,却并没有多开心,捏住了她的下巴,轻嘲:“之前不是怎么都不肯退一步。下午的会议就那么要紧” 阮舒觉得他简直比皇帝还难伺候,嗓音冷了两分,怼他:“照三哥这意思,说的都是屁话,压根没有给我选择,我除了接受和你在这里上演范思哲事件。还能怎样” 她闭上眼,摆出一副随他便的神情。 “范思哲事件”愣怔一秒,傅令元反应过来,忽而阴转晴,暧昧地笑,“原来傅太太想要录我们的性、爱视频” “真是个很棒的提议。”他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吹气,“不过分享给网友就算了。我们自己欣赏就够了” 阮舒:“”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好吗 未及她多言,来自胸上的力道更甚。他揉搓着她,手劲十分地微妙,俨然已非常熟悉怎样才能撩、拨起她的欲、望。她克制不住地想要战栗,不禁弓了弓腰:“够了。我不是问你想要什么了么” 语调已和先前有了变化。 傅令元将她的身体掰转回来,与她面对面,瞥一眼她被他揉得发红的雪白皮肤,单手捧住她的脸:“当初答应和我签合同,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林氏,今天肯退一步,又是为了工作。你认为这样的结果,是我要的” 阮舒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那三哥就别拿类似的事情和我交换条件。” “我就知道你又会这样:“可实际上,我还是吃亏了。” “是么”傅令元略略拖了些许长音。 阮舒从这抹长音里听出了他隐藏的不认同。 她以为他会有后文,等了两三秒,却只听他问:“接下来傅太太还有工作安排么” “没有。”阮舒摇摇头。 一般问这句话,他应该是有什么活动,然而没有。他牵起她的手,捻了两下,握紧,说的是:“那回酒店房间过二人世界,哪儿也不要去了。” 阮舒微敛瞳仁又是记挂着和她上、、床是啊。早上她出门前,他特意交待过她的 “随意。”她淡声,应完后扭头和远处的苗佳打了声招呼,“你下班吧。” “好的,阮总、傅总,明天见。”苗佳微微欠身,抱着文件夹走人,看样子是打算回林氏的展区与其他人汇合。 再转回来时,阮舒发现傅令元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两分。她抬眸,瞥一眼他绷着的下颌线,跟随他的脚步。 回到酒店房间,阮舒径直去了浴室。 傅令元打电话给前台点晚餐,刚挂断,便听门铃响。 来的是酒店的一个服务员,送来的是一份包裹。 傅令元接过,看到上面的收件人是阮舒,寄件人是陈青洲。 172、凭我是你男人 浴室里,阮舒泡了好一会儿的澡。 巨大的话,低着头又在专心地剥虾。 阮舒盯了一眼,发现他拨完壳的虾都还没有吃,而是装在另一个碟子里。 “三哥和陆少骢险些栽跟头,现在应该在调查这件事吧”她紧接着问,“听三哥方才的意思,也是在怀疑有内鬼” “不是怀疑。是确定。”傅令元摘掉手套,“但少骢那边还在锁定目标的试探阶段。” 说着,他将剥好的一整碟虾递送到她面前,然后又把蘸酱挪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此情此景,不禁令她回忆起他曾经给她剥过蟹。心头不觉绞了一下,阮舒抬眼。 傅令元也正看着她,微微抿着唇,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谢谢。”阮舒淡声,复而重新垂了垂眼帘,避开与他的对视,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蘸了调味酱,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察觉他的目光始终粘在她的身上。 安安静静地吃完几只后,她再次接上那个话题:“三哥查得比陆小爷快,却不告诉陆小爷,想来是有要另外处置那个内鬼的打算。” “傅太太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口吻平平缓缓的,依旧听不出傅令元的具体情绪。 阮舒的脑中却是自发脑补如果换作平常的他说这句话,应该是噙着笑意甚至故意暧昧,又或者她及时止住,没再继续思绪,微愣神她真的不习惯这个样子的他。 “三哥这回来江城,是有什么要紧事” “傅太太认为呢” 阮舒淡静着眉眼:“我猜不到。” “不用猜。昨晚我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了。”傅令元冷呵呵一笑,吐字,“捉奸。” 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随即浅浅弯一下唇角:“三哥专程为我而来,我很荣幸。” 其实意思相反,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是专程为她。傅令元不禁凛起眉峰,讥嘲:“傅太太越来越不自信了。” “不是不自信,是不想自以为是。”阮舒平缓道。 “我的举动让你感觉你在自以为是了”傅令元冷笑,“你口口声声说要当一个正常的女人。正常的女人在感觉到一个男人对她的爱意时,会像你这样如避蛇蝎逃之不及” “是否每一个被你喜欢的女人,都得也喜欢你,你才肯罢休”阮舒轻闪眸光,“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如果不甘心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那就换一个傅太太。”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傅令元猛地扯一把桌布。将整桌的东西全部掀翻。 这块用餐区域没有铺设地毯,碗筷杯盘瞬间在地上摔碎。 碎裂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阮舒默默地坐在椅子里没动。 她的杯子没有掉,但是倒了,液体顺着桌面流到她的身上,将浅色的睡袍浇灌得狼藉。 还有他给她剥的那盘虾,碟子卡在餐桌的边缘,要掉不掉的样子。阮舒盯了两秒,伸出手正准备把碟子捞回来。它先一步不堪重力。 她的手滞在半空。 耳畔是傅令元愈发阴沉的讥嘲:“不是不稀罕还捞什么捞。” 阮舒无波无澜地看他一眼,兀自起身,打算回避开现在盛怒的他,顺便也换身衣服。 视线扫过地上的狼藉时,无意间发现其中躺着两支眼熟的手机,好像是原先也搁在餐桌上,随着那些碗筷杯盘一并被掀翻掉落在地,此刻悉数碎了屏幕。 阮舒的表情霎时冷凝。避开碎片走过去将它们捡起,确认它们一支是陈青洲借给她的,另外一支则是她在海城的机场所丢失的。 前者照理此时该在她的包里才对,而后者,算算时间,陈青洲说给她寄包裹,确实今天该收到。 眼前的情况很容易猜到是怎么回事儿,阮舒冷意更甚。直勾勾望向傅令元恼怒质问:“你翻我的包还私拆我的包裹” “你不是都看见了”傅令元供认不讳。 他的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俨然在说“我是翻了,我是拆了,怎么” 阮舒只觉一股血气直往自己的脑门冒,而目蕴寒意的傅令元反口质问:“难道你不应该先解释一下,你的手机为什么是陈青洲给你寄来的,而你在用陈青洲的手机” “我为什么要解释”堪堪难忍,阮舒彻底爆发,“监视我还不够吗连我的私人物品都擅自翻动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男人”傅令元眼眸阴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腕,先将她从那片狼藉的区域拽出来,然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两支手机,二话不说便狠狠地往墙上砸。 方才还只是屏幕碎裂而已,现在完全连外壳都摔出残片,两支手机砸上墙后紧接着重重摔落在地,又沿着地面滑出去老远,简直就是粉身碎骨。 阮舒平生第一次气得发抖:“我算是相信了,还真是有暴力倾向” “是啊,我不仅有暴力倾向,我还性、虐”傅令元眉目冷峻,忽然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把她推倒在前几分钟刚被他掀翻一空的餐桌上。 她来不及搡他,他整个人笼罩上来,压着她的身体死死压住。 “放开我”阮舒手脚并用地试图挣脱他。 然而女人和男人力量上的悬殊此刻彰显无遗。话音未落,便察觉他宽大的手掌顺进她的睡袍里,用力地掐她一把。她浑然一抖:“你敢继续碰我一下试试” 紧急之下脱口的话俨然毫无威胁力。傅令元冷笑,揪住她话里的歧义:“别着急,我不是正在试”说着托高她,大力一扯撕碎她的底、裤。 “傅令元你有病”阮舒的心提到嗓子口,他的胸膛像铁铸似的怎么都推不动,她的手发颤。 “你和陈青洲私底下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都能到交换手机的地步”傅令元钳住她的下巴。胯部往前一抵,迫使她双腿打开,“我不是三番两次交代过你别和他走太近,你都当耳旁风嗯” “什么交换手机你以为我那么无聊我在机场把手机弄丢了是他帮我找回来的”他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撩她,阮舒竭力忍住战栗,却没忍住嗓音的发抖,“就算我真的和他走得近又怎样那也是我的事” 理智里明明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和他:“回到海城,马上离婚。” 下巴立即被掐住。抬起。对视上他湛黑的眸子,最深处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情、潮。 “傅太太别口是心非了,你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你的内心。”傅令元捻了捻她的嘴唇,“你有多喜欢,我通通感觉到了。” 阮舒无力挪开脸,只能选择沉默地闭上眼。 他也未再言语。 彼此的寂静中,疲累和困顿一并袭来。她的意识慢慢地涣散。 完全遁入沉睡之前,她感觉他在一点点地温柔地吻她,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最后咬着她的耳珠,于她耳廓低语呢喃:“不要离开我。” “” 夜色寂静。 傅令元靠在床头,搂着熟睡的她。面色沉凝地坐着,把玩她的左手手腕。 手腕纤细,白色的玉髓子衬得皮肤越发地掰。 拨开玉髓子,露出她在卧佛寺弄的画符,一排字体优美的梵文,巧妙地沿着她原本的疤痕描绘,不仅恰恰好遮盖住疤痕的丑陋,而且远观时整个梵文画符像真的刺青一般,很漂亮。 傅令元尝试着搓了搓两下画符,确实是掉不了色,不过到因此重新摸到了她的疤痕的轮廓。 指腹不禁便多加摩挲了一会儿,宛若要将疤痕的形状和触感深深刻在心里。 少顷,他重新拨回玉髓子至腕上的位置,放回她的手,转而抓过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全是栗青打来的,只是当时他正和她奋战中,时候不巧,所以没有顾得上接。栗青跟随他多年,也是懂得他多半是不方便,所以未再打来,不过肯定在等着他回电话。 轻手轻脚地将她从他的怀里挪回到床上。 她大概是模模糊糊地有所察觉,又或者是牵扯到她身上哪处的疼痛了,她的修眉微蹙,表露出不悦,习惯性地往她自己那个方向的床沿翻身侧躺。 傅令元站在床边看着她,眸色暗沉两人同床共枕了有段时间,他几乎夜夜搂着她睡。可在睡梦中,她潜意识里还是会找回原来的充满防备的姿势。 正如在生活之中,她也从未真正想过要依靠他。 这样像顽石一般的女人 给她拉高被子,傅令元裹好睡袍,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掏出烟盒,他点燃一根烟,吸了好几口后,才回拨电话。 栗青很快接起:“老大。” “说。”傅令元缓缓地吐出烟圈。 173、把她排在他前面 “说。”傅令元缓缓地吐出烟圈。 “黄金荣和阮姐没有住同一家酒店。”栗青显然很懂他对这件事的心理,先如是道。 傅令元微抿着唇,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拳头稍稍松了松。 “黄金荣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会展中心很长一段距离的五洲国际酒店。”栗青这才具体汇报。 “嗯。”傅令元淡淡应一声,继而道,“黄金荣在飞机上时应该没有和碰到,至少没有正面碰到。否则不可能当时不和她接触。” “五洲国际酒店是么”他在唇齿间重复着。 栗青默默地静待傅令元下达接下来的吩咐,同时脑筋在转动。 他大概知道自家老大在想什么五洲国际酒店那片区域在城市规划以前,是城镇村落,林夫人移居海城前,就随同父母和家族的人生活在那里。 现在好几十年过去了,早就分散到各处,加上林夫人的父母只是他们家族里的边缘族亲,十分淡薄,是以先前手里头关于林夫人资料里,涉及她老家的并不多。 未料想黄金荣却找到这里。不过猜得出,黄金荣和陈青洲怕也是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因此只能再试试寻到江城。 他们在江城自然找不到林夫人,偏偏巧的是,阮姐此行也来江城。而自家老大竟是才发现黄金荣以前其实是见过林夫人的。 那么现在亟需解决的问题是,不能让黄金荣和阮姐碰上面 这个难度特别大。总不能让阮姐每天不出门。而且如今黄金荣还是住在陈青洲那儿。都在绿水豪庭。 栗青越想越为自家老大感到头疼,唯一庆幸的一点也就是林夫人已经应允了三日之约。 正忖着,终于听到傅令元发话了,问:“没有办法了解到黄金荣的具体行踪” 栗青道歉:“对不住,老大,是我的差错,未能及时得知黄金荣要来江城的事。而且老大你这次为了尽快见到阮姐,行程安排得太匆忙,用的还是小爷的私人飞机,所以没有调派很多的兄弟跟随,只有十三一个,抽不出人手再去管黄金荣。” 说完他马上笑着解释:“老大。我绝对没有在抱怨你的意思。见阮姐当然是要紧事。” 傅令元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眯眸:“你倒是既多嘴又嘴甜。” 栗青嘿嘿嘿地乐呵:“那老大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先这样吧,你把黄金荣所住酒店的具体房号等信息再具体点发给十三。”傅令元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栗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老大你该不会要让把十三派去盯黄金荣吧可这你和阮姐身边就没有人了。这样不行的。老大。” “不会有事的。”傅令元一锤定音。 栗青未再多劝,只能应承:“好的,老大。” 傅令元转而打给赵十三。 “过来一趟。”言简意赅。 结束通话,傅令元丢手机在沙发上,掐灭烟头,朝外走。 一打开房门,便见赵十三立于门口:“老大。” “嗯。”傅令元侧身,站进来门道内。 赵十三职业习惯谨慎地朝门外左右张望两眼,确定外头没人,才再转回来,正听傅令元交待:“一会儿栗青会发黄金荣的酒店地址给你,你去盯他。看看他在海城都做了些什么。” 赵十三愣了一下,和栗青的顾虑是一样的:“可是老大,这样你和阮姐身边就” 傅令元抬手打住他的话:“无妨。只剩明天而已。明天晚上就回海城了。我在她身边就可以。” “老大,我担心的不是阮姐,是你。”赵十三忍不住把憋在心里好一阵的话直言出口,“我们的老大是你,又不是阮姐。老大你把阮姐排你前面,不能逼着我们也把阮姐排在最前面。这次来江城,老大你就带了我一个人,还把我派给了阮姐” “你觉得委屈”傅令元眸底的利光扫向赵十三。 赵十三不是完全不懂得看脸色,闻言晃晃脑袋:“没有觉得委屈。” 但同时他不像栗青那么识时务,所以线条粗犷的脸上表情又是憋屈的。 傅令元看得分明:“不打算服从我的命令了” “怎么可能”忠心被质疑,赵十三一时激动,嗓门不禁大了两分,当即意识过来,连忙又耸搭着脑袋道歉,“对不起,老大。” 傅令元默了一秒,微抿唇角,转开话题:“今天还有什么事需要向我汇报的” 赵十三想了一圈:“今天没有涉及阮姐生命安危的事情发生。” “其他呢”傅令元极轻地眯一下眸子。 “其他”赵十三愣了愣,“老大你不是说。其他的不用向你汇报” 傅令元:“” 见自家老大表情有点古怪,赵十三忖了忖,小心翼翼地猜测:“老大是想让我偷偷告诉你阮姐还做了其他什么事” “不用。”傅令元忽而冷脸,“你可以去准备明天的事情了。” 两秒钟后,赵十三站在过道上,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一脸懵。 而房门内,傅令元无奈地啼笑皆非这个赵十三啊赵十三 回到卧室,跨过满地破碎的床单和撕裂的布条,他站在床边,看着阮舒尚保持着他出去时的那个姿势睡着。 被汗湿过的发丝还没完全干,贴在她的颊边。 傅令元伸手帮她拨开,继而轻手轻脚地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走向浴室。 顷刻之后。他又一身清爽地抱着同样一身清爽的她出来,放她回床上。 她是真的睡得特别沉,期间只在他把她放进浴缸里时朦朦胧胧地睁了一下眼睛,看他一眼后,继续睡。 爬上床,傅令元将她拢在怀里。令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这才一同安然入睡。 隔天上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缎绸布照在床头。阮舒睁开眼,屏息定了会儿神,偏头往身边看。 昨晚与她共赴情、海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又神出鬼没地上哪儿去。 四肢百骸酸痛难忍,她掀开搭在肚子上的被子,看了眼身上纵横斑驳的印子,面无表情地抚上那一块块淤青,比前天晚上还要多还要深还要密集。 旋即她低头捻着指甲。指甲缝里没有从他皮肉里抠出来的血迹,身上也没有黏糊糊的汗渍,最终他还是在她无意识地情况下给她清洗过了。 平静地撩了撩头发,她起来,眼神清明地四下打量一遭。 床上床下皆一片狼藉,全都还没清理,一切都帮助她回忆起来昨晚两人的疯狂。 落地时腿是软的,差点没抽筋。 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阮舒光着脚走过去将沾满他们体液的床单被褥布条全部掀了。塞进垃圾桶的时候,看到好几个用过的杜蕾斯。 回闪了些许昨晚的片段,她抿抿唇,转身进了浴室。 认认真真地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她走出来客厅,费了大半天的劲儿才勉强寻到散落在不同方位的两个手机的残骸。 白费了陈青洲帮她把手机找回来,结果她还是得重新换一支。 而且她得新买过一支还给陈青洲,还得准备一套说辞解释她怎么把他原来的手机给弄没了。 手机里的电话卡倒是都还在,没有被摔崩。 正暗自庆幸着,便听门上传来刷房卡的动静。 很快房门打开,傅令元走进来。 阮舒清清淡淡地与他对视一眼,撇回脸来,将东西装进包里。 鼻息间萦绕开熟悉的清冽的烟草气息。她抬头,正是傅令元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 见他盯着她的包,阮舒稍显紧张地将其往后藏:“你做什么” 174、逃避被人爱,逃避爱别人 见他盯着她的包,阮舒稍显紧张地将其往后藏:“你做什么” 神色间满是警惕,警惕中携着些许愠恼。 傅令元抿直唇线,看着她衣领出露出来的他昨晚留下来的印子,将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扔茶几上,淡声:“今天别去展会了,留酒店休息。下午就先和我一起回海城。” 袋子里的东西因为惯性滑了出来,摊在茶几上,是一盒用来给阴、部清凉止痛和一盒淡皮肤淤青的软膏。扫一眼,阮舒面无表情地撇开脸:“不用。谢谢。我没娇贵到下不来床。回海城我自己有机票,晚上会和其他同事一起。” 说吧,她拎着自己的包绕开他要往外走。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阻了她的步子,侧目,斜斜勾起唇角看她:“脖子没盖住,走路姿势古怪。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傅太太打算出门在人前炫耀自己昨晚和我搞得多激情我倒是不介意。” 这话不禁叫她回忆起昨晚他是多么生猛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阮舒自问对自己的情绪素来控制得很好,这两天却是分分钟被他挑起冲动的火气,用力甩他的手。 没能甩开,反被傅令元一扯,拉她入他怀。 阮舒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搡他。 傅令元收缩手臂,圈得她更紧:“这种为你的身体着想的事,有什么好跟我犟的嗯” 他压低着声线,俨然同她一样也在隐忍火气。 阮舒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咬牙切齿:“你若真为我的身体着想,就不会把我往死里折腾。” “舒服死的死”傅令元问。 明明前一秒是在吵架,后一秒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就转了画风。阮舒立时又是一股血气上涌:“傅令元” “嗯,我在。”傅令元煞有介事地应。 阮舒:“” 傅令元用单只手便抓住她的两只手扣到她的腰后,随即将她的身体往他的胸膛上用力一的话,他不小心未经大脑就给出口了。 不过真正计较起来,他也不算说错昨晚床战的缘起是他的盛怒,本就理智缺失。她一开始反抗,他想惩治她;做着做着她顺气了,他当然更想进一步征服她。以致于最后确实折腾她过火了。 “所以我现在不是要给你擦药,你又不愿意。”傅令元掰回来她的脸。 “你给巴掌我就得受,你给糖我就得接,非得逼我下贱你才罢休”阮舒目光幽幽,只觉心间的那股情绪发酵得愈发厉害,有点冲上鼻头的趋势。 “这怎么就是逼你下贱了”傅令元深深沉一口气,捧住她的脸,面色沉峻,“要贱难道不是我更贱你试试看其他男人碰到犟成你这样的女人,会不会马上翻脸走人” 刚讲完他便皱眉,收回自己的话:“不对。不准试其他男人。” 阮舒抿唇无话。 她不吭声总比继续和他争执来得好。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以后我会控制好我自己的。” 阮舒低垂眼帘,不冷不热道:“受下半身控制的时候你是不会记得自己的保证的。” 傅令元未再生气,反而笑了笑,有点缓和气氛的意思,揶揄:“傅太太太让我欲罢不能了,有什么办法” 继而他吻了吻她:“现在可以乖乖脱衣服躺回床上去让我伺候你擦药了么” 明明察觉到她已经不若先前尖锐,然而她给出的回答却还是:“不用。” 傅令元的笑意顿消。 阮舒挣开他的怀抱,扣好扣子,淡淡道:“今天中午有个小酒会。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做准备。多谢三哥提醒,身上的印子和走路的姿势,我会注意的。” “我进去重新换件衣服。”这个过程她都未再看他一眼,兀自走进卧室。 待她再出来,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儿。 正是傅令元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阮舒平静无波地看他一眼:“我先去会展中心了。” 傅令元眸色暗沉。 阮舒转身朝门外去。 傅令元问话传来:“你昨天不是否认自己在逃避问我觉得你在逃避什么” 阮舒稍滞身形。 傅令元嗓音冷岑,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你在逃避被人爱,更在逃避爱别人。” 安静几秒,阮舒低低出声:“我不知道” 宛若疲惫极了一般。 说罢,她继续迈步,开门离开。 傅令元盯回面前的药,阴沉着脸狠狠地踹了一脚茶几。 从酒店出来后。阮舒先去了隔壁的苹果旗舰店。 被摔坏的陈青洲的那个手机是前两三年的产品。她犹豫过是给他买同款还是赔偿一个最新款。再三考虑终是选择后者。毕竟就算她买了同款,即便长一样,也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了。 她自己自然也是挑了个最新款。将手机卡装进新手机,载回自己原来的所有数据、文件和收藏之后,阮舒才前往会展中心。 因为是此次展会的最后一天,虽然展还布着,但该收尾的事情是从早上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办,加之每个人还有各自在展会中的总结要汇报。反倒比第一天还要忙碌。 阮舒独自坐在椅子里用pad阅览苗佳连夜给她整理出来的昨天论坛上各个代表的讲稿。 “阮总,咖啡。” “谢谢。” “今天傅总怎么没和阮总你一起” 阮舒闻言抬头,注视苗佳:“你找傅总” “我帮大家问的。”苗佳笑笑,“我昨天晚上和大伙儿一起吃饭,才知道原来阮总昨天已经公开和傅总之间的夫妻关系了。” 瞳仁微敛,阮舒的凤眸极轻地眯了眯,面上无异样的状似好奇:“你之前就知道我和他是夫妻” 苗佳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镇定地解释:“之前其实就是我自己的猜测。那回不小心撞见阮总你和傅总在办公室里挺亲热的,我就在想你们应该是男女朋友。后来我又无意间发现傅总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于是就进一步猜测你们可能是隐婚的夫妻。现如今总算真相大白。” “你倒是聪明。”阮舒别有意味地微微一笑,重新低头。 少顷,旁侧的座位有人落座。 阮舒下意识地抬头,撞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 抿抿唇,她转回眸,视线落回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拿勺子轻轻搅拌。 咖啡在骨瓷杯里一圈又一圈地漾开微小的涟漪。 耳畔是苗佳过来向傅令元打招呼,并询问他是要茶还是咖啡。 阮舒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有点苦。 “都不用。”傅令元不冷不热。 “好。”苗佳离开。 阮舒拆了糖包往里加,然后一手扶着杯瓷碟,一手搅拌咖啡。 忽的,傅令元的手覆上她搭在瓷碟上的那只手。 阮舒抬眸。 傅令元却并没有在看她。 紧接着阮舒便察觉手背上来自他掌心的熨烫消失。 正是他顺走了她的咖啡,当作他自己的,喝了一大口,仿佛刚刚与她的触碰只是无意。 而他所就着的杯壁口,留有她方才的口红印。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存心,他的嘴唇和她的口红印,贴合得刚刚好。 阮舒垂眸,盯一眼自己的手背,沉默地收回手,继续拿起pad看资料。 傅令元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其他动静。 周围萦绕着其他人的说话声。反衬得她和他之间越发静谧。 阮舒盯着pad,却怎么也再看不进任何内容了。 她不禁暗暗沉了沉呼吸她从来没有像这两天如此心烦意乱过 所幸李茂有事找她,她借机离开座位。 另一边,陈青洲正在与黄金荣通电话。 “荣叔,你上一次说,那个叫佩佩的女人被我母亲处置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是。她怀孕的事情,你爸是后来才知道的。”黄金荣把上回已经简单告诉过他的事情,更加详细地复述一遍,“你母亲骗你爸将佩佩投海喂鱼了,你爸找不到佩佩,就以为佩佩真的死了。加上你们一家三口其实本来就挺和乐的,渐渐地,佩佩就成为小插曲被淡忘。直到你母亲过世” 无论提起多少次,这件事都令人唏嘘。黄金荣又顿住了。 陈青洲明白他的心理,道:“荣叔,没关系,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损坏我母亲在我心中的形象。” 黄金荣叹一口气:“直到你母亲过世,你爸才从你的奶妈那里得知佩佩当年其实被送去了城中村。也就是你现在所掌握的这条线索。你母亲在差人办这件事时,奶妈在内屋忙着照看你,只听到只言片语。” “你爸对佩佩心中有愧。但毕竟时隔多年,具体信息也不多,所以找了有一阵子。突然有一天他就撤回人不让找了。我以为他是放弃了,却原来”意识到自己有点扯远了,黄金荣回过头来,“你刚刚是要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不是怀疑那天你看到的那个长得和佩佩很像的女人可能是佩佩的女儿” 黄金荣神色凝重:“这事事关重大,我后来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其实不敢太确定。你说得对,当时一瞥之下比较匆忙,可能心里太念叨佩佩了,所以看错了也说不准。如果没看错,那么那个长得像佩佩的女人,有可能是佩佩的女儿。也有可能是佩佩的其他亲人。或者世上真有人巧合地和佩佩长得像。” 陈青洲迟疑:“我爸和佩佩的那个孩子” “不知道。不知道佩佩给你爸生的是男是女。”黄金荣十分慎重地帮陈青洲分析,“甚至不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你母亲都无法容忍佩佩,怎么可能容忍那个孩子” 陈青洲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又出声:“荣叔,你告诉我佩佩怀了我爸的孩子之后,我重新捋了一遍手头上的线索,发现了以前遗漏的东西,有了个很重要的新发现。现在打给你这通电话,其实是要向你确认。” “噢”黄金荣很是兴奋,“什么新发现” “你先看一看我现在往你手机发的照片。” 黄金荣闻言将手机从耳朵拿离,打开陈青洲发来的最新一条信息。 一张女人的照片霎时映入眼帘。 黄金荣愣了一愣,当即有些激动:“她是谁你从哪儿找来的你怎么找到的” 虽然他的反应已是答案,但陈青洲还是问:“荣叔,她是不是你看到的长得和佩佩很像的女人” “是是是”黄金荣又看了一眼照片。“哎呀你到底怎么找到的在哪儿找到的青洲你别故意让我着急啊快告诉我在江城对么地址在哪我现在马上去找人” “荣叔,”陈青洲的声音有些沉重,听得黄金荣冷静下来,“什么” 陈青洲又是缄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不过不是回答黄金荣刚刚的问题,而是道:“佩佩怀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你不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照片里的这位,就是佩佩给我爸生的女儿。” 黄金荣一愣,听着陈青洲紧接着冷声:“傅令元你藏得一手好牌” 快至中午,苗佳提醒她酒会的时间,阮舒稍加整理,乘电梯前往酒会所在的三楼宴会厅。 四壁镶嵌着精致的木雕和镜子,典雅却不冗赘,在电梯灯光的照耀下。更添大气华贵。透过光洁的镜子,她看见自己略显寡淡的面孔,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整理好了面部表情。 电梯“叮”一声抵达,阮舒迈出去。 隔壁电梯也出来一人,却是傅令元。 阮舒稍一怔。 傅令元从她面前掠过,率先走向宴会厅。 阮舒慢一步,行至门口时,恰好瞥见傅令元从门口服务员的手里拿回他的邀请函,是属于三鑫集团的。 要进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阮舒也给服务员出示自己的邀请函,然后和傅令元一起往里走。 “三哥是代表总部来的” 三鑫集团旗下的保健品领域,目前只有林氏这么一家收购来的子公司,此次展会照理总部该遣人来林氏,然而没有。她原本正纳闷。所以其实是傅令元 便听他开口印证了她的想法:“少骢知道我要来江城,就没再另外找负责人。终归只是程序化的需要罢了,并没有真的不放心林氏,非得什么事都盯着。而且这个展会于三鑫集团而言没有太大的价值。” 于三鑫集团没有太大价值,于林氏却是接触其他业内同行的好机会。阮舒垂了垂眼帘,心下悄然转动着思绪他刚刚的话里,其实无意间隐约透露出一个讯息:三鑫集团对林氏的要求不高。 这点其实她自己也早就渐渐察觉出来了。 先前以为傅令元是三鑫集团派来监督并掣肘她的,大家也都以为就职位上来看,她和他应该关系微妙才对。可实际上傅令元担任林氏的副总这么久以来,别说了解林氏的经营情况,连公司都没来几次。 一点都不像个监督者该有的样子。 三鑫集团虽然给予林氏该有资金和资源支持,表现出一定的重视,但又从未明确要求过林氏锐意进取,似乎只要林氏能维持住目前保有的业绩就可以。 所以李茂曾经为她考虑过的,什么林氏的业绩不如预期的话三鑫集团会再另外空降人员之类的,阮舒反倒不担心。 三鑫集团对林氏这样的态度。越发令她琢磨不透当初收购林氏的原因。 不指望林氏为三鑫集团霸占保健品行业的市场份额,那到底是想干什么 虽然是代表三鑫集团,但傅令元并未把证明身份的胸卡挂身上,进入宴客厅后,只是自己随意转悠。 阮舒和海城的几位老相识碰了头,随着他们一起,被引荐着去和其他人寒暄。每每她朝身周扫过视线,都能发现傅令元就在自己不远处。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来酒会,不是来打三鑫集团的招牌,是纯粹陪她。 抿抿唇,阮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专心投入到自己的交际之中。 少顷,等她再下意识地张望时,却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有人忽然从她身后唤她。 同一时刻,宴会厅的正门外,傅令元和唐显扬刚刚厅里一起出来到长廊上。 “三哥原来这回也来江城了我昨天和舒碰着面时,她都没和我提。” 傅令元闻言有些意外:“你们昨天碰着面了” “她没告诉三哥”唐显扬亦意外。 “没说。”傅令元在墙根止步,笑了一下,坦言,“这两天在和我闹脾气。” 唐显扬一副恍然的表情:“难怪昨天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对劲。在会堂里差点晕倒,也不让我通知她的同事。” “差点晕倒”傅令元霎时折眉,“什么晕倒” “我就猜三哥既然不知道我昨天和她碰过面,肯定也不知道她晕倒的事。”唐显扬也不故意卖关子。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她没吃早饭,加上没休息好,所以一时低血糖。我当时刚好在会堂,带她去休息室,让医务人员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 傅令元听言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舒展开,反而更加沉她和唐显扬碰着面的事也就算了,可她低血糖晕倒。赵十三竟然只字未提 唐显扬注意着他的表情,生了误会:“你不会是在生她的气吧她没说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 是不想让他担心,还是觉得是她自己的事无需告诉他傅令元眸光暗沉沉,唇线抿得直直的,转眸看向唐显扬,恢复如常神色,稀疏平常地问:“你什么时候来了江城” “上个月跟着我媳妇儿来的。”唐显扬笑笑,“昨天还和舒聊到,要给我没出生的儿子包大礼。” 傅令元并不如昨天阮舒那般表现得惊讶,像是本就知道这件事似的,只闲闲扬唇道:“嗯,是该包大礼。我的也和她的包一起,双倍大。” “先帮我儿子提前谢过你们了。”旋即唐显扬反问,“你和舒没有什么动静么” 傅令元顿一下,脊背往后靠上墙,双手抱臂,姿势闲恣道:“还早。我们想多过些时候的二人世界。” “这确实符合三哥你的性格。”有服务员往宴会厅里送东西,唐显扬又靠边站了些,给对方让道,再扭回头来,看着傅令元,踌躇着问,“你真的不再回傅家了” “你们能有创意点每个人都要重复问我这句话,我都懒得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傅令元斜斜勾唇,“说起来,你爸和我家老头之前关系挺好的,还真是人以群分。你爸的事是被及时发现了,我家老头,喏,” 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我家老头始乱终弃出来的产物。” 傅令元的身世,唐显扬自然也是知道的。涉及长辈,他不好做什么评价,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个时候,但听刺耳的警报器骤然响彻整层楼,遮盖住宴会厅内惊慌失措的喧哗。 175、嫌弃比我老公小的 宴会厅内。几分钟前。 有人忽然从她身后唤:“这位女士。” “嗯”阮舒条件反射地转过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对方晃了晃手中酒杯的香槟,看着她的脸:“果然是你,寂寞人妻。” 阮舒稍一怔,也辨认出来他是那晚在cblue的西服男。 今天他的一身西服显然比那晚要正式得多,一丝不苟的。 结合场合和衣着,肯定不能再将他当作在酒吧约炮的普通商务人士。阮舒不动声色地瞄向他的胸口,没有看到胸卡,只看到米黄色镶灰边的口袋巾。 对方倒将她的胸卡上的信息读出来:“三鑫集团林氏保健品” 阮舒淡定从容地浅笑:“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询问别人之前,不是应该先介绍自己”男人优雅地呡一口香槟,视线却没离开她的胸卡。 一直盯着别人身体的某个部位看,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他似毫无察觉一般。阮舒蹙蹙眉,借着放酒杯的动作,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他的目光。 身边恰好有服务员经过,她的酒杯未能成功放到餐台上,反而因为不小心的碰撞,酒杯里的液体洒出来,溅到她的衣服上。 “对不起这位女士。”服务员十分抱歉。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留心。”阮舒摆摆手,抬头和男人示意自己衣服上的狼藉,道别,“这位先生,失陪。” 目送她走往洗手间的背影,男人晃悠着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眸子眯起。 “boss,”手下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汇报道,“一切都准备就绪。” “嗯”男人拉了个长音,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十五秒倒计时。” “是”手下人应承。 男人悠然迈着步子,循向阮舒方才离开的方向。 走出侧门的时候,他的身形顿了一秒。打了个响指:“shotie~” 几乎是同一时刻,宴会厅内传出来一阵喧哗与骚动。 男人讥嘲地笑笑,继续前行。 男女洗手间的洗手池是统一设置在外面公用的。 第一眼便看见她站在洗手池前,在用面巾沾水擦衣摆和裤子上的酒渍,微微弯腰的姿势,使得她身体的线条展露无遗。 正擦着裤子,耳畔蓦然入耳刺耳的报警器,阮舒忙不迭站直身体,抬头时,却见镜子里映照出西服男,就站在距离她四五步远的身后,目光灼然地盯着她打量。 刺耳的警报器骤然响彻整层楼。 傅令元和唐显扬皆一怔,却是傅令元率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拔腿就朝宴会厅冲。 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好里头的人在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猝不及防下,傅令元被挤得往后退了两三步,随手就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位宾客:“发生什么事了” 宾客慌乱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傅令元毫无耐心地甩开对方,拨开不断涌出来的宾客,边留意阮舒的身影,扎进宴会厅里。 满眼是浓密的烟雾。不仅模糊视线,而且十分呛人,估摸正是这些烟雾触动了报警器。 察觉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傅令元低头,这才发现满地都是蟑螂和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入目之处甚至还有好几条蛇。 略一皱眉。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忽的所有灯熄灭,眼前漆黑一片。 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宾客顿时愈发慌乱,呼喊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不到几秒钟就已经有好几个人撞到他。 幸而只是宴会厅内的没灯,外面的走廊还好好的,随着门的不断打开和闭合,映照进来的光线尚能让人看见路。可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只顾及自身的安危,完全没了秩序,原本能够快速离开的,却因为你争我夺而呈现一片混乱。 宴会厅外,唐显扬已经通过对讲机快速地将此时三楼的情况报给保安人员,几位同在宴会厅执勤的同事也和唐显扬汇合,一并帮忙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见方才冲进去的傅令元跑出来,唐显扬连忙迎上前,未及开口,先听傅令元问:“看到她出来没有” 唐显扬正色:“没有,我一直在留意。” 傅令元皱眉依照她的性格。不可能在里面逗留,一定会尽快出来的。可现在 “宴会厅的四个门最终的出口都汇集到这里对么” “是的,”唐显扬点头,“要离开三楼除了乘电梯就是走这里的安全楼梯。现在这个情况电梯已经停用,所有只剩这里。” “好,我明白了。外面拜托你帮忙留意。”傅令元叮嘱,“我再进宴会厅找找她。” “三哥”唐显扬不放心地拉住他,“现在宴会厅里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进去太危险了” “这么久都没出来,她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傅令元微抿唇,“再找一圈我就出来。” 唐显扬未再阻他。 傅令元转身,逆着人群又走向宴会厅。 视线从他的背影收回,唐显扬继续自己的工作,忽然便听“轰隆”一声,顿觉身周都在剧烈地摇晃。 见男人目光灼然地打量她,阮舒预感不太好,当即心生警惕,不过面上仍佯装无恙,蹙眉关心:“这位先生,你不出去么警报器响了。不知道是不是火灾。留在这里很危险。” 边说着。她攥紧手里的包,快步往外走。 “留在这里才是安全的,出去反而危险。”男人开口,在她掠过他之前,抬起手臂挡住她的去路,侧目对她笑,“寂寞人妻。”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不走,我还要赶着逃命。”阮舒脸上礼貌的笑意仍在,但口吻已表露出不悦,拂开他的手。 男人反手扣住她的腕,手上一用力,将她往他怀里拉。 略一眯眼,阮舒未挣扎,顺势靠近他,在马上就要对他投怀送抱之前,猛地伸出两根手指戳向他的双眼。 显然未料到她会点身手,男人绰绰有余地躲闪,不想,撞上她等在那儿的手肘。这回来不及完全避开,腰侧被她:“那晚没有和你有下文,真是可惜,没想到竟然如此有缘又遇见。我是不介意接手有夫之妇的,会温柔地好好待你。” “呵。你是有多饥渴,不分场合地钓女人”阮舒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最终目光大胆地落在他的跨间,转而重新看回他的脸。“你不介意接手有夫之妇,可我嫌弃找比我老公小的。” 讲这话的时候,她微微扬起下巴,凤眸里染着一抹昭然的不屑。 男人眯眸。 阮舒攥紧手里的包,一刻都不愿意再多耽搁浪费。立即就要回宴会厅。 身后却是又传来对方的提醒,语气已经没了方才的轻佻:“赶着逃命就别走那里。” 阮舒尚未来得及反应,忽然便听“轰隆”一声,顿觉身周在剧烈地摇晃。 她本能地扶住墙稳了稳身形,心头一惊炸弹 便听“轰隆”一声,顿觉身周都在剧烈地摇晃。 声音是从宴会厅里传出来的。 唐显扬僵住,对讲机里上级领导正在下达通知:“最新消息,宴会厅里有恐怖分子安装的炸弹尽快协助安保人员疏散人群不要引起更大的恐慌” 然而人群中已经有人高声大喊:“有炸弹” 一语惊起一锅粥。 待唐显扬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也被其他人拥挤着忘外带,完全不受控制。 期间还不间断地又传来两三声的爆炸。 而下楼后才发现,事情虽然发生在三楼,但恐慌早已蔓延到整个会展中心,参展商和观展人员悉数往外撤离。所有的安保全在竭尽所能地维持秩序,主委会的广播也在尽力安抚人心。 通力合作之下,疏散得还算迅速。 警察也已经以最快的时间赶到。 新闻记者在神情严肃地对着镜头做报道:“北京时间13点23分。江城会展中心发生不明爆炸时间,具体情况有待警方进入事发现场查探。据目击者称,是从三楼的宴会厅” 唐显扬慌慌张张地找警察告知第一次爆炸发生之际宴会厅里还有人在,视线范围内,冷不丁出现阮舒的身影。 “舒”他急急出声。 阮舒循声望过来时,唐显扬已匆匆来到她面前,扶着她的两肩打量她:“你人去哪里了没事吧” “我没事。”他异常地激动,阮舒没被爆炸吓到,反而有点被他吓到,紧接着便见唐显扬朝她身周张望:“三哥呢只有你一个人吗没有和三哥一起他不是进去宴会厅里找你了” 不等阮舒反应,方才和唐显扬说话的女警察在这时走了过来:“阮小姐,你也在” 阮舒愣了一下,很快认出是傅令元先前的未婚妻褚翘。 不过褚翘暂且没有浪费时间和她多打招呼,询问唐显扬:“你刚刚事情还没讲清楚。当时留在宴会厅里的人性别、姓名、外貌特征什么的全都报上来,最好有照片,才能方便我们搜救。” 唐显扬下意识地看了眼阮舒,然后回答褚翘:“傅令元,男” “什么你说谁”褚翘愕然打断他。 一旁的阮舒这才明白过来,唐显扬刚刚说的傅令元进去宴会厅找她是什么意思了。 176、疯狂地想要见到他 唐显扬下意识地看了眼阮舒,然后回答褚翘:“傅令元,男” “什么你说谁”褚翘愕然打断他。 一旁的阮舒这才明白过来,唐显扬刚刚说的傅令元进去宴会厅找她是什么意思了。 今天所有的会展中心的人都暂时不得离开,接受警察的盘查,一方面是为了确认受伤人数,另一方面要调查制造这场爆炸的犯罪嫌疑人。 而阮舒更是在被重点询问。 “事件发生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因为不小心把酒倒在身上了,我从宴会厅的侧门出去洗手间擦衣服,接着就听见警报器的声音,再不久是爆炸声。” “你是在哪里遇到你所说的那个可疑的男人为什么认为对方可疑” “就是洗手间。”阮舒略去了和西服男之间的一些私事,只做最简单的陈述。“他当时也来洗手间,我听见警报器的声音时,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急急忙忙地就走了,离开前看到他反而悠哉悠哉的,还提醒了他,他一点儿都不在意。所以觉得奇怪。” “你还记得他的样貌吗”褚翘交代完事情走了过来,“年龄、身高、穿着、脸型、五官,或者其他什么比较特殊的特征” 阮舒抓了最后一个问题先回答:“眼睛是琥珀色的。” “琥珀色”褚翘皱眉,“外国人” “不清楚。整体看着是个中国人。”阮舒回忆着那张轻佻的脸,“30多岁,可能有一米八,穿的蔵黑色西装,五官不太好描述。” “之后需要你随我们去一趟警局做模拟画像。”褚翘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她对阮舒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站远两步接电话。 阮舒不自觉集中注意力仔细听,听不分明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确认没有任何一个字眼是“傅令元”。 她好像和通电话的对象发生争执,十分恼火的样子,很快她挂断电话回来,神色已恢复如常,却并没有继续对阮舒问话,而是道:“因为不确定三楼是不是还有其他炸弹,所以要等排爆专家来了之后,搜救队的人才能一起上去。你别着急啊,不是不救他,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阮舒浅浅一抿唇,点头:“我理解。” 褚翘表情略微古怪地盯她:“你可真冷静。” 她朝另一个方向努嘴:“喏,那边那群人你看见没有” 阮舒顺势望过去。 是两位衣着鲜亮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在和一名男警员交涉什么。后面还站着两位中年美妇,其中稍老一点的那位在抹眼泪。 “那是会展中心庄董事长的家人,刚刚送来庄董事长被羞辱的视频,我们才知道原来这次的事件是针对庄董事长的恶意报复。现在在纠缠我们快点帮忙找人。”褚翘轻嗤,“态度很不好,好像庄董事长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所以还是喜欢你这样体谅我们警方难处的家属。”说着她转回头来,却发现阮舒的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愣神。 “阮小姐”褚翘轻轻唤了唤。 “嗯什么事”阮舒微惑。眉眼淡静,神色如常,仿佛方才一瞬间的呆滞愣神并不存在。 褚翘张了张嘴打算再说点什么,有另外一位警察带了东西过来:“褚队长,发现一支手机,好像是属于困在宴会厅里的那位先生,需要家属确认。” 未及褚翘反应,阮舒率先清冽着嗓音道:“我是家属,给我。” “给她。”褚翘示意。 那位警察递过去。 手机是装在透明的密封袋里,机身有些磨损。很奇怪,阮舒自问对他的手机并没有多留意过,可是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地确认是傅令元平常用的那支。 手机在这时忽然震响。来电显示的是赵十三。 阮舒愣一下,看向褚翘。 经褚翘点头,阮舒连忙摁下接听键。 “老大” “十三,是我,阮姐。” “阮姐”赵十三意外一下。顿时有些结巴,“阮、阮姐,我找我们老大,麻烦阮姐递个电话。” 阮舒的心头一磕:“你今天没有和他在一起” 早在唐显扬说当时混乱之际傅令元一个人进出宴会厅时,她就觉得纳闷,那么紧要的关头。赵十三怎么会不现身护在他旁侧 果然听赵十三道:“老大今天安排给我其他任务。”他不傻,多少听出点端倪,连忙问,“我们老大怎么了” 阮舒早在他的前一句话出来时,心就愈发往下沉。 她没有回答赵十三的问题,只是道:“你现在过来会展中心。” “怎么了”褚翘盯着她发白的脸,“谁来的电话” “他的保镖。”阮舒沉了沉气,“他的保镖今天没有跟在他身边。”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无疑是指傅令元的危险性比之前要大。褚翘默了默,安慰道:“你放心,排爆专家再一会儿就到了,他从小到大干了那么多混蛋事都相安无恙,不可能这回运气这么差,大家都没事,独独他一人倒霉受牵连。” “我当然相信他没事。”阮舒极淡地弯了弯唇角,转而她晃了晃傅令元的手机,问,“我可以拿回它” 刚刚那位送手机过来的警察道:“不好意思,我们得做个记录才能再还给你。” “好的,麻烦。”阮舒将手机递出去,随即对褚翘打了声招呼,“我去趟洗手间。” 褚翘点点头,目送她削弱的背影,才想起问送手机来的警察同事:“这手机在哪儿发现的搜救队不是还在一楼展厅做排查吗” “就是在一楼的展厅区域内发现的。” 褚翘闻言蓦地一愣怎么会出现在一楼的展厅总不会他在去三楼之前就落了手机在一楼吧 公共厕所里。 阮舒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思绪是滞塞的。 准确点来讲,是自打知道傅令元因为他重返宴会厅里,至今生死未卜之后,她的脑袋就如同塞了一团棉花,貌似满满的,其实虚虚的;分明虚虚的,但又缠得她完全无法如往常那般自如清醒地运转。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身边忽而有人询问。 阮舒晃回神思,才发现自己一直开着水龙头,任由水流哗哗地冲刷自己的手。 “抱歉。我没事。”她礼貌地笑笑,连忙拧紧水龙头。 身边的人洗完手离开。 再度只剩她一个人。 阮舒默默地立于原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少顷,她终归还是走了出来。 会展中心的周围被警戒线圈了起来,临近的马路也被清了道,行人和车辆不能随意停留。 阮舒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不经意扫过马路对面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止住脚步。 是那个西服男 他站在马路对面,双手插在裤兜里,视线的落处是会展中心的这栋建筑,看起来像是正在张望这边的情况。 阮舒不禁往警戒线的边界迈进,冷眸盯住他虽然陈述给警察的时候,用的是嫌疑人的说话。但她心里基本已认定他就是这起爆炸的背后操纵人,导致傅令元现在陷入囫囵的始作俑者 因为当时在洗手间,她除了听到疑似爆炸的声音,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出来到外面,得知具体情况,才后知后觉西服男十有**是嫌疑犯。 思忖间,却见西服男有所察觉似的转了目光过来,顿时与她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四目相对。 琥珀色的眸子依稀露出一抹的兴味儿。他的唇瓣在动,好像在与她说着什么。 他吐字十分缓,没一个字都刻意夸张了嘴唇的弧度。 加之那四个字是他挂在嘴边的对她的称呼,所以阮舒很快就辨认出来,他说的是“寂寞少妇”。 攥紧警戒线,阮舒凤目眯起,扭头寻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警察,迅速地跑过去,然而未及她指认,她再看过去时,马路对面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西服男的踪影 略一蹙眉,阮舒加快脚步,打算回去告诉褚翘西服男已经不在会展中心,赶紧去马路对面抓人。 迈了两三步之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蓦地滞住脚步,重新返回到守在警戒线旁的警察那儿。 同一时刻,会展中心对面的十字路口,一辆迈巴赫刚刚驶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手下谨慎地询问后座里藏黑色西服的男人:“boss,那个女人见过你的脸,真的不需要干掉么万一她向警察举证” “她向警察举证。就能搞垮我们”男人截断话,发问。 “当然不能。”手下自信。 “那和弱者浪费什么时间”男人不屑轻嘲,“无敌是多么地寂寞。只能偶尔逗一逗猫。这回这只猫,爪子有点利。” 手下不再多言。 “现在什么时候了” 手下听出他的言外之问,回道:“听说排爆专家还没到。” “嘁,这些警察的办事效率。真是狗屎,等得我都不耐烦了。” “他们就算效率不狗屎,也不是boss的对手。” 男人把玩手里的遥控器:“在附近转两圈,跟紧点时间。等搜救队和排爆专家都进去之后,一并炸了。” 他冷笑:“有那么多警察陪着一起死,庄董事长也该无憾了。” 听闻排爆专家已赶至最后一个路口,即将抵达,褚翘总算松一口气,守在警戒线的一名警员忽然跑过来:“褚队长,有位姓阮的小姐要我告诉你,她刚刚在马路对面看到那个嫌疑犯了。” 褚翘怔忡一下:“阮小姐人呢怎么是由你转告” “我看到她朝公共厕所走。” 公共厕所她不是已经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厕所褚翘狐疑,心中预感不太好。连忙遣了个女警去公共厕所看看。 女警很快回来汇报:“褚队长,阮小姐不在女厕所。” 褚翘愕然,确认没有将阮舒放行离开警戒线的范围之内后,忙不迭多派了几个人手在附近搜寻,也问过唐显扬和林氏的几个员工那儿,竟是全都没有见过她。 谁也没料到。正被大家找得人仰马翻的人,此刻已重新返回会展中心里。 就在刚才,在马路对面再次见到西服男,阮舒突然记起的事情是,彼时在洗手间,她原本是打算返回宴会厅。西服男警告她宴会厅里不安全。 骤响的爆炸声分明是从宴会厅传出来的,她自是不敢再回宴会厅,西服男就是在那个时候给她指了一条路。 她以为就是普通的出口,匆匆忙忙地顺利出来之后,马上就遇到唐显扬,得知了傅令元还在里头,更是分不出心思,暂且将出口的事情抛诸脑后。 如今细细回忆,彼时她一路出来,根本没有遇见过其他人,就像是专门设置的特殊通道一般。 进入会展中心内部的各个门都正被警察封锁,不再让人进出。她避开人群的眼线,悄悄绕回到她出来时的那个小侧门,发现没有警察把守,她愈发肯定,西服男给她指的那条道,确实是传说中的“密道”。 确认之后,她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进去找傅令元。 十五分钟过去了。 她没有破耐性再安安静静地等什么排爆专家。 就算里面还有剩余的炸弹。也敌不过她此时此刻想要进去傅令元的念头。 她想见他。 她想马上见到他。 她想见他想得快疯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地想他。 即便他真的出事了,她也要亲自去找他的尸体。 她的男人是为了她才奔赴危险的,她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他不顾一切 一路环形的楼道,还是和之前一样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只有她匆匆的脚步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安静得可怕。 阮舒粗略地扫了两眼身周,琢磨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 是当初设计这栋建筑的时候本来就留出来的 反正从水泥的新旧程度来看,不像是刚打通的。 直达三楼,出口看起来就和一般的安全门没有什么两样。阮舒推门离开“密道”后,回头稍微多看了两眼,一时找不出什么猫腻。 心中记挂傅令元,她未多逗留探寻,继续往前走,迂回拐出去之后,豁然便是洗手间所在的那条过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飘散开火药的气味。 阮舒捂住鼻子,穿行过过道,朝宴会厅的侧门走。 她不知道里头被炸成什么模样,但外面看起来和她离开时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雕刻着复古花纹的门紧闭着。 阮舒不敢莽莽撞撞地就冲进去,扶住把手,先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 里头黑漆漆一片,即便有过道外的灯光映照进去,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照出些许轮廓,大概是被翻倒的桌椅之类的家具,此情此景看起来令她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勾画出狰狞的野兽的面孔,似蓄势待发地等着将进入的人吞没。 而推开门的瞬间,更是立马从里头飘散出比外头还要浓重的烟雾和火药的气味。 猝不及防下,她猛地呛了一口气,忍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的,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手臂。 心脏骤然提得高高的,紧缩起来,阮舒急急地扭头就要跑。 那只手臂的主人动作比她更快,箍上她的腰,瞬间就将她捞回去。 阮舒强行忍住恐惧,记起傅令元教她的防狼术的最后一招,顺势靠入对方的怀里,用坚硬的后脑勺狠狠地往后撞对方的脸。 177、要消灭万一和意外 她用坚硬的后脑勺狠狠地往后撞对方的脸。紫阁 .. 对方分明极其熟悉她的套路,手掌竟是等在那里。 她的后脑勺没有击中他的脸,但是也没有落空对方宽厚的掌心按在她的头发上,熨烫的温度透过发丝缝儿氤氲上她的皮肤。 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在制止她的攻击,不如说是在护住她的头不受伤。 阮舒怔了怔。 这一怔,她镇定下来,发现此时她背后所抵靠的怀抱分明是熟悉的;被掩盖在烟雾和火药气味之下的清冽的烟草味儿,分明也是熟悉的。 熟悉的。 全部都是熟悉的。 而后颈更是在这个时候贴上来冰凉的嘴唇,细细地轻轻地吻她,腰上箍着她的那股力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很紧。 很紧 阮舒彻底安静下来。 虽然尚未确认他是否全然无恙,但这一刻,他这样活生生地抱着她。已足以将她所有的情绪刹那间抹平。 那些内心的所有不安、恐慌、害怕、担忧、焦躁,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情绪所激起的涟漪和褶皱,全部都抹平。 在她的后颈上吻了一会儿,他便将她的身体扳过去,与他面对面。 过道上映照进来的灯光,恰恰好打在两人的中间。她站在光亮处,而他依旧隐在昏暗之中。 然即便他在昏暗中,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深深地凝注她,只看她一个人。 “傅太太打哪儿来的”他抬起一只手掌捧住她的脸。似在借着光线更加清楚地打量她,“人群不是都已经疏散了吗” 阮舒挑眉:“听三哥这意思,貌似十分确认我在被疏散的人群中” “因为我相信傅太太这么聪明,又那么怕死,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傅令元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语气半是认真半是揶揄。 阮舒眸光轻闪:“既然如此确信,为什么三哥还要冒着危险重新跑回宴会厅里找我” “因为要消灭万一和意外。”傅令元坦言,指腹从她的脸颊移到了她的唇瓣上。 阮舒心里头轻轻绞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肩。 他以为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接下来肯定要与她好一顿温存才会罢休。 却听他低低地笑:“瞧傅太太刚才打人的那股狠劲,应该是没有事。” “嗯,我没事。”阮舒摇摇头,正欲反过来问他。 傅令元率先松开她的腰肢,转而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继而推了她一把。道:“不知道是谁放你进来的,不过你现在必须马上出去。” “干嘛就我出去”阮舒急急扣回他的手,很快想到什么,迟疑着问,“是不是这里面还有炸弹没有拆除” 她拉了拉他:“既然如此我们更该一起出去。你一个人留下来干什么等着被炸死吗” 傅令元默了一默。 阮舒直勾勾地盯住他,握紧他的手不放。 “不是只有我们。”傅令元终于开口,“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阮舒愣了一愣,立时想起在外面的时候。褚翘告诉过她的,好像是会展中心的那个庄董事长。 对了。就是西服男制造此次爆炸事件的针对对象。 傅令元紧接着补充道:“他的身上绑了炸弹。” “三哥不会是想说,你要留下来拆炸弹”阮舒惊诧。她真正想问的是。他怎么连拆炸弹都会不过此时更要紧的是,“褚翘在外面,排爆专家和搜救队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留给他们解决就可以了,你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面” 她不解:“是炸弹很紧急马上就要爆炸了不拆不行你一直没出来。该不会就是在忙着给他拆炸弹你和这个人非亲非故的,你逞什么英雄” 傅令元蓦然轻笑:“傅太太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阮舒蹙眉:“要扯这些有的没的。等出去再扯。” 傅令元掂了掂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似的:“听话。你快点自己先出去。” “休想”阮舒断然拒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傅令元微有困惑:“傅太太今天” “先别废话,”阮舒打断他,“所以三哥到底是选择走还是留” 傅令元抿唇:“留。” “好。那我也留。”阮舒毫不犹豫,说完便拽住他的手。作势要往里走,“人呢在哪儿不是要拆炸弹走,赶紧去拆,晚了不怕爆炸” 她的举动逗乐了傅令元。顺了顺她的头发,他慎重地确认一遍:“真的不害怕你要知道,留在这里可能就” “我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阮舒忽而圈住了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胸膛,沉一口气,“我进来找你,还有话没讲。” “什么话” 阮舒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笑得嫣然:“把炸弹拆了,我再告诉你。” 言语间充满了对他的信心,口吻更像是将拆炸弹这件事当作去市场买菜一般简单轻松。 昏暗中,傅令元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为了满足我自己被你吊起的这番好奇,我们也会平平安安一起出去的。” 说罢,他拉着她朝里走。 身后的门骤然关上,没了光束的映照,里面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门后的吸磁被人故意弄坏了。没有办法将门敞开着固定住。宴会厅里的灯泡也全部被爆碎了,一盏灯都没有。所以,我们现在只有”傅令元手里的开关一摁,顿时一道笔直的光束出来,“手电筒。” 手电筒的电显然快要耗尽,此刻光线的颜色呈现出昏黄。 阮舒掏出自己的手机:“我的手机电还很充足,电筒功能可以用。” “别用”傅令元迅速按住她的手,制止她打开手机的电筒。 阮舒以为他是想省电,笑着暂且先收起来了:“好。我先留着。等三哥的手电筒撑不住了再说。” “嗯。”傅令元淡声,打着手电筒带着她朝某个方向走。 灯光悬在半空,一路照见的都是翻倒的桌椅和餐台的杂乱。 到某个位置时,傅令元止步,笑了一下:“傅太太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有点恶心恐怖。” “噢。”阮舒应得有点不以为意。 傅令元握紧她的手,另一边将手电筒的光束一晃,照出来一个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78、黑色是幸运色 傅令元握紧她的手,另一边将手电筒的光束一晃,照出来一个人。 七八十岁的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浑身的衣服被剥光只剩一条花短裤,麻绳像捆粽子似的,从他的脖子绕到他的身上,将他的双手束缚在身背后。 而傅令元之所以提醒她别恶心到,是因为男人的嘴里塞满了蟑螂,身上的皮肉坑坑洼洼鲜血淋漓,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咬过。还有好几处起了连片的白泡,破了的地方泛出的脓水还没干。 手电筒的光线虽然有点昏黄,但是聚光,所以将那些伤口照见得异常清晰。阮舒心理做好了准备,却仍不可避免地想泛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想头这句话,而他的这句话每回都是用在夸她十分适合黑色的内衣。 自从他支配了她的衣橱之后,她的内衣就再没出现出第二种颜色了。但一种颜色,也不影响款式的多样。有几件情、趣类型的,她至今都没去碰过。 思绪转回来,她用他方才提醒过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三哥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么” “记得。生死关头的情况。”傅令元微勾一下唇。也用她方才回答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还给她,旋即扭头看回炸弹。 阮舒连忙提高手电筒帮他照明。 傅令元小心翼翼地将剪刀口钳在黑线上。 阮舒的另一只手抓紧在他的腰上其实她真正想抓的是他的手,奈何他此时两只手都在干正事儿。 傅令元顿住动作:“这可能是我们在世界上呆的最后几秒钟时间,傅太太刚刚不是有话要告诉我要不就现在” 阮舒心间微凝一下,将他的衣摆攥得更紧些:“不要现在。要等我们平安出去。” 傅令元侧目看她一眼。 手电筒昏黄的光线给她洁白无瑕的脸蒙了一层淡淡的晕,显得此刻亲密挨在他身边的她有点虚幻。 她的神情乍看之下一如既往平静清冷,但微抿的唇泄露了一丝她的紧张。 唇角弯了弯,傅令元的视线不移,依旧凝定着她,握着剪刀的手指稍一用力,拧起剪刀的刀口。 黑线被剪断的瞬间,阮舒不自觉闪了闪目光。 一秒钟,两秒钟五秒钟过去了。 四周仍然安静一片,只余她和他的呼吸声。 没有爆炸。 然而,计时器上的数字却也没有停止跳动。 阮舒瞳眸敛起。扭头看傅令元。 “刺激”他泛出意味不明的笑,问。 阮舒没回答,反问:“三哥刚刚是不是在逗我” “逗你什么了”傅令元也反问。 阮舒忖着彼时她问他是不是要剪线时他闪过的那抹古怪神情,道:“让我选择颜色。” 傅令元拿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戏谑:“抱歉,没能给傅太太现实体验电影剧情。” 阮舒:“” 傅令元噙着笑意,伸手到计时器上,不知怎么弄的,上面的数字竟是停了,旋即,他将起爆装置的塑料外壳重新取下,露出一团的线。 炸弹恢复成了她一开始找不到倒计时器的样子。 阮舒怔忡,愈发懵:“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猜测:“我来之前,三哥就拆除成功了” “不是。炸弹还在。”傅令元语气轻飘飘的。 “那”问题太多,阮舒不知道该问哪个,该怎么问了。 傅令元伸手将她手里所持的手电筒压低,照见他放在一旁的工具箱,一边从里面挑挑拣拣,一边漫不经心道,“傅太太对炸弹的理解,都被影视剧给误导了。” “”阮舒虚心请教,“误导在哪里” “影视剧不是告诉你,炸弹就是捆成一捆,上面有个液晶屏,左右各连接一根电线。红蓝双色,然后倒计时10、9、8、7、6” “所以其实不是” “那只是电影行业为了给毫无专业知识的观众呈现视觉效果以及烘托紧张的剧情而创作的困境桥段。” 阮舒紧接着本来想问他实际情况应该是怎样,转念想想他才轻嘲过“毫无专业知识”,就算她问了他回答,她大概也是听不懂的,于是换了个问题:“既如此,刚刚看到的倒计时器和红蓝黑三线是怎么回事儿” “是装这个炸弹的人无聊。”顿一下,傅令元又补充,“一般搞出这种一根生一根死的游戏,就是在逗人玩。整个起爆装置其实和这两条线根本毫无关系。拆炸弹拆炸弹,拆的是炸弹,不是线。” 阮舒抿唇不是自己平日生活所能接触的知识领域,即便他已经用了最简单的遣词用句,她还是一知半解的。这倒没什么,问题在于 “三哥对炸弹也很懂”这是从一开始他决定留下来拆炸弹,她就好奇的事情。 傅令元闻言偏头与她对上视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懂拆弹意味什么” 滞了一瞬他便自问自答道:“意味着那个人也懂做炸弹。” 阮舒沉默。 他唇际一挑:“类似今天这种对特定的某一个人加以恐吓报复,或者在人多的公共场合制造混乱引发恐慌的事情,我和陆少骢已经一起玩了很多次。而且玩腻了。” 看进他湛黑的眸底,阮舒笑了笑:“所以,做炸弹你做腻了,现在就拆别人的炸弹” 傅令元遽然朝她倾身过来,啄了啄她的嘴唇:“傅太太越来越懂我了。” 说罢。他意犹未尽地般地舔了舔唇,深深盯着她看,直白道:“等出去后,让我亲个够。” 阮舒:“” “三哥到底有没有认真在拆炸弹”她转移开他不正经的话题,皱皱眉,困惑,“不是说炸弹还在现在没有倒计时器,没有红蓝黑线,到底怎么引爆炸弹” “炸弹确实还在。而且每一分钟都有可能被引爆。”傅令元的口吻说慎重就毫无预兆地慎重了,解释道。“这是遥控炸弹。” 阮舒瞬间了然,脑中自发想象出那个西服男此时手里正攥着遥控器,决定着她和傅令元的命运。 她眉头不禁一跳定时炸弹至少还能具体知道什么时候是死期,遥控炸弹可就全凭西服男的心情了。 “傅太太知道整个会展中心一共有多少炸弹么” 这种问题,她肯定是没有答案的。阮舒等着他再次自问自答告诉她。 不过傅令元的下一句话并非解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这是最后一个。” 他如何得知阮舒心尖微顿。而且所谓“最后一个”的意思是,这是最后一个尚未引爆的还是,这是最后一个尚未拆除的 傅令元还在翻工具箱,似乎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眉头折得如同起了个小疙瘩。 阮舒扫一眼工具箱。都只是些十分普通的修缮工具,有些锤子、榔头什么的,估摸着他是从会展中心的工人工作间里找出来的。 可这些工具,能对拆炸弹起到什么作用 好像只有方才的那把剪刀能够剪剪线。 阮舒看回他,就着手电筒的光亮。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冒了很多的汗。 很热么她微惑。 未及她多想,便见傅令元从工具箱的最低下找了一颗螺丝钉。 但他还是拧着眉,貌似对螺丝钉依旧不满意。沉吟片刻后,他探身凑近尚处于昏死状态中的庄董事长,仔细查看起爆装置的某一个角。 阮舒忙不迭帮忙将手电筒的灯光送上,心头盘旋着无数的问题,想向他求解,却又担心分了他的神。 傅令元显然看穿她的欲言又止:“傅太太还想问什么” 闻言,阮舒也不藏着掖着了:“既然是遥控炸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引爆” “两种可能。”傅令元不知在摆弄着什么,眉峰紧锁,但仍能分出精力来与她聊,“第一,在等人。” 等人经点拨,阮舒稍一忖便想通:“他想炸的不止是庄董事长。” “嗯。”傅令元淡声,“可能在引诱其他前来救庄董事长的人,也可能在等警察。” “那第二种可能是” 傅令元貌似已摆弄清楚,在这时站回身来,重新拿起剪刀,同时抓着阮舒的手,将手电筒的光亮对准一处。 阮舒顺势仔细查看,照见的是一根白线,混杂在一团的白线中,乍看之下毫无特殊之处。 “现在是验证第二种可能的时候。”傅令元将剪刀口钳在了那根白线上。 一滴汗自他的额角沿着他的鬓边。 阮舒伸手帮他抹掉,与他对视,平静点头:“好。” 傅令元斜斜勾起唇角,攥在剪刀上的手指施力。 179、唬人的小把戏 相较于先前他剪黑线,眼下剪白线,阮舒才真正体会到全副身心完全绷住的那种紧张感。 因为他剪黑线时,她的心中对他让她选线心存疑虑。加之他彼时的态度,她多少看出点端倪。 可此时此刻,她看见了他掩盖在如常神色之下的一丝极难察觉的紧张。 原来他也是会紧张的 阮舒的其中一只手尚停留在他的脸颊边,另外一只手握着手电筒。照出的光束隐约有点抖。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脸上,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白线剪断的。 只是彼此安静数秒之后。突然有一瞬间,傅令元明显松一口气,掌心覆到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抓到他的唇上。也不管她的手脏不脏,直接就吻了吻:“傅太太果然是我的幸运女神。” 一听这话,阮舒浑身的紧绷也松弛下来:“三哥果然无所不能。” “这种以吓人为主要目的根本没什么太大杀伤力的简易炸弹,我曾经一天可以做出好几个。”傅令元语气闲散,不经意间就透出一股子的不以为意和倨傲。 阮舒清浅地弯开唇角,扭头瞥了一眼炸弹。 看起来和方才只是多了一根线的变化而已,却带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入目的还有依然处于晕死状态的庄董事长。 明明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倒好。一个昏迷便全然置之身外,根本不清楚自己无意识期间。死神与他侧身而过。 紧张全由他们两个不相干的路人受了,真是便宜他。 “这个老头子比我好看”傅令元的手指执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回来。 阮舒反问:“这个老头子比我重要重要到三哥宁愿让我一个人离开,也要留下来给他拆炸弹” 傅令元笑了一下,牵住她的手站起身:“其他事情等出去以后再说。” “三哥还没告诉我第二种可能是什么”阮舒可记得,他在剪白线之前,用的“验证”二字。 “那根白线是怎么回事儿”边说着,不经意瞥眸望去。却是冷不丁发现倒计时器上的数字不知何时竟然又在跳动,而此刻的时间正在飞快地倒计时十秒。 她蓦地怔忡:“这” 傅令元的眼风十分淡定地扫过去:“不用担心。唬人的小把戏。”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倒计时器上的数字跳转为零。 同一时刻,宴会厅内忽而从四个角落射出四道不同颜色的光束不停地晃动扫射,伴随着尖锐的类似小丑的“咯咯咯”的笑声:“surprise~” “”阮舒的额角顿时抽了抽,“别告诉我。刚刚的那个炸弹根本就是恶作剧” “傅太太现在反应过来,不算晚。”傅令元夸赞,旋即补充,“但也不全然是恶作剧,还是要看最后是否剪对了连接雷管的那根线。” 阮舒不懂什么雷管不雷管的,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哥是什么时候察觉炸弹是恶作剧” 现在回忆起来,她基本能够确认他恐怕早就察觉。所以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着急的样子,还能腾出心思和她开玩笑。 “这得多亏傅太太问我红蓝黑线的问题。”傅令元散漫地扬唇。 嗯阮舒蹙眉,不解。红蓝黑线的问题不是他在给她普及炸弹的知识怎么变成她提醒他了 “你来之前,我在查看电板时。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算不得察觉。后来虽有比较肯定的猜测,但直到最后一刻剪断白线之后,才真的确定。”傅令元似也不欲与她多加解释,简单说了这么两句,便重新拉了拉她的手,“走吧。” 小丑的笑声停不下来似的,刺耳得很,而且此时在四道光束的扫射下。阮舒也才看清楚满地的死蟑螂和昆虫,自然也不愿意再久呆。应声点点头,离开前瞥向地上的人:“不管他了是么” “我是留下来拆炸弹的,救人不在我的喜好范围。”傅令元看也没看他一眼,脚步更是不停。 阮舒紧跟在他身边。一同往安全楼梯行去。 未及楼梯口,傅令元忽而止步:“搜救队的人好像要上来了。”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他们差不多也该出动了。虽然他如今无恙,但阮舒想到的是。若非她自己有主意,此刻怕是还在外面干等。等着他们没有效率的姗姗来迟。 见他眉头深折,她狐疑:“出什么问题了” 傅令元神色微凝,想起来问她:“你刚刚怎么会一个人进来了警察怎么会放你进来的” “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在这里面。”阮舒坦言,“我是自己从暗道偷偷溜进来的。” “暗道”傅令元的眉头折得愈发深。 阮舒也不费唇舌,直接就拉着他回到洗手间所在的过道,然后拐进那扇密道的门。 “就是这里。”她拉着他沿着迂回的环形路穿行,边解释道,“宴会厅里的事件发生时,我人不在里面,去洗手间了。警报器响了之后,我立即就打算出去的,不过碰到了一个人给我指了这条路。” “我顺利出去之后,才发现这条路是暗道,其他人并不知晓它的存在。”旋即她补充,“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这次爆炸事件的犯罪嫌疑人。” 她尽可能先简单地解释“暗道”的问题。 但因为简单,所以言语间存在很多不清不楚的问题值得细究。 比如首当其冲地就是那个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便听傅令元别具深意地揶揄:“傅太太这回是遇到贵人相助” 阮舒抿抿唇,神色却是肃着敛起:“警察已经给我做了笔录,褚翘说之后要让我配合着去趟警局做模拟人像。” 她凤眸冷冷眯起:“他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应该能帮警察尽快将他缉拿归案。” 傅令元明显察觉出她对这件事的重视:“傅太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嫉恶如仇” 说话间,两人已从暗道逼仄狭窄的出口转出来。 顿时天光大明。 阮舒率先滞住脚步,站定。 180、亲个够 阮舒率先滞住脚步,站定,扭头看傅令元。 阳光恰好洒在他和他身侧的一面玻璃上,亮晶晶的,闪烁光彩。 同样亮晶晶的还有他额上的汗珠。 因为她是突然停下来的,他原本与她并肩而行,此刻未能与她同一时间止步,多行了半步才收住,返身回来看她。 阮舒正欲出口的话在匆匆一瞥他的后背时蓦然卡住。 愣了一秒,她急急抓住他的肩,将他的背掰过来完全呈现她眼前。 但见他肩胛骨的位置嵌了半截手掌大的木条子,周围流了一圈的血,浸染在深色的衬衣上。 确认并非自己错觉,阮舒遽然一阵恼火:“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她以为他没事的。明明又能调戏她,又能拆炸弹的。加之里头光线暗,她也没发现,却原来他的一直你返回去宴会厅找阮小姐,炸弹就爆炸了,没见你出来” “嗯,我是返回去找人,遇到炸弹爆炸,所以这不是受伤了”傅令元点头,示意,“不过伤得并不严重。我其实很快就从宴会厅出来了,跟着大家一起出来了。” “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人群里找我老婆。”他转眸看一下阮舒,“她原来也一直在找我。我们不久前刚碰着头。” 褚翘英气的眉毛一拧。 “抱歉,褚警官,”阮舒接话。“我不放心,自己又在人群里一个个地找过去一遍,忘记和你打声招呼了。” “可是我们在排查会展人员的时候,分明已经找过一遍了,没有发现你。。”褚翘疑虑。 傅令元轻嗤:“那就是你们警察办事效力的问题了。” 这句话很是不客气地在质疑警力,褚翘的表情当即有异。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又道:“所以,其实就是一场乌龙。劳烦你为我们夫妻俩费心了。” 这句话则乍听在表达谢意,但俨然没有诚意。褚翘有种吃力不讨好好心没好报甚至狗咬吕洞宾的感觉。 英气勃勃的眉毛又是一揪,不爽:“傅老三,你能有点绅士风度好好说话么怎么回回见你都不给我好脸色” 傅令元懒懒掀眼皮子:“你要我在我老婆面前给其他女人好脸色,而且还是曾经和我有婚约关系的女人。我自讨苦吃” 阮舒拿斜眼瞟他他这是在给她安“小气又善妒”的坏名声。 褚翘大概是被他气到,一时堵了话,恰好对讲机里有人在呼叫她,她暂且下了医护车。 对讲机里是进入和排爆专家一同进入会展中心的搜救队成员在向她汇报里头的情况。 “褚队长,我们已经在三楼的宴会厅了,但是只找到庄董事长了。他还活着。他身上绑了炸药包,不过是假的。奇怪的是,炸药包曾经被人拆解过。” “还有,在一楼展厅和通完三楼的楼梯,还发现了两枚遥控炸弹。那两枚是真的有火药,可也被人拆解了。” 嗯褚翘应声愣怔。 医护车内,医生继续给傅令元缝针。 阮舒依旧坐在一旁,面色无虞地将整个过程看去。 傅令元则仍然握着她的手。玩不腻似的,还先是观察她的手指纹,然后再每根手指的指骨都摸过去一遍。 两人各干各事,各怀心思,暂且彼此无话。 不多时,缝好线,包好纱布,医生交待要挂完剩下的点滴,便和护士去忙乎其他伤员。 没了外人在场,阮舒才寻着机会好奇:“三哥是不愿意让人知道里头的炸弹是你拆的,所以骗褚翘” 一般首先会问的是诸如“为什么要对褚翘撒谎”,她倒好,自己先猜透了症结,直接省了问题的步骤。傅令元不禁再次夸赞:“傅太太的脑瓜子越来越灵活了。方才在褚翘的面前也反应得很快,与我配合得很好。” “三哥谬赞。”阮舒大大方方地收下。 傅令元眼底笑意深刻,抓起她的手指至他的唇上润了润,然后解释道:“嫌麻烦。” “麻烦”阮舒一时想不透。 傅令元“嗯”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和警察扯上关系。总是有无尽的麻烦。我这样的身份,更是不方便。炸弹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拆,褚翘若知道是我干的,接下来不就该如傅太太那般追问我为何懂炸弹我难道也得如实告诉她我曾经和少骢也玩过炸弹这和投案自首有什么区别” 他敲了敲她的额头:“傅太太认为你老公有这么傻么” 完全可以正常措辞,却故意用“你老公”,说完后还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的反应。阮舒轻嘲着怼他:“既如此,三哥不拆,不就什么麻烦都没有” 傅令元但笑不语,转口便似终于得空想起来追问:“你说你碰到的那个给你指暗道走的人,具体是怎么回事儿确定是制造这次事件的嫌疑人” 阮舒略一忖,和先前的考虑一样,认为没必要刻意提说对方就是彼时她在cblue遇到过的西服男,毕竟傅令元曾因她试图找其他男人的想法而生过气。更是也隐瞒了西服男在洗手间对她的纠缠,只将给警察的说辞,稍加修饰,复述了一遍。 最后强调了没有告诉警察的这一部分内容:“加上他知道会展中心的暗道,不让人怀疑他是始作俑者都难。” 傅令元已从医用床上坐起,舒展着筋骨。因为上半身完全**,此刻手臂稍一伸开,小腹处的肌肉便齐排排地绷起,不动声色地透着一股子的性感。 “嗯,傅太太的推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他神色微凝,“不过。傅太太答应去警局做模拟人像的事,作罢。” 阮舒正在给他倒水,闻言蹙眉:“如果不是因为他,三哥现在也不会受伤,难道不应该配合褚翘尽快将他缉拿归案” 傅令元眉梢轻挑,湛黑的眸子正盯着她看:“所以傅太太并不是嫉恶如仇。而是为了给我报仇” “是。”阮舒坦言。 傅令元等了两秒,等着她像以往那般,会附带一个转折,为她对他的关心找一个无关感情的理由。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 他微闪眸光,眸色忽而深了两分,又问:“傅太太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重新回来不知道里面很危险么” 阮舒将一次性纸杯递给他:“三哥为什么重新返回,我也是为什么重新返回。” 她又没有以往那般,巧妙地回避此类触及她真心实意的问题,眼下的答案几近坦诚。 这无疑令傅令元感到诧异。 他没有接纸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眸子黑幽幽的:“傅太太讲清楚。我听不懂。” 哪里是听不懂根本就是故意希望她讲明白讲透彻讲得露骨直白。阮舒静谧地与他对视,吊着他,不语。 “嗯”傅令元目露探询,嘴边微微抿起一丝轻弧。单字音节自他的喉间溢出,低低沉沉的,如微风在湖面撩过涟漪般。 阮舒抿唇笑着,就是不吭气。 傅令元哪里肯就此放过她将她手里的纸杯丢到一旁,握紧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从对面的座位里拉入他的怀中,坐到他的腿上,再度追问:“傅太太为什么愿意和我一下留下来拆炸弹不怕死么嗯” 阮舒的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唇角染上明媚的笑意:“三哥认为是为什么” 傅令元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眯起眸子:“傅太太跑进去找我的时候,不是说有话对我讲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说了。” 阮舒仰起脸,凑近他,先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鼻尖抵鼻尖地对他气吐幽兰:“三哥不是说。等平安出来后,要我给你亲个够” 傅令元垂眸睨她,眼底是很透彻的亮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手臂揽住她的腰,提高她的身体,将她更加紧密地往他身上贴。 阮舒圈紧手臂,唇瓣贴上他的唇瓣,主动而热情。 他回应着她。 她深陷着他。 一发不可收拾。 哪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口头语言的表达再生动,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彼此亲密的唇齿相依。 吻得正难舍难分之际,赵十三的声音突然如惊雷乍响:“老大” 伴随的是医护车的门骤然打开。 一眼瞅见傅令元身上的绷带,赵十三脸一白,一脚跨上车来:“老大,你伤得严” 话没问完,就被傅令元厉声打断:“下去” 赵十三整个人僵住,似乎还有点不明情况,愣愣地看着自家老大光着上半身,怀里搂着个埋着脸的女人。 迟钝了两秒,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才憋红了脸收回自己的脚,背过身去:“对不起老大” 赵十三迅速地就要走。 背后传来傅令元的叮嘱:“关上门。守着。” “是老大”赵十三应得中气十足,连忙按要求动作。 听到车门重新关上的动静后,阮舒才从傅令元的怀里抬起头。 刚刚埋脸可不是因为她害羞,而是因为她衣服的扣子被他解了大半。 垂落的视线里是她尚印有他的印记的白皙皮肤和线条起伏的山丘。傅令元勾起她的下巴:“接下来暂时不会轻易再有人打扰了。我们继续” 阮舒:“” 他身体的反应她感受得清清楚楚,其实赵十三打断得挺好的,否则再继续下去会擦枪走火的。 “这里是医护车。”她提醒。 “我知道。”知道,但不妨碍,“我们继续” “你现在身上有伤。”她又提醒。 “我知道。”知道,但还是不妨碍,“我们继续” 阮舒兀自系扣子。不做搭理。 “真的不继续我还没亲够。傅太太就给受伤的病人这点待遇”傅令元锲而不舍,捞回她的腰。 181、把医护车当酒店? 傅令元锲而不舍,捞回她的腰。 不及他再动手动脚,车门被从外面敲了敲。 “老大”赵十三的声音明显是硬着头皮的。 “说。”傅令元很是不痛快。 这回传进来的是褚翘的声音:“我。” 阮舒当即用手肘不去就不去了” “你这是在强迫她”又是傅令元帮阮舒将话头挑过来,他的眸色微冷,“她已经给你们提供了犯罪嫌疑人的线索。这不是普通的小偷。而是会制造炸弹的恐怖分子,她提供线索其实等于在给自己招惹危险。而你们警方好像并没有那个打算也没有那个能力保障她的安全。” 阮舒倒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层她会被西服男报复 “我们什么时候没有打算保护阮小姐的安全”他的话里又是满满的对警察的质疑和嘲讽,褚翘没有对他发火,自认为肚量已经十分大了。 想起一堆的警察没有把阮舒看好竟是让她有机会重新返回宴会厅内,傅令元的表情便越发凛冽,不作答。只最后撂话:“我们一会儿就要回海城了。没有时间。反正她不会去给你们做模拟画像。” “你们江城警队刑侦能力优秀,就算没有她提供的线索,也肯定能尽快破案。” 阮舒:“”他这最后一句话,嘲讽之意敢再浓一些么 “傅老三你别继续过分下去了。”褚翘沉着气,“这要换作在其他警察面前,你的话是在藐视警察。” 傅令元斜勾一下唇:“我本来就在藐视警察。” 阮舒:“” 褚翘耸肩又摆手:“ok。在嘴皮子上我本来就斗不过你。” 话落,她看向阮舒。抱着希望,问她确认:“阮小姐。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们做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你是唯一一个对犯罪嫌疑人有印象的人,模拟画像对我们很重要。这次的事件你也看见了。造成多么大的心理恐慌。你也希望我们警察能尽快破案吧” “抱歉,褚警官,我没有办法帮到你。”阮舒微抿唇,略一顿,紧接着道,“其实我只见了他几秒钟而已。对他的样貌没有记得特别清楚。就算让我去做模拟画像,怕是也并不准确。” 褚翘默了默。最终没有勉强:“我明白了,阮小姐。” 尔后她记起什么:“你失踪前说在马路对面又看到那个人,能否再多告知一点情况” “可以。”阮舒点头。 旋即瞟了瞟傅令元,才发现他的眉头折起,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决定,不过并未出声阻止。 阮舒随褚翘下了医护车。 傅令元将赵十三唤上来。 赵十三紧张得同手同脚,未及他开口,便先谢罪:“对不起老大,我不知道原来你和阮姐在” 傅令元冷飕飕的一记眼风过来:“我问你这个了么” 赵十三愈发冷汗涔涔,毕恭毕敬地垂头:“请老大指示。” 傅令元这才询问:“你怎么来这里不是让你负责盯住黄金荣的行踪” 闻言。赵十三暗松一口气,回答道:“我打电话给老大你,阮姐接的,让我过来会展中心。”提及此他异常自责,“我应该留在老大身边的。” “留我身边做什么当电灯泡”傅令元闲闲反问。 赵十三又懵了怎么电灯泡了 傅令元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稍显无奈,也不欲给他解答,挥挥手,吩咐道:“去给我买身新衣服。速度点。还有,给机长打个电话,让他做好准备,一会儿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直接飞回海城。” “好,老大。”赵十三应承着正准备退下,又被傅令元叫住,“你给我打电话原本是要汇报什么事情” 经提醒,赵十三才记起来告知:“黄金荣现在也在会展中心。他和我差不多时间来的。” “赵十三”傅令元霍然起身。 赵十三被叫得一个激灵。 傅令元表情黑沉,来不及斥责他,兀自飞快地下了医护车。 独留赵十三又是一脸懵,只知自己今天好像接二连三犯错误,但闹不懂具体错在哪儿。 关于西服男的讯息,阮舒尽可能把记得的细节全部都重新回忆了一遍,褚翘也问不出再多的东西了,最后又向她确认,是否真的不愿意去做模拟画像。 阮舒笑着婉拒。 一名警员在这时过来向褚翘汇报道:“褚警官,警戒线外有个男人,自称自己的亲属今天也在会展中心,想确认是否安好,纠缠着要进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82、拥有一个万能老公 一名警员在这时过来向褚翘汇报道:“褚警官,警戒线外有个男人,自称自己的亲属今天也在会展中心,想确认是否安好,纠缠着要进来。” “人员名单不是统计出来了帮他查一查他的亲属的名字。”这种简单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褚翘操心,也就是因为前来汇报的这名警员是新来的,不懂得办事的流程。 待褚翘交代完扭过头来,阮舒已兀自朝医护车的方向回。 远远的,她看见傅令元从医护车里下来,径直小跑至阮舒面前,亲昵地拢住阮舒,夫妻俩相拥着抱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话,皆是笑容直达眼底。 午后灿烂的阳光下。这副伉俪情深的画面着实虐狗。褚翘撇回脸,收回视线,记起除夕那日清晨在荣城酒店的门口,她骄矜地对他扬下巴,信誓旦旦自己一定会碰上比他更好的男人。 差不多该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正忖着。对讲机里传来动静:“褚队长,庄董事长送出来了。” 阮舒隔着大老远就发现傅令元的身影,依旧连件衣服都没穿打着赤膊,肩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和他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着实惹人眼。 见他神情紧绷迈着大步有点气势汹汹,阮舒止住步子停定原地。 没几秒傅令元便来到她面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拢进怀里。 脸被压在他的胸膛,阮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怎么了” “自己的老婆想抱就抱,有什么好怎么了”在她看不见的头是咱们的炸弹全部被拆解了。” “不是说排爆专家刚抵达” “不是排爆专家。说是排爆专家和搜救队的人进去之前,炸弹就被人动过了。” “谁动的” “警察也不清楚。” “不清楚”男人的嗓音意味不明,“其他两个炸弹会被成功拆解便也罢了,庄老头身上的那一个” 遥控器几乎是一瞬间砸出去。 手下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暴怒,抬头却见他是阴仄仄笑着的:“有意思” 手机响。 手下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谨慎地接起,没一会儿挂断后,汇报道:“boss,说是要您去医院。” “这个时候懂得想起我了。”男人轻哼。“那就去吧,去看看庄老头喜不喜欢我送他的蟑螂。” 另一边,黄金荣在警员给他的人员名单上成功找到了阮舒的名字,依旧不放心地询问:“在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没有事么” 警员点点头:“嗯,这次的爆炸没有人出事。只是有一部分人在疏散出来的过程中受伤了。” 黄金荣的八字眉不禁外撇:“受伤的都有哪些人” “抱歉,这个不清楚。”警员转口安抚,“放心,就算受伤,也只是不严重的皮外伤。” 黄金荣这才稍微松了眉头。 “名单可以还给我们了么” “可以了。谢谢。”黄金荣递还回去,扫了一眼警戒线内的一群人。又重新问一遍,“真的不能让我进去找找人么” 警员再度抱歉:“不好意思,暂时不能随便放外人进来。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将他们放行的。你再等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 黄金荣犹豫着站定片刻,终是暂且走远了些,陈青洲的电话恰好也进来了:“荣叔。怎样” “那丫头应该没事。”黄金荣将警察的话复述了一遍给他。 “好,确认她没事就好。” 黄金荣有点抱怨的意思:“你早点告诉我那丫头在会展中心不行么非得等到看新闻得知这里发生爆炸,才急慌慌地遣我过来。现在警察不放行,我正琢磨怎么进去找那丫头。” “荣叔,先不要找她。” “为什么”黄金荣颇为糊涂。 陈青洲语声凝重。“现在先别打草惊蛇。我刚弄到庄佩妤的消息,准备找机会接触她。我已经帮你改签晚上的飞机,你先回来。等你回来,我再和你细说我的考虑。” 黄金荣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一路被傅令元牵着走,最终抵达的所谓清净的地方,其实不过是会展中心这栋建筑背后的一排供人歇坐的长椅。 这种情况下,因为炸弹引起的恐慌,大部分人都乖乖听话地依照警察的吩咐,集中在前头,其他地方确实都没有人。 守在此处警戒线外的警察盯了他们两个有一会儿,少顷大概是没见他们有不妥的行为,所以并未过来将他们赶回去。 太阳斜照,长椅恰好在阴影里,坐下后,脚边就是春日的阳光。 阮舒被傅令元搂着,靠在他的肩头。 长椅所正对着的并非什么风景,而是停车场。 然而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流动的静谧气氛。 很奇怪的,阮舒忽而觉得,就这样一直彼此安安静静地谁也不说话,其实挺好的。 她的其中一只手被他抓在掌心里。就是她戴了玉髓子的那只手。 他一点儿不腻似的,先前在医护车上玩她的手指,现在则用指腹不停地在她腕上的画符处摩挲。 他的指腹有茧子,这样来回地与她的皮肤产生摩擦,其实很舒服。 令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他的手指在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产生温柔的摩擦时,也很舒服。 舒服得她有点昏昏欲睡。 打了两个呵欠后,傅令元低低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睡会儿吧,傅太太昨晚确实操劳了,今天又坚持来展会” 阮舒拿手肘轻轻顶了顶他的腰。制止了他的话,旋即阖上眼:“等放行能出去的时候叫醒我。” “嗯。”傅令元淡声应,默了一默,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嗯”阮舒睡意朦胧。 傅令元没有回答,只是偏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也并没有及时叫醒她。 她是自己醒过来的。 醒过来之后发现早已不在会展中心,而在一辆车子里,自己她的脑袋正枕在傅令元的腿上。 “醒来得正好。我们马上要上飞机了。” 阮舒不明所以地坐起来。望向车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宽阔的机场上。 “走。”傅令元率先推开车门,站在门外弯腰对她伸出手。 阮舒握住他的手下了车。 眼前场地辽阔,飞机跑道望不到尽头,洗涮如新的天空中,有刚刚起飞的飞机冲上云霄。 傅令元牵着她的手径直朝一辆停候的飞机行去。 高大的白色机身,尾部印着硕大的“g650”,两排的机组人员穿着制服恭敬地夹道而站。 见状,阮舒心里头基本有数,不禁侧目挑眉:“三哥原来有私人飞机” 而且是私人专用飞机中最拔头筹的湾流g650。得费不少钱。 难怪他能那么快地说来江城就来江城,让她跟他提前回海城时的那语气,也好像分分钟的事儿似的。 “傅太太得失望了。这是跟少骢借的。”下一句傅令元便转了话锋,“不过我有私人飞行执照,等下回有空。我亲自开直升飞机带傅太太兜兜风。” 拽得牛气哄哄的语气不禁令阮舒弯着唇舒展开笑意:“到底还有什么是三哥不会的” 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吻了吻,斜斜勾唇道:“我早说过,傅太太拥有一个万能老公。” 闻言,阮舒的笑意不禁舒展得更开。 说话间,两人沿着舷梯,上了飞机,走进机舱里。 183、她想,她的极限到了 说话间,两人沿着舷梯,上了飞机,走进机舱里。 私人飞机和私人直升机其实都挺常见的,而且现在考私人飞行执照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光就海城的商圈,阮舒就知道好几个老总就有私人飞机。 现在的富人,有几座豪宅几辆名车只是最基础的,还得有游艇有飞机。陆少骢这样的家庭,有私人飞机。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知道归知道,林家不属于富人圈,阮舒倒是第一次得到机会亲身体验。 甫一进去。就像进了一个人的家里似的。除了机组人员的工作间和公共休息区之外,有一间卧室套房,配备了全套的厨房和吧台,还有丰富的娱乐设施,包括卫星电话、无线互联网等等。 阮舒稍微转了一圈,最后走去吧台。撇撇嘴:“可真会享受。” 站在吧台前的傅令元刚给她倒好一杯果汁,递给她:“困的话就去卧室里继续睡。机舱内的所有角落都有专人消过毒,床单和被褥在我们来之前都换过。全新的。” 之所以这么强调,是因为毕竟这是陆少骢的飞机,谁也不晓得他曾经和谁在这上面做过什么。听出他的细心,阮舒浅浅弯唇,摇摇头:“不睡了,已经睡饱了。” “那么回海城的这两个小时,傅太太打算怎么打发”傅令元给他自己倒了杯温开水,送服了一剂的药。 他始终跟没事人似的,总叫她忘记他背上负伤的事情。见状阮舒才重新记起来,关心道:“来机场之前,应该先去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的。” 会展中心的医护人员只是做了简单的伤口消毒和包扎罢了。 “无碍。”傅令元依旧云淡风轻,从吧台后绕出来。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肩,继续先前的话题。 “要不看个电影”他指了指影音设备,提议着问。 两个小时。差不多。略一忖,阮舒点头,错过了他眸底稍纵即逝的一道精光。 “喜欢看什么”傅令元主动迈开步子走去柜子前拿遥控器。 阮舒坐进柔软的沙发里,很随性道:“都行。三哥做主。” 傅令元很快走回来,在她身旁坐下,打开屏幕,熟稔地在电影区域翻着页,最终点进去一个看起来挺文艺的片名。 阮舒腿脚都缩在沙发上,任由傅令元揽着她的腰,相安无事看过了前五分钟,渐渐地嗅出不对劲来了男女主角在飞机上吵架,女主角生气地跑进洗手间。迟迟不回来,男主角只能先妥协,去敲洗手间的门,跟女主角道歉。 然后男主角就被女主角拉进洗手间里妖精打架 机舱里本就安安静静的,此刻只余影片里所放映出来的动静,音效设备还特别地好,蓦然一股子暧昧因子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她的腰间,某人的爪子在不安分。 阮舒:“” 她偏头。 傅令元根本没有在看屏幕,侧着身体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眸底漾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电影是他选的,暗示再明显不过,阮舒的额角顿时下来无数道黑线,按住他的爪子:“你的伤就在背上,剧烈运动很容易扯裂伤口。” 傅令元倾身而来,热烫的气息烘在她的耳廓:“那就请傅太太一会儿剧烈运动的时候对我温柔点。” 阮舒:“” 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裹着一股野性勃、发和强势力量蕴藏其间,若有似无地萦绕。 满满的,全是势在必得。分明从下午在医护车里就酝酿积蓄着。 阮舒侧开脸。捋了捋耳畔掉下来的头发,心底沉了一口气。 傅令元以为自己得如往常那般再多费些力气诱她妥协,未料想转瞬她便重新转回脸来。直接搂上他的脖子,说吻就吻了,主动发起战斗。 “” 影片里恰好云停雨歇,他们的第一波也告一段落。 傅令元没有出来,埋首在她的颈窝,将她搂得很紧,十指交扣在一处,彼此剧烈地喘息。 大汗淋漓的,全混在了一块儿,他愉悦地低低地笑,问:“傅太太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返回宴会厅里找我,原本是要和我说什么。” 阮舒尚未完全晃回神来,目光略微涣散地盯着头顶的光晕暧昧的灯,弯了弯嘴角:“三哥明明全都知道的” 知道。 他当然全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他并非在单方面地投入感情。 她一开始的不自知,到她后知后觉之后的逃避,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我想听你亲口承认。”傅令元稍伏起身体看他。眼睛黑得能滴水似的,有点邪气地扬起一边的唇角,“不承认,那就继续海绵体大战括约肌,到你服软开口为止。” 讲这话的时候,为了体现他会说到做到。他故意磨了她两下。 阮舒滞着呼吸缓了口气儿,手臂抱住他的脖子,眉眼间蕴出一丝衅意,回答的是:“好啊。” 好啊,就是“好啊,那就继续战”。傅令元挑眉。眯眼,指腹轻轻地沿着她的眼帘来回摩挲:“看来傅太太很喜欢。” 阮舒明媚地笑:“喜欢。” 傅令元的眼底满是笑意:“傅太太现在变得这么坦然,会让我更加欲罢不能。” “那就别罢。”阮舒圈紧手臂。将他拉回来,送上自己的软玉温香,开始新一轮的盛切。 旖旎四溢中,她缓缓地收了一只手,掌心覆在他的心脏处,感受他的心脏有力的搏动。 再坚固的心防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融解。 在她控制不住冲动回到宴会厅里找他的时候,她便放弃了对爱的抗拒。 她想,她的极限,是真的到了 飞机抵达了有一会儿,傅令元腾出精力先抱她一起去洗了个澡。 虽然知道她累,但终归还是得先回绿水豪庭。 阮舒也是明白这个理儿的,洗完澡后便打起精神来自己去行李箱找干净的衣服换。换衣服期间,她想起他又忘记戴套了 傅令元的动作比她快一点,先出去外头的吧台给她倒水这次她够放得开,叫得他兴奋,却也累她的嗓子,到后来已经有些哑了。 一见他出来,赵十三如获救星,快步迎上前来,表情完全难以形容:“老大,出事了栗青刚才来过电话,林夫人自杀了” 184、哪怕一丝愧疚都没有 “老大,出事了”赵十三的表情完全难以形容,“栗青刚才来过电话,林夫人自杀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冷不丁传出阮舒清冽的声音:“她” 傅令元急急转身,便见她悄无声息地赤脚踩在地毯上,一脸煞白,乌乌的瞳仁里满是震惊。 阮舒不记得自己走出来原本是要干什么,因为赵十三最后一句话入耳的瞬间,她的脑袋骤然空白。 这样的空白一直维持到乘车抵达林宅。 傅令元在她的耳畔唤了好几声“阮阮”,她才缓缓地扭头,望向车窗外的别墅。 “到了”阮舒愣愣的。 “嗯,到了。”傅令元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与他面对面,捧住她的脸,湛黑的眸子笔直地盯对视她略微无声的凤眸,沉声道,“你别进去了。里头的事交给我处理。” “为什么不进去”阮舒的眼珠子黑幽幽的,唇边泛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我要进去看看她死的样子。” 很冷酷的一句话。傅令元折眉。 阮舒则带着这抹笑,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宅子外守了十多个傅令元的手下,令此刻的林宅看起来更像一座牢笼。 别了别被风吹乱的头发,阮舒敛着瞳眸,大步朝里迈。 客厅内灯光大亮,安安静静的只有女人的啜泣声,正是林妙芙坐在沙发里哭。 一旁同样在默默抹眼泪的庆嫂率先看到她,神色复杂:“二小姐。” 林妙芙闻言抬头,当即从沙发上起身,尖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这下你高兴了妈也死了全部人都被你逼死了” 她本来是要冲过来的,庆嫂及时拦住她,提醒她别激动小心动胎气。 林妙芙一撇头就势靠上庆嫂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舒神情寂定,只问庆嫂:“她在哪里” “佛堂。”庆嫂红着眼眶。 林妙芙又炸毛:“你滚你想干什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的她都死了你还来打扰她的安宁” 傅令元拿眼神示意了两个手下,两个手下立即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扣住林妙芙的手臂,将她强行往二楼押。 “你们干什么我是孕妇我还没告你们擅闯民宅一群流氓”林妙芙一边扭动着身体挣扎,一边咒骂。无意间遇上傅令元冷寒的眸光。她不自觉一个瑟缩,这才怵住。 阮舒目不斜视地穿行过道,径直行至最尽头的房间门口,却是停住,未再动。 门敞开着,里头的檀香气味不住地往外冒。 “老大,阮姐。”栗青匆匆迎出来。 阮舒就那么神色清冷地站着,眼睛虚虚地盯着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栗青悄悄看了傅令元一眼。 傅令元眼眸沉沉的,缄默地凝注着阮舒。 栗青见状,暂且退到一旁。 隔了一分钟左右,阮舒才继续迈步,跨进佛堂里。 一切乍看之下都和往日无异。 佛龛上的佛像静默地被供奉着,庄佩妤一袭青衣跪在蒲团上,背影消瘦。 阮舒缓缓踱步靠近她,绕到她的前方。 庄佩妤的脑袋无力地往胸口栽着,像极了虔诚忏悔的姿势,两只手依旧抓着那串佛珠,垂落在膝头。 阮舒低身,蹲在她的面前,看到她脸色发白,唇色发青。 “怎么死的”她无情无绪。 “桌子上的一整瓶安眠药都空了。”栗青指了指窗前的红木桌,上面铺满着庄佩妤生前写的经文。桌子旁边还有一只火盆,火盆里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烧完之后留有的灰烬,显然已经烧完很久,里头一点烟和星火都没有。 “选择了最没创意但也最没有痛苦的死法”阮舒颇为嘲弄地“呵”一声,“没有留下忏悔书之类的” “没有。” “什么时候的事”她又问。 “傍晚庆嫂来给林夫人送晚饭的时候发现的。”栗青道,“一直还没敢动林夫人的遗体。等阮姐吩咐。” 阮舒默了默,语气无波甚至有点无情地说:“我没什么可吩咐的。” 很快她补了一句:“通知我大伯父林承志。” 说罢,她重新站起。虽然只蹲了一会儿,起身的瞬间眼前还是不可避免地黑了一下。 傅令元十分及时地搂住她。 “谢谢三哥。”阮舒闭了闭眼,复而重新睁开,轻轻浅浅地笑,“我看完了。现在想回家。” “嗯。回家。”傅令元拢了拢她的头发,临走前对栗青重新交代了一遍方才她的话,“通知林承志。” 阮舒看也没有再看庄佩妤一眼,率先离开佛堂。 客厅里,庆嫂见她出来,连忙唤:“二小姐” 试图上前的步子在发现她的身旁依旧陪同着人时骤然又停住。 阮舒瞧出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庆嫂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终只是问:“夫人的身后事” “这事儿不归我管。会把大伯父叫回来办的。”阮舒淡声。 “那三小姐”庆嫂接着迟疑。 “她的事更是不归我管,不要再让我重复强调了。”阮舒极其薄凉地撂话。 庆嫂神色复杂地咽了话。 阮舒沉了沉气,再开口时,语气平和了些,问:“她自杀前,你们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庆嫂声音有点哽:“二小姐,我之前就一直想告诉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夫人的胃口都很不好。你刚刚进去大概也都看见了,她整个人憔悴成什么样。我担心她是不是生病,劝她去看医生,她不愿意。” 庄佩妤的憔悴,阮舒记得的,前阵子便也察觉了 “以前虽然她也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但至少会经常和三小姐一起吃饭,偶尔还和三小姐去后花园散步。可近期,她没日没夜地关在佛堂,我送进去的饭她根本没扒拉几口。” “如果非要说异常,就是夫人断断续续地把所有的经书都给烧了。” 烧经书阮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记起红木桌旁的那只火盆,烧的是经书。 “昨天早上她告诉我她要闭关,要我不用再给她送餐,不要打扰她。夫人以前只有在佛主诞辰日才会闭关,而且最多就一天。可这一回无缘无故的。直到今天下午都没有动静。傍晚我和三小姐才忍不住去佛堂问她,结果就发现夫人她” 阮舒问那个问题,其实并没想了解这么多,庆嫂却是详详细细地全讲下来了。她也未打断,全部听完了。 件件事,无一不在体现,庄佩妤是早有打算要自杀。 早有打算要自杀 “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了么比如她自杀前的这两三天,她是否见过外人”阮舒又问。 始终站在她身侧的傅令元应声不易察觉地深敛眸光。 庆嫂抹着眼泪摇摇头:“家里平常就不来外人。自从大爷他们一家子搬出去后,就更没有人了。” “好,我知道了”阮舒抿抿唇,最后道,“这些年你在林家辛苦了。如果你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我还是会像以前照发你工资。如果你想要换工作了,也可以,我会补偿你一笔奖金。你考虑清楚,有决定之后,告诉栗青。他会转达我的。” 说完,阮舒沉一口气,未再等庆嫂的回应,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庆嫂站在原地,目送着与阮舒同行的傅令元的背影,又扫了扫守在门口的那些陌生人,面露纠结和忧悒。 回到车上后,阮舒不曾再出过声儿,往后靠进傅令元的怀里,虚虚地盯着车窗外不停掠过的霓虹灯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视野前有什么在晃动。 阮舒回神凝睛,才发现是傅令元的手,而车子已抵达绿水豪庭的停车场。 “抱歉。”她揉了揉眉骨,旋即握住他的手从车上下去。 傅令元斜斜地睨她:“傅太太人在我怀里,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阮舒笑一下,任由他牵着她,一起走进电梯里。 傅令元伸出手指在她唇上刮过,正儿八经地重新问一次:“在想什么” “没在想什么。”阮舒侧头,靠上他的肩,又闭上了眼睛。 通过轿厢光滑的镜面,傅令元静静地凝注她,眸色深深。 听到电梯“叮”的一声,阮舒睁开眼,傅令元突然拦腰将她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下,她条件反射地圈住他的脖子,小有惊吓:“干什么” 傅令元抱着她迈出电梯,自上方俯睨她。扬起一边的唇角:“傅太太一直表现出精神不济,不是在暗示你很累,需要我抱你走” 阮舒:“” 顿一秒,她霎时记起什么,连忙挣了挣:“快放我下来,你背上有伤。” 趁着他的手没抓牢她的腿,她自行脱离他的怀抱,一站回到地上就急急去查看他的后背。 果然从里面渗出些许血迹,染红了一小块他浅蓝色的衬衣。阮舒当即沉了脸。 傅令元盯着她的恼怒,却是笑了:“总算不再是只用一张表情对着我了。” 阮舒气不打一处来,进了屋后,立马搬来医药箱给他换药。 脱了外衣,里面的纱布渗的血更多。 他伤的位置是活动区域的肩胛骨,他刚刚在电梯里抱她的那一下,不仅要舒展手臂,还得用力,伤口不裂开才有鬼。 阮舒边给他止血,表情越难看。 “傅太太还在生气”傅令元**着上半身,背对着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脸微微往后侧,问。 盯一眼他唇边挂着的懒懒的笑,阮舒垂下眼帘,凝聚视线在他的伤口上,不吭气。 傅令元干脆转过身来。 阮舒冷脸:“你又干什么药还没换好。” 傅令元单手捧住她的脸:“那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死人。一遍。”傅令元嗓音冷岑赵十三给他汇报消息时,被她听见纯属意外,碍于她在身边,他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了解更加还没来得及梳理,就直接带她去了林宅。 “老大,情况差不多就是庆嫂说的那样。林家外面一直有我们的人在守着,可以保证的是,这期间确实没有其他人来过。” 闻言。傅令元的心重重一沉这句话一出来,完全肯定了他心里庄佩妤自杀的原因:这就是她所承诺的三日之约,承诺的三日之后给他的回答。不是两亿的下落,而是用死来守住秘密 “老大”他虽半晌没出声,但低气压完全通过这阵沉默传递至听筒这头来,栗青有点心惊,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将自家老大的情绪压成这般。 “庄佩妤的死讯通知林承志没有” “没有。我知道老大特意强调一遍的意思。林妙芙和庆嫂都看住了。” “先把那个庆嫂处理了。”傅令元的眸子眯出危险的气息,“知道该怎么做” 要处理庆嫂,栗青一点儿不意外。她知道的太多,还总是一副对阮姐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很快应承:“明白,老大。告诉阮姐庆嫂选择离开林家另外找活计。我会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儿破绽。” 傅令元沉吟着继续交待:“最迟明天早上必须得让林承志回来林宅。所以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必须将林家上上下下搜得清清楚楚。尤其庄佩妤私人物品。” 稍一顿,他补了句:“你们先搜着,晚点我找时间过去。” “是,老大。” 盯着落地窗内明亮的灯火,傅令元浑身凛冽地站在阳台的阴影里。凶猛地吞吐地烟雾,心里的那股子烦躁却愈加浓重。 抽完第三根,他才打开落地窗回到客厅里,凝重地和科科的小眼睛对视一眼后,大步走向厨房。 阮舒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恰逢傅令元走回来卧室,端着一杯牛奶,直接递送到她面前:“刚刚好,喝了帮助睡眠。” “谢谢。”阮舒接过杯子。傅令元则从她的手里接过毛巾,包着她的发尾,给她细细的擦。 喝完牛奶,她将空杯子还给他,兀自走去梳妆台前。 傅令元放好空杯子,也走过来梳妆台,手中多了一把电吹风,通了电就帮自顾自帮她吹起头发来。 阮舒笑了一下,擦着乳液,任由他动作。 擦身体乳的时候,忽而电吹风的动静就停了。她刚一抬头想瞅瞅怎么了,手里的乳霜就被傅令元夺过去了:“我来帮傅太太。” 阮舒:“” “吹头发就好好吹头发。”她重新夺回来。 傅令元弯身,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通过镜面看着她:“傅太太害羞” 他的两只手掌放在她的两肩上,隔着滑滑的绸缎睡衣传递他掌心的温度:“傅太太浑身上下哪里是我没摸过的帮你擦身体乳,顺便还能给你做个按摩。” 阮舒习惯性地拿手肘往后顶他,一时忘记两人现在是一站一坐的。 以往两人都站着的高度,她的手肘恰好能撞上他的腹部。 此刻她一顶,她的后背和他的身体隔开了一段距离,所以扑了个空。 要是就这样,揭过去便也算了。偏偏傅令元第一时间察觉,在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肘之际,他故意站直了身体。于是她原本扑空的手肘抵在了他的裆处。 阮舒:“” 镜子里照出他垂眸瞥了一眼接触,再抬眸时时斜勾唇角的荡漾笑意:“傅太太在暗示什么” 阮舒翻他一个白眼,淡定地收回手肘,身体乳干脆也不擦了,放下瓶子在桌上。正色道:“我明天还是得回趟林家。” “怎么了”傅令元从台面上抓过梳子,慢慢地帮她梳顺头发。 阮舒微抿唇,默了一默,道:“帮她整理遗物。也顺便把我自己的东西从林家全部搬出来。” “嗯。是该把东西搬出来,全部搬回家里来。”傅令元忽而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了个吻,“很高兴,傅太太终于把这里当家了。” 阮舒略微不自在地垂了眼帘,避开镜子里他的灼然视线。她自己也记得,在林宅的时候她曾无意间冒出一句“回家”。当时是真的有点顺嘴了 “栗青这两天都会帮忙打理林家的事情。明天让他帮你一起搬东西。”傅令元的指腹摩了摩她的脸颊,低低地笑,“正好傅太太已经十分主动地把栗青也当做自己的人在差遣。” 他指的是她让庆嫂将决定通过栗青转告她的那件事。当时刚好栗青就在旁边,她又是顺嘴了的不过,提及此,阮舒倒是想起来问他:“你是有在一直让人守着林家么” 否则为什么庄佩妤的自杀的消息,栗青会打电话来告知 傅令元正把玩着她的发梢,闻言手指微微滞住。 185、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行 阮舒想起来问他:“三哥是有在一直让人守着林家么” 否则为什么庄佩妤自杀的消息,栗青会特意打电话来告知他 傅令元正把玩着她的发梢,闻言手指微微滞住。 滞不过一秒,他自鼻间淡淡地哼出一个“嗯”字。 阮舒蹙起眉头:“为什么要让人守着林家” “准确来讲不能叫守,应该叫盯。”傅令元的另外一只手尚在继续轻柔地帮她梳理头发,“不管傅太太对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妹妹的真实情感如何,在外人眼中,她们就是你的亲人。我要杜绝一切被人趁虚而入的可能。” 趁虚而入阮舒凤眸微眯。 “就好比傅太太现在,如果真的不想要九思和二筒跟在身边,那你能保证自己日程和行踪的隐秘么” 傅令元唇际一挑:“知道你不喜欢人身自由被束缚,但呆在我身边,你就不仅仅是傅太太,你更是我傅令元的女人。而傅令元是谁是青帮四海堂即将上任的新掌权人。这意味着,从此往后,警察更想抓到我,道上也更加有和青帮敌对的帮派想做掉我。” “你说,你这个软肋,现在是不是就像一块大肥肉,被所有人虎视眈眈”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弯下身,自背后搂住她,嘴唇在她耳畔的颈侧流连。 她如今身体的状况和以前形成极大的反差,像是要把之前十年因为厌性症所缺失的感觉统统补回来一般,敏感至极,他稍微对她做出些许亲昵的举动,她就不受控制地生出心痒难耐的渴望。 阮舒隐着气息推开他,起身。回头看他:“人家对自己的心头好都是藏着掖着,三哥倒好,反而将我推到风口浪尖。” “傅太太的意思,是希望被我藏着掖着”傅令元问。 阮舒拧眉:“我又不是小、三情、妇,为什么要被藏着掖着” 傅令元勾唇从正面重新搂住她,令她往后坐到梳妆台台面上,他的身体挤到她两腿之间,挑起她的下巴,继续问:“将你藏着掖着。然后另外找个替身和我在人前假装恩爱。这样的障眼法游戏,傅太太更喜欢” “不喜欢。”阮舒毫不迟疑地冷脸,“什么假装恩爱什么障眼法明明就是左右拥抱坐享齐人之福。我的男人,即便是和其他女人逢场作戏,也不行。” 傅令元眼睛深沉地凝着她,稍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斜斜地扬唇笑:“正好。我也不喜欢。我的女人就应该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风风雨雨都和我一起。傅太太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也不愿意把傅太太圈养成金丝雀。” 话很好听。然而阮舒的表情是薄凉的,就着两人此时的姿势屈起膝头明他虽然比我们快一步找到庄佩妤,但是吃了瘪。你说了,先前是暗盯,今天却是明守,能导致这种变化,只可能是庄佩妤出了变故。”陈青洲冷静地分析找到正确的口子之后,很多事情就顺其自然能猜到。终于从死胡同里出来了。 车厢内随着他的沉吟不语而沉寂。 少顷,他又开了口:“既然林家现在是铁桶,那就先放着,林承志那边的动作尽量快点,是否能得到有用的讯息都别浪费时间。” 他唯一挣回来的一点是,傅令元大概还以为他蒙在鼓里。 “如今最首要的是,我得先搞清楚一件事”陈青洲眉头深拧,沉吟了有一会儿,转口问,“荣叔的飞机几点” 荣一抬腕看时间:“现在差不多该落地了。” 陈青洲瞥一眼车窗外:“走,先去接荣叔。” 林宅,傅令元一身黑衣携夜色跨入灯火通明的客厅。 提前得知消息的栗青匆匆迎出来:“老大。” “现在什么情况”傅令元问着,脚步不停地朝佛堂走。 栗青:“庆嫂已经带走。林三小姐锁在二楼房间里,给她注射了一定份量的安眠药。首要的重点锁定在佛堂、林夫人的睡房和林三小姐的闺房。” 傅令元明白,栗青将林妙芙的房间也划重点,是因为庄佩妤对这个小女儿的偏爱。这样的考虑是很妥当的,他夸赞:“不错。” 栗青宠辱不惊:“因为不敢大动干戈在林家留下太明显的翻查痕迹,所以我只让两个心腹随我一起搜,老大你来之前,我们在林夫人的睡房。佛堂找过了,暂时没有发现。接下来排着的就是阮姐的房间。” 傅令元略顿了顿。交代道:“她的房间先别动。明天她会回来取行李。你明天继续留在林宅帮忙,林承志对林夫人的丧事怕是不会太用心,你多少盯着点。还有,明天给她搭把手。” 栗青点头:“我明白了,老大。” “你们继续搜。我再进佛堂看看。”傅令元抿唇,眼神锐利佛堂是庄佩妤这些年呆得最久的一个地方。重点中的重点就是这里。 “是,老大。” 在栗青的应承中,傅令元迈进佛堂。 庄佩妤的遗体已经从蒲团上搬到床榻上躺放,双手置于小腹之上,攥着佛珠,阖着双目,面容平和。若非发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唇色,看起来就像正安然地沉睡一般。 盯了数秒,他行至红木桌旁,蹲身在火盆前,手指在黑色的灰烬里拨了拨,捻起盆底没有烧完的一小片纸页。 的确只是普通的经书。 下颌线绷直,傅令元起身。瞥眸看红木桌。 桌子后的书架全部空了。 他记得,原先搁的都是经书。 桌上庄佩妤誊抄的经文,皆为散开的纸页。 栗青他们翻过的缘故,纸页铺陈得不如之前整齐。他一眼瞄见了底下的一本金刚经。 随手翻了两下,内容和纸页上所誊抄的经文一致,显然庄佩妤自杀前在抄的就是这本。大概是被纸页遮盖住了,所以未被烧毁,成为落网之鱼。 傅令元平放好金刚经在桌上,旋即半蹲下身体,视线保持与桌面同一水平,盯住经书的书口,发现其中三页明显有折过的痕迹,所以页面与页面之间的空隙极其细微地比其他页面要大。 他撩开这折过的三页,翻看具体的内容。 几秒钟后重新合起,丢回红木桌,他的拳头砸上书封只是普通的笔记而已,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其实说是翻查搜索,但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 谁也不清楚那两亿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被藏起来了。 所以就算庄佩妤的私人物品里真的有线索,于外人而言可能根本什么都不是,不会在意不会察觉更不会有所联想。 压了压郁气,傅令元带着满面的阴沉继续在佛堂内四处兜转,依旧毫无所获。 最后探了一遍佛龛,抬头时,冷不丁和供奉其中的那尊佛像近距离地对视。 皱了皱眉,他将佛像从佛龛里取出,盯住佛面眉心那一处原点,两秒后。瞳仁一缩,眸光骤然冷寒。 栗青被叫过来佛堂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傅令元浑身的凛冽。 心里不由紧张:“出什么事了老大是发现有用的线索了” 佛像一递,递到他面前,傅令元的声音似冰雪一般冷:“你自己看看佛像上有什么。” 栗青狐疑地接过佛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了许久,看不出任何名堂。 正欲出口相询,便听傅令元提醒:“眉心。” 栗青闻言定睛一瞅,愕然变色:“微型摄像头” 这摄像头自然不是他们装的。 可他们竟然连佛堂里藏有摄像头都从未察觉过,这个纰漏得是有多大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等自家老大下达命令,栗青当即垂头:“抱歉,老大,是我工作的失误,我立马去查” 傅令元站在窗户前,背在身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一夜无梦。这一觉,阮舒睡得很沉。 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被抱在熟悉的宽厚的怀中。 恍惚地凝了片刻的神。她用力圈住他的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怎么了”傅令元的嗓音自头顶散下来,蕴着没睡醒的沉哑。 阮舒缄默了好一会儿,问:“她是真的死了,对么” 傅令元揽紧她,揉揉她的头发,下颌抵着她的鬓角,轻轻蹭了蹭,嗅着淡淡地橙花香,简单但是肯定地应:“嗯。” 阮舒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傅令元陪着她沉默,沉默地感受她清浅的呼吸缓缓地喷洒在他的胸口。 “在城中村的时候,她其实曾经也想过死的”她忽而再度出声,深深地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的那位生父又带我出门穿街走巷地瞎溜达。” “绕了一圈绕回家里,我偷偷地躲在门外看。看到她又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撒满了钱。” “我的那位生父在她身上一张张地捡,捡光后便兴冲冲地出了门。只剩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丝不挂,一动不动,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渐渐有点习惯这样的画面,知道不能去打扰她,所以自己默默地去厨房热剩饭剩菜。” “以往在我热好饭菜后,她就出来和我一起吃的。可是那天我坐在桌子前等了她很久,她都没有动静。” “我饿得有点受不了,就跑进去找她,才发现地上有好多血,全部都是从她垂落在床边的那只手腕上流出来的。” “我当时不懂得什么是自杀。我只知道我很害怕,那么多血我从来没见过,我不想它们继续流。我傻傻地去拿纸巾,一团一团地堵在她的手腕上。” “纸巾一团一团地被浸湿,可是血还在不停地流。我以为她是睡着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我摇她的身体,摇她的身体摇啊摇” 讲到这里,她说没声儿就没声儿。傅令元很耐心地等了她两分钟,等来了她的“然后”。 “然后,我看见她哭了” 满室安静,飘荡着她断断续续的回忆。 而这一次停住之后,她彻底止了话,未再说后续,不知在想什么。 傅令元也不追问,眸光越过她的发顶。注视着自窗帘透进来的阳光,神色晦暗不明。 彼此相拥,静谧了半晌后,阮舒挣脱他的怀抱,从床上爬起来。 “傅太太上哪儿去” “去公司。”口吻是一副理所当然。 傅令元伸长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床边捞回来。 阮舒及时摁住床撑了力,避免了像先前那般对他投怀送抱,不过低伏在他身体上方的姿势也是怪暧昧的。 四目相对。 她两绺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上,划动着,簌簌发痒,漾开来淡淡的橙花香,有意无意地拨着人心弦。 傅令元用手指轻轻卷了卷她的发梢,凝定她白皙的面庞,勾唇笑:“傅太太打算和我女上男下” 阮舒:“” 白眼一翻,她从他手里夺回头发,重新起身:“阮总裁日理万机,没空宠幸你,晚上再翻牌子。” 这话从她的嘴里出来全然新奇。傅令元稍一怔,很快饶有兴味地挑眉,盯住她走向浴室的窈窕背影,语调懒懒:“商人最讲信用。傅太太亲口承诺的,晚上女上男下。” “” 从浴室里洗漱出来,傅令元已不在床上。她心里竟是自然而然地猜到了他的去向,带拾掇完自己走去客厅,果不其然地看到他刚给科科收拾干净窝。 见状,她倒是突然记起来好奇:“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它怎么独自活下来的” “水粮准备充足。你丢它一个月都没大问题。”它大了不少,傅令元考虑着该给它换件运动器材。 “那可真是好养活。”阮舒进厨房给自己倒水喝,瞥见水池里放着昨晚那个牛奶杯,还没洗。 “嗯,和傅太太一般生命力顽强。”傅令元总是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阮舒转过身来,笑了笑,不予置评,转口问:“今天九思和二筒还跟我么” “傅太太需要不需要”傅令元反问。 阮舒啜了两口水,有点轻嘲的意思:“三哥昨晚刚给分析强调过我的重要地位,我还可以拒绝他们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当然可以。”语气像是真的要以她的意愿为准似的。 “至少在我买新车之前,二筒还是得给我当司机的。”阮舒将喝完水的杯子也放进水池,走出来,“所以九思也暂时继续跟着吧。” 傅令元从科科的窝前站直身体,戏谑:“傅太太拯救了两个待下岗的员工。” “这么说来除了当我的保镖,三哥没有其他工作可以安排给他们” “他们被我找来,本就只为了傅太太的人身安全。” “如果下岗,他们能下到哪去”阮舒眨眨眼,“我不认为三哥会把两个曾留在身边当亲信的人放走。” 傅令元走去厨房的水池洗手。用背影回答她:“看守屠宰场。” 屠宰场那个他和陆少骢的私人刑场阮舒蹙眉,转开话题:“三哥今天什么安排” 她瞅着他把工字背心都穿出性感。 “三鑫集团。开会。”用词剪断。 阮舒恍了一下:“正式上市就在这一两天对吧” “后天。”洗完手,他将牛奶杯和她刚刚喝水的杯子一并清洗。 阮舒站在玄关处穿鞋:“我记得三哥上回说,你会有股份” “嗯。” “多少” “你猜。”傅令元故意卖关子。 “”她才懒得猜。 傅令元在这时从厨房走出来,径直走向她,话题说转就转了:“栗青说你大伯父刚才已经回林宅了。殡仪馆的人很快也会到。” “嗯。”阮舒神色淡淡。 傅令元站定在她面前,拢了拢她的头发:“你是要晚上下班后再过去” 阮舒垂了垂眼帘:“看看公司的事情多不多。少的话,我会提前下班。” “时间够么你不是还要给自己搬行李不用收拾一番”傅令元低首,碰了碰她。 “不够的话。下回再另外找时间。”阮舒抿唇,拎起包,“我去上班了。” “嗯。早点回来。”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这画面,就是妻子和丈夫的位置倒了个儿。阮舒微微歪着头,盯着他。 逆光中,他的身周晕出一圈的虚影。 “嗯。”傅令元不解她眼下算什么表情。 阮舒莞尔,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嗯。” 回应的是他的那句“早点回来”。 碰完她便转身开门出去。 傅令元立于原地,回味着她方才一瞬间难得的小女人姿态,笑了。 186、醋劲儿大,后果很严重 隔了三天见到九思和二筒,阮舒察觉他们对她的态度比先前要拘谨很多。 二筒倒还好,他本就没说过几次话,而且多数时候以支援工作为主。 九思虽然同样话不多,但素来贴身随行她周边,接触得频繁,现下一对比,感受得尤为明显。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傅令元重新交待过他们什么才导致如此。 回想起在机场对九思的发火,她心里多少有些抱歉。毕竟她是将对傅令元的气迁怒到她身上了。 任由车厢内的这份拘谨蔓延,阮舒自顾自翻出先前林璞发来的数条微信。 昨天江城会展中心的爆炸之后,她全副身心都记挂着傅令元,昨晚回来海城,庄佩妤的死又是一波冲击,她根本没有闲情去搭理过自己手机。 消息的内容不外乎是关心她的安危之类。后来大概是通过其他员工得知她无恙,于是又来了一条安心之语。 最后是在她方才洗漱期间,他新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 “姐。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姐夫休息。我就是想问,你今天会来公司么” 他似乎身处闹市之中,语音的背景十分嘈杂,除了车水马龙的交鸣,还混合了很多说话声。其中两把嗓子喊的是什么“山东杂粮煎饼”、“煎饼果子来一份”。 阮舒有点难以想象他干干净净的一个大男孩穿行于各类小摊贩之间的画面。这就是他平常买早餐的情形 迟是迟了些,她还是给他回了条讯儿:“嗯。” 手机放回包里时,摸到她买赔给陈青洲的那支手机。 险些把这茬儿给忘了。 本来该昨天一回来就把这事儿办了的,结果 心里琢磨起该怎么还手机的问题。 虽然和陈青洲同住绿水豪庭,也晓得他别墅的位置,但贸贸然上门肯定是不妥当的。 他原先那支手机的残骸她尚保留着,盛透明密封袋里,等着到时一并还回去。新手机放在盒子里,电话卡在第一时间就装进新手机,只是那之后便未曾再留意。 此时取出来一瞅,才发现也有数通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皆来自同一个号码,时间亦全集中昨日爆炸事件之后。 阮舒点开信息。 “阮小姐,你是去江城参加展会的看新闻,会展中心发生爆炸,你安好否” 无疑,是陈青洲。 她又把后面两三条都点开。 大概因为她彼时未做任何回应,所以他发来的是诸如“阮小姐”等等的确认之语。 阮舒组织着措辞,回复:“抱歉,陈先生,刚看到信息。谢谢关心,我一切安好。” 发送完毕后,她开始编辑下一条,想问问他要怎么还他手机比较方便。 陈青洲的电话却是进来了。 顿两秒,阮舒接起:“你好,陈先生。” “你好,阮小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之前我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得到你的回复。” “我没有留意。” “我猜到了。阮小姐收到我寄过去给你的手机之后,肯定不会继续用我的。但我没有阮小姐的号码,只能往我的那支手机上打。” 阮舒再次礼貌地表达感激:“谢谢陈先生帮我找回手机,也谢谢陈先生对我的关心。” “阮小姐太过客气了。”陈青洲的嗓音沉稳,继而询,“什么时候从江城回来的” “昨天晚上。”阮舒回。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略一忖,原来是他的这句问话前头少了“阮小姐”三个字的称谓,好像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就被拉近了。 “陈先生的手机” 陈青洲截断:“我中午会在你们公司附近。” 阮舒怔忡。他的言外之意是要和她见面 下一句,陈青洲印证了她的猜测:“你们公司午休的时间是12点到14点对吧那我们12点半,约国贸的caprice餐厅吃顿便饭。” 还不是问句。直接就下了决定。阮舒一阵古怪:“陈先生,我可能” “算作你对我表达的感谢。”陈青洲又一次截断她,笑笑,“一顿饭而已,阮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 阮舒心里头有点打鼓,却也好奇他此举的意图。犹豫两秒,最终应承:“好。” “那中午见。” 挂断电话,陈青洲扭头吩咐荣一:“订餐厅。” 荣一点头,转口问,“二爷,三鑫集团的会议你真的不去参加” “荣叔去就够了。”陈青洲露淡淡一丝讥嘲,“我不在,才更方便陆振华将应该划给陈家的股份尽可能缩水,甚至完全抹杀。” 荣一退出去房间,没一分钟便又急急地来叩门:“二爷,林承志一大早回了林宅,还有殡仪馆的车。这” “殡仪馆” 总裁办内,大班桌上惯例备好早餐。又添新花样,选择也更多。 循着满室的茶香往会客区看,林璞坐在沙发上,拎着茶壶冲着杯子里倒刚泡好的茶,劲儿劲儿地道:“姐,你先坐着,马上就好~” 整副架势和口吻,像极了茶馆里的店小二。 “怎么不是苗佳来”阮舒坐进大班椅。 林璞耷拉了笑意:“姐这是在嫌弃我的茶艺” 阮舒一弯唇:“嗯。” 林璞端着茶杯一脸堵地过来,“姐,善意的谎言能让世界更美好。你能别老拿实话伤害我吗” 阮舒挑着早餐盒里的食物:“不能。” 林璞:“” “姐”颇为哀怨。 阮舒唇边弧度更甚些。 她挺喜欢市井小巷的那些煎炸,林璞显然也发现了,买了不少。 不过今天没什么胃口,看到油腻腻的东西有点反感,最后选定的是一盒果蔬,搭配了两片火腿和一颗荷包蛋。 “会不会买太多了”她狐疑。“张助理这段时间不在,你不是没必要再像之前备两人份这些够分给办公室好几个人的。” “姐吃得开心最重要。”林璞笑眯眯。 阮舒最见不得他这副比阳光还灿烂的模样。 太扎眼。 连忙挥挥手:“苗佳呢叫进来汇报日程。” “苗助理他们半夜的飞机,今天凌晨才回来海城,按照公司给出差人员的福利补贴,可以晚到两小时的。苗助理应该给你发过短信报备才对。” 阮舒吁了口气是有,她一时忘记了。 眼皮一掀:“看来公司的规章制度你记牢了” 林璞骄矜:“我特意背过。姐你问我哪一条,我都能马上一字不漏地讲出来。” “又不是小学生被老师检查背课文。”阮舒淡笑,打开餐盒。挑着里头的圣女果和黄瓜。 林璞把她不在的这三天所堆积的文件搬到她面前。 “对了,还有,姐,商界时尚杂志的记者想要约你做个专题采访。” 阮舒闻言挑眉,不禁轻嘲:“三鑫集团的影响力真是大。” 以前不是没有过杂志社的记者来找她做专访,可像商界时尚这种级别的,还是头一回。 不用多想,都是托了三鑫集团的福。 “那你就负责帮我和杂志社沟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杂志社那边说了,这回给姐上的是封面,到时还要拍封面照的。”林璞笑,“最美女总裁。” “”阮舒额角抽了抽,不接他的扯淡,问,“此次展会的成果分享会安排在几点” “明天下午。” 阮舒蹙眉:“怎么是哪个部门还没准备好” “不是。是我帮姐调到明天下午的。”林璞的目光深了深,“给姐腾出时间准备二婶的葬礼。” 瞳仁一敛,阮舒的表情蓦然冷淡:“谁要你自作主张你既然知道这个消息,那也应该知道葬礼我已经让你爸帮忙操办。我不用费时间准备。把会议的时间给我调整回来。” “可是我已经先斩后奏帮姐通知下去了。”林璞不慌不忙,未及她发火,接着道,“姐,分享会根本不着急在今天就开的,不是吗就算你不用费心二婶的葬礼,那你刚出完差,而且还在江城经历了爆炸事件,无论身心,都该先缓一缓。” “公司里并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姐亲力亲为,姐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又忙又累姐夫一点意见都没有不会影响你们的夫妻生活” 言毕,他静默地站在那儿,一脸真诚的关切。 “我谢谢你噢。”阮舒皮笑肉不笑,最终停留在不笑,“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林璞盯了她片刻。说:“二婶自杀我很遗憾。也想不到什么话能安慰姐的。葬礼我更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会儿问一问我爸,葬礼会怎么安排。” 这才拎走她挑剩的早餐,开门离开总裁办。 阮舒眼瞳漆黑,呡了一口茶。 很浓。 中午,阮舒带上东西,前往国贸的caprice赴约。 陈青洲比她早到。 服务员为她引路至包厢,门口站着荣一。 不同于过去的无视,今天他对她特别客气,彪悍的体型硬是低垂了半个头的高度问候她:“阮小姐。” 并亲自为她来开门:“二爷在等你。” 阮舒不自觉又瞅了一眼他那张和赵十三如出一辙的脸大概是他待她的态度有了转变的缘故,使得她感觉他多出来的那道从眼皮处劈下来的疤并不如过去瘆人了。 “怎么阮小姐还是看着荣一像光头版的赵十三,心里不舒服”陈青洲的笑问声传来。 这是那回在荣城酒店的餐厅里遇到时,她不满荣一仗着魁梧挡她的道,所以随口借故抱怨的,阮舒没想到他还记得。 当时因为这句话而莫名躺枪的荣一再一次莫名躺枪,万万未料躺的还是自家二爷的枪。 阮舒扫了扫他颇为无辜的表情,无情地补了一刀:“嗯。怪碍眼的。” 荣一:“” 陈青洲笑了笑,看一眼荣一,朝他挥挥手。 荣一停留在包厢门口,没有跟进来,却也没有拦下跟随她身侧的九思,恭恭敬敬地从外面帮忙关上包厢的门。 见状,阮舒极其地蹙了蹙眉,浅浅一笑:“陈先生是不是太看轻我了不怕我和我的保镖趁着你身边没有人保护,在包厢里联起手来对付你” 陈青洲的手上正用开水烫着一套餐具:“今天和阮小姐只是以朋友的关系吃饭而已,身边无需跟人。” 阮舒行至桌前落座,扭头吩咐九思:“你也出去吧。” 待她回过头来,陈青洲恰将那套烫好的餐具搁放在她面前。 她心头微动。 陈青洲又递给她菜单:“阮小姐想吃什么” “不是说今天我请客,表达对陈先生的谢意”阮舒淡淡微笑,将菜单推回去给他,“以陈先生的喜好为准。我随意。” 陈青洲并未推辞,显然早有准备。根本没有叫服务员,只让荣一通知上菜。 这家餐厅在国贸大厦的,我原来的手机不小心摔坏了,所以你买了一支新的陪给我” “不是不小心摔坏。是我故意砸坏的。”傅令元又帮阮舒把话接过来答,坦言,“我吃醋她用其他男人的手机,一气之下就砸了。” 陈青洲挑眉。 傅令元单手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捻起装有手机残骸的透明袋:“这是老男人喜欢用的把妹手段遇到丢了手机的女人,就故意把自己的手机借出去” 他眼皮一掀:“右手撸不动了就自己去酒吧找妞儿,不上道地和别人的老婆套近乎,算怎么回事儿” 阮舒心里挺确定傅令元其实根本没有误会她和陈青洲之间的关系。正因为如此,他现在却故意用这些话嘲讽陈青洲,让她突然感觉他特别小心眼。 尤其对比陈青洲的儒雅沉稳,反而是他更显不上道。 蹙蹙眉,她将话头夺回来:“不管怎样。手机是我在手里坏的。不知道原来的那支手机对陈先生是否有特殊的意义,我是没有办法弥补了。能做的只是赔偿给你这支新的,以及请你吃这顿饭。” 说着,她伸手打算从傅令元手里接手机,傅令元的手肘却不小心撞了一下酒杯。 酒杯顿时倾倒。 他眼疾手快地扶稳,但里面的液体还是洒了出来,阮舒浅色衬衣的袖子立即被染了色。 “抱歉。”傅令元象征性地拿纸巾帮她擦了擦,自然是于事无补。提议,“傅太太大概得去洗手间用水冲一冲。” 阮舒眸光轻闪,转瞬淡淡点头,起身便往外走。 门被带上后,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谁也没说话。 傅令元揪着纸巾覆在溅洒于桌面的酒渍,盯着白色的纸面迅速吸收酒渍染成红色。 陈青洲慢悠悠地晃动红酒杯,开口:“从三鑫集团过来这里。得有挺长一段时间的。看来令元你是在会议中途就离席了。很着急赶着过来” “当然着急。”傅令元闻言抬眸,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你对我老婆这么感兴趣,傅警官知道么特意约我老婆出来吃饭,有什么目的嗯” “能有什么目的又抓她当人质”陈青洲往后靠上椅背,笑了笑,“令元,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无意中帮了阮小姐,阮小姐来还我手机,为了表达感谢,顺便请我吃饭。这有什么不妥” 眼眸深处有抹精光稍纵即逝,傅令元语声依旧散漫:“不妥。当然不妥。我对我老婆的占有欲很强,任何男人我都不允许靠近她三步范围以内。否则我醋劲儿大,后果很严重。” “有多严重”陈青洲状似好奇。 傅令元要笑不笑的,忽而提及一件乍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听说因为谈笑出车祸的缘故,傅警官最近住进他的家里。日夜相守,贴身照顾。我这儿拍了不少高清无码的照片,你需要么我一会儿给你发几张。” “是么”陈青洲放下酒杯,面容仍淡笑,眸底已生寒。 傅令元看得分明,手指在桌上欢快地弹动:“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夜夜搂着睡,挺好奇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感受。不过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感同身受。” 陈青洲很快便收起那抹冷寒,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你既对你和阮小姐之间的感情如此有信心,又何必担心其他男人靠近她” 傅令元不理会,反轻嘲:“你有闲工夫来找别人的老婆吃饭,不如多花点心思怎么挽回傅警官的心。” 两个男人各自黑眸清冷,互看着对方,各怀心事,一时谁也未再说话。 阮舒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幅两厢对视而无言的场景。 没等她重新坐回去,傅令元率先站起,带上她落在椅座上的包一起:“手机也还了,饭也请吃了,现在时间差不多,我和我老婆该回公司了,失陪,你一个人随意。” 转回身,他大步走来,揽过她的腰:“走,我送你去公司。” 阮舒礼貌地对陈青洲略略颔首算作道别,紧随傅令元身侧离开。 包厢内蓦然安静。 荣一走了进来:“二爷,傅老大来得比我们所预料得要快。” 陈青洲满面凝重:“相互试探。” 荣一没听明白。 “他应该是察觉我有所察觉,但是不确定。所以一直在和我兜圈子打太极。”陈青洲轻吁气,“不过我想确认的事情,差不多可以确认了。” “二爷想确认什么”荣一愈发糊涂,“二爷今天约阮小姐出来,难道不是为了和阮小姐相认” 187、蛇蝎冷血的拖油瓶 “不是。”陈青洲摇摇头,“今天这顿饭吃完,更加确定不能马上告诉她她的身世。” “二爷是担心阮小姐现在对您有敌意,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反弄巧成拙”荣一猜测。 “这并非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陈青洲未说完,神色间满是思虑。 少顷,他凝向那束白色的玫瑰,沉吟着吩咐:“尽可能打听清楚林夫人葬礼的安排。但务必不要惊动傅令元的人。” 荣一不追问,只应承:“是,二爷。” 阮舒被傅令元一路揽着,先去埋单,然后离开餐厅。 上电梯之后,他瞥了一眼楼层示意图,问:“去买件新衬衣” “不用了。三哥撞倒酒杯的力度挺好的,没往我身上洒,只沾到了袖口。” 傅令元闻言侧目看她。 映入眼帘的是她一脸的清清淡淡:“故意把我支出去,不得不叫人更加好奇,三哥是要和陈青洲说什么悄悄话。” “嗯,确实是不能让你听的悄悄话。”傅令元勾唇,十分自然地笑了笑:“捍卫我对自己老婆的主权,男人给男人的警告,往往很粗暴。在傅太太跟前,我只想留下我好的一面。” 说着,他抓起她的手,冰凉的嘴唇碰了碰她的手背,语气略微无奈,“傅太太太聪明。早知道最后还是瞒不过傅太太的眼睛,我就不用多此一举,报废掉傅太太的一件衣服。” 阮舒垂了垂眼皮,沉默今天哪里是她太聪明分明是他太不淡定。 “刚刚才发现,三哥也有不大气的时候。” “噢” “三哥嘲讽陈青洲的话,有点过了。”什么老男人,什么右手撸不动,几近人身攻击。 “对任何怀有不良目的接近傅太太的人,我都不需要大气。”傅令元嗓音冷岑。 他最终还是摁了六楼的女装区域。 电梯抵达,他携她走出电梯,动作从搂她的腰,改为牵她的手,而他的另外一只手里,尚拎着她的包。 看起来俨然一个陪太太逛商场的丈夫。 阮舒慢他半步,盯着他的后脑勺,曼声:“我一直在猜。今天三哥会什么时候赶来。” “然后” “比预料得要晚。” “傅太太又在怪我监视你”傅令元的语气是轻松的,含着笑意,不以为意一般,拉她走进普拉达的旗舰店。 “怪有用么”阮舒低低轻嘲。 傅令元似没听见。迅速为她挑了件新衬衣,在她身上比划:“这件怎样” “挺好的。”阮舒淡淡,十分随意。 “那就这件。”傅令元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背,“那去试穿,有话我们买完衣服再聊。嗯” 阮舒抿抿唇,沉默地挣开他的怀抱。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后,傅令元颇为疲倦地揉了揉眉骨他今天有点急了 更衣室内,阮舒背抵着门静静站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换衣服。 衣服很合身,细节之处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导购员帮她拆吊牌期间,傅令元去付款,同时手上还多了两个购物袋。 阮舒用眼神询问。 “多买了两件。备在你的办公室,以防以后你上班期间再出现意外情况。”傅令元解释。 “谢谢。”阮舒淡声,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从国贸到林氏所在的写字楼,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们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花了有十分钟。 外人看起来或许很像情侣恋恋不舍地散步,但两人其实各怀心事,一句交流都不曾有。 气氛沉沉的,压在心头,闷得阮舒难受。 等电梯的时候,遇上了同样刚从外面回来的几个职员,纷纷问候他们“阮总”、“傅总”。 两人都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已。 几个职员们则瞅着他俩交握在一起的手。相互交换暧昧八卦又淫荡的小眼神。 阮舒没忘记,展会期间,她与他的夫妻关系,已第一时间从江城传回来海城了。 电梯的数字快要跳下来到“3”的时候,傅令元接了个电话。 他没怎么说话,只在最后挂断之前道:“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的话音落下。电梯也“叮”的一声,门敞开。 傅令元拉着她要进去。 阮舒阻了他:“三哥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上去。没有什么好送的。” 说着,她自顾自跨入电梯,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脸上倒是挂着清浅的笑容。 傅令元眼眸深了深,站定未动。 电梯的门缓缓地开始闭合。 两人静默地对视。 直至电梯门完全关紧。 镜面映照出她略显寡淡的面孔。 暗暗沉了沉气,阮舒快速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却整理不清楚乱糟糟的思绪和心情。 回到总裁办,她才去搭理手机上来自林承志的几通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小舒,你再不接电话,我就打算去公司找你了。” “大伯父有什么事” “什么事除了你妈的葬礼,还有什么事”林承志似憋了气,“你妈自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才搬出去没几天,她活生生一个人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是你妈。你怎么会不知道” “大伯父需要我再强调一次么我和她们母女俩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们的死活与我无关。”阮舒无情无绪,语调有点凉凉的。 “无关你在林家搅和起了多少风浪,你现在嫁人了,有靠山了,说无关就无关”林承志冷笑,“林翰贩毒或许罪有应得,可你致湘湘残疾的账,我这些年一直没提。你就真以为我不和你算了” “呵。”阮舒亦冷笑,“那大伯父可真是忍者神龟,容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多年,都不帮你女儿讨公道。” “你还这么嘚瑟”林承志忽而哧声,“我前天去戒毒所见过林翰了。原来林翰早你又被你弄进戒毒所里。难怪你有恃无恐。” 心头蓦地一个“咯噔”,蜷了蜷手指,阮舒稳住心绪,压住声线的平和,镇定地讽刺:“噢是么大伯父不是担心林翰殃及池鱼,也报复你和大伯母,怎么现在敢去戒毒所见他不怕他吸毒吸上瘾,威胁你帮他偷偷带粉进去给他” “这不得亏了你。听说林翰找你很多次。你都不愿意去见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我这个大伯父。他找我去,我当然要去。戒毒所又不是监狱,他个把月就出来了。不趁着现在他落难的时候讨好他,难道要他记我的仇你也知道的,我挺怕这个侄子的。” 林承志嘲弄:“粉呢,他没有要我带。不过倒是告诉了我一件事。” 阮舒的神经蓦地绷起她知道林翰不会轻易放弃,也知道放任林翰在戒毒所并非一劳永逸,可她暂时没有其他能做的。 不想,他竟然去找林承志了 林承志卡在那里不继续说。显然是故意的,故意等她忍不住开口问。 然而阮舒没有遂他的愿,淡淡地“噢”一声,然后道:“大伯父如果要和我聊这些无聊的私事,可以改天另外找时间。” 说着,她作势要挂电话,林承志的话蹦出口:“当初林家所有的继承权莫名其妙落到你的手里,原来是林翰帮你的” 阮舒顿住。神经稍稍一松只是这件事 听筒内是林承志在继续咬牙:“那个蠢货居然主动放弃继承权转给了你,你是和他睡了吧要不就是你拿他贩毒的事情要挟他。可最后你还是恩将仇报把他给举报进了监狱。难怪他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纠缠你。不仅仅是表面上你举报他贩毒那么简单。” 凤眸微眯,阮舒握紧手机,冷嘲:“他既然都承认是他帮我的,你还有其他问题,怎么不去自己再问问他” 听筒那头林承志差点砸手机。他当然想问,可林翰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只点到为止,一句都不再多说。他这才来试探她,她却也像铜墙一般。 阮舒冷冰冰地将话题转回至初始:“她的身后事就劳烦大伯父你费点时间。如果大伯父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拿钱给殡仪馆的人,他们也会好好打点清楚。” 林承志讥嘲:“有你这样蛇蝎冷血的女儿,你妈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自杀,多半是因为忍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忍住你对她的羞辱吧原本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这只拖油瓶给毁了。” 临末了,他别有意味地补充道:“夫妻就是夫妻。当年我弟弟平生,也是突然说死就死了。你放心,你妈给我们林家带进来你这么一个福星,我会仔细操办她的身后事,让她在地下体面地去面对我弟弟,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结束通话,阮舒坐在皮质转椅里,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闭着眼睛,看似久久没有动静,心潮却翻卷起巨浪。 林翰是在借林承志警告她。 找林承志去戒毒所见他,透露了林承志最关心的林家继承权的问题,却又故意不完全讲明白。 他料定林承志一定会找她说这件事。 那么他的警告也就间接传递过来了她如果再不去见他,他会把关于她的秘密,一点一点地全部抖落出来。 林翰 阮舒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总裁办的门在这时从外面敲响。 188、那就给她一个解脱吧 阮舒收敛表情,压了压气,应门:“进来吧。d7cfd3c4b8f3” 苗佳推门而入,手里抱着很大一束的红玫瑰,笑吟吟:“阮总,帮你从前台拿来的。” 阮舒直接吐字:“扔了。” 行至半途的苗佳诧异止步:“阮总,怎么了” 阮舒轻飘飘地掀眼皮:“苗佳,你跟我不是第一天了,难道中间隔了几个月,就忘记我以前的规矩了” 苗佳脊背一僵记得,当然记得。她在海城声名鹊起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追求者往林氏送花,彼时的处理方式都是签收之后全部堆洗手间,清新空气。 她立刻道歉:“阮总教训得对,是我的错。阮总以前就不随随便便收接受别人的殷勤,现在名花有主了。更不会搭理。我马上带出去处理。” 目送她离开,阮舒眉心微皱。 那个焦洋,是打算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给她送花 傍晚,林璞敲门进来:“姐,我今天想向你申请提前下班。” 阮舒的视线停在电脑屏幕上不移,下意识脱口:“怎么了” “去殡仪馆看二婶。” 摁在鼠标上的手指应声一滞,阮舒瞥眸看向他。 林璞已迈步进来,站定在她的大班桌前,兀自道:“林家的亲戚不多,而且鲜少联系,二婶那边好像当初嫁进林家的时候就没有娘家,所以我爸没打算设灵堂了。殡仪馆排着队,今晚他们下班前会给二婶整理好遗容。火化的时间排在明天上午十点左右。” “但我爸刚刚要我顺便转达,虽然全权交给了他办,有两件事还是要问问姐。” “说吧。”阮舒停下手头的工作。 “一件是提醒姐,得带上户口本。去给二婶办死亡证明,销户。如果姐没时间,或者不想去,那就把户口本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协助办理。” “另外一件也得征询姐的意见,姐是打算给二婶的骨灰下葬,还是寄存” 他的措辞肯定修饰过,不是林承志原本的口吻。 阮舒轻吁气,往后靠上椅背,阖了阖眼,低声喃喃:“什么死后一身轻其实死了之后依旧很麻烦” 这话稍冷酷,林璞拖了个长音:“姐” 阮舒睁眼,看着他,嘲弄着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六亲不认,特别没人情味儿” “冷血和六亲不认与否。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但是姐确实极度缺乏人情味儿。”林璞表情十分认真地作答,“姐最没人情味儿的一点儿,就是习惯于带着恶意的揣测将别人对你的关心拒之门外。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一个人,是姐托付全身心对待的。恐怕连姐夫,都没能得到姐的几分信任。” 他阮舒的眸光轻轻闪动。 “姐,你是为什么会和姐夫结婚”林璞好奇相询。 “有什么问题” “我说实话,姐听了之后可千万别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阮舒无喜无怒的。 林璞摸了摸鼻子:“光就这段时间和姐的接触,我觉得,姐会结婚,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而且姐夫和姐在一起生活,可能挺辛苦的。因为姐是个极其敏感又自我的女人。” 说至此,他略微犹豫地顿住,留意了一眼她的表情。 见她确实如承诺般面色无虞,他才继续道:“同为男人,光就我的个人猜测,姐的敏感恐怕使得姐夫要经常照顾你的情绪,迁就你;而姐的自我,又会令姐夫总是付出大于回报。” 阮舒轻挑眉梢:“你是他派来我身边的间谍么帮他说话” 林璞面露坦然之色:“我只是根据个人感觉实话实说。” 若放到以前,这种话题阮舒根本不会给予发起的机会。眼下听入耳,心里却是生了股子不平之气,幽声:“人性如此,什么事都要求有回报。” “不是啊。”林璞皱眉,“姐不明白么不是付出了就要求有回报,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需要靠来往而维持。只不过来往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就好比姐在商场上,两家公司要保持利益上的平衡,才能长久地合作下去吧感情的维系亦是类似的道理,若只靠其中一方单方面的努力,另外一方不作为,迟早得出问题。” 阮舒神色闪烁不定,一阵古怪。 林璞止住,挠了挠后脑勺,赧然:“大概扯得有点远了。” “是很远。”阮舒不留情面,“你可以去当电台里的情感专家了。” 林璞讪讪:“其实我的中心思想就是想告诉姐,可以对这个世界再敞开些怀抱。至少对自己亲近的人,不要吝啬爱和信任。” “你这是单纯地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还是在暗示我,要对你好一点”阮舒轻笑。 林璞:“” 阮舒趁势终止了这个话题。绕回正题道,“死亡证明和销户的事情,我自己会另外遣人帮忙办。至于她的骨灰,你就告诉你爸,她该和谁葬在一起,就让她和谁葬在一起。” 当年林平生去世时,他的那块墓地是合墓,留了一半给庄佩妤的。 旋即她赶人:“批准你提前下班。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林璞却没有马上走,踯躅着问:“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见二婶最后一面” “别再打扰我。”阮舒声音的温度明显比方才低了些。 林璞收了话,看她一眼,这才默默开门离开。 阮舒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数据,却是一个字都再看不进眼。 坚持了两分钟,她最终关掉电脑,往后靠上椅背。 本想放空片刻思绪。 却不小心瞥见那两只购物袋,便不自觉记起中午和傅令元最后的压抑,感觉心里烦躁愈盛。 不多时,也选择了提前下班。 车子兜转着开去林宅,傅令元的几个手下尚驻守着。 走进客厅时,险些和迎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阮舒及时止步。 林妙芙小有惊吓地捂住肚子,面色微白。 阮舒瞥眸她的肚子暂时还一点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发现是她,林妙芙立刻染上怒容:“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些流氓混混带走。二十四小时杵在这,像押守犯人一样。再继续呆着,我要报警了。” “那就报警。”阮舒不受威胁,越过她径直朝里走。 林妙芙将她当贼似的,急哄哄地跟在她身后:“你要去哪里你又来干什么” “来搬我的东西。”阮舒脚步不停,往二楼去,侧目扫她,“所以恭喜你,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能够见到我。” “你”林妙芙握住她的手臂。 念及她的肚子,阮舒不好直接甩手,站定,睨一眼她的举动,抬头瞅她:“怎么我搬我自己的东西都不行” 林妙芙的眼眶突然红了。 阮舒莫名其妙,拧眉。 便听林妙芙问:“你要我以后一个人庆嫂也走了。” 盯着她要掉不掉的眼泪,阮舒的眉头拧得更深:“庆嫂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嗯。走了。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见她。我问了那个领头的流氓,他告诉我庆嫂辞职不干了。” 领头的流氓 额角抽了抽。 指的是栗青吧 这事儿栗青倒是还没告诉她。 阮舒凝色。 林妙芙稍稍抬高下巴,好像试图将眼泪收回去。接着道:“林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而且还是当年被你巧取豪夺去的。你别想不管我。该给我的还是要给我。”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呵。 心底漫上来讥嘲,阮舒牵牵唇角,笑了:“你放心,你不会无家可归的。” 她环视周围一圈:“这座房子我不稀罕,你尽管安心地住在这里,要住一辈子都没问题,我不会赶你走的。就算你以后结婚了,想和你的丈夫直接住在这里,我也不会阻拦。” 旋即她看回她:“你要不要自己工作是你的事,反正每个月的生活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照给。不会少你一分。” 她又努嘴示意她的肚子:“包括你的这个孩子,如果以后生下来,我会再补充一定的赡养费。” “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你蛮说说看,如果合理,我会满足你。”最后她问。 林妙芙的脸涨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道:“我暂时还没考虑清楚。” “嗯,那你慢慢考虑。考虑完了再找我。”阮舒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捋开她的手,继续上楼。 林妙芙盯着她的背影,咬咬唇。 她的房间门口,放了好几只大纸箱子。约莫是傅令元让栗青帮她备下的。 阮舒先拎了一只,开门走进卧室,看着蒙了一层灰的房间,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起。 栗青赶来的时候,她刚把衣柜里的旧衣裳装了两个行李箱。 “阮姐。抱歉,我下午一起跟去殡仪馆了。”他行色匆匆的。 其实已经很快了。她也是临时说下班就下班了,没有提前预告。照他这速度,估计她前脚刚离开总裁办,后脚九思和二筒就发出通知了。 “没什么可抱歉的。”阮舒淡声,“终归就是让你来帮我搬行李而已。其实有二筒就够了。不过,昨晚上开始好像就没看到十三了。”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赵十三。栗青脸上刹那间的愣怔未来得及遮掩,被她瞧了去。 “怎么他出什么事了”若非如此,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也不是出什么事。”栗青不遮不掩般地坦然为她答疑,“就是犯了错,被老大处罚了。” “什么处罚”阮舒小有好奇。 “打扫屠宰场去了。”栗青嘻嘻地笑,“里头很大的,而且还有很多工具,受罚之事从来不许其他人帮忙。所以十三有的忙。可能得明天早上才能结束。” 又是屠宰场。 这地儿的作用可真大。 既是傅令元和陆少骢的私人刑场,又能安置下岗的保镖,还可以处罚犯错误的手下。 感觉这两天傅令元的事情貌似挺多的。用人之际也要处罚赵十三,想来赵十三所犯的过错性质不轻。 阮舒淡淡抿唇。 栗青依旧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屋里,问:“阮姐,哪些是需要现在搬下去的” 阮舒指了指那两个行李箱。 “阮姐那我进来了。”栗青礼貌地打着招呼,这才迈入屋里。直奔两只行李箱,双手一拎,不多做任何停留就往外走。 阮舒也跟了出来,手里抱着只纸箱,装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物品。 栗青见状连忙道:“阮姐,你先放着,一会儿我来~” 阮舒腾出一只手,将房门带上:“不用了。一点东西而已,不重。” “阮姐,就这样全部收拾好了还是改天要再过来”栗青的视线从刚关上的门缝收回。 “不用再过来。我想觉得重要的,都在这儿了。” 边说着,阮舒打头在前面走。 楼下客厅里,林妙芙坐在沙发上,听闻动静,眼睛从电视机屏幕挪到她身上,目光有点复杂。 “庆嫂是辞职了”阮舒想起来问。 “是啊,”栗青点头,“因为事情不着急,况且考虑到阮姐白天在公司一定很忙,所以我本来打算晚上再连同葬礼的进程一并汇报给阮姐你的。阮姐你倒是先问起了。” “她另外找生计” “嗯。她的意思,好像是打算用这些年的积蓄,自己开个店,做点小生意。我听着挺好的,毕竟自己当老板,比给人家当佣人强。” 阮舒点头认同:“是挺好的。” 栗青继续汇报:“林夫人的丧事有我和林大爷张罗,庆嫂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帮忙的,而且这些年照顾林夫人多少有感情,说不想再看着难过,所以今天早上和我交代完就走了,让我转告阮姐,感谢阮姐对她的厚待。” 他揶揄着笑:“庆嫂这话一听便知阮姐肯定出手大方,捣弄得我都心痒痒。想跟老大申请,以后转到阮姐手底下来工作,着。她还边往外退了两步。 “怎么不是闻了二十多年,突然就闻不惯了”阮舒轻嘲。 林妙芙憋红了脸:“怀孕的人不能闻檀香味儿。” 阮舒稍一愣。 她对这个倒还真不清楚。 不过既然是她误会了,她还是淡淡说了声“抱歉”,走过去把炉子里剩下的檀香片捻灭,又将窗户全部都打开通气。 回过头来时,她指了指红木桌,问:“桌上的东西呢” “全收起来了。” “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林妙芙似乎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抱有警惕的敌意。 “你拿出来,不就知道我想干什么。”阮舒勾唇,有点挑衅的意味。 林妙芙踌躇着进门来,行至书架前,弯腰打开最下方的一个柜子。 正见里头放有一个纸箱。 “谢了。”阮舒兀自蹲身将纸箱取出来,放到红木桌上,打开。 誊抄经文的纸页整整齐齐地叠放,最上面压着一本金刚经,金刚经的上面则是一串佛珠。 便是庄佩妤生前常年不离手的那串。 “你收拾的”阮舒挑眉问。 林妙芙瘪瘪嘴:“不是我难道是你” 她今天过来,本意也有是顺手给庄佩妤整理遗物的意思的。因为她以为林妙芙不会管这些的,没想到还是做了。 “其他的呢”阮舒又问。 “衣物那些都在房间里。房间没打算另作他用。所以没什么好收拾的,原本什么样就让它什么样。” 这样的安排挺好的,阮舒再次对她的行为稍露赞许,拿斜眼睨她:“呵,她该欣慰了,生前没有白疼你。” 林妙芙嘲讽:“我又不是你。不孝女。” 阮舒淡淡一勾唇,未接茬,将佛珠从纸箱内取出。 因为常年握在手里的缘故。每一颗珠子都被磨得圆滑无比,且有点褪色。 全部都是积累下来的岁月的痕迹。 她微微歪头盯着,恍恍惚惚地记起,这串佛珠,差不多跟了庄佩妤十年吧如果没记错,就是那年去南山度假,从卧佛寺带回来的。 敛回神,阮舒又取出那本金刚经,稍微翻两页,然后和佛珠一起放进她的那个纸箱里。 “你干什么”林妙芙再一次如同抓贼似的。 阮舒笑了笑:“带点她的贴身物品走,打算给她扎小人,让她在地底下不得安生。” 林妙芙脸一白:“你” “阮姐,”栗青站在外面叩了叩门,打断她们的交谈,问,“什么时候要走我让二筒准备准备。” “现在可以走了。”阮舒应,扭头对林妙芙道别,“我不碍你的眼了。你之前所说的需求,考虑清楚后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罢,不等林妙芙给反应,她抱起自己的纸箱,兀自迈步。 走出佛堂的时候,鼻息间的那最后一丝残留的淡淡檀香味儿也没了。 阮舒的身形滞了一滞。 “阮姐,我帮你拿。”栗青从她的手中接过纸箱。 这一次阮舒并未推辞。 放下空空的两手自然垂落身侧,她低了低眼皮子,数秒后,复而重新抬起,继续步子。 栗青帮她把纸箱放到车子的后备箱后止步。 九思给她开着车门。 阮舒回头望了一眼林宅,眸光闪动片刻,把栗青重新叫到跟前:“人什么时候会撤走” 栗青扫一眼驻守的兄弟们:“原本的安排是等明天葬礼结束后。若是阮姐现在另外有吩咐,也是可以马上就撤的。” “不必。就按你们原本的安排。”阮舒轻吁气,默了两秒,清着嗓音又开口,“把葬礼推迟吧。” “阮姐是要”栗青困惑。 盯着林宅通明的灯火,阮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给她摆个灵堂,找几位卧佛寺的大师,给她做场超度法事。” 这么些年,庄佩妤天天吃斋念经与佛相依。虽然不清楚她究竟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安,还是为了她曾经的罪孽忏悔赎罪,终归是个礼佛之人,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无尘无垢地皈依佛门。 那就给她一个解脱吧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89、每天多一点信任 回到绿水豪庭,阮舒将从林家带过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全部先搁在空置的房间里。 洗完澡之后,感觉肚子有点饿。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原来已经九点半了。 她忘记吃晚饭了。 傅令元也还没回来。 扒了几眼家里所有的外卖单。这个时间点,附近还能送餐的店没剩几家,而这没剩的几家,没有一家她有兴趣,干脆作罢。 厨房的冰箱里,能现吃的只有牛奶并不的,有什么话等买完衣服再谈。”可是后来并没有。阮舒微垂一下眼帘,抓住摸索在她胸前的他的手掌,掰不开。她低低喘息,“请三哥为我解答,为什么异乎寻常地芥蒂我和陈青洲接触有什么特殊理由” “傅太太的记性不好,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傅令元的嘴唇贴在她的后颈,与她的体温形成强烈对比的冰凉,“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交往过密,尤其还是死对头。” “或许陈青洲也有答案。” “傅太太在威胁我”傅令元手上的力道加重,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傅太太总是这样,你一边问着要答案。一边却根本不相信,在心里自己纠结自己的,把事情复杂化。你算算看,光为了让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就浪费了多少时间” “三哥认为向我证明你的真心是在浪费时间”阮舒握紧扶手,敏感地脊背发颤。 “当然是浪费时间。”傅令元掰过她的身体,将她的后背压向机器前,低首抵住她的额头,眼睛深沉地盯着她。“真心是用来感受的,不是用来证明的。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像正常女人一样轻而易举就将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可是,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些信任,少一些探究。” 又是信任眸光微动,阮舒忽而捧住他的脸,“我最后问你一次,你通过九思得知我的所有行踪,完全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 乌漆漆的凤眸充满研判,一眨不眨地直视他。似要抓住他的每一分表情,不放过他的每一丝变化。 傅令元毫不避让地任由她打量,慎重而肯定地点头:“是。为了你的安危。” 隔了两秒,阮舒舒展开眉眼:“好,我相信你。” 她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吻:“往后九思和二筒。可以继续当我的尾巴和影子,也可以向你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和你犯怄。” “陈青洲那边,我会尽量避免私下和他接触。如果又不小心偶遇,或者出现其他意外情况,我也会及时告知你。” 这于她而言,是十分难得的妥协。诧异已形容不了傅令元此刻的心情。他神情复杂:“阮阮” 阮舒圈住他的脖子:“我可以尝试着,慢慢地,每天多给你一点你所要的信任。但是,你不能骗我。” 她仰着脸,乌乌的瞳仁略微氤氲:“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不探究。可是绝对不容许欺骗。你能承诺么” 黑眸幽深看她两秒,傅令元唇角微翘:“能。” “你的承诺,能够相信么”阮舒又问。 很难得的,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紧张。 傅令元搂紧她的腰肢,啄了啄她的嘴唇:“能。” 阮舒脑中绷着的弦顿时松下来。 傅令元亦吁一口气:“感谢傅太太大恩大德的善解人意和宽容大度。” 阮舒绽开抹明媚的笑意。 “当然,感谢不能光在口头上说说,要用具体的行动来表达。”傅令元斜斜勾唇,勾出一丝别具深意,把她的腿架上跑步机的扶手,他蹲下身来,靠近,带她进入极致感官刺激的世界。 “你” 阮舒张口不能,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190、能有多少个十年? 过于刺激,她已然带出抗拒和哭音。 承受不住从跑步机上跌落之际,未及双腿着地,傅令元率先眼疾手快地揽住她。 “” 波涛汹涌渐渐归于风平浪静。 傅令元抱着她坐在器械座椅上。 两人浑身皆是汗,平复着呼吸,凌晨的风从窗外吹入健身房,有些凉,尤其她身上的睡衣已等同于没穿。 他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身上揉揉捏捏,不厌其烦,露骨直白地询问:“这个新地点,傅太太喜欢吗” 阮舒仍无法从方才的崩溃中完全醒神,目光略微呆滞,喃喃着坦诚:“喜欢。” 她和他之间的床笫私语,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怪怪的,问的都是“有感觉么”、“刺激么”、“这个地点喜欢么”,诸如此类。 傅令元闻言轻笑:“可是傅太太还是没有叫老公。” 这种称呼,她是绝对叫不出口的。阮舒歇着气,别开脸,综合训练器的身影冷不防映入眼帘。 此刻它的安安静静和悄无声息,全然看不出不久之前它刚经历过不住的晃动。中途有一阵子,她就坐在坐推椅上,用力地握紧坐推架,一切被动。 脸重新别回来,阮舒垂眸盯着地上,强行止住细节的回想。 因为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傅令元自喉间“嗯”了一声,携着暗哑和低沉,显得语音性感。 阮舒往他怀里靠,阖着眼皮,呈现出一副很疲累的状态,继续不予理会。 傅令元则开始细细地吻她。 神经一凛,阮舒连忙睁眼搡他:“我饿了。” “我不是正在喂你”傅令元不停。 “”阮舒嘴角抽搐,“我是说我肚子饿了。我还没吃晚饭。” 傅令元这才收住,眉头不悦地拧成小山丘。 阮舒从浴室出来,已先她冲完澡的傅令元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黑着脸从厨房端着锅放到餐桌上,指着问:“请傅太太解答,这是什么” 心里自然有数,但阮舒还是装模作样地走上前,瞅了一眼锅里面目全非的一团,才从容回答:“不小心煮糊的面。” 傅令元双手抱臂,眉峰挑起:“傅太太的杰作” 阮舒淡定点头:“嗯。” 傅令元眸子黑漆漆地注视她,表情颇为严肃。半晌抿唇不语。 阮舒被他瞧得心里打鼓:“怎么了” 傅令元蓦然跨上前一步,手掌伸到她的后颈,将她的脸压到他的胸口使劲揉:“没了你老公我,傅太太该怎么办迟早得饿死自己。” 阮舒:“” 脸都被揉疼了。 她挣扎着推开他。撞上他肆无忌惮的嘲笑。 “我又不是生活无法自理,什么怎么办”阮舒为自己辩驳,“只是今晚太晚了,叫不到喜欢的外卖。” 傅令元挂出招牌的闲散笑意,晃了晃手机:“不管怎样,都已经拍下照片留底,傅太太一辈子的污点。” 阮舒:“” 她迅速地伸手去抢。 傅令元往上抬高手臂,轻而易举就避开。 阮舒翻他白眼:“三哥真是无聊,这种照片有什么好拍的。” “既然无聊,傅太太还抢”傅令元揶揄。 阮舒再一次:“” 厨房里传来动静,傅令元暂且停了与她的调笑,进去继续忙活,却是把手机留在了餐桌上。 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留下手机诱她。 既如此,她不擅自碰一碰,都对不起他的这份故意。 阮舒坦坦荡荡地拿起来。 刚把屏幕点亮,傅令元的问话便传来:“怎样我老婆漂亮吧” 入目的屏保图片是她的照片。 是一张她自己都第一次见的。她在睡觉时的照片。 阮舒抿唇笑:“三哥又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唔确实偷偷摸摸了。”傅令元眯眸,神色荡漾,“偷了傅太太的香,摸了傅太太的脸。” 说话间,他将刚煮好的面搁在她面前。 也是只有面和鸡蛋两种食材,可是卖相看上去和她废掉的那锅简直天差地别。清色的汤面上漂着油花,煞是漂亮。 “没有青菜和肉沫,味道不如之前。傅太太将就着吃。” 他在补充这句话的时候,阮舒刚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原本打算赞赏出口的话顿时止住他都谦虚了,她要再夸他。他不得更得意地笑话她的那一锅面糊。 傅令元坐在她对座儿,饶有趣味儿地看着她吃:“听说傅太太把丈母娘的葬礼推迟了” 阮舒滞了一秒,淡淡点头:“嗯。” “栗青已经在连夜联系卧佛寺的大师了。”傅令元笑,“这回傅太太可给栗青出了个大难题。临夜里才说明天上午想给丈母娘做法事,那些大师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定抽得出空。” 经他提醒,阮舒才意识过来自己貌似确实有点说风就是雨了,松了自己的话头:“麻烦三哥帮我转告栗青,如果大师没空,就不用勉强了。是我一时没考虑周全。” 傅令元却是问:“傅太太怎么突然想起要给丈母娘做法事还指定了大老远的卧佛寺若不一定要卧佛寺,离市区稍微近点的,也有两家寺庙法事做得还不错,或许请来能更方便点。” 阮舒微垂一下眼帘,默了一默,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不想起的。卧佛寺请不到就算了吧。只是觉得卧佛寺的名声比较大。其实不一定非赶着明天。等她入葬以后,再给她补一场,也是可以的。” 傅令元极轻地微眯一下眸子。转而笑问:“今天在林家都搬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我自己的一些旧衣裳,收拾来,打算找个时间捐福利院。”阮舒喝了口汤,曼声。“还有一些陈年旧物小玩意儿,留着做纪念。” “唔,我对傅太太的陈年旧物小玩意儿挺感兴趣的。”傅令元摸摸下巴。 听言便记起那次两人留宿林家,他翻她的大学纪念册翻得津津有味。阮舒瞥一眼他的笑意。微微弯了弯唇角。 “不是还说要给丈母娘整理遗物也利落了”傅令元嗓音沉缓,蕴着关切,“傅太太是不是因为整理遗物,所以才起了要给丈母娘做法事的念头”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她的东西不多。林妙芙已经都收拾了。轮不到我献殷勤。”阮舒淡声,口吻没有什么情绪。 谈及庄佩妤,她总是这样薄凉冷漠。 傅令元起身,揉了揉她头了。” “噢”阮舒被吊了胃口,灿然笑问,“三哥今天在会议上有什么惊艳的表现” 傅令元不答,睨着她的面碗,反问:“傅太太吃好了” “嗯。”阮舒确实早已停了筷。 傅令元大步跨上前,陡然一把将她从椅子里抱起,连卧室都来不及回似的,抱她到沙发里:“那我们继续。” 阮舒愣了愣,登时蹬了蹬腿:“什么继续你怎么永远喂不饱似的” “确实喂不饱。”傅令元低低地笑,执起她的下颌,眸光深深地与她对视,“上一次分别,你18岁,我21岁;而我们的相逢,跨越了整整一个十年。” “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们现在又剩下多少个十年阮阮,我珍惜能与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指腹温柔地勾勒她的面庞,灯光映照下,他的脸部轮廓越发沉笃。 阮舒觉得自己此刻不仅身体是软的,连心都是软的,泛起淡淡的温暖。 她主动环紧他的脖子。 不想他紧接着凑至她的耳廓,缓缓地吹气,补出最后半句话:“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呆在你的身体里,永远不出来” 阮舒:“” 傅令元笑得越发愉悦,覆身吻上她。 客厅内灯光敞亮,他们无休无止。 角落里,科科睁着好奇的小眼。 191、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二天上午在卧室的床上醒来,浑身酸痛得她无法轻易动弹,皆因在健身房折腾的那一遭开拓的新姿势,不适感后知后觉地全反应来了。 傅令元竟比她早起,不过枕侧还有余温,应该刚起没多久。 阮舒又躺了一会儿,才一边倒抽着气,一边慢慢坐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时,他回来的卧室,边朝衣橱走。边问候她早安。 瞅着他满身是汗,黑色的工字背心湿得透透的,不难猜测他刚刚应该是去健身房了。 明明是一同奋战,两人此刻的身体状态却差别极大,他精神头十足,她反而像被掏空了身体。阮舒心里有点不平衡,幽幽出声:“三哥起得真早” 傅令元拿着干净衣物本打算进浴室,从她的口吻间听出点味儿,勾了勾唇,又转回身走过来,侧着身体单手按在梳妆台上,另外一只手捻了捻她的耳垂,倏地一口咬上来。 “你”耳珠上温温热热又痒痒麻麻的,阮舒颤着身体坐不稳,立即推他:“起开” 傅令元未被推开,低低一笑:“傅太太不是嫌弃我起得太早那我们回床上去。” 说着,他的胳膊托到她的腰上。 靠得近,他身上的汗味加重了他的荷尔蒙气息。 阮舒别开脸,掰着他的手:“不要闹了,我已经迟到了。” “傅太太的总是这么香”傅令元嗅着她新鲜的橙花香,嗓音有点暗哑,“光闻着我就忍不住想把傅太太搂在怀里。” 心头微动,阮舒盯了一眼桌上的橙花精油,模模糊糊记起,马以好像告诉过她,这个精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效的催情剂 傅令元最终还是没有对她怎样,拿带了刺刺胡茬的下巴贴了贴她的鬓角便松开她重新站直身体,转口道:“栗青说卧佛寺的大师请到了,丈母娘的法事安排的今天中午。” 目光稍凝一秒,阮舒淡淡地“嗯”一声,然后继续给自己带耳环。 镜子里映照出她清清冷冷不起波澜的神色。 傅令元注视她片刻,未再言语,走进浴室。 待他出来时,她已经出了门。 傅令元擦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去用来堆放闲置物品的空房间。 房间里有她昨天从林家搬回来的所有行李。 停车场,九思和二筒一如既往恭候着阮舒。 大概已从傅令元口中得知她准许他们以后光明正大地打小报告,所以两人今日对她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至少不若昨日拘谨,整个气氛令她舒服不少。 车子缓缓驶离绿水豪庭。 独栋别墅里,荣一挂下电话后,将消息汇报给正在吃早餐的陈青洲:“二爷,阮小姐刚刚走,看方向是去林氏上班。” 未及陈青洲有所回应,另一边的黄金荣率先撇开八字眉:“欸去上班这丫头咋回事自己的亲妈死了,她不忙活葬礼,还有心思去上班” “她和庄佩妤的关系。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陈青洲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林家二小姐的“光荣”事迹在海城并非秘密,这些资料在当初他欲图拿她牵制傅令元时,已详细调查过。 彼时林家还没有如现在这般被傅令元包围得像水桶,林家几个家庭成员的基本消息也能轻而易举地获取。 那个时候整份资料呈现给他的林家二小姐的印象,便是对内六亲不认冷漠无情。对外则花名盛享狼藉不堪。 “存在什么问题”黄金荣询。 陈青洲凝眉:“具体不清楚。但和庄佩妤死了丈夫有关系。听闻林家是被她搞散的,那个时候起,庄佩妤就入了佛堂避世,母女俩的关系极度恶化。林家以前的佣人都说她对待庄佩妤以及她的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态度恶劣。” 说着,他打住,狐疑:“我不是让荣一把我们手里头目前有的关于她的资料给荣叔你了么荣叔没看” “看了。可是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怎么了” 黄金荣的八字眉折成一字:“虽说我们混道上的,为了生计为了活命,往往得心狠。但那是对敌人对外人心狠。风风雨雨打打杀杀那么多年,回过头来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和亲人和兄弟的情义。” “可你看看这丫头都做的啥子事逼死养父,害残堂姐,送哥哥进监狱。现在呢就算和母亲关系再差,那也是生她养她的亲妈,亲妈死了,她都跟没事人似的。这么个无情无义的臭丫头,你确定她是你妹妹” “荣叔。血缘问题,我已经让人去做亲缘鉴定了。荣叔如果不放心,等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就交给你。至于无情无义”陈青洲略一顿,“怎么说呢目前手头上的这些资料,有些事情的真实性还有待确认的。至少从我个人和她私底下相处的几次经历来看。她和外面的传闻不是特别一致。” “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黄金荣摆摆手,一副烦闷的表情,“你都不让我去接触她,又在我面前讲关于她的事情,不是存心挠我昨天在三鑫的会议上面对姓傅的小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憋。回来你又告诉我,你确认了那丫头傻乎乎的根本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骗去当老婆,我就更想冲上门去一枪崩了姓傅的” 陈青洲笑了一下,很快敛了神情:“令元娶她,可不止是为了两亿的下落而已。” “还对那丫头做什么了” “荣叔不是说。昨天的会议上,令元交出了一份业绩报告。” 黄金荣正色:“嗯。他好像确实有点本事,传言的那些门路貌似也不是假的。去年开始他跟着少骢一起回来集团,插手帮忙的几件事都完成得很漂亮。昨天会议上出席的多是曾经历经青帮浪潮的主心骨成员,傅令元给他们看的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百分增点。连长老们都没有办法再继续找理由卡他了。” “他的其他门路我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很早之前就开始留意了。”陈青洲的面容冷了两分,“我刚回来的那阵子,三鑫集团内部整改,兼并了很多了公司,拓展版图。而当初之所以能够顺利收购林氏,他可是功不可没。在林氏当挂名副总的人,也是他。” 那些收购的举动,意图为何,黄金荣自然清楚,听言便明白过来陈青洲为何特意提及此事,顿时彻底没胃口再吃啥劳什子早餐了,怒气冲冲地猛一掌拍桌:“这事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从监狱里出来没些日子,加上陆振华的暗中抵制,虽然他有资格参加类似昨天那种级别的高层会议,但对如今集团内部的运作和编排还在慢慢了解之中,不如陈青洲知道得详细。 “你怎么还沉得住气不去把那丫头认回来”黄金荣“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有些事情他们可以自己沾染,却绝不容许牵连到自己无辜的家人 “你是担心那丫头知晓当年是你母亲害她和她妈在城中村过苦日子,到时候记恨你还是” “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荣叔。”陈青洲的表情很凝重,默了一默,道,“我担心的是她对令元的感情” “感情”黄金荣一愣,八字眉揪起。 陈青洲轻吁一口气。转瞬攥起拳头,神色谙出一片凛然:“不过荣叔放心,我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荣一在这时进来汇报:“二爷,林夫人的葬礼安排有变化。” 林氏。 阮舒抵达总裁办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个上午过去了。 苗佳进来向她确认下午分享会是否照开。 “照开。为什么不照开”阮舒觉得这个问题甚是莫名。 苗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阮总节哀,我们早上刚听说伯母去世的消息。” 阮舒略略怔了怔,垂下眼帘,没有什么具体情绪:“谢谢大家关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没事。” “好的,阮总。”苗佳收话,回归正题,“那分享会的时间安排在两点半。” “嗯。”阮舒颔首。 苗佳退了出去。带上门。 阮舒稳下心绪继续看文件,浏览到最后,是靖沣工厂那边的月结报告。 瞅了几组数据,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拨了内线给苗佳:“帮我把靖沣工厂最近半年内的所有相关的文件和表格都整理一份给我。” 挂了电话。她记起林承志最后一次巡查工厂回来时,递交过一份视察报告,并附了改革建议。 走去书架,她很快将其找了出来,同时找出来的还有她在那份报告上做的批注和笔记。 原本是跟随傅令元去靖沣的那次。打算顺道抽空转去工厂实地看看,后来不凑巧,直接回来市区,一时就被她抛至脑后。今天这份月结报告倒是无意间给她提了个醒。 少顷,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林璞:“姐,今天我想再申请提前一个小时午休。” “又什么事”阮舒蹙眉。 “不是姐推迟了二婶的葬礼,要给二婶做法事”林璞注视她,“我打算过去看看情况。下午会及时赶回来参加会议的。” 阮舒抿抿唇,淡静道:“那你去吧。” 说完便重新垂头看文件。 林璞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几秒,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关门离开。 不多时,临近中午,苗佳进来询问她中午的午餐打算如何安排。 “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解决。你们休息去吧。”阮舒淡声。 “好的,阮总。” 办公室再一次恢复安静。 阮舒往后靠上椅背。转了半圈,面向玻璃窗外。 正午的阳光很好,白灿灿地打在高楼大厦上,对面的一扇玻璃甚至反射了艺术光照过来。 阮舒静静地盯了片刻,闭了闭眼睛,复而重新睁开,从转椅里起身,拎起手挎包,走出办公室,对身后第一时间跟上来的九思吩咐道:“让二筒备车。” 九思立即打电话通知。 乘电梯下到写字楼大厦底下,二筒已将小奔从停车场开出来到路边候着。 阮舒利落地上车:“去殡仪馆。速度点。赶在两点之前回来。” 交代完,她漠漠地望向车窗外,不曾再吭声。 海城有好几个殡仪馆。她并未具体指明,二筒也晓得该往哪儿开。 运气不错,一路都没有堵车。 抵达后,二筒把车停在了最靠近庄佩妤灵堂的小广场上。 可是停了有五分钟,阮舒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维持着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姿势,目光毫无实处地落在车窗外,不晓得究竟是在看什么,出了神似的。 九思和二筒不动声色地相互交换着眼神,最终决定任由阮舒。 阮舒却在这个时候动了,敛着瞳眸推开车门下车。 九思立刻紧随其后。 “在哪里”阮舒问。 九思自然是事先有准备的,马上前头引路。 追悼厅门口挂着挽联,撑场面的花圈和花篮也摆了很多。 看着挽联上对死者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阮舒莫名觉得嘲讽。 超度法事正进行,经乐声不断,令人恍惚身置寺庙。 她驻足门口没进去,意外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192、算什么? 前阵子在卧佛寺见到,他穿的是简单的黑色海青服,尤其姻缘树下的第一次会面,只将他当做普通的僧人。护摩祈祷时,傅令元揣度他在寺中的地位不低的猜测,在她陪余岚上山至千佛殿又与他碰面时得到验证。 今天,他一身亮晃晃的袈裟,十分正式。表情少了几分慈眉善目,多了凝重肃穆,此刻正与另外三名僧人各执佛器,一同给庄佩妤诵念超度经文。从站位来看,他显然是这场法事的主导。 她虽是悄无声息地到,栗青却第一时间迎出门口:“阮姐,你来了。” 想必在她出发前来殡仪馆的路上,九思和二筒便已通知。 阮舒从长须僧人的身上移开目光。 紧随栗青之后的林璞在冲她笑:“姐。” 笑容映着外头的阳光。赤咧咧的,又叫人看着扎眼。 被他撞见来看庄佩妤的法事,阮舒并不觉得尴尬,努努嘴,示意跪坐在冰棺前披麻戴孝烧纸钱哭得红鼻子红脸的几张陌生面孔,问:“他们是谁” 闻言,林璞的脸上反倒划过一丝尴尬。 阮舒不解他的这副神情为何而来。 便听一旁的栗青搭腔解释:“是林大爷找来哭丧的人。” 阮舒恍然。原来是在为林承志的行为尴尬,更在为她的面子尴尬。 “主要是,做法事的时候,需要死者的亲属举香跪拜什么的,总得有人帮忙。”林璞有些无奈地补充。 他的措辞花了心思。用的是大范围的“亲属”二字,可实际上应该是“子女”才最准确。 而算得上庄佩妤的子女的人。一个在戒毒所里蹲着,一个因为怀孕不方便前来,剩下一个便是她,却是不肯来。 死后连个烧纸钱的亲人都没有,真挺悲凉的。 既然设了灵堂,那么任由其空荡荡确实不是事儿。花圈花篮可以自行填充,亲属子女亦能花钱买。 盯着那几个人,阮舒清淡点头:“嗯,挺专业的,哭得像死了亲妈。” “” 这话没法接。 栗青和林璞同时沉默。 “你爸人呢”阮舒扭头看向林璞。 回答她的是栗青:“几位大师到了以后,林大爷就先离开了。他从昨天开始就在忙林夫人的丧事,今天得要去陪太太产检,打算等明天火化的时候再过来。” “所以其实等于丧事基本都是你在张罗”阮舒微敛瞳。 栗青一副敬谢不敏的神色:“阮姐看重我了,我只是给林大爷打下手,他有什么需要我能帮的尽量帮忙而已,哪里谈得上张罗” 客气是这么客气的。但阮舒心知肚明,林承志根本不会在这上头花多少心思。 她当初是不愿意直接麻烦傅令元,所以才吩咐栗青找林承志,想着林承志再不济都会承包给殡仪馆一条龙服务。之于她而言也算是省事的反正她不可能也不愿意亲手为庄佩妤操办身后事。 然而,最后仍旧不可避免地麻烦到傅令元栗青能这般尽心尽力,毋庸置疑是得了他的叮嘱。 她的事情,即便她不说,他也会当作自己的事揽在身上。 他对她的生活无处不在的布网和侵蚀,令她感到自由受限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其实更在享受他给予她的关爱。 她偶尔陡升的强烈厌恶和排斥,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踽踽独行,尚未完全适应两个人,尚未完全学会依靠。 依靠 之于曾经的她而言,多么陌生又多么可怕的词 收回神思,阮舒将几本证件从包里掏出来,交给栗青:“给她销户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栗青双手接过。表情苦哈哈的:“阮姐,你真的别再跟我说什么麻烦、拜托、谢谢了,继续这么下去,我也会和十三一样,一见你就紧张的。” 旋即他嘻嘻地笑:“你这个大嫂可不是当虚的,千万千万不要和我客气。要不把我当成你公司里的员工也成。老板让员工干活天经地义,总不会还谢来谢去的吧” 阮舒微弯唇角。 林璞从旁小声嘀咕:“可不是嘛” 阮舒掀他一记眼皮。 追悼厅内,笳乐声停。一轮仪轨告一段落,四位僧人暂且放下各自手中的佛器,准备下一轮仪轨。 栗青和她打了个招呼,回厅里帮忙。 林璞也跟着走了:“姐。那我也抓紧时间去为二婶多做点事儿~” 目送他忙碌的背影,阮舒眸光微凝他把自己袒露得过于透彻,反令她感觉越来越看不明白他。 视线范围内,但见长须僧人回过头来。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分明是方才便注意到她的到场。 他径直朝她走来,行礼问候:“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大师。”阮舒不慌不忙地回他一个礼,稍露歉意地礼貌相询,“请问大师的法号” 加起来已是第三次见面,她却还未知晓如何称呼对方。着实惭愧。 长须僧人并不介怀似的,和善道:“老僧法号一灯。” “一灯大师。”阮舒重新问候,亦重新行了个大礼,“劳烦几位大师在这么紧张的时间里。特意为家母跑来这一趟。” 一灯大师笑笑:“施主不必多礼。老僧和令堂也算多年旧识。令堂仙逝,老僧理应前来送她一程。” “多年旧识”阮舒微惑。 “嗯。”一灯大师点头,“令堂为潜心礼佛的在家居士,亦是常年捐赠大量的香油钱给卧佛寺。当年是由我给她主持的皈依仪式。” “在家居士皈依仪式”阮舒低声地唇齿间重复这两个词。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给卧佛寺捐赠香油钱。她也不清楚。 庄佩妤十年间不是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呆在佛堂里么 “请问大师,皈依仪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似稍加回忆了一会儿,道,“有十年了。皈依仪式之后,老僧与令堂便未曾再见过面,不过每年她的香油钱都准时到账,供奉的是她在本寺点的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 阮舒错愕地愣住。 她在千佛殿中无意间见到过的那盏写有她的名字和生辰的长明灯,是庄佩妤点的 瞬间的错愕之后,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忽而不可控制地颤抖,连同咬合的齿关一起。 那样算什么 点长明灯算什么 愧疚补偿忏悔 点个长明灯就能一笔勾销她曾经对她的伤害了么 阮舒想讥嘲地发笑,可是脸倏然变得十分僵硬。嘴角怎么都牵不出弧度,整个人也扯不开任何的表情。 心底深处漫上来忽明忽暗的复杂难言。 很快又窜出来一团愤懑的火苗,燃得不愠不火,但不愠不火地叫人直发毛。 乌乌的瞳仁紧紧盯住正前方的那副冰棺,阮舒陡生出强烈的念头,想把庄佩妤从里面拉出来质问,质问那盏长明灯究竟算什么 “姐” “阮姐” 林璞和栗青近在耳畔的狐疑之声将她从一个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 阮舒晃回神,发现自己已身处追悼厅内。周围几人全都投来莫名的目光。 而冰棺就在距离她两步远的面前。 尽管隔着这两步远,也足够她看到庄佩妤的上半身。 给她穿的并非寿衣,而是她以往的青衣。干干净净的,齐齐整整的。刚刚好合身。 她双手交叠着置于身前,安静祥和地平躺着。经过化妆师修饰过的面容红润光滑有神采,唇边竟难得地泛有鲜少于她脸上见到的淡淡笑意,深深地刺了阮舒的眼睛。 眸光微闪,阮舒一脸苍白地迅速往后退。 “姐” “阮姐” 势头显然不对劲,林璞和栗青再度出声,皆面露忧色地试图靠近她。 “我没事。”阮舒站定,稳住身形,抬起手掌朝他们打了个“不要过来”的手势。 深呼吸两口,她暗暗沉了沉气,强迫自己捺下心绪,整理好脸上的表情。 “我没事。”阮舒重新说了一遍,并附以一抹勉强的浅笑,然后对栗青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公司了。” “好的,阮姐,你放心。”栗青连忙应承。 阮舒略略颔首,扭回身,正与一灯大师明朗睿智的目光撞上。 “施主若是有空,可抽个时间来卧佛寺寻老僧探讨佛法。”他捋须一笑。 “感谢大师邀请。”阮舒行了个礼,不置可否,继续自己的步子,快速地离开。 置身于厉烈的阳光下后,才感觉周边似有若无的阴寒被渐渐驱散。 “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林璞从追悼厅里追了出来。 阮舒置若罔闻,自顾自双手抱臂,快速坐上小奔,虚着气吩咐二筒开车:“走” 二筒瞧着她难看的脸色,用眼神询问跟随进去的九思。 九思只能回应给他无声的不解和摇头。 车子启动,平稳匀速地行驶。 一路是沉沉压着人心的沉默。 九思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察看阮舒的情况,看到的是她始终保持上车时的姿势,阖着双眼斜斜靠着椅座背,像在假寐。 直至车子行至某个路口,才听她的嗓音清冽地传出:“回绿水豪庭” 二筒和九思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后,前者打转方向盘拐弯,后者低头往手机里打字。 傅令元匆匆赶回绿水豪庭。 打开门,家里一片死寂,连科科滚轮轴的动静都没有。 卧室没人。客厅没人。厨房没人。书房没人。健身房没人。 挨着顺序通通确认一遍后,他瞄准了搁置杂物的空房间。 拧开门把打开门。 乍看之下也没有人。 然而视线循一圈到最后,成功发现她双手抱腿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松一口气,傅令元轻手轻脚地靠近。 眸光扫过一旁被她翻落在地上的那串佛珠和金刚经,他不易察觉地眯眸,折眉。 很快,他收回视线,蹲身到她面前,对着她埋在双腿间的脑袋轻轻地唤:“阮阮”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93、吻我 傅令元蹲身到她面前,对着她埋在膝间的脑袋低低地唤:“阮阮” 阮舒未给半点反应,维持着姿势,纹丝不动。 傅令元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哄小孩子似的询:“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傅太太了” 他虚虚笼住她的身体,试图抬起她的头。 阮舒在这个时候扑进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轻声道:“抱紧我。” 她的动作十分突然,而且很重,猝不及防下傅令元险些被扑倒,不过最后还是及时定住了身形,抱稳她坐在地上。 她的唇近在他耳边,气息毛茸茸地撩着,身体软腻又温热。携着橙花香。他的心尖儿不禁轻轻地颤了一下,用力收紧她的腰肢。 阮舒闷在他的怀里,冽着嗓音,又道:“吻我。” 傅令元如言低头,嘴唇游移。 阮舒克制着呼吸。 少顷,她淡淡出声:“三哥” “嗯” “她给我点长明灯了” 傅令元顿了一下:“长明灯” “嗯就是长明灯”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胸腹,阮舒周身的皮肤泛红,将下巴枕在他的肩窝上,断断续续地喃喃,“卧佛寺千佛殿有盏长明灯上面是我的名字和生辰是她是她为我供奉的” “供奉长明灯是好事。”傅令元语调温温地回应。 “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阮舒双目紧阖,绷紧着下颌线,“她明明明明对我毫无愧疚之意她明明厌恶我的”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晃悠,挺烦人的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曾经在城中村有过怎样一段屈辱的生活也在提醒她,她的丈夫,她的美满的家庭,是被我毁掉的” “她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自己心安还是说”她哽着喉咙,艰难出声。“还是说,她其实至少有那么一丁点是爱我的” 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庄佩妤怎么可能会是爱她的 然而她回来之后,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到现在,脑中思绪紊乱,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情,尤其城中村的那8年几乎模糊的记忆,不禁又令她生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她鄙夷自己的这个念头,仿佛她在可怜地乞求庄佩妤的爱。 她不需要的。 她不需要她的爱。 她自己爱自己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要去猜测 明明知道无论想来想去猜来猜去,都是没有结果的。 何况庄佩妤现在已经死了,她上哪里去要答案 “阮阮。”傅令元将她整个儿从他怀里托高一些,顺势推送而入。 “唔”阮舒蹙眉哼出一声。痉挛般颤抖。 傅令元抓住她的一只手,紧紧地交扣住手指,掌心的汗水彼此黏湿。“不要刻意用理智去抑制自己真正的感觉。我说过,真心是用来感受的。而爱更是如此。” 他控制着动作:“你和丈母娘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和她相处得更久,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熟悉她比你更了解她。反过来,她恐怕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你,最了解你的人。只是你们可能彼此不自知。” “熟悉了解彼此不自知”阮舒在唇齿间喃喃,身体柔软绵绵的,神思亦有些飘忽。 她觉得嘲讽。她和她分明是相互生怨的一对母女,现在却有一个旁观者说她们是对彼此最熟悉最了解的 傅令元低低沉沉的嗓音伴随着他竭力轻柔的动作尚在继续:“你是唯一陪伴她,与她相互扶持,共同经历城中村生活的人。你的存在不是提醒她在城中村的屈辱,而是见证了她身陷那段苦难期间,有多么地坚强。同样的,这十年来,你痛苦的同时有多坚韧,冷漠的同时又有多矛盾,她也全部看在眼里。” “矛盾”阮舒恍恍惚惚地揪出这个她不解的词。 “是的,矛盾。”傅令元口吻十分确信,而又颇为无奈,“阮阮,其实,你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 阮舒脊背蓦地僵硬。她嚅了嚅唇瓣,想否认,想为自己辩驳,可张开嘴之后。喉咙宛若堵着什么东西,怎么都吐不出字。 “你只是不懂、不自知而已,所以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傅令元含了含她的耳珠,抱得她更紧,也更亲密更深入地契合她,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你的厌性症。真正的心魔症结不在于那件事本身,而在于无法原谅她当时没有救你。你爱着的母亲,放弃了你,你对她抱有的那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阮舒的手指颤抖着蜷缩。 “这十年,你折磨她,更是在折磨你自己。与其说是源自于对她的怨恨,不如说是源自于对她的爱。她死了,你不是不甘心,你是难过;你不去碰她的丧事,不是冷漠无情,你是不敢。不敢去送她离开这个世界。” 阮舒的齿关不自觉咬合。 “不用否认,不用辩驳,你接受催眠的时候,一切真实想法都已经传递给我们了,现在只是由我来对你重复一遍。”傅令元的手按在她的后脑勺,“阮阮,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如同包裹严密的丝茧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根一根一圈一圈地慢慢地抽离,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加快蚕蛹暴露的速度。阮舒抵在他的肩膀,双唇死死地抿紧,不作声。 “她到底爱不爱你不用去猜。你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他的掌心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与契合处缓缓抽动的频率相一致,“阮阮,无需怀疑你自己的感觉,因为你一直都是敏锐的女人。你只是内心深处怯于去接受。你独自在风雨里穿梭太久,所以怯于接受我为你遮风挡雨;你认定她对你只有厌恶,你怨她太久,所以怯于发现她对你的可能存在的爱。” “可能存在的爱”。多么精确的措辞。 他的嗓音暗哑,泄露着此刻的情、欲,却仍能条理清晰地给她剖析,与她交流,引导她思考。 阮舒的眸光因情、潮而迷离,闻言又因他的话而划过一丝茫然。 突然就沉默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她似在消化着他的话。 他似在等待她的消化。 窗帘敞开着,洒进来满室午后的阳光,白灿灿的。她衣衫凌乱,倚在他怀里,任由他主宰。 少顷,她终于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搂着他的脖颈,乌乌的瞳仁直视他:“你爱我么”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傅令元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发现她眼睛里润润的。他低头挨着她的脸,毫不迟疑:“爱。” 阮舒眸光轻闪,又启红唇:“会爱多久” “很久很久。” “会一直这样不吝啬直白” “是的。”傅令元眼眸黑沉地看着她,“爱一个人没什么值得可耻的,无需难以启齿,无需掩饰。” “那你有多爱我”阮舒再开口多么俗烂的问题,世间有多少女人喜欢用这个问题来为难男人。未曾料想有一天。也会从她的嘴里问出来 “我不是正在让你感受”傅令元勾唇笑,吻住她,语音淹没在唇舌的交缠间,“认真感受” 和风细雨转为狂风暴雨。 她如漂在海面一叶扁舟,历尽颠簸,无处可依,只能攀附他。 “” 直到皮肤上的炙热与汗水渐渐散去。她整个人无力地滑落,身心俱疲地倒在他的怀里半昏半睡,傅令元才腾出手去她的包里,掏出她的那支锲而不舍震动了数十次的手机。 上面的未接电话来自两个人,一个是苗佳,另外一个就是林璞。 正盯着屏幕,林璞的号码又进来了。 傅令元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姐你总算接电话了你人在哪不是比我先一步离开殡仪馆回公司么怎么现在还没有见到你人约好两点半开会的,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我和苗助理找你快找疯了。你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了” 说了一会儿,大概是发现这边一直没有动静,林璞察觉不对,倏地止住:“喂姐你在听么姐” 傅令元唇际一挑截断他的话,叮嘱道:“她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家里休息。会议她不参加了。公司的事情让大家自己先看着办,暂时不要再来烦她。” “是姐夫啊。”林璞愣了一愣,旋即有点紧张地问,“姐夫你刚刚说姐身体不舒服她哪里不舒服严重么在殡仪馆的时候,我看她整张脸都是白的,情绪不对劲,精神状态也不对劲。姐夫带姐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了么” “没什么大碍。我会看着办的。”傅令元言简意赅。 约莫听出他口吻间的冷淡,林璞未再多言,笑了笑:“噢,那好。由姐夫照顾姐,当然是最叫人放心的。姐确实在工作上太不给自己喘气的时间了。那姐夫就盯着姐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会通知到位说姐休假的。” 傅令元淡淡地“嗯”,挂完电话后,盯着屏幕。折眉。 “谁打来的林璞还是苗佳”阮舒声音沙沙的,问得有些有气无力。 傅令元闻言低头。 仰面枕在他腿上的阮舒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嘴唇有些干干的。褪下来的衣服只从她的胸口遮至她的大腿根部,偶一两处的汗渍聚成晶莹的小水珠,凝在她尚微微泛红的皮肤上。 她伸出一只手打算拿回她的手机,身上的衣服因此而有所滑落,一览无遗地呈现旖旎起伏。 “傅太太走光了。”傅令元故意瞅着看,唇边抿出轻弧,帮她拉了拉衣服,挡住了上面,下面又露得更多了些,衣角沾了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浑浊液体。 见状,他干脆不再白费力气,随手将手机丢回她的包上,旋即拨了拨黏在她额头上湿哒哒的发丝,这才回答她的问题:“苗佳和林璞都有来电,刚刚通完话的是林璞,我和他说了你休假在家,不去公司了,把会议取消了,爱开不开。事情也各自先拿主意,不许再来烦你,你也别再碰手机了。” “嗯。”阮舒淡声,竟是没有任何意见。 “傅太太今天真听话。”傅令元愉悦地勾唇,先扶着她坐起来,然后他自己先半起身,最后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回卧室。 清洗完毕后。两人清清爽爽地一起躺在床上。 傅令元半坐着依靠在床头,像抱小孩一样,缓缓拍着她的背,偶尔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 阮舒双目紧阖,在他舒缓的安抚下渐渐迷糊了意识,往事如光影,成片掠过。带她回到八岁前城中村的生活。 傅令元的那番话是否完全看透了她的内心,连她自己都确定不了她自己都没能真正了解自己。 不过有一句,他大概确实说对了城中村的那八年,她和庄佩妤是相互相互依靠着走过来的。 没有林平生,没有林翰,没有林妙芙,没有林家的所有人。 那时只有她和庄佩妤。 庄佩妤只有她。 她也只有庄佩妤。 那个地方,处处充满浑浊的、挣扎的气息。 那段黑暗的日子,庄佩妤的水深火热,只有她陪着共同经历;她如何被那个毒鬼生父发酒疯虐待,也只有庄佩妤陪着她一起挨。 现在回忆起来,由于她从一出生便在身处那样的环境,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以多少懵懵懂懂。而庄佩妤不一样。因此她比她更痛苦。 痛苦终结在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一切都烧毁了 那场大火 阮舒无意识地握紧傅令元的手。 傅令元有所察觉地垂眸,看到她睫毛轻轻地颤动。很快地,她侧翻了身体,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上。 窗外,夜幕渐渐拉起,室内光线昏暗。他伸手按开床头灯。调整至最柔和的光线,顺便瞥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7点。 他们从下午两三点便腻在一起,一直腻到现在。 她第一次如此黏人。 他则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对他的难得的依赖。 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傅令元低声相询:“饿不饿” 阮舒闷在他的怀抱不离,轻轻地摇头,有点摇不动的样子。 傅令元未勉强,也未再言语。继续维持这已经维持了好几个小时的静谧。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听闻她的呼吸平缓均匀,她攥在他指头上的手无力地松开她睡着了。 轻吁一口气,傅令元小心谨慎地抽离自己发麻的手臂,将她从他身上移开,塞回进被子里。 他从床上下来,径直走进去洗手间。 少顷,他拧了一块热毛巾回来,蹲在床边,细细凝视她的脸。 素净,白皙,眉毛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灯光下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若隐若现的那颗泪痣,此时异常地清晰。 而她的睫毛上挂有细碎的水珠。 晶莹剔透,宛若落在绿叶中的露珠,让人不忍触碰。 可是一丝极轻地风就能将其轻而易举吹落,沾染尘埃,瞬间消失无踪坚硬的外壳之下,她的内心有多脆弱,他再清楚不过。 一个女人最容易令男人疼惜的不是她的柔软和脆弱,反而是她的坚强。 毛巾轻轻地擦向她的眼睛,突然便见她的眉头拧起。傅令元立即停了动作,确认她并没有醒来,他蜻蜓点水地触上她的唇瓣。 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她问他爱不爱的问题,他勾出一抹笑意,又贴上她的嘴唇。 但也只是贴上而已,没有进一步的吻她,怕搅断她好不容易的入眠。 贴了一会儿,傅令元起身,给她掖紧被子,将毛巾送回洗手间,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 回到搁置杂物的空房间,看到地上属于她的贴身衣服,他斜斜扬唇,走过去捡起,连同她的手提包一块儿,先放一旁。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串佛珠和那本金刚经。 194、两个人才是睡觉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串佛珠和那本金刚经上。紫阁 .. 在林家时检查过一次,早上她出门后,他也来查看过一遍她从林家所搬回来的所有东西。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谁也不晓得,庄佩妤这一死,两亿的下落是不是就随之湮灭了。 然而有什么办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得找。 如今这一线希望,全然落在了她和林妙芙的身上。 他确定她们姐妹俩对庄佩妤的过往一无所知,确定她们并不知晓两亿的下落。 但。庄佩妤既然那么疼林妙芙,有没有可能留了东西给林妙芙 而她呢她是那么地敏锐,极有可能会于无意间提供这方面的线索。 毕竟与庄佩妤相处得最久、最熟悉庄佩妤的人,莫过于她了。 庄佩妤的衣物。她只拿了佛珠和金刚经。 佛珠,庄佩妤生前常年不离手。 金刚经,是佛堂内所有经书中唯一幸免于烧毁的。 这个“幸免”,究竟纯属巧合,抑或故意,尚未可知。 两样物品是否真的有什么作用,亦未可知。 她从林宅把这两样东西带出来,是否有特殊的理由。他还没找到恰当的机会询问。 什么头绪都没有 揉了揉眉骨,傅令元拨通了栗青的号码。 “老大。” “现在在干什么” “刚从殡仪馆出来。法事做完了。卧佛寺的四个大师已经送走。林夫人遗体的火化重新排了时间,改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后下合葬墓。” “嗯。知道了。” “阮姐没事吧”栗青转口关心。不仅是九思,阮舒前脚离开殡仪馆,他后脚便立即告知当时阮舒在殡仪馆的莫名情绪。 “没事。”傅令元轻吁一口气。 栗青唏嘘:“中午在殡仪馆那模样真是吓坏我了,该不会是殡仪馆阴气太重,阮姐犯了什么冲吧” 傅令元未接他的话,归着正题交待:“去了解了解一灯大师。” “欸”栗青不解地稍一怔,很快回想起什么。好奇询问,“中午是看见阮姐在和一灯大师说话。难道阮姐的失常和一灯大师有关” 傅令元简单道:“嗯。一灯大师和她说了点庄佩妤的事情。” 九思跟在她身边,如无特殊情况,一般都是站得她。不妨碍她与周边人的正常交流。今日亦是如此。所以只知道她是在与一灯大师对话的过程中忽然出状况,并未听见两人具体交谈些什么。 他只能依据方才的她与他说的那些话。确认她是从一灯大师的口中得知庄佩妤在卧佛寺为她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为何两人会聊到这个一灯大师之前就认识庄佩妤除了长明灯,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这些通通都是问题。 全要等她的情绪缓过来之后。他才能慢慢了解。 如今是但凡有一星点儿可能和庄佩妤相关的事情,他都不能放过。 “林夫人”栗青跟在他手底下做事。现在对“庄佩妤”也是异常敏感,闻言便迅速反应过来为何突然要他了解一灯大师。“我明白了,老大,我会以一灯大师和林夫人之间的交集为重点的。” 傅令元素来喜欢栗青思维的活络,微微颔首:“嗯。尽快吧。等我这边看看是否有进一步的信息。”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 傅令元稍一顿,记起另外一件事:“林璞的调查结果” 栗青致歉:“对不起,老大,还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 傅令元抿唇,倒是并未怪责于他。毕竟这两天要他办的事情太多了。 佛堂里的针孔摄像头,经确认。数据的传输可覆盖周围上百米的区域范围。以栗青的能力,本可以根据接收器的信号追踪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可是那晚他们发现的时候,安装摄像头的人貌似早就撤走了接收器。 失去了直接追踪的机会,只能用一般的方法来找人。 摄像头还很新,显然才装没多久。 能方便进入佛堂在佛像上安装摄像头的。自然林家内部的人最有机会。 两个判断一结合,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就是林璞唯一一个近期刚回来林家的人。 关于他的资料。自然第一时间就了解过了。当时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现在却是得重新调查一遍。 先不论他在佛堂安装摄像头的目的为何,最棘手要解决的是摄像头所拍到的内容。 傅令元的脸绷得紧紧的。很冷,眼底更是像铺了一层霜:“庄佩妤的葬礼一结束,马上把这件事办了。必要的时候,不妨对林璞采取特殊手段。” “明白老大”栗青晓得其中的轻重,凝重万分那个摄像头的存在,简直等于被人握住了一半的命脉。 挂断电话后,傅令元站定在原地足足一分钟,凛冽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这一觉阮舒睡到了天大亮,没有闹钟叫醒,平日的生物钟亦失灵。 睁眼的第一瞬,毋庸置疑,面对的是傅令元结实宽厚的胸膛,自己正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得她的脸几乎是贴在他心口的。 睡觉的时候没有特殊感觉,此时清醒的状态下,有点呼吸不过来。阮舒下意识地就想挣开些距离,刚一动弹,后脑勺便覆上来他的手掌,将她的脸重新按回她的怀里。 “傅太太睡够了,我还没睡够。”他睡意浓重的嗓音自她的头顶上方散下来,带着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刺刺的。 “你还没睡够可以自己接着睡。”阮舒侧开脸,透了透呼吸。 “傅太太是在过河拆桥”傅令元轻轻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昨天是谁主动抱着我向我索吻是谁枕着我的手臂拉着我的手指躺在我的怀里腻了我一个晚上现在你喂饱了睡够了,就要我自己接着睡一个人那能叫睡觉么一个人是休息,两个人才是睡觉。” 阮舒眨眨眼,眼睫毛扫了扫他胸膛的皮肤,却是故意把重点落在前头,反问:“是谁” 傅令元:“” “和我装傻是么”他说翻身就突然翻身上来了。 对上的是阮舒满面明媚的笑容。 她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早安,三哥。” 傅令元挑眉:“一个没有刷牙的早安吻就想蒙混过关”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195、一直都是唯一 “那三哥想怎样”阮舒言笑晏晏,“要来个充满口气的深度交流” “只要傅太太想,我是不会嫌弃的。”傅令元闲闲散散勾唇,作势要凑上她的嘴。 阮舒笑着偏开头。 傅令元的唇落在了她的耳珠上,一口含住。 没几秒阮舒就敏感得耐不住,而且清晰感觉到来自他身体变化的危险,她喘着气用了大劲儿推他,“别闹了,我要起床。” “起床干嘛”傅令元在她耳边哼哼,“傅太太又不用去公司。” 欲条件反射出口的话就这么被他堵了,她倒是确实忘记了,昨天他才接了她的电话告诉林璞她接下来两三天休息。 “那也还是得起床。”阮舒记起另外一件事。“今天不是三鑫集团上市的日子现在什么时候了正式挂牌了吧三哥不关心关心头天的股价情况” “轮不到我操心。”傅令元的唇从她的锁骨移回她的耳边,桎梏住她推搡的手,低低地笑,“我觉得可能得再给傅太太口,傅太太最容易也最快速进入状态” 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他仅仅嘴上一提,她便自发回忆起那种全身毛孔都张开的刺激。 神经不由绷起,阮舒比方才愈加强烈地抗拒:“真不跟你闹了,晚上不是还有庆功宴我得开始准备了。” 傅令元置若罔闻,自顾自往她的耳朵眼里缓缓吹气:“傅太太不喜欢” 阮舒:“” 又来了。 又故意拿这种问题侃她。 她忖着便反嘴寻衅:“男人一般不都该问我厉不厉害大不大或者问对方爽不爽” 傅令元从容接招,一脸倨傲,语音暧昧:“问出这种问题的,都是没有自信的男人。我无需傅太太浪费唇舌来肯定我的能力。何况答案那么显而易见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毋庸置疑。” 没羞没臊,狂妄自大。 阮舒真想给他兜头泼盆冷水。 当然,仅仅想想罢了。否则她就是不识趣地自讨苦吃。 “而且这种问题压根没意义。”傅令元飞扬着神色,眼波荡漾,“因为傅太太这辈子是不会有机会做比较的。” 阮舒翻他一记白眼,唇边却是无意识地抿出笑意嫣然。 傅令元覆至她的耳畔又问一次。口吻谙着诱、惑:“真的不要” “不要。”阮舒坚定地推开他的强势气息,“我会受不了的。” 男女**她向来坦荡,只有那个时候,会少有地感到羞涩。前天夜里在健身房的体验,她一度怀疑他的舌头上是不是装了小马达,否则怎么会停不下来柔软又灵活的 眼风扫见她白嫩的耳根悄然染了淡淡的粉。傅令元眸底划过玩味儿,贴着她的耳廓轻笑:“哪种受不了又是快要舒服死的受不了” 阮舒嗔瞪他,灵光一闪,反嘴怼道,“三哥驾轻就熟的,想来你过去的那些脂粉红颜都享受过你的此般温柔相待。” 类似的话,在早前的那回冰火两重天,她揶揄过他。她当时只是为了缓解紧张没话找话,而他听言也有意无意地转开话题避而不答。 今次,她的本意同样只是顺嘴找由头呛他而已。可话出口的同时,心里头却是顿时梗了这个问题。 一经自发脑补他曾经也给无数个女人口过,他的薄唇哪里还是性感的她突然只觉得恶心。 傅令元执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目露鼓励与赞赏:“傅太太的这坛子醋翻得挺好的。” 手指捻着她的耳珠,他低低沉沉地笑,“我保证,我只对傅太太此般温柔相待过。这种服务,只有傅太太享受过。” 然而阮舒依旧没有多高兴就算确实只给她口过,但做呢 问题不受控制地蹦出来。她垂了眼帘,遮挡眸底的真实情绪,指尖轻轻在他光裸的胸膛上划动,蓦地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不若嘴上所言的大度与宽容。 明明前两天才和他说,不管他以前有多少个女人,往后只能有她。现在倒好,他在床笫间表现得越有经验,她便越发满心满肺地猜测,猜测她所享受的欢愉,是他经手过多少个女人的结果 转念她迅速意识过来,自己这样,是在一步步地陷入一般恋爱中的女人都会钻的牛角尖 沉了沉气。阮舒强行止住思绪,脸上展开笑颜:“很荣幸成为三哥目前为止的唯一。” 傅令元似是察觉到什么,微眯起眸子打量她,目光谙着研判。 隔两三秒,他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蹭了蹭。纠正:“不是目前为止的唯一,傅太太一直都是唯一。” 沉磁的声音低着调儿缓着劲儿,真真一把讲情话的好嗓子,仿佛滋着电流往她耳朵里钻,直钻到心坎儿上。 阮舒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颈侧,煞有介事地重重“嗯”一句:“本宫知道了。” “”这故作姿态拿腔拿调的,倒是叫傅令元记起来问,“说好的翻牌子女上男下呢” 阮舒不疾不徐地挑开眼角:“我可只承诺了翻牌子。昨天不都兑现了” 他愉悦的笑音登时透过震动的胸腔贴身传递过来,傅令元捧着她的脸猛亲了一大口:“确实不早了,该起来准备准备。” 说罢从她身上翻开,拉着她一块儿下床。 以为他所谓的“准备准备”和她一个意思,皆指准备晚上参加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 结果从洗手间洗漱出来时,却见他着了一身的黑,并从衣橱里取出条黑色的裙子冲她示意。 “丈母娘的遗体安排在十点火化,我们现在过去,勉强能够赶上。” 阮舒定在原地,没有给任何反应。 傅令元走上前,拢了拢她的头发:“还是不想去” 阮舒低垂眼帘不吭气。 傅令元揽她入怀,掌心轻轻抚拍她的背,提议:“陪我去,嗯” 他持着笑音:“我这个做女婿的,没花一分礼金就娶了你,林家亏大发了。得了机会给丈母娘送玉佛。还被退回来了。现在她去世,我若连葬礼都不参加,实在显得傅太太份量轻。傅太太不觉得委屈,可我要伸冤。我见不得外人误会我傅三不疼自己的老婆。” 靠上他的肩膀,阮舒无声地弯开唇角。闭了闭眼,她回抱住他。默了默,轻声应:“好。我陪你去。” “嗯,傅太太真乖。”傅令元夸赞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旋即爪子伸向她腰间睡袍的系带,“伺候傅太太更衣。” “我自己来。”阮舒拍掉他的手,从他怀里拿过裙子。 傅令元任由她,却是双手抱臂,秉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凝着她,靠在衣橱旁不动弹。 瞧出他的心思,阮舒白他一眼,终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脱睡袍,穿文胸,换裙子总不会她还要矫情地避开他吧 裙子的拉链在背后。 阮舒自己拐着手肘完全穿得来。 傅令元可不会错过机会,特意挑这个时候过来帮忙,硬是拨开她的手,接过拉链。 不过倒没有趁机揩她油,迅速便帮她合好,并且细心地帮她把领子里的头发捋出来。 末了,他自身后箍住她的腰,通过镜子,深沉的眼波流淌于她的脸上:“阮阮,不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任何遗憾的机会。” 阮舒握住他的手,眸光轻闪。微微颔首:“好” 殡仪馆火化厅的外间,除了事先得知消息的栗青,林承志和林璞对阮舒的到来都感到诧异。 她终归是迟了一步,庄佩妤的遗体已经送进了火化炉。 不过也并不遗憾。昨天恍恍惚惚地冲进追悼厅内,算是见了她最后一面。 回想起冰棺里她的模样。体面的妆容,温柔的笑意。就保持着那样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挺好的。 不多时,装有庄佩妤骨灰的陶瓷管送出来了。 林承志接手的时候看了阮舒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并没有要拿的意思,便依照原先的安排,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公墓。 直至站在墓碑前。阮舒才猛地记起,在这里,她会重新看见林平生。 墓碑上的照片恰恰将他的样貌凝固在十年前,端着那张熟悉的看似和善的面孔。金丝边的眼镜后,他的目光灼然,仿若曾经那般。避开大家的注意力,悄悄落在她的身上,猥琐与**昭然。 恍恍惚惚间,猥琐与**转瞬变成不可思议和惊恐求助,最终化为愤怒,紧紧地摄住她。 一股冷寒骤然从脚底蹿上来。脖颈间如同绕上来带毒的藤蔓,死死地纠缠,叫人呼吸困难。阮舒本能地后退,背后撞上一副胸膛。 “怎么了”傅令元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没事。”阮舒以最快的速度捺下心绪,强行恢复镇定。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 傅令元深深折眉,眼风探究着她的神情。 阮舒微微低头,深吸一口气,复而重新抬头时,脸上已呈一惯的淡静和清冷。 墓碑还是那个墓碑,照片还是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林平生目光平平,没有任何异样。 眸光往旁侧扫,庄佩妤的照片乍一入目,阮舒怔了怔。 昨天灵堂上的那张,用的是证件照。可今天墓碑上的这张 “照片是谁选的”她问。 “是我。”出声回答的是林妙芙。 灵堂她可以不出现,火化厅她也不方便,但最终这入葬,无论出于子女的身份,还是庄佩妤生前对她的疼爱,她肯定得出席。 她比他们早来墓前等候,旁边站着一张陌生的中年妇女的面孔,是栗青帮忙新招聘来的保姆。 此刻她正半偎依于保姆的怀里。眼眶红红的:“妈的照片是我选的。大伯父说要一张漂亮点的当遗照。可是妈很少拍照,少数的几张也基本是全家福,我翻了许久的相册才找出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阮舒抿抿唇,沉默两秒,漠漠道:“没有问题。” 时间差不多,入葬仪式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落葬师的指导下,林璞先帮忙在墓穴内焚烧少量的黄纸,然后将准备好的福荫土铺洒于墓穴底层,紧接着,林承志抱着骨灰盒,小心地将其朝南安放入内,再在上面铺上金色的布匹。 自此为止的整个过程。阮舒不曾参与,只面无表情地旁观。 直到最后撒福荫土,她突然松开傅令元的手,从林璞手里接过装有福荫土的一包袋子,靠近墓穴旁,垂眸盯着已经快被福荫土全部包裹的骨灰盒。抓住一把土。 撒落。 完全覆盖。 入土为安。 落葬师封穴的时候,全部的人肃立,唯独林妙芙哭出声,哭的对象却不仅只是庄佩妤而已,还有林平生,哭着哭着便又将矛头对准了阮舒。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整个家都是被你搞散的害了爸爸害了哥哥,现在连妈也死了,你下一个是不是该对付我了来啊来弄死我啊我一点头不怕你” 保姆低声地劝阻,她哭得直抽噎,花着眼睛怒视阮舒,好似若无傅令元的在场,她一定会冲过来和她拼命似的。 这幅画面阮舒并不陌生。甚至有点场景重现的感觉。 十年前,同样在这里,林平生入葬,唯一哭出声来的也是林妙芙。 她是林平生的爱女,彼时约莫十岁,正塑性格的年龄,也是她被宠得最盛之际,林平生的死等于令她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家里的流言,她不是没听到,哭闹着就跑上前来推她打她,要她把爸爸还给她。 阮舒没有反抗,周边也没有人阻止。 林承志、王毓芬、庄佩妤、林翰,还有几个林家的佣人,全部都没有阻止,仿佛在用沉默无声地支持林妙芙的行为。 嗯无声地支持 那个时候林平生刚死,庄佩妤哀莫大于心死;林湘尚在医院里,林承志和王毓芬对她的愤恨旺盛。 他们是长辈,不好亲自动手,而林妙芙还是个孩子,正好借由她泄愤。 收敛回忆,阮舒笑了笑,笑得很舒展,似乎特别地开心,于此情此景之下显得颇为诡异。 林妙芙呆怔。 林承志皱眉。 林璞关切地唤她:“姐” 傅令元正准备握住阮舒的手,阮舒率先转身,二话不说离开陵园。 196、随意撒个娇 阮舒率先转身,二话不说离开陵园。 她行至一半的时候,其实已察觉傅令元在后面。 他完全可以立马追上她,可是他没有,仍旧保持落后三四步的距离,不紧不慢的。 最后是阮舒心里挠得慌。止住步子转过身。 正见傅令元双手抄兜,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隔着距离,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慵懒散漫的神情。 阮舒抿抿唇:“为什么不跟上来” 口吻依稀有些埋怨的意味。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现在是需要一个人的安静,还是更需要老公的陪伴和安抚” “”真后悔问。阮舒撇回脸,继续自己的脚步。 傅令元这才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追到她身边,去握她的手。 阮舒避开,他抓了个空。 傅令元眉梢轻挑。迅速地重新握一次。 这回总算得偿所愿。 “傅太太是在跟我怄气”他摸了摸下巴,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可我好像刚刚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惹傅太太生气” 阮舒囔了口气。闷着声音:“没事。就是随意冲三哥撒个娇。” “撒娇”傅令元一口质疑的语气,“傅太太刚刚哪句话是在撒娇” 阮舒拿斜眼睨他,不答,怀疑他是故意这么问想要她重复一遍。 傅令元在风里笑了笑,忽而捧住她的脸颊,使劲地揉了揉:“傅太太怎么这么可爱。” “”阮舒的额角抽了抽。可爱这个词和她从来没有关系的 被他蹂躏得发疼。 她捋开他的手,摸着脸蹙眉:“这要换作你以前的那些脂粉红颜,假鼻子假下巴估计都得变形了。” 前个晚上他把她压他胸口,也是这么个揉法。她还记着仇。 傅令元稍抬眉:“傅太太这是在拐着弯骂我,还是间接地夸自己” 阮舒淡淡地哼笑一声:“三哥想怎么理解都成。” 傅令元却是突然没回音了。 阮舒狐疑侧目,跌进他明净深幽的眸子里。 静静看她半秒,问:“傅太太现在是真的想笑么” 阮舒收敛表情,默了默,溢声:“还好。” “那傅太太难过么”傅令元又问。 阮舒给出一样的答案:“还好。” 两个回答都是老实话。 虽然胸腔像堵了块砖头,但谈不上难过。当然,也没有开心到哪里去。 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怎么她刚刚在庄佩妤和林平生的墓前就给笑了。 只是笑完之后。她特别想走,于是就使性子走了。 傅令元牵紧她的手,忽而摆开弧度晃荡起来。 像两个手牵手的小孩子,用手臂荡秋千似的。 他的脸上噙着笑意,似乎还玩得挺乐呵的。 阮舒有点无语。 便听他小有好奇地问起:“丈母娘的照片是有什么问题么” 阮舒抿抿唇,清清淡淡道:“那是我给她拍的。” “刚进林家没多久。有一回我进她房间找她。相机就放在桌上。我当时第一次见到相机,好奇,就拿起来摆弄,后来可能不小心摁了快门键,无意间给她拍了那一张。” 傅令元略略颔首:“傅太太拍得不错。丈母娘应该挺喜欢这张照片的,否则也不会一直留在相册里。” 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对他的猜测不予置评。而是把事情的后续讲完:“那相机是林翰的,第二天发现相机坏了,其实什么具体情况都还没了解清楚。她却迅速把我当罪魁祸首推出去了给林翰道歉。” 话至此,她沉默。 作为母亲,庄佩妤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没有给予她信任,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没有要维护她。 虽然事情最后因为林平生的小事化无而不了了之,但对她的心灵是一波极大的冲击。 她以为,离开城中村以后,随着生活的安稳和平和,她和她能渐渐变成正常的母女。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记耳光 讽刺的是,照片如今成了庄佩妤墓碑上的遗照。 手背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阮舒抬头,正见是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吻了吻。 “抱歉。让傅太太陪我来参加葬礼,倒又令傅太太记起不高兴的回忆,影响了心情。” 陪他参加葬礼。本来就是他帮她找的借口,现在又把罪责揽到他的身上。阮舒粲然一笑,紧紧地反扣住他的手。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停车场。 坐上车后,她靠在他的肩上,阖着双目假寐。 傅令元腾出一只手虚虚揽着她。另外一只手握方向盘,在彼此的静谧中启动车子。 另外一辆通体黑色看似无人的车内,黄金荣目送黑色吉普驶离。彻底消失了踪影,才从车窗收回目光,瞥向一旁的陈青洲。八字眉拧出一脸的不痛快。 “心烦瞧着真让老子心烦那丫头和姓傅的都腻歪成什么样手牵着手一起出来,开着车呢都得搂在一起,多危险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容易被冲昏头脑,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陈青洲原本打算劝解他的,听到最后一句提及他当年和傅清辞的事,顿时失了开口的**。缓了数秒,才淡淡道:“荣叔,就是因为我是过来人。所以才有所担心。” “你的担心是对的。也不清楚那丫头现在陷得有多深。”黄金荣神情深沉,“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事儿,我举双手赞成。虽然时机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太差,正好长老们那边已经撑不住了。反正迟早都要做,不如为了那丫头提前行动。” “嗯。”陈青洲缓缓道来。“这事儿原本就一直在筹划,所以准备得也不算太匆忙。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算给我们提供了机会。几个人已经以各种不同的身份混到岛上去了。” 黄金荣点头:“成,赶紧的。一会儿去佩佩的墓前给她送完花。我们还得赶去码头乘船。游轮三点准时开。” 吉普车上,阮舒无意间睁眼,发现路线并不是回绿水豪庭,而已经完全远离市中心,她出声询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傅令元笑了一下,故意卖关子:“弥补我的过错。带傅太太做点开心的事。” “不会耽误参加庆功宴” “不会。” “好。”阮舒唇边弯出清浅的弧度,不再追问。 很快的,等来答案自动揭晓 197、傻瓜 很快的,等来答案自动揭晓郊区的飞行俱乐部。 草坪黄绿,树林茂密无际,辽阔的场地上停满了标注着各种型号的直升飞机,一架架均由绳索固定在地上,不远处,有一架正在缓缓起飞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动静格外响。 阮舒看着眼前的没有尽头般的飞机跑道挪不开眼:“你” 傅令元笑着把她拖进怀里,将她散落脸颊的发丝别至耳后:“我答应过的,要带傅太太坐直升机兜风。傅太太该不会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 阮舒抿唇笑而不语。她当时还真没太把他的话放心上。 瞅出她表情里的意思,傅令元略微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携她朝一架黄色的直升飞机走去。 中国的私人飞机虽然不如外国的普及,但近些年的增长速度着实迅速。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全是富豪,很多富豪的私人直升机不使用的时候,就是交托在这里面负责保养。 阮舒跟在傅令元身侧,一路东张西望。一侧有塔台和大型的维修车间,身穿制服的技师从车间门口走过,还看见了其中一个飞机舱里的驾驶员是女人。看得她直觉得帅气。 “三哥是什么时候考的证”她猜测,“在美国的时候” 私人飞行执照的考取并不困难,理论过关,完成超过四十个小时的飞行培训,大约半年能拿到手。她推算着,他总不至于出国前就考了吧。 “嗯。”傅令元的回应轻描淡写的,俨然没有想要细讲,转口道,“原本答应你的是由我来亲自开,今天恐怕不行。” 正说着,两人来到他们要乘的直升机前,里头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头戴耳机装备齐全,一副将要起飞的模样,正是赵十三。 “老大,阮姐。”他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阮舒的讶然之色难掩赵十三还会开飞机 傅令元带着她坐进机舱后方的客座,帮她系安全带:“十三也考过私照。开飞机的事就交由他。我专心陪傅太太。” 阮舒盯着赵十三的后脑勺,毫不吝啬称赞:“十三很厉害嘛,身手好,厨艺棒,竟然连开飞机都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当即被傅令元捻了去,微微敛眉:“傅太太这是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 “你列举的这三样,有哪样是我不会的”他的目光挪向驾驶座,眼瞳眯起,“看来还是有必要我亲自开。否则傅太太以为我吹牛。” 感觉背后来自自家老大凉飕飕的目光,赵十三紧张得不行。静待被赶下飞机的命运。 “好了,你别吓十三了。” 别才给从屠宰场放出来,又得给赶回去。 阮舒款款而笑,栽头栽脑道:“三哥才是最厉害的。” 这话跟哄小孩子似的,有点敷衍,傅令元仍旧灰着张脸:“这样就补偿了” 阮舒眨眨眼,不可思议般:“三哥现在是在对我孩子气” “是。”傅令元坦然承认,颇为骄矜地扬了扬下巴。 “”阮舒忍俊不禁,主动倾身上前。在他的嘴角边轻轻一碰,“这样行了吧” 傅令元皱眉,趁她还离得近,掌心捧住她的脸,凑到她的唇上猛亲了一口,放开她时,神色间才恢复笑意。 “准备好。”他最后帮她检查安全带,低声提醒。 远处塔台已传达命令,信号一起,螺旋桨的噪音霍然充斥耳畔,遮盖住其他所有的动静,掀起的风似能将天上的流云都给吹开一般。 直升机缓缓起飞,越飞越高。 阮舒看见自己渐渐远离地面,脚下的建筑和飞机都在不断缩小,时而的失重感,令她的神经控制不住地兴奋,兴奋得她想要尖叫。 虽然坐过无数次飞机,但此刻坐在直升机上,带给她的冲击远远大于飞机,完全是另外一种体验,简直心潮澎湃。 机身攀上浩瀚的天空,周身被纯净的碧蓝色所包裹,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晰。俯瞰脚下的蝼蚁,胸腔内溢满壮志凌云的豪情,她忍不住喊:“开门” 傅令元笑着给赵十三下了吩咐。 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巨大的风力让阮舒一时之间无法说话,冰凉的风直忘嘴里灌。然而相较于不适,近在咫尺的美景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一望无际的原野、山川、河流和建筑,悉数展露眼底。 “这才是踏云乘风这才是展翅高飞这才是肆意翱翔这才是无拘无束的自由”阮舒迎风张开双臂高声大喊,字字句句穿破螺旋桨的噪音,被狂风送进他的耳中。 傅令元深深凝注着她。 漂亮聪慧,独立坚韧,勇敢果决,敏感锐利,兼具女人的柔软和男人的强硬。曾经的苦难带给她对人性的失望,却也磨砺了她对黑暗的包容。 她喜欢刺激,追求自我,有着不安于洗手作羹汤的勃勃抱负,不可一世的心气和无所畏惧的资本,仿佛只要给她一片疆土,她就能开拓出一座王国。 此时此刻的她兴奋得忘乎所以,沉迷于肆意纵情。乌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她却还在往舱门外靠,仿若无旁人的存在。仿若外面的无垠广阔更吸引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下一秒她就会眼都不眨地跳下去。 眸心深光微敛,傅令元遽然一把将她捞回来,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不由分说地用嘴堵住她兴奋的呼喊和欢快的笑声。 机身上升至所能达到的最高点,猛烈的风携着冷气旋飞进舱内。 他紧紧地抱她在怀,将她的那片壮志凌云的豪情从胸腔中一点一点吸干。吸到她浑身软绵只能无力地攀附于他,他才缓下劲儿,再把呼吸再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少顷。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舱门已重新闭合,隔绝了狂风和肆意。阮舒瘫在他的怀里,同样意犹未尽,却是意犹未尽地盯着玻璃外的碧蓝晴空,喘着气儿,有点抱怨的意思:“我还没体验够。” “傅太太完全把我抛诸脑后,叫还没体验够”傅令元嗓音微沉。 阮舒抬眸,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忍不住揶揄:“三哥这是吃谁的醋直升机” 傅令元低眸睨她,目光清凛而沉静,不答,反问:“傅太太很喜欢现在的刺激” 阮舒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平直,猛点头:“嗯。” 傅令元摸了摸她红润又水湛湛的嘴唇:“那傅太太是更喜欢现在的刺激,还是更喜欢我” “”阮舒噎了一下,笑出声,“完全不同性质,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我说能比较就能比较。”傅令元不管不顾地不按常理出牌,有点无理取闹地耍着无赖,执住她的下巴,重复,“到底是更喜欢现在的刺激,还是更喜欢我” 他这分明是心心念念记挂着她一直没说出口的话,拐弯抹角地要套她。阮舒笑得露了贝齿。 若换作平常,她肯定会继续吊着他。他越想听,她越是不给他说,叫他心里挠得慌。 可因为方才的兴奋劲还没过,她整个胸腔全是天地的壮远辽阔,忽然就想和他掏心掏肺,就像他始终直白地表达对她的爱意一般。 “唔”阮舒朝他怀里拱了拱,佯装一副为难的考虑状。 傅令元深折眉,掐了把她的腰:“这还用得着犹豫这还用得着思考” 阮舒敛了装模作样,笑得嫣嫣然,手臂挂上他的颈子,这才气吐幽兰,直言不讳:“更喜欢三哥。” 傅令元心头当即一动。 阮舒靠得他极近,仰着头。唇角微微弯着,与他交缠着鼻息。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三哥是头一个。” “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只知道,三哥总是让我心生欢喜,心生温暖,心生幸福。我很喜欢,我想珍惜,我希望留住三哥对我的好。一直一直。” 略一顿。阮舒忽而有点茫然,转为问句:“会吗会一直么” 她鲜少问别人要答案,这些天,却是患得患失地间断问了他好几个类似的问题,好似得了他的肯定,她才能安心才能定心。 她鄙视这样的自己。这也不该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问。 庄佩妤的死,好似忽然带走了她生活的大半动力。她曾经告诉他,她那么卖力地为林氏而忙碌,因为不玩林氏,她的生活似乎就没了奔头。实际上,她所有的努力,最终是为了让自己在庄佩妤面前证明她过得很好,仿佛她过得越好,对厌恶她的庄佩妤而言,便越是折磨。 如今,她过得再好,庄佩妤却看不到了,她也没法再到庄佩妤面前炫耀了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傅令元。 与他重逢之前,她从未料想过自己会结婚,会心动,会萌生对男人的眷恋和依赖。 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治好了她的厌性症,解了她的心结,给予她关怀,带给她温暖。 她想和这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眸光明澈地看进他的瞳仁深处,阮舒静待他的答案。 傅令元几乎是在她问出口的下一秒便笑了,笑得缓缓的,有点懒。眸光粼粼淌在她的脸上。 “会。”他啄了一口她的唇。 “当然会。”他强调着,又啄了一口她的唇。 “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他再次啄了一口她的唇,很温柔。 “傻瓜。”他轻抚她的眼帘。 这一回,没等他再贴上来,她率先送上自己的软玉温香。 傅令元拥着她深吻,忽然就想将她困于这片蓝天之上,再也不要回去了。 从直升机上下来后,两人直接去了造型师那儿。 男人的速度总是比女人快的。 傅令元没一会儿便着完装,在一楼的沙发上坐着,直到喝完第三杯咖啡,楼梯上才终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 落地匀称,清脆利落,不疾不徐。 不用过多辨别,他听一声就知道是她的,闻声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宝石绿的曳地裙摆,丝质轻盈。随着步伐的走动,像是被轻轻托起,又轻轻放下。 视线随着裙摆一点一点往上移。丝质的礼服贴着她的身体,将她腿部的线条修饰得格外完美,右腰布料做了提升,状似浅浅地塞在了腰间,褶皱线条变得自然而然,腰肢格外纤细。 一路往上。单肩设计,露出右侧性感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脖颈修长,长发微卷,两侧束发至背后,精致的脸庞清晰呈现,唇角微微上扬,鼻梁秀挺,明亮清澈的凤眸上,睫毛长而密。 优雅又高贵,似画中人。 傅令元一直知道她有多漂亮。但仍旧眼前一亮,只觉惊艳。 他从沙发上站起,大步行至楼梯口时,她恰好也下来到最后一级阶梯。 傅令元绅士地递出右手,微微仰视她。 阮舒将手轻轻置于他的掌心。 傅令元握住,眼里流转着光彩,斜斜勾唇:“傅太太这么美,还是不要出现在人前。” 阮舒盯着他整齐油亮的背头,拿指尖戳了戳他一丝不苟的领带:“三哥这么帅。要不也不要出现在人前” 夫妻俩相互吹捧,会心地相视一笑。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指,往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套了那枚自打买了之后就基本被她冷落的结婚戒指。 “三哥从哪儿翻出来的”阮舒又有点懵了。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戴这枚戒指,是那次去cblue找艳遇,结果和西服男发生不愉快。之后她就摘回包里,没再想起过它。 话一出口,傅令元立即以一种“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瞅她。 他眼里隐隐透出不愉快,未解释。给她戴好后,他摊开他的手掌,示意他指间的戒指,和她的戒指靠在一块:“傅太太能保证以后不轻易摘下来么” 阮舒目露微惑地反问:“轻易和不轻易是怎么界定的” 傅令元眉峰凛起:“傅太太故意挑事” 阮舒低头摸了摸戒指,复而重新抬起,弯着眼睛笑:“嗯。不摘了。” 傅令元这才松了表情。 鎏金码头,今天完全被三鑫集团承包了。 游轮起航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而海城的所有媒体代表,却是从早上开始便陆续前来占位。 但凡和三鑫集团相关的,哪怕仅日常的小活动,都是各方媒体关注的焦点。更遑论这次的上市庆功宴,意义自是不言而喻。 庆功宴的活动将持续三天,第一天从鎏金码头上游轮,当夜全部的嘉宾住在游轮上,是最主要且最正式的晚宴。翌日清晨游轮靠岸陆家私人岛屿后,再是两天其他的安排。 除了三鑫集团指定的几家固定媒体,其他媒体没有资格跟随,是以他们唯一能采访到人的机会,就是各位嘉宾上游轮前的红毯秀。 前来码头的途中。阮舒得着空关注了一下三鑫集团头天上市的情况,挂牌后股价收市报升的表现不负众望,十分瞩目。 同时伴随宣告的还有三鑫集团最新的高层人员调动,她在上面看到了傅令元的名字,正是任命为三鑫集团的高级副总裁之一,主要负责的是国际业务的运营。 这份调任令一出来,等于确认了先前关于他的各种传闻。 有网友及时地帮大家专门整出了个他的“身家传奇帖”,详细阐述了他红加黑的身世,说他虽从小养在根正苗红的傅家,依然改不了骨子里的邪性,讲述他前21年在海城如何乖谬不正惹事生非,出国的十年间又如何以黑马的姿态在道上闯出他的名堂,并言他在滇越地带的名号响当当。随后便是几个月前他回来海城,与傅家彻底决裂,归入母家的陆氏。 新闻炸了。 在她于直升飞机上兴奋刺激的时候,他的名字和三鑫集团上市的新闻一起,火速蹿为热搜,较之先前他刚回来海城之际的那些个花边新闻,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热门。 当然,同样曝光的还有她和他早在几个月前领证结婚的事情。 好歹她在海城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人物,为此网友专门汇总了一个关于她的黑历史的帖子,又添一分的热度。 夫妻俩一并成为媒体的八卦对象。 阮舒不是第一次走红毯。以前出席过需要走红毯的场合。但今天是她所走过的最正式盛大的一次红毯,也是镁光灯最闪烁的一次红毯。 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阮舒虽挂了淡笑,但脸上的表情透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清冷,任由两侧的媒体如何叫唤,她都只管走着自己的路,不予搭理。反正又不是明星,难道需要特意左右两侧打招呼停下来摆pose任由他们拍 意外的是,傅令元也表现得十分深沉高冷,与他往常的作风大相径庭。不过扣着她的手指始终未松懈过。 两人可能是速度最快的一组,到了最前方的签到处,还等待着一波的镁光灯。各自在板上签上名字,他们默契地半丝停顿都不加逗留,携手过甲板,踏上舱梯,径直往游轮内走。只将背影留给大家。 外面的红毯秀避得开,游轮上的媒体采访区却避不开。 所幸里头都是经过三鑫集团挑选过的媒体,有底有分寸。抛给傅令元的问题多是他就任三鑫高级副总裁后的一些计划和展望,抛给阮舒的则老生常谈的是林氏被三鑫收购的事情。 最后才问及一个稍微涉及私人的问题:“听说傅先生当时和陆小爷一起负责林氏的收购案,而且傅先生在林氏保健品挂名副总不知道傅先生和阮小姐的姻缘,是否因此而起” 见多了这些场合,阮舒很容易就听出这个问题背后的陷阱看似是好奇他们的相识机遇,却偏偏和收购案放在一起说,如果给出肯定的答案。便可解读为:他们之间的婚姻,其实含有商业联姻的成分。 她微抿着唇不语,傅令元忽而牵起她的手,在镜头前温柔地吻了吻她的手。 两人手指上的婚戒虽简单,但不可忽略。加上他亲吻的举动,相机“咔擦咔擦”地直拍。 “我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开始追求我太太,追了十年才追到手。”他笑着道。 只这么一句,留给大家遐想的空间,他便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与引导下,携她离开媒体采访区域。 阮舒跟在他身侧,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 这副样子在傅令元看来有点傻乎乎的,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傅太太乐什么” 阮舒挑开眼角:“三哥刚刚那句话,会让绝大多数女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嗯”傅令元听出味儿,“傅太太不在绝大多数女人的范围内” 阮舒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的高,海城曾有多少男人示爱过我虚荣心早膨胀得不行,又岂是三哥口头上的一句话就能满足的” “那无所谓。”傅令元却是耸耸肩,稍一低头,凑至她耳畔,“只要在床上能为傅太太供大于求就行了。” 阮舒:“” 他又来了 她拿手肘顶了顶他腰侧:“我觉得三哥就继续保持方才在红毯上的故作深沉,挺好的。” “傅太太确定更喜欢我的深沉,而不是我对你耍流氓”傅令元暧昧轻笑。 阮舒:“” 陆少骢的调侃声在这时传出:“阿元哥和元嫂总是何时何地都能秀恩爱~” 两人闻言暂且停了话。 循着方向望去,陆少骢一身白色的西装,神采奕奕,前所未有地绅士,身侧挽着的蓝沁着金色的礼服,十分高贵典雅。 这模样阮舒不陌生,因为她没下车前,新闻上便有图片实时直播三鑫集团的红毯秀,陆少骢当时就是和蓝沁一起走的,击破了两人分手的谣言。 “我都已经习惯了,怎么陆少见的次数比我多,反而不习惯”蓝沁掩嘴笑,先看了眼傅令元,随后视线才对上阮舒,冲她颔首致意。 阮舒淡淡一笑,算作回应。 这还是经cblue临检事件之后,头一回与他们俩面碰面。 虽然早前已从新闻上得知蓝沁并未受太大影响,但今日亲眼所见 约莫出于女人的敏感,她总觉得,方才蓝沁看傅令元的那一眼,依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198、螳螂 不过傅令元好似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至少就刚刚,她第一时间去留意他的表情,并未观察出不妥。 再说回这蓝沁,今天的妆比先前几次碰面时又浓了不少。虽然可以理解为搭配礼服和场合,但明显透着不自然,更像是为了遮盖真实的气色。 阮舒可没忘记,曾见过她身上疑似**过激造成的淤青和掐痕。 陆少骢接着蓝沁的话头:“这还不是因为每一回见阿元哥和元嫂,感情似乎都比前一回更进一步。人家夫妻间是越过越淡,他们是越过越浓,秀的恩爱也是一回比一回厉害,我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傅令元似笑非笑地一勾唇:“你和蓝沁的恩爱不是也秀得羡煞旁人” 阮舒知他指的这是方才陆少骢和蓝沁走红毯。 毕竟陆少骢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蓝沁却是目前为止他唯一正式在媒体前承认过并且是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任女朋友,每天都有粉丝在为蓝沁操心她何时能嫁进陆家。 而今日的庆功宴的性质摆在那儿,除了受到邀请的各界商政人士,就是陆家内部的家庭成员。蓝沁并非商政人士,是以跟在陆少骢的身侧。已不仅仅是普通的女伴那么简单。就他们走红毯的照片,网友们从某张侧身照上蓝沁微微隆起的小腹,再度传出蓝沁怀孕的猜测。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蓝沁怀孕”又成热门。自打加入璨星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在话题榜上,近段时间,娱乐圈内再没有哪个女明星能红过蓝沁了吧虽然靠的多是绯闻,但不管正面负面,热门才是娱乐圈的王道。 思忖间,便听陆少骢摇头晃脑地回腔:“那怎么一样阿元哥和元嫂可称得上模范夫妻,谁的恩爱能秀得比你们的更自然流露” 他这是一门心思非要夸他们。 阮舒其实听得挺舒服的。 傅令元大抵也是如此想法,因此未再谦虚,笑着将阮舒揽得更紧。 陆少骢有手下在这个时候找来,对着陆少骢低声汇报什么。 阮舒隐约听见“表小姐”的字眼。 陆少骢的表情当即有异样,异样中恼火的情绪貌似更甚些:“行了,我马上过去。” 回应着,他看向傅令元,“阿元哥,我有点事要处理,你顺道一起过去,我爸那边刚好也有关于今晚庆功宴的事要找你。” 傅令元微微颔首,扭头叮咛阮舒:“我去一趟,傅太太自己先安排,我过会儿再陪你。” “去忙吧。”阮舒压了压他的领带。有点呛他的意思,“恰好我也有自己的日程。我今天可不是以你的女伴的身份来的,我是三鑫集团旗下子公司林氏保健品的总裁,” 傅令元挑眉。 一旁的陆少骢似受不了了般,调侃:“阿元哥,元嫂,你们要不干脆缝合成连体婴儿算了。只不过分开一会儿,还要你侬我侬地告别” 阮舒笑而不语。 傅令元不再多加耽搁。与陆少骢一起边说边走了。 阮舒从二人离开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正听蓝沁询问:“阮小姐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要去影剧院,阮小姐一起么” 庆功晚宴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现在连三点都还没到。中间间隔的时间,大家可自行安排。 阮舒婉拒:“谢谢蓝小姐邀请,不过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有点累,想先去休息。” “那好。阮小姐好好休息。”蓝沁没有坚持,微笑着翩然离去。 阮舒也与她分道扬镳,往她和傅令元的客房去。 这是一艘豪华大游轮。 船舱内部所到的十步之内必有艺术作品,浮雕、壁画、雕塑、油画、水彩,多半是各国当代著名艺术家的作品。只不过回客房的一小段路,就仿若参观完一座小型艺术馆。 她和傅令元住的是豪华套房,配备有独立的海景阳台,不过阮舒暂时没有心情观赏,道谢完给她引路的侍应生后,她关上房门,淡定从容的表情顿失,捂着肚子咬着唇瓣,迅速就朝洗手间里走,趴在洗手台上干呕。 什么都没吐出来,小腹处则坠坠地疼,疼得她直冒冷汗,渐渐站不住。 其实在走红毯的时候就感觉有点难受,只不过当时一小阵子便晃过去了。直到蓝沁邀请她去影剧院,忽而又开始难受,所以她拒绝了,而痛意在来客房的途中剧增,幸亏还是撑到了客房。 在马桶盖上坐了好一会儿,痛意慢慢消失,阮舒也总算缓过劲来,将身上的礼服脱掉,检查了一下,发现底裤上沾了少量的血。 所以是来亲戚了 她松一口气。 她的经期一向不准,而不晓得是否受避孕药的影响,这次的间隔更长。往常来亲戚前,痛也是会痛,只是今天的痛法貌似有点不大一样,所以一开始她不是特别确定痛因。现在也算放了心。 包里常备卫生棉,倒也不折腾。换好后。阮舒从洗手间出来后,窝进沙发里,打算再多缓一会儿。 顺手掏出手机看新闻,这才发现,汪裳裳也上热搜了,标题却是“红毯走光”。刷了两下,一段现场的视频很快帮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在她和傅令元往后隔了两组嘉宾,是一位同样在三鑫集团内部任重要职务的高层男士。身旁携的女伴是汪裳裳。 汪裳裳身上穿着的是前阵子刚在服装周的t台上秀过的一条名牌长裙,黑色的,收腰设计很好地衬托出她的婀娜体态,胸前则是透视设计,让人感觉欲说还休。 到底年龄小,其实颜色驾驭不太起来。而且从视频的画面上看,很显然,她有点紧张,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僵硬,脚步略微拘谨,好几次甚至险些踏到自己的裙摆上。 不过也是因为年龄小,那种年轻女孩才独有的娇柔和新鲜的水嫩,透过镜头完全呈现出来,叫人更加关注她的靓丽,忽略那些小细节。 镁光灯不住的闪烁,红毯外的媒体记者们纷纷叫唤她看镜头,猜测着她的身份。汪裳裳的表情也透露出她很享受这种瞩目。 意外就是发生在即将走完红毯的时候。汪裳裳太过专注于对着镜头摆造型,脚下又是猛地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绊了一下。 她身旁的男士及时扶住了她,使得她没有摔倒,然而她身上的黑色长裙,却是瞬间顺着腰身的接线处开始裂开,没几秒,宽松的上半身就完全从肩头滑落。 “啊”汪裳裳失声尖叫,双手连忙捂住心口位置。但身上长裙的撕裂势头并不减,她只有两只手,遮住了上面就无法遮住下面,于是整个臀部也走光了。 如果有贴乳贴或者穿文胸,倒也还好,最坏的后果不过是当作比基尼秀身材,偏偏她为了达到透视的最好效果,真空上阵了。 惊慌失措已不足以形容画面中的汪裳裳。 根本没有人想过会有如此严重的走光事件发生。猝不及防下,全场的人都傻眼了,最后还是身旁的那位男士最早反应过来,当即脱下西装外套包裹住几近全裸的汪裳裳,一旁的工作人员也连忙协助着让两人快速离开红毯。 然而再快,也还是已经暴露在无数双的眼睛和无数摄影机的镜头之下。 于是才会有如今阮舒所看到的热门视频,上传的人竟是连马赛克都不给打。 所以陆少骢方才匆匆离开,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扶了扶额。阮舒不知该同情汪裳裳的遭遇,还是该嘲笑她活该。 休息够了,感觉身体完全舒服过来了,阮舒从沙发里起来。 她和傅令元的行李箱早就送来房间,包括她从造型师那儿另外准备的两件礼服也在先前那身宝石绿的裙子,完全阻碍正常行走,只是单纯为了走红毯的漂亮而穿的。 琢磨着她现在出去主要以商务交涉为目的,于是从剩余的两件里,挑了裤装。 穿好后,她又把原来的妆调整着补了一下,才出门。 门口正守着九思:“阮总。” “嗯。”阮舒淡淡应。 游轮上处处可见陆家专属的黑西男人,还戴着黑色的墨镜,个个面无表情,和早前参加陆家家宴的情况一模一样,戒备十分森严。不过倒是一点儿不影响大家的行动。 阮舒径直前往午茶会所在宴厅。 触目可及的女人几乎清一色的礼服、长裙、蓬蓬裙,难得出现一个身着利落的裤装,视觉上很有新鲜感。是以初初进去,她就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 陈青洲和黄金荣同样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她。 丝质的上衣,两臂和前胸处的丝绸为玫瑰花状,搭配褐色的披肩,柔美中不失干练。裤脚稍宽阔的朱红色高腰长裤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极为高挑纤细。颈侧的丝巾打成蝴蝶结,长长的下摆随着行走的节奏飘逸轻扬。 先前不是看照片就是隔着车窗玻璃远远地张望,眼下是黄金荣第一次近距离又清晰地见到阮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扯了扯陈青洲的袖子:“她她就是那丫头” “嗯。”陈青洲点头。 黄金荣微微歪着脑袋,八字眉快要拧出麻花:“这会儿我怎么又觉得她不像佩佩了比佩佩年轻的时候还要漂亮很多。” 旋即他瞥了眼陈青洲,笑呵呵:“你们老陈家的基因很起作用哈。那丫头的模样比你还俊俏。” 陈青洲笑了笑,再回眼,发现她看过来了。 阮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突然朝那个方向瞅,瞅过去的时候,便不期然与陈青洲的目光对个正着。 出于礼貌。她总不能马上挪开视线,但她答应过傅令元往后对陈青洲能避则避,所以没有打算过去打招呼。 陈青洲冲她隔空敬了敬手中的酒杯。 阮舒回之以淡淡的颔首,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黄金荣憋屈了:“你不是说这丫头私底下和你有过几次交情么她怎么不过来和你说两句话真没礼貌。” 陈青洲略显无奈:“荣叔,你就那么想和他说上话” 黄金荣哼哼唧唧的,不作答。 “再忍忍吧。”陈青洲安抚,眼风往角落里九思的身影递了递,“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令元就没有办法完全确定我们已经知晓她的身份,那么再严密的警惕,也会有松懈的漏洞。” 黄金荣喝光杯子里的酒,有点烦闷:“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行事作风我跟不上。这要换作二三十年前,哪里需要这么多曲曲肠子直接扛上刀带上兄弟上门把人抢回来。” 转瞬他又轻叹一声:“不过有曲曲肠子是好事。我就是绕的弯不够多,当年才会被陆振华给算计了。陆振华为了上位为了利益,把兄弟情糟蹋到这地步,无论是为了你父亲。还是为了我自己,这仇都一定得报。” “这趟从监狱里出来,时代都变了,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只剩这张老脸在青帮内还有部分人愿意认,以及我忠义堂残余的旧部。总算不至于完全无用给你拖后腿。” 陈青洲轻皱眉:“荣叔你突然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什么拖后腿要没有你,我恐怕现在还在被令元牵着鼻子走。要没有你,这回三鑫集团的上市。我们陈家恐怕连最后的皮包骨都被吞没了。” “哈哈哈哈。”黄金荣恢复爽朗地笑了笑,拍拍陈青洲的肩,“我酒喝多了一时伤感胡言乱语,你别搭理我。” 说着,他的视线瞟向方才阮舒行去的方向,不易察觉地露一丝凝色。 各界商政人士,份量都是极重的,有阮舒曾经在其他场合有缘认识的。也有她过去不够格接触的,今天她都舔着脸皮借机混个眼熟。 不过经历两三拨人之后,她开始厌烦了,因为无一不会好奇她和傅令元之间的事。最反感的是,几位新识之人开门见山便直接问候她为“傅夫人”。 是“傅夫人”,不是“阮总”或者“阮小姐”。 女人那边,则是另外一番窃窃私语。 “看到没有多有心机走红毯的时候还穿着礼服呢,这会儿来宴厅就故意独独一人换裤装。生怕不够惹人眼球。” “人家是女总裁,和我们一般女伴不一样。没瞧见她和几位老总、局长、副局长的都能打上招呼么” “都是她曾经老相好的爹呗,有什么不能打上招呼的” “哈哈,你有本事你也去荡啊试试看你能钓上几个。” “呸,我才不想变成黑木耳。那傅三是被下了降头吧为了她和家人里决裂不清楚自己头上绿得冒油光了么”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傅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话语几乎一字不落地传入阮舒的耳中。 但凡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八卦。凑热闹和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无论贫富贵贱美丑老幼皆如此。而往往金钱和闲暇会放大这种天性,所以名媛贵妇一旦恶毒起来,只会比市井村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舒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不为所动,今儿听着甚至有点想笑,笑点在那句“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她早前便认为她和傅令元,一个不是好女人,一个不是好男人,凑一对挺为民除害的,这句话可不正有些这样的意思 “阮小姐一个人在乐什么方便与我分享么” 阮舒闻言抬头,正是蓝沁秉着和善的微笑。 “蓝沁小姐。”阮舒打着招呼,轻轻摇摇头,笑答,“没什么,就是听到几句笑话。” 蓝沁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闲言碎语来源的方向:“阮小姐的心态很好。我很欣赏。” 阮舒回敬:“过奖。我这点事情,哪里比得上蓝沁小姐蓝沁小姐的心态。才是值得我欣赏的。” 蓝沁也不再客套地夸回去了,打量着她的脸色,转口相询:“阮小姐休息好了” “嗯。回客房稍微眯了会儿,精神就起来了。”阮舒浅浅地笑,“谢谢蓝沁小姐关心。” “看来阮小姐和我一样是劳碌命。”蓝沁小有感慨,“我的工作也总是很忙,有戏的时候常常拍到半夜两三点,平常也只能在赶通告之间的缝隙眯会儿。可一旦正儿八经给我放假,我反而无所适从。” 之前和蓝沁不管多人场合还是私底下,交流都不是特别多。今天她倒是好像挺有兴致和她聊似的。阮舒心下暗暗琢磨,面上维持着笑意,接腔道,“这若又要比,我的工作还是比不过蓝沁小姐忙。只希望蓝沁小姐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全国的粉丝都要闹翻天了。” “阮小姐夸起人来,真让人愧不敢当。”蓝沁掩嘴轻笑。目光像是无意间瞄见她的左手无名指,“阮小姐的结婚戒指很漂亮。” “谢谢。”阮舒摊开手指自己瞅了两眼,毫不谦虚道,“我也认为它很漂亮。” “你和傅先生结婚有好一阵子了吧婚礼似乎还没有举办。有什么打算么”蓝沁像是好奇,又像是随口一问。 阮舒笑着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婚礼只是个形式。无所谓。而且也没打算。真要筹备起来挺麻烦的,费时费精力。” 蓝沁张了张口,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阮舒越过她的肩膀。看到汪裳裳怒气冲冲地朝她们俩的方向来势汹汹。 约莫是发现她的目光,蓝沁顺着方向转回身。 汪裳裳恰恰已来到面前,二话不说端起一杯酒就泼上蓝沁的脸。 因为站得近,酒渍甚至溅到几滴到阮舒的衣服上,阮舒当即蹙眉,明哲保身地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便见汪裳裳迅猛地揪住蓝沁的头发,将她狠狠往后掼,蓝沁的身子霍然撞上餐台,撞得桌上的杯盘悉数掉落在地,发出的清脆碎裂声霎时激起周围几人的惊呼,并将更多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而汪裳裳用另外一只手则抓住蓝沁胸口的礼服,作势就要往下拉:“贱人” 蓝沁的反应很快,几乎一瞬间就猜到汪裳裳想做什么,忍着头皮的疼痛,迅速扣住汪裳裳抓在她胸口的手,另外一只手也伸向汪裳裳的衣服领口。 汪裳裳立刻如惊弓之鸟一般捂住自己的领口。松懈了对蓝沁的桎梏。 蓝沁就是趁着这个时候从餐台上满面狼狈地重新站直身体。 汪裳裳扬起巴掌就要往蓝沁脸面上掴。 蓝沁一把将她的手腕扣在半空中:“汪小姐,凡事总要有个理由,你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打人,是淑女应该做的事么” “你少跟我装蒜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汪裳裳怒目。 “噢我装什么蒜了”蓝沁表示费解,“我还真不晓得自己哪儿得罪汪小姐,还请汪小姐不要浪费时间让我猜,直接告知。” “我的礼服”汪裳裳几乎要冲口而出,却似想到了什么,及时止住。 “汪小姐是指你今天走红毯时礼服脱落走光的事情”蓝沁接着她的字眼询问,表情满是狐疑。 她的嗓音并未刻意压低,而周围的人不知是谁在她话落之后笑出了声。 汪裳裳的表情几乎一瞬间羞愤难当,又扬起另外一只手:“我让你装” 这一回,也不知该说是汪裳裳下了狠劲速度太快,还是该说蓝沁的反应太慢,“啪”地一声,蓝沁结结实实地挨下了巴掌。 避在一旁的阮舒凤眸眯起宴厅里是有记者在场的,而且围观中的人有爱赶热闹的正用手机偷偷拍。 蓝沁捂着脸,忍无可忍似的:“汪小姐,你认定你的礼服脱落是我动的手脚,总要拿出证据来吧而且我和你的交情并不深,和你也近无怨远无仇的,我有什么理由要让你在众人面前走光” 人群中又有人笑了。 汪裳裳气得直跺脚,红着眼眶,手指直指蓝沁的鼻子:“你怎么和我无冤无仇你嫉妒我你嫉妒我和” 话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 阮舒心尖微动。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再清楚不过汪裳裳和陆少骢之间的不伦关系,所以完全猜到汪裳裳没出口的字眼是什么。 那边蓝沁皱起眉头,依旧一副十分困惑的神色:“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和什么” 199、蝉 蓝沁依旧一副十分困惑的神色:“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和什么” 汪裳裳倒也没蠢到家,冷笑:“贱人又想陷害我” 边说着,她抓起餐桌上的盘子,径直要朝蓝沁身上丢。 手腕在这时被人扣住。 扭头见是自己的保镖阿东,汪裳裳甩手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愤怒大吼:“干什么反了你敢拦我” 阿东充耳不闻一般,拉着汪裳裳欲图将她带出宴厅,连话都不说一句。 噢,不,不对,他就算是想说也说不了。阮舒记得,早在陆家家宴上的那一闹时,这个叫阿东的保镖就被傅令元弄成哑巴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算什么东西放手”汪裳裳极力挣扎,无果之际,顺势就用那个盘子砸阿东。 阿东连避都没有避一下,瓷盘直接碎在他的脑门上。 没两秒,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一直流到他的眼皮上。他一动不动,只是神色略微复杂地看着汪裳裳。 周围有几个名媛贵妇被这见血的画面吓得尖叫。 汪裳裳更是傻了一般,愣愣地僵在原地。 一出俩女人的撕逼大战。因为这个小插曲霎时被阻断。 阮舒蹙眉,扫了眼蓝沁,恰巧捕捉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一抹失望。 突然的,两排黑西大汉开路而来,其中两三个分别去了宴厅内的媒体记者和偷偷拿手机拍摄的人面前。 一句话都不说。彪悍的体型往那一站,再一伸手,就让人乖乖交出摄像机和手机。 而所开之路的正中央行着的是黑着脸的陆少骢。 阮舒敛着瞳仁挑眉。头一回,她在陆少骢的身上看见了青帮大佬的儿子该有的江湖架势。大概是真的被惹怒了吧。 汪裳裳从砸了阿东满头血的愣怔中晃过神,一见陆少骢当即从暴怒的母狮子变成委屈的小绵羊。红通通的眼眶里眼泪说掉就掉了。 “表哥”她往前迈了两步。 “送表小姐回客房。”陆少骢冷冰冰地吩咐手下人,目不斜视地径直掠过汪裳裳,走到蓝沁面前,丝毫不避讳地当众关怀:“宝贝,没事吧” 没等蓝沁有所回应,汪裳裳已在黑西大汉手里又闹起来:“我不回去干嘛要我回客房放手你们这群狗东西” “表哥你别再被这个装清纯的贱人被骗了”她又喊陆少骢,不管不顾地控诉,“是她故意设计陷害我让我砸人前出糗的我今天一定要撕烂她的脸撕开她的真面目撕唔唔唔” 黑西大汉在陆少骢的示意下捂了汪裳裳的嘴,直接将人抗走,同时带走的还有满头是血的阿东。 陆少骢则满面微笑地冲周围的宾客压势致歉:“对不住啊各位,我表妹刚刚受了点刺激情绪不稳定,没把人给看好,希望大家别被影响了兴致。” 陆家可是东道主,没人会不识趣地就这件事较真,纷纷散开来,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该干嘛干嘛。 陆少骢扭回头,抱了抱蓝沁,似乎在她耳边安抚了什么。 阮舒清晰地看见蓝沁垂在身侧的手指僵硬地蜷缩。 陆少骢在这时看向她问候道:“元嫂,你也在。” “嗯。”阮舒点头,继而问,“蓝沁小姐可还好” 蓝沁背对着她,阮舒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不过陆少骢笑着接过话头:“元嫂,她的礼服脏了。我们现在要先回客房。” “好,去吧。”阮舒道。 陆少骢亲昵地揽着一声不吭的蓝沁便一同离开。 阮舒微凝着神色,目光从二人的背影收回,转眸瞥向九思。 九思会意,从距离外靠上前:“阮总。有什么吩咐” “你们傅先生现在人呢” “傅先生还在陆爷那儿谈事情。” “行,我知道了。”阮舒颔首。 九思退开,维持原来的保护距离。 阮舒凝眉走向宴厅一侧的玻璃幕墙前,挑了个人少的僻静角落,把手机掏了出来。 翻了许久都没有翻到方才汪裳裳和蓝沁之间闹不愉快的消息,看来刚刚的闹剧真的被陆少骢给掐灭了源头。 汪裳裳红毯走光事件,最新情况是,三鑫集团的公关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交涉,封锁了部分媒体对这一消息的报道,至少那段视频如今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帖子和各种截图完全像病毒似的,怎么都没有办法制止传播。 已经有网友将其截图恶搞做表情包,对汪裳裳的身材做各种指手画脚的评判。不厚道点说,她现在很红。 而关于汪裳裳的身份,竟是有“知情人士”跳出来爆料,说汪裳裳是璨星打算捧的新星。 阮舒拧眉汪裳裳想进娱乐圈 客房内,蓝沁洗干净身上的狼藉,从浴室里走出来。 半透明的蚕丝睡衣柔滑服帖,衬得她丰胸细腰。坐在沙发上的陆少骢眯起眼睛,对她招了招手。 蓝沁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转瞬便秉着妩媚的笑意走上前。 陆少骢一把将她拉到他的腿上。俯身盯着她透明睡衣下的风光,手在她的腰上用力揉了一把,蚕丝摸上去清凉滑腻。 “陆少不是去安慰你心爱的小表妹了这么快回来”蓝沁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一笑。 “宝贝你都吃醋吃成这样了,我哪里还敢在她那里多加逗留”陆少骢的手挑开她睡衣的吊带。把她拢住,狠狠地揉。 “我吃醋分明是你心爱的小表妹打翻醋坛子找我闹,非得说我弄坏她的礼服让她当众出糗。还非得倒打一耙说我嫉妒她。”蓝沁配合地扭动腰肢,“陆少这么疼我,我嫉妒她干什么” “是啊,我这么疼你,你嫉妒她干什么”陆少骢别有意味地重复了这一句,低头埋进她的脖子,手用力一扯,她的睡衣滑了下去。 “别。别留痕迹晚上还要出席庆功宴。”蓝沁试图推开他的头,然而陆少骢明摆了是故意和她对着干,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往下。 透过镜子,蓝沁看到自己的隐忍之色,嘴上却娇滴滴地发声。 很快,陆少骢来了状态,将她掀翻在沙发上。 蓝沁的脸埋进抱枕里,听到他的声音贴在她的背后:“负责给裳裳修改礼服的造型师,不是曾经和我们的大明星有过合作” “是么是哪位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有没有印象。我曾经合作过的造型师太多了。”蓝沁随着他摇晃。气息不稳。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头发便被陆少骢揪住。她的头被迫往后仰,头皮痛得直发麻,不禁咬了咬唇:“怎么陆少还是来给心爱的表妹讨公道了自己的女人被全天下的人看光了身体,你心里不舒坦了” “宝贝。你还说你没有吃醋”陆少骢将她的头发揪得更紧,轻鄙地拍了拍她扬起的脸颊,“我有什么好不舒坦的反正她只是个闲暇的玩物,完全比不上宝贝你。身材没你好,动作没你骚,叫声也没你浪。当初无意中把你从阿元哥的手里要过来,没想到是个好货。” “玩物你那单纯的表妹要是听到你这句话,该多伤心难过”蓝沁的身体颠簸着,哧声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和陆少你怎样,我作为正牌女友可以大度,可我的大度换来什么处处想和我比,也不先照照镜子。就她那副姿色还想进璨星和我争一姐陆少你竟然还真要捧她” “宝贝,就冲你这句话,你还敢说自己大度我只不过拗不过我妈,答应让裳裳进公司玩玩而已。你够狠,头一回给她露面的机会,你就直接毁了她。” 蓝沁合情合理地驳道:“反正她现在又没有出道,玩玩这不是已经给她走过红毯了玩过了就该知难而退。而且陆少自己不也说她只是闲暇的玩物,毁了她又怎样” “毁了她又怎样那毁了我呢” 伴随着这句话的入耳,蓝沁同时感受到的是来自身后的他的蹂躏。 “阿东如果没有及时赶到,那个蠢女人估计就要被你诱导着当众承认她和我的关系。”陆少骢腰部发力,“我的心思是不如你们女人多,可别把我当傻子。” “不过没关系。我以德报怨。”他的指尖捻出一颗长得像药丸的东西喂进了她的嘴里,嗓音阴冷,“我这么喜欢宝贝你,是不舍得让你痛苦的。很久没吃了吧” 蓝沁脸一白,急忙将东西重新吐出来:“我今天不想吃。” 陆少骢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咽下去:“女人总喜欢口是心非。犯瘾的时候。不是你哭着求着要我给你现在小爷我心情好,主动给你好好爽一把。” 药丸划过喉咙口,引起蓝沁一阵剧烈的咳嗽,未及咳完,身后的人用力,她尖叫,陆少骢笑:“留着点嗓子,我家老头子一会儿可能也要找你。” 傅令元从陆振华的房间谈完话出来,赵十三第一时间便向他汇报期间午茶宴厅所发生的事情。 “她没事吧” “阮姐没事。阮姐一直都避在一边,未受波及。” “嗯。”傅令元折起的眉头微松,略一忖,又问,“小爷现在人在哪儿” “先去的裳裳小姐的房间,现在在蓝沁小姐那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蓝沁是么”傅令元眸心敛起。微不可察地谙出一丝冷意,转开话题,“你们阮姐还在宴厅” “是的。” 傅令元朝宴厅方向走,嘴上没歇着:“陈青洲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挺安静的。”赵十三紧紧跟随其后,“据栗青说,荣一派去的人还在城中村徘徊不前。黄金荣除了前些天去了江城,回来后也没再有其他动静。” 傅令元睨他一眼:“让你留意他们是否关注了你们阮姐关注了林家不是么” 经提醒,赵十三才恍然原来自己没讲到自家老大想了解的重点,连忙补充道:“没有。直到林夫人入葬,都没有发现他们打听过林家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九思在阮姐身边跟着。暂时也没有发现陈青洲和黄金荣与阮姐有接触。” 傅令元却是沉吟了片刻:“太安静了” “嗯”赵十三没听明白,“什么太安静了。” 傅令元眼瞳漆黑:“太安静了,也有问题” 宴厅内。阮舒正凝思,桌面上忽而落下来一道阴影,伴着男人礼貌的问候:“麻烦,打扰一下。” 她闻声抬头。 200、黄雀 “麻烦,打扰一下。” 她闻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张五十多岁的大叔脸,揪着两撇自带喜感的八字眉盯着她直瞅,光瞅着,瞅了好几秒没出声。 阮舒稍愣怔,客客气气地微微一笑:“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 黄金荣晃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略咳了咳,张着牙口道:“我刚刚坐过在这里,丢了一支笔,找不着,想问问丫头你有没有看到。” 平生头一回被人当面称呼为自带亲近色彩的“丫头”,而且还是一个陌生人,阮舒有点不适应,帮忙瞧了桌面和桌底下。摇摇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没有看到。我坐下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任何东西。” 略一顿,她好意多问了一句:“您丢的笔具体长什么模样” 黄金荣哪里有真的丢笔一辈子打打杀杀。根本连笔杆子都没拿起过几次,听言赶忙搜索枯肠,有些磕磕巴巴地瞎掰:“唔黑、黑色的钢笔,对。钢笔笔帽有金色的圈圈。笔身上写有英雄。” “英雄牌吸墨钢笔”阮舒狐疑,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老牌的钢笔,是个念旧的人打量他两眼,她浅笑摇头,“抱歉,先生,特征如此明显的东西,如果我见过,一定会有印象的。但我确实没有看到。” “是么”黄金荣有点心不在焉地应,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虽然察觉得出他的目光并无恶意,但不管怎样被人这么看都是不舒服的。阮舒很是不满,蹙眉,隐忍着脾气,建议道:“这位先生,您要不再回忆回忆自己去过其他什么地方,兴许儿丢那儿了。如果那支笔对您很重要的话,赶紧找找吧。最好也问一问宴厅里的侍应生。” “欸欸欸,好的好的,谢谢啊,丫头。”黄金荣道谢。颇为爽朗地笑了笑。 “不客气。”阮舒莞尔,拿着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心里头悄然琢磨着这把嗓音怎么好似曾经在那儿听过。 陈青洲从洗手间回来宴厅,寻找黄金荣的踪影。一眼瞅见阮舒从黄金荣面前离开的一幕,眉心不禁旋起。 阮舒恰恰迎面和陈青洲碰着,微微颔首致意:“你好,陈先生。” “你好,阮小姐。”陈青洲亦回得淡淡。 阮舒就此掠过他,走远几步后无意回望,正看到陈青洲径直走到那位大叔跟前,显然是认识的。 重新扭过来脑袋,却是冷不丁撞上一堵肉墙,撞得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踉跄两步。 伴着熟悉的清冽烟草味儿入鼻,腰上扶上来一只男人的大手,腕间十分有力量。 “什么事让傅太太走路都不仔细看的这是第几回撞上了”傅令元的口吻很是不悦。 阮舒捂着额头:“三哥下次出现能不能出个声儿”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傅令元的语气比方才要肃,手上倒是已捋开她的手,用他的掌心帮她轻轻地揉。 阮舒抬眸觑了觑他,他也正垂眸睨她,表情略微冷沉。 近期他的情绪变化多端。她有点琢磨不透,朝陈青洲的方向稍一示意,回道:“就是好奇陈青洲身边的那位大叔是什么人。” 私下接触过陈青洲几次,除了荣一。她还没他身边出现过其他人。那位大叔既能出现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又好像和陈青洲很熟的样子。难道是 “是黄金荣。” 傅令元的答案证实了她的猜测。 “噢他就是黄金荣”阮舒不由好奇地再回头,然而陈青洲和黄金荣已不在那儿。 “怎么了你刚刚和他接触了” “他就是在我坐的椅子上丢了支笔,问我有没有见过。我说没有,就走了。”阮舒隐约有种犯人答警察话的错觉。 “就这样”傅令元的眸底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精光。 这话听得阮舒心里头不乐意,极轻地蹙了蹙眉:“三哥是觉得我有所隐瞒还是想从我嘴里套什么讯息” “是要套讯息。”傅令元笑了笑,揽着她离开宴厅:“我可没忘记傅太太曾在我们夫妻的床笫私话里,透彻地分析过黄金荣的阵营。明明关心我的安危。却非得嘴硬地狡辩担忧合约买卖亏本。” 阮舒才不会陷进他的话里头,把主动权掰了回来,询道:“汪裳裳红毯走光的事情三哥知道了吧” “嗯。” “那汪裳裳找蓝沁撕逼三哥也知道了吧” 傅令元捏了捏她的脸戏谑:“怎么傅太太好似满副八卦的口吻” 阮舒依旧正色:“所以汪裳裳走光,确实蓝沁设计的好戏” “傅太太认为呢”傅令元又来老套的反问。 阮舒早从蓝沁的一系列表现和反应中肯定了答案。她之所以还要问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 “蓝沁是三哥的人” 她没有再问蓝沁和他是什么关系,因为之前已经问过,而他都模糊地回避了正面的答案,很明显,属于他不愿意坦白告知她的那部分事情。 可是她耐不住好奇,所以走了个歪道,直接将自己的猜测拿来问。且问得突然,问出口后便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他一瞬间的反应中瞧端倪。 然而傅令元的神色十分自然,十分自然地笑了笑,吐字:“不是。” 连丝意外都没有,好似她的问题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阮舒霎时觉得特别没劲。 “怎么了”傅令元洞悉。 阮舒掀了掀眼皮:“感觉自己最近在三哥跟前的智商严重不足。”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头明白,主要不是她智商的问题。而在于她得到的讯息不够充足。 傅令元瞧一眼她:“妄自菲薄不是傅太太的作风。傅太太分明冰雪聪明地时常令我生惧。” 阮舒皮笑肉不笑的,正欲怼回去,小腹处蓦地又一痛。 见她捂住肚子脸色说白就白,傅令元神情一变。急忙搂住她不稳的身形:“怎么了” 阮舒无力地靠进他的怀里,冒着冷汗轻咬唇瓣,虚着气儿:“无碍。就是亲戚来了。带我回房间躺会儿。” 不是其他病,傅令元稍松神经,但见识过她痛经的厉害,也丝毫不敢耽误,当即托着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她。 幸而方才本就在回客房的路上。倒也不远。 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整个人是蜷缩的。 傅令元自知无法帮她分担痛苦,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去帮你叫医护人员。” 阮舒拉住他的手,扯开嘴角笑一下:“别了。叫医生来,他们也就是说的那几句话罢了。顶多再开些止痛药。别折腾。我躺会儿就挨过去。” 这痛还真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一小阵的,现在已缓了不少。 “好,听傅太太的。”傅令元拨了拨她额头被汗湿的头发,进洗手间拧了把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旋即,他也躺到床上去,抱着她,将熨烫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 暖暖的。 阮舒唇角微弯,窝在他怀里阖了眼睛。 “既然亲戚来了,不舒服,晚上的庆功宴傅太太就不要出席了。”傅令元建议。 “再说吧”阮舒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地应约莫这床和这怀抱都太舒服,她说困就困了。 傅令元轻抚她的背,没一会儿便发现她沉沉睡去了。 笑了笑,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臂,给她掖好被子,下了床,悄然离开房间。 一走出来,他脸上的柔情顿消,立刻就把赵十三叫到跟前:“目前在船上有我们的几个兄弟” 瞅着他的凝重和凛然。赵十三不自觉紧张:“能上游轮的随行人员被限定了人数,大部分兄弟都在后面的船上,另外上岛。” “陈青洲和黄金荣的人呢底子确定都摸清楚了么”略一顿,他吩咐,“马上联系栗青,重新调查一次陈青洲和黄金荣最近手下的人员调动情况。一定有变化,而不是现在的相安无事。这几天,陈青洲必然有行动,尽量船上的人都安排在你们阮姐附近。” “是老大”应完后,赵十三才问,“老大,我能了解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说过,太安静了,也有问题。”傅令元敛着眼瞳,眸光锐利,“黄金荣刚刚见过你们阮姐,竟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赵十三听入耳,忖了半晌,还是没能转过弯来,挠了挠后脑。 傅令元有些无奈,并不打算浪费唇舌多加解释,挥手让他先下去办事。 他心中早有准备,无论怎样,今天她和黄金荣必然会碰着面,即便想藏也藏不住,不如借此机会试试水。 黄金荣既然知道庄佩妤的模样,看到她之后没反应,只能说明,他早在与她碰面前就见过她;见过她,也就必然确认过她的身份;确认过她的身份,却按兵不动,不就说明有所谋划 就是拿不准,陈青洲这么沉得住气,究竟是在谋划什么 傅令元的眸子不禁眯出危险的气息。 201、鹬蚌 阮舒一觉醒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伸手在床头摸到遥控板,指尖按下开关,有柔和的灯光洒下,但乍然之下眼睛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 微微侧头眯了下眼,脸颊在枕巾上蹭了蹭,才坐起身。看了眼时间,已将近六点半,距离庆功宴剩约莫半小时。 从床上爬起来,她走出去打开房门。 守在门外九思即刻问候:“阮总。” “你们傅先生呢” “傅先生一个半个小时前就去为庆功宴做准备。” 阮舒微蹙眉:“怎么不叫醒我” “傅先生叮嘱过不要打扰阮总休息。” 抿抿唇,阮舒关上房间,揉了揉太阳穴,进洗手间拾掇自己。 换卫生棉的时候,发现这回大姨妈的量挺少的,而且血色偏深褐。 心里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最近太过劳累所以造成影响 稍一忖,她暂且将其抛至脑后,赶着重新化了个妆,然后换上最后一件备用的礼服。 准备妥当后,出了门。 庆功宴一共分为两部分,首先先去的会议中心。 整体的装饰以三鑫集团logo的蓝色做为主色调。初初走进去,大面积的蓝便强悍地跃入眼底,和船外这片无垠无边的大海倒是巧妙地构成和谐,融为一体。 她来的偏晚,场内大多数人都已落座。在门口签了到,由专门的工作人员引她去到她的座位。 座位所在区域汇聚的全是三鑫集团子公司的高层。下午在午茶会上时,阮舒和好几个都碰过面,现在倒也不至于完全不熟,能寒暄上几句话。 很快的,主持人上台串场。 不远的往前两三排,便全是三鑫集团总部的所有高层。厅里的光线偏暗,隔着影影绰绰的人头,她在偏右的斜前方找到了傅令元的后脑勺。 他旁边的人正在与他说交头接耳,是陆少骢。 那一排靠近边缘的位置。还有陈青洲和黄金荣。 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缘由,阮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他们二人身上多加逗留了片刻。 流程无非先是各路重量级的嘉宾上台演讲致辞,然后是三鑫集团的几位高层代表,其中自然包括了傅令元。 一个长期在自己面前不正经的男人,突然站在正儿八经的商务舞台上,之于阮舒来讲,着实是种冲击。 相较于其他人的严谨,傅令元的身上还是难掩随性。未打领带,黑色的衬衫袖口半挽,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脖颈上喉结的性感弧度,往下是修长的脖颈。他的肩很宽,背部挺拔,腰线窄细,包裹在西装裤里的双腿又长又直。 刚上台的他,刃薄的唇片微微抿在一起,下巴微收,隐约给人一种疏离之意,然而开口的第一句话,他露出的是平和亲切的闲散笑意:“大家好,我是傅令元。” 是“我是傅令元”,而非“我叫傅令元”。 一字之差,在心理学上,其实透露出说话人的自傲,就像是在场所有人理所应当都知道他的名字。 阮舒无声地舒展开来眉眼。 接下来的五分钟就职讲话时间里,傅令元基本保持着单手插在裤兜的姿势,语音亦始终带着懒懒的调子。偶尔一两句调侃之语,总能逗出场上的笑意。 独独他一人的话,不令人觉得死板和沉闷。 她以为他并不知晓她的到来,可他从台上下来回他的座位的时候,却分明准确无误地投注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眨了下眼睛。 阮舒不禁抿唇笑都是在三鑫集团当副总裁的人了,怎么还不深沉高冷些 陆振华压轴致辞,最后他放下话筒,掌声如雷,过了许久才抬了抬手让众人安静,没有再举话筒,声音却洪亮如钟:“我身后的这块背景板,上面写的是十五年,我也用了十五年,每年都只是改动上面的数字,其他都不做变动。它已经十分老旧,旧得即便悉心珍藏,每年还是需要修补。但我始终舍不得扔。为什么” 他的手指指了指背景板上“三鑫”二字:“因为当年它们是我和我的另外两个好兄弟,各执一笔写下来的。它不仅见证了三鑫曾经如何走过艰难才到今天的常驻辉煌,更见证了我们陆、陈、黄三家人经年不变的深厚情谊。” 他的目光朝陈青洲和黄金荣的方向饱含诚挚地停留数秒,再望回来大家:“我相信在往后的无数年,它依然能够继续为我们见证下去,它上面的数字也依然能够每年一换地往上递增” 令人动容又振奋人心的收尾。掌声瞬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久久维持。 阮舒微抿着唇,不动声色地勾出一抹嘲弄。 结束后,便是移步至隔壁的宴厅。 宴厅是半露天的设计,形式就是一般的自助酒会,不过为了给大家增添娱乐趣味,选在了最低层的甲板,露天泳池和钓鱼台等设施全部都开放。 阮舒没想和他们凑热闹,稍别开了人。 空气中飘荡悠扬的爵士乐,夹杂的海上空气的咸腥味儿,远处是蒙蒙的海天光泽。 仰起头,盯着上方璀璨的夜空。宽阔而辽远,叫她记起她和傅令元那夜在南山上所见过的星空。 眼睛上忽然覆上来手掌,虚虚地悬在她的眼皮上,并未全部遮盖上来。 阮舒眨了眨眼睛,眼睫刮过他的掌心。 握住他的手拂开,她唇角微弯:“三哥。” “傅太太睡饱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身上还很不舒服么”傅令元扶了一下她的腰。 “没事。睡舒坦了,再继续睡,晚上该失眠了。”阮舒笑了笑,“全船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三哥要我一个人呆房间里,得多闷” 傅令元拢了拢她耳边的头发:“我要和舅舅以及少骢一起应酬,傅太太要不要也来”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在三鑫集团内部任职。”阮舒挑眉,其实也判断得出来,他多半是玩笑话。 “想傅太太在我身边亲自指导,传授应酬的经验。”傅令元把玩着她的一绺发丝。 “三哥方才讲话的现场效果不是很好”阮舒眉眼含揶揄的笑,“打了几个稿偷偷练了多少遍” 傅令元勾唇:“都是之前看傅太太在公司里给大家开会的气势,学来的。” “别冤枉我,我开会的时候可绝对不像三哥,三句话里有两句没有实质性内容。” 傅令元的眼波荡漾:“嗯,我站在上面瞧得一清二楚,傅太太很认真很专注地在听,眼睛没眨一下,好像恨不得把眼睛长在我身上。” 阮舒:“” 傅令元搂紧她的腰,将她圈围栏和他的胸膛间:“老实说,今天是不是发现你老公又帅了” 阮舒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抵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没有觉得。” “嗯”傅令元握住她的手指,凑近她,“你确定” 抵不开他,阮舒便干脆环上他的脖颈,微扬着下巴:“我就是觉得,以前三哥成天游手好闲,尽是耍流氓耍无赖,突然间务了正业,挺好的。” “游手好闲”傅令元眉峰凛起。 阮舒抿唇,灿然地笑,笑而不语。 “那还不是因为傅太太太让我操心了。”傅令元捏着她的下巴,“不花多点时间多费点心思,怕是到现在傅太太都不会让我追到手。” 阮舒毫不谦虚地点头认同:“确实。我不是那么好追的。” 傅令元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 阮舒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赵十三,看起来像是要找傅令元,但是没敢过来的样子。 她努努嘴示意。 傅令元顺势扭头看了一眼,暂且松开阮舒。 赵十三这才上前:“老大,小爷在四处找你。” “去吧。”阮舒轻轻推他一把。 傅令元握起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包裹在掌心,指腹轻轻地摩挲:“一会儿觉得无聊或者累了,自己先回客房。嗯亲戚在身,别吹太久的风。”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阮舒戏谑,“三哥啰嗦的时候,真是比女人还要婆婆妈妈。” 额头上立刻被傅令元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记。 “我走了。” “嗯。” 傅令元最后揉了揉她的额头,携赵十三离开,走进厅内时,回头看了一眼阮舒所在的方向,凝眉问:“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 赵十三点头:“栗青已经迅速在查了,晚点会有消息。陈青洲和黄金荣此次带上船的人都是几个眼熟的。我们的兄弟都盯着,剩下的全都暗中守在阮姐的身周,留意着不会让陈青洲的人有机会靠近。也重点提醒过九思了。” 傅令元略略颔首,脚下的步子不停:“陈青洲与黄金荣晚上都会和我一道,我们自己会看着。” 他凝眉,猜测道:“能上游轮的人数被限制,他们带在身边的又是我们眼熟的,那么今晚在游轮上,他们应该不会有行动。重点还是要放在上岛后。” “是。老大。” 目送傅令元的背影,没两秒,耳畔便传出笑声。 “阮小姐和傅先生真是恩爱。” 阮舒闻声扭头,正见蓝沁从光线的暗处身形翩翩地走来,好像刚刚才从客房区过来。 她也换了身礼服,不再是下午的那件金色抹胸款,而换成了高领紧身型,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又要婀娜些。甚至连她的妆,都配合着便得更浓了。 “蓝沁小姐见笑了。”阮舒客客气气地微笑,心里却很不舒坦虽说她并不是特别避讳当众和傅令元有亲昵的举动,但蓝沁特意这么一说,就让她感觉好像被偷窥了似的。 尤其她心里本就一直对蓝沁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好奇。傅令元否认蓝沁是他的人,可她尚未来得及问清楚蓝沁究竟是敌是友。 “哪里是见笑是羡慕。”蓝沁扫了扫方才傅令元离开的方向,“就像陆少说的,你们可真是模范夫妻,不经意的举动就是秀恩爱,我们怎么学都学不来。” “过奖了。”阮舒抿唇浅笑。此类的赞赏,她着实不适应。她和傅令元在外人看来,真的很恩爱么她不是特别懂。她只觉得这是她和他十分平常的相处方式。 略一顿,她回敬:“蓝沁小姐和陆小爷在粉丝眼里可是很看好的一对儿。” 尤其这次的红毯之后,所有人都认准她坐定了陆家少奶奶的位置。 “是这样么我没怎么留意。”蓝沁淡笑,解释道,“我平时几乎不看粉丝给我的留言或者评论的。我还是新人的时候,经纪公司就不建议我们关注,担心我们的情绪受到负面评论的影响。” 阮阮略略颔首表示可以理解。 “不过陆少确实对我很好。陆少对我的好,不比傅先生对阮小姐的好要少。”蓝沁的神色间露出难掩女人的幸福感,“不晓得阮小姐曾交过几任男朋友,我的个人经历发现,遇到好男人不是最幸运的,最幸运的是遇到对的男人。就像傅先生是个好男人,陆少也是好男人,但之于我而言,陆少才是对的男人。” 阮舒心头微顿这番话,谈的是她的人生经验,赞的是陆少骢,可拿傅令元做了对比,便叫她突然清晰地记起傅令元曾经和蓝沁传过绯闻的事情。 这件事傅令元语焉不详地澄清过,告诉过她他和蓝沁不是那种关系。 依蓝沁方才那听似无意的言语,貌似和傅令元的澄清有出入 不过倒叫她想到,可以从蓝沁这里稍探些虚实。 心念电转间,她面上无虞,从容地问:“蓝沁小姐这样讲,让我挺好奇,之前你和他交往,与现在和陆少在一起,有什么明显不一样的地方陆少哪里更让你动心” “都是个人感觉的差异吧”蓝沁道,“我若现在问阮小姐,身边那么多条件好的男人,怎么独独答应和傅先生结婚,阮小姐会如何作答” 眸光微闪,阮舒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心里古怪地一咯噔“答应和傅先生结婚”这会是一般人的问法么 蓝沁笑着却是收了话题:“刚刚我好像失言了。不过阮小姐应该不会介怀,毕竟那些旧事阮小姐一清二楚的,而且都很老很久。泛不出水花。” 她这是在隐晦地致歉她提及她和傅令元从前的关系。 “蓝沁小姐客气了。”阮舒浅笑,看着蓝沁神情无异的脸,心下直犯嘀咕看不透,暂时看不透蓝沁是揣着怎样的态度与她这样一来一往。 蓝沁指了指餐台,询问:“我有点饿了,想过去拿点东西吃。阮小姐要一起么” 经她一提,阮舒倒想起自己也还没吃饭,点点头,与她一同迈步而去。 食物品种多样。蓝沁行往冷餐区,她则端着盘子在甜品前认真挑选。 眼角余光察觉身旁站来了一个人,好像和她一眼低头看食物,伸长手臂到她的跟前夹奶油蛋糕,夹起后却有直往她胸口砸的趋势。 阮舒迅速地后退一步,抬眸。 汪裳裳装模作样地“哎呀”一声,似才发现她一般:“原来是阮小姐。对不住啊,差点不小心就碰到你。我只是特别想吃那块奶油蛋糕。” “那汪小姐随意。”阮舒面无表情地将位置让出来给她,兀自走到另外一边,继续挑选食物。 看到鱼子酱。她伸手就要拿,横刺里有另外一只手,与她同时捏住了盘子。 又是汪裳裳。 “抱歉,阮小姐,是我先看中的。” 明明还有好几盘,却非得拿同一盘。阮舒心下冷笑,没打算和她起冲突,松开手。 蓝沁携着嘲讽的声音响起:”汪小姐真喜欢和别人抢东西,而且尽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汪裳裳冷哼:“这些东西是放在桌子上给大家任由取食的。哪来什么属于不属于难道盘子上还写明了哪个是给你的哪个是给我不成” “是啊,是没有写明,是任由取食。”蓝沁微笑,“所以,左右不过一盘鱼子酱,无所谓,汪小姐想要就拿走。只是提醒汪小姐,男人可不是鱼子酱,不是一句没有写明。就可以随意想抢就抢的。” “你”汪裳裳怒目,看样子憋着气,分明想说什么,却又没办法直言。 “没什么。”蓝沁微侧着身,偏于阮舒的方向,道,“就是怀疑,汪小姐在红毯上走光的气是不是还没撒够,所以又来找人撒气。汪小姐是有身份,但今天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没有身份的小心又惹祸端。” 汪裳裳讥笑:“是啊,所有人都有身份,最没身份可不就是你了么一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戏子而已” 旋即她看着阮舒:“你也一样。人以群分说得真没错,你们两个不就是同流合污” 阮舒冷眸。 蓝沁似也还算淡定,建议道:“阮小姐,我们去那边。” 阮舒没什么意见,转身就要走,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见汪裳裳的高跟鞋踩在她的曳地裙摆上。 她也不心疼自己的裙子。一手提起自己的裙摆,猛地一拽,抽出自己的裙摆。 汪裳裳原本正等着阮舒出糗,毫无防备之下,身形猛地踉跄,尖叫着便斜斜往旁侧跌去,“嘭”地撞上餐台的边缘,然后拖着整块桌布一通摔到地上。桌布则拖着餐台上的所有杯盘和食物全部砸在了她的身上。 巨大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阮舒放下裙摆,面无表情地站在两步开外,欣赏着汪裳裳满身狼狈地躺在地上。 “汪小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一旁的蓝沁嘲弄地关切。 “你们”汪裳裳从地上抬头,表情是羞愤交加构成的又青又白。 阮舒懒得再搭理她,端上自己的盘子离开,找了张空桌子落座。 没几秒,蓝沁也跟了过来,在对面落座:“阮小姐还好” “蓝沁小姐这话问错人了吧”阮舒反问。 听出她口吻间的不悦,蓝沁稍一怔,半是不解半是狐疑:“我是哪里让阮小姐不高兴了” 唇角抿一抹淡弧。阮舒摇头:“没有。我只是不高兴汪裳裳找茬。” 说完,她低垂眼帘,摆出一副打算专心吃东西的架势。 蓝沁大概有所察觉,所以并未再言语。 阮舒的脑海里的思绪则不停地运转。 蓝沁嘲讽汪裳裳的什么抢男人,不单单是在指陆少骢,更是在指傅令元。 以及提醒汪裳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别惹祸端,听似是警告,警告汪裳裳打狗也要看主人。可更有激怒汪裳裳的嫌疑。 她素来不爱与人起争执撕逼,若非蓝沁突然横插一脚 怎么。想挑起她和汪裳裳之间的战火 阮舒抬眸,微不可查地敛瞳。 “怎么了,阮小姐”蓝沁不解相询。 阮舒面色无虞地盯了眼她的盘子:“蓝沁小姐吃的真少。” 蓝沁笑了笑:“阮小姐该知道的,为了保持身材,没有办法。” 助理在这时找过来,低声和蓝沁说了什么,蓝沁转头便向她告辞:“阮小姐,我有点事,今天很高兴能和阮小姐聊了会儿天。” “我也挺高兴的。蓝沁小姐慢走。”阮舒客套地回。 人一走,她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松了不少真是烦透了和这些意图不明的人打交道。 吃完东西,阮舒探头地找了下九思的踪影,然后起身,迎着海风在甲板上慢慢踱步,打算消个食再回房间。 夜晚的海面很黑,只有远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现出两三盏灯火,海浪摇曳,时不时拍到在船身上。 独自站了一会儿,感觉被风吹得有点冷,下腹的一侧又开始隐隐作痛。 阮舒捂了捂肚子,迈步要回船舱,一转身,不期然面对一团黑色的人影。 宴厅内,傅令元正与一伙人觥筹交错,眼风扫见了赵十三探头探脑的身影,表情满是焦色地冲他只打眼色。 心头莫名不安,他以上洗手间为由,立刻离席。 一出去,没等他问,赵十三急哄哄地率先汇报:“老大,阮姐掉海里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02、渔翁(1) 庆幸的是这段时间游轮恰好停止行进。 各个部门的船员兵荒马乱地忙碌,甲板上灯光吊得通明,水手们一批换一批地下水地找人。不明情况的嘉宾被阻隔在这片区域之外围观,交头接耳,骚动阵阵。 傅令元过来的一路上,赵十三在他的耳边把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他。 “阮姐吃完东西,就去散步。留在阮姐身边的几个兄弟,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盯着陈青洲的人,而且不敢跟太紧,怕碍阮姐的眼船上到处都有小爷的保镖,阮姐站的地方也没有太偏僻,就是灯泡坏了,不过还是能看见阮姐的身影。明明都盯着的。突然就听到九思的叫唤,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掉进海里的噗通声。兄弟们找人的找人,下海的下海,现在” “九思人呢”傅令元冷声打断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汇报,听着让人心里更烦。 “九思一起掉下去了。” “从那儿掉的”傅令元指向船员聚集的船舷护栏处。 “是的。”赵十三点头。 傅令元的眼睛如黑洞。卷了卷袖口,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去。 赵十三以为他是想亲自察看,却听他忽而叮嘱:“你留在这上面哪也别去,等着接应。” 还没来得及反应话里的意思,一眨眼功夫,却见傅令元纵身一跃,黑色的身影瞬间跳进海里。 “老大”赵十三忙不迭冲向围栏,对着傅令元没入的水面大吼,手脚并用地爬上护栏打算也跳下去。 又记起傅令元跳进海里之前的交代,他犹豫着,终是下护栏,焦虑地盯着海面。并招呼着此刻也在海里找人的几个手下前去接应傅令元。 时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一直不见傅令元,赵十三急得直冒汗,忍不住又攀上护栏,便听甲板上传来兴奋的叫声:“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差不多同一时刻,傅令元约莫也是听闻了动静,终于从海里冒出了头,往回来游。 “救生圈绳索救生圈绳索快拿来”赵十三连忙唤,一旁的水手立刻一起帮忙将傅令元拉回船上来。 “老大你怎么可以自己下水你要吓死我了”赵十三拿过干燥的浴巾要给他披上。 “没事。”傅令元随手接过,脚步匆匆地奔向另外一边。 只见两名水手合力将一名浑身湿哒哒的女人放上来,黏在脸上的头发像黑色的水藻,拨开后,脸白得像纸。气息奄奄。 却是九思。 身形一滞,傅令元止住步伐,薄唇紧抿,泡了海水的黑色衬衣贴在身上,头发也是湿的,很自然地下垂,贴在额前。浓眉之下,他的瞳仁更黑,如墨晕染至深处。 “九思”赵十三迅速上前,蹲身在九思面前,无论怎么喊,九思都像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医务人员立马来给九思做急救,赵十三让开位置,在一旁干着急,不仅着急九思的性命,也在着急暂时无法从九思嘴里问话。 傅令元的视线从九思的身上挪向身穿制服的经理:“还有一个呢” 他的面容看上去镇定,实则冷凛至极。 经理的后脊背森森地直冒凉意,擦着冷汗把身体完成直角:“在找,已经在竭尽所能地找了。两个人既然一起落水,掉落的位置应该相隔不远,捞上来一个,另外一个估计马上就能找到了。” “多久了”傅令元的脸绷得紧紧的,这回询问的对象是赵十三。 “快十分钟了” 拳头在身后攥出青筋,傅令元眸底的冰霜应声又厚了一层。 靖沣古城墙上跳水的那次他印象深刻。她的水性不差,但十分钟完全超过她的极限。尤其现在毫无动静,很难想象她此刻在海里究竟是 “阿元哥”陆少骢闻讯匆匆赶来,“怎么回事儿怎么说元嫂掉海里了现在人呢” 傅令元浑身透着寒气,没有说话。 一旁的赵十三帮忙答道:“还在海里,还没捞上来。” “饭桶全是饭桶整船的人连一个女人的安危都照顾不好”陆少骢怒不可遏。对着旁侧的黑西大汉狠狠地抽了一头,“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全部都给我下海去帮忙一起找” “是,小爷。”黑西大汉应喝着挥了个手,原本守在周围的所有黑西保镖齐齐站了出来,一声不吭地一个紧接着一个从船舷跳进水里。 “你们也去帮忙。”忽的又有人搭腔。 傅令元循声望去,与陈青洲清黑的眸子撞个正着。 他深沉地眯眸,陈青洲则兀自示意下属,由荣一带头,又是一排溜儿的人噗通噗通地下水。 加上游轮的水手和傅令元的手下,一时之间海面上全部都是人,如同一锅的饺子。 隐在后方的黄金荣揪着八字眉直往海面瞅,根本按捺不住,低声道:“不行,我没有办法就这么干等,我水性好,我也要下水去帮忙” “荣叔。”陈青洲悄然拽住他的小臂。 黄金荣有点生气了:“我说青洲你怎么这样那丫头都掉海里了你还能保持镇定你没听他们说都掉下去快十分钟了海里那么冷,我们大男人在底下都呆不了几分钟,她一个女人怎么挨你看看她那身边的女保镖都半死不活的了” 话刚说完,便察觉陈青洲拽在他手上的力道十分地大,声音隐忍岑岑:“荣叔,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黄金荣憋屈了两三秒,猛地一甩手:“我不管你了” 那边陆少骢有些笨拙地安慰:“阿元哥你别担心,元嫂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傅令元神情冷寂。未回应,把赵十三重新叫到跟前:“再说一遍,她掉海里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和谁接触过” “没有太特别的。几个兄弟说,就是看见阮姐先和蓝沁小姐聊了会儿天,然后两人一块儿去餐台拿吃的。紧接着和裳裳小姐起了冲突,阮姐貌似亲自动手教训了裳裳小姐,裳裳小姐摔倒在地上,餐台的东西全洒身上,很狼狈。之后阮姐就和蓝沁小姐一起坐着吃东西。蓝沁小姐先离开了。” “蓝沁汪裳裳”傅令元于唇齿间默念这两个名字,听着叫人心惊胆战。 陆少骢皱了皱眉。进一步询问:“起冲突起什么冲突” “当时只有九思瞧着不对劲靠近了些,其他都站得远,没听见。”赵十三把知道的全说了。 “去,把蓝小姐和表小姐找来。”陆少骢扭头吩咐手下人。 傅令元却已经在围观的人群里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汪裳裳的身影,表情间正带着轻蔑的笑意,身旁跟着她的保镖阿东。 冷不丁对视上他的暗沉的黑眸,她的笑意一僵,很快地收起,慢吞吞地走到陆少骢跟前:“表哥,你找我” 蓝沁恰好也在这个时候现身。 “怎么了为什么我听说阮小姐掉海里了什么情况”她看起来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才赶来,口吻关切。 “你们两个刚刚都在哪儿”陆少骢的口吻颇有盘问的意味,重点转向了汪裳裳,“听说你找元嫂的麻烦了” 汪裳裳当即不爽,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什么我找她的麻烦明明是她和蓝沁联手欺负我” 蓝沁则面露一抹怔色,似是意外于陆少骢的问题。 傅令元将两人的反应均收入眸底,眼神幽暗。 那边汪裳裳瞪了眼蓝沁,开始向陆少骢委屈地告状:“我只不过去餐台上拿东西吃。恰好和她看中了同一盘鱼子酱,就被她和蓝沁冷嘲热讽,拿我下午在红毯上的事情笑话我,最后还故意把我绊倒。我摔成什么样儿,大家可都看到了。” “呵,论颠倒是非的能力,汪小姐果然一流。”蓝沁哧声。 汪裳裳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和蓝沁怼,而是红着眼眶拉了拉陆少骢的衣袖:“表哥” 陆少骢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你后来干嘛去了” “表哥你这什么意思”汪裳裳泫然欲泣,“怀疑我推阮小姐落水” 蓝沁嘲讽一笑:“汪小姐的联想可真丰富,陆少有透露出怀疑你的意思么我怎么没听出来” “你”汪裳裳顿时有些绷不住了似的,又拉起陆少骢的衣袖,急忙回答着解释。“我被阮小姐绊倒,身上的衣服全脏了,所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之后才听说阮小姐掉海里。” 转而她看向蓝沁,冷哼:“好像是你一直和阮小姐在一起吧阮小姐掉海里,你怎么好好的” 蓝沁十分从容。说话的方向对着傅令元:“傅先生,我之前和阮小姐同桌吃了点东西,没一会儿我的助理就来找我,我下部电影的制片人打电话与我商量事情。阮小姐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我没有去接电话,或许阮小姐不会出意外。” 她蹙眉:“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阮小姐救上来了么要不要紧” 这句话俨然在暗示大家。当务之急应该是阮舒的安危,而非追究责任。 傅令元哪里需要她的提醒这番盘问原本也不是他发起的。 扭头他便要重新回船舷的护栏,身后蓦地传出汪裳裳的一连串风凉话。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不就落个水,整得全船的人陪她一起遭罪怎么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她一个人娇滴滴的,说掉海里就掉海里了” 脚步当即顿住。傅令元冰冷地眼风扫过去。 陆少骢已率先当众给了汪裳裳一记耳光:“有病就回去吃药别在这里丢我的脸” 汪裳裳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眼泪直掉:“你打我” “把表小姐带走”陆少骢忍无可忍。 黑西大汉即刻领命前来架住汪裳裳,而且明显有了经验,提前捂住了汪裳裳的嘴,不让她乱叫。 傅令元正欲继续迈步,游轮的经理在这时战战兢兢地汇报新的消息:“小爷,傅先生,船舱的监控调出来,这是截图的画面” 赵十三赶忙从经理手中接过,转而递给傅令元。 只一眼,傅令元忽而就朝汪裳裳的方向走去,卷了卷衬衣的袖口,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肃杀。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汪裳裳身边的保镖阿东已被傅令元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一道厉风闪过,他甚至能听见“嚯”地一声,胸口瞬时传来剧痛,他整个人飞出去,在周围一片避之不及的尖叫声中狠狠撞上护栏。 阿东已然胃液翻涌,噗地吐出一口血。 傅令元的掌风毫不停歇地再次袭去,拳头快而猛,招招都袭击他的腹部和太阳穴等各处,完全不留余地。 陆少骢在一旁看得眸色顿沉,蓝沁眸光轻闪,其他人更是被傅令元的凶猛和狠辣吓住,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谁也不敢太用力地呼吸。 傅令元揪住他的后颈,一下一下的,拽住他的头使劲地撞击铁制的护栏,咚咚咚地直响,闷闷的,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最后傅令元一脚碾在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死死地压在护栏上,终于,阿东痛苦地哼出声。 “下去陪她。”傅令元嗓音幽冷阴沉,手上一松。脚下用力,阿东瞬间从护栏上翻出去,噗通掉入海里。 下一秒,傅令元盯住了汪裳裳。 黑色瞳仁的四周仿佛泛着幽幽血色,轮廓沉笃的脸上不见半丝感情,盯视住她。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汪裳裳浑身汗毛唰地一下竖起,跌跌撞撞地跑向陆少骢,攥住他哭喊:“表哥救我不是我是阿东自作主张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丢人现眼,自作自受”陆少骢嫌恶地甩开她。 汪裳裳被掀翻在地,忽地后颈的衣领便被人揪住,拖在地上走。 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惊叫:“阿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阿” “凭你也配叫我的名字”傅令元的手掌掐上她的脖子,断了她的声音,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提至半空,手上的力度像是要捏碎她颈部的骨头似的。 呼吸不过来,汪裳裳的脸涨得通红,直翻眼白,拼命地在半空瞪着自己的两腿,双手抓上自己的脖子,却怎么都掰不开他那双恶魔般的手。 203、渔翁(2) 她无法出声,转而目光斜视,瞟向陆少骢的方向,同时手臂也往陆少骢的方向伸,求救的意味明确。 然而陆少骢完全无动于衷,甚至皱着眉头,神情间的嫌恶之色比方才更甚。蓝沁站在他的身侧,谙出一抹浓浓的嘲讽。 视线再扫过周围的其他人,悉数是带着惧意的冷漠。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傅令元的手中慢慢地流逝掉呼吸,全然没有要上来帮她的样子。 汪裳裳窒息地眼眶通红,眼泪不自觉地流。眼前闪过一道濒临死亡的白光,她瞬间明白了何为绝望。 傅令元掐住她的脖子拎她在半空,一直走到船舷的护栏边缘,将她整个人提了出去。 “你也下去陪她。”他的嗓音比方才还要幽冷阴沉。 手掌一松。汪裳裳霎时噗通一声,也掉落海水里。 她已然晕死过去,落水之后毫无意识地往海水深处沉。 原本在水中忙着寻找阮舒的人早方才阿东被扔下水时便闪开了一圈的范围,此时更是避而远之,没有一个人要去救她,也不敢去救她。 浮在水面浑身是伤的阿东明明自顾不暇。却在看到汪裳裳之后顿时打起精神,毫不犹豫地就一头扎进水里。 傅令元站在船上低垂眼帘,盯着海面,少顷,便见阿东抱着汪裳裳猛地蹿出水面,下意识地就往游轮的方向游。 游了两下,他才记起什么,抬头,霎时对上傅令元冰凉冷漠的湛黑眸子。 他一个激灵,停住了,不敢再靠近。 傅令元收回目光,转身。扫过面向众人,嗓音沉沉:“谁敢让他们上船,就是和我傅令元作对。” 话落之后。安静了数秒,大伙儿依旧谁也不敢吭气。 直至另外一边的医护人员喊了句:“醒了醒了” 傅令元闻声立即走过去。 正是急救工作有了效果,九思总算有了反应,嘴里不停咳嗽着往外吐水。 “九思”赵十三蹲身上前。 九思晕晕乎乎地半睁开眼睛,好像认不出人来似的,混混沌沌的。 赵十三不管不顾,着急地冲她直问:“阮姐呢你不是和阮姐在一起落水她在哪儿阮姐呢” “阮阮姐”九思有点神志不清地重复,双眼无神,忽地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九思九思你醒醒啊”赵十三拍着她的脸叫唤。 旁边的医护人员看不下去,提醒道:“有什么话要不一会儿再问吧她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我们想把她先带进去。” 傅令元抿唇沉吟。示意:“十三。” 赵十三还想争取:“老大,可是” 傅令元冷眸。 赵十三闭嘴,从九思身旁让开。 “请你们好好照顾她。务必保证她无事。”傅令元对医护人员交代。 医护人员点头。用担架将九思暂且抬走,进船舱。 傅令元指了两个手下一块跟进去。 “阿元哥,对不住。又是我没看好裳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惹祸精。”陆少骢一脸羞愧地道歉,眸光转向护栏上阿东所留下的那滩血,表情阴鸷,“我会清理门户的。” 傅令元淡淡看他一眼:“别因为我和你母亲起冲突。” “谢谢阿元哥关心。”陆少骢的神情坚定,“就是因为我妈太溺爱了裳裳了,她才会变成这样,这回不管我妈怎么求情,我都不会动摇的。” 傅令元背过身,冷笑:“如果能在海里熬过这个晚上。那就算他们命大。” 陆少骢阴狠接话:“阮姐如果出什么事,他们命大也会让他们没命” “她不会有事。”傅令元沉声,迈步就走。 陆少骢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连忙纠正:“是元嫂肯定会没事的。” “是啊,阮小姐一定会没事的。”许久未出声的蓝沁在这时附和了一句安抚之言。 傅令元闻声瞥眸。眸心深光微敛,看似十分清淡地一扫而过。 蓝沁心头微微一凉。 而傅令元已面色无虞地转回来,站定在护栏前。视线落到海面上。 因为无法在海水里泡太久,所以人还是一拨换着一拨,轮流下去找。尽管人手充足,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有点扛不住。 傅令元凝眉,忽而扯掉身上的毛巾:“我再下去看看。” “老大”赵十三连忙拉住他,“我下去” 说着,立即脱了鞋,做了两个舒展的动作。 傅令元未拒绝,指了指不远处的另外一小片区域:“去那里看看。” “是,老大”赵十三点头,跳下水。 一旁陆少骢也在指挥着他的那些黑西手下往再远一点的地方游。 陆振华也听说了事情,派了心腹过来慰问安抚,并增加了帮手。 黄金荣远远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心中烦躁,原地踱着步,时不时便抬头看陈青洲,片刻,忍不住扯了他一把:“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真不关心那丫头的死活” 陈青洲与黄金荣对视一眼,目露复杂,默了默。道:“荣叔,不能轻举妄动。” 黄金荣八字眉外撇,瞪视陈青洲。像是马上要爆发似的,蓦然朝天空仰了仰头,然后甩手走人:“不行我还是眼不见为净否则我会被你气死如果不是好消息,你也别来见我了” 口吻跟赌气似的。 陈青洲略微无奈地目送他的背影,转回眸时,不期然撞上傅令元深沉的眸子。 两人无声地对视。 须臾,傅令元迈步,朝他的方向而来,但并未停留,只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稍一滞,道谢:“麻烦了,你的手下也全都在帮忙。” “客气了,令元。”陈青洲口吻关切,“希望阮小姐安好。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傅令元未再回应,径直掠过,满面沉凝,脚步不停地往客房区域走,脑中的思绪亦是不停。 乱。 他鲜少有乱的时候,此时不是乱的阵脚,乱的是现在暂时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 该清醒该冷静的,依旧清醒依旧冷静。 他深知不能就这么浪费时间地干等下去,必须要另外再做点什么。 暗沉沉的眸光坚定地直视前方,傅令元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抵达客房,拿房卡刷开房门。 踏进去的一瞬间,却是当即察觉不对劲,他遽然止住身形。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04、渔翁(3) 察觉不对劲,傅令元遽然止住身形。 客厅里亮堂堂的,卡槽里插在另外一张房卡。 警惕地扫了一圈四周,他慢慢往里走,直到卧室门口停下。 顿两秒,手握上门把,轻轻地拧开。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亦十分安静,侧耳仔细凝听,可闻清浅均匀的呼吸。 瞳孔一缩,心里浮现某种猜测,当即伸手到墙上,摁下开关。 灯光亮起,照出床上的被子鼓起的一团人形。 傅令元快步上前行至床畔,女人安然的睡颜映入眼帘。 “阮阮” 他轻拢住她,掀开被子,眸心深光微敛。 她脸上的妆容尚在,身上的衣服也还是那件晚礼服。粗略查看一遍,没有发现明显受伤的痕迹。 脑中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大半,傅令元捧住她的脸,轻声地唤:“阮阮阮阮” 叫唤了三四声,阮舒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地睁开眼睛,呈现些许惺忪与茫然:“三哥” “嗯,是我。”傅令元折眉,手臂绕到她的后背,扶她从床上坐起,“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舒拿指尖轻轻揉捏太阳穴,目光渐渐恢复清明,张望身周的环境:“我怎么会在房间里三哥送我回来的” “不是。”傅令元的眉头折得愈发深,“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不是在甲板上散步” 经提醒,阮舒忽地回忆起来,反手握住他的手,眉心紧蹙:“是阿东,汪裳裳身边的那个叫阿东的保镖。” “我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打算回客房,一转身发现那个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太突然了,我来不及反抗,他往我的嘴上捂了一块手帕,上面应该有迷药。我觉得晕,浑身无力,被他拖着走。最后记得的就是九思跑过来救我。”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着整齐地坐在床上。复而重新抬头,目露狐疑询问:“所以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事了不是九思救我的” 傅令元神色一片凝肃,未答,先掏出手机拨了赵十三的号码。 赵十三显然已经从海里回到船上,电话很快接通。接通后,未及他开口,傅令元抢先沉声:“现在马上找两个医护人员来我房里。快点,别耽搁。” 话落便挂掉,手机丢一边,而他的眸光转而定定地凝住她,深得好似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阮舒心里正犯嘀咕,他猛地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搂进他的怀里。 她的头被他压在他的颈侧,脸颊贴着他头发,上面全是海水的咸味。他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还没干,不过她没有感觉到海水的寒气,只有来自他体温的熨烫,以及贴在她的胸口的他的心脏的跳动。 虽然暂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瞅着他的模样和反应,大概能猜出。他多半是以为她出了什么很大的意外。 “我好像没事。”阮舒低低出声,算是安抚。 “嗯。你没事。”傅令元轻轻地应,同时将她箍得更紧。 阮舒回抱住他,与他静默相拥。她完全能够想象他此刻的感觉,应该和她在会展中心里亲自确认他安然无恙时是差不多的。 那种担心至极后的庆幸,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 赵十三的动作十分迅速。没一会儿他们的房门便被敲响。 傅令元这才松开她,摸了摸她的脸,“让医护人员先给你检查一遍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好。”阮舒点点头约莫迷药的效果尚未全消,她的头依旧有些沉。 傅令元离开卧室,走出去客厅应门。 “老大,医护人员来了。”赵十三一脸紧张,“你哪儿不舒服” 傅令元不答,反问:“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一遇到这个问题,赵十三的声音不自觉低了底气:“大家都还在找。还是没有阮姐的踪影” “好,我知道了。我有点事,呆一会儿就出去。你看好外面的情况。”傅令元交代。 赵十三略微狐疑,但并未多问,应承着离开。 傅令元挥手让两个医护人员进了门,带进卧室:“她好像吸了迷药。麻烦你们帮忙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两个医护人员点着头,拿出医药箱便开始忙碌。毕竟不是在医院,条件有限,能做的也只是最基本的检查。 检查结果倒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各项数据都挺正常,吸入的迷药份量貌似也不是特别地重。 “谢谢。”傅令元略略颔首,却没有让他们马上离开,“麻烦你们先在客厅坐会儿。” 待他们走出卧室带上门,傅令元坐回到床边,握住阮舒的手,眉宇深拧:“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阮舒舒展着身上的筋骨。摇摇头,这才有机会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傅令元给她拨着头发:“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傅太太掉海里去了。” “掉海里了”阮舒怔忡,很快反应过来,“以为我掉海里,所以你往海里找了我半天,结果我其实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是。”傅令元轻吁一口气。笑了笑。 “难道不是阿东受了汪裳裳的指使,弄晕了我,要把我丢海里”当时一见阿东,她心下立即就有数了。阮舒拧眉,把方才的困惑又拎出来,“可我为什么在房间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暂时也还没捋清楚。”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给她拨着散乱的发丝,“船舱的监控视频拍到了阿东捂住你嘴的那一幕,接下来他就拖着你出了摄像头的画面,所以看不到后面是什么情况。” 看不到后面是什么情况,就当时的场面,顺其自然地以为她真的在海里。如今看来,分明还出现了其他意外。傅令元冷眸沉凝或许得把那个阿东从海里捞上来盘问。 “是阿东根本没有把我扔下海还是有人把我从阿东手里救下了”阮舒提出猜测。不过显然后面一个可能性更大。 既救了她,又把她送回房间,对方应该对她没有恶意。她搞不明白的是:“可救了我,为什么不声张” 做好事不留名,任由大家误会她落水,到处找她,目的为何 “别费心思。”傅令元揉了揉她的头发,沉肃叮嘱,“你呆在这里继续休息,暂时不要出去。其他的都交由我来办。刚刚那两个医护人员会暂时一直留在外面。但凡有一丁点儿不舒服你都要告诉他们。” 阮舒盯着他,没有吭气。 傅令元又是一折眉,原本已经站起来了,立马重新坐回床上:“怎么了” 阮舒轻轻抱了抱他,抵在他的肩头,唇角微弯:“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傅令元依旧绷着脸,掌心顺了顺她的头发:“抱歉。没有保护好傅太太。” 阮舒离开他的怀抱:“三哥曾说过,傅太太可以是你的软肋,但不能是累赘。我不应该依靠三哥的保护,而是要自己保护好自己。今晚是我太大意,给了别人可趁之机,让三哥为我费心了。” 旋即,她狭长的凤眸眯起,冷笑:“汪裳裳险些在她手里栽跟头,真是我的奇耻大辱。” “傅太太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傅令元唇边溢出浅笑。 阮舒眸光清利:“男人的事,交由三哥处理;女人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傅太太想亲手处置她”傅令元挑眉。 “怎么了因为她是陆少骢的表妹,所以不方便”阮舒眼瞳里的情绪很是不愉快。 “没什么不方便的。没有傅太太处置不了的人。”傅令元勾唇,“只是我得先让人把她从海里捞上来,才能送到傅太太面前。” “嗯海里”阮舒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三哥把她扔海里了” “便宜她了。”傅令元轻哼着,抬腕看了眼时间,“行了,傅太太先别费心神了,说了再休息会儿。我现在出去善后。” 阮舒拉住他的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别感冒。” 斜斜扬唇,傅令元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换了身衣服,这才出了门。 阮舒也去把身上的礼服换掉,然后卸妆。做这些事的同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在琢磨事儿。 琢磨着琢磨着。记起了蓝沁。 虽然举动做得不是特别明显,但蓝沁的确在有意无意地挑动她和汪裳裳之间的冲突。 傅令元回到甲板上,好几拨的人已经精疲力尽,没法再下海,只剩少量的一部分人还在坚持。 陆少骢正在把黑西大汉往海里赶:“元嫂还没消息,你们敢偷懒给我下去继续找” 蓝沁在一旁帮忙求情:“陆少。他们游了好几趟,确实挺辛苦的,这样赶鸭子上架,下水很容易出危险。” 其中一个下属搭腔:“是啊,小爷,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正常人早该挨不住了。一会儿就算找到了,恐怕也是尸” “尸什么尸”陆少骢一脚将说话之人踹翻,“嘴贱活得不耐烦没找到元嫂,你们一个个的也都别上来了” “少骢。”傅令元在这时出声。 “阿元哥。”陆少骢扭头看过来,脸上阴鸷的表情已收敛。 傅令元负手走过来:“行了少骢,不用再麻烦了。” 陆少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用再麻烦” 傅令元正把赵十三叫到跟前:“告诉经理不用继续派船员下水了。我们的人也都收了。” “收人”赵十三不解。 陆少骢同样困惑:“怎么就收人了元嫂不是还没找着阿元哥你不会放弃了吧” 傅令元唇际一挑:“找到了。” 几人霎时愣怔。 陆少骢最先询问:“元嫂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什么时候找到的” 傅令元默两秒,没有详细解释,也没法详细解释,姑且简单道:“刚刚在船舱里找到。吸了点迷药晕过去了。大家不见她,所以以为她和九思一样掉海里了。闹了场乌龙,辛苦大家了,耽误了庆功宴。还影响了大家的兴致。” “阿元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元嫂没事才是最重要的。”陆少骢长舒一口气,关心道,“她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现在在房间里休息,受了点惊吓,医护人员正看着,暂时没有大碍。” “我要不去看看元嫂” 蓝沁出声提醒:“陆少,阮小姐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好好休息。要看她不急在一时,等明天她缓过来了也不迟。” “嗯嗯,对,对。”陆少骢止了脚步。 傅令元拍拍陆少骢的肩:“行了,少骢你快进去吧,为了我的事一直在这外面忙乎。别再继续吹海风了。” 陆少骢没有推辞,笑了笑:“那好。宴厅的事阿元哥就不用管了,赶紧回客房陪元嫂。” “记得帮我和你爸说下情况。” “嗯嗯。”陆少骢点头,携着蓝沁便往里走。 盯着那抹婀娜的背影,傅令元的眼底透出沉沉的暗色,绷着下颌迈步行至船舷的护栏处。 赵十三张罗着大家全部回船上来。三三两两的,神色间全是疲态,有几个甚至在海里腿脚抽了筋,让人拖着上来的。 不消片刻,海面恢复了平静,只余阿东,尚抱着汪裳裳在水里。 汪裳裳一点反应都没有,吊在甲板上的灯光照出她死人一般的脸色,身上倒是套了救生圈。阿东就守在救生圈旁边,同样冻得嘴唇发紫,盯着这船上,像是随时在等机会上船来。 视线对视上,傅令元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哀求。 不管自己挨打还是落水,他都没有反应,却能为了汪裳裳求情。 呵。傅令元讥嘲地勾唇:“谁给他们扔的救生圈” 赵十三应声上前,栽着脑袋看了一眼,直摇头:“对不起老大,没有注意。我现在马上让人把救生圈收回来” “不用了。”傅令元发话,“把他们捞上来。” “捞上来”赵十三呆怔。 “嗯。捞上来。”傅令元重复一遍,表示自己没有下错指令,眸子划过冰冷的锋芒,“捞上来,看住了。” 未解释缘由,吩咐完他转身便离开船舷。 没两步,陈青洲的身影进入视野,正在听荣一汇报什么。 傅令元止步,眯眸。 陈青洲也偏头望了过来。 205、渔翁(4) 傅令元止步,眯眸。 陈青洲也偏头望了过来。 静默地对视数秒,傅令元继续迈步,径直走到他面前。 “令元,听说阮小姐没事”陈青洲相询,口吻听起来仅为正常的关切。 傅令元淡淡地应:“嗯。没事。” “没事就好。”陈青洲露一丝淡笑。 傅令元盯着他看似儒雅的面容:“你不好奇她怎么就没事的” 陈青洲神色依旧淡淡的:“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令元你如果愿意分享事情的缘由,我很乐意了解。” 傅令元于唇角勾出不明意味的弧度:“我挺不愿意分享的。” 陈青洲笑了笑:“令元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错,不仅特意来找我聊天,还聊这些有的没的。” “你错了。我不是来找你聊天,我是来礼貌地表达感谢。”傅令元的眼神同样意味不明。 陈青洲不易察觉地敛瞳,继而扫了扫自己那几个刚从海里回来的手下,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感谢过一次了又来和我客气我不是说了没关系。本来就是同帮之人,你帮我我帮你,都是应该的。” 傅令元微抿唇:“重要的事情。感谢多少次都不够。” 陈青洲笑意更浓些:“是啊,阮小姐对令元你很重要,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毕竟我也请阮小姐做过几次客了。” 煞有介事地顿了一顿,他别具深意地补充道:“而且比其他人要更清楚,重要性体现在哪里。” 傅令元极其地眯起眸子。 陈青洲携一惯的淡笑与他对视。 两人的黑眸皆清沉。深不见底,却似都想看进对方的眸底,彻底一探究竟。 少顷,陈青洲转了个话题,打破沉默:“听说这次上市庆功宴的最后一天,长老会将正式提任你为四海堂新的掌权人” “何必故意用上听说二字”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 陈青洲“呵”了一声,辨不出他具体的情绪:“谁也料不到,四海堂的掌权人,有一天会落于陈、陆、黄三家人之外。” 傅令元轻嗤:“哪里是陈、陆、黄三家之外你真正想说的其实只是你们陈家之外,不是么” 陈青洲抿唇,未语。 傅令元继而轻嘲:“青帮不姓陈,四海堂更不姓陈。现在可不是封建王朝。弄什么世袭制。有能者居之,不是么所以不要总表现得好似其他人抢了你们陈家的东西。我是凭自己的本事争取到我想得到的。” “凭自己的本事”陈青洲笑了,“令元。我希望你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坦荡。” 傅令元眸色深了两度。 赵十三在这时走到他身旁低声汇报:“老大,两个人捞上来了。但是陆爷的心腹来递消息,说” 后面的内容他犹豫着没说。 不过不用说傅令元也知道是什么,冷脸亦冷声:“和陆爷说,不用递话,直接找我。” 这意思就是不给人。赵十三其实有点意外,因为这是自家老大第一次直接驳掉陆振华的面子;同时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阮姐的地位,在江城的时候,他便算是明明白白地认清了。 “好,老大。”赵十三应承着下去办事。 这番对话傅令元并未刻意避开,所以陈青洲全然入耳。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搭于身前,儒雅的淡笑不变,听完后。似颇有感慨一般:“清辞对感情的表达,但凡有你的半分热烈,我都会欣慰。” 下一秒。他的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比起这个,我想爱得坦荡荡更重要些。” 傅令元的眸色进一步深了两度。 陈青洲却似并没有要再继续和他聊下去的意思,恰好荣一也在此时找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听完后,他顺势道别:“我先进宴厅了,里面的事还没完全了结。令元你就安心回去照顾阮小姐吧。我们明天岛上见。” 话落,他携荣一便要走。 傅令元凝着他的背影,回应:“嗯。我们明天岛上见。” 陈青洲略一滞,眼角余光往后瞟了瞟,离开。 套房的卧室里,阮舒迷迷糊糊地感觉有双熟悉的带着茧子的手在摸自己脸。一睁眼,果然见傅令元坐在床畔。俯身看着她。 “三哥,你回来了。”她浅浅地笑了笑。 傅令元扶了扶她的两肩,皱眉:“你这是什么姿势究竟是想坐着还是躺着” 阮舒挪了挪位置,坐正身体:“原本是坐着的,不小心犯困,就滑下去了。”她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床,“这里的床品实在舒服。” “喜欢”傅令元抓住她的手吻了吻,“我明天问问少骢这是哪儿配的,回头我们也整一张。” 阮舒笑意灿灿的:“三哥真是豪气,不过随口一提而已。” 她以为,按照套路,接下来他又该顺势说几句示爱的甜言蜜语,比如“只要傅太太喜欢的,都买买买”之类。 然而他荡漾着眼波,却是道:“床很重要。傅太太睡得舒服,才能更有助于我们夫妻性生活的和谐。” 阮舒:“” 险些就脱口怼他“难道我们现在的性生活还不够和谐么” 幸而及时止住。 “外面的那两个医护呢”傅令元靠上床头,揽过她的腰。 阮舒则极其自然地往后靠入他的怀里:“早被我打发走了。” 傅令元凝眉。对此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而道:“等明天上了岛,我问舅舅把孟助理的那个随行医生借来。两个医护做的检查太简单了。这艘游轮比不得远航的船。医疗配置不充裕。本来应该给你拍片验血的。” 毕竟吸了迷药,那玩意儿量再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用那么麻烦。我真的没事。连磕磕碰碰都没有。”阮舒阖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切换到她关心的话题上,“善后善得怎样了” “放心,汪裳裳给你留着。”傅令元垂眸瞅着她的困倦,勾唇,“明天再收拾汪裳裳。她跑不了的。” 阮舒记挂着还有蓝沁的问题想跟他聊。便觉他的掌心覆上她的肚皮,听他询问:“肚子还不舒服么” 阮舒摇摇头。方才在洗手间换卫生棉,再次确认这次的量还真是挺少的。以往第一天,可不是这种状态,血色也是偏暗沉。 当然,这种话题她是不会和他分享的。 “累了就继续休息吧。”傅令元轻拍她的背。 “嗯。”阮舒没有拒绝困意,窝在他胸膛,很快便遁入沉睡。 傅令元将她从他身上挪回到床上,掖好被子。 站在床畔看了她一会儿,他换了件黑色的风衣,重新离开房间。 海面上是一面望不到边际的漆黑。 相较于方才下海找人的那块甲板上的灯光,此处完全是灰暗的。 蓝沁从船舱出来,曲曲绕绕地走,最终停在最暗的那处护栏边。 风吹得她有点冷。她不禁双手抱住手臂。 身后在这时传来细微的动静。 206、鱼和熊掌 蓝沁眺望着那处的灯光,站在最暗的这处护栏边。 风吹得她有点冷。她不禁双手抱臂。 耳中捕捉到身后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动静。 应声回头,但见晦暗之中,模模糊糊有道人影倚靠在墙壁上。 “咔嗒”一声,打火机声响,淡蓝色的火苗照出男人沉笃的轮廓和冷漠的表情。 火苗于海风中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消失,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虚握,将火苗圈在掌心,低头,把嘴里叼着的烟凑近。 转瞬,打火机熄灭。周围恢复漫无边际的晦暗,他的轮廓也重新融入黑幕,只余烟头的那星红色,和飘散在海风中的香烟的气味。 蓝沁定定地注视着那星红色,须臾,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一见我,就会对我动手。比如像掐汪裳裳那样把我也丢海里。看来阮小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没有表面上的那般重要。” 傅令元深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呼出来,声音毫无温度:“你这么想下海,我不介意现在马上送你一程。” “不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话还没聊够,我怎么舍得”蓝沁单手支在护栏上,驻着下巴,撩了撩迎风拂动的发丝,动作带着满满的风情,“收到你的来讯,直到现在都好像错觉。这种时候,傅先生不是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娇妻,好好安慰她受惊的身心怎么有兴致找我出来夜会” 傅令元沉默良久,顺着风口沉声吐出四个字眼:“适合而止。” 简洁,但落音很重。 蓝沁好似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般,狐疑:“什么适合而止。” 傅令元眸底凝聚了寒意:“别再对她动心思。” “谁啊我对谁动心思阮小姐”蓝沁佯装无知,“我对阮小姐做什么了么”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见他原本与她隔了一小段距离的身影如闪电般忽地到了她跟前。手肘一抬,瞬间抵上她颈处的喉咙,将她的半个身体推到了护栏外。 重心在外,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蓝沁却十分淡定,连条件反射的抓人动作都没有,双手自然地垂着,偏头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下方黑漆漆的海面,再从容地重新转回脸。 对视上他眼眸深处的浓墨,她笑了笑:“挞酥那件事,不是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得什么时候才会知道阮小姐对辣椒过敏瞧,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傅令元冷眸。 蓝沁拨开拂到脸上的乱飞的头发,紧接着道:“cblue那晚也真是巧,刚好我就碰上了阮小姐。她可是你的太太。既然碰上了,我当然要招呼她去包厢一起玩,才是合乎情理的。” 傅令元神色冽冽:“看来我给你的警告你没有收到。” “警告什么警告”蓝沁先佯装不解,然后作恍然状,“你是指散播我吸毒被抓的消息,让我差点身败名裂” 她没有笑意地笑笑,“原来你也有份我以为单纯只是陆少骢在试探我,在给我小惩大诫。他告诉你他在怀疑我是当晚举报cblue有人聚众吸毒的内鬼了呵,他还真是拿你当兄弟,什么都掏心掏肺的。” “不过你是要借此警告我什么”她又摆出一副不明情况的表情,继而似才记起什么,“噢,对,我都还没有机会问你,后来阮小姐是生气你和其他女人**了,还是生气你和一群毒鬼厮混是因为她生气了,所以你警告我说起来阮小姐的运气可真好,提前离开包厢了,否则和我们一块组团去警察局,多有意思” 傅令元一凛眉,猛地把她往护栏外又移出去一分。 蓝沁已然是三分之二的身体都在悬空,神色间却仍旧未起波澜,一点儿都没有露出胆怯。 “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傅令元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否则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话落的同时,他的手臂一收,将她从护栏外拉了回来。 乍然被松开,蓝沁脚下没站稳。摇晃了两下,才扶着护栏定住身形:“我可并没想你对我手下留情。傅老大本来就该心狠手辣。我惹你,你反击,那才正常。我敢做,就不怕你治我。” “只是,你说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是在讲笑话吗还是故意无视”她讥嘲。“从你决定和她协议结婚的那天开始,她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你还指望着自己能一直将她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呵,你以为你的羽翼很丰满吗” 淡淡的烟雾之后,傅令元的眼睛如黑洞:“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你又是在讲笑话吗”蓝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仰头看他,“当初让我最终同意你更改计划的原因,是她作为陈玺的私生女的身份。恰好陆少骢对我有兴趣,所以我顺势跟了他,而你留她在身边,取得她的信任,接触她的母亲,调查两亿的下落。现在呢你还真和她每天锦瑟和弦。” “若非要说牵扯不牵扯,真正把她牵扯进来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做的这些小动作,不够警醒你么你能有辣椒过敏那件事的疏忽,就也能有像今晚这样护不了她周全的意外。呆在你身边的女人,本就是众矢之的。将来还会有更多威胁她生命的突发状况。可她不仅无法支援你,还会拖你的后腿。” “陆家父子那边呢他们只是暂时不知道陈玺当年有另外一个人女人,可自从两亿的消息被传出去后,你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查。你以为她的身份能瞒多久等陆家父子察觉她的身世,你想过你要怎么解释了么怎么解释你明明早就知道却不告诉他们” “汪裳裳确实是我挑拨的,可是把她从阿东手里救下的人是陈青洲身边的那个荣一。陈青洲为什么会救她,这件事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当然,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些,你肯定都已经有你的考虑你的打算和你的准备。但你的这些考虑这些打算这些准备,大概统统都在试图维持平衡。”蓝沁冷笑,“想鱼和熊掌兼得你做梦。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 整个过程。傅令元一句未语,折着眉头盯着她看,眼睛黑漆漆的,静而沉。顷刻,他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你该知道,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插手这些事情。先处理好你自己吧。” 蓝沁应声脊背一僵,隔两秒。略微颓然地松开手,往后靠上护栏,任由风吹得她的头发飞舞,而她的双目浮出一丝空洞:“是啊我没资格插手了如果不是为了阮小姐,你今晚怕是根本不会冒险找我都那么久没有联系了” 傅令元不置与否,脸庞看上去平静从容。 转瞬,蓝沁的目光重新聚焦。面露嘲弄:“在你眼里,我现在很可笑是不是” 海风吹得傅令元的风衣猎猎作响,夹在指间的烟烧到头,他将烟蒂直接弹出海面,淡淡道:“没有。” “是么”蓝沁语音幽幽,“可是我觉得自己相当可笑” 顿了顿,她偏头看他的身形若竹。低声:“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不听你的劝,坚持要到陆少骢身边。” 傅令元闻声转眸,安静地与她对视。 蓝沁眸光轻闪,别开脸,有点躲避的意思。 傅令元重新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但没有点燃。 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清脆。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压得人的心沉沉的。 不多时,傅令元用声音重新将自己从晦暗的光线中勾勒出来:“找个机会脱身。我会帮你。你自己联系好了,做好准备,再找我。” 始料未及,蓝沁愣怔。 傅令元未再多言,转身迈步,遁入黑暗。 蓝沁突然问话:“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进的娱乐圈么” 傅令元滞了滞。 蓝沁撩了撩头发,又是一个满满风情的小动作,妩媚地笑了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有各种角色需要扮演,毕业后,直接签了经纪公司。运气不错,从一开始接的电影票房就很好,很快从配角变成了主角,不知不觉间,有了好几千万的粉丝。” 她絮絮叨叨地讲诉:“之前的两家经纪公司,在我离开后,都因为高层犯事儿被揭发举报而遭遇查封,所以粉丝们都在说,哪家公司敢签我,就得有自信永远留得住我,否则好运势会跟着我一起离开。” “但这样的传言,丝毫不影响我的星途,相反,它让我更受欢迎。璨星接手我之后,很捧我,给我提供各种资源,让我从国内走向国际,也走向了高端。恍恍惚惚的,原来,我已经很红了。” 说到这,她停了有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令元仍然保持沉默,静待她的后文。 须臾,才听她重新开口,却未再继续方才的絮叨,声音定了不少:“我做事从不喜欢半途而废。况且已经到这地步,更加不能脱身,也没有办法脱身了” 傅令元背对着她,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只要你想,就可以。” 蓝沁笑出了声:“是因为安慰别人。所以你才能不痛不痒地说出这种乐观的话” “不是。”傅令元口吻确信。 “是么”蓝沁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拖出质疑,旋即道,“难怪难怪你天真地妄图两全其美。” 这话嘲讽之意满满。 傅令元抿唇,不予辩驳。 蓝沁的手指握紧护栏:“尼采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有时候半夜从梦中突然醒来,我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晃神,晃神我自己到底是谁。傅先生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困惑” 傅令元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回应,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始终没有转头,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探不到他的具体情绪。 缄默了许久,他才于黑暗中出声,但并非答她的话,而是道:“还有另外一句话,要想打败恶魔,必须先成为恶魔。” 蓝沁于唇齿间静默地重复这句话,不明意味地笑了:“你该清楚,现在我之于你而言,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你不会。”傅令元淡声。 蓝沁呆怔,待她再晃回神来时,傅令元的踪迹已完全消失。 逆着风站定片刻,她转身眺望漆黑的海面。 依稀有抹灯塔的亮光,十分地昏暗,昏暗得叫人忽视它的存在,且遥不可及。 阮舒是在熟睡中被吻醒的,睁眼就近距离地撞进傅令元黑湛湛的眸子里,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了似的。 他压在她身上,身上穿着浴袍,浑身冷冰冰,溢着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头发也是湿的,她猜测他应该是刚冲过凉水澡。他的气息拂过,却是仍带着叫人战栗的温热。 呼吸不过来,她难受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开,反而被他桎梏住手脚,唇舌则纠缠得愈发厉害,他的手亦开始四处游荡。 没一会儿。阮舒便被他撩出了按捺不住的躁动。 吻得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总算松开了她的唇,往她的耳边和脖颈移去。 阮舒喘息两口气,抗拒着提醒:“我大姨妈。” “我记得。”傅令元的动作没停。 阮舒明白过来,他这又是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少顷,过完干瘾,她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躺在他的怀里呼着气调整呼吸。 他一声不吭的,手指攥着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掂量,似无意识的动作,屋子里就这样维持了好一阵子的静悄悄。 数多小细节,足够她察觉他情绪上的异样。 阮舒从他的怀里抬头。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松拉下来,紧锁着眉头。 “怎么出什么事了”她狐疑。 闻言,傅令元原本落空的视线收了回来,低眸凝在她的脸上,伸出手指摩挲她的眼,沿着她的眼帘若有似无地描绘过去,再勾勒回来。 他看着她,她也目露询问地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不多时,傅令元蓦然又俯身,吻下来。 这回阮舒可没继续任由他,别开头,按住他的脸,坚决阻了他的动作。 “你怎么了”她重新问一遍。 207、名不虚传的小气 傅令元还是光盯着她,不说话。紫阁 .. 阮舒彻底不高兴了,蹙起眉头,连凤眸里都涌着不愉快。 傅令元忽而笑了,忍俊不禁似的,肃然的神情全部舒展开,恢复一惯的闲散,斜斜勾唇:“故意逗你玩儿。” 阮舒:“” 傅令元捏了捏她的脸:“傅太太着急起来的样子很有意思。” 阮舒打开他的手,直勾勾盯着他。目光充满研判:“我说过的,不愿意说的事情可以不说,但不可以撒谎骗我。三哥也应承了的。” 傅令元牵起她的两只手,搂到他的腰际,使得姿势看起来变成她主动抱着他,然后垂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真的没事。只是想点事情而已。傅太太不用那么紧张。” 指腹贴着的是他挺拔的脊背,笔直的,蕴着他的力量。阮舒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软下来:“那三哥干嘛突然吻我” 亲密的接触,是很容易泄露情感的。而他方才吻她的时候,情绪分明十分复杂。她清楚且确认地感觉到了。且还是不管不顾地扰她的眠。 傅令元眼波含笑,同时又有些无奈:“你是我老婆。我不吻你吻谁” 边说着,他啄了啄她的唇:“高兴了吻你,不高兴了也吻你,闲的时候吻你,想事情想不拎清的时候,也吻吻你,以顺顺思路,启发灵感。” 言毕,似要证明他自己的说辞,他再度贴上她的唇,一通拱。 阮舒:“” “再咬下去我明天就没法儿出去见人了。” 手被他固定在他的腰上,她没法儿推他。只能别开脸躲闪他。 傅令元就是不打算放过她似的,她往左边躲,他就跟来左边。她往右边躲,他就跟来右边。 最后阮舒往后倾身。这下好了,一时疏忽正中他下怀,他也顺势倒了下来,扑她在床。 不过约莫他自己也不愿意再给他自己添火,倒下去后他并没有做什么,腿压在她的身上,上半身则伏起,单手支在床上撑着脑袋,侧目瞅着她,手指轻轻地捏她的耳珠:“没法儿见就不用见,傅太太也不需要被他们看。我一个人看就够了。” 阮舒:“” 翻他一记白眼。她道:“三哥没事,我有事。” 被他这么一通闹,她俨然睡意全无。恰好把之前还没来得及和他说的话给唠嗑掉。 张口的瞬间,却是转而先问:“三哥刚刚是不是又出去了” 他明明不久前还叮嘱她累了就继续休息,隔了一小阵时间就莫名其妙把她吻醒。显然就是在这期间情绪发生了变化。总不会是他呆在这屋里什么也没做就心事重重吧遂,她猜测他不是又收到了什么情况的汇报,就是出去和人接触了。 而两种可能。她倾向于后面一种。 心里头正兀自分析着,脸颊忽地被捏了捏。 掰过去。 对上的是傅令元荡漾的眉眼:“傅太太如此睿智,全方面扣得我死死的。以后谁也不能怀疑我背着傅太太找其他女人,否则岂不是质疑了傅太太敏锐的嗅觉” 阮舒挑眉,笑,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认下他的话:“嗯,三哥没有机会的。所以坦白从宽,刚刚趁我睡觉期间,出去干什么了”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指,抓到唇上润了一口:“顺道去看看九思的情况。” “九思”阮舒愣怔,琢磨出意思,顿时从床上坐起来,蹙眉,“九思出什么事了受伤了” “不是受伤。是掉海里了。应该是救你的时候发生的意外。”傅令元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把她拉回来,半揽进怀里,“放心,医护人员确认过了,只是在海水里泡得久了些。冻着了,虽然还在昏睡,但生命安全已经能够保障。” 说着,他轻吁一口气:“不管怎样,九思这回算是尽全力了。” “我明天去看看她。”阮舒沉吟着抿唇,“她这是工伤。三哥得好好补偿她。” 傅令元被她的“工伤”二字逗到了,揉着她的头发:“傅太太真是随时随地都不忘自己的老板身份。既然九思唤你阮总,明面上的头衔也是你的私人助理,那么这份工伤的补贴,理所当然该由傅太太出资,包个大红包。” 阮舒:“” 早前和单明寒、周锐那个圈子的人聚会时,就听周锐埋汰过他没怎么请过客,后来栗青也不小心透露过一次认为她比他大方,此时湊到一块儿,她不禁笑话道:“三哥的小气果然名不虚传。” 傅令元拿斜眼飘她,手上则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 阮舒条件反射地躲闪,然后转回来和他提正事儿:“三哥想必已经知道我落水前曾经和汪裳裳起过冲突吧” “嗯。”傅令元垂眸摩挲着她的手指。示意她继续。 “那么三哥应该也知道,当时在场的还有蓝沁小姐吧” “我知道。情况我了解过了。”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唇际一挑。“傅太太应该是想说,当时蓝沁有挑拨你和汪裳裳的嫌疑。” 阮舒目光笔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么三哥有什么话想说” 傅令元闲散地笑笑:“不如傅太太问问看。” “三哥不是说她不是你的人既如此也不必客气,现在她惹了我,三哥不打算找她算账”阮舒故意摆出一副骄纵的姿态。 “嗯,她不是我的人,所以账当然得算。”傅令元揽紧她两分,拿带着胡茬的下颌蹭了蹭她的额头,“和汪裳裳一样,人都在那儿,傅太太明天想怎么算账都可以。你老公我给你撑腰,给你站台,给你当后盾。” 话说得好听,但阮舒不动声色地敛瞳,抿抿唇,安静几秒,转口问:“救我的人,查到线索了么对方如果送我回房间,肯定得经过外头的走廊吧走廊上不是应该有监控” “嗯,傅太太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十三也已经去调过监控。但很可惜,没有发现。”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08、过去不曾参与,现在不愿缺失 “没有发现” “准确来讲,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送你回客房的人穿着游轮上侍应生的制服,而且很清楚监控的位置,一路都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楚样貌。傅太太若想亲自调查,明天找十三把监控的截图给你看。” “算了吧,别给我看了。三哥都看不出什么东西,难道我还能看出朵花来”阮舒有些丧气,“主要就是想和人家道个谢。只是他这样做无名英雄,愈发让我好奇。” 略一忖,她兀自分析道:“能把从阿东手里救下来,首先对方的身手应该十分不错。其次,肯定不是三哥阵营里的人,否则没有必要隐瞒身份。既如此,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敌对阵营的,和第三方的。” “这艘游轮上的敌对阵营,是陈青洲;第三方暂时未知。除了这种表面上清晰的阵营划分,还有背地里不为人知的关系。就好比三哥和陆少骢之间的关系。” “再有就是,能够及时出现救下我,仅仅是巧合地碰到还是原本就一直在监视我” “最关键的在于对方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单纯的举手之劳所以事后不愿意声张以防平白无故惹麻烦,还是试图挑起什么事端” 阮舒深深皱眉所得到的信息太少,一旦认真考虑起来,就有无数种可能,问题便也一个紧跟着一个,没完没了的。如同不停地遇到分岔路口,不停地需要做出选择。 而她强烈地感觉,傅令元其实掌握着最开始那条分岔路的正确方向,只是他不愿意告诉她。 “三哥有什么想法”阮舒蓦然抬头,正发现他眸光深沉地垂眸盯着她。她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欣赏傅太太专注思考的模样。”傅令元笑了笑,指尖抵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揉捏两下,“傅太太锐利的眼睛和聪明的脑瓜子一配合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分析得条理清晰有根有据。” 阮舒稍抬眉:“三哥最近夸我夸得貌似过于频繁了点。” “傅太太值得拥有这些夸赞。怎么夸都不过分。”傅令元闲闲散散。 “所以三哥认同我的思路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阮舒相询,目光澄澈,“三哥方才不是说自己在想事情,想的也是这件还是另外其他无论如何,这个救我的人都在三哥的控制范围之外,如果不找出来,不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三哥肯定也会不安心的吧” 一句紧着一句递进,最后的落脚点在于为他着想,然而每一句,对他的态度也都是一种有意无意的试探。问话间,她的视线始终不离他的脸,留心他的每一个人表情上的变化。 傅令元抓住她的左手,摩了摩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扬唇:“傅太太考虑得如此周全,甚至想到了我没有想到的东西,哪里还有什么补充” 说好听点是周全,其实她只是没有方向地列举。阮舒捏住他的下巴,言笑晏晏:“对方挺厉害的,把三哥都弄得毫无头绪。嘁,所以三哥的本事其实也没多大嘛。” 傅令元挑眉,眸子眯出危险的气息:“我没本事” 阮舒抿唇直笑,笑而不语,无声地默认。 傅令元撑着脑袋的手肘一撤,覆身便压下来,冲她的耳朵眼轻轻地吹气儿,沉磁的嗓音暧昧至极:“我能让有厌性症的傅太太身心都欢喜,谁的本事也没我大” “别闹,明明在说正事。”阮舒笑着抵开他铺天盖地的强势气息,“小心一会儿擦枪走火,可没人帮你泄。” “怎么没人傅太太你不是在这儿”傅令元舔了舔她的耳珠。 阮舒一个激灵,气息不稳:“我可没法帮你。三哥的记性又不好了。” “我记性没有不好。傅太太可以帮我的。”傅令元别具深意地看着她,明显有了反应的某个地方贴在她的腿根。 阮舒佯装不解:“什么” “装傻。”傅令元弹了弹她的额头,抓住她的一只手径直朝它贴去,而他的另外一只手拨了拨她的唇瓣,暗示得不能再清楚了。 阮舒的手挣了一下,没挣开。蹙眉:“你忍忍就过去了。” “过不去。” “你自作自受。明知道我今天的身体状况,还给自己惹火。” “嗯,我自作自受。”傅令元顺着她的话,“所以现在求傅太太给我一个痛快。” 阮舒抿唇,退让一步:“那我给你用手。” “不够。”傅令元勾唇,“而且不久前以为傅太太出意外,刚被吓过,受了惊,极度需要深入交流安抚心绪。” “”阮舒嘴角抽搐还真能冠冕堂皇地找理由。 她别开脸:“反正只用手,要么你就自己忍着。” 傅令元扳正她的脸,湛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红润的唇瓣:“它很想念傅太太的嘴。傅太太自己想想,给它们亲密接触的次数是多少” 阮舒没打算想这种问题,然而脑子里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自己运作起来,于是自然而然地浮现答案最近的一次是那天她发现了他珍藏着他们十年前的那张合影。也是她身体不方便,也是他自作自受地自己给自己找火。彼时她心情还不错,加之考虑合同的约束,于是主动了一番,今天他倒是自个儿要求。 当然,同时浮现的还有他为她服务时带给她的体验。 “我的牙口可没三哥灵活,三哥确定”她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手上还故意用力捏了一捏,以配合自己的话,“万一不小心力道没使好,咬断了可怎么办” 傅令元眸色深了好几度。眸底的欲、色浓重:“不灵活才需要多练,练着练着就灵活了。如果能咬断,算傅太太本事。” “那好吧。”阮舒表情和语气故意勉为其难,转瞬便与他交换了上下的位置,弯着眉眼冲他明媚地笑,“三哥好好享受。” 话闭。她低伏身体,他轻轻“嘶”一口气。 “”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翌日清晨,阮舒是自然醒的。 卧室里明明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可或许心理作用,她一整个晚上的梦境里都好似有海水拍打船舷的声音。而且感觉船随着波浪轻轻地摇曳。 摇曳得睡眠质量特别地高。 “傅太太醒了”傅令元比她起得早,此时正站在镜子前穿衬衣。 阮舒躺在床上舒展腰肢,难得地犯着了懒不是特别想起床,瞅了眼时间,显示着七点半,还挺早。 “游轮什么时候靠岸”她问。 从鎏金码头到陆家的私人岛屿。并没有特别地远,一个晚上的时间绰绰有余,而来海上自然是要享受的,所以昨晚大概庆功宴开始的时候,游轮就停了,以方便游轮上类似钓鱼台等某些娱乐设施的使用。 “傅太太现在起来。一起去吃个早餐,差不多就要下船了。” 提起早餐,她倒是确实有点饿了。阮舒掀开被子,原本要起身,顿了顿,转而对着镜子伸长手臂。 傅令元透过镜子看到她的动作。不禁凛起眉峰,转过身来,满脸的兴味儿。 阮舒的手臂依旧伸展在半空,微微扬起下巴,旋着清浅的笑意。 傅令元行来床畔,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拉了她一把。 阮舒借力从床上跪坐起来。 傅令元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眸觑她:“很好,傅太太越来越懂得使唤老公了。” 他双手架着她的胳肢窝将她从床上抱到地上,将将让她的脚够着棉拖鞋上,扬起一边的唇角笑:“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就应该表现得娇贵点。给他机会让他疼你。” 阮舒把脚伸进拖鞋里,傅令元才完全放她回地面。 “谢谢三哥给我使唤你的机会。”阮舒倾过去身体,在他的唇角边轻轻吻了一下,笑着走进洗手间。 刚一关上门,笑意便收敛,微蹙起眉头。稍弓着身体,手掌按在腰上揉了揉也不是故意他的,就是要坐起来的那会儿,感觉腰酸得厉害。 她这是怎么了 这次的亲戚来得奇奇怪怪的 或许真得找医生开点药吃。 洗漱完出来,整理好妆容,收拾好行李箱。和傅令元准备去餐厅,不想,刚一出客房的门,便见赵十三欲言又止,像是避讳着阮舒。 “直接说吧。”傅令元发话。 赵十三这才道:“老大,陆爷早早就遣人过来,让老大你起来后去和他一起吃早餐。” 理由是吃早餐,但肯定不是单纯地吃早餐那么简单。傅令元心中当即有数,多半又是为了汪裳裳的事,脸色不禁沉了一沉。 赵十三瞅着他的表情没吭气,静待他的回音。 阮舒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儿。 沉吟数秒,傅令元转眸看向她:“傅太太先去餐厅,我去看看就回来。” 阮舒笑了笑:“不用特意为了我看看就回来,既然找你肯定就是有事,三哥该忙去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非得要人陪着一起吃饭。别以为我偶尔使唤你,就真当我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我还没敢把傅太太当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傅令元扬唇,“是我不希望错过和傅太太一起在游轮上共进早餐的机会。第一次和傅太太出海,我却都没怎么陪在傅太太身边,担心傅太太将来对这段回忆,我是被忽略的。” 他轻柔摸了摸她后脑勺的头发,眼睛里像闪着光:“傅太太过去十年的生活我不曾参与,现在不想再缺失太多。” 阮舒“嘁”一声:“若真要时时刻刻呆在一块,我会腻烦死的。” “腻烦,嗯”傅令元惩罚性地轻轻掐了掐她的腰。 阮舒笑着推他:“三哥快去吧,别让陆爷等着急了。” “我顺便问舅舅借私人医生再给你检查身体。”傅令元帮她捋了捋头发。 “好。” “九思还在医务室,没法保护在你身边,我把十三留给你。” 阮舒瞥了眼赵十三,摇头:“不用了,三哥这回只带了十三在身边,把他拘在我的身边,他怎么方便办事别风声鹤唳的了,就吃顿早餐的功夫而已,能怎样阿东和汪裳裳不是都被你关起来了么也没其他人会对我有敌意了。” “何况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主儿,你可别太看不起我。昨晚的事,又让我吃一堑长一智。如果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就能动到我,我也不配呆在三哥身边了。” “确实,傅太太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能动到的。”傅令元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脸,“那十三我就带走了。不过其实船上还有另外几个下属,都在傅太太身周。一会儿回来找你。” “好。”阮舒点点头,目送傅令元携赵十三离开后。兀自前往餐厅。 餐厅是三面玻璃幕墙的设计,环绕海景。 大家基本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吃早餐,阮舒从自助台上挑好吃食,端着盘子走了一会儿,才找了个位置坐下,却是在坐下之后。才发现邻桌是陈青洲。 如果这个时候立马离席,回避的意思着实表现得太过刻意。稍一顿,阮舒最终选择坐定,极其清淡地问候:“早上好,陈先生。” “早上好,阮小姐。”陈青洲微笑。顺口便询问,“昨晚阮小姐受了惊吓,不知是否休息得好” “谢谢陈先生关心。我没什么事。”阮舒回应。 “嗯,没事就好。”陈青洲点头,并未再继续其他话题。 他的冷淡正和她的心意,阮舒暗暗松一口气。 黄金荣的身影在这时进入她的视野范围内,看方向正是朝陈青洲走过来,原本好像兴致冲冲,与她撞上目光的瞬间,他十分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出于礼貌,阮舒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垂眸盯着自己的盘子,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荣叔你怎么来了陆叔叔不是找你一起吃早餐”陈青洲的问话传出。 黄金荣从阮舒身上收回视线,继续步子,在陈青洲旁边:“我现在可不习惯单独和他面对面吃饭。反正他也是为了做给船上的其他人看的,我配合他演戏意思意思,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过来了。还是和你呆在一块儿,从里到外都舒坦。” 209、第二次 陈青洲提醒:“荣叔,别太快和陆叔叔撕破脸皮。” “我晓得。这点轻重我还是会把握的。否则我根本连意思意思都不会给他面子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示意了一下餐盘,道:“荣叔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黄金荣没接茬,眼睛又悄悄瞟了瞟阮舒,低声询问陈青洲:“你不是说要先躲着那丫头么我昨天不过和她讲了两句话就被你给教训了,你自己咋还故意坐得和她凑到一块儿去了不厚道啊你。” 陈青洲有些无奈:“哪里是我故意纯粹是巧合罢了。” 黄金荣扯着他的袖子,继而关心道:“那丫头昨天该受了惊吧现在没事吧” “我一早就让荣一偷偷去问过那两个给她检查身体的医护了,说没事。就是吸了点迷药。刚刚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我也问了她,她自己也说没事。” “吸了迷药也不是什么好事。”黄金荣的八字眉揪起,神色间凝上恼怒,“那个姓傅的,下手真是轻,要换成我。根本不会给那个保镖活命的机会。还有陆家的那个外侄女,就那么丢海里,真是一点儿都不解气。还说啥谁也不准把他们捞上船,结果还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刚从陆振华那里回来,听到一点消息,陆振华已经让人把那个外侄女从姓傅的手里要回来了。你瞧瞧,那姓傅的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自己的媳妇儿差点被人推到海里没命,他就只会做那些表面功夫,压根没有真心要为自己的媳妇儿讨公道。” 越说,他越是愤慨,越是抱不平,忍不住又怨责起来:“亏那丫头还是当着公司大老板的人,聪明劲儿都到哪里去了一个男人就把她彻头彻尾给骗了。眼光咋那么差,姓傅的有特别好么我手底下的旧部,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抵好几个姓傅的。” 陈青洲就听听,笑笑,不予置评。 黄金荣再度悄然打量阮舒。顷刻,继续在陈青洲耳边长声喟叹:“你母亲当初把佩佩送去城中村,就是存了要折磨她的心思。那丫头从小跟着她母亲。肯定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后头她虽进了林家,但她怎么样都是继女,而且看林家的那个状况,对她多半也不好。她还和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处不好关系,估计也是不舒坦的。” 略一顿,他拍了拍陈青洲的肩:“青洲啊,咱们说是说为了那两亿的下落才得了契机找到她们母女俩的,可不管怎样,都是你们老陈家对不起她们。” “我明白的,荣叔。”陈青洲面露沉色,“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挽回,都是我母亲当年一时糊涂所犯的罪错。等把她从令元身边认回来。我会加倍补偿她的。”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阮舒,正见她轻蹙起眉头捂着嘴。貌似十分难受。 阮舒确实十分难受。 来餐厅之前觉得很饿,在自助餐台看到五花八门的食物,她也觉得自己胃口大开。所以挑了不少自己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可坐下来后没吃两口,就有点反胃。尤其瞅着生煎的表层泛着油光的皮,便忍不住地想要干呕。 推远了些盘子。捂着嘴缓了一会儿,一开始不是特别明白自己这样的反应,渐渐地。又记起最近这些天,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地累,想睡觉。还有腰酸 串连在一起,突然有似曾相识的记忆涌入脑海。 上一次 上一次就是因为有这些反应,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 两个可怕的字眼蹦出来的一瞬间,阮舒蓦地僵了身体。 很快她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不对,不对。 她明明一直都有在吃避孕药的。 然而未及松一口气,下一秒。她蓦地又记起,上一回自己也及时吃了事后紧急避孕药,结果还是中招了。 阮舒攥了攥拳头。转瞬又再度自己否定自己这两天不是还来大姨妈了么 所以不可能是怀孕。 不会是怀孕。 或许只是肠胃出状况了,所以影响了食欲。 思及此,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但内心深处依旧有些不安,思绪反反复复的,绕不开。 咬了咬手指,考虑再三,她决定还是去确认一下,否则一直这么纠结下去不是办法,烦的是她自己。 拿上包,阮舒从餐桌前站起,冷不防眼前一黑,猛地又坐回椅子上,手臂摁回到桌上时,不小心碰翻了餐盘,当即掉落摔碎在地。 “阮小姐,你怎么了” “丫头,你没事吧” 耳畔同时传进两把关切的嗓音。 阮舒扶着额头缓了会儿,视线渐渐清明,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陈青洲微皱着眉头目露探寻。还有稍靠后一点的黄金荣未加遮掩的焦色。 “没事。谢谢。”她轻轻摇头,“起得太急了而已。” 陈青洲盯着她的脸,正要说什么。黄金荣抢了话:“丫头,你脸色不好看啊,赶紧去让医生给你瞅瞅。” “嗯。谢谢提醒,我自己心里有数。”阮舒从椅子里站起,身形却是有些摇晃。 陈青洲扶了她一把:“阮小姐。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真的没关系,陈先生,我自己可以走。”阮舒微微一笑,边说着,暗暗沉了两口气,稳住身形,然后拂开他的手,“麻烦你们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目送她的背影,黄金荣揪着八字眉张了张口,话未出口便被陈青洲阻了。 他立马不高兴了:“她客套地说不送你就真不送了万一她走到半路又晕了咋办你不是说那丫头没事么现在明明有问题。” 陈青洲半是安抚半是解释:“荣叔,别急,我已经差人偷偷跟着去了。令元有几个手下都在附近,我们别做得太明显了。” 在医务室,阮舒倒是见着了九思。 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挂着吊瓶。 询问医护人员,他们的说法和昨晚傅令元告诉她的差不多,她稍放下心来,这才办自己的事,向他们要了验孕棒,并借用了洗手间。 上一回,她也是买的验孕棒自己先测。 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她要经历第二次。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阮舒坐在马桶盖上,深呼吸两口气,低头查看测试的结果。 210、不是个一般角色 两条杠映入眼帘的一瞬间,阮舒仿佛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一天,脑袋全然空白。 即便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即便相较于上一次,这回好歹清楚地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她的诧异和无措完全不亚于第一次。 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闭阖双目,少顷,重新睁开。 两条杠依旧清晰明显。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阮舒呆怔地往后靠,掌心无意识地覆到小腹上。 纷繁的思绪如杂草般疯狂地长出,蔓延,乱成糟糟的一团。 她一时无法从中理出冷静。 怎么就又中了 怎么就,又中了 怎么就又中了 坐了好长一段时间,阮舒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洗手间出来,心不在焉地一路往回走。 半途恰碰到赵十三来找她:“阮姐,陆爷找你去一趟。” 陆振华阮舒蹙眉:“陆爷怎么会找我什么事” 赵十三一副不好回答的表情:“我也不好说。阮姐你去了就知道了。” 既然是赵十三前来而非陆振华的人直接找,说明傅令元是清楚并默认这件事的。阮舒便也不耽搁,由赵十三引路,前往上一层的船舱。 黑西大汉站得满满当当,守得严严实实,看见他们后并没有马上让路,伸手做了个拦截的手势,阮舒和赵十三站定,领头的那位压了压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确认了什么之后,才给他们放行。 跨过门,但见甲板上,露天之下,陆振华一身流水般宽松的丝绸唐装坐在餐桌正中央的位置。两侧分别是傅令元和陆少骢,陆少骢的身旁则还陪着蓝沁。而餐桌前的地上,阿东正跪着,一旁是汪裳裳。 她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礼服,妆容全花,散乱的头发甚至打了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身形摇摇晃晃,由阿东半扶着。 微微蹙眉,阮舒挪开视线,先与傅令元无声地对视一眼。 傅令元挂着一惯的慵懒闲散,没有特殊的暗示。 阮舒晃过,目光落至陆振华,展开灿然的笑:“陆爷,早上好。” “早上好。”陆振华略略点头,给予她的是蔼色,但鹰隼般的眸子摄在她的脸上,不自觉间便让她的神经保持紧绷的状态。 傅令元朝她伸出手臂。 阮舒走过去,与他交握住手。顺势坐到他的身边。 “元嫂~早上好。”陆少骢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上好,少骢。” “你没事吧昨晚睡得还好么” “谢谢,我没事,睡得很不错。”阮舒神色嫣嫣然,继而面露歉意道,“昨晚的事让你们担心了。也麻烦大家辛辛苦苦下海去找我。” “元嫂你和阿元哥果然是夫妻,两个人都这么客气。元嫂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难道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好了,不客气就不客气了。我不知道你阿元哥已经和你客气过了。”阮舒笑笑,说着偏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揽着她的腰,亲昵地帮她将颊边的一绺发丝别至耳后:“要吃点什么” 阮舒瞥了眼餐桌上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轻轻摇头:“我已经吃好了,不用了。” 不过侍应生已经先一步给她送上来一套新的餐具。 “如果要吃,你早点找我一起上来不就好了是故意挑着我差不多吃完早饭的时间点吧”阮舒半是玩笑半是怨嗔。 傅令元道歉:“嗯,是我的错,是我刚刚没有考虑周全,应该直接带你一起上来的。” 阮舒顺势问:“现在该不会是要我在一旁看着你吃” 陆少骢在这时插话:“元嫂,抱歉,这回是我的错,你别错怪阿元哥。其实是邀请你们夫妻俩个的,传话的人没讲清楚,我已经处置了。” “是该处置,连个话都传不清楚,留着干什么用”阮舒挑着眉尾,口吻颇为骄纵。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不禁竖起大拇指:“元嫂说得漂亮,没用的下属就不该留着。” 蓝沁笑着搭腔:“阮小姐不愧是海城著名的女总裁,处理事情的风格果断厉烈。” 阮舒并不谦虚,收下的他们二人的夸奖,凤眸极轻地眯起,略略在蓝沁的脸上停了一下,旋即道:“所以,得罪我的人,我同样不会轻易就放过。” 言外之意昭然,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蓝沁依旧笑着,神情未有半丝变化,好似并与她无关一般。 陆少骢则点头附和:“那是当然的。别说元嫂不会轻易放过,我也会给元嫂你讨回公道的。” 说着,他转眸瞟向地上的两个人,示意道:“请元嫂上来,就是要为昨晚的事,给元嫂一个交待。人在这里了,就看元嫂要怎么办。” “由我决定”阮舒秉一副诧异的表情,看了看傅令元。 傅令元则勾唇,看了看陆少骢:“你听少骢和你怎么说,就是怎么样。” “元嫂,真的交由你决定。”陆少骢一脸诚挚,“你要怎么处置他们都行,就算是要他们去死,我也马上为你办到。” 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觑了觑始终未曾言语的陆振华,阮舒冲陆少骢晏晏言笑:“汪小姐不管怎么都是少骢你的表妹,陆夫人更是把汪小姐当自己的女儿一般,我不可能让汪小姐去死的,何况我终归并没有发生意外,安然无恙的。” “你现在安然无恙,是因为你的运气好,而不是因为他们对你手下留情。”傅令元忽而接口,握着她的手,目光冷冷地落在汪裳裳和阿东身上。“所以你也不该对他们手下留情。” “我只是说看在少骢和陆夫人的面子上,不让汪小姐去死,没说要手下留情。三哥别误会,我不是什么仁慈的女人。”阮舒怼。 傅令元斜斜睨她。 陆少骢摆手:“元嫂,你千万别说给我面子,我是真的随意,即便她是我的表妹,敢愚蠢地对元嫂使绊子,那也是不可饶恕的。” 阮舒从椅子里起身,走向汪裳裳和阿东。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绕着他们二人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汪裳裳面前,弯腰,狭长的凤眸凉凉地眯起。 原本呆怔的汪裳裳突然有了一丁点的反应,轻轻抖了抖身体,微微往阿东的方向躲闪,揪住阿东的衣袖,阿东就势揽紧了汪裳裳一分,此情此景之下,像是主仆情深,更像是苦命鸳鸯。 这汪裳裳竟然还能有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保镖,人品也不算差到极致。阮舒不禁哂笑,重新站直身体,回到傅令元身侧坐下。 傅令元的手搭上她的腰,阮舒稍倾身靠在他的肩上。 陆少骢瞅着她问:“怎样,元嫂,你有决定了么” “唔”阮舒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抬眸看傅令元:“三哥不是说我因为运气好所以才没事那就公平地也给他们赌运气的机会。” “想怎么赌”傅令元问。 阮舒从餐桌的水果盘里把半颗苹果挑了出来,另外一只手从餐具之中挑出了刀:“着,她便将刀指向汪裳裳,隔空比划着,眯起一半的眼睛,摆出瞄准的架势。 汪裳裳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直瞪阮舒,满满的,全是怨毒。 阿东在这时从地上爬起,夺过了阮舒手中的水果刀。 阮舒双手抱臂,好整以暇。 阿东握紧水果刀。缓缓地抬起手。 约莫是感知到危险,汪裳裳呜呜呜地哭得更凶了,像是不敢相信最后连阿东都会抵抗不住压力,真的要对她对手。 阮舒眯起眸子,一眼不眨地盯着阿东。 在他沉一口气下定决心要掷出到的最后关头,她蓦地抓住他的手,阻了他的动作。 “欸,元嫂,我正看得精彩,你怎么就让他断了”陆少骢既不解又惋惜地嚷嚷。如同观看世界杯的时候错过进球门的瞬间后发出的叹息。 阮舒未加解释,只是扭头望向汪裳裳。 但见汪裳裳尚未从惊吓中晃过神来似的,一脸惨白地呆怔,而她的身体下,有淡黄色的液体顺着椅子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阮舒勾一抹讥嘲,彻底放开阿东的手,转身回来餐桌,冲陆振华浅笑。并欠了欠身体以致意,道:“陆爷,我想汪小姐这次该吃足教训了。汪小姐给我使绊子,左右不过因为嫉妒我。被人嫉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说明汪小姐潜意识里认为她比不过我。” 表情配合着露出骄矜之色,她继而道:“比起杀人见血,我们女人更喜欢看到的是出糗丢人。汪小姐既然被我吓唬得都尿裤子了,我心里也痛快了,解恨了。谢谢陆爷纵容我在您面前做了这么多没规矩的事情。我的这点小女人伎俩,让陆爷您见笑了。” 言语间不仅尽足晚辈在长辈面前的礼数,同时也充分表达对他的身份的敬重。说罢她便坐回到傅令元身边,娇娇地笑着挽住他的臂弯,俨然小女人的姿态。 傅令元顺着她的头发,湛黑的眸子里流淌着浓浓的宠溺。 陆振华眸光轻闪,眼里不自觉多了两分深意。 陆少骢开腔向她确认:“元嫂,你真的这样就够了” “嗯。”阮舒点头,很快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她还不以此为戒继续犯蠢,我可就真要neng死她了。” 陆少骢被她最后的措辞和语气逗乐了。 阮舒则抬眸看傅令元,他没说什么。垂眸也在看她,瞳仁黑黑的,含着笑意,同时也隐约含有另外一丝叫她暂时分辨不了的意味不明。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陆少骢再度开腔:“元嫂虽然解气了,但我的规矩还没办下去。” 他声音不复方才,而是镀上了一层阴冷:“忠心护主是一回事儿,不知轻重的愚忠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应该是已经提前交代过,所以这句话出口之后,他的那几个手下立即便会意,两人负责抓住阿东。另外一人则拿过那把尚未真正派上用场的水果刀,干脆利落地就往阿东的鬓边一刀切。 然后把一小团血淋淋的东西丢在第四名手下端着的盘子里。 行云流水的,动作特别快特别熟稔,像是已经做过很多遍同样的事情。 阿东顿时闷哼一声,捂住鬓边倒在地上翻腾,有鲜浓的血从他的指缝溢出来,流到地面上。 原本呆怔的汪裳裳又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到了,尖叫一声晕过去。 而那名手下则端着盘子朝餐桌走过来。 阮舒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便忽然被傅令元摁进他的怀里,遮挡了视线。 蓝沁对陆少骢嗔着撒娇的口吻:“陆少。你学学人家傅先生,多疼阮小姐,都舍不得让阮小姐见着血。” “说得好像我不疼你似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怕什么”陆少骢笑,展开手臂,“不就是也想像元嫂那样被搂着来来来,爷的怀抱在这里,你自己靠过来。” 蓝沁笑着做小鸟依人状。 陆少骢搂住她,看向傅令元:“阿元哥,这些战利品以后还会有更多,难道你要一直把元嫂圈在你的怀里而且,元嫂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我瞅着她根本就不害怕,你这样会不会太瞧不起元嫂的胆量” 阮舒的脸挨在傅令元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磁的嗓音从他的胸腔带着懒懒的笑意传递出来:“她害怕不害怕是她的事,我是她男人,要展示的是我随时都有保护她的能力,让她有充足的安全感。” “啧啧啧啧,”陆少骢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揶揄,“阿元哥,你故意的吧,就是为了说这番甜言蜜语,元嫂,你可得美的了。” 阮舒不吭声,圈紧傅令元的腰,在他怀里无声地弯了唇角。 “爸,你瞅瞅,阿元哥连在你面前都毫无顾忌地秀恩爱,目无尊长。” 闻言,傅令元转眸看向陆振华:“舅舅,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不多逗留了。游轮很快要靠岸,我从昨天上游轮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陪阮阮在游轮上逛过,想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 陆振华并未挽留,十分体谅地颔首:“嗯,去吧,再耽误你,我都过意不去了。” “谢谢舅舅。”傅令元起身,这才把阮舒从他的怀里放开。 “陆爷,我们先走了。”阮舒也礼貌地道别,任由傅令元牵着她的手从椅子绕开。 汪裳裳和阿东已经被带下去了,地上只剩尚未清理的一滩红色液体和一滩黄色液体。 临走前,阮舒还是忍不住好奇,轻飘飘地往餐桌上扫了一眼,看到那团东西的瞬间,胃里蓦地涌上来一阵恶心,她连忙强行忍住。 目送他们的背影,陆少骢摇头晃脑地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阿元哥一遇上元嫂的事情,拧脾气就上来了,爸你的面子都不是特别管用。瞧瞧,还是得把元嫂请来,才能够和平解决。” 陆振华喝着茶,鹰隼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阿元的这个女人,越看越不是个一般角色。” “元嫂当然不是一般的女人。”陆少骢轻嗤,“裳裳这个蠢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上一次惹了阿元哥,还不吃教训。现在妄图害元嫂。简直是活该。” 转眸他看向陆振华:“反正这件事上,我站阿元哥这边。如果不是爸你出面,我都打算把裳裳丢海里喂鲨鱼。” “真喂了鲨鱼,你回去要怎么和你妈交待” “那也没必要为了裳裳惹阿元哥发火吧” “没关系,阿元不会真因为裳裳和我们闹僵。否则他也不会默认我把阮小姐找上来。其实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陆振华放下茶杯,盯了眼面前盘子里的那团血淋淋的耳朵,挥手让手下人端走,尔后接着道,“我们平时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妈,你妈也一直盼着有个女人。裳裳蠢是蠢。但她和你妈投缘。怎么样都得给她保下来。” 陆少骢自然明白,摊摊手,没再接话。 蓝沁贴心地把一颗酸酸的青橄榄递到他的嘴边。 阮舒跟着傅令元一下二楼的船舱,便再也没法强忍住那股子恶心,挣开他的手快步小跑到船舷,扶着栏杆伸出脑袋,对着海面一阵呕。 傅令元的掌心抚上她的背,帮她轻轻地顺。 什么都没吐出来,阮舒趴在护栏上缓着气儿,问:“所以陆振华找你去。是为了给汪裳裳求情” “嗯。傅太太不是都看见了。” 阮舒嘴角一哂:“汪裳裳的命可真好。” “只是利用价值还没全部榨干而已。”傅令元勾唇,随即话锋一转,“傅太太今天又让我见识到了全新的一面。” “哪里是什么全新的一面”阮舒抿唇,盯着洒了碎金似的海面,神思飞离了身体一秒钟,再收回,她淡声,“我蛇蝎心肠的名号,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傅令元轻笑。 少顷,恶心感基本消失。心头不再泛呕,阮舒转过身,背抵着护栏。 “怎样还难受”傅令元面对面地揽她的腰,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没事。好多了。”话是这么讲,但阮舒的眉头依旧深深蹙着。 “傅太太又不听话了。”傅令元拨拨她的发丝,嗓音沉沉,谙出责怪:“我都已经不让你看了,你还非得自己偷着看。就那么喜欢血淋淋的东西” 阮舒稍加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第一次见人家的耳朵被活生生地割下来,有点好奇。” 当时陆少骢所用的措辞还是“战利品”,这样算起来,当初谭飞的手指头,也是其中一件“光荣伟绩” “好奇”傅令元闻言执住她的下巴,哧声嘲笑,“结果呢你的胆子根本没能撑起你的好奇。” 阮舒拂开他的手:“我恶心并不完全是因为盘子里的那团东西。” “那还因为什么”傅令元折眉。 211、有点梗 注视着他目光中的狐疑,阮舒心头微顿两秒,往下捺了捺唇角:“早饭吃太撑了。” 傅令元:“” 阮舒抿唇笑,眼角挑出衅意,俨然在说“我就是故意逗你玩儿”。 傅令元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能让傅太太吃到撑,看来今天餐厅的菜品很不错。” “嗯,挺好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要真全吐出来,还真是挺可惜的。”说着。阮舒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蹙眉,“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三哥你么陆振华找你要汪裳裳,你太轻易给,显得不重视我;你不给,又会拂了陆振华的面子。所以你肯定跟他说。只要我高兴了我痛快了你就放汪裳裳。我平白无故就帮你背这个锅了。” “平白无故”傅令元低低地笑,“傅太太现在倒是否认得坦然。昨晚明明不知是谁说,一定要亲手处置汪裳裳。我还不是为了给傅太太留着,所以不能把汪裳裳轻易交还那当然也是你高兴了你痛苦了才能放汪裳裳,我这有错么” 阮舒“嘁”一声:“这件事三哥也不必刻意插科打诨了。我心里都明白。” 他若真心要为她好,就不会牵扯上她,就应该在陆振华面前强硬地表示,“这件事和我老婆没关系,单纯是我要处置汪裳裳。即便你们把我老婆找来求情,也没有用”。 可他不是这么做,而是拿她当挡箭牌,以宠她为借口,给陆振华台阶下。这样一来,就算最后顺利解决,终究是陆振华欠他一次人情。 他的心思倒是转得快,将这件事的效果最大地利益化,原本她是受害方的,被他变成了受益方。 真正的受益人是他 正思绪翩飞间。她不禁垂了垂眼帘。 下颌忽地被勾起。 傅令元目光笔直地凝注她:“傅太太生我的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阮舒旋出个清浅的笑意,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都已经吃亏了。当然要把这个亏的程度降到最低。三哥的手段耍得这般好,我夸三哥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生三哥的气” 她说的是实话,她并没有生他的气。而且从某个层面讲,她自己也是个遇事都希望利益最大化的人。 再者说,她做为他的女人,很重要的一个重要本来就是当他的挡箭牌,虽然现在她和他之间已经不提那份合同了,但并不代表她的这个作用也消失。他需要的时候,她自然得帮他。 只不过,心头依稀笼了一层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貌似有点梗。 傅令元仔细盯着她的神色。垂首,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斜斜勾唇:“夸呢傅太太所谓的夸在哪里我怎么没有收到难道就只有那个夸字不来点实际的” 阮舒:“” “汪裳裳我就权当做已经教训过了。那蓝沁呢三哥可不止承诺了由我处置汪裳裳。还承诺给我蓝沁,说什么她就在那儿任凭我办,说什么要为我站台。现在呢蓝沁从头到尾都好好地坐在陆小爷身边,毫发无损。” 她翻了个白眼,倒也没要求他必须怎样。只是道:“所以,功过相抵。” 也就是别想要什么实际的“奖”了。 傅令元捧住她的脸:“那其实傅太太还是生气了。” 阮舒也不否认:“这件事倒是确实有一点。” 抿抿唇,她的目光凝上研判。一语道破:“三哥并不愿意我找蓝沁算账,对么” 未等他回答,她立刻又补充着再度提醒:“三哥答应过不许骗我的。所以必须老实回答是或者否,我也答应你不追问原因。” “什么都瞒不过傅太太的眼睛。”傅令元的表情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顺了顺她的头发,轻轻吁一口气,“嗯,蓝沁暗中挑拨一事。我已经处理过了,希望傅太太就这么放她一马。” 不追问原因。阮舒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强调,压下其中的困惑。但压不住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蓝沁知道我和三哥是协议结婚三哥分明说,她不是你的人,不是么” “协议结婚”傅令元拧起眉头。“她亲口告诉你她知晓这件事” 他这话一出来,等于承认蓝沁确实知晓,阮舒的神色顿时浮现一丝古怪。 傅令元见状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着了傅太太的道。” 阮舒弯开嘴角:“难得让三哥着一次道。” 先前怎么试探都没有结果。 所以至少刚刚那一刹那,他慌了下神,才毫无防备。 “没有,她没有亲口告诉我。是我自己从她无意间的某个措辞猜测的。”阮舒解释。 傅令元拿斜眼睨她,弹了弹她的额头:“真想剖开傅太太的脑瓜子瞧一瞧,怎么就这么聪慧” “我若不聪慧,如何能够在每次事先不晓得缘由的情况下,天衣无缝地自由发挥配合你演好戏”阮舒的口吻隐约透出骨子骄矜。 傅令元眸光深深地凝注她:“是啊,感谢傅太太,总是能够很好地帮到我。尤其方才在舅舅面前的表现,又让我进一步被傅太太的魅力所折服。” “别企图用夸赞来转移话头。”阮舒款款而笑,折回去正题,“蓝沁既然不是三哥的人,三哥又要我放她一马,是不是代表。她并非敌人” 傅令元忖住。 阮舒蹙眉:“这个也不能说么好歹告知我是敌是友。如果并非敌人,我往后也就可以对她少费点心思了。” “不是不能说,是傅太太的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傅令元手臂箍紧她。道,“不是敌人,你可以不用把她当作如汪裳裳一流提防。但若非必要。尽量和她不要有接触,避开她点。终归没有好处。” “要避开的人真多,一会儿是陈青洲。一会儿是蓝沁。”阮舒嘀咕。 傅令元笑笑,不予置评。 一时暂无新的话题。 阮舒拨着头发,从他的怀里转身,面向大海。 傅令元站在她的身后,手臂绕在她的双臂下,圈住他的腰,和她一同立于护栏前,眺望无垠的海面。 阮舒垂眸,瞥见他伸到她前面来的手,掌心恰好朝里,覆在她的小腹上。 安静数秒,她忽而出声唤他:“三哥” “嗯”傅令元沉磁的嗓音贴在她的后颈。 212、工资卡 阮舒的唇瓣微微嚅动,话提到嗓子口,却还是犹豫住。 没等到她的下文,傅令元又问一遍:“怎么了” 阮舒重新抬头,看回海面。 迎面挥洒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目,她下意识地半阖了眸子,然后抓紧他的手臂,曼声:“凉。” 傅令元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箍得愈发牢实,提议:“要不要进船舱说了要抓紧最后的时间陪傅太太好好在游轮上逛逛的。我们有特殊待遇,没有对其他宾客开放的地方,只要傅太太想,我们都可以去。” “不用了。”阮舒轻轻摇头,“就在这里看会儿海吧。” 傅令元无声地笑笑,下颌在她头他带嫩模同游私人岛屿。应该指的大概就是这座岛。 “嗯。”傅令元确认了她的猜测,同时补充道,“陆家买了两三个私人小岛。不过另外两个闲置着还没开发。这座是买得最早的,也是其中最大的。” 真正的有钱人。阮舒腹诽,微微歪脑袋盯着瞅:“轮廓很漂亮。” 远观着如同一个仰面横卧的女人。 仰面横卧的,充满母性的女人。 与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座小岛的形状,倒是有几分的类似。 “傅太太喜欢” “我如果说喜欢,难道三哥就要买一座岛给我”阮舒笑得嫣嫣然,往后偏头看他一眼,“你不是小气得连九思工伤的红包都由我来给” “那是对其他人小气。”傅令元就势啄了口她的嘴唇,“而且我都把我的工资卡交由傅太太保管了,对别人也大方不起来。” “工资卡”阮舒蹙眉,脑袋转了一圈,没反应过来个所以然,狐疑,“我什么时候收过三哥的工资卡我怎么没印象” “怎么没有”傅令元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提醒,“除夕。” 因为他的嗓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吐字又暧昧,导致阮舒对“除夕”首先回忆起来的是那天他们婚后第一次做。 从上午荒诞到晚上过零点 从落地窗前到浴缸到晒台的躺椅再到卧室的床 还有 强行刹车,止住思绪,拐回弯。阮舒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东西:“压岁钱” 是了,那天晚上他确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压岁钱,她不是还回赠给他一张“嫖资” “那是三哥的工资卡” “嗯哼。”傅令元的这个语气词隐隐有股子傲娇的意味。 “怎么不早说那是工资卡”阮舒有点埋怨。 傅令元一眼看穿她为何如此反应:“看来傅太太一点儿都没把那张卡当回事儿。” 阮舒默认,抿唇笑他说是压岁钱,自然以为里面就只是存了些零花用的。她真没放在心上,收了之后好像随意塞钱包了,再也没关注过,连里头有多少钱她都未查。 傅令元酸溜溜道:“也对,傅太太哪里在意那点钱傅太太随随便便甩出来给我的,就是张不设上限额度的副卡。” 阮舒挑起眉尾,侧目瞅他:“我的副卡再怎么不设上限额度,其实还是以我所拥有的资产为底线。而我经营的林氏,赚的钱再多,也比不上三哥的生意来得一本万利。何况如今三哥在三鑫集团任要职。又有三鑫集团的股份。所以比较起来,三哥的工资卡肯定比我的副卡强多了。” 傅令元不置与否,只是抬起手摩挲着脸颊:“是不是忽然又进一步地发现你老公我有多疼你” 阮舒微扬下巴:“等我找机会清点清点三哥工资卡的具体情况,才能确认是不是真疼我。” “傅太太这是打算开始学习持家之道了”傅令元戏谑。 “我有自知之明,持家之道可真不敢当。”阮舒淡笑,“不上难受,可就是感觉怪怪的。 “令元,阮小姐。”陈青洲此刻才出声,一如既往地儒雅。 阮舒略略颔首:“陈先生。” 陈青洲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她的小腹,转眸看回傅令元,道别:“我和荣叔还有事。先走。一会儿下了船,在岛上有时间一起喝杯茶。” “嗯,不打扰你和荣叔办事。”傅令元闲闲散散的。 陈青洲和黄金荣继续步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走出一小段,黄金荣忍不住回头,远远地瞟了瞟他们的背影:“那丫头就这么看着,不像怀孕的样子。” “不知道。”陈青洲凝眉,“荣一问医务室得到的情况,只说她问医护要了验孕棒。” 黄金荣八字眉揪起,他长长地叹气,“如果真的连孩子都有了,可咋整” “没什么好犹豫的。”陈青洲神情冷肃。“原本要做的事,更得做了。” 不多时,游轮靠岸。 陆家作为东道主,一切的安排皆周到细致。 下了游轮后,巴士准备就绪,送宾客们前往住所。 傅令元自然和陆家的人同等待遇。不和大家一起,另外有专门的车子。 因为刚从海上回到陆地的缘故,阮舒整个人还觉得有点晃,坐在车子里晕乎乎的,靠着傅令元的肩膀歇了片刻。 一路目之所及,除了路标指示牌。人工的东西十分少见,亚热带的植被郁郁葱葱,透露浓浓的大自然的气息。 很快,一座平顶的四四方方的现代建筑进入视野。 不像酒店,更不像私人别墅,而像博物馆似的。 而且地方看起来不大,如何住人 阮舒揣着好奇下车,随傅令元往里走。 依旧到处都守着黑西大汉。 进去后,有身着统一女仆装的年轻姑娘将各个宾客带去他们各自的客房。 傅令元则无需女仆引路,径直牵着阮舒的手乘电梯下行。 “看来三哥以前没少和陆小爷一起上岛来耍乐子。”否则也不会如此熟门熟路。 “是来过几次。”傅令元笑笑,答得简洁,显然并不想几次再多言。 没几秒便抵达,阮舒随他走出电梯,踏入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的顶部隔着透明的玻璃,是蓝幽幽的海水,各种海洋生物于其间欢快畅游。 瞬间进入海底世界一般。 她这才明白过来这栋看似平常的建筑内藏的奥秘敢情是类似海底酒店的存在。 阮舒摸着下巴忖:“三鑫集团的酒店版块,好像目前还没有海底酒店这一款,这里建成这样,该不会是个即便对外开放的项目吧” “不是。”傅令元解释道,“陆家的这座私人岛屿,从来没有要对外开放的打算。这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所以设计成酒店的模式,餐厅、戏院、酒吧、水疗中心什么的,都有。” 阮舒闻言觉得惋惜:“这里如果对外开外,十分很棒的投资项目。” 傅令元那斜眼瞧她:“傅太太不愧是商人,走到哪儿都念叨着生意经。” 阮舒耸了耸肩,揶揄道:“由此看来,能成为陆家的宾客,也是一种福气。” 傅令元笑而不语。 阮舒转念思及:“不过如此次上市庆功宴这般大型的活动,陆家好像是第一回搞吧这岛一年能招待几次宾客啊就陆小爷自己偶尔来玩玩。” 傅令元却是摇摇头:“傅太太错了,这岛的使用频率挺高的。” “嗯”阮舒蹙眉,一时费解。 傅令元掂了掂她的手,眸底谙出一抹深意:“这个岛可是一年到头都在招待贵宾。只是这是头一回邀请这么多宾客上岛,也是第一次让媒体知晓而已。” 阮舒愣怔,心里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他所指为何。 傅令元点到为止。并未再多言,用指纹刷开房门。 套房内,拉开帘子,三面皆为玻璃幕墙,更加清晰又近距离地欣赏各种海洋生物。 一条硕大的鲨鱼正从她悠然地摆着尾巴行过。 阮舒饶有趣味地盯着它看,甚至伸手到玻璃幕墙上。戳了戳它微咧开的牙齿的部位。 傅令元站在她身后轻笑:“能让傅太太怕的东西,还真是少。” 阮舒兀自遗憾:“好不容易出趟海,却没法儿潜水。” 傅令元又一次轻笑,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还有其他娱乐项目也挺有意思的,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傅太太的。奉陪到底。” 说着,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沈医生大概这个时候有空,我去孟秘书那儿请一趟,傅太太先休息会儿。不是说下来游轮后还有点儿晃” “嗯,好”阮舒始终保持背对他的姿势,站定在玻璃幕墙前。目光虚虚地盯着飘至眼前的一只水母。 浑身发着通透的光,煞是好看。 待身后传出他离开的关门动静,她缓缓转回身。 213、确定不要 待身后传出他离开的关门动静,她缓缓转回身,抿直唇,瞳仁黑漆漆的,不辨情绪。 . 定片刻,阮舒行至沙发上坐下,拿过手提包,掏出手机。 母婴知识方面,她几乎是空白的。现在身边又暂时没有可供咨询的人。她只能先通过网络稍加了解。 略略忖了一忖。她输入关键词“迷药”和“孕妇”。 浏览些许内容后,心里有了数。 紧接着,她换了两个关键词:出血,孕妇。 出来的内容五花八门,各种各样。 一条条细细地看,在与自己症状相符的部分。多加停留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忽然有电话进来,阻断了界面。 阮舒晃回神。 见来电显示是傅令元,她稍诧异,因为他用电话和她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身边总有九思和二筒跟着,无论她深处何处,他都能知晓。 沉了沉气,她划过接听键:“三哥。” “在房间” “三哥不是说找沈医生,让我等着”阮舒隐隐有预感,他既然打电话过来,多半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听他道:“抱歉,孟助理晕船加孕吐,情况挺严重的,沈医生暂时没法离开。” 心里暗暗松一口气,阮舒笑了笑:“嗯,好,没什么值得抱歉的。暂时没法离开就等他有空再请。” “我抱歉的还有,舅舅要陪孟秘书,所以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原本答应说,我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傅太太。如今又得食言。” “没关系。三哥有事先忙。不是说这里有很多娱乐项目我自己会打发时间的。”阮舒口吻轻松。 “好,傅太太自己先打发时间。我尽快处理完,尽快去找你。”稍一顿,傅令元凝声,“这次上岛,打算顺便带傅太太见个人。” 他如此郑重其事,阮舒不禁被勾起好奇心:“谁” 她琢磨着这岛上平常除了陆家的守卫和佣人,应该没其他人了吧 傅令元卖关子:“等我。” 挂断电话,阮舒丢手机在一旁,仰头往后靠上沙发背,掌心轻覆于小腹。蹙眉盯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幕墙。 全景窗户的一种巨大“鱼缸”效果,有美丽的珊瑚和漂亮鱼群。 专注地观赏了一会儿,杂乱的思绪有所平缓。心也静了一些。 不管怎样,有一点,她特别清楚她从未想要自己生养孩子。即便如今和傅令元感情稳定,仍未改变想法。 更遑论现在的这个孩子来得如此突然,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他们避孕措施没有周全的意外 抬起手臂。遮挡在眼睛上,阮舒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这个孩子她确定不要 有了最终决断,内心的纷乱多少沉定了些。 放下手臂。她从沙发里坐直身体。 手机突兀地震了震。 阮舒将它捡回手上,发现是林璞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姐,姐夫现在在你身边么” 虽然仅为文字。但也能感受到他的迟疑和小心翼翼。 “不在。怎么了你有事找他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号码”阮舒回。 林璞先发来一个松口气的表情,随即道:“这不是姐夫让我接下来三天都不要打扰姐休假么他不在你身边我方便偷偷和你说会儿话。姐,你身体好多了吗姐夫说你那天不舒服。” “没事。”阮舒简洁地打过去两个字。 “姐现在在陆家的私人岛屿上参加三鑫集团上市庆功宴的配套活动吧我看见姐昨天走红毯的照片了。最漂亮的就是姐了。”林璞返来话。 “收起狗腿。” “不是狗腿是事实” “没什么事就这样了。”阮舒准备收手机。 林璞连忙问过来一条:“姐,姐夫说不能拿公事打扰你” 言外之意昭然。阮舒当即询问:“公司里里有什么事” “也不能说是大事,是靖沣的工厂,有几个工人闹罢工。影响了工厂的生产秩序。” 罢工阮舒眉心一拧:“了解过原因没” “据工厂经理说,是老工人和新来的几个工人之间有摩擦,闹了矛盾。” 新老工人闹矛盾阮舒忖了忖工厂要招工人这种事情。自然不必她亲自决定,但工厂的经理会在事后上报,毕竟公司是要发工资给他们的。她有印象的最后一次招工人。都是春节那段时间的事吧新老工人间还没磨合好 林璞新发过来一段语音:“不过姐放心,经理已经在调停了。罢工的主要是几个元老级的工人,可能有点倚老卖老。我已经和我爸说过了,我爸会处理。我就是觉得姐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和你打个招呼。你好好休假,放松身心,才是最重要的。” 沉吟片刻,阮舒交待林璞:“我办公室的桌面上有一份靖沣工厂的视察报告,和一份靖沣工厂最新的月结报告,你帮我扫描之后发到我的邮箱。还有,我曾经让苗佳帮我整理最近半年靖沣工厂的所有相关文件和表格,你问她要,也帮我扫描,发到我的邮箱。尽快。” 那天浏览靖沣工厂最新的月结报告发现古怪,还没琢磨出所以然,后来就去了庄佩妤的灵堂,以至于耽搁到现在。这事她其实始终记挂心里。 如今林璞又说靖沣工厂有工人罢工。 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惴惴不安。 几个工人闹情绪。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但她管理林氏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头回发生这种情况。而且还是老员工。 刚接手公司的那阵子,她为了弄清楚流水线上的问题,经常跑工厂。和那些老员工打过交道,印象中都是勤劳肯干也乐于帮助新手的人,怎么就突然会倚老卖老地和新来的工人起冲突 阮舒咬着手指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少顷,感觉肚子有点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便离开房间去了餐厅。 餐厅同样是三面的玻璃幕墙,坐在餐桌前,仿佛置身海洋中一般,有鱼在周边游荡。 不过阮舒暂且没心情欣赏,低头专心地翻看手机邮箱。 她记得早前她去靖沣时,也曾让苗佳给她发过一次工厂的视察报告,在林璞发资料过来之前,倒是可以先找出来看看。 时间隔得比较久,她邮箱里的邮件又很多,当时也忘记特殊标记,现在翻起来有点麻烦。 对面的座位里忽然坐下来一个人。 阮舒警惕地抬头。 陈青洲儒雅的面容映入眼帘。 “阮小姐。”他颔首致意。 “陈先生。”阮舒礼貌地微笑,环视周边一圈,发现分明还有空位,那就是特意来找她的 “请问陈先生有什么事” “不急。喝点东西,我们慢慢说。” 陈青洲示意跟着他一同过来的餐厅服务员。 服务员将酒桶里的一瓶红酒放上桌,准备拿过阮舒的杯子帮忙倒。 阮舒按住杯子,婉拒:“谢谢陈先生的好意,我自己已经点了东西。” “也点了红酒么还是阮小姐在提防我”陈青洲淡笑,“这瓶红酒很难得,阮小姐确定不试试” 说话间,另有服务员恰好送来阮舒所点的餐饮,阮舒再次拒绝:“谢谢陈先生,既然难得,还是留给和重要的人一起喝,比较有意义。” 陈青洲轻轻扫了眼她的橙汁。 “陈先生不是有话说”阮舒问,然后拿起手机稍加示意,婉转地补充一句,“我手头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陈青洲闻言看回她。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14、疑虑重重 陈青洲闻言看回她,如同十分随意就扯来话题似的:“阮小姐早上在游轮的餐厅险些晕倒,不知身体是否安康” “谢谢陈先生关心,我没事。”阮舒神色清清淡淡的。 陈青洲安静地凝视她数秒。 阮舒觉得古怪,探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正欲开口问,便听他率先又道:“听说阮小姐的母亲前些天不幸去世,我深表哀悼。” “谢谢陈先生。”阮舒依旧十分清淡。 “令元呢他怎么没有陪”陈青洲又问。 “陈先生难道不正是瞧准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才找我搭讪的”阮舒直接戳穿。 陈青洲笑了笑,不予否认。 阮舒感觉他一整个就是在没话找话讲似的兜圈子,但也没兴趣了解他的意图:“陈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继续忙我的了。” “好。阮小姐请自便。”陈青洲点头,说完后,却没有要离座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给他自己倒红酒,好似并没有听出她方才话里所含的逐客之意。 凤眸里顿时涌现不悦,阮舒蹙眉。但听陈青洲缓缓道:“阮小姐不用害怕,我对阮小姐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 “那陈先生是喜欢这张桌子”阮舒暗嘲,旋即扫了扫周围的空座,打算换个位置,却是因为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忽地记起久远的一件事。 “陈先生,年前,与你在荣城酒店的餐厅里遇见时,你曾经提醒过我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目的,要我多注意林氏输出到东南亚的产品” 陈青洲握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顿,继而抬眸,对视上她充满研判和探询的清锐眸光:“是有这件事。怎么了阮小姐为何突然提起” 狭长的凤眸极轻地眯一下。阮舒微抿唇:“听陈先生的语气,想必知晓内情。不知可否满足我的好奇心陈先生为什么要我注意林氏输出到东南亚的产品这和三鑫集团收购我林氏的真正目的有什么关系” 彼时她对他的警惕心理比现在要严重得多,而且是被他强行留在座位上说话的,担心他欲图不轨,所以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并未详细追问。不过她模模糊糊地记住了。因为三鑫收购林氏的真正原因,本就是盘旋于她心头已久而得不到解答的困惑。 时隔这么一大阵子,方才脑子里冷不丁蹦出这件事,便忍不住开口相询。 通过这段日子时不时的接触,她自觉对他的认识比早前多了不少。作为陈玺的儿子,他既然要从陆家父子手中夺回陈家的东西,对三鑫集团内部决策的了解,势必比她这个外人多得多。那么他给她的提醒,多半基于某些内情,可信度应该挺高的。 当然,她猜测,他当初之所以会给她提醒,不是源于好心,应该是源于试图挑起她和三鑫集团之间的矛盾。 而既然是能够挑起矛盾的事情,必然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啊 心念电转地分析至此,加之正赶上头的靖沣工厂带来的莫名不安,阮舒神经一紧,内心愈发惴惴,哪里还管什么答应过傅令元尽量避开与陈青洲的私下接触。 陈青洲没有马上回答,反问:“阮小姐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好像原先并不感兴趣,不是么” 阮舒不易察觉地微敛瞳仁他在刺探。 心思飞快地转动:若稍加告知,是否会暴露什么重要信息给他,从而不利于她自己或者傅令元。 稍一合计,最终她还是选择和他迂回打太极:“陈先生如果不方便解答我的疑惑,我不勉强。” 陈青洲的手指从酒杯的杯身移至酒杯的杯脚:“若阮小姐也能够解答我的一个疑惑,我会考虑回答阮小姐的问题。” 会考虑,不就是不保证阮舒牵了牵嘴角,借用傅令元常常挂嘴边的一个句式,道:“陈先生不妨满问问,我再看是否方便回答。” 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陈青洲连个停顿都不给。直接问出口:“阮小姐是不是怀孕了” 始料未及,阮舒唇边的笑意蓦然僵住他怎么会 即便只是一秒钟,这样的表情也已然被他捕捉,且透露了足量的讯息。得到确认,陈青洲不由神色一肃。 自知补救不了答案,阮舒干脆也不否认。瞬间冷了脸:“看来陈先生派人跟踪我了。” “阮小姐别误会,不是跟踪,只是关心。”陈青洲解释。 “关心”阮舒讥嘲,“陈先生,以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怎么会存在关心一说还关心到我的个人**上来” 陈青洲微拧眉:“与我为敌对关系的是令元,不是阮小姐你。” “我是他的太太,我的立场自然和他是一致的。陈先生不必与我套近乎。没有意义。”阮舒断然。 陈青洲唇边泛有笑意:“看来阮小姐对令元很信任,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我和他是夫妻,我不站他那边,难道站陈先生这边么”阮舒觉得可笑。 陈青洲像是被她堵住,一时无话,清黑的眸光中隐隐透出一丝复杂。 阮舒敏锐察觉,探不清,也不想探清,隐忍住不痛快,继而道:“我是怀孕了。劳烦陈先生特意跑来确认这件事。是认为我现在之于你的作用更大了,所以又想用我来要挟他” 目之所及,可见餐厅门口有傅令元的手下和陈青洲的手下在相互抗衡。 都是生面孔,估计就是傅令元所说的周围还安排了其他人。并非如九思那般的贴身保镖,所以刚刚进餐厅之后,他们都只逗留于门口附近。 她转眸回来看他,不遮掩嘲弄:“这种情况下要抓我,会不会太欠考虑了不说其他。光就这座岛上,就有无数陆小爷的保镖,陈先生确定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确定要为了我让自己身陷这座孤僻的小岛,英年早逝” 上岛之后她便发现,陆少骢若有心,选在这里干掉陈青洲。恐怕比之前在靖沣要方便得多。陈青洲的胆子倒是大,这回竟然一起跟着来了。不过他应该没那么傻白白送死,既然敢来,想必也是做足万全的准备,就像先前在靖沣里那样吧 “我说过,我对阮小姐没有恶意。也没有要拿阮小姐当人质威胁令元。阮小姐误会我了。”陈青洲淡定依旧,“我只是单纯地想在没有闲杂人等干扰的情况下,和阮小姐聊这么几句而已。奈何阮小姐对我心存过多的警惕,令元的那几个下属也过于风声鹤唳了。” “既然没有要拿我当人质,我现在可以走了”阮舒起身要走。 “阮小姐的问题,我还没给答案。阮小姐不听一听”陈青洲叫住她。 阮舒身形一滞,侧目,哂笑:“目前这种情况,我充分怀疑陈先生的真诚,所以觉得还是我自己亲自找答案才是最可靠的。” 陈青洲笑了一下,示意她一下未动的盘子:“阮小姐不必如此。是我打扰阮小姐,我走就可以了,阮小姐继续用餐吧。” “不用了,我饱了。”阮舒眼里带讽,撂完话径直走人。 陈青洲静静坐定于原位,盯着她的橙汁。眸底渐生暗沉。 出了餐厅,阮舒一路乘电梯到地面上来。 天气很好,空气里满是阳光的味道,满目的绿意帮助她的情绪缓缓恢复冷静。 这个陈青洲 一想到他竟然连她怀孕如此**的事情都给知晓了,她就犯怄。 不过虽然刚刚她对他态度冷硬,但其实她感觉得到,他对她确实没有恶意。 尤记得第一次见他,她在大雨中被车队的人围堵追赶,他冷漠地坐在车内对她的求助无动于衷,那才是真真充满杀意。 即便在靖沣的古城墙那会儿,他的本意也只打算拿她换回傅清辞,是傅令元的行为惹怒了他。他才让荣一对她下的手。 再后来的几次接触,倒多是儒雅绅士的形象,且帮了她几次,甚至令她偶生好感。 当然,她并非对他毫无隔阂,过去的仇。她都还记得。 奇怪之处便在于此,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陈青洲这样,明明已经在初次见面结下梁子之后,她还能对其扭转印象的。 就如同隐隐之中,她和他的某一部分磁场是相投的。所以不排斥。 阮舒蹙眉,回忆起他刚刚在餐厅里奇奇怪怪的态度,她便越觉得古怪。 还有傅令元对她与陈青洲有所接触的异常芥蒂 手机忽而震响。 阮舒敛回思绪。 又是傅令元。 心中有数这通电话为何而来。 接起,他的嗓音沉沉:“在哪儿” “外面散步。” 第二句他便直奔主题:“陈青洲找你干什么” 如她所料。阮舒淡声:“没什么。请我喝酒。我拒绝了。然后随便扯了两句,就找借口走了。” 傅令元默了两三秒,默得颇为意味不明,少顷,他口吻松弛下来:“好,没事就好。我这儿暂时脱不开身。一会儿让十三去陪你。” 阮舒在他的最后一句微微一滞,无异地应:“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要回房间了。” “那就让十三去帮你守门。”傅令元坚持,不容置否似的。 阮舒未再推还,结束通话,原地定了几秒,不由轻轻吁一口气守门就守门吧。 重新拿起手机,她拨了林璞的号码。 响到最后快要挂断之际,才被匆匆接起,传来林璞气喘吁吁又抱歉的声音:“姐还差一点在扫描马上就好很快给你发过去对不住” “不是催你。”阮舒沉了沉气,交待,“另外再补充一份东西。你去找找近半年,我们公司在东南亚的产品销售情况。” 略一忖,她记起什么:“你问问苗佳。苗佳之前貌似帮傅总整理过那部分的相关资料。” “好的好的姐,我立刻去找苗助理一块儿办~”林璞应承。 阮舒淡淡地“嗯”一声,挂断,心里头念叨着,海外市场的销售数据,是傅令元在林氏挂闲职期间,唯一关心过的一件事。而陈青洲曾经提醒的关键词又在“东南亚” 沉吟片刻,她收敛思绪,抬眼,眺望面前的碧蓝大海和碧空如洗。 海天相接之间,依稀可见一艘船在朝小岛靠近。 有新的宾客 盯了几秒,她事不关己地往回走。 这外面每隔一段路,便有陆家的守卫,眼睛再仔细点,还能发现摄像头。反正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的森严。 进酒店前,看到一排溜儿的黑西大汉匆匆往码头的方向赶,边走边和蓝牙耳机进行对讲。 乘电梯时,瞥见医务室的指向标,自然而然记起九思她从游轮的医务室下来后,转移至这里的医务室了。 稍一合计。决定回客房前,先去瞧瞧九思的状况。 医务室的门关着。 阮舒礼貌地叩了两下门,却未得到回应。 转了转门把,是松的,倒没锁。 她兀自开门进去。 里面的医护人员都不在,不知是午休。还是有事被叫走了。 只有九思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上。 阮舒走上前,轻轻唤了她两声。 面容沉寂,没有动静。 看样子是还在昏睡。 不过都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没有问题吗 正有所思虑,敏感地察觉鼻息间隐约萦绕开一股血腥味儿。 张望两眼,发现九思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没有了。医护人员一个都不在,未及时换瓶,此时出现倒流的迹象。 阮舒连忙帮忙将针头从九思的手背上抽开,拿医用棉签帮忙擦掉小血珠。 然而那股血腥味儿依旧萦绕。 心中不由生疑,她在九思稍加检查一遍,确认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出血的伤口。 错觉 阮舒蹙眉,随手将用过的棉签往垃圾桶里丢,却是冷不丁在垃圾桶里看见好几团浸染得鲜红的棉布。 上面的血俨然还是新鲜的,貌似用得十分仓促,也丢得十分仓促。 一点儿也不像是医护人员刚处理过什么伤患,倒更像是 势头明显不对,脑中警铃作响,阮舒下意识地打量四周,目光警惕,脚下的步子已飞快地朝门外移傅令元指派的那几个小尾巴,应该在外面。 手碰上门把,未及她转动,身后猛地袭来一股气息。 215、又见面了 手碰上门把,未及她转动,身后猛地袭来一股气息。.. 陌生的,带着浓重血腥味儿。 对方的一只沾满血迹的大手迅速自她身后伸到前面来,摁下了门锁,另外一只手则用力捂住她的嘴,不给她发声的机会。 阮舒的反应很快,当即伸出腿往就要往门上踹,试图闹出大的动静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对方更快一步察觉。迅捷将她扯离门边,按在了墙上,同时用腿抵住了她的腿。 力气很大。 判断出是个男人。 阮舒敌不过,一咬牙,后脑勺霍然就往后撞。 不等她撞上对方的脸,她的太阳穴处却是抵上来冰冷坚硬的枪口。 因为陆振华去陪身体不舒服的孟欢。招待贵宾的责任落在了傅令元和陆少骢的身上。 三位国际贵宾,分别来自越南、老挝和缅甸。 中午陪着他们一起用餐。 傅令元便是在用餐的间隙,抽空出去给阮舒打的电话。 打完电话坐回来没一会儿,陆少骢那边有手下来汇报什么事情,陆少骢听完后一阵骂:“这种事情还要来问我” “怎么了”傅令元问。 陆少骢转过脸来时,已换成如常的神色,笑了笑:“消失。就是发现有陌生的船靠近,看方向好像要上我们的岛。” 私人岛屿,自然不允许外人轻易来。岛上有专门的人二十四小时坚守,海域范围五百米以内的位置,但凡有不明船只靠近,都能及时知晓。处理方式则往往是待船靠上码头上,立马劝离。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确实是小事。小事还要来问陆少骢,勿怪陆少骢会骂人。 手下被骂得退了出去。 然而不多时,却是又进来了。 压了压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汇报道:“小爷,那艘船上的人是警察。” 警察傅令元应声神色凛起,与同样面露讶色的陆少骢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下一秒,陆少骢立马从沙发里站起。 安顿好三位贵宾后,两人偕同坐上车。匆匆往码头赶。 “阿元哥,你说这警察怎么突然会来”陆少骢迟疑,“该不会又是从哪儿得了消息,为我们的那三位贵宾而来吧” “先别瞎猜,等去看看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傅令元凝眉,“照理不应该,连我都是临时被你爸叫去之后,才知道你们这次还约了贵宾会面,其他人怎么可能有渠道知晓内情,还能递消息给警察而且警察来的这时间也不太对。” “我可一直记挂着cblue那晚内鬼举报的事情。”陆少骢的眼神阴沉沉,划过一抹嗜血之色。 傅令元拍拍他的肩,宽解道:“就算警察真的是冲这三位国际贵宾来的也没关系。我们又没做什么事,难道招待客人还犯法” “而且,这座岛是陆家的私人财产。若要上岛来搜查,就等同于搜查私人住宅,是需要申请搜查令的。没那么简单说搜就搜。只要你不让他们上岛,即便是警察也没有办法。” 陆少骢连连点头:“阿元哥你分析得对。如果没有阿元哥在身边,我爸又得说我自乱阵脚了。” 傅令元笑笑。转眸望向车窗外,轻锁眉头,面露思虑。 很快抵达码头。两人下车。 船上的人也已经都下船来,大概十多个,全都被陆家的黑西大汉围堵在入口处。正在进行交涉。 傅令元和陆少骢往这边行来,但听其中有个女人出声唤:“傅三” 声音熟悉。 傅令元闻声望去,一眼瞧见了一身便衣的褚翘。 紧接着瞧见的便是一旁同样便衣的焦洋。 傅令元脚步微顿,湛黑的眸子瞬间眯出危险的气息。 陆少骢亦皱眉,低声问:“怎么又是这只赶不走的苍蝇” 那边焦洋正自如地笑着冲他们挥手打招呼:“陆小爷,傅三。有些天没见,真想你们。” 这指的是cblue那晚三人的“交情”。 陆少骢走到他跟前时,已换上笑脸。寒暄道:“我以为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焦警官。有些天没见,我也怪想你的。” “不过焦警官怎么会来我的岛上”他狐疑,旋即玩笑道。“不会是想我想到特意来岛上找我吧” 焦洋哈哈两声,接上话头:“是啊,就是太想陆小爷了,这不听说你们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邀了好些位宾客来你们的私人岛上玩,我心里羡慕得紧,也想来见见世面。恰好正在协助这位从江城来的褚警官办案,所以借着机会一起。陆小爷不会嫌弃我们不请自来吧” “当然不会嫌弃,怎么会嫌弃来着都是客~不过”陆少骢话锋一转,视线亦随之挪到褚翘身上看了一眼,再返回来继续问焦洋,“不过焦警官方才说什么协助办案,是不是该解释清楚一下这位褚警官是怎么回事办什么案又如何会办到我的岛上来” “这位褚警官啊”焦洋别有意味地望向傅令元,将话头也抛过去,“这不,傅三认识,由傅三来介绍可能更详细些。” 傅令元眸底谙出一丝讽意。 陆少骢闻言倒是想起刚刚她确实先喊傅令元的名字了,扭头便询:“是阿元哥认识的人” “嗯,认识。”傅令元点头。“是傅家那边以前给我找的未婚妻。” 陆少骢恍然:“原来是” “陆少骢陆小爷是么”褚翘一点儿不兴这些虚伪的客套,一上来就板着脸直奔主题。 “嗯。我是。”陆少骢点头。 “我是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褚翘。”褚翘自我介绍。 “嗯,你好。褚警官。”陆少骢问候。 “这座岛是你的” “是,是我们陆家的。” “情况是这样的。”褚翘解释道,“我们正在抓捕一名恐怖分子。就在不久前,他乘游艇逃到海上,与我们的同事发生枪战。对方落水后疑似逃到你们的岛上来。现在希望你们能够让我们上岛进行搜查。” 陆少骢愣了愣。 傅令元深深折眉。 太阳穴处抵上来冰冷坚硬的枪口,阮舒遽然僵住身体,神经绷得愈发紧,哪里还敢轻易动弹 “呵呵。”对方发出一记嘲笑,枪口自她的太阳穴往下滑到她的脸颊上,最后停在她脖颈处的动脉。 “又见面了,寂寞人妻。”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16、气得发抖 “又见面了,寂寞人妻。” 熟悉的嗓音一经入耳,阮舒愣怔。 身后的人捏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她瞬间与他面对面。 果然是他。 西服男。 相较于前两次见面时他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眼前的他显得颇为狼狈。身上穿的是海底酒店男侍应生的制服,制服的马甲敞开着,衬衫的扣子很乱,像是临时胡乱系上的。 他的一只手尚捂在她的嘴上,另外一只手握着枪口抵在她的脖颈,手上全是血。 那股原本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儿此刻清晰且浓重地冲入鼻间,阮舒稍垂视线,在他偏左侧的腹部发现有血渗出,将深蓝制服的颜色染得很深。 他的枪口转而托到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把视线从他的伤口上移开。 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阮舒瞳仁微敛,竭力撑着镇定,心思飞快地转动就他目前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像个亡命之徒。分明是从哪儿受的伤,跑到陆家的这座岛上,躲进这医护室来。 他眸子一眯,饶有兴味般:“不怕” 转瞬他便瞥了眼她垂落身侧的手,见她蜷起来的手指在不易察觉地颤抖,他才满意地笑了:“装得不错。原来还是怕的。” 阮舒秉着呼吸,握紧手指,压住颤抖,安静地注视他。 “现在被你撞见了,我是该杀人灭口,还是该杀人灭口”他手里握着的枪又在滑动,这回堵在了她心口,“你这回还真是主动撞到我的枪口上来,连带着旧账和你一起算。” 旧账阮舒微蹙眉。 大抵是瞧出她眼中的困惑。他嘲讽:“记性这么差” “在会展中心,只有你见过我。不是你向警察透露的我的讯息” 阮舒闻言心头一凛他这是打算顺便报仇 “恩将仇报。枉费我当时还把自己的暗道告诉你。”他拿枪身拍了拍她的脸,嘲讽之意更甚,“女人就是女人,最会翻脸无情。” 力道挺重,拍得她脸疼。阮舒沉了沉呼吸,稍加冷静之后,有所质疑 首先,在会展中心,他放她走时。并未警告她诸如“不许和别人说见过我”之类的话,就该料准了她会向警察透露他的讯息。 其次,他既然大胆地放她走,要么是不惧怕她透露,要么是自信她不敢;再者,马路对面看到他时,他那股气焰嚣张的样子,更加说明如此。 最后,她透露给警察的讯息十分有限,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出那样的爆炸案,还悄无声息地逃脱,怎么会因为她透露的那么一丁点讯息就被警察追捕 由此得出的推测是,他暂时只是在吓唬她。他会不会因为现在被她撞见而灭她的口,她拿不准,害怕也肯定是有的,但他说要顺便报会展中心的仇,她认定是他找出来的多一个吓唬她的理由。 阮舒眨眨眼,示意他捂在她嘴上的手说实话,被堵得很难受。 西服男枪口堵回她的脑门上,俨然告诫她不许出声,然后才松开手。 去了桎梏,阮舒深深呼吸两口气,道:“这锅我不背。” 西服男一时没听懂,枪口往她脑门上戳得更用力了些:“什么意思” 阮舒可没打算和他唠嗑她心中的猜测,自己的命现在可正悬在他手上。 觑他腹部尚在不停渗血的伤,她转口提醒:“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需要赶紧处理你的伤口。” “怪体贴的。”西服男蓦地握住她的下巴,仔细瞧她两眼。 阮舒强行忍住不适:“你放心,我只是来这里的宾客,并不想惹祸上身。也清楚我喊人来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你的子弹快。你来医务室就是为了拿药处理伤口吧我可以给你搭把手。” 临末了,她面露诚恳地补充:“算是作为上次你给我指暗道放我一马的答谢。” 西服男嗤笑,像是看穿她的“诚恳”。 阮舒维持面色无虞。 西服男猛地将她从墙壁拉离,往里推了一把。 阮舒脚下踉跄,及时扶住一张空病床的床尾,稳住身形。 西服男坐上床边,用一只手别开碍眼的帘子,另外一只手依旧举枪对着她,朝她示意不远处桌上的医用方盘。 方盘里乱七八糟地放着好几样止血的用具,有被翻动的痕迹,包括她方才在垃圾桶里见过的止血棉布,也还有一点没用过的。其中有个镊子上全是血,甚至滩了一小滩血在方盘里,鲜红的血液掩盖之下,是颗子弹。 子弹 他受的是枪伤 阮舒端起方盘,察觉自己的手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转过身来时,正见西服男身上的衬衣敞开,露出他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 很明显,她进来医务室之前,他应该刚给他自己取完子弹,尚未来得及处理,就先躲了起来。 他在克制呼吸的起伏程度,因为每呼吸一下,那个小血窟窿就往外冒血泡。但他未能克制住呼吸的粗重。 阮舒瞅着他貌似都快失血过多的样子,满头满脸的全是汗,嘴唇也有些泛白。可见他方才堵她路的时候,多半是在强忍应承。 她盯得太久,他抬头,枪口黑洞洞的:“就算我身上有伤,要杀你也是绰绰有余。” “我知道。我没动歪脑筋。”阮舒继续脚步,把方盘端到他身边放下,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转身又要走。 西服男拽住她,枪口堵在她的后腰。 码头上,傅令元听完褚翘的话深深皱眉:“褚警官,你确定你们要抓的嫌疑犯逃到我们的岛上来” “不是百分百确定。”褚翘坦白,马上话锋便一转,“但我们的同事确实亲眼看到嫌疑犯弃船跳海,我们在海面上搜寻了一圈,发现他跳海的位置离你们的岛很近。这附近也只有你们这一座岛。”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九点左右。” 九点左右差不多是他们的游轮靠岸前夕的时候。傅令元稍思虑,告知:“褚警官。我们的岛上到处都有守卫,重要的地段也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普通人不是能轻易混上岛来的。” 一旁的陆少骢接腔:“是的,褚警官,我们的岛上守卫森严,普通人无法轻易混上岛来。我目前也没收到手下的通知,岛上存在异常情况。或许你们要找的嫌疑犯,跳海之后已经淹死了” “暂时没有打捞到尸体。所以我们不能排除他们逃脱的情况。”褚翘知道陆家的背景,理解陆少骢的这种自信。而且这样什么都没确认的情况下要求搜岛确实有些不合理有些强人所难。 焦洋插话道:“陆小爷,我没有质疑陆家守卫能力的意思,只是。这名嫌疑犯不是普通人。是扰乱社会秩序,威胁社会安全的恐怖分子。前些天江城会展中心的爆炸案,就是这个人制造的。” 爆炸案傅令元眸色深一度。 “要不这样好不好”褚翘退而求其次,询问陆少骢,“陆小爷不是说你们岛上有监控能不能让我们调取上午九点到现在这几个小时内的监控资料看看” 这个要求陆少骢倒是爽快答应了:“这好办。我马上让监控中心的人准备好调度。” “谢谢陆小爷配合。”褚翘客客气气地道谢,唇边露出笑意。 医务室内,西服男拽住阮舒,枪口堵在她的后腰:“干什么” “拿碘酒。”虽然声线平稳,但只有阮舒自己知道,她的脊背全然僵硬。 西服男闻言松开手。 阮舒走向诊疗台,冷不丁看到诊疗台后有两位医护人员瘫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肩头各有一个血窟窿。 死、死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会展中心制造爆炸的犯罪嫌疑人,但起码那次爆炸没有死人;虽然他身上有枪伤,且手里握着枪对着她,但眼下真真切切地看到被他枪杀的两个无辜的人,她才完全确认,他的枪不是闹着玩的,她现在身处危险,随时有可能没命。 蓦地止住步子,阮舒感觉两腿突然有些发软,一丝冷寒自脚底板窜上来,原本伸到兜里要偷偷摸手机拨电话的手指霎时僵硬。 身后传来西服男冷冰冰的警告:“不想像他们一样,就别磨蹭。” 阮舒沉了沉呼吸,抖着手很快找到碘酒,还有医用纱布等用品,返回来。 西服男的血已经又浸染掉了一大团的棉布,随手丢垃圾桶里,然后摊手到她面前。 阮舒摆出困惑的神色。 西服男自鼻间冷冷一哼,兀自伸手到她的外套口袋里。 阮舒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僵了僵。没敢反抗。 西服男已掏出她的手机,故意晃了晃:“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身上了。” 阮舒不吭气,低垂眼帘,从容地打开碘酒的瓶盖。 西服男把她的手机关了机,丢一旁后,转而要从她手里抓过碘酒。 “我帮你。”阮舒没松手,“否则你一只手还要拿枪对着我,不方便。” 西服男的动作滞了一下,默许。 阮舒这才开始动手用碘酒给他的伤口消毒。 没一会儿他就又拿枪口戳她的脑门:“故意的么怎么疼你怎么下手” 阮舒抬眼与他琥珀色的眸子对了一下,无波无澜道:“我不是专业的医生,而且也鲜少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她承认,她确实是故意怎么疼怎么给西服男整。但她这句话也没撒谎。最近的一次给人处理伤口,还是在傅令元的背上练的手。 而傅令元之所以会受伤,正是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 思忖间,她斜斜睨一眼方盘里的几个能用来当武器的工具,她真想随便拿起一件就往西服男身上扎。 然而她清楚,她完全处于下风,不管怎样都敌不过他手里的枪。 她若出声喊人,没等外面的人进来救她,她就得先死。 暂时能做的就是稳保自身性命的前提下,尽量拖延时间。 “你刚刚说你是这个岛上的宾客”西服男忽而开腔。 “嗯。这里是私人岛屿。”阮舒忖着,要不要透露点陆家的势力,或许会有些威慑力。 便听他又问:“三鑫集团陆振华陆家的” 他知道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稍犹疑地点头不会是陆家的仇敌吧 西服男的表情间展开一抹意味不明:“原来跑到陆家的私岛上来,难怪到处都是守卫和监控,折腾了我不少时间。” “你认识陆爷”阮舒小心翼翼地试探。 “青帮的陆振华,听说过名号。”他的口吻略有些嗤之以鼻。 那就是非敌非友 阮舒颇为失望。 不过想想也对,若是仇敌,不该是这种反应;若是朋友,此时就该可以直接寻求陆家人的帮助,哪里还犯得着躲藏 西服男不知在思索什么,面露沉凝之色,少顷忽地便轻轻“嘶”了一声,觑着她的手,轻嘲,“这点伤都处理不好,你怎么当人妻的” 阮舒:“” 已为人妻和处理伤口之间,有直接的联系么 “我不叫人妻。”从第一次见面看到她的结婚戒指,他就给她冠了个这样的称呼。听着相当刺耳,她忍很久了。 “那你叫什么”他就势问。 阮舒被问得梗了一梗。 她并没有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私人讯息的习惯,何况还是个这样的人。抿抿唇,她未答,继续慢吞吞地给他消毒,心里琢磨着安然脱身之法。 “哑巴了”西服男拿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小腿,“问你话。你叫什么” 阮舒手一抖,棉花棒不小心朝小窟窿里捣了下,他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伤口又淌血。 “**”西服男低声咒骂,甩开她的手。 “抱歉。”阮舒蹲身将掉落的碘酒瓶和一整包的棉花棒捡起,垂着眼帘遮挡眸底的冷意。 “不用再搞了,直接上药。”西服男吩咐。 “好。”阮舒把东西丢一边,换成云南白药。 西服男却没让她再帮忙了,兀自从她手中接过打开的药瓶,瓶口对准伤口,直接往上面撒。 阮舒瞅着就跟撒调味料似的。 没两下他小腹上血肉模糊的部位便铺了层厚厚的粉。 这药融到伤口里得有多疼,她完全想象得到,西服男倒是没怎么吭声,只是拿枪的手放下了,用力地揪住病床的床单。浑身紧绷,额头上青筋暴起,全是豆大的汗珠子。 阮舒一眼不眨地盯着,心里企盼着他最好就这么疼晕过去。 很遗憾,她的愿望落空。 大概撒完大半瓶之后,西服男停手,由双手撑在床板上,身体往后仰着,咬紧齿关缓气儿,视线则不离阮舒。似要盯住她,不让她给跑了。 阮舒走去方盘里翻东西:“是不是要准备缝针” “你会缝”西服男的声音比起先前有些虚。 阮舒扭头看他,晃了晃头,坦诚:“不会。”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有笑点,他突然笑了一下。 她微惑,目露探寻。 “不会缝你还问,是要我自己动手”他问。 阮舒挑眉:“这位先生,看你的样子,应该遇到过不少受伤的情况,让你自己动手缝伤口。很奇怪么还是你也不会” “你知道你现在一点也没有人质该具备的正确态度。”西服男的笑意说收就收了,一只手重新握起枪,对准了她,“缝针太浪费时间。去拿纱布,直接帮我包扎。” 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微敛瞳仁,阮舒照做,取出纱布,动手前淡淡提了句:“你处理得这样简单,不怕感染” 问是这么问,其实她心里明白,他现在这种情况,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花太久在这上面。这医务室还算是个比较稳妥的地方,除了能有他需要的医用药品,一般也很少人会来。 “你平常也有这么体贴你丈夫”他口吻略蕴嘲弄,“不是会到酒吧里找人一夜情的寂寞人妻么” 阮舒稍冷眸,滞住动作,本打算怼回去,瞥了眼他握着的枪,最终选择只用沉默表达他对她调侃之语的不满。而且也没必要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解释误会。 “做事。”西服男又拿枪身拍了拍她的脸,“不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给我搭把手” 深深沉一口气,阮舒压下情绪。 她又是故意慢吞吞,力道也没轻没重的。 这回西服男倒没再提出不满。她以为是她劲儿不够大未能疼到他,于是再次稍加了力度。 西服男低低地闷哼出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上的茧子特别厚特别糙,比傅令元的更甚,因为握得紧,蹭得她的皮肤略微刺痛。 阮舒急急地欲图收回手。 西服男却是攥得愈发紧。 “手很滑。” 言语颇为轻佻,俨然登徒子的口吻。 阮舒挣了挣,嗓音微冷:“放开。” 他琥珀色的眸子泛着笑意:“怎么没被你老公这样摸过” “放开。”阮舒重复了一遍,神情清冽。 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他笑意更浓:“这样就对了,刚才那样低眉顺目的,你装得不辛苦怎样拖延着这么一长段时间,想到要如何从我的枪口下脱身没有” 应声瞳仁一缩,阮舒心里蓦地“咯噔”他早就看穿了 “看来还是没想到办法那我给你指点一招。其实很简单。”西服男略顿了顿,手指十分旖旎地在她手背上摩挲,“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么漂亮,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的身上多个血窟窿。而且我们又如此有缘。” “所以。”他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主动亲我一口,我可以保证不让你死。” 这样摸手的程度,换作以前,仅仅普通的揩油级别。 可此时此刻,由手背上传来的触感,令她心里难受地直发毛。 而他所提的条件,也确实如他所说,很简单。亲个脸就能保一条命,十分划算的交易。 可是阮舒只觉得羞恼。 枪还抵在她的脑门上,她的另外一只手攥成拳头:“我和我丈夫关系很好。我不是什么寂寞人妻。你别太过分。” “噢”西服男像是并不相信,“关系好到你去酒吧里找男人” “你不用再揪着那件事了,那件事只是误会。”阮舒抿唇,感觉脑门上的枪口都快被她的体温捂热了。 稍一斟酌,她不再顾忌是否会惹怒他,犀利指出,“你不就是介意着那天晚上在酒吧被我给耍了,所以才总对我出言调戏除去这件事,你对我其实并没有明面上所表现得那么感兴趣,不是么” 西服男盯着她,沉默两秒,忽地笑了:“你向来是喜欢这么自作聪明的女人么还是说,你在和我玩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你大爷阮舒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已然忍无可忍,却也只能继续忍着,讥嘲:“你是得多怕我,才不敢放下你的枪” “现在是激将法”西服男又一次戳穿,“难道不是你更怕我” “我怕的不是你,只是你手里的枪而已。”阮舒漠漠。强调,“威慑到我的不是你,而是枪。” 西服男蓦地眯眸,眯出暗沉。 阮舒站定不动,并不为自己所说话露出怯意,微抿唇,表情清冷。 清冷的表情之下,心跳却是不自觉加快,也紧密关注着自己的脑门。 枪这玩意儿,真不是随随便便能开玩笑的。 目之所及的诊疗台之后,正有两具尸体 正神经紧张间,突然,西服男抓着她的手拉她一把。 阮舒跌跌撞撞地朝他怀里靠,反应过来时,唇上已是温温的一热。 监控中心,傅令元和陆少骢陪同褚翘翻查监控资料。 调取的影像是上午九点截止不久前的一点钟时段。 十二个视频画面同时运作,内容包括岛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码头和各处重要路段的关卡。 褚翘和她带进来的两个同事三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画面,眼睛不眨一下。 焦洋反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似的,四处打量着,不禁称赞:“陆小爷这里的监控中心真是设备齐全又专业。” 那边陆少骢笑眯眯地回应焦洋的话:“焦警官过奖了,哪里敢在焦警官面前说齐全和专业焦警官代表的可是我们海城优秀的公安刑侦能力。我搞来这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和我爸都有收藏古董字画的爱好。这不,家里的宅子太小,不够放,所以大多数都存在这岛上,还有一些我平常从世界各地买来的小玩意儿。” “存了之后,又担心毛贼觊觎。我们一家人一般又不在岛上,只偶尔度假什么的来一趟,便担心起这些东西的安全。岛上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几个闲人来看着,再弄这些个设备唬唬人。” “终归就是守财奴,让焦警官见笑了。” “陆小爷可真是谦虚。”焦洋道,“我们海城有一半的经济是靠三鑫集团贡献的,哪里敢说你们陆家是守财奴” “焦警官又过奖了。”陆少骢一副不敢当的表情,旋即,他冲傅令元打了个眼色。 傅令元会意,略略点头。 陆少骢便对焦洋和褚翘抱歉道:“我和阿元哥还有些事情要办,没法在这里继续陪几位警官,不过我已经交代手底下的人好好招待。你们有事尽管找他们。我们先失陪。一会儿再邀你们喝个茶。” “好。陆小爷请便。”焦洋客客气气地点头。 傅令元瞍焦洋一眼。暗沉沉地眯眸,与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有一秒钟的碰撞,然后转身和陆少骢一并离开监控中心。 走了没多远的路,陆少骢便忍不住抱怨:“真没想到会是焦洋。” 傅令元还算淡定:“我不是说过,焦洋现在死盯着我,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抓到我把柄的机会。” 陆少骢眸底阴鸷,旧话重提:“我早说了,干脆把他直接做掉,多方便瞧他像苍蝇一样,嗅到点儿屎味儿就一个劲地往上凑还要笑脸应付他,和他虚与委蛇,真他妈累。” 傅令元斜斜勾唇,夸赞:“你方才关于监控设备的那番话,应付得不是特别好” 陆少骢挠挠头:“有什么办法我爸说了,在条子面前,我们得是良好市民的典范,什么都客客气气的,不能抢他们的风头,要把他们往天上捧。” 有手底下的人在这时匆匆找来,附于陆少骢耳边低语。 陆少骢听言脸色微变。 傅令元见状不对:“怎么了” 陆少骢:“说是在垃圾桶里发现染了血的衣服。” 医务室。 阮舒反应过来时,唇上已是温温的一热 全身的汗毛携着愤怒蓦地竖起,她猛地推搡他,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对准他的脸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西服男被推得往后仰身,手臂及时撑在了床上。 阮舒则在推开他之后,自己也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病床,双手摁在床沿,才顿住身形。 她第一次知道所谓“气得浑身发抖”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忿忿地瞪着他,连骂人的话都一时组织不出来。 气极之际,身后摁在床沿的手上,忽然传来细微的触感,分明是床上的人轻轻挠了挠她的手指,在给她打暗示。 阮舒遽然怔忡。 九思醒了 217、反 谢“当鱼爱上猫468279”的马车 那边西服男从床上重新坐直身体,抹了一把他刚刚被她甩耳光的那边脸,轻嗤着笑:“有必要整得自己像贞洁烈女么不是人妻么不是和你老公感情很好么怎么亲一口而已,这么激动” 背后悄悄捏了捏九思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同时,前头明面上,阮舒又被他的话怒到了。 激动他这分明是刻意曲解她的反抗。 嘴角一哂,阮舒迅速地抽过几张纸巾。 幸亏反应够快。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否则她得把自己恶心死。 当着他的面,她不停地用纸巾擦嘴。 西服男饶有趣味地盯着看。 阮舒始终冷脸以对。心下则暗忖着,他现在应该暂时不会对她举枪 亲都被亲了,怎么都得让把这一口的价值挣回来。 心念电转间,她擦完最后一张纸巾,冽着嗓音怼回去:“任由谁被疯狗莫名其妙咬上一口,都很难不激动吧” 西服男的手指转动着枪,枪口每隔一会儿便会对上她。 阮舒只忿忿瞪着他的脸,竭力不去在意枪口的方向,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一边留意他表情上的变化,一边咒骂:“流氓色情狂你是缺女人缺疯了吧才一直觊觎别人的老婆” “没听说过一句话么”西服男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不是最后应该还有半句,偷不如偷不着”阮舒讥嘲接口。 西服男却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舔了舔唇:“我偷过之后,觉得比偷不着的时候所想象的感觉还要好。” 阮舒果断抓起病床柜上的瓷杯就朝他身上丢:“死变态” 西服男眼疾手快地接住,掂在手里,脸上的笑意一收,眨眼间变成嘲弄:“不错,动作很自然,特别像被我惹急了。顺势就砸东西。这要是落在地上,发出动静,万一恰巧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就给惊动了,好奇地进来查看。对吧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就酒吧遇见你的时候,你的身边跟着保镖” 口吻跟评剧似的,一下就将她的意图全部清清楚楚地兜出来。 阮舒心头一紧,接二连三的小伎俩试探之后,完全确定下来,这人不仅有枪,脑子也灵活。 不是善茬 心思流转的同时。她的面部表情佯装进一步的羞恼那种被他看穿伎俩之后无计可施的羞恼。 西服男越瞅越有趣味一般。 阮舒用手在背后猛掐自己的腰,瞪着的凤眸很快便红了。 西服男察觉,蓦地一愣。 “很有意思是么”阮舒质问,嗓音隐隐发哽,旋即微微别开脸,似不愿意让他瞧见她的狼狈,“酒吧那天晚上,我是和我老公吵架了,所以才去酒吧喝酒,想气气他。早知道你不好惹,我当时就挑另外长得丑点的那位了。”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你会展中心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不过来医务室看个病人。什么状况都没弄明白,就被你抓住要灭口。我招你惹你了” 说话间,虽然故意不正视他,但她的眼角余光始终在悄然留意他。 待她说完,他突然起身,来到她面前。一如先前那般,用枪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盯着她通红的眼眶。西服男皱眉,口吻有点烦:“女人果然就是女人,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结果呵呵,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就碰了一下你的嘴而已,搞得好像我强女干了你。” “不是要灭口”阮舒神情清冷。 西服男轻嗤:“先帮我把没包扎完的伤口处理好。” “终归都要死,你还是要杀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包扎我拖延时间的意图不是已经被你看穿了么” 西服男冷笑:“现在不怕枪了” “我刚才不是怕得要死,你不一样还是要灭口” “如果伤口包扎得好,我或许会改变主意。”枪口堵上她的脑门,“你确定不抓住这最后一点机会而要选择马上死” “除了拿枪指着女人,你也没其他本事了。”阮舒不怕死似的,又讽他一句,边说着,从床畔起身。朝向刚刚那张空床走。 见她听话,西服男握枪的手稍松,随她后面也要走回去,脖颈处却在这时被人从后面抵上来冰凉尖锐的物体,扎进他的皮肉。 他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肘。 阮舒猛地回转身来,手里攥着一把从医用方盘里拿的剪刀,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跨至他面前。 西服男把枪重新调转回头,九思发出警告:“别乱动,也别妄图开枪。虽然你的子弹很快,但我现在在你脖子上扎的经脉,只要再深一分,你立刻连开枪的力气都没有。” 西服男的动作滞一瞬。 就是这一瞬,阮舒的剪刀也从前方抵在他的心口:“我觉得现在比起杀我,你应该更想保住你自己的命。” 她瞥一眼他尚握在手里的枪:“你可以选择开枪,我死无所谓,但要你给我陪葬,你怎么舍得” 西服男盯着她此刻只有冰霜和狠劲而不见红眼眶的凤眸。笑了。 笑得不明意味。 笑得阮舒嗅出一股子莫名不祥的预感。 然而下一秒便见西服男双手做投降状:“好。我认栽。” 暂且顾不得多想,阮舒连忙将他的枪夺走。 除了那次打靶场,她完全没有用枪的经验。也不打算反过来用这玩意儿吓唬他,为防止出现被他重新夺回枪的情况,她把枪搁得远远的。 解除了最危险的东西,她紧绷许久的神经总算有所舒缓。 九思将西服男往后拽。 西服男顺势坐到她的病床上。 九思桎梏住他。 阮舒走上前,“啪”地又一记耳光甩到他的脸上,干脆利落下手重,并特意甩的是先前打的同一边,为的就是让他加倍地痛。 西服男的脸微微偏向一边,缓缓地重新转回来:“能在我脸上连扇耳光的人,都已经死了。” 琥珀色的眸子十分平静,说话的口吻亦十分平静,宛若在讲述一件依稀平常的事,但话的内容所透露的言外之意昭然。 眸光微闪一下,阮舒并不受威胁:“你今天要是能活着离开这里再说。” 言毕,她去找自己先前被西服男丢一旁的手机,打算让傅令元和陆少骢来处理,只是隐隐的,心里那股子莫名的不安愈发浓重。 貌似有点太容易了太容易就制服住他 手机刚抓到手开机,医务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叩响。 是傅令元派给她的那几个小尾巴在她呆医务室这么久没反应后,终于迟钝地察觉出不妥了 阮舒走过去应门,琢磨着倒是可以把人先叫进来帮忙将西服男捆绑起来。 门上的锁之前被西服男摁住了。 拧开门把时“啪嗒”了一声。 门打开。 未及她看清楚门外的人,脑门上又一次堵上来熟悉的,冰凉而僵硬的触感。 218、悬 脑门上又一次堵上来熟悉的,冰凉而僵硬的触感。 枪口戳着她将她往里推。 阮舒僵硬着身体,被迫一步步踉跄着后退回来。 来人一身陆家保镖的黑西制服,随着她的后腿而一步步走进房间,重新关上门,摁住门锁,旋即夺过她的手机丢掉。 大概是同一时刻,阮舒听见身后传出打斗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扭头看,正见九思此刻反被压制在病床上,手中的医用刀刃也反被夺。 西服男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九思的后背,嗓音阴冷:“刚进来的时候没有一枪毙了你,真是失策。” 九思痛苦地闷哼一声,转瞬便一动不动。 阮舒双腿一软,霎时瘫坐在地。 西服男松开刀,看向阮舒,一步步地走来。 “boss~”来人在这时出声唤,掏出一支黑色的手枪抛出,准确无误地落入西服男的手中。 一经接过,他迅速上膛,站定在她面前时,枪口对准她。 “说是在垃圾桶里发现染了血的衣服。”陆少骢道。 傅令元闻言眉心一折。 陆少骢也知晓这意味着什么,表情已是非常难看。甩手就抽到手下的脑袋上:“一群废物有外人混到岛上来,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现我刚在条子面前拒绝了搜岛的要求,你们才来报信,是存心要我丢脸么” “还不赶快去找人。整个岛给我翻个遍,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还有,全部口风都给我严实了,不许向宾客和警察透露半点风声。” 傅令元明白陆少骢的这种做法。如果让褚翘得知血衣的存在,必然有了充分的理由搜岛。陆少骢无法再像方才那般有理有据地拒绝。当然,态度强硬点也是可以的,但和警察正面起冲突对着干,是下下策。 略一忖,他补充提醒道:“既然脱掉了原先的衣服,就一定会换上新衣服,那么一定是挑方便在岛上行动的。目前岛上一共就三批人:宾客,保镖守卫,和酒店的员工。现在各位宾客估计都分散在四处娱乐,无论是为了保护宾客的安全,还是方便我们进行排查,最好先找个理由把大家都聚集回来。” “至于保镖守卫和酒店的员工,应该相互之间可以确认对方的身份,哪个人多了,哪个人少了,都该很容易弄清楚吧”陆家在管理人员这块,尤其保镖人员方面,有着严密的编排。 陆少骢点点头,转而再交待手下:“听见没有就按阿元哥说的去办,马上去办” 旋即,他看回傅令元,朝监控中心的方向瞥了一眼:“阿元哥,那几个条子万一从监控资料里发现他们要找的人” “发现也只能让他们发现,你做好被搜岛的准备。”傅令元别有意味。 陆少骢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暗示他要将不能叫警察看见的东西都检查清楚。虽然平时就所有防范,但临时办起来哪里能保证万无一失尤其“搜岛”这种行为,就代表会严谨仔细。 若非如此,先前也不会断然拒绝搜岛的要求。 如今最好的情况是,赶在发现之前,先逮住人。 思及此,陆少骢不觉便怒海滔天:“那个狗崽子,我陆家的私岛也敢上一定要他来得,去不得” 转念他又召了名手下:“去,把这事和陆爷知会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 傅令元称赞:“少骢你考虑事情越来越妥帖了。” 陆少骢笑了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不都是和阿元哥你呆久了嘛。而且我爸一直就让我向你多学习。” 傅令元只是顺便插一句而已,并未就此继续延展,思绪笼回正事儿上,沉声:“本应该从褚警官那里了解对方的外貌特征,会更方便找人。” 陆少骢迟疑:“那要不找个理由探听探听” “我去吧。我和褚警官比较熟。”傅令元自动请缨。 “哈哈,”陆少骢揶揄,“只要阿元哥不怕元嫂吃醋就好。” 傅令元淡淡一勾唇,却是又想到:“褚警官说那人跳海前和警方发生枪战,衣服上染血的话,说明对方受了伤。那衣服没见着什么样,你让人察看确认一下血迹,应该可以知道对方受伤的部位以及严重程度。如果比较严重的话,极有可能会先找地方处理伤口。” “还是阿元哥考虑得周到。”陆少骢笑。 赵十三的电话在这时进来。 傅令元接起。 “老大,阮姐那儿好像有点不对劲。”赵十三的声音十分紧张。 医务室里。 枪口对准她。 阮舒呆怔地仰头,视线从一动不动的九思身上挪回来,与他蕴着趣味的琥珀色眸子对视上,颤动着嘴唇,试了三次才发出声音:“你你把她怎么了”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西服男嘲讽。 阮舒抿直唇线,无法在开口。 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脑袋成片空白。她蜷紧手指,咬紧齿关,竭力压制着不让自己的恐惧和慌乱流露出来。 而西服男就这么举着枪,居高临下地俯睨她。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扣动扳机爆掉她的脑袋。 时间一秒一秒的,她尚未从九思的牺牲中完全晃回神,此刻在他的枪口下,整颗心都吊在嗓子口,快要崩溃他竟然还有同伴为什么他还有同伴穿的还是陆家保镖的制服 不知过了多久。西服男蓦地开口,语音含笑:“有意思。” 他蹲身到她跟前,拿枪身托住她的下颔:“你不是断定我对你没有兴趣么怎么办现在我真的对你挺有兴趣了呢,寂、寞、人、妻” 最后四个字他每吐一个字顿一下,且故意调子暧昧,尾音也拉长。 阮舒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的手下在这时恭恭敬敬地朝西服男躬身:“boss,抱歉,医务室外面蹲了好几个人,我花了点时间解决。” 医务室外面的几个人不就是傅令元派在她身边的小尾巴 阮舒闻言表情越发僵硬,同时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西服男逗留医务室,不仅在找药处理伤口,也在等同伴。这黑西制服就和他身上酒店侍应生的制服一样,是弄来伪装身份用的。 “你老公对你不错,走到哪儿都随行保镖。可惜”后面的内容没说完,西服男笑了笑,兀自起身,自己动手将尚未包扎完的伤口处理掉。 旋即,他的手下递给他一套同样也是陆家保镖的黑西。 西服男接过,开始换衣服,他的手下在一旁伺候着。 整个过程两人都未搭理她,任由她坐在地上,好似已将她当作毫无威胁力的死人看待。 阮舒的脑子很乱,远远地张望一眼一动不动的九思。又看向近处的门,然后再扫了眼角落里的手机。 什么自救的办法都想不到 耳中忽而传入西服男的手下汇报道:“boss,这座岛的主人不容小觑。他们的保镖和保镖之间彼此有序列密码,而且每隔二十分钟会换一次。我观察了有一会儿,趁着他们刚刚交班的间隙动的手,所以我们现在只剩十来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否则密码的序列连不上,他们就会发现人少了。” “不离开也没关系。听说这岛是陆振华的。” “陆振华” “嗯,青帮陆振华。”西服男悠悠然,“或许可以顺便和他做笔买卖。” 要和陆振华做买卖阮舒捕捉住这个词,很容易就猜到,他可能是想用什么和陆振华做交易,换取安全离岛的机会。 “怎样想到要如何从我的枪口下脱身没有”西服男的声音忽而近在耳畔。 又是这句话。像要和她玩游戏似的。阮舒侧开身,避开他的气息,记起会展中心时,他绑在庄董事长身上的那个玩笑炸弹。心里不是特别确定他到底只是在杀她之前耍耍她,还是真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西服男双手抄兜,绕到她的跟前。 抬头,发现他的眼瞳变为黑色的,阮舒怔了一怔,很快敛神,声线平稳道:“你们如果要和陆爷做谈交易,我可以带你们去。” “陆爷你和陆振华很熟” “是。”阮舒目光笔直,“我丈夫是陆振华是外甥。我是陆振华的外甥媳妇。我随我丈夫喊他舅舅。” “现在愿意一脑子将自己的身份说得这么明白了”西服男嗤笑,拿脚轻轻踹了踹她,“不过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的名字。” 阮舒眉目清淡:“没必要。”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 阮舒微抿唇,隔两秒,回答:“阮舒。” “什么ruan什么shu” “耳东元,阮;舍予,舒。” “阮舒”西服男于唇齿间低低重复这两个字眼。 阮舒继续正题,半是提醒半是说服道:“你们不是都清楚这座岛上的守卫有多森严陆爷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见的。就你们目前的情况,恐怕还没自报家门。就被抓起来了。就算真的顺利见到陆爷了,你们口中的买卖,陆爷也不一定感兴趣。” “我倒是发现了一笔新的买卖。”西服男觑她,“你既然把自己和陆振华的关系说得这么好,说明很有自信,陆振华会为了你和我交易喽” 阮舒微敛瞳,稍有迟疑,没有马上回答她不是对陆振华有信心,她是对傅令元有信心。只要能离开这里,只要能和外面的人联系上,即便她作为人质,傅令元也一定会不计代价将她换回去。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代价”得有多大 西服男要交易的对象是陆家,傅令元如果要换回她,等于欠陆家一个人情 这便是她迟疑的原因。 不知不觉间,她原来已经以傅令元的利益为首要的考虑了 另一边。傅令元听完赵十三的话,眉心凛起:“什么不对劲” “老大你不是让我去给阮姐守门我就先去房间门口等阮姐,等了很久都没见阮姐回来。我刚刚把跟在阮姐身边的那三个兄弟的号码都拨了一遍过去,一个都没有接电话。我又去餐厅等其他地方看过了,也不见阮姐。” 心头一紧,傅令元快步朝监控中心走回,电话里则吩咐赵十三:“还有水疗中心几个地方你也再找找确认一下。我一会儿再联系你。” 陆少骢见他表情不对跟上来:“出什么事了阿元哥” 傅令元对他打了个“稍等”的手势,手机拨出阮舒的号码。 关机。 他神色越发凛。收起手机,这才回答陆少骢:“你嫂子好像找不到了。” “元嫂”陆少骢讶然。 傅令元一脚跨进监控中心。 焦洋第一时间发现:“不是说有事去忙怎么又来了” 傅令元没搭理他,径直行至监视屏前,下达命令:“帮我调出半个小时前酒店门口的影像记录。” 他大概是那个时候和她讲完电话,她当时说马上就回房间的。 “怎么了这是”褚翘亦好奇。 傅令元同样没搭理。 陆少骢帮忙催促着:“动作快点让你调个监控影像调那么慢” 没一会儿,视频调出。 傅令元在视频里看到了阮舒从外面回来酒店。 “这个时段,电梯的影像。”他接着吩咐。 褚翘在一旁猜出点端倪:“是阮小姐出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确定。”傅令元抿紧唇,视线盯着屏幕不移。 所需要的影像调出。拍到了阮舒走进电梯,先是摁了客房所在的负三层,很快又摁了负一层。抵达负一层后,人走了出去。 “这一层的监控。”傅令元再次吩咐。 监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则难住了:“这一层没有监控。” 傅令元皱眉:“为什么没有” “这一层只有一间医务室,基本没有人去,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安装监控。”工作人员汇报。 确实,这座岛只用来招待贵宾,多是为了谈生意,连娱乐设施用的机会都少,何况医务室。这回还是因为九思需要有个地方照料,才让陆少骢开放的。 而此时提起医务室,傅令元首先联想到的是 “少骢,马上调派你的人手将负一层包围住,还有,酒店的各个出入口全都堵住。” 陆少骢怔忡一瞬,很快记起方才傅令元推测过,对方可能会找个地方处理伤口,那医务室岂不是个最好的去处而如果阮舒也去了医务室他当即恍然,神情一肃,掏出手机便打电话。 傅令元也掏出手机,要拨号码前想到了什么,询问褚翘:“你要找的人有什么明显的样貌特征” 这个问题把褚翘难倒了,略微赧然道:“不清楚。” “不清楚你是在开玩笑吗不清楚样貌特征你还来抓什么人”傅令元愠怒满满。 褚翘不明白他突然撒的是哪门子火,隐忍脾气道:“我不方便跟你解释太多。反正就是那家伙一直戴着面具,上回在江城,你太太倒是提供了一条线索,说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你该不会连对方具体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吧”傅令元一针见血地猜测。 褚翘憋一口气,道:“我说了,事情的有些细节,我们警方不方便向你们外人透露。”随即问,“不过你忽然问这些做什么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我在忙我自己的私事,褚警官没有关系。”傅令元冷着脸。匆匆就要往外走。 “是不是那人在酒店的负一楼”褚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进一步猜测,“在医务室” 傅令元拂开她的手,不作答。 褚翘重新抓住:“你们有线索怎么不告诉我” 傅令元讥嘲地勾唇:“你们的办事能力不是低到连对方的具体样貌和身份都不清楚” 他这俨然又是在质疑警察,褚翘气得险些一口喷出来:“傅三你别太过分” 焦洋在一旁搭腔:“傅三,就你刚刚那番话,我可以以藐视警察的罪名逮捕你。” 傅令元置若罔闻,再次捋开褚翘的手:“褚警官,别耽误我办事。谢谢。” 说着他便风火雷电地离开监控中心,走出门,直接给赵十三去了电话:“你现在立刻赶去海底酒店的负一层,你们阮姐应该在医务室,先别轻举妄动,探清楚情况,有个持枪的危险家伙极有可能也在那里。” 陆少骢随他一起出来,同样脚步紧张:“阿元哥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或许那人根本没去医务室。元嫂可能安全地在医务室里看九思。” 虽然目前还只是猜测,但是,他心里的不安特别强烈。傅令元脸绷得紧紧的,不置可否,只是道:“抱歉,刚刚我那样好像不小心让警察察觉了我们发现线索。” 陆少骢表情不悦:“阿元哥你又拿我当外人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关心元嫂的安危是正常的。条子察觉就察觉了,左右不过他们又重提搜岛罢了。现在元嫂才是最重要的。人我已经叫着都往医务室去了。” “倒是阿元哥你,关心则乱。刚刚就那样不给面子差点和他们杠起来。没关系么” 傅令元眼里带讽地一勾唇:“就算真要以藐视警察逮捕我,那也就关几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口他询问陆少骢:“你让手下几个带家伙了” “那狗崽子手里不是有枪么”意思就是肯定得提防着,所以让手下人带了的。 傅令元折眉:“收起来。警察就在岛上,你想被逮个现行” “可元嫂” “给我备一支小的就行。”傅令元眼瞳漆黑,极其冷酷,“如果真发生迫不得已的情况,也是由我自己动手。不能拖陆家下水。” 陆少骢听着这话又不舒服了:“什么拖陆家下水阿元哥你不也是陆家人我们没把你当外人,你反而把自己当外人了。算了,也别再争执了,家伙我们肯定是得备着,瞅着情况再看是不是用得上。” “几个条子那边我也暂时让给看住了,实在看不出,不给他们带路,他们得费点时间才能找过来。我们尽快赶在前头把事情解决。” 傅令元眸底稍纵即逝一抹精光。 医务室里,她许久沉默,西服男嘲讽:“原来你也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一旁的手下提醒:“boss,这个女人可能只是想诱我们带她出去,她好求救。” “不傻啊你。”西服男夸赞,继而蹲身在阮舒面前,握住她的下巴,打量她,“让我猜一猜,你这回要玩的是人多势众等我们带你离开医务室,你恐怕不是要带我们去见陆振华。而是要把我们暴露在陆家的众多保镖面前。” “那和医务室这里可就不一样了。这里即便你叫来你的守在门外的保镖,顶多就几个人,一下就能被我们解决,所以你出声求救反而是下下策。但如果面对的是陆家的保镖,人多,即便我们有你在手当人质,毕竟还是只有两个人,以陆家的背景。指不定就有个远程狙击手,那我们就毙了,而你安全。” “啧啧,你的小心机还真是多。” 阮舒蹙眉:“这回你还真是想多了。” 他的手下在这时却是又提醒道:“而且boss,如果带着她,我们根本不方便行动。” 阮舒不禁瞪他她和他有仇么他怎么老撺掇着西服男杀她 耳畔是西服男的赞同之语:“我也这么认为。” 阮舒转眸看回西服男,正见西服男站起身,那把刚收起没多久的枪,又对准了她的脑袋。 已经数不清这样反反复复地被拿枪指多少次,指得她都有些麻木。 盯着枪口,阮舒闭上眼这最后一招也没用,她彻底黔驴技穷了。 傅令元赶来负一楼时,陆少骢的那些手下已经先一步把整层楼包围。 赵十三迎上前来汇报:“老大,情况真的不妙,跟在阮姐身边的那几个兄弟找到了,全都” 话没说完,但意思不明而喻。 “还真藏在医务室里”陆少骢心头蓦地一沉。 而傅令元二话不说,从旁拿过为他备好的枪,大步便朝医务室行去。 赵十三忙不迭跟上,原本想抢在自家老大前头为他先探好路。 傅令元却是拂开他。 拔枪。 上膛。 一脚踹开门。 219、算盘 “还真藏在医务室里”陆少骢心头蓦地一沉。. 而傅令元二话不说,从旁拿过为他备好的枪,大步便朝医务室行去。 赵十三忙不迭跟上,原本想抢在自家老大前头为他先探好路。 傅令元却是拂开他。 拔枪。 上膛。 一脚踹开门。 目之所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握紧枪,傅令元谨慎地往里走,警敏锐利的眼神朝四周扫视。 赵十三紧随其后打掩护。 陆少骢打了个眼色,几名手下迅速地跟房间内。 很快有人报:“小爷,发现两个中枪的医护人员” 语音未定,这边赵十三便火急火燎地喊了句:“九思” 傅令元刚将阮舒的手机从地上捡起,闻声快步行往病床,但见九思左后背插着把医用刀刃,因为刀没拔出来,所以血涌得不多,只有少量血渍慢慢地氤氲在浅色的衣服布料上。 “还有气”赵十三探了九思的鼻息之后,异常激动。 “快去孟秘书那里把沈医生和医护都先请来”陆少骢迅速吩咐手下,转瞬嗓音阴沉,“那个狗崽子,竟然敢在我的岛上动手” “小爷,没有其他人了。”空间并不大,能够躲藏的地方都探了一遍。并无发现。 来晚一步 陆少骢怒火阵阵:“去找肯定还在岛上先把酒店统统搜一遍我看他能跑哪去” 旋即看向傅令元,从旁安慰:“元嫂既然不在这,十有八、九是被挟持去当人质了,那说明暂时性命无忧。” 傅令元绷着脸握紧阮舒的手机,沉声:“监控中心。让监控中心的人留意各处影像。” “听到没有快去办”陆少骢火爆地对手边的人下达命令。 “记得拨一部分人保护其他宾客的安全。”傅令元不忘补充。 “嗯嗯,谢谢阿元哥提醒。”陆少骢知道轻重,何况他先前已经提过一次。若这回邀请来的宾客都是海城有头有脸的人。如果无论是在岛上出了事,还是传出流言,对陆家都不是好事。 傅令元草草点头,迈步走出医务室,站在走道上,眼底跟铺了层霜似的。 往左的尽头是电梯,往右的尽头是楼梯。 电梯里有监控。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从楼梯离开的。 做出判断。傅令元扭身便准备往楼梯去,陆少骢的下属在这时来报:“小爷,监控中心传来消息,说是五分钟前,看到一个我们的保镖从这层楼进了电梯。” 傅令元顿住身形。 “我们的保镖”陆少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又是怒声地一甩臂抽手下人一脑袋。“什么我们的保镖是偷了保镖的衣服伪装的” “只有一个人”傅令元插话问。 “嗯,只有一个。” “电梯在哪层停的”傅令元又问。 “一楼。” 逃出酒店了傅令元冷眸明知有监控还故意乘电梯,那人是多自负自己能顺利离开 陆少骢气呼呼地正打算调派人手搜寻,陆振华的心腹忽而前来,说是陆振华要他们现在去一趟。 “去干嘛什么事”陆少骢烦躁,“我不是都让手下人告知老陆现在的情况了吗我和阿元哥忙着逮人,等我们办完再去找他唠嗑。你回去就这么和他说。” “小爷。陆爷知道你们在忙着逮人,但是让你们现在务必过去。”心腹如是说,显然别有意味。 傅令元瞬间了然,眼睛暗沉沉看向陆少骢:“走吧,那人不是逃了,是去找陆爷了。” 陆家在岛上当然不是只建了一个海底酒店,另有别墅。 就在海底酒店的后方。 陆振华就是陪孟秘书住在这栋别墅里。 陆少骢一进书房便迫不及待嚷嚷:“老陆那狗崽子呢” 傅令元慢一步,跨入门的一瞬间,敏锐地察觉什么,侧目打量守在门口的两排黑西保镖。 视线落在左手边最末的一个男人身上时,传出陆振华的叫唤:“阿元。” 陆振华的心腹打了“请”的手势,示意他该进去了。 眸心深光敛起,傅令元往书房里走。 门关上,将里外阻隔开。 陆少骢又问了一遍:“老陆,人呢快把他叫出来元嫂还没找到” “急什么先过来坐。”陆振华神情涌现不悦,“你浮躁的性子怎么都不见改。” “这事关元嫂的安危,能不急么”陆少骢辩驳,“而且那狗崽子不仅偷混进来,还伤了我们的人。也不瞅瞅这谁的地盘就敢撒野” 陆振华似懒得再和陆少骢多言,转眸看向傅令元:“阿元,过来。” 傅令元没说什么,绷着一张脸在沙发落座前,瞥一眼茶几上用过的两只茶杯。一只肯定是陆振华的,那么另外一只 “舅舅,你直接说,他开出什么条件” 陆振华反问:“他开什么条件,不是都猜得到” 陆少骢在一旁接口:“他不就是想安全离开” 傅令元却是重新问一遍:“他应该开出了让舅舅很感兴趣的交易条件吧” 陆振华对他的通透目露赞赏:“准确来讲,不是交易条件。而是给了一个允诺。” 傅令元黑眸深深:“看来对方大有来头。” “你应该知道他的。”陆振华重新拿了新茶杯倒茶,“之前几位长老让你给买的东西,你走的不是从董老板那里购的么” 傅令元略一眯眼。 “老陆你直接说成么买什么关子”陆少骢急性子又发作,“董老板我和阿元哥一起见过,他怎么了” 陆振华依旧慢悠悠,将倒好茶的两个茶杯分别给了他们二人,然后继续问傅令元:“你既然能联系上董老板。对这方面市场的了解应该不少。” “还行。”傅令元点点头,笑了笑,“舅舅你不是比我清楚黑市的门门道道照样也很多,如果自己不多加了解,很容易就被坑。” “董老板是我以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他的情况我早先已经告知过你们了。可靠,我从他手里要过几支枪,当初才有信心给长老们引荐了董老板。” “嗯。”陆振华不疾不徐地品茗,啜几口之后,道,“董老板确实可靠。可惜他如今已经不兴折腾了。往后如果我们还有所求,恐怕不方便” 他欲言又止,抬眸觑傅令元:“阿元,你以前是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自己单枪匹马闯的名堂。现在你已经归属我们三鑫集团,你要考虑的事是整个三鑫集团往后的发展。” “谢谢舅舅提点。”傅令元勾唇,“我明白舅舅的意思了。舅舅是希望给三鑫集团找一个可靠的又能长期合作的伙伴。” “嗯。”陆振华啜着茶颔首,“收购林氏保健品公司有一阵子了,你把林氏看管得很不错,几条销售线,最近几次的试路都很顺利,基本可以稳定下来。另外几家新收购来的公司也已经开始运行林氏和这边类似的模式。警方一直都没松懈对我们三鑫集团的紧盯,我们过去的老路子被攻陷得越来越多。必须得这些新路子续上。这几年就是因此青黄不接。等全部的线都成熟起来,我们会比现在轻松不少。” “但销售线多起来,交易量和交易频次也会跟上来,代表危险度也越来越高。那些外国佬不是善茬,你之前不是还和越南人发生冲突受过一次伤” “阿元你有过和他们做生意的经验,很清楚每一次的见面都得谨慎小心。我现在讲这些只是给你强调而已。” 傅令元笑笑:“我再怎么有经验,也不如舅舅有经验。舅舅给我强调是对的,我有时候也是会得意忘形的。所以那次和越南人没谈拢。” 陆少骢在这时找机会插了句话:“越南人那次,阿元哥受的伤虽然不重,但那几个越南人完全是来真刀真枪,阿元哥真是死里逃生。” 傅令元拿斜眼瞧他,戏谑:“说得跟你人在现场似的。” “我要说我做梦梦见了呢” 陆少骢的话逗得陆振华笑了一笑,气氛好似一下子被调节得轻松点了。 陆少骢忽然就肃了脸,又说了句:“道上其他人也都在关注我们。我们还得防着那些个小鬼头指不定要跑来半路抢。老陆你不是告诉过我,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 陆振华点点头。 傅令元消化了陆振华的以上的所有铺垫之后,转回正题:“所以,这回这个人,是个搞这方面买卖的舅舅方才问我对这方面市场的了解,是觉得我可能听说过这号人” “肯定听说过。”陆振华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烁精光,“他就是最近几年在中、、东地区很活跃的倒爷。” 傅令元眉心一跳,心里顿时有数。 “前阵子美方悬赏500万要抓的那个s”陆少骢也是有所耳闻的。“老陆,那你刚刚是不是见过他人了听说没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所以才很难抓。” 他轻蔑地哧:“看来他是被美方给搞得没法儿在国外混了,才逃回国来的吧” 傅令元则好奇:“那么他给出的交换条件是以后和我们长期合作” “他原本想做的只是一次性买卖。长期合作是我提出的。”陆振华歇了一歇杯子,“他此次回国只是中转站,他说在这里的事情料理完之后,要去东南亚。” 东南亚傅令元挑眉,明白了陆振华的进一步算盘将来也有可能通过s在东南亚的买卖,拓宽自身在东南亚的深入交往关系。 “舅舅真是走一步想三步。”他斜斜勾唇。 陆振华但笑不语。 陆少骢提出异议:“老陆,真要放过那个狗崽子现在警察可是已经追到我们岛上来了,而且也确定这人藏我们岛上。我们如果帮他,很容易惹祸上身的。” “欸我说还有老陆,你刚提的净是生意上的利益交易。元嫂呢元嫂的安全你只字未提。做这行当的可不止他一个,没了他我们可以找别人。把元嫂要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傅令元倒是未语,只是唇线抿得直直的。 “阮小姐的安危我自是问过了。”说着,陆振华看向傅令元,“阿元,阮小姐没事,挺安全的。不过得暂时留在s手里。他说第一次和我们交易,要谨慎些,留个人做担保。等我们顺利将他送走。就马上放阮小姐回来。” “她现在在哪里”傅令元问,“舅舅你亲眼见到她没事了么” 陆振华微有歉意:“s方才是只身过来的见我的。身边没有带着阮小姐。他说阮小姐由他的手下照看着。我给他安排休息室,他没要。” 闻言,傅令元还没有什么反应,陆少骢先着急:“老陆,那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你没有派人跟着他吗他肯定要和他的手下汇合吧那就能找到元嫂了。不管怎样要先把元嫂要回来。” 陆振华极轻地皱了一下。道:“我已经让人去小码头准备船,很快就能送他走。” 陆少骢还想说什么。 却听傅令元扬唇笑:“谢谢舅舅。既然舅舅有安排,我就放心多了。” 陆少骢看他一眼,咽下话,转口道:“老陆你催催他们,让他们动作快点。我们家的船多的是,随便给人家准备一艘。” “你先去把来我们岛上的那些个警察安抚住了。”陆振华皱眉,“他们既然想搜岛,你一会儿就带他们去几个地方他们搜搜。让他们安心。” 听得出他多少因为警察上岛而不高兴了。 他这建议也有声东击西的意图在里头,让警察分散注意力。 “好。”陆少骢应承着起身。 傅令元也起身,提了句:“动作快不快倒在其次,主要得让他们准备妥当。s是跳海走的,警察肯定还在附近的海面搜捕。我们这儿的船出去,极大可能要碰上,被搜船。” “嗯,阿元你做事总是考虑得仔细。”陆振华夸赞。 “那我和少骢也去办事了。” 走出书房,傅令元扫了眼门口的两排守卫,发现人数少了一个。 少的正是进门前所看到的左手边最末位的男人。 “阿元哥,你不会生老陆的气吧”身旁传来陆少骢的问话。 傅令元露一丝讶然和费解:“我为什么要生舅舅的气” 陆少骢挠挠头:“他没有把元嫂直接要回来。” “舅舅的决定是没有错的。”傅令元笑,“如果派人跟踪,反而容易让对方反感。交易条件很吸引人。我听着都不愿意错失机会。如今的情况并没有到最糟糕,警察还没有确认在岛上发现他的踪迹。相较于将他交给警察,安全送他离开,多交一个朋友,于我们青帮而言才是最有益处的。” 最后他拍了拍陆少骢的肩,“确定她安全,我已经放心多了。行了,我们现在赶紧去把警察给应付了。” 离开别墅,回去海底酒店,正在门口遇上褚翘和焦洋一行人。 见着他们俩,褚翘的脸一拉,上前来质问:“陆小爷,你是什么意思有了嫌疑犯的线索,非但不告诉我们,还束缚我们的行动。你这样知情不报,严重妨碍我们警察执行公务” 陆少骢闻言立马对着两个手下甩一抽的脑袋:“你们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们好好招呼两位警官么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阻拦两位警官的行动自由反了是不是” 转眸他便歉意地对褚翘稍躬身:“褚警官,对不住,我没管教好手下。” “至于你所说的知情不报,真的是误会。之前阿元哥在监控中心的话可能让你误会了。元嫂头一回来岛上,好像迷路了,和大家失联。恰好又碰上你们说有个恐怖分子可能逃到我们岛上来,所以阿元哥一时担忧。” 这是在回来酒店的途中便商量好的说辞。虽然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但虚虚实实,也是能够令人将信将疑的。 褚翘不易察觉地微抿一丝嘲弄,看向傅令元:“你老婆现在人呢” “还没找到。”傅令元没有什么表情,“别影响我办事。” 说完便径直迈入酒店。 褚翘蹙眉,对陆少骢提出要求:“陆小爷,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你们是否真的没有知情不报么看监控的时候不是在说医务室” “可以。褚警官请。”陆少骢果断让路,“不过我们已经确认过,元嫂并不在医务室。” 他的态度如此爽快坦荡,褚翘反而顿住步子看来还是迟了,这个时候医务室怕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但听陆少骢主动道:“不要说医务室,褚警官就算是要察看整个海底酒店,也是可以的。如果还不够,褚警官可以再挑几个地方搜。麻烦帮我们一块找找元嫂。” 又是拿阮舒为由头。看来傅三的老婆确实不见了。但迷路的理由显然是扯的。可若真的是被嫌疑犯挟持,陆少骢和傅三的表现应该比现在焦急才对褚翘感觉有个弯没拐过来,一时想不通。不过搜查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立马张罗人行动起来。 这一边,傅令元进了酒店,立即将赵十三叫到跟前来:“再去监控中心,调看酒店门口的影像。看看你们阮姐是否被带出。一部分人继续让他们在酒店各处找,不要停。现在的重点是你们阮姐,那个危险分子暂时不要管。” 赵十三不问缘由,立马应承:“好的,老大” “小爷应该已经通知你们把医务室的痕迹清理干净了” “是的,老大” “好。你们找人的动静低调点,不要引发其他宾客的恐慌。一会儿几个警察也会在里面转悠,尽量和他们避开。假如碰上了也记得保持口风的一致。”傅令元叮嘱。 “明白,老大” 略一顿,傅令元想起来问:“九思现在什么情况” “人转到客房里,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沈医生刚给她拔完刀,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岛上的医疗物资有限,沈医生说已经告知小爷,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提前调派直升飞机来岛上,在必要关头,要送九思先离岛,回海城的医院治疗。”赵十三悻悻,“说是亏得没有刺中心脏,否则直接一刀毙命。像那两个医护人员,就是一枪之后当场死亡的。” 傅令元听言面若冰霜。 赵十三是在讲完后瞅着自家老大的表情,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自己又多嘴了把对方的残暴说得那么直白,阮姐落在对方手里,指不定就 “还有,老大,在医务室里找到一把枪,应该是对方留下来的。”赵十三又捡了件事来说,“或许可以知晓对方的身份。” “已经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了。”傅令元眼神凌厉如刀,旋即挥挥手,“行了,下去办事。监控记录确认完后打个电话告诉我结果,让我心里有个数。” “老大你去哪儿” “我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你阮姐。”说完傅令元迈步就走,又是调头朝酒店外的方向去。 不料碰上了陈青洲。 “出什么事了你和少骢在找谁” “没什么。和你无关。”傅令元脚步不停,打算绕开他。 “是阮小姐有什么事情”陈青洲猜测。 傅令元淡淡看他一眼,不置与否。 陈青洲立于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眉心凝起。 傅令元离开酒店,前往小码头。 商量好了,陆少骢留下来陪褚翘搜查,否则两个人都不在,更容易引发怀疑。况且,也确实需要陆少骢亲自把控警察在岛上的搜查范围。 而据方才陆振华话里透露的讯息,那个s身边竟是还跟了个手下。 既然他们最后要通过小码头离岛,那么照理来讲,她作为人质,会被带在身边直到他们上船的最后一刻。现在不确定她人具体在什么地方,所以由此推断去小码头守株待兔,是几率最大的。 行至半途,忽而察觉身后跟了人。傅令元滞住身形转回头。 焦洋随之停下脚步,笑着冲他打招呼:“傅三,你这是一个人上哪儿去”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20、三发子弹 , 傅令元目光清凛:“焦警官不是上岛来协助逮捕嫌疑犯现在难道不应该和褚警官一起在海底酒店进行搜查” “我这不是和褚警官分头行动酒店里有褚警官就够了,我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哪知这么巧,就和你碰上了。”焦洋敲了敲脑袋,反来狐疑,“不过傅三,你不也应该在酒店和陆小爷配合褚警官执行公务怎么独自出来了” “我出来找我老婆。”傅令元并没有想要和他浪费时间。 焦洋跟在他身后:“找林二小姐林二小姐不是在酒店里迷路的” 往后扫了扫眸光,傅令元未作答。 “难道你已经知道林二小姐人在哪儿了”焦洋问。 抿紧唇,傅令元眸底一片冰霜。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一起找人。” 他话刚出口,傅令元骤然转身,出手如电地便朝他门面砸出一记拳头。 “傅三,你这是干什么”焦洋也迅捷地出拳,迎上他的拳头。 硬碰硬,一经撞上,只觉拳头狠狠一阵麻痹,麻痹感延伸至手臂上来,冲力则使得他脚步不稳。未及他站定,傅令元的侧踹腿紧随而至,动作迅猛而狠厉。 为躲避。焦洋狼狈地快速后退,险些踉跄着摔倒。 傅令元立于原地,眸底锋芒冷厉:“这是私人岛屿,即便你是警察,也不是你想上哪儿就能随意上哪儿。” “还有,别再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我警告过你,我不怕承担袭警的罪名。” “心虚了”焦洋冷呵呵一笑,“看来这回我还真跟对了。你怕我跟着你,我还真得继续跟着,瞧瞧你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握紧拳头,傅令元嘴角一哂,敛下眸心深光,继续前行。 焦洋则如言,始终跟随,像势要将他的事情剖出来。 傅令元冷着脸行至一段路,拐了个弯。 落后三步的焦洋亦拐弯,拐弯后却不见了傅令元的身影。脸色微变,正欲朝四周围寻找,只觉后颈陡然袭来疾风,他剧痛无比,浑身麻痹,瘫软在地。 见他尚有意识,傅令元蹲身,再一记劈手。 焦洋彻底晕过去,纹丝不动。 傅令元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方才的路上,健步如飞。 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接起。 “老大,刚跟监控中心确认过,酒店门口的影像记录里还是没有发现阮姐的踪影。” “不过刚听说,酒店引路员的女仆制服有所缺失。不是之前那人是冒充陆家的黑西保镖进出的么我琢磨着这阮姐是不是也被换衣裳了监控记录里没发现阮姐,倒看到一个黑西保镖和女仆装服务员在我们围堵医务室之前走出酒店” 傅令元应声眼瞳一缩:“行,我知道了。” 小码头附近的围护栏杆前,阮舒神色冷淡,任由西服男盯着她身上的黑白女仆装,和配套的扎在头发上的蝴蝶结。 “你给她找的”他努努嘴。 下属点头:“boss,你不是说也给她换套衣服,好方便带她出来” 西服男笑了笑,笑得不明意味,挥挥手。 下属会意,退下去办事。 西服男双手抱臂,绕她身周走了一圈,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阮舒则依然无波无澜。 大概没有其他人如她这般,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被人拿枪戳脑袋反反复复不下十次,一次一次提心吊胆之后,又一次一次地虚惊。正常人恐怕早紧张出心脏病。 幸亏,现在她已经可以放下大半颗心 既然西服男在医务室里没开枪,且选择和陆振华谈判交易,她这个人质虽然不是交易的主要筹码,但肯定成为交易内容中的一小部分。 所以,如无意外,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听从西服男的安排,不做任何反抗,不妄图求救,耐心等傅令元 下巴忽地被枪身托起。 阮舒敛神。 “这身女仆装很适合你。制服诱惑。”西服男赞。 阮舒未接茬,远远地望了眼小码头的情况,再转回来睇他,目光清清淡淡:“看来你和陆爷谈得很顺利。” “顺利是顺利,不过”西服男故意拖长音,松开手,往后靠上围栏,注视她,“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在陆振华面前提起你。” “噢。”阮舒淡声,眼神寡淡如水,一点儿具体的情绪都未给。心知他在撒谎即便他果真未在陆振华面前提及她,她也相信,傅令元一定已经猜到她被这个人挟持。 她接二连三的冷淡反应令西服男不是很爽,忽然就拔枪,“咔哒”,对准她。 阮舒以为他又要如先前那般仅仅吓吓她。谁曾想下一秒,只听“噗”地一声动静携着疾风自她的耳边刮过,旋即身后传出子弹击中金属的清脆噹响。 瞳孔瞬间放大,脊背再度僵硬,阮舒略微呆怔,耳朵内嗡嗡嗡,甚至感觉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放下枪的同时,西服男的手指伸过来,于她耳畔抓了一把,待他再收回手,示意一绺发丝给她看。 显然是方才子弹穿过而断的。 心尖微顿,阮舒凝回视线看他。 “现在愿意拿正眼瞧我了”西服男冷笑,“不给你提个醒,你真以为自己安全了,以为事到如今我不会再杀你了” 阮舒微白着脸,不吭声。 “年龄”西服男的消音枪在手中转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对上她。 阮舒抿直唇线:“二十九。” “看起来要更年轻点。”西服男目光肆意落在裙摆下她的包裹在黑色丝袜中的两条修长匀称的腿。 “谢谢夸奖。”阮舒启唇,斟酌片刻。问,“你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乐意之至。” “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是否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才算礼貌。” 听言西服男转眸看回她的脸,往她面前站近两步:“怎么终于对我感兴趣了” 阮舒眼神漠漠的:“不是对你感兴趣。” “我这人很记仇。如果今天活下来了,那么我所受的罪,日后必定一一奉还。”语调虽平平,但不妨碍听的人理解到她言语间的情感色彩。 西服男看着她笑了。 “boss”下属回来告知,“船准备就绪。我上船检查过,没有发现埋伏。四周的情况我也确认一遍,没有异常。陆振华挺遵守承诺的。” “好。”西服男迈步,不忘一挥手,“带上她。” 腰上立时又抵上来枪口。阮舒被西服男的下属从后面半推半搡跌跌撞撞地跟上,从树丛间穿出,不多时就来到方才远远瞧见的小码头。 码头上停靠一艘中型渔船。 货真价实的渔船,目测应该刚从附近的海域捕完鱼中途转来这里的,船上收获满满。 鱼腥味儿很重,阮舒闻得难受,强行压抑住心口蠢蠢欲动的恶心。 陆振华的心腹迎上前来,站开在一旁,似乎在向西服男交代这艘渔船的来历,以及一会儿乘船离开时的注意事项。 一方面因为隔着距离,另一方面因为他们的音量低,是以阮舒听得并不仔细,偶尔几个随风入耳的字眼,貌似包括“陆爷”“警察”“搜船”等等只言片语。 少顷,他们讲完话,西服男偏过头来给了下属一个眼色。 下属会意,立刻带她来到岸边,推着她上跳板。 阮舒察觉不对,强行顿住身体:“我为什么也要上船” 走快一些在前头的西服男回头看她。 阮舒质疑:“船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都要平安上船了,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我和陆振华说好的是等我安全离开再放你。人质的作用总是要发挥到最后一刻,万一我前脚上船,后脚就出状况呢”说着,西服男瞟一眼陆振华的心腹,“不信你问问他,陆振华是怎么和我约定的。” 阮舒闻言转向陆振华的那个心腹。 对方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阮小姐放心,我们还安排了一艘小船跟随。等渔船开出一小段距离,就会安排你坐小船回来的。” 阮舒漠着脸,沉默两秒,问:“傅先生呢” “傅先生知道这件事。他现在正和小爷在前头陪警察。”陆振华的心腹如是回。 他知道那么他也同意这样的安排阮舒有一刹那的失神 西服男饶有趣味地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转身继续迈步:“动作快点。” 下属听言推了推阮舒。 阮舒被迫上船。 很快,渔船起锚,缓缓离岸。渔船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一只小船,上面配备了两个陆家的黑西大汉。 阮舒站在甲板上,目光虚虚地盯着通到小码头来的这条路。 自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岸边站着陆振华的心腹和几个保镖。 理性上,她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她一会儿就回去了。 可 “在等你老公,结果没等到,很失望”西服男的轻嘲入耳。 阮舒偏头。 他已经在船舱里换掉了黑西,穿的是和船上其他渔民一样的服装,连发型都随之变化。 从侍应生,到黑西保镖,再到渔民,他好像穿什么像什么。 “不是说你和你老公感情很好”西服男继续笑里带讽。 阮舒眼神淡漠。 西服男站近她两分,提议:“你老公都这样不重视你,要不你干脆和我一起走,怎样” 阮舒不予理会,转回身察看离岸的距离:“差不多可以放我下船了。” “急什么这才开出这么点距离,岸上的人都还能看清楚。”西服男双手插兜,察觉她瞥了眼后面那艘小船上的黑西大汉,他唇边泛起讥嘲:“就两个人而已,你觉得我对付不了” 阮舒两弯凤眸比平日更加清冷无绪,嚅动着唇瓣本欲说话,一张口,却是捂住嘴别开脸一番干呕。同时,来自小腹的痛感也一阵一阵的。 “你干嘛”西服男哧,“苦肉计” 阮舒没理他。 见她的反应很真实,不像假装的,西服男皱眉:“晕船” 阮舒依旧不予搭理,转而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另一手握住栏杆,无力的身体却依旧下滑。 情势不对,西服男弯腰扶住她不稳的身形,不耐烦:“你到底怎么了” 垂着眼帘的视野范围内,近在咫尺的是他露出在口袋外的枪柄。 扫一眼,他的那位下属好像也进船舱换衣服了,暂时不在。 机不可失,阮舒敛瞳,果断地拔出枪,迅速退开他两步,将枪口对准他,神色凛然:“放我下船。” 小船上的两个黑西大汉看到了渔船上二人正对峙,压着耳中的蓝牙耳机。貌似在把情况往岸上汇报。但暂时不见要出手的意思。 不过阮舒本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到她什么忙。别说现在分开在两条船上,就算在一块,她都认为他们作为陆家的保镖,肯定首先权衡陆振华的利益。 那边西服男站直身体,半丝威胁感都未受到一般,盯着她打量,然后口吻评书似的:“以前用过枪看你握枪的姿势挺有模有样的。” “我不仅用过枪,我还杀过人。”阮舒冷笑。 “是么”语气已表明了他的不相信。视她手中的枪如无物一般,西服男缓步朝她走过来。 阮舒记着之前傅令元在打靶场所教她的,眸底一寒,给枪上膛,食指扣在扳机上,咬牙重复:“放我下船。” 西服男这才顿住脚步。 阮舒紧紧盯着他。 他的下属在这时从船舱里出来,发现情况,当即脸色一变:“boss” “别动否则我马上打死他”阮舒禁令。 下属看了眼西服男,显然是在问他的意思。 但见西服男耸耸肩:“漂亮的女人不适合玩危险的东西。吓唬吓唬你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没有不让你走。” “让小船上的人靠过来接我。”阮舒握紧手枪。 “去办。”西服男指示他的那名下属,继而看回她,“这下你满意了” 阮舒眸光微闪。 她算能肯定,他确实打算放他走她不认为自己这枪拿得够稳。以她先前对他的判断,他若有心,完全有能力夺回枪。再者,方才他的下属出来,只要他们俩配合,更加有机会制住她。 但她还是没有放下枪被他指了那么多次脑袋,她怎么都得讨回来些。 而且,他让她很不爽 两人对峙间,那边小船已靠上渔船。 阮舒慢慢往后退,踩上连接两条船的跳板。 本打算等自己安然抵达小船上后。再把枪抛回去给他。 不料,她只是稍往后看路的一瞬间,手腕蓦地被人握住,枪被夺走,衣摆貌似还被揪了一下。 心头骤惊,阮舒扭头,对上西服男灼灼的目光。 “如果不是现在我正被警察追捕,一定不会放你走。” 阮舒闻言暗松一口气,淡声:“嗯,我感谢追捕你的警察。” 西服男哈哈哈哈地笑开。 阮舒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转身的时候,忽听他低低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阮舒稍顿,回身看他。 渔船比小船高,西服男立于跳板,垂眸注视她,眼睛很亮:“不是说以后要找我讨回今天所受的罪闻野,这就是我的名字。好好记住了。如果将来和你老公离婚了,你更可以来找我。” “呵。”阮舒唇角抿出嘲意,踏上小船。 小船往回行,和渔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阮舒总算有所放松,捂着小腹坐着缓气儿。 突然,空气中传出一记闷闷的枪响。 神经立时又紧绷起来,她抬头之际,便听又是第二发枪响,子弹将将打在他脚边的左侧。而他脚边右侧的甲板也有一个窟窿,正是方才第一发子弹所打之处。 不过闻野似未受半分惊吓,站定原地一动不动,并打手势制止了旁边要拔枪的下属。视线落在岸边。 心里涌动起一股强烈的预感,阮舒急急望过去,正见码头上傅令元身形若竹,面容紧绷,眼瞳漆黑,冷酷地眯起盯住渔船上的人,眸光似一把淬了冰的刀,寒光凛冽,随着爆出的第三发子弹,一同射向渔船。 这次的位置更刁钻。在紧贴着闻野脚尖的地方。 三发子弹,蕴满浓浓的警告和威慑。傅令元这才收枪。 阮舒霍然起身。 傅令元的目光从渔船上转来,于她脸上深深流淌。 阮舒走向船尾。 傅令元靠近到岸边。 在船距离靠岸约莫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他敏捷地从岸边跳到船尾来。 船身晃动,阮舒随之晃动。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一拉,快而急地将她带进他的怀里。 她撞入他的胸膛。太过用力,被硌得有点疼。 可是铺天盖地熟悉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熟悉的温暖宽厚,令她彻底安心。她埋首他的肩窝,将身体的重心悉数倚在他的身上。疲倦得不愿意自己再费半分力气。 “对不起,现在才赶到。”傅令元的吁气十分清晰,与这句话的每个字一样清晰地贴在她的耳廓。 阮舒低声哝哝:“最后还是来了” “对不起。”傅令元又说了一次。 这回阮舒没有再回应他,只是道:“我很累。想睡觉。” “那就睡吧。”傅令元轻笑,话音尚未全然落下,她的身体骤然腾空,正是他打横抱起她。 船已靠岸,他踩上跳板回到岸上。 视线越过他的臂侧,瞍见渔船渐行渐远,阮舒沉了沉气儿,阖上双眼,窝进傅令元的怀里。 渔船上,闻野站在甲板上,瞅了许久那相拥的两人,从口袋里捻出一绺的头发,再盯住脚边的三个子弹穿透的窟窿,笑了笑:“有意思” 傅令元才把阮舒在房间里安顿好,陆少骢便来找,止步于房门外往里瞅,急哄哄地关心:“怎样元嫂怎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睡着了。” 陆少骢连忙压低音量:“抱歉。” 傅令元关上房门。继续道:“看起来没大碍,一会儿沈医生结束九思那儿的事,让他过来看看。” “是该好好看看。”陆少骢捣蒜似的点头之后,歉疚浓浓,“阿元哥,我也是刚知道,原来老陆让元嫂跟了会儿船,他” “我了解清楚了。”傅令元打了个手势截断他,微抿唇,“说是在书房与舅舅谈的时候并没有商量仔细,在小码头要乘船前,对方出于谨慎,才临时提出来的要求。没关系,可以理解,何况不是安排得挺好的跟一艘小船。” 陆少骢摇摇头:“不管怎样,都是让元嫂进一步身处险境。元嫂对阿元哥你有多重要,我再清楚不过。” “谢谢少骢。”傅令元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事终归是平安度过去了,舅舅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而且是从大局出发考虑。我都不介怀,你也别为我而放在心上了。若要正怪责起来,我自己就得先死一万次。” “本意是让大家来岛上放松娱乐的。这下子可好,让元嫂遇上这种事情。等元嫂睡醒了,我怎么都得向她道个歉。” 手下人在这时匆匆来报:“小爷,褚警官要离岛。” 陆少骢一愣:“她不是非揪着要搜岛么怎么突然说走就要走了” “不清楚,好像是接了个电话,有情报的可能。” 闻言,陆少骢想到什么,看向傅令元:“阿元哥,这s的船刚走没多久。褚警官就有要离岛,时间赶得也太巧了。如果真是去截s的,那老陆的这番算盘岂不是白搭” 傅令元折眉,唇际一挑,果断道:“走,去跟褚警官道个别。” 酒店门口,褚翘正和陆少骢的一名手下沟通着什么,一见他俩,便不浪费唇舌了,直接来问他们:“陆小爷,能否麻烦你帮忙找找焦警官。” “焦警官”陆少骢怔忡,“焦警官怎么了” “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褚翘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貌似我们开始从酒店找人开始,他就行踪不明。” 陆少骢肃色:“褚警官放心,人是在我的岛上不见的,我有责任帮忙更有义务帮忙。” 说着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开始办事。 傅令元出声嘲了句:“你们警队的纪律是否太不严格了不仅允许警员擅自行动,而且连去向都不用预先打报备” 221、解恨 , “傅三你一天不藐视警察就心里不舒坦是么”褚翘蹙眉。 陆少骢笑着当和事佬打圆场:“褚警官,阿元哥的意思应该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一起来,但没有一起行动。” 这多少关系警队的纪律颜面,褚翘忖着,稍加解释道:“焦警官和我不是一个警队的。只因我此次追捕嫌疑犯追到海城来,所以上头找焦警官来协助我的便利。我和他之间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彼此无权约束对方的行动。也就是说,他要去哪儿是他的自由,不用向我报备。” “现是打算收队回去,清点人数才发现联系不上他。” 陆少骢顺势讶然,佯装刚得知这件事:“褚警官这么快要收队不是还在搜不是还没搜到” “是。”简单得一个字都不愿多讲似的,转而褚翘问傅令元:“听说阮小姐找回来了” “嗯。”傅令元略略颔首,同样简单得一个字都不愿多讲似的。 “在哪儿找到的”褚翘状似十分关心。 傅令元的两片薄唇翻了翻。吐出俩字:“花园。” 预料到从他嘴里套不出话,褚翘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抬腕看了看手表,拜托陆少骢道:“陆小爷,我们有急事,麻烦你们帮忙找找焦警官,一会儿他回来的话,告知他我先走一步,让他” 未说完,便听陆少骢的手下来报:“小爷,找到焦警官了” “哪儿呢” “人呢” 陆少骢和褚翘同时问。 但见手头的两名手下慢几步,用担架将人从车上抬下来,尚未走近便一股子尿骚味儿和粪便味儿于空气中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儿”褚翘脸色微变,瞅着担架上的焦洋。 陆少骢也在凶巴巴地问:“这怎么弄的焦警官是摔哪儿了脸上怎么还蹭破皮了” “就是在后头的园子里发现人的。发现的时候焦警官就已经晕倒在地,脸朝下地趴着。” “园子里怎么会有这么难闻的味道”陆少骢难以理解。 “那块地里原本是种有机蔬菜的,浇灌的都是有机肥。”手下人没有说完的是,岛上负责长期守卫的人,为了方便。经常去那里解决问题 “他没事儿跑去种蔬菜的园子干什么”褚翘蹙眉,“不会是在那儿遭人袭击了吧” “对啊,怎么回事儿你们竟然有人敢袭警”陆少骢十分捧褚翘的场。接着她的话便嚷嚷。 手下人弱弱地说:“小爷,焦警官是不是人有三急,方便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到摔晕的” 陆少骢愣了一愣,当即一手臂抽他脑袋上:“什么人有三急焦警官是我们海城人民公仆的典范代表,怎么会随地大小便还被石头绊倒摔晕你以为焦警官的智商和你们这些猪脑子一个水平么” 褚翘:“” 傅令元双手抄兜,远远地事不关己地站着,唇边泛出一抹浓浓的讥嘲。 后头褚翘的一个同事提醒褚翘时间,褚翘扫了眼傅令元,扫了眼陆少骢。最后看向昏迷的焦洋:“麻烦陆小爷安排两个人手帮我们把焦警官一起送上船。” “没问题。”陆少骢爽快地答应,立刻就安排下去,嘴上絮叨着,“本打算把医生找来给焦警官先瞧瞧伤得严重不严重,不过警官们既然有要事着急着走,我也不好耽误你们。” 褚翘心下冷笑,面上无恙地笑:“谢谢陆小爷这次的配合,也谢谢陆小爷的帮忙。” “褚警官别客气,配合警察执行公务。本来就是我们这些良好市民该做的。” “陆小爷年纪轻轻,便深有令尊的风范。”褚翘夸赞。 “不敢当不敢当。我离我爸还差得远。”陆少骢谦虚,继而笑,“不过褚警官对我爸的问候,我一定转达。” 一来一往的一通寒暄结束,褚翘坐上开往码头的接送车。笑容立刻收敛,面色沉凝,心里记挂着方才接到电话,说拦截了一艘可疑的渔船,不晓得搜查结果如何 陆少骢目送车子驶离,脸上早不见随和与客套。阴沉沉地抱怨:“总算打发走了。” 转脸看向傅令元时,他又换上诚挚的笑:“那个焦洋竟然搞成那副模样,真解恨。” 傅令元闲闲勾唇。未接茬,回正题:“还是没问出他们收队的原因。” “晚些时候问问老陆。”陆少骢道,“渔船如果顺利到岸。会传消息来的。劳烦阿元哥操心了。快回去陪元嫂吧。”最后补充强调,“等元嫂舒服了记得通知我。” 傅令元点点头,走回酒店。 房间里,阮舒往左侧身,安稳地睡着。素颜的脸皮肤白皙,眉目淡淡。唇色淡淡,整张睡颜都淡淡。 傅令元本打算帮她调整姿势往右翻,又担心吵醒她。几次抬手,最终作罢,只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在她的那颗泪痣上多停留了两秒。 在床畔坐着看她好一会儿,不自觉便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下意识地想去阳台外抽烟,才记起这房间在海底。 轻吁一口气,傅令元带上烟盒和打火机起身,走了几步,忽地又记起什么。转回去行李箱,从夹层里翻出那只老旧的诺基亚。 掂了掂,随着手一起塞进衣兜,开门出去。 “老大。”守在门外的赵十三问候。 傅令元往里看一眼,轻轻关上门,叮嘱:“仔细点。” “是,老大。”赵十三应承。 傅令元淡淡颔首,迈步离开,背影笔直。 阮舒醒来。一睁眼,天花板上正有一条浑身发着金光的鱼在看她。鱼眼的位置在头顶,像盏灯笼似的。 眨眨眼,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赖会儿床,刚阖眼,肚子里忽而传出“咕”地一长声。 饿了。 比起吃饭,她其实更想睡觉的。 她不是特别懂母婴知识,所以不清楚,她现在这么爱睡,是不是妊娠反应的表现。 叹一口气,阮舒坐起,摸了摸肚子说是不要,可拿掉之前,还是不敢饿到他 房里就她一个人,傅令元不在。 蹙蹙眉,她掀被下床,进浴室洗漱。 出来后,准备换衣服好方便出去餐厅,冷不丁看见那套女仆装被丢在垃圾桶。丢得很随意,有大半没有丢准,挂在垃圾桶外面。 看来傅令元并不喜欢她穿成这样。 其实她也不喜欢。 弯弯唇角,阮舒走过去,本意是打算把整件都往垃圾桶里塞好,却是无意间摸到口袋里有件东西。 222、想他之所想 , 手指滞了滞,旋即伸进衣服口袋里,将东西取出来。 是枚虬角扳指。口沿有点水印沁,全脑满花,非常古朴,目测是件古玩。 这玩意儿自然不是她的,她也不认为是这套女仆装原本自带的。 瞅了瞅它的内壁,发现里头刻了俩字:闻野。 如她所料。 果然属于那个西服男。 可为什么会跑她的口袋里 搜索回忆,记起西服男在告诉她他的名字之前,曾经扯了把她的衣服。 所以是那个时候放进来的 掂了掂扳指,阮舒一哂,准备重新丢垃圾桶里。 稍一忖,又顿住了。 貌似挺值钱的,丢了有点可惜,还是等回海城送店里估个价卖掉怎么着都得讨回点精神损失费。 简单地换了身衣服后,她打开房门,冷不防一道身影迅速蹿到她跟前。 “阮姐”赵十三线条粗犷的脸上泛着激动,把他以往一见她就紧张的那股劲给遮掩了。 阮舒小小地吓了一下,定定神,问:“你们老大呢” “老大出去有一阵子。阮姐需要我帮你把老大找回来么”说着他作势要掏手机。 “不用了。”阮舒阻了他,“他可能在忙事,别打扰他。” “是,阮姐。” 阮舒瞅着他憨直的样子,神思晃了晃,神情微动:“九思她” “阮姐要去看九思么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沈医生还在照看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说还是得等等看今晚后半夜的情况。” 阮舒闻言愣怔:“九思她没事” “嗯嗯。”赵十三连栽脑袋。“那刀的位置刺偏了些,没有正中心脏。九思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阮舒顿觉心里有块发闷的部位骤然松开。如果九思真因此而出事,她怎么都会有负担。 下意识地就想说要去看看九思,转瞬又记起赵十三刚说的现在不方便。她止了念头:“九思如果有新情况,你要及时告诉我。” “是,阮姐。” 阮舒接着问了他一些关于她失踪期间,他们如何察觉她不见以及如何找到她的问题,忽地,肚子又发出“咕”地一声。她才晃回自己方才出门是要觅食的。 不过现在懒得亲自去餐厅了。恰好赵十三在,她直接打发赵十三帮她订餐,她重新回房间,在沙发前的茶几桌子上发现自己先前落在医务室的手机。 当时被西服男的下属扔得粗暴随意,所幸只是透明的手机壳裂了,其他貌似没出问题。阮舒窝在沙发里,点开邮箱,看到林璞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她所需要的那些资料。 以往出行,她一般会随身携带平板电脑,以方便临时办公。 这回的本意是要全身心放松地度假,傅令元也清楚她的平板电脑的作用,所以压根没有帮她打包进行李。 如今资料有点多,手机屏幕毕竟小了点,没浏览多久,她的眼睛就酸酸疼疼的。这倒是其次,重点在于,她没有办法几份文件同时对比着翻阅。 想找打印机把资料全部打出来,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明目张胆在傅令元跟前处理公事。他肯定得有意见。况且,事情琢磨着和三鑫集团紧密挂钩,她也不愿意被他晓得。 为此情绪难免有些烦躁。 其实明天下午就能回海城了,差不到一天的时间,她没必要急于一时。只是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不安得厉害。 赵十三很快就让侍应生帮她从餐厅送了食物过来。 阮舒暂且放下手机,打开电视机,边看节目边吃饭。 明明饿得感觉可以吞掉一头大象,真得吃起来,不到半碗饭就没吃不下了。汤是鱼汤,处理得很干净,但下午在渔船上留给她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打开盖子后,鼻息间便仿佛无形地萦绕出鱼腥味儿。 胃里有东西翻滚,上涌。 阮舒立即放下餐具冲进洗手间。 这回不是干呕,是真的吐,把刚刚入腹没多久的食物吐掉大半。 尚未有机会做孕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怀多久了。这种疑似妊娠反应的症状着实烦人,偏偏还挑在这两天出门的时候折腾,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冲这点,更坚定她不要孩子的念头,否则还没生下来,人生就被束缚住了。 或许一会儿应该先预约好医生,这样一回海城就能尽快解决掉了。 正合计着,耳中捕捉到外头刷指纹开门的动静。 傅令元回来了 一收神,阮舒连忙冲干净刚吐掉的秽物,对着镜子稍加整理自己的脸色,从洗手间走出去,迎面碰上他正朝洗手间这边寻。 “三哥。” “睡好了”傅令元虚拢住她的腰,手掌捧住她的脸,打量她清淡的眉眼。 “饿醒的,在吃饭。”阮舒唇角微翘,朝桌子努努嘴。 傅令元顺着方向望去,笑了笑:“我也饿了,正好和傅太太一起。” “你回来晚了。我已经吃好了。留给你的是剩饭剩菜。”阮舒漾起笑意。 傅令元揽着她走向餐桌。 菜式挺多,看得出来每样都被她碰过的痕迹,但碰的量并不多。她吃饭的习惯素来很好,都是选边上的开始捡,并未在整盘菜里搅。米饭也是如此,从碗的一侧开始吃。所以即便是她吃过,饭菜也保持着干净整齐的品相。 “能吃到傅太太留下的剩饭剩菜,是我的荣幸。”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坐上她原本所坐的那把椅子,端起她的饭碗,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就着她先前挖过的那一侧米饭,直接开动。 虽说已经和他把许多亲密无间的事情都尝试过了,而且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拿她用过的餐具吃东西,但眼下他的举动,还是令她心里头发酵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闪了闪眸光,阮舒笑咧咧地于他身旁落座。 以往大多数情况,都是他看着她吃,今天反过来,倒还是她头一回什么都不做。只瞅着一个男人吃饭。 少顷,她未加评判什么,他却是似笑非笑地勾唇:“怎样对你老公的吃相有什么想法” 如斯问着的同时,他的筷子夹了根翠绿的西芹,送到她的嘴边。 阮舒张嘴,将西芹从筷子间衔下来,咬进嘴里咀嚼,咽下去之后抿唇笑:“在想三哥今天是不是干什么体力活了,饭量挺大。” 傅令元递过来一个欲求不满的眼神:“我倒是想干点体力活,奈何傅太太身体不方便。” 阮舒:“” “傅太太无法亲自喂我,我只好转化为饭量。”又是一个暧昧的眼神。 阮舒脸上谙出衅色:“那三哥接下来几天就都自个儿每天都多吃点。” “傅太太倒是舍得我饿肚子。”傅令元勾唇,端着汤碗打汤,询问,“鱼汤很鲜,傅太太要不要来一碗。” 阮舒挺直腰板,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上椅背,稍别开脸:“不用了。我吃撑了。” “那正好一会儿出门散步消个食。”傅令元提议,“答应了今天要陪傅太太的,结果还没有带傅太太在岛上好好逛逛。幸而这里的月色也十分不错。” 阮舒点头:“好。” 待傅令元喝完汤,给她加了件外套,两人便出门。 他说得不错,月色确实很不错。 晚上**点钟,临近十五的月亮圆而皎洁,岛上视野开阔的缘故,看起来比身处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要大得多,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无数钻石一般璀璨的星星。比昨晚在游轮上看到得还要密集。 天幕之下是黑漆漆的海面。海浪的声音规律而悦耳,海风习习,微凉,微咸。阮舒握紧他的手,任由傅令元牵着她,在沙滩上慢慢地走。 静默地走了许久,她拨着被风吹乱的发丝无意间回头,看到身后斜斜打过来的路灯照出他们几乎并行一致的脚步。 他的脚印大些,她的脚印小些。 “听说傅太太的胆子很大,在渔船上时竟是夺了s的枪反过来威胁他。”傅令元在此时出声。 “s”阮舒微惑。 “嗯。s。”傅令元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他是个搞軍火走、、私的倒爷,之前在中东的战争地区活动,连美方都在悬赏抓他。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具体长相和姓名都不知道,一般称呼他的代号s。这回他是被警察追捕的过程中发生枪战跳海逃到陆家的岛上来的。” “不知道长相和姓名”阮舒微怔。 “是。”他敲了敲她的脑门,“上回江城会展中心爆炸案,傅太太碰到的不就是他傅太太现在是不是更了解,你究竟接触到了怎样一个危险人物所以当时没让你去给警察进一步提供线索,是正确的。今天的事被挟持的事,你也别和外人提,否则警察会找你协助调查。” 阮舒眉心一跳,意识到自己貌似知道得太多了 傅令元用一只手掰过她的脸,神色冷肃:“他都对你做过些什么” 阮舒紧了紧与他交握的那只手,用告状的口吻,将当时的情况概述:“拿枪戳我脑门,威胁我帮他包扎伤口。九思是在中途悄悄醒来的,给我暗示。我和九思联手,好不容易将他桎梏住,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帮手,反击功亏一篑。” “刚刚听十三说了,九思没事。”她庆幸,“这回给包大红包都不够补偿了。希望她能顺利痊愈。” “怕吗”傅令元眸光深深。 “怕。”阮舒坦诚,“两个医护人员的尸体在地上,九思就在我的面前被他用刀一下刺穿背。我以为我会死。” 虽然和傅令元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已经经历过不少一般人生活中难得才会有的遭遇。但每回的具体情况都有所不同,而人的胆子就那么丁点大,她就算撑破了,面临死亡,也和大家一样,避免不了恐惧。 转瞬她淡淡一笑:“我很怕死的。三哥不是早知道” “是,我知道。”傅令元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我可能得把傅太太随时随地别在皮带上,才是最安全的。” 阮舒莞尔:“三哥总说我的运气好,其实是针对结果而言。若较起真来,谁的运气能有我差” 被西服男挟持,纯属意外。谁也预料不到他会逃到陆家的岛上,还躲在了医务室。而她又偏巧在那个时候起了去探望九思的念头。不是运气差是什么 “对不起。”傅令元将她抱住,第三次道歉。 下颌抵在他的肩头,阮舒盯着海面:“三哥对不起我哪里” 傅令元默了默,抱得她愈发紧,语音清沉:“赶去医务室的时候,你人已经不在了。之后舅舅把我和少骢请去书房。告诉我们他和s之间的谈判,没在那时就把傅太太争取回来。最后前往小码头的路上,被焦洋给耽误,也晚了一步。” 阮舒推开他的怀抱,挑起眼角,戳穿:“三哥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在给自己做解释。” 傅令元稍抬眉,有理有据:“不能让傅太太误会我对你不重视。” “三哥做完这些解释,也没让我感觉你对我有多重视。”阮舒翻了个白眼,别开脸,兀自继续前行。 才侧了个身便被傅令元拉回来,不由分说地落吻于她的唇上。 彼此的气息温存而缠绵地糅合在一起,徜徉海风之中。 被放开的时候,阮舒的舌头完全是麻的。 傅令元圈着她的腰搂她在怀,手指拢着她的头发,下巴蹭着她的额头:“有聪慧如傅太太这般的女人陪在我的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又夸她了。阮舒靠在他的胸膛,一如既往不谦虚地收下:“是。如果换作其他女人,可能早就死好几次了。” “没有如果的这个假设。”傅令元肃声纠正。“我的阮阮是独一无二的。要么没有,要么就只会是你。” 阮舒清浅地弯了下唇角,回抱住他,安静数秒,想起来问:“陆振华和那个人做什么交易了” “青帮以后所需要的武器装备,由他长期提供。”傅令元道。 “就这么简单”阮舒疑虑。 “嗯,确实不是只有这些。”傅令元低低地笑,“傅太太可以猜猜。有奖竞猜。” 阮舒琢磨着方才傅令元所告知的关于西服男的軍、、火走、、私商的身份,揣度:“表面上是长期往来生意。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和他交好吧” 不就是商场里的人脉套路友谊长存,生意才能长存。做軍、、火走、、私生意的人,最经常与各国的诸如青帮这样的存在打交道。这西服男如此有来历,陆振华肯定不会为了警察和他交恶,会要争取最大的利益。 傅令元执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在她的唇上啄了啄:“给你奖励。” 阮舒:“”这就是有“奖”竞猜 两人手牵手,继续在沙滩上散步,她的思绪也在消化着方才的讯息。 她原本不清楚西服男的来历,担心他和陆振华提的买卖无足轻重。陆振华不感兴趣,那么交易的重点自然而然将落在她这个人质身上。一旦落在她这个人质身上,就会变成傅令元吃亏。所以她一开始才担心傅令元为了换回她会付出不少“代价”。 而今来看,秉着欲图与西服男友谊长存的目的,即便西服男不给太大的让利,陆振华恐怕也会帮他安全离岛。 她不禁嘲弄,总算明白过来,为何当时陆振华的心腹同意她跟船,又为何不是由傅令元来处理这件事。原来她这个人质的作用根本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无足轻重。 约莫察觉她的分神,傅令元捏了捏她的手:“在想什么” 阮舒偏头看他,凝眉:“三哥如果能和s交好,是不是更加有利” 傅令元挑起眉峰:“傅太太说明白点。” 反正只有他们二人,阮舒便敞开来:“三哥的野心不仅于四海堂,不仅于青帮,将来肯定要将陆家父子取而代之,实现你的海上霸主的愿望。那么有些东西,与其从陆爷手中接棒,不如亲自把握主动权。” “诸如三鑫集团和青帮,根很深,把控权从很早就在陆爷手中,所以三哥你想夺权,必须借助陆家;但另外一些新的东西,比如现在这个s,陆爷自己也是和他刚建立起关系,三哥完全可以自己同步培养。不是么” 傅令元停下脚步,黑眸深深,静静看她,叫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具体情绪。 “怎么了”阮舒微微一怔,继而意识到什么,“我说的这些,三哥肯定早想过了。如果没有你有而其他人没有的价值,三哥不可能闯荡到今天的地位。抱歉,是我一时” “没什么好抱歉的。”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吻了吻,眉眼飞扬,神色清朗,“我就说,有聪慧如傅太太这般的女人陪在我的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想我之所想,急我之所急。” 阮舒不受宠不若惊地与他相视浅笑。 “s这件事,我会另外处理。”傅令元难得地与她多提了两句,“如果不是因为s的出现,我倒是还不清楚,舅舅不是特别满意我之前引荐的董老板。” 阮舒本不想再多问他的“另外处理”是要如何处理,但记起另外一件事,遂又开口:“三哥打的那三发子弹。收不回来了。” 假若他真有打算私下自己也接触s,那么那三发子弹岂不极其影响好感 却听傅令元道:“为何要收回来” 他湛黑的眸子谙出冷厉:“那三发子弹,是为你而打的。他挟持你的这笔账,我以后肯定是要和他算的。现在只是先给他警告。” 他拿斜眼睨她:“怎么难道傅太太认为我不该打那三枪” 阮舒握紧他的手,摇摇头,微扬下巴:“傅太太认为你那三枪打轻了,应该在他身上留几个窟窿才好。” 傅令元有点邪性儿地勾唇:“等以后把他抓来当靶子,给傅太太练手用。” “好,我等着那一天。”阮舒笑得嫣嫣的。转口换了个话题,“我听十三说,带队的褚警官她和焦洋都上岛上来了还搜岛了” “是。” “没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 “三哥不是说,这座岛的使用频率其实很高。陆家经常将贵宾请来岛上谈生意”阮舒蹙眉,“还有,不是说这里是少骢的个人游乐园” 他在海城都敢把屠宰场变成私人刑场,那在这座没有外人的私人岛屿上,岂不更加为所欲为 猜到她的想法,傅令元轻笑:“嗯,是少骢的个人游乐园,傅太太现在踩着的这片沙滩底下,指不准就埋了他的战利品。海里应该也丢了不少。” 阮舒:“” “三哥哄三岁小孩呢就算是鬼故事,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她无语。 傅令元不知因此想到什么,脚步稍一顿,望向某个方向,眸色深一度,忽地道:“正好现在有时间,离得也近。带傅太太去见个人。” 阮舒狐疑:“之前卖关子说要带我去见的那个” “嗯。”傅令元淡淡点头,步子的速度比方才有所加快,牵着她从沙滩回到栈道上,再从栈道拐入一条窄窄的石子路。 陆家的这座岛,原生态的部分保养得很好,所以即便石子路是人工建的,两侧也依然丛林茂密,石子路曲曲绕绕,带着未知的神秘感。路灯幽幽的,反衬得林子里黑漆漆,甚至有些阴森森。 这般光景瞅着,怎么都不像会建房子的地方。海底酒店那儿附近不是还有大面积的空地陆家的别墅不就建在海底酒店的后面 阮舒落后傅令元半步,一边被他牵着手前行,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同时也琢磨着,傅令元这般郑重,要见的人必然对他很重要。 类别不外乎两种:亲人或者朋友。 而既然能够住在陆家的私人岛屿上的,那应该和陆家有关系。 和陆家有关系的傅令元的朋友,她一个都没听说过。 和陆家有关系的傅令元的亲人,她所知道的,不就是陆振华和陆少骢 还有谁 脑袋里轻轻闪过一道灵光。 傅令元的脚步恰恰也在这时停下来。 阮舒随他站住。 223、争朝夕 , 视野转而宽敞,灯光明亮温馨,周围环绕四季常青的松柏,种植着外国进口各式时令鲜花,环境格外清幽静谧。 曲径通幽,没料到最后会通到这样一个漂亮雅致的花园。 而中央是座墓碑。 群花丛簇,面朝大海,安静孤独地存在。 阮舒眸光轻闪,不自觉握紧傅令元的手和陆家有关系的。对傅令元很重要的一个亲人,而且已故,那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他的母亲了 “傅太太做好心理准备了么”傅令元转过身来。轻拢她耳畔的散发。 阮舒唇角微弯:“丑媳妇才害怕见公婆。” 傅令元笑,牵着她在几乎快淹没于鲜花间的小径上前行。 约莫十米,最终立定在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十分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秀丽,眉眼间与傅令元和陆振华均有几分相似。笑靥如花嫣嫣然,恰若她的名字陆嫣。 原本阮舒挺淡定的,现在真站在这儿,手心莫名有点冒汗。感觉光站着。怪怪的,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身边的人自站定之后却没再有动静。 阮舒侧目觑他。 沉笃的面庞隐在树枝落下的阴影中,利落的下颌线稍显绷,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莫测,凝注着墓碑。 见状,阮舒抿唇咽下话,继续沉默地与他并肩而立。 不多时,傅令元忽而抓起她的手吻了吻,对着照片里的陆嫣,唇线抿出一个微扬的弧度:“这是我老婆,你儿媳妇。阮阮。” 被他这么突然煞有介事地一介绍,阮舒心跳莫名地加快,手心的汗好似也越冒越多。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她低声问:“我需要做点什么么” 见公婆的经验就一回,便是他带她去傅家。而那一次她只是将其当作与一群陌生人的交际,客套上几句话,从容应付。 今次则完全不同。 首先,这是一座墓,墓里葬着的是他的生母。 其次,她和他的感情与以前不一样了。 再者,他的态度也明显和那回带她回傅家不一样。 傅令元闻言轻笑戏谑:“刚刚是谁说丑媳妇才害怕见公婆” “我没害怕。”阮舒辩驳,“只是不知道该尽什么礼数比较好。” “礼数”傅令元玩味儿一勾唇。“面对已故的长辈,正常的礼数不就是要叩拜或者鞠躬” 主要是称呼的问题阮舒听得仔细,他方才对陆嫣没有用任何的称呼。这让她不好琢磨。 “哄你的。”傅令元敲了敲她的脑门,“不用叩拜也不用鞠躬,傅太太什么都不用做。” 他转眸看回墓碑:“她生下我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和她相处过。从小生活在傅家,十多岁左右无意间得知原来我是傅丞婚外情的产物,身上还流了一半陆家的血。所以傅太太不必紧张。我和她也不是特别熟。” 他的语调一惯闲散的,懒懒的。 阮舒却是敏锐地嗅出些许不同寻常,心头微微一绞。 傅令元眸光微暗。沉默数秒,笑意有些寡淡:“陆振华很小就出来闯荡,父母早逝。她是陆振华唯一的妹妹,陆振华很宝贝她。最初买这座岛,其实是送给她的。不过,她去世之后才得机会来的这里。” 阮舒静默,看着照片上的陆嫣,感觉应该是个性格明朗的女人。 而傅丞。她只那一次的接触,留给她的印象是严厉肃正,不苟言笑。 傅令元的面相,明显像陆嫣多点。 就是有些好奇,陆嫣和傅丞怎么走到一起的 便听傅令元恰恰也在说:“不知道她当年看上傅老头什么。明知道傅陆两家的立场那么分明,明知道傅老头已经有老婆了。还要纠缠,勿怪要被傅老头误会。” “误会”阮舒揪住字眼。 “嗯。”傅令元轻吁一口气,“她最开始和傅老头接触的时候。隐瞒了真实身份,估计也是清楚傅老头的脾气,担心他不接受她。所以傅老头后来知道她是陆振华的妹妹。认定她对傅家图谋不轨,故意勾引他。” “当时她已经怀孕,傅老头还是十分坚定地与她断绝关系。她因此整个孕期的精神都不在状态。生产的时候不顺利,最终没熬过来。直到她死,傅老头都没再去见过她一面。” 顿了顿,他的笑音散开在空气:“这件事被傅老头视作一生的污点。” 阮舒不禁目露讽意最后都把罪责怪到女人头上怎么不反省自己的心不坚定,不反省自己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傅令元的唇边亦泛一抹淡嘲:“把我这个时刻提醒他污点的存在带回傅家,也真难为他忍了我这么多年。” 想着他方才提及他十多岁左右得知自己的身世,她脑子里重新浮现关于他曾经的劣迹斑斑的那些传闻,貌似大概也是从他十多岁的时候开始的。由此细思,他的乖谬不正,或许并非简单的青春期叛逆。 阮舒不禁握紧他的手,但没有开口追问。 却听傅令元又是一记嘲弄的笑:“现在好了,把我带回傅家的结果就是他个人的污点。进一步扩展成为整个傅家的奇耻大辱。也不晓得他逢年过节还有没有脸见家里的其他亲戚,在他的同事朋友里,还有没有面子可以兜。” 阮舒偏头瞅他,接茬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这么一句,外人听入耳的一般理解会以为她在指傅令元和傅家道不同分道扬镳。可傅令元完全明白她真正的落点其实在说她和他。抬起手指在她唇上刮过,他眼瞳漆黑,斜斜扬唇:“嗯。傅太太是要和我注定要在一起的。” 阮舒笑意恬然,以往的清锐眸子,此刻看起来难得眼神温软。 傅令元定定地注视,少顷掂掂她的手:“走,见完了,可以回去了。” 两人原路返回,穿行石子路,又在沙滩上走了一圈。 夜晚退潮的缘故,他们先前的脚印尚在。 两人默契地没有踩乱,而在旁侧重新留下了一排。 上栈道后,阮舒再一次往回看。 隔太远,光线也暗,再辨不清他们留下的痕迹。 抬头。 夜幕之上,未及圆满的月亮很大,很漂亮。 她莫名想起一句话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224、恭喜 , 察觉她顿住了脚步,傅令元询:“怎么了” 阮舒淡笑:“在想白天的时候这里会是什么样。” 傅令元眯起眸子,眺望沙滩,眼神颇为幽远。 这副表情,她以为他要来一句什么高论,或者发一句什么感慨,结果却是将目光从沙滩转而落到她的身上:“我还没见过傅太太穿比基尼。” 阮舒:“”心里嘀咕着,如果按三点式来讲,他哪里没见过 傅令元俨然读懂她的心思,眼波荡漾:“平时的不算。” 阮舒:“”默默别开脸,不接他的茬。 然傅令元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倒是提醒我,下次可以买几套比基尼给傅太太放衣柜里。” 阮舒依旧:“”衣柜里已经有好几套情、、趣内、、衣,她未曾动过 “不过在家里穿给我看就可以了,沙滩和泳池这种地方,傅太太还是别去为妙。”傅令元的口吻忽地便转为警告。 阮舒:“” 傅令元似又想起了什么,摸了摸下巴:“或许也该添几套制服在家里。我还是很怀念傅太太穿校服的模样。” 阮舒:“” 下一秒他的嗓音又转冷:“明天我会建议少骢把海底酒店引导员的女仆装统统换掉。一套都不会再见到了。” “”阮舒终于忍不住瞍他,言笑晏晏,“那我得去和少骢好好道个歉。倒是牵连他破费一大笔钱。” 傅令元斜斜勾唇:“少骢并不差这点钱。况且,女仆装少骢也该看腻了,可以换样式了。” 敢情这意思,岛上女侍应生的服装经常更新阮舒拿斜眼睨他:“三哥真了解。少骢总是喜欢和三哥商量事情。大的小的,公的私的,三哥应该都帮他一起拿过主意吧不知哪些是三哥的癖好” 傅令元抓起她的手便吻了吻,从容接招:“我唯一的癖好就是傅太太。” “”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酒店门口。 酒店门口另一条岔道的路口。陈青洲在发现二人身影时顿住脚步在树影里,眼眸幽沉,打算避开与他们的直接碰面。 傅令元早第一时间注意到,眸子极轻地眯起,眸底稍纵即逝一丝冷意,面上则佯装未察觉,牵紧阮舒的手。 后头带着醺意的黄金荣撑着荣一的搀扶,打着酒嗝问:“怎、怎么不走了偷、偷偷看谁哪家姑娘呢你臭小子” 好奇地探头出去。发现是阮舒,他恍然:“原来是那个丫头。” 眼瞅着她目不斜视地径直从他跟前走过,他脸一拉,不痛快地嚷嚷:“臭丫头,真没礼貌,碰到荣叔我居然不打招呼。” 嗓门还挺大。 未曾料想他会如此,陈青洲怔忡,荣一一副来不及阻止的懊恼。抱歉地对陈青洲栽脑袋。 阮舒捕捉到动静,下意识便朝声源处望去,一眼瞧见了那三人。 既然瞧见了,陈青洲自然不好再故意躲避,不过也没多热忱,只是稍微从树影之下走出来些,礼貌地打招呼:“令元,阮小姐。你们也刚从外面回来” “嗯。”傅令元这个字音是从鼻子里直接哼出来的,显得特别地冷淡,冷淡地甚至有些倨傲,好像连场面都不给陈青洲留,和他以往的作风出入略大。 不晓得他在倨傲个什么劲儿,阮舒狐疑地瞄他一眼,寻思着难道是因为他即将就任四海堂的掌权人,地位比陈青洲高一层,摆起架子来了 不过转向黄金荣的时候。他还是低了姿态,恭敬地稍躬身:“荣叔。” 黄金荣哼哼唧唧的,并没有回应他,眼睛却是只盯着阮舒,八字眉拧出不悦,朝她伸出手指:“你、你唔唔” 荣一在陈青洲的示意下,极其大不敬地捂住了黄金荣的嘴。 “抱歉。”陈青洲道歉着解释,“荣叔刚刚和几位长老以及堂主叙旧,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黄金荣尚在唔唔唔,一双眼睛也还盯着阮舒。 阮舒微蹙眉,记起他最早的那一句指责她没礼貌,当即冲他欠了欠身,灿然一笑:“晚上好,荣叔。” 别说,她这话出来后,黄金荣便安分下来,脸上的不悦散去大半,转为满意,隐约地有些傲娇的意味儿。 尤其那对儿浓浓的八字眉,原本都快要倒竖了,此刻恢复平直,斜斜往两鬓边飞扬,颇具长辈的威严。 一系列的变化,阮舒瞅着有些好笑,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浮现了几个想不明白的疑虑,比如最大的一个:黄金荣好像认识她。 当然,她确定自己是刚认识他。可他显然并不是。 从头一回见面他直盯着她看,她就察觉古怪了;他老喊她“丫头”,包含了一种自来熟以外的亲切感。 对的,就是亲切。令她直觉他对她的认识。并非了解敌方阵营人员状况的那种认识。 这位荣叔,虽是青帮的三巨头之一,但心思并不阴,不太是个藏得住真实情感的人。所以两次三番轻描淡写的接触,她基本对他的性格有了初步了解热情爽快,坦荡仗义。 前面四个字的断定,是她的亲身体验。 后面四个字的断定,是她的猜测。通过黄金荣和陈青洲之间的关系猜测的她原以为黄金荣和陈青洲站同一阵营,是源于他和陈青洲有暂时的共同利益需要维护,但貌似,“感情”才是占最重要的原因。 大概是察觉她的分神,傅令元突然捏了捏她的手心。 阮舒捺下思绪,看着傅令元笑着对黄金荣做了个手势:“荣叔先请吧。岛上海风比较大,荣叔刚喝了酒,还是别吹太久的风,免得一会儿头疼。” 给长辈先让道是应该的。 陈青洲闻言也不客气,给荣一使了个眼色,荣一便扶着黄金荣先行一步。而既然傅令元并未想搭理他,陈青洲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临走前只和阮舒淡淡颔首算作道别。 目送他们三人彻底消失没影后,傅令元才收起眸底的浓墨,紧握住阮舒的手也进去酒店。 阮舒不动声色地悄悄瞄他一眼,再次于心底对自己强调一遍承诺过他要每天给他多一点的信任,答应过他在这件事上不要探究。要相信他,相信他有他无法道清的理由,相信他不会欺骗她 这边陈青洲带着荣一将黄金荣送回他的房间。 荣一给黄金荣一通脱鞋擦脸。 陈青洲旁观了一阵子,转而盯着玻璃幕墙另外一边自由游动的海底生物,略微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以前就听说过黄金荣爱喝酒的坏毛病,本以为十年的狱中生活足以让他彻底解掉,结果瘾还在。一到饭局酒局他就更加来劲。若非他亲自去把他请回来,怕是又要喝到半夜。 “二爷。给收拾好了。” 陈青洲转回身,瞥了眼床上的黄金荣。 荣一也只是个粗汉子,这种事情做起来肯定不如女人妥帖。所谓的收拾好,其实也就是给黄金荣脱了外衣擦好脸,给他盖好被子。 “好。”陈青洲点头。 荣一瞅了瞅他眉宇间淡淡的疲态,询问:“二爷,如今计划有变,我们该什么时候动手兄弟们可都时刻待着命。” 陈青洲沉吟未语。 “幸好这回还有荣叔,在帮内有号召力,否则我们这回上岛,还得防着陆小爷。”荣一有些郁闷,“下午的事也出得太突然,否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成功得手。那个恐怖分子来得意外,陆小爷也被折腾到了,无故引来好几个警察。幸好阮小姐最终有惊无险。” “只剩明天最后一天。长老会就在明天,在这儿一授权,等回海城,再摆个流水宴,傅令元就一呼百应了。” 陈青洲闻言淡声:“我说过,四海堂的问题不用再纠结。令元肯定是十拿九稳的。我们不必争。” 荣一另外有想法,踌躇着道:“二爷,其实只要在明天的长老会上公布阮小姐的身份,让长老们知道两亿是真的可以找回来的,让长老们知道陈家其实一直在守护这两亿。我们还是能够赌一把的。”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陈青洲一记厉色便递过去:“你倒是很能想,要让我亲手送自己的妹妹去死你不清楚陆振华也在虎视眈眈么” 他鲜少发这么大火,荣一一凛,整个魁梧的男人直接跪到地上,摔了自己俩耳光:“对不起二爷,我错了,我失言了。” 沉默半晌。陈青洲语气稍微有所缓和:“如果实在不行,明天回去的船上动手也是可以的,至少不像在岛上,到处都是少骢的人。” “是,二爷。” 陈青洲冷冷地睨他,依旧没有要他起来的意思,吩咐道:“你一会儿找机会再去探探她的情况。今晚肯定是不行了,就看明天怎样。安了她那么久不让她有大举动。就等关键时刻起作用。有她配合,成功的几率比较有保障。若这回实在不行,那也只能硬来了。” 荣一自是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好。”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原本搂着自己的怀抱松开,阮舒睁开眼,正见傅令元弯腰站在床畔,在给她盖好被子。 “抱歉,吵醒你。” “天亮了”阮舒打了个呵欠。 “还没。”傅令元抚了抚她的额头,“还是凌晨。你继续睡。” “三哥这是要上哪儿”阮舒困惑。 “九思醒了。我去看看。”傅令元解释。 “醒了”阮舒应声清醒了两分,从床上坐起,“我也去看看。” 刚说完,她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呵欠。 傅令元阻了她:“你还是继续睡吧。不急在这个时候。明天早上起来再去完全可以。” 他敲了敲她的脑门:“傅太太什么时候也成急性子了” 不是急。而是九思毕竟因她才受伤,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自然要及时表达关心。 见她犹豫,傅令元进一步劝道:“九思又不会误会你什么。我先去听听沈医生具体怎么说。回来告诉你。如果她情况稳定,才好方便你探视,否则就是打扰她休息。” “行了,我会告诉她,我不是一个人,我也带着你对她的关心。”他最后打趣,把她按回床上。 打扰到休息这一点,阮舒倒是觉得有理。嗫嚅着唇瓣本打算再交代点什么,刚一张嘴,却是变成了再一个的呵欠。 傅令元不由轻笑:“你都困成什么样就这精神状态,还去探视病人” 抿抿唇,阮舒耸搭着眼皮,没吭气。 傅令元默认为她妥协了,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卧室。 来到九思所在的房间里,沈医生刚给九思做完检查。舒一口气,笑着和他道:“体温、脉搏,各项数据都稳定下来了。这里没多少仪器,能有这样的结果,真是万幸。” 傅令元闻言偏头看向床上的九思。 九思张了张嘴,声音还很虚:“傅先生,阮” 傅令元做了个打断她的手势:“别多说话了。阮总平安无事。她本来要亲自过来,怕打扰你休息。所以等明天再讲。辛苦了,刚落水,又挨刀子。我和她心里都记着。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好好养着才能让我们安心。” “阮总没事就好。”九思微微点头,“傅先生客气了,保护阮总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先前接二连三失职,让阮总深陷囫囵,傅先生都没有追究我的过错。我心中有愧。” 傅令元双手负在身后,薄唇微抿出一个弧度。 一旁的沈医生插嘴:“刚提醒的不要多说话,就说了这么多话,差不多行了,再出问题我就无能为力了。” “好。那我先走。辛苦沈医生了。既然情况稳定,沈医生也终于可以去歇歇了,余下的事情交给医护。”傅令元笑着颔首致意。 出到房门口,临末了。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湛黑的眸底谙出一抹暗色,最后看了看自己安排在九思房门口的两名手下,离开。 阮舒再次睁眼,又是因为察觉原本搂着她的怀抱松开了。 傅令元连脚都还没落地,见状折眉:“傅太太这几天好像既嗜睡,又浅眠” 轻闪一下眸光,阮舒懒懒舒展开腰肢,眯眸笑:“三哥的意思是希望我少睡点还是希望我睡得死一点,好方便三哥出门干坏事” 后面半句话似依稀蕴着点什么,傅令元不易察觉地跳了下眼皮,单只手臂撑在床上,半伏着身体,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别有意味扫视她在起伏的胸口,语音暧昧:“这个时间点,面对这么妩媚的傅太太,我确实特别想干坏事” 边说着,他低头,一个吻便落在她的锁骨上。 阮舒弯着唇角推开他:“正事正事,有正事还没问。” “傅太太才是我现在最大的正事。”傅令元的嘴唇若即若离地凑在她的唇边,笑得闲散。 “可三哥不是我现在最大的正事。”阮舒的眉尾挑出衅意,搂着他的脖子,立马就问,“九思呢九思什么情况” 他后来回来,其实她是有感觉的。如果没记错,她当时就问他了,只是太困了,好像没等到他回答,她就又睡过去了。 傅令元勾起一绺她的发丝,嗅着她的橙花香:“九思无大碍,情况稳定了。傅太太一会儿吃过早餐,就可以去看她。” 阮舒应声点头,然后从他的脖子收回手臂,转而推搡他:“好了,我的正事问完了,三哥可以起来了。” 这感觉分明是用完他就丢,傅令元呵呵一笑:“傅太太也太容易就打发我了。” 下一瞬,他不由分说桎梏住她的两只手腕,沉身压住她,叼住她柔软的唇瓣。 少顷,傅令元不怎么餍足地站在穿衣镜前换衣服,黑色的衬衣抖擞服帖。 阮舒躺在床上喘息着调整呼吸,好奇:“三哥这么一大早是要上哪儿” “一会儿有长老会。”傅令元系着扣子转过身,“所以要等长老会结束,才能继续陪傅太太。” 长老会阮舒先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了。之前提过,这次上岛的最后一天,傅令元要被正式提任四海堂的掌权人了。 耗了这么久,他总算要得偿所愿。 “恭喜三哥。”她展颜笑,“连同任职三鑫集团副总的喜一起道。” “就这么简单”傅令元眉峰挑起。 阮舒也挑眉,摸了摸自己的唇,扬起下巴示意:“别太贪心,刚刚已经送过礼了。” 傅令元约莫也知再和她腻歪下去会耽误时间,笑了笑,并没有再对她怎样,只是覆到她的鬓边咬耳:“等傅太太的亲戚走了,再重新给我好好地道喜。” 待他离开,阮舒兀自起床洗漱,换卫生棉的时候,发现出血量还是和前两天差不多,但血的颜色愈发暗沉了。脑中纷纷繁繁蹦出的是昨天在网络上搜索到的一些说法,心里闷闷的,预感不是特别好。 不过转念便想,如果真的有情况,倒反而减轻了她原本就打算做人流的心里负担。 收拾好自己,阮舒没有立刻去餐厅吃早餐,而是先去了九思的房间。刚抵达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来的疑似争吵的动静。 225、交好 12400钻加更合并 , 稍一凝耳细听,其实算不得争吵。 .辨别出其中一把在嚷嚷的男人嗓音甚是熟悉,另一把女人的嗓音则低低地劝解着什么,亦熟悉,隐约还夹杂一丝陌生女人的啜泣。 守在门口的傅令元的两名手下往里张望着,发现阮舒,他们当即立正站定,毕恭毕敬:“阮姐。” “怎么了”阮舒蹙眉。 其中一个手下回:“十三在发飙。” 赵十三发飙阮舒狐疑地往里走。 屋内,赵十三正对着一名身着女仆装的酒店女服务员脸红脖子粗:“你不知道这样一不小心就闹出人命来吗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哭哭哭,哭你老娘的比搞得变成是老子把你给欺负了” 这样火爆粗鲁话里带脏的赵十三,令阮舒回忆起最初在cblue里头次碰面的场景。当时她误会他和栗青二人要对醉酒的林妙芙欲图不轨,拿报警威胁他们,赵十三被她惹怒,不仅抢她的手机,还一胳膊将她甩到吧台上,撞得她都快内伤。 画面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之后,赵十三在她面前的形象完全可以概括为憨直,今天的运气倒是好,能叫她再次见识赵十三与他外表的粗犷相匹配的粗暴。仿佛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女服务员看起来年龄很小,白净寡面得跟个未成年似的,被赵十三揪在跟前狗血淋头地骂,吓得一动不敢动,漂亮的鹿眼红红的,全被泪水蒙住,还不太敢哭出声,抽抽噎噎,被赵十三再一吼,连抽噎都哽住不发,浑身颤悠悠的,怪可怜的。 低声劝解的那把女音是如她所料是九思。 靠坐于床头,脸色苍白,讲话的气儿虚虚的,一见阮舒的身影,立刻出声:“阮总。” 赵十三闻言扭过头来,脸上的怒气冲冲尚未来得及完全收敛:“阮姐。” “出什么事了”阮舒狐疑。 “她”赵十三的气头根本憋不住。胳膊一挥指向那名女服务员,险些甩到对方脸上,吓得对方懦懦地面色一白。 “她把九思的针剂都给弄错了”赵十三激动的口吻跟告状似的,“这哪里了得这针剂是他妈的能随随便便乱打要不是九思自己细心,这一针可就下去了” 原来如此。总算明白了他发飙的原因。恍然的同时阮舒又是疑虑:“怎么会让酒店女服务员来给九思打针不是有医护么” 边说着她环视一圈房间,却并未看到医护人员。 耳畔是赵十三越发怒火的嗓门:“没有医护。岛上的医护人员人数本来就有限,昨天还死了两个,刚好孟秘书不舒服叫走了三个,才没有全部出事,沈医生给九思拔刀的时候才有帮手。早上留了两个给九思的,结果全都被叫走,一个都不给留。太欺负人了九思那刀子插点就戳心窝子上,半夜才稳定下来情况,打针吃药都还需要人照看。” “谁”阮舒沉色,“谁给叫走的” “裳裳小姐。”赵十三憋屈得很自家老大在和长老们开会,他不好马上汇报情况,而以他的身份,又无法直接找上门要回人。 汪裳裳 “她怎么了”阮舒讥嘲,“也挨刀子快要死了需要把两个全叫走才够” “说是给海水冻着,又受惊过度,感冒发烧了。” 阮舒抿唇,细问:“谁来叫的” 打狗得看主人。如果是陆振华亲自关心的,她得斟酌一下情况。不过这种蛮横的行为,多半是汪裳裳自己。 果然便听赵十三转头问九思:“九思。你刚刚说是裳裳小姐打发来的人” 床上的九思点点头。 阮舒冷笑看来她还没吃够教训。 转眸觑见那名女服务员尚畏缩在一旁,阮舒拧眉斥责:“就算没有医护人员,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什么都不懂的服务员来罢,她状似随意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赵十三,问他的意见:“十三,你说对么” 毫无防备之下。赵十三愣了一大愣,反应过来后讷讷地点头,像是还秉着方才被禁言的命令,一声不吭的,但线条粗犷的脸上依稀有抹不自然的赧。 阮舒不动声色收进眼底,转回来看九思。 九思正对她道着谢:“谢谢阮总。” 神情如常,未见丝毫异样,好像并不知晓赵十三的小心思。 阮舒微敛瞳有趣,这赵十三是在玩暗恋 唇边淡淡一弯,阮舒起身:“你继续休息,我不打扰你。医护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阮总。其实” 未及九思讲完,阮舒便打手势阻了她,神情冷薄:“这不是你个人的事。” 从九思房间出来,她边走边问跟在身后的赵十三:“汪裳裳住哪个房间” “裳裳小姐不住在这边。” 阮舒稍一滞,很快反应过来:“住后头的别墅” 赵十三点头。 阮舒闻言不禁面露嘲弄看来游轮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汪裳裳在陆家的地位。 至少表面上,汪裳裳依旧享受着陆家女儿一般的待遇。 调头,阮舒转向电梯:“那就去别墅看看汪大小姐病成什么样了。” 九思的房间里,阮舒和赵十三走后没一会儿,就有餐厅的伺应生送来九思的早餐。 门口傅令元的两名手下稍微检查了餐车便放行。 九思听闻动静扭头,伺应生推着餐车走上前。 阮舒这一去并没有很顺利,别墅门口,陆家的黑西保镖直接将两人拦住了。 赵十三介绍道:“这是阮姐,我们老大的老婆,听说裳裳小姐生病了,特意来探望。” 黑西保镖自然是认得赵十三的,不会怀疑赵十三说的话,领头的黑西大汉当即恭敬地随赵十三对她的称呼,问候道:“阮姐。” 然并没有给放行,而是有些为难地对赵十三解释:“陆爷和小爷都去参见长老会了,我们守的死规矩,是必须向里头的请示过后才能让人放行,现在这种情况,我没有权力自行做主。” 阮舒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呵”一声。 赵十三的火气却是蹭地上来了。 不过未及他爆,先听有道女声询问:“怎么了” “孟秘书。”黑西大汉忙不迭朝后头的人躬身。 阮舒回头,看见了孟欢。 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一身休闲装,小腹隆起,人显得清瘦,并不臃肿,精神头不错,貌似刚从外面散步回来,额上可见细细的汗珠,旁边陪着两个人,一个老妈子和一个白大褂的高个子男人。 “孟秘书。”阮舒浅笑着打招呼。她们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兰心剧院,当时隔空交流了两句茶道,虽然完全不熟,但留的印象还不错。 “阮小姐。”孟欢回之以微笑。 “听说孟秘书晕船,身体舒服,不知现在情况如何”阮舒客套寒暄。 “已经缓过来了,谢谢阮小姐关怀。” “这位一定就是沈医生了”阮舒继而看向孟欢身后的白大褂高个子男人。 沈医生点头致意:“你好,阮小姐。” 阮舒由衷感谢:“辛苦沈医生把九思救回了。” “阮小姐太客气了。傅先生已经表达过谢意了,你再来,我就真受不起。”沈医生十分随和地笑。 孟欢转回来问:“还没问阮小姐是有什么事么” 一旁的赵十三帮阮舒回答:“孟秘书,听说裳裳小姐生病,我们阮姐想来看看她。可是不凑巧,陆爷和小爷都不在。” 话说得很漂亮,点到为止,而不直接戳破。阮舒不由拿眼角余光扫了眼赵十三原来赵十三也并非真的完全木讷,不懂人情事故。想想也对,他若真空有一身蛮力而毫无头脑,想必也不会和栗青一起,成为傅令元的左膀右臂。 孟欢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儿,瞥了眼方才那个领头的黑西大汉。 黑西大汉十分活络地让开道,对阮舒说:“阮姐,刚刚孟秘书恰好也不在。抱歉。” “走吧阮小姐,我们也别都堆在门口,进去继续聊吧。”孟欢招呼。 阮舒自然不会拒绝。心里琢磨着,孟欢跟随陆振华出行在外时的权力和地位,恐怕无异于余岚所坐的那个“陆夫人”的位置。 上门口的台阶时,老妈子作势要搀孟欢,被孟欢推开:“不用了。” 阮舒扫了眼她的肚子,找话题和她聊:“孟秘书这是有五个月了” “差不多。”孟欢点头,“走几级的台阶而已,如果这都要人扶,七八个月的时候我就该每天躺在床上不动了。” 老妈子的手并没有放下,抬在半空做出一个保护孟欢的举动,眼睛则盯着孟欢的脚,好像生怕孟欢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似的。 阮舒看在眼里,琢磨出孟欢方才那后半句话隐隐含的有抱怨之意。陆振华肯定是极其重视这个孩子的,她本想夸一句陆振华对孟欢的好,转念忖了忖孟欢的性格,讲客套话也没多少意义,就不接茬了。 一行人迈进客厅,孟秘书转口问:“阮小姐方才说,汪表小姐生病了” “嗯。听说被海水冻得感冒了,还受惊过度。”阮舒声线平稳,不带任何的感情。 “我倒是没听说。只昨天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哭得我心烦。”孟欢同样不带感情,随即带了丝意味又问,“阮小姐来探她的病” 阮舒并未违心地点头,轻嘲道:“想着来看看,如果汪小姐病入膏肓,得赶紧让她去已医院。两个医护能力有限,可救不了她。” 孟欢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沈医生在这时插话:“我方才出门前碰到了,留在九思小姐那里的两个医护都来了这里。我当时琢磨着是不是陆爷给孟秘书找回来的,却原来是汪小姐。那现在九思小姐身边没有人照顾” 孟欢这便大致明白缘由了,同时也明白过来,阮舒亲自跑这一趟,多半是要教训汪裳裳。 她扭头唤来一个佣人:“带阮小姐去副楼表小姐的房间。” 旋即又对沈医生道:“既然表小姐生病了,就劳烦沈医生也帮忙跟去看看。那两个医护人员打打下手还行,看病还是得找沈医生。” 阮舒正欲表达感谢,却见两个身着医护人员工作服的人脚步匆匆地从某条长廊里拐出来了。 沈医生狐疑地把他们叫住了:“你们二位刚去见的汪小姐不是说她生病了她怎样” 显然未料到会突然碰到他们,两位医护犹豫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阮舒敏锐地从中看出了一丝慌张。 尔后便听其中一个作为代表站出来作答:“汪小姐没什么事,就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有点发烧,我们给她打了退烧针,也开了药,睡一觉就没事。” “你们不留下来继续照看”沈医生疑虑他曾经给这位表小姐瞧过诊,是个能折腾死人的主儿,当时也是一点小感冒而已,她小题大作地像绝症一样,非得搅和得全天下的人都守着她才肯罢休。 阮舒同样疑虑这汪裳裳既然硬是把两位医护全都强行要走,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瞧好病放人了 “没有。我们给汪小姐看完病,汪小姐就让我们离开了。” 阮舒凤眸微眯。盯着两个医护毋庸置疑,他们在撒谎。 太明显了。 她相信孟欢肯定也瞧出来了。不过孟欢并没有追问。 孟欢没追问,她也没什么好在这种场景下好奇汪裳裳的状况。 赵十三在她身侧低语:“阮姐,既然人放回来了,赶紧就让他们回九思那儿吧。” 阮舒瞟了眼那条长廊的方向可惜了,难得想找汪裳裳撕一次,却没有机会了。 惋惜着,她向孟欢道别:“孟秘书,打扰了,那我带人先回去了。” 孟欢却是问:“阮小姐吃过早点没” 她挽留:“都来了,就别这么快走。我接下来要吃早点,如果阮小姐也还没吃。那是最好的。如果阮小姐吃过了,就随意尝些点心,喝杯茶。阮小姐貌似也是个好茶之人上回在兰心剧院没有机会细聊,我这里有不少好茶,今天陆爷不在,傅先生也不在,我们不妨做个伴。” 阮舒稍一顿,思绪飞快地运转,合计着她若能和陆振华的这位新宠交好,多少对傅令元都是有帮助的吧 主要是,目前为止,她在孟欢身上并为发现令她厌烦的点,如果换成汪裳裳,她连一秒钟都懒得处。 心念电转之后,很快有了决定。 “我确实也还没吃早点。”阮舒淡淡弯唇,“孟秘书这里的茶,肯定都是好茶。” 孟欢莞尔:“阮小姐如果有喜欢的茶叶,一会儿可以带一些回去。” “先谢谢孟秘书了。”阮舒清浅地笑,回头让赵十三先打发两位医护回去九思那儿。 在陆振华的住所里,赵十三是不能随身跟的,尤其阮舒还是和孟秘书相处。所以在一楼,赵十三便止步了。况且在眼下这情况,也犯不着担心她有什么危险。 早餐的地点是三楼的大阳台,设计成半开放式,封闭的那一半放着舒适的吊椅和满架子的书,以及其它一些零零总总的东西,有边角的家具特别少,桌子放的都是圆桌,偶尔一两处不可避免有角的地方,全部都被用柔软的塑料沫包起来的。 一看便知是专门留给孟欢的活动场所。 露天那一半的区域,桌子上,佣人已经开始把帮孟欢时刻温着的早餐一样样地送上来。 阮舒敏感地闻到了些许疑似辣椒的气息。 待随孟欢一起坐到桌前,佣人们把盖子打开后,辣椒味完全弥散开来,阮舒盯着满桌子大半的辣菜,额角发僵。 岂止是简单的辣菜密密麻麻覆盖的那辣椒。或者泼的那红油,完全令人怀疑,这到底是吃早饭,还是吃辣椒。 察觉她的表情,孟欢淡笑,解释道:“阮小姐别吓到,我也是没有办法。孕妇的口味是比较古怪一点。我以前没有吃辣的习惯,也不怎么能吃辣,可是自从怀孕以后,对辣椒有种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变态的执着。一天三餐都必须有辣椒,而且必须超级辣,否则我根本不会有胃口吃东西。尤其随着月份越来越来,对辣的程度也更高。” “这样对孩子不会有伤害”阮舒好奇。 “一开始陆爷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但沈医生有一直跟进我身体的数据,说是控制好量,是没有问题的。我的妊娠反应比较严重,怀孕初期基本吃什么吐什么,胃口特别差。开始吃辣椒之后才有所改善。陆爷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便开始由着我,每天厨房的饭菜还是变着花样做,但送到我面前的,无论什么菜都会放很多辣椒。”孟欢指了指这一桌,“就是阮小姐现在所看到的。” 阮舒面上牵牵唇角点头,内心则是:“” 好在,紧接便听孟欢道:“我已经让厨房准备正常的菜品给阮小姐了。” 旋即示意在旁伺候的佣人把没有辣椒的两三盘糕点挪到她的面前,招待道:“阮小姐自行随意,不必和我客气。” “这辣的程度,一般人承受不了,当然,阮小姐如果想要尝试,我十分乐意。”她淡淡笑笑,“陆爷最初是打算陪我一起吃辣的,可是只尝试了一次,他就受不了,放弃了。” “陆爷都受不了,我肯定更不行。”阮舒面露佩服之色,“要不怎么总说要生孩子不容易,母亲是伟大的整个孕期女人都在遭罪,要为了孩子牺牲很多自己的很多东西。” “阮小姐现在就有这样的意识,等和傅先生有了自己的孩子,感触应该会更深。”孟欢边说着,边低头摸她圆圆的肚子。 阮舒眸光轻闪,原本置于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缓缓地往上移到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滴覆了一下。很快松开,顺势抬起到桌面上来,端起杯子里的果汁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话题:“常言道酸儿辣女。孟秘书如此偏好辣椒,看来这一胎是小公主的可能性大些。” 开口之前一时晃了神,话出口之后,阮舒便在心中悄然打鼓这句话极其不妥当。陆家只有陆少骢一个儿子,却有三个女儿,陆振华既然老来又得子,肯定更希望添个儿子;再者,如果孟秘书私底下有觊觎陆家的野心,肯定也是希望生儿子,才更有机会和陆少骢争权夺势。 她现在却说她生女儿的可能性大,岂不泼她的冷水 握紧杯子,阮舒面色如常地带着浅淡的笑意。 孟欢唇边的弧度深了些。莞尔:“我和陆爷也认为女儿的可能性大些。正好我们都更喜欢女儿。” 答案和她的推测不一样,阮舒颇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孟欢的表情,然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一时辨别不出真假。捺下狐疑,她有条不紊地接话:“女儿挺好的。不是说女儿会是母亲的贴心棉袄,和父亲的感情也可以很好。” 这些说法全是平时听来的,阮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用到这方面的耳闻来维持与人闲聊。 却听孟欢意味不明道:“我以为阮小姐或许会认为男孩子更好。” 眉心轻跳一下,阮舒目露微惑:“孟秘书何以见得” 孟欢将吃到一半的一碗疑似油泼面的东西推到一旁,对她微微一笑,“阮小姐是海城著名的女强人,往往女人有抱负,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以图更加痛快地施展拳脚。” 阮舒眉梢稍抬,反问:“孟秘书在三鑫集团工作多年,平台比我高,见识比我广,在业内众所皆知,也在女强人之列,那么孟秘书是否也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孟欢看着她,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阮舒手里捻了点玫瑰饼送进嘴里,咀嚼之后咽下,也笑笑。 孟欢吩咐厨房准备的正常菜品在这时端上桌。 考虑得十分周全,中西餐都有。阮舒不客气地凭着自己的喜好挑了一些吃,其中有一盅汤碗,打开盖后才发现是海鲜汤,她第一时间就重新盖回去了,但气味儿还是不可避免地冲进鼻息间。 “怎么了阮小姐”孟欢瞥了眼被她匆匆合上的盅盖,“不喜欢吃海鲜” 阮舒淡笑默认,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试图压下被海鲜汤的气味人所诱发的恶心感。 然而放下杯子时,她还是忍不住捂了嘴:“麻烦借洗手间用一下。” 见她脸色难看,孟欢没多问,立马给她指了位置。 “抱歉。”说着阮舒便匆匆离席,快速地奔进洗手间。 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掉了大半,连带着力气一起。 折腾了有一会儿,才觉不适感褪去。 阮舒打开手龙头洗手,透过镜子盯着自己的小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打开门,从洗手间里出来,孟欢已经从外面露天的桌子进到里头来,坐在沙发里。 “阮小姐,你还好么”她站起,面露关切。 阮舒摇摇头:“谢谢孟秘书。我这两天肠胃不太舒服,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确定是肠胃不舒服我让沈医生上来给你看看”孟欢问。 阮舒笑着摆摆手:“不用,我的肠胃一直有问题,在调理。” 孟欢略略点头。 “有纸巾么”阮舒询。 孟欢指了指吊椅前的那张玻璃圆桌。 阮舒往圆桌行去,身后传来孟欢的笑言:“阮小姐吐成这样,倒是令我想起我怀孕初期的样子。” “孕吐”阮舒无恙地接话。 “是。”稍一顿,孟欢提醒,“阮小姐没有怀孕的经验,平时还是多留点心比较好。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后知后觉的。我早前听少骢说,你和傅先生在备孕,不是么” 阮舒回头对孟欢笑笑,简单道:“谢谢孟秘书。” 说着她去抽纸巾盒里的纸巾。 玻璃圆桌上叠了好几本书,有闲暇的读物也有专业的刊物,旁边还有许多的文件夹,有的资料尚摊开着。猜测孟欢和陆振华可能有在这里办公。 视线无意间一扫,在摊开的那份资料上,阮舒看见了陈玺的名字。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26、滚! 9/25 第一更 , 视线无意间一扫,在摊开的那份资料上,阮舒看见了陈玺的名字。 眸子一眯,转瞬她的目光便收住,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听孟欢建议问:“阮小姐肠胃不好,而我又是孕妇,那我们喝黑茶。普洱怎样” 阮舒自然没意见,点头说好。 那边佣人把一套茶具理出来,准备朝露台外的桌子上放,被孟欢叫住了:“就在这屋里煮吧,外面的椅子坐得我不舒服。” 屋里却没有合适的家具可以安置茶具。佣人请示着打算去另搬新的家具来,孟欢有点烦:“不用了。再搬新的家具,你们又得给边角套了软沫才能用,费工夫。”说着手指向那张玻璃圆桌,“直接用这张桌子,把桌上的东西都摞到地上。” 佣人应承着立刻开始拾掇。 “让阮小姐见笑了。”孟欢略微无奈,“这里的别墅我们不常住,佣人们难免手忙脚乱。很多东西我如果临时有需要,他们也没有办法立马齐备。” “孟秘书追求细致。”阮舒适当地措辞接腔。 “其实不外乎就是想让自己生活得舒坦些。”孟欢自沙发上起身,示意玻璃圆桌前的那把吊椅,“不好意思,我这腰酸。得坐那儿才最自在。麻烦阮小姐迁就我。” “孕妇为大。没有什么迁就不迁就的。”阮舒顺手扶她一把,“倒是辛苦孟秘书了,身体不方便,还跟随陆爷上岛来。而且看孟秘书这样子,貌似还在忙公事” 孟欢靠进吊椅里,瞍了眼那些暂且被摞到一旁的文件夹:“哪里是忙公事只是闲暇的时候,帮陆爷一起看点东西,琢磨些事情。阮小姐肯定也帮傅先生做过类似的事情。” 佣人从外面的露台给阮舒搬来椅子,阮舒落座:“我们俩的工作没有太大的交集,所以这样的机会很少。” “是这样”孟欢边泡着茶,惋惜道,“那傅先生真是亏大了。如阮小姐此般聪明的女人,多交流意见,一定会有所助力。” 阮舒淡笑:“孟秘书高看我了,我的能力范畴有限,不像孟秘书,跟随陆爷多年。不论对三鑫集团的工作还是青帮的内部事务都能帮得上忙。” “阮小姐也高看我了。我的能力范畴也有限。” 孟欢的这一句话隐约有点感慨的意味,然表情上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不过,近段时间,两亿的事情,确实让陆爷十分头疼。”顿了顿,她插问一句,“两亿的事情,阮小姐应该听傅先生提过吧若非这件事,傅先生早该就任四海堂的掌权人。” 阮舒正帮着一块用刚煮开的热水烫杯子:“是在说十年前,青帮有一笔两亿的账,因为陈玺的失误,所以流落在外” “嗯。”孟欢微微颔首,“要说这笔钱,搁现在,说大也不算大,以三鑫集团今年来的发展,完全可以给青帮补上的。卡就卡在几位长老的耿耿于怀。” 她的语气俨然将她当作自己人,打算敞开来聊这件事。 这事与傅令元的四海堂之位挂钩,傅令元确实被为难过,阮舒不可能假装完全不了解,组织着措辞接茬:“听说陈玺当年错信卧底警察,才导致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长老们真正耿耿于怀的不是这笔钱,而是陈家。”孟欢分着茶叶,“陆爷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虽已足令大家信服,但大长老始终念及与陈家的旧情,如今做主的二长老倒是不偏不倚,可大长老临终前都还记挂着为陈青洲做最后的争取。” “死者为大,而且大长老余威尚存,其他长老也有各自考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阮舒用镊子捻出烫好的茶杯。“陆爷看重三哥,推举三哥,但要长老们由衷接受三哥,还得三哥自己用实力证明。这点陆爷是帮不了忙,三哥清楚的。” “傅先生确实未辜负陆爷的期望。无论长老会怎么卡,傅先生都耐心地竭力解决。陆爷很是欣慰,对傅先生也频频夸赞。这回陈青洲没能及时找回两亿动摇长老们的心,反而傅先生的成绩有目共睹,总算今天得以正式授权任职。陆爷也定了不少心。” 阮舒闻言表达感激:“劳烦陆爷为三哥挂心。” 泡好的茶冒着腾腾的热气,孟欢送一杯至她跟前:“不过,两亿终归还是存在。陈青洲虽无法靠这两亿翻盘,但一旦找回,等于洗掉陈家的大半污点,有机会重新笼络人心。” 阮舒双手捧着茶杯,掌心是杯壁传递而来的熨烫,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红唇轻翻:“所以,该斩草除根的事情。不应该手软。” 话出口后,她便从孟欢的神色间看到了认同。 价值观上的认同,是很容易生好感的。 阮舒倒并非有意迎合,只是实话实话。见状,心里琢磨着,这一趟没白来。而即便她的目的不纯,即便暂且未知孟欢今日与她的相处是否还带了其他意图,即便话语间还是得留着心眼,可比起汪裳裳和蓝沁,孟欢是给她感觉最舒服的一个。 汪裳裳是和正常人不在次元,她处不来;蓝沁则是总容易让她纠结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而经过游轮上故意挑拨一事。她更存了疙瘩。 上一回交流了几句茶道,已令孟欢对她生了好感,今天算是建成初步的友谊。总而归结,和孟欢的交好,往后可继续维系。 傅令元应该挺希望如此的兰心剧院的那次,他就表现出过这方面的意思,不是么 便听孟欢继续聊道:“陈玺很能耐,陈青洲作为他的儿子,都找不出来。我们这边,陆爷、小爷、傅先生一直也都在调查,同样毫无头绪。” 结合自己原先便了解过的一些事情和从孟欢的话里新得到的信息,阮舒完全可以想象,在今日四海堂的位置彻底定给傅令元之前,两方阵营应该处于你追我赶地寻找两亿的状态中。 她刚刚说傅令元也有在调查阮舒稍加回忆这阵子的傅令元,倒是知道他在完成长老会交代的任务,可另外大部分时间,貌似都花在挖她的旧事,治疗她的性冷淡 敛了敛思绪。阮舒唇角微弯:“现在优势在我们的手中,可以暂缓一口气,好好重新琢磨。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不,我昨晚就和陆爷又在琢磨这事儿。”孟欢瞥一眼搁置在一旁的那份摊开的关于陈玺的资料,“前阵子完全像栽进了死胡同,昨天晚上新情报传来,终于有线索了。估计一会儿长老会结束,陆爷会把小爷和傅先生找来商量。” “看来新来的线索很有用。”阮舒随口一接茬。 “是很有用。”孟欢点头,“我们在调查的同时,不忘查探陈青洲的动态。有传言他在找人,原来他真的在找人。陆爷猜测过找的应该是陈玺的某个旧部。否则那么重要的一笔钱,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托付。万万没料到。却是个女人。而且还是陈玺和陈玺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 阮舒不是太明白:“为什么听口气好像很意外陈玺在外面有女人” 他们这种大佬,有无数蜂蜂蝶蝶不是很正常 陆振华自己不就好几位姨太太 “阮小姐约莫对陈玺没有了解。所以才会疑虑。”孟欢解释,“陈玺在他们三兄弟当中,是私生活最清楚的一个。别说青帮内,就算是道上其他帮派的人,也知道陈玺在这方面的干净作风。连一些必要场合的逢场作戏都没有过。据说陈青洲的母亲当年是大家闺秀,为了爱情离家出走,和彼时还一无所有的陈玺私奔,吃了很多苦。” “糟糠之妻不下堂,陈玺很爱她,夫妻俩在大家眼中也确实是极其恩爱的一对。陈青洲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年,陈玺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还是陆爷和荣爷给劝回来的。” “所以,勿怪连陆爷排查了一堆陈玺身边的人,独独没有往女人这方面想过。” 阮舒从孟欢的唇边捕捉到一抹淡淡的嘲意,不知嘲的是这千算万算的漏算,还是嘲陈玺。她未深究,蹙眉颔首:“确实令人意外。”旋即问。“现在知道人了,找起来就容易了吧” 出口后阮舒便在想,既然陈青洲早就在找陈玺的这个不为人知的女人,现在却仍旧把四海堂的位置拱手相让,岂不说明他找人事情遇到了坎儿 那么陆振华真的能容易么 果然便见孟欢轻轻摇头:“怕是不易。线索有限。” “情报传回来给陆爷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已经做了一部分工作。去城中村查探过。却是又断了。” “城中村”因为是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阮舒对此比较敏感,乍听之下,不自觉就问出口。 “是啊,城中村。”说话的兴致正好,孟欢便继续聊下去。“陈玺把那个女人隐瞒得很严实,连名字都不知道具体。调查到的是她跟着一个男人在城中村生活,貌似还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后来家里发了火灾,男人死了,她和女儿都不知去向。” 阮舒的整个思绪完全停滞在那关键的几个词上 城中村有个女儿的一家三口火灾 非说是巧合,她都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同她和庄佩妤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 脑袋里嗡嗡嗡地直响,反反复复圈绕的都是一个问题:是庄佩妤吗他们要找的人是庄佩妤吗 耳畔,孟欢的话尚在继续:“事情隔了十多年,城中村早变了模样,大海捞针。原本这事儿找个局子里的人一查就能知道。但档案不知为何被压存封锁。陆爷合计着,傅先生以前还在傅家时结交的那些朋友,是否有用得上的关系可以再去试试。” 傅令元脑海里又因提及他而瞬间闪过纷繁的东西,浮出了一条模模糊糊的线。混乱突然就被压下了。阮舒恢复冷静,无比地冷静,冷静地握紧手中的茶杯。 脸上展开一抹如常笑意,她回应孟欢,“这个确实可以问问他。不过自从和傅家断绝关系之后,连同以前的那些朋友他都未曾再有联络。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掩饰得很好,孟欢并未察觉她的异常,听言略略点头:“阮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昨晚少骢还在和陆爷说,有个姓焦的警官,以前还是傅先生的同学,现在盯紧了傅先生。或许这个想法确实考虑不周,容易为难到傅先生。” 说罢,她看了一眼阮舒还没动过的茶水:“凉了吧重新换一杯。” 阮舒垂了垂眼帘,盯着杯子里的液体有微波在晃动。她握紧掌心,杯壁已摸不出暖意。抬眸之后她却是抿唇微笑:“不用。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转瞬便喝掉杯子里的液体,不忘夸赞:“很醇。” “这里的准备的茶品种有限。等回海城,阮小姐来陆家,我再拿我的收藏重新好好招呼。”话题由此便转到茶道上来。 阮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孟欢聊着,努力不让自己分神,但已经做不到像先前那般有兴致。 不多时,老妈子便来提醒孟欢到了该听胎教音乐的时间。 阮舒顺势告辞。 孟欢并未挽留,不过在她临行前又一次邀请她回海城之后去陆家做客。 如何离开别墅的,阮舒不记得了,直到心口再次翻滚上来恶心,她停在路边。扶住一棵树,弯下要不住干呕,什么都没呕出来,却好像心肝脾胃都在身体里移动了位置。 而比心口的恶心感更难以阻止的是脑海中被勾成串的一系列怀疑。 陈玺两亿庄佩妤 不断地回旋。 傅令元也在找那两亿 阮舒不用太使劲,无数的记忆便浮现。 是他主动提要见家长,她才带他去见庄佩妤; 他送给庄佩妤那尊玉佛以及后来庄佩妤归还时,她所依稀感觉到的古怪; 她之所以会开始对他讲述她曾经城中村的生活,是因为他话题间有意无意地勾引 耳边在这时传来赵十三紧张的问话:“阮姐,你怎么了你是哪儿不舒” “滚” 227、难怪 9/25 第二更 , “滚”阮舒冲口便冷声。 赵十三懵逼当场,原本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搀她一把的手霎时滞在半空,完全没理解过来眼前这什么情况。 阮舒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再继续去想更多的细节。 然而没有办法控制。 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一波紧接着一波涌上来。 除了促成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一小部分目的,除了他口口声声的喜欢她,她一直便有感觉,傅令元还存有其他接近她的理由。 所以原来就是为了庄佩妤为了这两亿 庄佩妤是和陈玺有露水情缘的那个女人 他早就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难怪庄佩妤的葬礼。他那么地尽心尽力。根本不是为了她,是为了那两亿 难怪他不让她和陈青洲有所接触,原来是担心陈青洲抢在他的前面找到东西 难怪 “阮姐”赵十三的声音又一次传出,好好五大三粗的男人,音调略微有些抖。 阮舒闭了闭眼,暗暗地沉两口气,复而重新睁开,瞳仁一片乌漆漆:“我没事。” 她的口吻稍微有些缓和。补充着解释:“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 边说着,她扶着树站直身体,挺直腰板。 小腹处一阵阵地疼。 阮舒的腿不禁细微地发抖,因为疼,捂着肚子,又弯了腰。 见她的身形不稳,脸色发白,轻咬着唇。额头上还冒着虚汗,赵十三吓坏了,再顾不得她方才暴怒的那个“滚”字,搀住了她。胆战心惊建议:“我去帮你找医生” “不用。”阮舒顺势握住他的手臂,“我缓一会儿就没事。” “可是” “我说不用。”阮舒打断他,嗓音薄冷,态度强硬她的本意并不想发火,不想在赵十三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可她控制不住,她完全控制不住 赵十三又被吓到了,甚至感觉到她握在他小臂上的手指在缩紧,如同要掐进他的肉里似的。 阮舒就这么抓着他,站了好一会儿。 赵十三大气不敢出一声,任由她掐,同时观察着她的表情,智商不够用,心里直呼自家老大。若非时间不凑巧,他一定马上打电话汇报情况。 少顷,小腹的痛感不再强烈,转为温和的酸胀。阮舒松开赵十三的手臂,无情无绪地说:“走。” 从别墅回到前头的海底酒店其实并不远,但阮舒的步子比平常要慢。 赵十三跟在她的后面,时刻紧盯她的背影。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晕倒。 所幸,直到抵达房间,她都未再出状况,赵十三稍松一口气,还是多嘴地再问一句:“阮姐,我找个医护过来给你瞅瞅。” “不用。”阮舒还是这两个字,刷开房门进去之前交待,“我睡会儿。你一会儿帮我去看看九思的情况。那两个医护回来之后,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是,阮姐。”赵十三应承,然后抬腕看了看表,计算着大概什么时候能去找自家老大虽然阮姐硬说没事儿。但那样子怎么可能没事他又不傻。 而且,从江城回来后,被老大罚去洗屠宰场期间,他揪着空向栗青讨教过经验,栗青提点过他,但凡和阮姐挂钩的,事无巨细,都必须汇报给老大。宁愿被说啰嗦。也不能放过一个遗漏。 房间里,阮舒关上门,拖着脚步走到沙发上坐下,飘着眼神盯在虚处,蹙起眉心,神色间满是凝色。 少顷,她重新起身,走向玄关,打开门。 赵十三不在了。 敛了敛瞳仁,阮舒离开房间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再亲自确认 会议室内,是由长老会带头发起主持的授权仪式。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 参会的人员除了四位长老,还有青帮内其他各分堂的堂主。结束之后,纷纷到傅令元面前对他表示恭贺。 服气的,不服气的,诚恳的,虚伪的,都有四海堂不仅是青帮最重要的堂口,更是青帮内部各堂之首。虽然平日各堂各有各堂不同的管辖事宜,但长久以来,早出现了内部暗斗的情况。 长老会的一关过了以后,仅仅是考验的开始。想要真正在帮内树立威信,如何应付各堂的其他人,更加是挑战。 傅令元整副姿态还算谦恭,对所有道贺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并相约明日的流水宴上再见。 陆少骢站在傅令元的身旁,神色比傅令元要显得高兴,像是自己今日被授权似的。 黄金荣将一切收进眼里,手掌拍上陈青洲的肩膀,轻叹一口气:“要不是你担心那丫头的安危。现在接受着道贺的人,就不会是一个外人了。” 陈青洲面色无虞地笑笑,纠正黄金荣:“荣叔,令元怎么就是外人了非陈、陆、黄三家的人。就是外人了照荣叔这理论,青帮岂不全都是外人能人贤者,缘来皆不拒。论能力,令元既有他原本的名声。纳入青帮后,该亮的成绩也亮了;论亲缘,他是陆伯伯的外甥,还有什么不让人信服的” “欸我说你这臭小子,夸他干什么明明知道我见不得人夸他,你故意寒碜我是吧”黄金荣八字眉揪出气呼呼,收回手,背于身后。哼哼唧唧,“有时间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如想想怎么要回自己的妹妹。先前我还觉得你考虑周全,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反而让我觉得你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一点不果决。” 陈青洲笑了笑:“荣叔。你损我也损得够厉害的。我竟不知,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形象。” “本就太瞻前顾后了。”黄金荣并不改口,神情转而肃然,“要不是我昨晚喝醉睡过去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荣一的提议。只不过要稍微修改一下形式,不用那么激进地在会议上直接曝光那丫头的身份,完全可以私下里和几位长老先沟通好。” “可是私下里和几位长老沟通,就能保障她的安全”陈青洲反诘。 黄金荣堵了一下嗓子,挥挥手:“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授权都授了。我还是帮你好好想想。在我们离岛之前,有没有机会再做些什么事。” “那我也去向他道贺。否则之后就没机会了。”陈青洲嘴角噙笑。 228、拿捏 , 陈青洲嘴角噙笑,待其他各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他上前:“令元,恭喜。” “谢谢。”傅令元眉峰挑起,只做最轻描淡写的回应。 一旁的陆少骢则笑眯眯地搭腔:“青洲哥。我听说荣叔打算从忠义堂退休下来荣叔那么喜欢你,是不是要把你给推举上来” 争夺四海堂不成,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是他话里隐隐蕴含的嘲讽。陈青洲只当作没听懂,从容回应:“我们青帮不乏有能之人,忠义堂里也有好几个不错的苗子,荣叔还在观望,希望把机会多留给一些新来的年轻人。比如像陆伯伯推举令元。” 陆少骢先是点头赞同,“荣叔的想法是不错,我爸也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天更是在感慨他们老一辈该退位让贤了。”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要再找出一个像阿元哥这样的人才,并不容易。可惜荣叔也没有儿子。看荣叔待青洲哥你如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我以为他会比较希望你帮他继续打理忠义堂。” 陈青洲一笑而过。 便听陆少骢又提议:“如果青洲哥你不掌忠义堂,要不我一会儿跟我爸说一说。让他把你在三鑫集团的位置再提一提,否则现在高不高低不低的,不符合你的身份。陈叔可是曾经给青帮带来过辉煌的人。” 神色十分诚恳,宛若真心敬重陈玺,宛若真心为他着想。 陈青洲婉拒:“职位应该和个人的能力相匹配,而不是身份。就像长老会的几位长老,经过再三的考量和权衡后,最终提任令元。我现在在三鑫集团的位置挺好的。如果我想要往上爬,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慢慢来。” 他意味深长:“总得名正言顺,不能靠偷,不能靠抢,更不能靠着父辈的提拔,在公司里要单独见您。来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你们在开会,所以交待我给您递话之后,就先去小花园等着。” 听言,未多考虑,陈青洲立刻寻去。 小花园内沉静如许,一簇深红芍药灼灼绽放,芍药旁的石凳上,阮舒侧影纤细,皮肤白皙得让人感觉脆弱。 她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远处的什么地方,眼神是凝固的。 陈青洲站定注视她,并未马上出声。 隔了数秒,阮舒有所察觉地转过脸来,陈青洲才儒雅地打招呼:“阮小姐。” “陈先生。”阮舒从石凳上站起,眸底恢复清锐。 陈青洲上前来,好奇询问:“不知道阮小姐有什么事,需要特意约我在这里单独见面” 心思微转,阮舒手指蜷缩,沉一口气:“想麻烦陈先生帮我一个忙。” 别墅里,傅令元刚和和陆少骢一起在书房里落座,赵十三的电话便进来。 傅令元走到窗边,接起。 “老大,你会议结束没” “你们阮姐出什么事了”傅令元直接便问他今天交待给他任务没有其他,只有阮舒。 “不,不是,阮姐没有出事。但是阮姐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哪里奇怪她做过什么事或者见过什么人一件一件详细讲清楚。”傅令元被赵十三的磨磨唧唧惹得焦躁。 察觉他口吻的极度不悦,赵十三也不再管逻辑和措辞了,想起什么就汇报什么:“阮姐早上去看九思,得知裳裳小姐把两名医护全部叫走,很生气,就去别墅打算找裳裳小姐要人。刚好碰到孟秘书,受孟秘书邀请,阮姐留下来吃早餐。我就在楼下等。” “大概一个钟头左右,我们离开。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扶着路边的树吐了好一会儿,吐得很厉害。我担心她的状况,她说只是肠胃不舒服。我就送阮姐回房间休息。本来想马上向老大你汇报,但怕耽误老大你开会。” “肠胃不舒服”傅令元折眉,“给她找医生没有” “没。阮姐不愿意,她说休息会儿就没关系了。” 闻言,傅令元的眉头折得愈发深,本打算再继续追问,稍一忖。先挂掉了赵十三的电话,转而拨通阮舒的号码。 手机却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眸心深光轻敛,傅令元重新打给赵十三:“她现在在房间” “是。阮姐说她要睡一会儿。” 睡觉所以关机傅令元凝色沉吟:“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办完事儿就回去。” “怎么了元嫂又怎么了”陆少骢听着了只言片语,关切。 “十三说她好像身体不舒服。” “噢身体不舒服那可大可小,快把沈医生叫去给阮姐瞧瞧。” 提及沈医生,傅令元顺势旁敲侧击:“孟秘书这两天还好” “她能有什么不好的每天都在养胎呗。”说着,陆少骢难免抱怨起来:“老陆也真是,不过来三天而已,非得把孟秘书也带上,又晕船又孕吐的,折腾死。” “还有,孟秘书每天都在吃辣椒,虽说我和她不在一处儿吃饭,可这里只有一个厨房,人员也是同一批,我都感觉我的饭菜里夹杂有辣椒的气味,吃得我都没有胃口。” 没打听出什么太有用的讯息,傅令元未再多问,心思转动在阮舒是和孟秘书接触过之后才身体不舒服的,无意识地在腿上掂着手机,眼眸幽深。 等了有一会儿,陆振华还是没回来,傅令元才又开口:“舅舅有没有和你说要和我们商量什么事” “好像说两亿的事情有新的线索了。” 傅令元眼皮猛地一跳:“噢新线索什么新线索” “这就不清楚了,得等老陆来吧。”陆少骢悠哉地抖着二郎腿,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其实现在四海堂都已经握在阿元哥你手里了。那两亿的意义也就没多大了嘛。陈青洲要就给他呗,反正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了。不明白老陆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这件事。开了一个早上的会,我的肚子都饿了。”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振华的心腹敲书房的门进来:“小爷,傅先生,陆爷和几位长老还没谈完话,要一起吃午饭,让我来带话,要小爷和傅先生别等了,该干嘛先去干嘛。他的时间有准数了,再找你们。” 陆少骢听言,扭头便戏谑傅令元:“这下合阿元哥你的心意了,可以马上奔回去看元嫂。” 傅令元笑笑,没有多加逗留,起身告辞。 穿行至客厅时,迎面正碰上来找陆少骢的蓝沁。 扫视着廊上的两三个黑西保镖,蓝沁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傅先生。” “嗯。”傅令元极其云淡风轻,脚下步子不停。自她身侧径直掠过。 倒是蓝沁又笑着多说一句:“麻烦傅先生替我向阮小姐问个好。早上在别墅门口看到她时,她的脸色不太好。貌似还有些失魂落魄,我和她打招呼,她都没有搭理我。” 脚步稍一滞,傅令元眉宇间浮出一丝冷峻。 回到酒店,房间门口,赵十三正守着。 “老大。” 傅令元边刷着房门,问,“你们阮姐还在睡” “是。” 傅令元轻手轻脚地进门,径直前往卧室。 然而,哪里见着半分人影 寻一圈房里的其他地方,确认空无一人,傅令元冷着脸出来:“谁告诉你她在里面睡觉” “阮姐不在”赵十三又懵逼了,难以置信,“怎么会不在阮姐自己说她要睡觉的。” 傅令元神色凛凛:“她进门之后,你一直守在外面没有离开过” “是”字临到嘴边,赵十三忽地记起某一遭,脸色突变:“我我阮姐要我去帮她看看九思的情况。我就去看了。可这间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想到阮舒极有可能便是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不见的,赵十三不禁脊背僵硬,冷汗涔涔。 但见傅令元眸子眯起,冷不丁问:“九思也一直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这话把赵十三再一次问傻了:“九思不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能在哪里” 唇角抿出沉肃,傅令元未给他答疑解惑,抓起手机又拨了一次阮舒的号码依旧关机状态。 不等他下达命令,赵十三总算有所活络地道:“我马上让兄弟们去找。” 这一趟上市庆功宴的活动,接二连三地出状况,先是她险些被丢进海里,后又是她遭遇s的劫持。另一方面,他得时刻留意陈青洲。捏了捏鼻梁骨,傅令元冷静下思绪,打算前往监控中心。 一名女仆装的服务员在这时找来,怯生生地问:“请问是傅令元傅先生对么” “找我什么事”傅令元沉声。 “这是有一位客人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女服务员低垂着脑袋,颤颤巍巍地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至他跟前。 发现是他送给阮舒的那串白玉髓手镯,傅令元当即扣住女服务员的腕:“谁给你的” 女服务员吓得浑身哆嗦,飞快地抬眸看他一眼,很快重新栽下脸,声音发抖:“我、我不认识,我只是帮那位客人的忙,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知再追问无益,傅令元松开她,兀自打开和玉髓子一起的纸条。 纸条上写有一个地点,是三号区的小花园。 工整的字迹,傅令元一眼就辨认出出自谁人之手,瞳仁骤然一缩。 “老大。这”赵十三稀里糊涂。 “是陈青洲。”傅令元眸光冷岑。 在游轮上的时候,他肯定陈青洲已确认过阮舒的身份。确认过身份之后,陈青洲却沉住了气,直到今天上午授权仪式结束,都按兵不动。他知道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蛰伏了三天,现在终于做好准备,动手了 赵十三先前早得过交待,这次上岛陈青洲必有行动,听言神色当即一肃:“老大,我马上去召集兄弟们” “动静小点,别惊动陆爷和小爷。”傅令元折眉叮嘱。 “老大放心,那晚老大说要留意陈青洲之后,兄弟们一直都紧绷着神经待命。” “三号区小花园,地形熟悉么”傅令元问。 “熟。”赵十三成竹在胸,“这回跟上岛的兄弟都是以前也来过的,每回上岛,大家都按照老大的要求抓住一切机会四处蹓跶,大半个岛我们都逛过。所以肯定比陈青洲的人要熟。” “栗青传来的消息是说陈青洲这回十分谨慎,所以找不到陈青洲此次调派人手的情况。换言之,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岛上究竟有多少个陈青洲的人。”傅令元又提。 “明白,老大。”赵十三点头,最后向他确认,“老大,真的不要通知小爷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让陈青洲再也出不去这座岛。” 眼角轻轻瞥向他,傅令元嘴角轻扯:“在不该动脑筋的地方。你的脑筋动得最快。” 赵十三没听明白这句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而傅令元已举步往外走:“从酒店到小花园,五分钟就能到。” 这意思就是要大家在五分钟之内做好准备。赵十三快步跟上,同时通话联系着各处待命的人员迅速前往目的地。 迈进小花园入口的第一步,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响悦耳动听,周遭的空气却隐隐约约压着一股紧绷的气流。傅令元扫视一圈,眸色深一度,唇角抿出不着痕迹的坚冷。 赵十三同样扫视着四周,携着五六个兄弟,紧紧地跟随在傅令元的身侧。 不多时,树干粗壮的树下,陈青洲的身影进入视野,旁边除了荣一,还有五六个手下,守在四个角,似乎在盯梢。 这块区域还算空旷,一眼望去并藏不了什么人。 花圃里的芍药开得正盛。陈青洲便是正双手负背立于花圃前看花,听闻动静偏过头来,如往常一般淡淡和他打招呼:“令元。” 傅令元于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下,并没有回之以好语气:“我以为,你等了三天,是有新的花招。结果还是沿用掳人的老手段。” “我等了三天”陈青洲面露不解,“我为什么等了三天我等三天要做什么令元你的这话令我不解。” 又是打太极。傅令元抿唇,未接话,先给赵十三一记眼色。 赵十三会意,和明面上所带来的这五六个兄弟一起,将十米范围之内的树丛和花圃全部都搜索了一遍。 陈青洲眼里带笑地看着这一切,未加阻止。 少顷。赵十三归位到傅令元身边,摇摇头。 见状,傅令元稍松一口气她不在这里,他就容易办事了。 “在找阮小姐”陈青洲笑了笑。 傅令元不作答,薄唇扬起个缓缓的轻弧:“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青洲踱步至石凳上,坐下:“想和你好好聊聊。” 傅令元也走过去,落座:“正好,我就在等着你什么时候会单独找我聊,我也有话和你聊。”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希望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陈青洲轻嘲:“我以为,你对你和阮小姐之间的感情十分有信心。” 傅令元抿直唇线,未语。 陈青洲明白读懂他的意思:“你刚刚不是已经让十三检查过了不是没有找到阮小姐” 傅令元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陈青洲了然,将身上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摊摊手:“我身上没有任何的录音设备。” 依据对他的了解,傅令元信他这句话自己既然来了,也只能赌一把。选择相信他,否则这场对话根本进展不下去。而方才从陆少骢那里得知陆振华拿到新线索,更在警告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其实就算陈青洲不捅破窗户纸来找他,他也要找陈青洲的。 决断已下,傅令元便不再与他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先问:“你告诉她了没有” 陈青洲笑了笑,有点嘲讽的意思:“我以为你这么有耐心地和我耗。是因为并不畏惧她知晓自己的身世。” 傅令元握了握拳头,反唇相讥:“你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一直和我这么耗着不作为,是还没准备好说辞,还是对自己准备的说辞没有信心” 陈青洲收敛笑意。 傅令元嘴角一哂:“其实你很清楚,你一旦告诉她她的身世,之于你而言,弊多余利。至少我和她是夫妻,而你只是空有一个哥哥的头衔,你和她之间不存在亲情,相反,她若知晓她和你之间的关系,会更加厌恶你。因为陈玺对不起庄佩妤,对不起她。”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你更无法亲近她,无法从她那里得知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强硬的手段对她没有用。” “说与不说,两者之间存在的矛盾,就是你始终待而不发的原因。” 陈青洲神情别样地轻笑:“原来你不是对你和阮小姐之间的感情有信心,而是自认为拿捏住了我的心理。” “并没有完全。”傅令元扬唇笑,眼中却冷淡,“比如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授权仪式结束后掳她” 这个时机十分地不对劲。 在来的一路上,傅令元一直在思考,只琢磨出一种可能陈青洲无法亲近她,干脆挑拨她和他的夫妻关系,让他也与她生嫌隙,两败俱伤。 这便是他方才让赵十三查看她是否在现场的原因,也防备着陈青洲做出录音之类的举动。 陈青洲笑着反问:“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意义不大,不是么”傅令元薄唇轻翻,“四海堂已经是我的了。你迟了。而且迟了好几步。” “令元。”陈青洲忽然唤他,“若非你的阻挠,我不会在原地绕了那么久的圈子找不到人。我是迟了,在四海堂的争取上,我是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阮小姐。” 傅令元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陈青洲目光笔直地看着他:“我输在你骗取了阮小姐对你的信任,我输在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利用她的感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用踩低我来标榜你。”傅令元哂笑,“你没有办法,不是因为你不想那么做,而是你没有那样的机会。如果你处在与我相同的处境里,明明两样东西都可以抓在手里,为什么非要放弃其中一样” 陈青洲轻轻摇了摇头:“你错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顿住,不着痕迹地朝某个削弱的身影瞥去一眼,眼神微动。 收回视线时,陈青洲并未就此话题继续延展,而是问:“你不是你本来也打算找我聊要聊什么” 傅令元唇际一挑:“协议。” 陈青洲微微费解:“协议什么” 229、杀了你 , 陈青洲微微费解:“协议什么” “守住她的身世。”傅令元慎重沉声。 陈青洲淡淡看着他:“对谁” “所有人。” “包括她” “当然。” “为什么” 傅令元眸光黑沉,似笑非笑:“难道你愿意让陆家知晓” “庄佩妤已经死了,和庄佩妤有关系的人仅剩不多,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现在你至少有机会找到缝隙和她慢慢磨,但如果陆家知晓这件事” 拖着长音顿了顿,他敛起神色:“你该清楚陆家对待两亿的态度。他们关注这两亿,并非真心想要为青帮找回,而是要斩断你们陈家复起的所有可能。只要两亿永远消失,陈玺曾经的失误便永远是青帮抹灭不去的污点,陈家想要再当权,便永远是奢望。” “所以,一旦陆家知晓庄佩妤的存在,知晓她和庄佩妤的关系,她只有死。她一死,你想要弄清楚这两亿的下落,就更没有希望了。” 陈青洲在傅令元收音后安静了数秒,露出一丝嘲意的笑:“你帮我将局势分析得很到位,也帮我将利弊权衡得很清楚。” 旋即反诘:“可是你的呢在这件事里。你的利益又是如何划分的” 傅令元眯起眸子。 “你明明早知道她的身份,却对陆家父子加以隐瞒。你是妄图自己找到,独吞这两亿呵,好大的胃口。”陈青洲冷笑,“通过这件事,我完全能够确定你的野心。你根本不甘居于陆家父子之下。表面上的和睦都事假象。” 傅令元对他的猜测不置一词。 陈青洲神情微恻:“我不知道这么长一段时间,你究竟从庄佩妤那里挖到了多少有用的东西,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你对两亿的下落显然依旧没有太多的头绪。所以不要光说我,对你来讲也是一样,一旦她出事,你对两亿的希望也会落空。”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一旦陆家发现她和陈家的关系,等同于发现你知情不报,你的野心也将暴露,到那个时候。陆家父子怎么还能容得下你” “所以相较于我,你才是更担心她身世泄露的那个人。” 傅令元的眸光细微地冷着。 陈青洲的一双眸子沉沉地看着他:“令元,你方才对我的心理所做的一切利害分析,不是因为你深入地了解我,而是因为你深入地了解你自己。” “你说她若知晓她和我之间的兄妹关系,她会厌恶我。我将更无法亲近她。其实之于你,后果才是更严重的如果她知晓她自己的身世,必将明白你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她就算再爱你,也不可能丝毫不介意。隔阂生出,你和她的关系便很难如现在这般维持,也就很难从她身上获取关于两亿的讯息。你将从你洋洋自得的两样东西都抓在手里,瞬间变成两样东西都流失,一无所有。” “所以你分析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是从你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自以为我也与你有类似的考虑。” 注意到他措辞中的“自以为”三个字,傅令元讥嘲:“怎么难道你想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确实不是这么想的。”陈青洲面容沉静,“你不是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没有意义的时候掳她” 眸色再遁入一度的深幽,傅令元抿紧唇,静待他的下文。 “你不明白是对的。”陈青洲缓缓道,“因为我本来就从未打算过要掳她。” 傅令元眉峰轻折,心头敲了一下,来不及琢磨端倪,便听陈青洲紧接着道:“我之所以在确认她的身份之后按兵不动,权衡的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些利害,而是她会受到怎样程度的伤害。” 傅令元神色间稍纵即逝一抹嘲讽。 陈青洲不以为意:“我这一趟行程,打算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就是” 他有意地顿住。 下一秒。当他站起身时,他的手从石桌底下抬起来,手中是一把小型手枪,枪口对准了傅令元,一字一顿:“杀了你。” 不见任何的温文尔雅,此时此刻陈青洲。脸上只余冰冷。 “老大”赵十三出声地同时,荣一对他出拳。 随行的几名手下也与陈青洲的手下杠上。 双方蓦地僵持住,连空气都仿佛陷入沉沉的紧绷状态。 傅令元面无表情地坐定在石凳上。 有风忽然袭来,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沙沙”声中,原本看似空空如也的周遭冒出了无数个人,纷纷要包围过来,再往外一圈,却是也冒出了另外一批人,两批敌对人马相互桎梏住对方的行动。 陈青洲偏头轻轻瞥去一眼,一点儿不惊讶,仿佛早料到傅令元此番前来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以为你在密谋什么高招,结果只是这样而已。”傅令元唇角噙笑,视枪口如无物一般,从石凳上起身,与陈青洲相对而立,“你不应该这么蠢才对。杀了我,你就更别指望亲近她了。” 陈青洲轻嘲:“我想杀你,是为了不让她再继续受你的利用。” 傅令元眸子眯起:“不受我的利用。你就能利用到她” “你还没明白吗”陈青洲冷眸,“我在乎的是她,而不是那两亿。” 神色间的嘲讽之色更甚,傅令元张了张嘴,未及话语出口,忽而有道身影默默地站了过来,纤细地手指握住了枪身。 眼皮猛地一跳,傅令元偏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阮舒。 她的身上穿的不是她自己的衣服,而是一套男装,类似于陈青洲几个手下的着装风格。衣服里貌似还塞了其他东西,将她的肩膀垫高了。头发也全都扎进了帽子里。 扫一眼先前守在周围像是在盯梢的那几个人,傅令元顿时反应过来,她原来一直都在这里,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竟然没有认出她 “陈青洲。”傅令元眸底生寒。 陈青洲并没有愧色:“我只说我身上没有任何录音设备。” 傅令元阴沉着脸讥诮:“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未及陈青洲作答,阮舒率先出声:“是我的主意。” 闻声转眸,撞上她薄凉的眼神,傅令元眼皮又一跳。 “他没有掳我,是我要他假装这么做。玉髓子是我摘下来给他用的。站在这里听你们讲话,也是我要求的。整件事都是我的主意。” 阮舒的声线很平,语调亦无波澜。 傅令元一愣,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为什么陈青洲掳人的时机不对。为什么陈青洲说他没打算掳她。 而阮舒说完后根本不去看傅令元的表情,转头盯着陈青洲握枪的手,修眉蹙拧:“这是你临时加的戏份” “这是我本来就打算做的事。”陈青洲眼神沉肃。 “我只让你帮忙,没说要提供给你杀他的机会。”阮舒表情清冷。 陈青洲沉默,枪并没有放下。 环视一圈周围,阮舒轻轻呵出一口气,松开握在枪身上的手:“好,你们俩自己去闹。” 她转身便走,突然想起,还没问清楚陈青洲怎么就成她的哥哥了 庄佩妤和两亿的事情她尚未闹明白,又从他们二人的对话里发现在讨论什么陈青洲和她是兄妹 不过随便吧,她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些乌七八糟的手臂轻抬捂住小腹。阮舒缓着气儿,试图压下疼痛。 手腕遽然被人从后面扣住,将她拉回身。 “一起走。”傅令元握紧她的手臂,盯着她,眼睛像渗进了一抹墨。 一起走笑话吗他是认定她通情达理不会因此无理取闹,还是心中已经打好了哄她的腹稿呵阮舒捋着他的手,淡声:“枪还指着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傅令元置若罔闻,握得愈发紧,重复:“一起走。” 语气比上一句沉,口吻比上一句重。 “松手。”阮舒忍不住咬唇,整副心神全被一阵紧接着一阵的疼痛给控制住。 “阮” “你他妈让我自己走”憋着的气一上来。阮舒猛地一甩手掴到傅令元的脸上。 打完后她也没心思去看他的反应,捂住肚子,两腿一软,直接坐地上。 察觉她的不对劲,傅令元和陈青洲同时唤出声。 “阮阮” “阮小姐” 顾不得脸颊上的火辣辣,傅令元当即蹲身抱住她。搂进怀里才正眼瞧见她虚白的面容和涔涔的冷汗。他表情微变:“你怎么了” “滚”阮舒虚着气儿,连挣他手臂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阮姐早上就是这样捂着肚子说是肠胃不舒服。”赵十三在一旁嚷嚷,像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不过早上还吐得厉害来着,现在好像没有” 陈青洲捕捉到“吐得厉害”,又见她捂着肚子。登时想到什么,脱口便问:“是不是动了胎气” 他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儿,更不懂该怎么措辞才恰当,只随口挑了个平日听闻频率最高的词儿。 傅令元闻言怔忡:“动了胎气” 他这副表情俨然有端倪,陈青洲凛起神色:“你不知道她怀孕了” 怀孕 傅令元浑身一震,僵着脖子垂眸看她。 阮舒的五官因疼痛正皱着紧,双目微阖。 荣一忍不住着急上火地提醒:“二爷,别都干站着聊天呐,快先送阮小姐去回去瞧医生啊,你们是要阮小姐疼死在这里吗” 陈青洲顿时反应过来,一抬头,但见傅令元已抱起阮舒,快步离去。 陈青洲下意识地就想跟着一块儿去,迈出一步便记起场合的不方便,顿住身形,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轻叹一口气,收起。 荣一推了一把懵在原地赵十三:“还不让你们的人全部回去” 赵十三晃过神来。反手也推他一把:“你们的人怎么不先回去” 两人瞠目瞪着对方,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各自的兄弟。 外面的那两圈人见状同时全部退下。 身周的四五个人紧接着放下僵持。 赵十三不屑地自鼻子里“哧”出一声,连招呼都不打,便脚步匆匆地去追傅令元。 “和他老大一样没礼貌。”荣一不满,转头对陈青洲遗憾道,“二爷,刚刚机会那么好,您就应该一举枪直接扣扳机。现在事情早解决了。” 陈青洲不置可否,缄默少顷,举步走:“回去打听打听阮小姐的情况。” 荣一一听“打听”二字,便知他又是为了避嫌,不打算去亲自看阮舒。 “是。二爷。” 这边,傅令元抱着阮舒飞快地奔赴陆振华的别墅,将阮舒暂且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吩咐佣人去请沈医生。 阮舒半阖开眼,视线所触的是他绷紧的脸和一路狂奔之后的额头的汗,而他落在她脸上的眼神内涵极其丰富。带着深不可测的复杂。 见她有动静,傅令元俯低身体,单手捧住她的脸,眉头紧锁:“怎样还疼得厉害再忍一会儿,沈医生马上下来。” “我没事了,不必麻烦沈医生。本来就是疼一阵就过去了。”阮舒作势要从沙发上爬起来。 傅令元摁回她,冷冷沉声:“什么叫疼一阵就过去了你疼过几次了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听你提过” “和你没关系。”嗓音透着浓浓的疏离的冰冷。 最烦的就是她这种一旦情绪上来浑身竖刺的状态,傅令元心底的火被撩起两分,捏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未及张口,便见她眉头紧蹙轻咬着唇捂着肚子。明显是又疼上了。 咽下话,傅令元烦躁地起身,挥手又招个佣人:“让沈医生速度点” 正说着,陆少骢和沈医生两人的身影匆匆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元嫂怎么了” 顾不得回答陆少骢,傅令元直接对沈医生道:“她肚子疼。” 很快梗着脖子绷着声音补充道:“她好像怀孕了。” “元嫂有了”陆少骢先是诧异,转瞬惊喜。“阿元哥,你们备孕成功了”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具体的悲喜。 沈医生瞅了眼微弓身体的阮舒,皱眉,当即交待:“先腾个房间出来。” 陆少骢马上叫来佣人:“快快快快去办” 事出紧急,就近便寻了一楼的空房间。 傅令元抱起阮舒送她进屋里。 沈医生将出诊箱放上桌,赶他们:“你们先出去。” 带上门,傅令元脊背僵硬地靠上墙,思绪尚停留在她怀孕的这件事上。 她又怀孕了 陆少骢以为他是担心阮舒的情况,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阿元哥别着急,元嫂肯定没有大问题,孩子也会没事的。” “摁。”傅令元唇角微紧,手掌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攥成拳头。 不多时,沈医生开门出来,神情沉肃,却是问陆少骢:“小爷,直升机是否还在岛上” 230、畸形 , 陆少骢以为他是担心阮舒的情况,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阿元哥别着急,元嫂肯定没有大问题,孩子也会没事的。” “摁。”傅令元唇角微紧,手掌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攥成拳头。 不多时,沈医生开门出来,神情沉肃,却是问陆少骢:“小爷,直升机是否还在岛上” 陆少骢怔怔的:“在啊。昨天不是本来安排着要给九思用,后来没用成。怎么了” “那赶紧让直升机准备准备。”沈医生转眸看向傅令元,双手作揖,抱歉道,“傅先生,阮小姐的病症我没有办法治,还是尽快送医院吧。” 这话任谁听着都琢磨不出好意思。 傅令元心头一紧,一旁的陆少骢率先出声:“不是,沈医生,你得说明白啊。什么叫你没有办法你这不是平白叫人着急表情和口气,说得好像元嫂患了什么绝症似的。” 讲完陆少骢又连忙“呸呸呸”地打自己的嘴:“我都胡说八道什么呢。” “别误会。”沈医生踌躇着解释道,“这里的医疗设备有限,阮小姐的情况我拿不准主意,所以才建议你们送医院。” “拿不准主意好歹有个大致的说法呗”陆少骢又嚷嚷上。 见沈医生面露难色,傅令元阻了话头:“好,沈医生,我明白,麻烦你了。”旋即他转向陆少骢,“少骢,现在最要紧的是送她去医院,直升机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经提醒,陆少骢一拍脑袋,忙不迭唤来手下人。 傅令元则回头交待了赵十三几件事,进屋去抱阮舒。 直升机准备得很快,只载了他们夫妻二人先回海城。 荣一汇报消息的时候,陈青洲刚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和黄金荣叙述了一遍。 一听说着急找要坐直升机去医院,黄金荣当即从椅子里蹦起来:“那丫头啥病不是怀孕么咋滴会肚子疼” 荣一摇摇头:“不知道,具体病情没有打听到。” “孕妇肚子疼,怎么听都不是好事。”黄金荣双手交握,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顾自猜测,“一定是得知自己受到姓傅的那小子欺骗,动了胎气。” 转瞬他停在陈青洲面前,揪着八字眉怪责道:“你这个臭小子,明明知道她是孕妇,你怎地不劝着点儿她说什么你就配合什么你那么没有自己的主见换种缓和的方式不成么你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动刀动枪就算她胆子大不怕,可是会冲着孩子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咋啥都不懂” 陈青洲轻轻地叹一口气,好像有点无奈的意思:“对不起,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妥当。当时时间匆忙,又是她主动来找我提的,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应承下来,帮她安排了。” 黄金荣哼唧:“现在后悔有啥用而且要道歉也不是该跟我道歉。” 荣一好奇地插话问了一句:“荣叔,你不是没有生养过孩子,你怎么说得好像很懂似的” 黄金荣劈脸拍了拍荣一的脑门:“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 说着他盯着荣一脸上的那道从眼皮跨到脸颊上的疤:“嘶对。还有你啊荣一,你的样子也不应该出现在那那头面前。孕妇的眼睛看到啥,可都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娃的。” 荣一:“”深觉自己无故躺枪。 陈青洲劝道:“好了,荣叔,你现在在这里瞎着急也没有用。一会儿就起航回去了。一回去就去打听她的情况。” 气咻咻地一屁股蹬回椅子里,黄金荣合计问:“既然现在那丫头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用再回避着不能与她接触了吧” 陈青洲字斟字酌道:“荣叔,现在的形势你应该清楚的。不是我不让你接触她,而是” “行了行了。”黄金荣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 语音颇为落寞,如同见不到孙子孙女的孤寡老人似的。而陈青洲就是中间的拦路虎。 荣一为自家二爷默默心疼一秒钟。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是咋个想法。”黄金荣又开始兀自忧悒,“听你讲述的当时她的反应,她对姓傅的那小子看来是失望了。不过姓傅的手段高,怕就怕那丫头又被三言两语给哄回去了,如今还有个孩子” 他觑陈青洲:“她对你们老陈家肯定得有偏见。现在这状况,咋样都还是姓傅的占优势。真希望你那一枪果决点,当场崩掉他算了。” 旋即他如同下达命令似的:“你赶紧行动起来,像个哥哥该有的样子,对她好。不能输给姓傅的虚情假意。” 陈青洲面上老神在在地点头,心底则自顾自琢磨着今日之事的某些问题。 直升机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回到海城。到了机场,栗青已事先得了吩咐候着。 一下飞机,傅令元便携阮舒上车,车子在直奔医院的路上行驶着。 她的疼痛暂时停歇了,眉目舒展开来,但看起来依旧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的样子。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多了一层苍白,变能像能反射出光一般。 中途又出过一阵子汗的缘故,面庞上的汗津津的。 傅令元用湿纸巾帮她擦脸。 虽双眼闭阖,但她的睫毛在不自觉地轻颤。 他知道她醒着,只是没有搭理他罢了。 一路上都是这样,彼此沉默,各怀心事,十分地压抑。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想了很多的事情。 换了张湿纸巾傅令元抽住她覆在小腹上的手,细细地拭着她的手指,开了口:“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 她的脸偏向椅背的内侧,唇线紧抿,唇瓣有点发干,齿痕依稀,尚未褪干净。 等了四五秒,她仍然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傅令元以为她不会作答,给她换一只手时,她出了声:“游轮上。验孕棒自己测的。” 那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傅令元注视着她,停顿了一两秒,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连陈青洲都知道,他这个当事人却什么都不清楚,还得临到她出状况,他才通过第三个人的嘴得知。 便见阮舒在此时睁开眼,偏过脸来看他,眼瞳乌漆漆的:“因为我本来想自己解决。”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是疏离的冰冷:“昨天就已经预约好做人流手术了。” 瞳仁微微一敛。傅令元静默地与她对视,湛黑的眸子像一潭深水,未见更多的涟漪。 见他没有意见,正符合她的猜想,也符合她的心思,阮舒重新阖上眼,别开脸,恢复假寐的状态。 傅令元也握回她的手,垂着眼帘,继续擦拭她的手,淡声:“腹痛的问题,先搞清楚原因。” 阮舒未做回应,像是默认。 两人再无话。 医生已事先联系好,一抵达医院,便送进去做检查。 傅令元在长廊坐了一会儿,交代栗青帮忙守着,独自一人去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抽烟。 近段时间,抽烟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把烟盒和打火机随时带身上,防的就是这不时之需。 自得知她怀孕之后所想的一些事情,又重新涌上来。 其实心底早有决定,多思根本无益,也不会改变结果。 但思绪难得地不受控制。 回忆起她说她已预约人流时坚定的神情,他禁不住自嘲好像有点比不上她果决。 他挺庆幸她是果决的,否则 抖了抖烟灰,傅令元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而回忆起她曾流掉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耳中捕捉到一阵欢乐的笑声。 傅令元抬眸。 是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几个孩子在荡着秋千。 天很蓝,阳光很好,他们稚嫩的脸庞十分明朗恣意。 立于树荫下,他敛着瞳仁,眼睛暗沉沉的,静静远观。 如同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蓝沁嘲弄他贪心地妄图鱼与熊掌兼得。 他自信只要想,就能做到。 然而在真正做到之前,确实是贪心,确实是妄图。 现实与理想之间,畸形的贪心和妄图。 少顷,兜里的手机骤响。 傅令元接起。 栗青的声音传来:“老大,阮姐的全部检查都做完了。现在送去病房。” “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傅令元丢掉烟头,脚尖踩上去,仔细地碾灭。 从草坪上收回视线,他转身迈步,脊背挺直。湛黑的眸子锐利,深不见底,但依旧有光。 回到妇产科大楼,傅令元径直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张b超图放到他面前,开门见山:“怀孕一个多月,hcg值要等明天再测一次做对比,才能确认。但从目前出血、腹痛等多种症状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宫外孕。” “宫外孕”傅令元愣怔。 “嗯。”医生继续道,“刚刚和你的太太已经聊过了,她自己好像心里挺有数的。而且听说你们本来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她已经要我给她安排尽快动手术了。你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宫外孕是很危险的,尽快摘除定时炸弹吧。你们还年轻,想要孩子之后可以再生。” 垂眸盯着手术同意书,傅令元不禁泛出一抹自嘲的笑。 原来根本不需要纠结。 已经自有它的定数了 病房门口,栗青正守着,一见傅令元的身影,他立即起身:“老大。” 傅令元并未应他。停在门外。站定身形,不知在想什么。 栗青察言观色,识相地压下心底的无数疑问。 最终,傅令元还是没有进门,回过头来,问起他公事:“林璞调查得怎样” “早期的那份资料,重新确认过一遍,暂时未有任何的问题。他现在所住的单身公寓,我已经找时间进去仔细搜过了。生活细节上和他的资料相吻合。他公寓的电脑、公司的电脑和他的手机,我都通过垃圾邮件安装病毒入侵过,全部检查过一遍,未发现异常的痕迹。” “不过,”栗青话锋一转,“我可以确定,他是个电脑高手。这在我们所搜集到的他的资料上,是没有显示的。” 傅令元眯眸:“什么程度的高手” “和我差一大截是肯定的。”栗青自信地笑笑,“但据我的了解,如果有比赛的话,他或许可以打败目前国内排行榜上前十之中的一半人。” 傅令元眉梢挑起。 栗青继续汇报道:“那个微型摄像头的数据接收,肯定是有个定点的。按照传递可达的范围,我在林宅附近圈定了一个范围,找出了十户的房子,因为确认住户讯息需要多花点时间,所以还没排查完。” 最后他稍有踌躇:“目前的怀疑对象是林璞,能够通过与林璞相匹配的条件来进行相关性的挑拣,倒是省了不少功夫。现在怕就是怕。万一不是林璞,大海捞针,线索等于断了。” 眸底浮出暗色,傅令元唇角微抿。 栗青进入下一件事:“关于一灯大师,老大,我很抱歉。一灯大师的个人资料倒是挺丰富的,我都搜集齐全了。但他和林夫人之间的交集,着实没有多少东西。目前找到的只有两条。” “第一件老大你已经知道的。林夫人在卧佛寺给阮姐供了盏长明灯。另外一件事,也算一灯大师和林夫人的交集,不过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就是一灯大师曾经给林夫人主持过皈依仪式。” 傅令元沉默未语。 栗青觑了眼他紧锁的眉头,不吭声。 少顷,傅令元略略颔首:“好,我知道了。” 下一句便听他吩咐道:“找个可靠的看护。”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栗青呆愣。 很快傅令元又改口:“找个可靠的月嫂。” 栗青微微一怔,这才反应他是在交待照顾阮姐的事。 可是找的是月嫂 他早在去机场接机之前,就从赵十三的口中得知阮姐怀孕的事儿。那么现在找月嫂不就意味着 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栗青捺下心绪,点头应承:“是,老大。” 翌日,阮舒在病房内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定定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纷纷繁繁地闪过某些记忆。许久之后,她闭了闭眼,复而重新睁开,恢复清明,然后掀被下床。趿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待她再出来,病房门被瞅准了时间似的,敲响得刚刚好。 “进来吧。”阮舒应。 “阮姐。”推门进来的是赵十三。 “栗青呢”阮舒微蹙眉记得昨晚外面是栗青才对。 “我和栗青交班。”赵十三答,旋即让身后的一位中年大妈进门来,介绍道,“阮姐,这是给你请来的月嫂。” 阮舒抽纸巾擦手的动作稍一顿,淡淡地“噢”一声,未再有反应。 昨晚上护士已经来通知过她。腹腔镜手术安排在明天。今天是手术前一天,需要做的准备还挺多,配合医院的各种检查。 中午在病房吃午饭的时候,不期然迎来了陈青洲。 阮舒挺意外的。首先她没想到的是,赵十三会放他进来病房。这等于是傅令元默认。 不过转念她又通透了反正她现在都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了,而且利益关系摆在那儿,陈青洲是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傅令元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再提防的。 他站在门口,一手抱着一束花。一手提着一筐水果,一如既往地儒雅,淡淡地问候:“阮小姐。” 阮舒示意月嫂先出去。 月嫂带上门后,陈青洲往里走,兀自将水果篮和鲜花放在病床柜。 花还是和上一回他约她在国贸餐厅吃饭时送的一样,白玫瑰。水果篮里的水果,她稍微瞟了一眼,全是她偏好的种类。 转眸回来看他,阮舒十分不礼貌地坐定在病床上,微微一哂:“挑这个时间点来,我可没有午饭招待你。” “我吃过了。谢谢。”陈青洲不疾不徐。 阮舒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甩出去一句:“会不会来得太快了才第二天就追问我两亿的下落” 陈青洲没有接她的话茬:“水果是荣叔选的,他说他很懂得看水果的面相,肯定都是最好吃的。他本来也想来,但你知道的,终归要避嫌,少点接触比较好,所以我没让。等你手术结束后。养好身体再说。” “打亲情牌”阮舒修眉蹙拧,轻嘲,“抱歉,我连我跟你是哪门子的亲戚都不太懂。” 陈青洲不喜不怒:“等找个时间,可以详细地告诉你。” 阮舒极其冷淡:“抱歉,我并没有想了解的**。” “好,没关系。不必知道得太详细,也挺好。”陈青洲从容依旧,十分有耐性似的。 但阮舒并没有耐性。本打算下逐客令。未及开口,他倒是率先道:“一会儿要参加青帮的流水宴,我改天再找机会来看阮小姐。” “不用再来了。”阮舒眼瞳黑得幽深,“你们全都不用白费功夫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关于两亿的任何线索。庄佩妤和你们陈家有什么关系,与我无关。她生前我们的感情就十分疏离,现在她已经死了,我好不容易摆脱她,请你们不要在用你们的臆断把她和我联系在一起。我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生活。” 陈青洲若有所思地弯唇:“我明白。阮小姐。” 说罢他便告辞,未再多言。 阮舒心里一堵这么云淡风轻,说明他根本没有听进她方才的话 门外,陈青洲顿了顿脚步,回眸瞥了一眼,颇为无奈地轻吁一口气。 下午从检查室回来,林璞已经在病房等她。 “姐,你不是去参加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怎么一回来就生病住院了”他急急嚷嚷的。对她一番上上下下的打量,“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太大的事。”阮舒扶着月嫂的手臂,坐回床上,唇边展开一韵浅笑,“只是拿个孩子而已。” 口吻无所谓得宛若在和人讨论今天的天气似的。 她望过去时,在林璞的脸上看到了惊诧。 他隔空盯着她小腹的位置:“姐,你怀孕了” 很快他的惊诧转为复杂:“你和姐夫不要这个孩子” 阮舒并不欲与他做过多的解释,不作回答,直接将话题转到她找他来的正事上:“昨晚在电话里要你帮我打印的资料呢” 林璞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问,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把文件夹拿出来,嘴上尚在劝她:“你明明在住院,为什么还非得办公事姐夫怎么可能同意姐夫一看到你病房里有这些东西,肯定会教训我的。” “他管不着的。”阮舒垂着眼帘,淡声,稍微翻了两下资料,交待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得住院,但还是会继续办公。你和苗佳每天要轮流负责帮我把需要我过目或者决策的东西带来给我。” “可是姐” “别说其他废话。”阮舒冷沉打断。 虽然以前她也没少给过他脸色,但很明显,今天她给人的感觉和先前并不一样。林璞怔忡一下,点点头:“好,我明白了,姐。” 阮舒沉了沉气,继而问:“还有一样东西你是不是忘记给我了” 林璞才记起来,连忙又从包里拿出黄色档案袋:“这是姐你让我从王律师那里顺路带来的。” 阮舒接过,绕开棉线,抽出里面的几页纸瞄了一眼,确认是自己所要的东西,眼里的波光微微地闪动。 半夜熟睡中,被拢入某个熟悉怀抱的第一时间,阮舒便敏感地睁开眼。 浓烈的酒精的味道于周身将她环绕。 沉重而热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同样携着酒气。 坚实的手臂自她的背后箍住她的腰,绕到她的身前,宽厚的掌心有意无意地覆在她的小腹上。 病房里原本是留着一盏灯的,不知何时被关掉。 黑漆漆一片,隐隐约约的,只有从门缝透进来的走廊外的光线。 睁眼后,阮舒并没有动,久久保持沉默。 他亦久久未有动静。 阮舒蹙眉,有点担心他就这么抱着她睡了,正打算用手肘将他推下床。 他醇厚的嗓音低低地传出。 231、离婚 , 正打算用手肘将他推下床。 他醇厚的嗓音低低地传出。 “对不起” 他的脸埋在她后脑勺的头发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随着他的气息传递而来,于她的皮肤上氤氲开灼烫。 阮舒深深吸一口气,语调冷薄:“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她承认,一开始得知真相时,愤恨填充了她的所有情感,他曾经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心里清清楚楚地印上了明确的目的 他和她协议结婚,是为了把她套牢在他的身边,更方便地接近庄佩妤; 他一步步攻陷她的心,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更快速地找到两亿; 细思极恐的更在,甚至他和她说话,都在随时随刻地套取有用的信息。 这些念头疯狂地折磨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她本就知道他接近她另有目的; 她本就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不纯粹; 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只是他们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罢了。 那么,她还有什么可愤恨的 是她自己答应他不追问的,是她自己答应给予他信任的。如今事情明明白白地掰开,却也是她自己承受不起。她能怪谁 他所做的事情。她没有权利指责对错。他只是在他的人生轨道上做他原本就想做的,并未因为她而有所改变。 是的,并未因为她而有所改变 他的野心那么大,他那么地清醒,清醒地计算着利害,把控着权衡,他不是因为她是他喜欢的女人,就不去利用。 他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自己的心失衡了。 或许女人终归是女人吧,一旦拥有爱情,就意味着要丢失一部分的自我。 傅令元很久没有再出声,吻着她的头发,渐渐地吻到她的后颈上,唇瓣冰冰凉凉,就这么一直细细密密地吻,吻得令阮舒觉得那块皮肤都被酒精消毒了。 白天陈青洲来的时候,貌似提过今天有青帮的流水宴。 是庆祝傅令元就任四海堂的掌权人吧 喝了这么多的酒,她完全可以想象杯盏交错间,他是如何欣喜地接受大家的恭贺。 缩了缩头,阮舒避开他的嘴唇,无声地抗拒他的亲昵。 傅令元没有再继续,收缩手臂,将覆在她小腹上的掌心贴合得愈发紧密,并轻轻摩挲两下。 察觉他的此番小动作,阮舒拧眉。 便听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又重复道:“对不起。” 敛着瞳仁,阮舒语音无波无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避孕措施没妥当,我也有责任。不管怎样原本就是要拿掉的。现在多了个宫外孕的理由,更理所当然。” 傅令元轻轻“呵”出一声。 意味不明。 貌似有点嘲讽。 阮舒的手肘往后不想见我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傅令元斜斜勾唇,盯着对方的轮廓凉笑不做声,隔几秒,蓦然一偏头吐掉嘴里的烟:“总得有个出气筒。” 笑意收住,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对方面前,迅猛地一个拳头就出去。 第二天上午,手术如常进行。 手术结束后,推回来病房,护士交待了好多事情,阮舒全丢给月嫂。一个字儿没听,枕着枕头头一歪直接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黄昏。 橙色的床单,鹅黄的墙面。vip病房就是这点好,不至于如普通病房冰凉。 身上还插着几支管子,身上没有什么疼痛,也不觉得难受。阮舒记得好像六七个小时才能翻身,不晓得现在几点了,她不敢随便乱动。 视线在房间里兜了一圈,那个月嫂不在,不晓得去哪儿了。 阮舒不悦地蹙眉。病房的门在这时打开。 许是以为她还没醒,傅令元的身形滞了一秒,然后关上门继续步子。 “月嫂呢” “去给你准备晚餐。” 回话间,傅令元来到她的病床前,俯身拨了拨她额上的头发,打量着她的脸色,询问:“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样子如常,好似从前那般,仿佛凌晨带着颓靡酒气来她病房的那个人不是他。 “没事。”阮舒清清淡淡。 傅令元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挑了水果篮里的荸荠,一边开始削皮,一边沉着嗓子:“要再住两天才能出院。之后先住去别墅,那里地方大,也方便月嫂跟去照顾。公司那边继续给你休假。你上一回人流手术之后没有调理好,这一次做小月子不能再随便对待。” 抿抿唇,阮舒未对他的这番叮嘱做任何回应,瞥见他握水果刀那只手的四个拳峰上全贴了创可贴,像是受了伤。 不多时,傅令元将削好皮的荸荠在盘子里切成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送至她嘴边。 通体白色的果肉看起来清甜多汁。 眉目淡静地盯一眼,阮舒抬眸,对视上他浓眉之下湛黑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旋即朝病床柜努努嘴:“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个东西,麻烦帮我拿一下。” 傅令元折眉,暂且放下手中的果盘,弯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黄色档案袋。 “什么东西” “给三哥的。三哥自己打开看吧。” 她在浅浅地笑。而且又叫回他“三哥”。此情此景之下显得古怪。 傅令元预感不太好地跳了跳眼皮,手指绕开档案袋上的棉线,抽出里面的几张纸。 看到“离婚协议”四个字,他的眼瞳遽然遁入幽深。 “抽屉里也有笔,三哥签了吧。具体条款其实没什么值得看的。当初结婚时本就是合约婚姻,所以现在全都很简单,你的还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不存在任何拎不清楚的地方。等我出院,就会去绿水豪庭把我的东西都拿走,届时麻烦你抽个空,和我再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就了了。” 已临近春末,阮舒的声音却仿佛还停留在初春,沾染着凉意,没有半点温存。 瞳仁随着她的话一寸寸收缩,傅令元抬眸,眼底是如墨的黑:“为什么要离婚” 阮舒躺在病床上,偏着头看他,面容清淡。反问:“为什么不离婚” “因为我没告诉你你是陈玺的私生女,因为我没告诉你庄佩妤和两亿的关系,所以认为我在欺骗你”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不想和你继续纠缠。”阮舒还是那副口吻。 “讲清楚。”傅令元冷声,棱角锐冷的面容像笼罩了浓黑的雾。 “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不想牵扯进你们争权夺势的纷争之中。那是和我无关的世界。我不想我往后的人生毁在庄佩妤留下的烂摊子里。”阮舒表情平静漠然。 一开始是他强行拉她进来,她试图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无果;然后她接受了作为他的女人的身份,主动站在他的身边。可即便如此,她本质上其实依旧是局外人。 然而现在完全不一样。莫名其妙的,庄佩妤和两亿扯上了直接的联系,她变成了陈家的女儿,并且因为庄佩妤的死,她被推到了旋风的中心。 性质已全然不同。 “我看不出这和离婚存在因果关系。”傅令元讥诮,“和我离婚,你就不是庄佩妤的女儿了和我离婚,你就不是陈玺的私生女了和我离婚,你就不是我的女人了” 阮舒看着他,不说话,少顷,她开口:“你有没有可能放弃两亿” 大抵没料到她有此一问。傅令元皱眉,随即盯着她,唇角抿出坚冷:“不可能。” “好。”阮舒眼神潜定,“那我也不可能再和你继续相处下去。” 傅令元眸色深两度。 阮舒迎视他的目光:“得知你对我的真正意图之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和你进行每一句对话,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是不是又在套我的话,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一刻的你。是真情多些,还是假意多些。” “这样心力交瘁的夫妻关系,有什么可维持的这种每天都充满怀疑相互试探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 她深深沉一口气,眼珠子黑若点漆:“你不累,我都累了。” 周遭安静,空气却似冰凌丛生一般。 傅令元眼眸暗沉,盯着她,嘴唇抿成冷峻的线条,数秒后。当着她的面直接将离婚协议撕掉丢进垃圾桶,言简意赅吐字:“别再想了。” 说罢他起身,转头便往外走。 “那就等着见律师函。”阮舒凤眸幽凉,“别白费时间了,你绑着我也没用。两亿的事情我一无所知。” 傅令元身形稍一顿,却是头也不回。 阖了阖眼皮,阮舒攥紧手指,手背上还扎着盐水吊瓶,有点刺疼。 接下来的一整天,傅令元未曾再出现。 阮舒则琢磨起在医院续住的问题。 上一回做完人流。为了养身体的方便,她就是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自己请的月嫂每天负责她的饮食。这一回她想沿用这个办法林家那儿现在虽然只有林妙芙,但她肯定是不会再回去的。 林璞来给她送文件的时候,她顺便交待他去帮她办,结果回来之后给她的答复是医院的床位紧张,现在所有的病人,但凡没大问题的,住院一天就被赶回家自己养,她这儿住三天已经是特例。 “多拿些钱也不好使”阮舒眉头深拧。 林璞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后。还是没忍住问:“姐,你和姐夫是不是又吵架了” 阮舒觑他一眼。 这一眼,在林璞看来,既是示警告他不该多嘴的话不要说,同时也可以看做她的默认。 “看来这回吵得很严重,都闹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林璞小声地嘀咕一句。 阮舒清冷着脸色,将话题转到公事上:“靖沣的工厂这两天情况怎样” “挺好的,姐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让工厂的经理每天往公司打报告。”林璞颇为无奈。 阮舒抿唇他头天来的时候,她便第一时间关心过工人罢工的后续了。他给她打电话的当天下午,林承志亲自前往工厂,顺利调停,给回来的结论,确实是新老工人之间发生小摩擦。可她心里老是不太安宁。 让林璞给她打印的资料,就是靖沣工厂的那些,这两天手术刚完,她也没得机会看两眼。 林璞倒是记起来提:“对了,我前两天去看过未末了,她的伤恢复得挺快的。说应该可以提前回来上班。” “好,你有机会帮我问候她。”阮舒略略颔首,心里合计着苗佳的处理办法。她是焦洋的眼线,帮忙盯的是傅令元,傅令元如今已在三鑫集团正式就任,林氏这边估计得换个副总,也犯不着再为傅令元留着苗佳了。 “还有,早上李茂主管来问我,你什么时候休假结束回公司”林璞又道。 经此一提,阮舒自然自然记起林氏被华兴抢客户的糟心事。要傅令元帮忙调查的华兴幕后老板,上一回问还没有着落,现在她又该把事情收回来自行处理了。 这如何让她安心休养不行的。呆不住的。阮舒不禁捻了捻眉心。 打发走林璞,月嫂按照护士的叮嘱,陪着她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等电梯的时候,透过镜面的反射,阮舒冷不丁瞧见了黄金荣。 样子看起来有点躲躲闪闪的,时不时瞄她的背影,像是怕被她察觉似的。 微蹙眉,她没有搭理。 到了花园,走了一阵子之后,阮舒坐到木椅上休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的自拍模式,悄悄朝四周围扫了一圈,果然在画面中又捕捉到了黄金荣的身影。 轻吁一口气,她吩咐月嫂帮忙去把黄金荣叫来。 被她发现,黄金荣略赧,不过双手负背的姿势依旧端着长辈的架子,干干地咳了两下,打招呼道:“丫头,真巧啊,在这碰到你,你也来散步我刚刚去探望我的一位老朋友。” 阮舒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黄金荣被瞧得心里直打鼓。 “坐吧,荣叔。”阮舒示意她身旁的空位,态度落落大方。 黄金荣犹豫两秒,落了座。 “只有你一个”阮舒问。 听出意思,黄金荣也不打谎了,解释道:“青洲不让我来的,我是自己悄儿摸过来的,咋的丫头你眼儿尖,没瞒过。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来和你套近乎的,我就是还没得机会正眼瞅瞅你。” 浓黑的八字眉下,他的眼睛盯着她。 阮舒任由他打量,少顷,询:“瞅出什么结果了” 黄金荣不吝啬夸奖:“你把他们老陈家的基因往上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阮舒:“” 黄金荣貌似并没有觉得聊天内容有什么不妥,紧接着问:“我让青洲给你带的那一篮子水果你试过没有好不好吃” 阮舒客套道:“挺好的。” 黄金荣的八字眉撇出两抹得意:“看来那个卖水果的老太婆没有骗我,挑的都是好的。” 阮舒:“”不是说他会看水果面相特意挑的 转瞬黄金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她的肚子瞟了一眼,宽慰道:“宫外孕也是没有办法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你还年轻,以后可以继续生。” 旋即他皱眉,眼里涌出不爽:“今天一天都没见姓傅的来看你。我早和青洲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丫头,你的眼神比你荣叔我都不好使。” 阮舒:“”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了 歇了一阵没说话,黄金荣的视线依旧不离她,叫阮舒记起自游轮上第一次见他,他就总盯着她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她似的。 他的眼睛里涌动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波光,感觉像是有话说,然而最后只是叹息一声,站起身:“我走了。你好好养着。我今天没做好和你聊天的准备。” 阮舒:“”没做好聊天的准备 “荣叔,”她唤住他,嘴角轻微地牵了牵,但并没有笑,颔首致意,“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该说的话,我和陈青洲已经说过了,你们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陈家和我没关系。” “欸你这丫头”黄金荣冲着她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回病房的路上,阮舒脑子里纷纷繁繁地闪过不少城中村的事情。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是陈玺的女儿。 近三十年的认知里,她对自己的定义一直都是酒鬼瘾君子和妓女的产物。 庄佩妤从未透露过半丝关于这方面的讯息。 隐瞒她的真实身世,又放任林平生侵犯她,阮舒恍恍惚惚地反应出,庄佩妤应该是恨陈玺的。 恨着陈玺,所以就报复到陈玺的女儿身上,是这样吗 心口忽然狠狠地绞了一下,阮舒不禁蜷起手指。 可她想不通,既然庄佩妤既然那样恨陈玺,又为什么要帮陈玺藏住那两亿当年若是第一时间交给警察,陈家在青帮里,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思忖间,兜里的手机震了震。阮舒伸手拿出来,瞥了一眼。 是新邮件的提醒。 她没太在意每天邮箱里都会收到无数的邮件,她一般都是抽一段时间统一处理。 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抬眸,在病房门口看见了栗青。 “阮姐。” 阮舒没作回应,瞳仁敛起,推开病房的门。 果然见消失了一天的傅令元站在窗户前,长身挺立,身形若竹。 阮舒滞住。扫见病床上属于她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表情冷下来。 232、软禁 , 扫见病床上属于她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阮舒的表情骤然冷下来。 傅令元听闻动静转过身,深幽的眸光摄在她脸上。 视线交汇,彼此沉默。 两三秒后,他朝她行来于她面前站定,语气如常:“散好步了” 阮舒不动弹也不回应。 “出院手续我办好了,换个衣服,我们回家。”傅令元伸手将她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温柔。 阮舒头一偏,避开他的手,口吻淡漠:“谢谢,我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去,不用麻烦三哥了。” “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傅令元脸上的柔情收敛。 “这就无需三哥的关心。”阮舒微微一笑。 傅令元握住她的小臂,嗓音冷岑:“跟我回家。” “没有什么家不家的。”阮舒笑着,“三哥来得正好,我新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 傅令元目蕴寒意:“昨天我说的话你没听进” 阮舒褪去笑意:“昨天我也说了你等着接律师函。” “那种纸面上的东西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你不知道”傅令元冷冷嗤笑,“就算你要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你有什么合理的离婚理由别白费功夫了。和我结了婚,一辈子都不可能离。” 阮舒黑着眼珠子:“我再重复一遍,两亿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你再怎么和我耗,都是无用功。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何必把一辈子搭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你这话就是给你找的逃避我的借口。我真正不离婚的原因你心里清楚”傅令元就差没戳她的心窝子。 阮舒却是冷笑:“我不稀罕” “我为什么要去稀罕夹杂在利益算计里的那一丁点儿可怜的真心我是乞丐么你施舍我就得接受么之前是我没看透,把你对我的喜欢当宝贝似的,现在我不想要了,一点儿都不想要” “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如果非得要,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男人,我还有那么多时间,就不信找不到一份独属于我的既完整又纯粹的感情,为什么反而要妄自菲薄地在你这里摇尾乞怜” 她的目光笔直地迎视他,清晰地看见他的瞳仁在随着她的话一寸寸地收缩,看见他的眸色一层层地被浓墨晕染加深,看见他的眉宇间跳动着一团黑气,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 而他握在她小臂上的手亦在一分分地加重力道,她感觉骨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捏碎了似的。一阵阵地疼,从手臂畅通无阻地直接疼到心里,疼得她连呼吸都开始有点接不上来。 下意识地就去捋傅令元的手。 没捋开。 他的字眼咬着后槽牙一般地吐出:“做梦都别想” 做梦都别想什么做梦都别想离婚做梦都别想一个人做梦都别想找其他男人还是做梦都别想拥有完整又纯粹的感情阮舒清冷着脸。 眉宇间的那团黑气他已经压下抹平了,但他的整张脸依旧是绷着的,眼底如同铺着霜,抿直唇线看了她几秒:“不换衣服那就直接走。” 阮舒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令元也不强行拖她,一手按在她的手臂,一手绕到她的后膝窝,一把将她抱起。目光自上往下睨她,讥诮:“非得用这种方式才请得动你。” 阮舒蜷紧手指:“放开我。” 傅令元面无表情。 车子从医院径直开往别墅。 有段时间没来过,守卫比以前又见森严,跟随傅令元的保镖也多了一批,阮舒是在下车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栗青和赵十三,前后都还各有两辆车,配有数十个类似九思和二筒的人。 很明显,是因为他如今四海堂掌权人的身份而加强的戒备。 傅令元的力气好像永远使不完似的,一路抱着她往里走,接受途中所有护卫的目光的洗礼,听了一声又一声响亮的“老大”和“阮姐”。 客厅里,陆少骢搂着蓝沁,正颐指气地指挥着佣人摆弄两盆发财树,位置左调右整都不满意,难免骂骂咧咧又踢又踹。扭头面对他们夫妻俩时,已换上笑脸,打招呼道:“阿元哥,你接元嫂回来得正好,我妈刚让我带了只老母鸡,说给元嫂补身体,我过来的时候已经交待佣人去炖了,估计再一会儿元嫂就能喝上。” “嗯,帮我谢谢舅妈。”傅令元微微颔首。 陆少骢转眸看向阮舒:“那个,元嫂,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就好好养着,以后继续备孕,一定能给阿元哥生个大胖小子” 阮舒回应以沉默和冷漠。 陆少骢不禁愣怔。 傅令元垂眸觑她一眼,对陆少骢解释道:“别介意,她心情不好,这两天在和我闹脾气,对谁都这样。我先送她上去,马上下来。” 陆少骢恍然地点头:“喔喔,好,没事阿元哥,你慢慢哄着点元嫂。” 回到三楼的卧室,傅令元才终于舍得把她放到床上。 舒展着手臂,他站在床畔,眸色暗沉地俯视她:“呵,连虚伪客套都不愿意给了。” 阮舒面色坦然:“我没有继续帮你演戏的必要。” “挺好的,丢了孩子心情不痛快,一整个月你都不用出门了。我还能找理由回家来多陪你。”傅令元猝不及防地伸手到她的衣兜里,在她反应之前,快速将她的手机掏走。 阮舒心头一个咯噔,隐约猜测道:“你想软禁我” “别说得那么难听,只是让你安安分分地坐月子。”傅令元凛着眉峰,带着她的手机就出去了。 阮舒蹙着眉爬下床,趿着拖鞋离开房间,房门口守的除了从医院一块儿跟来的月嫂,还有两名佣人,和方才在楼下看到的被陆少骢使唤的那些个一样,全是新招进来的之前整座别墅可只有一个佣人,哪里有现在这么热闹 更热闹的是,三楼的楼梯口不知何时安了两排溜儿的保镖,领头的正是二筒。她一靠近作势要下楼,一个个齐刷刷地悉数抬起手臂阻拦。 二筒上前一步,抱歉道:“阮姐,没有傅先生的允许,你暂时不能离开三楼。” 阮舒冷着脸站了一会儿,也没想难为他们,扭头就回卧室,“砰”地用力甩上门。 一楼客厅,陆少骢听见这摔门声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瞟了一眼:“我只听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容易得产后抑郁症,元嫂这脾气闹的,看来这次宫外孕被迫拿孩子,元嫂真的很难过。” 傅令元双手抄兜,盯着刚摆放好的发财树,唇角抿出坚冷。 陆少骢看出他心情多半也不太好,搭上他的肩:“阿元哥,追根究底,元嫂这脾气还是你自己给惯坏的。平常就是太巴着护着了,所以一到你们稍微闹矛盾的时候,就是元嫂给你使脸色。虽然尊重你宠元嫂的方式,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元嫂的性格还是太硬了,偶尔还是要狠下心来捋一捋。” “反正我的原则一直都是,惯归惯,也要让她们知道我的底线。”说着,陆少骢勾起身旁蓝沁的下颌,笑眯眯,“要明白,爷能把你宠上天,也能杀你不眨眼。” 蓝沁轻轻拍掉陆少骢的手指:“陆少,你要是把我吓坏了,一会儿可没办法继续陪你去招待人。” 陆少骢闻言倒是想起来问傅令元:“阿元哥,看来这元嫂得有好一阵子没法儿出门了。你这刚在当了四海堂的家。可是一波紧接着一波的人要见,那些场子饭局都需要女伴的。要不我从璨星里头给你安排几个小明星先了不会离婚就不会离婚。” 他站起身,手指拨了一下汤碗里的调羹。调羹和碗沿相撞发出清脆的动静,他缓了语气的话夹杂其间:“我洗完澡出来前,全部都吃了。或者傅太太想我像刚刚那样喂你,也可以。我们待会儿一口一口来,吃到天亮我都陪你。” 浴室里很快传出哗哗的水声。 阮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捂住脸是啊,他看穿得没错,她就是在试探他。强硬激进的方式。负隅顽抗,最后没用。 他是铁了心了要拴她 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妥协了 待傅令元从浴室出来,正见床上的女人又以原来的样子躺回去了。 行至床头察看,确定盘子里的吃食有动过的痕迹,他眸子一眯,瞍她一眼,绷直的唇线微缓。擦着头发,开门出去叫了个佣人进来收拾狼藉。 一切在轻手轻脚中完成。 傅令元关了床头灯,躺回床上,自然而然地伸过手臂去揽她,猛地发现他的胸膛和她后背的空隙间被塞进来一只枕头。 嘴角一哂,他抽掉枕头随手丢地上,重新伸手。 刚碰上她的腰,她冷冰冰的声音响在黑暗里:“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斜斜勾唇,他知道她多半是闻到他没洗澡前身上带了的味儿。 “一边想着跟我离婚,一边介意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傅太太够矛盾的。”嘲弄着,他的动作没停,继续捞她。 面门前感觉有轻微的风气袭来,傅令元的手一拐,握住她的手肘,同时脚下也钳住了她欲图蹬他的腿。 她是使了力气的,他很生气:“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刚做完手术。别瞎折腾身体和脑袋瓜子全都给我安分” “你既然选择软禁我,就该预料会不断有这种事情。”阮舒嗓音清冽,在黑暗中更显凉,“我惜命,我不会用死来威胁你,也如你所说的,没意义。但我不保证我不会一个不小心伤了我自己。反正心疼的又不是我。考验你对两亿有多爱的时候到了。” “好很好”傅令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的字眼,手臂紧紧地圈住她。 阮舒闭着眼睛。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宽厚熨烫,可她并未再觉得安全踏实。 翌日清晨。 阮舒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轻柔地吻着。 吻得十分小心翼翼,显然怕惊扰她,额头、眼皮、脸颊全都浅浅地碰了碰,最后贴了贴她的嘴唇。他起床。 前一秒他进了浴室,后一秒阮舒便睁眼从床上坐起,凤眸清锐地瞄中他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快速抓到自己的手里。 屏幕亮起,屏保和她上一回看见的一样,用的是他偷拍她的一张照片。 密码锁。 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首先尝试的当然是一般人使用频率最高的生日。 输入他的生日。 密码错误。 输入她的生日。 还是密码错误。 紧接着又尝试了绿水豪庭那边他用过的密码,再次错误。 阮舒蹙眉,暂时没有其他想法,她也不恋战,快速地将他的手机放回原位,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装睡,脑子里飞快运转,思忖着其他可能性的密码。 很快,是傅令元从浴室洗漱完毕出来的动静,窸窸窣窣地换衣服,脚步在房间里走动,最后开门出去。 阮舒在他离开后多躺了两分钟,才重新睁眼,眸光盯着虚处,许久未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捕捉到有车子开动的声音,她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行至窗边,撩开一角的窗帘望出去。 三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奔驰刚驶出大门口。 呵,真大排场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模式。 他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 她卧室和客房两边轮着睡,他总是跟来和她挤同一张床。她反抗一阵,最终被他制伏,便又是一夜的同床异梦。 每天都在利用他晚上洗澡和早上洗漱的那一小段时间破他手机的解锁密码,从一开始寻找和他有关的密码,到后来她干脆自己列举出数字一串串地尝试,然而一次次地失败。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从保镖和佣人那里偷手机。事实证明,傅令元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保镖和佣人的身上也全都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每一天都有详细的食谱安排等着她,餐食和药补。她未再如第一天故意抗拒。不过每一天她都能受点小伤,或者削水果割到手,那么隔天三楼所有的刀具都消失,水果全由佣人切好了往上送;或者打碎碗瓷片溅了脚面,那么隔天所有的餐具都换成塑料制的;或者开水烫了手,她连喝水都只能先向佣人要。 然而除了这些事情,她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每天被拘禁在一个楼层里,吃饭,睡觉,发呆。与世隔绝得她都要认为这个世界已经遗忘她的存在了。 从来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会那般漫长。 以前每天上班的日子,时间分明是过不够的。 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憋疯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过金丝雀的生活 噢,不,不对,她连金丝雀都不是 翩飞的思绪敛住,视线则从窗外收回,落到面前的金刚经上。 是的,不是其他的金刚经,就是庄佩妤留下来的那一本。 绿水豪庭里,她的那一箱子从林家搬出来的东西,被傅令元搬来了这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个举动的意图不言而喻他认定了她知道线索,他认定了她的这箱东西里藏有秘密。又或者,他希望她通过每天接触庄佩妤的遗物,以记起些她可能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 她一直都故意不搭理。直到某天烦躁的时候无意间翻了两页金刚经,感觉经文让她的心绪抚平了不少,她今天才又找出来,手抄了两页。 是啊,手抄,誊写。她竟然做起了和庄佩妤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不清楚庄佩妤在誊写经文时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体会到了平静和安宁。 傍晚,傅令元从外面回来,上到三楼,在过道尽头看见阮舒时,她整个人正蜷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眼神是凝滞的。 她的对面,科科则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傅令元站定在原地没有出声,默默地凝视她。 科科突然转动了轮轴。 阮舒扭头看它蹦跶的圆鼓鼓的身体,再一偏头,与他幽深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交汇不过两秒,阮舒率先移开视线。 傅令元迈步来到飘窗前,虚拢住她的肩:“傅太太在看什么” 今天他不仅提前回来,而且身上没有酒味儿。不过,烟味儿特别地浓重。还有掩藏在烟味儿之下的女人的味道。 说不上来是香水味儿还是精油味儿,但最近接连五天,都是这同一个味儿。和之前的每天一换不一样。 阖了阖眼皮,阮舒推开他,从飘窗上下去,打算自行回房间。 傅令元握住她的小臂拉回了她:“马上吃晚饭了。等我冲个澡,一起下楼。” 下楼阮舒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傅令元重新拢上来,在她的头发上吻了吻,然后往卧室走。 阮舒站了几秒,跟进了卧室,目光扫一圈,落在他脱在床尾凳的外套上。 走过去,驾轻就熟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开始尝试今天准备好的9组密码。 输入到第7组时,毫无征兆的。背后传出傅令元辨不清楚具体情绪的声音。 “不用再试了,是0601。” 阮舒的手霎时一抖。 他的气息靠过来,携着清爽的沐浴露,自身后圈上来手臂,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带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数字,果然瞬间解锁。 “十二年前的六月一日,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间。”傅令元沉磁的嗓音近在她的耳廓,热热的呼吸烘进她的耳朵眼里。 阮舒拧眉。这个日子和她所记的日子明显有出入。她不记得具体时间,但她记得是暑假的。 疑虑间,手心一空。正是傅令元抽回了他的手机,丢到床上,他的回忆在继续:“那天是突然的瓢泼大雨,我坐在车的副驾驶座里,看见你用书顶在头上,飞快地从车前掠过,跑到一旁的廊下避雨。” 顿了顿,他忽地轻笑:“白色的校服上衣全部湿透了,你里面穿的是淡色的小碎花,胸围还没有现在大,但是胸型已经很漂亮了。可惜你后来抱着书挡在了胸口,否则我可以多欣赏一会儿。” 阮舒:“” 下一句他又回到正形上:“没多久。又有一个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躲雨。那天是六一儿童节,貌似刚从游乐园里出来,孩子的头上还戴着米奇的耳朵,一手抱着玩具,另外一只手牵着只氢气球,很开心地在和自己的妈妈交谈着什么。而你就站在一旁,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阮舒的眉心拧得更深了些,于脑海中努力搜寻这段记忆,但是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一阵子之后,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地赶来,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只剩你一个人。那天的雨下了很久,从傍晚天还亮着。下到天黑。你的手边不远处明明有家便利店,好多人都进去买了伞,只有你默默地站着发呆,可是又不像在等人。中间有一阵子,你终于进去便利店了,可你不是买伞,而是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窗户边上吃。我是在那个时候猜想,你应该是故意逗留在外面不回家。” 阮舒应声微垂眼帘估计是吧。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为了减少林宅和林平生碰着面的机会,经常磨蹭到很晚才回去。 “吃完后你又出来了,继续在外面站着。雨渐渐歇下来,大概已经九点了。那个时候你好像菜准备回家。临走之前,你突然朝我的车走过来。我以为你是察觉了车里有人在看你。结果你停在我这边的车窗户旁,对着窗户的玻璃照镜子。”讲至此,傅令元停了两秒,眸子眯起,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细节。 彼时她稍稍侧脸,紧紧地盯着车窗,仿佛真的能够看见车里的他似的,视线隔着玻璃对在了一起。漂亮的凤眸明明很淡静,却有种水波荡漾之感,摇曳着马路对面的霓虹光彩,左眼下方的泪痣给她添了分楚楚。 他正瞧着有些迷眼。她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做了个鬼脸。 极大的反差。 犹记得他第一时间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走了,留给他一截晃荡的校服裙摆,裙摆下的两条腿笔直又匀称。 阮舒只听到照镜子,静待他的下文,他却没了声。等他再开口,他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握住她的手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下楼一起吃晚饭。” 牵着她就走,迈出两步后,察觉她没有动弹。 傅令元扭回头。 阮舒平平静静地瞧他:“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233、乖一点 , “先下楼一起吃晚饭。”傅令元强调地重复,声线平稳,背光之下,眼睛很黑。 站定两秒,阮舒从他的掌心抽回手,兀自迈步走。 没走两步傅令元就跟上来,重新握住她的手。 从三楼到一楼,阮舒一路挣,傅令元一路缠。一路的保镖和佣人,看他们像两个暗暗斗气较劲的孩子,全都垂着头装聋作哑。 后来他力气大,缠得紧,阮舒的手臂也酸了,干脆不挣了。待来到餐桌前,她觑一眼交握的手,用眼神询问他:“现在可以放了吧” 傅令元的手指轻轻摩挲她手上的创可贴。 贴的就是她前两天故意削水果划伤手的口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流了两滴的血。他倒是每天都摸一摸,仿佛被他摸着就能好得更快似的。阮舒瞅着他的一脸仔细,面无表情。 待他摸够了,便摁住她的肩让她落座,他也坐到一旁他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手松开的瞬间,她的手一空。攥了攥手心,尚能握住残留的他掌心的熨烫。阮舒微垂眼帘,唇边泛出一抹轻嘲中间折腾个什么劲最终还不是要放 “老大,阮姐。” 栗青和另外一人并肩从门堂外进来。 后者一身利爽的西装,马尾扎得高高的,恭恭敬敬地问候道:“傅先生。阮总。” 不是九思是谁 阮舒心里多少是有些波动的。当时她匆匆地就被直升机送回来海城,尔后被软禁在这里,自己的事儿够烦的,倒是一直没有问及九思的情况。打量着眼前她的脸色便问:“你的伤怎样了这么快就能出来活动了” 差点插到心脏的伤,这才一个多礼拜,没问题 “谢谢阮总关心,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平时动作还不能展得太开。”九思回道。 身边人的长臂一伸,手里递出一个大红包:“辛苦了,这是我和你们阮姐的一点心意。” 十分厚实的样子。用的是大只的红包,撑得饱饱的。 不是说要她给,现在自己封上了阮舒不禁扫傅令元一记眼风。 傅令元似早知道她回看他,湛黑的眸子好整以暇地等在那儿,含着笑意,她撞个正着。 对视不过一秒,阮舒无波无澜地别开脸。 九思正在推辞了,推辞的理由还是差不多之前的那番话:“傅先生,阮总,真的不必特意如此。保护阮总的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受伤也只能说明我自己的本领不够。何况傅先生你每个月支付给我们的保镖费用已经很高了。我不该再收。” 傅令元没有说话。 栗青活络地从傅令元的手中接过红包。笑言:“九思,你瞧你,让老大的手一直停在半空算怎么回事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他将红包塞进九思的手心:“受伤之后跨火盆贴红包,这都是规矩,去晦气,讨吉利,难道你想下回还出岔子呢你可是跟在阮姐身边的贴身保镖,你这不收,不是让老大不安心若这样,我建议老大还是把你换掉。” 这话意思其实就是拐着弯在告诉九思,这红包是给阮舒讨吉利的。都到这份上了,九思自然听明白了,也无法再推辞,连忙就收下了:“谢谢傅先生,谢谢阮总。” 栗青见状笑呵呵的:“对嘛,这样才对。你是和我们呆的时候还不够久,不了解,咱们老大可是难得这么大方,我们看着都眼红,你还傻不拉叽地往外推。” 说完,他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大不敬”地在调侃自家老大,立刻嘿嘿嘿笑着打自己的嘴,为自己辩解道:“没有没有,老大你当然是很大方的,只是比起阮姐,稍微还差那么一丁点。” 这马屁是故意拍到阮舒身上,分明就是瞅准了所有夸赞阮舒的话,傅令元是不会多加计较的。 事实上,傅令元也确实只是挑了挑眉稍,未进一步苛责栗青什么。 然而阮舒一个字都没给回应,坐在椅子里,神色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 盯着她的八风不动,傅令元的笑意也敛了。 气氛没有调动起来,栗青有点讪讪。 赵十三在这时从厨房里出来,栗青的表情当即重新丰富起来,走上前从佣人手里接过盘子帮忙端上桌,又戏谑起来:“哟呵,我们的赵大厨宝刀未老,雄风不减啊,这一道道的菜,啧啧,跟满汉全席似的,色香味俱全呐。” “去你大爷的雄风”赵十三放下一大锅的酸菜鱼踹了栗青一脚。 栗青蹦哒着跳开:“怎么难道你要我说你雄风不如当年” 赵十三一句粗口卡在喉咙,眼角瞄了瞄傅令元和阮舒,脱掉身上的围裙丢向栗青:“你在老大和阮姐面前也敢不老实。” 栗青躲闪开,围裙直接砸向九思。 赵十三的表情顿时一个紧,不过九思轻轻松松就抬臂接过了,什么都没说,只把围裙交给一旁的佣人。 傅令元忽而语声懒懒地发话:“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好的老大,我去把其他几个兄弟叫进来”栗青应承着就出了客厅,不消一分钟就又带了五六个人进来,齐刷刷笑盈盈地问候:“老大阮姐” 中气十足的,回音都在客厅里荡了好几秒。 阮舒对他们的熟悉程度并不若经常接触的栗青和赵十三,但也不眼生。貌似是别墅里护卫和保镖的小队长之类的。 “嗯。都坐吧。”傅令元恣意地往后靠着椅背,其中一只手臂横放在阮舒地椅背上,姿势看起来就像搂着她。 闻言,栗青、赵十三、九思、二筒率先落座,其余几人也不客气,和栗青及赵十三都很熟的样子,也陆续坐下来。一群人俨然并非头一回和傅令元同桌吃饭,并不拘谨,但规矩还是在的。都等傅令元动了筷子之后,才也动筷子。 餐桌上顿时便热闹起来,像一大家子的人凑在一块儿似的。 阮舒这才算是稍微明白过来情况了这一顿饭不是她和傅令元单独吃。或者准确来讲,其实是傅令元和他的这几位忠心耿耿的手下人的聚餐。 “十三的手艺,你之前不是说挺想尝试的那就多吃点。” 耳畔是傅令元的温温提醒,帮她把盘子又往她跟前挪了些。 阮舒微垂视线。 虽然同桌,但她的饭菜和其他人的是隔开的。有一半的菜品和大家的一样,专门另外将适合她吃的每样都装了份小的留给她,另外一半的菜品则是她以往的那些餐食和药补。 阮舒沉默地抓起筷子。 见状,傅令元的眉宇微微舒展开两分。 一开始大家伙儿还多少有些顾忌阮舒的在场,所以聊天的音量和措辞都有所控制,几瓶酒喝下来,便彻底放开了。 中途,栗青站起来给傅令元敬酒:“老大,虽然你坐上四海堂的位子已经好些天了,但忙忙碌碌应酬的都是外头的人,咱们兄弟几个都还没有正式给老大你道声恭喜。今天凑着这一桌,趁个遍,也算是我们私下里给老大你的小庆功宴,预祝老大位子越坐越稳。” 其他人随着栗青纷纷站起,也都重复着栗青的话:“是啊是啊,老大位子越坐越稳,咱们兄弟几个也跟着老大越飞越高。” 满脸通红的赵十三粗着嗓门嚷嚷补充道:“祝老大和阮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幸福美满,共度一生。” 栗青闻言推了推赵十三的脑袋:“喝高了吧你。你这话是用在结婚喜宴上说的。今天又不是老大和阮姐办喜事” 其余几人哈哈哈地笑开来,其中有人倒是经提醒问起:“说起来老大和阮姐的结婚喜宴确实还没办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补一个啊老大。知道你平时抠门,但也不能抠到连婚礼都不给阮姐吧。” 再有人搭腔:“对啊对啊,是个搞个声势浩大的婚礼,让道上的人都瞧瞧咱们老大和阮姐才是金童玉女人中龙凤。前两天龙虎帮的大哥娶老婆,把各个帮的人都邀请了一通过去,大家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他们那大哥的新娘子,腰有水桶那么粗,脸上还都是麻子,铺得粉都盖不住。一个个为了礼貌,场面话上还得直夸新娘子天上有人间无的,晚到的人词儿都被用尽了。” “那是自然,有谁能比得过咱们老大和阮姐”栗青笑,转回正题上来,手中的酒杯重新一晃,“总而言之,就是祝老大和阮姐越来越好什么都越来越好我们就跟着越来越好” 满桌子的人站起来,举着酒杯悉数敬向他们夫妻二人的方向。 傅令元斜斜勾唇笑着,起身。抬起手臂接受大家的恭贺和祝福。 阮舒依旧坐着不动,如同钉在了椅子上似的,神色淡淡的。 傅令元也不勉强她什么,另外一只手端起单独给她一人准备的果汁,和他自己的酒杯一起回敬各位:“你们阮姐坐月子还没出来,你们就别折腾她,我代她一起喝了。” 除去栗青他们四人,其余几人所知晓的也都是阮舒没了孩子心情抑郁,所以刚刚其实多少也有点故意起哄帮傅令元斡旋气氛的意思。见状几人相互兑了兑眼神,默契地打算就这么掠过去。 阮舒忽而站起,从傅令元的手里夺回自己的果汁杯,对大家很浅地露了抹笑:“谢谢。” 说罢喝光了半杯果汁。 大家就当作她是喝酒似的捧场地叫好。 傅令元勾唇,自然不能落她下风,整杯的酒一饮而尽。 阮舒只那一下给了面子,之后坐回椅子里,又重新将自己和他们的热闹隔绝开。可其实并没有办法不去留意。 几人开始聊起的都是前段时间融入青帮的些许琐事,纷纷唠嗑起曾经受过的排挤和委屈,随后感慨现在傅令元正式上位了,走到哪儿都是扬眉吐气。 傅令元一如既往在椅子上姿态闲闲,眸子里氤氲着醺意,唇边噙笑地看着他们,偶尔被栗青或者赵十三抛了话头接个一两句,倒是一点儿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阮舒收回视线,起身打算去洗手间。 明明好长一阵子都不管她的傅令元忽然就警觉地握住她的小臂:“去哪里” “厕所。”阮舒用淡漠的背影回答。 “好。”傅令元缓缓地松开手。 阮舒继续迈步,没一会儿便注意到身后有九思跟上来。眼底不禁划过抹嘲讽。 从洗手间出来,阮舒没有回去饭桌。从后门拐出去廊下。 呼吸到外面冰凉空气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俨然是被关押已久的犯人,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次出来放风的机会。即便还在别墅范围内,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是啊,竟然这样就让她心满意足了,人的要求和**还真是容易随着环境的伸缩而伸缩。那么再这么被软禁下去,她是不是也终有一天会因受不了压抑而妥协 嗅到空气里飘散出酒气的时候,背后悄无声息地便贴上来一副坚实宽厚的胸膛,紧接着他的手臂自后往前搂住她的腰。把她拢入他的怀中,属于他的强势气息淹没她,一瞬间令她与自由的空气隔绝。 “穿得这么少,别在外面呆太久,小心着凉。别忘记你还在坐月子。”握住她的双手,轻轻地搓了搓,包裹住,他的口吻充满关怀。 阮舒隐忍地阖了阖眼皮:“放心,我跑不了。满院子全部都是你的守卫,你是低看了你自己手下的本事,还是高看了我的能力” 空气宛若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冷下来。 傅令元默了默,道:“今晚开始三楼已经放行了,以后别墅这里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阮舒轻轻一呵:“好大的恩惠。” 傅令元只当作没有听出她的满满嘲讽,自顾自道:“既然出来了,陪你散散步。今天难得有时间。很久没有和傅太太一起吃饭,也很久没有和傅太太一起散步。” 这并非在征询她的意见,所以言毕,他没等她的回应,便牵起她的手,跨下一级的台阶。 阮舒没动,原样返还他方才的话怼他:“还在坐月子,在外面呆太久会着凉。” 傅令元站在往下一级的台阶,与她的视线平直地对视,遽然猛地一拉她的腕。 阮舒踉跄着脚步对他投怀送抱,傅令元及时地箍住她的腰,不致于她从阶梯上摔倒。 他另外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嘴唇贴在她的耳廓。嗓音沉得发冷:“别扫我的兴致。” 阮舒的脸被迫压在他的肩头,鼻息间充斥他的酒气。 傅令元箍紧她的腰,连同两只手臂一块儿桎梏住,强制性地带着她一起走。 阮舒僵硬着身体,像玩偶一样任由他携着,逛了一整圈的别墅。 加上搬去绿水豪庭之前,住了这么久,第一次把外面逛得如此彻底。也是第一次见到别墅后的那座屠宰场。 黑漆漆地隐没在黑夜里,只有门口的灯亮着一盏。站有两名负责把守的人,有点阴森。 当然,并没有进去,仅仅自前方经过。 察觉她的目光,傅令元掰回了她的脸:“没什么好看的。” 阮舒给他一张冷漠脸。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处秋千吊椅。 这方位她是有印象的,原本不长这样,空空荡荡的,就是棵孤零零的老树而已。如今不一样,不仅多了秋千吊椅,还弄起了葡萄架,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更是种植上了各种花。大半夜的,灯光朦朦胧胧,她分辨不清都是什么花,但此时此刻瞧上去倒挺梦幻的。 傅令元搂着她在吊椅上坐下。 “你不是喜欢喝茶我给你买了一套茶具。西湖龙井你目前暂时不适合喝,我另外给你挑了性温的,不过还是不能喝太多。傍晚吃完饭可以出来散步消食,嫌屋里闷了就来这里坐一坐。再不济,可以找几个人陪你打打小牌打打麻将。听说你这两天在抄经文修身养性也行。再想看什么书,我都让人给你买来。” “还有,三楼的影音室你还没用过吧我装了一套和少骢的私人飞机上差不多的一套设备,你可以试试。游轮上的床品,我向少骢打听过了,正在定制,得再等两天能够送来。你浅眠的毛病该治治。还需要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和其他人说。” 阮舒攥紧拳头,语音凉凉:“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上班。” 傅令元将她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靠着:“你乖一点,等坐完月子我就让你去上班。” 阮舒幽幽盯着地面上投射出的两人看似亲密偎依在一起的影子:“什么叫乖一点” “别再想着离婚。我们像以前那样好好地过日子。”傅令元偏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像以前那样”阮舒挺直腰板,坐正身体,目光笔直地看着他,“怎么能够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教我啊,你教教我要怎么做” 她甩开他的手臂起身:“要我每天像那只刺猬一样被你关在笼子里,你给一点甜头就傻乎乎地认你当了主人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转轮轴。你试试看它如今的警惕性,它可能连自己身上长着可以保护自己的刺都忘记了” 傅令元定定地坐在吊椅上。而阮舒身形单薄地站在他的面前:“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找到那两亿,你就能放过我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我答应你,我尽我的全力帮你尝试,我的条件只是简单地希望你和我离婚,放我自由。离婚和找两亿,并不冲突不是么” “别想”傅令元霍然起身,“离婚和找两亿确实并不冲突,所以我既要你。也要两亿。无论我找不找得到那笔钱,你都离不了婚。” “你知道有一句话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么”阮舒冷笑。 “我只知道有一句话叫有志者事竟成”傅令元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拉她入怀,落势凶猛地吻住她。 阮舒搡他打他捶他掐他咬他,悉数无果。 傅令元双手捧住她的脸桎梏住她的脑袋,混着血腥味儿急风骤雨地交缠她的唇舌。 少顷,她似终于妥协似的,放弃了反抗。他亦随之放缓,转为细腻的温柔。 阮舒压下心虚,清醒着理智。一边回应他的亲吻,手指悄悄地伸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索他的手机的踪迹。 却是空了手。 阮舒蹙眉。 傅令元在这个吻得正火热的时候突然放开她,视线垂落,摄在她尚停留在他口袋里的手上,复而重新抬眸,眼瞳黑得幽深,像装尽了此刻的夜色似的,直勾勾地盯住她。 被抓个现形。阮舒脊背一僵,脑子里倒是才记起,下楼前他把手机丢床上了根本没有带下来了。 愣了一愣,她一阵懊恼,果断地推开他,咬紧牙关扭头就朝别墅里跑,拼命地跑,连头都没时间回,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有跟上来。 从外面到客厅里,栗青和赵十三几个不光喝酒,又玩起牌局来,气氛越喝越上去似的。 阮舒呼地一阵风似的掠过,飞快地上楼,听到身后传来赵十三带着醉意的大嗓门喊道:“老、老大你来坐庄啊” 心里骤然一磕,她加快速度往上冲。 傅令元盯着她刚刚消失在楼梯的身影,脸沉得像能马上滴出水。 栗青往楼上瞟去一眼,立刻抱住赵十三的脑袋捂住他的嘴,乐呵呵地道:“老大。我们继续玩我们的,你和阮姐随意该休息就去休息吧” 傅令元未做回应,也没有叫保镖或者佣人拦住阮舒,兀自紧随其后跨上楼梯。 阮舒顺利抵达三楼,气喘吁吁地捂住肚子,冲进主卧关上房门摁下门锁,迅速地跑到床边,一眼就看见他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 抓起手机,摁亮屏幕。 门上传来转门把的声音。 竟然上来得这么快阮舒竭力压着气,手指灵巧地在屏幕输入他不久前刚告知她的密码。 屏幕解锁。 同一时刻,房门嘭地剧响。 阮舒抖着点开键盘,飞快地拨通119。 此时她才偏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却见房门大开,傅令元冰冷着脸阔步朝她走来。 阮舒攥紧手机往洗手间跑。 电话在此时接通。 234、废人 , 阮舒攥紧手机往洗手间跑。 电话在此时接通。 听筒那头警察的声音传过来的一刻,阮舒激动地眼眶发烫,哆嗦着嘴唇就道:“我被绑架了天虹路2” 没等话说完,猛地一股大力自她耳边将手机夺走。 阮舒转过身,傅令元浑身肃杀地俯瞰她,用力地挂断电话。阮舒锲而不舍地伸手去抢,指甲使劲儿地抠进他的皮肉里,就是换不来他的松手。 下一秒,她身体一轻,整个人天旋地转,却是被傅令元扛上了肩头。 “放开我傅令元你这个混蛋疯子变态” 阮舒口不择言地怒骂,拼命扭动身体,蹬着腿要从他的肩头下去,没两下双腿就被他并拢着桎梏住。她只能用手往他后背一个劲儿地又捶又掐,原本倒挂的姿势就令她感到血液倒流可能会脑充血,情绪激动起来更觉脑门快要炸了。 傅令元一把将她丢到床上。 阮舒挣扎着要爬起来。 傅令元迅速地覆身压下来,双脚缠制住她乱动的膝盖,单只手便将她的两只腕一并固定到她的头过,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浪费不起再一个十年。” 阮舒并没有马上接茬,缄默数秒启唇,却是问:“你知道被你软禁在这里的这么多天,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她睫毛轻颤,手指蜷起,攥住被单:“我在想,你从接近我的那一天起,就必然料到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其实从第一天,你就在为被我发现真相而做准备。能够让我不去计较的最大利器是什么是让我爱上你。” 傅令元闻言抬眸,发现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乌漆漆的凤眸深处依稀泛出润色,而她的表情是竭力的克制和隐忍。 “爱情可以让人宽容,让人心软,让人轻易妥协。你一点点地敲开我的壳,侵入我的世界,博取我的信任。我是敏感,而你懂得针对我的敏感,在我每一次有疑虑的时候,用你的花言巧语给我打预防针,慢慢地拓展我的容忍底线。” “所以你没有完完全全地遮掩你对我的别有意图,没有完完全全地这样你对我的利用。使得我对此多少有预感,不至于现在造成极大的心理反差,到头来也只能怪自己的承受能力不够。” “你好心地提醒我不要细究没有意义的事情徒增烦扰,你好心地告诉我我的小情绪是源自于在乎,你说什么时间宝贵要好好珍惜。一切一切都在事先树立好旗帜。以便你如今搬出来重新强调,以便你如今用你的爱的理论,来跟我打感情牌。” 阮舒沉了沉呼吸:“或许你成功了一部分,所以造成了眼下的状况。爱情可以让人宽容,相应的,也让人变得狭隘。我沦为了你口中的那种蠢女人。会做无意义地抗争,会计较那些不该计较的,会对你无理取闹。” “可想而知,如果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每天面对这样的另一半,时间久了,你势必会渐渐厌烦。与其到时相看两厌,不如保留对彼此最美好的印象,就此别过。”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床头柜上的台灯便被傅令元粗暴地掀到了地上。 淡淡地瞟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台灯,阮舒曼声又道:“而令我变得狭隘而非宽容的原因恐怕在于,你还不够成功,你没能成功地让我深陷。” 似是预感她接下来要讲的话,傅令元暴怒噤声:“闭嘴” 阮舒抬眸,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冰霜一般的脸,继续道:“相较于对你的浅薄的依恋,我更爱我自己。” “我让你闭嘴”傅令元捏住她的肩膀使劲儿地掐她。 阮舒置若罔闻,最后道:“原本就是无意间得来的感情,不属于我,也尚未成为我的生活必需品,现在还回去给你,我一身轻松。” 气氛凝滞。 近段时间她一步步地惹怒傅令元,他的神色已超出了她所能想到的范围,阮舒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用。 他额头上跳跃着青筋,转瞬将她狠狠地甩到床上。 阮舒的手臂及时地按住床,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额头猛地撞上床头。 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再抬头时,傅令元已不在房间里了。 卧室的门敞开着,倒不是因为他没关,而是早在先前被他踹坏了门锁。 阮舒抱着被子躺回床上捂住胸口。突然不敢用力地吸气。因为一吸气,心脏就宛若有根针在扎。 妈的,受伤的位置明明在额头。 傅令元一整夜都未再出现。第二天上午起床,阮舒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昨晚上明明没有太大的感觉,睡一觉之后,额头上肿起了一大块,连带着脸型有些浮。 九思几个见到她的样子,也全都吓了一大跳。加上阮舒并未刻意遮掩脖子口附近傅令元留下的痕迹,大家心里纷纷都浮想联翩地各自有了猜测。 阮舒是在傍晚从院子里散步回来的时候,听见月嫂和厨房里的两个佣人嘴碎。 “早有耳闻这位傅先生有性虐倾向,原来是真的。你瞧瞧夫人身上的那些伤,真惨。这不是连月子都还没出也太可怕了。” 九思第一时间就打算出声,阮舒摆了摆手示意阻止了她。 里头月嫂听言十分地忧悒说:“我从夫人在医院时就伺候在身边,看着每天夫人不给好脸色,傅先生依旧不气不恼的,还主动过问夫人的食谱和药膳,明明把夫人疼到骨子里似的,怎么会这样啊我原先都觉得是夫人不识好歹。” “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两个佣人虽然也是新来的,但比月嫂早来别墅,口吻间不觉便有些得意于自己的消息灵通。“你没瞧见夫人明显是被傅先生软禁在这里” 语调忽地便转为神秘兮兮:“依我的判断,十有**夫人是受不了他的虐待,所以才想跑。否则你看傅先生那么好的条件,夫人怎么就不稀罕我甚至怀疑,那孩子可能根本不是宫外孕拿掉的,而是被傅先生给搞流产的。” “你别胡说八道”月嫂打断,“我在医院陪着夫人的时候了解得清清楚楚,夫人做的就是宫外孕手术。那个时候也没见夫人身上有什么伤。” 佣人却是反问:“那好,就算真是宫外孕,那宫外孕也是有原因的吧不一般都说和性生活不洁有关最常见的就是做太多次的人流手术了。或许真并不是傅先生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 另一个佣人补充道:“欸。不是,我怎么听说咱们这个夫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在咱们海城挺出名的吧貌似在傅先生之前,有过好几任的男人了。所以或许不关傅先生的事儿,是夫人自己的问题。” 月嫂难以置信似的:“怎么听你们一说,他们好好的一对璧人,变成男盗女娼了” 佣人笑出声:“你这词儿,用得还真恰当。夫人以前私生活混乱,还不就和娼差不多傅先生做的这行当,可不就是盗” 月嫂好像三观尽毁:“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和你们聊下去了,否则我这儿面对夫人的时候心里头有疙瘩。”转口便道,“我还是去看看给夫人炖的汤怎样了,晚上还得给夫人喝。” 佣人在一旁叹息:“她这月子没出,傅先生就没忍住,现在补这些还有什么用都白搭。” “” 后面的话阮舒没有再听,兀自上楼。 虽说傅令元给她解了禁,她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三楼,但其实楼下也没什么可呆的。或许她真被关得生出了习惯吧,除了下了楼反而更加不自在。 九思欲言又止了许久,终忍不住道:“阮总。我回头把这几个嘴碎的下人告诉给十三,让十三给处理掉。” “这事儿你别管。否则反而坏了傅先生的事儿。”阮舒叮嘱。 “坏傅先生的事儿”九思俨然不明白。 阮舒淡淡一笑,并未多加解释傅令元怎么可能会招聘这种会在背后讨论雇主家私事的佣人进来何况这里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地方。那么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的,故意留有这样的存在,适当地方便某些流言的传播。 她摸了摸脖子上已经开始逐渐淡掉的痕迹这一次,是不是算无意间帮了他一把 她又摸了摸额头上的伤还是说,就算没有她的无意之举,该散播出去的闲言碎语,还是会散播出去。 轻轻吁一口气,阮舒想。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但凡能够利用起来的事情,他大概一件都不会放过 接下来又是一个礼拜,傅令元仿佛把别墅这里遗忘,不见丝毫踪迹,包括栗青和赵十三,也未曾现身。 九思和二筒则对傅令元的去向一无所知。 阮舒感觉自己就像闺怨中的女人,一天天地守望着夫君的归来,却是一天天的失望。 当然,她希望傅令元来,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希望有个了断。 这样被一天天地晾在别墅里,令她心中渐渐生了绝望。 早上起床后都能坐在床上神游半晌,晃回来时,才记起来自己该去浴室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或者走路走到一半,自己都忘记自己原本是要去哪里。 她怎么就把自己生活过成这副不见天日的鬼样子 阮舒彻底悔悟,那天晚上她完全用错了策略。 她不该一时冲动由着性子把话说得那么尖锐狠绝的。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她,不是么 她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以前为了林氏,她明明忍了那么多事情 以前刚和他处的时候,不也每天在他面前虚情假意地迎合么 “阮总阮总”九思的呼唤拉回她的神思。 阮舒凝回焦聚,发现自己举着勺子的手滞在半空,科科在窝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勺子里的苹果肉沫,简直望眼欲穿。 阮舒把勺子往科科面前送,在最后关头又缩了回来。 科科的身体一抻,翻了个滚,露出粉嫩嫩的肚皮,四只小爪蹬啊蹬。 阮舒无动于衷。并没有打算帮它的意思。 亏得它那体型,最后还能自己重新翻回来。 瞧它也怪不容易的,阮舒不再使坏,这回把勺子真真切切地伸到它的嘴边。它反应特别快,俨然怕她又给缩回去,迅速就吞掉。 再喂了两口,阮舒就停下来了,把苹果沫和勺子交代给佣人拿走。 科科的小眼睛就那么目送着佣人而去,再返回她脸上时,阮舒莫名其妙地读懂了一丝可怜巴巴。 呵。它有什么可怜的,她才快要疯了。 不,不对,她是已经疯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份闲情,来给这只丑不拉几的小刺郎喂苹果。 阮舒伸手,掌心覆在科科的身上。 它自然没有竖刺,只是盯着她,不知道在瞧她什么。 没有竖刺的背,感觉不到痛,就是有点硌。 阮舒稍加再使了力气,总算刺刺地微微泛疼。 她突然奇想,要不惹毛它 未及动手,九思像是察觉她的意图,忽而出声:“阮总,你小心受伤。” 受伤啊阮舒呆怔着收回手,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疤。或许,她真的得受个严重点儿的伤,傅令元才会来见她 她现在这样如同废人一般,还不如死了算了 深深吸一口气,阮舒将科科从它的窝里取出来。丢地上。 “阮总,你这是”九思不解。 阮舒面无表情:“反正它跑不出这栋别墅。让佣人们注意点,别不留神一脚踩死它了。” 九思愣了一愣,感觉“踩死它”三个字发音特别重。 而阮舒撂完话,按照习惯进了书房。 桌面上,那本金刚经翻在前一日她誊抄经文所停留的页面。 阮舒拿起笔继续“修身养性”,翻过一页时,不期然发现书页间夹有一张小纸条。 “若欲脱身,找机会出门。” 阮舒愣怔,条件反射地握紧纸条攥进手心里,回头查看身周,确认书房的确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拉开纸条重新看了一遍。 没有署名,字迹她也不认得。 可这是有人要帮她离开摆脱傅令元 阮舒捏紧小纸条,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会是陈青洲吗 除了陈青洲,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在乎”她。 阮舒谨慎地将纸条撕得粉碎,心里头的思绪飞快地运转 别墅里有陈青洲的人。会是谁 “找机会”出门,是指离开别墅范围内看来陈青洲也没有办法突破别墅里森严的守卫。 陈青洲陈青洲陈青洲 虽然知道陈青洲救她的目的同样是为了那两亿,但她真的要被傅令元折磨疯了。就算陈青洲那里是另外一个坑,她现在也宁愿往陈青洲那边跳。 至少在陈青洲那里。她不用受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而在傅令元这里,即便她帮他找到那两亿,他也不会放过她 决定十分容易就下了。下了决定,阮舒马上就清楚地知道第一件事情该干什么了。 cblue,栗青收到别墅里的情况,第一时间将阮舒摔下楼梯的消息汇报给傅令元时,以为他会立刻焦急地赶回去。 然而并没有。 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只轻轻挑了挑眉梢,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便让他退下。 栗青颇为郁闷地从包厢里出来。关上门的最后一刻,看到傅令元唇边噙笑地张开嘴,接过身边的女人喂过去的橄榄。 “怎样老大什么反应是不是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赵十三异常激动。 栗青摇摇头:“继续呆着吧。” 赵十三愣怔:“不是吧这样老大都不管” 紧接着他便质疑栗青:“你是不是把情况汇报得太轻描淡写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栗青掀了掀眼皮,“我都说阮姐摔出轻微脑震动,脚也崴了,手也骨折了。” “就这样”赵十三嚷嚷,“你怎么都应该说阮姐摔得内出血,现在昏迷不醒,情况紧急,命悬一线。得送医院抢救” 栗青白眼送过去:“这么假,老大一听就听出来了。” “那到底要怎样”赵十三烦闷地抓耳挠腮,猜测,“老大真不会要和阮姐闹掰了吧四海堂这两天又没有要紧事需要他忙,三鑫集团该处理的公务也处理了。老大怎么宁愿来这里,也不回别墅他不想阮姐么” “怎么可能要真闹掰,老大昨晚上怎么还会一个人去绿水豪庭”栗青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闹别扭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八成在于阮姐现在坐月子。老大回去反而挠得慌。” 赵十三却没有那么乐观,若有所思地往紧闭的包厢门瞟了瞟,面露犹豫,最终拉了拉栗青,“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赵十三附到栗青耳边:“里头那位,是以前” “你确定会不会是你认错了”栗青讶然,随即质疑,“这些小姐化起妆来可是都一个模样。” “我保证没有认错。”赵十三满脸肯定,“以前那些也就算了,这一位和老大以往的口味儿不一样,而且当时老大和阮姐刚闹过别扭,我印象深刻。是老大最后一回儿在外头找人。也是把人搞得最那个啥的一次。先前在小爷的私人岛屿上见到她,我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竟然又来cblue了” 栗青神色凝重:“不对啊,老大的习惯不是从来不会再用第二次的。” “所以我心里头才觉得怪怪的。”赵十三同样神色凝重。 “不是,问题是”栗青欲言又止。 “问题是什么”赵十三等他的下文。 栗青推开他:“没什么没什么。我自己瞎琢磨。” 别墅里,阮舒耐着性子等了两天,都没有等来傅令元,心里不禁开始有些打鼓,是自己摔得太轻了不够引起他的重视,还是他真的太忙了。忙着办正事儿。 又或者,他猜到她是故意而为之,所以不上她的当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摔破相了,怎么也不算轻。 他忙得昏天黑地那也该抽得出空,哪怕回来看她一眼也好,不是么 猜到她故意可她受伤是真的,不是么 如果这些全部都排除,那只剩一种可能他是真的狠心不想再搭理她了。 抱住膝盖捂了捂脸,阮舒的脑子稍微乱,很快又否定了不会的,就算是为了两亿,他也总会回来的。他这是在故意晾她,为了磨光她的斗志。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悲哀。有一天要落到这种地步 摔下楼梯的第四天,她的伤都快好利索了,傅令元依旧不见踪影。 整个别墅的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凄凉,佣人们看她的眼神都起了变化。 阮舒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吃完晚饭,她连饭后的散步活动都直接取消,独自一人躲进了影音室。 最近两三天,她几乎成天泡在影音室里,把傅令元存的电影刷掉了大半。 储备十分充足,各种类型的都有,其中更是不乏类似在陆少骢飞机上看过的那种“动作片”。 阮舒一张碟紧接着一张碟播放过去。 多数时候看不到开头几分钟就发了呆,等到屏幕因为长久不动而黑掉,周身随之陷入黑暗时,她才反应过来,去换了碟。 又或者看着看着,她直接睡过去了,任由屏幕上的一男一女**,满室的暧昧动静,反而成为她的催眠曲。 傅令元开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后面这一种情况。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上投射出来的光线,照出地毯上蜷缩成一团她的单薄身影。 235、演员 , 屏幕上投射出来的光线,照出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的她的单薄身影。 他每天都在接受关于她在别墅里的情况汇报,此时亲眼见到,乍看的瞬间,觉得她就像一只遭遇遗弃的宠物。 缓步迈进屋里,傅令元蹲身在她跟前,低垂眼眸打量她。 面朝屏幕的方向侧身,右手折着当作枕头枕在颊边,睡颜平静,面部线条柔和,全然无清醒时的锐利。素净的面庞眉毛淡淡,唇色亦淡淡。呼吸浅浅,鬓边细碎的绒毛清晰可见。额头被头发遮挡,看不见所谓的伤口。 他并未去拨弄,视线慢慢下移。 她身体曲线优美,连件毛毯都没有盖,着的是条宽松的及膝棉布连衣裙,左手自然的放置地毯上,膝盖微微地弯着,**的小腿于此般屏幕的光线之下打得十分无瑕有泽。 脚丫子雪白,脚背比先前长了些肉,先前她故意打碎碗溅了瓷片的细细小口已然痊愈,并未留疤。十只趾头一如既往珠圆玉润,指甲油却是换了颜色,不再是统一的嫣红,而变成每个脚趾不同色。柠檬黄、酒红、天蓝、纯黑、淡银,五彩斑斓。 最终,傅令元的目光返回来,逗留在她纤裸干净的左脚脚踝上,微眯眸。盯住上面贴的一片膏药,伸出手。 指尖触碰上她皮肤的一刻,感受到的是滑腻和冰凉。 以及她的身体敏感地轻轻一颤。 傅令元转眸往回看去她的脸,正见她睁开了眼,凤眸蒙着一层惺忪,与他湛黑地眸子对上。 周身充斥着电影里男欢女爱的歇斯底里。 而她静默地看着他,眸光微动。 少顷,她闭了闭眼,轻吁一口气,自他的掌心缩回脚,将身体蜷得更团些,抱住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间,闷声闷气:“好大牌啊现在是得在梦里才能见着你” 傅令元略略愣住。 “你干脆连梦里头都不要来了” 说着,阮舒蹭了蹭自己的脸,似要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颓然地从地毯上坐起,晃着脑袋东张西望,样子看起来十分迷糊,嘴里小声地嘀咕:“遥控器呢” 傅令元朝她的裙摆扫去眼风,手臂一伸。抓起被她的裙摆遮挡住大半的遥控器,递到她的面前。 “原来在这里”阮舒边打呵欠边自嘲地嗤笑,“瞧,你都把我关傻了” 傅令元眸色深一度。 阮舒顺其自然地自他手中接过遥控器,先打开房间的灯,旋即关闭屏幕上的电影。 灯光如昼,影音顿消。 阮舒又打了个呵欠,原本似乎打算撑着沙发站起身,结果突然“嘶”地一声,微微蹙起眉头。左手捂住右手,呲牙咧嘴地揉。 稍一回忆她方才的睡姿,傅令元便猜到是怎么回事,握住她的右手腕,帮忙拉伸她的手臂,掌心压上来,低声确认:“麻了” “你轻点。”阮舒眉头拧出小疙瘩,貌似真的很疼,凤眸水濛濛地便瞪他。然而下一瞬,她反应过来什么。盯住他的脸,狐疑,“你怎么还在这儿” 眉峰挑起,傅令元饶有兴味儿地睨她一眼,未作答,专心致志地给她揉枕得发了麻的右胳膊。 没几秒,她的手臂蓦地抽回。 傅令元手一空,抬眸。 但见阮舒表情僵硬,仿佛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他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她嘴唇微微颤动,乌漆漆的眼珠子略有润色,好像打算说点什么,最终低垂眼帘,颇为冷淡道:“谢谢。” 旋即,她继续自己先前的动作,只用左手按住沙发站起。手麻的是右边,脚受伤的是左边,比原本还要无法维持平衡。阮舒勉强拖着脚走。傅令元凝着她古怪的姿势,深深折眉,一把拉住她,将她摁回到沙发里坐下。 “你又想干什么”阮舒冷声质问。 傅令元于她身侧坐下,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脚踝抓着搁在他的腿上,指尖轻轻地戳了戳贴着膏药的部位。 阮舒条件反射地颤抖一下,立马要缩脚回去。 傅令元扣紧不放,撕开膏药。发现里头尚余些许红肿,他不禁眸色一寒:“不是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好” “不关你的事。”阮舒清冷着神色别开脸。 见状,傅令元眼里涌出不悦的情绪。也正因为她此时侧身的姿势,他敏锐地捕捉到她额上头发挡住的靠近发际线的部位有东西。 执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回她的脸,手指再一挑拨开她的头发,发现贴的是片创可贴。薄薄的,肉色,加之位置偏,不是特别容易察觉。他这才确认栗青的汇报内容,确实她脸上和手上都受伤了。 阮舒试图捋他的手。 “安分点。”傅令元沉声,钳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另外一只手指继续拨动她的头发,别到她的耳朵后。完完全全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紧接着他像刚刚撕她脚踝上的膏药那样,将创可贴也撕下来,然后指腹于她发际线部位的那些绒毛的头发里摸了摸,隐隐约约摸出疑似疤痕的突起。 傅令元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的头揽到自己面前来,凑上眼睛查看。 她的头皮很白,他一下便顺着指腹出的位置那处触觉的突起。 “撞到阶梯尖的地方”傅令元记得栗青特意带过一嘴,说流了不少血。 他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她的答复。 傅令元倒也并未发火,轻轻地摸了几下,指腹又慢慢地滑至她的额头上。凭那晚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她曾被他推得撞上床头的位置,来回地摩挲,颇有些怜惜的意味。顷刻,薄唇轻启:“抱歉,那晚动作有些失控。” “你现在是在同情我”阮舒嗓音幽幽。 傅令元手指的动作顿住。 阮舒顺势将头栽得再低些,抵上他的胸膛,两只手攥住他身前的衣服,冽声:“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怜” 傅令元视线垂落。她的左腿尚搭在他的膝头,对比周围白皙的皮肤,脚踝处的红肿清晰可见。她的头你不需要我你不是说一个人反而落得轻松现在倒自个儿委屈了你还懂什么叫委屈” 阮舒应声从他的脖颈收回手,用力推他一把,蹭着就从他身上下去。 傅令元手臂一伸箍住她的腰就将她给重新捞回来怀里。 “放开。”阮舒冷声。 傅令元冷笑:“总是这俩没用的字眼儿你重复着不累,我倒是听烦了。” “你回来就是为了继续羞辱我的”阮舒迎视他。 傅令元这才总算正眼瞧见了她刚哭过的红红眼眶,十分地少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带着浓浓的研判,盯着她梗着脖子,神色间全是她骨子里不服软的倔性和冷硬。 湛黑的眸底翻滚着浓墨,他伸出手指,触上她的眼睛,顺着她的眼帘轻轻地摸。 阮舒再次别开脸,避开他的触碰。 傅令元强制转回来她的脸。 阮舒眼睫一眨,泪珠子说落就落,堪堪落于他的手里。 像是今天突然间泪腺就异常地发达了。 傅令元的手心又是一阵滚烫。她哭得和方才一样悄无声息的,区别只在于这一回真是他亲眼所见。闪了闪目光,他的声音照旧微微地发冷:“还没委屈够” 阮舒两只手轮流抬起来擦,左手擦完右手擦。手心擦完手背擦,却怎么擦都擦不光,最后干脆不擦了,吸了吸鼻子,“抱歉,我想走的,是你非拉我回来。现在发现烦了那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淡淡自嘲:“早知道现在还是得当着你的面丢人,刚刚那通,我还费力遮个什么劲儿” 她整个人因为这没完没了的眼泪彻底褪了锋锐,而显出些许的颓。就像他刚进门来时,尚未睡醒的她,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脆弱的她。 傅令元眸子眯起:“为什么哭” 阮舒低垂眼帘,沉默不语。 傅令元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忍回眶里的水光湛湛,他安静两秒,嗓音终是温下来,恢复他一贯的关怀,重新问一遍:“到底为什么哭” “我刚刚表达得还不够明白吗”阮舒咬唇。 傅令元眼瞳漆黑:“不明白。” 阮舒头两秒抿紧嘴唇,但控制力似已达到极限,很快嘴唇颤抖。极其艰难地开口:“不要丢我一个人。不要对我不闻不问。不要让我感觉,你好像真的打算放弃我,不再爱我了” 泪珠子滑出来。 傅令元第一时间吻上来她的眼睛:“傅太太也会害怕你不是最有恃无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把感情还回来” “别问我这些我不清楚我很混乱”阮舒蜷紧手指,“我知道,你能出现,我很开心” “开心到哭”傅令元斜斜扬唇,带着浓浓的笑意。 阮舒沉默地往他的怀里埋脸。 转瞬下颔又被傅令元重新勾起,一点点地吻掉她的眼泪,细致地,从眼皮到脸颊:“不要再随随便便把离婚两个字挂嘴边。” 阮舒收紧手臂。鼻头莫名地发酸。 傅令元辗转着贴上她的嘴唇。 压下心绪,阮舒陷在与他唇舌间的温柔纠缠,浑身轻颤。 软着身体靠傅令元的怀里,阮舒努力撑着重重的眼皮,倒从来不知道,原来哭也是一件会累着人的事情,而且差点收不住 傅令元正在给她的脚踝换新的膏药。和原先的那贴还不一样,这个一贴上去就火辣辣的,仿佛脚骨头都要烧起来似的。阮舒不适应地蹬了蹬脚,被傅令元宽厚的手掌一把握住脚板。质问:“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不是都四五天了,你的脚还肿着” 阮舒没有解释原因,而是明媚地笑了笑:“如果好得太快,你就没有回来看我的理由了。” 傅令元轻轻一呵,手指直接敲她脑门上,嗓音冷岑:“那我还真的感谢傅太太给我留着理由。” 阮舒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彰显着无声的亲昵。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懂得的小女人技巧越来越多了。” “这不对亏三哥的悉心调教。”阮舒抿唇笑。 傅令元勾唇,在膏药的边缘稍加压了压,道:“这个是之前从黄桑那里要来的。她自己做的,只剩这一记了。不过应该足够,效果很不错,你试试,应该今晚睡一觉就没问题。” 阮舒故意找刺儿:“三哥存心的。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第一时间给我用。” “不是傅太太自己说的,伤好得太快,我就没理由回来见你了。”傅令元拿她的原话怼她,旋即捻了捻她的五光十色的脚趾甲,“这怎么回事儿弄得跟非主流似的。” “不好看吗”阮舒晃动着脚丫子,解释道,“太无聊了,我总得把一件事掰细开来做,否则怎么打发漫漫时光所以我就给每个脚趾甲试不同的色。三哥回来晚了,如果早两天,是另外十种颜色。或许你会更喜欢。” 她的口吻状似十分轻松十分随意,傅令元听入耳却有另外不同的意味。觑她一眼,收入她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并未对这个话题有所延展,将她以树袋熊的方式抱起,淡淡道:“柠檬黄挺好的。有生机有活力,明天把其他颜色全部洗掉。” 阮舒夹紧他的腰,挂在他身上,靠在他的肩膀,敛下眸底的真实情绪,应道:“好。明天全部换成柠檬黄。” 傅令元打开影音室的门,正要一脚踩出去,警敏地发现蜷在门口的科科,及时止了步子,折眉。叫来佣人,让佣人将小刺郎收回窝里。 阮舒笑了笑:“那是你儿子,三哥这么多天没见他,招呼都不打一声,会不会太无情了好歹夸夸它减肥成功。” “看来我们是严母慈父的模式。在我手里它的体型怎么都长不了,傅太太一出手,它立刻老老实实控制饮食了。”说罢,傅令元却是捏了捏她的腰,话题顺势转到她身上,“最近傅太太养得不错。” 阮舒搂紧他的脖子,有点抱怨的意思:“再这么下去,我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大胖子。” 傅令元迈步进去两人的卧室,用脚跟带上门,径直将阮舒送到床上,放下,俯身吻了吻她:“反正你已经嫁给我了,傅太太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 轻闪一下眸光,阮舒嘁声:“先别把口夸得太大,到时候真要三哥天天和个水桶腰的大胖子睡,我就不信三哥受得了。” 傅令元轻戳她的两只眼皮。斜斜勾唇取笑道:“在考虑水桶腰的大胖子之前,先考虑你明天一早起来会不会肿得脸变形。” 热毛巾很快拧来,叠成条块状给她敷眼睛,他则进去浴室洗澡。 听到里头水声传出后,阮舒拿开眼睛上毛巾,瞟了一眼浴室的门,手掌捂上心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缓缓地长吁一口浊气,很快地,重新盖回毛巾。 视觉上的黑暗,令她的脑子更加清晰地运转终于等到他回来也算是比较成功地与他重修旧好了通过方才的试探,可以确定的是,未出月子之前,她暂时没有离开别素范围的机会,只能耐心地再继续等个十来天。 最坏的打算是,即便她出了月子,他也有借口继续软禁她。幸而她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个能叫他无法抗拒的让她出门的理由 没等到傅令元洗澡出来,阮舒就睡着了一方面是因为哭的这一场是真心挺累人的,况且在影音室。他回来得太突然,整场复合大戏她都神经紧绷心力交碎。另外一方面,这段时间的作息太规律,往常这个点,她早入眠了。 然而没睡多久,就因为他躺到床上来的动静而又醒了。被他从后面搂住后,她习惯性地主动翻身,面对面地拱入他的怀里。熟悉的感觉,恍恍惚惚间,一切都好似与两人关系最亲密的那阵子一样,没有变化。 阮舒埋进他的胸膛,深深地嗅着属于他的强势的气息,心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本打算调侃他这些天都睡在哪些女人温柔乡里的话顿时不想再费心思,重新咽下喉咙。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婚了,多聊无益。 傅令元搂紧她,嘴唇在她的发间轻吻,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哄孩子入睡似的。 很舒服。 阮舒的意识很快涣散。 朦朦胧胧间,听傅令元忽然唤她。 “阮阮。” “嗯” “不要离开我。” “好。” 阮舒无意识地点头,下一秒遁入睡梦,记起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 236、去吧 , 好些日子没有和傅令元相安无事地同床共枕,尤其最近十多天,她都是一个人睡的,这回隔天早上醒来,发现自个儿躺在身旁人的怀里,阮舒一下没反应过来。 乍一抬眸,不期然撞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 他貌似醒来有一会儿了,斜斜地倚靠在床头,睡袍松松垮垮地袒露着胸膛,曲起一只的腿,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幽深灼然的眸光专注地凝着她。 “早,三哥。”阮舒很快晃回神,微微一笑,打着呵欠埋脸在他被她枕着的那条胳膊上蹭了蹭,显得慵懒而依赖。 “早。”傅令元声线平和,未有明显的波澜,手臂揽紧她。手掌抚上她睡袍滑落的莹润肩头,来来回回地摩挲。 阮舒觉得很舒服。 身体舒服,心里头更舒服。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或许适当的哭泣真的能给人排压解毒吧。她从未流过那么多的眼泪,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有那么多的眼泪。当时倒没感觉怎样,现在发现,昨晚的一觉,竟是她被软禁于此的大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内心积压的憋闷仿佛得到了些许的纾解,至少没有再如前些天堵得快溢出喉咙口,也至少没有再一睁眼,便是茫然的愣神,并在无尽的等候里一步步地陷入绝望。 再十来天。只要出了月子就行了。阮舒深深地呼吸,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心脏,默默地再给自己重复。 “在想什么”傅令元忽地发问,手掌有顺着她的肩头往她胸口探的趋势。 “在想三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出门了才对你如今可不再像先前成天游手好闲。”阮舒侧头,自下往上拐着眼儿瞅他。 “好不容易能重新搂着傅太太睡,我怎么舍得早早起床”衔在嘴里的那根烟随着傅令元讲出这句话而一颤一颤的,而紧接着下一句话他说的是,“傅太太压这么密实,不怕瘪了变形” 外人听着或许莫名不知所以,但阮舒作为当事人,当然明白他指她此刻抱在他身上的姿势,胸口整个贴在他的身体,使得他试图作祟的手动作不了。 阮舒未遂他的愿,垂着眼帘,抓出他的手。擦着他的糙茧和骨节,淡声:“三哥这段时间,用这双手,摸过几个女人” 傅令元低低沉沉地笑声立刻出来了:“你让我摸摸你长了几两肉,我就告诉你。” 阮舒沉默着翻转身体到另一边,背对他,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连同脸一块儿盖住。 然而不多时,傅令元便找着缝儿。也钻进被子里,缠紧她乱动的手脚,用唇舌一寸寸地丈量她身体的变化。被子里很快喘息声粗重起伏。 “快点出月子吧”他在最后的刹车时嗓音暗哑地叹息。 “月子又不是我说出就能出的。”阮舒从被子里探出汗淋淋的脑袋,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出了月子还得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没问题了才行。” 边说着,她似因此而记起事儿,顺势便问:“对啊,说起来。复查的日子三哥给我安排好了么” 傅令元还在被子里没出来,缄默不语。 阮舒正纳闷,忽而察觉他的手臂自她身后箍紧她的腰肢,宽大厚实的手掌在前面罩住她的软团:“我先来复查一遍。” “”阮舒无声地战栗。 重修旧好之后的日子过得平稳,虽然行动依旧被局限在别墅范围内,虽然依旧与世隔绝,阮舒却不再像先前那么压抑难熬了。相反,随着出月子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她的心情越来越敞亮,带着浓烈的期盼。 傅令元除了第一天的早上睡得迟,接下来还是每天定点离开别墅。不过他会拉着她一块儿起床,共进早餐。吃过早餐,阮舒会学电视剧里的妻子角色那般亲自送他出门,给他临别之吻,直至目送他的车子驶离。 到了晚上,傅令元多数时候能及时赶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餐,身上也没了那些其他女人的气味。他如果实在有事,别墅里九思和二筒都能提前收到消息,转告给她,让她不要等他。但无论多晚,他都不曾再夜不归宿,凌晨总能察觉他躺床上来的动静。 当然,免不了每天晚上睡前和每天早晨醒来后的短暂温存,搞得两人都得难受一番,却还是要瞎折腾。有两次热烫就在洞口,阮舒的心理防线也有些崩了,并未强硬地阻止他,结果最后关头他生生忍住了。 第二次如此之后,待他从浴室里出来,阮舒软绵绵地趴在床上,不禁揪起眼皮瞅他:“三哥是因为我的这场月子被迫提高了自制力,还是三哥其实已经在外面吃饱喝足了” 话出口之后,她发现其中夹杂的酸味儿是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浓重。 傅令元擦头发的动作滞住,折起眉头望过来。 阮舒心里正为这话而后悔听起来好似她异常希望他别忍住。多犯贱。可不知怎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的过滤直接出口了。 而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折眉,她的心里又莫名地堵了什么东西。首先记起的是,他那天最终并没有回答,他的手最近摸过几个女人。 转念阮舒突然感到一丝惧怕。惧怕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避开他的视线,她埋脸进枕头,暗暗沉两口气,心里更加坚定自己得尽快脱身环境果然会影响到人。他软禁她的本质初衷,不就是为了磨她的棱角若继续这么下去,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在这样狭隘窄小的圈子里。被潜移默化成什么样子 如果有一天,她的喜怒哀乐完全围绕着他而变化,彻底沦为依附于他的女人,该是何等的悲哀 思忖间,后脑勺忽而覆上来傅令元的手掌。他的手很凉,即便隔着她的头发,她也能感受到氤氲而来的凉意。阮舒知他肯定又是洗的冷水澡每天早晚各一遍冷水澡,也亏得现在不是冬天,亏得他素来身强体壮。 “傅太太吃飞醋能不能有点合理的依据”手掌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傅令元嗓音沉沉的,貌似生了愠怒,“我如果在外面吃饱喝足了,还用得着再回来让自己受罪我直接睡外头岂不最舒坦” 阮舒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淡淡自嘲道:“抱歉可能我最近真的太闲了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了” 眸底应声闪过一抹幽深,傅令元盯着她乌黑的发丝,沉吟片刻,薄唇轻启:“约好医生,你后天去复查。复查结束,有大把的时间,傅太太可以计划一下想去哪里透气,我会把那天空下来陪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复查。而且终于给出了准确的时间。那天假装无意地问起之后,他好像很快就把事情抛诸脑后,阮舒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也就不再追问。 可她自己私下里可是数着日子,随着一天天临近,他无丝毫动静。她本有些焦虑,打算这一天瞅个机会旁敲侧击,现在倒是省了麻烦。 捺下喜悦,阮舒刻意安静了两三秒,才戏谑着回应道:“我以为三哥应该早就迫不及待地将复查结束后的时间安排好了。” 傅令元自然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顿时闲闲散散地勾唇:“我确实迫不及待。我迫不及待地每天都在考虑,等傅太太出了月子,我们要解锁什么新姿势。” 他伏低身子,凑在她的耳畔,暧昧的笑音满满:“影音室里的那些限制级影片,傅太太不是观摩过很多了么也该学以致用。” 阮舒:“” 傅令元撩开她的头发,在她的后颈细细地吻:“傅太太用不着胡思乱想,你的魅力依旧,否则我也不会每天都在傅太太的身上找慰藉。” 他口吻不觉柔下来:“只是不想再伤到傅太太。我忏悔,我之前在性、、爱这件事上,确实对傅太太不太负责任” 阮舒听言心间微动看来这回的意外怀孕,真的警醒到他了。 他的吻从她的后颈游移来她的耳朵上,却是转瞬又恢复不怀好意的笑:“不过既然傅太太已有心理准备。那复查结束医生确认无碍之后,我们哪儿也不要去了,直接回来忍了一个多月的鲜肉在怀,我如今只想死在你的身体里” 阮舒:“” 傅令元将她原本趴着的身体翻回来,面对面压下,落吻凶猛:“傅太太好好感受,我是不是已经吃饱喝足了。” 又是一番隔靴搔痒的折腾。傅令元最终的下场是再一次自己进浴室。出来时,阮舒已困意浓重地睡去,任由他像伺候老佛爷似的给她把身上的汗擦干净。她眼皮都不再动一下。 清理完后,傅令元并未马上躺回去睡觉,而是去取被他锁了近一个月的她的手机。 同时取来的还有预先准备好的某些工具。 坐在沙发里,他将她的手机拆卸,镊子夹出小盒子里的长得像芯片的一样东西。 下意识地抬眸看一眼不远处床上熟睡的女人,眸底深处稍纵即逝一抹幽深,他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疑似芯片的东西安进她的手机内部。旋即,他重新装好她的手机。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做完这些,他暂且再收起她的手机锁进抽屉里,最后关灯,回床上睡觉。 翌日,早晨送走傅令元之后,阮舒一个人上楼关进书房里,脑子纷纷扰扰地想了很多事情。 明天就要去医院复查了,也就代表着明天她终于能够离开别墅的范围。 那日收到纸条之后,留纸条的人都未曾再传递过消息。而且也没有告诉她,如果找到离开别墅的机会该如何通知。由此阮舒基本可以确定,陈清洲的这个暗桩,恐怕离她很近,是一个即便不用她通知,也能及时得知她行程动向的人。 只有能及时得知,或者准确来讲是只有比一般人要预先得知她的行程动向的人,才可以通知陈清洲做好救她的准备,不是么 别墅里离她比较近比较容易探知她消息的。就是经常伺候她的几个佣人,而其中最可疑的便是这位月嫂。 傅令元身边不是特别容易安插人,这个月嫂是因为她坐月子而临时请来的,趁虚而入得很是时候。因为这个猜测,阮舒近日对月嫂进行了特别的关注了留意,不过并没有看出任何的端倪,只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阿姨辈的人。 而阮舒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陈清洲的这个暗桩,有没有可能,本身就具备能与她直接接触甚至直接救走她的条件。 假如是这样的存在,那就有意思了。因为这样的人肯定得是陈清洲已经埋了有一阵子,并且是傅令元对其信任的人。 屈指可数。阮舒首先就把范围锁定在了栗青、赵十三、九思和二筒四人身上。 尤其是九思和二筒。 近日针对这两个人,阮舒同样刻意留心、稍加试探过。 自然,没有结果。 想想也对,太轻易就露出马脚,还怎么当人家的暗桩潜伏在此 终归,如何解救的事情不归她管,她需要负责的找机会离开别墅范围的任务已然完成。阮舒本打算为明天的逃离做些准备,很快又恍然并没有什么值得准备的是要逃。又不是要出远门旅游,难道还要收拾行李么 唯一要做的准备,就是好好演完逃脱之前的最后这几场戏。 坐在椅子里,回忆起这十多天和傅令元的和谐夫妻生活,阮舒不知不觉便发了呆。 想想极有可能是和他彼此心平气和吃的最后一顿饭,她以自己嘴馋为借口,让厨房多烧了两道菜。 然而当天晚上,傅令元很迟才回来。 阮舒一直等着他,中途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两三次。 卧室的房门传出动静。她第一时间惊醒。 “三哥。” 发现她竟然还没睡,傅令元显然是惊讶的,很快讶然的表情收敛,变成不悦:“不是说过我今天晚归” 阮舒已兀自从床上爬下来,走向他:“刚好睡不着。” 他一进门,她就发现他又喝了不少的酒。而每回有酒气,必然也有外面女人的气味。自打他在三鑫集团任职,又正式当上四海堂的掌权人之后,这样的情况便频繁起来。 阮舒自己摸爬滚打过。自然十分理解那种应酬的场合,本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当她来到他面前打算扮演贤惠的妻子给他脱衬衫时,鼻息间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女人香。就是曾经连续五天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那同一个女人的气味。 心内笼罩上来一层疑似阴霾的东西。 手指不听使唤地就停留在他的扣子上不想动了。 傅令元恰在这时抓住她的手从扣子上捋开:“我自己来。你先去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 说着,他就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自顾自进了浴室。 阮舒在原地站定片刻,回到床上躺下,抬起手臂遮挡照射在眼皮上的光,摸着自己发闷的心口,感觉不是特别明白自己在介意什么,又感觉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她好像曾经要求过他,就算是和外面的女人逢场作戏也不行。 其实挺苛刻的。因为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只是她说这话的那档口,心里肯定是多少抱有期待的。 可如果一直都是同一个女人,逢场作戏的成分能剩多少 翻了个身,阮舒扯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她都不打算和他继续过日子了,又何必去探究他和外面那些女人的关系 果断点。 不多时,她听见傅令元从浴室出来。之后窸窸窣窣地来回走动几步,不晓得在忙什么,一两分钟左右吧,便在她身边躺下了。 他身体里的酒气还没散,所以即便洗过澡,阮舒还是闻到味儿,主动问了句:“需不需要让佣人给你煮点汤” “谢谢,没关系。”傅令元的声音透着倦怠。 阮舒背对着他静静地等了数秒,没有等来他的搂抱。 阖了阖眼皮。她主动翻过身去。 没想到他恰恰侧向她的这个方向,好像原先正盯着她的背看。 冷不防,两人的视线对视上。 眼眸清黑,彼此沉默。 顷刻,阮舒主动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眼角处细细的褶皱,盯着他眼睛里酒意氤氲出来的微红,唇角微弯:“三哥不是说,真正懂得当老板的人。是拥有一批得力干将,能够帮你把绝大部分的事情料理清楚,而不是非得亲力亲为貌似升了职上了位后,三哥反而比以前亲力亲为了。”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指,放到他的唇上吻了吻:“三鑫集团和四海堂的事务都刚接手,自己都还不清不楚,怎么安心放手给下面的人” 阮舒顺势摸上他的唇,像平时他摸她时那般:“那么三哥现在可以理解,林氏为什么总是让我那么忙” “不能理解。”傅令元有点故意和她怼的意味,勾唇,“我是才新官上任一个多月,而你已经掌握林氏好些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放心,还是要亲力亲为,还是要把自己折腾得特别忙碌,究竟是林氏的问题,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马上他就自问自答:“是你的问题。” 她以为照这话题延展下去,他接下来该继续分析她性格里的“毛病”,然而他没有。他只是抓住她摸他嘴唇的手,带着它往他脸上的更多地方游移。 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用自己的手触摸他的样貌。 感觉和视觉上的效果一样硬朗。 没多久,他抱住她,按住她的头塞他的怀里,下颔抵在她的发顶,低低地唤她:“阮阮” 阮舒回抱住他,圈住他的腰,脸贴进他的胸膛,轻声应:“嗯” “你现在讨厌我么”傅令元问。“我把你关在这里的坐月子,不同意你和我离婚,你讨厌我么” “很讨厌。”阮舒毫不犹豫地坦然。 傅令元不怒,反笑,道:“那之后你会继续讨厌我,并且更加讨厌我。” 阮舒愣怔。 “在你的情感分类里,比讨厌更深一个层次的是什么”傅令元又问。 阮舒眸光微凉,声线平平的,也没什么温度:“不知道。” 很快补充:“或许事到临头我就清楚了。” 沉默数秒。傅令元吻了吻她的头发:“睡吧。很晚了。明天你还要去医院。” “好。”阮舒往他怀里再拱了拱,“晚安,三哥。” “晚安。”傅令元关了灯,语音没入一室黑暗。 被关了一个多月,隔天清晨,从睁开眼睛开始,只要想到即将摆脱牢笼生活,阮舒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因兴奋而加快。 如惯常那般和傅令元一同吃完早餐,栗青适时地进来通知车已备好。 阮舒随傅令元出来。发现准备的车是之前接送她上下班的那辆小奔,候在车边的依旧是九思和二筒,以及多了个赵十三。 正暗自狐疑,身旁傅令元掂了掂她的手,解释道:“昨晚上忘记告诉你。三鑫集团我负责管理的业务临时出了点问题,比较紧急,时间很不巧地撞在一起,所以你去医院复查,我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了。抱歉。” 阮舒的心跳猛地漏一拍。迎视他湛黑的眸子,她蜷了蜷手指,点点头:“嗯,我明白了。三哥的事情比较重要。没关系。做复查而已。” “安排了他们三个给你。”傅令元示意,旋即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塞进她的手里,“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低头,发现是和她分离已久的她的手机,阮舒的心跳又是猛地漏一拍,再抬头时,她从容淡定地用古怪的眼神瞅他:“三哥今天的恩惠给得我受宠若惊。” “不要”傅令元眉峰挑起。 阮舒攥紧手机:“怎么不要本来就是我的。” “庆贺你出月子。”傅令元拍了拍她的头。 阮舒仰面注视他,凤眸里眼波流转:“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让我和外界接触。” 傅令元唇边泛笑:“我说过,我的要求很简单。像以前那样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提离婚,不要离开我。”摸了摸她的脸,“傅太太的表现很好。” 眼皮轻轻跳一下,阮舒圈住他的腰,抱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用掌心顺她的头发:“去吧。” 阮舒收回手,站直身体,灿然一笑:“那我先走了。” 傅令元斜斜扬唇。 阮舒攥紧手机下了阶梯,坐上车。 赵十三、二筒和九思三人向傅令元道别后,也分别坐上了副驾驶座、驾驶座和后座。 很快,车子启动。 阮舒透过车窗笑着冲他摆手。 傅令元站在阶梯上,目送小奔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237、都是套路 , 阮舒十分紧张。 既兴奋又紧张,攥紧手机在膝头,面上虽保持着笑意,但其实整副身体都是僵的。 车窗外,傅令元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旋即掠过的是院子里的风景和每隔一阵笔直站立的守卫。 直至驶出大门口老远一段距离,别墅的影子完全消失无踪,阮舒收回视线,掌心稍稍地松开,不过心跳尚无法迅速地平息。 她没有想到,今天的出行能够如此顺利。傅令元不仅把手机还给她了,而且还因为临时有事无法陪同他不陪在身边,简直少了大半的障碍啊。 回忆自己这整个月子期间和他的纠缠,从强硬地正面反抗,到被逼无奈假意屈服,最主要的是精神上的压力,心底不由漫上来无尽的酸楚。 转眸扫见前面的赵十三和二筒,以及身边的九思,阮舒很快捺下情绪,挺直腰板,坐正身体还不能高兴得太早。虽然目前的情况给她的出逃计划提供了相当有利的形势,但没有到最后,尚不知是否能够成功。 希望陈青洲能够给力一点。 就怕过程中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被傅令元察觉重新逮回去,她往后再怎么演戏恐怕都不会有用了。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加戒备森严的囚禁 握了握手掌,阮舒低头给手机开机,盯着亮起来的屏幕,她愣了一会儿的神。 原本各种尝试地要找通讯设备与外界取得联系,如今手机还回她手里,却好像暂时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塞回手机到包里,再抬眸时。眼底一片清锐嗯,目前最要紧的是集中精力,等待一会儿陈清洲的救援。 她可还什么都不清楚。不清楚那位给她传纸条的陈青洲的暗桩究竟是谁,更不清楚那个暗桩是否已成功通知陈青洲关于她今日的出行,而陈青洲是否已策划好救援行动,会是怎样的一个行动会在哪里动手她到达医院前,还是医院里又或者离开医院的时候是否还需要她的其他配合 前往医院的路上阮舒都十分专注,神经高度绷着,时刻留意端倪,以至于二筒突然紧急刹车时。她扶住九思的手臂稳住因惯性猛地往前掼的身体,脱口便掩饰不住紧张地询问:“出什么事了” 负责开车的二筒连忙道“抱歉”,副驾驶座上的赵十三指了指挡风玻璃外加以示意,解释道:“阮姐你别吓到,就是有个小屁孩不守交通规则强行横穿马路。” “噢”阮舒面上无虞,心里忍不住有点失望,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耐心点,没什么好着急的 接下来一直很顺畅。抵达医院后,赵十三一把操持着她的复查流程,办手续、找医生。然后由九思贴身陪在她的身边共同进出检查室。 中途,阮舒去了个洗手间。二筒和赵十三居然也不顾脸面地守在女洗手间的门口,吓得其他女病人都不敢进门。而九思则跟她到了里面,就站在隔间的门外等。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此般严密肯定是事先得了傅令元的叮嘱。简直是一丝儿的缝儿都不给她留。看来他也并没有对她完全放下防备。 阮舒坐在马桶盖上,神色十分凝重,心里头亦犹豫不决都到这份上,还不见陈青洲有动作,难道他是打算在他们回别墅的路上再强行抢人么 掂了掂手机又或者,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自己报警。向警察求助可是 大概是她在里面呆得太久,门外九思关心着询问:“阮总,你还好么” 阮舒默默叹息着,捂了捂肚子,先勉强在底裤上垫了几张厚实的纸巾,然后打开个隔间的门出来,交待九思:“帮我去买一包姨妈巾。” 医生预先提醒过,手术结束后大概一个月就能正常迎接大姨妈。她这还推迟了两天。刚刚医生还问过她这个问题。 九思应承着匆匆就去办事,出来门口的时候阮舒看见赵十三和二筒貌似在询问九思,九思估计是老实相告了。因为两个大男人听完后飞快地朝阮舒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微妙的尴尬。 阮舒心底轻哧,守女洗手间门口怎么就不觉得尴尬了也难为他们被傅令元派遣这样的任务。 最后一项是b超检查。 九思暂时不在,阮舒一个人进去的b超室。 检查很快,检查结果也挺好的。她从床上起来整理着衣物,一旁的一位护士忽然走到她面前,将一套护士的制服递给她,低声道:“阮小姐,时间不多了,请你动作快点,一会儿出去后直接下停车场,2号门那里,负责接应你的人已等候多时。” 终于等来了阮舒内心顿时一喜,什么废话也没不多说,按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戴好口罩。 一分钟后,阮舒打开门,微微低着脸,推着医用推车走了出来。 赵十三和二筒正坐在斜对着门的塑料椅上,听闻动静下意识地望过来一眼,并未再有其他反应。 阮舒背对着他们,从容地带上b超室的门,淡定地继续自己的步子。 手心直冒汗,心脏如被提到嗓子口一般,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拐了弯,离开他们视线范围的一瞬间,她随手就将医用推车松开丢在路边,这才迅速飞奔向电梯。 未曾料想,电梯的门打开,从里头出来的人是九思。 猝不及防下,阮舒避无可避,直接和她打了个照面。虽然她的脸上还戴着口罩,但九思盯着她的脸,十分明显地怔了怔。 阮舒僵在原地,蜷起手指,脑袋里一刹那空白,转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掉头跑。 然而不等她行动,却见九思率先从她脸上移开目光,仿佛并没有认出她似的,径直掠过她。掠过她的瞬间,还把手里提着的一只黑色的袋子顺便塞给了她。 阮舒又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九思往b超室方向而去的背影,来不及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兀自迈进电梯,戳了下楼的键,直达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出了电梯,没等她走近2号门,远远地便瞧着了身形魁梧健硕的荣一。 见状,阮舒长松一口气。 荣一本就一直朝这个方向张望。同样第一时间发现她,迅速地迎上来,身边还跟出来了三四个手下。 “大小姐” 大小姐阮舒蹙眉。 荣一并没有觉得他对她的这个新称呼有什么不妥,手臂一抬指向一辆黑色的车:“这边请,我们先离开这里。” “陈清洲人呢”阮舒摘下口罩,站着没动她都还没和陈青洲有谈判,哪里能随随便便就跟着说走就走这一去,万一是把她带去个僻静无人的小黑屋里威逼利诱可怎么办 “二爷本来想亲自来接大小姐,但临时有点事耽搁了。”荣一恭恭敬敬的态度就和面对陈青洲时一模一样。 阮舒面露凝色。 荣一笑了笑,道:“二爷要我转告大小姐,大小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阮舒的凤眸微眯这话说得,好像特别清楚她的心思似的。 荣一提醒:“大小姐,快点上车吧,楼上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有什么问题总得先离开这里安全之后再慢慢商量。” 没得选择。她目前只能暂时依靠陈青洲的力量,保障她不会被傅令元重新抓回去。有了计量,吁一口气,阮舒迈步上车。 自然,一路她都十分警惕,手里攥着手机,只待一有什么猫腻,就直接打电话报警,同时心里不自觉在想,现在赵十三他们三个是什么情况是否已经把她失踪的消息汇报给傅令元了傅令元恐怕很快就会猜到她是投奔了陈青洲吧 路段越来越眼熟,开进的却原来是绿水豪庭。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阮舒打开车门下车,有道身影飞快地小跑而来,笑声爽朗:“丫头,可等得我干着急。青洲那个臭小子偏不让我一起去接你,荣一的办事效率着实太低。我差点就要直接杀去医院了。” 黄金荣的热情让阮舒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黄金荣好像并不需要她有什么回应,拉着她就往里头去,自顾自开始唠叨:“走走走,咱们赶紧先进去。你不用担心。青洲这里特意为了你加强了守卫,我昨晚上也临时调来了好几个我忠义堂里的心腹。就算姓傅的那个小子找来,也进不了门带不走你的。” 提及傅令元,他忿然冷哼,八字眉俨然倒竖:“我早说那个姓傅的不是好东西。竟然还敢软禁你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如果不是青洲劝服啥子以大局为重非阻拦我,荣叔我早就第一时间带人杀过去接你回来了” 阮舒:“” 继而黄金荣看回她,神情间露着些许恨铁不成钢:“那个姓傅的对你目的不纯。我不听说你这丫头很有聪明劲儿又自己经营着一家大公司啥的。咋滴当初就上了她的当被他骗婚现在真相大白知道吃苦头了吧” 阮舒:“” “罢了罢了,幸好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也顺利把你从姓傅的手里救出来。估计丫头你心里也不好受,咱们也先不说了。”黄金荣叹一口气,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是的,就是疼惜。阮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眉心不禁及其轻微地拧一下,试图探究其中的真假。 说话间,两人已进来别墅。 跟在后面的荣一有些无语地出言道:“荣叔,你光自己讲话做什么我刚回来的路上你来电话,不是还问说什么快点回来,给大小姐准备的鸡汤要温坏了。” 经提醒,黄金荣才恍然:“对对对” “正好午饭时间,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就等你一块儿。你也该饿了吧一上午都在医院做检查的。咱们自己先吃,青洲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八字眉一撇,领着阮舒便往餐厅走:“我和青洲俩都是大老爷们,平时凑在一起吃饭其实都很随意。你女孩子家的,又刚出月子,身体金贵,营养肯定得跟上。我们也不太懂要咋滴做合适,也不是很清楚你平时都爱吃些啥,幸亏家里有佣人,比我们了解的多。你今天当作尝鲜先试试看佣人的手艺,有啥不满意地直接说,这以后也是你的家,你爱咋整咋整。” 阮舒:“” 而絮絮叨叨间,他已然将她摁着在餐桌前落座。 展现在阮舒面前的是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系种丰富,独独没有一道是辣菜。 黄金荣啪啪地拍手掌示意,很快就有佣人把他嘴里方才提及的一直给她温着的鸡汤端来,搁在她面前。 “丫头,别讲究啊,自己家。”边说着,他似才记起来什么,对她又是一通仔仔细细的打量,最后揪着八字眉道,“长肉了脸好像比在医院那会儿见着你要圆一些。” 他的表情是勉勉强强的满意,口吻却是轻哧冷笑:“估计那姓傅的也不敢太虐待你,否则他的那两亿梦岂不泡汤了坏心思都动到你头上来了,以为你们老陈家家里头没有长辈就好欺负么” 阮舒:“” 回过头来发现她依旧一动不动,他八字眉又是深深一皱,摸了一下汤碗:“丫头你快趁热喝啊。” “谢谢。”阮舒终于有机会说出一句话来,脑子却是被他接二连三不停歇的声音搅得有些呆怔,不大晓得这种情况该如何应付才妥当他太自顾自地热情了,而且他是长辈,还是一个并没有和她有直接龃龉的长辈。 虽然不晓得如何应付,但手上其实已自发礼貌地捏着碗里的调羹,送了口汤进自己的嘴里。 “乍样丫头合胃口么”黄金荣问得着儿吧急。 阮舒应声抬眸,正见他盯她盯得紧,眼睛里饱含期待之色。像在等待她的夸奖似的。 整副神色呈现在他这般糙汉子大叔的脸上,因为违和,所以稍微滑稽。 阮舒将汤咽下喉咙,清浅地笑:“好喝。谢谢荣叔。” “好喝就行,好喝就行。不枉我一大早亲自去早市给你挑老母鸡。锅里还有,一会儿再让佣人给你盛。你想喝多少喝多少。明天再给你炖其他的乌鸡对女人好像也是很好的我晚上再给你去问问”黄金荣舒展开来爽朗的笑容,如同合计成功什么大事似的,满满的成就感,旋即挥手示意桌子上的菜,“来。这些也吃,都吃” 说着就给她夹上了菜。 “谢谢荣叔。”阮舒着实有些扛不住他的热情,心里只盼着陈青洲可以快点回来,她好公事公办地谈完交易直接走人。反手她也给黄金荣夹菜,礼貌道:“荣叔别管我,你自己也吃。” 却见黄金荣盯着她夹进他碗里的菜,像是一瞬间定住了似的。 阮舒心里直打鼓,默默地抽回自己的筷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黄金荣轻轻拨动那一筷子的菜,看着她感叹:“好丫头。” 阮舒:“”这就好丫头了那当好人会不会太简单了 黄金荣动了动嘴唇。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只是道:“吃饭吃饭,先吃饭要紧。” 接着他说沉默就沉默了。 阮舒为他的暂时歇话而在心里暗暗地松一口气讲真,她没料到,曾经青帮的三大巨头之一的黄金荣,私底下会是个对晚辈絮叨不停的男人。当然,他的絮叨听起来都是些关心之语,可对于她来讲。避之不及。 都是套路。 傅令元打的是爱情牌。 他们这边打的是亲情牌。 低垂眼帘,阮舒挑着碗里的东西,随意地吃了些,无意间抬眸,发现黄金荣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在盯着她看。 他原本貌似只打算悄着瞅,所以被她发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的赧然,干干地咳了两咳,指着她碗里挑剩下的菜,道:“你吃东西的口味,和你爸很像。” 阮舒微微一愣,花了两三秒的时间,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你爸”指的是陈玺,她眉头拧起,不怎么再能绷住表情了,微沉,道:“荣叔,不要再把我当陈家的女儿看待。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和你们认亲的。等陈青洲回来。我会和他谈清楚。” 顺便她就转头看向荣一,纠正道:“还有你,别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小姐。” 那边黄金荣的脸也是一拉,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重重扣在碗上:“我算是听出来,你这丫头,敢情是以为我和姓傅的那家伙一样,为了两亿才对你这么好” 阮舒没有直接点头,但抿唇不语的表情俨然默认。 黄金荣一下子就从餐桌前站起,八字眉斜斜地飞起。却并不是冲她发火,而是来来回回地快速踱步,双手负于背后,不停地自个儿念叨:“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一会儿抬头仰天,一会儿转眸过来瞟她,瞟完之后冷哼一声别开脸,颇为傲娇。 “”阮舒眨眨眼,有点被他弄晕乎了,偏头看荣一,用眼神询问。 荣一正要说什么。张了张嘴,似察觉什么,立刻就转向另一个方向,唤道:“二爷” 阮舒顺势望去。 正见陈青洲风火雷电般地从外面进来,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怀里则抱着个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的女人,不是傅清辞还是谁 闻声陈青洲暂且停了脚步看过来,对阮舒淡淡颔首:“阮小姐,很高兴看到你顺利出来了。抱歉,我没能亲自去接你。请容我先把个人的私事收个尾,很快下来。” 阮舒当然没有意见:“嗯,好,陈先生请自便。” 然而黄金荣却十分不高兴地质问:“你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时候又和她纠缠在一起了现在还把她带来这里你要干什么” “荣叔,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情况。”陈青洲丢下这句话,匆匆地便继续他的步子径直上楼。 “欸欸欸”黄金荣冲着陈青洲的背影嚷了两声。 陈青洲没有止步。 黄金荣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阮舒:“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和傅家的人不清不楚” 神色和口吻,活脱脱如为子女操碎心的家长。 阮舒:“” 黄金荣一甩袖,气咻咻地不知道往哪儿去。 阮舒愣在餐桌前,有些无语地微弯了下唇角。 小腹传来不适感,她倒是才记起自己的大姨妈还没解决。瞥了眼方才被她放在旁边椅子里的那只黑色袋子唔,就是九思塞给她的,里面装着为她买回来的姨妈巾。 拎起,她抬眸问荣一:“洗手间在哪儿” 荣一忙不迭找了个佣人领她去。 不多时,阮舒从洗手间出来,拐回来客厅,陈青洲已经从二楼下来了,正在对一个佣人说着话。 她耳朵好使,恰好听出他在交待佣人去买姨妈巾。 这玩意儿他肯定不是自己用的。阮舒微蹙眉,往楼上扫去一记眼风。主动道:“如果着急的话,我这儿有。先拿去用吧。”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的,陈青洲同样也不显尴尬,瞟一眼她递过来的黑色袋子,道谢:“谢谢阮小姐。” 他本已伸手接过,忽然的貌似又想起什么,眼底划过一抹的自嘲,转而交给佣人:“你先把这个送上去,然后出门去再多买些回来。” 佣人应承着接过,上楼去办事。 阮舒淡淡一笑。猜测着调侃道:“看来傅警官并不愿意见到陈先生,陈先生强行带她来的吧” “阮小姐是在指责我”陈青洲打了个手势。 “只是觉得自己能和现在的傅警官感同身受罢了。”阮舒随他一起去沙发上落座,轻嘲,“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做些强迫女人的事” 陈青洲不答,只是道:“抱歉,阮小姐你在令元那儿的情况我挺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帮你。” “现在也不迟。”阮舒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纸条。来得很及时。否则我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撑下来。” 陈青洲沉默数秒,转口关心道:“阮小姐上午复检的结果如何身体恢复得怎样”陈青洲关心了一句。 “挺好的。”阮舒答得简洁,正准备与他转入正题。 他的手机忽而在这时震响。 陈青洲掏出来。瞥了眼来电显示,略一眯眼,将屏幕递到她的面前。 看见傅令元的名字,阮舒眸光一闪,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从医院离开后,她第一时间关机,怕的就是如果傅令元打电话,她暂时还没想好和他说什么。 虽然料想过他应该很快能够猜到她的帮手是陈青洲,但这样的速度,还是超出了她原本的预计范围,令她不禁生出一丝慌乱。 238、不许进去! , 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陈青洲把手机放在茶几桌上:“我们先沟通,然后再来处理其他事情。..” 手机的震动声因此变得愈发明显,响在两人之间。 阮舒蜷缩手指,盯着屏幕,直到它震到最后自行挂断,安静下来,几秒后,屏幕上的光线也暗掉。 傅令元没有再打过来。 阮舒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绪,看向陈青洲,眸光清锐:“我首先声明,两亿在哪里,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确实不清楚,也没有任何的头绪。所以这次你帮我出来,我无法用两亿的线索回报你,你只能另外提条件。” 陈青洲有些无奈:“如果我说我并不需要你回报,你应该就要认定我是为了故意和你套好关系以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里都是居心叵测。” 阮舒抿唇不语,算作默认。 陈青洲笑了:“没关系。你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那么接下来,阮小姐有什么想法”他继而问。 “陈先生还是和我提条件比较好,因为我接下来是要和你做交易的。”阮舒口吻疏离,未曾因为他方才的话有任何动容似的,道,“我在陈先生这里最大的价值恐怕就是和庄佩妤的关系。虽然我不清楚两亿的线索,但或许我可以承诺尽我的最大努力帮你找寻。” 话出口。她的心内微微地顿一下,垂了垂眼帘同样的条件,她也和傅令元提过,但傅令元拒绝了,拒绝了她要求的离婚。既然如此,就别怪她用来和陈青洲交易。如果不这样,她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陈青洲的了。 “我明白了。”陈青洲一副洞察她心理的表情,“看来只有提条件做交易,阮舒才能安心接受我的帮助。” 阮舒沉默任何事情都不要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人情,因为凡事没有无缘无故。这是她以前的原则。最近这阵子却因为傅令元 阖了阖眼皮,她停止自己再去想,道:“陈先生想明白就好。那么就按照我方才所说的” 陈青洲打了个手势打断她:“阮小姐,我自己的交易条件,应该由我自己来提,不是么” “那陈先生要什么条件”阮舒心生警惕。 “很简单。”陈青洲淡笑,“请阮小姐安心地在我这里住下。” 阮舒略略一怔,极轻地蹙眉。 陈青洲的话在继续:“阮小姐目前暂时没有栖身之所不是吗我猜阮小姐要与我交换的条件是,保障你不会被再被令元带回去。所以没有其他地方比留在我这里更安全。我这里的守卫,并不比令元的别墅差。每天也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十分方便。” 阮舒一哂:“现在换你要软禁我” “别误会,我没有要软禁你。”陈青洲皱眉,“你在我这里的行动完全是自由,出入也随你。我最多给阮小姐多安排些保镖。” 可问题是她短时间内不敢随便瞎晃悠啊。傅令元那儿还不知道对她的逃跑要采取什么后续“追捕”行动。由此一想,分明是藏在陈青洲这里最安全,除非她离开海城。阮舒的表情不禁难看所以她的确由一个坑跳到另外一个坑里来了。怎么都得躲上一阵子喽 “我并不愿意住在这里。”阮舒老老实实地拒绝,“我的交易条件确实是希望陈先生能够保障我不再被傅令元软禁。在我顺利和他离婚之前。” “离婚”二字貌似触动到了他,她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稍纵即逝一丝浅淡的黯然,不过很快就被清黑重新遮掩。 “我也确实暂时没有栖身之所。所以希望陈先生能给我找个你这儿意外以外的地方。”阮舒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提醒,“陈先生该不会忘记了,你该和我避嫌吧让我天天在你家里自由地进进出出,被人瞧了去,算怎么回事儿” 陈青洲没有马上应承:“阮小姐说的我会再考虑考虑。就算要给你另外安排地方,也得给我些时间。在没有妥善安排之前,还是得请阮小姐暂时先住在这里。一两天而已,并不会引人注目。何况我的手下也不是吃白饭的,轻而易举就被外人知晓我家里请了什么客人。” 阮舒沉吟不语。心念电转地合计些事情。 茶几桌上,陈青洲的手机忽而又震动。 来电显示依旧是傅令元。 陈青洲任由手机震动,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阮小姐是否需要现在就和他讲清楚离婚的事宜” 阮舒心口一揪,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默了一默,凉凉道:“我还没想好如何与他交涉” “好。那就先不接了。”陈青洲好像特别尊重她似的,“不过其实令元这两天并不在海城。而且应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阮舒闻言抬眸:“他不在海城” 她只知道早上出门之前,他说他手中负责管理的业务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紧急处理,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陪她去医院复查。 “嗯。”陈青洲颔首,别具深意道,“他刚在三鑫集团任职,根基还没完全扎稳,先前的事情虽然干得漂亮,但董事会的人还是都等着考察他头三个月的表现。这种时候,稍微一些小状况,都可能被有心之人放大成为诟病。所以最近应该没有其他事情,能比三鑫集团和四海堂的事情更加重要。” 阮舒反应过来:“是你搞出来的” “支开他,比较方便行事。”陈青洲淡淡一笑。 阮舒也从他方才的那番话里听出些许味儿,分明在暗指,对傅令元来讲,三鑫集团的公事,比陪她去医院复查要重要。 虽然她想要离开傅令元没错,但她并不兴儿外人来挑拨他们夫妻俩,不禁嘲弄:“男人本来就应该以事业为重,陈先生当年不也是为了如今的卷土重来,才和傅警官分开的吗难道你还想标榜自己爱美人不要江山” 直接被毫不留情地戳中痛处,陈青洲的神色微微一变,沉冷下来。 阮舒抿直唇线,心底稍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感情评头论足 “抱歉。”她轻轻吁一口气,“不过是陈先生的言语先有不当之处。” 陈青洲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所谓的“不当之处”所指为何,转瞬收起沉冷,深深注视她:“阮小姐还是和我刚认识你的那会儿一样敏感。” 他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貌似还想进一步做评价,但约莫想到没有意义,所以止了口。 阮舒阖了阖眼皮,对此不予置评,不愿继续谈及私人问题,顺着先前的话题道:“能允许我好奇地问一问。陈先生的那位给我传纸条的暗线是谁” 心里其实算是有了答案。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有电梯口碰着面的那一茬,她并无法马上锁定九思。 但既然锁定了,将九思一带入,以前的很多事情便模模糊糊有了比较清晰的线,给她一种恍然大悟感。例如九思最近对她的保护力度,明显不若过去力不从心,想想游轮上的落海事件,再想想遭遇西服男胁迫事件,较之先前几次。那都是拼了命的啊。稍加一理,她猜测,陈青洲恐怕是这段时间才确认她和庄佩妤的身份。 陈青洲但笑不语,并未回答她。 阮舒倒是记起,九思现在还留在傅令元那儿。陈青洲没有就此召回九思,看来是还要留着九思继续办事。毕竟九思的暗线身份还没有暴露,不是么今天她能够顺利离开医院,九思貌似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恰恰被她支去买姨妈巾了,傅令元应该也怀疑不到九思身上 她由此担心的是,假如陈青洲有能力在傅令元的身边安插眼线,是不是代表,傅令元也在陈青洲的身边安插了眼线纵使她经营一家林氏,都得留着心眼防备身边的员工,更遑论他们处于这样的环境里 只这么随随便便地一猜测,阮舒心底不禁再度暗嘲世道如此,人心叵测,她敏感点,又有何不对 楼上在这时传来什么东西重重掉落在地的动静。 陈青洲目光一瞟,当即皱眉,旋即重新看回来阮舒:“阮小姐,就按我们刚刚说的,你这两天先住在我这里,缓冲一下。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想法,之后我们再做调整。” 看得出来他是心急着去照顾傅清辞,阮舒的脑子也有些乱,有些事情还没有理清楚,顿了顿,便点头:“陈先生你先去忙吧。” 陈青洲似早料定她会做此选择,听言脸上的神色没有太大的惊喜,淡淡笑言:“那好。阮小姐自便吧。在这里你可以随意走动。如果阮小姐想要先休息,直接问佣人带你去给你准备的房间。如果阮小姐想要出门,就找荣一,他会直接帮你安排。不过其实我今天也会在家,不会再出门,如果你有新的想法要和我说,直接来找我,我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过道直走尽头的最后一个。” 他十分周全,周全得阮舒除了“谢谢”,没有其他话可答。 目送他上楼之后。阮舒定定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晃了片刻的神,脑子里只在想着一件事这两天傅令元不在海城。 他不在海城,是不是代表,即便他猜到她在陈青洲这里,也暂时拿她没有办法 心里好像轻松了些,又好像另外堵了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她便强迫自己压下这些闹不明白的纷繁,找来荣一:“陈青洲说如果我想出门,你会帮我安排” 荣一神情一肃:“大小姐要去什么地方我马上备车备人。但可能需要点时间,不会那么快,因为要做的准备比较多。” “你别紧张。”阮舒立马压了压手势,“我没有出绿水豪庭的范围,我是想回一趟我自己那边,收拾一两件衣服过来。所以不必备车,你们看着找几个人跟着我就行。” 闻言,荣一显然也轻松不少,毕竟不用劳师动众。 “行的,大小姐,我先让两个兄弟去探探路,然后马上就能陪你过去。” “麻烦了。”阮舒维持着疏离的客客气气,临末了再度纠正一次,“别再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你的大小姐。” 十五分钟后,时隔一个多月,阮舒重新站在她和傅令元的新房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敛了敛神,她摁开密码。 一解锁,未及她伸手开门,荣一将阮舒护到一旁:“大小姐,稍等,谨慎起见,先让兄弟们探探路。” 说着他挥挥手,示意两个手下上前来。 阮舒眉心一拧,当即厉声喝止:“不许进去” 她凶巴巴的,把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大小姐,怎” “不用探路。”阮舒打断荣一,口吻恢复如常,道,“我要一个人进去,你们谁都别跟进来。一步都不许踏进来,就在门外等着。” “可” “不会有问题的。我只是进去一小会儿而已。”阮舒抿唇,“如果真出什么问题,我认栽,我自己负责后果。你们不必管我。” 她敢提来这里拿东西,就是没在怕的不是都说傅令元这两天不在海城他就算要让手下人找,也是去找陈青洲的别墅,不会知道她回这里来的。而且这一路上不是都已经探过路了么 荣一未再劝阻,示意几个手下退下,道:“那好,大小姐。我们都在外面等着。楼下也有兄弟在留意情况。大小姐放心,有事尽管喊我们。” 阮舒沉默着自顾自开门进去,将其他人关在门外。 正值下午,客厅里那扇落地窗的窗帘恰好没有拉,大片耀眼的阳光迎面映射进来,乍然之下略微刺目。 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光线,复而放下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把藤制摇椅。此刻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面朝落地窗外摆放,上面的枕头和毛毯歪歪扭扭,显然是某人上一回在躺过之后没有收拾。 阮舒走上前,伸手在枕头上摸了摸。然后扭头望向落地窗外。 海天一线,更成一色,无边无垠,于灿烂的阳光下白灿灿的,颇为晃眼。 再收回来视线盯着摇椅。 方向对着可真准。 她可没忘记他的那个“海上霸主”的愿望。 他每回躺在这儿,眺望的都是他自己的野心 嗯,很好,他的初衷不改,会朝着他既定的目标一直走下去的。 唇角淡淡一弯,阮舒用力地推了一把。摇椅立刻轻快地晃悠起来,摇脚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动静,响在安静的空间里。 照理这里一个多月没有人住,应该积了不少灰才对。然而阮舒并没有摸到,看来每周两次的保洁工作还在继续 门窗紧闭的缘故,屋里的空气有些闷。不过比起闷,更浓重的是和闷气混杂在一起的过时的烟味儿。就像是之前有人在里面抽烟,而且抽了很多,但是并没有通气就直接离开了。 这个所谓“有人”,当然只可能是傅令元了 阮舒记起。刚开始和他处的那会儿,他烟瘾儿特别大,在车里抽烟却不通气的坏毛病令她几度无法忍受。不过他算有绅士风度,都能及时察觉,嘴里说着抱歉,马上就为了她而四面车窗大开。 收回飘忽的思绪,阮舒先进去卧室,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装进行李箱,然后去抽屉翻自己的各种证件,却并没有找到,心头不由一磕。 之前去陆家的私人岛屿,行李是由傅令元帮她收拾的,尔后她直接乘直升机回海城,最后又从医院被拐到别墅里,她并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行李在别墅里。所以昨晚上傅令元还没回来之前,她特意翻查过一遍,重要的东西多数在她的手拎包,有她的钱包,钱包里是她的各种卡和身份证,以及少量现金。 早上出门去医院前。她特意换了个方便携带的手拿包,装了上述的那些东西,外加傅令元还回来给她的手机。也一直都带着。然而现在,她原本留在这里的其他证件,包括护照在内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应该是住别墅期间不知什么时候被傅令元整去了。可她昨晚分明没有翻到那些东西啊。 咬了咬手指,阮舒很是烦躁,判断不了只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 同时心里默默数着,除了护照之外到底还有哪些东西。如果只有护照也就罢了。那种东西完全可以挂失重新办理,但是她的林家的户口本、林家的房产证、林氏的股权书,全部都得要回来的。 怕就怕傅令元不厚道,拿这些东西来要挟她经过被他软禁之后,她觉得他干得出这样的事。看来需要协商的不止是离婚 拿完该拿的东西,回到陈青洲的别墅,乍一进门,便见黄金荣从沙发里蹦起来,神情有些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看。转瞬目光瞄见她身后的行李箱,他才似松一口气。却是揪起八字眉教训荣一:“去哪儿不能支会一声么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荣一:“”他不是一向只需要和二爷汇报事情就够了 哼哼唧唧着,黄金荣双手负背,又瞟了眼阮舒,旋即看回来荣一,催促道:“别杵在这儿,行李搬来了就赶紧帮忙送上楼去。” 说罢,他重新坐回沙发里,抓起他面前的杯子,自顾自悠哉悠哉的品茗,旁若无人般。 阮舒礼貌地向他打招呼:“荣叔,我先上楼去。” “嗯。”黄金荣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阮舒禁不住弯了唇角,让荣一给她带路,迈步上楼。 她的房间和陈青洲的房间在相反的方向,位于对面的过道,过道的第一个房间就是,离楼梯口挺近的。 荣一将她的行李箱放在门口就止步,没有进去:“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再找我,或者找佣人管家也可以,我先下去忙了。” 阮舒淡淡颔首。兀自拉着行李箱推门而入,稍稍愣住。 呃这个房间的布置该怎么形容 红木家具什么的都挺正常的,但这窗帘和被单的色调是偏梦幻的粉紫色,明显和别墅里的整体沉稳风格有些不搭,就像是临时换上去的,稍微突兀,还有点不伦不类。总而言之,就如同在一堆男人里,看见了一个人妖。 房间里还有一个梳妆台,而这个梳妆台的样式。如果她没记错,是早前在家具城她帮陈青洲挑的那个。 阮舒蹙眉这不是买给傅清辞的么怎么搬这儿了还是说,傅清辞曾经在这个房间住过不对吧,陈青洲怎么可能和傅清辞分开睡 正狐疑着,身后传来黄金荣的问话:“咋滴了丫头咋不进门是不喜欢么” 他自她的身侧探头进去瞅了两眼,表情透露出一丝的紧张,还有一丝的疑似失望又疑似落寞,继而道:“不喜欢的话,咱们就换个房间。这里房间多,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随便挑。” 心思一转,阮舒大概猜到了什么,浅笑着摇头:“不是,没有不喜欢。不用换了。就住这个房间,谢谢。” 黄金荣的脸色有所缓和,双手重新负到背后,恢复长辈的架子:“行,那不打扰你。你收拾收拾吧,看看房间里还缺什么少什么,有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说罢他便负着手下楼去了。 阮舒蹙眉。轻轻吁一口气,透着浓浓的无奈面对这样的黄金荣,压力好大。 关上门,打开行李箱,阮舒将几套衣服随意挂到衣柜里,然后拿出她带过来的她的ipad总算可以用上这些通讯设备了。 手机还不敢开机,依旧是担心接到傅令元的电话。还是那句老话,她暂时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登陆微信,她以为一定会收到无数条的消息,毕竟一个多月了,肯定会积累很多的。然而并没有很多。大概也就十来条,一部分是生意上伙伴或者客户的问候之语或其他,另外的则来自于李茂和林璞,都只是在大概她刚被拐去别墅的那两天发来的询问,前一个询问她什么时候能休假回公司,后一个则询问她怎么默默出院了现在身体状况怎样文件要还要继续送么往哪儿送。 是的,仅限那前两三天,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仿佛并不再关心她的去向。 或者说,已经有人帮忙清楚地交待了她的去向。 不用多猜,除了傅令元还能有谁能够向他们交待她的情况阮舒凤眸冷冷眯起,首先第一个对话框不是敲给林璞,而是给李茂林氏上上下下,她最信任的也就这个市场部的主管了。从他那儿先悄悄了解消息,是最可靠的。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39、如堕冰窟 , 李茂第一时间回复:“阮总” 他的这个问号有点奇怪,像是不确定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她,又像是难以置信她会找他似的。阮舒敏锐地问:“怎么了是我太久没出现,吓到你了” 李茂顿了好几秒,才发过来一句:“阮总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瞅着,阮舒越发觉得古怪:“我一个多月不在公司里,想问问你现在公司的情况。” “问我现在公司的情况”李茂回复,“阮总,我已经辞职离开公司半个多月了。” 心头一磕,阮舒也烦这一来一去的文字,直接点开语音通话。 大概是他那边并不太方便,李茂隔了十几秒才接起,不等他说话,她率先问:“为什么辞职” 李茂没有回答她,反问:“阮总,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阮舒简单道:“身体有点状况,在休养。” “真的是坐月子啊”李茂冒出来话。 阮舒一愣:“是谁告诉你的林璞” “傅总亲自交待给大家的,说阮总你不小心流产,休假坐月子。”李茂回答。 傅令元阮舒又一愣。他怎么会用如此直白又私人的理由 便听李茂下一句话出来:“我离职前,公司内部都在流传,阮总你这次流产是因为操劳过度,所以往后的重心会回归到家庭生活。一门心思备孕下一胎。” 重心回归家庭生活阮舒再度一愣,转瞬眸子冷下来,嗓音同样也是冷的:“我不在,公司的事情是谁在负责” “我离职前,是林总。现在不清楚。”李茂道。 如果是林承志,倒还在她的预期范围内。阮舒绕回来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离职” 李茂不知为何犹豫了,犹豫了数秒之后才苦笑道:“阮总,是我自己在业务上犯了错误,造成公司很大的一笔损失。公司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我自己是没有脸继续呆下去了,愧对阮总你。” “什么业务上的错误讲清楚。”阮舒沉声,“你是跟在我身边的人,事情都没有向我交代明白,谁允许你离职的” “阮总”李茂沉默许久,最终只是道,“阮总,公司人事那儿会给你交代的。你如今人也不在公司,我就算不自己离职,也总有一天会被林总排除异己的。” “排除异己就林承志还妄图排除异己”阮舒冷笑,“李茂,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认为我会是一个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的女人么” 李茂又是沉默,少顷,坦然道:“我说不准。毕竟阮总你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有一个疼自己的丈夫和一个美满的家庭。阮总你如果真的想回归家庭,也是合情合理情有可原的。你和傅总之间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得真真切切的。说实话,这些年你不仅是我的上司,我自己私下里也是把你当朋友的。见久你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如今你能有依靠,得到幸福,终归是为你高兴的。” 阮舒听言只觉一口闷气卡在胸腔爆不出去又咽不下来,任由其翻滚着道:“那些传闻我暂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坐月子确实是真的,但只是暂时的休假,过两天马上就回公司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回归家庭生活。” 李茂不知是不是被她给堵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 “你离职之后在做什么”阮舒问。 “已经在另外一家公司就职了。”李茂回。 “行,我知道了。”阮舒隐忍下恼怒,“你的离职情况我会自己去详细了解。再联系。” 言毕她掐断语音,深呼吸两口气。 她要回归家庭生活 除了傅令元,她想不到第二个会在林氏里散播这种传闻的人 他想干什么他原本是真打算把她软禁一辈子不让她再和外界接触 火气蹭蹭蹭地又起来,阮舒找出林璞,直接挂语音通话过去。 第一通没有人接。 阮舒又播了第二通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 阮舒再播第三天过去。 这回到快要掐断的时候,林璞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姐” “是我。”阮舒嗓音凉凉的。 “你坐月子出来了身体恢复得还好么姐夫一定每天大鱼大肉地给你补营养吧”林璞急哄哄又欣喜地表达关切。 阮舒可没想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便问:“公司里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的,和以前一样。姐你不在,照例是由我爸负责处理公事。不过你不是完全专心致志做月子么所以你原本要求的什么让我和苗助理每天给你送文件也没有办法执行。不过我和苗助理都有给你整理周报和月报,方便你出月子之后若想了解公司的情况,能有东西给你快速浏览。” 相较于李茂的郁郁,林璞的态度俨然十分正常,好似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个多月的休假而有所变化。 “李茂离职是怎么一回事儿” “姐你和李主管联系过了”林璞猜测着,狐疑,“姐没有自己向李主管了解么” “他没具体说。” 林璞踌躇着道:“姐,这事儿的详细情况公司里大部分的人也不清楚,我只从我爸那儿听出些风头。貌似说,李主管是商业间谍,出卖了我们林氏的很多资料给外头。最近总和我们林氏做对的华兴能抢走我们的客源,就是李主管泄漏了我们和那些客户之间的交易底价。” “商业间谍”阮舒眉头拧成小疙瘩。 这和李茂自己说的业务上犯错误可是天差地别。 而且“谁说他是商业间谍的你爸” 太扯了吧李茂究竟是什么样的员工,她一清二楚。倒不是因为她对李茂有多了解,而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难怪李茂会提及什么排除异己,林承志栽赃污蔑的吧 然而林璞的话却否决了她的猜测:“不是我爸,这事儿是姐夫亲自处理的。” 傅令元阮舒怔忪,下意识脱口,“他什么时候开始处理林氏的内部事宜了” 问完后便觉她自己傻傅令元本就是三鑫集团调派来掣肘她的副总,只是因为此前他几乎没有插手,她习惯性地将他忽略,但实际上他还是有权力的。他背后的靠山可是三鑫集团呐。 不过她以为如今他已在三鑫集团总部任要职,林氏会重新换个副总过来,难道没有么 林璞困惑的声音正传来:“姐,这些事姐夫都没有告诉你么” 很快他又道:“噢,对,忘记了,是因为姐在坐月子。他都不让我们去烦你,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和你聊公事的。” 阮舒心里头是梗着的,语气上维持如常,问:“他现在可以越过我直接处理林氏的事情” 他有权力归有权力,可不管怎样,林氏的负责人还是她。他着话的时候,不是突然肚子疼我带你去医院。医生给我的体检报告。” 傅清辞不易察觉地跳了跳眼皮,很快压下不安,挑了挑眼角:“怎么这么郑重其事的,难道检查出我得了绝症” 她嗤笑:“劳烦你瞎操心。我们警队每年都有安排好几次的体检,检查得可比你们这个仔细。” “是吗”陈青洲有些阴阳怪调。 傅清辞的神经不由一紧。 但见陈青洲从床上捡起那份体检报告,掂在手里,笑着问:“是啊,你们警队的体检确实比我这儿的仔细。就是不知道,你们警队是否也特别关注你们女警的妇科是否专门检查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傅清辞的不安又重新升起。 陈青洲状似随意地翻着体检报告,笑音依旧:“医生告诉我,你现在这毛病,是以前月子没有坐好,落下的后遗症。” 傅清辞眼皮狠狠一跳。 陈青洲伏低身子,凑近她:“医生还说,你的宫颈口是扁的,不是流过孩子,就是生过孩子。” 傅清辞心头狠狠一磕,稍微有些慌乱这还能检查出来么她、她从来没有特意关心过这个问题。 未及她有所反应,陈青洲已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她对视,清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紧她:“不知道傅警官对此作何解释” 傅清辞压着心绪,面露厌恶:“你恶不恶心这种我个人私密的事情。你凭什么查我” 陈青洲八风不动,保持着原来的架势,但眸色比先前暗沉,全然平日的儒雅,声音也失了清淡而变得有些阴阴的:“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有月子病你给谁怀过孩子” 傅清辞挣了挣他的手:“我有毛病才和你解释这种问题你是我什么人我还得跟你交代我是不是曾经给我男朋友怀过孩子” “又是那个谈笑”陈青洲的神色间满是隐忍。 傅清辞冷着脸:“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整个人被他用力一按,后背猛地撞上床头,疼得她嘶嘶地直呼气,陈青洲阴鸷的声音一字一顿:“谈笑是么” 傅清辞察觉不对,心头一紧:“你又要做什么” 陈青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别想再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这句话我当年和你离婚的时候,警告过你的吧” “那又怎样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傅清辞讥嘲,“真是头回见到你这么有毛病的男人。外表衣冠楚楚,心里头阴暗扭曲得都烂成泥。你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么各过各的生活,我交新的男朋友,和我男朋友上、、床,全部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怎么合着你那意思,我都和你离婚了,还得为你这个前夫守身如玉我和你上过床,还不能再和别人上、、床了神经病我和谈笑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已经谈了四五年,你眼睛都瞎的吗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是纯粹的柏拉图式恋爱吧我不仅和他上了,而且确实因为避孕措施不妥当意外怀孕。我们都觉得没有到时候要孩子,所以流掉了。现在你知道了你能拿我怎样打我还是骂我” “我本以为他只是你的挡箭牌,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却原来不是。呵呵。连孩子都打过是吗”陈青洲笑了笑,就像是平常那样的淡笑,然而在傅清辞眼中俨然是满满的寒意。 “我确实不能拿你怎样。我怎么舍得拿你怎样”转瞬陈青洲的笑容收住,“但是他敢碰你,就得付出代价。” 傅清辞一凛:“你想做什么” 陈青洲站直身体,重新恢复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她,转瞬便走。 傅清辞急慌慌下床:“你不过就是仗着你混黑、社会的那些阴险手段给我们暗中使绊子你有种和我们在青天白日下坦坦荡荡地单挑啊” 陈青洲站在门口,扭头看她一眼,笑意愈发深:“是啊,我就是仗着我能玩阴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傻得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你们青天白日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斗不过我。” “陈青洲”傅清辞气急败坏地追上前。 陈青洲带上门,从外面上了锁,原本脸上的笑容顿失。 阮舒在别墅后面的游泳池走了一圈,觉得没多大意思,还晒了一身的汗,心底庆幸着当初选房的时候买的是高层而不是别墅。 返回客厅。迎面正碰上陈青洲满身煞气地从二楼下来,而二楼传来拍门声和傅清辞的叫唤声。 “阮小姐。”陈青洲停下步子与她打招呼,表情缓和了些,但其实较之他平日的淡笑,此时着实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陈先生。”阮舒淡声。 陈青洲瞥了眼她进来的方向,道:“后面原本是小花园,但是被我改建成了游泳池。阮小姐如果想散步,可以让手下陪你去小区的花园。” 阮舒倒是由此明白过来,为何早前她会在小区的花园里碰到陈青洲和傅清辞了。当时还纳闷,难道他们的别墅不自带的。 “谢谢。我知道了。”阮舒点头。 “我原先说我今天不会出门,但现在还是得出去一趟。”陈青洲道。“不过我会把荣一留在家里,你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找荣一。” 阮舒原本想说不必,转念便想到他留荣一在别墅应该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她,更多的是因为家里还有傅清辞,遂换了话:“好,我知道了。陈先生有事尽管去忙。” 陈青洲略略颔首,疾步而去。 阮舒继续自己的方向上楼,到二楼的楼梯口时稍加一顿,往过道尽头陈青洲的房间看去一眼。 傅清辞没有再敲门叫唤,不知是身体撑不住没力气了,还是认清没有意义不再徒劳费劲。 微弯一下唇角,阮舒朝自己这边走,推门进房间,记起刚刚忘记问陈青洲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还没和他商量,她决定明天回林氏上班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问问荣一吧。 如是想着,阮舒坐到椅子里,重新拿起ipad,打算继续浏览最近一个多月林氏的业务简报,却见微信上,李茂在她方才下楼期间。新发来了消息。 “阮总,我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件事汇报给你。靖沣的工厂曾有工人闹罢工,不知你是否已得知闹罢工的原因听说是新老员工之间起了冲突。当时是林总前往工厂调停的,事情貌似就此平息。” “我现在所供职的这家公司,近期也要在靖沣那一片地方买地建厂,一周前我陪同经理前往,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林氏工厂里的一位已故老员工的家属,那位老员工我之前是认识的,由此从那儿得知了一些事情。事关重大,我的人生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一时判定不了真伪,况且我当时已从林氏离职,首先第一个想法是事不关己,不要惹祸上身。” “另外一方面的考虑也在于,当时阮总你人不在公司,无从联系,我更不清楚,你到底也蒙在鼓里,还是默认此事,所以压在心底没说。但今天你主动找我,一番话下来,我的某些疑虑有所消除,也有了些判断,最终下定决心。” “具体情况我不便转述。你最好亲自去一趟靖沣的工厂。以及,当时对方为了让我相信,给我看过一张照片,我锁在网络云盘里了,这是账号和密码,阮总自己看一看,就明白我上述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确实,长长的好几段话,讲了很多,但又一直在绕圈子,不点破,阮舒边看边晕乎。然而晕乎的同时,她能够感觉到李茂措辞间透露的慎重,心里不由自主地随之不安起来。 靖沣工厂啊,不正是她此前始终莫名惴惴不安心绪不宁所记挂的事情么 用李茂给的账号和密码顺利登陆网络云盘。云盘明显是为此专门而新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jpg格式的图片。 阮舒触屏点开的时候,手指不由自主地发抖。 图片弹开,展现在屏幕上。 首先从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 虽然光线并不是特别好,不过阮舒一眼认出这是在林氏靖沣的工厂里,后方架子上的产品标识可印得清清楚楚。 画面上是两名穿着工人制服的人在往未封装的产品盒子里放东西。 距离有点远,看不分明。 阮舒放大图片。 图片的画质却是又变差了,然而已足够她辨认出,工人手中捻着的,是很小的一包白色的面粉似的东西。 白色的面粉 阮舒蹙眉。 林氏的各类保健品里,有口服液,有瓶装的胶囊药丸,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形态方式,却目前好像并没有哪一种产品是粉末状的吧 阮舒狐疑地尝试再放大图片。 画质已经成渣了,瞧不出新东西。 不过脑海里串连起李茂措辞间显露的那种有点紧张、有点害怕又十分谨慎的口吻,串联起眼前的图片,再串联起三鑫集团和青帮背后所干的勾当,她隐隐约约地浮现了某个可怕的猜想,浑身遽然如堕冰窟。 240、何其无辜 , 阮舒僵硬地坐在椅子里,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的无法动弹,脑子则如同被大锤子狠狠地敲了一记,思绪纷纷繁繁簌簌飞过,想停都停不下来。 某些积压在心底许久的疑虑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怎么就没有想到 青帮三鑫集团它们背后所干的勾当她分明一清二楚 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真正目的,她抓破了脑袋瓜子在围墙外面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怎么就死活没有往这方面想 呆坐了不知多久,阮舒发过去消息询问李茂:“几位工厂的老员工前阵子罢工,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他的引子,是由工人罢工说起的,也就是说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 李茂半晌都没有动静。 阮舒重新翻看一遍他方才发过来的东西,重点落在“具体情况我不便转述”等几个字眼上,猜测他估摸是要明哲保身,不欲做过多牵扯,所以不会再搭理她。 她准备关微信时,李茂回复了。 “阮总” 阮舒在他的这串省略号上仿佛读到了无可奈何和犹疑不定。 “我知道你的难处,抱歉,不用回答我,谢谢。”打出这句话。未及她发送,李茂的语音电话拨过来了。 “阮总,”他叹了口气,“我只能把我从那位老员工家属处得知的部分事情告诉你。” 阮舒心里正堵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听他讲述。 “年前工厂新进了一批包装工人,其中好几个,不知是什么特殊缘由,由工厂副经理单独管理。” 进新工人的事情不需要她亲自管的,她能看到的就是工厂经理呈报上来的员工名单,她签字确认后,财务部给发工资。所以阮舒知道有新工人,但并不知道什么由副经理单独管理。她对副经理也根本没有太多的印象。 “这几位包装工人的工作时间和福利待遇与其他员工不一样。几位老员工在厂子里呆久了,多少有些老人架子,认为新人这样破坏了工厂里的规矩,所以向经理抗议了几次。抗议结果无效。后来转变为几位老员工和新员工的直接正面冲突。” “我和你提起的那位老员工张叔,就是有一回看见那几位新员工在大家都工作的时间里反而无所事事地晾在外面抽闲烟聊天,心中愤懑出言教训了两句,双方起了争执。张叔被揍得受了伤,这才引发其他老员工的罢工事件。” 中间还有这些区区绕绕阮舒不禁蹙眉整件事传回到公司里,只剩轻描淡写的老员工倚老卖老。 “我那段时间不在公司,不是说林总亲自前往工厂顺利调停了么”她插话。林璞就是这么跟她汇报的。 “我也不清楚林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因为据张婶说,林总到了工厂之后,所谓的调停,其实是拿钱堵了其他老员工的火气。只剩张叔,受了伤,不甘心,张婶胆子小,怕事情大条,所以背着张叔接受了钱,也替张叔接受了工厂的解雇。谁知道不消几天张叔突然就给没了,医院里给出的说法是当时在挣扎中脑袋可能撞哪儿了,张叔自己没有留意,其实是脑瘀血,才暴毙。” 脑瘀血暴毙阮舒愣怔。虽说不是在工厂里死的,但追根究底是还是工厂的责任,是林氏的责任。都闹出人命了 “阮总,”李茂犹豫着继续出口,“张叔暴毙的事情,最后林总以工伤赔偿了一大笔钱,大事化小。” “工伤处理”阮舒再度愣怔她根本完全不清楚这件事。她人正被傅令元软禁在别墅里。期间公司的事情全由林承志负责。 她这一个多月,真的完全是废的 “看来阮总很彻底地在休假”李茂轻轻叹息。 阮舒无从解释,问:“那照片是怎么来的” “是张叔让自己的儿子悄儿摸去工厂偷拍的。他儿子从小就跟着张叔在厂子里长大的,对厂子里的小门小道比自己的家还要了解,所以钻到了空子。本意是想抓那几个新工人的把柄,没想到拍到了这些。他儿子当时吓得赶紧就跑回家了,回家后才发现张叔已经过世了。张婶胆子小,对张叔的死也不敢闹,上头给赔偿金他们就收着。我去靖沣的时候,正巧赶上他们要搬家离开,张叔的儿子不想把事情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所以给我看的照片。” 话音收尾之后,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阮舒也不晓得自己具体在想什么,好像很多,而且乱,想去抓,又什么都抓不住。 最后是李茂先打破凝滞:“阮总,如果没有其他事,先挂了,我还要继续工作。” 阮舒张了张口,第一下嗓子是哑的,第二下才顺利出声:“好,谢谢。其余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处理的” 李茂没有多言,结束了语音。 阮舒在这之后记起,她都还没问他“商业间谍”的说法是怎么回事儿。 呆怔着又坐了许久,好不容易能从椅子里站起来的时候,阮舒隐约听见自己的指骨发出咔咔脆响。待神思完全晃过来,她已下楼,站在荣一面前,虚着声儿道:“麻烦,帮我准备车子,我要马上去靖沣。” 见她整个人的状态异常,荣一根本没敢立刻应承,关心着问:“大小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你要去靖沣做什么” 阮舒没有回答,瞳仁乌漆漆的,只重复道:“帮我准备车子。” 荣一略一犹豫,点头道:“好的大小姐,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你稍等。” 阮舒坐进沙发里,从包里掏出手机,开了机,通讯录翻到傅令元号码的界面,死死地盯着,手指悬在半空,半晌呆怔。 “大小姐。”荣一很快回来,将他的手机递到她面前,“二爷让你听一下电话。” 看来是去请示陈青洲了。阮舒定了定神,收起自己的手机,接过他的手机。听筒贴到耳边:“陈青洲,我要出门。” “荣一说你要去靖沣”陈青洲那头不知在哪儿,风呼呼地吹,噪声很大。 搅得阮舒的心愈发烦躁:“是,我要去靖沣。立刻。马上。” “我能方便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着要去靖沣” 阮舒闻言唇角一哂:“一提靖沣,这么敏感的地方,你不是能猜到为什么你不是很早之前就提醒我留意三鑫集团收购林氏的原因” “你”陈青洲欲言又止,不知是想说“你终于知道了”,还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他这样的反应。俨然又是一个验证,验证了那个猜想的真实性。阮舒顿觉手脚又冰冷了两分。 “不要去了。”陈青洲凝声,“你要去干什么等我回去再” “我为什么不要去”阮舒嗓音幽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亲眼去看看,我林氏的工厂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陈青洲提醒:“工厂其实没有变化,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儿,保健品的生产线照常运作。那些你想看的那些东西,不是你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我是林氏的总裁。领导下工厂视察,有什么不妥”阮舒执着。 “阮小姐,”陈青洲沉声,直截了当,“很危险。” “你有办法。”阮舒也直接丢了肯定句。此时根本忘记了自己所主张的要和陈青洲保持距离,也根本忘记了交易原则,像是和他已经非常地熟悉,所以有点任性地直接提要求。 陈青洲沉默。 阮舒笑了笑:“没关系,我不难为陈先生。我可以自己去的。是我糊涂了,这事儿原本也不该麻烦你。” “阮小姐”陈青洲无奈,终是妥协,“如果你答应我,一切照我的要求配合,不要擅自行动,我就让你去。但只是让你看你想看的东西,仅此而已。其余免谈。” “我明白”阮舒淡淡自嘲,“我没那么傻” 她没那么傻要跑去闹跑去声张。她确实只是想要纯粹地亲眼瞧一瞧,。用她的两只眼睛,亲眼瞧一瞧,陆家父子是如何背着她,用她苦心经营的公司做他们的毒品买卖。 “好,那阮小姐把手机交给荣一。我自会交待他安排下去。” “谢谢。”阮舒如言照做。 荣一拿回手机,神色肃然地往外走:“二爷” 阮舒往后靠上沙发背,有些无力地捂住脸。 脸颊被手指上的硬物硌了硌。 她松开手,盯住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原来她还戴着呢原来她还没有摘她怎么还戴着这个破玩意儿 “丫头,你这是咋滴了”黄金荣的声音忽而神出鬼没地传出来。 阮舒抬头,收敛神情,面色无虞地如常问候:“荣叔。” 黄金荣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只乌鸡,被他拎在手里直扑腾。 他打量她的脸,像是要瞧出个所以然似的。最后先扭头唤佣人接乌鸡:“好好收拾,不要炖一大锅了,就一只一盅,炖个两盅,营养全集中里头。” 阮舒记得他中午说要给她炖乌鸡,闻言连忙提醒:“荣叔,不用麻烦了,我晚上不在这儿吃饭。” “不在这儿吃饭”黄金荣的八字眉当即揪得起起的,大步迈着就过来了:“你不在这儿吃饭要上哪儿去” 荣一恰在这时进来道:“大小姐,车已备好,我们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儿”黄金荣转念便兀自有了猜测,霎时激动起来,“不是行李都搬来这儿了答应住下来么咋突然又要走这才呆了不到半天你这丫头年纪轻轻说话都不作数的说反悔就反悔了哄人的么对这里有啥子不满意的可以告诉我们,你藏肚子里直接闹走人算咋回事儿” 阮舒:“” 黄金荣气咻咻的,冲荣一问:“青洲呢青洲同意她走了” 荣一:“” 阮舒扶了扶额,解释道:“荣叔,不是。我只是有事现在暂时出趟门而已。不是不住这里了。陈青洲知道这件事的。” 黄金荣面露狐疑,似并不全然相信,拿眼镜瞅荣一。 荣一会意,搭腔佐证:“是的,荣叔,你误会了,大小姐只是暂时出门,暂时出门,不是要走。” 黄金荣这才缓了脸色,却也因为自己刚刚的误会而有些尴尬,干干地咳了两声,问:“这么着急出门去做什么” “大小姐的公司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确实比较紧急。”荣一抢话帮阮舒回答。 阮舒瞥他一眼,猜测出多半是陈青洲交待过他什么。 黄金荣闻言皱眉。忖了忖,道:“那乌鸡还是给你炖好,留着你晚上回来了喝。” 去一趟靖沣得俩小时,就算速度再快,赶回来那也是半夜了。阮舒不好如实相告,却也不好给他的热情泼冷水,思量两秒,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婉拒:“荣叔,我晚上不吃东西的。会胖。所以乌鸡还是留着明天炖吧。” 黄金荣却是对她给出的理由并不满意,八字眉拧得斜飞:“胖啥胖你这个样子再长十斤肉都不算胖。现在的年轻人都咋了我前段时间在外头,也是看见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吃饭不好好吃,结果饿晕在大马路上,还是我给送去的医院。身体健康才最重要,倒衡量起胖瘦来了。我最早出社会来闯荡,为的就是每天能吃饱饭,你们明明有条件,还非得饿肚子给自己找罪受。” 阮舒:“”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和一个长辈在吃东西的问题纠缠这么久。其实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是给他冷脸就ok的了 荣一瞧出她的无奈,帮忙解围:“荣叔,时间差不多。大小姐该出门了。你这多磨蹭一会儿,大小姐晚上可就晚回来一会儿。” “行,那你们快去吧,早去早回。”黄金荣挥挥手。 阮舒便也就囫囵掉这个问题,拎上包,临走前听黄金荣兀自低低地咕哝一句:“那就分开来时间,先给楼上那位的一盅给炖了” 荣一给备了三辆车。三辆不同款式的车,阮舒被安排着坐上中间的那辆。三辆车拥着开出绿水豪庭,于第一个路口时往三个不同的方向的分开行驶。快要到郊区的时候,又给她换了一辆车。 阮舒不晓得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也无心探究。 心烦。 心里烦得很。 又烦又乱。 她突然想起林承志。她暂时没搞确定,林承志前往工厂调停是否也被工厂的经理蒙蔽了事实,所以才如此简简单单地处理掉了事情。 值得担忧的是另外一种猜测林承志是不是已经被三鑫集团收买了 如果林承志已经被三鑫集团收买了,那么是被收买到哪一种程度是清楚地知晓工厂里的猫腻,还是只单纯地收好处办事 她认为后一种可能性大点。毕竟倒腾毒、、品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林承志怎么够格儿触碰到三鑫集团收购举动背后的秘密 如果是单纯地收好处办事,允给他的好处会是什么 狭长的凤眸眯起,阮舒又很快有了猜测能够吸引林承志的,除了林氏内部的更高职位,还有什么而林氏内部的更高职位,林承志要继续往上坐的,就是她的总裁之位。 他想要回林氏啊,他一直都想要回林氏 阮舒闭了闭眼睛,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还没确定刚刚所猜测的这些事情都还没确定,多思无益,要一件件解决。林承志真想蹿她的位,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说蹿就能蹿的。她要先去看看工厂,现在最乱她心的就是工厂 驾驶座上荣一转过头来:“大小姐,二爷说。你就算要用领导视察工厂的理由,一来去得太突然,二来现在这个时间点过去工厂都下班了,三来你就算进去工厂了,也不可能翻到那些东西的。” “所以呢”阮舒问,“陈青洲做了什么安排” “二爷让你不必非得自己进去工厂。我们费个兄弟,帮忙拿出来给你看。而且是真的特别危险。厂子里那些货,是专门有人盯着的。” 阮舒沉默片刻,忽然哂笑,问:“你们在林氏上上下下渗透了多少人进去” 荣一被问得尴尬。 阮舒别开脸。望向车窗外,心底蓦然生出无尽的哀凉。 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却莫名其妙地卷入帮派社团的利益纷争中,而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公司,被人拿来当作贩毒运毒的工具,可悲她还一直蒙在鼓里。周边更是密密麻麻地被织起了网,这个利用她,那个接近她,个个都往她的身侧安眼线,个个都往她的公司里塞人。每一个人都抱着各自的目的心怀不轨。 她的公司还是她的公司么她还有她的人身自由吗 “大小姐”荣一小心翼翼地出声唤她,有点着急,“二爷他他其实” 像是要为陈青洲辩解但又没能组织好语言。 阮舒沉了沉气她明白,从陈青洲的角度,他既然要和陆振华斗,肯定得从各个方面击破。她相信不止是林氏,但凡和三鑫集团有牵扯的地方,陈青洲必要都渗了他的人,比安有消息来源。他若完全处于被动而无所作为,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但她又何其无辜 她气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气的是自己对他们的这些所作所为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早被拖进深远的泥潭沼泽里沾了满身的狼狈却不自知 “好,我不进工厂。”阮舒从车窗外重新转回来脸,同时也转回来正题,神色和口吻虽皆清清冷冷,但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一趟是真的难为到陈青洲了,不仅得帮她妥帖安排出行安全,而且工厂那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报废掉他的人。 她想。她真的得为陈青洲做点什么事情。即便他再三说过不需要她的回报,她也得让自己安心她不想认自己和陈家的关系,她就得什么都撇干净。 车子进入靖沣古镇的区域内时,天色已黑,绕在河边的公路上,遥遥可见隔着河的那边的古镇中心的百家灯火,而且有个地方在放焰火,缤纷地绽放,恍恍惚惚地令她回忆那个连她自己都记不分明的生日里,傅令元为她将河面和夜空全部点燃。 阮舒定定地盯着。少顷,昙花一现过来,天幕恢复漆黑,不再见丝毫光彩,连星星都隐匿不见,月亮更是被乌云遮挡得无踪。 不多时,车子停下来了,停在了距离工厂还有一段路的林边树影下,前后的路灯隔得稍远,更给这块地方增添了隐秘性。 阮舒坐在后座,就着昏暗的光线往外瞅,发现先前分开来行驶的两辆车不知什么时候也在。车上的人一部分留守,一部分下来分散到各处负责盯梢。 静待两三分钟后,荣一下了车,和外面的人说了两三句话,然后来到后座的车门外,敲了敲车窗。 司机立刻帮忙为她摇下了半扇的车窗。 “大小姐,这是咱们安在厂子里的一个兄弟。”荣一示意站在他旁侧的手下。 “东西呢”阮舒没有任何废话。 手下人立刻将手里拎着的礼盒递给她。 十分熟悉。这是公司里销量一直很好的一款保健品,阮舒尚记得自己曾经和企划部以及市场部的人开了无数次的会议,每年还对它进行改良。连外包装的设计都每季度一换,就是希望它永远带给顾客新鲜感。 阮舒打开礼盒,里面镶着一瓶护肝养血的软胶囊。 继而拧开瓶子,入目的确确实实是软胶囊,看起来并无任何的不妥。 阮舒蹙眉,用眼神加以询问。 “大小姐,你倒出来。”荣一貌似熟门熟路十分了解的样子,直接就回答了。 阮舒照他所说的将瓶子里的软胶囊都先倒在盒子里。 在最后,白色面粉似的一小包东西掉了出来。 正和她在那张画质不怎么样的照片里看到的一样。 阮舒只觉心跳骤然加快,手指带着颤抖将它拿起。 荣一提醒:“大小姐,二爷说让你看到了就可以。现在让兄弟把东西重新带回厂子里去吧。” 阮舒没有应他的这句话,而是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 嗓音异常清冽。 那个兄弟看了一眼荣一,荣一犹豫着点点头,他才对阮舒回答道:“没多久。之前一直都在试路子,然后才渐渐用起来,顺了之后,最近的量才大起来。”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阮舒又问。 荣一再次帮忙回答:“大小姐,这也是二爷安人进来的原因,要抢路子。我们也还没有搞清楚,你别再问下去了。” “抢路子”阮舒笑了一下,带着讽意对啊,她差点忘记了,陈青洲也是干这个的,他这是在摸陆振华的各种底,打算黑吃黑吧所以现在全都在按兵不动。 可他们做他们的生意,搞他们的行当,凭什么把她的工厂她的公司牵扯在内 阮舒心里的火气蹭蹭地直上来。 “大小姐”荣一试探性地唤她。 阮舒蜷了蜷手指,试图压下情绪。 有手下在这时匆匆跑来向荣一汇报:“哥儿,有辆车开过来了。” “路过的”荣一皱眉。 “瞧着不对劲。” 正说着,视野范围内,黑色的车子停了下来。 所有人顿时竖起戒备,荣一连忙让工厂来的那位兄弟带着东西先走。 那辆车里有人下来了。 241、怕她手疼 14600钻加更完毕 , 车里有人下来了。.. 颀长挺拔的身形溶在微暗的逆光之中,剪影的边缘晕得模糊,显出些许虚幻。 即便如此,阮舒还是第一眼就辨认出来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熟悉到了如此程度。她并不愿意这样的,并不愿意自己特别熟悉他,可脑子里自动为她识别。 她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到这个地方来。陈青洲不是说他这两天都不在海城 行至半途,在这边的车灯恰好将他半副身躯打出来的位置,他停下脚步。 身后跟着的赵十三反倒整张粗犷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瞠目龇牙地瞪着荣一。 乍看之下只有他们二人,然而并不确定黑漆漆的四周围是否隐藏着他的其他手下。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荣一也未料想傅令元会来,甚至是诧异的,诧异之后愈发紧张,不仅因为担心阮舒,更担心的是傅令元的出现是否代表着埋进工厂里的暗桩子暴露了。 要在陆家父子的眼皮子底下安人进去,不是随随便便轻轻松松的事情。这回若不是为着阮舒执着地非得来瞧,哪里会让暗桩子轻举妄动 很快他凑在车窗旁低声对阮舒道:“大小姐,你先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阮舒隔着距离,定定地注视着傅令元。 他的脸隐于晦暗之中,她只能看见他菲薄的嘴唇和绷紧的下颌线。 不过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正落在她的身上。 司机遵从荣一的话启动车子。 那边赵十三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忽然继续朝这边走。 周围的那些手下顿时围聚上来,以阮舒所坐的车子为中心,呈现一个保护区。 “滚犊子一边呆着去”赵十三怒声,冲着荣一嚷嚷,“我们老大没闲功夫理会你们我们老大是来找我们阮姐的” 这话令荣一安了一半的心,至少表明傅令元不是帮陆家父子来清理他们。 可就算只是单纯来找阮舒的,荣一也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他正要出声怼回去,阮舒率先打开车门下车。 荣一惊了一惊:“大小姐,你这是” “我要和他说两句话。”阮舒淡声。 荣一皱眉:“大小姐,你现在过去的话。早上从医院里出来的那通功夫,不是白折腾了” 阮舒蜷了蜷手指,清锐的目光方向不变,没有回应荣一。因为她看见傅令元主动走过来了。 只有他一个人,好像丝毫不畏惧周身的包围圈似的。 陈青洲的手下见他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猛然出手打算制止他再靠近。 赵十三当即左右勾拳将人打飞,气焰昂昂:“说了我们老大没闲功夫理会你们你们还来” 其余人要再上。 阮舒却是蓦地迈步,迎着傅令元前来的方向而去。 见状,荣一自知阻止她不得,只能示意大家停手,忖着这终归是对方进入到我方的包围圈里来。若傅令元真要硬强人,不会这么傻。虽如此,他还是打了个眼色示意一手下给陈青洲去电话汇报目前的情况。 没有了阻碍,傅令元走来的更加顺畅,身边只跟了个随时都能和人打起来的赵十三。 阮舒也迎去得顺畅,身边也只跟了个随时处于戒备状态的荣一。 相隔约莫两步远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停住。 他们停住了,赵十三却没有停住,不由分说就朝荣一出拳,但并不是打招,而是缠住了荣一。往一旁让去,就像是事先得了傅令元的吩咐,要给他们俩留出更大的单独说话的空间。 阮舒这才得以近距离清清楚楚地打量他。 一身黑色隐隐泛红的薄风衣,里面的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眉宇间依稀有疲色,光影遮挡的缘故,眼窝比以往深邃漆黑,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飞扬。 阮舒冷薄的盯着他看,张嘴便问:“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三鑫集团收购林氏,是为了运毒” “陈青洲让人带你三更半夜来这里的”傅令元眉峰清凛地折起,薄唇抿出不悦,眼里则浮着愠怒,没有质问她从医院里逃出去的事情,而是顺了她的话题。或许他也看出此时此刻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 “回答我”阮舒比他还要光火的样子。 傅令元的眼神没有波动,仿佛十分坦然似的:“我知道。” 最后一个字音刚出他的口,阮舒的速度快得像箭,甩手就是一耳光。 四周围很安静。风吹树叶林子响。赵十三和荣一等人谁也没出声。 傅令元一动不动的,眼睛定在她的怒容上,漆黑,沉默。 沉默两三秒,他目光冰冷地睇一眼荣一,薄唇轻启:“陈青洲告诉你的” 阮舒不答,冽着嗓音自顾自又问:“林氏保健品吃死人案,是不是为了逼我就范同意收购案而故意埋的坑” 那阵子真的是什么事都巧合地赶在一起林氏的股东大会在即,林氏内部资金周转不灵,林承志刚刚好就拿到了三鑫集团允诺的投资,结果八字才一撇,林氏就爆出保健品吃死人,整个公司陷入困局。三鑫集团在这时改投资为收购,多么顺其自然合情合理 这个怀疑她是很早就生出来了,能够完全确定的只是傅令元接近她的其中一个小目的是为了促成收购案,但“保健品吃死人案”她始终拿不准。那对前来林氏门口闹事的夫妻,最后是陆少骢帮她调查出来,幕后黑手是谭飞。她其实根本无从求证。 她现在就是要重新问一遍傅令元,即便她不确定他是否会老实相告,她心里也再憋不住劲儿,就是要追问到底 她盯着他,紧紧地盯着他,心里头像挂了只纸灯笼,风吹啊吹,纸灯笼晃啊晃,随时都要破似的,随时都要掉落一般。 傅令元的眸光很深,像一口井,唇际一挑:“是。” 啪声紧随他的话音之后,阮舒甩手又是一耳光。 他倒是回答得老老实实,和前一个问题一样坦诚。她记得他承诺过她,某些不方便说明的问题可以避而不答,但不会对她撒谎。可她并不觉得他的坦诚是因为记得这个承诺,而是因为他觉得反正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干脆不费心力了。 攥紧又麻又烫的手心,阮舒浑身忍不住轻颤,脑子里由此牵扯出的回忆是,林氏保健品吃死人案期间,她试图凭自己努力给林氏翻盘,每天焦头烂额。他特意来给她送夜宵,他带她去游乐园释放压力,他甚至动用傅家的关系让调查小组的人对她客气相待,最终还林氏一个清白。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她本以为他帮三鑫集团促成收购案,错话,可自家老大的眼神分明有些古怪。下意识地栽了栽脑袋,他又飞快地抬头看傅令元,冒着大不韪谏言:“老大。你下次能别单枪匹马么再怎么样,陈二爷那边的人还是多的。如果刚刚荣一真不知天高地厚下令动手,万一你不小心被他们耍阴招搞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傅令元抿直唇线未语,径直转身回车上。 赵十三紧随其后,坐上驾驶座后,透过后视镜,车内的灯光大亮,这才照见傅令元半边脸上的指甲痕和手指印。那手指印红红的,俨然有要肿起的趋势。他大惊:“老大,你的脸” 傅令元伸出手指轻轻一触,风轻云淡:“没关系,回去让栗青处理。” 赵十三嘀咕:“阮姐下手也太狠了打那么多下,还专门挑一处打” “开车。”傅令元的声音蕴满不愉快和不耐烦。 赵十三这才闭了嘴。 车内恢复安静。 傅令元往后靠上椅背,仰头,阖目,微折眉,脑子转动着,思考一些事情。 另一边,阮舒同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里,仰头靠着椅背,阖着双目,思绪纷纷扰扰。 荣一没敢打扰,陈青洲打电话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再如实回复了一下她现在的状况。 “好,那让她休息。等回来之后再细说。”陈青洲挂掉电话,抬眸便对上黄金荣急迫的眼神,“咋样那丫头咋样” “没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不是说撞上姓傅的那小子那小子没动手抢人” “没有。反而是她把令元给打了。荣一说甩了令元好几个耳光。” 黄金荣应声从沙发站起,原本焦急的眉宇舒展成痛快:“丫头打得好就该打狠狠地打姓傅的那小子欠揍打多少下都不够” 陈青洲见状面露一丝无可奈何。 “不过姓傅的那小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靖沣你不是说他这两天被你支开离开海城了么”黄金荣提出疑虑。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青洲沉凝,“他早上离开海城的飞机是有记录的。我现在正让人查是否有他后来回来的记录。要么就是他压根没有走。” 黄金荣又提出一个问题:“被他知道你在靖沣工厂安了线,你得提防点。虽然你说他其实是表面忠于陆振华,背地里自己也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但目前为止他就是帮陆振华办事的。他要是往陆振华那里一抖,按陆振华的做事风格,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到时把工厂的那批人全部换掉,那你又要重新埋线。” 陈青洲摇摇头:“没事。他不会。” 黄金荣的八字眉揪起:“你咋滴那么肯定” 陈青洲解释道:“荣叔,今晚他的反应,显然是早知道我在工厂安插了眼线,而非今晚才发现。既然他之前没有抖给陆振华,现在也就不会抖。” “你对待姓傅的那小子,态度很不一样。不怎么像完全拿他当敌人。”黄金荣狐疑。 陈青洲淡淡一笑:“荣叔,自从知道他对陆振华其实有二心,我算是想明白了,也可以确认,令元暂时不会希望我出事。因为他的羽翼尚未丰满,他需要我的存在,来牵扯陆振华,分陆振华的心。一旦我出事了,平衡不再,陆振华完完全全一家独大,对他是没有好处的。所以,虽然从大阵营上,我和他是敌人。但就这一点而言,我和他的关系就微妙了。” “而且,”他稍加一顿,“现在又多了阮小姐这一层,我和他都需要守住阮小姐的身份。这也是上一回在岛上,他要和我谈的协议。我当时口头上没有应承,其实已经与他达成共识了。” 黄金荣笑话着他的话,舒一口气,瞥了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对姓傅的那小子态度不同。是因为他是楼上那女人的弟弟。” “楼上那女人”五个字令陈青洲微皱眉:“荣叔,她有名字。” “我懒得叫。”黄金荣嗤笑,“你说她身体不舒服是吧那等她舒服了赶紧弄走你知道她是干啥的你又是干啥的还和她搅和在一起,不怕美人计被她后背阴一招么当年你爸是咋出事的,你没吃够教训是么现在人家缉毒警的身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躲都来不及,你还反着把一个女警带身边,和她旧情复燃你还要不要命” 陈青洲的眉宇间凝上一抹幽深:“荣叔,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我多管闲事。”黄金荣哼唧一声,扭头就走,“丫头回来了喊我。” 陈青洲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长长地吁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少顷,抬头盯着二楼看,看了许久,起身,迈步上楼,在锁着的卧室门口逗留片刻,最终去了书房。 阮舒回到绿水豪庭,差不多快要零点,下了车,她快速地进别墅,直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青洲原本接到通知,从书房里出来迎接她,结果吃了闭门羹。 黄金荣听闻动静也披衣赶过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尝试着敲了敲,询问:“丫头,你刚回来啊我知道你可能累,但先别睡啊,厨房给你炖的乌鸡汤还温在锅里,你喝一点。你这一趟在路上来回奔波。晚饭肯定没吃好啊。” 隔了数十秒,阮舒清淡的声音才隔着房门从屋里传出:“不用了,我不饿,也不想吃。不好意思荣叔,明天再说吧。” 她这个样子,黄金荣怎么可能放心,当即又要再说点什么,陈青洲轻声阻了他:“荣叔,多说无益,你别勉强她。” 黄金荣憋一口气:“勉强个屁” 蹦出口后发现自己没控制好音量,瞄了一眼阮舒的房门。旋即气咻咻地揪住陈青洲,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威严:“你跟我来” 陈青洲还是头一回被黄金荣“动粗”,一路被拉到了楼下,黄金荣才汹汹地松开手,八字眉因恼怒而飞起,指责道:“工厂的事情那么要紧,她说要去你干啥就让她去了她是刚得知情绪正在头上,所以说风就是雨,你咋不劝着点而且还那么危险你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的安危上一回在岛上,你已经由着她任性一次了,我也都说过你了,你没听进去是么你是不把她当妹妹疼,也不把我荣叔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荣一插话为陈青洲辩解道:“荣叔,二爷一开始当然也不同意,可大小姐的脾气摆在那儿,是大小姐坚持要去的,还说什么二爷要是不帮忙,她就自己去。二爷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自己去所以才做了安排的。安排得很仔细的。而且,现在不是已经平安归来了么” “安排得很仔细咋滴就没料到姓傅的那小子会来现在平安归来就能说明决定是正确的”黄金荣黑脸,“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么” “”荣一收到陈青洲的眼色,决定不说话了。 “荣叔,你骂的是对的,这事儿还是我思虑不周,是我的错。”陈青洲全然不做争论,直接认错。 他这认错,也还是没能消黄金荣的气,可他也已经无处可撒了。酝酿了一会儿,嗓音沉得都和胸腔发出共鸣:“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明天早上起来,丫头的情绪如果还是不佳,你就别再喊我荣叔了” 撂完话他甩袖走人。 陈青洲:“” 荣一为自家二爷心疼两秒,咕哝:“我说二爷,以前我觉得荣叔是把您当亲生儿子疼,可有了大小姐,我觉得顿时觉得二爷您距离亲生有好大一段距离。大小姐才真是亲闺女。” 陈青洲笑了笑,笑意里是满满的无可奈何,转眸瞥见荣一手里拿着的药膏,问:“干什么你受伤了” “不是我,给大小姐的。大小姐下手挺重的,怕她手疼。” 陈青洲闻言夸了句:“你倒是比以前想得周到了。” 荣一可不敢抢功,坦白道:“不是我,是傅老大叮嘱的。” 陈青洲一愣,眼风朝楼上扫了扫,没有接话。 二楼的房间里,阮舒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42、爱咋咋滴 14700钻加更合并 , 二楼的房间里,阮舒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蜷缩起手脚,驻着脑袋,视线怔怔落在虚空里。思绪宛若被风扬起的灰尘,纷扰了一路,依旧平息不得。 平息不得 如何能平息得了 她本就是个喜欢事事细想的人,有一点端倪就钻空子、钻牛角。之前得知傅令元是为了两亿而接近她,她的内心已经历过一番掰扯。 把所有与他相处过的细节都掰扯成碎片了。 如今工厂这一遭的事再出来,那些碎片又被搅动起来,不受控制地,进一步掰扯成沫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完完全全分辨不清楚了 还有林氏。林氏该怎么办 若是像当初被蒙在鼓里便也罢了,他们背着她行他们的勾当,她无知无觉地继续经营公司。转眼间什么都摊在她的面前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她如何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保健品里,每天输出的都是毒品啊 她是林氏的总负责人。她就是帮凶。 而一旦事情败露,别说林氏要毁了,恐怕连她都要警察眼中的贩毒分子。 可不是嘛陆振华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会将这种事情和三鑫集团撇干净关系。 她一个人空口无凭,必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想咬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 也无法再想下去了 她好像根本没有办法 抱紧双臂,阮舒无力地将脸埋进双膝,心脏紧紧地缩着,迫使她只能克制地呼吸。 陈青洲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的锁,本以为傅清辞已经睡了,一打开门,正见她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捂着肚子,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没有半丝以往的龙虎生气。 不过发现他进来的瞬间,她立刻恢复了精神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他面前,汹汹质问:“你去哪里了” 如果只有这一句问话,多么像关心他的行踪。然而她的下一个动作便是揪住他的衣领,随之出口的话是:“你是不是又对谈笑做了什么” 陈青洲垂眸,睨一眼她分明不怎么使得上劲儿的手:“先顾好你自己。” 傅清辞哪里听得进去 “你到底又对谈笑做了什么” 陈青洲应声眸色骤冷:“别再我面前提其他男人。” “当然,如果你希望他死得更快点的话。”他补充着,抓住她的手腕,拦腰打横抱起她,将她摔到床上。 摔到床上的一刻,傅清辞咬着牙一脚直接朝陈青洲狠狠踹去。 本以为会踹空,却是扎扎实实地正中他的腹部。 傅清辞愣住。 陈青洲皱着眉头泄出一丝轻微而短促的闷哼。他握住她的脚踝,丢回到床上,同时把手里原本拎着的东西也丢给她。 是一只热水袋和一盒止痛药。 陈青洲不愠不火地问:“你原先的病历在哪家医院今天给你体检的医生说,你的月子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些年头,而且应该有在调理才对。” 他的语调其实很平,从中也听不出别有意味,但“有些年头”几个字眼,令傅清辞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眼皮。 转瞬便听陈青洲轻嘲:“就你那粗糙的性子和乱七八糟的生活作息,也难怪有些年头了却还没有调理好。” 听闻他话的重点是落在这里,傅清辞稍松一口气,冲他掀了掀眼皮,不予理会。 陈青洲瞥一眼桌子上空了的汤盅和餐盘,淡声:“如果有特别想吃什么,可以告诉佣人。” 傅清辞回之以冷笑,随手抓过那只热水袋,压在自己酸胀酸胀的小腹上。 陈青洲将她的动作看进眼里,忽而问:“是你来姨妈比较痛,还是你刚刚踹我的那一脚比较痛” “有病”傅清辞丝毫不吝啬对他的咒骂。 “你在你们警队的男人堆里还真是呆太久了。”陈青洲打量她。 短发利爽,明眸细长而唇线极薄,和绝世美貌秀丽可人这类的形容词从来搭不上关系。 她的皮肤一直都不算白,也不算光润。约莫近段时间停职的缘故,不再四处奔波,所以肤质比前阵子见她时有所改善。 记忆中她始终如此。皮肤的底子其实不差。却因为工作性质而时好时差。不过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她长年的折腾。何况期间他们分开了十年,她的岁数也不小了,近看之下,能够在她的眼角找到细纹。 而因为她正受姨妈的摧残,脸上难掩憔悴之色。 陈青洲淡淡笑了笑他见过的女人不算少,比她漂亮比她温娴的随随便便一抓就是一把,可就是她,也只有她,像一颗小石子硌在他的心口子里,磨得他难受至极,他偏偏犯贱地舍不得将她取出来。 傅清辞被他盯得极其不自在,脸一翻,揪着先前的问题重新问一次:“你是不是又去找谈笑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次陈青洲回答了,心平气和的,却是道:“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傅清辞哂笑:“你倒是先放我走啊。把我掳到这里有意思么我虽然停职了,但我依旧是国家公职人员。在非法拘禁一条上再罪上加罪。上回我放你一马,要么我死在这儿,否则这回等我出去,我一定会告你,你等着上法庭。” “傅清辞。” 突然被他连名带姓地唤,傅清辞心头莫名一凛:“干嘛” 陈青洲盯着她,没有太大的表情:“你爱谈笑么” 势头有些不对。傅清辞蹙眉,目露警惕,暂且不作答。 脑子里全是几个小时前和谈笑见面的情形,陈青洲眸子清黑:“他说他很爱你。那么你爱他么” 谈笑他傅清辞心头略略一顿,目光笔直地迎视陈青洲,字字铿锵:“爱。我爱谈笑。很爱。” 陈青洲淡淡地笑开了,微微垂下眼帘,遮盖眼底的落寞,复而重新抬起:“你休息吧。” 说罢他转身便走。 傅清辞本以为他问得如此郑重其事是有新想法或者新举动,结果轻描淡写的什么都没有,感觉自己被耍了:“陈青洲你几个意思” 陈青洲留给她的是沉默地带上门的动作。 阮舒再睁眼,已经是隔天早上,发现自己竟是保持着蜷缩身体的姿势睡过去了,一睡就是一个晚上。 窗帘没有拉合,外面的天光特别明亮地晃进来,扎人眼。 阮舒埋回脸,待适应了之后重新抬起头,感觉整个脖子都是僵的。仿佛再睡上那么一会儿,都能嘎嘣脆地发出声响。 下意识地想要扬起手臂揉一揉,结果身上也是僵的,疼得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来手脚,磨蹭着下了床。 洗漱完,她戳开水池底端的放水按钮,垂着睫毛看着浑浊的洗脸水流下去,昨晚的事情缓缓地涌进脑海里。 阖了阖眼皮,复而重新抬起。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清锐。 打开房门,冷不丁发现外面的过道上站着黄金荣,阮舒小小地吓了一下,狐疑:“荣叔” 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完如果开门的那一瞬间没有看错,他好像是趴在她的房门上听她的动静。 黄金荣略微有些尴尬,双手负背挺直腰板摆足长辈的架势加以遮掩:“丫头,起来了” “嗯。”阮舒点头,问候道,“荣叔早上好。” 黄金荣咳了咳,半是解释道:“我看你都没什么动静,本来想喊你起床的。睡太多对身体不好。而且你昨晚没吃好就去睡了,更要早点起来吃早饭。” 阮舒内心轻叹,面上维持着礼貌:“谢谢荣叔。” 黄金荣继续关心:“怎样昨晚睡得好么枕头和被子什么的舒服么” “挺好的。挺舒服的。”阮舒浅浅地笑笑。 打量着她分明携有倦色,黄金荣本想唠叨两句,转念又咽下了话,招呼道:“那走,咱们去吃早餐。” 阮舒随着他一块儿下楼,餐桌前已经坐了个陈青洲,不过他并没有在吃东西,而是悠然地看报纸,满桌的餐点一样儿都没有动,像是特意在等他们似的。听闻动静,他合上报纸,瞟出来视线,对她颔首问候:“阮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陈先生。”阮舒在他的对面坐下,瞧见他的眉宇间依稀有抹疲态,像是也并没有睡好的样子。 黄金荣在正中央的家长席位上落座,闻言。八字眉揪出不满:“啥子阮小姐啥子陈先生你们俩对彼此的称呼跟陌生人似的。” 阮舒微垂眼帘并不吭声。反正在认亲的问题上是谈不拢的。她之前不是没有强调过。她也不想给黄金荣难堪,沉默是最好的。 陈青洲瞥一眼她清清淡淡的表情,旋即转眸看向黄金荣,并不正面拂他的脸,而是换了种方式,与他讲究利害:“荣叔,你别忘记了,她的身份不能曝光。我们本来其实还是应该要和她避嫌保持距离的。称呼上更得原来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我已经让荣一别再喊她大小姐,你的丫头也该收敛收敛。” 黄金荣不甚在意:“我私底下叫叫还不成么” “万一在外人面前叫顺嘴了呢又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呢”陈青洲举例提醒。 黄金荣本还想反驳什么,闷了会儿没闷出来。只闷出一脸的不痛快,有点冲陈青洲撒气的意思:“那你说说我该咋喊丫头难不成跟你喊阮小姐你客套得来,我可生疏不来真要避嫌得彻底,你干脆别让丫头住这儿得了” 陈青洲却是接话:“我确实有在考虑要给阮小姐另外换住处的问题。” 黄金荣顿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回真是气得朝陈青洲吹胡子瞪眼了:“臭小子我才和丫头处上不到一天,你就要把她弄走” 架势像极了要被人强行骨肉分离似的。 阮舒默默地“”,有点无语,更有点无奈。 陈青洲笑了笑:“荣叔,先吃早饭吧。其他回头再说。是在考虑,没说一定。而且就算要给阮小姐换地方,也不是立刻马上的事情。都得准备准备。” 黄金荣默了默,叹息:“其实你的权衡我不是不明白。也清楚目前的形势。可荣叔我这心里头” 他顿住,尔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自己决定去吧。吃早饭,吃早饭。” 招呼着,他忽然左看看阮舒,又瞅瞅陈青洲,神色复杂了好几秒,感叹:“这要是往后每天都能和你们兄妹俩凑一桌吃饭该多好” 阮舒抬眸,和陈青洲无声地对视一眼。 大概是不愿意破坏这份气氛,之后三人都没再往这上面的话题聊。黄金荣一个劲儿地告诉阮舒哪样东西一定得尝尝,哪样儿东西特意为她准备的,比昨天的那顿午饭还要热情。 阮舒几乎要招架不住,偶尔还能捕捉到对面的陈青洲轻松自在地对她笑。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个涌人正从楼上端了空的碗筷下楼。 黄金荣远远地瞧在眼里,看向陈青洲:“如果没有病得连走路都没办法,之后就让她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别一个人搞特殊化,姑奶奶似的还得佣人专门把饭食单独给她端房间里。” 他的措辞和语气虽不好听,但陈青洲清楚其实全都是掩饰。倒也不生气,反笑了笑:“我替清辞谢谢荣叔。下顿饭就喊她下楼来一起。也谢谢荣叔昨晚让佣人专门给她送的乌鸡汤。” 黄金荣哼唧地哧声:“我可没有专门。她是托了丫头的福。乌鸡我是给丫头买的。刚好多炖了一盅,不想浪费,才给她的。” 阮舒:“”她怎么记得昨天明明听到黄金荣自己吩咐的佣人要特意分开来炖两盅的连乌鸡不都买的俩么 陈青洲看穿而不戳穿,淡淡一笑,顺着黄金荣的话,对阮舒道谢:“是,托了阮小姐的福。” 阮舒接腔记起来问:“不知道陈先生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车能先借我一辆” 黄金荣抢话反问:“你借车干啥子” “一会儿我要去公司。” “去公司”黄金荣愣怔。 陈青洲轻蹙眉:“阮小姐,你这是” “很奇怪么”阮舒眉目淡静地看着他们二人,“我是林氏的总裁,我休假完毕,要回公司上班,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陈青洲稍一忖:“阮小姐是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难道还要去举报三鑫集团么”阮舒嘲弄。想了一个晚上,她也没有完全整理好心情,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林氏。可她也不能放之任之什么都不管。 “陈先生既然打从一开始就知晓三鑫集团收购计划的目的,那么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已经了解清楚,每次林氏运输出去的产品里,毒、、品占据了多大的比例销售路线呢主要用的是林氏的哪几条线”她问。 昨晚后来想着想着,就想到这上面来了。从工厂装货。到运输,肯定都是一个完整的系统有人在操作,把普通的产品和那些特殊产品分开来,并且盯着路线到达它该去的地方。而这条系统还得不干扰到林氏内部的正常运作。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她如今甚至不知道,林氏的员工里,那些人是在帮三鑫集团做事的。 陈青洲坦诚:“很遗憾,阮小姐,这些我都还没弄清楚。虽然我在各处的关节口都想方设法安了自己人,但陆振华的口子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现在的情况就好比,地底下埋了一根管子,我知道它的位置,可外壁太坚硬,进去不到管子的里面一探究竟。” “工厂是最接近源头的地方,工厂的暗桩子是目前进去最深的一个,却也仅仅是个包装工人。如今基本知道是在工厂的哪个仓库里悄儿摸地装货,以及装货方式。不过真正想要了解的货源和具体路线,暂时没有头绪。如果我已经摸清楚,早就动手了。” 阮舒抿唇是啊,昨晚荣一不是都说了,不知道那些粉儿从哪儿来的。若知道,陈青洲早黑吃黑了,还等到现在 “那他知道”她又问,“他不是帮陆振华做事他如今还是四海堂的掌权人。四海堂主管的不就是毒这一块” 黄、赌、毒,历来是各大帮派的主要营生,前两者发展到现在都转为能够撑在明面上经营了,一个是**,一个是赌场。而最大暴利的毒,依旧是藏在地底下的,可不代表它不猖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察抓得越紧,贩毒分子便越能想出五花八门的法子。 三者其实往往是分不开。所以很多**很多时候也是提供给人吸毒的场所。比如她上回在cblue里见到陆少骢招呼大家吸粉。不过在具体运营上是分开的,青帮内部的各个堂口便是在这三大营生方式之下再具体细分各自负责的版块和关卡。 其中,四海堂掌控的是命脉,所以才是各堂之首,才是为何需要那么努力去争夺的原因。 这些都是阮舒断断续续了解到的。因为傅令元,而不自觉对他们的世界多加了关注。 敛回神,正听陈青洲回答道:“令元在掌权四海堂之前,肯定也是没有摸到陆振华底细的。准确来讲,或许连少骢都不完全知道整个脉络。这就是陆振华的谨慎之处。不过陆振华既然属意于他,他也顺利掌权了四海堂,有些东西,陆振华肯定会慢慢带他深入接触的。所以令元目前为止知道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阮舒听言唇角微弯:“照你这么说,我忽然想,我能给陈先生的价值,可能不仅限于和两亿的关系,或许还能让我回去他身边,枕边风,美人计,总能套取些陈先生所想知道的东西。” 陈青洲脸色骤变。 黄金荣则瞬间从椅子里一蹦而起:“丫头你别侮辱了我们更侮辱了你自己我和青洲早说过好几遍了,我们对你好不是为了那两亿更不是为了你现在说的这个什么美人计” 他简直气得八字眉斜飞凛凛,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陈青洲的神色也异常凝重,凝重得难得对她透出抹冷意:“我不知道阮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我的哪些言行又让你产生误会了” 扫尽他们二人的表情,阮舒浅淡地抿唇:“我只是提个设想开个玩笑。” 是啊,是开个玩笑。其实那种设想也就产生在一刹那,顺口就说出来了,试图试探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强烈 “那请以后别再提这种设想开这种玩笑。”陈青洲显然发火了,首次对她用了重口气。 黄金荣忿懑地冲她抬起手。对着她点了两下:“你啊你” 好像是想怪责她什么,最终只狠狠地一甩袖:“我没见过比你还要会把人往坏处想的臭丫头” 目送他愤然离去的背影,阮舒问陈青洲:“我这回是不是真的把荣叔气到了” 陈青洲点头,紧接着补充:“不过他最多就是和你闹闹别扭,拿你没办法的。” 阮舒眸光轻闪,本想冷漠地说“不要再什么拿我没办法,我不需要”,然而没能出口,转而道:“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阮小姐问问看。” 陈青洲的这种不先满口应承的答话方式,和傅令元很像。 阮舒组织着措辞,说:“陈家之前不是掌控着四海堂,是青帮之主,即便陆振华后来接手了,你们也不应该对现在的货源和线路毫无所知,不是么” 陈青洲摇摇头:“首先一点,阮小姐你应该知道,十年前青帮遭遇过一次的重创。” 陈玺错信卧底警察害得青帮险些被抄底阮舒蹙眉,心中顿时有所了然。 陈青洲的解释验证着她的猜测:“因为那次重创,青帮多年积累下来的路子被警察各个击破,陆振华接手之后情势其实也没有改变得太好。他暂时将重心转移到三鑫集团的发展上,支撑着青帮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然后才开始重新布网,开拓路子。” “所以我父亲掌控四海堂时期的东西,早就所剩无几。残余的那些,我确实清楚,但都是些凋零的存在,等于是陆振华放在那儿留给警察去查获记功用的。” “一方面吃足了十年前的教训,一方面陆振华本人性格和行事作风所致,青帮内大家所做的事情完全被打散开来的。全部都在一个系统没错,但就好像各个零件在各自的固定的位置上发挥作用,相互不知晓对方,更加不知晓整体。” 一番话听下来,阮舒心中对陆振华的厉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忍不住泼了陈青洲冷水:“你确定自己能够从他手里把青帮攥回来” 陈青洲:“”揉揉眉心,有些无奈,但坚定,“我要攥回来的不是青帮,而是原本属于陈家的东西。” 不小心就谈论到陈家了。抿抿唇,阮舒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反正她好奇的问题暂时都有了了解,于是回到最初:“那么陈先生现在可以帮我准备车子么我想去公司。” “阮小姐要自己开车”陈青洲问。 “让你的人接送不大方便。陈先生自己也明白的,避嫌的问题。”阮舒沉吟,“我之后会自己买辆车的。否则很麻烦。” “买新车就不必了。”陈青洲说,“我的车库里有一辆新车,买了之后还没有开过。没有人知道那辆车是我的,阮小姐尽管放心开。” 阮舒准备拒绝。 陈青洲提醒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要买也得等阮小姐确定不在我的别墅里继续住之后再说,否则我这里的车库不够空间再多放一辆车。” 阮舒:“”无言以对。 陈青洲起身:“我会安排几个眼生的保镖跟着你的车。还有一个会跟着你一起进公司。阮小姐方便吧” “我已经习惯保镖随身了”阮舒的口吻略为嘲弄。 不多时,等阮舒整理好东西下楼出门来,车子已经从车库里开出来。 是一辆蓝色的甲壳虫。 陈青洲买这种车,怎么可能是自己开 阮舒心中了然,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戏谑:“现在是我托了傅警官的福。” 陈青洲但笑不语,数秒后补了句:“阮小姐的车子是因为我而报废,我其实应该赔你一辆。” “那我赚到了。我报废掉的那一辆是开了好几年的好古董了。” 说话间阮舒坐上驾驶座,稍微熟悉了一下车内的布局,然后启动车子,透过窗口向他挥手道别:“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陈青洲双手抄兜里,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直至消失踪影,他一转身打算回别墅里,正瞧见黄金荣站在门口。揪着八字眉,同样看向她车子刚刚驶离的方向。 陈青洲走上前,笑了笑:“荣叔,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黄金荣收回视线,哼唧两声:“那丫头爱咋滴咋滴” 自打那一次被车队围堵导致她车子的报废,她之后都是由人接送的,好几个月没有开车了,阮舒稍微有些手生,上到车流量较多的路段时,心里隐隐有些紧张。放慢了车速。 所幸这个时间点并非上下班的高峰期,总体路况还是比较好的,顺利抵达了林氏。 乘电梯的时候,阮舒才记起来给林璞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来公司的事情。 林璞的反应却是特别反常:“姐你来公司了怎么突然来了什么时候现在在哪里” 电梯正叮地一声停下,阮舒跨出电梯,往林氏的办公间方向走,边拧着眉头回答他:“马上就进去了。怎么了” 243、先别管她 , 林璞支支吾吾:“姐你、你等会儿,我现在人在外面。你等我回去。” “嘁,等你做什么”阮舒哧着声走进林氏。 前台看见她,异常诧异:“阮总” 阮舒收着前台的表情,淡淡地应了“嗯”,心中的犹疑愈发深。 听筒那头林璞有点着急:“姐我你” 却是卡了许久没有卡出一句完整的话。 阮舒则脚步不停地一路往里走,碰见她的员工全都和前台差不多的反应,纷纷礼貌地问候她,比以前她来公司要热忱得多,但神色目光全都透着股古怪,在她经过之后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而电话里林璞终于组织出措辞,慎重道:“姐,答应我,一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激动。我马上就回去公司了。” 给她心理打预防针看来是有什么大事。阮舒凤眸眯起,挂断电话,加快脚步,径直朝总裁办而去。 总裁办外的秘书刚接完前台打来的内线。噔地站起身:“阮、阮总您不是去坐月”及时止住改了口,“您不是去休假了么” “回来了。”阮舒不咸不淡地丢出话,目不斜视。 见她要进办公室,秘书跨出半个身子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要阻拦,然而阮舒已握住门把,打开总裁办的门。 一如既往宽敞明亮灿堂堂。 可是多了个本不应该在里面的人。 “嗯,对,把这个书架搬走,太简陋了,换个大的,双柜门的。再往里面堆上书,什么时间简史乌合之众自由在高处,各个门类的书都买点,看起来越高深的越好。再留一块专门放畅销书,每个月都给我把书单更新一次,我得跟上现在的流行脚步。” 林承志站在书架前边指手划脚,边对一旁的苗佳下达着吩咐。 “好的,林总。”苗家仍旧一副尽职尽责的助理模样,不过尽职尽责的对象换了个人。 林承志好像根本没有察觉阮舒的来临,紧接着转向会客用的沙发区:“沙发地毯也全部都换掉,给我换成黑色真皮的,然后位置改到靠窗边,采光比较好。” “是的,林总。”苗家点着头认真记录他的要求。 林承志又指了指沙发正对着的那堵墙:“把这堵墙打通了,连接两边的空间。堂堂林氏总裁的办公室,代表的是林氏的脸面,必须得豪气。得高大上” “嗯,林总说的对。”苗佳应承。 阮舒站定在门口,冷着瞳眸,双手抱臂在说的这堵墙,倒恰好是傅令元来林氏走马上任副总的头一天,也提过要打通的。不过他打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和她的距离更近交流更方便。 跟在后头的秘书应着头皮敲了敲门,打断了林承志的兴致勃勃:“林总阮总来了” 林承志状似此时才发现阮舒的存在,闻言转回身来,表现得颇为意外:“欸小舒你怎么突然来公司了你不是休长假养身体去了么” 阮舒淡笑:“谢谢大伯父关心。我这不是休息了一个多月,该养的也全部都养齐落了。心里记挂着林氏,总是不踏实,所以就马上来上班了。” “不想大伯父如此疼爱我,都主动帮我张罗起办公室的装修了,让我十分忐忑。大伯父既是我的长辈,还是林氏的副总,这种事情交给秘书和助理就行,我何德何能,怎么敢劳烦大伯父亲自动手” 边说着。她边悠然地往里走,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到几处细节角落的衣架挂上了林承志的外套;大班桌面多了相框和烟灰缸,还堆放了一摞的文件,好几份文件呈摊开的状态,搁着笔,就像是原本正办公到一半,突然去忙活其他事了。 突然去忙活其他什么事了呵呵,不就是现在展现于她面前的这副小人得志颐指气使的画面 阮舒面上的笑意愈发浓,眸色则愈发冷寒,视线转回到林承志的脸上。 林承志正笑容满面:“小舒,你一个多月不在,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压在我的肩上,我还真没有闲功夫帮你张罗办公室。” 阮舒眯眸,等待他的下文。 林承志往大班桌的方向走回,拍了拍那把那把皮质转椅,笑道:“这里现在是我的办公室。” 阮舒嗤笑,踩着高跟鞋站到大班桌前,手掌摸了摸桌面,轻轻弹了弹指甲,然后目光笔直地与林承志对视:“大伯父,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喜欢我的这间办公室。其实你干脆直接点跟我说,我可以让给你的,毕竟你是我的长辈嘛,着:“我再怎么喜欢这间办公室,也趁你不在的时候强取豪夺,占自己侄女的便宜。传出去多难听啊。不管怎样,我都得靠自己的实力名正言顺地入驻这间总裁办。所以我这不是早上刚刚搬进来的” 他的手指轻快地在桌面上弹着,身体则舒舒服服地往后倚上椅背:“说实话,我原本的那间办公室太小太不体面。这一个多月来我处理的都是林氏的核心要务,偶尔有客户来咱们公司,我都不好意思往我的办公室里带,只能去外面的会客室,太” “傅令元有什么资格免我的职凭什么让你接手我的职位根本没经过我的同意。”阮舒语气薄凉地打断林承志的唠嗑。 林承志收着她恼怒的表情,心思在她直呼傅令元名字的这个小细节上一转。旋即视线有意无意地朝外面看热闹的员工扫视一圈,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笑了笑:“小舒,你这个问题问得就奇怪了。傅总人家可是三鑫集团的副总,他代表的肯定是上头的意思,怎么就没有资格免你的职了我又怎么不能接受你的职位了别忘了,咱们林氏现在可是三鑫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姐”林璞的声音与他的脚步声一并急哄哄地传出。 他人冲进来总裁办后,又先回头驱散那些围观的员工:“行了行了有什么好看的没你们什么事你们都太闲了不用工作是么公司发工资聘请你们来没礼貌地窥探上司” 语气严肃颇有些威严,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助理。 不过其实也对,全公司也就阮舒真的拿林璞当助理,在其他员工眼里,林璞是林承志的儿子。现下林承志当了林氏总裁,林璞的身份自然而然又提了一提。 大家伙儿当即全都散开了。 林璞又扭头看向苗佳和秘书,不等他开口,两人连忙也离开了总裁办。 不过与她们错身而过的却是进来了一个人。 “阮总” 正是先前养伤请假了的张未末。 阮舒闻声条件反射地抬眸。 但听林承志笑容可掬地对张未末道:“张主管,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带人去做市场调研么” 张主管这个新称呼一经入耳,阮舒瞳仁敛起,眸色立马再黑两分。乌漆漆地盯住张未末:“哪门子的主管” 声线平稳,语气也说不上不好,可质问之意昭然。 张未末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不等她回答,林承志率先从转椅里站起:“刚刚还漏了一件事没有告诉小舒你,这李茂不是离职了嘛他离职之后,市场部主管一职空了,原本是打算让副主管什么。不过阮舒并没有黑脸,依旧保持着笑意,未再多言,直接转身走人,经过一路员工形形色色分辨不清楚具体感**彩的目光,离开林氏。 站在电梯前,镜面照出她唇边的笑容慢慢退潮。 “阮总” “姐” 张未末和林璞二人全都追了出来。 “不要叫我阮总。我现在已经不是阮总了。”阮舒提醒。 张未末还是没有改变称呼:“阮总,请你不要误会我。” “误会你什么”阮舒反问,“误会你图谋不轨误会你突然从我的助理变成市场部主管误会你为林承志效力” 张未末卡了卡。 阮舒轻吁一口气:“抱歉,可能刚刚在里头我的措辞有点没控制好,但不是针对你的。” 旋即她笑了笑:“没什么值得误会的。早在你来应聘我的助理,我就说过以你资历着实浪费。现在市场部主管,挺好的。这样的位置才是你原本应该呆的。既然上头认为你有这个能力,你尽管放手去做就好。” “不像呆在我身边,拘手拘脚,你的满身才干无太大的发挥之地。这一点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原本我也有打算等你正式毕业,给你换个更合适的岗位,如今倒省了我费心思。” 最后她话锋一转,眸光锐利:“不过,你隐瞒你真实履历的事情,确实做的不厚道。如果要说误会,这一点确实该好好解释解释。” 张未末张了张嘴,正欲图解释,声音尚未出喉咙,阮舒当先打了个手势道:“不是让你跟我解释。你也没必要和我解释,我现在在林氏没有任何职务,并非你的上司。” 说罢未及张未末反应,阮舒迈入已打开门的电梯,颔首道别:“我真的还有事要去办,不和你们多聊了,好好干。” “姐”林璞在电梯门闭合前迅速地跨了进来。 阮舒蹙眉。 林璞满面的歉疚:“姐,对不住,不管是我爸的升职、你的免职还是未末的调任,我也全部都是早上来公司的时候和大伙儿一块儿瞧见的。” “我就猜你肯定是蒙在鼓里的,否则明明昨天还和我通语音电话问我公司的情况。何况你也不可能将位子拱手让给我爸的。” “我还没有琢磨清楚该怎么和你说这事儿,就接到你的电话说你来公司了。” 倒是把事情都和他撇得一干二净,好似他完全是局外人。阮舒睨着他的诚恳,捺着心思,问:“你要我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激动,是指你爸搬进我的办公室” 林璞未语,算作默认。 阮舒轻嘲一勾唇:“还真是挺激动的。” 什么情况都不了就跑来了,真是她自己都不忍直视了。 不过脸面的问题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张未末什么时候开始回来上班的”她记得她在医院期间,林璞提过一次张未末的脚伤好得差不多打算回归。 林璞欲言又止地觑她:“姐,你是不是不高兴未末她顶了市场部主管” 阮舒眼里涌现不悦,反问:“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故意打压人才” “不是”林璞迅速且坚定地摇头。 “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少些废话。” “半个多月前。” “李茂离职前还是离职后” 林璞稍顿着忖了忖:“具体记不清楚了,反正大概就是那一两天的事儿。” 阮舒沉吟不语。 少顷,她记起来问:“你现在呢你总不会继续给你爸当助理我瞧着不是有苗佳了” 算起来。苗佳这是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最初的雇主身边去了。 林璞迟疑着简单回答:“我现在调去市场部。” 难怪刚才他和张未末是一起回来的。阮舒抿唇。电梯正好抵达,她径直迈出轿厢:“我先走了,你回去上班吧。” “姐,你和姐夫好好沟通。有事记得再联系我。”林璞冲着她的背影道。 阮舒未做回应,神色沉凝地上了车,脑子里思绪飞快地运转。 昨天她有件事思考到一半,就是林承志可能被三鑫集团允了好处所以压下了工厂工人的罢工事件以及一系列后续。她猜测这个“好处”应该和林氏的总裁之位有关,未曾料想今天就得到了验证了。 呵。更可笑的是她彼时还觉得林承志若真想蹿位不是一时半会儿说蹿就能蹿的,结果刚才就被啪啪打脸了有傅令元顶着三鑫集团的名义亲自出马帮林承志,今天还只是个职位,明天是不是连整个公司都要没了 思及此,阮舒蓦然一凛她的股份她回他们的新房时不是发现林家的房产证和林氏的股权书都不在了么 落在他手里,会不会 掏出手机,她迅速拨出傅令元的号码。 却是不在服务区。 阮舒一愣,重新拨了一遍,确定是关机。 转而从通讯录里分别翻出栗青和赵十三的电话。 另一边,栗青坐在机器前,通过追踪器的显示,给傅令元汇报阮舒的最新定位:“老大,阮姐还在林氏没走。”随即瞥一眼茶几上拆卸掉的手机,“而且,她刚刚给你打过一通电话。” 顿了顿,他建议:“老大你看要不要先出去和阮姐讲个电话。阮姐应该是想问你林氏的事情” 傅令元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淡淡道:“她那边先放着。先顾好正事。” 栗青默默地看回显示屏,正准备将阮舒的那部分先切掉,忽地发现她拨了他的号码,下一秒他的手机就震动了。 他没接,又汇报给傅令元:“老大,阮姐给我打来了。” “说了她那边先放着不要管。”声线依旧是平平的,音调也依旧是平平的,可听着就是莫名其妙地渗出冷意。 一语出,别说栗青,赵十三都瞬间抖了一抖。 栗青本想关机,但思忖这若一关,阮舒再打第二通直接从无人接听变成关机,肯定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啥都不动,但真把画面上属于阮舒的那部分先切掉,专心勘查另外几个追踪器的动向。 赵十三暗暗擦着冷汗,庆幸自己的手机刚刚也拆卸了。 阮舒再打给栗青第二通,还是没人接。 最后试了赵十三的号码,结果和傅令元一样,不在服务区。 这是集体玩失踪 阮舒冷笑,暂且丢开手机,启动车子,往傅令元别墅的方向开无论怎样,被无故免职的问题今天得问个明白,还有她的那些证件得要回来,以及离婚的事情更得重新提一提。 临近午高峰,路上的车流量明显比她过来林氏的时候要多,尤其通往别墅的中间一段路,路况特别差。 还倒霉地连续三个路口遇到红灯,心情本就糟糕。红灯一等,她心里愈发烦躁。 到第四个路口时,眼看差几秒又是红灯,阮舒踩油门加快速度,打算在最后关头赶去马路对面。 冷不丁一个小孩子突然从路边跑出来,发现她的车之后,貌似一时吓傻了,定定地站在马路中间不动弹。 将将就要撞上。 车子冲出去的速度太快,阮舒根本踩刹车都来不及。一颗心提到嗓子口,第一反应是迅速地打转方向盘,偏离开那孩子的位置。 车头却是狠狠地撞上了绿化地的护栏。 身体猛地往前掼去。 失去意识前,阮舒最后的感觉是疼。 244、一起完蛋 , 醒来之际,阮舒首先的感觉也是疼。 浑身都疼,以致于具体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一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瘫了,否则怎么好像没法儿动,连睁个眼,眼皮上都刺弄弄的。 禁不住“咝”出声儿。 立马,一张四方面庞揪着浑如漆刷的八字眉凑到她跟前,紧张兮兮地唤她:“丫头丫头你醒了这是丫头还认得我是谁不丫头” “荣叔。”阮舒牵了牵嘴角,扯得脸也有点疼,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毁容了。 转眸正见黄金荣在她叫他之后,整副眼眶都泛了红,一个五十多岁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像是马上就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嘴里庆幸着重复:“醒了好,醒了好,醒了好” 阮舒微微一忡。怔怔地盯着他。 黄金荣很快记起什么:“丫头,你等着,我去把医生再找来给你瞧瞧” 说着连忙奔出病房。 阮舒想提醒他其实摁呼叫铃就可以,但赶不及他的速度。 站在一旁的陈青洲十分无奈地和她对视一眼。 讲真,身上的疼痛和黄金荣的反应,一度令她以为自己的车祸很严重,也许撞成伤残,然而并非如此。 陈青洲派遣的保镖就跟在她的车子后面,第一时间把她送医院里来。车头撞塌陷了,不过车子的安全系统起到了很大的保护作用,缓冲了减速伤的压力。 就是踝关节有些脱臼,韧带撕裂,手术后给打了石膏,脖子上有局部血肿压迫,又给上了颈托,其他零零散散的多数是擦伤和淤青。左眼眼皮不知是刮哪儿了,给破了点小皮,原本不严重。但因为位置敏感,所以随意眨个眼睛就可劲儿地疼。 担心还有没有被发现的内部撞击伤,阮舒醒来之后没闲着,七七八八的各种检查全部详详细细地做了个遍,头颅、胸前、腹部等重点部位都拍了片。 护士推她回病房时,黄金荣正在病房里焦灼地来回踱步一方面因为他跟去起不了多大作用,另一方面也怕医院里人多眼杂,所以他并没有陪她一起。 发现她回来,他匆匆迎上前来从护士手中接回轮椅:“我来我来辛苦护士小姐谢谢谢谢” 先前把阮舒送出去时,护士已见识过黄金荣的过度紧张,还被黄金荣一番拜托希望在做检查的过程中帮忙照顾好阮舒,现在再一见,忍不住笑了笑,对阮舒道:“你父亲真疼你,不知晓内情的人,肯定得以为阮小姐你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阮舒眸光轻轻一闪,嘴里纠正的话未出口,护士已离开病房。 黄金荣则对护士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似的。自顾自将她推到沙发前:“来,丫头,做了那么多检查人肯定晕乎了。该饿了吧医院这里的伙食不好,我已经交代荣一去专门给你买营养餐,等会儿就回来了。荣叔给你准备了一点水果,你看看想吃哪个” 哪里是一点分明满桌子都是。乍一下扫过去,起码有十多个品种,能切块切片的全部都细致地弄好了,不能切块切片的,皮也都剥好了。只是可能平常这些事儿做得少,经验不足,所以细看会发现卖相并没有特别好。 “荣叔,太多了,我吃不完的。”阮舒颇为无奈。 黄金荣摆摆手:“吃不完没关系,没要求你全部吃掉。你挑着自己喜欢的,剩下的一会儿留给青洲解决。” 这话说得,好像陈青洲是专门负责扫尾的回收站似的。 “什么留给我解决”陈青洲恰在此时推门回来了。 黄金荣当即从沙发里起身相询:“怎样医生怎么说的丫头没事儿吧” “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陈青洲摇着头,“还有一两个检查结果得等明天才能出来。但医生说了多半无碍。” 黄金荣不放心:“确定都检查清楚了没有遗漏脑震荡腹膜炎啥子的都没有我在牢里时看电视里,经常看到有啥车祸后好几个月晕倒才发现脑子里有血块的剧情,结果都因为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无法救治只能等死。” 阮舒:“” 陈青洲哭笑不得:“荣叔,说了无碍你不相信,难道希望阮小姐真检查出什么毛病” “呸呸呸”黄金荣激动得八字眉倒竖,有些恼火,“别胡说八道诅咒人年轻人讲话不知轻重。” 阮舒:“”脑震荡、腹膜炎、血块、等死,不全是他自己说的么 陈青洲只认错:“嗯,是,我胡说八道,我的错,荣叔你不要生气。阮小姐有惊无险,该高兴。” 他这态度明显管用,黄金荣的重点也一下被转移到“有惊无险”这四个字眼上来,重新坐回沙发里,打量着阮舒的伤,拧眉:“也得养一阵子才行。” 陈青洲淡笑,拿牙签插了一小块白梨递给阮舒。 阮舒没有拒绝她正好有点渴。 “荣叔,你怎么把全部的水果都切了”陈青洲也觉得数量多了,“阮小姐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的。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浪费啥子浪费给丫头的东西那能叫浪费么”黄金荣有理有据的,“丰富点,丫头才有的选择,有胃口有食欲,就和吃饭一个道理,难道你只往餐桌上摆一碗白米饭,逼人家不吃也得吃” 最后补充着嘀咕了句:“而且你又不让我跟她去,我一个人闷在病房里既无聊又担心,只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语气颇为落寞委屈。 阮舒:“” 陈青洲貌似已不知该如何接话。 黄金荣则又记起来训责道:“你也是。怎么能让丫头自己开车家里会开车的人那么多,你随便找一个眼生的给她当司机送她去林氏不行么” 陈青洲沉默。 阮舒咽下嘴里的梨,清津爽口,伸手又挑了一块,给到黄金荣:“荣叔,你也吃。很甜。” 黄金荣意外地愣了两三秒,呆怔着接过,神色间满是欣慰:“好丫头” 陈青洲别具意味地看她一眼。 阮舒垂了垂眼帘,给自己又挑了块火龙果吃她只是觉得陈青洲总替她担罪名。稍微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帮忙转移一下黄金荣的注意力。 黄金荣却是由此将话题转到阮舒身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这丫头,有事不能先回来和我们商量你才从姓傅的小子那跑出去,还一个人去找他。” 阮舒抿直唇线。 “林氏的情况我了解到了。你去找令元,是打算要回负责人的位子”陈青洲接话问。 “那是我的公司,凭什么被他一句话就白白送给别人了”阮舒眸光微凉。 陈青洲斟酌着道:“阮小姐有没有想过,趁着这个时候脱手林氏,利大于弊。” 阮舒敛着瞳仁与他对视,沉默。 收着她的神色,陈青洲淡淡一笑:“看来阮小姐自己也想到了。” 她是想到了。 她先前正在担心,倘若有一天林氏保健品藏毒的事情曝光,她身为林氏的负责人,首当其冲要获罪。这种时候她被免职,假如她就势彻底一点,全都给林承志,将来真出事,便完全与她无关。 可是,这是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心血啊。曾经是她生活的奔头,承载了那段时间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她如何能够说放就放放了之后她又该干什么 “可我并不想脱手。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脱手。”阮舒嗓音幽幽。 气氛一下子被话题带得凝重,黄金荣很不喜欢,八字眉不由一揪,恰好容易在这时买完东西回来,黄金荣顺势插话,再次怪责陈青洲:“丫头才刚出的车祸,魂都没定下来,还满身的伤。你着急做啥子不能之后再慢慢说” 一旁的荣一边把东西摆上桌,边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家二爷心疼。 “来,丫头,咱们先吃饭哈”黄金荣扭头对阮舒张罗道。 “好。谢谢荣叔。”阮舒捺着思绪点头,蹙起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 入夜,她独自一人在病房睡着。 脖子上有颈托,导致她无论转头还是翻身都不行,暂时只能保持仰躺的陌生姿势。加上脚上的石膏也有一定的重量,弄得她整副身体都是笨重的。还有身上一些尚未完全消肿的淤青以及擦伤。睡梦中隐隐作痛。 她其实很累,但是睡得很难受。 第n次习惯性地翻身侧躺时,太过用力,脖子上蓦地一疼。意识顿时从睡意中挣出来了些,忽然感觉颊边好像有温热的手掌扶住她的脸。 模模糊糊地撑开眼皮,冷不丁发现床边坐着一团黑影。 神经一凛,瞬间彻底清醒,阮舒骤然睁眼。 对方貌似怔了怔,倒也不见紧张,不慌不忙地收回自己手,坐定着不动。 见状,阮舒神经松了松,适应黑暗的眼睛渐渐辨认出他的轮廓。 熟悉的轮廓。 她静默地看着他。黑暗中她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也在凝视她。 少顷,他忽而又伸手。 未及他触上她的脸,她漠漠出声:“别碰我。” 傅令元的手滞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而已,还是继续摸了上来。 阮舒的脖子动不了,可手还是能用的。本欲打落他的手,刚一抬,转念思及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最后肯定吃不到好处,干脆不白白费力气了。终归被他摸一下脸也不会掉块肉。 明明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却好像长了通天眼似的,清楚地知晓她脸上的那两三处伤口,指尖准确无误地绕在外围轻轻打转。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的手指触上她的眼皮。 因为位置比较敏感。她条件反射地眨了眼睛。 这一眨,导致他的手指戳到她破皮的地方。 疼。阮舒当即皱了眉。 傅令元不知如何察觉到的,立刻缩回手:“抱歉。” 旋即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乍然刺目的光线令她本能地阖了阖眼,待再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傅令元伏在上方的脸,一如既往地沉笃,此刻折着眉头帮她查看伤口是否出状况。 “来看我的笑话么”阮舒唇角一哂。 傅令元的视线微微挪一分,与她对视上。湛黑的眸子深深的,隔两秒。竟是染上了笑意:“傅太太现在这个半身不遂的样子,确实挺好笑的。” 斜斜勾了勾唇,他的手指摩挲上她的嘴唇:“现在如果把你带回家去,看你还怎么逃” 此情此景此话此神色,阮舒突然觉得他像一个变态。嘴上她也确实将心中的想法脱口:“如果现在你摸的是我的尸体,讲这句话或许更合适。” 傅令元的笑意应声顿敛。 “噢,不,不对。”阮舒自我纠正道,“我还不能死。我可以半身不遂,但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的两亿岂不是又少了一分希望” 傅令元眸光暗沉沉。 阮舒面无表情:“如果是来看你的两亿,现在看完了” 傅令元眸色再暗两分。 “那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阮舒继而道,“本来就是去向你讨要东西的,既然你亲自过来了,也省得我再找你找不着,趁现在讲清楚。我的护照、户口本、房产证、股权书,是不是全在你那里” 她朝他抬手:“请还给我。谢谢。” 傅令元垂眸。盯一眼她干净的手掌心。 从阮舒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绷紧的脸部线条。 她当然知道他现在一定没有把那些东西带在身上,不可能马上拿到手。这个讨要的姿势,其实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加强效果而做出的动作。 然而在她打算收回手时,傅令元却是将一份文件放到她的手上。 阮舒愣怔。 傅令元唇际一挑:“签了它吧。” 阮舒捏着文件,将其凑到自己的面前,借着灯光,看清楚上面的字样。 是一份更换法人代表的申请书。 凤眸几乎是一瞬间冷下来。 她抬眼,冷冰冰地盯住他:“三更半夜来给林承志跑腿。你为了三鑫集团还真是鞠躬尽瘁。” “既然你已经知道工厂的事情,那么就应该清楚,签了这份东西,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和黑暗微妙的衔接在他的脸上,光影的缘故,使得他的面部轮廓比平日要深。 “最好个鬼”阮舒一把将文件砸他脸上,神色冷然,“这就是你的手段因为被我知道工厂的事情。担心我搞破坏所以就用这种看起来对我最有利的方法,逼我放弃林氏,好转移到另外一个你们更好控制的人手里,以便你们继续在背地里干你们的勾当” 傅令元折眉,接住从他脸上掉落的文件,再看回她,有点轻哄的意味:“乖一点,别犟,签了它。以后不管林氏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股份你想留着就留着,林氏的事情不要再参与就好。” “我不会签的。不用假惺惺地给我分析利弊说服我。”阮舒再一次打落他手里的文件,瞳仁乌漆漆,“为什么是要我放弃林氏,而不是你将你们的生意从我的工厂里撤走是你们未经我的允许擅自动用我的工厂,为什么要把后果转嫁到我的身上来” “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站在绝对优势上。原本我并没有打算要搞破坏,但你的行为改变了我的主意。如果你愿意把那些东西从我的工厂里撤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的生意爱怎么做怎么去做,只要别在我的工厂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我没站在绝对优势上你以为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哧声:“别虚张声势了,你自己其实也想得很明白,你根本一点反抗三鑫集团的能力都没有。除了及时放弃林氏撇干净关系明哲保身,你没有其他选择。” 阮舒发誓,要不是她起身不方便,她一定会再给他一记耳光 攥紧拳头,她堪堪隐忍心中的火气,咬牙:“我怎么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以选择和林氏同生共死” 傅令元眸心深光敛起。 阮舒缓缓地扬唇笑,扬唇笑着眼中却薄冷:“你不是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么那现在我就死抱着林氏。你不撤那你尽管继续利用工厂运毒。但小心别栽跟头。否则我就跟着一起完蛋。” 临末了她笑意更浓地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两亿。” “呵,”她盯紧他的眼睛,轻嘲着冷笑,“我的命怎么这么重要” 傅令元沉冷如旧地站定在床边,双眸黑沉难以捉摸,菲薄的唇抿出坚冷:“现在不是我在求你签字。你就算今天不签,我也有其他法子让你不得不签。你非得搞到到时候更加难堪的地步” “那你就试试看。尽管试试你的法子。”阮舒剔着修眉,竭力捺下某种即将涌上来的潮潮热热,撑着脸上的毫无畏惧迎视他,“我等着瞧你要把我逼到怎样更加难堪的地步。” 傅令元眉宇峻峭,凝着她满是倔色的面庞,眼神里波光涌动,良久,将文件搁在病床柜上,丢了句“好好养伤”后,转身就走。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恢复安静。 阮舒咬着唇,伸手去够病床柜。 因为抬不了头,视野范围受到限制,她看不见具体的位置,只能凭空竭尽所能地抬手臂,有点意气用事地挥动。 两三次扑空之后,手指终于碰到纸面。 她用力一抓,连同压在文件上的水杯一并甩到地上。 玻璃摔碎在地,响声清脆。 阮舒垂着视线。盯着杯子里的水将文件一点一点地浸湿,感觉方才压抑下去的那股潮热随之重新升腾上来。 阖上眼,她抬起两只手,掌心覆盖住眼皮。 有点烫。 隔天上午,黄金荣来医院,又给她带了一堆的吃食。不仅有类似昨天的水果,还有不少的补品,以及给她找了个看护,以更方便地照顾她。 阮舒看得出来,若非她是是个女人,黄金荣恐怕打算亲自上阵。瞧着那看护还挺可怜的,一个上午都被黄金荣盯着,一会儿嫌弃看护扶她起床的力道太重,一会儿嫌弃看护给她倒的水温度太烫,一会儿嫌弃看护不懂得主动提醒她按点吃饭。 唠唠叨叨的,那个看护没有发脾气,阮舒听得都有些腻烦了。 幸亏陈青洲明言规定了他在医院逗留的时间,中午盯着她吃完午饭,他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把那个看护叫出去,好一番交待。 而黄金荣前脚刚走,后脚陈青洲就来了,仿佛特意掐准了点和黄金荣避开似的。 事实证明他确实如此。 “昨晚令元来探视你了”陈青洲开门见山。 病房外看似没人,其实暗处留守着他的手下。这一点阮舒是清楚的。本以为早上黄金荣一来就会问,结果没有,彼时她便猜测应该是陈青洲瞒下来了。 这倒也正合她意,否则她真料不准黄金荣又会说什么。 实话实说。和黄金荣相处很累。他的热情和疼爱隐隐令她心生恐惧。 她的生活从未有过来自长辈的真心关注。 她也不需要这些。 真的不需要 所以与其说是黄金荣来医院陪她,不如说是她强撑着心情陪黄金荣。 “嗯。来了。”阮舒转回思绪点头回答,面露清冷,“麻烦陈先生告诉你的手下,如果再见到他,把他挡住,不要让他进来我的病房。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她不相信昨晚他的手下没有第一时间汇报这件事。而傅令元却依旧能逗留,可想而知是他默许的。 “好。我明白了。”陈青洲多余的一句都没说,直接点头。随后半是解释道,“因为不清楚你的心思,所以我没有让手下拦他。况且你受伤,我也没有资格剥夺他来探视你的权利。现在你既然向我摆名了你的态度,我会按你的意思交待下去的。” 阮舒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就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些什么” 她以为他是特意来问这个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这是你和令元的私事。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自然会和我说,就像刚才。其他你不愿意透露的,我勉强不得。” 阮舒抿唇不语,视线瞥向垃圾桶里头装着打烂的杯子碎片和那份湿掉的文件,早上黄金荣来病房之前,前来查房的护士帮忙收拾的。 其实告诉他也无妨的。 或许他能给她一些参考意见。 正沉吟着,便听陈青洲道别:“不打扰你休息了,而且我也不方便在这里呆太久。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帮忙买的、帮忙带的,也尽管开口。” “嗯。好,你有事先去忙。”阮舒颔首,咽下话没有提,心里忖着其实她已经下定决心,并不需要什么参考意见。 陈青洲起身,别有意味道:“养伤就好好养伤,思虑别太多。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凡事没有绝路。” 阮舒唇角微弯:“谢谢。” 谢谢。但是保留自己的做法。 陈青洲深深看她一眼,未再多言。 走出病房,他将方才阮舒提出的要求叮嘱给手下,离开医院。 进入停车场后,便敏锐地察觉身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陈青洲缓着步子行至自己的车前。 旁边一辆黑色车子的后座车窗在这时降了下来。 245、杀戮太重 14800钻加更合并 , 车窗在这时降了下来,露出傅令元轮廓沉笃的面容。 见是他,陈青洲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于周围转一圈。原本处于戒备状态的手下得到示意,全部暂且按兵不动。继而他看回傅令元,淡淡一笑,打招呼:“令元。好巧,在这里碰到你。怎么又来探视阮小姐” “你知道不是巧。”傅令元单手驻在车窗上,冲他斜斜一勾唇。 驾驶座上的赵十三下车,走远了些距离,明显是去把风。 陈青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傅令元这才利落地从车里下来,关上车门,闲散恣意地往车身上一倚,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抖出一根烟朝陈青洲面前递。 陈青洲的单手抄兜,轻轻睇一眼,没有接:“你知道我不抽的。” “呵,傅警官当年让你戒烟戒得很彻底。”傅令元斜的语气颇有些嘲弄,边说着,手拐回去,转而把烟送进自己的嘴里,叼住。 旋即打火机“啪嗒”,他手掌虚掩火苗,稍稍垂下头,靠近手中的打火机。 烟头点燃。 打火机熄灭。 他猛地吸了两口,烟头的红色火星因此而特别地亮,最后随着他松开烟嘴呼烟圈而又暗淡。 陈青洲始终挂着淡笑,透过青灰色的烟雾看他,也不主动问,耐心地等他。 傅令元又深深地抽了一口,边呼着气,边问:“听说傅警官最近也住你那里。” “听说听谁说”陈青洲故意反问。 傅令元继续勾着唇:“还听说你又跑去揍人家谈笑了。” “你的听说真多。”陈青洲别有意味。 傅令元好像并不介意适当地暴露出他对他的行踪有充足的消息来源。 接下来没有说话,他又沉默地抽着烟。 少顷。陈青洲抬腕看了看表:“你特意来这里等我,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你抽烟” “如果我说是”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 陈青洲直接猜测:“你想聊阮小姐被免职的事” 傅令元的一根烟抽到头,丢到地上拿脚尖用力地碾灭,再抬眸,道:“我给了她一份林氏的法人代表更换申请。你帮忙一起劝她签字。” “这就是你昨晚见她的目的” 傅令元闻言轻嘲:“你带走她又怎样她不会告诉你的,依旧不会告诉你。” 陈青洲笑了笑:“你就是抱着这样的笃定,所以故意放水,认为阮小姐即便到我这里来也无所谓还是”他煞有介事地拖了个长音,并顿了一下,“你另有所图” 傅令元眸子极轻地眯一下。 陈青洲未就此再多加探究,回到正题上:“既然你都清楚阮小姐对我的态度,怎么还要我劝她签字而且我刚刚见她,她也并没有向我提及这件事。” “她是到了你那儿之后得知了工厂的事情,你不该负点责任”傅令元双手抱臂,倚靠车身更近些,两只脚在地上懒懒地交叠,“你肯定也不希望她陷在这里头。” 陈青洲原本客气的笑意敛起,表情微冷:“现在才来说不希望她陷在这里头,当初你都干什么去了” 三鑫集团的收购计划,他一开始就知道目的是什么。彼时故意提醒阮舒留心,是希望挑起阮舒和傅令元之间的龃龉,并非真心好意。后来没有想到阮舒会是他的妹妹。 人心在所难免存在亲疏远近。正如他曾经和荣叔所达成的一致,有些事情自己可以碰,可绝不允许自己的亲人牵扯进囫囵。 而傅令元却这么做了。虽然他之后又试探了几次傅令元对阮舒的感情,但光就这一点,他便不会原谅傅令元,是以他原本谋划着在上市庆功宴期间解决掉傅令元,不让阮舒再深陷傅令元的感情陷阱,进一步受到更深的伤害。 “你如果真心为她着想,就不该促成收购案。”陈青洲的神色间不见半分一贯的温文尔雅,“不要告诉我什么你没有办法阻止。你心里算计得最清楚。因为你和她的关系亲近,你就能离工厂更近。其他被收购的公司可没有比林氏于你方便有优势。为了上位,为了你的野心,你选择牺牲了她。”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其他事情也不必我再给你一一细数了。经历过那些**裸的利用,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多想一层,怀疑你究竟是真心要补救欲图将她从林氏里摘干净,还是又另有算计。她怎么可能同意让出林氏” 一番话完,空气里安静下来。 傅令元的站姿未变,脚尖还颇为悠闲地继续在地上戳着几分钟前他丢掉的那个烟蒂,而唇边噙着的笑意甚至更为散漫,睨着他:“说了这么多没用的,最后你还是会一起帮忙劝她签字的。因为你知道怎样才对她最有利。” 陈青洲否认:“你错了。我会选择尊重阮小姐的想法。我不会干预她的个人决定。我能做的是随她的决定而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傅令元倒因此记起了什么事。神色暗沉下来:“不干预她的个人决定所以由着她胡闹想去工厂就去工厂而不顾她的安全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原则了我让荣一转给你的话没有传到么这次的车祸你又该怎么解释” 陈青洲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我的过错我自己会反省。但追根溯源她为什么坚持要去工厂,她为什么会出车祸,你自己最明白。你连一段感情都负不了责任,就别绑着她。该签的离婚协议趁早签了,还她自由。” “说得好像你对感情就很负责任。傅警官现在难道不正被你绑着”傅令元从车身站直身体,生冷地反唇相讥。 陈青洲脸一沉。 “你又以什么资格来评论我和阮阮之间的感情哥哥的身份”傅令元质问,冷笑,“她并不愿意和你们陈家有牵扯。你们陈家也没有那个脸认她。你敢说,如果不是为了那两亿,你会花心思去找庄佩妤又何来现在义正严辞的为她好” 陈青洲亦冷脸嘲讽:“你呢你敢说,如果不是为了那两亿,你会和她结婚又何来现在口口声声的对她情深” 一来一往间,两人不知不觉缩短了距离,面对面地相视而立,颇有对峙的浓浓火药味儿。 盯梢的赵十三和暗处的荣一分明远远地张望,感觉他们各自身周的气场于静谧的停车场里无声地碰撞出众多火星子,仿佛都能听见滋滋的作响声。 少顷,两人同时放下剑跋扈张,错开眼神,却是谁都未再言语。 陈青洲看似云淡风轻地低头理自己的袖口,举手投足间十分儒雅。 傅令元则直接拉开车门坐回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并摇起车窗,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真实情绪。 赵十三忙不迭奔回来开车。 车厢内的气氛很差。 安静得赵十三喘气都不敢太用力,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探一眼自家老大的脸色,开离医院老长一段距离,都依旧不爽着。 傅令元的视线凝定于车窗外,看也不看赵十三,直接吐字:“说。” 赵十三这才问:“老大,刚刚小爷来电话,问我们到哪儿了。” “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们刚下飞机。” “然后” “小爷说你先安顿着,等晚上约cblue见。” 傅令元听言挑了下唇:“他哪天不在那儿” “老大,那我们现在是先回别墅安顿”赵十三询。 “不用。”傅令元面无表情,“我老婆都不在别墅,还有什么好安顿的” 赵十三不吭声,默默地打转方向盘,中途换回日常用车后,径直朝cblue开去。 夜幕降临,霓虹灯起。 陆少骢推门进包厢时,里头安安静静,不过烟雾缭绕,熏得能够呛死人,连他闻惯了烟味儿都有些受不了地扬手扇了扇,回头问守在门口的赵十三:“人呢不是说阿元哥下午就在这儿呆着了” “小爷。老大确实在里头,你往里走。”赵十三栽着脑袋回。 外面涌进来的空气稀释之后,陆少骢凝睛,果然见灰白色的烟气里,隐隐约约有抹轮廓。他带上门,大步迈去:“阿元哥,你早到了怎么不找起来人一起,独自一个干什么呢” 说话间,到了跟前,陆少骢才看清楚,傅令元往后靠着椅背。黑色的衬衣林乱地散着最上面的两三颗扣子,嘴里咬着烟吞云吐雾,桌面上是两个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全是酒精度很高的洋酒,还有一瓶喝到一半的,和一瓶未开封的。 视线再一扫,发现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脚边还跪坐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高中女学生校服,嫩得能掐出水来似的,像足了未成年。 陆少骢自然认得她,何况她这一个多月基本都陪在傅令元身边。 此时她手里端着烟灰缸,缸里已经盛了很多的烟蒂和烟灰,俨然有漫出来的趋势,但没有要先倒掉的打算,俨然是不被允许。而她光裸的手臂和手臂上,有好几处被烟头烫伤的痕迹,有的旧有的新。 视线自她身上挪回来,陆少骢往傅令元身边一坐:“阿元哥,你不是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怎么不休息休息直接来这儿”边说着随手拨了拨空酒瓶,“还一个人喝掉这么多酒” 傅令元半睁开满是醺意的眸子,有点邪性儿地勾唇:“我的酒量你知道的,要是能醉趁机耍酒疯,我求之不得。” 陆少骢皱眉:“怎么你和元嫂还闹着这不是都一个多月了元嫂该出月子了吧” 将烟送到自己的嘴里,傅令元深深地吸一口,然后仰头,对着小爷睡傅先生的别墅里了。” 这话一听便心知肚明两人昨晚肯定又混在一起玩了。 陆振华和余岚都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习以为常似的。 王雪琴倒是悠悠道:“前阵子说阿元和阮小姐因为孩子没掉的缘故,夫妻俩关系挺不和谐的。这差不多都出月子了吧还没和好否则少骢怎么会不知好歹地去破坏人家的二人世界” 她自个儿说话又自个儿接腔:“啧啧,阮小姐的性子还真拗。女人怀孕是男人最容易出轨的时候。她身体都利索了,不懂得牢牢套回阿元,还继续任由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别最后给拉不回来了,也给添位姨太太。不是听说他最近在会所里专门包了个姑娘” 余岚稍皱眉,将筷子放桌上,力道不算重,但也不轻:“阿元很早就说要备孕,孩子刚查出来就没了,又是头胎,两人都年轻。心态难免不平衡些。终归要他们夫妻俩自己去磨合,外人没什么可八卦的。” 王雪琴翘起兰花指扶了扶鬓边,嘀咕:“我这是关心,不是八卦。” 陆振华在这时出了声:“阿元这孩子毛病确实也有,但都是男人会犯的通病罢了。总体上比少骢稳很多。他能定下心结婚,还想着要孩子,首先家庭意识就比少骢强了。中国传统观念成家立业,成家都放在立业的前面,就是因为结了婚的男人给人感觉更可靠稳重有责任。” “这回他和阮小姐矛盾归矛盾,分寸还是有的。前两天还跟我商量让阮小姐卸去林氏的职务,希望阮小姐先专心帮他把孩子给生了。” 余岚点点头:“该这样。先不说这回孩子没掉的原因。就阮小姐的年龄,也有二十**了,再迟些生养,对母体和胎儿都不好。” 临末了她感叹:“阿元确实挺重视家庭的。倒和原先我想的不一样。他那几年和少骢都没少耍闹过。” 王雪琴适时又插话:“不是有句话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阿元原本就和咱们陆家更亲,这几年他没少受咱们老爷的亲身传教,可不更得有咱们老爷年轻时的几分风采。倒是少骢” 王雪琴故意拖着长音顿了顿,旋即掩嘴笑:“少骢年纪还轻。等他长再过几年和现在的阿元差不多年纪,也肯定就能定心了。其实瞧着蓝小姐挺好的。不过大姐你不喜欢蓝小姐的戏子身份。” 余岚淡淡觑她一眼,不做回应。 陆振华则安静地继续吃着盘子里的东西。神色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考虑。 阮舒在医院住了十一天。傅令元自那晚来找她签法人代表更换书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他口中所谓的更难堪的地步,她也没有等到。 从陈青洲状似无意的提起,她才得知,原来傅令元和陆少骢一起陪陆振华出海去了。至于出海干什么,谁也不清楚。 不过,傅令元出海前,让二筒给她新送来一份法人代表更换书,随之一起的,是庄佩妤的那两件遗物金刚经和佛珠。 可笑又嘲讽。 第十一天的傍晚,阮舒由陈青洲派来的几个眼生的保镖低调地接回绿水豪庭的别墅。 颈托先拆了。脚上的石膏还安着,于是轮椅还得坐着。而原本欲图另寻住处的打算,因为脚伤未愈只能压下再议。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黄金荣,当天晚上就秉着以形补形的原则让佣人给她炖猪脚汤。 只是餐桌前多了个傅清辞,整个气氛显得格外古怪。 长形的饭桌,黄金荣坐在中央的家长座上,右手边是阮舒,左手边是陈青洲,陈青洲的旁边则是傅清辞。 四个人基本没有多余的交流,唯独黄金荣一如既往热情地给提醒阮舒吃这个吃那个的,“丫头”“丫头”地不停叫唤,阮舒同时不停接收着来自傅清辞的交杂困惑、狐疑和探究的复杂目光。 直到陈青洲给傅清辞夹菜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荣叔和阮小姐投缘,认了阮小姐当干女儿。” 但这样的解释显然并未完全消除傅清辞的疑虑傅清辞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分归敌对阵营。而傅清辞原本以为阮舒是又被陈青洲抓来当人质,如今瞎子才看不出来阮舒的待遇有多好,黄金荣对阮舒的关爱有多热切。 为了避开黄金荣进一步热情,阮舒在饭后就以想早点休息为理由,躲回房间里。 由于行动不方便,她的房间改在了楼下。可即便如此,黄金荣还是将二楼那个房间梦幻紫的被套和窗帘也全部换下来了。着实令她无奈。 抄了很久的经书,还是没有困意,阮舒拄着拐杖出去外面的廊下透气,却不想已提前有人。 “阮小姐。”陈青洲第一时间留意到动静,转过身来问候她,同时上前来搀了她一把,询问:“这外面没地方坐,我去帮你把轮椅拿出来。” “不用。”阮舒摆手,“我站会,活动活动。最近不是坐轮椅就是躺床上,我身上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陈青洲淡笑着帮她靠站在墙边后放开手。 “谢谢。”阮舒礼貌,“陈先生还没睡” “嗯。想吹吹风。”陈青洲回答,继而反问,有点调侃的意味。“阮小姐不是和荣叔说想早点休息” 阮舒也不隐瞒:“你懂的。” 陈青洲了然于胸,笑:“阮小姐能多担待。荣叔和我父亲基本把彼此当作亲兄弟,从小就把我当他亲儿子一样,同样作用于你身上,也把你当亲闺女。尤其你是刚找回来的,所以对你心里的愧疚和心疼之情愈发重。他这十年在牢里呆着也挺孤单的,现在他自我感觉儿女成双,希望阮小姐不要感觉困扰。” “不至于到困扰的地步。只是”我不太习惯被长辈关怀。 后面半句话阮舒咽下喉咙没有说,转而好奇:“荣叔为什么没有自己结婚生子” 陈青洲下意识地往里头瞥一眼,目光微有黯淡:“荣叔不是没有结婚生子。他娶过老婆,也有过儿子。只是当时遭到仇家报复。他的老婆儿子都死了当时荣叔的儿子差不多有九岁了。荣叔认为自己杀戮太重,另外一方面也为了惩罚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所以一直打光棍。” 气氛蓦然变得哀伤。 “抱歉。”阮舒道歉。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能随随便便好奇。不小心就戳到别人的痛楚。 陈青洲盯着她安静了好几秒,忽地发问:“你的阮姓是随的你在城中村的那个父亲” 虽然只是姓氏的问题,但也算是他第一回问及与她过往相关的事情,阮舒略略一顿,道:“应该是。” “应该”陈青洲揪住措辞。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回答应该。”阮舒如实相告。她确实从来不清楚那个毒鬼父亲的名字。城中村鱼龙混杂,他们家比较奇怪,很少跟周围的人有交流,就算是去杂货铺买东西,也不多聊废话。 她几乎没有机会听外人叫唤毒鬼父亲的名字,只有一次,碰上一男人刚提着裤子从庄佩妤房间里出去后,她隐约听见对方嚷嚷他什么“瘦皮猴”,貌似是个外号吧。 陈青洲注视着她,沉默良久,缓声道:“对不起。” 阮舒蹙眉,敛瞳,不语。 “很早就该向你道歉了。”陈青洲轻轻吁一口气,“佩姨入葬的那天,我和荣叔在你们离开后。去她的墓前看过她了。” “噢。”阮舒十分冷淡又简洁地应了一个字。 陈青洲的说话**貌似瞬间被她堵住。顿两秒,他眼里微有波光涌动,还是继续开口问:“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能知道一些你和佩姨在城中村的具体生活么” 阮舒抿唇:“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 很快又补充:“而且这是我的私事,和你们陈家并没有关系。你没必要知道。” 陈青洲又静默地看她好几秒,问:“那阮小姐有没有兴趣知道,令你和佩姨深陷城中村的罪魁祸首不想报仇么” 阮舒却是反问:“庄佩妤是小三吧” 就算不问,她心中已基本有了轮廓。故事一定很俗套,很狗血。所以也很容易猜测。 “小三的下场本来就应该很惨。不值得同情。我是小三的女儿,认命就是,有什么好报仇的”阮舒轻轻地笑。 笑意里虽看不出自嘲,但她的语言直白露骨,感**彩清晰。与其说她措辞刻薄,不如说是对她自己的菲薄和贬低。陈青洲叹息,解释道:“佩姨不能算小三。错在我父亲。是我父亲欺骗了她,隐瞒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佩姨一开始不” “可以了。我并不想知道。庄佩妤的过往与我无关。”阮舒打断他,面色清清冷冷的,比此时的风要凉。 陈青洲收入她的表情,不再说话。 “我要进去睡觉了。陈先生请自便。”阮舒牵了牵唇角,给了个淡淡的笑容,然后抓起拐杖往里走。 这次陈青洲没有帮忙搀她,只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因为她的表情写满了拒绝。 回到房间,关上门,阮舒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挪到床边坐下,将拐杖靠在床头柜旁的墙上。 却没有靠牢。 她松开手后不出两秒,拐杖就滑着墙壁倒在了地上。 阮舒没有去捡。 不方便捡,也不想费力气去捡。 安静地盯它片刻,她往后躺倒在床上。 床很软,被子很暖。 阮舒深吸一口气。 还是快点养好伤搬出这里吧。 她不想再继续住下去了。 246、给我生个孩子 , 陈青洲上楼回到卧室里,傅清辞尚保持着他下楼时的姿势坐在床边。 不过中间这一小阵子的隔离还是有用的,两人的情绪明显都暂时冷却了。 见他回来,她掀他一记眼皮。 陈青洲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兀自脱掉外套挂衣架上,然后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床头的小灯,最后走回床边,绕到他的那一侧,掀开被子躺上去,提醒她:“休息吧。” 好像他离开房间之前的争吵并不存在似的。 傅清辞将被子全部拉到自己这一边:“你同不同意都没用,我明天一早就走。” 在外面吹风刚压下的情绪隐隐有着被重新挑起的趋势。陈青洲捺了数秒,面对面看着她,淡声:“你走不出去的。” “走不出去我就打出去”傅清辞吐字坚冷。 陈青洲却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些许当年初遇她时,她刚当上警察的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口吻,他忽地就笑了。 傅清辞以为他在笑她不自量力。 “我知道你这里的手下不少,敢上就一起来。一对几我都认。”她并不服输,甚至有意无意地活络了两下自己的手腕,“有本事就让你的手下把我打残了。” 陈青洲一针见血:“你不过就是仗着心里的那点明白。明白我不会让他们和你动手的。” 傅清辞冷笑:“我没仗,是你自己要犯贱。” 陈青洲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 傅清辞没有就此放过他,继续攻击:“硬要绑着一个早就不爱你的女人在身边,你也真够可怜的。” 陈青洲深深看着她,一声不吭地欲图从她手中拿回被子。 傅清辞不怕惹怒他。最怕的是他油盐不进不做搭理毫无反应,会让她感觉有劲儿没处使,让她感觉没有希望。 憋闷的气头上来,她抓紧被子不松手,另外一只手则攥起拳头狠狠朝他的脑门砸去。 陈青洲不避不让。 傅清辞的拳头在即将打中他之际及时停住。 陈青洲八风不动地凝视她。 傅清辞忿忿地放下拳头,转而砸向他的肩膀:“你到底想怎样真的要我死你才会放过我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惹上你你就不能放我过新的生活么你心里过不去,可我心里已经过去了你已经是我的过去了很旧很旧的过去了” “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偏偏要缠住我不放我哪里值得你留恋我改行不行或者你要什么条件我能办到一定办到。” 陈青洲握住傅清辞的手。摊开她的手掌。 全然没有一般女人该有的光滑细嫩。指头上留有常年握枪的茧子。 重新抬眸,他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 陈青洲抬起单只手捧在她的颊边:“好,我允条件。你办到,我就放你走。” 傅清辞面色当即一喜:“什么” 陈青洲摸了摸她的脸,缓缓道:“给我生个孩子。” 傅清辞愣了愣,转瞬恼羞成怒:“你有病” 陈青洲有所准备地预先桎梏住了她的手脚,表情一如既往地清淡,清淡而透着丝凉意:“我是有病,还病得不轻。也只有你这里有药。你不是说你能办到一定办到,这么快就反悔了你不是都能给谈笑怀孕那就给我生一个。” “陈青洲你他妈唔唔唔” 傅清辞话没骂完,被陈青洲碾上来的嘴唇直接堵回喉咙里。很快连整个人都被他推倒压在床上。 唇舌间一番充满血腥味儿的斗争之后,陈青洲松开她,眸光微冷:“警告过你,不要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脏话。别人家喊你男人婆,你就真把自己当男人。” 熟悉的话,令傅清辞恍惚了一瞬。连此刻两人的姿势,都和当年几乎一样。 而她当年是如何接话的 并不用多费时间想,便自然而然浮现上脑海彼时她垂眸瞥一眼他胯间的某个部位,颇为挑衅地怼他:“不就比我多了个把充其量就是根火柴棍罢了。” 于是之后的几个小时,她因为自己的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陈青洲的儒雅全都只是表面的。 晃回深思,傅清辞压下思绪,与陈青洲对视。 他原本的眼睛里依稀蒙了一层东西。 她看得出来,那是缅怀。显然,方才他和她一样。沉浸在过去了。 傅清辞挣了挣。当然,徒劳,无用功还是那句话,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并不代表他弱。不清楚他的人,都会以为他得靠他身边的保镖才能活命。其实他只是鲜少在外人面前露身手罢了。 她私以为他的身手都留着用来强迫她了。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旧。 然而他们都不一样了 “陈青洲,你醒醒吧。”傅清辞认真地说,“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你怎么都抓不回来的。” “所以不抓回以前的东西了。创造新的。”陈青洲眸子清黑,“清辞,给我生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只要生了孩子,我就如你所愿,放过你。” 傅清辞怒极:“你真的是” 陈青洲重新压下来。 阮舒没有想到黄金荣会每天都给她吃猪脚。 即便是清炖、红烧、腐乳等各种花样换着来,也是会腻味的。 连续一个礼拜如此之后,黄金荣约莫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哄着道:“不都说这猪蹄子胶原蛋白丰富,很多女孩子也都是每天吃的。” 边说着,他特意瞅她的脸,笑呵呵地说:“丫头你现在的皮肤比原先又水灵了许多,像十八岁的小姑娘,荣叔我买的这些猪蹄子可功不可没。我都是向铺子里的老板专门订的,把每天现杀的最新鲜最肥嫩的猪蹄子留给丫头你。” 阮舒:“” 心底轻吁一口气,面上她唇角微弯“谢谢荣叔。” 旋即转起调羹喝汤。 黄金荣立刻露出舒心的笑容,开始细数着明天要给她准备的新的吃食。 嗯,是的,猪脚每天都吃着,不过也不是只有猪脚。他坚持每天给她捣弄不同的菜色,从早餐到晚餐,一顿不落,并且真的做到了一整周都不重样儿。 她和陈青洲都暗示过他不用花太多心思,但黄金荣并不听。于是两人也都不白费口舌了。 楼上忽而传来摔碎碗筷的动静。没多久,佣人便将狼藉收拾下来。又弄了一份饭菜,打算重新送上去。 黄金荣不耐烦地阻止:“不用瞎折腾了。等青洲回来让他自己处理。非得把人拘着,天天这么闹,也不晓得他图什么。” 阮舒低垂眼帘,不予置评,只是默默地想起自己被傅令元软禁的那一个月。差不多的境遇,傅清辞比她能折腾,她被越禁越绝望。傅清辞则越挫越勇。可至少,傅清辞每天都可以见到陈青洲,折腾也得有人看啊。她却被傅令元的消失磨得快没意志。 不仅是被软禁在别墅的那阵子,近期亦是如此傅令元随陆振华出海还没回来。 快二十天了。 更换林氏法人代表的事情因为他的不在而搁着,离婚协议在她手里攥得都快热了,都没有机会再给他。 这样不知尽头的僵持和等待,最是令人无可奈何。 晚饭结束,阮舒照例唤佣人推她去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黄金荣却是道:“今天我陪你。” 阮舒有所迟疑。 不等她说话,黄金荣口吻落寞地咕哝:“你这马上就要卸石膏了。再不陪你一次,以后就更没机会和丫头你一起散步了。” 阮舒:“” 无奈。最终她还是没有拒绝。 黄金荣的八字眉即刻展开喜悦,连忙让佣人给她拿来焐腿的薄毯,然后兴冲冲地推她出门了,给人的感觉像极了带女儿遛弯。 而在花园里,但凡遇上其他居民,明明全都不认识,黄金荣都要和人家打招呼,带孩子的就问候人家的孩子,带宠物的就问候人家的宠物,往往能得来对方的一句回问,黄金荣总颇为骄矜地介绍道:“这我闺女。没有大碍,就是前阵子脚上受了点小伤,马上就要好了。” 阮舒:“” 后面那句主动的解释,估计是担心别人误会她是瘸子。 她不晓得他有什么好骄矜的。 以及自打那晚和陈青洲聊过,知晓黄金荣妻儿的事情后。她很多事情都更加顺着黄金荣。或许因为如此,黄金荣对她的关爱彻底没了顾忌似的,现在在外人面前,连“闺女”都直接说出口了。 几次之后,阮舒不得不出声委婉建议:“荣叔,我们还是低调点。” 黄金荣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朗朗地笑着:“好好好,听丫头的。低调就低调。” 花园里的风景和当初她与傅令元前来散步时所见着的很是不同。春末夏初的温度也自然比当时要舒服得多。 自林间抬头时,可以看见那栋高层主楼。 搬进来的住户越来越多了。密密麻麻的灯火中所夹杂着少量黑暗的窗户,辨别不出哪一户是她和傅令元的新房。 人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脑子里总会飘飘荡荡地想事情。 这近二十天养伤的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令她不自觉将她和傅令元之间的相关纠缠翻土似的翻了一翻。但并没有翻出太多的新东西像被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结在那儿,过不去。 思忖间,阮舒发现轮椅在一处石桌旁停了下来。 不远处朝的小区里专门建给孩子玩耍的游乐场。有沙坑,还有各类器械。 黄金荣盯着看了一会儿,忽而对她道:“丫头,你在这儿等会儿,荣叔去买点东西。” “噢。”阮舒点头,目送着黄金荣走向一个正在吃糖人的小女孩,说了两句话后,小女孩不知给他指了个什么方向,他就去了。 几分钟后,黄金荣回来,手里多了两个和小女孩手里一样的糖人,往她面前递,笑眯眯地问:“比较喜欢孙猴子还是圣诞老人” 阮舒怔怔的。 黄金荣以为她都不喜欢,有点抱歉:“早晓得那里的花样多,我应该先问丫头你喜欢啥,再去买的。咱们这都没动,荣叔现在去给你换个” 阮舒连忙阻了他:“不用了,荣叔,你买的这两个我都喜欢。” “真的”黄金荣不是特别相信,“不是为了顺我的心意故意说喜欢” 阮舒笑得嫣嫣的,两只手都伸出去:“真的都喜欢。” 黄金荣把孙猴子和圣诞老人都给她。 阮舒一手一个抓着,好奇地打量它们。 她长这么大,头回吃这玩意儿。好像现在并不常见了。她对糖人的印象是,那次被庄佩妤丢在商场门口。街对面的巷子口,就有一个老爷爷在卖糖人。 很多的孩子围在那儿,看着老爷爷吹出各种的造型和样式。她一个人等在那儿的期间,盯着看了好久,直到那老爷爷挑着担子离开。 鼻息间嗅到的是一股浓稠的糖的味道。 十分香甜。 “咋的咋光看着不吃刚做的,我亲眼盯着他吹出来的。”黄金荣目光里含着期待,猜测着询,“是晚饭吃饱了暂时不想吃了那要不先存着,等明天再吃” 阮舒盯着他,先摇摇头,随后眨眨眼,如实相告:“舍不得。” 黄金荣一愣,很快爽朗地笑开:“傻丫头,有啥舍不得的吃完了荣叔再给你买你喜欢就天天给你买” 阮舒忽地反问:“荣叔是更喜欢孙悟空还是圣诞老人” 黄金荣赧了一赧:“其实我只认得咱们老祖宗的这孙猴子。圣诞老人是洋玩意儿吧就瞧着其他孩子都喜欢,想你应该也是喜欢的。我看电视里头,这白胡子老头专门给孩子们送礼物的吧” 阮舒莫名被“白胡子老头”几个字戳中笑点了。 黄金荣不知道她笑什么,但头回见她笑得这么开怀,也跟着笑。 阮舒把孙悟空递回去给黄金荣:“我一个人吃不了俩,荣叔一起。” 黄金荣有点呆怔,怔怔地接过,凝着她,眼里有情绪翻滚:“好丫头” “我不是什么好丫头。”阮舒浅淡地嘲弄。 黄金荣当即揪起八字眉,很生气的样子:“我说你好你就是好。谁敢说你不好,让他出来和我谈谈。” 阮舒舔了一口圣诞老人的脑袋。垂了垂眼帘:“荣叔,不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只能说抱歉。麻烦你这阵子对我如此费心了。” “你”黄金荣又被气到,不过这回没有炸毛,默了一默后,道,“荣叔对你好,你只管受着就是。没什么可抱歉的,我也不需要你的回报。你就算给我冷脸,我都无所谓。反正我算明白了,你这丫头是拗不过来弯的。那就不强求你,你爱怎么误会就去误会。” 阮舒沉默地又舔了一口圣诞老人的脸。 黄金荣也好几秒没说话,再开口时,先叹息了一声:“即便你不说,我和青洲也猜得到。你从小到大肯定吃了不少苦,否则哪有女孩子像你这般一个人在外头撑着过日子哪一个不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疼着宠着” “你这性子,焐不热就焐不热,我们只管继续焐就是了,能活多久就焐你多久。怕就怕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终归最受伤的还是你自己。这一点特别不好。” 阮舒在这时伸出手,抬高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孙悟空送到他嘴里:“荣叔,你也快尝尝吧,很甜。” 她这是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让他继续唠叨了。黄金荣觑她一眼,哼唧一声,就势舔了舔糖人,旋即小声嘀咕一句:“还真挺甜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安安静静各自舔着手里的糖人。 少顷,阮舒又听他低低地说了句:“我家强子以前也最喜欢孙猴子” 强子阮舒闻言偏头,目露困惑地看向黄金荣。 他正盯着手里吃到一半的糖人发怔。 此刻坐姿的缘故。显得他的背略微佝偻。灯光照见他的额头所镌刻的好几条皱纹,两鬓的头发里掺了好几根银丝。 不若平日身躯凛凛威风堂堂。 瞳仁轻敛,阮舒大概明白过来,他是应该是想起他儿子了 从花园回去的一路,相较于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静谧,这份静谧来自于黄金荣的安静。 好像他想起他儿子之后,就没怎么再说过话了。 阮舒在前面被他推着走,看不见他的表情。以为会一直这么安静下去,黄金荣忽然又说话了,有点迟疑:“丫头,你的那家公司,真的不能放弃么” 这期间,类似的话,陈青洲其实也旁敲侧击过 阮舒抿抿唇,用给陈青洲同样的话来回答黄金荣:“荣叔,我自己有决定了。” 黄金荣叹了口气:“太有主见的孩子了” 在别墅门口正巧碰上同样刚回来的陈青洲。 既然撞个正着,黄金荣抓着机会数落他:“强扭的瓜不甜,她要走你为啥不让她走你死心眼了十年,还想死心眼一辈子” “荣叔,”陈青洲虽皱了眉,但依旧耐心,“我和清辞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我现在可瞧不出你会处理好。”黄金荣的八字眉向外撇,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阮舒,再重新看回陈青洲,“丫头的问题解决不好,你的情感问题也一团乱。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我本以为我这回出狱,你的儿子应该能上街打酱油了,结果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还跑去原来的老树上吊。大男人的,咋这么不干脆” 阮舒垂着眼帘。做事不关己状。 陈青洲未做回应,只淡淡道:“我先进去了。” 说完举步便走,径直上二楼,不顾身后黄金荣“臭小子”的叫唤。 打开卧室的门,首先见到的是浅色地毯上留下的新的污渍印记。陈青洲心中有数,带上门,摁上锁,他抬眸。对视上干坐在那儿的傅清辞。 她的一只手被手铐铐在床头,此时瞪着他,眼睛里几欲喷火。 没办法,本来想像上一次那样,给她的饮食里放点药,让她没有力气可以折腾。可考虑到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不好,甚至会影响到孩子,他便只能用这种方式限制她的活动范围。 “不想吃饭”陈青洲脱着外套。淡淡一笑,“不吃饭还这么有精力,那就直接进入正题。运动完之后,会比较容易饿。” 整整一个星期了,日子仿佛回到上一次被他拘在这里时的情况。他每天回来只和她做一件事,俨然将她当作禁脔,而且不做任何安全措施,傅清辞算是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她怀孕。 发现他靠近,傅清辞一脚踹上去:“滚开” 来来去去的老花招了。陈青洲轻而易举能够应对,不消两分钟,便将她压在身下制服她的时间,又比前一天要快了。 她空着那只手被他按住,嘴里地咒骂也被他用嘴堵住。顶开她的双腿,驾轻就熟地进去,等她软下来后,陈青洲照例解开她的手铐,以便更加活动得开。 每每到这时候,她基本无法分出心思再来反抗他了。 陈青洲就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直接,而转为真正的温存。 “陈、陈青洲,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傅清辞于剧烈的喘息中剥出断断续续的话,“我不会怀孕的我不可能怀孕的” 陈青洲动作一滞。 傅清辞嘲讽:“你不是说你给我做的体检很彻底么那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来,我已经不能再生养了” “为了摆脱我,所以编了这么个谎”陈青洲盯着她。 “知道我的月子病为什么这么年没有调理好么因为调理好了也没什么用。”傅清辞道,“我的子宫受损严重,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陈青洲钳住她的脸:“讲清楚。” 傅清辞笑了笑:“没什么好讲清楚的。就是我原本是要留下孩子的,但最后还是没保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谈笑不介意。毕竟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摆在那儿,不会因为将来没有孩子就产生嫌隙。而反过来,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即便你搞大我的肚子逼我给你生个孩子出来,我也不会因此有任何的动摇和改变。” 陈青洲黑着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眼角隐约闪现的水光。 247、表脸叔叔 14900钻加更 , 少顷,他伸出手指,抹向她的眼角。d7cfd3c4b8f3 十分温柔。 温柔得傅清辞心尖不自觉地轻颤。 而他眼睛里的浓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你曾经答应过要给我生孩子的。傅清辞,这是你欠我的。你都没还我,你怎么能生不出来” 这话俨然有些无理取闹。 不等傅清辞反应,陈青洲腰身重重一挺,重新动作起来,疯狂而激烈。 “我不相信。”他一字一顿。 傅清辞被迫承受着,痛苦地闭上眼睛,嗓音破碎地呢喃:“陈青洲你何苦” 第二天早上,阮舒意外地在餐桌上看见了傅清辞。 一个礼拜,虽同住别墅里,但傅清辞一直被陈青洲锁在房间里,一日三餐由佣人送上去,从未露面。此刻看来,她的脸色并不怎么样,像是没有休息好,精神恹恹。 可以理解,任谁处于该境地,都不会有好心情的。阮舒悄然转着心思,礼貌地打招呼:“陈先生,傅警官,早。” 傅清辞掀眼皮子看她一眼,未作搭理。 “早,阮小姐。”陈青洲淡淡回应。 黄金荣兴冲冲地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一盘子上的两颗鸡蛋,嚷嚷着:“丫头来来来老母鸡早上刚下的蛋马上就让佣人给煮的你等会儿不是要去医院拆石膏快吃一颗图个吉利” 阮舒:“”为什么拆石膏也要图吉利吃鸡蛋就能图吉利 黄金荣装起一颗鸡蛋,因为烫,他在两只手里来回翻了两下,又嘀咕道:“等会儿。还是荣叔帮你剥了壳你再吃。” “荣叔,我自己来吧,我不是小孩子”阮舒伸手要接。 黄金荣避开:“我来我来。你细皮嫩肉的,一会儿该烫着了。我皮糙肉厚可不怕。” 阮舒:“” 黄金荣的动作非常快,只是在桌面上敲了下鸡蛋,手指捻开了什么“别耽误时间”,原来指的是这个。 傅令元先下的车,从后面把她的轮椅搬下车,旋即将她从副驾驶座抱到轮椅里坐好,锁了车便推着她往巷子里头走。 前来应门的格格看到阮舒坐轮椅里,诧异又关切:“阮姐姐,你受伤了” 傅令元立刻给了格格的额头一个爆栗:“说了几次不要乱辈分。她是阿姨不是姐姐。你非要叫姐姐,那行,也得改口叫我哥哥。” “傅叔叔真表脸。”格格冲傅令元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蹦蹦跳跳地马上往里跑,边跑边喊,“母后,表脸叔叔又来了。” 傅令元推着阮舒紧随其后,嘴里埋汰着:“小丫头片子越长大越不懂礼貌。” 阮舒腹诽:格格那不叫不懂礼貌,那就实话实说。 到了廊下,轮椅不好抬。傅令元又抱起了她。 主屋里,黄桑一身白大褂背对着他们捣药,并为第一时间搭理他们。 傅令元却也不出声,散漫地兜转着步子,在巨大的药柜前翻抽屉的,捡了根不知道什么草叼到嘴里,一晃一晃的,手上没停地挨个抽屉瞧出去,十分随意,分明不是要找东西。而只是故意让抽屉发出动静。 发出动静给黄桑听。 俨然是种无形的催促。 阮舒无聊地坐在椅子里,不明白傅令元到底带她来干嘛。如果是和黄桑有约,他自己来不就行了 不多时,黄桑忽然扯着嗓门喊格格。 格格人没到,脚步踩着木质地板发出的哒哒声先一路传过来了。 阮舒其实早前几次就想告诉她,作为身着旗袍的淑女,是不应该用跑的,无论多着急的事儿,都应该小碎步。 格格进来后,接过黄桑递过去的捣药罐子,哒哒哒地又跑出去。母女俩一句话交流都没有,好像便知晓对方要自己做什么。 黄桑这才去洗了手,然后坐回到她的诊疗桌前,冲着阮舒掀眼皮子:“抬脚。” 阮舒愣怔。 傅令元上前来,帮她把鞋子脱掉,拎起她的脚搁椅子上,并准确无误地将她目前的情况告知黄桑:“刚拆的石膏,落地还疼。医生说循序渐进地活动,给开了不少活血消肿止痛药。” 基本一字不落,全是在医生办公室里的话。阮舒蹙眉,敛眸盯住傅令元。 傅令元并没有在看她,注意力全在黄桑。 黄桑抓起她的脚瞅两眼,很快放下,什么也没说,回头从自己的诊疗桌里取出针灸包,开始往她脚上扎针。 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 黄桑挑着大大小小的针,没说话。 傅令元的手臂虚虚扶在阮舒的后背,没说话。 阮舒盯着自己的脚渐渐遍布银针,没说话。 虽然被扎着,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黄桑又把她脚上的针一根根地取下来。 差不多取完,格格掐准时间似的进来了,手上端着一木盆,放在了阮舒的脚边。 木盆里的水腾腾地冒着烟气,水很混,水面漂着的全是中药材。 估摸就是刚进来时黄桑所捣的那些。 所以也就是说,傅令元早和黄桑约好了今天会带她过来针灸疗脚。 又是一招无形的感情牌阮舒低垂眼帘,缄默地将脚伸进木盆里。 “泡着吧。”黄桑洗了手,抱着药篓子离开主屋。 傅令元轻轻揉了揉阮舒的头发:“你先泡着,我出去抽根烟。” 阮舒未做回应。 傅令元垂眸盯一眼她的发你并不是骨折,好倒腾些,所以之后再来两次就差不多了。一会儿药材再带回去,在家里可以自己泡脚。” “谢谢。”阮舒语声清淡。 傅令元起身,对她伸出手:“现在要不要试试针灸的效果” 阮舒忽视他的手,自己撑着椅子站起来确实比在医院的时候要不疼了,甚至还能勉强走出两步。 不过也就两步,她就再一次被傅令元抱起:“要练回家再练。现在先去吃饭。” 第二次在中医药馆这里吃饭,阮舒并没有比第一次时要自在,毕竟她和傅令元的关系目前僵在那儿了,他心情好所以表现得好像没事儿似的,不代表她能泰然。 黄桑也是十分沉默,沉默得有种莫名的凝重。 整顿饭下来只有傅令元和格格一大一小两只话不间断的,格格的笑声也不停。 傅令元今天貌似非常有兴致,饭后又转移去后院呆了会儿。 阮舒没法儿活动,就坐在石椅上,看着傅令元陪格格喂那两只叫阿树和阿上的猫。 发现其中一只猫挺着大肚子,她恍然明白过来,格格所谓的以后还会有阿嘻和阿哈,指的是什么。 那么什么阿门、阿前、阿绿、阿嫩,指的就是阿树和阿上的父辈和祖辈 阮舒边猜测着边扶额亲属关系真复杂。 待他们离开中医药馆,已是暮色四合。 阮舒坐在轮椅上,傅令元在后面推着慢慢地走。 巷子里的路灯不甚明亮,而且间隔的距离较长,如同穿行隧道似的。 两人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似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身影投射在两侧斑驳的墙面上,被拉得特别地长。 阮舒一路盯着,目光的焦聚渐渐有些发虚,思绪也是凝滞的,不带任何的想法。 或许只想彼此心平气和地走完这一小段路,潜意识里不愿惊扰这份静谧。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48、我们没有以后 , 不多时,傅令元忽而发出一声轻笑,打破沉默:“傅太太提前享受到七老八十时的福利。” 目光里的焦聚闻言凝回来,阮舒看着墙面上两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的身影,并想象不出所谓七老八十时的模样。 傅令元的幻想则还在勾勒:“傅太太那个时候老得走不动了。我还身强力壮,所以我得像今天这样,每天抱着你上下楼,你坐在轮椅上,我推你去公园里散步。公园里有其他老头老太在跳舞,我受到邀请,加入到他们当中,留下你一个人在旁边看着我和其他老头斗舞。他们跳不过我。于是傅太太进一步发现你老公我多有能耐。” 阮舒:“”自恋狂。 “或者我扶着其他老大的腰共舞。你只能干瞪眼,生我的气。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哄你,最后你要我亲你一口你就原谅我,要是那种法式深吻型,而且得在外人面前,以证明我有多爱你。瞧,傅太太到老都会担心我不在乎她。” “”阮舒有些忍无可忍他的意淫了,“我并不是你的迷妹。” 傅令元默了一默,俯身,低头,在她的发。”傅令元不吃她这套,直接本末倒置。 阮舒:“”只觉他此刻完全精、、虫上脑了。 “你如果签离婚协议。我就同意把公司让出去。”话刚出口,遽然被咬了一口,刺痛得她忍不住颤栗。 “脑子还没清楚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本能够和我谈条件”傅令元的好心情明显被她破坏,冷声。“我说没说过不许再和我提离婚”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你现在凭借的就是你的暴力。”因为恼怒,阮舒胸口更加剧烈地起伏,“你不会让步,我也不会轻易妥协。你想相互折磨到死么有意思么有意思么” 傅令元伏起身体。绷紧住脸。 阮舒盯住车顶,眼睛里磨着润气,干脆放松双腿放松身体,清清淡淡道。“要做赶紧做,做完早了事。” 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强歼的无所谓表情。 傅令元指头轻轻在她的下巴摩挲:“你本来就已经不是林氏的法人代表了。” 阮舒应声骤然睁眼。 傅令元勾着唇角:“股东会决议早出来了,罢免你法人代表的身份。流程在工商局那里已经走完了。” “不可能,我”阮舒原本想说她也是股东为什么她不知道有会议,还想说走流程需要林氏的工商登记、公司公章、营业执照等等,但脑子里已快一步想明白,哑然失声。 是了,更换法人代表是可以依照公司章程召开股东会议决定的,少她一个参加也不会影响,只要其他代表过票三分二就可以。她手里的股份虽然多,但最大的股东是三鑫集团 而她的那些证件她的那些证件全在他手里 “傅令元那些证件是你偷我的我要起诉”阮舒挥动被绑的住两只手砸他,“你故意拿申请书误导我” 他第一次拿申请书去找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是希望她自动放弃,后来还假模假样地让二筒再拿一份给她。障眼法。是障眼法他分明早打算好用股东会议彻底罢免她 她在心里恨死自己了怎么就被他给迷惑住更加恨死自己明明早知道东西全在他那儿,为什么忽略了股东会议这种重要的事情 打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需要强迫她签字的,她却还自己在那儿瞎反抗。 她的脑子被狗吃了 傅令元按住她的手:“你要起诉也只是起诉我而已,股东会议的决定你驳不回去。别白费力气了。” “而且,你确定你起诉得了我”他笑,笑得有点欠儿。 这副胸有成竹有恃无恐的模样,令阮舒想用指甲抓花他的脸。 可她抓不了。反而他的脸凑下来在她的脸颊和耳廓上流连:“乖一点,我们不要林氏了。以后你想开公司,咱们再开。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女总裁。” “没有以后,你别和我提以后,我们没有以后。”阮舒偏开脸,语音幽幽,“你毁了我的现在,你还指望我和你有什么以后” 傅令元用力掰回她的脸,眸底生寒:“收回你刚刚的话。” 249、像风捉摸不准 15000钻加更 , 明知道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阮舒仍是不识时务,瞳仁乌漆漆地盯着他,毫无温度地重复:“我们没有以后。” 腿上一凉。 阮舒面无表情地等待他的蹂躏。 忽然有束亮晃晃的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车头。 两人皆一怔。 发现灯光是故意定在他们的车而非一晃而过,傅令元的反应比较快,迅速地帮她拢好衣服。 阮舒自己也马上动手。 傅令元便才顾上自己。 相较于她,他挺兵荒马乱的,裤子都脱了套都戴了,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且她清楚地看到他还胀着。即便是两人早前在酒店里突遇扫黄,阮舒都未曾见过他如此窘迫。也不晓得会不会出毛病 不过他全程都没忘记将她护得严实。 他的手机在安静的车厢内震动得响亮。大概是从外面的灯光照射进来之后开始震,现在已是第二通。 阮舒看他虽然上半身还光着,但裤子都提好了,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胸膛,蹙眉提醒:“很吵。先接了。” “你穿清楚了”傅令元动手要帮她检查。 阮舒手臂挡在身前做无声地阻拦。 傅令元抿直唇线,沉默两秒,这才从她身上起来,下意识地挡了挡外头的光,然后打开车里的灯。伸手去拿手机。 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陈青洲,他眸光一冷,划过接听键。 传来的却不是陈青洲的声音,而是黄金荣浑沉的嗓子:“把丫头从车上放下来。” 傅令元微微一愣,扭头看一眼阮舒。 阮舒已经坐起来了,低头调回副驾驶座的高度,微张的领口若隐若现饱满的两团白腻。 傅令元眸子眯起,喉结轻轻地滚动一下。 听筒那头黄金荣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怒声加重语气:“我让你把丫头从车上放下来” 车厢内安静,这把嗓子一吼,音量泄出听筒,阮舒辨认出来,亦是一怔:“是荣叔” “两分钟之内,我没见丫头从你的车上下来,就休怪我不客气”黄金荣的音色沉得像年头久远的鼓。 傅令元折眉,神色晦暗地盯向车窗外光是从斜对面绿水豪庭的门口打过来的,明显是有人特意拿强光电筒照过来。太亮,他看不清楚到底站着谁。有多少人。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 阮舒抠了抠车门锁:“开门。” 原先她还以为他是要带她回新房,现在她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他这一趟其实是要送她回陈青洲这里。 那么也就是说,最近他不找她,不是因为陈青洲将她守得无缝可插,而是他并不着急抢她回去。或者更进一步来猜测。是他故意将她留在陈青洲这里 傅令元掐断和黄金荣的通话,打开车门锁,照例先下了车,从后头搬下轮椅。 不等他抱,阮舒自己扶着车门下来了,坐到轮椅上,一声不吭地转着轮子就要走。 傅令元一把握住手柄拉住她的轮椅。 对面的光束中,有人影在朝这边走。 傅令元熟视无睹,不疾不徐地伸手帮她把一绺凌乱的发丝抚平,还在她的嘴唇附近摩挲几下,再将从黄桑那儿带回来的药给她,道:“等我电话,下个星期再跟我去一趟黄桑那里。” 阮舒看也不看他:“不用再麻烦黄大夫了。我自己会另外找针灸馆。” 盯着她冷薄的神色,傅令元默了两秒,问:“两亿的下落,你有想起什么或者发现什么值得探究的线索么” 心间涌上来疑似酸楚的情绪,阮舒抬眸,讥嘲:“问得可真直接。” 傅令元眸光暗沉沉:“尽快解决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也想摆脱” “为什么非得我帮你,你不能自己解决你不是很有本事”阮舒冷眸。 傅令元不愠不火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阮舒打开他的手。 眼风正好扫见自己手指上的婚戒。 瞳仁敛起,她迅速去摘婚戒。 以前戴着刚刚好,最近各种补品一通吃,连手指都粗了些,蹭了好几下,死活摘不下来。 阮舒算是深刻体会到。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水都会塞牙缝。 傅令元扣住她的腕阻止她,不悦:“再扯下去你的手指要破皮了。” 但听一把浑厚的男声呵斥道:“松手” 阮舒看着来人的身躯凛凛,莫名地突然涌上来一股浓浓的委屈:“荣叔。” 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隐隐有丝哽。全然不受控制。 黄金荣打量她一眼,积蓄的火气陡然爆炸,不由分说一掌劈向傅令元:“我让你欺负我家丫头” 傅令元急急侧身闪躲。 黄金荣再从另一侧劈出掌风,去势快而猛。 傅令元折眉。本不愿意和他打,此时不得不抬臂挡他,但碍于他的长辈身份,只限于保障自己不受伤,并没有还手。 两人顿时一番你来我往。 阮舒没有想到黄金荣会对傅令元动手,更是头回见识到黄金荣的身手,一时愣怔。 “荣叔”陈青洲及时赶过来,打断黄金荣的咄咄逼人。 “你闪开”黄金荣的体力明显不如傅令元,已经有些喘,但声线基本还能保持平稳,语气则完全压抑不住恼怒,“他欺负我们丫头丫头都哭鼻子还不让我教训他” 陈青洲听言看了一眼她,似是要确认她是不是真哭了。 阮舒:“”她当然没有哭鼻子 不过她捕捉到陈青洲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一顿之后,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阮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衣服穿得挺齐落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荣叔”陈青洲有些尴尬地拉着黄金荣,话不在点上地劝道,“有什么火气我们进去慢慢说。你打着光已经够招人眼的了,再在这里大打出手,更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着,他给阮舒递了个眼色。 阮舒会意,连忙出声:“荣叔,我想先回去休息” 她并没有帮忙劝。只是温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黄金荣当即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好,我们先回去。你被带走大半天了,肯定被欺负惨了。我们回去。我们赶紧回去。” 阮舒无语。 陈青洲无奈。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黄金荣揪起八字眉,怒瞪傅令元,最后撂完话。甩了袖子过去推阮舒的轮椅,神色已换上一片温和,低头絮絮地和她边说着什么话边离开了。 对面的光束也收了起来。 傅令元折起眉头,眸色暗沉地目送阮舒的头也不回,转过眸,正和陈青洲充满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 “你带她去哪里” “针灸。” “你在图谋什么”陈青洲的话题转得直接明了而毫无征兆。 傅令元的表情是不解:“何出此言” 若说上回还是怀疑,那么今天这一出,陈青洲已基本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故意放水让她逃的。 “如果没有图谋,你今天既然带走她了,又为什么特意送回来” “特意送回来”傅令元往后靠上车身,笑了笑,“你不会忘记,我和阮阮的家本来就在这里而且,刚刚那情况,难道不是你和荣叔在这里堵的我” 他伸手打算掏烟盒,却是空了手,索性转身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单手支在车门上,闲闲道:“破坏别人夫妻间的好事,小心到时报应到你身上。” 陈青洲:“” 傅令元略一勾唇,不再多言,坐上车,迅速驶离。 陈青洲立于原地。神色沉凝。 这边阮舒被黄金荣一路推着往里走,一路被念叨:“我已经教训过青洲了,他只顾着陪那个女人了,都不管你怎么可以只让四个保镖陪你去医生办公室四个还都是饭桶,轻而易举就被电击昏迷了气死我了” 阮舒:“”陈青洲又给她背锅了 “我已经把我忠义堂的部下调来了,也全部都是眼生的。以后出门给你加派人手,让姓傅的一步都靠近你不得” 阮舒本想说没必要,出口后还是改成:“好,谢谢荣叔。” 话对了黄金荣的胃口,哼唧了两下,他的语气缓了不少。紧接着问:“姓傅的那小子把你绑到哪儿去了失踪了一个下午。” “没什么。”阮舒抬手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药包,“就是带我去看了个大夫。” 黄金荣似被堵了话,一时没吭声,很快又紧张兮兮道:“丫头,你可别又被他的小恩小惠给感动了就原谅他他这是怀柔政策啊你被骗一次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再被骗第二次他现在带你去看大夫有什么用你出车祸不都是被他给害的你千万不要上当” 阮舒视线直视前方。淡声:“谢谢荣叔。我明白的。” 将她送回房间,黄金荣又唠了两句,才还给她一个人的独处。 阮舒进浴室给自己放洗澡水,看见台面上放着的肥皂,目光微微一凝,垂眸盯住自己手上的戒指。 取过肥皂。她在戒指和手指的交界处磨了会儿。 明明已经很滑了,可戒指偏偏是卡在骨节处出不来,掰得她的手指都泛红发疼,最终泄气。 看来这阵子真的胖了不少 关掉水闸,她脱光衣服,跳着单脚到镜子前。原本是打算仔细瞅瞅到底哪儿都被补出肉儿了,结果一眼瞅见了颈侧的一朵小红花。 “”阮舒扶额她最近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下车前怎么就忘记检查检查被傅令元啃过的部位 难怪黄金荣那种反应难怪陈青洲看她的时候表情不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阮舒每天都在做活动练习。潜意识里对黄桑的医术更信赖些,而且针灸过后的第二天,她的感觉也确实比前一天要好。所以医院给开的活络消肿止痛药索性不吃了,坚持用黄桑给的中药材泡脚。 一个星期下来,她已经能够不坐轮椅了,基本走路没有问题,只是抬膝时脚踝还是偶尔会有些疼。至于跑步,根本就暂时别想。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胖下去。她只能和黄金荣做“斗争”,推掉他的各类补品。 这不,又给她炖了燕窝,指向美容养颜的功能。 阮舒正无奈,眼尖地就瞧见陈青洲和傅清辞回来。 他们俩最近每天都出门,一出就是一整天,还有一个晚上甚至在外面过夜。傅清辞一如既往不耐烦的模样,但竟也能配合着乖乖出门再乖乖回来。陈青洲的气压则隐隐一天比一天低。 不过低气压也是他关起门来和傅清辞俩口子自己低气压。并不迁怒她和黄金荣。 陈青洲一看她欲言又止,便问:“找我有事” 他近期已经自动将对她的“阮小姐”的称呼省去了。她也顺便将“陈先生”给略掉。否则被黄金荣听见,黄金荣总是要抱怨他们生疏。 “嗯。”阮舒只这么简单地点头。 陈青洲倒是能比较默契地读懂她的意思,先扭头对傅清辞叮嘱:“你先回房间,想吃什么让佣人现在下厨给你做。燕窝也还有,一会儿给你送房间里。” 傅清辞什么话都没有回应,瞥一眼阮舒,径直走向另一侧的卧室。 陈青洲这才看回来阮舒:“我们去书房谈。” 住他这儿快一个月了,还是头回来他的书房。第一眼阮舒是有些差异的,因为装修和布局的风格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陈青洲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色:“怎么了我的书房有什么问题” 阮舒顺着他的手势在椅子里坐下,浅浅弯唇:“没什么问题。很简约大气。” “难得你衷心夸赞,我是否该表示感谢”陈青洲戏谑一句,马上转入正题,“想和我谈什么” 阮舒却是压下话,先问其他的:“你不是一直想抢陆振华的货源那靖沣工厂里头你安进去的人有进展了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方便说” “不是。”陈青洲摇头,“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并没有进展。” 阮舒有些失望,蹙眉:“我以为,把我这个碍事的驱逐出林氏后,林承志更好掌控,他们会更加没有束缚,只要动作一大,你的可趁之机就更多才对。” 陈青洲淡淡一笑。问:“你还想着要拿回林氏” “你不会了解林氏对我的意义。”阮舒抿唇,此时才得了机会问他,“我前阵子养伤期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氏内部在开股东会议更换法人代表” 他有在林氏安插了他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得知。 陈青洲不否认:“是,我知道。” “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放弃林氏,才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阻止得了”陈青洲反问。 阮舒默然,心下暗暗自嘲:她最近确实觉得自己特别地没用。从前的那股干劲和冲头貌似还是在的,但使不上来,无处可使,且使了也都徒劳 陈青洲略一踯躅,继而道:“正如,就算我和令元不找你,也改变不了你和我陈家的关系。” 阮舒低垂眼帘类似的话,傅令元也曾说过 敛了敛思绪,她不欲继续谈论此,回归一开始她找他要提的事儿:“能不能安排一下,最近几天让我去一趟卧佛寺。” “卧佛寺”陈青洲疑虑,“去卧佛寺干什么” “那里和庄佩妤有些渊源。也是她除林家之后,唯一我知道的与她相关联的地方。”阮舒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更多,就暂时这么说。 其实突然想去卧佛寺,是因为抄写经书时,她总能在每一页的角落里看到“净心”的小楷字体。 那是庄佩妤的字迹,她自然认得。 一开始以为,那是庄佩妤写下来告诫自己用的。 次数多了之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应该是庄佩妤身为在家居士的法号彼时庄佩妤的葬礼上偶遇一灯大师,他不是曾告知,庄佩妤是由他举行的皈依仪式,成为在家居士。 因此也自然而然记起那盏长明灯。 她挺想再去看看的,然后顺便把它撤了 模模糊糊还记得,一灯大师当时貌似邀请她有空可以去讨论佛法。 正好,她最近的心乱得连抄经书都定不下来了 250、潜,默 , 陈青洲沉吟片刻,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强求从你这里得知两亿的下落。” 阮舒对他的强调不予置评,只是道:“有些事情不解决掉,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其实主要也是因为她最近确实无事可做,心里便不自觉瞎琢磨起两亿。 “还有,”阮舒又道,“在去卧佛寺之前,我想回趟林家。” 之前并不知晓两亿的存在,她无心。也就随手带出来金刚经和佛珠两样东西。 如今她大概还是得再仔细翻翻庄佩妤的其他遗物吧或许有心去找还真能被她找出些什么遗漏。 陈青洲不再多说,直接点头:“好,我帮你安排。” 稍一忖,阮舒迟疑着问:“你知道这些天傅令元的动向么” “你想找他”陈青洲的表情有些别具意味。 阮舒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蹙眉:“发给他的律师函石沉大海。我和他离婚的事还僵在那儿。” 陈青洲淡淡一笑:“他没什么特殊的动向,这些天每日按点来三鑫集团,偶尔因为四海堂有临时事务需要处理而离开。晚上就基本会和少骢一起去cblue里呆上一会儿。” 措辞还挺含蓄的。阮舒嘲弄地勾一下唇:“好像生活很规律。” 可她并不觉得傅令元是这种安分守己的人。光是以前和他一起住的时候,就有好几次,他三更半夜悄悄出门办事。坐上四海堂掌权人的位置,只是他实现野心的开始而已。谁晓得他背地里在搞什么名堂 陈青洲在这时忽然提了嘴:“令元最近可能在谋划什么动作。” 阮舒心头微顿一下。问:“我之前就想说,你应该察觉到了,他是故意把我留在你这里的吧” 陈青洲含笑不语。 “他是否想通过我,得知你这里的什么消息你排查过没有”阮舒提醒着问。 “暂时没有发现。”陈青洲貌似并未特别在意。 阮舒抿唇:“还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或许认为我在你这里的环境能够更轻松些,有助于我琢磨两亿的线索。第二,就是你刚刚所猜测的,他在谋划什么动作,所以我把先从他身边拿开,以防我成为他的不确定因素。或许还有其他我没有想到的原因,但终归我认为,一箭多雕的可能性最大。” 即所谓的利益最大化。任何一丝可利用的东西,傅令元都不会放过的 “你的思路很清晰,考虑得很透彻。”陈青洲目露欣赏。 阮舒神色晦暗。清晰透彻有什么用她依旧弄不明白他的心思。 振了振精神。她继而分析:“他想做的事情不外乎和你一样。但他离陆振华更近,如今对青帮的接触也比你更深入。如果他有谋划什么动作的迹象,是不是代表,他比你早一步发现了货源的线索和他这一次随陆振华出海有关” “都有可能。”陈青洲只能这么说,“他很谨慎,我查不到东西。我对他的动向的掌握,就是刚刚我所告诉你的那些表面现象。” “你不是都能安插眼线到他的身边”阮舒又一次失望。 陈青洲笑了笑:“我问你,你想探究得那么清楚,是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愿意掺和到我们的利益争斗中” 瞳仁敛起,阮舒的眸光微微泛凉,起身:“抱歉,是我骚扰到你了。” “你的这性子啊”陈青洲按回她的手,颇有些无奈,“行了,是我该抱歉,问话方式不对,又让你把我的意思往恶意曲解。” 他解释:“我没有在责怪你问太多不该问的。更没有怀疑你想从我这里套什么话给别人。” “嗯,我明白。”阮舒垂眸她承认,那一瞬她确实条件反射地那么想了。她控制不住,没办法。性格使然,已形成思维惯性了。不过她现在已经慢慢学着事后自我反省,反省过于偏激的部分。 所以,或许他确实不是那个意思吧 “你真明白”陈青洲有些怀疑,要笑不笑的。“一个清辞,一个你,你们两个真真让我深刻体会女人有多麻烦多难应付。不过幸好我需要操心也只有你们两个。” 阮舒:“” “其实我很欢迎你问我事情,也很欢迎你会找我了解讯息。”陈青洲眸子清黑,凝着她,携着疑似欣慰的神色,“因为这样会让我感觉,你已经开始有点信任我,无形中开始走近我。就算只保持目前这样的状态,我和荣叔已足够高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和我们陈家的关系,都无所谓。那些都是虚的,每天一点一滴的相处才是真的。” 阮舒眸光轻闪,疏离地微笑:“陈先生误会了吧,我” 话没讲完。因为陈青洲突然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解释。就让我和荣叔继续误会下去。” “”阮舒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动作。 陈青洲的手滞在半空,但并不尴尬,笑着收回。 “我还是想解释一下。”阮舒眉头拧起,“我之所以问这些了解这些,是希望能够从中抓到足以令傅令元重视的把柄。解决目前和他的僵持。” “令元最大的把柄,其实你已经抓到了,不是么”陈青洲以一种旁观者清的表情注视她,“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是你把他私下的野心兜给陆振华。但是你没有。反而为难自己在他给你的枷锁中挣扎。为什么因为你并不希望他出事。” 蜷了蜷手指,阮舒为自己辩驳:“这很正常。我和他之间的矛盾。还没到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陈青洲噙着一贯的淡笑,未再继续与她探究,只是道:“好。我知道了。我这里不介意为你提供方便。” 阮舒从他的神情间读到一种“看穿而不说穿”,她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自以为是。 “我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 “去吧。小心点路,你的脚伤还没全好。”陈青洲温声。 走出书房,阮舒心里头有点堵。 堵着下了楼,黄金荣还在等着她,连忙冲她直招手:“丫头,快来,你燕窝没吃完。” 阮舒觑他一样。有点冷:“不用了荣叔,我不想喝。” 说完便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也不管黄金荣是否会因为她的恶劣态度而受伤。 她并不是心软的人,为什么一再地去顾及黄金荣的感受 再这么下去不行的,她得调整回自己,调整回冷硬的自己。 没有多耽搁,隔天下午阮舒就去林宅了。 那晚从这里拿走东西之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的,结果 轻吁一口气,阮舒迈步往里走。 看似空荡冷清无人。但她知道,其实有傅令元的手下在暗中盯着。毕竟这里曾经是庄佩妤呆过大半辈子的地方,何况里面还住着个庄佩妤最宠爱的小女儿。 阮舒有时候都在想当初傅令元真是很蠢,明明林妙芙更容易接近更容易利用,当初还非得挑她这块硬骨头下手。 跨进客厅。有一个中年女人迎上来,张口便问候她:“阮小姐。” 模模糊糊辨认出对方是傅令元让栗青给林妙芙新招聘来的那个保姆,庄佩妤入葬当天就是她陪在林妙芙身侧。 可其实,究竟是保姆的成分多,还是监视的成分多 眸子微眯一下,阮舒捺下心绪,面色无虞,淡声:“嗯。我回来拿点东西。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林妙芙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余婶,是有人来了吗” 脚步声十分急促,嗓音则透着一股迫切和期待。 阮舒听声抬头望向二楼。 许久不见的林妙芙的身影刚抵达楼梯口。 目光对视上的一瞬间,阮舒不禁挑起眉尾。 林妙芙现在的身材,已经可以纳入胖子的行列了。倒不是因为她的肚子大。宽松的衣服看不太明显她的小腹。怀孕的缘故加上更多的大概是营养补得足,所以体形比过去丰腴了不少。感觉直接从妙龄少女跨越成少妇。 林妙芙显然未料想她会来,整个人定在那儿不动,愣愣地盯着她,难以置信似的,低低地唤:“姐” 这一声令阮舒不禁再度挑眉,然后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亲眼见证林妙芙整副眼眶渐渐泛红直至落泪的过程。 旋即,她迈着步子就往楼下跑。 是真的在跑。 那步子。配合着她的身形,阮舒看着都为她心惊,忖着她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了空跌下来,孩子可就危险了。 余婶已然快速地迎上前扶住林妙芙,忧悒地提醒:“三小姐你慢点慢点” 阮舒立于原地不动弹也不吭声。眼波无澜地看着林妙芙最终相安无事地下来楼梯快步直奔她而来。 以为林妙芙的这架势是要扑过来,然而在距离她尚有两步远的位置骤然停下,盯着她,神色间竟是透露出一种近乡情更怯,泪珠子还在掉。嗓音则完全哽咽地又唤她:“姐” 这一声比上一声叫得还要楚楚可怜。 也挺诚心诚意的。 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她喊她喊得如此发自肺腑了。仿佛回到林妙芙年纪小还不懂事儿的时候。 晃回思绪,阮舒面容清清淡淡:“我还没有死,不用叫得如此凄楚。” 林妙芙眼泪掉得愈发汹。 “哭给谁看”阮舒不悦,“是没给你好还是没给你穿好每个月你的生活费我并没有漏打给你。这不是还有保姆伺候看你的气色也很不错的样子。” 林妙芙咬唇,像是要憋住眼泪的样子。 这副场景像是她被她欺负了似的。阮舒抿直唇线。倒不好再说她什么,也不欲再搭理她,拔腿迈步。 林妙芙却是霎时紧张又害怕地抓住她的小臂:“你这么快要走” 阮舒蹙眉。 林妙芙面露惧色,飞快地松开她的小臂,道歉:“对不起。我不碰你。对不起。” 阮舒稍一愣怔。 林妙芙怯懦地开口:“你你能不能多呆会儿” 阮舒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淡声:“我没有要走。我刚来。要进佛堂找点东西。”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林妙芙连忙道,目光饱含期待,像是怕她拒绝。 阮舒没吭声。转身朝佛堂的方向去。 身后是林妙芙紧跟上来的动静。 阮舒目光往后瞟一眼,神色微凝。 虽然没有人用,但佛堂应该每天都有打扫,并未蒙灰。 林妙芙主动过去帮忙开窗透气,又问一次:“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 “不用。我随便看看。”阮舒头也没抬,兀自蹲身在书架前,打开最底下的柜门,搬出里面的纸箱。 之前的金刚经和佛珠已经被她带走,里头只剩庄佩妤曾经誊抄过的经文纸页。 顿了顿,她环视佛堂一圈,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便又去了庄佩妤的房间。 庄佩妤呆佛堂的时间比呆房间的时间要多得多。 阮舒也是隔了十多年头回进来,发现里头被她布置得简单得不像话。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被单床单窗帘全是海青色。还真有出家人的味道。 床和桌子一目了然地没有东西。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也皆为清一色的青衣。 阮舒把衣柜的抽屉全部开了一通。 空的。一无所获。 关上衣柜后,忽然在想,傅令元估计已经让人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搜了个彻彻底底吧 “你在找什么”林妙芙第三次问。 “没什么。” 阮舒扭回头又走回佛堂,掂了掂纸箱子里的那一沓经文纸页,略略一忖,对林妙芙道:“这些我也带走了。” 既然当时这些经文纸页是和金刚经一并留在红木桌上的,她暂且就当作它们是有用的吧。不然总觉得这一趟来最后空手而归,太不值当了。 林妙芙这回的态度完全不同于上回,毫不犹豫地便点头:“好,你带走。” 阮舒将它们折叠好,放进包里,道别:“没事了。我先走了。” 林妙芙又一次抓她的手臂:“余婶在煮面,你要不要吃一碗再走” 阮舒打量她,觑一眼她的手,挑明开来问:“你怎么了不是很讨厌我很烦我不想见到我不是说我把你的家人全部害死了现在这是做什么” 251、我知道你想亲我 15100钻加更 , 林妙芙还是那副咬着唇的模样,却并没有制止住眼泪的汹涌,簌簌地掉,手指则牢牢抓紧她的衣袖。 光哭。不说话。委屈至极。可怜巴巴。 再一次令阮舒错觉仿佛回到林妙芙年纪很小尚不懂事的时候。 那个时候林妙芙几乎不离庄佩妤的怀抱,是真真被庄佩妤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偶尔庄佩妤有事照顾不过来,会让她帮忙看一小阵。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年去南山的度假别墅,庄佩妤想要去卧佛寺,林妙芙缠着庄佩妤不放。于是她被一起带去了,作用就是在大殿外照看林妙芙。 彼时林妙芙九岁了吧。头回进寺庙,压抑不住好奇心,想要跑去逛。阮舒不让,林妙芙就是这样可怜巴巴地抓着她的衣袖哭着恳求她。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妥协。 记起这事倒是顺便记起,庄佩妤的那串佛珠,就是那一次从卧佛寺里带出来的。 收敛思绪,阮舒凝回焦聚。林妙芙的脸已然全部都是水。 阮舒不耐:“有什么直接说” 林妙芙抽了两下:“我、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大伯父大伯母也不回来” “所以呢” 林妙芙噎着呼吸:“你能不能搬回家来住” 这是害怕孤单了阮舒抿唇,直接拒绝:“不能。” 说起来倒是有些可笑。当初她搬离这里,是因为傅令元,因为绿水豪庭的新房。现在之前林宅就不是她的家,即便新房也不是她的家了她暂时无处可去,她也从未考虑过搬回林宅。 林妙芙的眼泪应声掉啊掉,跟不要钱似的。 “不是有保姆你哪里是一个人而且你不是还有很多同学朋友现在已经出三个月了,如果真的寂寞,就经常约几个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或者约在外面喝茶聊天打麻将都行。消遣不是很多你以前不是老出门玩”阮舒问。 林妙芙摇摇头:“我不想被他们知道我怀孕” 阮舒的眉头拧成小疙瘩,忖了忖,猜测着问:“怕丢人” 林妙芙沉默。 阮舒泛一抹讥嘲:“现在觉得丢人你不是很爱唐显扬你不是很看重这个孩子你不是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才多久。想法就变了” 林妙芙继续沉默,眼泪无声地掉。 其实可以理解,林妙芙现在还在大学四年级下学期没毕业,年华正好,刚开始可以为了她心中所谓的爱情留下这个孩子,可时间一长,热情消退,又看到同龄人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嘻嘻哈哈,她如何禁受得起诱惑何况,她这是要当单亲妈妈的节奏。 可是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负责。”阮舒冷声。 林妙芙泪眼婆娑:“你是不是知道显扬在哪里” “你找他干什么”阮舒挑眉,“想要他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林妙芙重复着道:“你一定知道显扬在哪里,对不对” “我不知道。”阮舒答。 “你就算现在真的不知道,你也一定能找得到。”林妙芙揪紧她的衣袖,“姐夫不是很厉害你拜托姐夫帮忙找显扬好不好姐,你帮我找显扬。” “找不到。”阮舒试图捋她的手。 林妙芙一手继续抓她的袖子。另外一手指向佛龛上的那尊玉佛,嚷嚷:“妈在天上看着你,你敢狠心丢下我不管我的孩子需要父亲我需要丈夫是你把我害成现在这样孤苦无依的你必须要帮我找显扬” 阮舒只觉心寒,面无表情:“你需要丈夫关我什么事” 亏她刚刚有还有一瞬间以为她像年纪小单纯无知的时候。结果还是这样骄纵蛮横不讲道理 “你必须帮我找显扬你帮我找显扬”林妙芙剧烈摇晃着她的手臂,像是小孩子耍无赖似的没有结果誓不罢休,转瞬语气又从气势凌人变成哭泣哀求,“姐你帮帮我你帮我找显扬好不好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你不能这样不管我姐” “你求错人了。”阮舒油盐不进,冷冰冰。 林妙芙抓得紧,她怎么都掰不开。 被哭得心烦,更被摇得烦躁。阮舒猛地一用力甩开她,不理会她的哭喊,迈步就走。 身后却是传出凄惨的哀叫。 阮舒下意识地回头,便见林妙芙扶着红木桌滑落身体坐倒,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她尚未反应过来什么事。听到争吵声而跑进来的余婶率先哎呀一声:“三小姐你见红了” 闻言凝睛,这才发现果然有红色的液体沿着林妙芙的腿根缓缓显露。 阮舒蓦然怔住。 余婶匆匆地从她身侧掠过跑向林妙芙,同时着急对阮舒喊:“阮小姐,快叫救护车” 孩子保不住。 护士出来通知时。阮舒果断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签完字之后她忽然在想,算起来,这是从她手里走掉的第三个孩子了 自己的两个,加林妙芙一个。 如果庄佩妤还在世。她这个时候就应该会再去佛堂,当着庄佩妤的面,告诉佛祖她又添一桩罪孽。 阮舒嘲弄地笑了笑。 包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 阮舒这才抽出空去接。 打来的是陈青洲。 “你没事吧” “你不是应该知道,出事的人不是我。” 陈青洲默了一默,并没有问事情的缘由和过程,而是问:“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明白他是不方便出面来医院。阮舒淡声:“没关系,谢谢。我并不需要干什么,等她从手术室出来。我再看看情况,就回去。” 听筒那头的背景里传出黄金荣的声音:“丫头,要什么帮助尽管和荣叔说啊” 他的语气,好似她遭遇什么重大困难似的。阮舒唇角微弯。 陈青洲也有些无奈:“行,有什么事尽管让几个保镖递信儿来。” “嗯。”挂断电话,阮舒坐到椅子上,往后靠上椅背,脑袋则后仰。抵上墙壁,阖了阖眼皮。 其实没掉也挺好的。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林妙芙的孩子不该存在。 倒也庆幸当初的决定,在江城碰到唐显扬的时候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如今孩子悄无声息地没掉。她心里也算彻底落了一块小石头,不用继续梗着。 不过,林妙芙这孩子是不是太脆弱了些,一撞就掉了 阮舒揉了揉眉骨,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用的力道到底有多大,也不太记得当时甩开她时的具体位置,是不是足以令她撞上那张红木桌 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同时也感觉好像有道阴影笼罩到自己身上。 心间一动,阮舒睁开眼睛,霎时跌进傅令元正居高临下凝注着她的湛黑眸底。 从她踏进林宅的第一步,她就料想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传入他的耳中,更别提林妙芙被她推流产。 只是没想到,会劳烦到他老人家亲自前来。他不是对她的律师函置之不理么现在倒是现身了。 “林妙芙只是流产,并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两亿的希望没有少半分。”阮舒敛瞳,坐直,轻嘲。 刚垂下的脑袋被傅令元的手指重新勾起。 他眉头折着打量她的脸。指头往她的眉骨上抹了一下。 阮舒眼风刚扫过他抹下来的是红色的血迹,转瞬她的两只手便被他的两只手抓住,摊开她的手掌。 原来是手上不知何时蹭到了林妙芙的血,已经干涸了。 不等阮舒反应。傅令元扣住她的腕,拉起她就走,去了洗手间外面的共用洗手池前。 明白他的意图,她抽回手。清清淡淡道:“谢谢,我自己可以。” 傅令元不由分说重新握住她一只手,力道比刚刚大,使得她挣不了。 打开水龙头。抓着她的手放到水流下,先冲掉血迹,然后给她抹洗手液,细致地揉她的手掌。 这洗手方式。别说那点血了,就算是细菌污垢都要被他搓干净。 而洗完一只手,他又抓了她的另外一只手继续洗,把她当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似的。 反正反抗不了。阮舒也不白白浪费力气,全程冷漠脸,心里头忖着他真是无时无刻不抓住机会表现他自己。 进进出出洗手间的人把他们俩看个透。外头的洗手池就一个,被他们俩霸占了许久,其他人只能拐进洗手间,使用里面的洗手盆。 洗完手,傅令元抬头,盯住她的眉间。 阮舒自己已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眉骨上点了两点艳艳的红,约莫是先前揉眉骨的动作从指头沾上的。 发现她要动,傅令元一掌钳住她的后颈桎梏住她,这才用沾湿的纸巾给她小心擦,尽量不破坏她脸上的妆。 阮舒盯住他近在咫尺的脸。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他下巴上依稀冒了头的胡茬。 他的嘴唇有些干,所以此时纹络多。 再往上,他的眼角有细纹。 说起来,上个礼拜见他时便发现,他那趟近二十天的出海,貌似并没有怎么晒黑 狭长的凤眸眯起,阮舒心思转了一转。 突然的,他的气息凑近。 待她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啄了一口。 “我知道傅太太看我这么久,是想亲我。我满足你的愿望。”傅令元斜斜勾唇。 阮舒:“” 掴他耳光的次数多了,她都觉得没意思了。 觑一眼他犯欠儿的神色,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傅令元见状眯眸,快速追上她,牵住她的手。 阮舒不给他半点儿反应,任由他签。 斜斜睨一眼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傅令元挑起眉峰:“你回林宅找东西” 阮舒轻哧:“是啊,找你想要的两亿。” 傅令元只当作没听出她的嘲讽,兀自问:“找到什么东西了” “林宅里有什么,你不是应该连几只蚂蚁都了如指掌”阮舒偏头看他,继续嘲弄,“倒是你,监控了林妙芙这么久,没有套出什么可能存在价值的信息或许可以和我分享一下。毕竟我比你更了解林妙芙,总得把我的作用充分利用,不是么” 傅令元黑着眼睛,缓声道:“你拿走的是庄佩妤誊抄的经文纸页。” “这么快就直接掀盖了”阮舒轻轻一呵,“刚一开始不还装作不清楚我拿了什么” 傅令元像以前那样抓起她的手吻了吻,有点轻哄的意味:“你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说看。” “没想法”阮舒擦拭自己被他吻过的手背。 很快她补充一句:“不过如果你愿意离婚,我可能马上就有想法了。” 252、诅咒 , 即便她已经强调过好几次离婚,几乎回回都得在他面前提一嘴,傅令元却并未因此而习惯,脸当即就又沉了。 见状阮舒心里觉得舒畅了些,至少她的话还能膈应到他。 傅令元很快却是笑了,指腹摸了摸她的唇线:“你也就嘴上提个痛快,并没有任何的办法。” 刚舒畅了一分的心情顿时又阴翳,阮舒重重打开他的手:“你不也同样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行维系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 “名存实亡”傅令元笑得有点邪性儿,毫无征兆地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一转身直接将她往墙壁上按,眼睛黑黑的,“傅太太是好久没被我干忘记感觉了是么” 他头一次对她说这种粗鄙的话,直白刺耳的字眼令阮舒一时愣怔,反应过来后当即又羞又恼又满心凉意:“你滚” 傅令元却是落势汹涌地吻上来。 这正在医院的走道上,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他丝毫没有顾忌。 阮舒只觉侮辱不堪,奋力挣扎。 傅令元压牢,两只脚将她的双腿用力夹住,嘴上发狠似的咬她的唇。 察觉小腹下抵着他的硬邦邦,阮舒瞪直凤眸,眼神俨然要杀人。 唇舌间根本不存在半点温存,只有充斥着血腥味儿的相互伤害。 数秒后,傅令元不知为何停了一下,力道有所松懈。 阮舒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迅猛地推开他扬手就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流氓强歼犯” 周围停下来瞧热闹的陌生人。阮舒从未感到如此羞辱,羞辱她的人还是傅令元。眼睛里潮潮热热的,她微扬下巴,一刻不愿意多呆,拨开人群要走。 不期然在驻足的人当中发现了孟欢,而她的身边还陪同着陆振华。 阮舒怔了怔,但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低垂眼帘继续自己的脚步。快速离开。 这边傅令元盯着火辣辣的脸颊滞于原地,轻嘲地勾一下唇他这张脸,光挨她的巴掌印了。 耳中在这时传入沉沉的男声:“阿元。” 闻声望过去,正撞上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傅令元稍稍愣一瞬,很快擦着嘴角的血走到陆振华面前:“舅舅” 同时没忘记一旁的孟欢:“孟秘书。” “傅先生。”孟欢淡淡颔首致意算作回应。 “舅舅这是陪孟秘书来做产检”傅令元转眸看回陆振华。 陆振华不答,眼风扫一下方才阮舒离开的方向:“你和阮小姐怎么回事儿大庭广众之下闹什么” 傅令元噙一抹散漫的笑意:“她就是和我闹点小别扭。不好意思,让舅舅和孟秘书看笑话了。” “闹小别扭闹了快两个月还没和好”陆振华又问。 傅令元未多加解释,只是说:“我一会儿回去哄哄她。” 陆振华凝色,默了一默,道:“好好解决。” “好。我知道了。谢谢舅舅关心。”傅令元点头,旋即抬臂一指,道,“那我先去找阮阮了。” 目送他的背影,陆振华转回头,正听孟欢道:“你们男人都这样,一旦喜欢了。占有欲就强烈了,连工作的醋都要吃。我真为阮小姐不值得。就因为傅先生想要孩子,她就得被迫卸去全部的职务,一心一意备孕。” 陆振华笑了笑:“你这是连带我也一并骂了我可没有卸你的职,时不时不还拿事情让你闲着可以看看” 孟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这个小家伙,都作出了牺牲,你还不让我偶尔抱怨一下。” “抱怨。抱怨。”陆振华牵住她的手,“至于阮小姐这事儿。阿元和我详细地聊过,说过他的考虑。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也有一定的好处。所以他想给阮小姐免职就让他免,想更换法人代表就让他换。” “你这是顺水推舟做人情。”孟欢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陆振华不置与否,提及:“阮小姐这个人,我原本并不太满意。” “你满意的是表小姐吧” “目前看来,阮小姐确实比裳裳强。至少她在一定程度上能制住阿元。刚刚看阿元那样子,骨子里的粗暴还在,即便面对阮小姐其实也一样。不过最终他没有动手,说明还是阮小姐本事大些,在他心里有份量。阿元确实没有结婚前肆意了。少骢少了阿元这个最重要的玩伴,也比过去收敛了不少。” “你希望傅先生和小爷都收敛,会不会太双重标准你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少么也没见你收敛。” “娶几个女人无所谓,但也不能太乱来,这个阮小姐得发挥她作为正房的作用。同时,后院也不能失衡,所以你看我完全制止阿元在外面玩女人了么他要是彻底改掉他的那些毛病,我反倒要担心这个阮小姐会坏事。以前没关系,看到阿元收敛,我还挺欣慰的。现在阿元在帮我打理四海堂,他的各方面,我都得把控好,不能出半丝纰漏。” “你一天到晚斟酌的事情可真多。还能为你们男人的劣根性找理由。” 陆振华听言握紧孟欢的手,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笑了笑:“你妈妈的心理有些不平衡了。” 孟欢嗔他一眼。 陆振华记起来道:“你不是挺喜欢阮小姐有空可以邀请她陪你喝喝下午茶,坐一坐,聊聊天。” 这一边,阮舒打完傅令元又回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狼狈。 终归是公共场合,他没到扒她衣服的地步。可也够凶的,舌头被咬得破了块皮儿,辣辣的。她含了好几口水,血丝才吐干净。手腕则完全被他掐红,手骨当时被硌墙上,疼得厉害。 进来女洗手间的有一两个在外头瞧过热闹,目光不觉多往她身上瞅。 王八羔子 阮舒咒骂,清冷着脸任由自己被当作猴子观赏。 整理完毕后回去手术室门口,火气还是平息不了,一颗心跟失衡了似的直往一边倾斜。总觉得必须要有什么东西你百分百生不了,只是说你怀孕的几率比较低而已。” 傅清辞亦纠正:“院方当然不会把话说死。可谁都清楚,这种低几率,等同于零。” 陈青洲默了一默,问:“你先洗我先洗,或者干脆一起洗,节省时间。” 傅清辞直接用踹过去的一脚加一记横劈手作为回答。 陈青洲握住她的脚踝同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拉。 傅清辞的身体当即失去平衡,朝他身后扑去。 陈青洲及时横臂及时揽住她的腰,反方向抱着她一起倒到床上,覆她在身下:“那就直接来,等做完再洗。”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不见黄金荣。 陈青洲询问佣人。 佣人回答道:“让以后把他的一日三餐都送去他的屋里。他说否则他招人烦。” 阮舒:“” 陈青洲听言问阮舒“你昨天做什么事情了” “他让我吃东西。我拒绝了。”阮舒无语地牵牵嘴角。 陈青洲笑了,笑着摇摇头,就和阮舒昨晚上一样,颇有无奈的意味,挥挥手交代佣人:“他这么叮嘱,你就这么给他办。一会儿送早饭进去给他的时候,顺便帮我告诉他,我们今天出门去卧佛寺。” “你不去劝劝他”阮舒蹙眉,“就这么任由他,万一他觉得连你都不关心他了,他岂不更加不高兴” 这架势,如同家里住了个老小孩似的。 陈青洲揶揄:“我在他那里早就没有什么地位了,只是一个既不尊重长辈又不疼爱妹妹的臭小子。不如你的随随便便一句话。” 阮舒:“”将话题转到他身上,“傅警官呢怎么没下来一起吃早饭一会儿不是要一起出门” 陈青洲淡声:“她昨晚累到了。让她多睡会儿。” 阮舒:“”能不这么直接么他还真是越来越不拿她当外人,讲话越来越随性 车子在外面备好,依旧分开两辆,不同行,以避人耳目。 恰好傅清辞的动作也慢一步,所以阮舒先走一步。 路上,她趁空给余婶打电话,问问林妙芙的情况,照理今天中午该出院了。 余婶却是道“阮小姐,昨天你走后不久,我也走了。所以不清楚三小姐现在什么样。” 阮舒的第一反应是:“她赶你走的” “不是。”余婶老实相告,“是傅先生让我走的,让我不要管三小姐。” “他”阮舒不解。 “是的,是傅先生。而且昨天我离开医院之前,三小姐被强行从单人高级病房转去普通病房。普通病房还没有床位了,所以护士弄了张病床,让三小姐睡过道上。三小姐为此还大吵大闹,手术的伤口出了血。不过说伤口出血死不了人,没给处理。” 阮舒愣怔傅令元他林妙芙也是他寻找两亿的其中一个希望,他怎么会如此对待不怕她出事么 “那也就是说,她现在一个人睡在医院的过道上,身边还没有一个照顾她的人今天出院手续也没人给帮忙办理” “是的,阮小姐,大概是这样的情况。”余婶答。 阮舒抿唇,沉默数秒,道:“好,我知道了。” 253、你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 15300钻加更 , 掐断通话后,犹豫片刻,她最终决定暂时这么放着林妙芙不去管这倒是一次不错的让她吃教训的机会。 说起来也可笑,这么多年来,阮舒从未与林妙芙互讲电话。庄佩妤尚未过世之前,基本是通过庆嫂了解她们的动向;庄佩妤过世之后,林妙芙也因为没有她的电话号码联系不到她,一个人独自在林宅孤单她自己的。 不晓得,林妙芙现在一个人被扔在医院里,是不是才又会记起她这个姐姐 她总是在这种时候被林妙芙“需要”。 呵。 天气很好,碧空如洗,视野清明,连半点缭绕的烟气儿都没有。车子顺着盘山公路平稳地开着,依稀可见掩映于山林之中的庙宇的金碧琉璃。 第三次来南山,风景与前两次又有所不同,不是第一次来时盛夏的翠绿,也不是第二次春初的复苏,而是介于春天和夏天之间的躁动。 而她的心境,同样也与前两次有所差异。 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来,而且是主动来。 抵达卧佛寺的时候正值中午,寺里的香火依旧鼎盛,进进出出的香客只多不少。 阮舒直接去找在客堂处服务的工作人员,求问要如何见一灯大师。 结果工作人员告诉她。每天来寺庙找大师的人成百上千,大师们很忙,或者在修行或者在休息,除非个人和大师私人有约,否则根本见不上面。 阮舒这才霎时恍然,竟是把这出给忘记了。想想也对,就算是正常情况下去别人家里拜访,一般也要提前告知才是礼貌,她倒是说上门就上门了,哪里想见就能见到的 “那,请问,要如何预约要在哪里预约”阮舒询。 “我们这里只提供法事等仪轨的预约,若施主您与大师无私交而求见大师,是需要看缘分的。如果有缘,自然能够见到。” 阮舒:“”这答案也太玄乎了 伤脑筋。 难道她得在卧佛寺住上几天,每天在寺内到处逛,以待“有缘” 忖着之前头一次遇到一灯大师是在姻缘树,她举步便往大雄宝殿后面的小广场走。 祛病池的水还是那么清澈,香客们在沙弥小僧的协调下有秩序地排着队伍,手里带着各种器皿,一个紧接着一个依次上前装水。每日能够提取的灵池圣水有规定,所以香客的数量也被控制在五十人,来晚没排上的,只能干巴巴地站在外围看,一边还和家人商量着明天得提前几个小时过来。 掠过祛病池便是姻缘树。树上的红绸密密麻麻的,而树下的善男信女不竭余力地一次紧接着一次往上抛。 阮舒下意识抬头往大树上方看,盯住最高的那块红绸,并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傅令元带她抛的那一个。 收回视线和思绪,她朝卖红绸的地方寻去。木桌还在,但坐在木桌前的僧人却并非一灯大师。 阮舒主动上前相询:“请问小师傅,我之前有幸在此遇见过一灯大师,今天他为什么没来” 僧人单手作礼回答道:“本寺中的各处执勤是轮流来的,一灯大师并不在此列的僧人之中,只是偶尔因自我修行之需主动为一些香客指点迷津。女施主应该是与大师有缘,所以之前才能遇到。若再想见大师,还是得靠个缘。” 又是讲究缘分。出家人真喜欢把这些字眼挂嘴边。偏偏在寺庙这里还不能随随便便强行来硬的,否则她就不相信,整个寺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一灯大师在哪里。抿抿唇,阮舒压下烦躁,淡声:“好,我明白了,谢谢小师傅。” 离开姻缘树,她继续去找“缘分”,坐上通往山上的缆车那回陪余岚上山,在千佛殿里不是也见到一灯大师了 而且相较于姻缘树那儿,一灯大师在千佛殿里的僧衣更加正式,从彼时的情况看,千佛殿也更像一灯大师经常出没的场所。 从缆车上往某个方向眺望,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度假别墅的区域。周围筑起了施工栅栏,还有工程队人员的身影,想来是卧佛寺时隔这么多年,终于打算动工启用那片地方了。 不知道会被改造成什么样 不过,终归是座已经彻彻底底与她无关的建筑了。 千佛殿斗拱雄大,出檐深远,柱础精丽,阮舒把殿内的四十尊罗汉所在的殿室全部走过去一遍,都快赶上特意前来拜佛的虔诚香客了,也没有得来缘分发现一灯大师的踪迹。 摆放长明灯的侧殿殿门紧闭,并不在开放游览的范围内。 上一次她是托余岚的福得以进去的。 所以现在,她是连再看一眼那盏长明灯的机会都暂时没有。 天色临近傍晚,阮舒瞅着时间差不多,打算联系陈青洲,问问他和傅清辞的情况。 往外面走时,穿过一个矮门,经过一个位置比较偏的侧殿。殿内的墙上是八部护法神的壁画,两侧有古朴的经筒,一众沙弥整齐地坐在平台上诵经,梵唱不绝,场面庄严而肃穆。 阮舒一时被吸引,驻足门口看了片刻,感觉自己与那些僧人明明只隔几步之远,却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清一色的灰色僧衣之中,第二排有个和尚忽在这时抬头睁眼。 目光对视上的一瞬,对方熟悉的面容令阮舒蓦地怔忡。 很快她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睛正瞧着的这位剃光了头发身着袈裟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闻野。 柔软昏黄的油灯光线里,两人张望着,打量彼此。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嘴巴尚在细微地动着,念着经。 两三秒后,他将合十的双手稍微抬高些,重新闭上眼睛,悄无声息的,霎时又和其他僧人毫无区别。 阮舒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杀人犯、通缉犯么什么时候在卧佛寺出家当和尚了 “阮小姐。” 与她随行的其中一个保镖现身,低声道:“二爷在山下等你。” “噢,好。”阮舒晃回神,最后又瞥了眼闻野,匆匆随保镖离开,心里却是猜测出闻野出现在此地的一种可能他该不会是躲在寺庙里假装和尚,以避开警察对他的搜捕吧 转念又有些不对劲不是说连警察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何必牺牲那么大来当和尚 况且,和尚并不是随随便便说当就能当的。如果她没记错,卧佛寺对欲图入寺的僧人,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海城唯一的一座佛学院,就设在卧佛寺,里面的学生不仅是学僧,更有大数饱读诗书的学者在此修行。 阮舒重点凝思的是,自己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警察局举报他。不说其他,就算是为九思的那一刀和为她自己,也该报个仇吧 可闻野明显是个极其难搞的危险分子,褚翘上回都跑来海城逮他依旧让他逍遥法外,她一个举报电话,到最后若他又逃跑了,她岂不得遭他报复 纠结间已乘缆车下了山,和陈青洲及傅清辞汇合。 阮舒一直和他们分开行事,也不晓得他们在寺庙里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么,但神色和气氛显然不是特别好。尤其傅清辞,自始自终将她的真实情绪表现在脸上。 “怎样办好你的事没有”陈青洲面对她。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温和。 她并未告知他她今日来卧佛寺具体是要做什么,他也未强行了解,所以问话方式变成这样。阮舒摇摇头,继而道:“对了,要和你商量件事儿。我今晚准备住在这里,不回市区了。不想白跑一趟,打算明天继续。所以你们先回去吧,留几个保镖给我就可以了。” 陈青洲淡淡一笑:“正巧,我原本也要告诉你,我和清辞今晚要住这里。” 阮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清辞。 傅清辞明显因为陈青洲的这一句脸色更加不爽,但隐忍住了火气。 阮舒没有多嘴问他留宿的原因,只点头。 千佛殿。 诵经结束。做完课业,一众僧人纷纷带上经书离开殿室。 闻野最后一个出来,跨出殿门,手下吕品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boss。” “看见那个女人没有” “看见了。她的身边暗处有保镖,不过和之前的好像不是同一批。我已经让人尽力去跟一跟,一会儿有消息了会马上回报。不会给她报警的机会。” “报警”闻野笑了一笑,十分确信,“她不会报警的。” 边说着,他突然转过身,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问:“我这个样子怎么样” 吕品伸出大拇指:“卧佛寺里没有比boss你更帅的和尚。” 闻野闻言满意地颔首,张了张口本想再说点什么。看到了一灯大师朝他走来的身影,他顿住,转了口:“老秃驴又要找我谈人生哲理了。” 寺里的宿坊他们没有提前预约,已经客满,所以阮舒一行人住进了周边商业区内的一家酒店。 这家酒店最令人慕名的就是它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同时又沾了卧佛寺的光,就更受推崇。 既然来了,阮舒自然不会错过,去订私汤,正巧碰上陈青洲和傅清辞。 然而私汤却只剩一处。 阮舒非常善解人意地主动让给他们夫妻不是她思想污,而是以他们俩的男女关系,既然要去一起泡温泉,肯定另有意图。陈青洲自己不也透露了他最近忙着要孩子那她怎么还能不识趣 却听傅清辞异常冰冷地说:“我要和阮小姐去泡。” 阮舒:“”这分明是拿她当挡箭牌 问题是陈青洲竟然爽快地同意了:“好,你们俩去泡。”并且提议,“这里头还有按摩馆,你们泡完温泉可以再去做个按摩。” 阮舒无语地扫了记眼风给他不是想要傅清辞怀孕怎么轻而易举就妥协 傅清辞迅速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动作看似亲昵,其实特别僵硬。 阮舒瞟她一眼,猜测她这是担心她继续拒绝甚至直接走掉。不过其实她原本还真打算这么做。 接收到她的目光,傅清辞也未露尴尬或者不自然,仿佛她和她的关系本就熟悉到可以相挽手臂的份上。 陈青洲帮她们办好手续。 傅清辞立刻拉了拉阮舒:“走吧。” 阮舒:“” 这种手挽手的亲昵,在离开陈青洲的视野范围进入汤室之后便消失。 两人各自换完衣服后下汤池,各自靠在一边的池壁上,彼此沉默。 汤室的设计挺有特色,是间紫水晶能量套房。墙壁上栽种了不少叶片细小呈心形的植物,看上去一片葱茏。宛若置身室外。绿色植物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大块大块的紫色天然水晶,高纯度紫水晶在灯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汤池的正上方所对着的是玻璃天幕,如果换作白天,应该会有阳光照射进来。阮舒找到开关,摁下,缓缓地将角度调整了一下,天幕拉开大半扇,仰头便是靛蓝的夜空。 郊区的星星自是比市区要多,令她不由自主记起她和傅令元在南山上过夜的那一晚。 倒是可惜了,很有氛围又挺浪漫的汤室,陈青洲就这么放弃机会,让她和傅清辞进来。 转念便微微自嘲着抿唇自己都管不过来。她瞎操心别人夫妻间的感情做什么 低回头来,冷不防与傅清辞落于她身上的充满研判的目光对上。 “你和陈青洲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貌似已经回答过你了。” “我不想问他。”傅清辞直爽道。 阮舒心里生了些想法,反问:“傅警官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他对待你很特别。” 阮舒轻轻地笑:“傅警官该不会是在吃醋” 傅清辞嘴角一哂:“我还分得清楚他对你的这种特别并非普通的男女之情。” “唔,也对,你和他都老夫老妻了。”阮舒的眼珠子故意滴溜在她身上尚未完全褪干净的浅痕上。目测是昨晚“劳累”时新鲜留下的。 傅清辞似有些尴尬,身体往水下缩了缩,嘴里低低咒骂:“神经病。” 骂的自然是陈青洲。阮舒微弯唇角,随口问了一句:“这次还需要我帮你通知那个叫谈笑的警官救你出去么” 傅清辞眼波微动一下:“谢谢,不用了。” 似怕她误会,她补充着解释一句:“我现在自愿留下来,是想和陈青洲一次性解决问题,不要再烦我了。” “所以办法就是给他生个孩子”阮舒挑眉。 “那是他一厢情愿。”傅清辞嘲讽一笑。“我是在向他证明,我已经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让他彻底对我死心。” 阮舒应声愣怔。 傅清辞往后靠上池壁,阖上眼皮,闭目养神,结束与她的交谈。 一时之间,室内重新恢复安静,只余旁边小莲池里冒水的汩汩声。 阮舒本也不欲多问,见状更是抿紧了唇。 少顷,感觉时间差不多,阮舒从汤池里起身,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傅清辞,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提醒一句:“傅警官,泡太久皮肤会皱,我先出去了。” “嗯。”傅清辞自鼻间应出声。 阮舒这才离开水池,进到隔壁的更衣室。 待她冲洗完身体出来,傅清辞也从汤池里过去了,恰好接在她后面进去淋浴。 阮舒正套着衣服,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得厉害。 她走过去,发现震的是傅清辞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叫“晏西”的名字。 轻轻一瞥而过,她继续走回去穿衣服。 手机震动完一轮后自己停下来了。 然而不出五秒又重新开始震。 阮舒猜测着可能是有急事,于是往淋浴间里提醒道:“傅警官,你的手机有来电。” 傅清辞并没有回答她,好像是水声太大没有听见。 阮舒蹙眉,便也不再管了,反正她应该马上就要出来。 经过桌子前时,傅清辞的手机上来电已经停止,但是她的微信又进来一条消息。虽然屏幕锁着,但消息的浮窗有所显示。 阮舒仅仅不经意地扫过,忽地愣住,待她下意识地扭回头,手机的屏幕已经黯淡下去。 紧拧眉头,她站定在桌前盯着傅清辞的手机瞧了好几秒,最终压下好奇心,没有去重新点亮手机屏幕窥探她的**。 少顷,她穿戴好一切,傅清辞刚从淋浴间里出来。 阮舒凝着她看,转着心思。 察觉她的目光,傅清辞会错意,挥挥手:“你不用等我了,我自己会回去。” 阮舒抿一下唇,打算重新提醒傅清辞的手机有未接来电,傅清辞的手机倒先震动起来。 见她走去接电话,阮舒便咽了话,自行往自己所在的客房方向走。 没走多久,但见傅清辞神色匆匆地赶出来了,一下子掠过她走到前头。 阮舒并没有问她出了什么事。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神色沉凝。 这边傅清辞快速走出温泉馆,直奔酒店门口。 陈青洲的那些守在暗处的保镖第一时间现身两个,拦住了她的去路:“傅小姐,没有二爷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 “滚开”傅清辞直接动手。 两个保镖只敢防身,不敢伤她,一下子处于劣势,只能又出来几个保镖,以人数来暂且压制她。 傅清辞被他们纠缠得暴躁无比。 而不消片刻便听一堆的保镖齐刷刷对着她身后的方向问候:“二爷” 傅清辞停了手,攥紧拳头,暗暗沉了沉气,才转过身。 陈青洲站在高两级的楼梯上,沉默着不说话,只拿清黑的眼睛盯住她,似在等待她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我要走。”傅清辞简洁明了。 “理由。”陈青洲依旧语音淡淡,提醒道,“是你自己昨晚刚答应过我的,你会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尝试,留在我身边不主动逃。” “我没有逃。”傅清辞压着声线,竭力保持平稳,“我现在有事,我想先去办,办完了我就回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陈青洲问。 傅清辞有点压不住火气了:“我的个人私事用不着向你一一交代吧” “看来早上不该把手机还给你。”陈青洲睇一眼她紧握的手。 傅清辞轻轻一颤,捏住手机将手缩到身后,竭力平和地解释:“你把我扣了这么久,和我的亲人朋友毫无联系。我现在需要回家一趟。” “你不是一直都不在傅家住,只逢年过节等重要日子才回去你爸爸好像也并不怎么管你在外面如何生活。”陈青洲了如指掌地道来。 傅清辞神色肃然:“陈青洲,我在认真和你商量事情。我、我妈生病了,我得回家看她。” 讲真,当了多年的警察,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有遇到过可偏偏面对陈青洲的时候,她总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控制好自己,连撒个谎都不自觉神经紧张。 陈青洲闻言迈步走下阶梯,要牵她的手:“那我陪你一起去。” “你疯了”傅清辞快速地避开。“你怎么可以出现在我家人面前” 陈青洲的手握了一握,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什么,手背的青筋微突,嗓音骤冷:“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你家人面前” 傅清辞唇角一哂:“你知道为什么。兵贼不两立他们有多厌恶你们这些人,你当年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前阵子我已经因为你被停职,我再三保证自己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爸才让我进的家门。你害得我还不够惨还想继续害我想我和令元一样,被驱逐出傅家你才善罢甘休是么”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我还怕什么再出现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回来海城了。”陈青洲冷冷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觉得让你被驱逐出傅家,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傅清辞咬牙,强行压制住恼怒,“你现在到底让不让我走” “你去哪儿,我都一起。”陈青洲态度坚持。 傅清辞把拳头的骨节捏得嘎吱响。 在他以为她又会忍不住动手时,她却忿忿地返回酒店内:“不去就不去” 陈青洲站定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神色微凝。 隔天早上,阮舒起得很早,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完早餐,陈青洲和傅清辞两人才姗姗来迟。 傅清辞还是绷着张不高兴的脸,而且昨晚貌似没有睡好,气色看起来有点差。 阮舒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兜了一圈,转眸看向陈青洲:“我今天还是不和你与傅警官一起,到时候再联系,然后汇合。” “嗯,你先去吧。”陈青洲略略颔首,临末了叮嘱,“没有结果就算了,不要太勉强。” “好。谢谢。我知道。”阮舒点头。 她早,赶来卧佛寺的香客们更早,大雄宝殿前的鼎里已插上了很多刚点上去不久的香,走到哪儿,鼻息间都挥散不去浓重的香火的气味儿。 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像昨天那样扑了空。 有个小沙弥却直接朝她走来:“请问这位女施主,可是昨日在千佛殿内问遍僧人,要找一灯大师的人” 阮舒微微一愣,心下微微有些窘意她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昨天在逛千佛殿时,不想自己白瞎,就厚着脸皮见一个僧人问一个僧人。琢磨着会不会有消息传进一灯大师的耳朵里。 愣过之后,她忙不迭应:“是,我是。” 小沙弥笑了笑:“女施主请随我来。” 这昨天还真没有功夫心间一喜,阮舒紧紧跟上:“劳烦小师傅了。” 最终抵达的是间禅房,小沙弥在门口驻了足:“请女施主在此处喝茶稍候。” “好。谢谢小师傅。”阮舒道谢,独自迈步进门。 禅房内的布局十分简洁,正中央放置一张炕桌,右边侧是带抽屉的炕橱,炕橱上设有茶具、文具和香具。空间虽不大,但气场不少。因为留白,正应了“空故纳万景”,修行之人居于室内,劳身放闲,俗心归正。 阮舒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炕桌左边墙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 整个竖幅的画卷,只右上角画有两只并行而飞的鸟雀,其余全部留白。 视线一垂,阮舒在左下角看到了作画之人的落款。毛笔写的那个字特别潦草,她分辨不出来,不过名章盖出的红印清清楚楚正和那枚虬角扳指内壁所刻的“闻野”俩字一模一样的字体。 心头一凛,阮舒预感不好。顿时懊恼自己刚刚一时欣喜竟放松警惕,没有问清楚就跟着那小沙弥来了。 急急地就要离开禅房,刚一转身,却见闻野不知何时就站在炕桌前的位置,一身黄色的袈裟,光溜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她,像是笑又不是特别明显,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寂寞人妻。”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找人把我骗到这里”阮舒口吻特别不善,既冰凉,又冷硬。 “你认为我想干什么”闻野反问。 阮舒飞快地扫一眼被关上的门,说:“外面有好几个我的保镖。” 闻野笑了一下,这回笑得明显了,好像在说:“就你那几个保镖,有什么了不起的” 阮舒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理完全是越虚才越强调。而这点强调,其实根本起不到屁大点儿的作用。不过她已经算是足够镇定的了。 闻野走到炕桌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他对面的位置,然后冲她示意:“坐啊。你不是来找老秃驴的” 老秃驴阮舒皱眉。 “噢,”闻野反应了一下,“就是你们叫他一灯,一灯大师。” 阮舒:“” 他算什么竟然把德高望重的一灯大师极其不礼貌地唤作“老秃驴” 闻野已经又给他自己倒了杯茶,抬头见她一动不动。他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你哑了还是聋了” 阮舒目露浓浓的排斥和警惕:“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一灯大师” 一问完她便自行猜测:“你昨天找人跟踪我” 是了,肯定是昨天在千佛殿遇见之后,他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背地里调查她了 闻野一只手端着茶杯品茗,一只手驻在炕桌上,手掌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对她的话不予理会,兀自问:“你找老秃驴干什么你那个老公怎么没有陪在你身边夫妻生活不协调,跑来让老秃驴开导,不如让我来解救你。” 阮舒冷呵呵嘲讽:“你是假和尚吧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佛门净地请自重。” 闻野忽然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靠过来。神色意味不明。 阮舒本能地后退,退一步之后想起来根本没什么用,张口就打算冲外面喊。 却听闻野率先道:“你想喊人也可以,刚好把外面的人喊进来,看看我是怎么轻薄你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盯着她的嘴,回味儿般地舔了舔唇,甚至极其轻佻又故作暧昧地说:“你的味道我还记得。记得很清楚。” 明明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而已,经过他的加工却好似她和他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似的。阮舒倒没有生气,嘲弄地勾了勾唇:“突然又有点相信你是和尚了。否则怎么饥渴成这般回回见你,你都在意、、淫别人的老婆。” 闻野同样也不生气:“我不是说过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见他还在靠近。阮舒假意害怕地后退几步,从方才起便悄悄伸进包里的手握紧了防狼电棒,等待瞅准时机给他致命的一击。 闻野忽然停下来了,视线落在她故意遮挡在身前的包包上,笑里带讽:“看来这次你给我带了见面礼。” 阮舒应声敛瞳,抿直唇线,手心因紧张而冒汗,但尚镇定。 闻野伸手到她面前:“拿出来给我看看。” 阮舒表情漠漠的,没有动。 闻野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拿出来。” 阮舒这才从包里抽手。 一开始动作很慢,貌似特别不情愿的样子。 突然某一瞬间,她凤眸骤然冰冷地眯起,快如闪电似的。狠狠朝他的手臂挥出通了电流的棒子。 捕捉到闻野脸上不屑的冷笑时,阮舒心里已“咯噔”,下一秒非但电棒的落向打了空,连胳膊肘都被她折着往回拐,姿势就像被他带着在跳舞似的,她半个身子被他圈在他的胸前。 她的手被他握得紧紧的松不得,而往回拐的电棒直直对准她的脸就要戳上来。 耳朵里还听见电棒的电流在空气中发出细微“滋滋”的声音。 阮舒整个脊背森冷。 闻野倏然发出一记笑音,近在她的耳旁,如同蛇吐信子一般,让人感觉发凉。 阮舒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一下身体。 电棒的开关在他的笑音中被他关掉。 同一时刻,禅房的门从外面叩响。 254、命带孤寡终须寂 , 传出的是先前那位小沙弥的声音:“女施主,一灯大师有请。 .” 阮舒愣怔欸一灯大师难道不是骗她的么 闻野在这时松开她。 阮舒目露狐疑地看他。 “不是要见老秃驴现在又不去了”闻野把玩着她的防狼电棒,拇指在开关上来来回回的摁,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 外面的小沙弥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又敲了敲门:“女施主” 阮舒也不欲在此多加逗留,冷着目光掠过他,飞快地去应门。 “谢谢小师傅。” 道了谢,她紧跟着小沙弥便走,甚至不放心地回头瞄了一眼,没见闻野人,她才松了神经。 这回前往的是距离禅房很近的一个殿室,殿室内刚结束一场开光仪式,而主持这场开光仪式的人便是一灯大师,此时正站在殿门口与事主话别。 事主离开后,一灯大师转身过来,小沙弥才开口出声:“师父,那位女施主请来了。” 阮舒连忙双手合拢稍躬身行礼:“大师。” “女施主,好久不见,听闻你昨日找了老衲一天。”一灯大师打了个手势,示意了某个方向。 阮舒心下微窘,面上挂着微笑,随他边走边聊:“不好意思大师,我昨天的一些行为着实欠妥,可能打扰到您和寺中的其余师傅。” “女施主多虑了。”一灯大师摆摆手,“没什么打扰不打扰。佛门之地接纳所有有求之人。” 阮舒组织着恰当的措辞,道:“家母过世做法事那日,大师曾邀我有空可来寺里与您讨教佛法。此外也令有他事求问大师。故此次贸然前来。” 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老衲等女施主很久了。” 阮舒应声心间微动,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另有深意。 便听一灯大师问:“女施主方才说有事求问,不知为何” 略略一忖,觉得一开口就奔庄佩妤,过于直接,阮舒先捡了个话题:“前阵子来寺里,与姻缘树下与大师偶遇时,大师曾告知我与我丈夫姻缘坎坷,不知作何解” “女施主不是并不信佛缘”一灯大师反问。 “”阮舒心下微微一窘。其实当时她确实鄙视这些命理之说。只是昨天又去姻缘树那儿时,突然又记起这件事了。刚刚只想着先聊点别的,随口就问出口了,结果倒不小心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这个一灯大师也挺不厚道的,没事揭穿她做什么 一灯大师似并不觉得他的反问对她造成尴尬,笑笑,像是非常了解她的心理似的,确认着问:“女施主真的要听” 都到这份上了,阮舒当然得点头:“大师但说无妨。” 一灯大师长须一捋,不再顾忌:“其实主要在女施主的生辰八字,孤辰寡宿同时入命。” “孤辰寡宿”阮舒并不懂这个词汇。 “嗯。孤辰寡宿。”一灯大师娓娓道来,“幼而无父曰孤,老而无夫曰寡,八字术数中有男忌孤辰,女忌寡宿之说,女施主却是孤辰、寡宿同现,即命带孤寡终须寂。” 阮舒蹙眉。 “你既为女命,那么孤辰于你而言便是为人独立。而寡宿星五行属丁火。女命见寡宿,主克夫,尤不喜入命身及夫妻宫,主婚姻不顺,有独身的倾向。往往六亲缘分淡薄。若入父母宫,逢凶星,父母不两全,或得不到关爱;若入子女宫,逢凶星,缘分淡,难有子嗣。”” “老衲之前之所以措辞为怕是姻缘坎坷,是因为还没有给女施主摆命盘,不确定女施主究竟是否入夫妻宫。正如方才所言,女命最怕寡宿落在夫星之地或日柱的死绝之方,会造成缘分难偕久之憾。” 阮舒愣怔。 一灯大师注视着她的脸,再道:“女施主面相偏于冷傲,实则内心脆弱,性格多半矛盾多疑,比较执着,但是自私,更有不近人情的一面,容易伤害他人。” “另外,女施主眼角下的这颗滴泪痣,按照命理学的说法,同样有孤星如命之意,常言一生流水,一世飘蓬。” 阮舒闻言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凭借印象摸向脸上那颗痣的位置,脑子里消化着他一连串听起来颇为深奥的话,很快总结出他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说,她会孤独终老也就是所谓的“注孤生” 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心理,她弯起唇角笑了。 不过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卜卦算命看八字很有一套什么性格矛盾多疑、什么幼年无父、父母不两全,她根本无法辩驳;而子孙缘分淡薄的问题,她本就不想生孩子,之前还流过两个,是否已算应验至于婚姻不顺,她不正和傅令元在闹离婚 她这辈子还没过完,暂时无法证实自己是否会孤独终老,但若撇开当初为了林氏而与傅令元签了合同,她同样也是不打算结婚的。 所以一条条地挑出来理顺之后,也用不着摆盘了。因为无论摆盘的结果是哪一种,入父母宫还是子女宫抑或最忌讳的夫妻宫,一灯大师的话貌似都会是准的。 阮舒觑他。抿唇,心里琢磨着,按照惯例,她接下来是不是该问他化解之法 可一番话听下来,她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悲惨,也并不没有想化解。 一灯大师顿了数秒,像是在等着她的反应。 阮舒便给予他回复:“我明白了,谢谢大师告诉我这些,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捋了一遍自己过往的人生。觉得这样的八字很适合我。如果到老真的都是一个人,挺好的,说明我可以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安然自得随心而活。” “女施主好心态。”一灯大师听言捋须一叹,目光明朗,依稀蕴有一丝赞赏,眼神深藏着一种睿智。 头明少掉的那颗佛珠,不是最近刚没的 有些年头有些年头 正如方才所考虑的,庄佩妤肯定知道自己的佛珠少没少。可如果佛珠是好几年前就少掉,说明庄佩妤本人是知情的,否则她不可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天天拿着一串不完整的佛珠对着佛主念经。 既然她知情,而这十年来,她又根本没有和林家以外的人接触过,明显最大的可能性是她自己将佛珠取掉了一颗而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把一颗佛珠拆掉的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阮舒心里微微有些激动,虽然还不知道少掉的佛珠是否和两亿有关,但岂码终于有个可疑的线索可以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一潭死水似的毫无波澜。 那么现在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少掉的那颗佛珠在哪里 “女施主女施主” 一灯大师的叫唤拉回了她的深思。 “对不起。”阮舒连忙道歉竟是一时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世界里,忘记现在正在跟一灯大师说着话。 一灯大师收着她的神色,并未怪责什么。只是将佛珠还给她。 “这串佛珠没有其他问题了吗”阮舒向他确认。纵使她十年来每天见到庄佩妤拿它在手,可对于这串佛珠毫无了解。如今庄佩妤已过世,恐怕比较清楚的人只剩下一灯大师了。 一灯大师瞥了一眼佛珠,笑着摇了摇头:“老衲看不出它还有什么问题。” 旋即他的口吻有些感慨:“十年没见它了,像是见到了老朋友。它是老衲亲自开光的。主动拿佛珠来让老衲开光的有不少,但由老衲亲自送出去的佛珠并不多,所以印象深刻。” 阮舒攥紧佛珠,好奇地多嘴一问:“能得一灯大师亲自开光并赠送,这串佛珠的珍贵可见一斑。那当初是什么契机,家母才得到一灯大师的馈赠” 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都是佛缘。” 他笑得别具深意,讲的话更有套路之嫌。 阮舒有点怀疑这个玄玄乎乎的答案的真实性,但并找不出来一灯大师打太极避而不谈的原因。而且她也不好追问。 总不能这样问完自己想问的就立刻走人,十分不礼貌,她心下暗暗琢磨着接下来该找个什么话题再搭上两嘴,恰好小沙弥过来,提醒一灯大师接下来要去给学僧们上经文课。 阮舒自是顺其自然地借机告辞:“既然大师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如有困惑,再来找大师提点一二,希望能有缘再与大师见上面。” “好,女施主慢走。卧佛寺和老衲,都随时欢迎女施主。”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作礼,转身迈上阶梯,步入廊下。 闻野突然从拐弯处现身,眼风扫一下阮舒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转眸回来问一灯大师:“喂,老秃驴,她来找你干什么你们絮絮叨叨的聊什么聊那么久” 一灯大师笑而不语。径直绕开他,同时提醒:“走吧,上课时间到了。” 闻野翻了翻白眼,手里握着那支防狼电棒两只手左右换来换去地抓,追在一灯大师身后探寻:“我问你话呢老秃驴快回答我” 拜访完一灯大师,阮舒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了,咨询了一下保镖之后,得知陈青洲和傅清辞那边的事情尚未结束,她便随意在寺里兜兜转转。手里抓着佛珠,心里琢磨着刚刚从一灯大师那儿了解到的讯息,整理了一下思绪。 因为暂时没有其他线索,所以她将自己接下来的重点落在寻找被庄佩妤特意拿掉的这颗佛珠上。 好了,思路理是理清楚了,问题是这个任务好难完成,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还是一颗那么小的佛珠。 虽然庄佩妤十年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不代表她没有用其他办法将佛珠弄到林宅以外的地方。只是目前看来可能性比较小罢了,所以她得从可能性比较大的林宅内部着手。 这代表,她又得再回林宅。 视野范围内在这时冷不丁发现了陈青洲和傅清辞的身影,均在在祛病池外圈。 排着队的人在挨个地接水到各自带来的器皿内。 陈青洲则等在队伍的出口处,挨个地和刚接完水的人商量什么事。 傅清辞双手抱臂,事不关己般站在一旁,表情讥嘲。 阮舒基本瞧明白状况了,敢情这陈青洲是想要祛病池里的圣水,但没排上队啊。 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陈青洲跟人出价到十万,不由惊愕只是山上引下来的泉水而已,至于么 然而即便这么高的价格,对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卖:“我这千里迢迢特意从外地飞过来的,马上就要飞回去了,家里还有老人等着我带圣水回去。你还是再问问后面的人,和他们买吧。” 正说着,下一个装完水的人出来了,不等陈青洲问。对方直接开口叫价:“二十万,现金马上给我,我卖给你。” 阮舒盯着那一小瓶仅仅二百五十毫升左右的瓶子,眉头蹙起抢劫着这吧 然而下一秒她的眉头更加皱成小疙瘩,因为陈青洲居然同意了 “现金我现在手头上没有,不过我可以直接给你银行卡,这里面有二十五万,全部都给你了。”陈青洲边说着边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 阮舒:“”疯了吧他 对方藏宝似的将装着圣水的瓶子往身后掖了掖,质疑:“我怎么知道你这卡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钱万一你是在骗我的呢” 陈青洲微皱眉:“那你想怎么办一般人没事都不会随随便便揣二十万的现金在兜里的。我确实只有卡可以给你。” 对方道:“商业区那边就有银行,你带着卡跟我过去一趟,我从银行里确认了金额之后,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陈青洲完全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立刻点头:“行,可以。” “行什么行”傅清辞突然出声,张口就骂陈青洲,“你有病吧你花二十五万买这个水” 扭头她又看向叫价的那人:“你更有病狮子大开口趁火打劫呢你你这种行为就和黄牛无异我现在抓你去警局,马上可以给你定一个扰乱市场秩序的罪名违法乱纪的行为记了档案永远消不掉不想被抓就带着你的圣水走人傻子才跟你买水” 那人俨然被傅清辞的气势吓到了,或许也被她的话唬到了,踉跄着就走人,走之前嘀咕了句:“本来就是那个傻子自己到处在跟人买水的” 作为旁观者的阮舒:“”她怎么觉得那人说得没有错 傅清辞的心思显然也一样,只不过她直接说出口了:“陈青洲你够了。所有人都把你当傻子看没瞧见么” 陈青洲眸子清黑:“既然今天没排上队,那我们今晚再住一晚。有经验了,我明天早上会提前过来排队的。” “神经病。”傅清辞忍无可忍,“要住你自己住,说好了今天要回去,我不会再留的” 陈青洲默了一默,忽然把荣一叫来:“去把刚刚那个人找回来。说我要买他的水。” “陈青洲”傅清辞怒声,“没用的你别自欺欺人白费功夫了我不能生就是不能生这水话,身后冷不丁传出陈青洲的声音:“你在和谁讲电话”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55、算我求你 15400钻加更 , “你在和谁讲电话” 注意力全在和保姆的对话中,竟是没察觉他的到来。傅清辞的手一抖,手机险些掉落,下意识转身。 陈青洲一愣,转瞬神色沉下来:“你哭什么” 傅清辞连忙别开脸抹了抹眼泪,低声冲电话那头说了句“我之后再打给你”,便匆匆结束通话。 陈青洲已上前来,瞥一眼她的手机,又看回她的脸,重新问一遍:“和谁讲电话你哭什么” 傅清辞攥牢手机,咬牙切齿:“昨晚不是告诉过你,我妈生病了。你不让我走,难道还不让我了解我妈的病情么” 陈青洲紧紧盯着她,似要从她的表情中探究她话语的真实性。旋即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她脸上残留的湿意:“伯母病得很严重” 傅清辞避开他的手指,不答,只问:“是不是拿到了祛病池的水,就能回去了” 陈青洲沉默着没做回应。 “那我去把刚刚那个人找回来,把水买下来。”傅清辞绕开他迅速就要走。 陈青洲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住。 “你想怎样你想怎样你想怎样你要花二十万买水那就去买啊买了我们走啊你现在又反悔了是吗难道要我现在立刻给你生个孩子出来你才满意” 傅清辞气急攻心地连续怒吼,挥着手臂打他的胸膛,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涌出眼眶。 陈青洲强行抱住她的身体,桎梏住她的双臂:“抱歉,我们现在就回市区。伯母住在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 因情绪激动,傅清辞胸口剧烈地起伏,被迫压在他的胸口,伸不出手抹眼泪,就势往他的衣服上蹭一把,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眼泪最近也变得太廉价了听言她断然拒绝:“不用你送你别想出现在我家人面前” 陈青洲在她看不见的背后表情冰冷,语气则还算正常:“我不见你的家人。我只送你到医院门口。” “不用。”傅清辞还是拒绝,“回到市区我就下车。我自己会打车过去。” 陈青洲不置可否。揽着她便走:“回去的路上再慢慢商量。” 傅清辞强硬地顿住身体在原地,十分坚持:“不要路上再商量,现在就说清楚。我要自己回去看我妈,一回到市区我就下车,不用你送。送到医院门口也不行。” 陈青洲皱眉,沉默,攥了攥拳头,少顷,点头:“好。” 阮舒在祛病池边,远远地。蹙着眉,将陈青洲和傅清辞在经过一系列互动动作尽收眼底,不久之后见他们夫妻二人往回走过来,气氛明显已经和谐了。 “你的事情办好没”陈青洲问她。 “嗯。”阮舒点头,“见到要找的人了。” 陈青洲没有详细探究,道:“那还有其他事情么我和清辞现在打算回市区。” 所以祛病池的圣水最终还是不买了阮舒捺下心思,微微一笑:“好,我也没有其他事情了。一起回去吧。” 一行人离开卧佛寺,在停车场时,傅清辞提出:“我和阮小姐同一辆车。到了市区我会自行让司机停车。” 她这根本不是问陈青洲意见,而是直接告知,所以说罢不等陈青洲同意便兀自坐上车。 阮舒去看陈青洲的反应。 正见陈青洲盯住刚被傅清辞关上的车门,眼睛清黑无比。不过并没有把傅清辞从车上拉下来,转眸过来对阮舒道:“那就你们俩通车。你方便的吧” 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陈青洲都不介意她来当傅清辞的挡箭牌,阮舒还有什么可反对的点点头,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上了车。 车厢内,傅清辞依旧坐姿笔挺,双脚并拢,腰板直直的,神色亦有些冷肃。乍瞧跟尊大佛似的。 一回两回的,都是这种有点正襟危坐意味的坐姿。阮舒琢磨着,应该是职业病。 路上,两人各据一边的位置,自上车之际起便无丝毫的交流。 不过阮舒发现,傅清辞手里一直紧抓着手机,神色亦是一副沉凝,不知在思考什么事,不久便开始低头,手指飞快地摁着屏幕。像是在给人发消息。 待车子驶离南山的盘山公路,转入高速时,傅清辞的手机震响了。接听之前,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阮舒,又看了眼前座的司机,才稍稍侧身向她自己那边的车窗,接起:“喂” 阮舒自然注意到她的举动,俨然在避人耳目。电话那头不知是谁,傅清辞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而且应的都是“嗯”、“对”、“好”之类的语气词,没有一句完整的话,所以难以捉摸。 不过阮舒也没想琢磨,只是她这样接电话,令她记起昨晚在傅清辞的手机看到的微信消息浮窗所显示的内容,不禁便多看了她一眼。 傅清辞恰好刚挂下电话转回来,与她的视线碰个正着。 “阮小姐有什么事”她的目光微微警惕,“你总不会也是陈青洲的眼线” 虽然她的语气有点不好,但阮舒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理,淡淡一笑:“傅警官放心,你和我同车期间,不论任何举动,我都不会多管闲事。” 傅清辞其实也并非真的认为阮舒会向陈青洲透露什么,否则她也不必特意要求和她同车,只是谨慎地试探以达到间接警告的目的。 一时之间又无话。沉默一直维持到车子行过收费站,开进市区后,傅清辞便交待司机在前面的加油站对面靠边停。 车子停下后,傅清辞的眼睛紧紧盯着车窗外,似在等什么人。 不久,阮舒注意到一辆清新绿的华普从车流中出来,好像也准备朝她们的这个方向停。她微蹙眉,感觉这辆车有点眼熟 正忖着,一旁的傅清辞忽然打开车门,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快速朝那辆华普奔去。 阮舒盯着那辆华普,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记起来,那是傅清梨的车去年,大半夜的,傅令元带她去民政局办结婚证。中途曾经下车,去取傅清梨帮他偷出来的户口本。 这边傅清辞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驾驶座上的傅清梨冲她甜甜地笑:“姐,你去哪里了怎么要我来这里接你还一路催我有急事我被我的直属上级骂了一顿才得以请假出来的。” 不等坐上车,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车门,傅清辞转身,见是陈青洲,她霎时紧绷神经:“你想怎样不是答应让我走” 陈青洲没有应她,而是伏低身体朝车厢内看:“你好,你是清辞的妹妹清梨对吧我是陈青洲。” “陈青洲”傅清梨目露困惑。一懵懵的。 傅清辞已第一时间推开他:“你答应过我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的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没有不让你走。出现在你妹妹面前应该没有多大关系。”陈青洲温声,“毕竟是伯母生病,你这么着急,却又不告诉具体详情,我想关心一下。” 傅清辞暗忖着忘记和傅清梨串供,连忙关上车门阻隔开傅清梨,嘲讽道:“是纯粹的关心,还是怀疑我撒谎陈青洲,瞧见了没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复存在,还有什么可强求重新在一起的” 陈青洲静静地直视她,没有说话。 傅清辞稍加避开他的目光,平复了语气,道:“我会说到做到的。我妈的病情如果无碍,我会主动回绿水豪庭的。我的手机会一直开机,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给我打电话确认。” “但我的底线是,你不能出现在我家人面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你还有联系。” 最后她才看回他,迎视他,诚恳道:“给我两三天自由呼吸的时间。算我求你,行吗” 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陈青洲说:“好。” 傅清辞忽然笑了一下。 虽然很浅,但这还是与她重逢以来,陈青洲在她脸上第一次见到笑意。更令他意外的是,下一瞬,傅清辞甚至主动倾身过来,轻轻地抱住他:“谢谢。谢谢你” 陈青洲抬起手臂,正准备回抱住她,傅清辞已离开他的怀抱,重新打开车门:“我先走了。” “嗯。”陈青洲点头。看着傅清辞坐上车,目送车子的驶离,神色沉凝。 荣一来到他身后:“二爷,要不要派两个兄弟护送傅警官” “不用。”陈青洲淡声,扭头走回车上。 这边,清新绿的华普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安静的车厢内,傅清梨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我想起来了,陈青洲就是那个姐夫对不对” 很快她又自我纠正:“不对不对,准确来讲是前姐夫” “前什么姐夫好好开你的车”傅清辞生气。“他什么人都不是和我一点瓜葛都没有的陌生人” 傅清梨自然知道这个陈青洲是忌讳。不仅是家里人的忌讳,更是傅清辞的忌讳,只得憋下心中的无数疑问,摆出“我保证不再提他”的抱歉表情,然后表示了另外一个困惑:“可是姐,我刚刚怎么听见你们在说妈生病了我早上出门上班时,妈明明还好好的” “你听错了。”傅清辞很随意地给她一个解释。 哪里听不出是在搪塞傅清梨知晓自己的这个姐姐素来如此,便也不追探询。 傅清辞看了眼后视镜,又道:“你前面路口左拐,在这附近先绕两圈。” “怎么了”傅清梨飞快地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的视线,敏锐地猜测,“不是吧难道有人跟踪我们” “以防万一。”傅清辞解释。以防万一陈青洲不守信用找人跟踪她。她必须谨慎点。 傅清梨按照她的要求打转了方向盘,嘴上叨叨:“我这辆车太显眼,你要是和我讲清楚情况,我就跟同事借辆低调点的多好啊。” “当初买车的时候,你怎么没考虑过招人眼球的问题”傅清辞怼,“你们小女生就喜欢这种外表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把自己说得好像多老似的”傅清梨咕哝。 手机在这时震响,傅清辞没再侃,习惯性地侧过身去接起:“喂。谈笑嗯好一会儿见” 挂下电话,她扭回头便听傅清梨口吻八卦:“原来约了谈警官见面,怪不得着急。对啊姐,你和谈警官从认识到现在处对象,都好多年,到底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啊” 傅清辞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道:“前面路口就放我下车。” “既然要见谈警官,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他去接你,还要我大老远地过来”傅清梨狐疑。 “我是不是该把你的嘴缝上”傅清辞皱眉。 傅清梨撇撇嘴。不再吭气了,直到在她所指的那个路口停车,傅清辞下车前交待道:“你回家后别和其他人说你今天见过陈青洲。” “好啦,我又不是八婆。”傅清梨觉得自己很无辜。望出车窗外,看到傅清辞上谈笑的车之前慎重地环视四周,她嘀咕:“神神秘秘的,去干嘛呢又有什么大案子不是都停职了么” 车子开进绿水豪庭,驶向别墅,远远地便见黄金荣站在大日头下,等在路边。可是待车开近,黄金荣却兀自往别墅里走。 阮舒原本车窗都摇下来了,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进了别墅,也没有看见黄金荣,只佣人迎上前来道:“阮小姐,厨房里刚下好面条,给您和二爷准备的。” “荣叔让给煮的”答案已太明显。 果然见佣人点头:“是的。” “那他人呢我刚还看到他在外头。” “回他的屋里了。” 阮舒深深蹙眉这是还在生她的气 “怎么了”晚到一步的陈青洲也进来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荣叔”阮舒问。 陈青洲瞬间明了大概是什么事情了,淡淡一笑:“半路上他还打电话问过我到哪儿了。” 所以才能掐算好时间让佣人及时准备好面条阮舒抿唇不语。 吃过面条,回房间里,阮舒从包里将那串佛珠掏出来,放在桌上。静默地注视很久,脑子里将过往的细碎脉络性地粗略回忆一遍,并没有记起一星半点儿可能和少了的那颗佛珠相关的事情。 这可能得靠林妙芙。 林妙芙才是最经常陪在庄佩妤身边的人,或许她对这串佛珠更有印象。 轻吁一口气,阮舒又给余婶去了通电话:“三小姐回林宅没有” “回来了。昨天傍晚回来的。” “她现在怎样” “三小姐挺好的。” “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说她的处境很难堪阮舒蹙眉,继而问,“你突然抛下她在医院,她回来后该冲你大发脾气了吧” 余婶却是道:“没有。三小姐没有冲我大发脾气。” “嗯”阮舒颇为意外。 余婶也觉得奇怪:“三小姐昨天回来后很安静,不吵也不闹的。因为傅先生之前交待我暂时别管三小姐,所以我没有给三小姐煮饭洗衣服,三小姐也没有任何的意见,自己默默地叫了外卖。” 是有点古怪。阮舒沉吟着又问:“那她现在在哪儿都做些什么” “一直都在房间里不出门。好像在看电视剧,我听见动静了。”余婶把知道的都说了。 阮舒默了一默,再问:“你向傅先生汇报过这些么” “回阮小姐,我没有资格和傅先生直接联系。这边的事情,一直都是栗兄弟在负责,该汇报的,栗兄弟会汇报。傅先生的要求,也是通过栗兄弟转达的。最近两天栗兄弟还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所以傅先生还不知道三小姐现在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的。”结束通话,阮舒琢磨着,这林妙芙不哭不闹的,该不会真被医院里的处境给锻炼了吧 那就明天再回去一趟。 有了安排,阮舒将林妙芙的事丢开,拿出金刚经和那沓誊抄的经文纸,继续挑出对应的经文页她发现,这些经文的内容并不是连贯的,而是分布在不同页面的不同篇章。 挑出来后,阮舒将那些经文的内容仔细翻看过去。特别去注意那些页面上是否留下过庄佩妤的什么特殊标记。 然而并没有。页面十分的干净整洁,唯一的标记,就是之前她已经发现过的“净心”二字。 毫无所谓。 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阮舒揉了揉因长久低头而酸楚的脖子,不禁自嘲一笑没有工作的她,每天真的是闲得发慌了,才会躲在房间里研究她根本什么都不懂的“两亿”。庄佩妤可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靠上椅背,往后仰头,静默地盯着天花板上白玉兰造型的灯盏,眼神渐渐涣散,头脑放空。 少顷。她捏了捏眉骨,重新坐直身体,瞅着时间差不多,拨通了马以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通了之后那边却并没有声音。 阮舒主动先问候:“喂,马以” “嗯。”马以极其简略地应了这一个字,旋即口吻极其疏离地反问:“你是哪位” 阮舒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并非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好久没和他联系,今天决定打这通电话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少不得会被他冷嘲热讽,但没想到他更狠,干脆“不认识”她。 苦笑一下,她顺着他的话故作轻松地戏谑道:“马医生的病人很多,不记得我很正常。我就是被你治了七年才治好的一个普通病人。不知道马医生的其他病人知道这件事,会做何感想” 这说话的方式可蕴了砸他招牌的意味。 马以倒是从容应对,从另一个角度剥离出解读:“重病七年,还是能被我耐心地治好,是个很不错的广告。” 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阮舒都能自动弹现出他那张常年面瘫冰山脸。 “那你的广告必然不能少了我这位女主角。”她调笑,“看在我是你多年病人的份上。费用上我就不收你的了,只要你提供我餐饮和住宿就可以。” 马以那边竟是第一时间就听出味儿了,没再与她扯,正色:“找我什么事” 阮舒支起手在桌上,驻着下巴,继续笑:“就是刚刚和你说过的,希望马医生提供我餐饮和住宿。” “你出什么事了” “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变成无业游民了。” 话落之后,马以一时没有动静。 阮舒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不过她知道他不会开口追问。因为她曾是他的病人,他太了解她了。而她也可以脑补出他此时此刻应该习惯性地托了托他鼻梁上的眼镜框。 微弯唇角,她问:“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你家那儿的第三层,是不是还空着没有租出去” “你想租” “嗯。我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去。” 如果不是因为脚伤,她不会至今还住在陈青洲这里。现在基本康复,走路已经没问题了,她也该搬出去了。 她没有像林承志那样到处办房产。所以如果不住林宅,就得另寻他处。 长期住酒店不是事儿,临时买房又太麻烦,要牵扯一系列装修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住不进去。一排除,最简单的还是租房。 于是一下子就记起马以那儿。 他的心理咨询室就是安置在他自己家,第一层全部都是,第二层则是他自己住,第三层是专门用来出租的。上一位租客是个外国来的青年旅行画家。 主要是马以家附近分别有一座养老院和一座精神病院。两处的人都需要安静舒适的环境,所以非常地清幽。 她觉得那里很适合她,很适合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而且她没有其他什么朋友,只有马以了。之前答应过他再最后去做一次心理测验检查,她那阵子一桩事儿紧接着一桩事儿,也完全抛诸脑后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马以直接问。 阮舒舒心地展开眉眼:“谢谢你。马以。” “没什么好感谢的。”马以平静道,“每个月的租金该收多少还是收多少,不会因为你曾经是我的病人,就给你优惠。” 阮舒:“” 如果没记错,他那儿的租金和他的心理诊疗费一样,都高得惊人。 她要收回她的“谢谢” 晚上的餐桌上,依旧没有见到黄金荣。 据佣人说,餐食照旧送进他的房间。 阮舒抬眸看对面的陈青洲。 陈青洲貌似还是不担心的样子。 见状,阮舒也就不和他提黄金荣了,而告诉他自己打算搬出去。 陈青洲似早对此有心理准备。听言并未有丝毫讶然,猜测着道:“看样子阮小姐已经定下来自己的住处,不需要我帮你安排了。” “嗯。”阮舒点头,“我一个朋友家刚好有套房出租。” 陈青洲略略颔首,继而问:“什么时候搬我还能帮到你哪些” “就这一两天吧。”阮舒笑笑,“至于帮忙,我倒暂时没想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那我拨几个保镖给你。” “不必了。”阮舒拒绝,“没什么必要。” 原先问他要保镖,是担心自己被傅令元逮回去。现在既然确定了傅令元没有这方面的意图,那么自然没有再带保镖的必要。她可没有仇敌。 而且,这么久以来,身边先是傅令元的眼线,紧接着是陈青洲的人,总算可以借这次机会,告别那种被监视般的日子,她怎么还会再自讨苦吃地要保镖 陈青洲神色间露一丝了然,沉凝两三秒,道:“你要搬走的事情,荣叔他” “我正准备去亲自和他说。”阮舒道。顺便也慰藉一下他受伤的心。否则他老这么在屋里呆着不出来,她怪难受怪愧疚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好。” 阮舒自餐桌前起身。接手了佣人原本要送去给黄金荣的饭菜,朝他的房间行去。 荣一在这时来找陈青洲汇报消息:“二爷,让去傅家附近蹲守的兄弟来讯了,说傍晚亲眼见着傅警官的母亲出来过,看起来气色很好身体安康,并没有任何的病症。” 闻言,陈青洲清黑着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这边阮舒叩响房门,黄金荣很快来应。 “荣叔,我来给你送晚餐。”阮舒冲他示意手中的盘子。 黄金荣愣了一下。定定地盯着她,神色闪烁。 见他一动不动的,阮舒抿唇笑问:“荣叔这是不欢迎我不想看到我” “哪里有你胡说什么”黄金荣的八字眉当即不高兴地揪起,“家里又不是没有佣人你咋自己端快给我” 说着就要从她手里接过餐盘。 阮舒避开他的手:“我都端着了,荣叔你就别和我抢,又不是什么重活。难道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黄金荣立刻侧开身体,给她让了道:“快进来丫头快进来” 阮舒款款地笑着往里迈步。 黄金荣在她身旁抬高手臂做出护着她的姿势,好像把她当成小孩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打翻手里的东西似的,同时也指着方向引着路:“放这儿放这儿放这张桌子就行” 阮舒依照他的指示行至桌前,放下盘子前,发现桌面上正放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她不禁愣怔。 256、臭不要脸 , 照片有一定的年代,上面是三个年轻的男人。 站在最左边的那个,最容易认出来,因为陆振华保养得很好,除了多了点皱纹,样子基本和现在相差无几,还有就是气质上少了些岁月积淀下来的深沉。二八分的油亮背头,挺时尚的,里头是白底的横条衬衣,外套土黄色的毛线马甲,像个知识分子一般。 站在最右边的那个,多看两眼也辨出来是黄金荣,尤其那对特征明显的八字眉十分抢眼。照片上的他比现在要精瘦些,过,陈青洲的母亲原本是大家闺秀,为了爱情,与当时尚一无所有的陈玺私奔,说陈玺很爱这个糟糠之妻,还说陈玺是三人之中私生活最干净的一个,所以才始料未及陈玺在外面另有女人。 轻蹙眉,她又出声:“荣叔,你多吃点菜。” 黄金荣看她一眼,高高兴兴地应:“欸,好,谢谢丫头。” 可夹了菜扒了几口饭,他的话又开始了,是段新的跳跃:“那一年玺哥带我和陆振华一起出海交货,遭遇警察埋伏,齐齐跳了海。这一下水把我们三儿给散了。我在海面漂了很久,倒霉,给漂到一座无人岛上。与世隔绝,靠着挖野菜打野味撑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一艘经过的渔船,得以获救。” 这一段还是挺耳熟的,稍一忖阮舒便记起,早前陪余岚爬山上千佛殿之后,余岚曾经和她提起过。只不过当时余岚侧重的是陆振华在那次跳海之后的后续,而并不太了解陈玺和黄金荣的情况。 “我跟着那艘渔船的主人去到一个渔村,巧了,才发现原来玺哥也在这个渔村了。当时受伤太严重,所以一直留在村子里养伤。”说至此,黄金荣忽地顿了一顿,“玺哥就是在这个渔村里遇到你母亲的。” 猝不及防提及庄佩妤,阮舒愣了一愣,神色微变,再次打断黄金荣,但口吻与前两次的平和完全不同,带着丝儿冷:“荣叔,可以了,我不想再听下去。我并不愿意知道。” “可是丫头” “荣叔。”阮舒嗓音清冽,“知道这些往事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便你告诉我这些,陈家还是和我没有关系。我还是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她深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在外面找好房子了,大概这一两天我就搬出去。” “啥”黄金荣摔了筷子从椅子里一蹦而去,八字眉竖起脱口便问,“谁让你搬出去啦” 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口吻有些冲,缓了下来:“不是,丫头,荣叔的意思是,这里你不是住得好好的而且都住这么久了,咋还提搬出去你不喜欢荣叔唠叨,荣叔以后就不唠叨。” “荣叔,要搬出去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动摇过。” 阮舒这句话刚说完,黄金荣脸上的表情就微妙了。她挑着话继续道:“而且之前陈青洲不也已经和你分析过了,你们需要和我避嫌。我已经在这里住太久了。” 嘴上说着,心下暗暗长叹“避嫌”这个词儿,提了又提,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做到。 然而陆振华至今没有发现她住在陈青洲家,是陆振华的耳目不够灵通。还是陈青洲的保密工作确实很严实 当然,也或许是她的运气好 黄金荣凝注她片刻,最终像是认了改变不了她的决定,遂转而关心:“那你住哪里环境咋样安全不安全要多遣些保镖给你。有没有找佣人给你洗衣做饭有没” “荣叔,这些你都不用费心。该准备的我自己会准备,该商量的我也会和陈青洲商量清楚。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不会客气的。”阮舒无奈地笑笑。 最后一句俨然妥了黄金荣的心:“嗯,对,不要客气一定不要对我和陈青洲客气我们是一” 说到一半他戛然,明显也晓得会是她不爱听的话。 阮舒自动忽略。 黄金荣打量着她。喟叹道:“活到我这个年纪,风风雨雨经历过那么多年,回过头来会发现,亲人最重要。丫头,你和青洲就是我唯一剩下的亲人了。我这次出狱,其他什么都没想,只希望陆振华早日倒台,不仅是为了玺哥,更是因为,这样你和青洲两人往后的日子才能有保障。才能平平安安。” 抿抿唇,这话阮舒觉得自己没法儿接,一接就等于认同他将她纳入陈家。 黄金荣明白她的执拗,收了话,坐回椅子里,刚拿起筷子,又记起来一茬,连忙问:“总不能避嫌避到一面都见不着吧” 一激动他又给站起来:“不行的丫头,咱们得说好了,你搬出去自己住可以。但必须时不时回来吃饭,比如每两天一次”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阮舒:“”这也太频繁了 黄金荣读懂她的表情,将手指头换成三根:“三天一次” 阮舒没应。 揪着八字眉,黄金荣不情不愿地又换成四根手指头。 阮舒还是不吭声。 黄金荣踌躇数秒后,极度不乐意地整只手掌张开:“五天是最低要求了” 阮舒抬手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凑过去,道:“一个星期。” 黄金荣八字眉揪得快倒竖起来:“丫头,你欺负荣叔” 阮舒转移话题:“荣叔,饭菜真的要凉了。” 黄金荣憋一口气,最终还是乖乖坐回椅子里,低声念叨:“你这个坏丫头。” 阮舒微弯唇角。但笑不语,视线一扫,不由自主地又扫向方才那张他们三人的合影上,盯在中间的那个人身上。 黄金荣悄悄斜眼瞄她,心思转了转,指着桌子下方柜子的抽屉,道:“丫头,帮我把照片塞回相册里,别给弄脏了。” 阮舒稍一愣,旋即应:“噢,好。” 说着,她伸手去拿那张照片。 而拿起照片后,视线顿时更加清晰,阮舒比刚刚还要近距离地看清楚上面的人。 陈玺在笑,笑意淡淡的,而他的目光笔直,仿佛在注视着她。 不晓得为什么,她的手指不禁微微颤动。 她盯着照片上陈玺和善的面容,感觉自己好像在与他静默地对视。 而心里头则忽然有点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曾带领青帮走过鼎盛的前任大佬 爱妻护子洁身自好的丈夫 欺骗感情始乱终弃的男人 他就是给予她另外一半生命的她的生父 呆怔片刻。阮舒猛地晃回神,收住思绪,别开自己的视线,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黄金荣所指的相册。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就有一个空位,她直接将照片往里塞,同时眼睛的余光瞥见同一页还有另外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水井边,男人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小男孩也只穿一条小裤衩,两人嬉笑着相对而立,手里各拿有一只瓢,正准备往自己身上浇水。 这场面,猜得出来应该是夏天在冲凉。 光膀子的男人正是黄金荣。 而那个小男孩 阮舒马上就记起黄金荣死掉的那个儿子,心里微微一顿。 塞好照片,正准备合上相册,忽地看到,小男孩的后腰处有一块疑似胎记的深色印子。由于他的身体偏侧,所以辨认不清楚具体的样子。 阮舒蹙眉为什么方才乍然瞥见的一瞬间,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她没能及时抓住。 捺下狐疑,她合上相册放好,关上抽屉,一抬头,发现黄金荣正冲她笑,笑里携有一丝欣慰。 阮舒有点莫名,不懂他的欣慰有何而来。 从黄金荣的房间出来,她回自己的房间,蓦然发现手机里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来自于与她失联两日的傅令元。 最新的一通。大概是她进门一分钟前打的。 阮舒并没有想给他回电话,反正他肯定没有什么急事,也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而且,凭什么他找她,她就得回复 手机刚一丢回床上,却是又震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傅令元的名字。 垂着眼皮盯了片刻,在差不多响到即将结束的时候,阮舒接起。 傅令元直截了当地丢过来话:“我在家里,你现在回来。” 家里阮舒口吻冷漠:“你哪个家” 他轻笑一声,仿佛隔着听筒都荡出气息到她的耳廓上。而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电话。他的声音比平常要沉厚。 “给你五分钟。”傅令元自顾自说。 阮舒冷呵呵一笑:“没事我挂电话了。” “离婚协议。” 傅令元的关键词当即阻了她的动作。 “你不是要我签字不当面和我谈,怎么谈得拢” 阮舒眯起凤眸,戳穿他:“你不过就是想诱我过去。” “五分钟。傅太太不过来的话,就表示并不想和我离婚。我喜闻乐见。”傅令元音调闲闲散散的,说罢果决地掐掉通话。 阮舒握着手机,凝眉,然后轻哧她的猜测肯定没错,他在诱她罢了。 将手机丢一边不搭理,她走进洗手间。 不到十秒,却又重新出来,冷着脸,终是带上手机出门不管怎样都是次机会,她还是去一趟。那个混蛋真能拿捏她的点 绿水豪庭的面积很大,而且别墅区和高层楼隔着一定的距离。从陈青洲的家到她和傅令元的新房,五分钟她都是赶的。 其实心里头明白,他如果是故意拿离婚协议的事诱她过去,他肯定会等她,她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 但这个时间限定在那儿,令她忍不住就想加快速度。 抵达门口,阮舒站定喘了两口气稍加平息呼吸。旋即摁开密码。 打开门,里面的灯光亮堂堂的。 因为落地窗被打开了,所以相较于上回独自一人进来拿东西,里面的空气好闻多了。 阮舒关了门在玄关换棉布拖鞋,看到了属于傅令元的鞋子,然而走进客厅和厨房却并没有看到他人。 “傅令元,我来了。”她叫唤。 没有人回应。 阮舒蹙眉,拿起手机拨通他的号码,同时边往卧室走,想找找他人。 耳中在这时捕捉到他的手机铃声。 然而电话并没有人接听。 阮舒循着铃声传过来的方向走,在放置杂物的那个空房间门口发现了傅令元的手机。 就放在门口的地上,不停地响。 这 阮舒环顾四周:“傅令元” 还没没人应。 阮舒眉头彻底蹙出小疙瘩。 这情况,会不会有点诡异 弯身捡起他的手机,同时她也挂断自己的电话,拧开把柄推门而入,突然就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房间不知何时已被改成影音室,装修摆设和傅令元别墅里的那一件如出一辙,刹那间令她恍惚置身别墅一般。只不过这个房间本身的面积比别墅里的影音室小。 此时此刻,房间内的大灯没有开,留的是天花板上四个角的小灯,暖黄色的灯光笼罩整个房间,显得气氛暧昧。 搞什么阮舒收敛瞳仁:“傅令元” 结果当然还是没有人应。 阮舒不耐烦地伸手往墙上去摸大灯的开关。 房间的音响设备在这时蓦地传出声音。 是女人的叫、、床声 阮舒的额角不禁下来三杠黑线。 嗯,而且是纯粹的音频,不带画面的。背景还能听出男人粗重的喘息,但主要还是女人的声音。 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地耳熟 正如斯困惑,便听女人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唤:“三三哥” 阮舒:“” “傅太太的反应会不会太迟钝了点连自己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傅令元的轻笑自背后响起。 阮舒倏然回头。 傅令元当即双手箍住她的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脚上则往后踢一脚,关上了房门。 过道上的灯光被阻隔之后。房内的光线便随之黯了好几分。 “放开我。”阮舒挣了挣,质问尚回荡在房间里的娇声,羞恼地质问,“你什么时候录下这些东西的你录它们做什么” 她一气,胸口就急剧起伏。 傅令元垂眸审视她。 她出门的时候估计没换过衣服,着的是棉质的薄衫,圆形的领口宽松,露出她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他斜斜地勾唇:“明明是傅太太自己有一回提出关于这方面的想法,不是么” “别污蔑我,我什么时候要你录这种东西了”阮舒深深拧眉。“你真是够龌蹉、下流、无耻的。” 傅令元满不在乎地笑,好像她越骂他,他就越高兴,饶有兴味儿地听她骂完后,他直接倾身下来亲她。 他的唇很凉,阮舒轻颤一下,手抵着他的胸膛,语音含糊:“滚蛋。” 当然没用。 傅令元将她越箍越紧,越吻越深,吻得强悍而不留一丝余地,密密的,散发出来的全是他那该死的荷尔蒙,令她骨子战栗,身体发软。 少顷,终于得到喘息,阮舒张口第一句还是咒骂:“禽兽。” 指腹刮蹭着她的脸,傅令元挑起眉峰:“傅太太今天骂人的词汇比以前丰富了,不再只是混蛋和变态。看来是时刻准备着和我见面时能用上,专门更新过库存。” 阮舒:“”真没见过比他还要自以为是臭不要脸的男人了 缓了缓呼吸,她沉气。拍掉他的手,追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录的” “傅太太听不出来”傅令元的手转而沿着她腰后柔软起伏的曲线来回轻抚。 阮舒侧耳凝听,现在正好在播放一组他们的对话。 “傅太太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返回宴会厅里找我,原本是要和我说什么” “三哥明明全都知道的” “可我想听你亲口承认。不承认,那就继续海绵体大战括约肌,到你服软开口为止。” “好啊。” “看来傅太太很喜欢。” “喜欢。” “傅太太现在变得这么坦然,会让我更加欲罢不能。” “那就别罢。” 接下来是新一轮的旖旎动静。 阮舒:“”是从江城坐私人飞机回来海城的那次 傅令元挑起她的下巴:“记起来了” 阮舒冷漠脸:“然后呢特意录下来,现在又放给我听,是想怎样” “没怎样。就是想让傅太太回忆回忆自己曾经讲过的话。”傅令元把玩着她鬓边的一绺发丝。湛黑的眸子凝住她,不瞬又低头,碾压上她的唇。 257、这是爱,不是交易 , 这一回的落势凶猛。 他扶在她后腰的手稍稍往上一用力,她便被迫更加贴近他。 她的背后是冰凉的墙面,身前是热烫的他。他平直而硬朗的肩背紧紧压着她,让她无处可避。他吻她,吻得她快窒息。他的手游走,她只能抵着他,做徒劳的抗拒。 不多时,阮舒吃不消,终于压抑地嘤咛出声。 傅令元应声停下动作,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着瞅她脸上的红晕。如同欣赏自己的作品:“傅太太说过喜欢我这样的,现在还是喜欢的,没有变。” 阮舒急促地喘息,软着身体。冷眼亦冷脸:“骗我过来就是想这样” 瞧吧,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他就是故意拿离婚协议诱她的。 他对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胯间二两肉的那些事。带她去中医药馆回来之后想,在医院的时候也想,现在还是想。 若非如此,他恐怕还继续和她失联,哪里会主动来电 想想方才在电话里他的那说话方式,他的那语气,简直将她当他的私有物似的,呼之即来。 她也认栽。非放不下那一丁点的可能性,跑来羊入虎口。 “不是想这样。这只是吻你而已。”傅令元呼出热烫的气,喷在她的皮肤上,手摸了把她的泥泞,“已经这程度了,你做不做”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来强的。” 傅令元勾唇。明明是一句混帐话,倒是说得坦坦荡荡,理所当然,毫无廉耻。 阮舒蜷了蜷手指,又问:“如果做了,你会签离婚协议么” “不会。”傅令元捏住她的下颔,“这是爱,不是交易。” 呵。到现在他还能轻易地说爱真是廉价。阮舒神色漠然:“什么是爱我只懂交易。” “做了,你就会重新想起来爱的。”傅令元轻轻触一下她的唇。 阮舒没说话,一切安静。 “嗯”傅令元又问一遍,“做不做” 阮舒讥嘲:“我有选择么” “嗯。你没选择。”傅令元笑,不再客气。 夜很静。音频早已播放完毕。 此时除了彼此真实的喘息,什么都听不见。 阮舒努力地忍耐,换来的只是他竭尽全力的弄。他好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饿狼。要把这近两个月她和他之间的空窗全部补回来似的。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源源不断的精力。 她出门的时候告诉荣一,她要来新房这边拿东西,很快回来。 可是她的“很快”根本没有很快。 手机在一遍震动。 阮舒在地毯上侧过头。 距离不算远,她勉强可以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陈青洲。 她并没有打算接,而且现在这情况也没有办法接。转回脸,她难受地重新埋进抱枕里,心底琢磨着,陈青洲会不会因为她没接电话,遣人过来找她一旦有人打扰,傅令元是不是就能停歇了 却听身后忽而传出傅令元的声音:“她和我在一起。” 阮舒一愣,连忙抬头。正见他刚挂断电话,将她的手机丢到距离他们更远的位置去。 “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傅令元亲吻她的后颈,口吻十分愉悦,“阮阮。我很想你。” 阮舒咬咬唇,凉声催促:“请你快点。” “长夜漫漫,为什么要快”傅令元笑着在她耳后哄她,“下一个姿势。你来主导,嗯” 少顷阮舒面无表情地坐着,身体僵硬。 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后面的窗户,窗帘的那些花纹上下变化着。窗帘没有完全合拢。留出的一小面玻璃,隐隐约约地映照出她的眉眼,面容淡漠,亦微微地上下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挨到一切结束。 阮舒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像刚从水里泡出来似的,无力地一动都不想动。 傅令元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半眯着眼睛,十分身心舒畅似的。单只手臂拢着她。掌心于她光洁的背上轻拍,拿下颔冒头的胡茬蹭她的额头:“辛苦傅太太。” 阮舒没有搭理他。 傅令元也暂时没再说话。 长久的静默之后,阮舒感觉自己缓得不多,忍着疲倦和痛意睁开他的胳膊,起身。 光裸白皙的玉背披着黑色的头发晃荡在他的眼里,傅令元眸色暗沉地欣赏着,本以为她是嫌身上黏糊要去洗澡,却发现她的捡衣服穿上。 “你去哪” “回去。”阮舒拾起文、、胸。 傅令元折眉:“回哪儿去” “陈青洲家。” 阮舒双手伸入文、、胸的肩带。 正要扣排扣。傅令元一把扣住她的腕:“我让你走了” 阮舒轻轻地拂开他的手,神色清冷:“小姐不是就应该这样陪完嫖、、客自觉地乖乖走人。” 傅令元沉脸,如同骤然黑云压城一般。 阮舒反倒笑了一下:“我现在的性质,和小姐有什么不同在你需要的时候。一个电话,马上把我找来。” 转瞬她便自我纠正:“噢,不,不对。我比小姐还不如。小姐至少有钱拿,我呢因为被你强行扣上傅太太的名号,无法对你怎样,只能被你白上。” 傅令元哧一声,猛地将文、、胸从她身上扯掉,用力扔出去。 阮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被狠狠砸在窗户玻璃面,最终落到地上。 下一刻,她被傅令元箍住腰,掀翻身体倒回地毯上。 以为他恼羞成怒。必然又要对她一番凌虐。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抱着她躺回去,紧紧压她在他的胸膛,盖好毛毯。淡声:“今晚和我一起睡在家里。” 阮舒阖了阖眼皮,不做任何的反应。鼻息下是他身上的气味。烟草味,混和汗味,混合两人先前连番折腾的情、、欲的味道。 动了动,她侧开脸,想给自己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引得傅令元以为她又在抗拒,第一时间按住她,警告:“再不听话我们就再来一场直接弄晕你。” 阮舒抿直唇线。 傅令元吻了吻她的额头,猝不及防问:“去卧佛寺有什么收获” 阮舒应声脊背森凉:“你找人跟踪我还是陈青洲那里有你的眼线” 其实猜测得到,他虽放走了她,并不代表她彻底摆脱他的控制。但眼下惊然点破,她心里仍旧不可避免地冷意阵阵。尤其不久前他还亲密地在她的身体里,不过扭头的功夫,他就直接问起两亿。 所以刚刚阻止她走,不是因为他想留她下来温存,而是因为他想问的事情还没问完 “你现在真的是彻底放开来,丝毫不避讳两亿的事情。”她语音幽幽,“把我当小姐,找我来打、、炮。都是其次,重点是知道我今天中午刚从卧佛寺回来吧呵,一举多得。” 傅令元抬起她的脸,指腹轻抚她的眼睛:“一码归一码,不要混在一起谈。我确实想你了。” “一码归一码是么”阮舒嘲弄地微勾一下唇,“亏你能忍到上完我才问,其实你如果中间折磨我的时候就开腔,或许我会因为承受不住一时乱了心智全兜给你。” 傅令元骤然捏住她的下颌:“别再把粗鄙的字眼用在你自己身上。” “什么是粗鄙字眼小姐打、、炮上”阮舒反问。并一个个地罗列,每说一个,便发现他指上的力道紧一分,表情亦随之难看一分。 她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脸颊拍了拍,瞳仁乌漆漆地凝着他,“不是你自己先对我说干在医院当众羞辱我那么我所说的那些字眼又怎样我这不是正在作贱么一边要跟你离婚,一边你一通电话我就跑来陪你睡了。我这样是不是不止贱,而且婊” 嘴唇即刻被傅令元的嘴唇堵住了。 后颈被他的手掌抓着,将她的身体摁向他。 阮舒睁着眼睛,与他同样睁着的眼睛对视着,任由他吻得如何深入甚至惩罚性地啃她、咬她,她不给予丝毫回应。但他清楚地知晓如何惹她,而自然的生理反应,是她即便强忍也忍不住的。 258、该去做梦了 15600钻加更 , 须臾,他放开她时,她在所难免地气喘吁吁。.. 傅令元捏了捏她后颈上的那点肉,语气还算平和:“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说你此行去卧佛寺的收获” “你不是拒绝我帮你找两亿”彼此的身体光溜溜地贴在一起,他像个大暖炉似的,热烫的温度不停地氤氲过来,也并没能让阮舒的声音有温度,“你什么利益都没有承诺给我,我傻吗要白白告诉你关于两亿的线索就因为刚刚睡了一觉,我就得对你掏心掏肺凭什么你也没让我爽到。” “没让你爽到”傅令元揪出关键字眼,暧昧地勾唇,“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继续再战” 她本来就没有爽到。打从一开始要做的就是他又不是她,她完全是被逼无奈的。 而且他今天的动作总是着急甚至有些粗暴,他可能是享受到了。 可于她而言,首先是心理上的不情愿,其次身体上又备受煎熬,相较于欢、、愉,更多的是痛。现在只觉得两腿间火辣辣地一阵阵疼,全都是被他那根粗硕大棒全方位无死角给捅的。 连上个床都没捞到好处,她脑子不清楚才要以德报怨告诉他佛珠少一颗的事情。何况这事她并没有放弃留着做筹码以和他博弈。 当然,她的那句“没爽到”并非他所曲解的意思。他其实根本也晓得,就是故意插科打诨想缓和气氛的吧阮舒偏偏不给他缓的机会,冷笑:“去你大爷的再战” 这种话她平常最多留在心里腹诽,倒还第一回蹦出口。 傅令元略一折眉,深深地注视她,光从表情看不出他的具体情绪,反正不像恼羞成怒。 见状。阮舒沉了沉气,压着火旧话重提:“我的要求还是一样,离婚。只要你同意离婚,一切都好商量。” 傅令元听言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明显料准了她又会提这一茬。 他没再像之前一触及“离婚”就愠怒,笑着,拿掌心轻轻她后脑勺的头发。 旋即顺势将她压回他的怀里。拉了毯子把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下巴抵在她的头话间还体贴地帮她将鬓边的头发别至她的耳朵后。 可他周身散发的凛冽尚似有若无。 这并非他头一回冲她发火,甚至光火到摔东西的时刻都有。 然而不知怎的,方才他的那一记沉雷,令她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或许是恐惧 不不,不对不是的不是恐惧 那是什么 未及阮舒多忖,傅令元带着她走到餐桌前。她僵硬着手脚,任由他摁着她的肩背迫使她坐进椅子里。 随后他自己也在与她呈直角的位置里落坐,给她倒了一杯橙汁:“多吃点。傅太太好久没有吃到我亲自下厨做的东西了。” 橙汁的颜色很漂亮,飘着的果肉十分细腻,一看就是新鲜刚榨出来的。 而餐盘里的食物偏西式,有荷包蛋、火腿、涂好黄油的吐司、羊角面包、圣女果和生菜。 那荷包蛋稠状的蛋黄好像马上就要破膜流出似的,煎得十分漂亮。比他刚学的那阵子煎得还好。 眸光浅淡地打量过之后,阮舒抬起眼帘,幽声:“你这样有意思么” “有意思。”傅令元毫不迟疑地回,手里拿叉子慢条斯理地将圣女果送进嘴里,闲闲散散地笑,“不管手段怎样,结果就是傅太太现在正乖乖坐着和我共进早餐,这就够了。” 阮舒沉默无话。 傅令元将切好的火腿送到她的盘子里。换走她没切好的那根,提醒:“吃吧,要凉了。火腿烤得很脆,试一试。” 置于膝上的手指隐忍地蜷了蜷,阮舒暗暗沉两口气,这才将手抬上桌,拿起叉子,开始吃东西。 见状,傅令元唇角抿出笑意。 今天的阳光很好,落地窗开得通畅,照得室内暖意融融。餐桌上的花瓶里摆有一盆新鲜的丽格秋海棠,粉色的花朵开得正好。 整个进餐过程两人都未再有交流,但气氛中依稀徜徉开淡淡的温馨与静谧。 温馨与静谧。 这是傅令元最直观的感受。转眸看向对面低头吃东西的女人,光线在她脸上的白皙皮肤洒了淡淡的晕。他打量着她,脑中有向往已久的画面呈现,她和他均在里头。唇边不觉泛出一抹笑。 放下刀叉,阮舒觉得心境因为这一小段时间的彼此沉默而平和下来。 抬起眼帘。 傅令元不知何时也已经吃好,噙着笑意,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貌似如以前曾有过的几次那般,欣赏她吃饭的样子。 “我吃好了。”阮舒淡声。“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傅令元勾唇:“抱歉,还不行。” 阮舒的神色应声清冷下来:“你到底想怎样这回是要把我软禁在这里么” “不会软禁你的。”傅令元笑了笑,随即示意餐桌上的餐具,“想麻烦傅太太洗个碗。” 阮舒愣怔,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傅令元像是以为她没听明白似的,重复一遍,向她确认:“麻烦傅太太洗个碗。” 阮舒:“”她还真没有听错 安静两三秒,她捺着唇角:“我不会做家务。” 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傅令元轻笑出声:“嗯。我知道傅太太不会做家务。所以我把难度比较高的早餐给做了,现在留给你洗碗的任务。” 阮舒:“”敢情他这意思,原先还打算让她做早餐 她瞅他的眼神顿时越发古怪以前他照样做饭,也没叫她洗过碗,今天是怎么回事儿纯心难为她么 “我说了我不会。”阮舒坐着没动,“你如果非得让我洗,那干脆把这些碗筷直接扔垃圾桶里。因为我动手之后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会打烂它们。” 傅令元不疾不徐:“不会没关系。我手把手教你。” 阮舒:“” 见傅令元起身朝她走过来,她确定他是要来真的 三分钟后。厨房。 餐桌上的所有的餐具,在他们的合力下已全部搬进来洗碗池,用洗洁精水浸泡着。 傅令元帮她将围裙套上她的脖子,不忘细心地把她的头发拨出来,然后一手抓着一边的围裙带,手臂绕到她的身后,给她系带子。 阮舒整个人还处于“”的状态。两人靠得近,气息交缠,她的额头与他的下巴若即若离地触碰上。而他此时的动作,其实和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没差。 这倒没什么,反正两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搂搂抱抱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问题在于系围裙带,不是应该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才方便么他为什么要来正面的他看得见么 时间过得很慢,感觉他系了很久,她被密密匝匝地包拢在他的气息之中,有点难受。 “我还是自己来吧。”终于受不了推开他。 他却在同时道:“好了。” 阮舒:“”突然怀疑他是故意的。 抬头,见他眉眼荡漾笑意浓浓,她的猜测当即得到验证 “看来你以前没少用这一招撩妹。”阮舒轻嘲。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的意思是,你被我撩了” 阮舒:“”她刚刚说话是忘记用大脑过滤了么 “傅太太用不着故意这么说。你明知道我是因为你才开始出入厨房的,以前又哪来的机会碰围裙这种东西那么又哪来的机会用这种方式撩妹”这说话的当口,傅令元已经帮她戴好了橡胶手套。 不等她怼,他率先扶着她的肩膀到洗碗池前,而他站在她的身后,胸膛紧密地贴着她的后背,自她的身体两侧伸手,像是抱着她似的,手把手带着她,一手抓盘子,一手抓洗碗布。 沉磁的嗓音携着熨烫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我开始授课了,傅太太认真学。”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59、杀人犯 , 阮舒:“”为什么要认真学她她“可爱”。 深思一晃间,脸颊上却是又冷不丁被他亲了一大口。 随后他彻底放开她,将洗碗池前的空间全部留给她。他自己则双手抱臂,单肩斜倚在墙上,架势看起来俨然是要盯着验收她的学习效果。 阮舒拿起盘子,再拿起抹布,转瞬又放下,问:“其实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洗碗不是有洗碗机” 傅令元斜斜勾唇,反问:“傅太太不是想走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那今晚继续和我一起睡在家里不要去陈青洲的别墅了。” 阮舒清冷的脸,最终决定忍 事实证明,洗碗一点儿都不难。 按照方才的步骤,她很快将剩余的那个盘子洗干净。 放进消毒柜之后,一股浓浓的愉悦涌上心头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成功完成一件事情所带来的成就感,更令人得意。 微弯着唇角转回身。 但见傅令元尚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湛黑的眸子晶亮而灼然地笼罩在她身上。 其实整个过程中她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她。 此时对视上,倒是发现,他的眼神里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携有另外一丝她所分辨不了的复杂。 不过阮舒并不好奇既然一直都抱有和他离婚的念头要和他分道扬镳,还好奇做什么。 见他光盯着她不说话,她边摘着橡胶手套提醒他:“我洗完了。” “嗯,我看见了。”傅令元噙着笑意,缓步走来她面前。 阮舒将手套随手丢流理台上,然后伸手到腰后解围裙带,道:“那我该走” 最后一个没出口的“了”字,被他突如其来的唇舌所吞没。 阮舒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流理台前亲吻。快要不能呼吸时,他松开了唇,却是往上提起她的身体,令她坐到台面上,继而他凶猛的吻重新落下来。他吻她,他揉她。他摸她。她战栗,她发软,她涨痛。他了解她的身体,她溃不成军。被他填充的瞬间,她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就和以往每一次咬的是同一个位置。 “我跟你没完”阮舒羞辱无比不是说洗碗么怎么突然精虫上脑 “嗯,好的,我一定陪傅太太没完。”傅令元贴着她的耳边轻笑。 阮舒:“” 混蛋混蛋混蛋她无法出声,只能竭力腹诽咒骂。 傅令元含着她的耳珠。嗓音暗哑:“一直都想着,要在厨房里和傅太太做一次。” 半个小时后,阮舒躺在沙发里,半个身体偎依在傅令元的怀抱里,软绵绵的,尚未从方才的余韵中完全缓过来。 而傅令元开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同时带着糙茧的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另外一只手则时不时从茶几桌上的盘子里捡几颗坚果,喂到她的嘴边。 但每一次阮舒都有气无力地打开他的手。 傅令元也不生气,转而送进自己的嘴里,下一次又锲而不舍地再喂到她的嘴边,被她拒绝后,依旧转送进自己嘴里。如此反复,乐此不疲似的。 “骗子。”阮舒冷声。明明只说洗碗的,结果又强要她,而且他俨然早有预谋,连套都准备在口袋里。天知道彼时看见他拿出来戴时,她的内心有多崩溃。 什么“一直都想着。傅太太什么时候能下一次厨房,我就有机会从背后抱住你忙碌的身影”,其实都是为了后一句“一直都想着,要在厨房里和傅太太做一次”而铺垫 整个显然都是有预谋的。从昨晚诱她过来开始,他就在收网。 一会儿是“好久没有让傅太太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我”,一会儿是“好久没有给傅太太早安吻”,又一会儿是“傅太太好久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 满满的,一件件的,全是温情牌的套路 傅令元低垂下眼帘注视她,拨了拨她额上的碎发,斜斜扬唇:“我哪里有骗傅太太我只说让傅太太洗碗,没有承诺洗完就马上让傅太太离开。” 阮舒气得胸口起伏:“你究竟想怎样你不是说这次并没有要软禁我那现在不让我走又算什么还是你以为,用这点伎俩就想问出我这次去卧佛寺的收获” “嘘”傅令元伸出食指竖于她的唇上,示意了一下电视机,“我们先好好看电视。正好傅太太现在也腿软,需要时间缓缓。” 缓个鬼阮舒顺势瞥一眼电视机里正播放的亲子真人秀,以前她觉得里头的明星个个虚伪,现在和傅令元一比,真诚得简直都要上天了。 “你今天很闲都不用去公司” “傅太太糊涂了,今天周六。” 闻言,阮舒心里蓦然生一丝嘲弄是啊,她是糊涂了,活糊涂了。没了林氏,没了事业,她成天无所事事,连每天具体的日期都不太去关注了 视线收回的时候,发现科科竟也窝在沙发下傅令元的脚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从她的角度倒是看不清楚它是在睡觉,还是在陪傅令元看电视。 明明只是一只小刺郎,竟被养出了一种猫猫狗狗的感觉。 注意到她的视线,傅令元弯身,伸手,将科科捧在手心里,凑近至她面前,道:“走之前把它一并带走,先留在傅太太身边。” 留她身边阮舒怔忡,目露狐疑。不等她问,傅令元率先道:“傅太太之前给它减肥十分奏效。再帮它减一次。” 科科的一对儿黑黑又溜溜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凝注她,像是饱含期待。 默两秒,她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要。” 不知是否错觉,她话出口的刹那,她竟从它的眼神里读懂了受伤。下一秒它忽然慢慢地缩起原本舒展的身体,变成一团球。 阮舒:“”这小刺郎,成精了都 而且,有什么好受伤的她一直都不喜欢它、她一直都和它不熟,不是么 傅令元轻笑一声,收了手回去,对着科科的身体翻过来摇摇又顺刺,像在给它挠痒痒似的,同时他嘴里念叨着:“傅太太之后若碰到这种情况,也可以这样做。它会舒展回来的。” 阮舒全然无动于衷。仿佛把科科弄得缩起身体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傅令元也不在意,继续逗科科。 少顷,科科还真给舒展回来。甚至露着粉嫩的肚皮四脚八开。 “我代你妈向你道歉。”傅令元拿手指轻轻地戳揉它的肚皮。 阮舒:“” “别胡乱给我扣帽子。我不是它妈。”她漠然纠正。 结果科科竟是立马又缩起身体。 阮舒:“”还真成精了都能听明白她的话了 傅令元当即敲了敲她的额头:“小刺猬遇大刺猬。” 阮舒不吭气。 这回傅令元没有再挠科科,直接将它放回地上。 “我什么时候能走”阮舒迫不及待问他刚刚自己可是说了“走之前”,所以终归是愿意放她。她大大地松气。 “傅太太不是不愿意帮科科减肥”傅令元反问。 他的意思就是,她不答应带走科科,她也别想走阮舒谨慎地并未马上应承,毕竟洗碗一事已经着过一次道,抿抿唇,她冷薄询问:“还有哪些要求你还是一次性告诉我。” 接二连三下来,她已基本确定,他肯定是会放她去陈青洲那儿的,只不过得达到他的目的。而一系列的举动,他的最终目的,还是绕不开那两亿。 “要继续换地方和我做影音室做过了,厨房做过了。卧室、客厅、健身房、沙发、摇椅这几处我们很早也做过了,你还有什么新花样”阮舒冷呵呵一笑,“你随意,反正除了签离婚协议,其他无论你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告诉你。” 傅令元并没有受到她的威胁似的,一贯闲闲散散的,唇际一挑:“好啊,那就签。” 阮舒呆怔,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傅令元箍住她的腰搂紧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道:“乖点,专心陪我看电视,一会儿十三会送食材过来,我给傅太太煮面。傅太太好久没吃我煮的面了。不是最喜欢面食吃完午饭,就可以回陈青洲那儿。” 阮舒抓住他的手臂,从他的怀里坐起来:“你刚刚说签你说签离婚协议” 傅令元顿了顿,捧住她的脸:“我刚刚说给傅太太煮面。” “你刚刚说签。”阮舒重复,着重强调,冷眸,“反悔了还是耍我随口说的” 傅令元摸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戒,没做回应。 阮舒抽回手不让他摸,并且挣扎着要从沙发上下去。 傅令元笑着捞回她的腰将她禁锢回他怀里,亲吻她的后颈:“看电视,吃午饭,带科科减肥。最后我会不会同意签离婚协议,看傅太太的表现。” 这样的话,与她而言完全是好消息。然而阮舒却是蹙眉之前一直不同意离婚,怎么现在说同意就同意了 忖了忖,她很快想到某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唬弄,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值已经为零。” 傅令元不怒反笑:“至少还没到负值。” 阮舒冷笑:“你一提,那就立马负值了。” 傅令元被她逗乐了,笑声通过他胸腔的震动传递给她。 “傅太太如果选择不相信,那就不相信。我也少件事。” 阮舒闻言心里头有点打鼓他这话的套路和昨晚诱她过来的那一句本质上是一样的,准准地抓住了她的心理。 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因为心里的纠结,她倒真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陪他看电视。 像极了普通夫妻在家里过周末。只要是两个人腻歪着一起,即便彼此不说话地坐一个上午,都不无聊。 阮舒感觉得到,傅令元因此而心情愉悦,他的指腹则一直在摸她的婚戒。 就这样,直到门铃被摁响。 “十三来了。”傅令元松开她,从沙发里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你自己玩会儿,我去煮面。” 阮舒懒懒的不搭理,兀自反身趴在沙发上,看着傅令元前去玄关应门,很快拎了两袋子的东西进厨房。 阮舒偏头。盯着半开放式的厨房里他的背影,神色微凝他今天有点奇怪 虽然认定他是为了她卧佛寺一行的收获而找她来的,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尤其是,他竟然同意离婚了。 即便尚未证明他究竟是不是随口说说唬弄她的,但他那一刻说“签”,已足够令她错愕。 转了转心思,阮舒决定暂且当真,当即爬下沙发速战速决,现在既然正和他在一起。她得把离婚协议放他面前 沙发下,科科还窝着,身体倒是已经舒展了。 阮舒避开它,趿了拖鞋去书房,打开电脑,登陆邮箱。 邮箱里存有她的离婚协议的扫描件,正好可以用书房的打印机打印。 因为很久没有工作,她也很久没有查看过邮件,里面还堆积了不少的未读。 阮舒往前翻找着,冷不丁发现有封邮件的主题标注着“佛堂”。 佛堂她蓦地愣怔。这样的主题在清一色的工件邮件中显得格外突兀。而且,乍一见这个词,她条件反射想起的就是林家里面庄佩妤的那个佛堂。 发件人是个陌生的邮箱地址。 发件的日期琢磨了一下,貌似是两个月前了。恰好卡在已读过邮件和未读过邮件的分界。 阮舒记得,自己大概是从宫外孕做流产手术住医院里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开过邮箱了查看新邮件了。 好奇心趋势,手指抓着鼠标点开邮件。 里面什么文字留言都没有,只有一个附件。 视频附件。 蹙眉盯了两秒,最终,阮舒移动鼠标箭头,点开视频。 傅令元煮了两人份的面,各盛一碗,端着出来客厅,才发现阮舒竟不在沙发上。心里头第一个想法是以为她趁他不注意溜走了。 转眸发现她的手机还在桌上,他轻吁一口气,从卧室开始找她。 推门进到书房,正见她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 “傅太太可以吃午饭。”傅令元笑着叫唤。 阮舒没有搭理他,一动不动的,背影看上去颇为僵硬。 势头显然不对。傅令元朝她走去,关切:“怎么了怎么又跑进来用电脑了是有什么急事” “不要过来。”阮舒忽地出声,嗓音冰冷得毫无温度。 傅令元滞住,深深折眉,看着她缓缓地从椅子里站起,再缓缓地转过身来,瞳仁乌漆漆的,凉意盛盛地盯住她。 “你”阮舒嘴唇轻轻地抖动,刚起了唇,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觉得脑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满满的只充斥着那个视频里的内容。 见她脸色难看,傅令元忍不住又要上前:“你怎么了” 刚抬了个脚就被她喝止:“别过来” 往后退一步,她身形略微有些不稳,按住大班桌。 瞥见笔筒里的剪刀,阮舒一把攥紧手里,朝傅令元的方向抬臂伸着,再次强调:“不要过来” 傅令元定在原地。黑着眼睛,更黑着脸:“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呵呵,呵呵呵。”阮舒嘲弄地笑,咬牙,“防着你这个杀人犯b死我。” 杀人犯傅令元的眉头皱得快成小山丘。。 便听阮舒厉声问:“庄佩妤死之前,你是不是去佛堂里见过她” 完全始料未及。傅令元愣了一愣,不瞬整张脸面部线条紧绷,眼睛愈发黑,视线朝电脑屏幕的方向瞟。但被她的身体挡住了大半。 “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东西” 这是她本不该知晓的事情,现在又刚用过电脑。他第一时间就记起佛堂里的那个摄像头。至今无法确认是何人偷偷安装的。所以一直是颗定时炸弹。原来被送到她这里引爆。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阮舒冷声。 攥了攥拳头,傅令元的唇线抿出坚冷:“是。” “三天的期限,要她交待两亿的下落” “是。” “她是被你b死的”阮舒紧紧地盯住他。 傅令元沉默。 阮舒笑了,心口却似塞了团泡水的棉花,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自从得知他是为了两亿才接近她以便接近庄佩妤之后,她从未认真地去想过,他背着她是如何与庄佩妤沟通的。 这个视频为她完整呈现了。 从他进来佛堂,到威胁庄佩妤,至最后约定三天的时间。 发这个视频的人,还特意将庄佩妤当日自杀的过程剪辑出来接在最后。 他进来之前,她反复看了无数遍。 无数遍 无数遍,盘旋,堵得她快要炸了。 她明白,归根结底,庄佩妤是死于她自己对两亿秘密的坚守。但不得不承认,若非傅令元的再三强硬相b,她或许不会自杀 她恨庄佩妤是一回事儿,可如今得知庄佩妤的自杀是他直接造成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很乱她很乱 “阮阮。”傅令元凝注她的痛色,唤了她一声之后,却梗了话头。 他知道她的痛色,来源于她对庄佩妤的那份复杂的感情她有多恨庄佩妤,就有多爱庄佩妤。 这在给她治疗厌性症时,就完全通透了。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庄佩妤过世期间,她隐藏在冷漠之内的痛苦,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默了半晌,他能说的只有:“你先把剪刀放下。” 阮舒反而将剪刀抬得更高,制止他再一次试图靠上前的脚步:“不要过来” 260、危险的男人 , “不要过来” “你先把剪刀放下。”傅令元眸底深光轻敛,“关于庄佩妤的过世,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们慢慢说。” “有什么好慢慢说的”阮舒靠坐着大班桌撑住自己不稳的身形,眼圈控制不住微微泛红,鼻子控制不住微微发酸,声音亦控制不住微微哽咽,“两亿对你来讲就那么重要是不是是不是我如果一直不配合你的调查,有一天你也会彻底不耐烦了,也会想尽办法把我往死里b” “不要胡乱揣测。”傅令元的眼底透出沉重的暗色,“我承认,我那个时候和庄佩妤的沟通方式可能用力过猛。没能及时察觉她的异常,是我很大的过失。我说再多的对不起都弥补不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b她去死,更没有想过要b你。她的死我真的我很遗憾” “你当然遗憾,她死了之后,你如今找两亿的过程不是更艰难”阮舒冽着嗓子。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得苦涩,“你没想要b我么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你b庄佩妤的时候当然没有想要她去死,就像你现在也没想要我死,可你在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强迫只是时候没到而已。你才慢慢和我磨,一旦情况紧迫起来,我就会是第二个庄佩妤”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这个杀人犯” 阮舒满面都是浓浓的自嘲。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她真是很傻很天真。 他们这些混道上的,本来就无恶不作。人命对他们而言根本如草芥,阻挡他们争权夺利的绊脚石他们当然都会清除干净,她不是都已经亲眼见过陆少骢杀人,怎么还会对傅令元b死庄佩妤难以接受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啊都是一样的 是因为傅令元不曾在她面前做过这些事情,她就以为在她看不见的背地里他也不做 所以这段时间她和他闹了这么久,悲哀的是潜意识里她其实依旧将他当作亲近的人,才会认为他的心狠手辣不该作用在她及其她的周边 别说是b。就算直接杀,都是极其家常便饭的事情。 他本就是个危险的男人 思绪飘散间,忽然发现傅令元趁她分神迈到她面前,大手迅捷地朝她伸过来。心头一个惊慌,阮舒什么也没多想,挥着剪刀直接刺向他。 她的手腕被他的手扣住的一瞬间,剪刀的尖头也没入一截在他的小臂上。 傅令元微折一下眉。 指头轻轻一抖,阮舒握紧剪刀,硬是强行再用力,往他的小臂又刺深两分。 看着殷红的血自他的肉里缓缓地流出,她目光轻闪,转眸冷薄地对视上他的眼。 傅令元的眸光在她的面庞上流淌,十分复杂,沉默半晌,启薄唇:“抱歉。” 心底有潮潮热热往上翻涌,阮舒微扬起下巴,咬唇:“这话你应该去和庄佩妤说” 说罢,她松开剪刀,用力地推开他快速就走。 傅令元想要挽留她,伸出的手在半空滞住。 黄金荣早上在餐桌上没有见到阮舒,得知原来她昨晚去新房见傅令元一夜未归后,将陈青洲痛骂一顿,第一时间就想带人过去将她找回来,却遭遇阻止。 “荣叔,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她和令元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插手。” 黄金荣闻言纠结再三,决定暂且先听陈青洲的。可是一个上午都要过去了,仍旧未见阮舒的踪影。在此期间,他催促过陈青洲无数次。要他给阮舒打电话或者遣人过去问问情况,陈青洲都挡了回来。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霍然起身:“不行我得亲自过去一趟把丫头接回来那个姓傅的肯定没安啥好心没准丫头现在就是想走走不了等着我们去救她” 陈青洲颇为无奈,正打算再劝住他。 阮舒的身影在这时飘进来客厅。 “丫头”黄金荣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前,“你咋才回来荣叔我都要去找你了那个姓傅的混小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说你咋三更半夜一个人就过去了好歹带个保镖” 却见阮舒径直从他面前掠过,俨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难看着脸色心不在焉地走进她的房间,一声不吭地关上门。任凭黄金荣如何叫唤都没有回应。 “这又咋回事儿” 上次已经有过同样被她忽视的情况,这一回明显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黄金荣没敢胡乱去敲阮舒的门烦她,只能责怪陈青洲:“你瞧瞧你瞧瞧你自己瞧瞧这就是你要我不要管你还放任丫头在那边和姓傅的呆一块儿现在她这回来都成什么样儿” 陈青洲凝眉。 黄金荣拔腿就往外走:“他奶奶个熊我一定要去找姓傅的问清楚你这一回两回的,是非要让丫头不好过是吗” 陈青洲连忙示意荣一。 阮舒在这个时候竟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换了身衣服。 “丫头”黄金荣当即又调头回来。 阮舒没做回应,清冷着脸色对陈青洲道:“我去趟林宅。” 陈青洲什么都不多问,只是道:“我让手下人去给你备车。” “不用了。”阮舒淡声,“我想自己打车。” “这不” “好。”陈青洲迅速截断黄金荣。 黄金荣瞪陈青洲。 陈青洲暂时不予理会,关切叮嘱阮舒:“你一个人小心点。” 阮舒连个“嗯”字的回复都没有给,继续自己的步子。 目送她的背影,陈青洲给了荣一一个眼神。 荣一会意,下去办事。 “我说你咋回事儿咋又放任她说一个人就一个人万一路上出事咋整”黄金荣气咻咻地揪起八字眉。 “荣叔放心,我让荣一安排人在后面远远地悄悄跟着。”陈青洲告知。 黄金荣这才止了话,不瞬还是心绪不平,又道:“你给姓傅的去个电话问问他究竟对丫头做了什么丫头咋就跟丢了魂似的” 陈青洲恰好也正有另外一件事要找他,走出去拿手机拨通了傅令元的号码。 傅令元刚结束与栗青的通话,不过两秒,手机又震响。 瞥见来电显示是陈青洲,他心里有数,划过接听键。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 早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陈青洲也不追问,说:“如果她和你见面就是这样的结果,下一次无论怎样我都会强行制止。” “等你有这个能力再说。”傅令元口吻冰冷又自负。 却听陈青洲冷不防转了个话题:“最近几天陆振华有笔挺大的交易。” 眉心一凛,傅令元的语调维持不变:“是吗” “你不知道”陈青洲笑了一下。 当然,他更愿意相信傅令元是装的。 这个消息其实他也并不确定。是安在靖沣工厂里的那个暗桩传回来话说,那个副经理叮嘱他们最近几天谨慎点。而那个副经理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多半得了上面的什么话。 不过一切暂时都是猜测,通知了埋在其他地方的暗桩多留意点特殊的动静。 所以他方才那样问傅令元,是为了试探傅令元的反应。而傅令元的反应是意料中的油盐不进,八风不动。 他倒也没抱什么希望能从傅令元的嘴里得到些内情。只是他从傅令元特意将阮舒放到他这儿的这个举动。猜测傅令元貌似要有动作,才和工厂的消息联系在一起,猜测是陆振华可能近期有活动。 “呵。”傅令元轻哧一声,直截了当,“没其他事的话挂了。” 放下手机,视线正落在脚边的科科。 她没带走。 也对,那种情绪状态下,她怎么还可能顾及其他事。 嘲弄一勾唇,他抬起头餐桌上的两碗面尚原封不动地放着。 结果也没能吃成 傅令元往后靠上沙发背,有些疲累地阖上双目。嗅着空气,试图从中找出她留下来的味道。 不多时,门铃响。 傅令元睁开眼,湛黑的瞳眸已恢复凛冽,起身去应门。 “老大。”栗青站在门口。 “进来吧。”傅令元侧身。 栗青犹豫着愣住这个这里以前不是严禁踏足 傅令元读懂他的反应,淡声:“办事要紧。” 栗青不敢耽误,转眸瞥见傅令元右手小臂上的伤,表情骤变:“老大,你的” “先办事。”傅令元关上门,面色冷岑。 栗青识相地闭嘴,跟在他身后走去书房。 “这里。”傅令元指了指大班桌上的电脑。 扫过角落里沾了血的剪刀和滴落在地板上的血迹,栗青急急挪开视线,把自己带来的移动硬盘插入电脑,调出自己常用的软件工具,先从痕迹开始破解阮舒的邮箱密码,找到那封邮件,开始追踪发件人的地址。 傅令元在一旁,寻了烟盒和打火机,叼了根烟想点,右手却没什么力气摁开打火机。 他这才留意了一下伤口。 扎的血窟子挺深,有点小翻肉,也有点肿。 “小姐小姐这位小姐”出租车师傅不停地叫唤。 阮舒猛地晃回神,从车窗外收回视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你要来的地方到了。”出租车师傅颇为无奈的样子。 阮舒愣了愣,发现确实已经抵达林宅所在的住宅区外面。连忙道歉:“对不起。” 付完车费下了车,慢慢踱步朝里走,脑袋依旧像塞了棉花似的恍恍惚惚,行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自行顿住脚步。发现走过头了,又返回去。 “阮小姐。”余婶就在林家门口站着,像是提前得知消息晓得她会来似的,特意恭候。 不过此时的阮舒并未留意到此,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跨进客厅后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瞟,问:“她人呢” “三小姐在二楼休息。”余婶回答,“状态还是和前两天一样,不吵不闹。” “好。知道了。”阮舒略略点头,旋即一滞,扭头盯住余婶,凤眸里如凝上冰霜差点忘记,眼前这个人也是傅令元的眼线。 呵 被她盯得久,余婶狐疑:“怎么了阮小姐” “我在林家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阮舒冷声。话落便兀自行往佛堂,关上门。 佛堂里一切如旧。 空气有点闷。 不过阮舒没有走去开窗户,站到先前摆放蒲团的位置,垂眸盯着地面,旋即去柜子里取出蒲团,放到地上,最后一蹲身,她坐了下去,脑袋里浮现出视频内所呈现的内容。 一帧帧的,如电影画面似的闪过。 阮舒定定地坐着。目光渐渐涣散了焦聚,显得有些呆怔。 她之前就想不通,城中村的生活庄佩妤熬过去了,林家的破碎庄佩妤也熬过去了,这么多年。庄佩妤背负着罪恶在佛主面前苟延残喘任由她如何冷嘲热讽出言羞辱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自杀就自杀。 彼时她猜测其中一定非常重要的缘由,是比曾经的那些苦难还要令庄佩妤不堪忍受的缘由,也猜到庄佩妤自杀之前一定发生过了不得的事。 却原来是因为两亿。 却原来是因为死守多年的两亿的秘密,被人追上门来b问。 前段时间,她满心满肺地沉浸在被傅令元欺骗的忿恨中,完全没有心思去第一时间把庄佩妤自杀的原因和两亿联系在一起。 傅令元啊是傅令元啊 虽然关于傅令元和庄佩妤见面的视频只有那一段,但很明显,那并非两首次。 模模糊糊的,她记起她第一回带傅令元来这里见庄佩妤,他送给庄佩妤一尊玉佛,但过了不久玉佛被庄佩妤退回去了。 庄佩妤还是让她帮忙退回去的,彼时她曾察觉到些许古怪,但因为没有由头,未曾去细究。 所以,是那个时候开始的么 貌似就是那一阵子起,庄佩妤迅速消瘦,憔悴得厉害。庆嫂给她汇报情况,也曾提及过庄佩妤的一些异常,为庄佩妤的身体状况而担忧。 而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同样就是那一阵子起,她渐渐倚靠向傅令元,她渐渐让自己不去管庄佩妤和林妙芙的死活。那回她的手被林妙芙用刀划伤,傅令元对她生气,也要她别再放心思到她们母女俩身上。连搬离林宅,都是傅令元策动的。 261、恨,并爱着 , 是啊,傅令元针对她的心理,悄无声息地策动她了 无数的细节一点点地汇聚在一起。阮舒恍恍惚惚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将她从林宅支开的,他是在防止她的敏感会察觉到异常。 呵,他还真是殚精竭虑 忽然的,她又记起庆嫂,记起庆嫂曾奇怪地对她的欲言又止。 如今看来,那时的庆嫂已经被傅令元收买了吧 人肉监控器。为他监控庄佩妤的动向,就像现在林妙芙身边的这个余婶同样的性质。也和曾经她身边的九思和二筒同样的性质。 先借由她得到见深居简出的庄佩妤的机会,并且有了“女婿”这一层合理身份。即便不小心被他人撞见他进出林宅,也不会引发太多的怀疑。 傅令元傅令元傅令元 进一步发现,她的利用价值被他尽最大可能地榨干 蜷了蜷手指,阮舒捂住脸,埋首于双腿间,脑中又自发过了一遍他与庄佩妤会面的视频。 她不明白。既然庄佩妤恨陈玺恨到当年任由她被林平生糟蹋,为什么还要帮陈玺保守秘密,甚至宁愿去死都不愿意说 而且,傅令元都说了他是陈青洲的死对手,那么庄佩妤把两亿交给傅令元的话,岂不又是一个报复陈家的好机会 是担心一旦交出了两亿的秘密,就会被傅令元杀人灭口,认定交与不交都得死 还是庄佩妤其实根本还爱着陈玺 爱着陈玺么 恨,并爱着陈玺么 思及这种可能,阮舒觉得异常可笑又讽刺如果庄佩妤是恨并爱着,为什么是把对陈玺的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而把对陈玺的爱意加注在两亿 两亿两亿两亿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两亿 她是活生生的人两亿只是死物 可在庄佩妤的选择里,两亿比她重要 在傅令元的选择里,还是两亿比她重要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做错了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都要这样伤害她 顺手便抓起身边的包,狠狠地砸出去。将将砸中佛龛的柜门,“咚”地一声。 阮舒忿恨抬眸,浑身充满戾气。正看到佛龛上的佛像因为这一下的砸而微微颤动,不过最终还是稳住底盘,并没有倾倒。 那尊佛像还是摆在佛龛里,但也仅是按照供奉神佛该有的基本礼数给摆着,估计是余婶定期进来打扫已经更换贡品。 庄佩妤去世后,再没有人每日虔诚地跪在它面前诵经念佛。 盯住那尊佛像。阮舒的手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攥成拳头,攥得拳面青筋浮现,竭力压抑内心翻滚的心潮。 少顷,拳头缓缓地松开。 阮舒从蒲团上起身,走到佛像前,然后转回头盯着蒲团从视频拍摄的角度来看,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附近被安装了摄像头。 接在最后的那一段庄佩妤自杀的画面于脑中掠过。 阮舒微晃了一下神。 庄佩妤自杀时很平静。而且吞安眠药的动作完全没有犹豫。 和她原本所以为的不一样。她以为既然选择自杀,那应该是绝望的才对。但并不是。 当时庄佩妤就跪在蒲团上,吞完后继续闭着眼睛念经,场景看上去就和往日无差,渐渐地,捻佛珠的动作变慢,再渐渐地,头颅垂下。直至一动不动。 就这样成了后来她见到的那具尸体的模样。 阮舒忽然在想,究竟是谁在佛堂里安装了摄像头 看傅令元当时的反应,他是知晓摄像头的存在,不过显然,安摄像头的人不是他。 呵呵。想来他是被人给阴了一把。 问题是,安装摄像头的人,本就针对傅令元,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但无论怎样,对方既然有这些东西,对傅令元而言真是个极大的威胁。 以及。对方特意发这些东西给她,意图十分明显。 阮舒紧抿唇能有机会在佛堂安装摄像头的人,立刻就浮现出一个最大可能心的人。 绿水豪庭。 栗青十分抱歉:“老大,对不起。” 其实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傅令元倒不至于失望摄像头一事出来这么久,都没有结果,说明对方谨慎得很,又如何会因为一封邮件就暴露了自己。 栗青还是稍加解释了一下:“对方是在马路上随机破解他人的ifi密码占用的网络发送的邮件。” “至于林璞那边,还在一直监视着,没有收获。之前的住户排除完,结果没有一家和林璞有关系。老大不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些手段。所以几个兄弟冒充网络警察将他带去审问。” “他的表现特别地正常,一开始有些紧张,特别配合。后来把他打了一顿,逼供,他倒是供出了一些自己偶尔确实会用些非法手段获取想要的东西。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打下去就真要把他打死了,所以只能放了他。” 傅令元神色凛冽,忽而问:“刚刚看过这个视频没有” “看过了。老大。” “那么相较于之前的线索,有什么新发现” 栗青立即回答:“既然连林夫人自杀的画面都有,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撤走接收器的时间,是在林夫人自杀之后,到我们当晚发现摄像头的那几个小时之间。” “所以可以试着调查那段时间林璞的去向。”傅令元交待,嗓音十分隐忍。 栗青从他的隐忍里听出了肃杀之意。 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林璞是摄像头的主人,但种种迹象都表示他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若非因为无法得知林璞所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他想。自家老大应该会想直接弄掉林璞一了百了。 便听傅令元又问:“她现在还在佛堂里” 期间余婶曾经来过一通电话,汇报了情况,当然,也汇报了那一句“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栗青闻言正色:“我马上给余婶去电话问一问。” 林宅。 阮舒也不知自己在佛堂里呆了多久,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天空被夕阳染成灿灿的金色。 走回来客厅。整座房子跟空无一人似的清静。 林妙芙估计还是猫在二楼她自己的房间里坐月子。 余婶则大概因为听进了她的那句话,所以躲起来不现身。 原本昨天就打算好了,今天要来林宅这里找找看有没有那一颗少掉的佛珠的线索。 可中间插了和傅令元的这一段。虽然还是来林宅了,但她的心思已全然不在佛珠上。 她只觉得好累 像回去好好睡一觉 抿抿唇,阮舒果断地朝外迈步,也将林妙芙的异常暂且抛到一边。 绿水豪庭住宅区门口的马路对面,黑色的车内,傅令元坐在后座,视线落在车窗外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车。 很快便见阮舒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下车后,她在路边定定地站着。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他眯起眸子,发现她的目光因失焦而显得有些凝固,凝固在虚处。 傅令元一眼不眨地凝注她。 少顷,他看见她抬起手遮了遮眼睛,然后才转身朝小区里走,夕阳的余晖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渲染开晕。 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傅令元收回视线,问前面的赵十三和栗青:“都准备好了” “是,老大,都准备好了。”两人齐声应,中气十足。 “那开车吧”傅令元低头触摸已经包扎好的小臂上的伤口,淡淡一勾唇。 262、甘心平静赴死 , 阮舒回到陈青洲的别墅,客厅里,黄金荣却是依旧在,一见她便立刻起身,神色间充满关切与担忧:“丫头,回来了” 阮舒淡淡地应了个“嗯”,打算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丫头”黄金荣连忙唤,“那个,马上就到饭点了,要不就别回房间了,在这外头坐会儿” “让佣人帮我送房间里,谢谢荣叔。” “欸丫头你不是说这一两天要搬走荣叔我之后只能一个星期见你一次,现在只剩没几回能和你同桌吃饭,陪陪荣叔,成么就当同情孤寡老头。” 阮舒原本听他开了个头就想要拒绝他,到临末了一句,他虽是故作轻松的玩笑口吻,但夹在其中的一丝落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且他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同时有些局促,明显是在瞧她的脸色。 她清楚自己的坏毛病经常会伤害到人,之前三番两次的,他总是被她气到,傲娇地生个小气,最终都没有和她计较。底线一降再降。如今这连小气都不和她生了,无条件地包容她。阮舒心里头觉得对黄金荣万分地抱歉。 见她沉默得久,黄金荣立刻又道:“那没事没事,你要在房间吃饭就在房间吃。荣叔不勉强你。荣叔不勉强你。” 阮舒抿抿唇,注视他的爽朗地笑,轻闪着眸光,忽地问:“你真的不是因为两亿才来关心我的” 这是一句十分可笑的问题。可她就是问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具体抱着怎样的心理出口的。 仿佛有另外一个冷静的灵魂剥离了自己的身体,在讥嘲地看着问出这句话的这个可怜兮兮的自己。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自己试图从他人的肯定中寻找慰藉,慰藉自己并非没人真心疼真心爱。 黄金荣明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的些许异常情绪,微微一愣,表情霎时肃了几分,面容的忧悒关怀之色愈发盛:“丫头,你怎么了荣叔和青洲很早就告诉过你,虽然我们确实是因为两亿的由头才找到你的,但我们是真心实意要把你认回陈家的。” “你是老陈家的亲闺女,天生的血缘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这和两亿没有丝毫的因果关系。和你相比,两亿连个屁都不是找不找得到早就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丫头你现在和荣叔我、和青洲,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天生的血缘一家人”唇齿间低低地重复,阮舒面露讽意,“难道存在血缘关系,就一定存在关爱存在真情” “丫头”黄金荣忽然握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告诉荣叔,你母亲她对你到底有多不好” 他没有先问“是不是对你不好”,直接就问“有多不好”。因为前面一个问题即便未得到阮舒的亲口证实,也早已毋庸置疑。 心脏应声微微紧缩,似被针刺了一下,泛出痛意。阮舒极其不适应地抽回手,生硬道:“她对我没有什么好与不好。” 她这反应,显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不愿多谈。黄金荣并不强迫,揪着八字眉深深地注视她:“丫头啊是,确实,并非所有的血缘关系都非常的牢靠。但你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的人,不能因为你母亲曾经对你不好,就认定所有的人都不会对好;不能因为姓傅的那小子欺骗了你的感情,就认定所有对你好的人都居心叵测。” “哎,算了算了,这些话你听去估计又要当作我在间接往自己脸上贴金。荣叔就不再重复我和青洲对你究竟是啥想法了,强调多了,反而虚。况且终归要你自己感受。只希望你不要过多地陷在别人所带给你的伤害之中,你又是个不爱与人诉说的丫头,肯定会伤上加伤的。” “你这个苦命的丫头。你母亲她哎也是个苦命的女人”黄金荣沉沉叹息。 阮舒垂了垂眼帘,手指蜷缩:“他们是如何发展起来的” 黄金荣怔一下。 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陈玺和庄佩妤,他讶然:“你不是” 虽然他及时止住话头,但阮舒知道,他的疑虑是,之前她明明十分排斥了解庄佩妤和陈玺的那段过往,现在却主动询问。 不过黄金荣没有探究她缘由,甚至看起来还十分高兴她的询问,忙不迭告知:“上回荣叔不是说到,我在无人岛上等了大半个月才等到一艘经过的渔船。我跟着那艘渔船的主人去到一个渔村,在渔村里和玺哥重聚。” “原来玺哥跳海之后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漂到了渔村的滩上,被你母亲救了。那段时间玺哥全靠你母亲照顾,年轻男女,又一来二去的,朝夕相处,难免有了感情。我到渔村的时候,玺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所以合计之后,隔天就离开渔村。离开之前。玺哥承诺过你母亲,等回到海城准备妥当,一定把她接来。” “我当时觉得你母亲很有能耐。因为玺哥和我们不一样,除了嫂子,也就是青洲的母亲之外,从来不随随便便和其他女人纠缠,你母亲是唯一的一个。” 在这一句话的语气和措辞上,阮舒对黄金荣有些不满。因为听起来好似庄佩妤能被陈玺看上,是天大的荣幸。 黄金荣一点没察觉不妥,继续道:“这事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要把小老婆也接来自己身边。可回到海城之后,发现玺哥天天伤脑筋为难,一问才知,原来玺哥担心青洲的母亲。青洲生得不易,嫂子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产后忧郁症,后来虽然恢复了,但整个人变得以以前敏感了,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自己伤心难过。所以玺哥犹豫着,迟迟没有向青洲的母亲兜底。” 阮舒闻言心下一哂若他真心不愿意伤害陈青洲的母亲,真心对陈青洲的母亲坚定不移,从一开始就不该放任自己和庄佩妤产生感情。 “接人的事情一拖再拖,没想到,没多久你母亲会自己来海城。不过她没有直接去找玺哥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来找的我。”似陷入回忆,黄金荣安静了数秒,叹一口气,“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佩服你母亲。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几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在渔村的时候,我们没有告诉她我们的真实身份,她只知道我们是在青帮里混的。” “我们青帮里的兄弟分布众多,找起人来可不容易,她倒是会抓特征,把我的长头发和八字眉一问出来,事情就传到我的耳朵里,还是别人问我最近是不是惹了桃花债被女人找上门,我一见,才发现原来是她。” “她之前其实已经从玺哥的态度中察觉到问题。和我见上面,她没有说自己如何来的海城,没有说自己来了海城之后独自一个女人如何生活,一句废话都没有,张嘴直接就问我,玺哥是不是后悔了。” “这问题我哪里能代替玺哥回答我就打算帮她把玺哥叫来。可她说她不想骚扰玺哥。她要我不要有所顾忌,她说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承受得起,她求的只是一个实情,了了心结,她马上就走,不会死缠烂打。” 话至此,黄金荣颇有些愧疚:“我当时想的是,外面的女人没有家里的老婆重要。何况玺哥犹豫不决的原因有着十分明显的倾向,是倾向青洲的母亲的。再者,玺哥和青洲的母亲感情有多好,我也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听着佩佩的话,琢磨着既然她通人情识大体,不会给玺哥添麻烦,我就告诉他,玺哥其实是对家里的老婆说不出口。” “她一听老婆两个字脸色大变,我才知晓,原来她一直都不清楚玺哥已经结婚了。” 阮舒闻言抿直唇线某天晚上在外面的廊下吹风偶遇陈青洲时,她问陈青洲庄佩妤是不是小三,陈青洲曾向她提及,说庄佩妤不能算小三,是陈玺欺骗在先,隐瞒了已婚的身份。今天倒是从黄金荣口中了解到整个脉络,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呵 可是庄佩妤受到欺骗又怎样最终的结果就是当了人家的二、奶,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陈玺自有陈玺的错,庄佩妤自己也是傻,连对方的真正身份都没有了解透彻,就轻易托付终身,才自作自受。 黄金荣的讲述尚在继续:“我真不清楚玺哥没有告诉过她有老婆了。她变了脸色之后。光是笑,笑得人我心里瘆得慌。笑完她就说她知道了,感谢我给她一个结果,说她心结已了,要我转告玺哥不用接她了,说她不爱玺哥了,以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然后她就走了。” 阮舒听言眸光微微闪动。 她觉得自己完全感同身受庄佩妤在说出这些话时的情绪和心理,仿佛她就是她 可她讨厌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感同身受。 压了压心绪,她竭力让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黄金荣的话里。 “事情一下大条了,我当时就觉得自己祸从口出了,连忙把这事儿和玺哥说了。玺哥就让我帮忙找她,想要和她单独见个面。可是没等我找到她,青洲的母亲不知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先一步抓走了她。” “嫂子骗玺哥,已经将她投海喂鱼了。我们就真以为她死了。时隔多年。直到嫂子过世,玺哥才从奶妈那儿得知,佩佩其实是被送去了城中村。也是后来玺哥才知道,原来佩佩当时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阮舒眼皮一跳。 “就是怀着你。”黄金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她当时就是怀着你来的海城,来海城向玺哥要一个结果。” 阮舒沉默。 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想法。 唯一记起的是,庄佩妤曾经对她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一念之差留下了你”。 所以,是不是可以猜测,庄佩妤当年在渔村苦等陈玺没有等到,却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下定决心来海城找人,得来的结果是自己被小三,之后就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留下孩子 呵呵 阮舒唇角淡淡勾出嘲意这就是所谓“一念之差”的背景 那么,庄佩妤最终决定留下孩子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还爱着陈玺,想要偷偷给他生 还是因为毕竟怀了,母性使然,舍不得流 转念,阮舒又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是为了报复陈玺,才决定生的 不仅被小三,还被送去了城中村,庄佩妤对陈玺的恨意,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萌生。所以生下陈玺的孩子,折磨陈玺的孩子,以报复陈玺。多么合情合理多么好的报仇计划 所以自从她出生在城中村,从小到大,庄佩妤对她都是那种冷漠的态度。而去了林家,那年夏天,南山上的度假别墅,达到了庄佩妤报复陈玺的大高氵朝。是这样吗 呵呵呵 阮舒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在城中村的时候庄佩妤没有拉她陪着一起卖、、淫 见她神情有些恍惚,面色也并没有很好看,黄金荣十分紧张:“丫头,这事儿真是老陈家对不起你们母女,当然,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青洲也为他母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抱歉。我去佩佩的坟前,都不敢抬头。晚了一步啊,如果我和青洲能早点发现线索,就不至于连佩佩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见到了又能怎样”阮舒漠漠地别开脸。“有些事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晚陈青洲曾问她有没有兴趣想知道令她和庄佩妤深陷城中村的罪魁祸首,指的是他的母亲 可在庄佩妤看来,俨然是陈玺,不是么 旁观者多半也认为是陈玺 而事到如今,陈玺死了,庄佩妤死了,陈青洲的母亲也死了。他们三个在下面应该能最终有了结,何需活着的人埋单 黄金荣陈青洲是怕她因此恨陈家完全无需有这方面的担忧。 她要恨的人,只有对她直接造成伤害的庄佩妤。 恨陈家的是庄佩妤。 “丫头,荣叔多句嘴,你们你和佩佩在城中村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黄金荣嗫嚅着唇瓣,问得踌躇一直也仅仅限于知道奶妈说的,被送去了城中村。而她们母女俩在城中村八年生活的细节,无从得知。 类似的问题,陈青洲也问过她。阮舒淡淡一抿唇,用那晚回绝陈青洲的话回绝黄金荣:“陈年旧事,没什么好再提的。” 原本还应该有后面半句,“而且这是我的私事,和陈家并没有关系,你没必要知道”,在经过黄金荣的这一番讲述之后,忽然就无法顺出口了。 自己猜测故事的基本轮廓,和听知情人完整告知整个故事的细节,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所以她之前始终不愿意了解,一方面是她认为没有必要,另外一方面,或许潜意识里也存在这样的缘由有些东西了解得过于透彻,会影响甚至动摇自己固有的认知。 她承认自己害怕,害怕了解庄佩妤和陈玺的纠葛。 若非今日得知她自杀的原因,她是不会主动询问的。 而要问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作何感想 应该就是。她基本可以确认,庄佩妤对陈玺,的的确确是恨并爱着。甚至在最后自杀的时候,爱超越了恨,遂,甘心平静地赴死 傅令元曾分析过,说她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庄佩妤的人。了解但不自知。 或许果真如此。 但她永远不会承认。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陈青洲刚从外面回来,打量在沙发上排排坐的阮舒和黄金荣。 黄金荣先看了眼阮舒,愉悦道:“丫头陪我聊了会儿天。” 说着他起身,十分有干劲的样子:“我得亲自去厨房看看汤炖得乍样了,今天可是专门又为丫头买了只老母鸡。你们俩都准备准备上桌。要开饭了,不要乱跑。” 陈青洲因为最后一句话笑了说得好像他们还是正处于贪玩年纪的小孩子。 不瞬倒是隐隐约约记起,小时候貌似确实曾听大人们这么唤过,唤的对象就是他和荣叔家的强子,至于陆少骢,当时最小。总是被奶妈抱在怀里,很少有下地的时候。 都是遥远而模糊的回忆了。 转眸他看向阮舒:“怎样你还好么” “谢谢,没事。”阮舒轻轻摇头。 “对了,”陈青洲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唤了荣一。 不多时,荣一小心翼翼地捧了东西过来,放到阮舒身旁的沙发面上。 乍一看像个棉质的置物袋。 阮舒狐疑地翻了一下,依稀感觉有些眼熟。好像是什么小动物的棉窝睡袋。 正忖着,科科的小脑袋突然探出来,黑滴滴的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瞅,似有点委屈,又夹杂着怯怯。 她愣怔,定定地与它对视两秒,眸光和脸色均生出冷意。 科科明显察觉,当即颤巍巍地缩回睡袋里。 “这是怎么回事”阮舒扭头问陈青洲。 陈青洲则扫向荣一,表示事不关己。 荣一回答:“是下午傅老大让赵十三送过来的,说是您的儿子” 263、梦境 含钻石加更 , “是下午傅老大让赵十三送过来的,说是您的儿子” 明显感觉到说出“儿子”俩字时,他浑身上下所透露出的尴尬。 “赵十三送来,你就接下了”阮舒问,语气微厉。 “回阮小姐,不是我接的,是赵十三放在我们面前就走了。车道上时不时有其他住户的车辆经过,整个棉窝睡袋丢路边,一不小心就会被车轮子碾死,两个兄弟看不过眼,就把小家伙捡进门来了。” 阮舒默了默,冷冰冰道:“那就让捡它进门的那两个兄弟自己去照顾。” 荣一:“” “拿走。”阮舒斜眼横身侧的一团。 荣一向陈青洲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青洲给了个眼色,让荣一先把刺猬拿走,之后如何处置再说。 荣一读懂,忙不迭照办。 转眸陈青洲看回阮舒。但见她端着张清清冷冷的脸,偏向与刺猬相反的一边。 “这是你和令元一起养的宠物”他小有好奇。 “不是。是他自己养的。”阮舒回答得很快,而且语气间透着浓浓的嫌弃,好像避之不及要撇掉关系。 “怎么突然送到你这里”陈青洲又问。 “不知道。”阮舒有点不耐烦他问这些,起身走向餐桌。 陈青洲笑了笑。也起身,跟在她后面,嗓音比方才稍稍压低:“这一两天,陆振华手里貌似有笔挺大的交易。” 阮舒应声身形微滞,听他继续分析道:“这是令元接手四海堂以来第一次动静比较大的交易,陆振华或许会尝试着放手让令元负责,毕竟近期陆振华已经带令元接触了不少东西,可能会当作阶段性练习,验收一下成果。” 阮舒扭头看他。 “还记得之前我们都察觉出,令元最近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吗”陈青洲别有意味。 阮舒蹙眉:“你的意思是。他谋划的事情,可能就在这次的交易” “嗯。”陈青洲点头,“目前我认为是这样的。” 阮舒的眼皮猛地一跳,连讲话都不小心哆嗦了一下:“他、他是已经了解了陆振华的货源所以要抢他不是才接手四海堂没多久有那么大把握么就动手了他不是想取代陆振华这样不会太着急了吗如果失败,他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他” 说到一半。发现陈青洲始终静默,清黑的眸子看着她。 阮舒刹车似的戛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而且开口闭口全以傅令元为主语。 抿住唇瓣,她低垂眼帘,轻轻阖一下眼,稳下心绪。 陈青洲淡淡一笑,倒没有怎样,只正常接腔:“我不知道他有多大把握,但以我对令元的了解,他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他应该有他自己谨密的安排。晚上晚一点,我的几个暗桩会传消息回来。如果你有兴趣也想了解关于这次交易的情报,欢迎来找我。” 阮舒转身继续自己的步子,行至餐桌前落座:“再说吧。我今晚要整理东西,明天可以先带一些到我朋友那儿去,顺便看看我要租的地方还缺什么,该备一备。” 顺其自然地话题就转移。 陈青洲也不绕回去了,就势道:“明天找两个人帮你一道拿。” 阮舒浅浅一弯唇:“明天应该不用了,我住在你这里的东西并不多。要拿的没几件。” “毕竟是次出行。保镖还是要的。”陈青洲坚持。 “什么出行什么保镖”黄金荣在这时从厨房出来了,连带着佣人们端着餐盘摆上餐桌。 “在说她明天要去朋友家那边的出租房。” 陈青洲说这话的时候,黄金荣正将单独盛出来的一盅汤搁阮舒面前,闻言顿时受到惊吓:“啥子丫头你明天就要搬走了咋地不提前说说走就走咋行” 一激动,他不仅八字眉倒竖。连音调都不自觉拔高一度。 阮舒:“” 陈青洲笑了笑,帮她解释道:“不是,荣叔,你误会了,她明天只是先去看看,还不搬。” 黄金荣长长松一口气,转而便责骂陈青洲:“臭小子讲话不讲全还不讲完整我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的” 陈青洲一贯地不反驳只管认错:“嗯,荣叔教训得是,是我的不对。” 看到他又替她担罪责,阮舒不禁微微弯一下唇角。 而陈青洲倒是由“心脏病”记起来提醒道:“对了。荣叔,你前阵子不是老说夜里骨头痛我给你往医院里安排个体检,抽空你去查一查。” 黄金荣揪起八字眉,摆摆手:“哎呀,那个就是风湿,偶尔天气不好出来作一作妖。最近我都睡得好好的,早不痛了。而且我在狱里的时候,也有定期体检的,是几位狱友当中身体最硬朗的,这才几个月,没啥好检查的。” 说完,不等陈青洲反应,黄金荣全副心思都放回到阮舒身上:“哟,丫头,我都把鸡汤给你端面前了,你咋还不揭盖等你自己搬出去住了,可没人再给你炖这么好的鸡荣叔怕你腻,这回特意交待佣人给你换了新的材料,口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快试试” 阮舒:“”为什么他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热情好似永远消退不了似的 对座里,陈青洲含着笑意,看阮舒对黄金荣的热情攻势毫无招架之力。 饭后不久,荣一便前来汇报:“二爷,其中一个暗线传回来消息说,小爷傍晚也出门了。” “少骢”陈青洲念了一句。 乍听虽稍有意外,但在情理之中。 陆少骢目前的玩心还比较大。心思不太在正务上。不过毕竟他是陆振华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也基本认定是未来三鑫集团的接班人,陆振华从未放弃对他的栽培,连看中傅令元,也是为陆少骢铺路,等于古代的皇帝在驾崩之前给太、、子找好既忠心又具备足够能力的辅佐大臣。 陈青洲相信,这一点傅令元自己也看得非常清楚,这么多年他和陆少骢玩在一起,倒是把野心藏得严严实实的,连陆振华都给骗过去了。 看来这一回,陆振华是安排了他们二人一起。 如果是普通的货,照理只要调用底下的马仔就够了。能给傅令元和陆少骢机会去接头的交易,看来对方老头不小,货的份量也不小。 “那陆振华自己呢”陈青洲问。 “暂时没有陆爷要出行的消息。孟秘书的肚子越来越大,陆爷如今连公司的事都基本不碰了,每天都专心陪孟秘书。”荣一禀告。 “还有其他的没” “暂时没有了,二爷。” 陈青洲沉吟倒没指望说能了解到关于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和对象。可最近他真的是越来越不满意自己手中的消息网。 确实,想要在陆振华的周边插人,并不简单。但是,以他目前的能力范围,不至于只到这种地步。像是被人在后面盯住了似的,往他所有看中的缝隙里率先填塞。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陈青洲略略眯一下眼睛,脑中浮现出之前找庄佩妤时,线索被卡在城中村前进不得。 对的,就是那个时候。 所以。又是傅令元背着他在搞鬼,故意堵他的路 “二爷,还有另外一件事。”荣一再度出声,却是有些迟疑,小心翼翼道,“两个兄弟去谈警官家确认过来,谈警官昨天中午开车出门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陈青洲十分敏感地便捕捉到在“昨天中午”这个时间点上的巧合傅清辞坐上傅清梨的车与他分开,不就差不多在那个时候 加上傅家那边也确认过,傅夫人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傅清辞更压根没有回去过。 两个讯息叠加在一起,很难不令人猜想,傅清辞此时正和谈笑在一起。 半晌没听到他下达命令,荣一悄悄地瞄他的脸色:“二爷,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先下去了。” 陈青洲还是没有说话。 荣一不打扰他,兀自退出书房。 陈青洲这才垂眸盯着面前的手机,想起傅清辞说,她的手机会一直保持开机状态,如果他不放心,可以打电话确认她的方位。 而从昨天分开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有尝试着打过。 房间里,阮舒刚和马以结束通话,告诉他她明天中午会过去一趟。 放下手机,本打算按计划收拾几件东西顺便先带去,站定在衣柜前盯了半晌,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收拾的。 主要是,老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十分不宁静。 关上柜门,阮舒坐回到床边,仰面躺倒,阖上眼睛。 眼前自发地飞快掠过从昨晚到今天中午和傅令元分开之前,两人所做的每一件事。 呼吸一促,心跳蓦地加快。 阮舒捂住心口,遽然睁眼,盯住天花板上的灯盏,神色间露出一丝古怪他该不会对自己这次的黑吃黑篡位行动有些不自信吧 转瞬便兀自哧一声摇头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又总把任何事情都安排得比蜘蛛网还要密,就算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能在他手中变成百分百的成功。 虽然方才乍一听之际,她提出了许多疑虑,但如今平心静气下来细想,以她所了解的傅令元的心事作风,肯定也给自己准备好了篡位失败的退路,不至于一次出手。就被陆振华把老底都给揭了。 思绪如斯运作一遍之后,就像脑子里有张网打开了,畅通了不少,心头的乱糟糟之感也仿若不自觉平复很多。 轻吁一口气,阮舒从床上爬起。进浴室洗漱。 关掉灯置身黑暗临睡前,无意间摸到无名指上的婚戒,她忽然想起,原本傅令元已同意离婚,结果因为那个视频,她特意打的离婚协议终是没有用上。 这个婚离得还真是特别地艰难。 隔天早上,骤然睁开眼的头三分钟,阮舒的眼神完全是呆怔的放空状态,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思绪则停滞在醒来之前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深思回到身体里之后,她默默地坐起,蹙着眉头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暂且压下心绪,虚着气力进去浴室。 镜子里照出她苍白的一张脸,两绺汗湿的头发黏在鬓边。 伸出手掌盖住镜内的自己,阮舒走进淋浴间。 待洗漱完出来,搁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震动。 进来的是一通陌生号码。 阮舒犹疑地划过接听键,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令她意外地一怔。 264、两个世界 含钻石加更 , “是阮小姐么” 阮舒回神:“嗯,是,我是。.孟秘书” “对,是我。”孟秘书笑了笑,“接到我的电话,阮小姐一定很惊讶。” 阮舒坦诚:“是有点。” “是我唐突了。之前我们见面,彼此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陆爷让人帮我找来你的号码,我没多加寻思,就直接打过来了。也不知阮小姐是不是方便。” “孟秘书客气了。可真没什么不方便。”阮舒与她寒暄。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之前曾邀请过阮小姐来陆宅喝茶,不知阮小姐这两天是否有空”孟欢说明这通电话的目的。 心头微微一顿,阮舒心思飞快地转动在岛上时,确实曾经受邀,但中间隔了近两个月,孟欢是别有用意地挑了日子,还是赶巧的 搜索枯肠一番之后,暂时找不出孟欢“别有用意”的可能。 而刚好撞在这两天的大事,便是昨晚陈青洲告诉她的,陆振华手里有交易,负责人是傅令元。 不过和孟欢找她喝茶貌似并不存在什么关联 除了防人之心,另外她犹豫的原因在,之前她愿意耐着性子与孟欢交好,考虑的是对傅令元有帮助。然而现在她和傅令元 耳中是听筒那头孟欢的声音在继续:“我这肚子越来越大,陆爷更越不让我出门,每天只能在家里的花园走走,也没什么朋友能邀请到家里来陪我说话的,就想起之前提过让阮小姐一定来陆宅看看我收藏的茶叶。” 语气随和,还有些闲话的意味儿在里头,像拿她当朋友一般。 阮舒忖着应对:“倒叫孟秘书记挂着我对茶的那点儿嗜好,我真有些不好意思。” 孟欢浅淡地溢出一丝笑音:“我当然记挂,能找到同好又投缘的人,可不容易。” “况且阮小姐你是傅先生的太太,是陆爷的外甥媳妇,和陆家本就是一家人。昨晚上听说我打算邀请阮小姐来做客,陆爷和陆夫人也都在提,阮小姐和傅先生结婚这么久,只在家宴上来过一次。其实应该经常来陆家窜门的。” 稍稍一滞,她问:“陆爷和陆夫人同时也挂心,阮小姐你和傅先生是不是还没有和好” 经此一提,阮舒记起和傅令元在医院当众闹那一通时,被陆振华和孟欢撞见过。回头她其实就想明白,纵然彼时傅令元可能真的有些生气,可那样的行为,多半是早察觉了陆振华和孟欢在围观人群之中,所以故意为之。 她不知道,也没问过,他的目的为何。 眼下孟欢一问,阮舒心下特别烦,烦这个婚一直拖着没离,她还得继续扮演“傅太太”的角色总不能什么都不帮傅令元兜着吧 正如她之前告诉陈青洲的那般,她和傅令元之间就算有再多的龌龊,也没到要置他于死地到份儿。 计较兜转间,阮舒先故意不出声,然后才回答:“我和他挺好的。” 这样的方式给人的感觉听着都像是“不好”。 孟欢那边应该是不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转口问:“阮小姐卸职以来的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 “无所事事。闲得快要发霉了。我无法理解家庭主妇的生活有何乐趣”阮舒用上苦涩的口吻还能怎么回答傅令元不是都对外宣称她要备孕她只能顺着这个方向组织语言。 不过这个答案恰好与孟欢特别有共鸣:“那我们两个大闲人若见了面,大概更会一起大吐苦水。” 神思稍一凝,阮舒笑着接话道:“今天怕是没法儿一起吐苦水。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见面。不好意思。” 孟欢并未勉强,只是道:“应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是我这个孕妇闲得慌,想找人来陪。反正什么时间都行,阮小姐抽着空就好。到时提前告诉我。现在这个就是我的号码。” “嗯,好,号码我存下了。” 挂断电话后,阮舒握着手机凝眉沉思,到最后还是没想明白,孟欢的这一通,到底是纯粹的邀约,还是另有目的 出来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阮舒把孟欢打电话来的事和陈青洲说了。 当然,仅仅只简单地告诉他,孟欢约她去陆家喝茶。她没和他细说具体的对话内容,毕竟其中牵扯到傅令元在陆振华面前的“做样子”。 而她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只是想听一听他的看法。 陈青洲立刻便问:“你答应了” “没有。”阮舒摇头,“不好直接拒绝,刚好我今天本来也就有事,所以我先暂且往后推了。” 陈青洲略略颔首,沉色道:“在外人眼中,你现在的身份依旧是令元的女人。既然令元极有可能在这次交易中动手脚,你和陆家的人就不要有所接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舒抿唇不语。 他说得隐晦,可她听得明白。怕的“万一”是,假若傅令元黑吃黑失败,她作为傅令元的老婆,肯定得受牵连。 脑中闪过早上醒来之前的那个梦,她的心脏不禁骤然缩一下。 便听陈青洲询问:“我之前一直没详细问你,你和孟秘书很熟么” “没有。只是都喜欢喝茶。”阮舒答得简洁。 陈青洲猜到这其中可能涉及与傅令元相关的事,所以她不便多言。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之所以会知道自己和陈家的关系,是因为和孟秘书吃饭时孟秘书的一些话透露了讯息” 阮舒闻言点头,明白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道:“我看不出来她当时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件事的。就像今天,我也看不透她是不是另有目的。” 彼时她去找陈青洲,要陈青洲帮她在傅令元面前演那出戏,陈青洲便好奇过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世。她自己事后也习惯性地多留个心眼琢磨过整件事儿,可只觉得是个巧合。 “你有什么看法”她反问。 “暂时没有。”陈青洲沉吟着道,“你别看孟欢只是个秘书,但她恐怕是目前为止知道陆振华最多事情的人。她跟随陆振华多年,虽然同样是陆振华的女人,但她和陆夫人余岚、三姨太王雪琴,全都不一样。在工作上她很有能力,陆振华不是只把她当作门面,而是实实在在地用她,她每天都能接触到三鑫集团内部最核心的文件。” 孟欢是陆振华最得力的秘书。她的名声在商界一直都在,阮舒自是早前就耳闻,当初在陆家家宴上头回见到孟欢本人,她还在默默在心里归结过,现在的男人找小老婆,最喜欢孟欢这样既有外色又具内才的年轻女人。 眼下听陈青洲强调孟欢是知道陆振华最多事情的人,她甚至在想,陆振华让孟欢从单纯的秘书进一步变成他的姨太太,是不是更多考虑的是这方面的因素 毕竟女人总是最容易被爱情迷惑的生物。陆振华掌控了孟欢的爱情,就等于保障了孟欢对他的忠诚。 类似的手段,傅令元不也用在了她身上思及此,阮舒便不禁厌恶起自己,明明都和傅令元闹到这地步了,却还是不想对外人泄露他的事情。 压了压翻滚的心绪,她问陈青洲:“听孟欢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她怀孕之后,陆振华就极少让她插手公事。是不是有架空她的迹象” “这应该只是暂时的。”陈青洲的口吻虽表现出猜测,但神色一看就是早已考虑过这件事,随即补充道,“当然,结果还是看孟欢生完孩子之后,陆振华究竟会如何安排她。是继续孟秘书,还是彻底变成孟姨太。” 阮舒了然点头。 陈青洲眼风扫她一下,回到最初的话题上,再进一步强调:“除了你和令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振华还在查当年我父亲的那另外一个女人,你更要尽量避免和陆家的人接触。还是那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舒垂了垂眼帘。 据说当初的陈青洲和如今的陆振华在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全都卡在城中村断了线索,原因在于她和庄佩妤在档案被压存封锁了。 很显然,这件事是傅令元为了保障他自己独享这条线索而做的,利用的应该是他从前在傅家的那层关系他们重逢那会儿,他可还没有和傅家决裂,要做这种事情易如反掌,就像早前假惺惺地让调查小组尽力帮林氏洗脱罪名那般。 早餐结束后不久,阮舒拒绝了陈青洲在车子和保镖上安排,自己打了车去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两个多月没来。前台的妹纸竟然换了一个。 新的妹纸不认识她,阮舒一进门说找马医生先被问是否有预约。 不过马以显然有过交待,所以她报出自己姓“阮”之后,新妹纸立刻就放行了。 熟门熟路地径直来到诊疗室。 诊疗室的门没有关,好像特意为了迎接她而敞开似的。 阮舒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房间里,马以白衣大褂地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那张诊疗桌前,专心致志地不知在写什么。 一如既往的。 貌似每回来首先见到的都是他的这副姿态,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可写的,他永远都写不完似的。 “马以。”阮舒叩了三下门,一改以往的称呼,不再称他为马医生,毕竟她今天不是以病人的身份来的。 “请进。”马以不咸不淡,连眼皮都没有掀。 阮舒兀自往里走,至诊疗桌前时止步,没有像以前那般落座,站着又叩了叩他的桌面:“都不欢迎一下,你这样的态度,会没朋友的。难怪认识你七年,都没见你谈过女朋友。” 马以这才终于抬头,秉着一张冰山脸,丝毫不留情面地讽刺:“是因为你自己结了婚有了丈夫,所以开始管别人要不要谈恋爱” 未及她反应,他审着她的脸,马上追加了一句:“不过很明显。你应该情感不顺荷尔蒙失调。” 阮舒:“” 上一回来,他对她说的可是“气色很好”,今天就变成“荷尔蒙失调”了。 她下意识就抬手摸自己脸,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反而顺势调侃:“你怎么跟算命的似的,一看一个准。” 马以做了个疑似翻白眼的动作。 阮舒浅浅笑着,双手做投降状:“好,我八婆了,开玩笑也不能往你的**开。我就是看你现在明明是午休时间,也没有病人,你还奋笔疾书,想关心关心你,要你注意劳逸结合,生活工作两不耽误。” 说这话,她心里又在默默吐槽自己的可笑了,套用方才马以的句式来讲就是,因为她自己如今是无业游民所以开始劝别人不要拼命工作。 马以闻言又一次用古怪的眼神瞅她:“下一句话如果还是这种你以前根本不会鬼扯的东西,那你可以去前台做登记,交钱,重新接受心理治疗。” 这回是阮舒给了他一记结结实实的白眼:“你这里就是销金窟、无底洞,我有钱也不会来再来你这里消费。” 马以抬手,手指托了托鼻梁上的镜框,刚好挡住了唇边极轻的一丝笑意。放下手来时,他盖上笔帽,合上病历本,起身往衣架的方向走。 阮舒闲聊似的想起来问:“你的前台怎么换了一个人之前的那个呢我记得我刚来你这儿看病那会儿,她就在你这里工作了吧” 一干就干七年,而且还一直只是前台,偶尔简直马以的助理。咨询室就他们俩,她都习惯了,和原来前台的那妹纸也熟。 马以正脱掉白衣大褂,挂到衣架上,换上他自己的外套,回答:“擅自泄漏病人资料,我不告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泄漏病人资料阮舒怔忡。 马以穿好外套转过身来,眼睛隔着眼镜镜片看着她:“你的。” 阮舒又是一愣。 见她好像并不知晓,马以解释道:“之前的事情了。傅先生做的。收买了前台把你上一次在我这里的就诊记录偷拍给他。” 阮舒再度一怔,这才猛地记起对了,就是那次,马以建议她试一试是否对其他男人也不再厌性。 后来傅令元追去江城,为了这事和她吵了一架,她当时还想着要找马以算帐,怎么前脚刚告诉她她的病情资料是保密的,后脚就透露给了傅令元。 但是之后从江城回来就是庄佩妤的自杀,接连一串的事,她就给忘了。今天总算得到答案,原来是傅令元收买了前台偷的 “对不起。” “对不起。” 阮舒和马以异口同声。 阮舒笑了一下,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摆了摆手:“别,这事儿怪不到你的职业操守上,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傅令元。” 马以扶了扶镜框,没再就此事多言,从抽屉里拿了钥匙,交给她:“这是三楼的钥匙,你自己上去看。” 欸阮舒打量他的外套。 马以看懂,解释道:“我换衣服是因为要出门去附近的精神病院办事。就不陪你,你也只是看个房子而已。” 阮舒的重点却是一下被“精神病院”吸引:“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马以眼神古怪。 “散个心。” “”马以肃色,严词拒绝,“那里不是公园。” 阮舒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措辞特别不礼貌,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以置若罔闻,径直朝外走。 阮舒嘲弄地勾了下唇,淡声:“我就是想看看,我和里面的病人还有多少差距。” 马以应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扶了扶镜框:“再不走我要锁门了。” 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阮舒愣一下,不瞬抿唇笑:“谢谢。” 如她先前所想,这附近的环境特别清幽。 而精神病院里的气氛温馨惬意,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蓝天白云下有草地水池,角落离柳枝摇摆,树下晃着秋千秋千。草坪上没有人,只有灿烂的阳光。刚洒过水,空气清新。 马以和这里的人俨然特别熟悉,在医院门口就有保安和他热情地打招呼,进了主楼后,更有工作人员问候。 阮舒跟在他身后,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大厅,隔着玻璃窗,看见护士们在让一群白衣服的病人排队。 因为对新鲜面孔敏感,看见阮舒,病人们一个个都不排队了。歪着脑袋全挤在窗前,贴着玻璃瘪了脸,满眼新奇地盯着她,眼神像充满求知的孩童。 被一群精神病人这么围观,仿佛此时被玻璃窗隔着的不是他们,而是她。阮舒也并没有被他们盯得害怕。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非常干净。 白衣服干净,脸干净,表情也干净。和外面的世界和不一样,就像外面的人都戴了虚伪肮脏的面具,而他们没有。 真实,而干净。 突然地,其中一个女病人高声嚷:“马医生来了太棒了我要他给我体检,我只给他摸,我也喜欢摸他,他的屁、股很翘,我要和他睡觉” 阮舒:“” 如此大胆又直白地表达爱意,真是作风豪放 不过,她没听错吗 这个女病人口中的马医生是马以 阮舒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眨眨眼。 马以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波动,显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但听另外一个病人在这时不满:“你又抢我男人” 阮舒:“”唔,看来马医生在这群病人里十分受欢迎 很快就有护士迎上前来:“马医生,你来了。” “嗯。”马以淡淡颔首,扭头对阮舒道,“我现在要去给几个病人做检查。这一层是病人们的活动室,这里够你散心的,其他地方不要随便乱走。” 说完他自己便补充:“不过工作人员也不会让你乱走的。” “好,我明白了,谢谢。”阮舒微微笑。 马以未再多言,和护士两人进了病房。 阮舒回过头来继续看这群病人。 他们已经在护士的诱哄下不再好奇玻璃窗外面,全部重新站好队。排在首位的病人单手握拳举向天空:“呜呜呜轮船准备起航水手们就位” 阮舒:“” 然而可真别说,后面的病人们全都听了这句类似指令的话,有的摆出划船的姿势,有的摆出鼓帆的姿势,有的摆出掌舵的姿势,竟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开船” “开船” “” 于是一群病人们就这样穿着统一化一的整齐白衣,排着队唱着歌,欢欢乐乐地“划着船”,由护士们照看着,“航行”前往草地放风。 阮舒不禁弯了唇角这精神病院里的情况,还真和她想象得不一样。没有死气沉沉和绝望,反而充满生命的活力。 或许因为正常人被这个世界束缚得太多,而精神病人们只需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厅里还剩另外一群病人,各自占据着白桌白椅,看书的看书、下棋的下棋、画画的画画。 便听又有个病人指着方才前往草坪的那群病人,问:“为什么他们可以出去玩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像撒娇似的嚷个没完。 护士劝道:“今天如果表现好,明天就轮到你出去玩了。” 病人大怒:“不行我要今天出去玩我要现在出去玩” 说着便手叉腰。威仪满满:“朕是皇上你们谁敢拦朕” 阮舒:“” 护士倒是不疾不徐,游刃有余:“太后不同意陛下摆驾出门。” 自称皇上的病人不说话了,安静几秒,点点头:“好吧,国以人为本,人以孝为先,朕就听太后的。” 说完,不吵不闹地回去自己的画板前,继续涂鸦他那天马行空的线条。 阮舒:“” 这也行 无声地牵了牵唇角,阮舒静静地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活动室里的病人在护士地照看下,如同和正常人无异似的。 少顷,一偏头,不期然发现离自己特别近的玻璃上贴着一张扭曲的人脸,阮舒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这张人脸确实扭曲。 不仅仅因为对方挤在玻璃变形,更因为这张脸本来就像是被毁了容。 阮舒根本找不出具体的形容词来描述,如果非要形容,那只能说“惨不忍睹”。 整张脸宛若破碎了之后重组,凹凸不平高低起伏,没有一块儿好肉。嘴巴歪歪的,连嘴唇的肉都没有,平平的。 不过很明显能看出来他着这脸应该已经是做过手术的结果,把身体其他部位的皮移植了一部分到脸上来。 而细看之后还能发现,不止脸,衣领上方露出的那截脖子,也明显看出灼伤。 一双眼睛倒是好好的。隔着玻璃窗,直勾勾地盯住她。 阮舒平复着惊吓,与他对视。 不知是否错觉,对方好像认识她。 阮舒不由狐疑地蹙眉,凝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竟也渐渐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时候,有护士来劝他回去椅子上坐。 他一动不动的,不予搭理。 护士便试图拉了拉他。 结果他的情绪蓦然变得异常激动,一把将护士甩开,眼睛睁得像铜铃,光盯着阮舒,扒在窗前,拳头砸着玻璃,像是打算破窗过来找她。 阮舒愣怔。 立刻就有好几个护士一起上前来制止他。一瞬间,他真成了疯子似的,推着所有人,抓起椅子往玻璃窗这边乱砸乱打。 阮舒条件反射地急急后退。 幸而玻璃是特质的。任凭他怎么砸都不破。 突发情况已严重影响到其他病人的活动,医院里的保卫人员赶来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本就针对如何制服精神病人做过特训,所以飞扑上去就扭住了人。 他却还不放弃似的,疯狂地挣扎,脑袋则拼命仰着,朝阮舒的方向看,眼睛里竟流着水,好像想要和她说话,奈何他是个哑巴。而他的眼神,不是凶狠,是哀伤和绝望。 目送着他被好几个人压制着送离活动室。阮舒呆怔他 骚动很大,连马以都从病房里赶出来:“你还好” “我没事。”阮舒晃回神,摇头,忖了忖,问,“刚刚那个病人是怎么回事儿” 马以了如指掌似的道:“大概半年多前,被泼了硫酸,身体中多刀,抢救了很多次,最后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脑神经有问题。” “同时因为毁了容,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所以找不到亲人,警察局方面还在调查人口失踪,也没有结果。只能从暂时从普通医院转到这里来,一方面希望通过治疗能让他自己想起什么,另外一方面也是一种安置。” 扶了扶眼镜,马以轻轻叹一声:“这里还有很多这样没有身份的病人。另外的则基本是被家人抛弃的,送到这里后根本没有亲人会再回来探视。” 阮舒沉默,脑海中浮现的是最早看到的那群出去放风的病人。 她想她之前的想法错了。他们只是表面上无忧无虑。掩盖在这份无忧无虑背后的,是更加沉重的伤疤。 无论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都有各自的逃避不了的苦痛。 有一位方才在活动室里的护士走来,和马以耳语了几句。 马以扭头便问阮舒:“你认识刚才那个发病的病人” 阮舒愣了一愣,苦笑着摇头:“他的脸都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自己认识不认识他” 马以像是早料到会是这种答案,并未见失望之色。 阮舒补充着道:“他的眼睛我瞧着貌似确实在哪儿见过似的。而且,看他那要扑过来的样子,好像也认识我的似的。不过,光看眼睛我也看不准,主要是,你也知道的,我身边的朋友和亲人寥寥无几,见到我能激动成这样的仇人也没有,我还真对应不出人来。” 马以也是认同她的说法的,默了默,凝眉打量她两眼:“应该是你身上有什么触到他点的东西。” 被他一说,阮舒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打趣:“那我还连精神病院都不能随随便便来了” 马以淡淡一笑,镜片后的眼睛像聚了光似的盯着她:“散出什么心得没有” 阮舒微抿唇,先作思考状,然后轻笑一下,道:“想要住进这里,我还差很大一截的火候。” 马以扶了扶眼镜,不予置评。 从精神病院出来时已是傍晚。 黄金荣生怕她骗他悄无声息地就给在这边住下了,特意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要准备开饭了。 这么一催。阮舒反而更没有时间再去看房子了。不过原先也就是打算瞅瞅缺什么东西而已,倒也无所谓。 何况在精神病院呆了这一下午,挺满足的了。 和马以告别后,阮舒照例打车回去。 眼看绿水豪庭的小区门口已进入视野范围内,手机又震响了。 阮舒以为又是黄金荣打来确认她的方位,因为途中已经接到过两次了。 拿出手机后却发现,显示的是早上刚存的孟欢的号码。 蹙了蹙眉,阮舒接起:“孟秘书” “阮小姐,你现在来一趟陆家吧。陆爷已经让人去接你了。” 听筒里,孟欢的话音未落,阮舒所乘的出租车已被迫停下。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65、铜墙铁壁 , 出租车被迫强制停下。 因为前方的路边也刚停下一辆黑色的房车,车门打开后,齐刷刷下来两排黑西大块头,十来个,均戴着黑色的墨镜,面无表情,阵仗十分唬人,毋怪师傅吓得紧急刹车了。 阮舒狭长的眸子眯起是陆家的那些保镖。 领头的那位手里接着电话,应该是电话里的人讲了什么,对方立刻看向出租车,旋即便挂下电话领着两个人一并朝出租车走过来。 阮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手心更在冒汗,一边盯着黑西大汉的靠近,一边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攥紧手机,询问孟欢:“是出什么要紧事了” 能够惊动到陆振华亲自来请,她不可能不紧张。 搬到绿水豪庭以来,一直都没受过骚扰。令她以为,陆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和傅令元的新房在这里。现在情况突然,而且还是在傅令元不在的时候,她确实有点慌。 听筒那头,孟欢像是暂时不便多说似的,语气有些严肃又夹了丝叹息:“等阮小姐过来后就清楚了。” 而同时车窗外。黑西大汉俯低身体,礼貌地敲了敲车窗。 结合孟欢的语气和黑西大汉的态度,阮舒心念电转地做出判断,收起手机,放下车窗。 “阮小姐。”黑西大汉问候着,道,“我们陆爷让我们来接您。” “好。稍等。”阮舒捺着心绪,低头从包里翻钱给出租车师傅,手机又震响了。 进来的是个她没有存的号码。 但是她认得。是陈青洲曾经借给她急用的那个私人号码。 阮舒心中顿时有数,猜到陈青洲大概知道她目前的情况既然住在绿水豪庭,为了保障他自身的安全,小区周边的一定范围内肯定有人盯着。 瞥了一眼外面的黑西保镖,阮舒往车内稍侧身体,镇定自若地接起:“喂,朋友临时找我去他家,今晚就不回去吃饭了,不用等我。回不回家睡还不一定,晚点再看看。” 这其实是陈青洲打的第二通电话。黑色的房车来得突然。而且刚好碰上阮舒也回到绿水豪庭,手下汇报之后,他第一时间拨通她的号码,但是占线。 一接通就听她这么说,陈青洲默契地明白她的意思,挂了电话。 “丫头现在啥情况”黄金荣着急忙慌的立刻询问。 陈青洲凝眉:“具体不清楚,但她被请去陆家了。” “你就任由她被请去了”黄金荣双目圆瞪,当即一跃而起,“不行马上把陆振华的人拦下来丫头现在情况有多危险你不清楚陆振华不会无缘无故请她的,一定是发现她的身份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丫头跟他们走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荣叔。”陈青洲立刻阻止,面容沉肃,“我当然知道利害。可现在我们根本还不清楚陆振华找她去干嘛,万一不是发现她的身份,我们冲动出手,不是自曝了” “你认真想想,以你对陆振华的了解,如果是发现她的身世,会是这种客客气气来请人的情况” “那”黄金荣迟疑了一下,马上又想到什么,“那就一定是姓傅的那小子出了什么状况陆振华是要把丫头抓去掣肘姓傅的同样危险” “还是不像。”陈青洲迅速判断,“而且听她方才在电话里透露的意思,她认为她自己是安全的,所以暗示我稍安勿躁,自愿跟着陆振华的人走。” “啥丫头认为她自己是安全的”黄金荣揪起八字眉。“她从哪认为她自己是安全的万一她判断失误呢不是还不清楚陆振华找她的原因” “荣叔,我理解你,我也担心,但不能光担心,你是关心则乱。她不是小女孩了,你相信她一些。也相信我一些。”陈青洲揉了揉眉眼,起身,“总之,你先好好的在家里呆着,不要想着冲去陆家救她之类的。我要去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有进一步的消息及时告诉你来安你的心的。” 黑色的房车里,阮舒看似淡定地坐着,身体其实一直是僵的,后脊背阵阵地发凉。 虽然她暂且判定陆振华不是“抓”她,而确实是“请”她。但此时此刻,整个车子除了她就是黑西大汉,个个以她为中心端坐着谁也不讲话。气氛十分地压抑。 尤其,上了车之后阮舒发现,车窗内被幕布盖住了。也就是说,她只知道自己坐在车上,并且车子在平稳地形势,但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而驾驶座又被隔板隔开了,也看不见挡风玻璃,所以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没有封死,不过以她落座的位置,没有办法伸手去掀。 这种情况下,就算被他们偷偷送到深山老林里活埋,她都后知后觉。 忖了忖,阮舒佯装难受地蹙了蹙眉,问领头的那个保镖道:“可不可以开点车窗我透个气” 保镖垂首,神色间满是不好意思:“抱歉,阮小姐,现在暂时不能开窗。等过了这段路,我一定让您透气。” 闻言了然这是陆家安全保障的一种手段,阮舒也不勉强,心底则稍稍松一口气她早料到开窗的要求会被拒绝,试探的只是保镖的态度罢了。这样的态度,不太像是要把她带去活埋。 过了约莫半小时,黑西保镖如先前所承诺的,拉了一扇车窗的幕布打开了车窗。 外面的天色已黑,车子驶过的一路也冷冷清清未见其他房屋,全是湖光山色。阮舒闲聊似的赞叹道:“我倒第一回知道海城还有这般清静的环境。陆爷可真会选地方。” 领头的黑西保镖没有接腔,不知是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其实在问他话,还是出于职业原因不能随意与人交谈。 阮舒微抿唇,自知这些保镖口风紧无法套话。便也不浪费口舌了,静默地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脑中则快速回忆着曾经浏览过的一篇关于“揭秘海城最顶级的严密安保”的帖子。 在如今成熟的商业社会中,安保需求已经如同生活必需品一样成为日常的一部分,尤其对于诸如富豪、高级官员等社会重要人士而言,不仅要防盗窃。还要防刺杀。 陆振华就是这样一位社会重要人士。 当然,所谓的“重要”,不是指他青帮大佬的身份,这个身份已经因为多年来青帮的低调和三鑫集团的崛起而洗白对外界的洗白。 而是指他如今海城首富的身份。他的个人安全不仅关乎他的个人家庭,更会影响三鑫集团的股价,以至于影响海城的经济发展。 终归,无论考虑表面的身份还是背地里的另一个身份,他都得保护好自己。 帖子揭秘的就是陆振华在海城这座住宅的安保情况。 宅子在半山上,据说从卫星图上看,其后方有环抱型山体,这种选址是基于东方风水学的考虑,讲究的是环山聚气。然而这种选址在安全上必须防范有人从后山偷袭的可能,因此陆家宅子在后山方向设置了围栏和围墙,避免外人轻易闯入,且前门迎面方向建筑物高于后宅建筑,使得后宅成为一个环抱型院落,更利于安保。 又据说陆家宅子位处的半山坡地块不是平整的地基,建造房屋时以人工的方式建成了一个平台来承载建筑物。因为人造平台必须经过钢筋混凝土的加固,是以外人很难通过地下挖地道的方式潜入院内。宅院的围墙则高三米多,一般人很难翻越,即便进入,仍旧在人工平台下,安保人员居高临下,很容易发现入侵者。 还据说陆家宅子所装备的所有监控和摄像头非常高端,是以、色、列的战术机动监控设备,相当于军事级别。 更传闻宅子的核心部位还设置了一个安全室,当宅子遭遇外人攻击沦陷时的最后退路就是可以躲入其中。安全室内有独立的供氧系统,一旦反锁只能从里面打开,再者有良好的装甲和保温阻燃系统,即便被大火包围也能安然无恙。 整个帖子简而概之,就是陆家的宅子如铜墙铁壁,易守难攻。 发帖人讲得是神乎其神,好像自己对陆家的宅子了如指掌。 但看帖子的人肯定是意会发帖人的主题思想即陆家宅子的安保特别牛叉便好,至于那些细节,若真就这样通过网络上的帖子被广而告之,人人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陆家宅子的安保还有什么严密可言 车子爬了个坡,慢慢地拐了个弯后,路的尽头总算见到一个豪华的大铁门。 阮舒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一眼,发现这部分的设计和帖子上所言的相一致宅子接邻道路的一侧有树木遮挡,是以路人或者过往车辆很难观察到内部情况;宅子的入口处并不直接对着路面,而是需要拐弯方能进入;而且入口处修有斜坡。因此即便是外来车辆试图通过撞击强行进入也不可能。 扭回头,阮舒凝着前方高耸得如城墙一般的铁门。 理所当然的,门口也驻守着保镖。至于传闻中的来自以、色、列的军事级别的监控和摄像头设备,她光用肉眼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房车在快至铁门前时停下,一路上没讲两句的黑西保镖提醒道:“抱歉,阮小姐。得暂时请你先下车,接受安全检查。不过您别误会,这是陆爷这儿的例行规矩,并非故意针对您,更并非怀疑您什么,如有冒犯,望谅解。” “嗯。我明白。”阮舒微微一笑,十分配合地下车。 下车的档口,有另外一辆车也快速地开进来了,停在房车的旁边。 车上下来的是蓝沁。 “蓝小姐,您来了。”领头的黑西保镖对她还挺客气的,主动问候。 而且听这语气。好像蓝沁也该来。阮舒心底悄然判断着,便听蓝沁冲她打招呼:“好久不见,阮小姐,身体是否还安康” “挺好的,谢谢蓝小姐关心。”阮舒微笑,客客气气地回应,并不想和她多聊。 一方面是因为蓝沁曾在游轮上故意挑起汪裳裳对她的敌意,虽然当时傅令元要她放蓝沁一马,她不予计较,但心里的疙瘩还是在的。 另一方面,是傅令元要她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和蓝沁接触,避开蓝沁。 打算按照黑西保镖的要求走去安检,蓝沁率先拉回了她:“阮小姐。” 阮舒盯了一眼蓝沁拉在她小臂上的手。 蓝沁正松开,问:“麻烦,能否请阮小姐借手机给我用一下” 借手机阮舒极轻地蹙一下修眉,抬眸看她,带了丝探究和狐疑。 蓝沁的表情倒未见什么异样,解释道:“我刚刚临时从片场过来的,太匆忙,手机落在化妆间里了,现在想要打个电话给我的助理,让助理帮我办点事情。” 阮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如果真要打电话,进陆家之后肯定就可以打了。为什么非得在门口这里拦住她向她借 蓝沁迎视她的打量,眼神中隐约透出一片希冀。 她不是敌人。阮舒记得傅令元曾经这样回答。而且,直觉让她愿意相信蓝沁此刻的眼神。略略一顿,她掏出手机递给她,清浅一笑:“蓝小姐慢慢打。” “谢谢阮小姐。”蓝沁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松一分,道完谢便走向车尾打电话。 阮舒瞥一眼她被树影挡住的有些不清晰的背影,先去入口处安检。 这儿的安检还不是简单地查看你包里的东西和搜身,比机场的安检还要严格,拿着个仪器在你身周检测。 忙活了两三分钟后,最终检验合格,阮舒顺利进门,转回身看见连同方才送她来的那些保镖也同样接受安检。 蓝沁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阮舒站在一旁,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机也被拆了电池,然后负责安检的保镖拿着个仪器在检测。 大概是为了防止里头装了窃听器或者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吧。 反正瞧得阮舒心里直嘀咕,进个陆家,简直就像进中、南、海似的严格。 蓝沁过完安检后便将手机装好还给她,并再次表达感激:“谢谢阮小姐。” “蓝小姐客气了。”阮舒接回手机。 266、下落不明 , “蓝小姐客气了。”阮舒接回。 而另外一边车子也检查完毕。 阮舒继续坐上房车,蓝沁也继续去开她自己的车。 两人暂且分开。 阮舒低头查看了一番自己的手机,然而并没有在手机里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不禁蹙眉难道蓝沁真的只是简单地借她的手机罢了可借手机的行为,分明透着古怪不是么 房车往里缓缓地行驶,里头就是个庄园。低调地奢华。 而围墙确实如帖子里的爆料所言,高达三米多。 一路上阮舒看到三座建筑,相互的位置成不大规则的l字形布置。由方才的大门进入后,并不能直接到达宅子,而是先经过了一条z字形的车道,最后才到达大宅的平台。 对的,就是那个传闻中不给外人留下挖地道机会的人造平台。 然而,阮舒来这里并不是参观游玩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欣赏豪宅究竟有多“豪”,一下车便被新的前来接应的保镖带去陆振华的书房。 “阮小姐。” 首先和她打招呼的是孟欢。 而书房里除了孟欢,还坐着陆振华、余岚、汪裳裳和方才已经在门口碰到过的蓝沁。 陆振华自然是坐在中央的书桌前,身旁站在他的心腹。 孟欢坐在靠近陆振华右手边的沙发椅里。后背倚着靠枕,小腹又大又圆,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上一回在岛上见面时要圆润。气色一如既往地好。 余岚坐在靠近陆振华左手边的沙发椅里,是几人当中神色最明显表现出异常的人。 至于陪坐在余岚身侧的汪裳裳,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不久,目光时不时带着嫉恨瞟向单独坐在角落椅子里的神色不明的蓝沁,在孟欢的那句“阮小姐”出来后,立刻又将同样的目光甩到阮舒身上。 迅速地兜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后,阮舒向陆振华微微欠身问候:“陆爷。” 陆振华绷着张脸,打了个手势:“好,来了就行,废话也不多说。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是什么么” 来的一路上,阮舒自然已经猜测过无数种可能。眼前这样的阵仗和这样的气氛。加之陆振华如此问她,她基本可以排除她的身份暴露和傅令元野心暴露这两种可能。然而,却是另外一种预感不好的可能强烈地涌上心头。 携着那个梦 阮舒的眼皮猛地一跳。手指不受控制地在身前攥在一起,压着声音里的冷静,道:“是三哥他出什么事了么” 每吐出一个字,她的心脏便收缩一分,心口随之闷一分。 陆振华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这两天阿元不在。他告诉过你他去忙什么吗” 阮舒进一步攥紧手指,回答:“他没说。” 这是大实话。傅令元确实没有提过,只是她从陈青洲那儿听说了。 不瞬,她迟疑着,追加补充道:“我和他之间最近有些问题没解决好。沟通得比以前少了。这段时间他在忙什么,我全部都不清楚” 她十分佩服自己,此时此刻竟然还能记得把该演的戏演足。 陆振华沉默地看着她,鹰隼般的眸子隐约透露出一抹锐利的审视,似要从她的表情中分辨她言语的真假,少顷,再开口,他直接便道:“阿元和少骢两个人现在下落不明。” 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伴着他这句话的入耳,阮舒的心脏收缩至最紧,呼吸更是猛地滞住。两三秒后,才冽着嗓音问:“怎、怎么回事儿” 时间倒退至昨天晚上。 傅令元和陆少骢一行人缓缓走进会所的大堂。 会所已经被包下来。 原本提供给客人休憩之用的区域,此刻被临时设置成了安检区。 提前来这里的那部分四海堂里的自己的兄弟站成一列。问候着他们二人:“小爷傅老大” 另外一列则是今晚交易对象手下的兄弟,十几个人分站在两侧。 全是泰国人。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略略眯了一下眼睛。 夹在泰国人中的一个中国男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说:“陆小爷。傅老大,按照双方之前的商定,你们也需要过一下。” 傅令元斜斜勾了下唇角,扭头看陆少骢,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陆少骢的表情露丝不耐烦:“那就过。” 男人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立即挥手招了两个人上前。一人一边分别检查傅令元和陆少骢,从上到下在他们二人身上摸了一遍,要确认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武器。 中途陆少骢被摸裤子口袋的时候发了句脾气:“不该摸的地方别随便乱摸。你又不是女人小爷我活到今天,头一回被个在身上男人动手动脚,还是个泰国人。再不济找个人妖过来也好,现在这算什么” 正在给陆少骢搜身的男人虽然是泰国人,但因为和中国人做生意的需要,对汉语还是一清二楚的,闻言有些尴尬。 方才那位中国男人则还是笑面佛似的:“多有麻烦,陆小爷气量大,还望多担待。” 刚礼貌完这一句,转而手臂一伸,又对他们二人指向一旁的安检机器:“得麻烦陆小爷和傅老大再走一下机器。” “还没完没了了是么”陆少骢表情阴冷。 傅令元拍了拍他的肩,笑:“走吧,早点进去做按摩。” 陆少骢冲那个中国男人冷笑一声,没再耽误时间。 走向那道扫描门时,傅令元轻轻地握了握拳头。 穿行的过程。机器并未响起任何尖锐的警报。 走过后,傅令元的拳头缓缓地松开。 陆少骢也顺利通过后,那个中国男人笑得愈发客气:“感谢陆小爷和傅老大的配合。”旋即伸手一指电梯的方向。“希望陆小爷和傅老大玩得开心。” 乘电梯来到三楼,赵十三已等候在三楼的电梯门外:“小爷,老大。咱们的包厢订在三一四。” “嗯。”傅令元淡声,和陆少骢两人一起往前走。 双方是没有事先约定具体的交易地点的,只是都来这家会所“放松”,各自“放松”各自的。 进了三一四后,陆少骢立刻便脱着外套挂去衣橱,然后松了松袖口和领口,还径直走去吧台哪里,取出酒给自己倒着喝,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悠然自得的。 傅令元在房间里四处走走看看,俨然在确认房间内的安全。 “十三他们不是都已经提前来检查过了阿元哥你这是怀疑十三的办事能力”陆少骢揶揄。 傅令元笑得闲散:“舅舅交待过,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陆少骢耸耸肩,表示对陆振华的话无法反驳。 赵十三在这时将平板电脑递到傅令元手中:“老大,这是栗青在会所里埋的监控。” 傅令元接过,坐进沙发里,划动着屏幕切换上面的画面,问:“还没确定对方在哪个房间” “确定了。在四一零。不过栗青没能找到机会往里放东西。所以暂时没有画面。”赵十三回答。 “嗯”傅令元淡淡应着,目光突然在屏幕上的某个画面顿住,眸子危险地眯起。 267、煮咖啡 , 傅令元眸子危险地眯起。.. 画面里,会所的经理正朝他们的包厢行来,中途抬起手来,似乎十分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眼镜的镜腿。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且对于戴眼镜的人来讲,这个动作再正常不过。 然而傅令元并没有放过这个极其微小的细节,马上通过耳机连接栗青那边的消息。 “老大,有什么吩咐” “四号画面,那个戴眼镜的经理,镜头拉近到他的眼镜镜腿。” “是,老大。”栗青应承的同时,已经开始照做。 画面放大,又重放了一下几秒钟前,果然看见那个经理的手指捏了一下镜腿外侧的一个小凸起。 耳机那头栗青辨认出来,正在感叹:“卧槽,装备挺不错啊” “老大。这是一款新式监控镜,眼镜上的镜片本身齐备放大、缩小、定格、拍照、截图、在线传输什么的好几种功能。镜腿的那个小凸起是它的功能键” 傅令元眸色顿时深两分。 原本在吧台前悠哉喝酒的陆少骢闻言走过来,眼眸阴鸷:“这个泰国佬想怎样他妈的过安检的时候就防我们像防贼似的,现在又弄个监控镜简简单单的一会儿该交货交货该收钱收钱不行么不放心就不要和我们做生意我们又不是求着他” 傅令元倒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斜斜扬起一边的嘴角道:“对方是第一次和我们青帮做生意,所以谨慎小心,可以理解。忍忍吧,他不过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包厢里有没有什么猫腻。反正我们是诚心诚意的,就让他看。他看到之后放了心,之后的交易也能顺利。犯不着在这种细节上和他计较。舅舅还等我们回去。” 陆少骢愤色依旧难消。 便听傅令元在这时问栗青:“能找到这个监控镜的传输波么” 栗青早料到自家老大可能会问这个,闻言立即应承:“soeasy” 电脑键盘飞快的啪啪摁响声伴随着他饱含嘚瑟语气的解释:“这个设备刚开发出来没几年,有个很大的技术限制,就是暂时无法采用私人卫星传输信号。也就是说它现在用的是全球共用卫星在线连接的。所以,它的传输波就在这家会所的无线网络里” 说到最后一个字,键盘同时敲出最后一个重重的啪哒。 “出来了”栗青很有成就感地汇报。 下一秒,傅令元手中所持的平板电脑马上多出了一个画面,从视觉角度来看,正是此刻那个经理所戴的眼镜拍到的一切。 “正好,不是没能往四一零包厢里埋监控现在对方给我们提供机会了。”傅令元扬唇。 栗青听明白自己老大的意思是打算借对方的这个监控镜反监控,立即笑话道:“那个泰国佬也不知从哪儿买的设备。卖给他的人肯定把这个最大的缺陷告诉他。” “啧啧,栗青,你行啊”陆少骢虽很早就知道栗青是个计算机高手,但头一回亲眼所见,不禁由衷称赞。 耳机那头传来栗青的谦虚:“小爷过奖了,我刚刚操作的这些,其实难度也没有特别高。” 对于他来讲不是特别高难度,但在门外汉看来简直牛叉得要上天。 陆少骢扭头便对傅令元笑:“难怪老陆经常说,阿元哥你只要带着十三和栗青这两个在身边就能闯天下。一点儿都不夸张都不晓得比我手底下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多少倍” 正说着,那个经理已至包厢门口,正在和守在外面的手下说话。外面的手下马上轻叩包厢的门。 傅令元看一眼陆少骢:“人来了。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们该怎样怎样。” 陆少骢点点头:“今天的交易本来就是由阿元哥你主导,我就是纯粹来陪阿元哥你玩的,其他全部听阿元哥你的指挥。” “指挥什么指挥。”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作势往他的肩膀给了一个虚拳。旋即将平板电脑暂且交到赵十三手中,自己则往懒懒散散地往沙发背上一靠,两条腿交叠着,其中一只手搭在沙发面上,整个人呈恣意的姿态。 这边赵十三将平板电脑先收起,然后走去门口应门。 外面的手下:“十三哥,经理来给小爷和老大送菜单。” 赵十三扬了扬下巴。 手下会意,立刻给经理做搜身检查。 经理见怪不怪的样子,十分配合。 检查完毕,没有问题。 手下人放行,赵十三这便带着经理进来包厢。 经理客客气气地呈上菜单:“两位大老板,感谢你们的光临,这是我们会所提供的套餐项目,请两位大老板看看需要点哪一种” “嗯”傅令元自鼻子里哼出个单音节字眼。 赵十三接过菜单,一人一本分别递给傅令元和陆少骢。 陆少骢拿到手后,翻都没翻,丢桌面上,对经理道:“直接把你们这儿技术最好的按摩师找来就行。” 经理笑笑:“老板,我们这儿的每个按摩师的技术都很好,都是专业的。只是不同的套餐服务内容不一样。所以还是得劳烦老板你选一选。” 边说着,他的手状似无异地托了托镜腿,不光看着陆少骢,脸还偏了偏,看向傅令元的方向。 傅令元和陆少骢皆心知肚明他现在是在给那边的人传输影像资料,只当作毫无察觉。 “那来一个肾部经络保健。”陆少骢出声。 傅令元斜斜睨他,调侃:“你最近肾不好” “不是我,帮阿元哥你点的。”陆少骢反戏谑,表情满满的不怀好意,“觉得元嫂肯定没少给阿元哥你苦头吃。” 傅令元回之以同样不怀好意的表情:“那我帮你点个泰式按摩。刚在外头你不是还嚷着要换人妖来摸你” 陆少骢哈哈地笑:“来者不拒” 这就算点单完毕。经理连忙道:“两位大老板稍候,我们的按摩师一会儿就来。” “嗯嗯。让他们都快点吧。”陆少骢随口就是催促。 经理应承,收拾着菜单退出去。 包厢的门一重新关上,陆少骢的冷笑立刻浮出面上:“让他们看个够。” 傅令元但笑不语。 这个时候,包厢的门又被叩响。 赵十三前去帮忙应,原来是有服务员送来一桶咖啡豆。 “是我要的。”傅令元冲赵十三挥挥手,“直接拿进来。” 陆少骢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狐疑:“阿元哥你不打算一起喝点酒这度数很低的,不会耽误事儿。” 傅令元正抱着这桶咖啡豆走向吧台,卷起袖口,又插上咖啡壶的电源。作势要亲自给自己煮咖啡。同时对陆少骢示意自己右手小臂上尚包扎着的伤口。 陆少骢立刻皱眉:“怎么回事儿阿元哥你怎么受伤了” “自己在家里不小心划到剪刀了。” 傅令元说得轻描淡写。 但陆少骢分明看见他的右手貌似不怎么方便,开咖啡豆的桶盖都用的左手使劲儿。 “早知道你今天手上带着伤,就让老陆另外找人来交易了。”陆少骢关心,“反正今天这一趟原本也不是非得我们来。以前可也都没见过几次老陆亲自出马的。” 傅令元极其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眼底冷光稍纵即逝,面上神色无虞,一贯闲闲地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没有严重到无法正常动作。前期的事宜都是舅舅亲自谈妥的。我们俩就跑个腿,难道还来不了况且舅舅的本意就是希望我们俩借此机会实践锻炼。” 陆少骢啜了口酒,一副头疼的样子:“阿元哥你可真会把老陆的教导挂在嘴边。” 傅令元勾一下唇,左手抓着勺子,从桶里舀咖啡豆。 转眸陆少骢又注意到他手上的玉髓子,不禁狐疑:“阿元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戴这种玩意儿了女人戴的吧” 傅令元闻言眼风一扫,不否认:“嗯。你嫂子之前戴的。” “啧啧啧,”陆少骢笑得揶揄,“阿元哥你至于嘛指头上有结婚戒指,腕上又有元嫂的手镯。这种举动好婆婆妈妈啊,一点儿都不像阿元哥你的作风,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你了。” 傅令元挑起眉峰,捻着颗咖啡豆便丢向陆少骢以示警告,重新低垂眼眸时,看见了刚被他翻出来的一颗看起来和其他豆子略有些不同的咖啡豆。 下意识地瞟一眼陆少骢,见他没有看过来。傅令元拿手指将这颗咖啡豆从里面取出,捻在手里时,从重量上立刻确认它是袖珍型摄像头后,心下稍松一口气,将其放进透明的玻璃杯内,调整好拍摄角度,然后再装了一部分的咖啡豆进去后,将玻璃杯放在吧台上适当的位置。 “老大,拍到四一零包厢里的画面了。”赵十三在这时又把平板电脑递来。 傅令元收回手,接过平板电脑。 果然,如他所料,刚刚那个会所经理前往四一零包厢复命了。 包厢里的布局和他们这边的布局相差无几。 透过经理的眼镜,首先看到的是方才在大堂要求他们过安检的那位中、国买办,站在沙发旁侧,沙发里坐着一个泰、国佬,泰、国佬的手里也刚放下一个平板电脑。 立刻能够判断出,这个泰国佬就是今晚交易对象那方的负责人。 然而并非上一回随陆振华出海时见到的那位。 傅令元的眸色深一度显然,对方也和青帮这边一样,没有出动终极**oss,但估计身份也不轻,毕竟青帮这边是由他和陆少骢二人前来接头的。 不过无所谓。对方来什么人无所谓,重要的是青帮这边陆少骢在 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忽而一转,是经理看向了坐在泰、国佬对面的人。 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模样的男人,头发也挺长的,头上还戴了一着。美美将一个精致的松木雪茄盒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打开。 盒子里只装了一根雪茄。 傅令元眯起眸子,心中了然,看向陆少骢。 陆少骢点头后,傅令元给了赵十三一个眼色。 赵十三立刻把负责验、、、货的一个兄弟叫进来。 拆开雪茄的烟卷,里面装的是如中国白瓷一般白净颜色的粉末,白净得接近透明,且十分细腻目前光从外观上看,确实是“四号”。而今晚的交易内容,就是二十公斤的“四号”。这二十公斤,只是双方首次合作的见面礼,是探路,是试水。如果交易顺利,合作愉快,接下来泰国佬还会继续源源不断地供货。 傅令元眸光暗沉沉地凝注,看着那个兄弟拿出了锡纸,倒了一点粉末到锡纸上,然后拿出打火机在锡纸下烤,然后嘴里叼着空纸筒吸烟雾。 陆少骢在这时低声对傅令元道:“阿元哥,这种福利真是白白便宜那小子。” 傅令元理解他的想法。因为“四号”几乎是目前精制的最高纯度,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国产的根本达不到标准,几乎要靠进口。 “要不是出来前老陆特意交待过我。我都想亲自验。”说这话的时候,陆少骢的双眼发光,舔了舔嘴唇。 尤其见到那个兄弟吸完烟雾之后靠躺上沙发背的那种欲、仙、欲、死的神色,陆少骢的表情更显露出跃跃欲试。 傅令元眸底深光敛起,心里有所计较。 少顷,那个兄弟坐直身体,意犹未尽地吸了吸鼻子,似乎还没完全从致幻中晃过神来,汇报结果道:“小爷,傅老大。东西很纯。” 那个叫美美的女按摩师立刻笑言:“怎样两位大老板,对我们的礼物还满意吗” 傅令元抿唇,没有马上开口。 陆少骢则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耐地问:“完整的货在哪儿别磨磨唧唧的了,之前就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你们男人就是猴急。”美美掩嘴,笑得颇为风情,旋即道,“这不,我们两个为了尽快过来伺候两位老板,忘记把按摩工具带过来了。” 这是让去取货的意思。 陆少骢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转而给赵十三一记眼色。 赵十三会意。 美美这才又道:“我们的按摩工具在会所的寄存箱里。” 随即强调一遍,“我是3号美美,她是9号萨拉。” 傅令元听明白了,是39号柜子原来就在会所里,倒是放得近。 之前双方有过商定,只知道对方会将货放在一个地方让青帮的人去提取。在取货地点确认后,这边的钱就会打过去给对方。 至于柜子的密码,如此看来就是对方的包厢号码“零四一零”。 正忖着,果不其然听美美再一次开口:“我们经理刚从四一零包厢里出来,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伺候好两位老板。” 一边是那个叫萨拉的女按摩师,一边是赵十三和刚刚那个兄弟,两人一起离开了包厢。 留下一个美美挑着媚眼问:“现在我该先伺候两位老板中的哪一位” 中间留有间隙,那就顺便按个摩的意思。 陆少骢打量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问:“你是负责肾的那位按摩师” 美美反过来打量陆少骢,走上前来靠在陆少骢的肩上,手指游走,语音柔媚暧昧:“老板要我负责你哪里,我就负责你哪里” 陆少骢指向傅令元:“你需要负责的是他的肾。”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行了,你先用着吧,我的咖啡刚煮好,一口都还没喝。” 说着便走回吧台,将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到咖啡杯里,往里加糖和奶。再掀眼皮时。就看见陆少骢已经不客气地带着美美坐在沙发里,开始探讨美美到底按哪里最拿手。 傅令元眯眸盯一眼,复而收回目光,将装着咖啡豆的玻璃杯往台面里挪一些,靠近咖啡杯,而他的手里则拿着一支小银勺,在搅拌咖啡。 搅拌咖啡的过程中,小银勺总是时不时与杯壁触碰上,状似随意地敲出细微的动静。 同时,眼睛还在留意平板电脑的监控画面上。 看到其中一个画面上有赵十三携带着几个兄弟,和那个叫萨拉的女按摩师一起往某个方向走。 几下之后,傅令元停止在咖啡杯里的搅拌,瞥了一眼玻璃杯内最底下的那颗“咖啡豆”,心里又松了一分。 就是在这个时候,鼻息间嗅到某种陌生的气息在靠近。 傅令元当即抬头。 却见那个叫美美女按摩师迅速地踩过沙发,借力跃起。朝他的方向跳来,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阵阵的刀。 傅令元以最快的反应抬起双臂握住美美的手腕,不让刀子落下来。然而原本就受伤的右手小臂因为用劲过大一阵剧痛,与平日相比少了一半的力气。 敏锐察觉到这个细节,美美当即扭过柔韧的身体,横出一条腿,直接袭向他的右手臂,正中目标。 傅令元轻轻闷哼一声,右手被迫垂落。 鲜血染红整个梦境的画面,阮舒滞一口气,猛地清醒过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68、活该 , 恍惚了两三秒钟,回神自己正在陆家的洗手间里。 侧身,往后靠上墙壁,她捂住胸口心跳慌得厉害,仍旧无法平息。 全部都是血。 早上她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梦见那么多的血。 彼时唯一能够联系起来的。就是傅令元。 这样的梦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好事。她立刻停止自己将此联系到他身上。 而刚刚在书房里,陆振华说,这一次傅令元和陆少骢负责去接头的交易遭遇警察的埋伏,如今两人完全失联,下落不明。 她才明白,这可能不是单纯的梦而已。 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 她不懂 她宁愿不要这样的感应 在书房里时陆振华的话还没多说几句,好像是有新的消息传进来,就带着他的心腹先去处理了,留下她们一屋子的四个女人。各自惴惴不安。 阮舒独自来到洗手间,是希望先一个人呆着,好好冷静冷静。 首先她尽量往好的一方面所想的是,下落不明起码表示傅令元暂时没事,没有消息从侧面来讲等于是好消息不是么 其次,虽不清楚傅令元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遭遇警察。但目前看来他的野心暂时没有暴露给陆振华。 再者,既然警察方面至今没有针对陆家的动静出来,是不是代表警察此次的埋伏行动是失败的,并没有从现场抓到可以治罪青帮的把柄那么进一步就代表,傅令元和陆少骢并没有被警察逮个现行 咬了咬手指甲,阮舒心里乱糟糟的全是无法控制的不安推测,终归全部都只是她个人的极其局限的推测。 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阮舒掏出,发现是陈青洲来的短讯息,打了个“”。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听闻风声事情是昨夜发生的,而直至傍晚陆振华遣人将她接到陆宅来时,陈青洲对此俨然毫不知情。 阮舒严重怀疑陈青洲的情报网,会不会太不靠谱了靠这样不灵通的情报网。他怎么和陆振华斗 心里头因此而有点生陈青洲的气。虽然理智上其实明白这事儿根本怪不到陈青洲头上。 压了会儿躁动,阮舒才回过去道:“暂好,勿念。” 其余的话这个时候也不方便多说。只能先报个平安。 陈青洲等了一两分钟,终于等来回音,黄金荣比他还要激动地立刻往他的手机屏幕上凑:“咋样丫头说啥” 陈青洲瞥一眼后将手机递给黄金荣让他自己去看。 黄金荣先瞅见关键的“好”字,稍松了一口气,摸着四个字跟摸宝似的,然后立刻又想到什么。重新揪起八字眉埋怨:“这丫头咋就四个字不给说说究竟具体啥情况。” 转眸他看向陈青洲责怪:“你也是,说是出去了解情况,结果啥都没打听到。” 陈青洲没有接话,只是道:“荣叔你先去休息吧,她都说了要你勿念,你听她的话。” “她人都还没回来,咋勿念”黄金荣不乐意。 “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别等她了。”陈青洲从沙发里起身。 “丫头告诉你她不回来了她难道今晚还要睡在陆家”黄金荣大惊失色,“她咋可以在陆家过夜” 陈青洲不语,扫向刚从外面进来的荣一,兀自迈步朝书房去。 荣一忙不迭紧随其后。 “确定了”陈青洲边坐进椅子里,询问。 荣一回道:“确定了,傅老大和陆小爷至今还没有回来。而除了阮小姐。蓝沁小姐傍晚也被叫去陆家,听说是戏拍到一半临时走人,为此导演还没特别生气。所以二爷您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他们的交易出问题了。” 陈青洲凝眉既然阮舒没事,那么就不是傅令元出纰漏。如果不是傅令元出纰漏,问题要么就来自交易对象。要么就来自警察。 现在他不清楚陆振华此次的交易对象是谁,而警察那边,一般这种行动都是保密的,没那么容易查探出消息。 沉吟片刻,陈青洲能做的暂时只有一件事:“继续尽可能地留意陆家的动态,主要是这两天的出入情况,尤其留意是否有警察找上门。没有确定的消息之前,先不要和荣叔透露,别给他徒添烦恼了。” 荣一感觉得到自家二爷的有心无力,没多加打扰,应承着就退出去。 陈青洲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盯着桌面上的手机第三天了,他不给她打电话确认她是否真的没逃,她竟是也一通电话也没给他打来。 抓起手机,翻到她的号码界面。黑着眼睛凝了数秒,最终,手指还是摁下了下去。 发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陈青洲,傅清辞即刻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先急急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人。 见他依旧睡得安静并没有被吵到,她吊着心缓了缓,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他的身上抽走,给他掖好被子后,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他的房间,走到外面的客厅阳台上,赶在来电的最后一声时接起。 接起后。傅清辞没有马上说话。 陈青洲也没有说话。 两人相互听着对方的细微呼吸。 须臾,傅清辞率先打破沉默:“我后天会信守承诺回你那儿。” “伯母的病情好转了” “嗯,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什么病” “老毛病复发。” “什么老毛病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傅清辞被他追问得心里有点毛。忍着脾气道:“我家里人的事轮不到你管。我都已经告诉你我后天会回去” 陈青洲的语气有点冷嘲:“好,我不打探伯母的病情了。” 傅清辞听出些味儿来,眼皮不安地一跳。 便听陈青洲紧接着问:“你现在和谈笑在一起” “你在怀疑什么”傅清辞冷笑。“怀疑我从你那里请了几天的假,是为了和谈笑见面怕我和他合谋商议如何弄死你好让我摆脱你” “你希望我死”陈青洲的关注点在此。 傅清辞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道:“你已经确认了我没有逃。如果没有其他事,先这样。” 陈青洲换了语气,问:“你现在是不是完全不清楚你们缉毒大队里的事情” 这样的话题猝不及防且始料未及。傅清辞稍稍愣怔,很快讥嘲:“你不是很清楚我已经被停职好几个月了怎么想收买我从我这里套取局里的内部情报你做梦你们这群社会的毒瘤” 说到最后她已完全是激动愤慨,即便隔着电话,他仿佛都能感受到她浑身的正义凛然。陈青洲淡笑一下,也不做辩驳,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回骂他了,何况有些话骂得也是事实。他无所谓。道:“你停职了,但谈笑没停职不是么” 傅清辞又愣了一下。 不等她继续骂,陈青洲先堵了她的话:“是令元可能出了事,不是我要收买你。” “他”傅清辞皱眉,“什么叫他可能出了事” 陈青洲没有回答。 不过傅清辞自己已反应过来他们这些混道上的人,还能出什么事 心头当即磕了一下,转念她却是又冷声:“他犯事儿被缉毒大队的给逮了呵,活该是他自己要走这条路的,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惜我不在局里了,否则我一定要亲手抓他给我们傅家清理门户” 陈青洲淡声:“并不确定他就是被扣了。所以想问你是否有办法确认。” 傅清辞嘲讽:“听你的口气怎么好像挺不希望他出事你们不是死对头你难道不是应该巴不得借我们缉毒大队替你扫清一个障碍” “嗯,如果真是你们缉毒大队扫了他,我很感激你们。”陈青洲语声清淡,显得轻描淡写。 傅清辞轻哧。 身后在这时忽然传出唤声:“妈” 傅清辞下意识地转回头,正见小晏西不知何时从卧室里出来了,站在那儿看着她,睡眼还有些惺忪,打着呵欠提醒:“妈,你站在风口上说话,明天肚子会不舒服的。” 而下一秒,便听听筒里陈青洲在狐疑:“妈谁在叫你” 269、不对劲 , “谁在叫你” 闻言,傅清辞猛地反应自己正在讲电话,而小晏西方才的声音显然是传过去并且被陈青洲给听去了。. 心里一阵慌,傅清辞强撑着镇定,道:“我妈和我妹妹出来找我了,我不和你继续聊了。” 说罢不等他的反应,她立刻挂断通话。 陈青洲愣怔,摁着她的号码重新拨过去,她却已经关机。 妈 他很确定他没有听错,而且还是叫了两次。音色完全辨别得出,出自小男孩。 陈青洲微皱眉,不瞬表情蓦然冰冷她和谈笑有孩子了 傅清辞紧握住手机压在心口,脑中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情况,确定不了自己是否蒙混过关。 她很清楚陈青洲的疑心病一旦犯起来会有多变态不行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预先准备好对策 “妈,你怎么了”小晏西在这时走来她身边。 傅清辞回神,对视上他充满关切的眼神,心内一阵温暖:“你怎么醒了不是在睡觉” 转眸发现他竟然光着脚,她立刻抱起他,口吻半是苛责半是心疼:“连拖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你的水痘刚好,万一又因为感冒烧起来可怎么办” “我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小晏西道歉,继而声音变得有点低,“我以为你又回警察局抓坏人了” 意思很明显。应该是突然醒来没见着她人。所以 傅清辞十分愧疚,拢住他的脑袋,轻轻拍了拍:“我没走,我说了,我这两天请假,全部的时间都会留在家里陪你的。” “嗯,我知道你这次很守信用。”小晏西的语气显得特别开心。 傅清辞略一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禁愈发愧疚:“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多年来因为工作的需要,她经常连续好几天不回来,鲜少有充足而完整的时间陪他。就算难得轮到休息,也总三更半夜时因为紧急任务又走了。所以类似的话她曾对他说过好几次,印象中却没有任何一次真的兑现过承诺。 而他始终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未抱怨过她 傅清辞不禁抱紧他,迈步往卧室走。小晏西突然有些别扭地在她的怀里挣了挣:“还是放我下地自己走。” “怎么了是我哪里硌到你了”傅清辞以为自己不小心太用力弄疼他了。 “不是。”小晏西摇摇头,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我已经九岁,不小了,不能再让妈妈抱着走。” 傅清辞笑了,凑到他脸上吻了一口:“我知道我儿子非常独立是个小男子汉完全可以自己走路,是我太久没抱你想抱你,你不给机会” 小晏西亲昵地趴到她的肩上,搂住她的脖子:“好吧,那趁你还抱得动我,抓紧时间抱。再过两年,就没有机会了。” 傅清辞笑得嘴都咧开了,话里则故意表现出不高兴:“怎么没机会了你的意思是在说我过两年就老了,抱不动你了开什么玩笑你妈我可是人民警察。” 小晏西没有接话。 傅清辞以为他又睡着了。在把他放回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还睁着眼睛。 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轻轻道:“你和谈笑叔叔快点结婚吧,过两年我就能帮妈妈抱小妹妹了。” 傅清辞怔住,旋即眼里一片复杂:“你喜欢谈笑叔叔吗” “喜欢。”小晏西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头。 “为什么喜欢”傅清辞温柔地抚他的额头,“喜欢他哪里” “谈笑叔叔和你一样是人民警察,是好人,他对你很好。” 这个回答令傅清辞手上的动作顿住,然后听着小晏西略微迟疑地问:“你说过,爸爸他是坏人,做了很多坏事,对么” 他的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紧张,睁着一双与某人极其相似的清黑润泽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很少会谈论到这个话题,更很久没有再触及这个话题。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这句话。只是突然觉得当初告诉他这句话的自己其实很残忍。傅清辞俯低身体,轻轻地拢住他,闭了闭眼睛,面前浮现陈青洲的脸。 “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做错事情了,却不知道改正。” 耳畔,她明显察觉,在她这句话出口后,小晏西松了一口气。 “知错就改的道理都不知道,他还不如我懂事。”他口吻轻松。 傅清辞微弯唇角,起身坐直身体,帮他盖好被子:“时间不早,快睡吧。” 像是读懂她不愿意对此多聊,小晏西十分乖顺地说“好”,然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傅清辞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其中一只小手,安静地凝注他。 脸上不可避免地残留了几点浅浅的痘印,还好不是在明显的位置,心里琢磨着要去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方法去痘印的效果比较好。 视线从他的眼睛移至他的鼻子到他的嘴巴。她细细地打量,越看,越觉得,随着他的年龄一岁岁地增长,他的面部轮廓也越来越熟悉。 再记起方才在电话里不小心被陈青洲听到他的声音,傅清辞忽然很害怕,不禁握紧他的小手不行她绝对不能让陈青洲有机会见到他 少顷,待确认他入睡,她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起身。拿着手机又离开了卧室,重新开机,拨出了谈笑的号码。 不仅想和他商量重新安置小晏西,另外,心里也挂念之前陈青洲提及的傅令元的事情。 电话通了。 那头接起后,谈笑的声音压得很低:“急事” 明白他现在一定是在执行公务,傅清辞连忙道:“不是。你先忙。” 谈笑没有拖泥带水,“嗯”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 傅清辞握着手机,忽然在想,其实没有必要向谈笑打听。因为如果傅令元这回真栽了,傅家肯定会第一时间知晓的,毕竟,奇耻大辱终于能够抹掉了。而且,会第一时间表达出大义灭亲的态度 车厢内也不知原先装了什么,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十分呛人。傅令元和陆少骢像两只蚂蚱一样被栓在一起。 “妈的”陆少骢淬了一口痰,忍不住咒骂,“那个臭表子用的什么电击棒,我到现在还后脑发疼。幸好阿元哥你及时将她干掉” 一想起这件事,他心里就窝一肚子的火,当时他被电倒在沙发上,眼看着美美举着刀飞向傅令元,连句提醒的话都说不出口。 半翻着眼皮,他看到傅令元的右手因为无力而垂下。美美的刀趁机往前刺,半截刀刃没入了傅令元的左肩,他心里只想着,如果连阿元哥都中招,他们这回就真出师未捷身先死。 而反转就发生在下一秒。但见傅令元眼角的肌肉抽搐几下,忽然抓过桌上的那杯咖啡豆,砸向美美,趁着美美条件反射偏开头躲闪时,他的左手握住刀柄硬生生将刀从肩膀拔出来。大量浓稠的鲜血涌出,都浑然不觉似的,只用力翻转着刀柄,反手将刀刺进美美的胸口。 美美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挣扎了几秒便软软倒地。 傅令元拔出刀,就着美美身上的衣服擦干净血渍,飞快地冲到沙发这边。 陆少骢在那一刻仿佛明白什么叫“死里逃生”。 当时他们已经察觉情况的不对劲,打足了心眼,极其小心,奈何刚出包厢的门,六七个的泰、国人便将他们包围,他们原本守在门外的手下全部被悄无声息地放倒。同时。会所外面一阵喧嚣,是警察包围进来的动静。 陆少骢收住回忆,没有听见傅令元的回应,努力地扭转着头想要看傅令元的情况:“阿元哥阿元哥” “嗯”傅令元的声音有点哑,也有点虚。 陆少骢还是看不见他的情况。只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貌似特别地高,不禁关切:“阿元哥你怎样是不是你肩膀上的伤” “我没事。”傅令元的声音还是沙沙哑哑的,但不若方才虚。 “泰、国佬现在究竟想怎样” “你先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儿仔细想想。” 后半句话入耳,陆少骢的心安了不少。他也不是不怕。虽然经历的事儿确实不少,但从来没有陷入过如今天这般狼狈又憋屈的状况。而大概是过去几年和傅令元混得久了。总感觉,有他在,再坏的情况都能扭转。就像之前在包厢里那样。 最令他触动的细节的是,在他们出包厢之前,傅令元从沙发底下摸出了唯一的一把消音枪给他。老陆总说他太重兄弟情义,不是什么好事。他之前就心存质疑,今天更加认定,老陆是错的恰恰是兄弟情义救了他 这边傅令元的思绪同样汹涌翻滚着,手心里紧紧握着那颗特殊的“咖啡豆”,同时努力地捋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一定有问题否则不会连包厢外的手下什么时候被放倒的都不知道 主要的问题是前去拿货的赵十三,就那情况看,那批货肯定是没能拿到手。 本来今天的行动就已经不是最佳方案,现在连最重要的货都没有到手,一切等于白搭 眼下他和陆少骢身处的情况,更是隐隐透着古怪。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非常地不对劲 他很焦躁前所未有地焦躁完全料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无论怎样,都要以陆少骢的安全优先 阮舒整理好,从洗手间里出来,迎面正碰上一个佣人:“阮小姐,您出来了孟秘书看您去了很久,担心您出什么事,特意让我来寻您。” “我没事。不好意思。”阮舒面露歉色,随着佣人回到书房。 书房里的状态和她刚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几人都还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气氛依旧十分凝重。 “阮小姐。”孟秘书轻声叫唤她。 阮舒转而走到孟欢那儿,在她的旁侧落座,感觉自己的身上黏着汪裳裳的目光。 “你还好么”孟欢关切地打量她的神色。 阮舒摇摇头:“谢谢。” 孟欢劝道:“陆爷找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着急的。刚刚已经有新消息递来的,放心吧,小爷和傅先生都会没事的,他们都是有大福的人。” 说着,她朝她示意桌面上的蛋羹:“阮小姐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 未及阮舒回答,汪裳裳的冷嘲热讽率先传出:“全家就你还有心情吃东西。不过也对,”她的目光直勾勾盯住孟欢圆圆的小腹,“表哥如果真有什么事,最高兴的人可不就是你。”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70、技不如人 , 言外之意着实明显。 陆振华目前可是就陆少骢一个儿子,其余的全是女儿。孟欢是现下最受宠的姨太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很难不让人猜测,倘若生下来的是个儿子,陆少骢的地位是否会受到威胁。 而如果陆少骢这次真有个三长两短,表面上看,最受益者的确实会是孟欢无疑。 这是全部的人心知肚明的事儿,也就汪裳裳没脑子,生怕别人想不到似的,非得把话挑到明面上来,故意针对孟欢。 孟欢并没有生气。轻蹙眉,语气尚能维持平和:“表小姐,如果这个词,最好不要随随便便用。” 阮舒听言唇边不觉泛一丝淡淡的嘲意。 孟欢还真是会抓重点。眼前的情况求的就是安然无恙,汪裳裳偏偏还往坏处做出“如果”假设,话一出来,更加觉得膈应的分明应该是余岚。不会讲话还是乖乖闭嘴的好,却还没事喜欢张口秀下限。 汪裳裳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里无意间携了诅咒陆少骢的意味,倒没有被噎住话,恼羞成怒:“你明明知道我的重点是什么别故意曲解我拐着弯转移话题” 说着她挽住余岚的臂弯,委屈道:“姨母,你最清楚我一点儿没有诅咒表哥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会不盼着表哥好” “你安安静静地坐着别说话。”余岚不知是因为记挂着陆少骢所以不想搭理她,还是也有点烦她的挑拨,语气依稀透露出一股子的不耐,“小孟怀着身子,本来就容易饿,晚上一到这个点就会吃宵夜。” 虽然未明着指出。但俨然已是重话,是不满,是指责。汪裳裳当即红了眼眶。 余岚没有安慰她,转脸看向孟欢:“你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你现在月份大,光我看着都觉得你坐得累。” “谢谢夫人。还行,不是特别累。我就是想再等等,等陆爷带回来好消息。”孟欢淡淡的,神色间不见半分姨太太面对正房夫人时的卑微,但也半分恃宠而骄,只是客气,疏离的客气。 余岚未再就此多言,继而询问阮舒:“阮小姐是傍晚急匆匆被接来的。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抱歉,是我招呼不周,多亏了小孟细心。” “陆夫人太客气了。”阮舒摇头,扯谎,“我在外面和朋友吃过饭的。” “那这个点也该饿了。正好厨房里有多的,你吃点,就当消磨时间也好,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罢,不等阮舒拒绝,余岚便扭头吩咐下人去再拿三份蛋羹,明显并没有将汪裳裳和蓝沁忘记。 汪裳裳却是不识抬举,约莫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被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被那么晾在那儿好一会儿,完全找不到存在感,噌地起身:“姨母,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去回房间。” 余岚没有挽留她,直接便道:“去吧。” 这在汪裳裳理解中,不仅是完全无视她,而且有点巴不得她走不要在这儿烦人的意思,眼眶登时愈加红。 书房外,阿东见她出来,立刻跟上她的急促的脚步,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嫉恨。 汪裳裳一路往外面奔。听闻阿东的动静,骤然挺住,转过身,毫无征兆地甩手,狠狠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没用的东西除了跟着我,你还能做什么连陪我说话聊天都不行臭哑巴” 阿东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汪裳裳这回紧接着连脚一并用上,完全将他当作泄愤的人肉沙包,使劲地对他一番拳打脚踢,脑袋中则全然浮现的是阮舒的脸。 “都是那个贱人都怪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因为她,阿元根本不会连姨父的面子都不给长这么大姨母从来没有那样怪过我现在还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刚刚还直接当着其他人的面教训我全部的人都欺负我全都欺负我都是阮贱人害得阮贱人” 阿东不做任何的反抗,任由她打,定在那儿跟木桩似的,即便偶有一两下的摇晃,最终还是稳住身形。 没一会儿,汪裳裳自己打得累了,连指甲都刮花了,可阿东却好像半点伤都没受着。她反倒越发委屈,眼睛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又掴了阿东一耳光:“皮糙肉厚的下贱人你现在马上给我自己打自己直到打出血为止” 阿东看她一眼,马上依照她的吩咐,抬手就甩自己的脸,一下一下的,竟是下手丝毫都不轻。 见状,汪裳裳却是又不满意:“软骨头一点儿都不男人我让你打你就打那如果我让你去死,你也去么” “哟,表小姐你这又拿阿东撒气呢”王雪琴的声音悠悠然传出,携着一丝取笑。 汪裳裳冷哼:“怎么我教训自己的保镖,还得要你管” “我有什么资格,哪敢管表小姐啊这不就是看表小姐发这么大火气,想关心关心究竟是谁敢惹我们表小姐”王雪琴翘着兰花指,虚虚地扶了扶鬓角,有意无意地朝书房的方向瞥一眼,“听说今天蓝小姐过来了,难道是她不识好歹” 汪裳裳不屑:“一个破戏子而已,我能放在眼里” 王雪琴轻轻地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蓝小姐虽是戏子出身,但不管怎样是少骢的女朋友。瞧瞧,现在少骢不在家,蓝小姐都能自己来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少骢总算能成家喽” “不可能”汪裳裳攥紧双手,脸色憋红,“她不可能嫁给表哥嫁进陆家姨母不会同意的她今天来陆家才不是因为能自己想来就能来的是姨父找来的” “陆爷找来的啊”王雪琴的神色表现出惊讶,很快重新笑开来,“那就更是喽看你们都被叫进书房肯定是商量大事,陆爷既然特意找她来,还让她和你们一起进书房,可见陆爷基本已经承认她的身份,把她当做自己人。就像阮小姐,听说她今天也来做客阮小姐是傅先生的太太,那么相对的。不就是把蓝小姐当作少骢的准媳妇” 汪裳裳闻言愣怔,她之前倒还真没细究过这个问题,现在被一分析,整个心顿时发毛表哥真的会和蓝沁结婚 书房里。 既然蛋羹已经送上来了,阮舒便不再继续推托拒绝。 少了个汪裳裳的嚷嚷,空气仿佛都清爽了些,但因傅令元和陆少骢的下落不明而产生的沉闷并未消褪,反愈发严重。 阮舒默默地吃着蛋羹,尽量避免勺子与碗壁触碰发出不合时宜的动静,心里则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们现在要在这里干坐着等消息是因为聚在一起,能够相互安慰。分担担忧 还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通:傅令元和陆少骢是昨天晚上出事的,不是么可为什么直到今天傍晚才将她叫来陆宅告知她这件事 难道陆振华不是第一时间得知交易出问题 这显然不可能啊。 或者难道是,之前还没有确认消息 也不太对,解释不通 放下勺子,阮舒抬头,不期然发现角落里的蓝沁正在看她,神色微凝,目光略显复杂。 隔着距离,阮舒静默地与她对视,瞳仁轻敛她貌似有点古怪 陆振华的心腹在这时进来书房。 许久的沉默之后,陆少骢实在忍不住,又出声:“阿元哥,你想好没有” 左肩上的痛意越来越明显,现在对于傅令元来讲,多讲一句话,就是多消耗一分的体力。忖了忖,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安抚陆少骢。 随着“咣啷”一声车锁落地的动静,老旧的车门“嘎吱嘎吱”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是四个泰、国人。 “阿元哥,现在怎么办”陆少骢压低嗓音,不免有些紧张。 傅令元还算镇定,唇线抿得直直的:“他们既然没有当场杀了我们,应该是另外有事。先会会看。” 话音刚落。那四个泰、国人已上前来,粗暴地将他们二人从地上拽起,拿黑色的袋子套到他们头上,离开货车车厢。 踉踉跄跄地一路被带着走。 不久,终于停下来,耳中捕捉到的是细细碎碎的泰语。 没两秒。头上的黑色袋子被猛地掀开。 光线刺目,傅令元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待睁开时,便看见面前坐着先前四一零包厢里的那个泰、国佬,旁侧一如既往站着那位中国买办。 眼角余光一扫,瞥见角落里还有一个头上被套了黑色袋子的人。不知道是谁。 相较于傅令元的镇定,陆少骢就显得冲动了,第一脚就趁机将身边的泰、国手下狠踹一脚:“孙子敢往老子头上套头套” 傅令元折眉,当即瞄见那位中国买办给了另外两个泰、国手下眼色,对方抬臂就要袭向陆少骢。 手还没绑着,傅令元完全没多家考虑。顶着身体帮陆少骢挡下这一记。 对方的大力正中他的脊柱,令傅令元不得不以一个难看的姿势向前栽倒。 下一瞬,冰凉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似乎怕他再有动作,对方又是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脊椎骨上方。 “阿元哥”陆少骢才叫出一声,也被制服压倒在地,脸颊侧着磨着地上的粉尘,两眼几欲喷火。 傅令元立刻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陆少骢额角青筋爆起,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咬着牙暂且忍下来。 见状,傅令元稍舒一口气,转回眸来时,发现那位中国买办站在了他的面前,开口问:“青帮四海堂的傅老大,对么” 这样的姿势十分屈辱。傅令元尝试挣扎着要站起来。 那位中国买办没有阻止,打了个手势。 于是原先桎梏住傅令元的泰、国手下松开了傅令元,还给傅令元解了绳子。然后握着一把小型冲锋枪走到一边去守着,动作身手皆十分麻利,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傅令元勉强站直身体,除了最早右手小臂上的伤,加上后来左肩的伤,现在又感觉从自己的脊柱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胀痛。显然,刚刚对他下手的人对人体各部位十分了解,招招都找关键点。 稳住身形,傅令元这才看向对方,湛黑的眸子冰冷,转而视线掠过那位中国买办,望向后面坐着的泰、国佬。反问:“你们想怎样” 很明显,这是在表达:“就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说话。要说也是和你的老板说。” 读懂意思,那位中国买办笑了一笑,从身边人的手中抽出来一部平板电脑,扔到傅令元脚下。 正是他在包厢里使用的那部平板电脑。 “你的手下很厉害,我们这边费了点心思,才攻陷了你们的画面。” 满是夸奖的一句话,对于现在已经吃了败仗的傅令元而言无疑是种嘲讽。不过傅令元没有生气,极其清淡道:“终归是技不如人。” 那位中国买办又笑了一笑:“技不如人没关系,可你们毫无合作诚信可就不对了。” 傅令元不解地皱眉:“现在没有合作诚信的好像是你们” “还装傻”那位中国买办收敛笑容,拍了拍手掌。 立刻,泰、国手下便将角落里的那第三个人带过来,丢到地上。 头套一摘,入目的是张鼻青脸肿的面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看了傅令元一眼。 辨认出是焦洋,傅令元眸光煞冷他怎么会在这里 旋即抬眸盯住那位中国买办:“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位中国买办冷哼,“如果不是碰巧s先生认得这个警察,我们都还不知道这原来是个陷阱。是你们想吞了我们的货,特意找来警察对付我们” s认得焦洋傅令元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就是之前那一次,焦洋陪同褚翘来缉拿s,所以见过面。 不瞬他心底便整理出了大致的猜测自从陆家岛上一别,焦洋许久不曾有动静,他倒是给一时疏忽了,原来这家伙还没放弃盯他看来是这回前来会所的行踪不知何时被焦洋跟踪了,结果s认出了焦洋的警察身份,把这件事告诉了泰、国佬,所以泰、国佬认定这次的交易是陷阱。 那个s 傅令元面若冰霜。 271、抱歉 , 傅令元面若冰霜,记起彼时两人通过屏幕对视的那一眼,忽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泰、国佬多半已经通过s抓到了焦洋,而不用说,后面的交易完全就是假的了。 傅令元当即冷笑:“这次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我们双方都中了警察的埋伏。如何会变成我们青帮为了吞你们的货而故意找来警察” “那倒是请傅老大说说,那二十公斤的四号现在去哪里了”那位中国买办表情变得阴仄仄。 “货不见了”傅令元的眉头顿时折成小山丘难怪,难怪他们要将他和陆少骢绑到这里,原来是为了审问那批货的下落。 “傅老大,干脆点吧。”那位中国买办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旋即示意了陆少骢的方向。“这位陆小爷是陆爷的儿子吧他的命可金贵着,你们青帮犯不着为了区区那点儿货,牺牲陆爷唯一的儿子吧” 说这话期间。旁边的泰国手下已经拿枪对准了陆少骢的脑袋。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那批货到底在哪。”傅令元沉声,负于背后的手心则将咖啡豆捏得紧紧的,心里十分没底,究竟是不是那边收到他在咖啡杯上打出的暗号之后,已经拿走了。如果是,就代表原定的计划其实依旧算成功了那么现在的情况。他是不是就可以 “你们说的什么p货除了那根雪茄,我和阿元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过”陆少骢眸底阴鸷,“你们以为我们青帮是什么小门小派还需要为了吞掉你们拿点货搞这么大动静和你们撕破脸没听见我们说的吗是我们双方都中了警察的埋伏” 那位中国买办走过去蹲身到陆少骢面前,道:“陆小爷,就算是我们双方都中了警察的埋伏,那也说明是你们青帮里有内鬼透露了风声” 陆少骢哧声:“我们青帮如果真有内鬼,我们会负责任,事后一定会揪出来给我们自己也给你们一个交代但不是你们可以随随便便污蔑我们吞你们的货” “是污蔑么”那位中国买办别有深意,转而看向傅令元,“傅老大,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声,也狠欣赏你。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继续自己单干下去,没想到最后竟然投靠了青帮,屈居陆振华之下。为他卖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傅令元眉心重重地一跳,脑中思绪飞快地运转,串联着整个交易所发生的一切。 “我在说什么”那位中国买办从旁边人手中接过枪,对准陆少骢,“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交出那批货。要么就让陆小爷先走一步” 傅令元冷笑一声,眼角余光瞄了眼泰、国佬的位置,然后瞄准离他最近的守在焦洋身边的那个泰国人,心中有了计较,迅速飞起一脚打落对方手中的枪夺过,立刻推上膛,然后举着枪稳稳了对准了泰、国佬。 局势霎时有了变化。 与此同时,其余的泰、国手下也纷纷拔出枪,同时对准了傅令元。 “放了少骢”傅令元的枪口狠狠地戳在泰、国佬的一侧太阳穴。 那位中国买办笑:“看来傅老大是希望陆小爷先走一步。也对,这样或许正符合你的心意,借我们的手帮你干掉这个小的。” 陆少骢已反应过来意思,当即淬他一口:“我呸挑拨我和阿元哥之间的关系” 傅令元倒是不着急。反问:“看来你也不关心你们这位老板的死活” 泰、国佬虽然听不明白傅令元话里的意思,但是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嘴里叫嚷出一大段的话。 傅令元重重地敲一下泰、国佬的后脑勺警告他安静下来,旋即看向那位中国买办,沉声道:“我最后说一次。货不是我拿的,你也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要比枪快吗你如果敢动少骢,我绝对我会让你们这个老板先下去垫底” 一时间,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我倒计时三声。”傅令元紧紧盯住那位中国买办的表情,脑中的思绪亦在飞快地转动转动转动 “三。” “二。” 那位中国买办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傅令元略略眯眸。握紧手枪,手心在冒汗,喊出“一”的时候,一条清晰的线已经在脑海中形成,心中已有决断他必须赌一把 于是食指压下,猛扣扳机。 “啪嗒”一声。 却是空弹。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被夺枪的泰、国手下迅速扫过来一腿,落叶秋风般地扫过傅令元面前,第一下傅令元躲过了,闪电般的又是第二脚,这才踢飞了傅令元手里的枪。 不等傅令元回头过来反击,腹部又被踢中。他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险些跌倒,尚未站稳就被人死死地按住,然后拖回来。一把丢到那位中国买办的面前,吃了一脸的灰。 “呵呵。”那位中国买办冷冷地笑。 “阿元哥”陆少骢和傅令元面对被压在地上,亲眼看见傅令元“噗”地吐了口血。左肩是伤,右手臂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包扎的绷带完全松掉。而他的力气分明在方才的一系列动作中似乎已达极限。此刻的他看起来浑身都是血。 “抱歉少骢。”傅令元吐字特别艰难似的,牵了牵唇角,面前给出一抹笑意,“最后我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说完眼皮渐渐阖上,好像晕了过去。 “阿元哥”陆少骢的眼神简直要杀人,大吼,“你们这群混蛋老子” 身后,工厂的大门在这时打开。 陆家书房里,陆振华的心腹进来通知:“陆爷现在还在处理事情。要大家不用等他,先散了。” “处理什么事是阿元和少骢有消息了”余岚询问。 “这个得亲自问陆爷,我只是来转达陆爷的话而已。”陆振华的心腹摇摇头,言语间隐隐夹了丝别有意味。 “这”余岚面色依旧忧悒,最终止了话。 孟欢也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答案,也并没有多加追问。 阮舒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的疑虑越发深突然把人聚集到这,给了句让人提心掉胆的话,就没下文了 272、有意义的解脱 , 太古怪了,真是太古怪了 阮舒又将思绪重新捋了一遍,忽然蹦出一个猜测:会不会傅令元和陆少骢根本没有出事 如果真没出事,要么就是陆振华将余岚和孟欢一并骗了,要么是余岚和孟欢的戏演得太逼真的。 但是想不明白陆振华这样骗她们的目的。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无聊,想要吓吓她们这几个女人,要她们担心吧 而且,只要想到自己的那个满满全是浓稠血液的梦境,她又犹豫地把这个猜测推翻了她从来不是一个信奉神神叨叨之类东西的人,然而这次的这个梦,真实得令她难以忽略,真实得令她念念不忘,真实得令她恐慌害怕。 她重新记起之前傅令元将她叫回新房,与她所做的那些事情,愈发确认,他当时可能真的对他自己此次的篡位行动存在至少一丝的不自信。或者说,他胸有成竹的同时,也在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最坏 阮舒的心口又开始发闷。 余岚在这时回过头来招呼:“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俩今晚就留在这里睡” 问话的对象是阮舒和蓝沁。 蓝沁率先道:“不用了陆夫人,我过来的时候太匆忙,还得回剧组交待清楚一些事情。少骢一直没消息,我也没心思拍戏了,干脆请几天的假。幸亏是公司自己的戏,比较好商量一些。” 阮舒自然是不愿意留宿陆家的,接在后头道:“我也不用了陆夫人。明天早上再过来等消息。” 无论出于哪方面因素的考虑,其实她都不应该在陆家久呆。但不管傅令元最后究竟有事没事,陆家这里的消息都会是最快的。所以,她还是得来,她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余岚没有反对,叹息一声:“哎,辛苦你们了跑这一趟” “傅先生和小爷都会没事的。”孟欢插话安抚。 几人均默了一默,气氛凝起一股子各怀心思的沉重。 数秒后余岚缓了缓气:“我去让管家给你们安排车子。” “陆夫人您不用忙活了,我自己开车来的。”蓝沁连忙拦下,继而道,“正好我也能带阮小姐一起走。不用麻烦陆家的司机了。” 言毕,她特意扭头看阮舒一眼,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个提议正合阮舒的心思,在脑中稍加过滤了一遍,未觉有任何不妥后,当即附和:“是的,陆夫人您不用忙活了,快去休息吧,我坐蓝小姐的车就行。” 余岚忖了一忖,大概也真是累了,透着眉眼间的倦色,点头:“那好,你们俩相互照应。” “你们路上小心。”一旁的孟欢附加了一句叮咛。 “陆夫人再见,孟秘书再见。” 阮舒和蓝沁双双告辞。 离开陆家可比进来陆家时方便得太多,不需要再过任何的安检。 阮舒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外掠过的是陆家那些标签明显的黑西保镖。 或许,称他们为“打手”更贴切更准确些。 个个大块头,个个如黑白无常似的面无表情。全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统一培养出来的,才能如此整齐划一陆家有专门的打手师傅。 她以前原本也不清楚,还是因为傅令元曾经提过,赵十三和荣一是同一个打手师傅教出来的,她起了兴趣所以去了解过,才恍然,这个世界上,任何职业都存在其培训组织。 近的普通职业不说,就算是风月场所里的小姐,都是有训练老师的。再远些,不更有杀手组织的说法 而黑、社会里打手的培训基地,就有点像旧时候的武馆,主要收的是三类人:当不了职业保镖的拳手,退伍军人,以及曾在武校受过短期训练和经常打架的社会闲杂人员。 以陆家的这种程度,对打手的需求量很大,因此等于自己开了家“武馆”,招收“学生”,培训的重点不仅在提高他们的武力值,更在保障他们的忠诚度,绝对的忠诚。 陆家真的从里到外都很难轻易攻破吧 敛住思绪,车子已出大门口。拐过弯后,由于树木的遮挡和地形的优势,整座铜墙铁壁般的陆宅被掩映得一点儿都不明显。 随着渐行渐远,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格外轻松、舒畅、自由。 阮舒深深呼吸着来自车窗外的夜晚干净的凉风,缓了一会儿,感觉脑子比先前在陆家宅子里时要清醒不少。 可越清醒,对傅令元的担忧随之越浓重。 她无能为力,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发现自己和普通的女人没有区别,除了留点心眼和陆家的人周旋,她帮不到他任何事情。 而倘若真要和普通女人相比,她又没有普通女人的温柔善良和宽心大度,除了偶尔陪他上个床,可能连个正常的情感慰藉都无法给予他。 一点点地剔除之后,她自己都认为自己留在他身边的价值,只剩寻找两亿的线索,为他野心的达成尽一点绵薄之力。 阮舒捂了捂脸不能想。一到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她就更加乱。 曾经以为只要治愈厌性症,她就能慢慢变成正常的女人。 现在她已经发现自己错了。 性格决定命运 就这样吧,最后一次为他尽到“傅太太”这个角色该尽的责任,望他平安归来,她能早点卸担子 平安归来 “阮小姐。”上车之后一直不曾与她有过交流的蓝沁突然出声。 阮舒从自我沉溺的思绪中拉回来,记起自己还没向她道谢:“麻烦蓝小姐送我这一程了,你应该不顺路,不耽误你回剧组。一会儿你哪里方便就在哪里放我下车。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蓝沁未做回应。安静了两三秒,忽而问:“阮小姐,能否和你继续聊一聊之前我们在游轮上并没有聊完的话题” 阮舒愣了一愣,敛起神色:“我记不得了。不知蓝小姐具体指的是哪个话题” “你爱傅先生吗”蓝沁声线平平,问得猝不及防。 “”阮舒深深蹙眉,口吻十分不善,反诘,“蓝小姐为何好奇我和他之间的事这算涉及个人**。麻烦给我一个我需要作答的理由。” 蓝沁很快给答案:“理由是,我想知道。我输你哪里。” 阮舒颇有些意外她这是在间接地承认,她喜欢傅令元可早前在游轮上,她所表现出的情感倾向,分明是陆少骢,不是么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仔细琢磨,蓝沁当时表达的那番对陆少骢的爱慕之情,更像是刻意为了在她面前说而说,目的应该在于向她模模糊糊暗示她和傅令元以前存在暧昧。 事实上那也确实令她记起他们曾传过绯闻。 这点傅令元已经否认了,但是不给她明明白白地解释,以至于她至今都觉得他和蓝沁之间的关系古古怪怪的。 不过,眼下蓝沁说出这么句话,阮舒的直接感受反倒是:蓝沁对傅令元并非普通的男女纠葛。 大概是她沉默太久,蓝沁又开口了:“这个理由阮小姐不满意还是,这个问题阮小姐没办法回答” 阮舒眼神复杂地睇她:“蓝小姐,或许你应该坦白点,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坦白”蓝沁淡淡地笑了一下,“我问的就是我想知道的。想知道你爱不爱他。想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有多少。想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最后几个字,她的音量略低。蕴了嘲弄,且情绪很低沉似的。 阮舒抿直唇线,少顷,淡声回绝:“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这不是你和他两个人的事。”蓝沁蓦地沉声,情绪又起伏起来,有股子隐忍不住的愤慨。 “为什么不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阮舒有点生气,莫名其妙地看她。 车内的光线不甚明亮,车外的路灯一阵阵地晃过投下斑驳,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紧得骨节有些发白,手背上有青筋的脉络浮现,手指格外地瘦长,几乎看不见肉。 已经夏初了,她却还穿着件不合时宜的毛线高领衫,领子到头,折叠而下。脖颈貌似也异常修瘦,即便被高高的领子包裹着,也隐约可见和领子之间留有缝隙。 再往上,她的皮肤特别白,原本从剧组过来的妆没有怎么卸,很浓,偏古风的那种,腮红略重,唇色朱红。然即便如此,还是给人一种气色和精神都不好的感觉。 之前没有心思仔细观察她,现在近距离地认真一打量,阮舒眉头直皱,怀疑她是不是打了瘦脸针,或者近期做过微整型,否则怎么好像样貌发生了变化减肥也不至于减得都脱了形。 蓝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许久不再说话,似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可从阮舒的角度,分明看到她的手指越捏越紧,侧脸线条亦完全是绷的,目光笔直地平视前方的道路,但眼神分明一点儿不像在正常开车。反倒像前方挡了什么牛鬼蛇神般,她卯足了劲儿,坚定不移地要碾压过去,碾平一切,一了百了。 不对劲啊,很不对劲啊。 这样子哪里是在平复心绪分明是将心绪越酿越高了。 连同车速都在急剧地飙升,极速奔跑在半夜没有什么人的马路上。 “你干什么”阮舒整颗心警惕地高高吊起,试了试车门锁,发现完全被锁死。 蓝沁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或者说是根本不搭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加足马力。 疯了她是疯了吗 阮舒死死地抓住上方的手把,感觉整辆车简直就是在飞。问题是她还弄不明白蓝沁为什么突然这样 出来陆宅前她还特意考虑过坐她的车子安全不安全。结果有什么用再谨慎都预料不到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 前方的路口迎面而来就是一辆打着大灯的卡车。 可蓝沁依旧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甚至连方向都不偏不离。 眼瞧着距离卡车越来越近,阮舒瞳仁皱缩,心脏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止跳动她这是要带着她一起去死 另一边,工厂的大门在陆少骢的吼叫声中突然打开。 是泰国人的手下跑进来,携带着外面一阵喧闹,嘈杂纷乱,乒乒乓乓,犹如雷鸣。 傅令元趴在地上,先听到一阵不太明白的泰语,然后才听见那位中国买办在重复着什么“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 傅令元于昏昏沉沉中凛起眉峰。 那边焦洋听言十分地激动,不断地在地上折腾。 那位中国买办似也霎时顾不及他们了,和泰国佬在商量着什么要赶紧从后门逃跑。 傅令元握紧掌心,空了手之后记起,先前第一次被打倒在地时,他已经趁机将其丢到角落里去。 陆少骢从旁边爬过来,不住地叫唤他“阿元哥”。 傅令元感觉他的声音有点遥远,可是脑子里非常地清醒不对的不对的不会是警察不可能是警察是圈套依旧是圈套一定还是圈套 “阿元哥”陆少骢的身上还被绑着,所以只能用身体轻轻撞他。 傅令元捺下心绪,强撑起身体,努力伸手给陆少骢解绳子:“走,你也得赶紧离开这里。” 解完绳子后傅令元又无力地重新倒地,陆少骢急忙扶住傅令元,拉过傅令元的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搀半撑着傅令元:“阿元哥。我扶着你,我们一起走。” 几个泰国人已经不见了,空旷的工厂里只剩他们两个和焦洋。 傅令元的喉咙里钻了粉尘,咳了两声,推搡他:“你跑吧,不要管我,否则我们两个都走不了。就算我被警察抓住了,也不会招供的,不会拖青帮、拖你和舅舅下水的。” “阿元哥”陆少骢气得要爆炸。一时用力过度扯得嘴角的伤口疼,嘶了一声后继续气急败坏,“什么拖青帮下水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听信别人的挑拨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是白做的吗我告诉你你是我陆少骢这辈子认定的唯一的兄弟今天我们要么就一起走要么就一起死” 傅令元半睁着眼睛看他,少顷,斜斜地牵牵嘴角,勉强地抬起一只手,拳头虚虚地打在陆少骢的身上:“谁要和你一起死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生孩子。” 陆少骢扯着嗓子哈哈哈地笑了。 然而下一瞬傅令元又因体力不支滑落身体。 “阿元哥”陆少骢扶不稳,被他带着一并坐到了地上,连忙又起来想把他拖起来,怎么叫都叫不醒他。 门外,一大堆的脚步声在这时急促地往里涌进来。 陆少骢本能地抬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眼看车子就要和卡车对撞,蓝沁镇定自若地极速打动方向盘,将将于最后关头朝旁侧转去。 阮舒的身体随着这一下狠狠地往蓝沁那边倾斜,幸而手上将把柄抓得特别牢,身上也系着安全带,不至于整个人毫无支撑点。 车子的极速拐弯和紧急刹车两个举动加在一起,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天际般。 阮舒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脑子空荡荡的。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外面依稀透进来卡车司机的骂骂咧咧,随后开走。 阮舒晃回神来,怒极:“蓝小姐你疯了吗” 蓝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低伏着脑袋,显得异常颓废,并未答她的话,而兀自低声:“每一天。我都有无数次类似的机会,能够让自己彻底解脱” 阮舒怔忡。 “可是”蓝沁偏过头来,半张脸隐在阴影下,看着她,“可是,这样的解脱,一点意义都没有阮小姐,你说对吗” “”阮舒只觉得她这话问得别具深意,可并不懂她究竟想表达什么,猜测着问:“蓝小姐,你是不是有抑郁症” 她刚刚那意思特别明显,就是在说她每天都产生想死的念头都说明星的生活压力大,何况她还是跟在陆少骢身边的女人。 “我认识一个挺好的心理医生,或许可以介绍你去他那里治疗。” “心理医生啊”蓝沁的眸光有些恍惚,呆呆怔怔的,盯在虚处,久久地沉默。 沉默地十分压抑。阮舒动了动嘴唇,正打算再说什么。 蓝沁在这时忽然浑身发颤。像是很冷,双臂抱着自己。 阮舒不禁蹙眉:“蓝小姐,你怎么了” 蓝沁并没有搭理她,兀自扭身去拿她自己的包,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一支没找到的样子,突然烦躁地把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撒落得满地车厢都是。 阮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忙乎,听到她嘴里似乎在低声咕哝着什么“药”。 因为有东西刚好掉在自己的脚边。阮舒弯身下去帮忙捡,是一支口红一支粉饼和一支笔。 拿在手中起身时,灯光照耀之下,看清楚那支笔的样子,她蓦地愣怔,旋即单独将它挑出来仔细看,最终确认,和马以因强迫症而常年使用的那支笔一模一样此处伏笔请见第161章。 这 虽然她未曾询问过马以的笔是否是专门订制独一无二的,但她还是第一次在马以以外的人身上看见这种笔。 马以一身白衣大褂坐在诊疗桌前伏案疾书的印象自眼前一晃而过。阮舒抬眸看向蓝沁,想问问她是否与马以相识。 却见蓝沁左手的袖子卷起,右手握着一把注射器,正在往自己的手臂里注射液体。挡风玻璃前的中控台上方,还放着尚未用去溶解的粉末。 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推送进体内后,蓝沁并没有立刻把针头拔出来。抑或更准确点来说,是她此刻仰头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唇边挂着微笑,像是正沉浸在什么美梦之中,根本顾不得去拔针头。 阮舒愣怔。 静脉注射吸、毒 这是瘾到一定程度了,靠吞食寻找不到快、、感,才选择的终极吸、、毒方式,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啊 “你”阮舒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身体往后紧紧贴在自己这边的车门,死死地盯着那些粉末,盯着注射器,盯着蓝沁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新旧交杂的针孔。脊背全然僵硬,阵阵森凉。 其实用不着这么惊讶的。之前在cblue的包厢里,陆少骢招呼大家时,不就是叫蓝沁去拿的东西么她跟在陆少骢的身边,很难不会染上吧 不知过了多久,蓝沁缓缓地睁开眼睛,嘲弄地轻声道:“抱歉。又吓到阮小姐了。” 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她将注射器从手臂上拔出来,针头和针管分离。连同那些粉末等道具统统收拾回盒子里。 不能再和她呆在一起了,一秒钟都不能多呆。她和他们这群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阮舒抿紧唇瓣,将方才拾到的口红、粉饼和那支笔一并还给她,然后抠了抠车门锁:“请蓝小姐放我下车吧,我要自己回去了。” 蓝沁凝着那支笔,视线又有一瞬间的飘忽,十分好商量似的,并没有多加为难阮舒,马上就同意:“好阮小姐慢走” 与此同时。车门锁“啪嗒”一声。 阮舒有点难以置信,毕竟先前她的情绪状况那么糟糕,她甚至怀疑她当时提出送她一程都是怀揣目的的,会对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现在就是飙了下车,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无意间被她看到她吸、、毒,就放她走了 警惕地敛着瞳仁盯着她,阮舒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蓝小姐路上小心。” “嗯”蓝沁淡淡颔首,注意力好似并没有在她的身上,而在忙着将自己方才掉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地整理回包里。 确认她没有异常,阮舒扭过身子准备下车。 目光无意间落在后视镜上,正照见蓝沁面无表情地在她背后抬起了手。 阮舒第一时间急急躲避,蓝沁的动作却还是快了一步,手劈刀重重地落到她的后颈。 痛楚、麻痹和晕眩袭来,阮舒后知后觉地反应,一个女人能出手就打晕人,必定是练过的。 失去意识前,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蓝沁喃喃:“抱歉啊” 273、只能委屈你了 , 陆宅。 医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陆少骢驻着管家的手臂连忙上前。 “傅先生失血过多,外伤也不少,下手的人都是专业的,专门挑要不了人命却能加大出血量的部位,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小爷尽管放心,傅先生年轻,体格也好,会恢复得很快的,之后多补补就行了。” “谢天谢地,感谢佛主保佑。”一旁的余岚闻言松一口气,转而看向陆少骢,“行了,已经确认阿元没事了,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好好躺着,你这身上的伤可也不轻。” “就我这点小伤怎么能和阿元哥相比”陆少骢挥挥手,作势要进傅令元的房间,“我去看一眼阿元哥。” “你这孩子”余岚有些气恼,连忙给医生一个眼色。 医生会意,适时出了声:“小爷,您别着急,傅先生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现在还是让他静养为好,先别打扰他。” 陆少骢倒是因此止了步,询问:“那阿元哥什么时候能醒来” “小爷不用担心,让傅先生好好睡一觉,应该明天早上就能醒。”医生道。 陆少骢朝房间里看了一眼,没再吭气。 余岚无奈地从管家手里接过陆少骢的手臂,:“走吧,让阿元好好休息。妈知道你和阿元俩兄弟感情好,也都听说了。阿元身上有大半的伤是为你受的,那就先回去,自己养好精神,明天才好见阿元。” 说着,她摸上陆少骢的脸:“你们俩这一趟啊,吓得妈不知又白了几根头发。你回来之后光顾着阿元了,也不想想妈是不是为你提心吊胆。” 陆少骢抱了抱余岚,安抚:“抱歉,妈,我这不是没事。” “是啊。没事,幸好有惊无险。”余岚轻吁气,“反正我这一辈子是担不完的心了。以前是你爸,现在是你等你和阿元伤好了,得跟着我再去寺庙拜拜佛。” 陆少骢像个听话的孩子,笑笑:“行,我和阿元哥一定陪。” 目送他们母子离开后,管家快速拐去书房,叩了叩门。 陆振华的心腹前听完汇报后重新关上门,走回陆振华身侧。 “陆爷,傅先生无大碍,医生说明天就能醒。小爷也已经被劝回自己的屋里了。” 陆振华正在用自己的左右手各执黑白棋子对弈。此时轮到左手落子,稍有些犹疑,盯着棋盘面露忖色。 心腹察言观色着问:“陆爷,怎么这次的结果,您不满意” 陆振华不答,反问:“我们的泰、国朋友那边怎么说” “瑙爷很满意这次与我们的合作,说是很好地帮他试探了他这个养子的野心。还关心我们这边的情况是否与他那边一样好另外,也对小爷的受伤感到万分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一回原本就是我们双方放手让自家的小朋友玩个小游戏,都不知情,下手难免不知轻重。”陆振华不以为意,“何况,就那点伤,少骢要是都扛不住,他还能是我陆振华的儿子” “其实我反倒希望阿元当时不要那么护着他不要帮他挡,让他多挨几个拳头,多吃点苦头,也多长点教训。他的性子不稳,冲动,到哪儿都免不了吃亏。如果不是有阿元压着场面,现在他得比阿元的伤还要严重,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是,陆爷您说得对。”心腹笑了笑,“不过小爷毕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冲动也是在所难免的。还好有傅先生在小爷身边。最后我们进去的时候,看他们难兄难弟似的相互扶持,场面挺让人动容的。” “这一次可能真的有点对不起阿元。”陆振华捻着棋子在两指间。 “陆爷您说哪里的话陆爷您这是为了青帮殚精竭虑。我们青帮经受不起再一次的背叛。陆爷您这恰恰是给了傅先生证明他的忠心的机会。咱们小爷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套上近乎的,提防着呢,谁对他真心实意,他心里肯定都通透着。这么多年了,傅先生和小爷在一起玩乐的时间多,但这回算是患难与共了,看来傅先生也确实拿小爷当兄弟。” “如果傅先生当时真有一丁点念头,完全可以借泰、国人的手杀了小爷,最后我们肯定是找泰、国人算账,怪不到他头上,毕竟他当时确实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能撑到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尽力了。陆爷您当时若不是及时让用警察来吓唬人,傅先生可能还得继续被打。” “最后用警察的那一招,你觉得怎样”陆振华沉吟,鹰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 心腹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警察会来,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这回还真得多谢s先生的提醒,我们才能顺利从会所转移走。既然有警察,肯定就有内鬼。不管是泰、国人那边,还是我们这边,都存在嫌疑。” “当时在工厂的那几个,在我们交易双方中都有一定的地位,都没有办法私下里用刑,所以在穷途末路的仓皇情况下,用警察包围而来这一招,只要心里有鬼的人,肯定都不怕,肯定都不会着急逃命的,而会等着和警察汇合,将所有人一并瓮中捉鳖。陆爷您这一招,基本可以排除这群里内鬼的存在。” 陆振华看他一眼,不予置评。只是将左手的白棋落下,转而问:“工厂里的那个条子怎么处理的” “好好招待着送回警察局去了。”心腹回答,“给警察局的解释是,我们和泰、国人在谈生意的过程中意见不合,双方发生了点小争执。那个条子被抓被打,也从头到尾是泰、国人干的,我们同样是受害者,而且还顺便救了那个条子。陆爷放心,没有留下太大对我们不利的证据,所以警察局不能拿我们怎样。这些干什么她又不是她的同行,又没想去争影后 大概是她的动静影响到她了,蓝沁依稀生出了一丝不耐:“阮小姐你太不听话了早知道你这么会闹腾,你还没醒过来之前,我就动手了” 紧接着这句话之后的。是她走离的脚步。阮舒竖起耳朵仔细凝听,听到疑似翻包的窸窣声,然后疑似药片在药瓶里的拨动声,很快便是蓝沁重新走回来的脚步。 不顺,贴在嘴上的胶布忽然被撕开。 动作十分突然,又十分迅速。胶布扯动了阮舒的唇边的皮肤,疼得她的眉头直皱,“嘶”出声。而蓝沁在这时迅速往她嘴里硬塞进来两颗药丸。 察觉的第一时间,阮舒立刻咬紧齿关,死死地偏开头。 蓝沁顿了一下,不慌不忙地捏住了她脸颊两侧的骨头。 疼,非常疼,疼得阮舒根本完。她明明好像很想和她聊天,或者更准确点来讲,是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但总是讲上半句,就戛然而止。 或许因为被蒙住了眼睛,所以其他感官更加清晰,思绪亦异常敏感。阮舒觉得蓝沁可能很憋。憋得她快要爆炸却无法纾解而导致内心混乱憋着秘密,真正想说的不能说,真正想做的不能做,而生活在拘手拘脚的套子里,有苦难言。 或者正如她自己方才所言之“演员”,演到最后融入了剧本,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的本心,哪个是角色的设定,甚至于,自己的本心和角色的设定已然杂糅在一起。都是她,又都不是她。 矛盾而混乱。这是阮舒对蓝沁目前情绪的判定,可蓝沁内心混乱归混乱,此时却完全记得她自己的目标,又在继续脱她的衣服。 没一会儿,阮舒身上的皮肤赤果果地与空气做最亲密的接触。 “你的皮肤真好”蓝沁感慨。 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得到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阮舒汗毛直竖这个蓝沁,该不会男女通吃,也对女人有意思吧 正如是想,立刻心口触上来蓝沁冰凉的指尖。 阮舒不禁一个瑟缩。听着她的嗓音在空气中轻柔地旋开:“以前我的皮肤也很好的护肤品只需要用基本款,化妆师总说给我化妆是最省力的,因为不用费劲心思地遮遮盖盖可是” “可是”后面又没有下文,蓝沁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则还在动,从她的心口,一路向下划到她的小腹上。 阮舒不由自主地颤动,心里生出一种形容不出的毛骨悚然平生第一次浑身**着任由一个女人打量,更遑论第一次任由一个女人摸 “这么白这么透亮的皮肤,要是留下了青青紫紫红红粉粉。是会变得狰狞,还是会变得性感”蓝沁的幽幽凉凉地回荡。 联系她前面的话,阮舒首先记起的是曾在蓝沁身上见过的那些激烈欢、爱过的痕迹,霎时浑身僵硬她该不会想 “阮小姐”蓝沁的声音忽而特别近,因为凑在了她的耳边,“抱歉啊只能委屈你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晚第几次对她说抱歉了,现在甚至还用了“委屈”。阮舒来不及多想,便听到蓝沁拍了两下手掌。 立刻,一阵脚步入耳,起码有两三个人。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蓝沁如是吩咐。似要验证阮舒方才的猜测一般。 那两三个人没有说话。 但是阮舒能够听见他们朝她走来 蓝沁离开房间,抱住了修瘦的双臂,定在原地,抬头看斜斜挂在天空上的后半夜的朔月,蒙着一层胧胧的灰色的云。 黑沉沉的天际边,似有抹濒临黎明的灰白。看不真切 背后的门缝里隐隐约约地泄露出阮舒的呜咽。 蓝沁闭了闭眼,风吹得她的头发飘散裙裾翩飞,瘦弱的身体宛若下一刻就会被刮倒。 重新睁开眼睛时,她的眸底满满的全是坚定和决然,握紧手机,头也没回,迈步走离。 傅令元缓缓睁开眼睛,朝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一圈,确认自己此时此刻正躺在陆宅的某个房间里。 偏过头去。 窗户敞开着,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日上三竿,洒进来成片的阳光落在木质地板上。微风轻轻地拂动窗帘,发出细微的噗噗声,晃动着窗帘下摆形成的阴影。 视线久久地凝定,脑中如电影回放般一帧帧地将所有的事情重新过滤。沉笃的面容冰冰冷冷。湛黑的瞳眸似点了浓墨,随着思绪,朝深不见底之处层层叠叠地渲染开来。 是他大意了,是他冒然了,是他冲动了,是他真的太过躁动而急于求成了。 本以为那回陆振华既然能带他一起出海,去见那位来自泰、国的瑙爷,对他就算依旧没有百分百信任,但至少已经放心他去接触货源方。 明明都接触了货源方,明明都去交易了。结果 熬了这么年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身侧,他的两只手掌渐渐收缩,攥拳,握紧。 最终是用力过甚,引来右手小臂和左边肩膀的痛意。 傅令元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自己。 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仔细擦拭清洗过,上面的血污全然不见,但粗糙的伤口依旧还在,该包扎的倒是悉数包扎清楚。手背上还连着两根输液胶管,针头处,也因为他方才使了力气而刺刺地痛。甚至有血液倒流的现象。 傅令元并未在意,缓缓抬起左手,定定地注视腕上的玉髓子和无名指上的婚戒。 原本光滑的髓珠子表面纵横了斑驳的磨损,婚戒上也有些许刮痕。 眼前闪现于洋溢着温暖阳光和淡淡馨香的客厅中与她嘻嘻笑笑共进早餐的画面,好像曾经某段时间离得很近,突然又急剧地遥不可及。 奢望 终归是奢望 现在 “老大” 惊喜的叫唤声拉回他的深思。 傅令元的眼里凝回焦聚,赵十三已奔至他的床边,不知所措地打量他身上的伤,倏地便狠狠地甩自己两耳光:“都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不该离开包厢我不该走” “行了。”傅令元的声音完全没有温度,黑黑的眸子扫一遍他的鼻青脸肿。“先告诉我你离开包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自己已经整理出了大致的脉络,但还有很多细节待补充。 “我”赵十三低垂着脑袋,羞愧难当,“我跟着泰、国的那个娘们一起去会所的储物柜,走到半路时,就听见有人在喊警察来了。我当时只想立刻往回跑去找老大你,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晕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在被警察审讯。他们用电棍打我,b我交待货的下落,说其他人也已经全部落网了。要我老老实实招认这次交易的细节,可以为我减刑。” “你认了”傅令元冷冷问。 “怎么可能”赵十三急得差点跳起来,“我怎么可能背叛老大现在别说我们根本没拿到货,就算真的被抓赃当场,我就是死也不会对死条子吐一个字” 一说完他忙不迭又摸着脑袋自我纠正:“不对,我还是吐了,我吐他们一脸口水” 傅令元沉着脸没有吭声他知道赵十三肯定没有屈打成招,否则现在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他很清楚,那些审讯赵十三的人。一定不是警察 “不止我,除了你和小爷被泰、国人绑走,我们其他全部的人都被审讯了。但是大家都一个字儿没说,警察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所以陆爷把我们全保出来了。”赵十三又道。 傅令元面无表情,心下则冷笑陆爷保出来哼,自导自演的戏做得可真足 沉吟片刻,他并未告知赵十三实情,继而问:“栗青人呢” 现在要确认,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又是那几个画面出错了。 “栗青还起不来床。”赵十三额上隐隐跳动着青筋,“栗青不如我皮糙肉厚,听说之前先是被泰、国人突然偷袭的,泰、国人下手没轻没重,栗青断了根肋骨,还在养伤。他说要我先帮忙向老大你道歉。” 唇线抿着坚冷,傅令元半晌沉默,眸子冰寒,深不见底,手上又不自觉紧攥成拳头。 门外有人在这时匆匆推门而入。 274、你到底想干嘛 马车加更 , “阿元哥”陆少骢兴冲冲地进门来,上下左右地打量傅令元。. 赵十三暂时退到一旁,把床边的位置留给陆少骢。 傅令元已在第一时间舒缓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此时此刻微微歪着头倾靠于床头,唇边斜斜地挂出一抹闲闲散散的笑意,回看陆少骢:“你没事。” 声音尚有些沙哑。 陆少骢上前一步拿拳头虚虚地捶上他的肩膀,亦笑:“你也没事。” 刚说完,便见傅令元五官皱起来,像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给疼的。 “怎么了阿元哥我碰到你伤口了”陆少骢见状狐疑,确认自己明明避开了他的伤,而且明明下手很轻。 傅令元转瞬便重新笑开:“吓你的。” 转而问:“我们当时不是被警察包围了怎么回来的” “老陆及时赶到了。”陆少骢回答,“你昏过去了,我怎么拉都拉你不起来。外面有脚步声,我以为我们真的就这样完了,认命了,反正咱哥俩至少能做个伴儿,结果,来的是老陆。阿元哥你都不知道,那情况,我真想直接跪倒在老陆面前喊他亲爹。” 傅令元挑着唇际打趣:“你不喊,他还是你亲爹。” 陆少骢摸着脑袋哈哈哈哈,干脆用上这个称呼。继续道:“亲爹赶在警察进来之前,把我们俩从工厂的侧门拎回来了。所以现在我们安然无恙。” 傅令元略一蹙眉:“泰、国人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不是和我们谈得好好的,临到交易反而突然对我们动手还有那批货为什么泰、国人说不见了还说是我们吞掉了他们的货” “这从头到尾其实就是个误会,起因就是那个叫焦洋的死条子惹出来的祸端。”陆少骢站得有点累,搭来一把椅子坐下,讲述道,“那个时候我们不是通过会所经理的监控镜反监控到s和泰、国佬的会面s那个时候就发现了焦洋,鬼鬼祟祟地假扮成会所的清洁工。” “s把这件事告诉泰、国佬,泰、国佬才误以为是我们悄摸联络了警察要抓他们。尤其他们第一时间去检查存放在储物柜里的那二十公斤四号,发现不见了,就更加认定是我们耍诈。所以才有了后面一通假意和我们交易,两个女按摩师是他们花钱请来的其中两个雇佣兵。包括后面在工厂里打我们还拿枪指着我们的几个,全部都是。” 说到这,陆少骢突然淬声,目光阴鸷:“因为我是老陆的儿子,所以他们原本只是想抓我当作人质,若非如此,早在包厢里的时候,那个臭娘们就不会只用电棒把我击倒,而是像对阿元哥你那样痛下杀手。” 傅令元闻言瞳仁微缩这个说法,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当时美美没有直接杀掉陆少骢。可其实他后来得以猜测到整个交易是圈套,恰恰正是从这一点开始怀疑的。 “幸好阿元哥你能耐大,没让美美得手。”陆少骢的口吻充满庆幸,“因为会所外面有埋伏的警察进来了,泰、国人就带着我们两个先一起撤离了,撤去了那个工厂,才继续追问我们货的下落。” 傅令元不易察觉地眯了下眸子虽然还没确认过,但他自己基本可以肯定,那个时候埋伏在会所外面的警察,才是真的警察 收着思绪,他问:“所以那批货究竟在哪儿” 在工厂里时,听说货不见了,有一刻他是犹豫的,犹豫地猜测那批货是不是被警察搜走了。时间那么紧迫,紧迫得他来不及多加考虑,一念之间的差异,直接决定了他面对那种情况的反应。 如今事后回想,他万分庆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否则他当时不会选择挟持泰、国佬,不会丢掉那颗咖啡豆,而会选择先认下那批货是他拿走的,以此拖延时间,等待 傅令元攥紧拳头如果要他重新来一遍,他都不太自信自己能做出同样准确的判断。 “提起那批货的去向就更来气。”陆少骢面露愤色,倾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也不介意是不是傅令元用过的,大口地喝掉里面盛着的凉开水,润了嗓子吼后,问:“阿元哥你还记得当时跟在泰、国佬身边的那位中国买办” “记得。”傅令元点头。 陆少骢放下空杯子,道:“泰、国佬是是我们这次交易对象瑙爷的幼子,至于那位中国买办,其实是瑙爷的养子。幼子对养子一直心存提防,也存了试探之意,所以得知会所里有警察之后,第一时间将货藏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是泰、国人那边双方窝里斗,连累了我们”傅令元总结着问。 陆少骢点头:“差不多吧,我从老陆那儿也听出来是这个意思。老陆和瑙爷那边都交涉清楚了,所以才得以寻来工厂找到我们。” 傅令元抿抿唇,眸底稍纵即逝一抹讥嘲十分合理的解释 “阿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憋屈就因为这么个误会,我们白白挨了揍,简直屈辱。”陆少骢表情阴仄仄,“我们不痛快,泰、国人那边同样不痛快。第一次交易就招惹上警察。所以现在老陆和瑙爷算是各让一步。除了那个捣乱的死条子和多管闲事的s,我们现在最该揪出来的是泄露这次交易的内鬼” “调查得怎样”傅令元面无表情,“这次随行的人,是首要排查对象。” 陆少骢神色凝重:“阿元哥你应该知道,但凡被挑去随行,参与这次交易的人,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其他人都按照规矩,家里的老老少少都是要暂时由帮内的其他兄弟代为照顾的,直到交易结束,顺利回来。噢,还有就是十三和栗青,因为是阿元哥你的左膀右臂,加上孤儿的身份,所以也是例外。” “嗯。”傅令元淡声表示清楚,旋即喉咙有些不舒服似的,轻咳了一下。 赵十三立刻帮忙给他倒水。 傅令元不怎么方便抬手臂,便也不折腾,干脆由着赵十三递着被子到他的嘴边,他就势凑到杯口但凡帮内的人,家底都会被调查得一清二楚。而一般能被挑去参加交易的手下,多半是拖家带口的,为的就是牵制住人。是以在这个规矩之下,很少出现叛徒。否则一旦出现问题,那就是全家灭门 抿了两口,傅令元便打手势。 赵十三将水杯拿开。 傅令元稍微比方才清了嗓子:“所以排查的结果是,随行的兄弟全都没有问题” “是啊,暂时都没发现问题。”陆少骢点点头,旋即记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当然,十三和栗青肯定也是没有问题,根本不用查。” 一旁的赵十三感激:“谢谢小爷信赖。” 陆少骢正色:“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随便。要是怀疑你和栗青,不就等于在怀疑阿元哥” 傅令元淡淡地抿一下唇:“你和舅舅商量过没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没商量过,老陆一早先去公司办事了,说中午回家之后会来看你,到时我们一起聊聊这件事。”陆少骢只说到这。但后面显然还有话,暂时止住了。 “嗯”傅令元略略颔首。 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陆少骢笑着揶揄:“我的都是些皮外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反倒是阿元哥你,这都算起不来床了你赶紧养好,不然怎么和嫂子生孩子” 傅令元挑起眉峰。 陆少骢故作暧昧地嘿嘿嘿:“我晓得阿元哥你现在最想见到的人一定不是我,所以孟秘书说会安排人去帮忙把元嫂接来。。” “接她来”傅令元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一下。 “是啊,把元嫂接来啊。”陆少骢觉得理所当然般,“我们俩之前被泰、国人绑走下落不明的时候,老陆已经把元嫂接来一次了。告诉她我们俩的事情,是为了以防万一,让她有个数,做好心理准备。后来一直没有我们的新消息,元嫂就先回去了。哎,其实后半夜我们就被救回来了,元嫂当时如果留宿陆家,现在也不必这么折腾了。” 说到这,陆少骢的语气颇有些欷歔:“元嫂一定担心坏了。可不得赶紧告诉她我们安然无恙。” 傅令元的重点则完全停留在“已经把元嫂接来一次了”,眼睛很黑,口吻则依旧平常,问:“昨晚上接来的” “是的吧”陆少骢有些不确定,“貌似听管家说是昨天傍晚让家里的司机去接来的。我妈和孟秘书几个一起呢,呆到挺晚的,后来老陆让大家先散了,我妈原本打算让她住下来,她自己说想先回去,早上再来等消息。” 傅令元微垂了一下眼帘,掩盖住眸底深处的冰冷,再抬眸时,笑意里透出一丝无奈:“我就是怕她担心,所以之前并没有告诉她我要去干嘛。舅舅这样把她接来,对她来讲太突然了。可好了,我回头得挨她骂了。” 陆少骢抱歉地叨道:“老陆原本没打算让几个女人担心,也是我们失踪太久,老陆中间一度查不着我们的消息,才告诉她们的。现在我们平安归来,确实叫她们虚惊一场了。我妈昨天也是没睡好,还要我们俩之后一定要跟她一起再上山去庙里拜一拜。” “辛苦舅妈了。”傅令元懒懒地舒了舒腰。 陆少骢提醒:“对啊,阿元哥,你是不是应该给元嫂去个电话,先报个平安。” “是应该。”傅令元的话正说着,那边赵十三正接了个电话,神色有些古怪,也不说具体是谁,只是把手机递给他的耳边,“老大” 傅令元微折一下眉,瞥见屏幕上显示的是荣一。听筒贴到耳廓上后,传过来的是陈青洲的声音:“你没事” “嗯。”傅令元并不认为他打电话来是为了关心他,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只有一个人,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她怎么了” 陆宅的管家恰好也在这时来找陆少骢,不知跟陆少骢汇报什么事。 电话那头陈青洲问:“她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傅令元快速而简洁,“你讲清楚。” “她昨天傍晚突然被陆家的车子接走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后来她回去了” “没回。”陈青洲打断傅令元,肃声,“难道不是在陆家过夜吗她没有回来过。我打了她一早上电话,都无法接通。” 这边陆少骢在同时对傅令元说:“阿元哥,孟秘书说打不通元嫂的电话,没接到人。” “我处理。”这三个字是回复陈青洲的,傅令元立刻从赵十三手中夺过手机,不信邪似的自己亲自拨了一次阮舒的号码。 正如他们所说的,无法接通。 这过程中傅令元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吊瓶的碍事,直接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将手机丢回给赵十三,简明扼要下达命令:“让栗青找。” 赵十三知道芯片的事情,当即会意。 傅令元转而询问陆少骢:“你嫂子她昨晚什么时候从这里离开的怎么走的还是司机送” 陆少骢并不知晓细节,把管家重新叫进来。 管家回道:“因为蓝小姐开了车,说是顺路,阮小姐就坐蓝小姐的车一起走了。” 蓝沁傅令元应声眸光轻闪,沉吟着凝起眉心。 陆少骢的反应则表现得傅令元要大不少,连忙吩咐:“去找蓝沁去把蓝沁给我找出来” 转回脸来他便对傅令元道:“阿元哥,如果元嫂昨晚是和蓝沁一起离开的,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傅令元微眯一下眸子:“怎么说” 陆少骢的神色间旋开阴冷:“这个表子老早就在我这里暴露出问题了。先前那次我们在cblue被警察突击临检,我就怀疑是她做的。只是她挺滑的。我没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我知道她一直都很想摆脱我,可她没办法,呵呵,瘾头犯起来的时候,她求我我来不及。裳裳在公司庆功宴的红毯上出糗,就是她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不过我和老陆一致认为她蹦跶不出什么水花,也就随她小打小闹,正好我和老陆还用得着她解闷” “刚刚我没说,其实这回咱们的交易出纰漏,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她。带队突击临检的警察就是焦洋,这回在会所的又是焦洋。这个表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 傅令元抿抿唇。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波澜,未及说什么,赵十三进来汇报了:“老大,栗青说搜索不到阮姐的信号。好像是已经被人拆了。” 傅令元眸色深一度。 “什么被人拆了”陆少骢没听明白。 傅令元并没打算给他解释,再次将管家叫进来:“昨天阮小姐来这里,过没过门口的安全检查” “回傅先生,您知道的,过安全检查是死规矩,连陆爷自己从外面回来,都要自我检查,阮小姐自然没有例外。” 管家误解他的意思了。不过无所谓,傅令元想要了解的重点是:“阮小姐过安检的时候出问题了吗” 管家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好像没出什么问题。” “好,我知道了。”傅令元颔首,心下已经确认是蓝沁拆除了他装在阮舒手机里的芯片。 “阿元哥,怎”陆少骢的话没问完,又有手下人进来汇报,“小爷,找不到蓝小姐。蓝小姐的助理说,昨天傍晚蓝小姐从剧组离开后,再也联系不上了人了。剧组的导演正火大。” “出什么事了”陆振华在这时进门来,鹰隼般的眸子在屋里扫视一番。 傅令元敛着神色:“舅舅。” “老陆你回来得正好”陆少骢当即迎上前,冷笑着道,“这下子我们也不用那么麻烦地排查这个排查那个了,内鬼都是蓝沁这个表子现在她人失踪了,肯定是发现我们没事,她迟早会败露,所以不敢出现了,干脆躲起来昨晚元嫂坐她的车走的,也找不着人了,元嫂一定是在她手里她是想拿元嫂当护身符啊” 陆振华凝眸。 傅令元眉峰凛起,当即从床上下来。 “阿元哥你干嘛” “我得去找你嫂子。” 陆少骢连忙阻止:“阿元哥你当我是死的我马上就让手底下的人去找蓝沁。就算把整个海城翻过来,也一定会帮你把元嫂平平安安救出来的” “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救。”傅令元表情冰冷。态度坚定。 眼瞧着他肩上的绷带又隐约有血色渗出,陆少骢急了:“老陆倒是说句话劝劝阿元哥啊” 陆振华出声了:“行了阿元,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这是大家的事,更是我的事。”傅令元皱眉捂了一下肩膀,抬起湛黑的眸子看陆振华,“抱歉,舅舅,这次的纰漏我要负很大的责任。那个叫焦洋的警察,不仅是我小时候在傅家的旧识,而且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盯我了,我却没能彻底解决他处理好这件事。还给了他可趁之机。我不清楚他和蓝沁是否有什么联络,但在我自己看来,他会出现在会所,多半是悄悄跟了我的行踪。” “焦洋盯着你的事情,我们本来就知道。对付条子我们本来就不能硬来。哪里是可以彻底解决的阿元哥你干嘛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陆少骢恼怒。 傅令元抬起手掌打了个手势:“少骢,我是四海堂的掌权人,不管大的小的,只要出了事,我都是责无旁贷的。” “可” “不用再说了。”陆振华打断了陆少骢,目光深沉地落在傅令元身上,“阿元的这种担当意识完全是没错的。作为领导者。本就要对帮内的所有事宜负全责。对直接犯错误的手下该严厉处罚,却也不能将责任全然从自己身上推卸掉。” 傅令元的嘴角噙出一丝淡淡的苦笑:“长老会和其他堂的堂主,不少人私下里对我尚存在微词。而我第一次去交易就有问题,在里面还怎么立足” “我看他们谁敢嚼舌根这一次明明是泰、国人的问题”陆少骢打抱不平,旋即看向陆振华,有点大逆不道地说,“如果真要谈不谈什么领导者,那老陆才是最该承担责任的那个。” 陆振华闻言瞥一眼陆少骢。 陆少骢笑脸接收陆振华的目光:“难道我说错了吗” 陆振华不答,转回去安抚道:“阿元你先顾着伤,不要考虑那么多。我这个舅舅不是白担的。内鬼要抓,阮小姐我们也会帮你送回来的。现在要确认阮小姐是不是真的在蓝沁手里。”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少骢的手机骤然有电话进来。 号码是陌生号码,但接起后俨然是蓝沁的声音。 “陆少。” “贱货你还敢打电话来”陆少骢咬牙,打开了扬声器。 “呵”蓝沁语音幽幽,“你不是最喜欢叫我宝贝么” 陆少骢不与她多加废话:“元嫂是不是在你那里你识相点马上把元嫂给我送回来” “陆少你当我是傻子吗”蓝沁哂笑,“好不容易抓了她,还没发挥作用,我怎么可能放她” 这话对阮舒目前的去向已是一种确认。 傅令元在赵十三的搀扶下从床边站起,嗓音冰寒:“你想干嘛” “原来傅先生也在旁边啊呵呵”蓝沁轻轻地笑,“抱歉啊,其实我也不是非抓阮小姐,但是没办法。和汪小姐相比,明显阮小姐的价值更大,而且刚刚好就在我的车上。我就想啊,这万一陆少和傅先生最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少不得要内鬼,为了保命,我不得提前做好准备没想到,这么快” 眸光不易察觉地闪动一下,傅令元无意识地攥紧了赵十三的手臂。 陆少骢怒火中烧:“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搞出来的” “是你们b我的”蓝沁的情绪明显很激动,抖音都出来了,“陆少骢陆振华你们父子俩就是禽兽我只恨我自己不争气没能一举把你们通通送进监狱” 陆振华双手负于背后。极轻地皱了下眉。 陆少骢冷笑,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接什么实质性的话,以防电话录音。 傅令元的唇线抿得笔直,重复着问一遍:“你到底想干嘛” 蓝沁没有马上回答,喘息声十分清晰地从那边传过来,像在平复自己的心绪,顷刻之后,道:“别着急,先给你们看一看我手里的筹码。” 说罢不出两秒,陆少骢的手机里便进来一张照片。 傅令元几乎是第一时间抢过手。 但见照片上阮舒被蒙住眼睛,以四肢大开的姿势被绑在床上。样子看起来好像暂时并没有任何异样。 蓝沁的声音继续传来:“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那二十公斤的四号下午一点左右,机场的三号门,会有一个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帽子手上拿一支红玫瑰的人在那里等,我要陆少你亲自将那批货送来。” 这摆明了是个陷阱,怎么可能答应 陆少骢哧声。 蓝沁不慌不忙:“当然,陆少你可以不来。不过如果你不来,我就要让旁边的人好好地伺候阮小姐。”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陆少骢怒吼:“你敢” “呵呵,我为什么不敢”蓝沁嘲讽地笑,“狗急了还会跳墙,陆少骢我告诉你,这次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下水怎样怕了是么我知道你肯定不敢来。而且你也不会来的。毕竟阮小姐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了我知道。”傅令元淡淡地笑一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说过,我的女人我要自己去救。何况,你如果真的因为我们夫妻俩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舅舅舅妈你想要我心里一辈子都过意不去吗” 陆少骢神色微微动容,反诘:“那如果因为不是我去,而让元嫂出了意外,我心里就过意得去吗阿元哥,一直以来都是你以兄长的身份在照顾我,就不能让我为你做一件事” 傅令元沉默不语。 两秒后,陆少骢嘲笑道:“哎呀我们俩这是在干什么不就是去会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有几斤几两重我清楚得很。况且我是什么人我是陆家的大少爷,我爸是陆振华,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说着他转身去看陆振华:“老陆你说是吧我可是你陆振华的儿子” 始终旁观未曾言语的陆振华凝着深不可测的目光在陆少骢和傅令元的脸上分别兜了一圈后,沉声:“行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区区一个蓝沁而已,说得跟上刀山下火海。你们两个谁都不用去。” “可是元嫂” “阿元,”陆振华直接无视陆少骢,看向傅令元,“还是那句话,你安心养伤。我会帮你把阮小姐找到的。” “老陆你别光嘴上安慰人啊你有什么办法倒是直接说啊别玩虚的”陆少骢一着急就又大逆不道。 陆振华的心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插话道:“小爷,陆爷既然早就知道蓝小姐不安分,怎么会什么都不做放任她自由您放心,昨晚上蓝小姐来陆宅的时候,车上被我们安了追踪器,现在只要一查,就知道她昨天离开陆宅后究竟去了哪里。她带着阮小姐肯定用的车,所以很快就能找到阮小姐的位置的。” “不早说”陆少骢眸光一亮,比傅令元还要急,忙不迭催促,“那快去查啊既然有追踪器就赶紧去查” 心腹道:“小爷,刚刚您和傅先生还在和蓝小姐周旋的时候,陆爷就已经让我去找人查了。再等一会儿就能有结果了。” 陆少骢闻言长长地舒一口气。 傅令元的神情看上去也比方才松驰不少。 便听陆少骢阴仄仄道:“但是机场那边还是要找人去一定要把那个表子活捉敢背叛我们” 心腹笑着点头:“嗯,好,小爷放心,肯定会活捉的。” 陆振华略微有些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别忘了你妈提醒过你,不要总是那么重的戾气。” 傅令元抿直唇线,没有接腔,手掌在身后悄然握紧成拳蓝沁,你到底想干嘛 门外有手下人在这时迅速前来汇报:“陆爷,查到蓝小姐昨天离开陆宅后车子的行踪了” “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 呵呵 蓝沁握紧手机,于唇齿间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听出他的画外音了,他是在问她。 可其实她在做什么,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大概,他问她,只是为了确认而已吧。 这是她最后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他肯定明白她的用意,他肯定知道该如何配合的 只不过 抱歉啊阮小姐那边可能 蓝沁捏着手里的追踪器,笑了笑,使劲地丢到了车窗外的河里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75、初心 , 处理完追踪器,她紧接着又拨出一串新拿到的号码。 “喂” “焦警官,如果想立功,下午一点钟左右,机场三号门,有个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帽子手上拿一支红玫瑰的人,会和青帮的人有个毒、品交易。”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蓝沁笑了一下,掐断通话,将号码加入黑名单,让他无法打回来追问。 顿了顿,她又打出一串看起来很乱的符号,在收信人的一栏输入号码后,手指停住,想想自己早就没有资格没有脸面联系上头,那还是继续悄无声息的吧。发道别之语,多矫情 车窗外,天阴阴的,积聚了大片灰色的云,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她一个哆嗦,突然觉得有点冷,颤颤地把车窗摇上,抱紧双臂,缓了一会儿,却是越抖越厉害。感觉很累,头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不受控制地打起哈欠,并吸溜起鼻子。 她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冷不是累,而是又犯瘾了。 又犯瘾了 频率越来越高了 唇边勾出自嘲,蓝沁拿出包里的那些工具。 剩下的粉末,刚刚好还够她一次的量。 有条不紊地溶解粉末,再组装好注射器,吸起液体,卷起衣袖,找准血管,扎入针头,缓缓地推送液体。 看着自己的动作驾轻就熟,她微微有些呆怔:是不是再过一阵子,她即便闭上眼睛,也能顺利注射成功 没能多想。因为她感觉整个人飘起来了。 她闭上眼睛,往后仰头,尽情地享受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做了一个梦 拍摄期间出了点意外,她紧赶慢赶地,前去一周一次的赴约,幸而最后没有迟到。 前台的年轻女孩对她展露笑脸:“蓝小姐,你来了马医生在诊疗室里等你。” “谢谢。”她淡淡地点头,径直朝里走。 走到那扇门前,她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理了理自己鬓边散乱的头发,确认自己的妆容完美,看不出任何憔悴之色,然后缓了缓气,才礼貌地叩了三下门。 虽然接触得并不深入,但她已基本了解,他是一个在意细节的人。 门内很快传出一把非常好听的男人嗓音:“请进。” 清沉温润,有种说不出的醇,像在不慌不忙地弹钢琴一般。 她直觉心中有根弦给这声音拨动。 心情她转开门把,推开门,看到一束安静的阳光。 那阳光像松针一样均匀地撒落在地上,撒落在桌上,撒落在男人的身上。 一如既往,纯净无瑕的白衣大褂,周身的气质都深邃宁静,如同不起风的秋夜。他低着头垂着眸,专心致志地不知在写着什么,手中所握的那支笔,好像也是每一回来也都一模一样。而他握笔的右手手指白皙修长。 她站定在门口,沉默不语地落目光于他身上,认认真真的。 直到他抬起头。 阳光灌溉在他的身后,逆光的缘故,显得他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比以往要深邃。光束好似在他的周边渲开来,打出一层柔和的效果。 他习惯性地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眼睛削弱了他疏离的气质,平添一丝淡淡的书卷气,很是知性矜贵。 镜片后,他的眼睛如同聚了光,清深,但是干净,没有透露任何的情绪,和他的表情一样,波澜不惊的。 “蓝小姐,不进来”他问,语气很淡,目光也淡,从她身上划过,指了指手边的钟,提醒,“你只有一个小时,刚刚已经浪费了两分钟。” 才两分钟她以为她看了他起码十分钟。 淡淡一笑,她迈步往里走,打招呼:“马医生,下午好。” 他略略点头,手指指向角落,道:“蓝小姐请自便,你还有五十七分钟。” 说完他便继续埋首,做他自己的事情。 她循着方向望过去,看见角落里的那张躺椅,躺椅旁的小桌子上,如往常那般,为她准备好了一杯牛奶和一杯温水。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薰衣草精油的香气。 她深深地呼吸,记得他告诉她,薰衣草精油有助于睡眠。 她没有走去躺椅,而是走向他,在他的对面落座。 他重新抬头,目露询问。 “今天我来,不想只睡觉了。”她微微偏头,将自己右脸的三分之二对着他微博上她的粉丝评价,她的这个角度是最漂亮的。 闻言,他的眉梢稍抬。 “我想聊聊天。”她道。 话毕,很难得的,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 毕竟一直以来,每一周她花钱在这里呆上一个小时,都是在躺椅上睡觉而已。今天能令他诧异,看到他的表情因为她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她有点得意,有点高兴,牵着唇边的笑意,迎视他的目光,猜测他此时此刻正在用什么行为学或者心理学的理论来揣度她。 不瞬,他放下笔,十指交扣着平放在桌面,面容俊逸而安静:“蓝小姐想聊点什么” 她将手支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伸出另外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指向他:“聊聊马医生你,好不好” 她眯起眼睛甜甜地笑,收敛起她在陆家父子前的风情和妩媚。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她很容易让自己的状态快速地投入到她自己此时想要在他面前呈现的人物设定开朗,自信,优雅,大方。却也不失俏皮。 她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女人。又或者说,这种类型的女人,很难令男人讨厌。 她很庆幸他是个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便也就不知道她作为明星的人设是什么样。 她觉得在他面前的她,是一张白纸。她画给他什么,他了解什么。可这么久了,她从未抓起过画笔,直至今日,她才想动笔,画给他一个尽量完美的她。 不等他拒绝,她便丢出第一个问题:“马医生结婚了没” 当然。在她的预料之内,他并没有回答,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道:“我回答蓝小姐一个问题,蓝小姐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阳光比方才挪了些位置,洒在他身后的玻璃上,闪闪的,像在钻石的世界,透明,干净。而他的眼睛明净且深幽地注视她,她受不了这样的蛊惑,满口答应:“好。” 遂,她立刻得到他的回答。 “没有。” 语调平稳,不带起伏。吐字利落,不带任何拖音。 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内,因为她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嗅到任何已婚男人的气息。但能听到他的亲口回答,她才算安心。 她很满意,并不吝露出满足的笑意,没有忘记游戏规则,静待他的问题。 “说一件你自己的事情。”镜片后,他的眼眸很淡,隔一秒,补充,“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愣了一下如此宽泛的问题。叫她难以回答。 他没有再说话,十分有耐性地等她。 她闪着思绪,沉默少顷,开了口:“我所呆的前两家公司,在我离开后,都因为高层犯事儿被举报而遭遇查封。其实是我收集了证据,揭穿告发的对应第206章。” 其实他只是让她随便说一件事,她却对他吐露秘密。她想她可能真的是憋坏了,才会将他当作树洞。 他静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很淡,少顷,低头,握起那支笔,在病历本上写东西。 她趁着这个时间问第二个问题:“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担心他没明白,她马上加一句:“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他还在写东西,头也不抬,道:“没有。” 这个答案她也很满意,唇边泛出微笑。 他放下笔,问她第二个问题:“每次在这里睡觉,你做梦了吗” 她的心里轻轻磕了一下,生出一股秘密被窥探之后的局促她怎么能忘记,他是心理医生,即便她每次来都不说话,他也自有他读懂她内心的方法。 可她知道,他没有任何的恶意,他只是在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尝试与自己的病人沟通。 她重新恢复轻松和惬意,用很清澈的声音坦诚:“我来这里睡觉,就是为了做梦。” 她特别有**地和他多说了一点:“在马医生这里睡觉,就算做梦,也不用担心自己说梦话。” 于是顺势,她问出第三个问题:“我睡觉的时候,磨牙打呼了吗” “没有。”他的语调平实而低醇,比之前多说了几个字眼,“蓝小姐睡觉的时候很安静。” “谢谢。”她兀自将此当作一句夸奖。 他看她一眼:“你最喜欢的消遣是什么” “唱戏。”她回答得很快。 他明显也注意到了,紧接着就问:“为什么” 其实该轮到她问问题才对。不过无所谓,她十分乐意和他分享这个话题:“唱戏会让我记起小时候,唱戏会让我感觉自己是真实的。” “你认为唱戏以外的自己,就不是真实的”他的目光流淌在她的脸上。 她笑了笑,提醒:“马医生,你已经违反游戏规则了。” “抱歉。”他扶了扶眼镜,示意她可以继续问。 她睨他手中的笔:“这支笔对马医生有什么特殊意义么好像一直没有见马医生你换过。” 他听言转眸一瞥:“你们都好奇这个” “你们”她狐疑,“还有其他人也问过马医生同样的问题” 他淡淡点一下头,解释道:“没有特殊的意义。我只是强迫症,不喜欢随意更换自己用惯的东西。” “既然没有特殊意义,那么这支笔能送我吗”她询。 他滞了滞,不置可否,只是忽然起身。 身姿修长而挺拔,洁白的褂子一尘不染,下摆随着他步子的迈开而轻微地晃动。 柜子前,他停下来,拉开抽屉。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一整个抽屉装的都是同样的笔,连颜色都一致。 取出一支后,他走回来,递给她。 她摇头,指着他用过的那支:“我要它。” 他身形稍顿,没有犹豫太久,最终将那支用过的给了她。 “谢谢。”她攥着笔,像打量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似的,爱不释手地把玩。 他则不忘重新问一遍先前的问题:“蓝小姐认为,唱戏以外的自己,就不是真实的” “我的职业是演员。”她用上自认为最漂亮的笑容,答得似是而非。 他黑眸深深,静静看她半秒,没有追问。 她再一次轮到问话权:“马医生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看着病历本上的姓名栏,确认一遍后,说:“蓝沁。” “不,蓝沁是我的艺名。”她微微扬眉,露出并不深的酒窝,眨眨眼。“我叫初心。” “” 身体一震,蓝沁慢慢睁开眼睛,缓了好几秒,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她坐在车里,针头还扎在自己的手臂上。 外面的天更阴了。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地记起毕业典礼的那一天。 因为很早就接受培养,为了身份的保密,她没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只能躲在角落里。 去得晚了,赶到的时候,老校长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可即便只是尾声,她还是庆幸自己听到了。 “英雄这个词,是特别沉重的。它代表着一种有伤痕的责任,代表着一种有悲伤的信仰。它意味着割舍,意味着忍辱负重,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痛苦。所以从心底里,我并不希望今天在场的大家之中,将有人成为英雄。我宁愿你们只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尽职尽责,然后回到家里,是孝顺的子女,以后进一步成为合格的妻子或者丈夫,成为孩子的好母亲或者好父亲。我相信,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追求。安安稳稳幸福美满地过一生。” “但是,同时我也不希望你们单纯地只为了一份工资和一个职位活着,甚至在利益和**的刺激下,丢失掉人的基本良知和血性,成为懦夫,成为害群之马” “我最希望的是你们永远不要忘记风华正茂进来之时自己的初心只要一天还穿着这身制服,你们就该扛着自己肩上的责任即便整个社会沦丧得只剩一块净土,这块净土也应该存在于我们所坚守的阵地里” 她忘不了那一刻的震耳发聩,令她浑身的满腔热血都沸腾起来。环顾四周,她看到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与她同样的肃然起敬。 可是现在呢 眼角有水不停地溢出。 蓝沁没有擦,任由它们安静地、肆无忌惮地流。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英雄,但她绝对不要成为害群之马 坐直身体。她拔掉注射器,将所有的东西装进盒子里,然后往车窗外的河里掷去最后一次了,她以后再也不会需要它们了 转眸回来时,又瞥见了那支笔。 恍了恍神,她拿起,凝了数秒,掏出手机,拨出号码。 “喂,您好,这里是马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你好,我是蓝沁。” “是蓝小姐啊是来确认下午的就诊时间吗” “不是。马医生在吗现在是午休,马医生应该没有病人是吧能不能帮我转接他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前台小姐十分抱歉:“不好意思蓝小姐,现在是午休没错,但是马医生出去了,不在办公室。” 不在那可真是不凑巧蓝沁自嘲地笑了一下。天意吧。那就不勉强了 “您很着急吗需不需要我给你马医生的私人号码”前台小姐又问。 “不用了,谢谢。”蓝沁笑得恬然,“我只是想说,今天下去的就诊,我不去了。还有,以后都不会再去了。钱不用退了,没关系。麻烦帮我转告马医生,这段时间谢谢他对我的耐心。可惜我这个病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还有,我早上买了一个小盆栽,寄去咨询室了,送给马医生的。请你帮忙留意,记得签收。” 前台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应着“好”。 “谢谢。”蓝沁最后道。 挂断电话,她打开自己的微博小号,写了一段话。 发送之后,她闭了闭眼,思考了一会儿,感觉现在手头上能够立刻完成的事情,已经没有了。 人生的遗憾还有那么多,可是。她已无法一一完成了 幸好幸好最大的遗憾,还有人在继续努力着 重新睁开眼睛,瞅着时间差不多,她启动车子,朝机场的方向开。 陆家,下面的人查询蓝沁车上追踪器的结果是,昨晚离开陆宅之后,除去中间有一小段时间的停留,最终指向西郊。车子在西郊停留至今天早上,才重新开走。 由此判定,阮舒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在西郊。 陆少骢马上就记起:“那个贱人最近刚卖了座小洋房就在西郊如果她真把元嫂带去西郊,那多半就在那栋小洋房里” 马上他就吩咐管家去备车。 傅令元考虑得更周全些:“都查一遍。中途她在每一处的停车。都查一遍。还有,她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手下人压了压耳朵里的内嵌式蓝牙耳机,询问过后,回答道:“刚刚那通电话之后,追踪器就接收不到信号了,估计是被蓝小姐发现了。最后查询到的位置,是在机场附近。所以她现在应该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被她发现了傅令元黑了黑眼睛她不可能是刚刚才发现追踪器 陆振华一锤定音:“少骢你负责去找阮小姐,机场这边,我会解决。” “好。”陆少骢没有意见。虽然还是很想亲手抓蓝沁,但相较之下,还是找回元嫂更重要。 陆振华点点头,带着心腹离开房间,走出去不远,吩咐道:“记得安排好人跟着陆少骢这边,确认清楚阮小姐的情况。” 心腹自然听得明白言外之意:“好的,陆爷。” 医院里,焦洋被挂断电话后,再打回去,却已经怎么都打不通了,转而打去给同事,要他们帮忙查一查方才的那个号码。 匿名登记。 但显示出最后打出过电话的信号出现在机场附近。 再三考虑之后,他选择了相信消息的可靠,忍着病痛匆匆出院,连忙打电话回局里调派人手。 半个小时后。海城机场。 蓝沁包着头巾、戴着花边帽,坐在星巴克的玻璃窗前,墨镜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三号门。 花了点钱,找了个男人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帽子手上再拿一支红玫瑰。 她十分清楚,陆少骢绝对不会出现。 但没关系。她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陆家父子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他们一定会找人来抓她的。甚至现在应该已经埋伏在周围了。 她必须演好这最后一场戏。 焦洋只要焦洋能带着警察出现就好 很快就要到一点了。 蓝沁拿起手机,将焦洋的号码从黑名单里调出来,拨出去。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 听见背景里有机场的广播声,蓝沁长长地松一口气,笑问:“焦警官,是我。” 另一边,陆家的黑色房车在西郊的路上飞速地行驶。 陆少骢关注完机场那边的最新消息,听说还没抓到蓝沁。破口大骂了几句“废物”和“饭桶”,气咻咻地挂断电话。 一扭头见傅令元依旧紧绷着脸,脸色比方才又难看了些,连忙让赵十三查看他的伤口,发现果然又泛了两丝血渍出来。 “阿元哥,我早说你不要来了,你这分明是不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办” 傅令元紧紧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赵十三帮忙出了声:“小爷,我们老大不可能不亲自来接阮姐的。” 理儿,陆少骢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眼下见他伤口又出血,心里烦躁,嗓音阴仄仄地又将账算到蓝沁头上:“那个贱人,抓回来之后,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傅令元的掌心虚虚覆在左肩上,微微偏开头望向车窗外,眼眸是如浓墨般的黑沉,深不见底。 不多时,车子在小洋房前停下。 傅令元在赵十三的搀扶下下了车,和陆少骢一并迈步往里走,一路都由黑西大汉守在身旁探路。 小洋房附近没有其他住户,安安静静的,门口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陆少骢不禁嘀咕:“不会真找错地方了,不在这里吧” 正说着,几人走进大厅,傅令元一眼就看见被丢在玄关鞋柜上的属于阮舒的包。 赵十三连忙把它拿过来。 傅令元黑着眼睛盯着,没有接。 心里的不安则陡升。 其实一开始得知她落入蓝沁的手里,他并没有多担心。 但自明白蓝沁究竟要做什么之后,他便感觉不妙。 “搜赶紧把几个房间全都搜过去”陆少骢下达命令。 几个黑西大汉迅速就要行动起来。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扫一圈,最后定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径直朝它走去。 陆少骢跟在他后面提醒:“阿元哥你等一等先让手底下的人进去探路小心有猫腻”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傅令元已然一把打开房门。 很快,房门又迅速地被傅令元关上。 尽管只是短短的两秒,但陆少骢还是瞧见了,瞧见正对着房门的床上躺着人,身上十分随意地盖了条毯子,地上则四处丢着女人的衣物。 最重要的是。从房间里泄露出来的那股子气味儿 陆少骢心里头猛地咯噔,连忙先安抚:“阿元哥,你先别急,我们这不是还没确认里面的人是元嫂,我们” “你们全部都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傅令元如是说。 音量并不大,语调也平平。但嗓音特别地沉,特别有威慑力,一下子大家全都滞住,连呼吸都不敢喘得太用力。 而傅令元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咳了两声,咳嗽声在一片沉寂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阿元哥” “我没事。”傅令元停止了咳嗽,摆摆手,打断他。 因为是背对着。陆少骢此时看不见傅令元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背影透露出一股浓重的冷寂。 他没有再劝,并示意赵十三从他身边让开,同时自己也退开几步,留给他空间。 “阿元哥,我们都不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你。” 傅令元给他们的回应是沉默,沉默地重新打开门,自己走进去,再关上门。 满地的狼藉,他置若罔闻,黑若点漆的瞳仁只死死地盯在床上那么纤弱的身影上。 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过去,可是双脚如同灌了铅,他怎么都迈不开,一步一步地,格外艰难。且每走近一步,每看清她一分,他的心便随之下沉一分,喉头更一点点地发紧。 短短的三四米距离,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最终站定在床边时,傅令元感觉自己的呼吸完全被剥夺了。 276、她会很不高兴的 , 傅令元感觉自己的呼吸完全被剥夺了。d7cfd3c4b8f3 脚边的地上丢着她的文月匈,是他给她买的黑色蕾丝款,此时恰恰因为是黑色,所以沾染的粉尘和残留的脚印特别明显,钢圈甚至都有些变形。 配套的内库则像是战利品一般被挂在床尾的一侧床柱上,俨然彰显出赤果果的羞辱。 她脚上的绳子松掉了,曲曲绕绕的摊在床上,有大半段垂落床沿,一截红红的,染着血渍。他的目光顺势便落往她的脚踝,勒痕处蹭破了皮全是血,可见她当时挣扎得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怎么还能往上移。 青青紫紫的痕迹大小不一地遍布,至腿根处,有毯子遮盖,越过中间,再往上,胸口和脖子上更全是吻痕和咬痕。还有还有两三条皮带的抽痕,血丝儿还没完全结成痂。 她原本的皮肤有多白,此时此刻散布在上面的痕迹就有多刺眼。 而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地躺着,眼睛上尚蒙着黑布。嘴上的胶带也封着,脸颊上有十分明显的挨过巴掌的红肿。 傅令元定定地站着,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滩深水,缓缓地抬起手,伸出指头,碰上她的伤痕,轻轻擦了擦。 没擦掉。 他不放弃地又加重了些许力道。 那些痕迹还是在。最重要的是,从指腹上传递而来的糙糙的触感是那般清晰。 是真的这些痕迹都是真的 心中所抱的希望骤然脆生生地裂开一条缝。始终竭力保持清醒的脑袋开始有些恍惚。傅令元转而将手伸向她身上的那最后一块遮羞布般存在的毯子。 攥紧。 掀开。 看了一眼。 傅令元只觉视野蓦然一阵发黑,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在五脏六腑里蔓延,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噗通一声双脚跪倒在地。双手条件反射地按在床板上,亦发出咚地响。 等在外面的陆少骢特别地焦躁,焦躁得来回不停踱步,时刻留意房间里的动静。乍听闻这一下,担心得立刻急哄哄推门进来:“阿元哥怎么了” 正见傅令元跪在床边,挡住了床上人的大半身体。他的手撑在床沿,手指摁得发白,以往笔直的腰背此时看起来完全就是佝偻的,弓成虾米似的颓废。 “出去。” 声音阴冷得叫人害怕。 陆少骢都不由自主地凛了凛,刚跨进一步的脚即刻收回来,匆匆地关上门,旋即发现有东西被门板底夹着一并带了出来。 凝睛辨认出是用过是套子,陆少骢的脸一黑,脑中更浮现出方才打开门的那短短几秒钟又进一步扫见的屋里的情况,某些似曾相识的细节令他的表情一变再变他对蓝沁好像也曾 “电话”陆少骢冲着身边的人怒吼,“问问机场那边抓到那个贱人没有” 房间里,傅令元深深低着头,感觉有人在剜他的心似的,马上会活生生地吐出血来。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眼底满是赤红。 她还是悄无声息地躺着。 他分辨不出她是昏迷着,还是只是不说话。 他希望能是前者。否则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面对她。 撑起身体,他伸手去解她手上的绳子。 手腕上的皮肉蹭得比脚踝上的还要惨,有一部分绳子的边缘甚至和破损的皮肉黏在一起。他的动作很轻,他尽量小心,其实他应该快一点,快一点带她离开这里,但他更怕弄疼她。 然而事实上她始终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帮她松绑似的。 这令人更加害怕。 她的手特别地冰。 在两边的绳子都松开之后,他用掌心裹住她的手试图捂热。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慢慢地撕开封在她嘴上的胶带。 嘴唇周边被胶带覆盖过的皮肤是皱的,比她的面颊还要没有血色。 她的唇瓣干干的。靠近唇线的部位唇色偏黑,靠近唇内的部位唇色暗红得吓人,乍看之下仿佛涂了一层血。 他拿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唇瓣瞧了一眼,确认不是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颤着手指,他继而伸向她眼睛上所蒙着的黑色布条。 触上的一刻,发现整块布是湿的,他只觉心脏瞬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入。 他停住了。停了多久,他就缓了多久的气,才最终揭开布条。 她的双目闭阖着,若非身上遍布的那些痕迹,其实就像在安安静静地睡觉一般。 可他感觉不到她的任何生气。 他紧紧地盯着她,忽然仰起脸,拿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不瞬,他的手重新放下来,敛着幽深的瞳仁,去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被单,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光裸的身体,然后脱掉自己的外套,再盖住她的脸,最后将她抱起,快速地往外走。 打开房门的时候,陆少骢恰恰也正站在门口准备敲门,见他出来,连忙道:“阿元哥,救护车来了,赶紧先送元嫂去医院。” 说话间,他的视线不禁落于傅令元怀中的人。但什么都看不见,她从头到脚一丝缝儿都没有暴露,最多只能看见她自他的手臂间垂落出来的头发。 原本想问问情况,见状根本问不出口。转眸陆少骢便看见傅令元左肩和右臂伤口处的绷带全被渗出的血液濡湿,约莫是因为此时使了气力抱阮舒的缘故。 连忙主动伸出双臂提议:“阿元哥,你把元嫂先给我你的伤” 傅令元没有说话,径直掠过陆少骢,继续自己的步伐。 陆少骢愣在原地。 其余人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傅令元背脊僵直,步履稳当地一点点走远。 顷刻,赵十三最先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给陆少骢弓了弓神,飞快地跟在后面。 陆少骢追出去的时候,傅令元已经抱着人坐上了救护车,而且刚跟赵十三交待完什么事情的样子。 “阿元哥我和你一起”陆少骢跑上前来准备爬上车。 傅令元阻了他:“不用。” 他面色苍白,看上去很平静,眼神十分地深:“少骢,我只想自己陪她。” 陆少骢停住不动,看见阮舒的其中一只手臂不小心从傅令元的怀中滑落出来,手腕的绳索勒痕血肉模糊,往上则遍布着青青紫紫,还有一小截的鞭痕,异常刺目。 他咽下了原先的话。转口道:“好。阿元哥你好好照顾元嫂。其实的事情我和老陆会处理。” 傅令元正垂着头将阮舒的手臂重新包好,似有若无地“嗯”一声。 救护车的门关上,隔绝了其他所有人的目光。 车内的医生和护士建议傅令元把阮舒先放到担架床上做简单的检查和伤口处理。 傅令元黑着眼睛摇头拒绝:“不用了。麻烦你们在长虹路的第二个十字路口放我们下车。” 医生和护士均愣怔。 傅令元没有搭理他们,兀自将盖在她头上的衣服拨开,露出她的脸。 他伸出手指拨了拨她的头发,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旋即扭头瞧向车窗外,眸光幽深,一瞬不眨。 酝酿了好几个小时的大雨终于砸下来了。 海城机场。 时间已过一点,青邦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的动向。 同时她所雇用的那个穿黑衣戴黑帽手拿玫瑰花的男人也不着急。还在原地站着等人。 蓝沁并不着急,耐性地喝着咖啡,目光四处地扫视,试图寻找青邦的人,以及警方的人刚刚那通电话,她诱焦洋过来找她。 他的速度有点慢,不过她可以理解,他犹豫是肯定的,而且肯定需要先布防,准备清楚后才会来。 她自然是可以等的,她要的只是她和他见上面的场景。 她相信陆振华的能耐,她相信此时虽然她找不到青邦的人,但青邦的人极有可能已经在周围盯上她了。 正忖着,手机突然震动。 瞥见是焦洋,蓝沁忙不迭朝四周张望,同时划过接听键。 “你在哪里”焦洋问。 “窗边,戴花边帽。”蓝沁话音刚落,便发现有个穿皮衣戴绅士帽的男人挂了电话朝自己走来,塞了三百块钱给原先坐在她身边的人令对方让了座,换他自己落座。 蓝沁稍微挪低墨镜。露出一部分的眼睛打量对方,确认是易装后的焦洋。他的脸上还有伤。她知道,是他此次被泰、国人打了之后留下来的。 焦洋同样在打量她,目露一阵的狐疑,很快就认出她是明星蓝沁,张了张嘴正打算询问,蓝沁率先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将一个u盘往他的手心里塞,同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焦警官,这是三鑫集团旗下的娱乐场所举办性、爱派对并聚众吸、毒的视频,希望能对你有帮助。抱歉,陆少骢和傅令元都特别小心,我能做的事情有限。” 焦洋懵了一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在这时传来同事的声音,告诉他目标貌似出现,询问现在是否行动。 焦洋闻声望过去,果然见三号门的位置,确实有人来和拿玫瑰花的人接头了。 蓝沁离开焦洋的怀抱,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是青邦的人。” 焦洋看她一眼,尔后朝某个方向挥挥手,不远处的桌子上原本正一个人喝咖啡的另外一个男人过来了。 “蓝小姐,我的同事会留在这里保护你,其他事情等之后我们再细聊”焦洋示意手中的u盘,如是道,急匆匆地先离开了,一边还压着耳朵里的耳机显然在交待什么事情。 蓝沁转头望向窗户外三号门的方向,稍微等了一会儿,便发现拿玫瑰花的人跟着前来接头的人走了,看起来是要跟着去拿东西的样子。 蓝沁淡淡一笑,有人在经过她的座位时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泼了她满身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对方不停地道歉,并试图要帮她擦身上的咖啡渍。 盯一眼对方诚挚的面容,蓝沁眸光微闪找上来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洗手间冲一冲就好。”她顺着情境自然而然地说着,起身,一步一步地迈向女洗手间,悄然摸了摸掩盖在衣袖里的一把袖珍手枪,猜测着陆振华的人会在什么位置拦截住她。 她很清楚,陆振华和陆少骢不会要她马上死。今天一旦被抓,她将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为了减少自己的痛苦,她应该现在就用这把袖珍手枪自杀。 可是她还不能她想再做得更彻底一点 思忖间,她跨进女洗手间的门,门后立刻闪出一道黑影。 蓝沁眼疾手快地拔枪,速度几乎和对方一般快。 然而未及她扣动扳机,她的后腰骤然一痛。 另一边,眼瞅着接头人从机场的储物柜里眼神鬼祟地拎出一个小行李包递给手持红玫瑰人的人,焦洋立刻下达命令,一众便衣立刻从各个方向现身包围上前,逮住惊慌失措的二人。 “副队不对劲”其中一名便衣警员变色,拎着那个小行李包送到焦洋面前。 焦洋快速翻出里头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四号”就是一堆色、情盗版碟 愤愤一甩手,转念他记起蓝沁,暗呼不好,连忙试图联系方才留在蓝沁身边的那个警员,老半天那头才传回来音讯,却是晕晕乎乎地道:“副队,蓝小姐被人抓走了” 中医药馆,黄桑透过窗户打量外面的倾盆大雨,低回头来整理刚从院子里搬进来的草药,骂骂咧咧:“要死了。这雨看起来要下个几天。我这好不容易晒干的,又给潮了” 一旁帮忙捡草药的格格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凝听了一会儿,道:“母后,好像有人敲门。” “不要搭理。没有人会来的。而且还是这大雨天。”黄桑果断道。 格格却是放下草药,哒哒哒地跑出去,兴奋地喊:“一定是傅叔叔” “吃饭都没见你跑这么快”黄桑冲着她的背影极其不悦地嚷嚷,转瞬便蹙起眉头,嘀咕,“我说这两天怎么眼皮老跳个不停。原来又是他要来” 不多时,格格的脚步又哒哒哒地冲回来,语气着急:“母后母后你快点来傅叔叔身上都是血” 黄桑手一抖,险些将整个药篮子打翻,定了定神,连忙跟着格格一块儿出了门。 格格是先跑回来通报消息的,傅令元比她慢了一小段的路,此时刚跨至廊下来,身上的黑色衬衣被打湿了大半,浑身携着湿漉漉的寒气,手臂的袖子挽着。所以可以看见右臂上的绷带松掉,原本染红绷带的血色都被冲淡得有点粉。 见状,黄桑心底稍舒一口气,然而神色并为松弛下来,因为傅令元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转眸她打量他怀里所抱的人,包得严严实实,有床单,有男士的外套,最外面还有件透明的雨衣。 深深拧起眉头,黄桑立刻抬起手臂伸出手掌对他做住个打住的手势:“别过来肯定没好事你自己在外面惹的祸不要送来我这里给你解决” 傅令元并未因此停下步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行至黄桑面前,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嗓音十分沙哑:“你帮我看看她。” 黄桑盯着他怀里的人没吭气。 傅令元顺着她视线的落处瞥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有只脚从床单里露出来了,赤着的,五个趾头依旧圆润。 他腾不出手帮她把脚塞回去了,只是盯着那柠檬黄的甲色,记起这颜色是她要他帮她选的。他当时说这个颜色看起来很有生机很有活力,可眼下她的皮肤白得惨淡无色,脚踝上的勒痕更是触目惊心。 格格显然也看见了,有些害怕地躲到了黄桑的身后,抓住了黄桑的衣摆,低低地问:“阮姐姐她怎么了” 又唤她“姐姐”,乱了辈分。可今天傅令元并没有加以纠正,不等黄桑回答,兀自抱着阮舒往主屋里走。 “格格你留在外面不要进来。”黄桑吩咐着,肃着脸色跟进来。 傅令元刚把人在床上放好,先脱掉最外面的雨衣,然后拿掉盖在她脸上的外套,扭头道:“让格格去烧点热水吧。她一会儿需要洗个澡。” 话是对着黄桑的方向说的,但门外的格格听到了,十分乖顺地应承下,小跑着离开。 “我先看看她什么病,我能不能治。”黄桑凝着神色走上前来,扯开床单,愣了一愣,旋即又继续往下拉,抖了一下手后,迅速将床单重新盖好,也没具体问发生了什么。直接恼怒,“你脑子进水了不送医院来我这里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医院里的医疗设施,万一有什么内伤的毛病我压根瞧不出来” 傅令元安静了好几秒,重复道:“你先帮我看看她。” “看什么看”黄桑愈发火大,“还能看什么” 傅令元背过身去:“看她是不是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完全表达到位了。 黄桑正欲炸毛,便听他语音飘渺:“她很讨厌别人知道她的**了。她不会想去医院的。她的私事必须越少人知道越好。” 继而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天少骢的身边带了那么人,她会很不高兴的,我现在要去让少骢把全部的人都处理掉。一个都不能留。” 黑眸冰冷,说完他拎着外套迈步就走出去了。 “欸你魔怔了吧你”黄桑追出去几步。只瞧见他腰板直挺挺的背影被外头飘进来的水汽给模糊了。 心一沉,她转过身,走回到床边,闪烁着眸光凝着阮舒苍白的脸,伸手将包裹住她身体的床单彻底掀开。 定在廊下,傅令元往口袋里想拿手机,却是将烟盒和打火机先掏出来了。 他没有放回去,就势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打火机点燃。 青灰色的烟气在面前缭绕开来,映衬着外面的雨水,他神思一晃,记起了十二年前的六月一日,他第一次见她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瓢泼的大雨可联系第232章。 他坐在车里,单手支着头,隔着车窗玻璃看她,身边的那位在一边对他絮叨一边抽烟,整个车厢都是烟气,有点模糊了他的视线。 长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身边的那位停止了絮叨。皱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和你说话” “嗯”他应得心不在焉。 身边的那位俨然不信,反问:“那你倒是说说,我刚刚停下来的地方,是讲到哪儿了” “不知道。”他随口道,视线不移,眯着眸子辨别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白色校服里透出来文月匈上的淡色小碎花究竟有几个花瓣。 “”身边的那位被他的干脆和坦诚给噎了一下,抬头往他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记,“外面有什么东西可看的比我还重要” 他这才偏回脸来,眼风懒散地扫一眼身边的那位:“我又不搞基,不看外面的美女。难道还看你这个老男人啊” 说着,他也不问一问,便自顾自取过那位的烟盒,自里头抖出一根,埋汰道:“你不是都和青邦的大佬混成兄弟了么怎么还抽这么劣质的烟比我的还不如。” 那位一把夺回烟卷,教训道:“之前见你就想说了,你年纪轻轻的,烟瘾不小啊” 他又重新抖一根出来,在那位出手相夺之前,率先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含糊着声音道:“不就是你每回在我面前抽,坏习惯给带的。要我不抽你怎么不先树立好榜样” 那位皱眉:“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他嗤笑:“我要是学好的,你现在还能有机会坐在这里给我讲道理” “”那位又被他噎了一下,有些无奈,“罢了罢了,怎么都和你说不通。”继而转了话题,“你嫂子说让你过两天再来家里吃饭。” “嫂子出月子了”他问,“那我是不是能见到你女儿了” “嗯。”提及此,那位的脸上笑容露一丝慈爱,“格格的满月酒你没能参加,怪可惜的。” “还真叫格格”他乐了,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我以为叫着玩的。这名儿,我已经能想象她将来会娇蛮任性地骑到我脖子上来。” 边说着,他吊儿郎当地晃动嘴里的烟头,看回车窗外的那抹倩影,合计道:“那我得找个基因好点的姑娘,以后生个比你家格格要漂亮的闺女,把我闺女宠得比你家格格要娇蛮任性才行。” “你自己性子都没定,还想着娶媳妇儿的事”那位又开启教育模式。 他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怼过去:“你的日子还有今天没明天的。不照样娶媳妇儿生孩子” “你”那位再一次噎住,突然沉默下来。车内的气氛因为那位的沉默而陡然压抑。 他狐疑地扭头,看到那位猛抽了几口烟,叹息一声对他道:“所以这点你千万别学我。你以后要是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对人家负责,要先再三确认,自己能否给她平顺安稳的未来。” 平顺安稳的未来 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傅令元只觉指间蓦地一烫,敛回焦聚瞥了瞥,发现原来是烟烧到了头。 手指轻轻一弹。烟头飞出去,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哗啦的雨水泼下,瞬间浇灭烟头的星火,浸湿整个烟蒂。 他抿紧唇,略微失神地盯住烟蒂,脑袋很空。 不多时,察觉背后有细微的脚步。 傅令元转回身。 黄桑站在约莫三米的距离之外。 “她怎样”傅令元问,声音很低。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77、破碎 , 黄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再一次建议:“这种伤,最好还是送去法医院做伤情鉴定。” 傅令元抿唇:“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的判断。” 黄桑给他的回应是长久的沉默。 这样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傅令元平静地吸了口气,心却狠狠一颤,很快又极淡地扯起一边的唇角,笑:“你说一说。你说一说你的检查结果。你说一说。” 口吻携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 黄桑有点生气:“她身上都伤成那样了,最后那一步到底有没有发生,还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好确认的比起身体上的那些伤。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才是最需要你去关注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轻松地承受这种羞辱你先担心她这个人是不是就这么给废了” “我明白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傅令元黑眸沉静,盯着她看,缓缓道,“可我还是想知道,她到底被伤到哪种程度我想知道我就是想知道” 黄桑听言又是一阵沉默,敏锐地嗅到一丝他的侥幸。 她深深拧眉:“我的检查肯定不如法医院的法医专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她身上的那些咬痕、吻痕,不是借助道具弄出来的假象,确确实实是人的牙齿,而且根据齿痕的大小和深浅判断,起码有三个人。” 傅令元的眼里转瞬即逝划过一丝蚀骨的痛意,沙哑着声音张口:“嗯三个你继续” 黄桑觉得自己真是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咬了一下牙齿,又说:“她的腰侧和腿内侧的那几处青印,属于强行性行为的痕迹。至于她的下边。我粗略瞧了几眼,虽然没有发现残留的精液,但怀疑可能造成了轻微的阴、道挫伤。还有,她被喂过安眠药,手脚上绳索造成的勒痕,应该是在还清醒的时候挣扎导致,也不排除是在被侵犯的中途醒过来的。” 她是冷着声音一股脑儿全兜出来的,措辞干脆直白丝毫不委婉,一个字一个字刺刺地砸进他的耳朵里。傅令元的心再度狠颤,面色禁不住煞白。 黄桑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未做声,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 一时静默,仅余雨声淅淅沥沥。 连格格都知晓气氛的沉重,脚步完全放轻,先看了一眼傅令元,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黄桑的衣服,压低嗓子道:“母后,热水已经烧好有一阵了,会凉的。” 傅令元在这个时候才又出声,问黄桑:“她身体上的所有伤。你都能处理,对吧” 没等黄桑拒绝,他很快补充:“她不会想去医院的。我也不想送她去医院。我想把她先放在你这里。嫂子,你能处理她身上的伤。是吧” 他的眼睛背着光,漆黑的,深深的,看不清。黄桑看了他数十秒,忽而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上一次在这里说你打算动手,是不是失败了” 傅令元表情平静从容的点头:“是。” “失败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黄桑有意无意地朝主屋的方向瞥一眼,她原本并不打算探究的。现在却想了解,“是谁做的不像是陆家父子。” 如果是陆振华和陆少骢,傅令元根本不可能还有时间带她来这里,也不可能只到这样的程度,而一定会更加惨烈。 傅令元没有回答,只是奇异地笑了一下:“都是我的错。” 黄桑再度皱眉。 “那她就拜托你了。”傅令元神色诚恳,也不等她同意,直接就这么说了。 黄桑未接话,往主屋的方向走回。 没走几步,猝不及防听闻身后传出重重地“咚”。 黄桑已第一时间转身,正见原来是傅令元栽倒在地,格格在一旁摸着傅令元的额头。声音焦急而带着哭腔:“母后傅叔叔好像发烧了” “要死了夫妻俩都给倒在我这里”黄桑气急败坏地直跺脚。 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当时原本只是想再拿根烟出来抽,扭头的功夫眼前就给黑了。他听得见黄桑闹哄哄的抱怨声,让格格帮忙一并将他从地上弄进去房间。他知道她们拖他拖得很辛苦,可是他很想就借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睡一觉,所以没有选择醒。 这样被人费力拖拉的过程,令他记起一件旧事。 他和她的第三次见面。 那会儿他刚上大学,去到新地盘,需要立威,第一天就约上霸了那块儿的学长,两伙人干架,以拳头决定往后谁当老大。 结果当然是他赢了。不过也受了不少的伤,没敢马上回家。打算先把伤口给处理处理,以免回去又挨老头子的揍。所以就把唐显扬给喊来了自己的这个表弟基本已经变成他的后备支援了。 不曾想,阮舒会一块儿出现因为正和唐显扬一起在图书馆写作业,唐显扬急匆匆地要走,她就顺道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从来没有以受伤的样子和她见过面,彼时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少不得要怪唐显扬。 当时他看不见自己究竟伤成什么样,只知道一只眼皮肿得厉害。视线不是特别利索,唐显扬的反应特别大,好像他马上就要死掉似的。他镇定自若地叮嘱唐显扬去药店给他买药。 唐显扬没有耽误,急匆匆地就跑去了。临走前不忘交待阮舒先呆着帮忙照看他。 一下子只剩他和她。头一回在没有唐显扬的情况下两人独处。 她十分地淡定从容,与唐显扬截然不同,没有惧色,更加没有关心或者担忧,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刚打完架的混混,不是自己男朋友的表哥,而只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她就干干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地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等唐显扬。 被无视,他不禁挑眉,眯起单边那只完好的眼睛盯着她瞧。 她的脸白白净净的,神色清清淡淡的。马尾梳得整整齐齐的,冒出几缕细碎的发丝,蓬松在夕阳下,金灿灿的。 他打量她的校服。回忆起曾见过她被雨淋湿时的样子,目光能穿透布料看到她的里面,心里琢磨着在他见过的高中女学生里,她算是发育得很不错的。 很快她发现到他的视线,撇过来眼皮,凤眸清明,一抹夕阳恰恰好在她的眼睫上泛光。 对视上她乌乌瞳仁的刹那,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点猥琐。眼睛不自然地转开。视野前却是骤然一阵黑。 他扶着额头,脚下踉跄两步。不瞬便有只软软的手掌握住他的小臂,迟疑地问:“三哥,你怎样” 嗓音清澈而清冽。 也是她头一回唤他三哥暑假里唐显扬介绍他们俩认识的时候。她只是礼貌地称呼过他一句“表哥”。 因为离得近,他的鼻息间嗅到属于她的女孩子的自然体香。 心弦蓦然一动。他其实已经不晕了,但那一刻选择了不睁眼,身体往她身上倚,就势带着她一块儿滑坐到草地上,嘴上不忘假意地说了句“抱歉”。 话出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原本打算推搡开他的那只手滞住了。 他闭着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和反应。安静了几秒后,他的手臂被她拉扯着将他的身体往一侧拖,挪动他的位置。 她明显有点吃力,因为他听见她的气喘得比先前要厉害。 很快。他的后背触上了树干。 周身是夏末傍晚散发的余热,他歪着头靠坐在树下,眼睛眯着一条缝,看着她坐在他的斜边上休息。光洁的额头上是细细的汗珠。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故意问:“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记了。” “阮舒。”她回答。 他佯装没听清楚,也记得唐显扬总是喊她“舒”。于是他用上猜测的口吻:“阮阮” 很可惜,他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半丝他所预想的羞涩。 她只是偏过头来,眼珠子黑亮,眉心轻蹙,明显并不高兴他擅自叫出的这个亲昵称呼。但并没有发作,纠正着告诉他:“耳元阮,舍予舒。阮舒。” 树叶间的一缝儿夕阳余晖照在她的身上。 很明媚。 “阮阮。” 十七八岁的她应声回头,束在脑后的长发像黑色的丝绢裙裾,旋开乍拢。而她漂亮的凤眸在看见他的刹那闪烁出独有的光亮,冲他璀然地笑:“三哥。” 这是在青春岁月里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画面。 隔了一整个十年,这样的画面从梦境投射到了现实。 可突然的,像一面镜子出现了裂缝,继而碎片纷纷掉落。 她的笑靥不再。 也拼凑不回来。 傅令元睁开眼,耳畔是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声。 捶了捶脑门,他从床上爬起来,左肩和右臂疼了一下。 垂下视线一瞧,伤口已重新包扎好。 额头上则掉下来一块毛巾。 将毛巾从被面上捡起,他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眉骨,感觉眼睛十分干涩,同时手背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发现还有点烫。 手机在停止了震动后,又开始新一轮的震动。 傅令元下床,从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掏出手机。 时间显示,他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也就一个多小时而已。 屏幕上累计了好几通未接电话,此刻打来的是陆少骢。 278、早该醒了 , 敛了敛瞳仁,他接起。 “阿元哥,你怎么才接电话”陆少骢焦虑而关切,“你和元嫂人呢怎么中途下了救护车没有去医院别墅也找不着你们人是回你们的新房了” “抱歉。我没事。”傅令元继续揉着眉骨,淡声,“我带你嫂子去私人诊所了。不用担心。” “那元嫂她”陆少骢问得犹豫。 傅令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代她谢谢你。” 谢谢关心,但不想透露的意思。 陆少骢读懂。也不追问了。 傅令元记起来之前就想找他的事儿:“今天一起跟去西郊的那些人” “阿元哥放心,该处理的我全部处理妥当了。”陆少骢知道他的心思,“不会有人敢对元嫂嚼舌根的。” 傅令元默了两秒,道:“谢谢。” “是我该对阿元哥你说抱歉。还有元嫂蓝沁那个贱人真正想报复的人是我却连累了元嫂。我真的”陆少骢低了低声音,迅速重新振作,“不过那个贱人已经抓回来了。她果然和那个叫焦洋的死条子勾搭上了。机场的那个陷阱不仅是焦洋亲自带的队,而且她还和焦洋成功会上面。” 揉眉骨的动作顿住,傅令元睁开眼睛,眼神隐约凌厉,重点落在:“她还活着” “当然活着。我早说了要活捉她。”陆少骢语音阴厉,“阿元哥你和元嫂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先收拾着,会帮你们留着那个贱人的命。” 她没有死 他猜测过她故意要青邦的人前去机场送“四号”的用意。也猜测过她极大可能会把焦洋也叫去。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被陆振华活捉。 她是还在计划什么她还想干嘛她 傅令元的眼睛黑黑的,脸上更没有什么表情,叫人探不清楚他此刻的具体情绪。 顷刻,沉沉地问:“你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还能在哪里”陆少骢的阴厉中又隐隐跳跃着一股子的兴奋,“对了。阿元哥,你可以先欣赏欣赏我叫人在网络上放的那些视频。给那个贱人的餐前甜点。” 餐前甜点傅令元略略跳了一下眼皮。 “其他的事情等阿元哥你回来我们再细说。” “好,我知道了。”傅令元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挂断电话,他即刻打开手机网页,根本不用他搜索,关于蓝沁吸、、毒滥、、交视频早已是爆热,如病毒般铺天盖地地传播。 视频一点开,首先就是蓝沁愉悦的笑声。她显然刚嗑完药,整个人的精神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周围正围着七八个男人,和她差不多的状态,与她贴身热舞,嬉笑闹腾。 视角是以她为主角拍摄的,所以其他男人的面容都辨不分明,偶尔一两个露出镜头的,也全打了马赛克。 唯独蓝沁。至始至终清清楚楚。从她如何自己跳完脱衣舞,到她身体的每一个局部特写,到随着药性的发挥导致的她的状态变化,再到她在整个过程中的表情和细节。 她疯狂地扭动被对方扇着巴掌甚至揪扯着头发来回推拉。 她被人捏着下颌张着嘴口中有根东西进进出出。 男声在嬉笑,在说着下流粗鄙的脏话。在她的下边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从笑到咒骂到哭到求饶到最后完全没有了灵魂 傅令元原本只打算跳跃着粗略地看,可根本看不到最后就关掉了视频,闭上了眼睛,眼角附近的肌肉细微地颤动。双拳则握得紧紧的。 沉默。 沉默中隐隐酝酿着一股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似悲愤,似同情,似哀伤,似浓浓的无奈 “傅叔叔”格格的吴侬软语和她的身影一起撞进房间里来。 傅令元睁开眼睛,拳头缓缓地松开,捺下所有的心绪,脸上的表情换成淡淡的笑意。 “你还烧着吗”格格凑到他面前来,先用手伸到傅令元的额头上。轻蹙秀眉,打量他的神色,“母后说傅叔叔你身强体壮发点烧根本没关系,可我怎么觉得傅叔叔这回病得很厉害,你看你的嘴唇都干得蜷皮了。我去给傅叔叔倒水” 傅令元笑着拉回她的手:“不用了。你母后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什么事。” “可是”格格轻轻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傅令元揉了揉她的头发,尔后用手指将她两边的嘴唇轻轻往上扬出笑容的弧度:“抱歉,不要让傅叔叔影响你的心情。格格应该每天都咯咯咯地开怀地笑。” 格格也拿手指触到他的嘴唇两侧,将他唇线的弧度扯得更开些:“傅叔叔也快点恢复开心吧阮姐姐没事的,我母后很会给人治病的。” 傅令元的心里生出一丝苦涩,面上则还是笑着的:“嗯。是的。你母后很厉害。” 牵着格格的手离开房间,走向主屋,迎面黄桑刚从主屋里出来,拧着眉,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定在他的左肩:“你这伤动到骨头了,最好仔细点养,否则往后一到阴雨天,有你好受的。” 傅令元对此不予回应,目光只紧紧地盯着黄桑身后的那扇门。 黄桑扭头瞥了一眼,道:“我拿泡了草药的热水帮她洗过身体了,伤口我也全部处理好了。你如果想要看她。现在可以进去了。” 傅令元的唇线抿得直直的,问:“她醒了没有” 黄桑轻轻叹息一声:“没有。” 傅令元的第一反应是松一口气,因为觉得这样他才有勇气进去见她。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做好面对清醒的她的心理准备。 可很快他又皱眉,神经紧绷:“为什么还没醒是安眠药的份量太重了,药性还没有过” “不是。”黄桑摇头,“安眠药的份量并不重。照理说她早就应该醒了。” 言外之意特别明显。 傅令元的心狠狠一沉,喉头感觉被什么东西黏住。一阵阵地发紧,紧紧地挤出声音确认:“你你给她洗身体、上药的整个过程,她都” “没有。”黄桑知道他要问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呼吸。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在摆弄一具尸体。” 傅令元的下颌咬得僵硬,脸在极其细微地抽搐。 扫一眼他的神色,黄桑低头,貌似有点不忍直视,兀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平静道:“你自己看着办,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为你们夫妻俩忙了这么久,我现在要先去把我自己给拾掇了。” “好”傅令元的嗓音沙哑而虚渺,有些呆怔地颔首。 黄桑掠过他,领着格格一起离开,将剩余的空间留给他。 站定在原地,傅令元感觉眼睛比之前愈发干涩。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让他无法呼吸。 身体往前一倾,他的一只手掌摁上墙面。另外一只手捂住胸口,缓了很久缓了很久连雨都暂且歇住了。 他重新站直身体,轻轻地推开门,进去,关上门。 屋里安安静静地,温度很暖,空气里飘散着草药的香气。 他一步步地往里走,透过床上挂着的白纱帘。看到她躺在床上,面容沉寂,可能因为刚用热水洗过澡的缘故,脸颊不若先前苍白。反而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丝红润。 可即便如此,她给人的感觉还是虚弱极了 只一眼,他以为已经痛得麻木的心,再次抽疼起来。 他行至床边,于床畔落座。 见她的手露在外边,他想握一握,又怕惊醒她。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轻地碰上。 她没有动静,依旧闭着眼睛,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安静极了。 他想她应该真的还没醒,真的还在睡。否则她一定会挣脱他的手,甚至会给他一记耳光。 他垂眸看她的手。 相较于他的手,小小的,很柔软。然而她原本涂得十分漂亮的蔻甲基本全断了截。 她的手腕上包扎着绷带。摊开她的掌心,看见那些她曾用指甲深深抠入皮肉的伤口,他的心又狠狠地一刺。 转眸便瞥见她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 他摸上去,缓缓地摩挲。 视线则往上移,落回她的睡颜。 他弯腰,欺身。 他想吻她。他贴近她的唇,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停住了。他不敢,他还是怕吵醒她。 他紧张而忐忑地保持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没有动,眼神复杂,思绪纠结。 而她还在沉静地睡着,似毫无察觉。 隔着空气,他嗅她的气息,他“吻”她光洁的额头,“吻”她闭阖的双眸,“吻”她柔软的面颊。 最后,他挨在她的唇边,没有贴合。 她没有醒来。 他头一偏,再一落,若即若离地触碰上她的耳珠。 她没有躲。她没有反应。她一动不动。 “阮阮”他哽了嗓子,彻底红了眼眶。 黄桑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身后忽然传来傅令元沙哑的嗓音:“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她就拜托你了。” “去吧。”黄桑平静地应着,掀开锅盖把刚切好的菜丢进沸腾的水里。 待她转回头,傅令元的身影早已不见。 抿抿唇,她交待一旁的格格:“你先看着。” 格格乖顺地点头。 黄桑脱掉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迈步走去主屋。 房间里和她离开时一样安静。 她行至床边,瞥了眼床上的人,视线再一转,看见枕头湿了。 “阮小姐” 279、彻底毁灭 , 离开中医药馆,穿出曲曲绕绕的深巷子,停歇没多久的雨又开始下起来。. 不大,细丝儿似的,落在人的身上,蒙一层薄薄的水气,很潮,很湿。 往外再走了一段路,傅令元才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儿。 傅令元一下子答不出来。默了一默,才说:“绿水豪庭。” 约莫因为他的整个神色都不太对劲,司机多瞧了他一眼,提醒:“小伙子,你手机震老半天了。” 傅令元低头垂眸,这才从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刚震动结束。 是陈青洲。 傅令元翻了翻先前的未接来电,不外乎陆少骢、陈青洲和赵十三。 陆少骢的已经接过了。 陈青洲的他暂时不想回复。 于是回拨了赵十三的。 “老大”赵十三接得很快,好像一直都守着手机似的,声音激动得都有些颤抖。但很好地克制住了。 他原本应该是打算问一问阮舒的情况,所以停顿了两秒。最终没有问,开口讲正事儿:“老大,我按照你的吩咐先假装离开再偷偷拐回去,确实发现有人也悄悄溜回蓝小姐的那栋洋房,在阮姐呆过的那个房间里转了很久,而且还拿手机拍照片。” 傅令元听言眸色阴阴地发冷。 离开房间前,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隐忍下冲动让自己暂时不去管那些狼藉。 果不其然,陆振华的人去确认现场了。 这就是陆振华的疑心,这就是陆振华的谨慎。呵呵。 赵十三继续道:“我和兄弟们都挨个地仔细交待过了,暂时并没有太明显地发现陆爷有调查你的迹象。” “嗯。”傅令元应得十分冷硬。 “还有,”赵十三紧接着汇报,“蓝小姐被小爷关在屠宰场里。” 这就是陆少骢所言的“还能在哪”。傅令元的唇角抿出坚冷:“好。我知道了。” “那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赵十三最后关心。 “有事我会联系你的。”傅令元直接挂了电话。 不到两秒,手机再次震动。 依旧是陈青洲。 傅令元没有搭理,干脆关了机,旋即往后靠上椅背,目光笔直地盯着车是去了小医馆。因为不愿意太多人知道阮小姐的事,不仅当时清了现场,而且事后小爷还帮忙把人都给处理了。” 陆振华放下调羹,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阿元没带阮小姐去医院,没有验伤报告。” 孟欢明白他的意思,是想确认是否造假,不由看他一眼:“会不会谨慎过头了” 心腹笑着帮陆振华插了句话:“孟秘书,勿怪陆爷多留个心眼,毕竟蓝小姐最初是傅先生的女人。虽然的确是被小爷主动要过来的,但万一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陆爷也是看重傅先生,才会尽可能地排查清楚他身边最后的一些不确定因素。” 孟欢淡淡一笑:“我反倒觉得,傅先生不送阮小姐去医院,恰恰是他爱阮小姐的正常反应。自己宠到骨子里的女人受到这样的伤害,若非迫不得已的情况,是个男人都不会希望将她的伤口再硬生生地扒给外人看。” 这一层。陆振华其实是赞同的,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嗯再看看吧” 阳明山着,黄桑带着格格自顾自去忙活。 傅令元深着眸色,定了几秒,朝里走。 黄桑扭回头看一眼他略显僵直的背影,收回视线时,看到他方才坐过的台阶下丢着一堆的烟蒂。 在廊下又停留了片刻,傅令元才走进主屋。 屋里的打开了。比昨天要透气,空气里的药香还在,但冲淡了许多。 床上的白纱帘也撩起了。 都发了变化。 唯独她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连姿势都没有变动过。 傅令元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将拎来的包放在桌上,从里面翻出她的一套修甲工具。 搬了椅子坐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放到他的腿上来,从盒子里取出指甲剪,开始帮她修剪已经被她抠坏的她的指甲她醒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指甲如此参差不齐。 甲油涂的是靛蓝色,像是夜晚的天空,其中有点小珠光,让色泽很明亮,倒又像夜晚的大海。 指甲偏于扇形,剪短了之后使得她的手指看起来不若原先修长了。前阵子她呆在陈青洲那儿也确实养得不错,手指能多掂出点肉了。 记起她那一次想摘结婚戒指摘不下来,他尝试着在她的无名指上松了一松,发现还真的是卡住了。 淡淡一勾唇。他收起指甲剪,又挑出指甲锉,细致地帮她磨平刚剪过的指甲。 两只手都完工后,他拿准备好在一旁的湿纸巾,帮她把手擦了一遍,最后摊平她的手欣赏了一阵,觉得是她原先的甲型就漂亮,所以他怎么笨手笨脚都不会给她剪得难看。 他会的也就这两样最基础的工具,其他的他认不全。干脆也不折腾,将她的手塞回到被子里,收拾好修甲的工具盒,放回包里,然后他去拿脸盆盛水,拧毛巾给她洗了把脸。 出门倒水时正见黄桑和格格母女俩从外面回来。 黄桑将清水道的工具放回墙根后,记起来道:“对了,你来得正好,我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喂她吃饭。厨房里还剩早餐,你一会儿自己想办法怎么叫她吃。” 傅令元怔了怔:“那昨晚上她怎么吃的” “没吃。我找了营养液给她挂上。”黄桑道,“如果你也喂不了,那你就出去多买些营养液回来。” 傅令元不吭声,眉心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过了半刻,放下脸盆,默默地走去厨房。 格格拔腿要去厨房里帮忙,黄桑忙不迭拉住她:“昨天的草药还没整理完,一会儿太阳该出来了,去准备准备要再晒一晒。” 盛了粥,傅令元回到屋里,坐到床边的椅子里,看她。 明明前后相隔不过几分钟,在听说她昨晚没有吃饭之后,便突然觉得她瘦了。 被子盖至她的半截脖子为止。她的整副身体都拢在被子底下,仿佛小了一号。 端起碗,他舀了一小勺的粥。粥里添了红薯,星星的黄红色的沫儿混在期间。比普通的白粥要香。 他吹了吹热气,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塞进她的嘴里,碰到了她的牙齿,受到了阻碍。 傅令元顿住,收回勺子,暂且放下碗勺,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碎发,尔后倾身。伏过身体,隔着被子,大胆地将她拥在怀里。 他的身体压得很低,但还是保留住最后的一丁点儿缝隙,不完全碰到她,感受她氤氲到空气里的体温,感受她轻缓的呼吸。 少顷,他松开她,坐直身体,重新端过碗勺,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粥,含住,旋即倾身,贴上她凉凉的嘴唇,将自己的嘴里的东西,送进她的嘴里,并迫使她咽下去。 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了。 他算是轻车熟路。 她的身体处于放松的自然状态,所以并没有抗拒。 只是当他喂完这一口,松开她的嘴时,他发现她睁开了眼睛。 凤眸清黑澄澈,盯着他,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有些空。 疏离而漠然的。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80、死水微澜 , 傅令元怔住,突然就不敢动了,连话也不敢说,神经狠狠地绷成弦,静默地与她对视,等待她的下一步反应。 一秒,两秒,五秒。 阮舒和他一样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歪回头,不再与他的目光有所触碰,直直的,毫无实处地凝在半空中。 傅令元不知所措,甚至是紧张而忐忑的,又等了她一会儿。没有等来她的反应,他才艰涩着嗓子尝试唤她:“阮阮。” 顿了一下,他调整了自己的语音和口吻,携了些许轻松,问:“醒了睡饱了么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阮舒没有动静。 傅令元喉咙一哽,手指轻轻擦了擦沾染在她的唇上的一点粥水,轻哄着道:“先起来吃点东西。” 阮舒依旧不给反应。 这种明明睁着眼睛却毫无生气的样子,比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还要令傅令元觉得难受,他妥协着又道:“不愿意起好,没关系,那就不用起,我继续喂你。” 话落,他重新去抓调羹,手不由抖了一下,调羹和瓷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实这并没有怎样,可他还是脱口而出“抱歉”,就好像现在的他毫无原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他的错。 舀了一勺的粥,他轻轻地吹气,待温度差不多,他将调羹送至她的嘴边。 阮舒一动不动。 傅令元的手再往前,调羹了一部分进她的嘴里。 结果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碰到了她的牙齿。 心口一痛,他诱哄:“乖一点,张嘴。” 阮舒无动于衷。 她并非刻意地咬紧齿关,只是十分自然的状态。如果他强硬一点,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叩开的。但他没有,他担心调羹嗑到她的牙齿。而且完全预料得到,即便他强行塞进去了,她也不会主动咀嚼,不会主动吞咽。 心头又是狠狠地一刺,傅令元故意溢出笑音。如过去那般,一贯地带点小暧昧,道:“那我就还是用嘴喂你了” 当然,还是没有换来她的任何只言片语或者半分动静。 傅令元便又含了口粥在自己嘴里,然后倾过身体,贴上她的唇,像之前一样,顺利地喂进她的嘴,并迫使她咽下肚。 一口一口,他继续喂,直到一碗粥见了底。 最后确认她全部吞咽之后,傅令元松开她的唇,静静地打量她。 她还是那样睁着眼睛,整个喂食的过程都一样,眼神分明是清明的,可就是不给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 不主动配合,也不激烈抵抗。 这就是她的态度。 太阳出来了。 黄桑将草药从室内重新搬出到后院里晒,全部利索后往回走,远远便见傅令元站在主屋外的廊下,视线定定地也不知在看哪里,手里夹着根烟吞云吐雾,脚下又已经落了一圈的四五根烟头。 心头陡然冒出一阵的火,她上前就用力地从他的手中夺走没抽完的那半截烟,厉声:“你的五脏六腑真的要全黑了别还来顺带把我这儿的空气一并污染了” 傅令元的手尚保持着夹烟的姿势滞在半空,安静了两三秒,缓缓道:“她醒了。” 黄桑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反应。好像这事儿特别正常惊不起任何的波澜似的,只问:“吃饭了” “嗯。” “哭闹了” “没。” “打你了” “没。” “讲话了” “没。” “那么也就没动了”黄桑猜测。 “嗯。”傅令元泛一丝淡淡的苦涩。 “噢。”黄桑收着他的表情,挺不留情面的,“没要死要活就好。” 傅令元被“死”那个字眼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神经,面色煞白,一声不吭地就往外去。 “就走了”黄桑问。 傅令元用背影回答:“不在你这儿污染空气。” 听明白是换个地儿抽烟的意思,黄桑垂眸看了看满地的烟头。冷笑着嚷嚷:“你制造的垃圾留给你自己清理。” “好。”傅令元沙着声音应,脚步没停。 黄桑这才进屋里瞧了瞧人,看见阮舒确实睁开了眼睛,但面无表情,神色空茫,如同一尊人形雕塑。 本以为傅令元这么一走要隔天才会来。结果中午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黄桑正和格格在吃午饭,见到他后叽了他一嘴:“没你的份儿。” 傅令元无所谓,将买回来的给她们母女俩的加菜搁桌上,自己则拎上另外一份餐盒离开厨房。 格格并没有像以往的那份心思去关心加的是什么菜,快速地吃完自己碗里的东西后,说了句“我吃好了”,就哒哒哒地跑走。 黄桑没搭理,兀自收拾碗筷。 没一会儿格格就回来了,从身侧抱住她的腰。埋着脸。 黄桑皱眉:“怎么了突然跟我腻歪上了” 格格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问:“母后,阮姐姐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是不是病得快要死了” 黄桑怔住。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傅令元基本也住在中医馆里,成了阮舒的贴身保姆。 一日三餐是他给喂的,晚上给她用泡了草药的水洗身体,给她身上的各处伤口换药擦药,帮她换衣服,早上给她刷牙,帮她洗脸,帮她梳头发。傍晚的时候会把她搬到轮椅里,推她到后院透气。 俨然如同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的病人。 可她其实明明还是有意识的。睡的时候她会自己闭眼,醒的时候她会自己睁眼。 傅令元搭了张小弹簧床在她的床边,偶尔半夜他会突然莫名地心悸,于是惊醒,急慌慌地爬起来去看她,便会发现她睁着眼睛,他怎么哄劝都没有办法,只能由她醒着,而他陪着她一起睁眼到天明。 陆少骢每天都会给他一通电话。询问他阮舒的情况,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别墅。 陆振华、孟欢、余岚三人也分别来过慰问电话。 而陈青洲的每天都会打来一通,打的都是阮舒的手机,傅令元一次都不接。 至于蓝沁 自从那天她吸、毒滥、交的视频曝光在网络上之后,她便没有再在众人面前露过面,连警察想要召唤她去局里问话,都没有办法。外界只当作她是自己躲起来了,并不知道她的真正去处。 但她并未从公众面前消失。每天都会冒出不同的匿名在网络上爆料,全都自称和蓝沁睡过,爆的全是蓝沁的高清私蜜丰色照和录像。 傅令元心里清楚,这些恐怕都是新拍的。都是蓝沁落入陆少骢手中之后每天被变着花样玩她的记录。 不过没有人关心这个。没有人关心她是真的自己躲起来的还是遇害了。大家的重点全部在于这场剧烈酝酿的谈资里。昔日的全民女神形象荡然无存,一夜之间沦为网友们亵玩的对象,利用她的视频和照片,加工为进一步下、流猥琐的内容。 从来没有过如此恶劣性质的色、、情传播事件。甚至出动了警察采取强制措施,“蓝沁”这个名字都成了搜索禁词。 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甚至有人猜测她是不是受不了压力自己找了个地方悄悄自杀了,无数的网友便在底下跟帖,嘲笑蓝沁就算自杀,也肯定会选择嗑了药之后快乐地死在男人的胯下。 不过即便她死了,那些视频,那些照片。也已经被有心人下载保存。 关掉网页,傅令元双手交握在一起,抵在额头上,闭上眼睛。 期间他考虑过,要不要让栗青在网络上帮忙遏制住情况,最终还是作罢。 赵十三则汇报过,焦洋在找蓝沁,甚至找到别墅来了,但因为没有搜查令,所以进不去。 而焦洋的这个举动,令陆少骢更加信服蓝沁是内鬼,更加使劲地折磨她。 傅令元相信,这么多天,蓝沁不可能找不到半点的机会了结她自己结束痛苦。 但她竟然还活着。她还是活着。甚至连半点儿她有意自残的消息都没有听说。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她在等他。她在等他出现 耳畔是格格铜铃般的笑声。傅令元捺下思绪。抬头,看见格格在给阿树和阿上喂食,两只猫吃完后意犹未尽,直舔她的手掌心,痒得她咯咯咯地笑。 一旁,阮舒坐在轮椅里,穿着他特意给她买的最新款的连衣裙。浅绿色的,有小碎花。 燥热的夕阳被屋顶切割了一半,划了道阴暗线,光与暗的分界线恰好落在她的身上。阳光笼罩在她光洁额头前的绒发上,金灿灿的。 她整个人则悄无声息的,安安静静的,无情无绪的,好像无论周边如何热闹,都与她毫无瓜葛。 傅令元沉默地看着她,眼神笔直而柔软,像一口深深的井,又像他身后渐黑的夜,少顷,眸底转瞬即逝一抹沉痛。 突然的。阿树毫无征兆地往阮舒的膝盖上跳。一开始没有完全跳成功,爪子搭在她的膝头,半个身体垂着,因此十分明显地看到她的裙摆被阿树拉扯。 格格连忙过去抱猫咪:“阿树你真不乖。快松手。我知道你一定也觉得阮姐姐很漂亮,可你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但是阿树的爪子勾进了阮舒裙摆的布料里,一时之间分不开。 傅令元折了眉,过去帮忙他深知她不喜欢小动物的。 猫爪子勾到了线。他蹲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分开猫爪和裙摆。 格格这才得以抱走阿树到一旁教训。 傅令元压了压被拉出来的线头,合计着给她重新买一条。又翻开她的膝盖,却是发现连里面的丝袜都被勾到了。 他眉头不禁折更深,担心猫爪是不是也划到她的皮肤里去了。 “疼么”他抬眼问。 阮舒自然没有回答他。不过她低垂着眼帘,视线也正落在她自己的膝盖,眼神清淡,未透露情绪。 傅令元不再问,当即将她从轮椅里抱起,回了房间,月兑了她的丝袜,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被抓伤,他才放下心。 抿直的唇线不由缓下来。他冲她笑笑,摸了摸她的额头。摸下了一把细碎的汗珠,就势便道:“我带你去洗澡。” 阮舒坐在床上,不做任何表示。 傅令元习以为常,剥、、掉她身上的剩余衣物,抱起她去浴室的时候,手掌贴在她的后背摸到了她的脊骨,如同摸一串会滚动的珠子。 每天都往洗澡水里加草药的效果很好。她的那些皮外伤这么些天已经该结痂的结痂,该消褪的消褪。除却手腕的勒伤和皮带抽痕的浅印,其余基本已恢复过去的柔滑,而且更加光洁白皙。 他用浴巾擦干她的身体,然后照例给她的不同伤口擦不同的药。 象牙白流线,雪山绵延,点两粒朱砂,似含苞红梅,往下丛林幽深,花瓣红嫩。 每天给她擦药期间,发现她的伤在一点点的愈合,他会有一点忘形,高兴她在渐渐恢复。 然而擦完药后,一触回她的眼睛。他的那一丁点儿高兴立刻荡然无存。 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却携了最大的杀伤力,牢牢地揪扯他的心。 今天给她擦完药,他没有马上坐直腰板,伏在她的身体上方。 他记起阿树跳到她的膝盖上去她落下的目光。那是有波动。 他和她对视,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希望要探进她的心里,希望知道她把自己锁了这么多天,一句话都不说,究竟是在想什么。 可他看到的只有一汪疑似死水的存在。 “阮阮”傅令元低低地唤。 漆黑的眼珠盯着彼此,相互呼吸声尽可闻。 他拢着她,轻抚她的面庞,旋即拿自己的脸颊蹭她的脸颊,拿自己的鼻子蹭蹭她的眉毛,她的眼睫,她的鼻尖。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太轻了,轻得根本无法表达他的真正情绪,而他又再找不出其他准确的言语。这么多天了,一个合适的表达都想不到。 描摹着她的唇线,傅令元睇一眼她的神色。谨慎而小心地亲吻上她的嘴唇。 这和喂她吃饭时不一样。 他在单纯地吻她。 七、八天了,直至今天,他才敢这样试探。 不过也只是贴上而已,并未妄动他完全不知道她现在的心理底线。 但凡记起她曾经的厌性症,他便心生恐惧,连一个完整的吻都不敢给。 281、要见她 , 少顷,待他抬头,他发现她闭上了眼睛。 傅令元帮她穿好睡衣,搭好被子,轻抚她的额头。 隔天上午,陆少骢一大早又给他来电话。 傅令元先确认过阮舒还在睡,才离开房间到外头,此时接起陆少骢的第三通电话。 “阿元哥,那个贱人竟然给元嫂拍了照片和视频” 他如此着急,傅令元料到会是重要的事。但没想到会和阮舒扯上关系,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陆少骢在讲的是什么,心陡然一沉:“怎、怎么回事在哪视频在哪” 首先浮出脑海的是和蓝沁的遭遇一样,已经遍布整个网络。 便听陆少骢安抚道:“东西在我这里。是那个贱人在去机场之前,曾将一个u盘交待给过她的一个朋友,说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下落不明,就把u盘里的东西送来给我。因为这几天网络上全是她的负面新闻,所以她的那个朋友拿不准主意,到今天才通过璨星的助理找到我。我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元嫂” 马上他补充道:“阿元哥放心,我只看了两眼,辨认出是元嫂之后立刻关掉了。而且,照片和视频都有马赛克的,其实没有什么要紧内容。等阿元哥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刚刚又去见过那个贱人了。她就是担心自己落入我手里,所以提前给自己准备好退路,打算先拿这些边角料出来威胁,威胁我如果不放了她,她就将元嫂的东西曝光。我现在已经派手底下的人去搜她的东西,一定会帮你将原版找出来的。” 傅令元的掌心握紧手机,下颌咬得僵硬蓝沁又是蓝沁她到底还想干什么她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半晌。他阴冷出声:“我今天抽空回去一趟” “好”陆少骢的语气难掩高兴,就像玩伴终于要回归和他一起了。 结束通话,他在院子里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将火气压下,重重地一拳砸在木柱子上。 回到房间里时。却是发现之前明明还在睡觉的人此时抱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苍白着脸,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背面上,眼神呆呆怔怔的。 傅令元愣了一愣,飞快地跑过去:“怎么了” 循着方向她视线的落处,他看到被面上丢着她的手机,手机里在播放着什么。 傅令元抓起手机,正见画面是她被蒙住眼睛双手绑在床头,嘴上还被用胶布封住,表情十分痛苦地拼命挣扎。 没有声音,一切就像默片。 镜头紧接着从她的面部缓缓地下移一些,拍到她的脖颈儿上全是齿痕和吻痕,而小半截黑色的后脑勺正伏在她的胸口。 未及镜头再下移,视频便戛然而止。 虽然太实质性的东西并没有,但已足够令傅令元脊背僵硬这就是陆少骢刚刚提及的视频怎么会发来她的手机怎么会发来她的手机 他想关掉这个视频,这才发现原来它是以手机病毒的方式存在,不仅自动播放,而且停不了。 戾气陡生,他甩手狠狠地将手机砸到地上摔个四分五裂,旋即急匆匆将阮舒拉进自己的怀里:“不要紧没事的没事的已经没有了已经没有了” 他想多说点什么来安抚她。可反反复复的,他只能重复这两三句话。 这段时间,已经不晓得第几次发现自己的言语异常匮乏。 哽着喉咙,他按着她的脸压在他的胸口,紧紧地抱住她。极力贴着她软软热热的身体,极力感受她的呼吸,才觉得她还是真实存在的,她还在他的怀里,她还在他的身边。 很久之后,他的怀里传出虚弱的清冽的嗓音:“我要见蓝沁” 七、八天没有听过她的声儿,乍然之下傅令元有点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抬起。 她没有看他。 她的视线是垂落的。 她的表情是冷寂的。 她的嘴唇轻轻地颤抖,重复道:“我要见蓝沁” “好好去见蓝沁我带你去见蓝沁少骢说为你留着她的命你想怎么处理她都可以我马上就带你去她” 什么都管不了了,他只庆幸她至少愿意开口说话了。现在还提要求了。无论她想干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傅令元的动作很快,生怕耽误太久时间,她会不开心。 原本就不方便在黄桑这里呆太久,这些天她的伤也都养得差不多,恰好便借今天的机会离开。 事发突然,黄桑其实是意外的,也没问具体什么原因,只一副谢天谢地的口吻:“赶紧走赶紧走别动不动就来碍我的眼破坏我这儿的清净。” 傅令元抿直唇线,淡声:“格格还没起床,你帮我和她道个别。” “嗯嗯。”黄桑点头,眼风扫一下他怀里依旧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阮舒,略一忖,放下手里的活,道,“你等我一会儿。给你再多扎两包药带回去。泡澡的和内服的都有,你到时仔细点分辨,给她用。” 傅令元眼波微动:“好。谢谢嫂子。” 回去的路上,傅令元只打电话给赵十三,并没有通知其他人。 快要抵达别墅时,远远瞧见门口有辆警车。 傅令元皱眉,大概猜测到来人是谁,扭头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阮舒,拉高衣服盖住她的脸。 他本打算直接开进去的,但是焦洋认出了他。硬生生挡在路中央,将他的车子拦下。 傅令元被迫停车,很快车窗被焦洋敲响。 心下生冷,眸底生怒,傅令元冰着脸摇下一小截的窗户。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焦警官有何贵干” 焦洋哂笑:“兵来找贼,你觉得有什么事要不要先主动报备你自己最近犯了哪些事儿” 傅令元讥诮:“好像近期最能被你抓把柄的事儿,就是不小心见到了某个人民警察被泰、国人揍成熊样。” 焦洋应声脸色发青,反唇相讥:“你们青邦也就那样,什么四海堂堂主,照样满地找牙,都混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交待自己的过错,我还能看在过去同学一场的交情上,网开一面。” 傅令元一点儿都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东拉西扯虚与委蛇。摁响喇叭示意门口的守卫开门,眼睛地轻飘飘睨焦洋:“焦警官如果实在很闲,就去街头巷尾找七大姑八大姨唠嗑,别耽误我回家。” “交出蓝沁。”焦洋总算干脆直接了。 “蓝小姐”傅令元深深折眉,“焦警官是指小花旦蓝沁蓝小姐” “装傻你以前不是还和人家传过绯闻他不是你好兄弟陆小爷的女朋友”焦洋冷笑。在“好兄弟”三个字上特意咬了重音。 傅令元平静道:“蓝小姐以前确实是我的绯闻对象。但只停留在绯闻,况且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焦警官也说了,她如今是少骢的女朋友,而我也已经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本来交集就不多。我就是不明白,焦警官为什么问我要蓝小姐是蓝小姐出什么事了” “又来装傻充愣”焦洋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蓝小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谁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老婆这几天生病,我带她去一位相识的老中医那里看病,一直不在家。也根本没空搭理其他的事情。”边说着,傅令元抬腕看了一下表,比他还要不耐烦,“我老婆吃药的时间快要到了,焦警官麻烦让下路。否则我告你骚扰。” 窗户缝开得不大,傅令元又有意遮挡,焦洋稍微偏了头探了个身,才看到副驾驶座上还有人。 不过他才刚看见,原本手臂驻着的支撑骤然消失,他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正是傅令元不管不顾地启动了车子。 焦洋立于原地神色沉凝,关掉了手里偷偷捏着的录音笔毫无破绽,结果刚刚的一番对话什么有价值的讯息都没有套到。 他最近几乎每天都来这栋别墅附近蹲守,确实发现傅令元不在,只有陆少骢进进出出。 跟踪了几次陆少骢。发现陆少骢只在陆宅和这栋别墅两地往返,尤其每天大量的时间都呆在这栋别墅里。 既然傅令元不在,他呆在这里还有什么理由只可能是蓝沁也在这里。 奈何他接连几次工作失误,尤其前往会所擅自行动的事情,已受到上级的严重警告。现在根本得不到支援。而蓝沁上一回在机场塞给他的那个u盘,他看来看去,都只觉得里面的内容是非常正常的酒吧和会所里的运营情况,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异样。 忖了忖,焦洋觉得自己必须得再去向上级争取争取直觉告诉他,从蓝沁这里能抓到傅令元很大的把柄 “老大” “老大” 赵十三和栗青同时门里迎出来,眼神关切地瞟向阮舒。 “嗯。帮我把后面的轮椅拿出来。”傅令元交待着,兀自抱着阮舒迈进别墅客厅,将她放到沙发里。 他蹲在她跟前,握紧她的双手。半是询问半是提议:“先吃点早饭好不好刚刚从黄桑那里回来得着急,你还没吃东西。蓝沁就在后面的屠宰场里,吃完早饭我们去见她也不迟。” 阮舒没有吭声。 从说了那两句的“我要见蓝沁”之后,她就又陷入失语的状态般,沉默不语。 傅令元只当她是默认,连忙让佣人去端粥之前给赵十三打电话,已经吩咐赵十三亲自下厨。 然而粥端来之后,她却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虽然是抗拒,但这是多日来她难得的反应。 傅令元没有强迫她,放下了碗,尝试与她沟通:“是要马上去见蓝沁” 其他的都不怕,他担心的是屠宰场里的情形会吓到她,所以之前在电话里就吩咐过赵十三让人把里头的一些不和谐因素清理掉。借由吃早饭,也能多留些缓冲的时间给负责清理的人。 阮舒仍然没有回应,好像并没有在听他说话。眼睛盯着窗户外面,样子看起来更像在留意外面的什么东西。 傅令元循着方向望出去,未看见什么东西,不过凝了两三秒后,发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女人的歌声。 唱腔悠长婉转,咿咿呀呀的戏词缠绵悱恻。 傅令元略略眯眸是戏曲,是昆曲,是蓝沁在唱昆曲。 这件事赵十三汇报过,蓝沁在被陆少骢折磨以外的时间里,只要清醒着,就会唱戏。 282、女人 , 他不知道蓝沁为什么要唱戏。 他只知道“蓝沁”这个身份,虽是影视歌三栖明星,但在电影学院就学时本专业实际上是戏曲。 而唱戏貌似是她本身真实的喜好,所以才会有陆少骢为了表示对她的宠爱,为她买下整座兰心剧院,才会有蓝沁闲暇时有空就避开粉丝去戏院里唱戏。 这种状况之下还唱戏,着实令人感到有些诡异。 捺下心绪,傅令元伸手将轮椅拉到跟前来。 “阿元哥” 陆少骢在这时自外头大步流星地进门来,语气携有些许兴冲冲:“你不是只说抽空回来我以为怎么都要等到下午,没想到你这么快” 他原本在前往三鑫集团的路上,一听闻傅令元回来别墅,立刻调头折回。 转眸瞥见阮舒,陆少骢即刻打招呼:“元嫂你也一起回来了” 阮舒安安静静地盯着窗外,不作回应。 之前已得知些许她如今的状况,陆少骢倒也不尴尬。 原本存着一肚子道歉的话,但他明白现在如果刻意再提,只会勾起她的不好回忆。 遂,陆少骢语声明快地继续道:“好些天没见到元嫂。元嫂你越来越漂亮了,气色也很不错啊,看来和阿元哥在外度假的这些天,阿元哥把元嫂你照顾得很好” 阮舒给他的表示是沉默。 傅令元看她一眼,紧抿唇线,继续先前的动作。将她抱进轮椅里。 陆少骢见状询问:“阿元哥你这和元嫂才回来,又要带她上哪去” “见蓝沁。”傅令元弯身帮阮舒整理好裙摆,沉声,“视频也发到你嫂子的手机里了。” 陆少骢愣怔一下,转瞬勃然大怒:“什么那个贱货她竟然敢” 作势他捋起袖子,眼色阴鸷:“正好现在再去收拾她一通” 说着。他蹲身在阮舒面前,诚意圈圈道:“元嫂,那个贱人本就是为你留着的,一会儿你想怎么修理她,尽管开口,我一定为你办到” 傅令元垂眸盯着阮舒头就开始发狠地朝蓝沁身体上抽:“女表子贱货下三滥” 宽旷的空间里回荡着一抽抽的鞭子声,清晰而清脆,仿佛连皮开肉绽的动静都能隐约捕捉入耳。 陆少骢亲自动手,非但看不出一丝的累,反倒越来越兴奋似的。 阮舒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傅令元同样一声不吭,眸底是冰冷的,掌心是紧握的。 鞭挞持续了十分钟左右,陆少骢停了下来,走到蓝沁面前,托起她的下巴。 她看起来几乎已经是毫无生机,仿佛一条被击扁了七寸的疲软的蛇,若非还能看到她的胸口轻微的起伏,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陆少骢又解掉她嘴上的布条。可以看见她的嘴里血肉模糊,一颗断掉的牙齿还摇摇欲坠地挂着,正是在方才被虐的过程因为隐忍而把自己给咬成这样的。 由此看来,布条的作用不是为了让她无法正常呼痛,而是防止她不小心咬断自己的舌头。 陆少骢给了手底下人一个眼色,手底下的人拎起地上的一桶水。重重地浇向蓝沁的身体。 蓝沁的身体上开始不停地往地面滴水,仿佛一条刚被从河里捞起来的赤条条的浑身是伤的鱼。几乎立刻,她又开始颤巍巍地动了,好像是水里掺了什么东西,渗进她的皮肉里,把她给刺激到了。 便听陆少骢阴仄仄地笑:“瞧我对你多好,这些水里泡的都是给你治伤的特效药。不少钱呢。你可别给浪费了,要好好的。” “呵呵”蓝沁轻轻地溢出声音,但并没有接陆少骢的话,而是掀着她的眼皮瞟向阮舒和傅令元的方向,“傅先生,你的好兄弟好像挺希望阮小姐的那些果照和视频流向网络呢,喏,都不为所动。陆少可是很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女人,陆振华呵呵阮小姐这么漂亮,陆少心里应该念叨很久了呢,我有点后悔自己不通人情,送给陆少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不该打码的,好叫陆少能仔细仔细瞧瞧阮小姐光着身体的” 陆少骢一记耳光重重地甩过去到蓝沁的脸上。 蓝沁之前要掉不掉的那颗牙齿被彻底打落,嘴巴里冒出的血沫子愈发地多了。 “阿元哥,别听她的挑拨”大概因为问心无愧,所以陆少骢还算镇定,可他忍受不了蓝沁的污蔑,阴着脸冲手底下的人示意另外一侧的整列刑具,挂满整个架子。 傅令元伏低身体,吻了吻阮舒的发顶,哄劝着说:“不要在这里呆着了,事情交给少骢。他会为你报仇的。” 他可以理解她心中对蓝沁的恨意,可她呆在这里看蓝沁受虐,分明更是在虐她自己。 蓝沁在这时又出声说话了:“阮小姐。别怪我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嫁错了人。谁不知道你是傅先生的心尖尖又谁不知道傅先生和陆少关系好陆少在女人上没个定性,我只能拿傅先生的心头肉开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令元脸色青如铁,立刻就要推轮椅带阮舒离开,却发现轮子被阮舒扣住了。 她瞳仁乌漆漆的,深不见底。定定地盯住蓝沁,叫人探不清她的具体情绪。 那边手底下的人已经按照陆少骢的吩咐,将钢针一根一根地扎进蓝沁的指甲缝里。 她的手背上流着血水,她受不了地猛烈地向两边甩着头。 陆少骢担心她给勒死了,所以命人将她脖子上的铁锁先解开。 解开后,蓝沁似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垂下了脑袋,只剩两侧受伤的镣铐吊着她的身体。 哧一声后,陆少骢转回来询问:“阿元哥,你要不要也来教训教训她” 他是笑着的,声音明快而愉悦地发出邀请。 傅令元面色无波:“她这个样子,我怕我再一弄,她就得死了。” 陆少骢倒因此记起什么,让手底下的人给蓝沁打了注射了一针可以刺激她神经的针剂,不让她昏迷。 紧接着陆少骢转眸看向阮舒:“元嫂你呢让你抽她鞭子,我担心你手疼,你有没有想要这个贱人怎样” 边说着,他抬手指向那些刑具:“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元嫂可以挑一挑,很好玩的。” 傅令元冷寒的眸底有丝波光微动,打算再劝阮舒先离开这里。 阮舒却在这时从轮椅里站起来了。 傅令元心头一紧,扣住她的腕:“怎么了” 阮舒被迫滞住了身形。不过她没有回头,淡声:“我要近距离看看她。” 傅令元极其轻微地蹙了下眉。 旁边的陆少骢口吻兴奋:“阿元哥,你就让元嫂过去解解气我们都在旁边看着,元嫂不会受伤的。” 轻闪一下眸光,傅令元松开了手。 没了束缚,阮舒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蓝沁。 停在她面前的时候,蓝沁费劲地稍稍抬起了头,冲她展开一抹不明意味地笑意,嘴里含着血沫子。含糊不清地低语:“呵呵,只来得及送你那些清粥小菜,不知道你享用之后的感觉如何好像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地不好可惜,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别现在的我惨十倍。不过没关系,你信不信,我所遭受的一切,就是你未来的某一天” 阮舒静静地看着她,顷刻,面上泛出一抹讥诮,缓缓地倾身,凑至蓝沁的耳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女人” 别人或许不明白阮舒在说的是什么,但是蓝沁非常清楚。 她的笑意霎时僵住。 不过也就僵了一瞬而已,她携着不解虚着声音:“阮小姐什么意思” 阮舒重新站直身体,面色平平静静的,甚至有些冷寂,冷寂地注视她,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滩深水,没有半点涟漪。 因为刚受过刑,蓝沁的脑袋很重,她竭力仰起来看她。 阮舒光是与她对视,并没有再说话。 283、如何 , 阮舒的眼神透着股洞若明火,笔直地盯过来,盯得蓝沁心里突然慌了一下终归还是她不够狠心,被发现破绽了 所做的那些难道都白费功夫了 不行不能 捺下心绪,蓝沁微微扬起下巴,努力撑起眼皮:“阮” “我如你愿。..”阮舒低声打断她。又是一句乍听之下莫名其妙的话。 蓝沁怔忡。 下一瞬,阮舒后退一步。从旁侧的人手中夺过鞭子,对准蓝沁的脸狠狠抽出。 蓝沁被抽得晃动了身体。拨动着镣铐发出哐啷哐啷有节奏的动响,左边脸颊当即一道深深地血痕。 阮舒几乎没有停歇。握紧鞭子自另一方向又抽回来。 蓝沁的右边脸颊立刻也出来一道深深的血痕。如此一来,她浑身唯剩的两块还算比较完好的皮肤,也不再了。 完全的皮开肉绽,低垂的脑袋血肉模糊,五官无从分辨。 因为站得距离近,阮舒比先前更能看清楚她伤口的样子,狰狞而令人犯呕。她的凤眸却一瞬不眨,眼神是冰冰的冷漠。 傅令元凝着湛黑的眸子注视阮舒,眉心有抹不易察觉的褶子。 陆少骢的嗓音蕴着兴奋提醒:“元嫂,你仔细点手。别伤着自己。要不要帮你往鞭子上抹点辣椒水那样打起来更带劲儿的。” 然而阮舒只打了这两鞭子就松了手,将鞭子交还给旁边的人。 “元嫂。就这样么不多捣弄她几下”陆少骢关切相询。 阮舒沉默地转身走回来。 蓝沁忽而笑起来,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荡响,桀桀的,听上去貌似还挺开心的。 陆少骢皱眉看她。看到她笑着笑着就被她自己嘴里的血沫子给呛到了,剧烈地咳嗽,咳得身体一耸一耸的颤,如抖在风中的残花。 傅令元的视线从蓝沁收回,快步迎上前,拢住阮舒的双臂。抓起她的两只手翻看她的手心。她俨然没少用力,手心被牛皮鞭子蹭得有点泛红。 不等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阮舒推开他,兀自往外走。 傅令元一愣,下意识地要去拉她的手。 阮舒的背后像长了眼睛,适时淡淡出声:“不要碰我。” 傅令元僵了僵。 阮舒则脚步不停,背影静默而纤弱。 走出屠宰场,明明从阴冷回到阳光下,阮舒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了很久,每天都在回忆那日自己尚未因为安眠药的作用而失去意识之前所遭遇的事情。 眼睛上的黑布令她不清楚房间里的具体情况。只能因为灯光透进布料里来而勉强看到三个人影在床边晃动。 她很惶然。她试图挣扎。可一切徒然。 他们在安静之中一点点地欺凌她。羞辱和无助在心中成倍成倍地膨胀、蔓延,她很希望自己马上死掉。可是她没有死。犹记得察觉到异物的那一瞬间,她彻底绝望。 抱紧手臂,阮舒慢慢地继续步子,脑中的思绪飘散得更开来。 视觉上的障碍令她的其他感官异常敏感,彼时的状况令她无暇去多加思索,只沉陷在当下的情绪之中。而这么些天,她静默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细细地扒出那些曾屈辱无比的细节,她记得她从那些人身、、上嗅到的气味儿。 不同的三种。却都没有感觉到属于男人的荷尔蒙。甚至其中一种,携了极淡极淡的香水味。 女人的香水味。同为女人自然是辨得的。 还有那异物 阮舒闭了闭眼。手指蜷缩,攥得紧紧的。 她承认她们已经做得很小心很逼真。如果换做其他女人,恐怕谁也不会再去回忆那种经历。 可她 好变态对不对 阮舒自嘲地微勾了一下唇。 她就是不甘心啊,所以她一遍遍地想,她一遍遍地抠,她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去成人用品店里买个东西来确认。 方才蓝沁表情里的那抹稍纵即逝的僵硬她看得分明。 她猜测蓝沁是不是会后悔,后悔做了假,后悔最终手下留情。 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她又开始顺蓝沁对她做出这种假象的目的。 其实还挺明显的。毕竟她和蓝沁之间唯有的交集就是傅令元。 发生这种事情,无论对她,还是对傅令元,都是极大的伤害。蓝沁就是为了在他们俩的心中都留下无法抹灭的创伤吧为了在他们俩之间数起厚实的隔阂吧 在屠宰场里,蓝沁故意拿事刺激她的那些话,无一不是在侧面强调,她目前所受到的种种伤害,全是傅令元带给她的。只要她还继续呆在傅令元身边,伤害只会越来越多,而且会越来越严重。 她不清楚蓝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蓝沁对她施加的痛苦,是想要她恨傅令元,想要她和他无法再正常相处,想要她和他分开。 呵呵。呵呵呵呵。阮舒心里一阵阵地发凉纵使弄清楚了她没有真的被其他男人侵犯又如何她的伤是切切实实的,她的屈辱犹存,她曾经几近崩溃的心理重创无法抹灭。 难道她还要因为蓝沁手下留情没有彻底毁掉她而感恩戴德她和傅令元的纠葛,凭什么要以践踏她为手段和代价 所以她一丁点儿都不同情蓝沁,被陆少骢折磨,那是蓝沁自己活该 阮舒稍稍顿了一下脚步,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平复起伏。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后面的那道影子也随之停下来了。 “怎么了”傅令元出声。 他应该是想上前,可他靠近了两步又停住。 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有点长,投射在她的脚边。阮舒垂眸盯着,并没有回应他蓝沁为什么要破坏他们的关系,她不想弄明白,她只知道有一点是没有错的:她之所以会平白无故遭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确实是因为傅令元。 之前她就清楚,经过这一次,她更加清楚。 她不想再继续留在傅令元身边了。 所以她和蓝沁说,她如她所愿 绕回到前面的别墅,跨过门堂走进厅里,阮舒本打算直接上楼。 傅令元在后面叫住了她:“你早饭还没吃。” 阮舒顿了顿,顺势拐去沙发前,端起之前的那碗粥,沉默地自己吃起来。 她这样逐渐恢复正常的反应,反倒叫傅令元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84、愧疚 , 他仔细地打量她。 她熟视无睹地专心喝粥。 少顷,傅令元薄唇一掀:“你是不是和蓝沁说什么了” 他看得很清楚,她在抽蓝沁鞭子之前,蓝沁又用言语羞辱她,有一瞬她分明凑近了蓝沁,从他的角度,感觉两人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阮舒未做回应。 傅令元抿紧唇。 外面的守卫在这时送了一份快件进来:“老大,上面没有寄件人,但收件人是你。我们检查过了,不是危险物品。像是文件之类的东西。” “好。” 傅令元拧眉接过,挥挥手让守卫下去,谨慎地稍微掂了掂,没掂出什么异常,才撕开封口。 几张照片立刻从里头滑落出来,措手不及地散掉在桌面上。 内容全部都是她被蒙住眼睛月兑光衣服绑在床、上的场景。和发到阮舒手机上的视频分明是配套的,可能也就是陆少骢所提过的蓝沁托人给他的那些。 区别在于,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并没有打码。 只一眼,傅令元的脸便黑得如锅底,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迅速地盖住。 一抬头,发现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阮舒的视线早就扫了过来,疏离而冷漠地落在照片上。 “抱歉。”傅令元遮挡着将照片统统往回塞。 阮舒作为当事人反倒十分平静。平平静静地伸出手,捏住距离她最近的那一张,拿起在自己面前。 傅令元猛地夺回,极其恼怒,也不知是恼自己是恼她还是恼蓝沁,或者全都有。 积累多日的沉闷,因为蓝沁的这一步紧接着一步的b迫而转变为狂躁,像是早些年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毛头小子那般,一旦出现和阮舒此次遭遇有关的东西,他就被引爆得直跳脚。 是啊,是跳脚,是无能为力的干跳脚,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听阮舒忽而清清淡淡地出声:“没关系。我身上的哪个地方你没有看见过现在不是只有你在看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或许你还可以留下来做纪念,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傅令元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眼睛暗沉沉,眼神阴森森。 阮舒的表情无害无畜,很干净,唇边旋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喜欢的。你不是也拍过类似的这几张比起三鑫集团慈善晚宴上的那张,要吸引人,对不对” 点到为止,她并未完全摊到明面上来。 她的视线停在傅令元的脸上没有挪开。约莫因为她的话题过于猝不及防,他的眼神从阴森中又生出一丝微恙。 阮舒保持着笑意。 那个未解之谜啊很早之前她就排除了各种因素,确认下来两个可能:第一,强了她的人拍的照片;第二,强了她的人离开后,又有人进来拍了她的照片。 在傅令元承认他自己就是强了她的那个人之后,其实谜底已经算基本揭晓。 她在心里猜测过他当时那么做的原因既然他揣着目的故意接近她,那么大概就是为了给她制造难堪的处境,他好多一个表现他自己的机会,同时也体现他的大度。大度地不介意她的坏名声。 她始终未曾提起过,始终未曾深究过,始终未曾向他确认。 直至今日,此时,她突然就想拿出来刺他了。 她想她一定是和这样的造型特别有缘。他强她的时候蒙她的眼。为了防止她看到是他;蓝沁找人强她也如此,为了防止她看到羞辱她的是女人。 傅令元绷着脸沉默。 阮舒又从他的神色里看到了愧疚。 这是最近她每天都能无数次从他脸上看见的他的情绪。看得她都快要腻烦了,腻烦得她都要觉得,为什么他的愧疚好像特别廉价,动不动就摆在她的面前。 她需要的不是他摆表情,她需要他为这份愧疚而做出实际的行动。 嗯,实际的行动阮舒握紧手中的碗。 傅令元的唇线抿出坚冷,嚅动嘴唇似乎打算要说点什么。 阮舒已经喝完粥,率先将空碗放下,起身。离开,上楼。 傅令元定定坐在沙发里,神色晦暗不明。 “阿元哥” 陆少骢也从后面的屠宰场回来了,身上携着消毒水的味道,显然刚清理过他自己。 “元嫂怎样”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朝楼上的方向瞟一眼,问:“刚刚看她的状态,好像比之前要好不少。阿元哥你之前不是说元嫂总不吭气吗现在不仅说话了,而且还能主动拿鞭子抽那个贱人了。看来那个贱人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能刺激刺激元嫂的情绪。她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 “嗯”傅令元应得颇为敷衍,往后靠上沙发背,闭上眼睛,状似疲倦地用手指揉眉骨。 见状,陆少骢知他心情不好,忖了忖,有些笨拙地安慰:“这元嫂这情况。还是要慢慢开导。好歹她现在没有太消极。对吧阿元哥你多陪她做些开心的事情,纾解她的心情,元嫂肯定能恢复的。或者你们要不要去旅个游什么的,散散心” “谢谢我再考虑考虑” 傅令元的语调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依稀给人一种低靡感。 陆少骢瞧得直拧眉。心底对蓝沁的痛恨又是进一步加深。 傅令元睁开锐利的黑眸,记起来一事道:“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焦洋了。” “噢,那个死条子啊。”陆少骢不以为意地哧鼻,“他每天都在来。头两天是秉着警察的身份来找我问话,问我最后一次见蓝沁那个贱人是什么时候,我扯了几个谎给打发了。我就说我如今t的是网友们口中的绿帽子终结人,也是受害者,如果找到蓝沁一定要通知我,我得高调地在公众面前甩了她才能解气。哈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后,他继续道:“他没有证据,不是不能总骚扰我嘛。所以后面几天就改为蹲守和跟踪。哼,每天都在我屁股后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爱跟就让他跟喽,反正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最近除了去公司上班和回家,就是来阿元哥你这儿,可比去cblue有意思多了。” “不管怎样,还是注意点。”傅令元叮嘱,“他已经认定了蓝沁在这里,是不会轻言放弃善罢甘休的。” “阿元哥放心。该注意的我会注意。”陆少骢轻轻地笑,“不过其实这个死条子恐怕根本折腾不出什么。都打听过了,他之前偷偷摸到我们交易的那个会所,是他个人擅自行动,已经违反了纪律。之后机场的那次,貌似也因为什么收获都没有,遭到他上级领导的痛批。所以他暂时翻不出什么浪。” 眸子眯出阴鸷,他算计地摸了摸下巴:“我瞧着他每天来来回回真累,都有点心疼。琢磨着想诱导他私闯民宅,帮助他再犯点过错。” 傅令元闻言不予置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确实希望能治一治焦洋,让他安分一阵子。 有手底下的人进来提醒陆少骢公司的一个会议已经被他耽误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准备走人:“烦,又要去坐无聊的办公室。阿元哥你不在,我连去公司也比以前更没劲儿了。赶紧回来上班吧,季度考核快到了,董事会的那帮人还等着验收成绩。” 傅令元眉心微凛。不止董事会。还有四海堂。交易失败之后,连着就是阮舒出事儿,后续情况他都没有插手处理,不晓得陆振华都是如何帮他给出交代的。 “那阿元哥我晚上在来找你们。想和你以及元嫂一块儿吃晚饭啊。”陆少骢道别。 “好。”傅令元略略点头,“晚上让十三下厨。” 陆少骢朗朗笑开:“那敢情好。好久没尝十三的手艺了。怪嘴馋的。” 傅令元勾唇:“你嫂子也喜欢十三煮的东西。” 陆少骢算是听出来:“原来我是托元嫂的福。” 傅令元但笑不语。算作默认。 送走陆少骢,扭头看见那份装着照片的快件还在桌上,他让佣人拿来剪刀和火盆,一边将那些照片剪成碎片,一边将碎片丢进火盆里。全部烧毁。 处理完之后,傅令元上楼,在卧室里找到了阮舒。 和之前的状态差不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累了所以在睡觉,还是纯粹地不想搭理他而把自己封闭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但一想起在楼下时她的温和和笑容,他就不自觉感到心悸。 他干干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陪她,而她则悄无声息,就像两人在中医药馆的那几天,只不过她给他的感觉不再那么地死。 坐了十多分钟,傅令元将佣人叫上来守在门边,严苛地要求佣人们不许关门,要让她随时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内,但同时要保持绝对地安静,不能吵到她,不能碍他的视线。 旋即他下楼,打算去见蓝沁。 手机恰巧有电话进来。 是陆振华。 期间他只在头一天亲自打电话来慰问过阮舒的情况而已。掂了掂心思,傅令元划过接听键:“舅舅。” “阿元啊,听说你带回来了” “嗯,早上刚回来的。”在别墅的动向。素来瞒不住,傅令元并未讶异。 “阮小姐还好么” “还行。外伤差不多痊愈了,状态也有所好转。会说上一两句话了,也能自己吃饭。”傅令元简洁回答。 “嗯。好消息。”陆振华有点不咸不淡,下一句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既然阮小姐有所好转,你也该收回心。四海堂这些天的事情,可堆积了不少。正好我现在在和另外几位老堂主喝茶,你要不过来一趟” 虽是询问,但其实就是要他过去。 傅令元眉心轻轻一跳,挑着唇际应道:“好。舅舅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刚结束通话,不出两秒却是又进一通来电。 285、夕阳 , 这回是陈青洲。 期间陈青洲的电话一概没接过,既然如今阮舒有所好转,傅令元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点消息,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接起,陈青洲倒是直奔主题:“她在哪儿为什么她的手机打不通了” 她的手机在中医药馆里就被他砸了。傅令元顿了一顿,不答,只是道:“她挺好的。” “她现在在你身边”陈青洲语音微冷,“让她亲自接电话。我要听到她的声音。” “她在休息。” “你是仗着我没有办法直接上你那儿抢人”陈青洲有点忍无可忍。 “哧,她确实在休息。”傅令元抬腕看了一下手表,道。“我现在赶时间。晚上再说。我会把电话给她。不过我无法保证你们能说上话。” 陈青洲还没琢磨出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通话就被掐断。 负责去打探消息的荣一也在这个时候前来汇报:“二爷,据说看见傅老大今天上午回别墅了。副驾驶座上也有人,但看不见脸,不确定是不是阮小姐。” 应该是。没差了。陈青洲扔下手机,问:“别墅里的情况什么时候能了解” “我已经联系过了。她不确定。”荣一禀告,“阮小姐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傅老大身边,所以她也暂时闲着,并不在别墅呆。要等等看傅老大是否会再召她。” “嗯。”陈青洲缓着心中的郁气。 荣一瞧着他的脸色,提醒:“二爷,您不是约了曹老板是不是该出发了。” “备车去吧。”陈青洲挥挥手吩咐。 “好的二爷。”荣一应承着暂且退下了。 陈青洲换好衣服,下楼,寻到后院的泳池,傅清辞宛若一条自在的游鱼般畅快徜徉于水中,腾出泳池里的水花阵阵。 她很守承诺。如约主动回来绿水豪庭了。回来之后的她不像之前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反而十分配合,仿佛把这里当成她暂住之地,该怎么过生活就怎么过生活。 可他感觉得到,她在等待她答应他的那一个月结束。他感觉得到她的笃定,笃定时间一到,他的期望会落空,她会彻底恢复自由,不再受他的纠缠。 这种状况下的平静如水,过完一天就少一天,只令他感到阴郁,而没有半点儿与她温和相处的喜悦。 陈青洲站在水池边,看着她游完两圈后,终于停下来,趴在靠近他这边的池壁调整呼吸,摘下泳镜抬头问他:“什么事” “没什么。”陈青洲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抹了抹凝在她眼皮上的一把水,叮咛,“只是告诉你,我现在要出门,晚饭不一定回来吃。你如果觉得和荣叔两人同桌尴尬,就让佣人给你端房间里。不过荣叔这两天有点小感冒,可能也并不会出来吃饭。” “好,我知道了。”傅清辞点头,戴回泳镜,转身一蹬腿又重新扑进水中,这回换了种姿势。 又欣赏了片刻她的矫健身姿,陈青洲才迈步离开,到门外要上车前,问荣一:“要你查的事情还没有消息” 荣一低垂脑袋:“回二爷。傅家那边没有见过有小孩子出入。也找机会旁敲侧击过傅警官的妹妹傅清梨小姐,包括她周围的同事,全都知道傅清梨小姐有个姐姐在缉毒大队,但没听说已经结婚生子。” “谈笑谈警官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都知道他和傅警官谈恋爱很多年。可两人都忙到没时间结婚。怎么可能还生了孩子” 陈青洲深深拧眉。虽然各种信息都表明,傅清辞和谈笑确实没有孩子,但那晚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小男孩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十分令他在意。 沉吟数秒,他叮嘱:“你把谈笑那边的家庭状况再尽量理个详细的给我。还有,这十年期间,傅警官的调任情况。我当年走的时候,她还不在缉毒大队。她曾经在那些分局里呆过,或者调派过到什么地方,全部我都要知道。” 荣一点头:“好。我明白了二爷。” 阮舒躺到中午,差不多饭点,就被佣人轻声唤醒了。 “夫人,傅先生来过电话,要您记得起床吃午饭。他说你如果还没睡够,也得吃完午饭再睡。” 阮舒盯着天花板看了数十秒,沉默地起床,下楼,吃饭。 然后上楼,继续躺回床上。 她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传到傅令元的耳朵里了。 听完汇报,他独自一人握着手机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包厢里,继续陪陆振华和几位老堂主喝茶。 近年来为了方便管理,同时也为了多分出些职位给予青年人更多的竞争机会。青邦内部在各处新设置了不少堂口。而实际上最早一共只有包括四海堂在内的六个堂口。 从陈玺在世时到现在,六个堂口,除了傅令元是新官走马上任,其余五个堂都是和陆振华差不多年龄的老堂主,在辈分上大于傅令元。所以即便四海堂是各堂口之首,眼下先坐下来喝茶聊天,傅令元还是竭力秉持着恭谦的态度。 不过这五位老堂主之中,忠义堂的黄金荣并没有到场。 这其实令傅令元暗松一口气。他很清楚黄金荣对阮舒的在意,之前在绿水豪庭门口,他对他大打出手,他记忆犹深。不过阮舒出事这么多天,黄金荣都没有什么动静,他猜测,多半是陈青洲给瞒下来了。 方才他抵达的时候,陆振华正和四位堂主忆往昔峥嵘岁月,聊了不少青邦的过去,包括过去内部的一些如今已经不在的各位重要成员,倒是给傅令元补充了一些他过去所不了解的内情。 而这四位之中,有一位在半个月前刚刚跻身进长老会,添够了五位长老,原先的二长老被推举出来,接替了大长老的位置,其他长老的排位随之依次往前提。如此一来,整个长老会。如今完全没有偏袒陈家的人,只余中立和公正。 不,准确点来讲,其实是表面上的中立。陆振华如今已算掌控住长老会了,陈玺遗留下来的在长老会中的影响。基本已被洗牌。 四位堂主同时也是三鑫集团董事会的重要董事,傅令元就势先给几人打了个预报,拿自己下一周准备在会议上提出的“与海城各大银行合作展开战略投资”的计划轮廓,询问几人的意见。 整体的气氛还算愉快,陆续告别的时候已至傍晚。 傅令元自然是陪陆振华坐到最后。 “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嗯。这次陪阮阮去看老中医。大夫顺便也给我开了几副药,说我肩膀上的伤动到了骨头,如果落下病根儿,往后阴雨天可能会难受。” 陆振华闻言抬眸,隔着茶杯里冒出的雾气,打量他的眉目,忽而道:“小心点。你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关节炎。也是一到阴雨天就犯疼,疼得难以忍受。” 傅令元心头微微一动陆振华在他面前提起陆嫣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么”他唇边噙笑,小有好奇。“她怎么会有关节炎” 陆振华啜着清茶,神色间稍纵即逝一丝缅怀,很快又闪过一丝复杂,最终笑了笑,只简单回答:“你母亲当时年纪小。太贪玩了。” 转口便进入下一个话题:“那个蓝沁,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都是少骢一直在处理”傅令元掂着茶杯,有些懒散地说,“我早上刚回来的时候进去瞧过一会儿,少骢有分寸。吊着她的气,没让死成。” “嗯。”陆振华不轻不重地应一声,道,“今天刚拿到的一份消息,你也一起看看。” 话落,一旁的心腹即刻取出档案袋,放到傅令元跟前。 心中预感不太好。面上傅令元无虞,动作十分随意地挑起档案袋,绕开棉线,嘴里边闲闲散散地问:“什么东西” 说话间,口子打开,傅令元从中抽出几页纸,只一眼,瞳仁便微不可察地收缩。 阮舒睡到傍晚的时候自己醒了,很自觉地起床,不用佣人的催促,自行下楼去吃晚饭。 才得知晚饭还没准备好,因为陆少骢今晚要来一起,傅令元回来的时间未定,赵十三还在厨房里准备食材。 阮舒便坐到客厅的沙发里。有点发呆地盯着窗口。 敞开的窗户外全是大片大片夕阳的金红色的光芒,耳朵里则隐约捕捉到蓝沁的唱戏的歌声。 一秒有,一秒没有,隐隐约约,她侧耳凝听了好一阵。还是确定不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阿元哥”陆少骢轻快而愉悦的嗓音伴随着他的脚步从门堂外跨进来。 阮舒下意识地扭头。 发现陆少骢手里还牵着一只壮硕的大狗,约莫半个人那么高大。它浑身黑不溜秋,嘴里“哈哈哈”个不停,精力十分旺盛似的,拽动得陆少骢好像都要有些拉不住它了,险些月兑了绳子。 幸而陆少骢身边的一个手下帮忙制服住了。 陆少骢先将狗交给手下,这才得以和阮舒打招呼:“元嫂,你在啊” “阿元哥呢”他东张西望地寻找。 还是佣人上前来告知:“傅先生还没回来。” “出去了啊”陆少骢的脸上露出一阵子的失望,“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来看好戏的。” 不过转瞬他便重新振作起精神,朝阮舒走过来:“那元嫂我们先去吧我有个新游戏要和蓝沁那个贱人玩,正好给元嫂出气解闷” 不等阮舒给出意愿,陆少骢已兴奋地自顾自拉起阮舒:“走走走元嫂你等会儿一定会喜欢的” 阮舒极轻地蹙眉,架不住他的热情,被他带往后面的屠宰场。同行的还有那个手下牵着那条壮硕的大黑狗。 茶馆里,傅令元盯着面前的纸,皱眉,翻了翻,旋即抬头看陆振华:“这个蓝沁不是蓝沁” 286、脏了就是脏了 , 陆振华啜着茶,由一旁的心腹代劳,回答道:“傅先生这么理解,也是没有错的。” “情况是这样的。自从知道蓝沁和警察有私交之后,陆爷就让我去把蓝沁的资料重新仔仔细细地调查一遍。” “蓝沁在电影学院的众多学生之中,是近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师姐。蓝沁每年也都会回母校参加校庆的活动。电影学院里确实有关于蓝沁这个人完整的学生档案,看起来毫无瑕疵。但是,” 心腹话锋一转:“探访了很多曾与蓝沁同届的学生之后,暂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在学校中与她真实地相处过。关于蓝沁这个人,全都是听闻。而学校的老师方面,除了几位校领导承认有这个学生。也并没有一个老师见蓝沁去上过课。” “当然,据说蓝沁在校期间就通告不断,本就很少在学校在露面,其实勉强可以理解。不过,还是让人觉得古怪,对不对” 傅令元目露微惑:“你的意思是” “这种完美无缺的履历,我似曾相识。”这回出声的是陆振华,然而只说了这一句就顿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一旁的心腹代言道:“傅先生,十年多年青邦遭遇重创之后,陆爷接手,就特别谨慎小心地防止重蹈覆辙。您并不清楚,邦内每年其实都有各种警察的线人或者特勤被处置。” 傅令元眸子眯起:“你们怀疑蓝沁可能不仅仅是内鬼那么简单,而有可能是警察的人” 心腹在此基础上补充了一句:“或者本身就是警察。” 傅令元闻言沉吟,似在消化上述的那番话,少顷提出疑问:“焦洋现在每天都在找蓝沁,倒可以理解为蓝沁不是只一次告密,而是很早就被焦洋收买。但如果蓝沁本身就是警察,她出事这么久,除了焦洋,警方却没有任何的举动” 心腹明白他的意思:“傅先生,您想一想,一个吸毒成瘾的人,就算她原来是警察,您觉得她还当得了警察吗恐怕早因为违反纪律,而被警方内部除名了。” 傅令元安静两秒,眸光骤寒:“这么说来,早从一开始她勾搭上我,就是图谋不轨的拿我当跳板,接近少骢” “现在并确认不了她的身份。”心腹如是道。 “原以为只是个明星,所以玩一玩,没想到”傅令元神色冷冰冰,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么说来,不能只把她交给少骢玩,还得审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陆振华放下茶杯。 心腹眼明手快地邦他往杯子里斟茶。 “这事如果只交给少骢,怕是不够稳妥。”陆振华握住重新满上的茶杯。 “嗯。我明白了舅舅。”傅令元慎重点头。 陆振华笑了笑,提及:“改天和那些局长、市长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舅舅,”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掂着手里的茶杯,“我这要一去,消息传到傅家老头子那里,指不准又怎么骂我欺世盗名败坏他的名声,我这耳朵得疼好几天。” 陆振华冷笑,嘲弄:“你母亲就是被傅家的所谓脸面害死的。” “嗯。我知道。”傅令元的声线平冷,没有表情地一哂,继而想起什么事,和陆振华商量道,“之前就想问问舅舅你的意见,既然我已经不是傅家的人,傅家的老头子也嫌弃我总挂着傅家的姓。所以我想,找个黄道吉日,让我跟我妈的姓。” 陆振华的手微微一滞:“你想改姓陆” “嗯”傅令元松开茶杯。身体往后靠上椅背,双手交合撑在后脑勺,闲闲散散道,“舅舅当年从傅家人手里把我抱回来,现在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口吻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依稀夹杂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陆振华记起陆少骢曾经告诉过他。有回傅令元喝醉酒曾吐露过他夹在傅家和陆家之间两边都不是人的苦闷。 脑中随即闪过陆嫣的笑靥。 陆振华又啜了一口茶,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如果那个时候小嫣能不气我,或许我就不会一时冲动对你坐视不管。” 傅令元瞥着他的神色,没有追问大概是最初有多宠后来就有多失望的心理,陆振华几乎不主动提起陆嫣。陆嫣在傅丞那儿是耻辱,在陆振华这儿则也有点禁词的意味。 和陆振华分开后回到别墅,傅令元看见了陆少骢的车,却未在客厅见着人。 “小爷呢又去屠宰场了”他猜测着询问,打算上楼去找阮舒。 便听佣人回复道:“小爷带着夫人一起去了屠宰场。” 傅令元的脚步当即滞住:“她也一起去了” “是的。夫人也在屠宰场。” “什么时候去的” “半个小时了吧。” 傅令元转身便调头,脸色十分不好看,大步流星地迅速绕到别墅后头。 “老大”门口的守卫问候。 傅令元应也没应,甫一迈入铁门内。狗发、情的吠叫交缠着女人既又欠愉又痛苦的呜咽自阴气森森的走廊尽头传来,回荡在旷长的空间里。 很容易就辨认出女人的音色属于蓝沁。 傅令元折眉,握紧拳头继续步子。 他料想陆少骢应该又对蓝沁施、、暴了,也已经见识过不少陆少骢的游戏,那些工具的作用和效果他一清二楚,不明白的是犬吠的由来。直到停定在审、讯室门口,入目的场景才解答了他的疑虑。 大铁笼子里,通身混黑的半人高大狗在压着一副伤痕累累的女性胴、体卖力使劲。 笼子外,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摆好在那儿,分别坐着陆少骢和阮舒。 后者的位置侧对着他此时所站的方向,他看不见她的具体表情,但看得见她纹丝不动,视线所落之处分明在铁笼。 前者悠然恣意地翘着二郎腿,如同观赏球赛似的兴致勃然,语气有点不高兴地询问手下人道:“你给注射的药量够不够啊别到一半正精彩的时候大黑就给怂了。” 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在感觉要把自己的手骨捏碎之际,傅令元松开拳头,快步进来。径直行至阮舒跟前,猛地将她的脸压进他的怀里,同时用两只手掌捂住她的耳朵。 “欸,阿元哥,你可算回来了”陆少骢高兴得不得了,起身笑着示意铁笼子的方向。“你错过了开场实在太可惜你都不知道那个贱人有多饥、渴,没有男人给她的情况下,她连畜生都能扑倒哈哈哈哈哈这视频要是传到网络上,妥妥的又是一则爆热的头条啊” 说着他向手下确认:“刚刚的都拍进去了吗” “拍了拍了,小爷尽管放心。” “嗯。”陆少骢满意地点点头,盯向铁笼子里,眼睛泛光,“要不给那个贱人加一颗药她现在可真没劲儿,只会在底下哼哼,还是比较看她在大黑的上面浪。正好给阿元哥补看好戏。” 傅令元的眸底转瞬即逝一道冰冷的锋芒,察觉怀里的人竟在试图挣开他的手,似乎还想继续看,他心中火气更盛,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压住她的头,继而对陆少骢道:“我先带你嫂子回去。” 察觉出他的些许不悦,陆少骢微怔:“怎么了阿元哥” 傅令元稍沉声:“少带你嫂子来这里。” 陆少骢的目光兜了圈阮舒:“我这是在给元嫂出气,她当然要在场旁观才有意思。而且我瞧着元嫂并不害怕啊。相反,她貌似还挺喜欢看的,看得很认真啊。” 他这一说,傅令元的下颌绷得愈发紧,压着语气,道:“我就问你一句。你会舍得让舅妈来亲自观赏你如何处置人吗” 陆少骢愣怔。 傅令元没再与他多言,抱着阮舒直接离开。 心里有把火在滋滋滋地燃。 跨出铁门,将腥臭、潮冷和那些动静全部屏蔽在身后。 即便如此,火势也没能下来。 回到卧室,傅令元剥了阮舒身上的衣服,丢到门口,俨然嫌弃她在屠宰场里呆太久,沾染了里面的气味儿,旋即将把她丢浴缸里,试了花洒的水温之后,兜头浇下,给她洗澡。 阮舒不反抗。任由他摆布,抹了一把眼皮上的洗澡水,盯着傅令元发黑的脸,淡淡道:“少骢说得没错,我挺喜欢看的。否则我就不会留在那里了。从来没有见过人和畜生” “闭嘴。”傅令元咬牙警告。 阮舒笑得款款的,还是继续说:“少骢在为我报仇。我怎么能不去欣赏而且蓝沁不是都说了,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就是我未来的某一天。我更应该好好看,心里有准备,这样以后如果真的面对” “闭嘴”傅令元发了急,毛巾狠狠地甩进水里。“你不会遇到这些事情的” “噢”阮舒清清淡淡地应着,不疾不徐地腿上将毛巾捞起,送回到他的手里。 傅令元冷着眼睛盯她片刻,隐忍着情绪握紧毛巾继续动作,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 阮舒低垂眼帘凝着浴缸里的水波荡漾,幽幽喃喃:“洗不干净的洗多少遍都不会干净的脏了就是脏了” 傅令元遽然僵住。 阮舒抬头。瞳仁乌乌的,伸出手掌摸上他的脸,笑得愈发灿然:“三哥,即便有一天我也变成蓝沁那样,你也不会抛弃我的,对吗你那么爱我。我相信就算到我死,你都要我留在你身边。” 嘲讽。全是冷嘲热讽。如果换作以前的她,要说这些话,会冷着脸,会将嘲意摆在脸上,现在呢非得这样人畜无害地笑,笑着,语调温温的,柔柔的,却句句都是利刃,扎进他的心窝里。 “你够了”傅令元忍不住怒声。 阮舒没有和他怼,放下手,淡淡地应:“好。” 尔后直至给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她都恢复成一语不发,眼神空茫,带她下楼吃饭,她也默默地坐在她的位置上,他给她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菜,否则就扒着米饭干吃。 傅令元越瞧,眼神越暗。 不多时,她碗里的米饭见了底,她放下筷子,沉默地起身。上楼。 陆少骢悉数看在眼里,目送阮舒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他转眸回来,才有机会道歉:“对不起阿元哥,你说的话我都琢磨过了,是我想岔了。” 他颇为懊恼地挠了挠头:“我其实就是想让元嫂开心。可看她现在那状况。怎么好像比早上还不如了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先等你回来,问你的意见。” “我知道你是好心。你不用道歉。”傅令元抿紧唇线,“只是这次的事情已经给了我足够大的教训,我希望她以后只像舅妈那样,被舅舅护在家里。而不要像孟秘书那样抛头露面。” 陆少骢神情肃然:“我明白了阿元哥。” 傅令元未再就此与他多言,转而问:“蓝沁现在怎样” “能有什么事儿”陆少骢重新轻松起来。哧着鼻,极尽地恶语相加,“估计心里正不知道有多爽。扔她一个人在里头自己回味儿呢。哼,要不是小爷我,她哪里有机会享受这种福利我可是专门邦她调查过,狗是首选,舌头长啊,不容易刮伤她下边,做之前先给她涂抹过蜂蜜了,大黑很喜欢的舔这些甜的。” “倒是可怜了大黑,那么壮实,药效过了,也累得瘫地上爬不起来。米青气都被那个贱人吸走了。” “打算下次再给她试试猪和马。听说猪的一次身寸米青量非常大。还有马,马的器官” “舅舅把事情和你说了没有”傅令元用正题打断他。 陆少骢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阿元哥你说怀疑她真实身份的事儿” “嗯。”傅令元眉峰凝起,“你今天换了那么多种花样折腾她,别给弄死了。” “我这不是都给她用了药提精神。阿元哥放心啦。”陆少骢不以为意。 傅令元进而提醒:“药也用了不同的好几种吧小心过量。” “那不是老陆之前又没说还要审。顶多不小心过火,死了就死了呗。”陆少骢耸耸肩,“现在不还活着要不一会儿晚饭后我们就去把老陆交待的正事儿给办了,省得之后真给没了,老陆要怪我头上。” “明天再审吧。养她一个晚上,否则她连回答问题都没力气。”傅令元皱眉。 陆少骢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好啊,那我多一个晚上的时间研究点新花样。” 傅令元扭头吩咐赵十三和栗青:“让后面的守卫今晚看老点,该用的治伤的药给她用,别明天没挨两鞭子又给晕了。” “是,老大。”赵十三和栗青应承着,彼此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出门干活。 287、粮食和兔子 , 难得人齐,晚饭结束后,陆少骢揪团结伙地组牌局,一群人闹到大半夜,最终以陆少骢的醉倒而散伙。.. 赵十三将陆少骢送到二楼的客房里后出来复命:“老大,小爷安排好了。这一觉应该得睡到天亮。跟在小爷身边的那个小子也被我灌得烂醉如泥了。还有别墅里其他几个不安分的,都盯住了已经。” “留两个人给少骢守门,否则他半夜起床想喝水或者想上洗手间没人照应。”傅令元叮嘱。 赵十三明白言外之意,点点头:“好的老大。” 门堂外有手底下的人来递消息,赵十三听完后进来禀告:“屠宰场里需要解决的守卫都解决了。” “嗯。”傅令元转而看向栗青。 栗青从电脑前抬起头汇报:“老大放心进去吧,各个摄像头我都盯着。” 言毕不忘补充道:“保证不会再被人坑发生上次会所的那样的事情。” 傅令元抿唇会所那件事,已经有结果。监控出问题的关节点,恰恰就在他们通过监控镜反监控那个时候开始。这事儿以后再找那个s算账 捺下心绪,走出别墅绕到后面的屠宰场,铁门外原本的两个守卫只剩一个,另外一个坐在地上睡起了大觉。 “仔细点儿。”赵十三提醒。 守卫点头:“是,老大,十三哥。” 傅令元携着赵十三迈步往里走。 封闭的空间内,在原有的潮湿和腥臭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种形容不清楚的难闻的气息,既像动物的浓重体味,又似腐烂的肉。 赵十三先一步进去审、讯室,确认留守在里面的那个陆少骢的手下也睡起过去之后。迅速出来,对傅令元点点头,然后自行退到走廊的中段去。 傅令元独自一人跨入。 倒是要庆幸,这里头没有安装监控,否则又要多费一些劲儿。 因为如果装了监控,代表着在里面所实施的所有私、、刑,都有可能外、泄,成为把柄。所以当初陆少骢征用这里的时候特别谨慎。他只用他自己专门的摄像机,拍摄他的成果,加以收藏。 那股难闻的气息愈发浓郁刺鼻。傅令元稍一滞步子,一眼便看见了蓝沁。 她整个人还趴在铁笼子里,气息奄奄的样子,身上的镣铐和铁链都取下来了,脚腕和手腕都肿得像碗口那么米且,深深地印着一圈皮破肉烂的凹槽,而且已经严重地化脓了。 身体的好几处创伤,是刚刚覆上一层薄痂又被残忍地再一次破裂。其中一只脚的脚背,绽开的表皮和凝结的血块下。依稀有惨白的骨骼外露。 地上有红色和黄色的两种浑浊液体混杂。黄色的不明来源。红色的是从她的月退内侧根处开始乾结着几条流淌延伸至脚边的深颜色水迹。 傅令元攥紧了拳头,伫足许久,才慢慢走过去,走进铁笼子,蹲在她的面前。 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缓缓地挪动脑袋,颇为艰难地将下巴搁抵住,然后努力抬起肿得分辨不出眼皮的眼睛瞧一眼。 她的脸挂着血污,但脸色笼罩着濒死一般的青灰。两侧的脸颊有点凹陷,嘴唇因为失去了一部分牙齿的支撑,像老人那样松软地平摊开,嘴角边还撕开了一个缺口。 确认是他之后,她十分明显地松一口气,烂掉的嘴生生地扯了扯,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你来了你终于来见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机会来的” 她吐字很慢,好像每一个字都得耗费她很大的力气,像个病弱的家禽那样半闭着眼睛,中间时不时吃力地咳嗽几声。 好不容易说完,她紧接着低低低咒骂埋汰道:“陆少骢给我打的提精神的药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管用了”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被陆振华抓住为什么要忍受这些折磨为什么要等我” 他更加确认,从在机场被抓到现在,她有无数种机会可以自行了结。 “你知道的你知道为什么”蓝沁蜷缩在地上。随着吐字,身体一起一伏。 凛了凛眉峰,傅令元沉声:“不必如此也可以。你可以不必把事情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也是有办法应对的。” “这是更为直接便捷的办法,为何不用”蓝沁咳了咳,“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但我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死了。总要总要发挥点最后的价值况且你都已经接受了我的邦助。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是你事先没有和我商量过,直接就这么做了。你b我接受。” “嗯是是我b你”蓝沁不否认,又试图扯嘴皮笑,“你只能接受。你不接受,就白费我的牺牲了。你不会不懂其中的利弊。很好这样很好” “可你不该将她牵扯在内”傅令元冷声。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伤痕累累,他很想在她身上多添一些伤 “呵这不是已经讨论过的问题了吗”蓝沁嘲弄,“又心疼阮小姐了心里恨着我对阮小姐做的事情我早就警告过你,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要妄想鱼和熊掌兼得。否则只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这次的事情还不足以给你警示吗你明明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这一次却在没有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是因为阮小姐吧除了阮小姐,我想到其他能令你按耐不住性子的理由。”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曝光了。现在躺在这里被羞辱折磨的就不是我,而是阮小姐。呵,你悄悄,我只是找了三个男人伺候她,你就受不了了,要是再让畜生来” “不要再说了”傅令元咬紧下颌,字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也不会感激你揽罪的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光荣么就冲着你对她所做的事情,你就不配担当牺牲二字” “嗯。我不光荣我所做的也不配称之为牺牲,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些虚名,本来就不是为了给自己戴高帽才这么做的”蓝沁撑不住,脑袋又重新贴到地面上去了,嘴巴一张一合,“我只知道,阮小姐她不会原谅你的,我今天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决绝了。你强行绑她在身边,你痛苦,她更痛苦。呵呵。呵呵呵,她要真能留下来,那也是够下贱的。” 刺耳的字眼令傅令元眸色愈发暗沉。 蓝沁突然连续咳了好几声,咳得身体一耸一耸的,有血沫从她的嘴里溢出来,留在地面上。 不过缓了片刻。她还是继续将话说完:“难道真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傅令元,清醒一点吧,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一时被安逸迷了眼。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心里有多么渴望普通人的生活。” “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不容易的。所以你想娶老婆,所以你想生孩子,你想有个温暖美满的家庭,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即便平淡如水,也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事情有个先来后到。你先选了这条路,后来才遇到阮小姐的。你既然揽了运送粮食的责任。就不能因为半路遇到一只兔子,就不管那些和你一起运粮的同伴,不管那些苦苦等粥的人。你的责任呢你的担当呢全都哪里去了为了一只兔子,值得让你多年蛰伏的心血功亏一篑吗” 傅令元没有说话,不做任何回应。 蓝沁并不介意,转而笑了笑,又纠正了自己前面的话:“不,你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你也没想浪费自己多年的蛰伏。所以你才会有所纠结,才会有所挣扎,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其实也没什么好挣扎的。粮食和兔子并不冲突,只是不应该在一个时间段内同时出现罢了。如果这只兔子注定是你的。即便你运完粮食回过头来找她,也一定能找回来的。相反的,如果你因为一时不舍,而带她上路,就意味着,她将遭遇风雨。” 傅令元的眼底映着波光,微眯起:“就算我不带兔子上路,她也会面临猎人的捕杀。” 蓝沁嘲笑:“你看,你明明都清楚,她的身世摆在那儿,所以她本就处于漩涡之中,无需我拉她进来,之前你却非说是我将她牵扯在内。现在你需要给自己找理由,就又提到猎人了。呵呵。” 她叹息:“嗯。既然她身为兔子,如何逃避猎人的追捕,是她自己的命运。可你若带着她,她还得被转嫁原本属于你的灾难。就近的这一回,若非你对她放不下,我何必要毁她” 一提起这件事,傅令元的眸色便一瞬间冰封:“你太自以为是了不要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b迫别人和你一样” “真的是我强加的意愿吗”蓝沁轻笑着一语道破,“在你心里,其实本来就是粮食比兔子重要,所以你才会就势接受我所做的一切。不用否认了,承认这件事也没有关系的。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相信在阮小姐的价值观里。同样认为事业对于男人来讲比爱情更重要。假若你是一个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男人,你根本不值得我为你揽罪,阮小姐更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傅令元敛着瞳仁,沉默,还是沉默。 蓝沁的心口起伏着,攒了力气。又从地上将头抬起来,用她残破不堪的脸看向他:“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愿意选择走这条路。如果你已经忘记自己的本心,我无话可说。可你没有啊,你分明没有啊。” “你看看你,作为陆嫣的儿子,陆振华的外甥,你有着多么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我怎么嫉妒都嫉妒不来。幸好,幸好最后我还能有点作用,邦你邦你进一步获取陆振华的信任” “就算作是我自私,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无人继续。不管怎样,我还是不后悔自己b你,如果重新来一次,我甚至还想把你b得更狠一些。你做不出选择,我b你做出选择。” 傅令元的眼睛黑沉沉一片,好像没有情绪,又好像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其中。少顷,沉缓问:“你等我来见你,就是为了说这些” 蓝沁视线笔直:“你都懂。你全部都懂。你心里一清二楚。我方才所说的那些,根本无需我来告知。所以我不是在高高在上地和你讲道理,我也没有资格。我只是想强调,” 她费劲地抬起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袖:“不要让我白死。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眼下这样子,倒真的宛若女鬼。 傅令元低垂视线,落在她被钉满钢针的手指。 只在他的衣袖上停留了几秒,蓝沁便无力地落回地上,笑最后一句的故作威胁,其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而且她心里可亮堂了。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确认了,确认这一点就够了。 而且还有阮小姐那里虽然被阮小姐看穿伎俩,但阮小姐没有戳破,没有戳破 哈哈。哈哈哈哈。好开心啊。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死了 傅令元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看了她一眼,从地上站起,转身往外走。 “最后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蓝沁虚弱的声音再度传来,“让我死在你手里” 身形微微一滞,傅令元并未回头,也并未答应,只管继续自己的脚步。 阮舒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醒来,醒来后发现,身边是空的。 被单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痕迹,所以能够判定他是一直都没回来。 大概是睡在客房了,或者和陆少骢一起了。 她如是想。 拢了拢被子,她平躺着,视线有点发愣地盯着天花板。 隐隐约约的,耳朵里竟又是捕捉到婉转悱恻的戏曲声儿,如同夜半的女鬼不甘寂寞,试图以此吸引书生对她的注意。 依旧特别不清晰。一秒钟听得见,一秒钟听不见。 所以阮舒依旧分辨不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蓝沁蓝沁 回忆着自己在屠宰场所看到的一切,她猜测不到,到底是什么,令蓝沁有那般的意志力撑着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88、主场 , 迷迷糊糊地重新睡过去。又一次醒来,是因为发现有人在摸她。 心知是傅令元,阮舒并没有睁眼。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掌心覆在她的额头上,她感觉得出来,他担心吵醒她,担心她厌恶他的举动。 自打她出了这件事之后,他便如此。在中医药馆里的那几天,除去那些照顾她起居的必要行为,他连晚上睡觉都没有和她同床。更遑论半点儿亲密的举动。 。我一定都为你办到。不过估计有阿元哥在,他肯定都能把你事情打点得妥妥帖帖,我就在一些小空隙上做补充就好。” 讲至此他便记起:“像直升飞机,游轮什么的,你喜欢的话,马上让人给元嫂你备好你别客气,就都当自己家的。” 本以为阮舒还是不会吭声,冷不防便听她幽声道:“我想看少骢你折磨蓝沁。越刺激越好。” 陆少骢怔忡,下意识地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神色无虞地将荷包蛋送进阮舒的盘子里,只当作没听见她的话。 自此餐桌上谁也没再说话。 不多时,赵十三带着九思从门堂外进来。 “小爷,老大。阮姐。” “嗯。”傅令元轻轻地应,并没有其他交代。 阮舒在这时放下她的刀叉,表示她已经吃好,默默地往楼上走。 九思完全知道自己回来别墅的职责所在,连忙跟上。 去到三楼,阮舒没有再回卧室睡觉,安安静静地坐在飘窗上,视线凝定在窗外。 九思将手机递到阮舒面前:“阮总,这是傅先生新给你买的。” 阮舒转过头来扫一眼,没有接。别有意味地问:“我能打给谁” 好像能想到的只有陈青洲和黄金荣。 可打给他们能说什么 无话可说。 九思沉默。 阮舒偏回头,任由九思的手滞留在半空。 楼下陆少骢在阮舒上楼后问傅令元:“阿元哥,虽然你昨天说得有道理,确实不该总带元嫂去看我们如何处置叛徒。但刚刚元嫂都主动提出来了,会不会了结了蓝沁之后,她的心结就能解她心里舒服了,情绪也就跟着好起来了” “她的心结不在蓝沁身、上。”傅令元面容沉笃。 见他表情不好,陆少骢也没再继续追问,口吻轻松地转了话题:“昨晚睡觉我都在期待今天怎么审蓝沁那个贱人。” 傅令元抬眸。 正见陆少骢手握餐刀,目光灼然地盯着。眼底深处划过久违的嗜血的光芒。 早餐结束,两人按计划前往屠宰场。 审、讯室内,手底下的人已经按照陆少骢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会儿要用的工具。 傅令元的眼风扫过去,铁笼子已经收到一旁了,昨天留下的那些秽物也全部清理干净。而蓝沁此时此刻被押着仰天躺在了中央的那张铁床上。拉开四肢捆绑住手脚。 “阿元哥,坐吧,这一开始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这里面从来都是陆少骢的主场。 傅令元略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蓝沁,如言落了座。 大概是那能提精神的药终归发挥了作用,蓝沁的状态看上去比两人昨晚会面时要好一些。半睁着眼睛偏过头来盯着他们二人,面露哂意:“看来你们真没有要管阮小姐的果照。我说过,今天是最后期限,你们如果不放了我,我设置好的东西就会自动发到网络上。” 陆少骢翘着二郎脚。悠哉悠哉讥嘲:“我已经找好人时刻在网络上盯紧了,只要那些东西一出现,立刻就能清理。我还怕你不发呢,你不发,我都验证不了,我花那么多钱请来的计算机高手,是不是真值那些个价。” 蓝沁的表情有恙。 “你还挺能熬的。”陆少骢阴着眸子扫视一圈她残破不堪的身体,“你是不是在警校里上、过课教你们被敌人俘虏的时候如何宁死不屈,所以才这么能熬” 蓝沁神色微微一变。因为昨晚见面时,傅令元没有预先透露过这件事给她。所以她此刻的反应完全是真实的。但也只是一瞬:“陆少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听不懂吗”陆少骢单手驻着脑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其实我也不懂,就你这样,都有可能是女警。嗯怎么你在电影学院里连个好同学好朋友都没有玩孤僻么不像啊你这八面玲珑的性格。还是老老实实坦白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少受些罪。” “我很早就想弄个警花玩玩。你如果真是,那敢情好,原来玩过的啊。小爷我马上就对你重新恢复兴趣,既往不咎,继续把你宠上天。怎样说实话,你是我所有女人之中,叫得最浪的一个,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这是陆少今天要和我玩的新花样角色扮演么”蓝沁冷笑,“以前陆少怎么都没这癖好” 陆少骢素来没什么耐性:“行吧,看来你是更喜欢在这里玩喽。” 言毕,他轻勾了一下下巴。 手底下的人会意,立刻上前,将蓝沁足弓很深的脚掌和她平躺的身体垂直着竖立在那里,随后把棉花团倒上酒精。用细铁丝捆绑到她的脚底上。 看到打火机靠过来的时候,蓝沁约莫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呼吸明显变得灼重。 很快,火点了起来,一开始酒精冒出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火焰。她猛抽她的月退,带动着铁床都摇晃起来,同时偏过头从旁边看着自己正在散发出青色烟雾的两只脚。她紧咬着嘴唇一下一下更加用力地往回收月退,就那样沉默地和系紧脚腕的绳子搏斗了近两分钟。 然后她执拗如铁的神情被痛苦一点点地撕扯开去,一长串令人胆战的哀鸣冲开她紧闭的嘴唇,她的两条月退变成了散乱的抽搐。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态。 傅令元皱眉,这才反应过来,今天陆少骢没有给蓝沁事先打任何的药物。所以比起昨天,现在才是活生生地挨。勿怪她都痛成这副模样了。 她的眼神携着浓浓的愤恨朝他们二人歪过来,时不时和他湛黑的眸子直接对视上,裹着求助。求助的是昨天最后她拜托他的那件事。傅令元眸色幽暗,唇线抿得直直的。 “怎样舍予服吗还想继续享、受吗”陆少骢站起身,走近了去看她烧烂的脚底,一点儿都不嫌伤口恶心似的,反倒津津有味地盯住了外翻的血肉,摊开手掌在空气中扇了扇,深深地嗅着焦肉的味道,“比你原来的香水味好闻多了。” “谢谢夸奖。”蓝沁虚弱地回应。 陆少骢返到她面前,打量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嘴里啧啧啧:“现在还会有人认为你是女神吗”他面露嫌恶,“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蓝沁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你希望我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蓝沁桀桀地笑。 这样的答案听起来十分敷衍。 陆少骢冷哼:“看来得我亲自出马了。” 傅令元闻言眉峰挑起。 一旁的手下已快速送上来陆少骢的装备,邦着他穿上白色的连体医务服,戴上医用帽和口罩。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整套他专用的手术用具,摆好在铁床边的手推车上。 不是第一次做为陆少骢的看客。见状傅令元如一贯那般从椅子起身,信步行至铁床的另一边站定,近距离地观赏。 但见陆少骢如挑选艺术品似的,手指慢慢地划过一排的铮亮的用具。 傅令元在这时突然察觉手背上被人用指头轻轻地敲。不用看也知道是蓝沁,因为她的敲法十分有规律。 他于心底默默地读。 她在说:邦我。 傅令元眼波无澜,看见陆少骢从中选出了一支解剖刀。 那是他最经常使用的一支。当初就是用它剖开汪裳裳的肚子,取出三个月大的婴胎。 同时陆少骢手中抓了一块毛巾,转身回来面对铁床。 289、再见 , “唔”陆少骢握着解剖刀,刀锋不疾不徐地沿着她的皮肤划过,眼睛里泛着光芒,仿佛面对的不是她血肉模糊的残躯,而是一顿即将享、用的美食大餐。他的目光搜索着,“该从哪里割起呢” “陆、陆少骢,你不得好死”蓝沁撑着力气咒骂。 这种话之于陆少骢自然是一丁点儿杀伤力都没有,甚至于他根本自动屏蔽。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正完全沉浸于兴奋和雀跃之中。 “那就先这里。”陆少骢的刀锋停留在的是蓝沁的左团,“都是软组织,你的疼痛会少点。而且你知道的,我以前有多喜欢你这里。我会邦你好好保管它的。”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连神色都散发出浓浓的光彩,不带任何的鄙夷和蔑视。 这样的神色并不代表陆少骢真的对人、体抱有尊重。纯粹是陆少骢个人对血肉的狂热。那是畸形的光彩傅令元眼睛黑黑的,抄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蓝沁多少还是怕的。不管她本身的意志有坚定,也还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尤其今天还是在没有药物支撑的情况下,她内心的那点恐惧终于完全暴、露出来了。 但她的表情和言语上紧紧地绷着,只是呼吸比原先灼重。她的眼睛盯着,盯着陆少骢的刀触上那个位置。 鲜血 傅令元眸光轻闪一下,眸色仿佛都映照着染了一层薄薄的红。 蓝沁一下一下地吸着气儿,终是忍不住孱弱地呜咽。她那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嘴,被她自己咬得愈发地烂。她的一双眼睛那样地充满绝望,同时又充满乞求。 绝望是给她自己的。乞求是递向他的。 傅令元沉沉地吸气。他想,他或许该为蓝沁庆幸,陆少骢的手法十分娴熟,很快就将那团肉割下来。 很完整。 陆少骢拿在手里。饶有趣味地欣赏,还送到蓝沁的面前,让她也瞧:“怎样你自己都从来没有能够全角度地看过它吧” 蓝沁脸上全是汗,汗携着原先的血污在流。她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蓦地朝陆少骢喷出口水。 猝不及防下,陆少骢的脸被吐个正着。 “小爷”一旁的手下惊呼,连忙上前给了蓝沁一耳光。 “快带小爷过去消毒洗干净”傅令元皱眉吩咐。 陆少骢倒并未因此生气,摆摆手示意不用。 手下将装好防腐液的专用瓶子递过来。 陆少骢把东西放进去,然后才接过湿纸巾擦了擦,颇为满足地笑着询问傅令元:“阿元哥,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她身上的肉多,你看看随便选一处,也割一团下来玩玩” 说话时,目光落在蓝沁的脸上,才发现她歪着脑袋昏死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陆少骢很生气,冷着脸看向手下。“谁让你把她打晕的快把她给弄醒了” “她应该不是被打晕的,是被疼晕的。”傅令元凝着神色,“看来还是得给她打点药才行。” “是啊”陆少骢非常认同,“不打药根本没说两句话就不行了所以嘛阿元哥。你昨天还怪我打太多。她这个样子,不打药才容易死。” 话落,他迫不及待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针剂。 傅令元沉吟着建议:“既然是要审,光打提神的恐怕没用,看她刚刚那么痛苦都没说几句正话,打了药她承受能力更强,就更不会开口了。” “对对,阿元哥很有道理。”陆少骢自是更加赞同。吩咐手底下的人,“那就换成致幻剂。” 旋即扭回头来便边用毛巾擦解剖刀上的血,边重新问一次:“阿元哥,你也来试试,很好玩的这和切牛排、羊排的手感完全不一样你不专业也没关系,反正给你练手” 他很诚恳地发出邀请。 傅令元落视线于蓝沁,眯了眯眸子,复而再抬起,斜斜地勾唇笑:“好,那你得在一旁指导我。” “没问题啊”陆少骢异常兴奋。 傅令元揶揄:“说实话,每回看你动刀,我都觉得你不去当医生可惜了。” “当医生多无趣啊。还不如像现在。我想割哪儿就割哪儿,我想怎么割就怎么割。”说着,陆少骢将刚擦完血的毛巾凑在鼻间,深深地嗅着。面露痴迷,“这才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 傅令元敛着瞳仁。 另外一边,手下已经往蓝沁身、上泼了桶混杂伤药的水,因为药水渗进皮肉,她被刺、激地醒过来,疼得直吸气,同时被水呛到,拼命地咳嗽。咳得身体一耸一耸的,血也在缓缓地溢出来。 手下将准备好的针剂注身寸入她的体内。 傅令元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垂了垂眼帘,遮住眸底的真实情绪,慢悠悠地按照步骤洗手消毒,然后套上医务服。 不瞬,便听见那个手下紧张地说:“小爷。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蓝、蓝小姐好像快要没气了。” 陆少骢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回铁床边,果然发现原本已经被药水泼醒的人,在打完针剂之后又昏过去了。他先用手指探了一下她微弱的鼻息,旋即又搭上她手腕上的脉搏。表情瞬间难看,一把夺过手下手里已经空掉的注身寸器:“药呢你确定没拿错” “没有啊”手下颤颤巍巍地指着药柜。 “药量呢”陆少骢气急败坏。 手下浑身抖如涮糠:“绝对没有多拿,小爷您不是都分配好的之前用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量啊” 两人一来一回的声音,传入此时此刻蓝沁的耳朵里。觉得十分地吵。 幸而吵嚷越来越远,而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发现自己竟然从铁床上爬起来了。 可当双脚落地站在地上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不再是潮湿腥臭的屠宰场。而是马医生的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口。 抬头,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低头,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衣着整齐。 她愣了一下,恍恍惚惚记起,好像刚被注身寸了致幻剂。 噢。所以是幻觉啊 放下心来,她大步地朝里走。 前台和她热情地打招呼。 她高高兴兴地继续走,打开门,看到那个身穿纯洁白衣大褂的干净男人坐在诊疗桌前。低着头握着笔写东西,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像松针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听闻动静,他抬头,略微困惑:“初心小姐今天好像不是你看诊的日子。” “嗯。我知道不是。”她笑容满面地迈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镜片后,他的眼睛温柔地注视她,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旋开笑意:“正好,我也很喜欢你。” 狂喜充溢她的整个胸腔,她激动地正打算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场景忽而一转。来到了毕业典礼的现场。 她不再是偷偷摸、摸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她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众人之中,完整地听完老校长震耳发聩的话,神色肃然,胸腔内跳动着火热的心。 场景又一转,退回到她抱着梦想和热忱刚入校,不久便被选去封闭的训练场,和大家一起接受严酷的训练。 场景再一转。她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女孩。简陋的木屋子里,爷爷的小收音机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她在跟着爷爷学唱戏。爷爷问她长大后继承他的衣钵好不好。她摇摇头,指向墙上挂着的父母的遗像,笑着道:“我要和爸爸妈妈一样。” 场景最后一转,她啼哭着,环视着四周,从每个人的脸上看到对她出生的欣喜。 她很幸福 她闭上眼睛,享、受母亲温柔的怀抱。 谢谢啊在最后给她如此圆满的梦。不过如果能有她和马医生的婚后生活,或许能更圆满算了算了,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陆少骢正训斥着手下,吩咐手下把陆家的私人医生先找来。 傅令元沉沉的嗓音传出来:“不用了。” 陆少骢闻言望去。 傅令元站在铁床边,淡淡道:“她死了。” 290、去处 , 陆少骢还是有点不相信,快步流星地过来,最后确认蓝沁的气息,很快“呸”地淬声,一脚便将手下踹倒在地:“真t晦气” 顺手就抓过鞭子往手下身、上抽。 手下不敢动,一边任由陆少骢抽,一边嘤嘤求饶。 傅令元的视线凝定于蓝沁嘴边的疑似笑意的弧度,紧握的拳头舒缓地展开,眸底深处稍纵即逝一抹复杂。 陆少骢不是第一次在屠宰场里玩过火弄死了人,之前死掉的都交由几个可靠的手下去处理便可。 蓝沁多少有些不一样。 陆振华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派人过来进行简单的尸检,结果确实是同一个时间段内药物注身寸过量,蓝沁的身体没能扛住。 陆少骢听言哼哼着道:“真是便宜那个贱人了死得太容易了” 心腹在一旁道:“哎哟我的小爷啊,你把蓝小姐的样子都弄得面目全非了。原本我都打算好了,将她伪装成自杀丢河里就行了,到现场我一瞧,那样子还怎么自杀哟,自残都没这样的。” 陆少骢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丢不了河里那就干脆剁碎了喂大黑。正好昨天大黑那么辛苦地伺候她,她以身相报。” 心腹哭笑不得。 傅令元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 陆振华拿眼皮瞟了一眼陆少骢。 陆少骢接收到他的些许不悦,稍微敛了神色,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让她永远消失就可以了。现在又不是所有自杀的人都能被找到尸体。” 言毕,他小声嘀咕:“不就处理一具尸体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我们这么讨论方案吗” 陆振华手中的茶杯蓦地重重扣在桌面上。 陆少骢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火,脾气也有点上来:“你要是真不想我弄死她,早些时候你就不该交由我处置她,你也该先告诉我下手要轻要怜香惜玉。” 心腹察言观色,未免陆少骢再说出什么,忙不迭提醒道:“小爷,陆爷不是气你把蓝沁弄死了,虽说确实怀疑蓝沁的身份,但她并没有在我们身边有很大作为,而且可能早就是颗弃子,所以陆爷原也不太指望真能有价值出来。他主要是担心你的戾气太重,往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陆少骢沉默不语。 傅令元在此时出声:“抱歉,舅舅,是我没照看好。” “阿元哥你别这样。你提醒过我的,是我太没放在心上。”陆少骢总算有点认错的态度,继而对着陆振华挠挠头,“我以后会多加控制控制自己。这不是在蓝沁之前,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屠宰场里呆过了。” 陆振华没有马上说话,将茶杯往手边的心腹递。 心腹了然,立刻给他重新斟茶。 见状,陆少骢轻松地哈哈两声:“老陆,你以前不也教导过我不要妇人之仁嘛,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一定不能手下留情的。我可能没把握好度,会继续慢慢调控好自己的。” 陆振华接回茶杯,睨他一眼:“记得陪你妈去山上拜佛。” 这话的意思等于事情就此翻篇了。 陆少骢点着头笑:“知道啦知道啦,肯定会陪的。”说着搭上傅令元的肩膀,“阿元哥也是要一起的。” 两人离开后,心腹汇报道:“陆爷。小爷身边的随从已经处置了。之后会选个新的,会训练清楚他,要在适当的时候谏言小爷的言行。先前的那位,对小爷太百依百顺了,小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敢违背,一味儿地对小爷拍马吹嘘。” “而且私下人会背着小爷搞小动作。比如这回关押蓝沁,小爷不在的时候,他自己也会对蓝沁用刑用药。所以用药过量的事。还真怪不到小爷头上,咱们小爷那是专业的,对针剂的把控能不清楚么全是手下人心思不轨。跟在小爷身边久了,难免出现一两个狐假虎威忘了自己身份的。”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划过冷寒,未再就此事多言,“嗯”了一声后,吩咐:“蓝沁的事情你好好善后。” “陆爷放心。” 别墅里,阮舒独自一人吃过晚饭,照旧坐到飘窗。 飘窗上已经被佣人铺了柔软厚实的窗台垫,安放了一张小桌子,小桌子摆有些许糕点和茶水,甚至邦她拿了几本她之前翻过的书搁好。 然而阮舒并没有享、用这些,蜷着手脚缩在角落里坐着。 窗户敞开,别墅周围的绿化做得还不错,是以夏日夜晚的风吹得倒也不热烫。 天色越来越晚,傅令元的身影也未再见着。 不过视野范围内,倒是看见又有人进出屠宰场。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中午傅令元和陆少骢还在的时候,已经有一拨人来过了,她瞧得很清楚,其中一位是陆振华的心腹。 如今屠宰场里所关押的人只有一个人,所以大概能够猜到那个心腹前来是为了蓝沁。但气氛隐约有些不对劲。 下午傅令元和陆少骢及陆振华的心腹一同离开。直至现在 阮舒狭长的眸子眯起,盯着那些人,好像是在趁着天黑搬运什么东西。 沉吟片刻,她轻唤:“九思” “阮总。”所有人都改口称她“阮姐”或者“夫人”,唯独九思尚保留着对她最原始的称呼。 阮舒抬手指了指被树木掩映了一部分的影绰人影,问:“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九思会意:“我马上去打听。” 说完便下楼。 阮舒微微歪着脑袋盯着,心中模模糊糊地生出一个想法一整天都没再听到蓝沁的戏曲声儿了 寂静的空间里忽而有什么东西发出“嗡嗡嗡”的震动。 阮舒循声看去,一下便找到了被放置在小桌子上的那支给她新买的手机。 屏幕上所闪烁的号码并没有存在通讯录里,但那串数字她认得。 是陈青洲。 阮舒没有接。 然而陈青洲好似知晓她是故意的一般,继续拨过来号码。 接连不断,锲而不舍。 手机因为震动而在小桌子上不停地挪移位置。 在第四通的时候,终于从小桌子的边沿掉落,落在窗台垫上的她的脚边。 阮舒伸手,拿起手机,划过接听键。 接起后她没有说话。 但陈青洲如同有千里眼一般:“阮小姐。” 阮舒低垂眼帘。手指在自己的脚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嗯” “在令元的别墅。” “嗯” 默了默,陈青洲迟疑:“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 “嗯” 又是沉默,沉默的时间比方才长,陈青洲才重新出声:“荣叔每天都在打听你的情况。他说你太没良心,说你是坏丫头,都不给他去通电话。他以前不爱用手机的,现在每天拿在手里,生怕错过你的电话。这两天他感冒了,有点发烧。也还念叨你。他说令元要是再不放你回来,他就要带人杀过去把你抢回来。” 她一直不是个感性的人,尤其黄金荣在她的划定里,还是属于自己理应疏远的人。但大概因为心情确实不太好,或者可能也夹杂有其他一些她所闹不明白甚至不愿意承认的情绪,听言阮舒的眼睛不禁有点潮潮热热。 阖上眼皮敛了敛心绪,复而再睁眼,她淡声道:“辛苦你了,每天要在荣叔跟前遮掩。” 虽未具体通过气儿,但很显然,陈青洲清楚她的事儿,并且瞒住了黄金荣,否则不会如此悄无声息。 陈青洲给予她的回应是更长一阵子的沉默,似考虑了很久,终于吐出两个字:“抱歉。” 阮舒牵起唇角无声地笑了:“抱歉什么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抱歉的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和我说抱歉有什么作用么” “我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安慰。”最后这一句,她的笑音收住,仅余冷漠。 陈青洲没有说话,不过阮舒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传递而来的无奈。 少顷。他问:“要我邦你么” “不用。”阮舒抿唇,语气平缓了不少,“我自己能解决。” “好。”陈青洲未多问什么,“你没事就好。” 结束通话,阮舒将手机丢回桌上。 九思从楼下回来复命:“阮总,我问过十三了。” “嗯” “蓝小姐早上去世了。” 投注在窗外的目光应声轻轻闪了一下,阮舒安静了好几秒,语声幽幽:“噢” 陈青洲坐在书房里,手中尚握着手机。 手机的页面停留在阮舒的号码上,渐渐地暗淡,直至屏幕黑下来。 门从外面叩响。 陈青洲略微无力:“进来吧。” “二爷。”荣一推门而入,瞧着他的神色,先慰问,“还是没和阮小姐说上话” 陈青洲不吭气。 荣一犹疑:“可那边递消息过来,说傅老大把阮小姐的手机给她了,而且傅老大今天不在别墅的。” “不是。”陈青洲摆摆手,“说上了。” 只是这话说上了,反倒令人更难受。 荣一大致猜得到,恐怕是阮舒那边没有给太好的态度。他识趣儿地不追问,回归到他此趟前来要汇报的事情:“傅警官这十年间的调职记录查到了。除了有一年被派到乡镇基层任文职之外,一直都在缉毒大队。” “文职”陈青洲皱眉,“她什么时候任过文职还去的乡镇基层” 荣一将手中的文件放至陈青洲面前,指了指上面某一行的履历记录,道:“就是这儿。” 陈青洲盯着看。发现时间大概就在十年前他离开海城后不久,傅清辞确实被调往海城郊区的某个村镇社区,从事行政事务。 她也能干行政鉴于对她的了解,陈青洲实在难以想象。她甘心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她明明就是个坐不住的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外面跑才对。 “没再具体一点的记录”陈青洲狐疑更重十年来,每一年关于她的荣誉和奖章都记录在档,唯独她下基层任文职的那年,只寥寥的两句话,写了她任职的时间和职位,简单地概括表现良好,其他什么都没有。 “二爷,能拿到这份警员档案已经很不容易了。”荣一有些苦恼。 陈青洲稍微往后浏览了一些。最终还是回到这一处,手指着重点了点,吩咐:“叫两个人,去这个村镇社区问一问情况。” 荣一连忙点头:“明白了二爷” 从书房出来,来到卧室,发现傅清辞不在。陈青洲抬腕看了看时间,下到一楼。刚走出大门口,迎面发现她的身影。 她刚夜跑结束,穿的是露腰运动服,平坦的小腹展、露无遗,月匈部裹得紧实,后背是两条吊带,成片的汗水在她偏麦色的皮肤上凝成小水珠,昏黄的路灯下津津的。 回头扫一眼驻守在别墅外的几个手下,陈青洲眉头皱得很紧,目光微微发冷。 “这么晚要出门”傅清辞抬起手臂,用腕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因为呼吸尚未平复。月匈口一起一伏的,有汗珠沿着中间的壑流进衣服里。 话貌似只是随口一问,她并没有停下来等他的回答,兀自朝里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陈青洲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到面前来。 “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举动令傅清辞有点不高兴。 陈青洲打量着她的运动服:“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傅清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再抬头时脸色露出些许冷意:“我跑步不穿这样,要穿怎样” 陈青洲指出:“衣柜里你的运动服不是还有一大堆哪件不能穿非得选这件” “变态你以为每个人的思想都像你那么龌龊”傅清辞用力甩开他的手。 和颜悦色了十来天,隐隐地又有火花在空气中爆裂。 傅清辞隐忍地继续自己的脚步。 陈青洲也不愿意和她在手下人面前吵,疾步跟在她的后面,视线紧紧地盯在她后面袒露的皮肤,灼、热得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 加快速度,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手臂一横揽住她肩,用自己的身体对她能挡则挡。 “你干什么”傅清辞试图推搡他,“大夏天的你不嫌热” “我冷”陈青洲加大力度箍住她。 傅清辞挣扎非但无果,反而显得两人间的互动特别暧昧。一眼便扫见几个手下全部自觉地低垂下脑袋,呈非礼勿视状。 “毛病”傅清辞低声咒骂,干脆将汗全蹭他的衣服上。 陈青洲倒是不介意。 两人就这么一个搂着一个蹭着回到卧室。 傅清辞才猛地一记横肘撞他的心膛。 陈青洲就势放开她,没有为难。 傅清辞头也不回地直接进浴室。 陈青洲打开衣柜。 有他给她买的,是按照以前她的穿衣风格准备的,但她一件都没有碰过。 剩下的是她自己带来的,清一色全是运动衫。 正因为乍看之下全是运动衫,他才没有检查,现在记起来认认真真地瞧。类似露腰露背的,全部拎出来丢垃圾桶。 丢完后总算感觉心里稍微舒坦些。 转眸便瞥见她搁在桌上的手机。 陈青洲行至跟前,视线垂落在黑漆漆的屏幕上。 这么多天以来,不是第一次和她的手机单独相处了。 他相信她的手机里能给他最近在查的事情一个很好的答案,那么也就无需荣一费时费力。 耳朵里是浴室的水声。 他伸出手,在手指即将触碰上她的手机屏幕时,终还是和前面几次一样,滞住,迅速地收回。 没多久。傅清辞便冲完凉从浴室里出来。 陈青洲原本正坐在沙发椅里翻看文件,听闻动静抬眸,扫一眼她身上保守的睡衣:“现在又不嫌热了那么多清凉的睡衣不穿,非得穿这件扣子都扣到脖子上的” 明显故意找茬儿。傅清辞咬了咬牙:“陈青洲你别太过分你买的那些是睡衣么那是破布” 陈青洲合上文件:“你穿的那跟文月匈一样儿的运动衫就不是破布还招摇过市地在外面跑步嫌看的人不够多” “卧艹” “艹什么艹”陈青洲重重地将文件夹摔桌上。 霎时陷入剑跋扈张的僵持境地,只差一星火苗就能点燃。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吸。忍忍,再忍十来天就结束了。傅清辞做着深呼吸,努力地在心底告诫自己,慢慢地便平复下来。 见她恢复冷静,陈青洲反而愈加不爽她的脾气他了解。这样她都能忍,完全说明她对她接下来的离开抱着笃定 傅清辞同样了解他的脾性,一语戳破:“陈青洲,你是把其他事情的气一起撒我这儿了吧” 陈青洲没说话。 傅清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露出一副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的神色,自顾自走去床边铺被子。 铺好后再抬头,发现陈青洲站过来了。 “今晚又要走程序”傅清辞很无所谓,十分主动地躺到床上,淡定地看着他。 陈青洲未动,表情进一步难看。 “不走”傅清辞又问,“好。那我先睡了。” 说着打算侧身。 陈青洲快一步覆上来。 傅清辞依旧从容不迫:“嗯。那快点吧。这天气贴一起怪热的。” 陈青洲沉默,按部就班地月兑她的衣服,然后进、去。 傅清辞蹙着眉头浮浮沉沉,脑袋渐渐晕晕乎乎。突然便听有把声音腻在她的耳廓道:“你有一个儿子。” 浑身一震,傅清辞顿时清醒,正对上陈青洲清黑的眼珠子,充满研判地紧紧观察她的表情。 傅清辞在刹那的慌乱之后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其实是试探之语,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镇定。佯装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陈青洲淡声,加快了施力,心思回旋于她那一瞬间的反应上。 隔天早上醒来,房间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阮舒兀自洗漱穿戴,路过客房时,发现房门敞开,里面的摆设和昨天一模一样,并没有有人睡过的痕迹。 下楼吃早饭。自然也未见傅令元的踪迹。 虽小有狐疑,但并非大不了的事情,琢磨着或许是和陆少骢一夜厮混去了,所以阮舒没太放在心上。 到了中午,午饭期间,发现赵十三和栗青二人在门堂外想要进来又不敢进来似的,而且隐隐有所争吵,阮舒怎么可能忽视干脆让九思传唤他们。 “阮姐。”“阮姐。” 都到了她跟前,两人却还是没有争执出什么结果。前一个拉着另一个,另一个扯前一个的。 “直接说。”阮舒有点不耐烦。 赵十三不顾栗青的阻拦先开口:“阮姐,我们联系不上老大。” “具体点。”阮舒放下筷子。 栗青抢过话:“是这样的阮姐。昨儿中午老大从陆宅离开后,说他想一个人呆会儿,让我们先回来看好别墅。结果老大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原本我们也管不着老大的去向,可四海堂那里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老大处理,老大的手机却是关了机。我和十三合计了几个老大常去的地方,找过了,都没有,现在只剩绿水豪庭那儿了。可阮姐你晓得,那儿我们俩进不去的” 阮舒听明白了言外之意:“嗯,我过去看看。” “好咧谢谢阮姐那我们去备车”栗青应承着便拉了赵十三要出去。 意外的是,等他们去到绿水豪庭,阮舒在新房里也并没有找到傅令元。查看了一下摇椅上积累的灰尘,确认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 赵十三和栗青这下子完全抓耳挠腮了。 重新回别墅的路上,两人又多绕了几个地方,终是无果。 “该不会是回傅家了吧”栗青提出了这个设想。 赵十三否定:“不可能,老大早和那边闹翻了。” 阮舒坐在后座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看着车窗外的暮色四合,倒是记起了一个地方。 “靠边放我下车。” 栗青和赵十三闻言一愣:“怎么了阮姐” “我去找你们老大。” “阮姐想到什么地方哪儿我们马上过去” “不用。”阮舒无力解释太多,“放我下车吧。我得一个人去。” 赵十三不解地想要刨根问底,栗青的反应则比较快,猜测出约莫又是他们夫妻俩的秘密基地,急忙让赵十三停车。 阮舒打开车门,赵十三在这时挣扎开栗青的拉扯,回头憋红着脸看她:“阮姐,你不会趁机偷偷溜吧” 阮舒怔忡。 “赵十三你怎么说话的”栗青低着声音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赵十三的脑袋,扭头便对阮舒道歉,“对不住啊阮姐这家伙的意思其实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阮舒嘲弄地弯了下唇:“放心吧,不管找没找到你们老大,我都不会溜的。” 赵十三满面窘色。 阮舒下车,目送赵十三和栗青离开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让出租车师傅在附近绕了几圈路。确认赵十三和栗青并没有尾随之后,才给了正确的地址倒不是不信任那两只,而是她很清楚,那个地方傅令元并不愿意让其他知晓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车子抵达了那个小区。 半年多没来,阮舒在楼下找了一会儿,才记起正确的楼号和楼层。 走出电梯,脑袋中浮现出曾在这里碰到过蓝沁。 至今她都不懂,这个住处之于傅令元而言,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站在门前,阮舒摁响门铃希望没找错吧 291、自由 , 摁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应门。 阮舒侧身将耳朵扒在门板上,仔细凝听里头的动静。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凝眉片刻,她颇为执着地继续摁门铃,边摁门铃边敲门直觉吧,直觉告诉她,傅令元就在里面。他单独带她去过的三个地方,阳明山、中医药馆和这套普通居民楼的套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 第一次来是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结束之后,他先带她去阳明山上抽烟,然后来这里,目的是为了履行合同上、床的,但最终因为她没有感觉而不了了之。 第二次来这里,也是栗青找不着他,以为他和她在一块儿。她无意间从傅清梨的口中得知他因为偷户口本领证的事儿挨了鞭子,她才找来,照顾了他两天。 许久。她自己也不晓得究竟具体敲门敲了多长时间。她想如果傅令元真的在,那她很不识趣,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她却不停歇地纠缠。 手酸了。 手侧也疼了。 阮舒放下手,莫名地憋了满腹的气恼,弄不明白是气自己,还是气傅令元。 盯着门,又伫立了一两分钟,依旧没动静,她决定放弃或许这回她的直觉错了。 算了,不死磕了,还是抓紧时间去阳明山和黄桑的中医药馆再找找。 刚迈出两步,便听身后传出细微的声音。 阮舒扭回头。 原本紧闭的门打开了。 敞开的一截门缝露出傅令元颀长的身形。 简单的灰色抽绳运动裤和黑色的工字背心,两小簇头发被压平了贴在额上,胡子没刮,些许拉碴,眼睛充血似的布满红色的丝儿。 扑面的浓重酒气和烟味从里头钻出来。 很显然,他这是宿醉之后的形象。 萎靡。颓废。 阮舒静默地打量他。 傅令元静默地任由她打量,眸子依旧湛黑,但没什么神。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人均一动不动。 阮舒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十分陌生。因为头一回,她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她。 最终是傅令元先有反应,掀了掀薄唇:“进来吧。” 声音颇有烟酒过量熏染之后的那种沙哑,语调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说罢他扔着门,兀自往里走。 阮舒在原地顿了两秒,迈步。 甫一入内,酒气和烟味更甚,黑乎乎的,连灯都没有开。她伸手到墙上摸索了好几秒才摸到开关,打开。 稍微环视一圈,便瞧见沙发那块儿满地或立或倒的酒瓶儿,玻装和罐装的都有,白的和啤的也都有,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满得全溢出在桌面上。 而且屋里是封闭的,没有开窗,也没有开空调,所以挺闷的。 阮舒极轻地蹙眉,看见傅令元光着脚视狼藉如无物。径直行往沙发,身体一落重重地趴上去,埋脸于抱枕,像是方才被她锲而不舍的门铃吵醒,现在打算继续睡。 “什么事”他问。 “十三和栗青找你。”她答。 “好。”傅令元应,伸手去茶几上摸索。 因为未曾抬脸,没有准确的位置和方向,他把桌面上的好几个酒瓶都碰翻,好一阵噪音。 阮舒走到桌前,看到了两个手机。一个是他平时用的,一个是她曾无意间自他车内的小格子里取出过的老旧的诺基亚。 她拿起那个他平常用的,邦忙递到他的手里。 他的手掌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了,指腹的茧子糙糙的,掌心特别地熨烫。 滞了两三秒,他的手才松开她的手,顺走了手机。 阮舒转而走向窗户,撩开窗帘,将窗户打开,站定于窗边,呼吸新鲜空气,耳中是傅令元打电话给栗青和赵十三的通话声。 “说。” “不用管。” “丢两天。” “那就让他全家消失。” 陡然阴冷,且戾气很重。 阮舒倚靠在窗口,微垂眼帘,记起曾经也是站在这里,看到蓝沁开着车子从北门离开。 身后傅令元的语气重新稳下来。 “嗯,她在我这儿。” 应该是栗青和赵十三问及到她了。 下一瞬是傅令元挂电话摔手机的动静。 然后屋里归于寂然。 既然找到人通知到位事情貌似也处理了,便没她的事儿了。阮舒将窗户关上,又将窗帘放下,复原成之前的状态,打算功成身退。 走到玄关要出去的时候,被傅令元叫住:“都找到这儿了就留下来陪我。” 并非命令的口吻,但这句话本身也并没有给予她选择。 阮舒抿抿唇,继续这几天她给她自己的设定,乖顺地点头:“好。” 脚步则继续:“我去买晚饭。还没吃。” 不仅是她自己没吃,她相信以他目前的状态,多半从昨天中午来了这里以后下肚的就只有烟酒。 “嗯”傅令元没有反对。 阮舒熟稔地从玄关的鞋柜上带上钥匙,出了门。 之前也是这样,他趴着养背上被竹篾抽出来的伤,她出门去买饭。他告诉她不用跑远,小区后门出去的那条街上就有餐馆。她去到后门之后发现那些餐馆的门面又小又脏,自己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区。 今次她是真的没打算跑远,直接去了后门。 夏日的夜晚天气闷热,街边两侧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搬出椅子和桌子在门口,背心大裤衩,或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摇晃着蒲扇聊天,或者凑成牌局或者麻友,或者几个好友、邻居一桌的菜小酌两杯。 浓浓的生活的气息。 阮舒选了家大排档。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她眯着狭长的凤眸抬头看菜单,十年前高考倒计时一百天那日傅令元请唐显扬和她吃最后一顿饭的回忆忽然浮现脑中。原本随着岁月模糊不清的细节都清晰异常,甚至记起他们当时都点了什么东西。 当然。她不可能再还原当年的所有食物,选了几样接近的。 待她回去,用钥匙开锁进门,屋里的情况和她出门时一模一样,傅令元趴在沙发上的姿势都纹丝未变。 阮舒没有喊他。她相信他听见她的动静了。 她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摆上桌,然后走过去重新打开窗户通气,经过茶几时,顺便拎了瓶没喝完的大半瓶白酒,才回到餐桌前,自顾自坐下来吃饭。 傅令元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阮舒把那瓶白酒喝得只剩最后一杯。 傅令元盯了她好几秒,但没有说话。 于是阮舒把最后一杯也喝掉了,起身又去茶几上找,找出了另外的小半瓶,量少的约莫只够装个两三杯。她有点后悔刚刚出去买饭的时候,没有顺便再买点儿。 不过等她恹恹地回到餐桌,正见傅令元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两瓶没有开封过的。 有新鲜的,阮舒当然不再待见他喝剩的,眯着眼睛晶晶亮地盯着酒瓶,不禁嘴馋地舔了舔唇瓣,双手握住酒杯就朝他面前递出去。 傅令元瞅她一眼。 阮舒以为他不愿意给,晃了晃手:“我最多喝过两斤,没有问题的。” 这个“两斤”,他记得。很早之前,她在包厢里应酬,他特意进去帮她解围,她曾提过,还说改天有机会会让他见识见识。不过那会儿她狡猾地用了阴阳壶,喝的其实全是白水。 此刻她冲他笑得嫣嫣的,清亮的凤眸蒙了一层胧胧的水色。饱含期待地讨酒喝。 她很久没有这么笑了,好像喝酒真的能令她开心似的。傅令元微恍了一下神思,撬了瓶盖就给她倒上,随后给自己也满了一杯。 两人都没有说话。 阮舒酌酒、吃菜。 傅令元酌酒、抽烟、吃菜。 白酒瓶在他手里把控着。她没能喝得太快太急,喝完后总是像此前那般伸手向他讨。 他看情况给她倒。 她没讨到就自觉地放下酒杯,吃了一会儿菜,又会重新伸手。 最后,一瓶酒到了底,他喝掉五分三,她喝掉五分二。 傅令元现前喝的酒其实还没全醒,阮舒加上之前的大半瓶,量也不少,而且这白酒的度数还挺高的。 不过两人都属于酒量好的人,并没有醉。 傅令元除了眼睛更红了,其他没什么变化。 阮舒则连酒劲都不上脸的,且反而越喝越精神似的,眼神清明得很。就是屋里气温略高,有点热。 扯了扯领口,她问:“有空调吗” 傅令元吐着青灰色的烟圈:“这里房型老。不常住。”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 阮舒点点头,表示明白,手掌摁着桌面从椅子里站起,独自走去窗口吹风。 小区附近有大妈大爷在跳广场舞,音乐若隐若现地飘过来,令她再一度感觉这里的生活气息。比他的别墅和他们的绿水豪庭的新房都要市井的生活气息。 她无聊地侧耳凝听,试图辨别音乐出自哪首热门歌曲,不消片刻就察觉身后靠过来一副热源。 未贴着她,也没能阻止他的体温氤氲过来。 他的两只手臂绕开她的身体两侧撑在窗台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尚夹着半截燃着的烟。 两人一语不发地就这么站着。 少顷,阮舒率先打破沉默:“这里是你和蓝沁见面的地方” “不是。”傅令元回答得很干脆,“但我们确实在这里见过两次。” 阮舒搜索着记忆她碰到的那次。就是其中一回吧记得彼时傅令元后背受了伤,照理说自己并不好擦上药,但她来之前,明显已经有人邦过他了。 傅令元的声音忽而压低两分:“你曾因为蓝沁穿出那双棉拖鞋,所以弃而不用,光着脚就进来了”可联系第56章。 阮舒微微一怔,忖了数十秒,隐隐约约记起,貌似确实有过这么个小细节,不禁弯了弯唇角原来他留意到了 “蓝沁是不是你的人。”她旧话重提。早前在游轮上。她问过他,他已给过她答案。 现在他还是给出一样的答案:“不是。” 不是他的人,同时并非敌人。阮舒现在总算能够大致理清楚他们的关系了:蓝沁并不听从他的差遣,所以不是他的人;他们拥有同一个目标,所以并非敌人。那就类似于合作伙伴 发现他抬起手吸烟,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在他即将吐出烟雾之际,她踮起脚,主动贴上他的嘴唇。 他垂着眼帘与她对视。牙齿磕着她的牙齿,把烟雾渡进她的嘴里。 以前阮舒便受不了,如今间隔了那么久没有过这个举动,她更加受不了,立刻就被呛得剧烈咳嗽。 傅令元拍着她的背邦她顺气。 不瞬,阮舒咳得脸红红的,眼睛有点水汽出来,身、上的体温也因此又骤升。挥着手掌给自己扇风,她蹙眉:“电风扇也没有” “没有。”傅令元抹一把她额头上的汗珠,提出中肯的建议。“冲个凉” 阮舒点头。 傅令元在窗台上捻灭烟头,理所当然地牵着她的手进浴室。 虽说天气热,但也不能洗冷水。傅令元调好花洒的温度转回身时,阮舒已自觉地月兑光了衣服。 “可以过来了。”傅令元冲她招招手。 阮舒走进淋浴间,赤果着身体站在他面前,站在花洒底下。 水温很舒服,水流将她从头浇了个湿。 傅令元邦她抹掉一把脸上的水。 阮舒注视着他,手指戳了戳他胡子拉碴的脸:“进门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你很邋遢,身、上很臭。” 贴他嘴唇的时候,她也才记起,他恐怕还没刷过牙。 “我知道。”傅令元眼波无澜,说着便将他自己身、上已经被水淋湿大半的衣服和裤、子全都月兑了,“所以和你一起洗。” 阮舒往后挪了点位置,将花洒下的空间多腾点给他。 傅令元没有管他自己,任由水冲刷他壁垒分明的皮肤,他伸着手顺她湿答答的头发,然后挤了洗发露,撩起她的头发给她洗头。 “等一等。”阮舒摁了暂停键,走出淋浴间,不瞬又走进来,手上多了他的剃须泡沫和剃须刀。 傅令元瞥一眼,猜测到她的意图,并未阻止,专心给她洗头。 阮舒没有给男人剃胡子的经验,凭借着印象给他打泡沫,然后手持剃须刀,小心翼翼地给他刮。 她给他刮了多久的胡子,他就给她洗了多久的头。 全程他都没有特殊的反应,阮舒以为自己的首次实践十分成功,结果洗掉他下巴上的泡沫时,才发现刮得不是特别干净,而且刮了两道口子出来。幸而口子不深,也没流什么血。 她的动作剃须动作解除了,傅令元便得以继续给她擦沐浴露。 阮舒也去挤了沐浴露,往他身、上抹。 一度安静。两人沉默地面对面而立,邦对方洗澡。 尽管她从他的神色间看不到对她的任何玉谷欠色,然而她的手一直在他身、上摸,他是有很明显的反应的。 “站着别动。”傅令元淡声,抓住她的手,从他身、上拿开。 阮舒定定地盯他数秒,忽然捧住他的脸,隔着花洒落下的水帘,目光笔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温声问:“蓝沁是为你死的,对么” 在屠宰场,她听到陆少骢提及什么内鬼不内鬼的,大致了解了蓝沁之所以被折磨,是因为这次的交易遭人破坏。她再清楚不过,真正打算在这次交易中动手脚以黑吃黑的分明是傅令元。 整个交易发生的具体情况她不知道,但不妨碍她捋清楚蓝沁和这件事的关系蓝沁成了傅令元的替罪羔羊。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蓝沁带着她从陆宅出来后飙车的那会儿,说的什么死得有意义,约莫已经下定决心要邦他。 而很明显,他对蓝沁的死,并不若他面上所表现的淡定。否则他这会儿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阮舒猜到,所以故意问。她承认,自己这句问话其实挺残忍的,可不这样,她达不到进一步刺他的效果他不仅对她心怀愧疚。他对蓝沁也多少存了愧疚吧 正因为他和蓝沁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即便蓝沁对她做出这种事,他也未曾直接教训过蓝沁,只全悉把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 她感觉得到,蓝沁的所做所为对他产生了影响。 傅令元正捏在她耳珠上的手滞住,黝黑的眸光于她脸上停留一瞬,没有回答。 阮舒摩挲他的脸颊,踮起脚,吻了吻他。 傅令元的眼睛很深。 阮舒搂住他的脖子,重新送上自己的温香软玉。 傅令元这才箍紧她的腰肢,抬高她的身体把她按上墙壁,加深这个吻。 可他十分克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吻,仿若将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所有情绪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她的舌、头很疼,舌、根发麻,觉得快要被他绞断。 一再濒临窒息,他一再适时地松开她,很快又重新剥夺她的呼吸。 渐渐的,约莫是察觉她身体的状态并不若他所想象得糟糕。他的手才尝试游走。 躺到卧室的大船上,他覆身,彼此的身体全是浴室里带出的水。冲凉之后降下来的体温早在气息不稳地旖、旎中重新升上来,并开始冒汗。 他不是没有对她温柔过,但从来没有如此温柔。每一个举动都要经过好几遍小心翼翼地试探,完全确认她的身体和心理都接受了,才进展下一步。 一切都很水到渠成。 阮舒只在被他填充的瞬间难受地缩了一下,而后是傅令元无穷无尽的疼惜和怜爱。 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次,却头一回全程都是缓慢的律、动,没有激烈的冲、、撞,没有更换花样,只用最简单最单一的方式交融。 好几次阮舒都要怀疑不是他,然而睁开眼睛,就陷入他如水的包裹中。 敞亮的灯光能够令他们相互看清楚。 他沉笃的面容轮廓分明,匍伏在她上方,豆大的汗水滴落,与她的汗混杂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除了两人氤氲出酒气的灼重呼吸和床板的轻微吱呀,房间里没有其他声音。他沉默不语,唇线抿直;她一声不吭,修眉微蹙。安安静静地凝定彼此,做着最亲密的事感受彼此。 阮舒伸出手指,摸上他的嘴唇:“我们离婚吧。” 傅令元的身体有一刹那的滞,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动作尚在继续。 阮舒的手指从他的嘴唇划到他的眉毛上,沿着周边描摹形状:“去专心做你想做的事情,达成你的野心,完成你的梦想。” 傅令元深深地注视她。 “不要让蓝沁白死,不要让我白受那些罪。”阮舒曼声,摊开手心。遮挡住他的瞳眸,“请放你自己轻松,也放我自由” 话落之后,傅令元沉默了四五秒,俯低下来,吻住她:“嗯” 这一回他是认真地在回答她。大概离婚的这个过程拖得太长太一波三折,此时此刻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阮舒的心情倒是格外平静。 闭阖双眼,她圈紧他的脖颈,全身心投入在与他最后的唇、舌纠缠中。不久后,在她身体的最、深、处交付彼此。 察觉身旁的人有动静时,傅令元微睁了眼睛。 屋里的窗帘只有一条缝,泄露了外头的微亮的天光,得以照出她披发的后背和窈窕的身形。她坐在床边低着头似在寻找拖鞋,很快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侧耳凝听。 听到她走到隔壁客房的动静,想来她还记得隔壁的客房里有备用的女装。 须臾,她窸窣的脚步又传出,越来越远。远得他听不见,直至最外头铁门的关门余震消停之后,整套房子归于寂然。 傅令元翻过身,躺到旁边。 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她的香气。 夏日的早晨,五点的天空就明亮得如冬日的**点。 小区里早起晨练、早起遛狗、早起买菜的人拉开了新一天的生机。 阮舒陌生地穿行过他们中间,慢慢地走出大门,沿着路边一直走。 耳边是渐渐喧哗的越发热闹,隔得貌似很远,又貌似很近。她没在意。 直至旁侧突然有人猛拽了一把她的手臂:“哎呀小姑娘,红灯啊你没瞧见” 阮舒晃回神,入目的是张陌生的中年大妈的脸,神色充满关切。 扫了眼来来往往的车辆,阮舒扭回头,冲大妈展开笑容:“谢谢。我终于离婚了。” 大妈愣了一愣,旋即表情古怪,眼神变得如同在瞧一个神经病。 292、老路 , 阮舒无所谓她的眼神,伸手在路边拦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驶离的时候又绕回去那个小区门口自前方经过,她的额角虚虚地抵在车窗上,想着头一晚是和他从这里开始,最后一晚恰好也是和他从这里结束。 回到绿水豪庭是半个小时后,陈青洲十分意外,他原本还没起床,得了管家的通知直接从二楼卧室下来她的房间找她,身、上还穿着睡袍。 “怎么这么早” “事情解决了,所以马上就走了。”阮舒答得平平淡淡的,背对着他在收拾行李箱。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方面因为放在这里的物件本就不多,另外一方面,此前早决定要搬出去,已拾掇得差不多,现在就是最后再检查一遍。 陈青洲闻言迟疑了数秒,追问:“你和令元” “噢,解决了的意思就是,他同意离婚了。”阮舒将行李箱立起来在地上。转过身,面容平静,“我和他以后没关系了。他不会再纠缠我。” 陈青洲注视着她,并未询问详情,只道:“恭喜。” “谢谢。”阮舒撑开行李箱的拉杆。 陈青洲瞥一眼:“要按之前计划的,搬去你朋友家” “嗯。”阮舒点头,略一忖,想到什么,稍有迟疑,“两亿” 陈青洲竖起手掌,做了个打断的手势:“什么都不要多想,既然遂了心愿和令元成功离婚,没有了障碍,就好好打算打算自己以后一个人的生活。这边的事情暂时和你无关,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住你的身份不让陆振华查到的。” 阮舒没什么其他可说的,唯有一句:“谢谢。” 感谢他体谅她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最初选择到他这里来,是为了寻求一个保护伞以躲避傅令元,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所以即便他再三强调不需要她邦他找两亿,她私底下还是希望能还他,希望和他是交易的关系。 如今她和傅令元之间已解决,她更加没必要再和陈青洲过多往来。 “那我走了。”阮舒礼貌地微微欠身,“这段时间打扰你了。” “不客气。”说完陈青洲稍有踌躇,“要不要和荣叔打个招呼再走平常他的作息很规律,该起来了的,不过这些天感冒,所以睡的时间多点。” 阮舒毫不犹豫:“那就不要吵醒他,让他休息。” 她真不敢面对黄金荣。少不得要被他她失踪这段时间的情况,也必然要被他再碎碎念她搬出去住的决定。 陈青洲笑了笑,故意露出一副头疼的神色:“那他要是问起你的情况,我是该撒谎说她你人还在令元那儿,还是该如实相告你已经搬去你朋友家了” 这个阮舒其实同样有些伤脑筋。之前和黄金荣约好了,她搬出去之后一周来一趟和他吃饭的,但现在她又想反悔了 忖了忖,她暂时没能想到太好的办法:“那就还是先说我在傅令元那儿,等实在瞒不住了。你再告诉他我在我朋友那儿。” 能拖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少最近这几天,她一点儿不想见人。 “好,就按你的意思。”陈青洲了然她的心理,也不多说什么“有需要邦助再找我”之类的话。 这样干脆又简单,阮舒很舍予服。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荣一在客厅等着,手里捧着棉质睡袋:“阮小姐,这是你的刺猬。” 正见科科的小脑袋露在睡袋外头,一对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她瞧。 倒是把它忘记了阮舒怔着没吭声。 荣一向陈青洲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青洲收着阮舒的神情,道:“你之前没说过怎么处理,后来就因为去陆宅出了事儿,不曾回来,所以荣一一直邦你先养着。如果你不方便,我让荣一找个机会将它还回去给赵十三。” “噢,好啊,谢谢”阮舒似有若无地点头。 成精了似的科科貌似又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忽地缩进睡袋里。 阮舒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几步后又停住,回头,冲荣一伸手:“把它给我吧。我自己处理。不用再麻烦你们。” 荣一忙不迭将睡袋递到她手里。 科科几乎是第一时间重新探出脑袋。 阮舒轻描淡写地瞥它一眼,拉开她手臂上的挎包,将科科的睡袋装进去,然后再拉上拉链,只留它脑袋的那一截在外面给它透气。 “那我走了。”她道别。 “好。” 陈青洲淡淡一笑,只送她到别墅门口为止,回到二楼的卧室,看着傅清辞安静的睡颜,他躺回她的身边,用力地抱住她,密密匝匝地吻她。 很快傅清辞就被他吵醒,很不高兴地抵制他的侵略:“你有完没完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再好的精力也受不住你的折腾” 陈青洲掰正她的脸,目光笼罩住她:“如果十年前我愿意为了你退一步,愿意为你洗手不干,我们现在是不是还能好好的” 傅清辞应声愣怔,对视着他清黑的眼睛,脑中忽而浮现去年在荣城傅家老宅门口的桥上,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对话。 那会儿她劝傅令元既然结婚了就要给人家一个光明的未来,劝他回头是岸。傅令元反诘她和陈青洲的这段关系中,她才是自私的那一个,嘲讽她从未为陈青洲的处境考虑过,考虑陈青洲若当真为她放弃陈家的一切,只会被赶尽杀绝,根本没命陪她有什么未来可回顾第086章。 当下她虽恼羞成怒。但回去后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思考过,她恍然傅令元说的是对的。 或许十年前的她真的太年轻,所以想法很简单,除了那份对警察职业的坚守之外,也认着死理,觉得既然陈青洲假如真的爱她,就理所当然地该甘心情愿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放弃他在青邦的一切。 十年的时间让她经历得愈多沉淀得愈多,她越来越发现生活不是选择题那么简单,就算真有选择摆在你面前。也不是其中确定存在正确的、对的答案,也不一定会有直截了当的结果。它是一环扣一环的,你如何解答这道题,决定了你接下来面临的题。 就像当年陈青洲作为陈玺的儿子的身份,给他带来危险的同时,也给予他保护伞。而她只看到了兵贼不两立,只以警察的立场揪住他的过错,却没有以作为他的女人的立场体谅他的难处。 然而,眼下相隔十年他重新问她,她还是不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纵使想法已不同,她不再那么狭隘,她能够顾虑得更多,和他分开依旧是之于两人而言最好的选择。 他还是有他卸不掉的责任和长辈的遗志,她亦还是有她放不下的梦想和职业的坚守。最重要的是他能活着。那么不在一起又如何 “不能。”傅清辞十分确信地回答他的问题,“就算十年前你愿意为我退一步、愿意为我洗手不干,我们也不可能好好的。” 陈青洲没有说话。 傅清辞沉了沉呼吸:“陈青洲,我相信今天就算真有一台时光家让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不仅是我不会更改选择。你也不会更改选择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人生本就是不断权衡利弊的过程。” 旋即她缓了语气,狐疑:“而且你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么蠢的问题一大早的受什么刺激了” “这个问题很蠢吗”陈青洲颇为嘲弄地笑一下,手指戳在她的心口,“更蠢的是,我现在还想问你,你曾经权衡利弊之中的利,是否为我着想过还是从头到尾只考虑你自己嗯” 句末那个单字音节出来的同时,他对她重重地沉身。 傅清辞还是干涩的,毫无准备之下被撕、开似的疼得直抽气,使劲地捶打他:“你t就只会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个女人能有点其他能耐吗” 陈青洲钳制住她的手,非但没有温柔,反而越来越来过分:“是啊,我是挺没能耐的,除了这种方式,还真就没有其他方式对付你。但还是连个种就播不出来” 傅清辞觉得自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最后的炙热之后,陈青洲留在她的身体里没出来,趴在她的身、上平复了很久,淡淡道:“我妹妹的心比你的还要石更,希望你弟弟比我有本事,否则他们真要走我们俩的老路。” 傅清辞尚混混沌沌的没完全从余韵中晃回神,模模糊糊地听着大致的意思,倒一时没有留意到他的具体措辞。 待陈青洲洗漱穿戴好下楼,荣一将最新打听到的消息汇报:“二爷,傅老大前晚上和昨晚上都没有回别墅。阮小姐今天早上也不是从那儿过来的。其他不清楚。” 陈青洲闻言神色微凝:“罢了,她和令元的具体情况不要探究了。” “好的二爷。”荣一进而转入下一件事,“那个蓝沁的尸体交由陆爷的心腹处理了。死讯暂时还瞒着,一些粉丝对蓝沁的多日失踪开始生疑了。不再只纠缠前些天的视频。” 陈青洲理了理袖口:“如果没猜错,最多再两天,大家就会知道是自杀了。” “我会继续关注。”荣一道,最后禀告,“几个兄弟已经按吩咐去往傅警官之前入文职的乡镇社区了,有消息马上会传回来。谈笑谈警官这段时间每天都正常上下班,还没跟踪到什么,没见他私下去接触过小孩。” “嗯。”陈青洲颔首,沉吟少顷。道,“让曹老板过两天再和我见一面。” 前往马以家一路上,科科的眼珠子紧紧地凝着阮舒,似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要带它一起走,确认她会不会半路将它丢掉。 其实阮舒自己如果足够心静的话,不会留意到它的。但最终还是忽略不掉它的目光,被盯得烦,伸手将那一小截睡袋也全塞进包里,并冷眸瞪了它一眼:“如果你真成精。就该知道我现在烦你,再看我我马上把你丢窗户外面。” 小刺郎不知道是听明白了她的话,还是被她颇为凶狠的表情给吓着了,眼珠子依旧盯着她,身体则缓缓地蜷缩,缩到最里面的暗处。 阮舒总算眼不见为净。 早高峰,堵了挺久的车,抵达时差不多心理咨询室也刚开始上班,前台见到她甚是讶然。尤其还发现了她拖着行李箱:“阮小姐您这么早来找马医生” 这个新的前台已在最快的时间内捋清楚了她和马以之间的关系。如今她并非马以的病人,所以前台是单纯地将她划分为马以的朋友来对待她:“马医生现在有病人,我先带您去会客室等他吧。” “不必了。”阮舒摇摇头,“本来是想跟他打个招呼给他一个惊喜,既然他在忙就不要打扰他。中午午休我再下楼来找他。” 前台不明所以地怔住:“下楼来” “嗯。”阮舒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往楼上的方向伸手指示意,“从今天开始我就住这儿的三楼。以后大概我们得每天都见面了。” “原来如此。”前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马医生前些天让我邦忙把网上挂的招租信息给撤掉,原来是阮小姐您要搬进来。” 阮舒抿唇笑笑,拎着行李箱上楼梯。 来过这里七年,却是头一回有机会上楼。 二楼是马以的住处,因为是以套房的方式隔绝起来的,所以就和普通的居民楼一样,只留给外人一扇紧闭的门,并窥探不到里面。 不过阮舒也没有什么好奇心,掠过他的门口,径直前往三楼。 用马以之前给她的钥匙打开门,首先冲入鼻息的是上一位租客留下来的颜料气味,裹着沉闷。 只有一个大间,空间很大,一眼能望到头,半扇的隔断墙间开了卧室和客厅,只浴室和洗手间另外,类似单身公寓的设计。 基本的家具都有,陈设都还很新。 嗯,初步印象还算满意。 阮舒将行李箱搁在门边,先走过去打开所有的窗户。 四个方向,四面的窗户,而且窗户很大,周围又没有其他住户,所以视野特别地开阔,一个窗一处风景,分别是山丘、小河、公园和小树林,小树林的另外一端,一左一右,掩映着精神病院和养老院。 环视一圈后,阮舒转回屋里,开始查看各处的物件,记录下哪些需要自己换新或者自行添加购买。 趴在地毯上搜索电子商城网购的时候,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为了通气,她并没有关门,遂问声一扭头,便看到了伫足门外的马以。 强迫症就是强迫症,一离开他的心理咨询室楼层范围内,就换回他自己的便装。 阮舒腹诽着勾出笑容:“你来得正好,房租该怎么给你,你快来算清楚,搁着笔糊涂账,我呆得不舒坦。” 很快她补充:“对了,听说你这儿是有在网络上挂过租的,我刚刚特意去瞧了一眼,租金我可是就按那范围记住了,心里有数,你没机会宰熟给我临时提价坑我的。” 上一次过来。她本说好了一两天就搬,却是隔了十来天,换做别人肯定憋不住要关心一下。然而马以没有,一副随她的便的态度,只在听完她上述的几句话之后,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有些无语意味地翻她一个白眼:“半年交,外加一个月房租数的押金,最低必须租满一年,期间任何时候离开,概不退款。” 阮舒耸耸肩:“ok。” 见状,马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低头输入了什么。 不瞬阮舒放在脚边的手机便震动,拿起一瞅,是马以发来的金额和他的账户。 “不收现金。自行转账。”马以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的口吻,“今天傍晚六点前必须到账。” “嘁,”阮舒微扬下巴。立刻就戳手机屏幕,“不用等到傍晚。” 不消片刻,马以就收到银行的到账信息。看完他收手机回衣兜里,问:“你午饭怎么解决” 阮舒这才记起去查看时间,发现原来已经中午。难怪马以有空上楼来找她。 听他这问话,她琢磨着有言外之意:“你打算请客为欢迎我的到来” 马以摆出“你想多了”的表情:“前台临时有事和我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她点的外卖没人吃,你可以接盘。” 言毕他就转身下楼了。 阮舒:“” 转瞬她微弯唇角,把购物车里的东西确认付款后,起身下楼。 留给她的餐点就在前台的桌面上。 阮舒也不另外挪地方,就势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吃。两个蔬菜一个肉外加一个炖汤,荤素搭配合理,菜色看上去漂亮新鲜,重要的是干净。 隔着落地玻璃望出去院子,马以正站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剪刀,选率先熟透的葡萄。 “你今天中午不用整理病例资料么”阮舒记得他午休期间一般都是干这事儿才对。今天到时悠闲。 说起来这葡萄架,今年她最后一次留意的时候,还是初春,那会儿枯藤刚冒绿芽,她的厌性症约莫就是那段时间被傅令元b着去面对,后来才治好的。老长一段时间没来,她错过了葡萄藤的长叶、茂盛和结果,直接来到它的成熟期。 马以没有回答她。 阮舒并不意外。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从院子里进来了,手里提着的小筐盛着两串刚剪下来的葡萄,颗颗饱满圆润,色泽鲜亮。 阮舒笑:“你的生活还真像现在流行的老干部作风。每天就在这诊所里看看病养养花种种葡萄,没其他消遣。” 马以背对着她站在水池前洗葡萄:“作为房客要遵守的规则,我下午会打印出来,连同租赁合同一起。” “好。”阮舒没有意见,道,“你作为房东不能打扰到我的细则,我下午也给你打印出来。” 马以不予置评,顷刻之后端着洗好的葡萄走过来,搁她面前。 “谢谢。”阮舒一副“早猜到你是要拿来招呼我”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客气地开吃,且不吝于夸奖,“很甜,汁很多。你如果把整个院子改成葡萄园,可以赚外快了。” 马以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眸子闪烁着洞悉的精光,打量她的脸:“你今天废话很多。” 阮舒的手指滞了一瞬,很快翻他一记白眼:“嫌我吵” 马以没有回答她,视线却是突然落在某个地方。透出一抹古怪。 阮舒循着方向望过去,冷不丁正见一颗球状物体顺着阶梯滚了下来。 她愣怔。 那颗球在停住之后好几秒不曾动弹,不知是晕乎了,还是摔到哪儿了。 阮舒从椅子里起身,未及迈步,便见它缓缓地舒展开身体,恢复成刺猬的姿态,但是四脚朝天了。 “你的”马以难以置信。 阮舒坐回椅子里,否认:“不是。” 马以等了几秒。没等来她的解释,心里大概有点猜测,换种问法:“你带来的” “暂时代养。”阮舒如是道。 马以转回去看向尚四脚朝天的小刺郎:“它现在是在干嘛” “不懂。”阮舒蹙眉,记起自己来了这里之后,就把它忘在包里了。它倒是自个儿给出来了。竟然还从三楼下来。一路这么滚的 “可能新环境不适应。”她随口胡诌。 “”马以扶了扶眼镜,“你是不是没给它喂食” 阮舒:“”好像是 这么说起来,还得给它买食物、买窝 当时在陈青洲那儿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带了个大麻烦 扭头她盯着马以:“我记得你工作之余好像也会去小动物救助协会邦忙” 马以:“”一语不发地直接忽略她。 有快递员在这个时候前来送东西。 前台不在,马以自己打算自己签收,细看之后才发现收件人并不是他,扭头便递给阮舒:“你的。” “我的”阮舒诧异,第一反应是她网购的那些物品神速地送达。 然而并不是。 眼前的只是一份快件。 阮舒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本红本本。 上面印的“离婚证”三个字十分清晰。 阮舒捏在手里,先是一愣,不瞬笑开他办事就是不一样,不仅效率高,而且还不需要她亲自去民政局走流程。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93、光华不息 11/15 第一更 , 这还甚至连她如今搬到马以这儿,他都了如指掌,他可真神通广大 掂着心思,记起马以还在自己身边,阮舒顺势摊着离婚证往他面前晃悠着显摆:“喏,恭喜我吧,终于摆脱了婚姻的枷锁,恢复自由的单身。” 马以不明意味地看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兀自走向他的诊疗室。 阮舒沉默地收起离婚证,收拾掉餐盒,端起没吃完的葡萄。准备回三楼。 楼梯口,科科尚四脚朝天的亘着,也不挣扎,发现她在面前,黑滴滴的小眼睛盯着她瞧。 阮舒根据目前的情境自发解读为它在向她求助。但她并不想邦它,无情地从它身、上跨过,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直接撂话:“自己下来的,就自己想办法上去。” 下午,她继续忙乎布置房间,对房间原有的布局做了些更改。 而继离婚证之后,又有快递员来送了三次件。 第一份是她此前被傅令元扣在手中的各类证件。其中和林氏保健品公司相关的材料只剩股权书有用。而她的护照、户口簿、林宅的房产证全回来了,而且还多出了绿水豪庭那套新房的房产证,名字写的是她。 所以这算离婚后给她的财产分配 可那套房子当初是傅令元买的,她没花一分钱,她并不想要。何况她不会再跨进那里一步。 阮舒抿唇,最后看到的是那本已然无效的结婚证。将结婚证和离婚证摆在一起,除了“结”和“离”的一字之差。外观上倒并无太大区别 第二份是她比较私人的物件,有她从林宅带出来的零碎,更是从中翻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一支泡泡枪和一只半人高的大熊。 一下子便勾起了他带她去游乐园的那些回忆。 围巾是他见她脖子冷飕飕的所以给她保暖用,泡泡枪是他见她盯着人家小朋友看所以给她买的,还强行给她塞了ad钙奶喝。 至于那只大熊,是他射击赢来的,带回去后她觉得太少女,原本打算找个机会送出去,后来好像收拾进储物间里没再管,就这么无意间一直留着了。 第三份的箱子里所盛的全是科科的东西,包括它的饲物、它的窝、它的轮轴、它的食盆,一应俱备。 阮舒原本正在电脑上拿不定主意,见状愣了很长一会儿,才将网页关掉,凭借此前的印象原样摆放它的那些东西,把它的活动区域圈定在了门外,没让它进屋里头。 做完这一切,小刺郎十分欢脱地在轮轴上蹬开腿撒欢儿。 阮舒瞧着它这欢撒得有点作,特别像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 噢,对了,它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能从一楼回到三楼,现在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前台邦她送包裹上来时,发现了可怜兮兮的它,便顺手拎它一把。 阮舒没盯它太久,很快站起身,回屋里,关上门,阻隔它在外。 日子平淡如水。 搬来的三天后,才基本将住处打理清楚,成为自己舒适的模样。 而她每天都很悠闲,睡到自然醒,喂一喂科科,用上一位租客留下来的画板和颜料随性地涂个鸦,傍晚出门散散步,每天一日三餐都和马以同步的固定饭点。因为前台会邦他订好,如今顺便多加了一个她。 这种悠闲和呆在傅令元别墅里的那种悠闲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无所事事,但她毫无心理负担和压力,是真正的自己给自己放假,而非被人强迫着紧闭在某个狭隘的空间内。一天到晚都有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一个星期就这么一晃而过。 期间去过一趟4s店。原本此前开过一次陈青洲借给她的甲壳虫,感觉还不错,可惜后来出了场小车祸,心里多少有点芥蒂,于是最后选定了子夜黑的ini..阅读,。 294、争执 11/15 第二更 , 傅清梨听言话匣子立刻打开了:“是啊,三嫂你说得没错,我瞧着我爸和我妈都挺羡慕我们家其他的叔叔伯伯,早就有小孩子闹腾了。可我们家吧唔大哥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二哥常年呆军营,即便讨了媳妇儿也是让嫂子守活寡,因此他至今不提结婚的事儿,说是不愿意耽误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我爸巴不得他为国家做贡献,所以不强迫他。” “我大姐嘛,前姐夫的身份都快把我爸气死了,差点也和三哥一样被逐出家门。不过后来及时悬崖勒马了。和她的现任男朋友谈了好几年的恋爱。感情稳定是稳定,但连结婚都没空,更别提生孩子了。” 阮舒转悠着心思,心中狐疑大盛傅清辞没有孩子么可在温泉酒店里时,她分明看到那条微信的内容,发信息来的人称呼傅清辞为“妈妈”,后来傅清辞也分明十分紧张地离开了。 这年头没事总不会随便喊人“妈妈”吧 还是说傅家的人根本不清楚傅清辞有孩子 阮舒皱眉,由此生出另一个问题:傅清辞为什么要对傅家的人隐瞒孩子的事难道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不可告人 阮舒凝思:按傅清辞的情况,若不可告人,原因多半在于孩子的存在为傅家所不容。 一般能够联想到的是私生。 可傅清辞能和谁私生和她有关系的男人不就只有陈青洲和谈笑傅清辞根本不像是会和陌生男人随随便便一、夜、情还有了孩子的女人。 突然的,脑中闪过一个灵光:如果孩子是和谈笑生的,傅清辞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傅家的人求之不得才对,那么 阮舒蓦然愣怔傅清辞她 耳畔傅清梨的唠嗑尚在继续:“我原以为三嫂你和三哥会最先有孩子的,我还能挣个小姑姑当。结果你们现在哎” 话题突然扯到她头上,阮舒收回思绪,觉得不能再放任她叨,指了指车窗外,委婉地提醒:“你的其他同事好像也在下班。” 傅清梨往外一瞅,霎时记起什么,连忙看了看时间,脸色微变,当即开车门下车:“完蛋了迟到了又得被那家伙教育三嫂三嫂谢谢你啊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见哟” 隔着车窗她颇为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急慌慌地就往局子里冲。 还是有点毛毛躁躁的。不知道是谈了个怎样的“那家伙”莞尔一笑,阮舒驱车驶离。 回到心理咨询室,已是八点,前台已然下班,照理马以也该回他的二楼休息,然而诊疗室内竟还映照出灯光。 阮舒捻了捻心思,先将白日逛商场时买回来的东西送到三楼,再打印好这两天研究出的一份合作计划书回一楼。 诊疗室的门敞开着,阮舒“咚咚咚”地叩了三声,视线兜了一圈室内的情况,原以为马以应该不是在整理病人的病例资料,就是又在埋头奋笔疾书。 然而并不是,只一身白大褂地坐在诊疗桌前,不知在翻阅什么。 听闻她敲门的动静,他抬头,顺手将他正在翻阅的东西合上,询问:“怎么了” 阮舒拿着文件夹走进来,反问:“都这个点了你不下班么” “看点病人的资料。”马以淡淡解释。 “噢。”阮舒略略点头,坐到他对面的椅子里的时候,瞥见他交扣的十指之下压着的那份病例的封面名字一栏有个“初”。 转眸她看回马以的冰山脸:“那么现在有空” “有话”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阮舒也不多废话,径直把带下来的文件夹递到他面前:“你看看。” 马以接过。翻开第一页便微蹙了一下眉,抬眼睇她一眼,复而垂眸继续浏览。 阮舒安静地等他,视线随意地轻扫,发现他因为强迫症而几乎七年如一日未曾改变过陈设的桌面上。竟然破天荒地多了一个小盆栽。 盆栽本身并非什么稀有物种,只是普通的仙人球,墨绿色,开出星星点点的淡红色小花,格外充满生机和活力。 “你不是不喜欢桌面上放置容易干扰病人注意力的外物”她不禁好奇。 马以连眼皮都没有掀,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个不会干扰病人的注意力。”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眯一下,表示深深地质疑,不过并未再追问。 马以自己抬头后,看了一眼仙人球,追加补充了一句:“一位病人送的。” 阮舒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未及她洞悉出什么。马以转回脸,手指点了点那份文件夹:“你要我和你合伙开公司” “我写得不够清楚”否则为什么还要反问阮舒表示困惑,抽了点里头的重点内容出来阐述,“像你们这类心理咨询室,都需要一定的药物和保健产品的,不是么你知道的,我之前的公司做的就是保健品,产品类型还挺多的,营养型和药品型的都做,包括食品、化妆品、日常用品。全部涉及。” “我给自己的新公司做了市场细分,打算专攻药品型,而且是精神疾病类的保健品,比如邦住舒缓焦虑症、抑郁症等等,辅助精神改善。现在有心理疾病和精神压力的人越来越多,心理咨询也越来越受欢迎。那些大型的医院,早就被众多药商承包了,我就只能尝试从类似你这里的私人工作室着手。我对产品的运营和市场的操作很有经验,你呢对这个领域十分熟悉,所以如果我们两个合作” 马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我没兴趣。” 阮舒早做好心理准备,猜测到他不会轻易答应,倒也不失望不泄气:“你先说说你对哪里不满意为什么没兴趣” 马以眉心紧锁,很直截了当地说:“我很讨厌药商。” 接连不断地违规事件、无下限的价格竞争和频繁暴露的药品问题,使得药商这个职业在社会上的风评特别差。阮舒可以理解如马以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岭之花肯定厌恶,可她觉得无辜:“我不是药商啊,我是正儿八经做保健品的。以前我管理林氏的时候” “在我眼中你的性质和药商没差。”马以无情地打断她,语气有点差,不过很快缓下来,道,“我不知道其他的私人咨询室是怎样,但在我这里,我一般不会太建议病人通过药物去缓解病情。极个别真的需要用药的,我自有专门的药源和渠道。那些所谓的保健品,即便是宣传的什么专家认定,我也从来不会介绍给自己的病人。” 阮舒蹙眉,耐心道:“不是,你还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现在不是要你卖药给自己的病人。比如你说如果你的极个别病人有需要用药,你会有你自己的药源和渠道。说明你的专业判断你选的那些药是值得信赖的、有保障的、对治疗病人的病情是有帮助的,那么就可以推荐给更多的人。” “现在换作保健品,就是同样的道理。我承认,如今市场很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产品都拥挤进来争抢份额,越是乱象,才越需要像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去邦病人鉴定,不是吗你不能否认一些好产品的价值,不能否认保健品存在的意义。” “或许你有的原则和习惯,不太给病人用药,但其实很多时候,药品不是只有它本身的治疗功效,更多的时候是它给人的心理慰藉在起作用。我个人认为你在用药这一点上,或许应该根据不同病人的具体情况,给予不同的药方。这个时候保健品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首先它毕竟和药品有区别,主要在于增强人的体质。补充营养,最重要的是它能产生很大的心理慰藉,会想着我在吃药了,所以我的病一定能慢慢好起来。这样不是” “很头头是道。”马以冷嘲,“你这么懂。还需要我合伙” 阮舒有点被他刺到了,表情微恙。 马以自诊疗桌前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归纳总结道:“追根究底,你要我合伙的目的,就等于那些药商卖药之前,需要专家为他们做宣传,为他们的药保驾护航。” 他这种角度的视线,给她一种鄙夷之感,阮舒憋着一口气也从椅子里起身,面对面而立,基于脚底的高跟鞋,勉强和他平视,反唇相讥:“保驾护航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不仅是在贬低我,更是在贬低你。我现在是拿不合格的伪劣商品b你推销给你的病人了吗” “我明明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为病人造福。甚至于以后有了成效,还能多少改善市场的不良风气。这有错我是商人,我的首要目的是赚钱,但我也到丧尽天良祸害社会的地步。” 阮舒深深地沉气,捺了捺心绪,最后有点质疑:“我怎么觉得你是打从骨子里存在对商人的歧视” 马以转身离开诊疗桌,走向衣架,用背影对她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最好只保持在医患和朋友的范围内。” “我也发现了。”阮舒双手抱臂,盯着他脱掉白衣大褂换便装的动作,沉声,“抱歉。是我冒昧了。” 说罢,她带上自己的那份合作计划书,离开他的诊疗室。 回到三楼,首先看到的是科科欢快地转轮轴,精神状态貌似比白天还要充沛。 脑中十分无意地便记起,曾有一个晚上,她嫌弃小刺郎的动静太吵太闹心,询问他是否能够让它马上安静。他回答她不能,因为刺猬是夜间活动的动物。 阮舒面无表情地睨他片刻。最终没对它怎样,拿钥匙开门进屋,关上门,将科科的闹腾一并关在门外。 行至桌案前,将文件夹随手一丢,继而迈步到床前,直接扑倒在床,趴在枕头里。 整整十分钟悄无声息没有动弹。 抬起头来后,她翻身,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捂了捂脸是她错了。不过并非她的想法错了,而是她的方法错了。 马以和她不一样,他只是很单纯很用心地在做一个心理医生。 如果她有精神疾病类保健品方面的问题咨询他,或许他能够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认真地给她意见。但如果拉他入伙,虽然她的目的还是为了他给予专业意见,其实性质全然不同。更别提再将产品推广到其他私人工作室去。 她希望马以入伙的本意,本意在于能够借助他作为合伙人的身份,给予他该得的报酬。可在马以的观念里 哎 阮舒轻吁气还是重新规划。她只有马以这么一个朋友,她不该让两人之间的友谊掺进其他杂质。方才在诊疗室,差点就吵起来了。 其实和马以之间虽认识了七年,但私下里接触的次数几乎没有 在如何和朋友正确相处和沟通这一块,同样是她需要学习的 隔天中午,阮舒瞧着时间差不多到饭点,照例下楼来一层。 正碰上马以身穿便装,打算要出门的样子。 “你上哪儿”阮舒唤住他。 马以顿了一下:“精神病院。” 295、关键 , 绿水豪庭。. 陈青洲从外面回来,甫一进门,十分意外地愣了一下。 因为傅清辞和黄金荣两人竟然正同坐在餐桌前吃饭。 在原地驻了数秒,这数秒间他倒是并未听到他们二人有任何的交流。 傅清辞率先发现他,视线朝他扫过来,没有说话。 旋即黄金荣大概从气氛中留意到变化,扭过身子。 “荣叔。”陈青洲这才继续迈步,淡笑着行来餐桌,自然而然地站到傅清辞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向对座里的黄金荣:“你们今晚吃饭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偏晚了” “不都是因为等你”黄金荣的八字眉外撇,“之前问你晚上啥时候回来,你说六点。我们就打算等你一回来再一起,结果你看看现在的时间所以我们就先吃了。” “抱歉荣叔。”陈青洲解释,“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来的,临时又遇上点儿事。” 黄金荣没有多加怪责,提醒着道:“别站着了,坐下吃饭。我们也刚动筷没多久。” 佣人及时地送上来一副餐具,摆在傅清辞身边的位置。 陈青洲落座,询问黄金荣:“荣叔你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之前本打算给黄金荣安排体检,黄金荣以自己在狱里半年检一次为由拒绝了。这回黄金荣伤风感冒,却是拖了快半个月都没能完全康复,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竟还听见从黄金荣的房间里传出接连不断地剧烈咳嗽,都快把肺咳出来了似的,今早便马上强行要求黄金荣去医院。 可惜他白天被事情缠住了,没能陪黄金荣一道去。 “能咋说”黄金荣揪着八字眉。“还不是你大题小作。人家大夫也诊出来了我这是普通的病毒感染,外加一点咽炎,所以夜里喉咙黏得难受便多咳了一点。” “其他的体检项目呢血压、血糖还正常吗”陈青洲追问。 “臭小子,我咋听着像是你希望我的身体出现状况”黄金荣有点不高兴了,自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这是又犯傲娇了。有一阵子没见着了。前段时间阮舒住在这里时,他倒是天天发作。见状陈青洲淡淡一笑:“明天让荣一去邦你取体检报告。” 言毕眼风往荣一的方向一扫。 荣一会意着点头。 黄金荣张了张嘴,本打算要问点事儿,瞅着一旁还坐着傅清辞,便暂且咽了话,道:“行了行了,快吃吧,菜都凉了。” 佣人在这时从厨房里讲刚炖好的一盅鸡汤端上来,送到傅清辞面前。 傅清辞稍愣怔。 陈青洲则替傅清辞道谢:“谢荣叔邦我心疼我媳妇儿。” 说这话的时候,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傅清辞下意识地要挣,他早有准备地攥得紧,一时摆脱不了,何况面前还坐着黄金荣不宜动作太大,傅清辞只得作罢。 黄金荣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兜了一圈。欲言又止。 一顿晚餐在三人祥和的气氛中用完。 傅清辞没有在楼下多停留,比起以往,今天对黄金荣礼貌地略略点头,才上楼。 看到傅清辞和黄金荣能够这样渐渐接触起来,陈青洲多日的郁卒总算有所纾解。 转眸回来,便见黄金荣换了一副神色,异常冷肃,质问:“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出了啥事她现在人究竟在哪她房间里的行李啥时候没的” 能瞒一个星期。已是极限,陈青洲不意外他终于发现,所以还算从容淡定,不疾不徐道:“她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她要搬去她朋友那儿住上个礼拜她回来拿的行李,荣叔你那些天身体不舒服,她就没去打扰你修养。” 黄金荣应声沉下脸:“没良心我早说丫头没良心啥不打扰我修养全是借口。肯定是你们兄妹俩商量好的瞒我,对不对否则怎她都搬走这么多天,我却还不知道要不是我傍晚自己进她房间转了一圈,还得被你们蒙在鼓里” 话至最后他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倏地带起一阵的咳嗽。 荣一离他最近,忙不迭上前邦他顺气。 陈青洲更第一时间起身绕到他这边,抬起手给他拍背:“荣叔,我们没有想要瞒你。你就当作她出去旅游散心了。” 黄金荣甩开陈青洲的手,冷哼:“那她也散得够久了。忘记她自己答应过我就算搬出去了也会回来陪我吃饭现在还连给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她没有忘记。”陈青洲略微无奈,“她已经顺利和令元离婚了。荣叔你给她几天时间缓一缓。” “离了”黄金荣霎时怔忡。 “嗯,离了。”陈青洲点头。 黄金荣的心情陡然由阴转晴,高兴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畅快地笑开:“离得好离得好早就该离了丫头就该离那个姓傅的远远的干得漂亮” 陈青洲:“”立马省了继续安抚他的功夫。 上楼回到卧室,正见傅清辞换好一身的运动衫,靠在墙边压腿,显然在做夜跑前的热身准备。 陈青洲坐进面向她的那张沙发椅里,两条腿交叠,两个手肘分别驻在椅子的扶把上,两手则十指交扣在身前,清黑的眸子没有温度地将视线笼罩在她身上。 傅清辞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但并没有理会他她已然习惯他的变态,与她独处时的他,总是这般全然蜕去在外人面前的所有温文尔雅和风度翩翩。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存在双重人格,随意自在地切换。 近日他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着重体现在床上运动的粗暴。 傅清辞可以理解,因为距离两人约定的一月之期的结束越来越近了,然,她的肚子毫无消息。每天晨起都能在洗手间里看到他给她准备的验孕棒,至今颗粒无收。 方才在楼下,虽然表面上他和往常无异,与黄金荣一来一往地对话,但同时,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挺重的,所以她早料到,等他上来,八成又是阴气沉沉。 而且比前一天愈发阴沉。 傅清辞无视他,自顾自将压好的一条腿从墙上收回,换成另外一条腿。 缄默许久的陈青洲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开口:“我离开海城的第一年,你在哪里” 傅清辞猝不及防地僵了一瞬身体。 那天晚上他突然说她有个儿子。她吓得不轻,隔天就发讯息给谈笑,交待他邦忙留意点晏西那边的情况。不过之后他并未再提及相关的事,仿佛那一问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现在他竟然特意掐到那一年 “嗯”傅清辞迅速恢复镇定,扭回头去看他,皱眉,“你离开海城的第一年我在哪儿这算什么问题我当然在海城继续当我的小警察。” 下一句她便笑了笑:“说起来倒是托你的福,你一走,我的运途反而好起来。第二年就得偿所愿地调进了我仰慕已久的缉毒大队。然后一呆呆九年,都能自己带队独当一面了。” 陈青洲的表情因她的后半段话而愈发难看,不过没有被她绕开重点:“去乡镇社区的基层里当文员,反而助你进了缉毒大队” 傅清辞应声神色微变:“好啊,你连我的履历档案都搞到手了你是散财贿赂了还是找人色、诱了抑或抓人家养小三的把柄加以威胁了” 大同小异,不外乎就是这三种方式,才能找到人为他办事 傅清辞恼怒的同时,身侧的手指有点不受控制地慌抖。 陈青洲还是没有被她绕开重点:“可是很奇怪,明明你的档案里显示你调去了那个社区的派出所,那里的人却根本不认识你。” 傅清辞眼皮猛地一跳,内心蓦然慌了一下,握紧了自己手。 未及她说什么,陈青洲率先起身,走到她面前,唇角一哂:“傅清辞,没想到你也会造假挂空职。你不是最看不起靠父辈福荫你不是信誓旦旦要以实力进缉毒大队” 听到这里,傅清辞忽然便放松下来,没有对此加以辩解。冷哼:“是啊,所以我变了,当年我太天真了。以前我是看不起,但现在我就是变成了以前自己看不起的那种人。因为我早就清楚地意识到,我姓傅,我是傅家的女儿,父辈的福荫是我的仪仗,离开了傅家我什么都不是,更别提实现我的梦想。” 她斜睨他:“这不就和你一样你如果不姓陈,你如果不是陈玺的儿子,你如果没有背靠青邦,你是什么东西蝼蚁都不如。” 说罢傅清辞将腿从墙上放下来,于原地跳跃了两下,只当作没看见他冰冷的表情,径直掠过他:“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去跑步了。” 心里一直在提防陈青洲会拽回她,毕竟刚讲完难听的话,他估计得发作。然而直到她离开卧室走到一楼。都没见陈青洲,也没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 傅清辞滞住脚步,回头往楼上瞥一眼,最终揣着狐疑出门去。 二楼过道,陈青洲站在窗口,盯着她在别墅门口做了两个拉伸筋骨的动作后开始小跑的背影,脑中回旋着方才她一系列的反应。 虽然隔了十年,虽然她是外人眼中的精英女警花,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他面前,但凡紧张起来,有很多下意识的细微表情。 越紧张,越想掩饰,暴露得越多。 陈青洲面色沉凝让荣一派人去那个社区打听她任职期间的事情,探访了九年前她的那些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甚至连那个派出所的公职人员记录里都没有她。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抓她履历造假的把柄,只是为了试探她罢了。 试探的结果很有成效。 现在急迫需要弄明白的是,她那近乎一年的空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十分关键。 第二天早上,阮舒打开新闻,准备浏览财经讯息,首先闯入眼的是关于昨天蓝沁的追悼会的专题,陆少骢的出席赫然被放在第一张大图。 作为蓝沁的男朋友和璨星的少东家,这个舆论风口浪尖的关头在记者媒体跟前露面,胆子也是够大。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自打蓝沁出事之后,陆少骢始终未曾发过声。若再沉默下去,负面报道只会越来越多。 而且完全可以料想,他既然敢出现,肯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公关策略准备。 阮舒点开截取的一小段视频,看完后不禁笑出声。 陆少骢刚出现就被围堵,一路保镖护送顺利进入灵堂,没有多呆,很快就出来。出来后依旧被围堵。皆知这是最后的机会,记者媒体围堵得愈发厉害,无数犀利的问题劈头盖脸地丢给他。 最终令他止步,是因为有人冲他扔了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但见画面上突然有一刹那的安静,陆少骢望过去,全是蓝沁的粉丝。保镖和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打算过去揪人的行为被他制止,他缓缓地摘下黑乎乎的大墨镜,墨镜之后露出的是他颇为憔悴的面容。 镜头之下,他下巴的肌肉在细微地颤动,仿佛情绪明明到达了需要发泄的程度,却强行压了下来。 旋即他朝着蓝沁的粉丝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嗓音异常沙哑:“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口吻中的那种沉痛那种隐忍那种自责,隔着屏幕都能浓烈地感受到。 说完陆少骢便重新戴上墨镜,快速地上了硕黑的房车,不顾记者媒体疯狂似的追问。 很快,网络上关于陆少骢此次举动的分析和内幕爆料随之而来,基本围绕于他对蓝沁的情深似海,讲述了蓝沁的事情出来之后他纠结过矛盾过但最终更心疼蓝沁并不介意她的过去只想给她美好的未来甚至于决定找到失踪的蓝沁向她求婚连戒指都买好了结果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而由于蓝沁的死。陆少骢受到十分严重的打击,才变成眼前大家所见到的这副模样。一部分人开始纷纷道“真正的沉痛都是隐藏在背后的,请键盘侠们手下留情,还逝者亲属一片安宁”。 阮舒笑的是,她从来不知道,陆少骢的演技可以这般好,完全远远甩开如今众多的流量小生,也不知道在来追悼会之前,陆少骢练习过多少遍。 瞧。网民们,吃瓜群众们,每天就是这样被耍着玩的而不自知。 划过界面前的最后一眼,阮舒才将视线停留在于陆少骢同行的傅令元身、上。他仅是蓝沁十分遥远的前任绯闻男友,有陆少骢挡在前面,他的出席基本被记者媒体忽略,只一并划在了蓝沁其他一些圈内炒过cp的好友之列。 黑色的衬衣,黑色的墨镜,遮挡了他的具体神情,她能够看见的是他绷紧的下颌和抿直的唇线。 没有在这上面多加停留,阮舒翻页去到财经板块蓝沁的事情恐怕还要在网络上被消费好一阵子,但与她无关,她也不想留意了 浏览资讯的过程中,却是又被某条消息给吸引了米国某知名品牌新推出的一款保健品,欲图在中、国寻找新的代理商,七挑八选之后,如今最被看好的是林氏和华兴两家。 竟然是华兴在和林氏争代理权 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迅速地在键盘上敲击下几个字按查询搜索。 自从宫外孕做手术。一件事紧接着一件事地发生,到现在都两三个月过去了,她连林氏的最新情况都几乎不清楚,遑论当初处处针对林氏、夺林氏客户的华兴。 她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外部的新闻粗浅地了解,发现华兴真是火箭似的发展,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抢走了林氏三分之二的市场份额。 很早之前就研究过,华兴背后的老板行动特别大胆,很有冲劲很冒险,所以那会儿它们起步时,舍得下成本用低于林氏这边好几个点数的价格来恶意竞争。 现在它在保健品行业内已逐渐步入正轨,冒险的作风依旧不变,接二连三的针对林氏的打压行动弄得林氏完全歇不过气来,前门刚着火,后门就被攻陷。 阮舒记得她快要离开公司的那会儿,华兴已基本把林氏的老客户拿下,剩余一些捆绑共生的合作伙伴。眼下是但凡林氏接触的对象,华兴就企图截胡。 这回来自米国的这款产品,已经是华兴第三次来和林氏对着干了。前两次均以林氏的失败为结果。 林承志约莫是被b得急了,最近一次居然恼羞成怒地在镜头前对华兴的曹旺德隔空喊话,对比曹旺德永远讨喜的和善笑脸,林承志既**份又失风度,更有种仗还没正式开打林氏先底气不足的感觉。 然而实际上,阮舒分析一番过后发现,目前在这个案子上,林氏其实极其占优势,因为米国这款保健品品牌所在的公司前阵子刚被一家大财团收购。而那家财团曾经和三鑫集团合作过海岛的开发项目。 这么好的“亲朋裙带关系”,不利用是傻子。 只不过目前尚搞不清楚,这个案子是林承志为了林氏发展的个人决策,还是基于三鑫集团的看重。如果是三鑫集团的授意那林承志根本没有无需气急败坏 摸了摸下巴,阮舒蹙起眉头,陷入沉思,突然在想,她或许得把林璞从她的黑名单中重新提出来了自打被迫从林氏离开,她就将林璞、苗佳等所有人的号码全部拉黑。 虽然暂且没把握能从林璞那儿旁敲侧击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总得试试看。毕竟他是林承志的儿子,应该是最了解内情的。 另外,也可能得去再找曹旺德喝喝茶。 忙到中午都忘记了时间,还是前台打了通电话上来询问,阮舒才发现该吃午饭了,匆匆地下了楼。 前台也在关注蓝沁的新闻,整顿午饭期间在阮舒耳边叹息无数,总念叨诸如“蓝小姐其实人很好很随和的”之类的话,语气彰显出她好像和蓝沁曾经面对面接触过,且话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子的欲言又止。 阮舒从旁斜着眼睛睨过去,甚至发现她在参与微博上的话题讨论。 马以在这时从诊疗室内出来,一身便装。 “马医生。”前台立即放下手机打招呼。 马以淡淡地“嗯”一声径直掠过往外走,像是要出门。 “你上哪儿”阮舒问。 马以驻足:“精神病院。” 通过上一回,阮舒已得知他每周都会固定去一趟精神病院,闻言起身:“能否再带上我”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并不置可否,只迈步继续走。 这意思其实就是同意了。 “谢谢。”阮舒莞尔,跟在他后面。 虽然昨晚和他有点不欢而散,但他貌似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待她的态度与以往无异,她便不刻意再提及、道歉什么的,就这么翻篇吧。 而且若真要道歉,两人其实都有错。阮舒自己反省归反省,可他的一些冷嘲热讽也确实过分了些,同样惹她不痛快了。 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一路步行抵达目的地。 精神病院里的气氛还是那般温馨惬意,只是相较于上一回的安静,今天显得有点闹腾。 因为草坪上已经有护士带着病人在这外面活动,好几个活泼的病人相互追追赶赶的,乍看之下特别像幼儿园里的场景,很有生机,很有活力,很有生命的力量。 阮舒不禁微弯唇角。 依旧跟着马以上了二楼。 一回生二回熟,她都不需要马以再招呼再交待她了,主动挥着手让马以自己忙自己的去。 活动大厅内,还是和上一次一样。很多病人在里面看书、画画、下棋。 有个护士貌似认得阮舒,主动问候她:“又跟着马医生过来的” “是的。”阮舒微笑着点头,打量护士的脸,模模糊糊记起上一次就是她来询问她是否认识那个毁容的患者。 顺势阮舒关心:“那个病人后来没事吧” 当时又砸椅子又砸拳头的,看起来凶残又暴戾,不过最后她因为被阻隔在玻璃窗外所以相安无事,那个病人自己倒是受了不少的伤。 “他啊”护士朝玻璃窗内的一指,“喏,他在那儿。今天很乖。” 阮舒循着方向望过去,看到立于画架前的一抹背影。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96、了解 11/17 第一更 , 一百多平方米的活动大厅,干净的白瓷砖地、白荧光灯、白色墙壁。厅内容纳百人左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在散步似的随意走动,有的在相互聊天,有人嘴里嚼着类似牛肉干的食物。 他所处的位置在角落里,对着一扇给铁栏隔离的窗户,窗外是如洗的碧空。他正如护士所言,此时确实很乖,定定地站着。 这一回就从后面瞧,觉得他就是一普通的正常人。只是他的脑勺光秃秃的,皮肤也有不少植皮造成的褶皱,令她不禁自发脑补他面目全非的脸。毕竟先前的印象过于深刻了。 他的身高目测有一米七八左右,身形偏瘦,罩在白色的病号服之下显得有些空。 手上执着画笔。在画板上很认真地画画。 嗯,是很认真的,从他的姿势和落笔,完全彰显出他的慎重,如同在构思一幅大作似的。 然而画出来的东西成片扭曲的黑色粗线条。像纯粹的胡乱涂鸦,又隐隐约约地貌似形成某种轮廓。 不过多少有所耳闻,精神病患者的涂鸦往往能够反馈出其内心的潜意识。当然,这需要专业的医生去解读。反正阮舒看不明白他的抽象画。 倒是有其他的问题好奇。 “他的年龄有多大”阮舒询问护士。因为他的皮肤灼伤得太厉害,她判断不出来。 护士忖了忖。告诉道:“之前医生根据他的齿龄推算他大概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这么年轻阮舒诧异。 其实她心中还挺在意上一回发生的事儿。 但另一方面的事实是,她的生活中、她的周边,的的确确找不出能对上号的人。 没记错的话,马以说警方那边在从失踪人口着手调查,却并没有结果。 这也太奇怪了,哪儿有人失踪了大半年,没有一个亲人朋友来找的 阮舒暂时能想到的可能就是独自一人在海城生活且性格孤僻不跟外人接触的。 敛回思绪的时候,正见他的画板被旁边在打闹的另外两个女病人不小心推翻。 他的准备落笔的手卡在半空一动不动,没有生气地爆发,只是微微侧过脸去看另外那两个女病人。 阮舒这才发现他比之前多戴了副眼镜。 两个女病人争执不下的是谁更美的问题,恰好揪到他来评判。 只见女病人a将身体扭成s形,一手叉腰,一手扶脸做开花状,道:“今晚让我侍寝。” “贱人又跟我抢皇上”女病人b不甘示弱,往后撅屁、股,往前高挺胸,道:“今晚该轮到我侍寝。” 阮舒:“” 这时,另外一个原本在下棋的男病人走过来,摆足架势:“谁敢冒充朕” 阮舒认得,这个男病人就是之前吵着要出去草坪放风最后被轻而易举打发的是同一个。 护士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淡定地过去邦忙将画板扶起来,一个护士在男病人那儿说:“皇上,您该上朝了。” 男病人记起自己的棋局,忙不迭回去棋盘前。 另外一护士在女病人那儿说:“娘娘们该睡下午觉美容养颜了。” 俩女病人当即收起婀娜的姿势,打着呵欠道:“本宫乏了。” 旋即由护士领着回各自的病房。 阮舒真是瞧得心情愉悦,敢情这儿不是精神病院,就是一皇宫啊。 转回眸来时,冷不丁发现玻璃前晃悠着那张毁容脸。 神不知鬼不觉的,明明画板距离这边挺长一段距离,他什么时候就给过来的 阮舒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他并没有怎样。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眼神,虽然掺杂了一丝呆滞在其中,但看她就像看一个认识的人。 阮舒定住身形,发现盯久了。约莫是习惯了,所以觉得他的脸其实也没有初见时般恐怖。 而他的眼睛尤其这样戴着眼镜的样子 阮舒蹙眉,一瞬不眨地与他对视,越瞧越熟悉,她不禁往玻璃窗前走回,靠得他更近些。 活动室里的其他病人已被陆陆续续地领回房间去安排午睡,负责照看他的护士也在这时过来找他,要带他走。 他没有再像上一回吵闹,很配合,只是在离开玻璃窗之前。他的两只手忽然抬起,各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对着她做出了一个拍照的手势,而且他的其中一只眼睛做状眯起,类似使用单反相机时的对焦行为,最后嘴里还模仿快门的“咔嚓”一声。 阮舒怔忡拍照摄影 难道这个人之前是摄影师可是她认识的人里,并没有摄影师 再回过神思来,活动室内已经没有病人,剩下护工在整理桌椅和设施。 阮舒小有好奇地跟去病房区域。 护士们并没有阻拦她,只是路途有些坎坷。七拐八弯地穿越重重禁闭门,地理形势有些复杂,据说是为了防止病人逃跑。 病房的规格并不一样,一人间、两人间、三人间的都有,只有单人间有独立卫浴、电视,就像普通旅馆的配置似的。病人能住在什么规格的病房,自然和他们家人给医院的费用相挂钩。没有亲属管的病人,住的是收容病房。 除了规格,也按照性别、病症种类和病情轻重分为很多病区。另外有被厚重铁门专门隔离开的区域。 不过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管的地方了。 虽然工作人员让阮舒跟过来了,但并没有允许阮舒进病房内参观,因为会惊扰到病人。 即便如此,阮舒一路在过道上穿行,听到了有病人不停歇地高声放歌,有躁狂症患者的喋喋不休滔滔不绝,有病人不配合吃药的行为而引发暴动。 还碰到病服堆。是病人会把脱下来的衣服堆在一个地方,换上新的病服。被换下来的病服被洗衣服的人拉走清洗。 阮舒没有呆太久,毕竟能放她进去已经是特例了。 从病房区返回到活动大厅,马以已经忙完他的事情。 “抱歉,你等很久了”阮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结束。”马以瞥一眼她过来的方向,边和她一块往楼下走。边问,“今天又有什么收获” “这里很好,若有机会住进来,也挺不错的。” 所指的“很好”不仅在于这里的环境和配置条件,更重要的是医生、护士和护工等所有工作人员对待病人全都特别地温柔耐心。 马以闻言有点翻白眼的意思。 阮舒抿唇笑笑也对,哪有人希望自己进来精神病院的住的她也就随口一提。 马以沉默数秒,淡声:“这里是很好。不过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这一家精神病院。” 阮舒听出言外之意了,他其实要说的是,不是所有的精神病院的环境都如这里和谐静谧,不是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能如这里的病人得到很好的照顾。 当然,同时她也嗅到,他的思想觉悟貌似很高,心怀某种高尚的理想。 马以扶了一下眼镜:“海城的政府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如果换到二三线城市。精神病院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监狱罢了。” 阮舒闻言掂着心思,浅浅弯唇:“政府是一方面,很多时候也是靠企业慈善。以前林氏每年都抽出很大的一笔款项用于社会公益和福利。我现在在筹备新公司,等以后步入正轨,就给你的病人们成立专项的慈善基金。” 她小门小户的。没法儿像一些大集团,出手就是好几百万的捐赠和资助,只能尽量做自己能做的,就不提前夸太大的海口了。 倒是发现有义工和志愿者的申请渠道,后来想想她既然要开公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肯定都没空,干脆作罢。何况她真不是个能照顾人的主儿,还是不来给人家添乱了。 “你的新公司还是原来的定位”马以在这时问。 “嗯。”阮舒点头,心平气和地和他交流,“我做了这么年的保健品。很难轻易换行业,也不想换行业。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喜欢。” “自己开公司很累。”马以这算是关心。 “那你当初筹备工作室时,累吗”阮舒反问。 马以不知是不是被她问住了,没有回应。 阮舒笑了笑:“是累还是充实,看个人的心态吧。我一直觉得有事情忙,人的幸福感会增加,因为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聊的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 “况且,”她略微嘲弄地一勾唇,“我的身份挺尴尬的。要在这一行继续做下去,如果不自己开公司,还真没其他更好的选择。” 马以看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一股子的不明意味。 阮舒顺势将昨晚的事掺进来讲掉:“我后来认真地重新考虑过一遍,觉得还是找个既有入股资金又能给予技术支持的伙伴比较合适。” “嗯。”马以对此没有太多的意见,“如果有在我专业范围内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阮舒拿斜眼睨他:“算你够朋友。” 马以却是接话道:“咨询费用照收不误。” 阮舒:“”她要收回上一句话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帮忙。”她突然记起。 “什么” “就是那个毁了容的男人。” “他”马以皱眉。 “嗯。”阮舒面露凝思,“我在活动大厅又见到他了。虽然弄不明白原因,但我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好像真的认识我。或者是我身上存在什么他熟悉的东西。” “所以” “这事卡我心里,我挺不自在的,想试试,我是不是能邦忙找到关于他身份的线索。所以问问你,有没有他目前的一些资料可以提供”阮舒忖了忖,竭尽自己所能想到的,列举着问,“比如他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物,或者他身、上真的一点携带物都没有戴的项链啊、手链啊,都可以。” “抑或者,这半年院方从他平日的言行举止是否发现了什么都可以的。”她记得上回马以提过,警察将那个毁容的男人安置在这里。也是希望能通过治疗让他自己想起什么的。 马以以一种进一步认识到她的表情打量她:“你考虑得挺周详的。” 阮舒兀自将此当作他的称赞,毫不客气地收下:“谢谢。” “我没在夸你。”马以又是很不给她面子,转而回归正题,“等我把资料整理齐全后再给你。” 阮舒没想到还真行,不由讶然:“就你答应了就行么你不去问问院长的意思” 毕竟这涉及病人的**啊。 还有 “警察那边呢怎么听起来跟你全权做主了似的。”她深深地质疑。 马以扶了扶眼镜。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然后才解释道:“这个病人是我在负责。他的完整病历和治疗记录全部在我这里。” 立刻他又补充一句:“为了方便我的治疗,包括警方那边的关于他的讯息,我也有资料。” “怎么听起来好像院方和警方都特别信赖你”阮舒疑虑。 马以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偶尔会给警方提供一些心理和精神方面的专业意见。” 阮舒知道他没再炫耀,可她就是莫名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一股子自然散发的牛b轰轰。她瞧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古怪起来:“马以,我越来越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她究竟是交了一个怎样的朋友就像一个潜藏的民间高手似的。 “目前这些足以。”马以回应,态度不甚在意,神色一贯地冰山脸。 阮舒淡淡地笑笑嗯,很“马以”式的答复。 两人回到工作室,刚一进门,便听前台冲她道:“阮小姐,有人来找你,现在在会客室。” “找我”阮舒微惑来心理咨询室不找马以找她 “是的,找阮小姐你的,不是马医生的病人。中午你跟着马医生离开没多久,人就来了,已经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男人还是女人”阮舒狐疑,问话间步子朝会客室迈。 “男人。”前台的回答传来。 男人阮舒没有问更多,敲了两下会客室的门,提醒里面的人自己马上要进去了,然后才推开门。 沙发里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禁愣了一愣。 297、懊恼 11/17 第二更 , 黄金荣明明是特意来找她的,此时她出现,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像座山一般岿然不动地坐着,两只手以握拳状靠在姿势豪爽的腿上,表情则一点儿都不豪爽,十分明显地盛着怒意,八字眉几欲倒竖。.. 虽然意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一定是陈青洲那边已经瞒不下去了。只是没想到黄金荣会亲自来这里,而且没有事先通知。她怀疑他是背着陈青洲偷偷找来的,否则陈青洲不可能不告诉她。 “荣叔。”阮舒唇边旋开笑意。“你怎么来了” 黄金荣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自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我咋来了我要是不自己来一趟,岂不是到死都再见不了你一面” “荣叔你说的这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 阮舒颇有些无奈。 刚走到他跟前,他率先起身。一甩袖:“我走了,反正不招你待见。” 阮舒:“” 眼看着黄金荣果真朝门口去,她忙不迭小跑两步追上,挽住他的手臂:“荣叔。我哪里有不待见你你能来我很惊喜。我们刚见上面话都没说上两句,你别走啊。” 黄金荣止步,垂眸扫一眼她的手,复而重新抬眸,脸依旧沉着:“我从你的脸上可没看到惊喜,只看到惊吓。你会想和我说话不是故意躲开我自己偷偷搬走兄妹俩还联起手来骗我,这叫待见我是我的老脸厚,非得扒着你。” “荣叔。”阮舒微蹙眉,表情比方才肃起,“你知道的,我如果真打算故意躲开你,现在你哪里还能找到我” 她手上下意识地挽他更紧些,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我知道我有不对的地方,我真的只是想自己清净几天而已,没有太多其他意思。你不要再说这些话气你自己,伤肝又伤肺的,前阵子不是还感冒了现在好多没有” 黄金荣揪着八字眉,光看着她,没有吭声儿。 阮舒搜索枯肠一番,想起电视剧里见着的哄长辈的方式,一咬牙,便顺着自己此刻挽着他的姿势,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臂,诚恳道:“荣叔别生气了” 虽然动作的弧度特别小。没有学得太到位,语气也还不够软,但之于阮舒而言,已是破天荒头一回。心里格外别扭。 黄金荣眸光闪烁片刻,终是卸些那些愠恼的表情,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手背,长长喟叹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突然就被陆振华的人给带去了陆宅,即便后来你告诉青洲你暂时安好,我也一点儿没搁下心。青洲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根本不晓得具体发生啥事,我一晚上没睡好觉。” “然后你一晚上没回来。青洲说啥子你被姓傅的小子给接走了,要呆几天,处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我那个时候刚感冒,也顾不了太多,只能青洲说啥是啥。你老不回来,还没良心的连个电话都不打,我早觉得奇奇怪怪的。结果好啊,你们兄妹俩。真的是,让我说啥好” “你想清静就去清静,好好和我说和我商量,我难道还能不答应我难道还能b你我难道还能那么不识相地打扰你非得偷偷摸摸地瞒我” 他原本的愠恼是摆出来的,然而这番话讲下来,还真有些生气了,生气且夹杂着一股子的挫败和落寞。 这挫败和落寞,自然来源于她的行为透露出对他的疏离,透露出她依旧不和他亲近。 一口气没提上来,黄金荣遽然咳起来,不忘别开脸避开她,自己扭向另一边。 阮舒连忙过去饮水机倒水,又从茶几上抽了好几张纸巾,走过去递给他。 黄金荣先接过纸巾捂住嘴,继续咳。 阮舒腾出一只手邦他顺气。 黄金荣咳了数十秒,七八声之后才停下来。接过杯子。 “感冒还没痊愈” 看着他此时的神情,再回顾他方才的话,阮舒心里升出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具体形容不清楚,总而言之就是她感到了一阵的愧疚。 那会儿从陈青洲的别墅离开的时候,她真的认为不告诉黄金荣比较好,甚至烦恼着该如何推托掉之前所答应他的一周回去一趟的约定。可眼下,她突然后悔了,为自己彼时的冷硬产生些许懊恼。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很早之前傅令元指责过她的一句话。他说她总是喜欢逃避,逃避被人爱,也逃避爱别人。一次次地给别人的靠近找借口,好让自己理所当然地躲开。好像非要一次又一次地考验别人的真心、考验别人的耐心才肯罢休。 阮舒晃悠了思绪。 黄金荣喝光杯子里的水,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的感冒已经好了,昨天青洲还安排我去医院做体检了。再咳两天就完全没问题了。” 他这语气俨然已缓下来,阮舒轻吁气,拉着他坐回到沙发里,又走去饮水机前,问:“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你要过来,这样我就留在家里等你。或者你和我错过了,不是可以打电话找我回来么为什么干坐在这里等一下午” 说罢她端着倒满水的杯子回来,搁在他面前。 黄金荣瞥她一眼。哼唧道:“我要是提前告诉你我要过来,指不准你就找啥借口说你没空加以推托,所以来了没见你人,我特意让前台的小姑娘别告诉你,为的就是突袭。让你不见也得见。” 表情傲娇满满,口吻之中更溢出一种“先见之明”的得意。 阮舒:“” 她方才没闲暇问的是:“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她可从来未曾告诉过陈青洲心理咨询室的存在,住在陈青洲家期间虽然来过一趟,可是她自己打车。照理黄金荣不该知道这个地址。 那么她能猜到的最大可能性只有一种她被跟踪了。 果然见黄金荣的表情间闪过一瞬间的赧,两人的角色霎时换过来,现在变成黄金荣底气不足。 “丫头你也别生气,是之前不放心你一个人出行,所以我让我忠义堂的几个手下保护你。”他解释完,立刻就道歉,“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又要不高兴,荣叔我现在已经不做这事儿了,真的,我和你发誓。” 边说着,他还真伸出两根手指头做朝天状。 阮舒哪能真让一个长辈做这种事 不过未及她压下他的动作,她的手机震响了。 扫一眼屏幕,阮舒接起。 听筒里传来陈青洲的询问:“荣叔是不是跑去找你了” “嗯。”阮舒应着,同时用眼神示意黄金荣收手。 黄金荣倒是读懂了她的意思,笑得满脸褶子。 “抱歉。是我疏忽大意了。”陈青洲很是伤脑筋。“昨天他发现你搬走的事情了,所以我就按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安抚他你现在在朋友家。后来他知晓你和令元离婚了,很高兴。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去找你了。” “算了,没事。来了就来了吧。”阮舒淡淡一抿唇。 黄金荣显然从她的这句话里猜测到来电之人,用口型问她:“青洲” 阮舒对他点点头。 陈青洲正道:“你让荣叔接下电话吧。” “好。”阮舒应要求将手机递过去。 约莫猜测到会被陈青洲教训。黄金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以形容,很快挺直腰背,干咳一声,接过手机,贴听筒在耳朵上:“青洲啊。” 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阮舒看出他是故意夸张表情逗她乐呵,不禁微咧嘴。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298、温暖 11/18 第一更 , 那边陈青洲不晓得具体是在和黄金荣说什么,黄金荣只“嗯嗯”了两声,整副态度都透露出一种“反正人我已经见到了你现在说我什么我都没关系我都接受”。 通话时间不长,约莫数十秒便结束。黄金荣将手机递还回来给她的同时,站起身:“行,荣叔我该走了。” “嗯”阮舒微蹙眉,“怎么又说要走” 黄金荣的神情间呈现出那么一丢丢的委屈:“我也想多留一会儿。这不我都大半个月没见丫头你了,你搬来这新地方我也还没瞧过,也没仔细问问你现在啥情况。可青洲要我马上走,不让我在这里打扰你的清静。” 阮舒:“”很明显,他是在希望她挽留他。 “不打扰的。”她笑了笑,遂他的心,“荣叔,留下来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去吧。陈青洲那儿没关系。你就说是我做主的。” “好咧丫头说啥就是啥有丫头你给荣叔我撑腰,荣叔谁都不怕” 黄金荣的喜悦和激动全写在脸上。一点儿都不夸张地形容,两只眼睛如同两只灯泡登时被点亮似的,晶晶闪闪的。 因为要招待黄金荣,阮舒就没和马以一块儿吃,附近并没有餐馆,黄金荣摆着手要她别瞎忙活:“你平常咋吃就咋吃,不要拿我当客人,要是这样给你添麻烦,那荣叔我真得马上走了不能再留。” 阮舒便也不客气,在外卖app上选了家好评率比较高的店点了几样家常菜。 黄金荣有点像领导前来审查,从一楼上到三楼的途中都东瞧西望的,对周遭的环境一番点评:“这空气是挺好的,绿化也好,但会不会太偏了点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出行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说着便一阵紧张:“地方偏,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可千万别太晚回来了。” 后面他貌似还有什么类似“万一”的话要距离,不过大概觉得那种假设不吉利,所以戛然,点到为止。 “不会的荣叔。”阮舒唇角微弯,“我买了辆新车,出行不会不方便。” “你自己开车”黄金荣听言比先前更紧张,“不行不行,要不荣叔给你整个司机过来” 阮舒知他念叨的是那回的小车祸,无奈地安抚:“荣叔,我有七八年的驾龄了,上回的车祸纯属意外。不会再有下次的。” “但” “荣叔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阮舒打断他,佯装生气,“还是打从心眼里认为女人就是开不好车、女人不该开车” “丫头,荣叔不是这个意思呀”黄金荣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解释似的。 阮舒很快恢复晏晏的笑容:“嗯,那荣叔就不用担心。我没问题的。” 黄金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方才是故意,抬起手冲她点着:“你啊你啊,坏丫头,都敢戏弄荣叔了。” 阮舒抿唇笑着拿钥匙开门。 黄金荣的视线落在门外的科科的窝。 科科正在努力地跑滚轮,给它自己找存在感。 毕竟在陈青洲的别墅里养过一小阵子,黄金荣对它的印象是深刻的,弯身瞅它两眼,狐疑:“这小子是不是瘦了你是不是少给这小子吃的了” 科科顿时跑得更欢,似在附和黄金荣的话,以表达自己的抗议。 阮舒轻飘飘地扫过一记眼风:“它在减肥。” 说罢带着黄金荣进了屋,没再去搭理小刺郎。 黄金荣的注意力也霎时转移,进屋后也是一番有分寸的东瞧西望,似要为她把关住处似的,兜转在四面墙上的四扇大窗户之间,八字眉直揪起:“这窗户太大了,不好。虽然夏天或许通气、凉快,但你这儿连纱网都没安装,周围全是草丛树林的,蚊虫多啊,不小心就把你给咬了可咋整这儿的蚊虫肯定比市里的要毒” “等到冬天,窗户这么大会漏风。你们这房子没遮没挡的,风得多大你得多冻” “还有,三楼不算高层,你又没个防盗窗,晚上千万不要开窗户睡觉,很危险的” 最后黄金荣仰头指着天花板:“你这儿三楼就到顶,白天太阳晒得,热气全都氤氲下来,房间里会不会跟蒸笼似的又闷又热啊欸,你这丫头。没提前过来看房子吗怎么都没有打理清楚就住进来了” “”阮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原本多好的一个地方,被他批得霎时一无是处了。 黄金荣貌似也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在窗户出伸展着手臂像在丈量窗户的尺寸,还自窗口探出头去张望,收回身体后八字眉拧得更紧:“不行,得装防盗窗,瞅瞅这窗户外头。那么高那么大的一棵树,外人很容易爬上来的。” “不会的荣叔,那树的枝干隔得老远,得会飞才窜得过来。”阮舒扶额,走过去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来,为避免他再多言,连忙道,“你说的防盗窗我会找时间让装修公司来安装的。” 黄金荣还是不满意:“别找时间啊,这种安全隐患得尽快解决才成” “嗯嗯,好,现在晚了,我明天一早就联系人。”阮舒笑着应承下。 黄金荣哪里看不出她的敷衍,本想再继续劝,转念又担心自己管她太多惹她不痛快。便换了话:“丫头,别嫌我啰嗦。我晓得你很独立很能干很有自己的主见,可无论怎样,在我眼里,你和青洲再有能耐,也全是孩子。你现在一个人住,连个煮饭的保姆都没有。虽说你们现在流行啥叫外卖很方便,但终归比不得有家人嘘寒问暖。”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只是笑,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黄金荣给她的那些关心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即便已习惯了一段时间,面对他的“喋喋不休”,她依旧无法得心应手地处理。 黄金荣的目光很深。笼罩在她身、上,谙着心疼:“身边也没个能照顾你的人” “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又不是病人。”阮舒不以为意。 “丫头,我的意思是”黄金荣迟疑一下,瞥一眼她的左手,旋即瞄着她的神色,显得谨慎而小心翼翼,“你和姓傅的不是已经离婚了” 阮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尚戴着婚戒,下意识地从桌上缩手,并拿右手轻轻捏了捏手指,道:“嗯。离了。离婚证已经办下来了。戒指是因为卡住了,所以摘不下来,忘记处理了。” 听闻“离婚证”,离婚的消息才算正式得到证实。黄金荣畅快地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丫头金贵着,那小子一点儿都配不上你。光就他是陆振华的外甥这一点,我就糟心。现在好了,我们丫头可以考虑更好的男人了” “” 这苗头可不对,阮舒当即蹙眉:“荣叔,我离婚不是为了再嫁人。” “荣叔晓得荣叔晓得”黄金荣捣蒜头似的颔首,“你先一个人轻松自在地休整着,多去外面参加活动,认识更多的朋友。不着急,不着急哈。” 阮舒:“”什么“认识朋友”什么“不着急”的,他不还是那个意思 不过黄金荣及时止住了,并未就此话题再深入。 订的外卖没多久就送到了。 阮舒架了张可折叠的桌子出来当作餐桌,腾两把椅子,和黄金荣两人边吃边聊。多半是黄金荣了解她现如今的情况。包括问及马以,大概是担心她交的这个朋友不可靠之类的,问及她搬来这段时间都忙些什么,以及她接下来的打算种种。 阮舒均一一简单地告诉他。 “你要自己开公司”黄金荣八字眉揪起,“虽然你以前掌管着林氏,但你毕竟是后来接手的。现在是从头开始,起步期最艰难。你会不会太把自己累着了” 阮舒依旧浅浅地笑着:“荣叔” 黄金荣立刻接受明白她的意思:“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想做啥就去做吧。我就负责在你每周回来吃饭的时候给你准备好大补。” 阮舒:“” “咋滴”黄金荣瞧着她的表情,心中直觉不妙,甚是紧张,“你不会忘记你承诺过我的我当时可是都妥协到一周一次的,丫头你不会又要反悔吧” 他激动得把筷子都丢桌子上了:“不行的绝对不行我说过一个星期是我的底线了。你不会还打算整个十天半个月不是说没再故意躲我那现在算哪门子的事儿” 明知不可时宜,可是讲真,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人炸毛跳脚,阮舒特别乐呵,最终她并没有忍住笑意,微咧了嘴。 捕捉到她的笑意,黄金荣怔了怔,气咻咻:“坏丫头总欺负我” “我哪有欺负荣叔你”阮舒弯着眉眼,“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是荣叔你反应太快,误会了。我记得我的承诺。今天算第一次,下一次我们再具体约,你体谅体谅,我接下来要筹备公司,时间会安排不过来的。” 黄金荣的气恼早在“误会”二字出来后便消了,低声嘟囔:“我反应大,不都还是被你给吓的” “嗯,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阮舒诚恳地道歉,并主动给他夹菜。 黄金荣很吃这一套,立刻就翻篇了,吃着她给他夹的那一筷子菜,当宝贝似的。 阮舒笑了笑嗯,陈青洲每回处理黄金荣傲娇的方法特别好,不管他说什么,都把错担了认了,他就没办法发挥了。 一顿饭边吃边聊,大概七点半,黄金荣才离开的。离开前又絮叨了一番,基本就是概括复述他对她的屋子的不满意,要她明天马上去装防盗窗和防盗门,最后的最后则着重强调下个星期记得回绿水豪庭吃饭他可以配合她的时间但绝对不允许她开空头支票。 阮舒连连点头,目送他的车子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返回来时,看到马以的诊疗室的灯光还亮着。 又在加班看病人的病历 敬职敬业。 阮舒挑了下眉,没去打扰他,兀自上三楼。 临走前黄金荣特意邦她收拾好了桌子,并折叠归位到角落里。房间里明明恢复成原来安安静静地样子,她倒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黄金荣爽朗的笑声和沉厚的嗓音。 她其实挺难理解的,为什么她接受黄金荣对她的关心,黄金荣会那么开心 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挺没自信的,没自信如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人锲而不舍地试图靠近她。所以她只能用“别有目的”来解释。 可黄金荣 阮舒抿唇,捂了捂心口她好像有点弄明白之前那种形容不清楚的感觉是什么了,貌似是“温暖”。 这种她从不曾体会过得到过的来自长辈的关怀,令她感觉温暖 洗漱完后,阮舒躺到床上敷面膜。视线落于被她塞在衣柜和墙角间隙之中的那只大熊的屁、股,脑袋放空了好一会儿,而后抬起左手,摊开手掌,盯住无名指上的戒指。 明天去珠宝店里让店员邦忙想办法把它取下来吧。 她想。 隔天一早阮舒从外面跑步回来,在后院里浇花的马以将她叫住:“等一等。” “什么事”阮舒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马以放下手中的喷壶,走向前台的桌子,拿起他暂且搁在上面的一份文件袋,递到她面前:“你要的。” “嗯”阮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马以懒得和她解释似的,回去重新提起他的喷壶浇花。 阮舒打开文件袋瞅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毁容的病人的资料。 “这么快整理出来”她有些不可思议,昨天问他要的时候,听他的意思好像要准备个几天。没料到一个晚上就解决了。 不过转念她就记起昨晚看到诊疗室的窗户亮着灯,恍然:“你连夜弄的” 马以背对着她忙活他自己的,未做回应。 阮舒耸耸肩,带着文件袋上楼,将它暂且搁自己的书架里,然后进浴室冲凉。 化完妆穿戴齐备,驱车出门。 她现在如果自己开公司,没有自己的生产工厂,没有自己的原创产品,最有效快捷立足的办法是从代理商开始。 当时决定要做精神疾病类保健品之后,她就开始搜罗目前市场上的相关产品,列了一份名单,今天打算去店里实地了解。 多数都是大品牌,有专门的门店。 临近中午,瞧着时间差不多,阮舒前往林氏所在商圈的一家提前预定过的餐厅。 座位临窗,正值多数公司的午休时间,望出去可以看见许多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职工。三三两两结队悠闲的,像在彼此交流办公室里的八卦;个人独行的,大多行色匆匆视时间如生命。 阮舒喝着咖啡,扫视每个人的表情。 因为掐着点来的。所以她也就等了十分钟左右,包厢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 “姐。” 阮舒闻声扭头,但见林璞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衣,衬衣的下摆利索地扎在西裤里,整整齐齐。而他的头发早前留有的那最后一小撮染过的银灰色也没有了,抹了发油的缘故,发丝在灯光下黑亮黑亮的。 以前他是年轻,所以就算服装没有穿得太整齐,也还是精神的。 现在在年轻的基础上加上认真的拾掇,整个精气神儿又往上提。 阮舒单只手撑在桌面上驻着下巴,唇边噙着微笑:“小林总。” 299、古怪 11/18 第二更 , 她刚离开林氏的时候,林璞告诉她他调去市场部了。昨晚约他之前,她抽时间了解了一下林氏如今的管理层结构,发现林璞一个月前已经升为林氏的副总了。 想想他作为林承志的儿子,当初林承志愿意让林璞给她当助手,是考虑到彼时的林璞刚从日本回国来,没什么能力,没什么成绩。形象又比较非主流,不好直接在林氏内部给他安排管理层的职位,所以美其名曰从底层锻炼起,实际上有放林璞到她身边当眼线的嫌疑,了,我下午会晚点回公司。能和姐多呆会儿。” 阮舒抿唇笑:“你现在都有助理了。” “姐”林璞挠挠后脑勺,显得特别不好意思,“你又寒碜我了。” “真不是寒碜你。”阮舒翻了个白眼,“你都问我的近况了。不说说你自己” “我没太多好说的,而且姐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林璞喝了口白开水,笑笑,“我原本跟着张未末调去市场部的。那会儿市场部缺人手,同时我爸也希望我通过市场部对公司的各产品情况有快速地了解。” “张主管真是很有能力。她明明刚接手,却对市场部了如指掌似的,根本连个适应的过渡期都没有,头一个月就让净利率提升了一点五个百分点。” 他的口吻中难掩对张未末的佩服和赞赏,只是到了下一句,神情合语气便变得颇为惭愧:“我爸把这个功劳摊了一半在我的头上,赶鸭子上架地就提拔我为副总了。” “挺好的。”阮舒倒并没有觉得太怎样,重点落在了张未末那儿,“我不是早说了,张主管原本一开始入职林氏就是大材小用。她如今在她该呆的位置上闪闪发光。” 稍一顿,她抿了口咖啡,状似随意地问及:“既然有张未末在,那华兴挖林氏的墙脚所带来的压力,也解决了” “姐,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关心林氏的动态”林璞皱眉。 “有关心啊。”阮舒牵牵唇角。“这不关心到了你如今是小林总。” 林璞很明显地被她堵了一下。 服务员在这时送菜进来。 中间得以缓冲几分钟。 待包厢里又只余他们二人,林璞招呼着阮舒吃东西,然后才继续聊道:“其实林氏的总体运营情况是有所提升的,但华兴一直和我们林氏竞争,抢过我们林氏的两次代理权,这回又准备跟我们抢第三次。现在华兴都成我爸的心病了,天天在办公室里骂华兴的曹老板。” 抢代理权的事儿阮舒已自行了解过大概,掂着心思。问:“华兴背后的金主还是没查到” “没呢。”林璞摇摇头,“不过也无所谓的。三鑫的总部好像并不看重这些细枝末节,他们看的一直我们交上去的总体业绩。只是我爸自己过不去,认为我们林氏在保健品行业里是大家闺秀。突然冒出个暴发户靠着财大气粗截胡,所以特别不爽。”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点笑意了。笑的约莫也是林承志在媒体前跳脚地对曹旺德隔空喊话一事。 真的很像小孩子吵架吵不过别人。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心里琢磨着那一句“三鑫的总部好像并不看重这些细枝末节”。只要青邦运输毒、品的那几条线不遭到破坏,三鑫集团都不会干涉林氏如何运营的吧 假若三鑫至今都对华兴不在意,那么是不是代表,截至目前为止,华兴所抢走的林氏的客户和市场,都未曾干扰到那几条线 反过来也就是说。一旦三鑫的总部哪天对华兴有所动作,就暗示着问题所在 思及此,她怎么忽然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这个华兴 “姐姐” 林璞的叫唤拉回她的思绪。 阮舒正了正神,佯装好奇,用调侃地语气问:“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华兴来抢” 大概因为这事儿在媒体上本就是公开的,所以林璞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米国某款新产品的代理。” 阮舒真正想了解的讯息自然不是这个。 便听林璞有点抱怨地说:“我爸对下面的人下了死命令,这回要是再输给华兴,就全部滚蛋。这个案子还是我负责的,压力很大啊,晚点回去还得继续开会。” 阮舒得以顺势询问:“三鑫的总部这回还是任由你们自由发挥” “我爸在和总部沟通。现在还不清楚。”林璞回答。 阮舒兜转着心思。 没等她再旁敲侧击什么,林璞率先嘀咕:“咱们隔了这么久难得见一面。怎么尽是聊工作啊。” 阮舒微抿唇:“那就聊聊你现在和张未末怎样了” 林璞霎时露出尴尬的表情:“姐,我和她哪里有怎样” “少装蒜。当初是谁跑来告诉我要追她的” “姐”林璞的尴尬之色更重,并添了一丝无奈,“我已经放弃了。其实越相处,我越发现自己对她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不是男人和女人间的喜欢。还有,你还真是消息不灵通,张主管已经订婚了。” “嗯订婚”阮舒微有错愕她还真不知道。不过她和张未末之间的交集很少,她不清楚张未末的近况很正常。 “她和谁订婚”她问。 “就是她之前的那个男朋友。”林璞答。 单明寒 好久没有记起傅令元的这个朋友,阮舒晃了一下神她没想到张未末能和单明寒在一起这么久,而且还订婚了。毕竟单明寒的家世摆在那儿。如果她没记错,在张未末曾经的简历上,她看到过张未末只是非常普通的家庭出身。 然而终归是别人的事,她仅仅一思即过,转口又问林璞:“那你没有新的目标” “姐,咱们能不聊这些么”林璞稍显无奈,矛头立刻扭回去给她,“还不如说一说你现在和姐夫有多恩爱。不是说备孕么没好消息” 阮舒抿抿唇,垂了一下眼帘,正组织着措辞要如何回答她。 林璞的手机在这时适时地震响,打断了二人。 300、结婚对象是……? , 拿起手机,他瞥了一眼屏幕,道:“抱歉,姐,我接个电话。” “嗯,没关系,你随意。” 阮舒便先自己吃菜。 林璞并未刻意回避,就坐在座位里直接接了电话。 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林璞这边基本只做最简单的回应,所以阮舒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大概是需要慎思,所以林璞说了句“等我回去和大家开会的时候再商讨”。 待他放下电话,阮舒掀着眼皮,半是揶揄半是感叹:“你还真是很不一样了。” 就势也将之前的敏感话题转移开。 林璞已然卸下方才通话间的认真,变回大男孩。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姐,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不寒碜我” 阮舒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他干净的面容上:“你现在这样很好,我挺欣慰的。让我很难想象,你和那会儿刚从日本回来时是跨阶断层的,无论谁接都得承受极大的压力。 正忖着,便听林璞道:“是有人选了。是璨星打算力捧的新人。” 话至此,阮舒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从方才的准备更换产品包装一事就算是林氏内部的商业机密了,现在还涉及代言人。他能透露前面的那些,她已意外,所以识趣地并不打算追问。 未曾想林璞主动告知:“那个新人不久前在三鑫集团的上市庆功宴上因为礼服走光而上过热搜。” 阮舒愣怔汪裳裳 之前确实有听闻汪裳裳想要进娱乐圈,陆少骢由着她小玩小闹。彼时让汪裳裳出现在庆功宴的红毯上,据说就是为了先为汪裳裳的出道打一部分预热,结果道是出了,却闹了笑话。 那件事被极力压下来了,将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尔后璨星那儿可没再有让汪裳裳出镜的消息,汪裳裳本人更因为在游轮上被傅令元教训而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竟然要重新出来蹦跶了 很快阮舒便泛一抹嘲讽有靠山有背景有钱就是任性。想必陆家也是无所谓在汪裳裳身、上花钱吧只要汪裳裳高兴,随便玩。 耳边林璞的话尚在继续:“我去打听了解了情况,知道了原来那个新人是陆家的亲戚。貌似是陆小爷的表妹。姐。你认识吗” 阮舒自然不会说自己和汪裳裳之间存在龌蹉,只道:“有过两面之缘。” “那你私下对她的印象怎样” “没有深交。不清楚。” 林璞听言皱眉,很是伤脑筋的样子:“在姐面前,我不妨实话实说。三鑫集团这回指定的这个代言人,我想让我爸争取推掉。虽说璨星接下来打算力捧,但也太十八线了,而且截止目前我所能了解到的讯息。她因为走光事件,简直就是笑料般的存在。” “我倒不是指望三鑫集团能再给我们找个和蓝沁小姐差不多咖位的明星,可现在的举动让我觉得是陆家为了让这个表妹搭蓝沁小姐的顺风车而强塞给我们林氏。还不如三鑫的总部不要做主这件事,我们林氏自己找个干净的小明星,都比这个表妹强。” 阮舒笑了:“你很有想法。” 林璞的面容应声更加愁苦:“我有想法没用,我爸他哎他现在就是把三鑫当救世主在供着。三鑫集团没插手的事,他很有自己的主意,一旦三鑫的总部传来什么风声,他就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阮舒垂了垂眼帘在最初林承志要拉三鑫集团投资的那会儿,他就特别想傍这棵大树,如今怎么可能和三鑫对着干自然事事顺从。何况如果没有三鑫总部的扶持,他抢不走她的位置的 “情有可原。你体谅体谅他的处境。”她淡淡道。 林璞的表情明显地露出意外。 阮舒明白他意外什么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不过她并非虚伪。 很早之前她就说过,撇开她和林承志存在对林氏管理权这一争斗之外。林承志其实是有能力的,而且他也确实很为林氏的发展考虑。 她琢磨着,假若林承志得知了三鑫集团在背后利用林氏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会是什么反应 两人安静了有一会儿,林璞却是又绕回先前被她避开的话题:“姐,你还没说你和姐夫怎样了” 阮舒清清淡淡地抿唇:“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林璞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似的:“怎么会离婚” “怎么就不会”阮舒反问着,也用公筷给他夹菜,“吃东西吧,别问这些有的没的,早过去了。” 她这是在制止他就此事继续追问。 林璞显然读懂她的意思,没吭声,只目光颇有些复杂地在她的面容上逡巡。少顷重新安上了笑意,吃着菜道:“那姐一定常来找我玩啊,我现在怎么逗姐都不用担心姐夫责怪了。还能给姐介绍新的男朋友。” 阮舒:“”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差不多的想法。 “滚。”她淬着蹦字,“我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别来给我添乱。” 林璞笑。 阮舒一别筷子,再问起:“对了,大伯母的预产期什么时候” 她问得细,不怕他回答不了早前他自己可是都跟她坦白过,他收买王毓芬身边的佣人,随时了解王毓芬的动态,以防王毓芬欲图对他有什么不轨的动作。 林璞依旧坦然不避讳:“下个月二十七号左右。” 下一秒他便补充道:“提前查过,是个男孩。” 阮舒微微眯了眯眼,以玩笑的口吻问:“那你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大伯母有没有开始对你做些什么” 林璞笑得温和:“姐,我并没有争什么。无论是林家的财产还是林氏。所以不存在我的地位受到威胁。我本就是个小三生的孩子,哪有地位至于王阿姨” 他稍一顿:“反正我现在不和她住在一起。她要做什么,我避开就是了。” 嗯阮舒轻挑眉稍他话里的言外之意,不就暗示王毓芬确实做过什么 林璞并未就此详细聊,话题又一转:“王阿姨预产期之前,还有一件喜事,姐你肯定也不晓得。” “喜事”阮舒目露询问。 “嗯,喜事。”林璞点点头,“大姐这个月底要结婚了。” 阮舒反应了两三秒,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大姐”指的是林湘。一阵地讶然。 那会儿林翰出狱,把林湘吓得不轻,尔后便跟着需要养胎的王毓芬一并搬出林宅,自此她再没见过林湘,并且若非今日林璞提起,她已经很长时间将这个人忘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如今林湘都要结婚了 大概因为厌性症得到了治疗,阮舒不仅对曾经那段肮脏恶心的回忆不若以前难回首也不若以前痛苦,而且对林湘的恨意貌似也没有以前浓烈了。 至少眼下乍然听闻林璞提起林湘,她的心境挺平和的。就是不知道,见到林湘人,她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对她恶语相加。 想想她其实还挺没能耐的,当年的事发生之后,她除了毁掉林湘的双腿,除了在林宅碰上面时用言语加以攻击。没别的事了。若她真的够狠心,她该也要了林湘的命 某些老旧的画面一闪而过,阮舒的心口随之闷了一瞬,很快压下来,询问:“结婚对象是” 不论林湘的身体状况还是家庭状况,都不太可能自己谈恋爱,多半又是王毓芬邦忙物色的。而以林承志目前的情况,林湘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于圈内的地位比以前又高了,对象应该不至于太差,而且仍旧走商业联姻的可能性颇大。 所以与其说她是好奇林湘的丈夫,不如说她是好奇林氏的联姻对象。 “不是我们商界的。是高干圈子的。”林璞道,“土地局副局长的儿子。貌似很早之前就准备和大姐定下来的。但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谭飞”阮舒愣怔谭飞的父亲本是土地局规划科的科长,去年年底升为副局长的。 果然见林璞点头:“对。是姓谭。” 真是谭飞阮舒很是错愕她记得很清楚,后来两家人的婚姻闹翻了,还是谭家先悔婚的。 那个时候谭飞刚被绞了舌头不久,她私下里猜测,是谭家不愿意让外人知晓谭飞出事儿,因此作罢婚事的。 时隔这么久,竟是不计嫌隙“再续前缘” 但见林璞欲言又止的。踌躇着开口:“姐,我听到些传闻,那个副局长的儿子去年出了点事儿,成残疾了,才促成这门婚事的。”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是吧,是该残疾了。没掉一根手指算轻的,还能安假肢,可那半截舌头无论如何都接不回来的。估计不至于哑巴,若好好治疗,应该能说话,就是不利索吧 自那之后,她还真没详细探听过谭飞的情况。谭家自个儿也把消息焐得实实的。她是跟着傅令元去参加他红圈里的朋友聚会,才得以听闻了些。 “我不太清楚。”她先是摇头,转念想到自己曾经和谭飞暧昧不清,林璞可能听说过,她便又补充道,“以前因为食药监局卡了我们的新产品,我和谭大少打过一阵子的交道,之后各忙各忙的,未再见过面。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残疾了。” 林璞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吁气:“希望大姐能够幸福吧” 阮舒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色,还是看不出他太大的破绽。 仿佛在她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对林家无争无求而真心为亲人担忧的善良boy。 随后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阮舒琢磨着一时再探听不到什么,况且时间也差不多,便主动提醒他是不是该回公司了。 林璞瞥了眼手机屏幕,一拍脑袋:“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明明都推迟了会议,怎么就到点了” 他笑着看向她:“果然,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和姐相聚太高兴了,连时间都吝啬。” “狗腿。”阮舒懒懒地翻眼皮。 林璞见状笑得更开心,提议道:“不要我还是让助理邦我把会议推到明天去。我觉得还没和姐聊够。” “可别从我这儿找借口,分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回去上班。”阮舒摆出有点嫌弃的表情,“快走快走。我要顺便去逛逛商场了,不要耽误我。” 林璞前一句话自然是说说而已,顺势便道:“好,不耽误姐逛街。姐如今可潇洒自如了,我只能苦b地回办公室闷着。” 边说着,他从座位起身,冲她晃了晃手机,“记得再约我出来聚,我保证随叫随到。” 阮舒略略点头算作答应,挥挥手:“去吧。” 送走林璞,她独自在包厢里又坐了好一会儿,理了理方才从林璞口中得知的有用讯息,才离开餐厅。 账单林璞倒是已经结算掉了。 阮舒回顾席间林璞的言行举止,感觉得到。林璞确实变得更沉稳了,只是刻意在她面前保持以前当助理时的状态。 她暂时无法得知的是,林璞是真的有了变化,还是渐渐展露出他原本的性子。 不管是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太多了,反正终归她无法相信林璞像表面上的简单干净。 实际上离开餐厅后,阮舒并没有如她告诉林璞的那般去逛商场,而是继续按照自己搜罗列举的保健品,去实体店里勘察。 有一阵子没关注市场,以前能对大部分的品牌如数家珍。到了店里搜寻货架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少新涌进的产品,根据货架的摆放来看,销量还是挺不错的。不免便被吸引了注意力,比预计多花费了时间。 待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外面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雨。 雷阵雨,应该没多久就能停。阮舒捏了捏左手无名指,心下合计着倒是可以趁这个空档把戒指取下来。 恰好视野范围内就有一家珠宝店,她未多加考虑便果断循了进去,朝向距离自己最近且顾客少的一个柜台走,打算问一问店员。 那个店员正在招呼一对看珠宝的男女。 阮舒盯着那男人的背影,辨认出是傅令元,当即顿住身形。 那个店员已注意到她。挂着职业的笑容问候:“你好,这位女士,有什么需要我邦住的” 傅令元偏偏也在这时侧过身望过来这个方向。 301、戒指 11/19 第二更(含19400钻加更) , 四目相对的一瞬,阮舒从他湛黑的眸子里看到稍纵即逝的意外,显然和她一样没料到会打照面。 他还是那副面容沉笃的模样。可能这几天刚去过理发店,发头比之前短了些。所以人看上去更加清爽。 比最后一天在那套普通居民楼的套房里时要清爽太多。 阮舒原本是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的。可既然都对上眼了,自然不好直接走人。总不能人家还没什么反应,她先表现得怯于见他。 何况她也没怯。 她只是觉得麻烦。 思绪迅速稳下来,阮舒抿出礼貌的微笑打招呼:“真巧,在这里碰上你。” 傅令元维持着侧身且单手插裤兜的姿势不变,眼神有些深不可测,盯了她两秒,才淡淡地“嗯”。 “傅先生”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在这时也侧过身来,因为身高的差距所以是自下往上凝视他的。目光稍显怯懦而带着仰慕,嗓音柔柔地叫唤他。 注意到他视线的落处,她后面的话戛然,顺势也望过来。 阮舒其实根本没想去留意的,奈何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儿,得瞎了眼才能看不见。 白白净净俏生生的,皮肤能掐出来水一般,高扎马尾。身着绿色长袖小碎花连衣裙,年轻得像个未成年。 嗯,挺好的。很漂亮。原来他偏好这种清纯俏丽的类型。 看来他的生活如常而平顺。不知道面前这一位是他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红粉佳人,还是物色好的下一任“傅太太”的人选。 只不过,怎么感觉这女人略微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打量着对方的脸,阮舒眉头极轻地蹙起。 或许因为被盯着,那个女人十分有礼貌地冲她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阮舒并没有回敬。 第一个原因:又不认识 第二个原因:以后又不会有交集 最重要的是她不乐意回敬。 其实也就两秒钟而已,她也不晓得自己的脑筋怎能运转得如此之快。不受控制地就边看边晃荡出如此多的思绪。 收回目光,阮舒并未继续和傅令元寒暄这种情境之下,照理接下来应该询问他“你来这里买珠宝”之类的。可眼前所看到的已然明显得很,她何必浪费口舌多此一举 她既不换店,也不换柜台了,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至女店员面前。 傅令元就站在她半米开外的距离。 其实隔得不近,且店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剂。可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的鼻子太灵,她感觉自己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子熟悉的烟草气息。 阮舒微微抿了抿唇又或者,是他的烟瘾又大了,所以味儿没能容易散去 不等她和女店员说上话,耳中率先传入他的询问:“来这里买珠宝” 这话的套路,就和她方才腹诽的其实是一样的寒暄。只不过她没出口,他出口了。 阮舒应声侧目瞥他一眼,恰好也将他们面前的情况收进眼里。摆放有三款的项链,而那个女人的手中正持有其中一款。 她猜测,刚刚那个女人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想询问傅令元对项链的意见吧 “不是。”阮舒淡淡回答。并未与傅令元多加解释,转眸回来后,径直将左手递到女店员的面前,亮出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麻烦,戒指卡在我的手指上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邦我将它取下来。” 十分简单的一圈细环而已,没有耀眼夺目的大钻。只缀了细细的碎钻。 平日毫不起眼,普通至极,此刻从阮舒自己的角度瞧过去,发现它在店内灯光的映照下倒是特别地漂亮,一闪一闪的,晃神间,宛若南山上夜晚清晰又敞明的星空。 她想,当初买戒指的那个时候。除了她自己不上心之外,肯定也是被如眼前这般的光线效果给欺骗了,所以才没有选择钻戒,而鬼迷心窍地中意了这款素戒。 貌似傅令元在最后还问她确认过的 抬眸间,通过女店员身后的嵌墙玻璃,她不经意便看到傅令元的视线从斜边上睇过来在她的手指。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黑黑的如深潭,凝定戒指,依稀透出冷意。 察觉他的眼皮丝即将掀起来看她的脸,为避免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尴尬地撞上,阮舒快速而及时地低垂眼帘。 女店员只看了一眼,便笑开来:“可以的这位小姐。很简单的。您先坐着,我马上就找我的同事过来邦你,他经常邦与你遇到同样的情况的客人解决问题。” “好。谢谢。”阮舒如言在手边的高脚椅里落座。 女店员的效率高,很快就从后面喊来了另外一个男店员,她自己则继续去招呼傅令元和傅令元身边的女人。 阮舒将手摊平搁在柜台面上。 男店员的工具很简单,就是一根类似钓鱼用的那种光滑的细线外加一个别针。 他站在她的跟前,低头靠近她,虚虚地握住她的手。稍抬高,先用别针把线头从戒指的中间穿过,然后他的大拇指按在她的指腹下方以固定刚穿在里面的线头,另外一只手则把线沿着戒指外侧绕圈。若干圈后他的食指又按住她的指腹上方以固定外侧的线头。 旋即,他松开里面的线头,顺着先前绕圈的方向拉线。 整个过程阮舒都集中注意力在男店员的动作上,忽视来自一旁的灼热目光不晓得他灼热个什么劲儿。 也竭力屏蔽女店员在向他们介绍的每款项链的设计之于情侣或者夫妻之间的寓意以及如何如何地衬皮肤、戴上去之后一定很漂亮大方诸如此类的话无聊。千篇一律。又不干她的事。 分了一秒钟的神。再凝回时,阮舒看到线拉到头,而戒指也一并从她的手指上顺出来了。 “好了”大功告成,男店员也松一口气。挺有成就感地冲她笑笑,手里捏着她的那枚刚被取下来的戒指,“收好了。” “谢谢。”阮舒回之以笑容,接过。 男店员尚握着她的左手,用他的手指摩了摩她的无名指上因为线的绕圈而被勒出的痕迹和些许涨红,道:“一会儿血液流通了就好,不会有问题的。” “嗯。好。”阮舒略略点头,不着痕迹地缩回自己的手。 当然。她感觉得到这个男店员并没有故意吃她豆腐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习惯避开和陌生男人之间没有必要的肢体接触。方才取戒指是在所难免。 男店员收拾走别针和线,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阮舒攥紧掌心的戒指,琢磨着既然在这里遇上傅令元,正好也省事儿了,要不直接把该还的还给他 扭头她看向他的方向,脑子里甚至贴心地考虑到他现在携女伴在旁不方便当面给他她或许应该单独借用几秒钟他的时间。 却见傅令元正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胸膛紧挨着那个女人的背,身高的差距使得他的下巴将将与那个女人的发顶所即若离地相抵。他的两只手臂绕在那个女人的身体两侧。如同将对方拥在怀里似的,给那个女人戴项链。 旋即他稍微和那个女人拉开点距离,垂着头,仔细而耐着性子地给那个女人扣好项链扣,紧接着不忘细心地将她的头发从肩侧撩回到后面。 阮舒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眯起。 那边女店员几乎是第一时间发出赞叹:“真的很漂亮呢。这位先生很有眼光,这一款确实三款之中最适合这位小姐的。” “是么。”傅令元的声线平稳,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双手亲昵地按在那个女人的肩上,将那个女人的正面掰回来他的跟前。盯住那个女人的脖子。 那个女人低着头,两只手都摸在项链上,显得既紧张又羞涩。 “让我看看。”傅令元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而易举就将那个女人的手拨开。 继而他又用同一根手指头,勾在那个女人的下巴上,抬起她的脸。 果然,那个女人满面和煦的春风、满面粉嫩的桃花、满面娇怯的可人。 而傅令元在打量那个女人,俨然在欣赏那个女人戴上项链之后的模样。 阮舒对比不出来项链是如何给那个女人锦上添了多少花。她只看到那个女人明明想看他却又不敢看他,终于鼓足勇气似的和他对上眼,眼波渺渺温柔似水溢出比先前更加浓烈的倾慕,眉眼间尽显小女人的妩媚之色。 “傅先生”那个女人软软绵绵地轻唤,嗓音和腔调恰好在一个微妙的分贝上,十分地悦耳动听,跟莺歌燕语似的。 阮舒感觉已经把自己词汇库里足以用来描述眼前所见的所有形容词全部都搬出来了,却貌似依旧不够完整地形容。 傅令元的眼珠子还在一瞬不眨地凝着。手指还在勾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人的皮肤太滑太嫩了所以他舍不得收手,抑或是被那个女人给迷了眼一时忘记了收手。 后知后觉地,手上传来疼痛。阮舒收回视线,发现是自己不自觉间蜷了手指紧握成拳,被戒指给硌的。太过用力,掌心赫然一圈的戒指印,嵌出颜色很重的红痕。 心口堵得慌。堵得她快要原地爆炸了。 没有太久地犹豫,阮舒当即从高脚椅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跨出门外,雨水的清凉扑面而来。沾染了湿意的空气不若之前闷热了。 可是并没有缓解她的堵。 垂眸。摊开手心。再次展露那枚戒指。 她想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可以不识抬举地打算还戒指破坏人家的约会破坏人家的好事 都离婚了,都两不相干了,她还还什么戒指。简直矫情 况且,或许傅令元根本就不在意她还不还戒指。 深深地呼吸、沉气,凤眸一黑,阮舒抬起手臂。 珠宝店里,傅令元转回头,看到阮舒头也不回的背影。 眸色一深,他收回手,视线在店内兜一圈,瞄见先前给阮舒动作暧昧地摘戒指的那个男店员的身影,眼底铺尽了寒霜。 移开视线,他迈开步子准备朝外跟出去。 袖子忽然被人轻轻拽了拽。 “傅先生” “滚。”傅令元没有回头,利落地吐出单个音节,冷漠,阴仄,森凉。 女人吓得浑身一个颤栗,立刻松开手,目送傅令元的背影。 转回头,她看到将方才一幕看进眼中的女店员眼神古怪地打量她,像在打量一个怪物。 傅令元走出门,正见阮舒抬高手臂,将手中的什么东西狠狠地掷出去。 302、劲儿 11/20 第一更 , 明明是雷阵雨,但直至她回到心理咨询室,雨帘依旧细密而绵长,无法停歇似的。 糟糕的天气状况使得路上堵了蛮久的车,已然九点多钟临近十点。大门口的灯竟尚晃晃地开着,倒是照亮了她的路。 阮舒将车子驶进车库,再过来的时候本打算随手关个灯,灯却已经灭了。 稍一愣,她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上楼梯的中途在二楼紧闭的房门前略略顿足,唇角不觉弯出一个清浅的弧度有一个细致周到而默默给予关心的朋友好像确实挺好的 大概是听闻她上楼的动静,自她踏上通完三楼的第一级阶梯,科科跑滚轮的声音便开始飘于楼道间,伴随着她一路,越来越清晰。 站定在它的窝跟前,阮舒低垂视线睨它。 不知是否察觉她眼神里的不善,小刺郎停下动作,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黑滴滴的小眼睛朝她看。 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她记起那枚戒指。 掷出去的一瞬,掌心一空,连带着心里头的某一处好像也骤然空了一块。 空了一块,可发堵的感觉仍挥散不去。 大街上的车子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车轮子压过地面溅起水花。她怔怔地盯着,找不出自己究竟把它往哪里丢了,亦记不得自己究竟使了多大的力气。 晃回神思,阮舒敛住黑漆漆的瞳仁,视线滑过早已空空如也的科科的食盆,只当作没看见,兀自拿钥匙开门,进屋。 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去包里翻手机才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 约莫七八点就发来的,两条皆发自同一个她并没有存过的号码。 阮舒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先点开第一条。 “丫头是丫头你吗收得到吗” 阮舒:“” 这称呼,这字里行间的语气,不用多想便知来自黄金荣。 倒是他头一回给她发讯息。 她琢磨着,他多半是还使用不利落手机,所以发条短信跟语音测试似的。 淡淡一笑,她点开第二条。 “丫头,你睡觉了好,早睡早起身体好,这个点该睡了,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熬夜。作息不规律可不行。荣叔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天联系人来给你装防盗门和防盗窗没睡前记得关好窗户扣好锁,千万注意安全。尤其今天还下了雨,蛾子飞虫最喜欢扑灯火,别给全招进屋里。那荣叔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明儿一早起床要是看到消息,记得给我回个信儿。否则我不踏实。” 阮舒瞧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想笑她也不懂笑点在哪儿。 安装防盗门和防盗窗的事儿,她自然只是当时为了应付他暂且点的头,并没有打算真的行动。因为麻烦。 忖了忖,她琢磨着给他回说“联系了,工人今天刚来丈量尺寸。过两天才能安”。打完字后,她蓦然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很晚,她若是回复,便暴露了自己还没睡觉,少不得又得被他一番唠叨,于是暂且存了草稿,先不发送。 电吹风吹完头发后,阮舒只留了床头的小夜灯,打算上、床睡觉。 瞥见其中一扇窗户没有拢合,她记起黄金荣的叮嘱,终是绕过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没有之前大了,雨滴“啪嗒”“啪嗒”地从上方的窗檐低落到窗台上。晶莹的水珠里凝着些细碎的沙砾。 被黄金荣判定为存在安全隐患的那棵老树的枝叶在风雨中摇摆。 阮舒的手握在窗把上,视线不经意一扫,发现本该漆黑一片的树下,却是突地空气中有一星红点闪了闪。 顿了顿,她敛起瞳仁,定定凝睛。 然而盯了好几分钟。都未曾再见到任何异常,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一星红点仅为错觉。 阮舒蹙眉,揣着疑虑关上窗户,忽然在想,或许黄金荣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考虑 一夜风雨飘摇,隔天早上起床,推开窗户便见旭日东升碧空如洗。 呼吸着新鲜空气,阮舒只觉心情舒畅,目光朝昨晚的树下瞟一眼,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转身她走进洗手间。 晨跑结束返回来时,远远瞧见那棵树。心里硌了沙粒似的总挂念着,终归绕过去到树下,仰头张望舒展的枝干和她房间那扇窗户的距离。 目测两三米远。而且枝干越到末端越细,根本支撑不住人的体重才对。 嗯,还是黄金荣多虑了。 阮舒判定。 转眸回来,冷不丁看到脚底下踩了一堆的烟头。 她怔住,往后退了一步。 烟头散落得十分集中。粗略估计不下十根。明显被昨晚的雨水浸泡过。 脑中记起昨夜曾见过的那一闪即逝的红色星点是啊,可不就像是点燃的烟头 阮舒寂然地于原地站立,嘴唇微抿,少顷,一声不吭地回咨询室。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阮舒基本都在忙市场调研。早上出门,晚上回来,时不时带几款保健品回来,拎到马以的办公室咨询他一堆问题。 也是这几天她才进一步了解到,很巧,此次林氏和华兴争夺代理权的那款米国新产品,是针对缓解焦虑症的药品型保健品。 更巧的是,阮舒无意间在马以的办公室里发现有这款保健品的详细资料。 毕竟先前因为用药的问题发生过争执,她当即如揪住他的小尾巴似的,颇有些洋洋得意地笑道:“马医生,你声称连给病人都十分谨慎么现在怎么关注起保健品了而且还是尚未在市场中流通的你这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内部资料该不会还有其他人找你咨询吧” 当然,马以很有职业操守,他给她的那份租客协议的条款大部分都是为避免泄漏病人**而拟的,规定了例如在他上班期间,她不得擅自来咨询室的区域,进出房子只能通过后门前门是留给病人的,为的就是防止她和他的病人碰上面。 阮舒是不会去刻意冒犯的,正好她的时间也很马以的工作时间对不上。 而每回进马以的办公室之前敲门的习惯。她也遵守得很好。 如今既然能得以在马以的诊疗桌上看到资料,说明它并不涉及病人的**或者手头其他工作的机密。所以她才开口问他一嘴。 马以用一记冷冰冰的白眼回应她的戏谑,然后十分恩赐似的告诉她:“这是我的同门师兄研究出来的。他毕业后就去了米国,太过年没回来,汉语不熟练,希望我邦我翻译点东西。” 隔了两秒,他多追加一句道:“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听听我对他的研究成果是否有什么意见。” 阮舒算是听出来,后面追加的,是为了表现出他的谦虚才和前面分开来讲。但反正在她听来,就是牛b轰轰翻译就不提了。可他要没两把刷子,他师兄哪里会特意想要听他的意见 捧他的话自不必再多说。他也不需要。于是阮舒也不迂回地和他客气,单刀直入地便问:“那这些资料你都看完了你对这款保健品什么想法”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等产品上市,我会买一点回来在我的储药柜里。” 阮舒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满面讶然要知道,能得马以的认同。比登天还难,而现在马以竟然还说他会引进他的心理咨询室。 “这东西真的好”阮舒难以置信,扒拉着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化学结构式的那份资料,质疑,“该不会是因为它是你的同门师兄的作品,所以你无条件给他支持给他捧场吧” 马以的冰山脸霎时更加冰山。表情写着两个字:“呵呵。” 她当然知道他的原则有多强根本不会是这种人,刚刚只是因为太过诧异才脱口而出的。阮舒讪讪着神色,连忙道歉:“抱歉。我的重点意思在前一句。这款产品你也觉得很好” 马以也当然不是真生气,舒缓了表情,道:“把很字去掉。” 阮舒:“”他的强迫症又发作了现在是纠正措辞准确性的时候么 旋即马以继续道:“专业的话你听不懂。我就简单直白地告诉你。” 阮舒:“”讲就讲,能别顺带嫌弃她么 马以伸出手指戳了戳她新带来的原本打算咨询他专业意见的两款产品。说:“就做一做对比,它比你目前为止存有意向的那些东西都更值得进入市场。” 阮舒蓦然两眼放光马以所说的“值”,指的肯定是医学角度的效果。她作为商人,则不仅看到效果,还在它能带来的效益。 说实话,这段时间她真的很苦恼。 目前市场上的绝大多数产品都已经有代理商了,尤其好东西,大家都不是瞎子。如果她跻身其中,不过是和别人分同一杯羹、抢同一块蛋糕。 谁不希望做独家代理 她的初衷也在于做独家代理,但以她的情况,不可能要知道,她这可是新公司。她不再是林氏的总裁了。就算她还有点人脉有点交情,在商业利益面前,谁也不愿意担风险的。 若选个不太知名的或者尚未进入市场的小品牌,倒有可能。然而,她不太乐意一方面,之于她自己来讲特别有风险,一旦前期的评估和预测出现偏差,那就折本又折利。她手头的资金可不是无穷无尽花不完的。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最核心问题:尚未被人挖掘的好产品难寻。要她冒险可以,但总得有值得她冒险的东西。 综上,从一开始的权衡和计较中,她就放弃了做独家代理。只想先一小步一小步的,先踏踏实实地积累新公司的口碑,慢慢打响新公司的名气。 现在,马以给出对这款产品的评价之后,阮舒心中的那股子劲儿又被激出来了要么不干,一干就干票大的。 她想要这款产品 她个人的力量当然不行,她的小公司肯定也抢不过来。 但她可以试试借力。 林氏和华兴,前者她不可能再有机会沾手,那么 阮舒噌地从座位里站起,狭长的凤眸微微地眯起,闪烁光芒她真的得想办法见一见华兴的曹老板了。 也不浪费时间,当天晚上她就忙活着做准备。 此前只和曹旺德有过两面之缘。后一次是她去一眼探望受伤的张未末,碰巧遇到。前一次是因为那会儿华兴刚开始抢林氏的客户,她特意为了去会会他探探敌情,所以参加了商务酒会。 阮舒原本打算联系曾经交好的几位同行的老总,看看近期是否有什么合适的场合。转念又觉得麻烦,因为寒暄之中难免要涉及她从林氏离职一事,决定第二天亲自去趟华兴。 其实不管怎样,她作为曾经林氏的负责人,出现在华兴终归不太妥。 阮舒倒也不高调,避开人流量出入较多的时间段前往。 未曾想还没进写字楼,在门口的时候就被一把狐疑的男声叫住:“阮总” 从语气和语调听来,对方显然也不确定就是她。 熟悉的音色。当即令阮舒止了步,循声偏头望去,发现果然是李茂。 “阮总,还真是你”他惊诧非常。 阮舒极轻地蹙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是两人同时问出口。 李茂稍一迟疑,先回答:“我现在在华兴工作。” 这下换阮舒诧异,诧异的同时,记起当初得知李茂被迫从林氏离职之后,她询问林璞,林璞告诉她公司方面传言李茂是华兴安插在林氏里的商业间谍。 彼时她并不相信,因为李茂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她自认为对李茂十分了解。 可眼下的情况,她一瞬间怀疑她的判断。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约莫是猜测到她的心思,李茂表情微变,忙不迭道:“阮总,你不要误会。” “你现在有空么”阮舒环视周围一圈,果断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能否抽出点时间,坐下来我们聊几句。” “可以的阮总,没问题。”李茂迅速点头,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些什么,便和她携同离开,去到附近的咖啡厅。 阮舒没废话,坐下后点完咖啡,张嘴便问:“你怎么会来华兴” 303、八天 11/20 第二更(含19600钻加更) , 她和李茂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微信上,李茂透露给她靖沣工厂的异常情况。d7cfd3c4b8f3那会儿他提及过他已经另外就职他处。彼时她的注意力全在工厂,并未细问,今天看来,就职的就是华兴 李茂的解释推翻了她的猜测:“阮总,我知道你一定是从林氏里听说了某些传闻,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真的不是华兴的间谍。从林氏辞职后,我先去的一家小公司。你知道的,大公司做过事情,再回小公司,会觉得很没希望前途未卜。在我考虑换工作的时候,华兴主动对我递出了橄榄枝,给我的是和林氏一样的职位,而且有员工股。” 说至此,他略略一滞,才继续:“我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条件。” “我理解。”阮舒点头。 别说挖墙脚这种事遍地都是。李茂就算在林氏供职期间跳槽都无可厚非,何况现在他是辞职之后换工作。 她感觉得出来,李茂的那“一滞”,不是因为华兴和林氏的竞争关系,而是对她小有抱歉。 可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抱歉的。 “李茂,你应该知道。我也早就不在林氏了。”阮舒清浅地弯唇。 李茂注视着她,眼波微动,沉默数秒,只轻叹一口气。 阮舒半是玩笑半是揶揄道:“原来如今华兴的市场部是你在管,难怪我在新闻里看到,最近林氏连连失守。小的不说,大的来讲,林氏都已经在你们手中丢了两个代理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在林氏工作多年,华兴花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喏,张未末和你相比,毕竟还是太年轻。” 李茂微有窘色:“那个张主管很有能力,我在她这个年龄时,可完全没她这个程度的市场经验。当初她只给你当助理,我是万万没想到接管市场部的人会是她,直接越过那些有资历的老员工了。” 阮舒淡淡一抿唇张未末是个案。不论资历论能力,如今在商界还小有名气。她尚未弄清楚张未末的阵营。 李茂的话在继续:“能从林氏那里占到甜头,成绩和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华兴的势头本就很猛,是属于整个团队、整个公司的。” 阮舒戏谑:“看来你在华兴呆得很愉快。比在林氏的时候要愉快。” 李茂倒也不否认:“华兴和林氏不一样,不存在两人管理人之间的争权夺势,员工之间也没有分邦别派的,所以不用过多的费心思在与同事的明争暗斗之上,氛围轻松些,便也更能集中精力于工作。” 说完这一句,他大概还是觉得有些冒犯,所以仔细打量了一眼她的表情。 其实阮舒没什么不舍予服的,因为李茂所言是事实。 她和林承志之间争权夺势多年,每个部门几乎都他们俩的人各分一半,他往她这儿安插眼线,她收买他身边的人,尤其一到每年的股东大会,都是一番恶战。当然,始终都是她更有优势。 不过,弊端固然明显,也无法否认益处。至少,如果不是因为有林承志这只饿狼在旁虎视眈眈,她会没掉一半的意志和战斗力。林氏可能也早被她玩破产了。 收回飘远的思绪,阮舒莞尔:“不要谦虚了,我以前可是视你为猛将。你要是谦虚了,岂不代表我很没眼光也代表特意挖你的曹老板没眼光而且还在曹老板面前丢我的脸。” 李茂轻松地笑了笑:“嗯,对,怎么都不能让阮总丢脸。” 这会儿他的神情和态度才多少恢复了些以前和她的相处方式:没有严格的上下级之间的死板的恭敬,而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自在。阮舒掂着心思,搅着咖啡。紧接着调侃道:“华兴的团队被你夸得这么好,看来这一回米国那款新产品的代理权,你们也是胜券在握。” “阮总听说这件事了” “华兴和林氏争得厉害,我怎么都会有所耳闻。”阮舒简单道。 李茂凝了凝神色:“其实也没有胜券在握。” 他有所顾虑地并没有多言。 然而已足以阮舒嗅到些许猫腻无大把握 她未再进一步细问。 够了。 他们没有十全,正合她的意。 但听李茂在这时将话题转到她的身、上:“阮总如今都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离开林氏后一直休息到现在。”阮舒言简意赅。 李茂也是个了解她脾气的人,不细究,继而好奇:“阮总你怎么会来华兴” 问到点上来了。阮舒微微一笑:“来找你们曹老板。” “你找曹老板”李茂不仅讶然,而且显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很有礼貌地没问。 阮舒也没具体告知,只是道:“我有点私事儿想和他聊,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唐突地直接找到公司来。原本还苦恼着该如何和前台小姐说,而且顾及我这尴尬的身份要真出现在华兴的员工面前。消息传到林氏,可能还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赶巧的,竟是碰到你了。” 李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没有太多犹豫,便道:“阮总你确实不太方便。我邦你转告我们曹老板你想要找他喝茶,如何” “再好不过。”阮舒舒展开眉眼,“谢谢。” “阮总不必客气。”说着,李茂略有踌躇,“我也只能邦这点小忙,曹老板那边” “我明白。”阮舒抢过来话头,“你邦我转达就够了,曹老板有没有空、答应不答应。都随缘。” 是,是随缘。然而她的直觉和预感十分强烈:曹旺德一定有空。 就算是奔着好奇心,好奇她想要和他聊什么,他也一定会和她见面的。 和李茂的意外重逢真是邦了她很大的忙,也省了她的时间。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等李茂带给她好消息。 回去的路上经过商厦,阮舒琢磨着自己衣橱里的夏季服装该添点新的了,便打转方向盘拐进去了。 纪梵希的店员十分热情地招待她,首先就给推荐了新款。 转眸望过去后,阮舒狭长地凤眸当即冷冷地眯起绿色的碎花连衣裙。 呵。 眼熟得很。 正是上个星期在珠宝店里和傅令元碰上时,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穿的。 店员耳聪目明地察觉她表情的不对劲,微笑着询问:“女士不喜欢这一款裙子雪纺收腰的,清新而且显瘦。还有靛蓝色,或许会更” “我最讨厌穿裙子。”阮舒清冷着脸色,有点不客气地直接打断店员,没管店员的尴尬,走出纪梵希,换去香奈儿,并且在心里将纪梵希这个品牌剔出她以后的选择范围。 在她这里素来没有所谓地“逛街”。从来都是有目标地直奔主题。今天有了这个小插曲,她的心情很差,更加失了兴致,有点随意地选了三套的裤装,便结了账。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透过玻璃。却是在某个楼层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汪裳裳,另外一个则是林妙芙 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宛若一对要好的姐妹花。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到一起了 阮舒愣了一愣,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扒在玻璃上准备细看,电梯已经往下降了。她回过头去摁电梯键。待她抵达方才的那个楼层,循了一圈,却没有再找到她们二人。 沿着扶栏边上,往楼上和楼下搜寻了有一会儿,亦毫无收获。 阮舒当即给在林宅负责照看林妙芙的那个余婶打电话。 挺久没有通过话,余婶微诧:“阮小姐” 阮舒没闲情和她打招呼:“三小姐现在人呢” “三小姐约了朋友玩,早上就出门了。” 很好,她果然没看错,还真是林妙芙。阮舒暗暗冷笑,继而询问:“三小姐最近什么情况” “很听话地在家里坐满了一个月的月子,还赶掉了毕业论文,没两天就是学校里的毕业典礼。最近毕业季,她每天都出门,不是约同学,就是约朋友。” 呵,她终归还是没有延毕。看来下了不少苦功夫,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完论文还顺利通过答辩了难怪阮舒未曾再接到学校方面的电话,倒也一时把这茬给忘记了。 “见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阮小姐,我只负责三小姐在林宅里的起居,她出门之后的事,不归我管。”余婶如是回答。 “不归我管”的言外之意,就是另外有人管。阮舒再问:“这些情况你都汇报过给栗青” 记得余婶说过,她不直接对傅令元做汇报,都是联系的栗青。 “是的。阮小姐。” “那栗青近段时间有没有另外交代什么” 余婶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没有的,阮小姐。那回三小姐流产,栗青转达傅先生的意思说暂时不要去管三小姐,这事儿我已经告诉过阮小姐您了。在那之后,三小姐的一整个月子我都没有怎么伺候她。我瞧着三小姐不懂坐月子的一些忌讳,都忍住不去提醒她。直到差不多三小姐的月子快结束。栗青才吩咐我恢复之前的状态。” 阮舒抿直唇线,默了两秒,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她蹙眉,凝了很久的神林妙芙在林宅内的情况,是余婶负责监视,照理出了门之后肯定也有人暗中跟踪。那傅令元一定已经知晓林妙芙和汪裳裳混在一块儿了,他不管 是因为没必要管 想来傅令元是没能从林妙芙那儿发现什么和两亿有关的线索,快要没耐性了吧 他不管,可她得管。不是为了林妙芙,而是为了她自己她不相信汪裳裳不清楚林妙芙是她的妹妹。 就是现在不知道汪裳裳和林妙芙怎么认识的目前是什么情况 沉了沉思绪,阮舒暂且驱车打道回府。 路上便收到来自李茂的微信,告诉她不久前他去办公室找曹旺德了,转达了该转达的。曹旺德只说他会自行和她联系。 看完内容,阮舒不禁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意。 而前脚刚回到住处,后脚便又收到来自黄金荣的短信。 自从那晚他学会了如何给她发短信之后,阮舒的短信箱里没其他人了。全部塞满他的讯息。 早中晚大概三餐的时间点儿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三条,然后其他时间段就是给他自由发挥的。或者提醒她降温了多穿点衣服别着凉,或者提醒她虽然很热但还是别吹太多的空调,或者询问她今天是出门了还是呆家里,再或者,他自己在买水果的时候都能发来询问她喜欢哪些他马上给她快递。 有时候细碎得真的让阮舒特别无语。但很奇怪。她并不觉得烦。 她不是每一条短信都能及时看到,也不是每一条短信都有给予他回复。 黄金荣对这些都不在意,还是我行我素,貌似能每天不受约束地给她发短信,就是一件开心幸福的事儿。 他的这种开心和幸福,她完全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虽然只是文字。但她看的时候,能够自发脑补他的语气和神情,仿佛他就站在她跟前,和她面对面地对话。 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存在能给他人带来开心和幸福。真的是,很神奇又很微妙的一种感觉。 现在收到的这一条,阮舒点开,看到黄金荣问的是:“丫头,不是荣叔故意催你,荣叔也晓得你大概是太忙了没空。荣叔只是想偷个间隙提醒你,今天是第八天了。” 什么第八天自然是指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 笑了笑,阮舒怕他着急。也不晾他,马上就回复:“嗯。好的。谢谢荣叔提醒。我明天就去你那儿。” 黄金荣没有多余的话,发送过来一个高兴的表情。 阮舒不禁咧嘴笑得更开不用怀疑,他新t的这一招发表情,肯定又是找陈青洲教他的。 放下手机,阮舒把刚买的三套衣服从购物袋里取出来,打开衣橱,拿出衣架,准备挂进去。 冷不丁看见里面有两条裙子。 是当时她从新房里带去陈青洲的别墅,后来又从陈青洲的别墅带来这里。 以前傅令元给她买的。新房里的衣橱,所有她的衣服,那会儿不悉数由他掌控住了还能及时地更新。与其说是她的品味,不如说是他的偏好。原本只穿裤装的她,正是因此而渐渐有了穿裙子的习惯。 一开始是被迫。而不得不承认,后来确实自己也受他的影响,自行有了改变。 他的影响 不需要了。也不稀罕。 阮舒黑着瞳仁,将那两条裙子拎出来,走过去置于窗边的垃圾桶,丢了进去。 抬头时不经意望出窗外,那棵树再次入目,沐浴在暮色四合中。 当然,树下并没有人。 那晚的一星红光仿若仅是错觉,未曾再出现过。 包括树下,她每日晨跑路过,亦不曾再见过烟头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04、鬼压床 11/21 第一更 , 这晚阮舒睡得特别不好,像是遭遇了鬼压床,感觉自己身上承了个人似的,又重又热,令她喘不过气来,想要睁眼睁不开,想要动弹,更加不得。紫阁 .. 记不得这股子难受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反正后来倒是睡得又沉又安稳。 睡到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自然醒。 醒来后去拿手机看时间,又发现了来自黄金荣的两条短讯。 第一条五点半左右:“丫头,你起床没” 第二天半个小时后:“看来是还在睡。荣叔没啥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天啥时候过来荣叔好做准备。” 做准备 阮舒盯着这三个字就觉得压力好大他打算做什么准备不就吃个饭而已 “下午过去。”她回。 黄金荣:“几点” 需要如此精准阮舒无奈:“三四点。” 黄金荣:“丫头,能不能再早点再多点时间陪陪荣叔我” 阮舒微微一笑:“好。那一两点我就过去。” 黄金荣则趁势继续跟她讨价还价:“既然都一两点,那干脆再早一点,还能一起吃个午饭。咋样丫头” 阮舒坚持不再妥协:“不行。” 黄金荣:“好” 隔着屏幕都能嗅到一股浓浓的失落。阮舒趴在床上握着手机,不禁弯了唇角。 一翻身,后背却靠上了一个软软又毛绒绒的东西。 阮舒扭过头,顿时和那只玩偶大熊面对面。 嗯她愣了一愣。迅速从床上坐起,望向衣橱和墙壁形成的角落,正见那儿此时空空如也。 她再看回来,盯住大熊,眨了眨眼睛,深深地蹙起眉头它什么时候跑她床上来的 思忖数秒。只记起昨晚睡觉前,她整理衣橱,把几件淘汰不穿的旧衣服收拾进行李箱。而行李箱就压在大熊的屁、股底下。 是那个时候暂且把大熊搁床上,后来她忘记挪回去了 可这么大的一只,她不至于没能发现,直接让它躺她身边睡了一夜吧 阮舒敲了敲脑袋。竭力回想,只感觉昨晚的整片记忆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少顷,还是无果,她揣着狐疑进浴室冲澡昨晚“鬼压床”的那阵子真是热得她一身汗。 照见镜子的时候,发现锁骨附近隐约有片红痕,像是被枕头压出来的,又像是过敏。 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并没有。 脑中蓦然记起,黄金荣曾经叮嘱过她要关好窗户,否则她这儿的窗户没有纱窗而房子周围全是草丛树丛容易招蚊虫。 该不会真被什么小虫子给叮了 阮舒伸出手指摸了摸。 倒是不痛不痒的。 所以不是蚊虫 忖了片刻,依旧忖不出什么想法。终归是没什么事,她便也不去在意给自己徒增烦恼了。捺下思绪。 待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立刻去给自己倒水喝大概还是因为昨晚“鬼压床”的那阵子出了太多汗,刚刚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的,挨到这会儿刷完牙,终于可以喝水了。 边喝着水,习惯性地走过去把四扇窗户全部打开来通气。 却是发现其中一扇窗没有上锁。 阮舒再度愣怔,依旧记不起来是不是昨晚自己给忘记了,推开窗户看到那颗树后,盯着临近的枝干看了半晌,脑子里又回忆起黄金荣叮嘱过的安全隐患的问题,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该不会真遭贼了 凛着神色,当即便将屋子搜寻了一圈,确认并没有丢失任何的贵重物品。 然而阮舒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咬了咬手指,十分慎重地考虑,麻烦是麻烦点,但她或许真该听黄金荣的话去装防盗窗。 不过这里毕竟是马以的房子,怎么都得先和他打招呼。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心理咨询室的上班时间,阮舒没去打扰,暂且搁了事情,兀自出门,驱车前往林宅。 目的自然是见林妙芙。 没想到在林宅外竟意外地碰到林承志。 他貌似是回来拿什么东西,除了他的公文包。手上拎了个小行李包,跨出门是迎头和她打了照面,同样面露意外,顿了身形,不明意味地对她笑了笑:“原来是小舒啊,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倒是巧能碰到。” 阮舒抿唇笑:“是啊,是很巧。大伯父不是都搬出去很久了,今天来这里有事儿” “这话听着可就怪怪的了。怎么就叫来这里这可是家,我那只是为了方便你大伯母养胎,所以暂且搬到外面住,回自己的家难道有什么问题”说罢,林承志上下打量她几眼,话锋一转,“反倒是小舒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攀上傅令元这个高枝了吗不也是你自己说林家这里你妈和妙芙都和你毫无关系了吗怎么就有空来这儿” 阮舒淡定从容:“大伯父的记性有点差,虽然林家如今确实和我没关系。但不巧,这座房子的房产证在我的手里,它还是属于我的财产,我闲着过来清点自己的资产,好像没问题,嗯难为大伯父把这里当作家,我都舍不得彻底收回这里让你们搬出去。瞧,我连房租都没有收你们的。” 林承志的笑容已无法如之前维持得那般好看,但还是在的,顺着她的话嘲讽:“小舒你如果要收房租,也无可厚非,大伯父体谅你如今不在林氏工作了。总得有点事做,收收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还是注意点身份,传出去人家以为你是包租婆。要不大伯父给你牵线搭桥,你去投资房地产你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别丢了傅总的脸,惹他不高兴。”说到一半,他突然稍低了声音,“前些天好像有人看见傅总带着个女人去买衣服,大伯父我一猜,就想一定是小舒你做了什么事惹傅总不开心,两口子正小打小闹呢吧” 阮舒掂着手中的车钥匙:“真可惜,大伯父猜错了。” 林承志一脸关切道:“小舒,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怕丢面子强撑着。男人嘛,风流点在所难免。况且你没嫁傅总之前,不也都知道他的本性。” 说话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明显想从她的脸上看到诸如尴尬、难堪等表情。 可惜阮舒未能遂他的愿,反笑得粲然:“大伯父,不是我强撑,是你真的猜错了。” “我和傅令元早就离婚了,现在各过各的,他另寻新欢。和我无关。劳烦大伯父白白为我着想、为我担心了。” 林承志诧异:“离婚了” 他的消息还真不灵通。阮舒腹诽,不欲再重复给他,而且预料,他在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多半又会一阵嘲笑。 于是在他开口前,她先发制人:“那会儿我不是答应过大伯父。等我从高枝上摔下来时,一定会告诉你是什么感受” 林承志挑眉。 阮舒言笑晏晏,红唇轻吐:“大伯父现在不正扒着三鑫以后会有机会切身感受的。” 她的别有深意,林承志俨然察觉到了,表情露一分沉凝,不过很快他假惺惺地对她展露疼惜之色:“小舒,你之前为了家庭离开公司,大伯父心里是欣慰的,大伯父真不知道原来你连婚都离了。有什么困难,可别瞒着大伯父,大伯父能邦的一定邦。” 阮舒在心里呵呵,不欲再与他多言,皮笑肉不笑道:“嗯,一定的,有困难一定会给大伯父你表现的机会的。那就不耽误大伯父的时间了,大伯父也别堵在这妨碍我办事。” “对了。”林承志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儿,伸手去翻他的公文包,从里头拿出来一张请帖递给她,“湘湘月底结婚,你们是姐妹,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 “她都要结婚了真不容易”阮舒佯装刚知晓这件事,特意好奇地翻开查看新郎的名字,然后笑着抬眸,“原来还是谭大少。恭喜大伯父,有个土地局副局长的儿子当女婿。谭家的亲戚也都有能耐,大伯父这笔买卖做得是你这辈子最划算的吧” 前头是林承志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最后一句多少令他青了脸色。 “我一定会参加的,多谢大伯父邀请。”阮舒晃了晃手中的请帖,笑着继续自己的脚步。心下不由讥嘲:他这为了炫耀,一时兴起给她请帖,是全然没考虑到林湘根本不会希望见到她。 “阮小姐。” 余婶早在她与林承志对话间便站在一旁候着,此时才迎上前来。 阮舒淡淡地“嗯”一声,问:“三小姐人呢” “三小姐一早就出门了。” “又约朋友了” “她是这么说的。” 阮舒微眯眼:“好,我知道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言毕,她兀自迈步上楼,去了林妙芙的房间。 门没锁,但未曾开窗通气,空气很闷,滞留着浓重的空调味儿。 阮舒掩了一下鼻子,先伫足门口,眸光清锐地扫视屋里的情况。 布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摆设更多了些。被子没叠,床上堆了好几件衣服,衣柜门是开着的。想来是出门前花费时间挑选了。 旋即阮舒行至床前,手指勾起一件衣服,又垂眸看其他的几件,最后扭头望进衣柜穿衣风格变了档次比以前高了数量比以前多了最重要的是,全部都是夏季的新款,很明显。是最近刚买的。 她每个月银行自动划账过去给林妙芙的生活费她很清楚,虽然不少,但林妙芙就算其他都没有消费只买这些衣服,也是够呛的。而在此期间,林妙芙并没有再找她额外要过钱。 想想昨天在商厦里的所见,阮舒心里基本有了答案。不禁冷笑。 没呆多久她就从二楼下来了。 余婶看着是在擦楼梯。 但可能心思是在观察她在二楼的动静。 阮舒掀了掀眼皮,把她叫到面前来。 “阮小姐有什么吩咐”余婶毕恭毕敬地问。 “我吩咐了你一定就能办” 余婶堵了一下,很快回道:“阮小姐尽管吩咐,我尽力。” 她的“尽力”应该就是先去问栗青。阮舒笑了笑:“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要你等她回来之后,就把她锁在房间里,先不要放她出门。然后给我打电话。” 余婶应承:“好的,阮小姐。” 阮舒略略颔首,眼风扫过通往佛堂的那条走廊,眸光沉寂地盯了好几秒,最终没有拐过去。 离开林宅,行车途中她在商圈停留。买了钙片和水果,然后前往绿水豪庭。 一点半。 和她告诉黄金荣的时间差不多。 为了避嫌,她没有直接开车去陈青洲的别墅,而把车停去公用停车场。 出来时,却见荣一在前方等着她。 “大小姐。”他问候着,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 阮舒轻挑眉稍:“这么准” 荣一老实相告:“荣叔特别叮嘱守在附近的兄弟留意的。他是希望能第一时间去小区外面接到您。不过二爷偷偷交待我了,别给荣叔机会,等快到别墅门口再通知他。” 阮舒轻轻笑了笑:“不要了,到别墅门口也别通知他。我直接进去。” 她的本意是觉得麻烦,更觉得没什么好接的,黄金荣没必要折腾。 荣一却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还是大小姐的主意好,直接进去,给荣叔惊喜。” 阮舒:“” 无言以对。 转而蹙眉:“不是说过不要喊我大小姐” 陈青洲那会儿也都下达过命令了。之前荣一明明已经改口,今次倒是又叫上了。 “刚没人,我偷着叫。”荣一笑着稍加解释。 阮舒斜斜睨他这并不是偷不偷着叫的问题。虽然她最近对黄金荣和陈青洲都不若以前排斥,但这是她对他们两个个人的想法,并不等同于对陈家的想法。 荣一察言观色她的表情,会意,老老实实道:“好,阮小姐。” 阮舒这才没了意见,在他的陪同下一路前行。 没几分钟,抵达别墅。 甫一进客厅,首先看到的是傅清辞。 傅清辞刚从二楼下来,好像并没预先知道她会出现,发现她之后微微一怔,旋即视线往一旁的荣一兜了一圈,再转回来她:“你就是今天他们一直在等的人”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傅清辞紧接着皱眉,目光凌厉起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05、生日 11/21 第二更 , 都这么长时间了,陈青洲还是没有向傅清辞讲清楚其中的关系 阮舒微微抿了抿唇:“之前陈青洲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荣叔认的干女儿。” 傅清辞的眸光越发凌厉,未及她再说什么,陈青洲在这时从厨房的方向过来,身、上的围裙竟是都没摘下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 “你来得很准时。”他笑着,行至餐桌前将盘子放下, 阮舒对陈青洲的了解不是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原本就会做饭。 傅清辞则跟见鬼了似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陈青洲,俨然如同重新认识他一般。 陈青洲读懂傅清辞的眼神。注视着她的面庞,淡淡道:“不是什么大菜,也就只会几道冷菜。夫妻肺片。凉拌黄瓜,你要不要先尝尝” 约莫这两道菜是他们二人的共同回忆,阮舒看到傅清辞的眸光轻轻地闪动。 不想当电灯泡,正琢磨着自己该离场,陈青洲却把视线转过来:“你吃过午饭来的荣叔说他要你中午就来,你不愿意。” 她的原话可不是“不愿意”。想来黄金荣是如此理解的,并且可能心灵又受到了伤害。阮舒颇有些无奈地扶额,解释道:“不是不愿意,我是另外有点事儿办,所以安排了一下时间。” 继而她朝四周张望:“荣叔人呢” “在厨房。”陈青洲笑了笑,告知,“确定你今天要来,他昨晚上就在弄今天的菜单,早上一大早起床,带上佣人一起去买的菜、挑的鸡,现在在厨房盯着大家忙碌,还亲自盯鸡汤。不假手于人。” “庆幸荣叔不会自己做饭,否则厨房肯定得被他闹得更翻。” “对了,还有。我从厨房出来之前,他还在问我你到没到。”他最后补充。 荣一在这时插话:“阮小姐,荣叔还不知道你到了,你现在正好去厨房给他一个惊喜。” 阮舒:“” 她没想给什么惊喜。 不过,去厨房倒是可以这不本就不打算继续当陈青洲和傅清辞的电灯泡。 忖着,她便点点头。和荣一一块儿朝厨房去了。 傅清辞的视线徘徊在阮舒的背影和陈青洲含笑的神情之间,面露沉凝。 陈青洲看回傅清辞时,脸色并不若面对阮舒那般好,站到傅清辞面前,舒展开双臂:“邦我解一下围裙。” 傅清辞与他清黑的眸子对视两秒,低头。如他所愿,只是在把围裙从他身、上月兑下来的时候,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傍晚我就走。” 气氛刹那间冰凌丛生。 这边阮舒尚未走近,便听闻黄金荣中气十足如沉鼓的嗓音。 “糖醋鲤鱼要少点糖多点醋,太甜了丫头会不喜欢的。” “猪手炖得咋样了快看看烂了没有浓汁出来没有” “虾呢欸我不是让你白灼,你咋滴做成椒盐的了吃太多盐容易衰老的。” “这都几点了你们稳住,我去看看丫头到底来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咋没一个人来通知我” 这一句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黄金荣的身影便从厨房里出来,嘴里还絮叨着:“荣一那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然后他便遽然顿住脚步。猝不及防地被杵在那儿的两人给吓得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哎呀”了一声,好像还有点生气。八字眉都倒竖起来了。 待凝睛,看清楚是他们,黄金荣的表情一瞬间跟开了花似的直瞅阮舒:“丫头你来了咋不说一声” 下一秒他便转向荣一,翻脸似的表情骤变:“我不是让你给我盯紧着要提前通知我” 阮舒邦忙接过话头:“荣叔,是我让他别说的。” “不提前通知,您老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开心”荣一提醒着道。 黄金荣颇为傲娇地哼哼了两声,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忙不迭拉着阮舒离开:“你别来厨房,全是油烟,快走走走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佣人,咱们拾掇拾掇准备吃饭。” 阮舒:“” 就这么被拉回了客厅。 而客厅里。陈青洲和傅清辞各坐一边的沙发,气氛明显十分地不对劲。 尤其陈青洲,脸上隐隐浮着层阴翳。 不过这阴翳在他们三个出现后便消失。从沙发里起身,淡笑着询问:“荣叔,你忙好了” “丫头都来了,没忙好也得忙好。”说这话的时候,黄金荣已经领在阮舒到餐桌前,亲自给她挪椅子。 阮舒连忙制止:“荣叔,我自己来就好。” 荣一在一旁笑:“阮小姐,你就由着荣叔吧,别和他争。否则这午饭的时间又得继续拖延。” “午饭”阮舒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刚刚她就奇怪,为什么不是等晚上吃饭。而是这个点。敢情他们都还没吃,特意配合她的时间 “荣一。”黄金荣有点嫌他多嘴的意思,再转回来继续对阮舒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吃过午饭来的。都没关系,你待会儿挑着喜欢的随便吃点。” 佣人已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厨房端菜出来。 让好几个人迁就她一个人,阮舒有点过意不去,但此时再纠结又无益。 管家这时拎着个蛋糕盒进门,询问陈青洲的意思:“二爷,蛋糕是要这个时候拆。还是等饭后再拿出来” 陈青洲看向黄金荣。 “你们喜欢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我都成”黄金荣无所谓的样子,“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更喜欢。” 阮舒懵了一下,根据情境猜测着问:“今天荣叔过生日” 陈青洲点点头:“是的。” 阮舒蹙眉,转眸看向黄金荣:“荣叔,昨晚和早上发短信,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她不仅不知道,还什么都没有准备,虽然中途买了点东西,但怎么都够不着生日礼物该有的份量。 黄金荣爽朗地笑着:“没啥好特意提的,就是个日子罢了,要不是刚好你今天也过来吃饭,我都不兴折腾的。” 阮舒却不这么想,尤其面前满桌子还几乎都是她偏好的菜,这到底是黄金荣过生日,还是她过生日 许是看穿她的心思,陈青洲开口安抚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其实”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傅清辞在这时难受地捂着嘴离开餐桌。 305、过生日 11/21 第二更 , 都这么长时间了,陈青洲还是没有向傅清辞讲清楚其中的关系 阮舒微微抿了抿唇:“之前陈青洲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荣叔认的干女儿。” 傅清辞的眸光越发凌厉,未及她再说什么,陈青洲在这时从厨房的方向过来,身、上的围裙竟是都没摘下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 “你来得很准时。”他笑着,行至餐桌前将盘子放下。 阮舒对陈青洲的了解不是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原本就会做饭。 傅清辞则跟见鬼了似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陈青洲,俨然如同重新认识他一般。 陈青洲读懂傅清辞的眼神,注视着她的面庞。淡淡道:“不是什么大菜,也就只会几道冷菜。夫妻肺片,凉拌黄瓜。你要不要先尝尝” 约莫这两道菜是他们二人的共同回忆,阮舒看到傅清辞的眸光轻轻地闪动。 不想当电灯泡,正琢磨着自己该离场,陈青洲却把视线转过来:“你吃过午饭来的荣叔说他要你中午就来,你不愿意。” 她的原话可不是“不愿意”,想来黄金荣是如此理解的。并且可能心灵又受到了伤害。阮舒颇有些无奈地扶额,解释道:“不是不愿意,我是另外有点事儿办,所以安排了一下时间。” 继而她朝四周张望:“荣叔人呢” “在厨房。”陈青洲笑了笑,告知,“确定你今天要来,他昨晚上就在弄今天的菜单,早上一大早起床,带上佣人一起去买的菜、挑的鸡,现在在厨房盯着大家忙碌,还亲自盯鸡汤,不假手于人。” “庆幸荣叔不会自己做饭。否则厨房肯定得被他闹得更翻。” “对了,还有,我从厨房出来之前。他还在问我你到没到。”他最后补充。 荣一在这时插话:“阮小姐,荣叔还不知道你到了,你现在正好去厨房给他一个惊喜。” 阮舒:“” 她没想给什么惊喜。 不过,去厨房倒是可以这不本就不打算继续当陈青洲和傅清辞的电灯泡。 忖着,她便点点头,和荣一一块儿朝厨房去了。 傅清辞的视线徘徊在阮舒的背影和陈青洲含笑的神情之间。面露沉凝。 陈青洲看回傅清辞时,脸色并不若面对阮舒那般好,站到傅清辞面前,舒展开双臂:“邦我解一下围裙。” 傅清辞与他清黑的眸子对视两秒,低头,如他所愿。只是在把围裙从他身、上月兑下来的时候,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傍晚我就走。” 气氛刹那间冰凌丛生。 这边阮舒尚未走近,便听闻黄金荣中气十足如沉鼓的嗓音。 “糖醋鲤鱼要少点糖多点醋,太甜了丫头会不喜欢的。” “猪手炖得咋样了快看看烂了没有浓汁出来没有” “虾呢欸我不是让你白灼,你咋滴做成椒盐的了吃太多盐容易衰老的。” “这都几点了你们稳住。我去看看丫头到底来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咋没一个人来通知我” 这一句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黄金荣的身影便从厨房里出来,嘴里还絮叨着:“荣一那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然后他便遽然顿住脚步,猝不及防地被杵在那儿的两人给吓得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哎呀”了一声,好像还有点生气,八字眉都倒竖起来了。 待凝睛,看清楚是他们,黄金荣的表情一瞬间跟开了花似的直瞅阮舒:“丫头你来了咋不说一声” 下一秒他便转向荣一,翻脸似的表情骤变:“我不是让你给我盯紧着要提前通知我” 阮舒邦忙接过话头:“荣叔,是我让他别说的。” “不提前通知,您老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开心”荣一提醒着道。 黄金荣颇为傲娇地哼哼了两声,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忙不迭拉着阮舒离开:“你别来厨房,全是油烟,快走走走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佣人,咱们拾掇拾掇准备吃饭。” 阮舒:“” 就这么被拉回了客厅。 而客厅里,陈青洲和傅清辞各坐一边的沙发,气氛明显十分地不对劲。 尤其陈青洲,脸上隐隐浮着层阴翳。 不过这阴翳在他们三个出现后便消失,从沙发里起身,淡笑着询问:“荣叔,你忙好了” “丫头都来了,没忙好也得忙好。”说这话的时候。黄金荣已经领在阮舒到餐桌前,亲自给她挪椅子。 阮舒连忙制止:“荣叔,我自己来就好。” 荣一在一旁笑:“阮小姐,你就由着荣叔吧,别和他争,否则这午饭的时间又得继续拖延。” “午饭”阮舒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刚刚她就奇怪,为什么不是等晚上吃饭,而是这个点。敢情他们都还没吃。特意配合她的时间 “荣一。”黄金荣有点嫌他多嘴的意思,再转回来继续对阮舒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吃过午饭来的。都没关系。你待会儿挑着喜欢的随便吃点。” 佣人已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厨房端菜出来。 让好几个人迁就她一个人,阮舒有点过意不去,但此时再纠结又无益。便没吭气。 管家这时拎着个蛋糕盒进门,询问陈青洲的意思:“二爷,蛋糕是要这个时候拆,还是等饭后再拿出来” 陈青洲看向黄金荣。 “你们喜欢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我都成”黄金荣无所谓的样子,“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更喜欢。” 阮舒懵了一下。根据情境猜测着问:“今天荣叔过生日” 陈青洲点点头:“是的。” 阮舒蹙眉,转眸看向黄金荣:“荣叔,昨晚和早上发短信,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她不仅不知道,还什么都没有准备,虽然中途买了点东西,但怎么都够不着生日礼物该有的份量。 黄金荣爽朗地笑着:“没啥好特意提的,就是个日子罢了,要不是刚好你今天也过来吃饭,我都不兴折腾的。” 阮舒却不这么想,尤其面前满桌子还几乎都是她偏好的菜,这到底是黄金荣过生日,还是她过生日 许是看穿她的心思,陈青洲开口安抚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其实”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傅清辞在这时难受地捂着嘴离开餐桌。 306、一家人 11/22 第一更 , 几人的注意力悉数被她吸引,看着她快步小跑着冲向洗手间。 陈青洲眸色一深,顿不过一秒,迈开腿便循着傅清辞的方向跟去。 阮舒本就知晓他们备孕的事情,见状心思兜转。 挺长一阵,两人一起回来了。 傅清辞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古怪。 陈青洲的神色则显然比先前好很多,紧紧握着傅清辞的手,带她重新落座,动作很是谨慎。 黄金荣正忙着给阮舒夹菜,抬头后睇了眼傅清辞,没和她直接对话,转过去问陈青洲:“这是咋了生病了身体不舍予服” “是。她是不舍予服。”陈青洲笑着回答,笑容间难掩欣喜。 对比之下,傅清辞的表情愈发古怪,且有点愣神,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黄金荣哼哼了两声,略微不满:“不舍予服就别挨着,实在不行上楼休息去。” “谢谢荣叔关心。”陈青洲邦傅清辞接着话。道,“她现在暂时没事儿。我让荣一去准备准备,等吃完饭,就带她上医院。” 说罢果真将荣一叫到身边低声耳语。 荣一朝傅清辞看了一眼,当即下去办事儿。 “啥病都严重到要上医院”黄金荣狐疑,八字眉揪了揪。“要去就赶紧去,饭啥时候都能吃,别把身体给耽误了。” 阮舒微抿一下唇,挺想提醒黄金荣的他会不会反应太迟钝明明每天都和他们夫妻俩住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就没往那个层面去想 那边陈青洲忍不住了似的:“荣叔,没关系的。不会耽误,清辞她这可能是妊娠反应,迟些再带她去做检查。” 黄金荣一开始没太反应过来:“噢,妊娠反应啊。” 出口之后,他像突然被人点穴一般愣住:“你刚说什么妊娠反应” 陈青洲点点头:“应该是。具体还是得等检查确认。” 后面半句,阮舒听着他的语气,就觉得特别顺带,因为他的表情分明写着“清辞她就是怀孕了”。 黄金荣同样直接忽略了后面半句,刹那间从座位里蹦起,不小心扯动跟前的杯盘清脆作响他也不在意,两只手颤动在半空,无所适从一般:“我、我、我要有孙子可以带了” 声音像是喊出来似的。震响回荡在客厅,浓浓的惊喜从他的神色和语气中洋溢出来,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泛滥。 说完他的手紧接着指向陈青洲:“你要当爸爸了” 陈青洲但笑不语。 阮舒也不由自主微弯了唇角,一方面是被黄金荣的反应给逗的,另外一方面则是被这股子喜悦感染。 凤眸转向给他们两个大男人带来这份喜悦的傅清辞,却见没在她的脸上看见一丝半点与喜悦相关的情绪,表情特别地僵硬。 阮舒敛了敛瞳仁。 傅清辞注意到她的目光,与她对上眼。 阮舒从中读出了复杂。 黄金荣惊喜之余,越发地手足无措:“真要等饭后我无所谓的,青洲你还是赶紧先带她去医院,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她每天晚上还在外面跑步做运动,没个轻重的。伤着孩子可咋办” “荣叔。”陈青洲安抚他坐下,“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第一次一家人全员聚齐,很值得纪念。” “一家人”黄金荣琢磨着字眼,喜悦之色更甚,两手一拍掌,盯住傅清辞,“是啊,是一家人聚得最齐的时候一家人荣叔高兴,荣叔真是高兴,没想到还能有抱孙子的一天。” “有青洲你,有你媳妇儿,有没出生的孙子。”他就着他此时站着的姿势。宠溺非常地摸了摸阮舒头,但他还是起了身,扭头问傅清辞:“你先去换个衣服” 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傅清辞看他一眼,上楼。 旋即陈青洲看向微醺的黄金荣:“荣叔,你偷偷地喝多了。” “没有啊。”黄金荣指着酒瓶上的刻度线,“你不是允许我喝这些量我不剩了这么多嘛。” 陈青洲不留情面地戳穿:“你刚刚往里掺了凉白开,我都看见了。” “”黄金荣噎了一下,很快哼唧着,抱着酒瓶弱弱道,“那往里掺了凉白开,之后这瓶酒不还是我喝它的度数低了,下回你分配给我的量是不是该多点了” 一旁的阮舒:“”有这么讨价还价的么 陈青洲摇摇头,叫来荣一送黄金荣回房间休息。 黄金荣不愿意,松掉酒瓶,转而抓住阮舒的衣袖:“我还没和丫头说完悄悄话。” 陈青洲:“” 阮舒:“”有什么悄悄话 “那我陪你回房间,你再说。”她提议。 黄金荣捣蒜头似的直点头,笑得非常乐呵:“还是丫头好。比青洲那个臭小子对我好多了。” 阮舒:“” 他这是酒的后劲儿越来越上来了 既然爱喝酒,酒量不是该很不错才对可她瞧着并不是特别多。 陈青洲瞧出她的困惑,解释道:“荣叔就这样,一沾酒人就晕乎,可偏偏就是爱喝,怎么喝酒量都那样,天生的,练不出来。” 好像后面还有话,但他没说完,斟酌着咽了回去。 阮舒没再追问,略略点头。 陈青洲蓦然转了个话题:“听荣叔说,你在准备自己开公司” “嗯,是。” “还是保健品” “嗯,对。” 陈青洲煞有介事般地滞了两秒。玩笑似的问:“你这样,岂不是和林氏成为竞争对手”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阮舒转动着心思,微弯唇角道:“没,我没想和林氏抢生意。我有自己专门想做的一块儿。” 说话间,她发现陈青洲瞅她的目光谙了丝不明意味。 嗯她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陈青洲道,“和荣叔一样,担心你一个人太辛苦。” “还行。”阮舒不以为然。 陈青洲深深地注视她,默了两秒,轻叹:“看到你现在能够正常生活,我真的很高兴,一度我生怕你想不开,恨不得把你从令元身边带回来由我和荣叔照顾你。” “可我又不能那么冲动。我也知道,相比我和荣叔,你更需要的是令元。抱歉,我真的很无能。你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我除了和令元打一架,什么都无法为你做。你很坚强,你真的很坚强。你的坚强让我欣慰,却更让我难过。你本应该生活得更好” 阮舒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他前面所说的怕她想不开,指的是她被蓝沁找人羞辱的那件事。垂了一下眼帘,她不就此多言那件事是她和蓝沁共同的秘密。 而后面他所说的她本应该生活得更好,俨然又扯回了她身世的问题。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用更好。现在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好。” 不等陈青洲再说什么,黄金荣在这时不悦地出声:“你个臭小子。不去找你媳妇儿,跟我抢占丫头的时间” 阮舒和陈青洲相视着,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抹无奈。 “你去准备和傅警官上医院吧。我带荣叔进去。” 边说着,阮舒示意荣一邦忙扶起黄金荣。 “不用不用,你们还真当我喝醉了”黄金荣甩甩手,自行从餐桌前起身,下盘倒确实稳当。 他的两只手则还紧紧地抓着阮舒的袖子,生怕她开溜了似的,询问:“丫头,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你朋友家了,荣叔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 阮舒自然没有答应,换作以前会非常直接地拒绝。现在只打马虎眼:“我和荣一先送你回房间。” “好,行,全听丫头的。”黄金荣爽快地答应,不忘扭头提醒陈青洲,“我等着抱孙子呢,你带你媳妇儿好好做检查。” 陈青洲扶着额捏了捏眉骨。 荣一还得陪陈青洲和傅清辞出行。邦着将黄金荣送达房间后便离开了。 阮舒去给他拧毛巾。 黄金荣坚持自己没醉不睡觉,坐在床边擦完脸,忽然指了指桌子的某个抽屉:“丫头啊,里头有本相册,你邦荣叔拿过来一下。” 那个位置的抽屉,那本相册。阮舒自然记得,里面有黄金荣、陆振华、陈玺三人的合影。 不晓得他怎么又突然想看了。 阮舒很快给他找出来,递到他的手里。 意外的是,黄金荣翻开相册后,却不是看他们兄弟三人的合影,而是小男孩的照片。 那回是因为碰巧和三人的合影放在同一面。阮舒得以见过一次,是荣叔和他那个已经死掉的儿子在井边冲凉的照片。 今次黄金荣翻开,照片的位置做了调整,和井边洗澡那一张放在一起的,是另外一张三人合影。 从背景上看,应该是在专门的照相馆拍的。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人自然是黄金荣,彼时他已然没了那头时尚带感的长发。而显然他拍照前特意拾掇过,面容干净,着装更非常地齐整,牛仔裤和单色的衬衣。 至于那个女人,阮舒头回见。她的手里抱着个差不多几个月大的孩子,完全可以猜测到。是黄金荣的老婆和儿子。 “我们家强子啊”黄金荣用手指在照片的边角轻轻摩挲,“我家强子要是还在,我也可能早当上爷爷了他只比青洲小三岁” 此前她脚受伤,他推她去散步,给她买糖人,无意间嘀咕过一嘴“强子”。今天才算正儿八经头一回向她提起。阮舒抿抿唇,没有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到他的身边,等待他的下文。 黄金荣沉湎在回忆之中,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唇边始终挂着笑容。 半晌之后,他继续开口。 “嫂子怀孕的时候,我就和玺哥开玩笑,说咱们陈黄两家要不要亲上加亲。青洲出生了,是个男孩。没两年,我家的胖小子也出生了。两小子和我与玺哥一样,成兄弟了。我和玺哥没放弃,就说咱们二胎还有机会。” “我本想再生个闺女给青洲当媳妇。可嫂子生了青洲后,身体一直没能养好再怀第二个。我觉得不该给玺哥在孩子的事情上添遗憾,想陪他一块,就没让我媳妇儿再生,只生养一个。” 说着,黄金荣忽地偏过头来,看着她,爽朗地笑开来:“要是早知道还有丫头你的存在,我和玺哥还真能实现亲上加亲的约定,你肯定得是我家强子的媳妇儿。” 阮舒:“” 黄金荣没再就此继续打趣,又沉回他颇有些忧伤的表情,深深地叹息:“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母子俩也不会” 307、省着点 11/22 第二更(含19800钻加更) , 气氛随之变得压抑。.. 阮舒的嘴唇抿得更紧,依旧没有说话。 那会儿只听陈青洲简单地提过是遭遇仇家报复,详细的情况她并不了解,也不欲追问他的伤心往事。 但从某个层面来讲,她认为,黄金荣确实应该为他妻子和儿子的死承担一部分的过错他一开始是迫于无奈,为求生存,所以在道上混,对他自己而言,有今天没明日的根本无所谓,反正就是要命一条的事儿。 可后来既然他选择了结婚生子,性质也就变了。不仅要为了家人,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更加有责任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若没那个能力,就别轻易招惹。 别轻易招惹 思忖着。阮舒困惑了一下为什么自己对这件事的感触貌似挺深、挺多的。转瞬脑子里浮现出傅令元,她的表情略略僵硬是啊,可不就是因为在傅令元身边呆过,受他牵连才遭遇了那些有的没的。 只不过她比黄金荣的妻子幸运一些,在丢命之前及时脱身了。 收敛思绪。发现黄金荣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阮舒掂了掂心思,指着那张他和他儿子在井边冲凉的照片,试图将他引向美好点的回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这话题转移得还是破有成效,黄金荣的八字眉当即舒展开愉悦。乐呵呵道:“强子那时候有八岁了。我们以前住的房子,不安水龙头的,兴每家每户挖一口井。那井水又甜,不仅可以用来做饭,直接喝都不成问题,到了夏天,更是方便男人们站在井边冲凉。” “我家强子最喜欢我把井水给他兜头浇下。尤其第一盆,身体得适应井水的温度,浇下去最舒爽痛快,哈哈。他那个时候其实是会有点紧张有点害怕的。两只手总是握成小拳头攥紧在身体,两膝盖半蹲着,眼睛也闭得紧紧的,嘴里喊,老爸,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黄金荣差点就要站起来模仿,奈何脑袋晕乎,起了个身又坐回床上来。 阮舒蹙眉扶了他一把。 他自己大概是陷进回忆里了,傻笑半天:“其实都是一开始我骗他,骗他说要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就要敢冲井水。他就真信了,每天就等我回家,拉着我一起去井边,天气冷了他都念念不忘地记挂着来年的夏天。要我来年的夏天也要继续陪他。可是” 讲着讲着,他的表情便又黯淡下去。 阮舒没吭气来年是么如果没记错,陈青洲说强子是九岁没的。拍这张照片是八岁 她最终还是未出口安慰。安慰人这种事,她做不来的。 所幸安静数秒,黄金荣自个儿恢复过来,很是动容地说:“难为丫头你了,愿意听我在你耳边说这些。” 阮舒稍一顿。记起上回她挽他的手,他好像很喜欢,于是又抻手臂进他的臂弯。 黄金荣重新笑开来。 阮舒看回那张照片,手指指向强子后腰侧的那团在照片上不太清晰的黑影,好奇相询:“这个是胎记” 许是没料到她会注意这个。黄金荣愣了一下,抽出照片到跟前,点点头:“是啊,是强子的胎记,打出生就带身上的。这上面没拍清楚胎记的形状,跟八爪鱼似的,大概这么大一块。” 边说,他还边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以前还经常用这个胎记来和他开玩笑,说他就是我从海里捞起来的一只小八爪鱼。” 阮舒略略点头,含笑着侧耳倾听。 酒意越来越上来。黄金荣终归没挨住困意,都躺床上闭眼睛了,嘴里还碎碎念旧话重提:“丫头,今晚别回你朋友家。明儿一早荣叔给你做好吃的” 不瞬,又听他低低地轻语:“强子,老爸给你买糖吃” 阮舒微抿着唇,给他掖好被子,然后捡起他手上的那本相册。 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黄金荣的神色自然难掩对面相机镜头的紧张,但更重要的是他初为人父的喜悦。 回想起他方才的一系列情绪。阮舒暗暗吁一口气,视线上移,落往井边冲凉的那张照片,凝定在他儿子的胎记上,眉头拧起怎么就是记不得,她到底曾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胎记 这一边,前往医院的车里,傅清辞在尝试挣脱陈青洲的手。 “热不热啊你,大夏天的,你想把我的手焐出痱子人都在车上了。我能跑哪里去” 陈青洲的左腿交叠在右腿上,右手拿着一份文件夹正摊开在膝头浏览,左手则紧握着傅清辞的手,任由她如何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闻言,他的视线不离文件,手上的力道加重,沉沉地警告:“你爱怎样怎样,但别伤了我儿子。再乱动,你就是认为我现在光牵着你的手还不够,需要我抱你,你才舍予服” “儿子个大头鬼我怀没怀孕,我自己最清楚。”傅清辞哂笑,“你还不信么我不可能怀的,你不是都找过那么多医生来诊断过每天那些验孕棒你不是也都看过,根本没有结果。我只不过是吐了一下,你就又开始痴心妄想了” 陈青洲遽然摔了文件,不由分说反身将她压到椅背上,用他的身体和他的手脚桎梏住她的身体和她的手脚,令她轻易动弹不得。同时嘴唇直接碾压上她的嘴唇,堵住她的试图再开口,只剩听起来颇为暧昧的“唔”“唔”。 前座里的荣一和司机早练就了非礼勿视的本领,从容淡定地自动屏蔽,只专心在前路。 不多时,陈青洲松开傅清辞的嘴,但依旧束缚着她。小心地不碰到她的小腹,俨然将她当作已显怀的孕妇对待,坚定而确信:“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是怀孕了。不会有错的。” 傅清辞觉得特别无力:“陈青洲,你真是魔怔了。你如果真的那么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想给你生,不是么” 陈青洲眸子清黑:“以后我要和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用你费心。这个孩子是你欠我的,你乖乖给我生下来,我们俩之间才算两清。” 傅清辞唇边泛出浓浓的嘲弄:“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青洲亦反唇相讥:“你就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傅清辞面若寒霜:“好,就算我真怀孕了,以你目前的处境,陆振华盯你那么紧,随时都有可能找机会灭了你,还会留我这个孕妇为你传宗接代当年你爸死了之后,陆振华没能将你赶尽杀绝,肠子都悔青了吧” “再就算我真把孩子给你生下来了,你连你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你拿什么护孩子的周全你是生了个儿子,还是生了个送给陆振华的弱点只要有那么一个疏忽。孩子落到陆家手里,你是为了你父亲的遗志不要儿子,还是受他的威胁为了儿子不要你自己的命若你不要你自己的命,你以为你儿子就能好好活着” “陈青洲,要么你就灭了陆振华,要么你就等着陈家断子绝孙” 说那最后一句颇为恶毒的话的时候,她的整颗心脏都紧紧地收缩着,不断地默念“百无禁忌”。 而上方,陈青洲的脸色已是她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难看。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秒,他还是忍了下来。勾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你就只管给我生,怎么护你们的周全,是我的事” “呵呵。”傅清辞冷笑,闭上眼睛。别开脸。 就此谁也没再说话,一路抵达医院。 傅清辞十分配合地去接受检查。 陈青洲等在外面的时候,荣一逮着空隙道:“二爷,曹老板那边你还没给他回复。他中午又来问了一回。” 陈青洲背抵着墙,手指捏着眉骨。淡淡道:“见。先看看她具体有什么事。” “好。”荣一点头,继续问,“那二爷你要不要也去听一听” “不用了。”陈青洲摇头,“让曹老板自行做主安排和她见面的事宜。” “那我这就去告诉曹老板。”荣一应承。 “嗯”陈青洲的神情颇为疲惫,脑子里乱糟糟的。回荡的全部都是在车上时傅清辞所质问她的那些话。 他自然清楚那些问题的存在,可一直都不是紧要的、迫切的。 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傅清辞确认怀孕,所有的问题将彻底提到眼前来 不多时,护士前来通知,陈青洲一刻也没多耽误,去了医生办公室。 为了准确,同时也为了方便确认怀孕后咨询事情,他特意让容易荣一约的之前给傅清辞诊断受孕问题的同一位医生。 傅清辞已经在里面了,医生办公桌前的其中一张椅子,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 陈青洲从她的眼神里读到讥嘲。预感不好地跳了一下眼皮,然后在她旁边的椅子里落座。 “医生,我太太她” “陈先生,”医生遗憾地告知,“检查结果显示,陈太太并没有怀孕。” 陈青洲脸僵了一瞬,不死心地说:“你们确定诊断清楚了她明明干呕得很厉害,那样子” 医生微笑着解释:“陈太太应该只是肠胃出了点问题,我邦你们安排肠胃科那边做检查。” 陈青洲没有再说话了。 医生知晓他求子心切,顿了一下,还是补充道:“陈先生,陈太太的子宫受损严重,要再受孕生育确实非常有困难。不过你们也别气馁,现在医学科技越来越发达,已经研究出了不少” “谢谢,我们知道了。不打扰你工作。”陈青洲霍然起身打断,握住傅清辞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拉着她的手离开医生的办公室。 “陈青洲,放手。” “陈青洲,放手” 傅清辞用另外一只手趁势紧紧地抓住过道墙壁上的扶手,竭力试图顿住自己的身形。 然而陈青洲完全不心疼她是否会受伤,继续强行要拉她走。 “陈青洲我让你放手你要带我去哪里”傅清辞暴怒,音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目。 陈青洲这会儿倒是停下来了,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带你去哪里带你回去继续造人。” “你”傅清辞隐忍着火冒三丈,“和你说不清楚道理是么我是不会再跟你回绿水豪庭的。今天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到此为止。想要孩子,就别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省着点,留着你的精、子去找其他女人生去吧。”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08、虐待 11/23 第一更 , “我不要其他的女人”陈青洲从牙缝里挤出字儿。 眸光轻闪一下,傅清辞肺都要炸了:“那我就是不能生你能怎样我上哪儿去给你变一个孩子出来” 在这件事的坚持上,他执拗得如同一个不懂世故无理取闹非找着大人要糖的小孩。 陈青洲握着她的腕,神色一变再变,没有说话。 傅清辞梗着脖子愤怒滴瞪他:“这一整个月我还不够配合你你能不能遵守约定流氓都不带你这么言而无信的” 刚说完,她倒是不怕惹怒他,立刻又纠正自己:“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流氓出身。你更不是第一次出尔反尔了。” 陈青洲盯着她。 傅清辞亦与他对视。 两人僵持着,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初识时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腕上的力道松懈,傅清辞毫不犹豫地趁势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又活动了两下,心平气和道:“陈青洲,谢谢,再见。” 她说得轻飘飘。 他却感觉心脏被石头狠狠地砸了一般。 陈青洲立于原地,目送傅清辞头也不回的背影,一动不动。 荣一默默地从角落里站到他的身后。 半晌,陈青洲森冷出声:“给我盯她,盯死她,她一定有个孩子” 阮舒没在绿水豪庭多留。趁着黄金荣酒醉入睡,和管家打了声招呼便驱车离开。 途中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你好,阮总” 男人的嗓音含着笑意,带着和善。 虽然不熟悉,但是把她曾听过的音色,且判断得出对方正值中年。阮舒心头微动,笑着回:“劳烦曹老板亲自给我回电话。不过还是叫我阮小姐吧。我如今可不再是什么总了,让人误会不太好。” 曹旺德应声便改了对她的称呼,道:“阮小姐这样的贵客,曹某肯定要自己招待才行,交给秘书联系才是怠慢。反倒是曹某要不好意思,竟不知阮小姐亲自前来我们华兴做客,有失远迎。多亏了李主管转告。” “说起李主管,我一定要感谢曹老板的赏识,给予他比林氏更好的发展平台。和他聊的时候,他没少在我面前夸曹老板和华兴。” “哪里哪里。李主管不愧为阮小姐在林氏时带出来的猛将,是曹某有幸得了人才。” 电话里的曹旺德还是初见时留给她的印象一样,谦虚而和善,不像商场上的其他老油条总给人一股的虚伪劲儿。 同时又不卑贱地讨好奉承。 至少阮舒听来他挺真诚的,令她记起先前搜集曹旺德资料时,曾看到过他的一篇报道,称他为“商界的一股清流”。 那篇报道差不多是他原本的华兴即将破产的时候出来的。 外贸行业的一个重头公司终是穷途末路,“清流”二字用在彼时的曹旺德身、上其实是暗藏嘲讽的,嘲讽曹旺德明明就是个商人,说好听点是不同流合污,说难听点就是自命清高。 如今华兴起死回生。转战保健品行业,风生水起,劲头比之前单做外贸还要强盛,这篇报道被重新翻出来,夸赞他的从商原则和道义。 阮舒越发好奇,华兴背后的金主,是否有这方面的原因因为如果华兴的老板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太过滑头的人,都不好掌控 敛回思绪,她笑着邀请:“那么曹老板什么时候有空赏脸和我喝个茶” 曹旺德客气着道:“阮小姐后天下午是否方便” “方便的。” 接着曹旺德与她定个了地方,两人结束通话。 收起手机后,阮舒想了一下,倒被他反客为主了。不过无所谓谁客谁主,就是个礼节的问题,重要的是终归单独约上他了。 晚上睡觉前,阮舒谨慎地检查一遍门窗全部锁好,把那只玩偶大熊也确认放在墙角的行李箱上,才躺到床上。 其实关于楼着阮舒便往院子走。 前台在后面叫唤:“阮小姐。你不先把午饭吃了” “没关系,我不饿,一会儿再说。” 阮舒没回头,蹙着眉,眼珠子先大概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便开始细致地往角落搜寻。 马以种的花花草草还挺多的。光花盆就好几个。 阮舒也不晓得刺猬的习性是怎样,究竟会不会喜欢这些地方钻,只是凭借印象,感觉貌似小动物就是爱玩“躲猫猫”。 越找,她心里越生气。 一方面是气那只小刺郎,擅自离窝,没事儿闹什么失踪她甚至在想。它还真当自己成精儿发脾气气她昨晚拿走它的跑轮还差点伤了它么 另一方面更是气她自己。明明非常讨厌小动物也不懂得如何养如何对它们好,她为什么还留着它不管是还回去、扔掉或者送人,无数种选择不是么现在它自己失踪了不正好省了她处理的功夫没了麻烦,她为什么还要到处找它 为什么 正忖着,眼前在查看的旮旯里冷不丁蹿出一只蟑螂。 阮舒原本并不怕这玩意儿的,因为小时候住城中村没少见过,死在她拖鞋底下的不知有多少,到最后见到它都懒得去灭了。还有老鼠也同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压根就不晓得它们是不是曾从身、上爬过。 但刚刚分了神,加之它出现的太突然,阮舒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结果脚跟恰好撞倒了台阶上的一个花盆,一下摔碎。 这可全是马以每天细心呵护的宝贝。 不晓得是什么品种,她不是怕赔不起,就是觉得弄坏别人的东西,特别麻烦。 阮舒紧蹙眉头,烦躁无比。 但听马以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你在干什么” 闻言一掀眼皮,就见马以站在院子口,老干部似的双手负背,瞧了瞧她脚边碎掉的花盆,继而抬眸定在她的面庞上。 “抱歉。”这事儿没什么好抵赖的,阮舒第一时间扛上肩,“你一会儿看看它还能不能救,不行的话我只能给你重新买过赔给你。” 马以打量着她,好几秒没说话,然后扶了扶眼镜,镜片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却是道:“跟我来。” 嗯阮舒莫名。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什么” 马以脸上写着“好话不说第二遍”,转身就走。 阮舒原地愣了一下,快步追上,跟着马以上到二楼。 到他的门口,他对她打了个止步的手势:“等着。” 阮舒停住。 马以兀自开门进去,像是担心被她窥探到他的私人空间似的,进去后还关上了门。 阮舒无语地翻白眼她一点儿都没兴趣。 不多时马以便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小纸盒,里头盛了什么东西似的,看起来有些份量,直接就塞给她。 阮舒隐隐猜测到什么,牢牢地捧住纸盒,垂眸一瞧,果然见科科乖乖地在里头,小眼珠子滴溜地与她对视。 “早上一开门,发现它缩在我的门口。”马以解释。 阮舒盯着小刺郎没吭声。 马以的话语继续入她的耳:“你虐待它了。” 他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句。 阮舒抿直唇线,便见马以的手一伸,指向科科的后脚,道:“有两个脚趾肿了。新弄的伤。幸好,没流血,我邦你给它擦过药了。” 阮舒的手下意识地一紧。 马以盯着她,道:“搬来半个月了,你没给它洗过澡它的窝估计你也没怎么清理,它身上都没长虱子,算你运气好。还有,它有点便秘,可以放温水里给它泡一泡。会缓解它的不适,给它吃点南瓜,能够有效通便。” 阮舒这才抬眸,笑了笑:“不愧是小动物救助协会的志愿者,懂得真多。我搬来的头天不就问过你邦我养它。” 马以洞若明火似的,“既然无心照顾它,你带着它干什么” “我可以现在就扔掉它。”阮舒从容淡定。而有些无情冷漠。 马以别具意味地看她一眼,掠过她往回楼下走。 阮舒低头,盯着科科,心里下了决定:“你什么时候再去小动物救助协会邦我送走它。别留它在我这里受罪。” 马以顿住身形,微微偏头:“怎么不把它还给你的前夫” “没什么好还的。”阮舒笑了一下。就像那枚戒指,多矫情。 马以只道:“后天。周末。” “谢谢。”话落,阮舒再看回科科。发现它的身体蜷缩起来了。 带它回三楼后,她照马以所言的,给它泡温水。 既然泡了温水,顺便就给它洗澡。 网络上随便一搜就是养刺猬的各种注意事项。 阮舒查看着如何给刺猬洗澡,在想,貌似也没有太难,只不过以前并不想在它身、上浪费时间。 现在反正再过两天就可以摆脱它,算是补偿点这么久以来她给它摆臭脸,离开前最后照顾它一回。 估计温水泡得舒、服,小刺郎终是重新舒展开身体。 捞它出来给它吹干时,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曾经傅令元手托着它将它当亲儿子似的的画面。 当初他那么疼它,如今明知她不懂养它,他还放心它留在她这里,想来也是不在意了。希望等它去了救助协会。下一任“父母”都能负责任。 洗完澡,阮舒在膝盖垫了块毛巾,放它在上面,然后拿了苹果和勺子,如早前被傅令元软禁在别墅里无所事事之时那般,给它挖苹果沫吃。 它很喜欢。 阮舒也还像彼时那般逗弄它,挖了苹果沫之后,勺子伸到它跟前,在它打算吃的时候故意拿开勺子。 它的两个眼珠子盯着明明在眼前却吃不到的东西,简直要像灯泡似的发亮放光。 玩了好一会儿,阮舒的心情倒是舒畅不少。 手机里在这时进来电话。 阮舒抓起一瞧,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余婶,心里差不多能够猜测到是昨天交代给她的事办好了。 划过接听键,果不其然听余婶道:“阮小姐,已经按你的要求,将三小姐锁在她的房间里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才锁”阮舒疑虑照理不是应该昨晚上林妙芙回林宅之后就该做的她原本都计划好了,从绿水豪庭离开后顺便再转过去林宅处理林妙芙的,结果余婶并未来电话。 309、套话 11/23 第二更 , 余婶回答:“三小姐是下午刚回来的。 .” “昨晚在外头过夜了”阮舒的凤眸微微地眯起。 “是的。”余婶道,“三小姐并不是头一回夜不归宿。” 阮舒眸光不禁冷了两分其实都是成年人了,在不在外面过夜,就算是庄佩妤在世,都管不了林妙芙,何况还是她 她被也不打算管,随便林妙芙爱在外面怎么疯怎么玩,都与她无关。 但偏偏被她瞧见了林妙芙和汪裳裳在一块儿。那么不得不叫她猜测。林妙芙的夜不归宿多半是和汪裳裳厮混。而汪裳裳又能存什么好心 “行,我知道了。看紧点。我现在就过去。” 交待完,挂断电话。 正好也给科科喂得差不多了,阮舒本准备将它送回它的窝,想想马以提醒的话,她才正眼仔细打量了科科的窝,发现还真是挺脏的。 忖了忖,便暂时先将它搁到从马以那儿带上来的纸盒里。 收拾齐落后。阮舒驱车前往林宅。 未及跨进客厅,就已经能够听见从二楼传来的摔东西的动静和林妙芙的咒骂。 咒骂的对象有余婶,更多的是针对她。阮舒小有欣慰地笑了一下林妙芙倒是不傻,即便两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还能想到真正要锁她的人是她。 余婶对此也挺淡定的,充耳不闻地在客厅里擦桌子干家务,见她到来才停下手中的活,迎上前:“阮小姐。” “嗯。”阮舒冲她伸手,“钥匙给我。” 余婶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 阮舒接过,眼睛扫一圈客厅,视线落在鸡毛掸子上,拿到手里后打量两眼,觉得可能招架不住,又寻到桌上的水果刀,想起早前那次,林妙芙用的就是差不多这样的刀伤了她,便带上。 见状余婶有点担心的样子:“阮小姐,你这是” “没事。”阮舒笑着摇摇头,本打算让余婶还是和之前一样留在楼下,转念又琢磨着为以防万一,还是让余婶跟上了。 林妙芙摔东西的声音在察觉门锁的动静后停止。 阮舒预先有所防备,开了锁后,只推开门,自己和余婶站得远远的。 而林妙芙还真没让她失望,果然又躲在门边,在门打开后第一时间偷袭她。只不过这一回林妙芙不是用刀子,而是抓着一把凳子。 凳子也挺厉害的,四个脚全是铁制的。拿的就是脚对准来出手的。 林妙芙劲儿使得太大,又砸了个空,导致自己没站稳,身形踉跄了好几步才扶住门框。 她脸上的烟熏妆还没卸。衣着十分暴露。 不是阮舒故意贬她,她此刻的样子确实就像夜、总、会里的一只鸡。 林妙芙还没放弃,抓着凳子朝她的方向奔过来。 “让开。”这俩字是对余婶说的。说完阮舒便迎向林妙芙,一手按住椅子,一手扣住林妙芙的腕,扭过林妙芙的身体。 早前那次载在林妙芙手中,完全是因为猝不及防,今天阮舒来的路上。就在心中预先演练过无数次应对林妙芙的方法。她的那点身手自然不能和傅令元等人相比,但对付林妙芙,绰绰有余。 林妙芙身体一偏,撞在二楼的扶手栏杆上,凳子从二楼直接掉到一楼,金属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未及林妙芙爬起来,阮舒率先摁住她的背。将她压紧在栏杆上,抽出手中的水果刀,刀刃贴在她的脸颊边。 “你干什么”林妙芙质问。 “想干什么”阮舒故意将刀刃再贴近她,“送你下去和你爸你妈一家团聚怎样”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在林家不都害了那么多人你不都见识过” “阮舒你个贱人你杀了我你也得坐牢”林妙芙终归是有点害怕的,嗓音的颤抖显示出她的强装镇定。 “阮舒”阮舒哧声,“你现在都直呼我的名字了嗯跟汪裳裳学的” 显然没料到她会知晓她和汪裳裳混在一起,林妙芙愣了一下,很快冷笑。“你不是都不管我了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干涉我交朋友还是担心我从裳裳姐口中得知你更多的龌龊事儿” “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处抢男人。以前和我抢显扬,后来又从裳裳姐那里抢走姐夫。噢,不对,现在该是前姐夫了。你都已经被人踹了” 阮舒压紧她身体的同时揪住她的头发猛地往后拽。 林妙芙疼得“哎呀”叫出声,脑袋被迫往后仰。 阮舒眸光冰冰凉凉:““裳裳姐呵,叫得还真是亲热你的裳裳姐告诉你不少事情啊。还给你买那么多衣服,看来她很疼你啊” 林妙芙也不否认。颇有些得意洋洋地炫耀:“裳裳姐当然对我好。她是要当大明星的人,她说了,以后让我跟在她身边,也带我入行。托裳裳姐的福,等我毕业证书拿到手,璨星就要签我当练习生,培养我,等到合适的机会就捧我出道。” “好,可真是好。原来你就要是明日之星了。”阮舒笑,“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能耐,能让汪裳裳看重你,嗯” “在你眼中。我当然是一无是处的。哼,只有裳裳姐看得到我的闪光点我的优点” 林妙芙像被洗脑了似的,一句一句的,完全将汪裳裳当作她的伯乐、当作她的救世主。 阮舒凑近林妙芙。嘲讽:“你确定,如果不是因为我,汪裳裳会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对林妙芙却没有任何效果:“你不用故意挑拨裳裳姐和我。裳裳姐一开始根本不清楚我和你关系,我们是偶遇的。后来她知道了,还难过了好几天不再见我,才告诉我她和你之间的过节。” 阮舒挑眉。 汪裳裳还自导自演了戏码难为她了,为了取得林妙芙的信任,特意花功夫了。那点伎俩。也就和她差不多水平的林妙芙才能被她骗得团团转。 思及此,阮舒倒是觉得有点好笑:林妙芙和汪裳裳,从某些方面来讲,还真是能凑到一块。 “听说你昨晚没回来你的裳裳姐带你去玩了”阮舒继续套话。 林妙芙越发面露得意。张了张嘴似乎打算继续炫耀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咽下了话头,转而冷哼:“我知道现在林氏已经转到大伯父手里了。又成了下堂妇,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少在我面前再装体面。我如今生活得比你好没有了你,我照样能过自己的日子” 阮舒听出了点猫腻,心思一转,试探性地问:“就你大学险些闭不了业,一事无成,每个月的生活费还得我给,你离开我能养活你自己你当练习生能有什么钱靠你的裳裳姐施舍” 被这样小瞧,以林妙芙的性格肯定要为自己辩驳的。实际上林妙芙也确实受了刺激,冲口道:“裳裳姐给我介绍了很好的工作我已经有我自己的收入了我自己也能养活我自己我用不着你再给我打钱了” 阮舒微微眯眸,继续刺激她:“就你这副德行,能有什么好工作” 问话间。她又瞧回林妙芙这一身着装,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她刚刚第一眼的印象,该不会是准的 林妙芙憋红了脸,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现在过得比你好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最有能耐” 旋即她大声嚷嚷:“你放开我我要是没了音讯。裳裳姐一定会来找我的” “那你倒是让你的裳裳姐来救你”阮舒冷笑,将她的双臂扣在她的腰后,押着她将她从扶手栏杆拉起,然后迅速地推她回她的房间。砰地重新关上门。 “阮舒你个贱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林妙芙使劲地拍打着门板。 阮舒无动于衷,锁好门后,带着余婶下楼,然后将钥匙交到余婶的手里。往楼上瞥了一眼后,沉凝着神色交待:“等我走后,你假装对她同情对她于心不忍,拿钥匙给她开门,放她出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10、没想和你说话 11/24 第一更 , 交待完,阮舒假意离开林宅,实则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对面的隐蔽之处。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发现林妙芙的身影。 她看起来还挺匆忙慌张的,似乎生怕余婶反悔所以不敢都滞留,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妆都花了也不顾及。 出来后她东张西望了几眼,旋即拦了辆出租车。 阮舒瞅着距离,启动车子,悄然尾随其后。 暮色四合,城市的霓虹灯渐起。林妙芙所乘的出租车好像并没有目的地,绕了好几个圈。 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阮舒身体前倾趴在方向盘上,凤眸眯起,透过挡风玻璃,仔细盯住出租车车尾的玻璃。 林妙芙就坐在后座。明显抓着手机贴在耳边,与谁通着电话。 找她的“裳裳姐”哭诉阮舒嘲讽地猜测。 绿灯。 出租车重新启动的时候,林妙芙差不多结束通话。而出租车的速度这才比先前快,明显有了要去的地方。 阮舒继续跟踪,同时也在留意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跟踪林妙芙林宅外一定还有傅令元的手下才对。 当然,以她这种业余水准,并发现不了傅令元的人。 她真正在意的是,傅令元不可能不知晓汪裳裳故意接近林妙芙的事情,为什么好像没有管而就此放任汪裳裳毕竟是陆家的人,他就不担心万一汪裳裳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还是说傅令元存在就此放任她们二人接触的目的 阮舒握紧方向盘。 以她对傅令元的了解,她更倾向于最后一种猜测。 但她暂时想不出来,林妙芙和汪裳裳玩在一起,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以为林妙芙会去找汪裳裳,出租车最后却停在了cblue门口。 这个地点令阮舒稍有意外,不过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看着林妙芙下了车往里走,和门口的泊车小弟熟稔地打招呼。阮舒眸底冷意盛盛她还真去**了 庄佩妤生的好女儿 停好车,阮舒没有耽误地跟进去。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这个时候的cblue里还没有迎进大批的客人。 林妙芙的速度不快,没一会儿阮舒便紧追在她的后头。 里头光线暗,林妙芙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和一个穿着金色蓬蓬裙的女人说话。 “欸欢欢,你不是中午刚离开的怎么又来了今天又有你的班吗还有,看你。怎么弄成这样该不会被人打了吧”对方好奇地询问。 欢欢林妙芙在这里的“艺名” 阮舒冷笑。来过cblue几次,她记得这些金色蓬蓬裙的女人,貌似和包厢公主并不一样,是vip包厢的那块地方才会有的引座的礼仪。 林妙芙满脸的不痛快:“别提了,太晦气,我现在有家回不去,还不回来继续上班,现在要去找经理今晚把我也安排上。” 对方轻轻拍拍林妙芙的肩:“你们新来的,往往是最有干劲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班上吧我们这些老人,都是抓紧了时间休息的。真羡慕你们年轻。” 林妙芙撇了撇嘴,打量对方的裙子:“我才羡慕你们,你们服务的都是熟客、尊客。我现在只能在外面做推销,那些人又小气又爱揩油,抽成一分,我赚得只是你们的零头。” “你那只是零头你如果只是零头,要那些只卖酒水的姐妹多尴尬”对方笑了笑,紧接着和林妙芙两人手挽手,放低了音量,边说话边朝里走。 阮舒原本进来的目的是打算直接揪林妙芙走人,听完她们的对话,心中不禁对林妙芙在这里头所做的事情存了疑虑听起来林妙芙没到那样的地步在酒吧里做推销,一般就是酒水妹,可刚刚和林妙芙说话的那女人的意思,分明透露出林妙芙并非只卖酒水 稍一忖,阮舒觉得有必要确认清楚,暂且捺下心绪,没有再跟踪,先离开了cblue,去到附近的网吧。 网吧里总是能找到游手好闲的非主流男青年。 阮舒给了对方一笔钱,要他按她的要求进cblue里消费。 这种好事,对方没有拒绝,叼着烟晃荡着身形便去了。 阮舒没多久也再进了cblue,找了个角落里的能够看到那个男青年的散座。 随着夜色的越深,cblue里的客人渐渐多了,酒吧、服务员们也统统忙碌起来。 林妙芙说她是在外面推销,那也就是外面的这些散客倒是庆幸如此,如果换成包厢,可能还一时真没什么办法。阮舒记得,和其他酒吧或者会所相比,cblue的包厢比较难订,想想先前陆少骢在此聚众吸、毒一事,就可以猜测到包厢的作用,招待的就是方才林妙芙口中的那些熟客和尊客。 边思忖,阮舒边喝着饮料,目光在穿行于人群中的那些酒水妹身、、上徘徊。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也见过,只不过现在才拿正眼观察她们。统一的制服,区别于包厢区域的金色蓬蓬裙。头上戴的是亚麻色的齐耳内卷短发假发,耳侧垂坠着华丽的黑色巴洛克风格大耳环,上衣短打齐腰,下身短款皮裙蹬一双黑色厚底高跟短靴,拉长了她们的平均的身高。 她们的目标多数是酒吧内的男客人,主动凑过去搭讪,聊着聊着就陪对方喝酒、猜拳,当然。不管喝多少,酒水的账最后都是客人头上的。酒吧内的利润绝大部分都在酒水上,而这就是拉动酒水消费的常见手段。 但真的只推销酒水么阮舒深深地怀疑。同时,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貌似有人在看她。她朝四周张望,全是灯红酒绿,没发现异常,倒是总算搜寻到了林妙芙的身影。 相比在林宅见到她的那副鬼样子,此时的她看起来还真是年轻、貌美又时尚,容易招男人眼球的那种。 阮舒给了那个男青年一个眼神,示意他目标出现。 男青年收到讯息,赶在林妙芙找到她的目标之前,率先端起酒杯从她身侧经过,佯装不小心撞到她人。男青年道歉,提出为表歉意赔她酒,尔后顺其自然的。林妙芙就和他一块儿坐下来喝酒了,一杯紧接着一杯。 阮舒冷眼旁观林妙芙挺熟稔地嘟着嘴有点撒娇地摇头好像在说自己喝不了了,然后把酒杯递给男青年。 那男青年似忘记他是受了雇佣,手臂不老实地搂在林妙芙没有布料的腰上一通摸,凑在林妙芙的耳边说话,转回眸来发现阮舒冷冰冰的脸,他的神色一阵尴尬,然后才记起来办正事儿似的。 没多久,那个男青年就借口去洗手间。 阮舒迟一步也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男青年一见她就将她拉到没人的后门墙根:“大姐,行了,那个美女还真不是卖酒那么简单,她刚刚悄悄问我要吃宵夜么我有猪头肉,你晓得那是啥吧” 虽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些,阮舒还是黑了脸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是毒、品的黑话 男青年一看她的表情。答案不言而喻,顿时笑了,在嘴前做了个吸的动作,问她:“大姐你不会也嗯知道得很清楚嘛。” 阮舒没有搭理他,问:“她拿东西出来问你了” “没呢。”男青年摇头,“那个美女傻是挺傻的,但在这方面估计被训练过的呢,谨慎得很,只拿这话问我。见我听得懂,她乐呵着,估计是想着酒没白陪,毕竟推销酒水的抽成和推销这玩意儿的抽成还是有差距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那个美女是大姐你什么人啊哥们我在这附近呆久了,见得太多了。类似她这样的酒水。妹,往后多半会成个冰。。妹。” 两个字,深深地刺激了阮舒的神经。 “冰。。妹”是什么就是比普通的小。。姐要做更多一些事情。不仅陪客人睡,还要陪客人吸。。毒。陪吸的目的,就和陪。。酒差不多,为了让客人消费,至于睡,是因为那些初期吸冰。。毒的人大多姓玉旺盛,需要由此来散。。冰。 而她为什么了解得如此清楚为什么知晓那一句黑话 呵呵,呵呵呵因为林翰曾经对她打过这样的主意威胁她做这件事 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要靠这一行当赚大钱发大财,就连出狱回来后溜到她的办公室里和她“叙旧”,都没忘记再提起这件事可联系第137章。 呼吸一滞,当年她举报他贩、、毒的陈年旧事闪过脑海,阮舒不禁捂住心口,闭了闭眼睛,重新睁眼后,从钱包里将尾款交给男青年:“行了,没你的事了。” “大姐。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可以再去网吧找我。”男青年数了数钱,揣兜里,高高兴兴地走人。 阮舒稍加整理了情绪,黑着眼珠子,准备去找林妙芙。 身后冷不防伸出一只长臂捞住她的腰,早有防备似的连同她的两只手臂一并箍在身侧使得她无法伸手打人,力道特别大,另外一只手则捂住她的嘴,迅速地将她从后门拖了出去。 毫无防备之下,阮舒的心脏瞬间吊到嗓子口。 洗手间这边其实不少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可基本都是喝醉酒晕晕乎乎的,要么就是躲在这里调、、情的,就算有一两个清醒的,也没有人在意她。毕竟这里是酒吧 “唔唔唔”阮舒拼命地蹬腿挣扎,借着对方的力两脚蹬上墙,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往后压,脑勺则用力往后磕对方的脸。 对方的脸没被她磕到,但被她弄得一时没稳住身形,倒是连续后退了两三步。他的背撞上墙,她的背撞上他的胸膛。 阮舒没放弃,还记挂着自己后脑勺的作用,趁机继续往后磕。 没等她的动作到位,对方迅捷地与她调换了位置,同时也调转了她的方向。令她与他面对面。 后脊背贴上墙,阮舒以为她的后脑勺也得撞上墙,然而并不是,而是他快一步挡在她后脑勺和墙壁之间的手掌。 肉垫似的。 乌乌的眼珠子没有波澜地盯着跟前熟悉的人影。阮舒没再动了。一连串的动作花了她不少劲儿,现在不想浪费力气了。 巷子里灯光很暗,他们所站的位置更处于暗处,导致她看不清楚他具体的面部。不过他明显也在调整呼吸,从灼重渐渐轻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 酒吧里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阮舒缓得差不多了之后。无情无绪地吐字:“松手。” 傅令元没有松,反倒将脸凑近她,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鼻尖触上她的鼻尖。 他的气息越发清晰而浓重地萦绕在她的鼻间、她的身周,呼吸交、缠,不分你我。 夏天,他身体的温度很烫,即便隔着衣服的布料,也能氤氲过来,烧她似的。 阮舒蹙眉,侧脸,避开,尝试性地推了推他:“你” 有人在这时忽然推开了后门,从酒吧里出来。 阮舒暂且止住话。 出来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口勿,动响特别大。仿佛很急迫很饥、渴,忘乎所以地都不先查看一番这外面是否有其他人。 阮舒眨眨眼,盯着他们前一个被后一个按着趴在墙上,貌似在月兑库子。 好戏尚未没看到,她的腰上一紧,便被傅令元揽着离开:“换个地方说话。” 阮舒回过神,挣了挣他:“我没想和你说话。” 何况她还打算进去里头把林妙芙给办了。 傅令元强行拽着她走,脚步不停。点破着她的心思道:“林妙芙我让手下看着。” 阮舒冷了凤眸:“你果然对她的事情早就有数。” 可是却采取放任的态度 傅令元偏头看她一眼,重新说一遍:“换个地方再说。” 两人在这时走出昏暗,走进晕黄的路灯里,照见他一如既往沉笃的面容。他的嘴唇抿得直直的,下巴的线条仿佛比先前要利落,一身的黑色机车服,显得他整个人愈发锋利。 他牵着她,径直走向巷子口边上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雅马哈摩托车。什么也没多说,更不问她的意愿,拿起帽子就给她戴上。 阮舒下意识地抬起手要阻止他,至半空时,滞了滞,又自行放下。 很快,傅令元给他自己给戴好安全帽,率先跨上摩托车,然后看她:“上来。” 他的嗓音从安全帽里钻出来,异常地沉浑醇厚。 阮舒一声不吭地坐到他的身后。 “抱紧。”傅令元命令。 阮舒双臂环住他的腰。 傅令元嫌还不够似的,抓住她的两只手,用力地一扯。 阮舒被迫再圈紧他,心口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安全帽还砰地一下撞上他的安全帽。 “已经第三次坐了,还不懂”前面传来他的声音。 如果换作以前,这样的一句话,他的语气该携着轻笑。然而此刻他依旧延续着在巷子里时的那股沉肃,所以乍听之下有点像家长在责怪小孩。 阮舒抿抿唇,心里有点不爽。 “出发了。”傅令元提醒。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摩托车突然冲出去,阮舒的身体惯性地往后一掼,幸而她的手臂圈得牢,基本能稳住。 而下一秒便又是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回他的后背,撞得她的两团柔软都有点疼 一路风驰电掣。 阮舒原本是像以前一样抱着他紧闭双眼只用耳朵和心跳感受速度与刺激。 这回摩托车启动不久之后。她靠在他的背上,首度尝试睁开眼睛。 道路两侧的霓虹灯在速度之下几乎成了两条线。他们的摩托车迅速地穿过无数辆的轿车,丝毫无障碍一般。 阮舒也不细看,眼神迷茫而涣散,和他一起掠过大半座海城的夜色。 不久后,摩托车便月兑离霓虹,往山路上拐,最终抵达的是阳明山山顶。 停下来后。傅令元放下了支架稳住车身,却并没有从车上下去,只是摘掉了安全帽,并不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机把安全帽挂车把上。 阮舒的心跳还处于快速中,只是本能地从车上爬下去,然后有点呆怔地站在一旁,像是意识不过来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还是傅令邦她先将安全帽摘下。 霎时透了气。山顶夜晚的凉风拂面,吹开她被安全帽压得贴在额上的碎发,也吹干她的脸上的细汗。 “还兴、奋着”傅令元侧目。 阮舒的反应略微迟钝,两秒后才颔首,算作回答他的问题,旋即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脏每回坐他的摩托车都这样。十年前第一次坐完,她整个人恍惚了三天;几个月前第二次坐完,她主动邀请他去酒店里验、、货。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凝定她的脸。深深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默,他在车座上往后挪了身体,留出他原本所坐的前面的位置,抬起下颔点了点以作示意:“上来。” 嗯阮舒依旧有点懵懵的,光看着他没吭声,用眼神询问。 傅令元握住她的腕将她拉过,敲了敲她的一条腿,道:“抬起脚,跨过去,坐、上、来。” 宛若在教小孩子,还生怕她听不懂一般,一顿一顿的,配合上动作在空中比划。 阮舒倒是照做了。 傅令元的两只手始终扶在她的腰上,像担心她摔了。 坐上车后,阮舒一抬头便与他面对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是倒着坐的现在一边脚是膝盖抵着他的膝盖,另外一边脚干脆叠在他的脚上了。 “还兴、奋着”傅令元又问了一遍,手指将她鬓边的头发别至她的耳后,继而手掌顺势停留在她的颊边没再移走,单手捧住她的脸,只伸着拇指摩她的嘴角。 他的目光流淌在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今晚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斜斜地扬起一边的唇角,不等她回答,便捧紧她的脸,搂紧她的腰,倾身而来碾上她柔、嫩唇瓣。 311、对着干 11/24 第二更(含20200钻加更) , 夜色旖、、旎,层层叠叠飘散开在四周围的蛐叫虫鸣之中。 傅令元没敢太张狂,隐忍着,只是用他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摩挲。 他以为她没多久就会推开他。 然而并没有。 既如此,他便不主动松开,抓紧时间纠婵她,并且在一点点的试探中得寸进尺。 原本的姿势本就暧、、昧,吻着吻着。他就忍不住将她完全抱上来,隔着库子的布料,紧紧地挨着她,叫她清晰地感受他。 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游、、走,在感受到她的越发软热之后,他更是越游越大胆。 彼此的呼吸灼重而不稳,甚至渐渐有点碎。 在他有意要褪她的库子时,忽然地。她的双手抬起,亘在两人的心口之间。 没有说话,只这一个动作,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手停住。嘴里却是用力地绞了一下她的舌、、头,立刻就感觉到她打了个战栗。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的唇。 但也仅仅松开她的唇,他的双手扶在她的月要上,令她保持住位置不动,压在他的火源上。继而他垂眸,欣赏她的面容。 明明嘴唇尚水泽红润,明明月匈口尚起伏不平,可她对他一掀眼皮,眼神却异常清明。仿若两人之间的亲近并不存在,或者说,仿若她的身体反应和她的思维理智是彻底分开的。 微眯一下眼,傅令元眉尾稍抬,唇际一挑:“不兴、、奋了” 阮舒低头,也不避讳,当着他的面,调整好内一的位置,拉回肩膀的衣服,扣着衣扣,语音微凉,并非接他的话:“你为什么放任汪裳裳和林妙芙接触为什么放任林妙芙在cblue工作” 重新抬眸,她的目光是冷寂的:“是因为她现在对你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在cblue工作顺便还能邦你们赚钱” 一开口就是言归正传,对方才他们之间的亲蜜一点儿都不留温、、存的时间。傅令元黑着眼睛,沉默地看她两秒。道:“林妙芙的事你先不要插手。” 阮舒听出的意思:“你出现在cblue将我带走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行为妨碍到你了” 她昨天去林宅找林妙芙,他应该就第一时间知晓了,但并未管她。直到今天被她找来cblue,他迫不及待地现身,亲自掳她,她能捋清楚的就是这样,她可能会破坏他为了实现他的野心而走的一步棋。 傅令元直截了当点头:“是。” 阮舒抿了抿唇果然,关乎他的切身利益,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她还是不明白:“你要和陆振华斗,与林妙芙在cblue工作有什么关系她现在的环境。随时都可能走上不归路” 一想起“冰、、妹”,她就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脑中的陈旧回忆又是簌簌地扑来。 大把大把的少女。有的和那个时候的她差不多年龄,有的还未成年。都由一个“妈咪”控制着,利用她们推销那些玩儿邦他卖那些玩意儿,将赚来的钱交给“妈咪”。林翰想要当的就是类似这个“妈咪”的角色。贩、、毒打包送美女,他试图走的致富之道。 现在的价格她不知晓,彼时林翰带她去见识的那回。里头已经在这一行当混得很有经验的人邦忙估价,像在市场里买菜似的打量她的脸蛋和身材,加以评判,给她定的是陪一次两千块。很多,所以林翰很高兴,甚至打过主意要她去修复处、、女、、膜,那样初、、夜又能卖一笔不菲的价格。 她亲眼见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十分麻利地利用一个空可乐瓶和两条伸缩软管这两样简单的并随处可见的东西制作出了一个“冰、、壶”。一个包厢七八个男女。像平常聊天那般说说笑笑,边每个人依次口及过,乍看之下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发生,可过不了多久,整个包厢里的画面完全不堪入目。 她吐了很久,她吐着,她在想,她怎么可以让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她已经让林平生毁了一次。怎么能够再因为林平生,被林翰接着毁她的一生 所以后来她把林翰送进了牢里 闭了闭眼,阮舒从遥远的记忆中敛回思绪。她曾说过,她很自私,别人怎样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她自己以及她在乎的人好好的。 林妙芙并不在她在乎的人之列。她也撂过话她不会再去管林妙芙的死活。若她没有发现这码子事,她更不会主动去关心林妙芙。然,如今,林妙芙自己没脑子自己蠢是一回事儿,她无法做到明明看到林妙芙站在悬崖边上而她明明力所能及,却不尝试去拉林妙芙一把。 林妙芙终归是庄佩妤生的 庄佩妤的小女儿 每次一到这种时候,阮舒就愈发讨厌自己。讨厌这样越来越不果决的自己 “你将林妙芙牵扯进来的这一局,下的到底是什么棋”她又问。她并不想插手他的宏图大业,她以前也是非必要基本不主动询问,可今天这事儿必须要有一个解决办法。 而如她所聊想的。傅令元并未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猜着她的心思告诉她:“我只能说,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会让林妙芙去碰那些东西。” “什么叫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她的自甘堕落,并不是我b她的。我的人在尽可能地做能做的事情,但并无法二十四小时分分秒秒都不会出现纰漏。” 阮舒漠漠地看着他:“所以你在利用她的自甘堕落” 如果他真想拉一把林妙芙,就算一开始不阻止林妙芙,现在也完全有能力可以把林妙芙从cblue里拎出来。可他说的是要她不要插手。而他却无法保障不会出现纰漏。 不,她没有怪傅令元的意思。他其实说的没错,是林妙芙自己傻自己没脑子自甘堕落,他只是从这件事中发现了可利用的价值。她可以理解他的立场。 但这件事,她也有她的立场。 傅令元钳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表情略微阴冷:“实话告诉你。我原本连这点尽可能都不愿意邦林妙芙。” “嗯。”阮舒笑了一下,秉着理解他的口吻,道,“因为两亿还没有着落,就算林妙芙知晓两亿的线索只有那一星星的可能,你总是也得留着。” 她发誓她并没有要刺他的意思。 傅令元却明显听着不高兴了。 阮舒无力地打了个手势,沉默两秒清醒了一下脑子,整理了一下思绪,组织了一下语言,很认真地告诉他:“抱歉,前面我的意思可能表达得不准确让你误会了。我现在不是在以前妻的身份要求你邦我把林妙芙拉出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我明白了。你是要借此走一步棋。” “那晚和你提离婚,我就说过,我们以后没有关系,你放手去做你要做的。林妙芙这件事就是这样。或许我自足多情。但我还是要预防着提一句,不要因为她是我妹妹就有所顾忌。你继续按你的计划走,我也要做我该做的。如果为此我妨碍到你了,那么你该解决我这颗绊脚石就怎么解决。我也会努力不被你轻易解决的。” 傅令元眼底铺了霜:“你的意思就是你打算和我对着干” 阮舒抿唇,点头:“是。” 傅令元眼底的霜更重:“你知不知道要解决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比如现在我就可以直接把你推下山,没人会发现你。” 阮舒伸展开双手:“那你解决吧。” 傅令元冷笑:“你敢说这句话。不就是抱着我对你依旧有感情的心思” “我觉得你只是对我的身体还有点感情。”阮舒深深沉一口气,“一开始你不是控制得挺好的怎么就又差点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你原本找我就是要谈林妙芙这件事的,前面非得浪费那些时间。现在已经谈出结果了,你还要非得再扯回感情不感情的。别了,真的,有意思么离婚证是白拿的么” 说罢,她低头瞥一眼两人的姿势,再抬眸,不冷不热道:“松手吧,该下山回去了。” 傅令元眼眸黑沉,与她沉默地对视数秒,道:“再一点时间就可以了。你不用拉林妙芙。再一点时间,她会出这个棋盘的。” “一点时间是多久”阮舒反问,“这所谓的一点时间之内,你能保证她不掉下去” “我不能保证。”傅令元眉峰稍抬,紧接着道,“你就不能冒个险就当作你再晚几天发现这件事的。好歹夫妻一场,对我的能力稍微给点信任。” 阮舒:“” 傅令元还在继续提议:“不行的话,你再来和我对着干,再来搞事情破坏我,随便你。” “先给个具体天数。”阮舒问。 “十。”傅令元回答得很快,有点信口的意味儿。 阮舒忖了片刻,终是点头:“好。” “不过”傅令元突然转了话锋。 阮舒当即拧眉:“我先收回我的好。麻烦你一次把你的话说完” 傅令元的唇线抿出冷薄:“林妙芙还是该为她的自甘堕落付出点代价吃点教训。” 312、心里没觉得膈应? , 阮舒下意识地就想问他打算怎么做,话到嘴边琢磨着这和他的宏图大业相关,他多半又是缄默其口,她问了也只是白问,便咽了话。.. 主要还是在于她的认同,她认同林妙芙确认该跌个大跟头补一补脑子。而既然傅令元说了是“代价”和“教训”,就一定会是把握住足够的分寸。那么她更加没什么好再追问的,她只需要等着看结果就好。 这算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阮舒微垂了一下眼帘。 没等来她的回应,傅令元手上稍用力,又托起她的下巴:“不满意” “没有。”阮舒清清淡淡的,“最多十天,你的这一步棋要是还没走好,我就自己动手。” “嗯。我会尽快。”傅令元的手指轻轻捏她下巴上的肉。 阮舒蹙眉:“不用尽快。按照你自己原有的步调。不要有一丁点儿对我的顾虑因素在里面。十天难道不是你根本自己目前的状况估出的保守时间如果只是因为我要你给个具体天数就改变计划或者仓促地加快速度。”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盯她好久,旋即薄唇一挑:“你把你的份量想得太重了。我就算改变计划,那也不会是因为你,,你上我的时候,心里没觉得膈应么是因为玩过的小、、姐太多了,所以包容度比一般男人大” 傅令元的下巴应声离开她的肩膀,重新坐直了身体,眼眸如深潭般幽黑。 相视着安静数秒,阮舒耸耸肩:“下山吧。你家里肯定还有人在等你。” 傅令元还是没有说话,但原本搂在她月要上的手松开了。 阮舒松一口气,打算从车上先下去,结果脚尚未跨起来,傅令元拿过安全头盔戴到她的头上,顺势也将她压回坐下。 “你干什么”阮舒不明所以。 傅令元迅速给她系好帽扣,冷冷吐字:“下山。” 说这话的同时,他将她头盔上的透明面罩重重地盖下来。 嗯既然赞同下山,为什么还不让她下车换回到后面去阮舒隔着面罩,目露狐疑地看着他面若寒霜地给他自己戴头盔。抬手臂的时候,他臂上的肌肉在他的机车服的包裹下鼓鼓的。 从cblue到这里,她倒是还没好好打量他今晚的帅气造型。 这是她第二次见着他穿机车服。 第一次见,就是十多年前,她第一回坐他的摩托车那晚。那晚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去赛车的。所以穿着。 可今晚呢难道他来cblue之前,正在赛车场或者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如此一身故意装叉耍酷 正忖着,傅令元也已戴好他的头盔,抓着她的手,圈在他的月要上,紧接着便踢开车下的支架。 阮舒一愣,总算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他该不会就想以这样的坐姿位置开车下山 下一瞬,摩托车的引擎声,完全验证了她的猜测。 呆怔间。傅令元通过头盔的透明面罩看她几秒,然后手掌覆到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偏着按到他的肩上。 “抱紧。” 又是同样的一句提醒。 阮舒已形成条件反射,如言照做。 傅令元启动摩托车。 阮舒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整座海城的夜色渐渐地越来越远。 约莫因为是这样的开车方式,为了安全起见,傅令元并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飙,而是均匀的缓速。而且下了山之后,他选的路是人少车少的安静街道,道路两边全是茂盛的树,树荫几乎遮了:“拉便便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于是又压了三秒钟的情绪,最后看在明天就要把它送走了,便不情不愿地给它清理了一下它的窝她是不想去动的,送走它之前,总不能再把这纸盒子给搞得不能用。 收拾完给它放进纸盒子,阮舒端了自己水果沙拉的简易早餐,坐到桌子前确认下午去见曹旺德要用的材料,叉了颗圣女果送进嘴里后瞥了小刺郎一眼,发现它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好像昨天出门去林宅见林妙芙之前给它喂了点苹果沫后,就没再给它吃过东西。 所以它刚刚跑到浴室门口蹲守,是因为饿了 阮舒不懂,也没不去多想了了,起身给它弄了点切碎的胡萝卜拌切碎的黄瓜,正好她给自己做的水果沙拉还剩材料。 转眸看到碎鸡肉,琢磨着反正马上要送它走了,无所谓它胖不胖的减肥不减肥的了,便给它加了。 或许太久没沾荤腥了。阮舒瞧着它比昨天吃苹果沫时还要欢喜,吃东西的动作大得浑身都在颤动。 想想,貌似她之前确实没怎么管它吃喝,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看到它的食盆空了,她也不予理会。阮舒驻着下巴,上网搜了搜刺猬爱吃的食物,然后捡了她这儿现成有的杏仁,丢了给它。 小刺郎刚饱餐一顿,正懒洋洋地窝着,发现有杏仁。明明都吃不下了,还是迅速地抱在怀里,像是生怕被她收回去似的。 看着它抱坚果的模样,倒是叫阮舒的脑子里闪过些曾经见过的图片,掂着心思去冰箱里取了几颗樱桃,丢到小刺郎跟前。 这下子好了,果子太多,它手里已经有东西,盛不下了。 阮舒蹲在它跟前饱含期待地等着它打算怎么解决,甚至为了吓唬它。伸手过去假意要取走樱桃。但科科只是好像着急了一下,并没有滚到地上去用它自己的刺扎了樱桃背到它的背上。 挺失望的。不过倒是验证了刺猬不会背果子,背果子只出现在美术作品中吧。 阮舒拿起樱桃,手动将它们一颗颗地扎在科科的背上,很快的,科科的背上全是樱桃,远远瞧着,像新穿了身衣裳。 它自己好像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抱着杏仁懵懵地瞅她。 打量着它的新造型,阮舒十分满意地微弯了唇角,就暂且这么放着它,去继续忙她自己的事情。 吃过午饭,待时间差不多,阮舒出门前往和曹旺德约定好的茶庄。 为了礼貌,她是提前去的。 然而她刚点了壶茶坐下来没多久,曹旺德忽然来了电话。 “阮小姐,非常不好意思,我儿子在学校和同学闹矛盾打架受了伤,我现在人还在医院走不开,您看我们能不能改到明天真的很对不起。事发突然,我临时才和您说这件事,如果实在麻烦,我” 阮舒忙不迭道:“曹老板,我闲人一个,改到什么时候都行,没关系的,小宝那边比较要紧。” 那一回去医院探望张未末,曹旺德的儿子在同一个病房,她还和那孩子讲过几句话。记得很清楚,就叫小宝。她也很清楚,曹旺德中年才得这么一子,十分疼爱。 曹旺德也不和她客气:“真的太感谢阮小姐的体谅了。” 结束通话,阮舒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打算把点的茶喝几杯再离开,黄金荣的短信却是进来了:“丫头,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外面。约了人喝茶。” “喝茶啊是在茶庄” “是的。” “哪家茶庄啊” 嗯阮舒心头敏感地一动问得这么细 狐疑着,她回复:“天恩茶庄。” “天恩茶庄啊,太巧了,荣叔正好有件事想摆脱丫头你邦个忙。” 阮舒微眯眼巧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手指则快速地打字问过去:“荣叔您先说说,我看看能不能邦得上。” “能,一定能。我的朋友在国外给我买了件礼物要送我,托他儿子给带回来了。赶巧的,他儿子现在就在天恩茶庄附近。我现在就让他儿子去天恩茶庄,丫头你先邦我把礼物收着,回头来绿水豪庭吃饭,再顺便带来给我。” 阮舒挑眉,忖了好几秒,暂且先回:“好的荣叔。” “好好好,好丫头,那你的包厢是几号啊荣叔报给他。” 即便只是文字,阮舒也能嗅出黄金荣的喜悦。 给他发完包厢的号码,她凝眉回头捋了一遍黄金荣今日短信间的古怪,感觉还真是太巧了,好像黄金荣事先就知道她这个时间段的行踪似的。 还有就是他拜托她的事情,阮舒怎么觉得 绿水豪庭。 黄金荣乐滋滋地把包厢的号码和阮舒的手机号码发给他朋友的儿子,还不放心地一番询问对方记住阮舒的喜好没有。 从手机屏幕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陈青洲正眉头皱得不像话。 黄金荣干干地咳了咳,道:“我都说了。这件事的任何后果都由我自己负责。丫头不高兴那也是冲我,你就当作事后才知道的。” 陈青洲一语道破:“你就是仗着她最近对你比以前更加容纳了,所以才敢这样。万一她因为这件事,连和你的每周一约都不同意了,你看看到时候上哪哭去。” 他这几句话没怎么用敬语,态度与以往的包容和无奈相比,也显得冷肃许多。 黄金荣冷冷一哼,对陈青洲更没什么好态度:“我要是再不管你们兄妹俩、再放任你们兄妹俩,你们老陈家就真要绝后了你不满意我给丫头物色对象,那我给你物色对象咋样你同意你都要在傅家的那个女人身、上吊死了” 黄金荣气得都从沙发里站起来,八字眉倒竖:“既然她根本没怀孕,她也不愿意给你生孩子,你非得厚脸皮地纠缠她做啥你有没有出息你要学玺哥对嫂子从一而终,我没意见,但前提得是你们老陈家有后” “你不愿意找其他女人,那我只能从丫头那里试试,给丫头找对象,她不高兴,那我也只能等事后再恬着老脸哄她原谅。你要疼妹妹,那就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啥,但在这件事上,就算是b你我也得做” 陈青洲坐定在沙发里,变幻着脸色久久未语。 天恩茶庄门口。 黑色的宝马缓缓地停下来。 栗青压了压耳机,吩咐完手底下的人去查探好附近的情况,然后扭头对后座里的傅令元道:“老大,龙虎邦说改地点就改地点,咱们会不会答应得太痛快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13、和你相亲啊 , 未等傅令元说什么,赵十三率先嚷嚷:“他们就是鸟事多,不就是怕我们预先设下埋伏切,最近他们还真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儿,都对我们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我们老大背地里故意给他们铺好路给他们机会,他们能这么顺利在我们青邦的场子里搞事情” “瞧瞧前两天,我们老大屈尊降贵约他们大哥喝、茶,还摆谱拿乔。我呸等些天这事儿过了,看他们龙虎变蚯蚓,还能拿什么嘚瑟” “行了行了。你底气这么足这么张狂,还不是仗着老大如今在四海堂的位子越坐越稳,你狐假虎威起来小心太得意忘形又办坏了差事回头老大再罚你去打扫屠宰场。”栗青戳了一把赵十三的脑门,颇为警醒地提点他。 赵十三自然懂,大事上可不敢马虎,只是在这车里头自己人说自己话,闻言嘿嘿嘿地笑了笑,稍加为自己辩驳:“我偶尔狐假虎威那不也是为了更好地办事。” “行了,先别扯这些,准备准备一会儿见他们的大哥你要完成的任务。”栗青挥挥手,“我这边还得让兄弟们尽快重新布好局。” 两人一来一往的好几句,后知后觉怎么好像自家老大一直没啥动静 栗青狐疑地转过身,看到傅令元的视线凝定在窗外,落在一辆黑色的ini..阅读,。 314、什么来头 11/26 第二更 , 阮舒又是怔了一怔。 “噢,对了,委婉点,应该说是来送对方长辈需要的礼物。”闻野纠正着,重新说了一遍,旋即歪着头注视她,含笑道:“还真是你啊,寂寞人、妻。我干爹要我来给他之前的狱友送礼物。说什么转交给对方的干女儿,我一听就知道是变相的相亲,反正无聊,就没驳我干爹的面子,蛮来瞧一瞧,没想到”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兜转,最后还是定回她的脸:“都出来相亲了,看来你和你老公离婚了。” 干爹狱友阮舒揪了几个关键词,大致理出来,黄金荣那个所谓的朋友,是在坐牢期间认识的赶巧了还是闻野的干爹 阮舒不禁直皱眉之前隐隐约约猜测到了黄金荣的用意,但此时事实摆在眼前还真是这样的。先不论她对黄金荣的擅自安排有多生气,难道黄金荣给她安排之前,就没了解清楚对方的背景身份么 闻野是个危险分子,他的干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晓得是犯了什么事才进去的,黄金荣怎么还和人家成了朋友 转念阮舒猛地反应过来,因为黄金荣在她面前始终是个带给她关爱的长辈,而致使她看轻了黄金荣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曾经青邦的三兄弟之一啊,他不同样是个危险分子那么在狱中和闻野的干爹成朋友。又有什么奇怪的 “喂,你傻了” 询问声近在咫尺,眼前更有阴影在晃动。 阮舒晃回神。 发现是闻野走到她的面前,她本能地往后退,脊背紧紧贴上门板,才记起来自己手里拎着包,连忙就去掏手机。 手腕立刻就被闻野扣住了:“别做这些无谓的举动。” 知道自己打不过他,阮舒也不浪费力气,冷冷道:“松手。” 闻野自然没有照做:“要我松手可以,你坐回去,我们好好喝完这壶茶,相完这场亲。” 阮舒冷眸:“我并没有想和你喝茶,更没想相亲。” “ok,”闻野耸耸肩,“那你不打算完成长辈的嘱托,拿礼物了” 阮舒严辞:“我一刻都不愿意和你多呆。” “你就那么怕我”闻野有些好笑。“看来我之前的形象真把你吓到了” 下一瞬他的神色便完全不同,眯起眼睛,讥嘲地揭穿:“既然怕我,还敢这么不出口。 闻野不疾不徐:“但相亲的过程还是得有的。” 不等阮舒拒绝,他紧接着道:“来,来相互了解点对方的情况吧,如何” “如何”两字根本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因为立刻地,他就率先问话了:“你和你老公离婚了” 阮舒面无表情,懒得理他,自顾自喝茶。 闻野貌似根本也不需要她的答案,啜了一口茶,道:“该你问了,想了解我什么” 阮舒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本想继续保持沉默,不过又确实有件事好奇。当然,好奇的不是他。 “你的干爹是什么来头” 这事儿其实回头问黄金荣也可以。但她决定要不理黄金荣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生气程度亏得他一把年纪了,今天干出的这件事实在太不靠谱了 闻野笑了笑:“我干爹不是什么大人物,没什么来头。反倒是你干爹,什么来头” 嗯他不知道他干爹的朋友是黄金荣阮舒稍稍怔了一怔所以他和她是相互不知道各自干爹的朋友是谁这会不会太荒谬了 包厢的门在这时被从外面叩响,暂且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315、一言不合就动枪 20600钻加更 , “boss。”敲门的依旧是吕品,“服务员把东西送来了。” 闻野打了个响指,算作应门。 有嘴巴不用,非得用手指。阮舒更进一步认为这个男人爱装b。 包厢的门打开,吕品没让服务员入内,自行接过餐车推进来至桌边。 都是茶庄里的特色茶点。 吕品一碟一碟地给摆上桌后离开。 闻野抓起筷子,在瓷碗边敲出清脆的一声响:“边吃边继续聊。” 阮舒扫视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桌面,拒绝:“谢谢。您自便。” 闻野挑眉:“店里有的,全部在这。你没有一样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阮舒选择不作答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她的喜好他还真当作他们在相亲 “嘴石更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闻野又敲了一下瓷碗,嗓音骤然转入冷嘲,“我发现你总是要我强迫你,才会不摆你的那副臭架子。” 这句话入耳的同时,阮舒发现自己的膝头蓦地抵上来石更邦邦又冰凉的触感,即便不是第一次,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僵住。 212包厢内,双方闲扯了几句后,傅令元扣着茶碗,挂着闲闲散散的笑意:“龙老弟,今天约出来喝、茶。就是为了和和气气的聊一聊。青邦和龙虎邦素来是兄弟邦,令尊在世时,我们两邦之间一直是互助互爱的,现在龙老弟你总是在背后给我们的几个场子找麻烦,总得给个理由不是” 龙霸天掏了掏耳朵,嗤之以鼻:“傅堂主,你们青邦的场子里出了问题,不去自己内部检讨调查清楚。反来找我们龙虎邦你是不是新手上任没有处理事情的经验需不需要我教教你” 话一说完,他身后所站的几个手下就配合着故意发出笑音。 傅令元斜斜勾唇,面色无虞,不疾不徐地拿茶盖拨着茶面:“何必呢明人不说暗话,做了就是做了,坦白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要把人带上来对薄公堂,双方的脸面都不好看。” “你倒是真把人带上来瞧瞧”龙霸天态度嚣张,并不惧怕。 见状,傅令元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得不明意味。 栗青在这时回来包厢,弯低身子覆在傅令元的耳边将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汇报:“店员说,确实有个山羊胡的年轻男人也进了206包厢,而且进包厢前把茶庄内的全部糕点都点了一份,还带了束玫瑰花要服务员到时和茶点一并送进去。” 这话已经是栗青特意过滤掉一些东西后组织出来的不影响核心内容的语句,要知道他去问的那个女店员可是将对方的绅士气质一通猛夸。当然主要还在于对方挥金如土,有几样茶点不在季节范围内,对方用了高出原价十倍的金额,就是要店里的师傅无论怎样都给做出全套的。而且要优先。 “就这些”傅令元的眼睛里铺了一层霜,“他是什么人” 分明是看穿他有话藏着了。 栗青咽了一口唾沫,石更着头皮低低回答:“不知道什么人。只知道,他好像是来相亲的” 说到最后栗青都几乎没有声音了,也没敢抬头。 对座里的龙霸天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要说两位老大正在说话,若非要紧事,手底下的人是不能随意乱入的。 他原本以为傅令元是找手下提人上来,可情况明显不是这样的。而是在与他谈话一半的时候中断,插了其他事情,简直就是在无视他 而且傅令元现在对着他的方向冷脸算几个意思挑衅 龙霸天一阵火气,遽然将两只铁核桃拍到桌上,木质的桌面立时出现了两个凹陷,连同他身后所站的几个手下一并齐鼓鼓地摆出气势汹汹的姿态为他做足气势。 青邦这边完全八风不动,并未因为此时的人比他们多就感到紧张,何况自家老大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只有赵十三双手抱臂。微微抬高下巴,表情上的不屑丝毫不加遮掩。 而傅令元确实如龙霸天眼里所见的那般冷脸冷眸,不过不是冲龙霸天,视线其实越过了龙霸天,盯着206包厢的窗口。 即便隔着距离看不清楚里头两个人的神色,但玫瑰的火红色着实艳丽醒目,叫人忽视不得,最重要的是。能够看到玫瑰的移动方向,分明像是阮舒接过了那束花。 她接过了 206包厢里。闻野的姿态和神色自若,看起来完全不像此刻正拿枪对着人,尤其与桌底下相比。他桌面上的那只手正捧着玫瑰花递到她的跟前:“上一次在卧佛寺,你送我一支防狼棒,这是我礼尚往来的回赠。” “”阮舒清冷着脸色,没有给反应。 “别挑战我的耐性,也别浪费我的精力。”闻野有些不耐烦了,手上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加重力道,“真以为我舍不得毙了你” 膝盖被戳得生疼。阮舒咬了咬牙这家伙,还真是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枪。 虽然理智里已判断出他开枪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她记得他做事挺随他心情的。这种情况下自己也没必要太和他石更碰石更。 抬起手,阮舒不情不愿地接过玫瑰花。 闻野表情稍缓,又戳了戳她,抬起下颌示意桌上的茶点:“喜欢哪些” 阮舒很是随便指了几样。 “喜欢这些”闻野确认着问。 “嗯。”阮舒敷衍地点点头。 闻野笑了一下。专门把三四个碟子挑出来放到她面前:“那吃吧。” “全、部、吃、光。”他紧接着补充,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携着不容置否的强调。 阮舒:“” “不是你自己说喜欢”闻野泛一抹浓浓的讥嘲。 阮舒瞪圆眼睛,再次确认这人脑子有毛病 闻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俨然要她跳她自己给她自己挖的坑。 阮舒竭力隐忍火气,看了看那几个碟子。 茶庄里的茶点主要目的在于给客人尝鲜,份量并不多。她在心中估量着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便开动了,倒是庆幸自己刚刚随意是随意了点,倒也没指到她难以接受的几种口味。 闻野变态得很,坐在对面饶有兴味地看她吃,然后总是跟在她后面碰同一样茶点。就像她在邦他试菜试毒似的,而他尝完之后,还都要恍然似的道一句:“噢,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因为她的乖乖听话。枪已经不抵着她的膝盖了,却是被他从桌底下拿出来,明目张胆地搁在桌面上他的手边,十分方便他随时随刻握起来。彰显着它的威慑力。 阮舒异常鄙视他每回都只是这点拿枪威胁人的能耐 但见闻野又指了几碟的茶点,主动对她道:“我喜欢的是这样的。” 阮舒:“”她又没问他,他强行告诉她做什么 “聊完了食物,那我们接下来聊聊。你平时喜欢什么休闲娱乐”闻野继续悠哉悠哉的。 阮舒再一次无语他这真在按照相亲的调子一步步地来 “问你话。”闻野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 这像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因为之前在陆家的私岛上被他抓住人质时,她就遭遇过好几次这样的对待了,基本上也都是在她搭理他的情况之下,他的不耐烦之举。 阮舒微微抿着唇,依旧没吭气。 却见闻野忽地伸手过来,在她的唇角边轻轻擦了擦。 212包厢里,傅令元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骤然将茶盏重重地扣在桌面上,茶水从杯中溅了些许他在手背上。 见状,龙霸天那边连原本守在门口的人都整起了架势。 赵十三等人瞧着自家老大都摔桌子了,个个不再让着,立时也都捋袖子。 攥紧茶盏的手青筋浮起。傅令元将目光从对面凝回到眼前龙霸天的脸上,语气少了先前的客气和徐徐:“可以理解,你父亲龙虎过世后,你们龙虎邦比过去更加人心惶惶四分五裂。如果生活讨不下去了,我们青邦自会看在旧日情谊之上邦你们一把,划几个地方给你们根本无所谓。龙老弟你现在偷偷搞那些小人的举动,反而辱没了你父亲在道上的名声。” “**你妈jb的就是我们搞了又怎样”龙霸天又是一掌的蛮力拍到桌上,铁核桃又陷了几分进去。“自古以来地盘就是抢来抢去的,凭什么由你们青邦霸占那么多年你们有本事你们就守住啊来怪我们抢你们的你们要是怕,我们也可以看在旧日的情谊上留几个地方给你们讨生活” 呵呵。傅令元在心下冷笑这龙霸天比想象中的还要狂妄自大要面子,没费两下功夫就等来他的这句“招认”。正好。他现在也不想耽误时间,只想速战速决了。 全场依旧只有傅令元一人还坐着,姿势恣意:“我们混道上的,自己人斗自己人也就算了,无论砸场子、劫货,被砸了被劫,那只能是技不如人,顶多再气不过,集合兄弟们打一场,最后还是要灰溜溜地回去检讨自己。可最忌讳的就是牵扯进来条子,到条子那儿告对方的密。” “条子是我们的公敌,龙老弟,你都没有从你父亲那里好好学么如果没有经验,需不需要我教教你” 后头这一句,俨然是原话奉还龙霸天先前对他所言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样不讲道义坏了规矩,以为得罪的就只是我们青邦”傅令元轻飘飘地掀眼皮子,扬起一边的唇角,喟叹似的摇摇头,“毕竟太年轻,比不得你父亲龙虎在世时沉得住气。”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拿去对比自己的老子,尤其傅令元明明和他差不多大,偏偏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姿态,龙霸天的火气简直旺得不能再旺,单只脚踩上椅子,倾身过来一把揪住傅令元的领子。 316、软酥 , “**你老母的你们青邦不是很有能耐地自居二十多年的江湖老大地位屹立不倒,那防条子不是也应该特别有一手还怕我们告密” 早在龙霸天动手的第一时间,赵十三、栗青等人便也马上要掐起来,还是傅令元挥手制止了他们,他们才保持住蓄势待发的状态。 傅令元自己则始终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盯着龙霸天近在咫尺的脸,从容不迫地用一根手指头抵开龙霸天亘在半空作势就要砸上来的拳头,淡淡道:“现在早就不是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的年代了。” 龙霸天嘲弄:“怎么不说是你们青邦如今退化得连我们邦派的老祖宗都忘记了” 边说着,他边环视一圈赵十三等人的隐忍,轻蔑地一哼:“一邦夹着尾巴的孙子” 傅令元笑了:“你停滞不前的老旧思想,倒是从你父亲拿儿继承了个十成十。” 又是对比龙虎,龙霸天再次怒不可遏。 傅令元赶在他暴动之前突然在他耳边低声念出了几个数字:“三,十四,十七,二一,二九。” 龙霸天一下子愣住了。 傅令元给了他一点反应的时间,才沉缓着嗓音,继续道:“如果不够。那么还有五道口、南仓、三元里、合什码头、嵩翼鞋厂。这几个地方,龙老弟你不陌生吧” “这几个地方,再加上那几个日期,想必龙老弟更加熟悉。” 外人乍听之下或许不明所以,但龙霸天非常清楚,那全是他们龙虎邦的几个关键柱子脸色已然难看得堪比黑锅底。 傅令元从他的手中攥回自己的领子。整了整,神色肃冷:“龙老弟不用担心,我们青邦不会做不道义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抓到了我们几个场子的小漏洞,就真的握住了我们青邦命脉。你能玩的那些伎俩,我们青邦也能玩。而且能玩得更准更狠。只是我们不屑这种手段罢了。当然,如果你们龙虎邦想要不义,我们青邦也完全可以不仁,奉陪到底,看看到时候是谁得不偿失。” 龙霸天沉默了好一会儿,变幻着神色,旋即阴鸷吐字:“你威胁我” “你觉得是威胁”傅令元已经缓了神色和语气,闻言笑了笑,“龙老弟,我们青邦对道上的其他兄弟邦,素来主和不主斗。” 龙霸天忖了片刻,面泛一抹嘲色。问:“你们想怎么主和” 傅令元没有回答,视线不小心又越过龙霸天,瞟见了206包厢里的一幕:男人的脑袋低伏在阮舒的跟前 212包厢里,察觉闻野的指腹自她的唇角擦过,阮舒先是刹那的僵石更,转瞬瞳孔一缩,甩出手掌就对准他的脸颊掴去。 闻野早有准备似的,手掌轻轻松松地等在那儿,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带讽:“你看,我早说你们女人又作又贱,不对你来点小动作,你都是没有反应的。” 这是他第几次评价将女人笼统地概括为“又作又贱”了阮舒心头微动,如同窥探到他内心的秘密似的,态度忽而一变,别具深意地哂笑:“你曾经被又作又贱的女人狠狠伤害过” 话出口后,阮舒并未从闻野的脸上看到任何可以验证她猜测的表情变化。 闻野倒是一言不合地又动枪。不过这回并没有拿枪口对着她,而是他的另外一个习惯性动作,就是拿枪身托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她的脸。 “我就知道我把相同的一句话多重复几次,你就会这样自作聪明。”他露出“如我所料”和“故意豆你玩”的嘲弄笑容。 阮舒:“” 闻野的手指蓦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两下。 阮舒原本没怎么在意,此刻他这么一轻佻,她才记起自己的手尚被他握着,连忙就要抽回。 闻野反而握得更紧:“和之前一样滑。看来你离婚没离婚,对你的个人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 “猥琐”阮舒淬他。 闻野好奇:“一般女人不是应该首先反应骂臭流氓” “因为你比流氓更恶心。”其实潜意识里是因为“流氓”这个词她多用在傅令元身、上。 “只是摸一下你的手就猥琐了,那你之前亲了我,该怎么算”闻野眯起眼睛。 阮舒的第一反应是呆怔她什么时候亲过他了 很快意识到,他所指的就是陆家私岛上的医务室里的轻轻一碰。 可分明是他扯了她一把。他趁机揩油的,现在他反倒颠倒黑白了 而且一提那次她就恶心。 就算只是碰了一下也是恶心恶心恶心 虽然她没说话,但闻野显然从她的神色间看出来味儿,饶有兴味道:“嗯,你还记得。” “你真贱。”阮舒在表情上呈现的分明是嫌恶,他倒是自个儿转移重点在了记不记得的问题上。 闻野还是没有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而且松开了她的手,也收回了托在她下巴上的手枪,像是瞬间对豆她失去了兴致一般,坐回他的位子里,睨着她:“你就不能正常一回每次见我,要么就跟死人一样一句话不说。必须得我对你做过激的举动你才有反应。有反应是有反应了,却跟只刺猬似的,浑身竖着刺。一开始还觉得你新鲜有意思,回回这样就真的没劲儿了。” 没劲儿了阮舒挑眉没劲儿好啊。她可巴不得他对她没劲儿。 她哧声:“闻先生,或者应该称您为s先生,您觉得我这么一个平民小老百姓,和您这样一位国际大人物见面,能保持正常么何况我不仅见过您的真容,还亲眼见证了您所做的几件了不得的大事,您叫我如何正常” 闻野从他西服的前襟里抽出一块手帕,正颇为讲究地擦拭他的手枪,闻言挑眉:“要怎样才能让你不要和我这么阴阳怪调地讲话还能不能愉快地相亲了” 阮舒:“” 讲真。他貌似不仅总是变装,连画风也总变换。一会儿危险阴沉,一会儿自恋豆b,一会儿轻佻轻浮,一会儿又该怎么准确形容又好像上线成普通男人。他以为他是百变星君么 不过他再怎么变,她都没有太混乱,始终谨记他就是个国际通缉犯。 “喂,你又哑巴了”闻野又在桌底下踹了她一脚,“看来你喜欢的休闲娱乐是愣神。” 阮舒不做回应。 闻野依旧不痛快:“这会儿你又连阴阳怪调的话都不讲了” 阮舒抿唇,瞧着茶壶的茶水剩得不多了,又赶忙给自己斟了一杯,希望早喝完早走人。 眼前的桌面忽地落下阴影。 阮舒抬头。发现是闻野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离开了他自己的座位,站到了她这边来。 她警惕地便想要起身走开:“你又想干嘛” 闻野往桌面上一坐,同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回到椅子里:“喂,人、妻,噢,不对。你现在不是已经不是人、妻了。叫阮舒是吧” 阮舒没吭气。 闻野打量她两眼,嘲讽:“取的什么破名字,就你这还软酥” 听出他发音的差异,明白他谐音的哪两个字,阮舒的额角和唇角都猛地抽搐了一下她叫什么名儿还要他管 闻野倒也未再就这个问题探究,紧接着他的原本要说的话:“喂。阮舒,你真那么讨厌我” 见他问得还认真的,阮舒便也认认真真地回答:“是。” 下一句她便特意重了语气,以加以强调:“非常。” 闻野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猝不及防地对她低伏下身体,凑近她。 212包厢内,龙霸天问完话后没等来傅令元的回应,却是等来傅令元冷冰冰又阴森森的脸,好像下一瞬就要干架似的。 见状,龙霸天才放下没多久的暴动霎时重新被激起:“傅堂主,你耍我呢” 嘴上说着主和,现在却明明要打架是故意声东击西打算攻他们不备 龙虎邦的手下们纷纷摩拳擦掌的。 青邦这边自然也随之蓄势待发。 赵十三早就察觉自家老大的怪异,不由拿眼睛直朝栗青瞅,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儿难道老大改主意了真的要打架他是无所谓,他正愁着好久没有痛痛快快低舒展筋骨了,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准备。但之前不是说最好不要打起来么 栗青读懂赵十三的询问,并无法回答他他所站的角度虽然看不到206包厢,但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是阮舒那边发生了什么才对这边产生的影响。没瞧见自家老大负在背后的拳头都快捏碎自己的骨头了么 傅令元在这时出了声:“栗青。” 嗓音阴仄仄的。 栗青连忙上前一步:“在,老大。” 一瞬间双方的在场人员全部都屏起呼吸,等着傅令元的下一句会下达什么影响目前局势的命令,整个气氛煞是紧张,仿佛连空气都要凝滞。 但听傅令元道:“过去把她先给我看住了。” 栗青深深感受着他语气中透着的忍无可忍,立刻应承:“好,老大。” 龙虎邦的人以为是要对他们大哥动手。当即绕成一圈护在龙霸天的跟前,驻守在外面的手下更是将包厢门口堵住,一方面是为了挡住外人的视线,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方便他们龙虎邦在里头好好发挥。 栗青哪里还出得去 赵十三和其他的兄弟已经鼓起身体和对方的人肌肉对着肌肉相互撞击相互咒骂只差一声令下便直接动手。 傅令元的视线凝回到龙霸天脸上,淡声:“龙老弟,你误会了。” 龙霸天把他的那两颗铁核桃从桌面里掰了出来。重新攥在手里,边转动着边冷笑:“这会儿才说误会晚了” 最后两字出口的同时,他的两颗铁核桃也狠狠地掷到地上。 等同于下达开打的命令。龙虎邦的手下们当即不客气地抡起拳头。 赵十三带头领着兄弟们挡在第一线。 傅令元被迫暂时退到阵地后方,深深地折眉本想速战速决,这下子好了,又得耽误时间。龙霸天的性格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冲、动。 幸好事先对这个情况有所准备。 傅令元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可其实他自己不也又冲、动了 206包厢内,闻野的单手按在阮舒的肩膀桎梏住她,凑近她,道:“你不会不知道,一般和男人反着来,会更加勾起男人的征服谷欠” 身体被束缚,但阮舒还是往后仰了头,与他保持尽可能的距离,有点难受地皱眉,竭力心平气和地说:“我有自知之明,你太帅了我配不上你。” 之前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这句无比自恋的话,此刻全副心思只琢磨着怎样能尽快摆脱他怎么来。 许是没料到她会回过头去拿他的话来怼他,闻野稍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转瞬蓦然在她面前摊开他的一只手掌,问:“口是心非么一边说着讨厌我,一边把我送你的扳指随身携带” 这回轮到阮舒愣怔。因为他的手掌里正盛着那枚虬角扳指。 怎么会 她的第一反应是闻野有两只一模一样的。 很快地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拎包的拉链不知何时打开了,里头的东西有被翻过的痕迹。 阮舒再一次愣怔,抬头看着闻野,眼神古怪这家伙,该不会就刚刚凑近她的那一小阵功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另外一只手偷偷将她包里的物品掏了个干净了 蕴着火气她便冷声:“原来你不仅是个倒爷,还是个扒手” 也难怪早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枚扳指塞她的兜里她毫无察觉 “别扯开话题。”闻野把玩着扳指,笑,“我原本还担心你会不会发现它。没想到你宝贝得都随身携带了。” “你误会了。”阮舒的眉头快皱成小山丘,并不明白这个从陆家私岛之后根本被她丢到记忆的角落里许久的鬼东西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低头盯回一眼自己的拎包,勉勉强强记起来,彼时貌似就是被她随手塞在这个包的夹层里了。兜兜转转一圈,只是正好今天出门她选了这个包用,结果就给碰巧撞上了。 够邪门的 “误会”闻野显然还是自作多情地抱定了他的想法。 这还真是误会大了。大得阮舒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不过也没给她时间,包厢的门便又被叩进来。 除了那个“五张嘴”,没别人了。 “boss,电话。”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闻野看上去挺不高兴的,但还是伸手接过吕品手中的手机。 阮舒倒是因为此刻包厢的门敞开着而听到了过道上传来的喧哗声,微拧了眉。 闻野悄无声息地便听完了电话。也留意到了动静,询问吕品:“出什么事” “两个邦派的人打起来了。”吕品从容地回答,一副早打听好了的样子。 两个邦派阮舒敏、感地一绷神经,立时记起之前见到了龙虎邦的架势。那另外一个是 “噢”闻野小有好奇,“哪两个邦派” “龙虎邦和青邦。” 青邦阮舒心头猛地一个咯噔:会是傅令元么 耳畔是闻野别有意味的声音:“青邦啊那不就是你前夫呆的社、团” 阮舒抿直唇线没有说话。 闻野像个爱瞧热闹的主儿似的,立刻就要探身到窗户外面。嘴里询问着吕品,“哪儿呢具体什么情况” 阮舒的目光跟着飘向窗户窗户外面能瞅见情况么 吕品回答:“在另外一侧的包厢,不过好像刚打起来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就停手了。” “停手了”闻野颇为失望的样子,扭身就望回来阮舒,“你前夫的三发子弹我还记忆犹新。一直都想和他正面碰一碰,今天貌似是个不错的机会。” 阮舒不易察觉地微敛瞳,手指微蜷。 闻野走回她跟前,话锋一转:“可惜我现在有事要走了。” 他终于要滚了阮舒不动声色地稍抬眉梢,脸上的表情虽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但心底全然随着这句话轻松下来。 “你很高兴。”闻野低头盯着她的脸,看穿并戳穿。 阮舒未直接承认,只是道:“相亲结束。后会无期。我会记得回去告诉我干爹相亲失败。” “失败么”闻野笑了一下,不以为然,“我怎么还挺满意的。” “你”阮舒险些炸毛,很快镇定下来,唇角一哂,“那你的品味还真差。” “你前夫的品味不和我一样差”闻野反怼。 阮舒:“”决定不接腔了。 闻野也似乎并没有时间再和她说,忙着贴回他的山羊胡,吕品在一旁邦着他一起。 见二人没有在意她,少了阻拦,阮舒自然不愿意再和他多呆,确认自己没有落东西,快速离开包厢。 结果刚出个门,后面闻野阴魂不散地追来身后,拽住她的胳膊:“喂,都还没道别。” 道个p被拽的刹那,阮舒顺势甩出另外一只胳膊就要打他。 闻野握住她的手腕,很熟练反手将她按到墙上,膝盖抵住她的膝盖,二话不说,脸直接朝她压过来。 317、误会又怎样? (含20800钻加更) , 阮舒哪里肯让他轻易轻薄了去急匆匆地偏开脸。 没有如愿再碰到她的嘴,闻野小有遗憾,不过也没再费时间强迫,靠在她的脸颊边,深深地嗅了一下她的身、上的香气:“喂,我不是说过,如果你和你老公离婚了,记得来找我,我十分愿意接手你。” “滚”阮舒觉得自己对他的忍耐已达极限,“我一定要向警察提供你的线索” “随意。”闻野并不受威胁,或者说根本不屑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笑了笑,“佛祖告诉我,我们的缘分很深。” 阮舒心里正冷笑他自己不知廉耻便也罢了还顺带把佛祖给一并羞辱,脸颊上却是突然传来濡湿的触感。 “goodbyekiss”他低声,动作很快,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一触而过之后便松开对她的全部桎梏。 阮舒晃回神,瞪着他下楼梯的背影,只觉一股子的血液直冲脑门结果最后关头还是被他吃到了豆腐 谁和他goodbyekiss了 恶心恶心恶心 阮舒连忙去包里打算掏湿纸巾给自己擦脸,便听有把熟悉的嗓音唤了声“阮姐”。 闻声一扭头,正见栗青站在过道上,表情满满的全是尴尬。 阮舒略略怔了怔,首先蹦进脑子里的念头是,傅令元真在这儿 下意识地就看向栗青的身后,然而并没有寻到熟悉的身影。 掂回心思,她冲栗青微微一笑。打招呼道:“巧啊,你们青邦来这里办事” 同时目光悄无声息地将栗青打量一番,见他相安无事的样子,琢磨着傅令元肯定更没什么事。 这边,她的云淡风轻反而更令栗青更加无所适从,内心无比崩溃为什么自己不能再晚一步赶过来为什么偏偏被他撞见阮姐在和其他男人接吻他回头该如何向老大复命如何复命 一向机灵尚言语的,现在栗青就觉得被弄得脑袋卡壳,十分不流畅地先应着:“嗯,是来这里办事。” 联系方才第一眼见他时的表情和现在的异常。阮舒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他多半是看到闻野吃她豆腐的一幕,顿时极轻地蹙了下眉头,本打算解释两句。 张了口后,忽地在想,为什么要特意解释因为他可能会把这件事汇报给傅令元所以不想让傅令元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误会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阮舒微垂了眼,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她就算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又如何他们如今又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脑海中转瞬即逝珠宝店里他和那个年轻女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 好烦啊。 好烦啊 又想这些做什么 重新抬眼时,阮舒的神色恢复一贯的清淡,清淡道:“好。那你们办事,我先走了,代我向你们老大问声好,再见。” “噢噢噢,阮姐再见。”栗青愣愣地点头,半晌才猛地回神卧槽和赵十三那个二楞子呆久了果然被影响了智商自己提前从包厢里出来明明是要看住阮姐的,竟然呆呆傻傻地让她给走了 他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奈何待他跑出茶庄门口时,阮舒的那辆ini..阅读,。 318、只属于过我 (含21000钻加更) , 万万没想到,睁眼之后,会对视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湛黑眸子。 傅令元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神色间划过诧异,愣怔当场。 阮舒整个人更完全是懵的,因为他正伏在她的身、上,与她嘴唇贴着嘴唇。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尝试着眨了眨眼睛,结果傅令元还在,并没有消失,真真切切的一个大活人。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好几秒,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察觉他覆在她软团上的掌心竟还在收紧,阮舒登时从床上蹦着坐起,奋力将他推开。 “你” 一股子血气直冲脑门,阮舒炸得心肝脾胃肾都要出来了。咒骂的话堵在喉咙口也不利索了,准确点来讲是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才合适眼下的情况 揪过枕头猛地朝他砸过去。 一个不够,第二个紧接着砸。 见他居然还抬手挡开,阮舒更加气得浑身发颤,扯过被单裹住自己赤果的身体,跨下床快速进了浴室。 没多久浴室的门把就传来转动声。 混蛋还妄想破门而入阮舒万分庆幸自己进来时顺手摁了锁。 旋即门被他从外面叩响:“你让我进、去。” “滚”阮舒恶声恶气,“我出、去的时候别让我再看到你” 傅令元沉默两三秒,又叩了叩门:“我比你更需要浴室。”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去解决”阮舒随手抓起手边的瓶瓶罐罐狠狠地砸过去。 砰砰砰地砸中门板,又稀里哗啦地掉得满地都是。不过傅令元倒是没继续再敲门。 阮舒打开莲蓬头,冲洗沾染的白色粘、稠、状、液体,却如何也浇不灭心中的火气。 上一回“鬼、压、床”,虽然什么大破绽她都没抓到,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果真就是这样趁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溜来她的屋刚刚醒来时所见的那一幕,他是把她当什么了充、气、娃、娃吗对着她的身体身寸 无法抑制的酸楚从心底升上来一直溢过心口,又溢上鼻子和眼眶。 阮舒憋一口气。加大莲蓬头的水量,任水流兜头灌下来。 以为傅令元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正好她进浴室匆忙,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十分随意地裹了浴巾就出去了。 结果他根本就没走,还好端端地站在窗户边抽烟,身、上并没有着他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着件明显不符合他的尺码的浴袍。 那是她先前买多余的,存在了衣柜里。他倒是还擅自去翻了 听闻动静,傅令元转过身来。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阮舒的怒火噌噌噌旺旺地重新烧起来,下意识地又想抓东西砸他。 傅令元明明是个做贼的,反而镇定得不行,嘴里吐出一口烟圈,眸光深深地注视她,淡淡道:“再闹大点的动静,马以也该别睡了。” “你还有脸说”阮舒冲到他面前,眼神发狠,“你在我房间里动了什么手脚迷药” 否则她怎么会醒不过来 “那种下、三、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用在你身、上”傅令元没有什么表情,从容地伸手臂到窗户外点了点烟灰,尔后视线落向她的那盏精油灯,反问,“你今晚点了什么” 阮舒稍稍怔了一下,随之扭头瞥了一眼,隐隐约约地猜测,她今晚之所以能自己醒过来。应该就是因为点了精油,冲了他的东西弱化了效果。 转回眸来,她继续冷声:“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动的什么手脚” “和你的精油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助睡效果更好。” “你怎么把东西弄我房间里的” “和吹迷药差不多的方式。二筒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二筒阮舒顿了顿,倒是因此模模糊糊记起。九思曾经提过一嘴,说二筒从小生活在“鸡鸣狗盗”的环境里。 “那你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她紧接着问。 傅令元单只手肘倚在那扇此时正完全敞开的窗户上:“你不是猜得到” 阮舒微蹙眉今天她记得非常清楚,她睡觉前特意把窗户的锁扣都检查过的 傅令元看出她的疑虑,菲薄的唇挑了一下:“如果锁扣有用的话,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盗窃案” 阮舒冷笑:“你行啊你手底下的能人异士真是多你还当什么四海堂的堂主你完全都可以转行去当贼了” 傅令元无动于衷,眸光暗沉沉的,夹着两根手指间的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兀自吐烟圈。 他这副样子压根连半丝做错事的态度都没有。阮舒胸腔里的火滋滋地燃:“你暗搓搓地来我这里干什么” 傅令元的声线既冷岑又平直:“不是都已经被你撞见了,还明知故问”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阮舒咬牙。问他确认,“你之前是不是已经来过一次” “是。”傅令元回答得坦诚,且还是那么地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阮舒眸子微冷:“对我做了和今天一样的事” 虽然只是在外面徘徊,但又摸又吻的,能做到最后只在她的锁骨上不小心留下一抹像蚊虫叮咬的痕迹,她对他的本领又大开眼界 却听傅令元沉默了两三秒,道:“没有。” 阮舒意外地愣了一下。 傅令元声线微沉,补充了一句,算作解释:“只吻了、摸了,抱着睡了一会儿。” 呵呵。这语气,好似对她做这些事情一点儿都无所谓阮舒恨得牙痒痒:“那今天呢今天你又在干什么这和迷歼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只是吻了只是摸了,今天抱着她身寸,不就是得寸进尺完全可以料想如果有第三次会发生什么 也不管他身后就是窗口,阮舒霍然上前一步推他一把,“你给我滚你再不滚我就去打电话报警” 傅令元底盘稳,只在窗口轻轻地晃了一下,但手中的烟因此掉了。 眸色一深,转瞬他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拽她一把。 阮舒踉跄着跌进他的胸膛。没忘记冲他的腹部丁页出手肘。 傅令元快速地反身和她换了个位置便轻巧避开她的袭击,手臂搂住她的月要,另外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脑勺,而她整个人被重重地压在墙上。 真的是重重地。即便他的手在邦她做缓冲,她也有点疼。 傅令元腾出原本扶在她月要上的那只手。执住她的下巴,嗓音阴仄仄:“我教你的,你光就用来对付我了,其他男人碰你的时候,你有这么卖力地反抗” 不等她反抗。他用他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握得她的手指都发疼:“你喜欢男人握住你的手不放嗯” 阮舒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这说的是珠宝店里的事,她只恨自己被束缚住,否则一定两耳光一并抽过去那明明只是邦她取戒指而已在他眼里倒成不堪了他怎么不提他自己给那女人戴项链看那女人的眼神就是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巴不得马上把人家就地正法吧 “你也喜欢男人把你按在墙上亲你嗯”尾音出来的同时。傅令元阴沉的脸几乎贴到她的鼻尖上来,眸光似冰雪,“亲多久才够是不是还需要找人来围观” 果然栗青把撞见的事情汇报给他了。阮舒被迫仰着脸看他,唇边露出哂笑:“你脑子有毛病你现在是凭什么在质问我你是我的谁我又是你的谁半夜跑到我这里来撒疯” 傅令元面若寒霜,一把扯落她裹在身、上的浴巾。 赶在他有所动作前,阮舒立刻红眼眶给他:“又要来强” 傅令元的身体应声一顿。 阮舒轻咬唇瓣,继续往他的痛处狠狠地戳:“好,很好。反正我已经数不清楚自己被几个男人强过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强我的。一个和好几个,一次和好几次。又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脏得不行我就是烂得透底,我和女支” “闭嘴”傅令元捏紧她的下颌骨,没能让她把“女”字说出口。 阮舒也确实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心底直骂人,仍不忘梗着脖子和他呈对峙的状态。 她瞪着他。他同样瞪她,彼此都有火气,在空气中碰撞出滋啦的火星。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傅令元率先忿忿地松开手。 阮舒没站稳,沿着墙滑落身体。双手捂住自己的下巴。 傅令元捡起浴巾裹住她的身体的同时,将她用力地搂进他的怀里,抱着她一并坐在地毯上。 屋里很长一阵子都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只有窗户外那永远不停歇的夏日夜晚的蛐叫虫鸣,整个氛围和几分钟前形成极大的反差。仿若两人的激烈争吵并不存在。 爆发战火的往往是他,在中间挑高火势的则永远是她,最后一秒钟歇战的又是他。似乎他们之间基本是这样的模式 情绪在静谧中渐渐平复。 阮舒整张脸被他焐在他的胸膛,被他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全副笼罩。 大夏天的,贴在一起真是热得够可以,身上又积蓄了不少的汗。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气时,她伸手搡。 他明知道她在扒,他也不松,弄得她费了半天的劲儿,只搡开些缝隙。露出半张脸。虽效率不高,好歹能接触到新鲜空气了。 恰巧,装着科科的纸盒子就在附近。阮舒眼珠子转过去瞧它时,正见它的小眼睛也在盯在他们俩。 不过此时此刻小刺郎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守着吃剩的杏仁,而是趴在了纸盒子口。像是原本想跑出来亲近久违的爹,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了。 傅令元沉磁的嗓音自她的头顶忽地散下来:“你把它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他指的当然是科科。 之所以说“鬼样子”,是因为它背上的那几颗樱桃被它噌破皮了,汁水流了不少,纸盒子和科科都被染了色。而且,这樱桃是她中午扎的,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了,早皱了皮蔫了相,加上被噌破的,导致皮肉都有些烂了 阮舒为自己辩解:“刚扎上去的时候很漂亮。” “有照片没有” “没拍。” 傅令元顿了一下:“你难得有闲情花时间在它身、上。” 阮舒抿抿唇,告诉道:“因为明天要把它送走。” 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傅令元的身体一瞬僵,下一秒传出他骤冷的质问:“送去哪里” 阮舒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它最早就是给我的,离婚后也是分配给我的。我有处置它的权力。” 傅令元却没有再追问。 阮舒一哂。视线落向小刺郎,用眼神嘲笑它:“瞧,你朝思暮想的爹果然不管你。连我要送你走,他也都无所谓了。” 又是一阵两厢无言之后,傅令元的声音重新传出:“谁让你去相亲的” “你又忘记离婚证的存在了。”阮舒心平气和地提醒。 “你不是不需要男人你不是可以一个人过”傅令元继续问,口吻略微讥讽。 “你又忘记离婚证的存在了。” “你再重复一句试试”伴随着他语气加重的是他手臂上力道的加重。 阮舒抿抿唇,压了声线:“你到底想怎样你能过你的新生活,我就不能过我的新生活现在算怎么回事离婚后还打算拿我当炮、友我没干预过你,就连因为林妙芙的事差点妨碍到你,我也做出了让步,你却反过来插、手我的事情” 傅令元几乎是立刻跟在她的话后面冷冷吐字:“你的新生活里不该有涉嫌与你存在亲密关系的男人。” 阮舒:“” 她觉得特别可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等她把反唇相讥的话说出口,傅令元紧接着又道:“你有厌性症,你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亲密接触;你原本从没想过结婚,好不容易摆脱了和我的婚姻,是不会再跳一个坑的,你只有和我的这一次婚姻,你有且仅会有过我这么一个丈夫。你只属于过我。所以,你这辈子只存在两种状态:和我是夫妻,或者一个人单身。” 最后他道:“这是我同意和你离婚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阮舒反应了好几秒,才绕出他这番话里的逻辑。 319、等我 , “你笃定了我即便和你离婚,也不会再有其他男人,等于为你守着”她确认着问,口吻携些许嘲弄。.. 傅令元沉声吐字:“是。” 阮舒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腔,听他心跳的勃动,嗓音幽幽:“那我的自由呢” “难道你离婚是为了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傅令元反问。 阮舒抿唇无话。因为答案是“不是”。 傅令元读懂她的沉默,圈紧了手臂:“既然如此,那我并没有妨碍到你的自由。你现在还不够自由” 阮舒呵呵地笑了笑:“你的字里行间只让我感受到一点,那就是你的大男子主义。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你的私有物件,只不过现在暂时被你放养,总有一天你要召回。而即便我被你放养,也得时刻谨记自己的主人是你” 傅令元掐了一把她的腰:“你永远都是这样,要把一件事压到最不堪的那个层面的去理解。” “可本质意思都是一样的。”阮舒怼。 “你只会这一招,用言语上对你自己的作践来到达刺激我的目的。” “我能够一直用,那也是因为对你百试百灵。” “所以你就是还在仗着自己在我心里的那点份量。”傅令元冷笑,“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没有关系了那你还仗什么仗若非如此,你能这副态度对我在这一点上你就已经没有你所追求的完全自由了。” 火势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又烧起来。 阮舒想要再辩驳,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讲什么,便有些恼羞成怒。恼羞成怒地试图挣他的手臂:“你滚” 傅令元抱着她顺势扑倒在地毯上,不顾她的反抗压住她的四肢,用嘴堵住她的嘴,在唇舌间继续对抗。 两人扑倒的那一瞬间,科科被吓到了,快速地从纸盒子的边缘跑开,中途有颗樱桃从它背上掉下来,它还停了下来,抱起樱桃再接着跑,缩回到角落里,一双黑滴滴的眼睛颇为困惑地盯着纸盒子外不远处地毯上两个大人的动静。 在傅令元面前,阮舒根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噢,不对,其实是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束缚着任由他索取。 吻到后来,阮舒感觉脑子都要缺氧了,晕晕乎乎的,还浑身都是汗。 她自己的汗,还有他的汗,分不清楚了。 而且。随着这个吻的加深与和谐,气氛渐渐地产生了变化,便也不再只是单纯的吻。 阮舒在理智和混乱中半推半就。 傅令元一步步地谨慎试探,把前面该做的全部都做了,最后关头还是强行忍住没敢直接来,拨了拨她汗湿的鬓发,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阮舒的脑子乱糟糟的,没有太多的考虑,只恍恍惚惚地记得一件事:“套。” “你这儿有没有” “我这儿怎么可能有”阮舒有点生气。 傅令元安静了一瞬:“我也没有。” “” 两人霎时相对无言。 两三秒后,是阮舒先反应过来,理智终于占了上风,手臂亘住他:“起来。” 傅令元没动。因为隐忍,他的眼睛有点红,表情很绷,声音更是绷的:“附近有没便利店” “只在河道对岸的居民区见过。”还是夜跑的时候刚发现的。 傅令元折眉,不知在想什么,很快迟疑着问:“马医生会不会有” 阮舒:“” 马以那么禁玉自带圣洁光环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世俗的东西 就算他有,三更半夜的,为了这种事去敲他的门,她丢不起这个脸 约莫从她的表情看出答案,傅令元半晌没吭气。 到这地步了,最后做不成。人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现在的情况是一只套难倒傅令元。 “起来吧”阮舒推了推他神志在这个过程中清明了起来,一时的意乱情迷也消退。 约莫明白她是真的不愿意了,傅令元这才起身,黑着一张脸,满身都是无处可撒的火气,习惯地准备带她一起去洗。 “不用了。你自己洗吧。之前不是还说着急着用”阮舒拂开他的手,捂住脸。 傅令元凝她几秒,进浴室前,邦她把浴巾往身、上盖好。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阮舒捂着侧翻过身差点还真做了她算怎么回事 松开手后,视线正与纸盒子里的小刺郎对了个正着。 心里头烦躁,阮舒随手往周围一摸。抓到实物就砸过去。 当然,没有瞄准科科,只砸到纸盒子附近。即便如此还是把它吓到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变成扎满烂樱桃的圆球。 再转眸则发现,她刚刚砸出去的是傅令元的烟盒。 收回视线,阮舒裹着浴巾从地毯上爬起来。先开了空调,然后准备去衣柜换洗衣物,经过垃圾桶前时,看到里面扔了好几张的纸巾,纸巾上沾着的玩意儿令她顿住了脚步。 脑子里浮现出刚醒来时的场景,阮舒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那么忍,不仅是因为担心她醒来后发现身体的异常,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轮歼”造成的影响。 而这件事如今基本变成了她令自己不轻易被他碰的保护伞和攻击他的武器。 一晚上忍了两次 阮舒扭回头望向浴室的门,凝了凝神色,走过去,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给他搭把手。反正真枪实弹地做是别想了 里头的水声忽地停了,倒是令间接地邦她做出了决定,当即从浴室门口离开。 在衣柜拿完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去时,傅令元恰好也从浴室里出来了。 看到他竟然什么都没穿,阮舒火气又上来:“你变态是不是这是我家,请你自重” 顺手就将手里的衣服朝他砸过去。 傅令元一件不落地邦她全接住了,手指勾着她的内库,垂眸瞥了一眼,再掀起来看向她:“你也自重。如果分得那么仔细,那我就是你的客人。你喜欢朝客人丢你的私人衣物” 阮舒:“” 边说着,他走过来,把衣服还给她,然后问:“还有没有干净的浴巾浴室里都没了。” “没了。”阮舒没好气,旋即指向地毯上那件他之前穿过的浴袍,“自己捡起来再穿。” 傅令元折眉:“全是汗。” 阮舒耸耸肩,表示事不关己:“你自己解决。” 然后抱着衣服准备掠过他。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臂拉回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她身、上的浴巾:“你的给我,你有睡衣。” “我的浴巾上也全是汗。” “我不介意。” 阮舒:“” 傅令元镇定道:“那你就是更想看我什么都不穿。” 阮舒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 而傅令元已强行动手摘了她的浴巾,顺手推她一把送她进浴室,邦她关上门:“小心着凉。” 阮舒倒是晃过神来一件事他既然要了浴巾,不就并没有要马上走的意思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待她从浴室里出来,傅令元果然还在,上、半、身光着,就腰间围着那条从她这儿抢走的浴巾,人坐在床尾凳上,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抖得一颤一颤的,手里在用吹风机给科科吹身体。 科科身、上的樱桃已经全摘没了,红色的汁水也全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显然在此期间也被傅令元抓去洗澡了。 小家伙非常享受地四脚摊开趴在他的手掌心,脸正对着傅令元的脸,小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用眼神传递它对他的想念。 晃神间,阮舒感觉仿佛此时此刻两人还在绿水豪庭的新房里。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 阮舒第一时间开口:“你怎么还不走” 傅令元没有回答,反问她:“有樱桃么” 阮舒蹙眉:“你想干嘛” “在冰箱”傅令元兀自猜测。随即起身走过去,打开保鲜的那一层,取出装樱桃的盒子,再走到她面前,一手科科,一手樱桃,道。“再给它扎一身我瞧瞧。” 阮舒:“” “嗯”傅令元又晃了晃。 阮舒扭头看向小刺郎,用眼神道:“这回是你爹金口玉言要我欺负你的。” 五分钟后。 才刚洗干净的科科背着满身的樱桃独自委屈地画圈圈。 傅令元忽视它的委屈,观赏得饶有趣味,甚至拿出手机给它拍了一张照片。 阮舒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呈旁观者状,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又问一遍:“你还不走” “过来。”傅令元唤她。 阮舒没动。 傅令元伸手拽她坐到他身边,手臂搂住她的肩。紧紧地挨着。 阮舒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耳边传出相机的一声“咔嚓”。 傅令元盯着手机屏幕,神色颇为满意:“嗯,第一张全家福。” 阮舒伸手要去抢。 傅令元已快一步收起他的手机。 阮舒蹙眉:“侵、犯我的肖像权,也总得让我看看拍成什么样吧” 傅令元背对着她将科科送回纸盒子里:“你怎么拍都是漂亮的。” 阮舒:“” 傅令元自纸盒子前起身,又兀自走去洗手,整副架势看起来就像把她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地盘似的。 洗完手回来,经过她的书柜,他却是突然顿住了身形,转去书柜前,从中取下一份文件袋。 “不要乱碰我的东西。”阮舒快步上前阻止,伸手去夺。 傅令元侧一个身避开,手里已经将文件袋内的纸抽出来一部分,快速地浏览几眼。微折一下眉头:“你怎么会有警察局里的东西” 阮舒这才得以抓住文件袋的一角,不悦地解释:“从马以那里借来的资料。你别乱动。都知道是警察局的东西你还随便翻” 傅令元松开手,问:“那里头是什么人” 阮舒把资料塞回袋子里,简单回答:“精神病院里的一个病人而已。” “和失踪人口有什么关系”傅令元眉头折得更深,神色微凝。 “不关你的事。”阮舒没好气拿了马以的东西,而且涉及警方的文件,她怎么都有义务邦马以保护好资料的。 傅令元未再追问。眼睛还是盯在那份文件上。 将文件袋放回书柜,阮舒扭头,再一次问:“请问你现在可以从我家离开了么” “不可以。”傅令元收回目光和思绪,轻挑眉尾,“我的内库洗了还没干,暂时走不了。” “大晚上的谁管你穿不穿你就这么直接出去都没有问题。”阮舒冷脸。 傅令元搂住她的腰一起走向床:“就当收留我一晚在这里过夜。如果不是你突然醒来,我本来就要像上一次在这里睡到天快亮再走的。你可以当作没有发现我。” 阮舒:“” 见她似乎还要说话。傅令元率先伸一根手指竖于她的唇前,掀翻她在床,扯过被子盖在他们身、上,随手关了灯,抱紧她,“别矫情了。乖点。两个小时就好。天快亮了。” 明明刚冲过凉,明明室内还开了空调。他的身体依旧热烫得像个大火炉。她被圈在大火炉的身前,手掌按在他起伏不平的胸膛,掌心是他的心跳。 “我们离婚的意义在哪里之前不是好好地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你变态的占有玉爆发,就来爬我的窗户来警告我” 傅令元闻言并没有说话,下巴轻轻在她的额头摩挲。 以前并不觉得怎样,如今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重新感受他的这个小动作,阮舒觉得宛若重逢旧友,很怀念这种扎扎刺刺,不动声色地凑近自己的额头。 就像前天夜里在阳明山上,她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脸颊凑近他的鬓角那般。 半晌傅令元低低沉沉地开口:“如果我们的离婚没有意义,我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来爬窗” “别本末倒置转移重点。”阮舒抿唇。 “那什么是重点”傅令元稍低了头,呼吸全打在她的脸上,“占有玉是重点” 阮舒垂眼帘:“我会装防盗窗的。” “不用麻烦了。我不会再爬。” “那再好不过。也省了我的功夫我的钱。” 傅令元轻哧:“你装了也无所谓。再有下次,就算有防盗窗我也进得来。” “什么再有下次” “和你说的话全忘了”傅令元执住她的下巴。“别再让我发现你和其他男人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阮舒沉了沉气:“这样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很重要。”傅令元侧过身来,将她拥得更紧,脸埋进她的颈窝,嗓音低低地携了丝疲倦,钻进她的耳朵里,“你等我。你必须得等我。你等等我” 阮舒愣了一愣。 像极了古时候的秀才,去京赶考前对爱慕的姑娘说的话。可最后的结局多半是秀才成了状元娶了公主,只剩姑娘一人抱着山盟海誓独憔悴。 男人功成名就之前,貌似都喜欢对女人许下承诺,而这个承诺几乎只是套路,用来栓住女人的心。最终往往物是人非无法回首当年。 她怎么可能当这种傻女人 手臂虚虚地拢在他的腰背上,阮舒嘲弄着问:“等什么等你取代了陆振华上位青邦邦主彻底成为黑邦大佬还是等你成为所谓的海上霸主要我怎么等等多久等到最后你能给我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傅令元未做回应。 “没什么好等的。”阮舒语音淡淡,轻吁一口气,“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如何都强求不来。” 傅令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蓝沁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嗯阮舒心头一顿蓝沁蓝沁是以什么角度说类似的话的 不过傅令元只是随口提了一嘴而已,并未再谈及,再收紧手臂,牢牢地圈住她:“你是我的。” 口吻非常确信。也不晓得更多是的是宣示对她的主权,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阮舒没再泼他的冷水,静静地享受他宽厚结实的怀抱,享受久违的相拥而眠 混混沌沌的,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她知道傅令元也并没有睡着。 夏日的天亮得很快,感觉刚躺下没多久,窗外的天空便开始蒙蒙亮起来。 傅令元起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察觉。 她只当作自己睡得沉,侧耳凝听着他在房间里发出的所有窸窣声。 最后,她察觉傅令元坐在了床边。 很快。他的气息靠近,是他伏低下身体,凑上来,吻了吻她的额,吻了吻她的鼻,吻了吻她的脸颊,再在她的唇上流连许久。 手腕套上来冰凉的触感。 他掂了掂她的手,终是起身。 他没再爬窗,光明正大地打开了门。关门的动静传出来之后,阮舒睁开眼睛,看到腕上是那串玉髓子。 不知道曾遭遇过什么,原本颗颗圆润的珠子表面均有了磨损的痕迹。 阮舒摩了摩,握紧它们,重新闭上眼睛。 傅令元从三楼沿着楼梯往下走,没几步,突然顿了顿,微眯了一下眸子,才继续迈步。 行至二楼,果然见门敞开着,马以站定在那儿,眸光透过镜片,不冷不热地落在他的身、上:“今天怎么不爬窗户走了” 傅令元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有意无意地往三楼的方向瞟一眼,旋即斜斜勾唇:“抱歉,我们俩的动静闹太大,吵到你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20、不见不散 , 马以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回屋里。 背后又传出傅令元的声音:“她住在这里,麻烦你了。” 口吻没了之前的闲散,换上了沉肃和由衷。 马以顿了一顿身形,眼角余光往后瞟一眼,未做任何回应,自己回屋,关门。 傅令元离开后,阮舒其实依旧没有睡着,闭着眼睛躺了没一会儿,昨晚睡前定的闹钟便响了。 关掉闹铃,阮舒从床上坐起身,看到墙角的那只大熊被翻了面,如今变成正脸对着她不用猜,肯定又是傅令元干的。 大熊唇边微弯的弧度好像在冲她笑似的。 阮舒安静地与它对视数秒,下床,走到它面前。 拍了拍它的脸。 又拍了拍它的脸。 再拍了拍它的脸。 最后她顿住,两只手抱起它,默默地走回来,把它放到床上傅令元躺过的那一侧 可没忘记昨晚和男孩的约定。洗漱完,瞧着时间差不多,阮舒便出门晨跑,沿途一路直跑到河道对岸,停在了公共健身器材区域。 和昨晚差不多。人不少,绝大多数是老头老太,有的晨练,有的跳广场舞,有的遛宠物,有的遛孙子孙女。 阮舒的视线兜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男孩的身影,也不着急。就在昨晚和他遇见的地方,边踩太空漫步机,边等候。 没过多久,身侧忽地有把嗓子含着笑意问候:“大姐姐,早上好。” 阮舒应声偏头,对上男孩那双极似陈青洲的清黑眸子,神思轻轻晃了一下。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青天白日之下再看他。真是比昨天晚上又像上陈青洲两分。 “早上好。”她从太空漫步机上下来,站回到地面昨晚瞧他纠结的神色,她心里头已经有数,眼下他出现,她倒也没太惊讶。 笑了笑,她揶揄:“你还真的不怕,一个人就来见我了。” “周围都有老爷爷老奶奶在,他们都认得我,大姐姐不能拿我怎么样。”男孩眨了眨眼睛,“而且,我看得出来,大姐姐不是坏人。” 前头一个理由阮舒倒能信服,后头她只能一笑而过毕竟还是个孩子。 男孩打量她身、上的运动衫:“我妈妈有一套和大姐姐一样的衣服,不过我妈妈的那套是蓝颜色的。” 阮舒低头看一眼自己,顺势询问:“你妈妈也喜欢跑步” 男孩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大概觉得在这一点上并无所谓透露不透露,遂点头:“嗯。我妈妈一般在晚上跑步。她在这边的时候,我就会陪她一起。” 嗯在这边的时候阮舒揪住这一句,心思悄然掂了掂看来傅清辞是把孩子藏在这里偷偷养的,她自己并不长期住这边,否则很容易暴露孩子的存在。 男孩貌似也察觉自己不小心多说了点,话止得稍微突兀了点,瞄了瞄她的表情。 阮舒面上无虞,淡笑着接话:“我和你妈妈相反,我一般在早上跑步。昨晚头回夜跑,倒是碰巧地就遇上了你。算是缘分。” 旋即她稍弯腰看他:“所以你愿意帮我收养刺猬” 男孩点了点头,确认:“嗯。” “你妈妈同意了”阮舒问。 “我还没来得及问我妈妈的意见。”男孩微笑,“不过没关系,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的。” 这后半句又是一副成熟小大人的口吻。阮舒在心底轻轻一笑,好奇:“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收养” 男孩明显考虑得非常清楚了,听言并未有任何犹豫,回答:“阿针是时候该有个男朋友了。” 阮舒:“” 她以为答案无非是他喜欢刺猬或者多养一只给阿针作伴,万万没想到会 阮舒眨了眨眼睛,盯着他:“你知道给阿针找男朋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心底再一次感叹自己不如这孩子来得有爱心她怎么就从来没考虑过给小刺郎讨媳妇儿的事儿 想想昨晚上它趴在纸盒子里看她和傅令元的模样,是不是也到了需要性生活的年纪 话说,她并不懂在刺猬界,年龄段是如何分布的。 耳畔是男孩在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啊。会生小阿针。” 阮舒:“” 他的表情十分地认真,也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角度,阮舒忽地发现,他的睫毛长长的还微微地卷起,俨然“小睫毛精”。 着实不适合和一个孩子就这种问题继续探讨下去,她本打算就此止住。 然而男孩却一脸狐疑,蓦地记起来问:“对呀,大姐姐,你家的科科几岁了” 这个问题把阮舒给难住了。她真是不清楚。具体得问傅令元才行 抿抿唇。她兀自猜测着给了个大概的答案:“一岁多吧。” 男孩笑了笑:“差不多。不过阿针可能稍大点,她已经一岁零九个月了,很快就满两岁。” “那行。”阮舒点点头,继而问,“你看看我什么时候邦你把刺猬送过来合适” 男孩想了一下:“今天晚上” 阮舒挑眉:“那七点差不多晚饭后。” “老地点”男孩接话。 “好。”阮舒满副交易成功的口吻,打了个ok的手势,“今晚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 回去的路上经过那家昨晚夜跑时刚发现的便利店,阮舒顺道进去给自己买了瓶水。 在收银台结账时。眼皮子底下正搁着两排架的杜蕾斯,热感超薄、凸点螺纹几个字醒目地打在盒子外面。 眸光轻闪一下,阮舒微微蜷了蜷手指,犹犹豫豫地抬手。 收银员在这时报单道:“您好,您的水一共五块六毛钱。” “噢,好。”阮舒收回手,转而伸进口袋里掏钱付款。 走出便利店,她蹙眉,以手握拳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拉着脸快速离开。 回到心理咨询室,正好遇见马以在后院里浇花,阮舒便和他说了科科的事儿:“刺猬的去处我自己处理了,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马以闻言转过身来:“决定还给你前夫” 原本他若提傅令元,她不会觉得太怎样。但刚有过三更半夜被她发现傅令元爬窗户的那一出,阮舒总觉得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股子的洞若明火。毕竟她和傅令元吵吵闹闹的动静还挺大的,她不确定马以是不是毫无察觉 莫名地便有点尴尬。她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是昨晚夜跑的时候在河道对岸的小区遇到一个家里也养刺猬的孩子,打算送给他。” 马以未就此多加追问,转而提及另外一事:“你的防盗窗什么时候找人来装,最后提前告知我。我不喜欢我这里随随便便进来陌生人。” 随随便便进来陌生人阮舒又觉得他的这句话仿佛有所影射。 “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想想还是不装防盗窗了。”她笑笑,“以前的房客都住得好好的,没有什么意外。而且你的一楼和二楼都不担心,我一个住三楼的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镜片后的眼睛若隐若现一抹精光,淡声:“嗯,随便你。” 说罢便转身继续浇他的花。 阮舒也兀自回自己的三楼,冲完凉之后照例给自己做简单的水果蔬菜沙拉当早餐,没忘记也给小刺郎准备了一份,往里头给它加了比昨天更多的碎鸡肉。 手机在震动得厉害。 其实从她冲凉那会儿就已经一会儿一通电话或者消息进来了。因为全是来自陈青洲和黄金荣,所以她一概不予搭理。 坐到书桌前,把马以给的那份资料翻出来查看当初是她自己问马以要的。给了她有一阵了,结果她拿到手之后反而一直没有看过,全部在忙开公司的事儿,若非被傅令元翻出来一下,她险些要忘记了。 不过傅令元倒是眼尖,她书架上那么多东西,偏偏就看中了这样,光就外表的文件袋明明非常普通 打开资料后。不小心先翻到几张那位病人手术之前的伤情图,全是被硫酸腐蚀过的皮肤,近距离且非常高清。阮舒嘴里还在咀嚼着东西,乍一看,突然有点咽不下口了,伸手翻回资料的最前面。 性别男,身高一七八,齿龄推测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去年八月底左右在大马路上被人发现才送往医院的,彼时面目全非呼吸微弱整个人毫无意识,据警察现在调查之后发现他的第一遇害现场是在附近的一座废弃工厂,原本应该悄无声息地死在那里,却是他自己凭着昏迷前的最后意志从工厂里爬出来到马路上的。 阮舒蹙眉,再往下看。 和马以当时简单告诉她的那些情况差不多,那人身、上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没有,只是在手术期间,从他的左手手指上取下了一枚尾戒,又从他的左耳上取下一枚耳钉。两样东西全都是因为遭遇硫酸腐蚀和皮肤黏在了一起取不下来所以才保留住的。 资料上附有尾戒和耳钉的照片,同样也因为硫酸的缘故面目全非分辨不清楚原先的样子。警方将两样东西都拿去物证科做过分析鉴定,各自的材质都没有太具可提供进一步调查价值的线索。黏在皮肤上残留在衣服不了亦如此,材质普通,除了从他的后颈取下黏进皮肉里的一个“无印良品”的男性衬衣标签,什么都没有。 噢,对了,再有一样:他是个高度近视者。 正要再继续翻看,手边的手机又震动了。 这一回来电的是曹旺德。 阮舒暂且放下资料,接起电话。 曹旺德无非是因为昨天的临时爽约再次道歉,同时另外重新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阮舒则对他的儿子小宝的伤势表达了几句关心和慰问,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手机刚放下,却是再震响。 盯着屏幕上所跳跃上的陈青洲的名字,阮舒冷漠地将手机翻到背面盖住。 一通电话响到最后,结果还是和前面的无数次一样,都没有人接听。陈青洲收起手机,彻底放弃了。 “咋、咋样丫头她还是”黄金荣明明很着急,但此时因为做错事底气不足,所以语气很弱,话还有点结巴。 陈青洲少见地给黄金荣摆冷脸。 黄金荣目光闪烁着,不敢直视,以往威风凛凛的八字眉完全是耸搭的,手里局促不安地攥了攥衣角,道:“那那那我现在亲自上门去找丫头给她赔礼道歉。不管她要我做啥我都成,反正也就剩这张老脸了” 说着当真往外走作势要出门的样子。 “回来吧荣叔。”陈青洲的表情稍有些缓,但口吻还是严肃的,仿若此时他才是大家长般,沉声道,“你再上门就是成心添乱” 黄金荣着急:“可丫头她” “行了。”陈青洲皱着眉头摆摆手,“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短信电话什么的统统都不要再拿去骚扰她,由我来解决。” “那”黄金荣犹犹豫豫地问,“你能保证哄丫头回来” 陈青洲很是无语却又有一种拿他没办法的无奈:“当然不能保证。” 很快他补充:“但反正你插手会越来越乱。” 黄金荣的脸上透露出受伤,当然更多的还是懊恼:“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丫头咋会气到这个地步。我那朋友明明说,他那干儿子对咱们丫头很满意,两人聊得挺好的,还一起吃了点东西。咋丫头这” 一提这事儿陈青洲便重新沉脸:“荣叔,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给她介绍的这个对象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都把照片给你瞧过了嘛。模样端端正正的,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黄金荣揪起八字眉,“我那朋友虽然是我在狱里认识的,但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是混道上,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杀人也没放火的,纯粹是因为祖宅被强行拆迁。他不懂那些当官背后的勾当和门道,瞎去上访举报,所以才被人随便安个名头送进来的。” “那个时候我在里头遭人暗算,如果不是他邦我挡了一刀,我如今哪还有命站在这里他的刑期比我短多了。关了个半年就出狱了。出狱后还不间断和我写信联系,给我寄他的生活照,在狱里时他就老跟我提起过他的干儿子,生意做得很不错。还有孝心,带他去米国一块住,养老。这段时间他干儿子因为有事儿所以在国内,我们俩老头才一合计给俩年轻人戳和戳和。” 黄金荣其实还是有点委屈的:“要介绍给丫头的人,我能随随便便马马虎虎么我认识的人当中,也就难得这一个朋友干干净净的,他的干儿子我虽然没亲眼见着人,但也是已经打听得很仔细的了” 陈青洲安静了两三秒,道:“好了荣叔,反正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全权交由我来处理了,你先不要有任何的举动,否则再有什么后果,我也无能为力了。” 黄金荣神色忧悒:“那那你好好哄着点丫头” “哄得回来最好。但我觉得你还是做好她再也不搭理我们的准备。” 闻言,黄金荣的表情彰显出一股万念俱灰。 陈青洲收进眼里,摇了摇头。携荣一进了书房。 “二爷,曹老板那边已经依照您的吩咐重新约大小姐,定在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饭。” “嗯,准备清楚,明天我也过去。” “好的,二爷。”荣一应承着,继而汇报,“昨天青邦和龙虎邦是临时改地点到茶庄去的,纯属巧合。确认最后没有打起来,大小姐虽然也在,但没有出事。” 陈青洲淡淡笑了一下:“有令元在,就算打起来,肯定也不会殃及到她。” “二爷,龙虎邦的龙霸天心胸狭窄刚愎自用,这回被傅老大整治了,虽说表面上顺服了。但总觉得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陈青洲闻言看荣一一眼:“眼力比以前好了。” 荣一笑了笑:“这不都是在二爷身边跟久了的缘故。要不是二爷早有先见之明一直留意着其他各兄弟邦的实时动态,我们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掌握龙虎邦这位新邦主的情况。还真是没想到,龙虎的那么多个儿子里,最后竟然是这一位抢走了位子。” 陈青洲不禁若有所思地凝了神色:“嗯确实有点意外” 不瞬他交待:“盯仔细了。龙虎邦对青邦的小动作肯定还会有,甚至会来个更狠的。还有,留意点令元那边” 荣一听出点味儿:“二爷您的意思是龙霸天可能会对傅老大下手” 陈青洲的表情给了他答案。 荣一也微凝了眉:“二爷,那我们是不是该邦傅老大一把他现在暂时不能出事。他现在的位子越坐越稳,陆爷也对他越来越信任。他一旦出手,就算不能成功,那肯定也会对陆爷造成重创,对我们大大有利。” 陈青洲表情平静,语调亦冷静:“我们在等的事情,同样是令元在等的事情,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坐收渔翁利。但现在这个三角其实越来越难平衡。我们一直在弱势。令元如果按照目前继续稳下去,羽翼渐丰,他根本不用再等着当黄雀也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们一旦彻底失去了对令元的价值,他就该考虑把我们给一并吞了,还能顺便在陆振华面前立功。” “那二爷的意思是”荣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青洲不置与否,只是道:“不管龙霸天会不会继续在青邦背后搞小动作,我们都要把这趟水搅得浑一点。” 荣一略一犹豫,提议道:“那二爷。如果我们要对傅老大先下手为强,这回是个很不错的机会。我们可以挑、起局势,借龙霸天的手杀人,甚至于我们可以自己动手,转嫁脏水给龙虎邦” “稍等一等。” 荣一听言有些着急:“二爷,您不会是顾及着傅老大和大小姐的关系吧可他们不都已经离婚了换成傅老大那边,肯定也不会顾及您和傅警官的关系的。何况您还是咱们大小姐的哥哥,大小姐嘴上说不认陈家。但近段时间的感情也不会白培养的,怎么都上了她的心的。” “不是这个问题。”陈青洲打断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只是觉得令元貌似对龙虎邦” 说到一半就断了,荣一不解:“傅老大对龙虎邦怎么了” 暂时没想清楚。反正终归是怪怪的。陈青洲兜着心思,吩咐道:“准备先做着,最后动不动手再看具体情况。” 荣一忙不迭应承:“好的二爷” 轻吁一口气,陈青洲转了话题:“傅警官什么情况了” 荣一没敢说傅清辞从医院被放走后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和谈笑碰头,只讲要紧的:“傅警官好像快要复职了。她今天一早去了趟局里,一直都还没出来。” 陈青洲有一分钟没有讲话,然后问:“让你盯着她周围是否有小孩子出没,没有线索” “没有,二爷我们的人都在跟着傅警官,她这两天只回过一趟傅家,以及刚跟您说的早上去了局里,其他就是呆在她自己的公寓。去过商场,也去过宠物店。” “去宠物店”陈青洲揪住话打断。 “嗯,傅警官昨晚上去了趟宠物店,好像打算买只公刺猬。还询问了刺猬繁殖后代的问题。”荣一汇报。 陈青洲皱眉:“她家什么时候也养刺猬了” “回二爷,这一点我们正在设法搞清楚。”荣一如实相告,踌躇着道,“在排查谈警官家是否有养刺猬的可能性会继续留意傅警官的去处的。” 陈青洲应声面色微恙。 傍晚,阮舒最后给科科喂了顿饭,把它身、上的樱桃摘掉,耐着性子细致地给它洗了个澡,吹干主要是考虑到今天会是小刺郎和它未来媳妇儿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不能给人家阿针留下太差的印象。 把它装进睡袋之前,她还往它怀里塞了颗松仁让它抱着,算作它给它未来媳妇儿的见面礼。 一切收拾齐落,瞅着时间差不多,阮舒拎着睡袋出了门,去河道对岸赴约。 321、晏西 21200钻加更 , 小刺郎完全不明状况。而且约莫因为难得被带出门,它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自个儿钻了半截小脑袋在睡袋外面,黑滴滴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凝定在前方。 阮舒时不时地垂视线留意它,发现它保持着呆懵的状态不变,好笑的同时又开始自我反省。它如今这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模样,不全拜她所赐从未给过它遛弯儿的机会。 哪像阿针。都能自个儿在外头跟玩捉迷藏似的头头躲起来。 科科又胖又丑又没见识,去到那边。万一阿针根本看不上它,它得多丢人 一路如此胡思乱想着,步行到公共健身器材区域已是半个小时后。 天空擦黑,小区的居民们多半刚吃过晚饭不久。陆陆续续地摇着蒲扇出门来乘凉。 今天男孩比她早到,远远地便瞧见他的小身影坐在凳子上,低头着正在和人说话的样子。 走近了一瞧。哪里是和人说话分明是在和他膝头上的阿针聊天。 阮舒蓦地顿了顿脚步。 其实周边并非没有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好几个都在沙坑或者健身器械附近玩玩闹闹。他却没有加入。 他的没有加入,给她一种他本就习惯脱离人群的感觉。 大概是眼角余光察觉了她的身影,他在这时抬起头来,脸上展开笑颜:“大姐姐。” 阮舒回之以笑容,继续走完最后两三步。坐到他的身边:“抱歉,我来晚了。” 他摇了摇头:“大姐姐不要道歉。你没有迟到的,是我提前过来的,现在才刚刚好七点。” 就像不喜欢动物一样,阮舒其实一向也挺排斥和小孩子打交道的。可是很奇怪。面对这个孩子,她虽说不上喜欢,但并不会感到任何的不耐或者烦躁。 至少心境是平和的。甚至会在讲每一句话之前考虑该如何选用和他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沟通方式,以及在讲完每一句话之后。根据他的反应,再回头考虑自己是否哪里不妥。 或许源于对他的好奇。毕竟她在试图和他拉近关系。以确认他的身份。 敛了敛思绪,阮舒问:“你来多久了” “也就五分钟。”他回答。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和他们一起玩”阮舒指了指其他的几个孩子。 他连看都没有便知她指的是那些人似的,张口便道:“因为要专心等大姐姐你。” 明显在撒谎。阮舒于心中判断着,冲他笑笑:“拿我当借口。” 他亦笑了笑,耳根子有点发红,道:“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他们都太幼稚了。” 阮舒:“” 约莫以为她还是不相信,他很认真地重新说一遍:“他们真的很幼稚。玩的游戏我都是我六七岁通关了的,看的书还是童话故事。每天作业都要爷爷奶奶哄着才愿意写,考试成绩哪怕进步了一分。都要找家长要奖励。大姐姐你不觉得幼稚嘛” 阮舒:“” 她不懂欸 她不懂**岁的孩子具体怎样是幼稚的怎样是不幼稚的。 不过听他讲起来,貌似确实有一丢丢。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嗯。她**岁的时候。刚被庄佩妤带进林家,游戏不游戏的她没玩过,但看童话故事还真是幼稚得不得了。那写作业不是理所当然的那考试成绩进步一分有什么了不起次次满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忖过之后,已经不是“一丢丢”的问题了。连现在看他们在沙坑嬉戏的行为都觉得幼稚。阮舒深以为然地点头:“嗯,觉得。特别觉得。” 能得到认同,他自然是高兴的,笑容明显比方才还要灿烂。 阮舒仔细盯着他的脸。不得不说,他比陈青洲要好看。应该是因为还结合了傅清辞样貌的一部分优点的缘故。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由内心气质所散发出来的舒、服感。而从这两三次短暂的接触,俨然可觑见,他是个内心温柔的孩子。 膝头上传来有什么东西在动的触感。阮舒低垂眼帘,才发现原来是科科从睡袋里爬出来了半个身子。而它爬去的方向 视线稍稍一挪,便可见男孩膝头上的阿针非常淑女地保持原来的美美的姿势窝着。只不过眼睛也在盯着科科。 在阮舒看来,科科看阿针的目光完全是蕴满垂涎的,阿针看科科的目光则透着一股子的疑虑和探究:“对面这家伙真的和我是同类么” “你能不能别那么猥琐”阮舒擅自肆意判断科科的行为,暂且将它揪回来。 科科眼里透着委屈和抗拒。仿佛在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想过去和淑女礼貌地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怎么就猥琐了” “它就是科科”男孩眸子晶晶亮地看过来。 阮舒点点头:“嗯。” “阿针,我们快和科科打个招呼。”男孩抱着阿针就凑过来了。 阿针貌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相比之下,科科就又爬出去半个身子,怀里还没忘记紧紧抱着临行前她塞给它的那颗松仁。 可问题是,那颗松仁竟然已经被它啃掉三分一了。 阮舒:“”不是给它喂过晚饭了,它怎么怎么快又啃上了就不能有点出息 “大姐姐,能把它给我抱抱,我和它熟悉一下吗”男孩问。 自然没问题,就当作交接。阮舒丝毫不留恋地将科科递过去。 照说毕竟是头一回见面,怎样都该有点认生。然而科科并没有,并没有出现任何蜷缩身体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它的心思全放在了阿针身、上。 阮舒琢磨着是不是也该给介绍一下,便戳了戳科科的两只小脚,先指着阿针道:“喏,阿针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 继而她又指向男孩:“喏,他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对了,”阮舒一抬头,顺势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男孩张口回答,便听有把女声唤道:“晏西” 嗓音非常耳熟。阮舒的心头微微一顿。 身侧男孩应声霍然起身,立刻朝声源的方向跑去:“妈” 回应他的是一番有点严厉的教训:“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可以背着阿姨自己跑出来阿姨说你最近两天老是一个人往外跑,一个不留神她就找不到你人,差点都要哭了。” “对不起。昨天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阿针突然不见了,我着急着找她,所以才和阿姨失散的。但今天我出门,都和阿姨打过招呼的。”他有条不紊地解释。 “阿姨说你是约了朋友那个朋友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问完这三句,傅清辞终于从全身心只关注晏西之中拔回思绪,望过来目光。 阮舒早已从凳子里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俩很久。 视线对上的一瞬,傅清辞十分意外地愣怔住。 322、驰骋多年的战场 ,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傅清辞的脸色就变了,如同护犊心切一般快速地将晏西揽至身后,目光冰冷而不善地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举动太突然,把晏西也给吓到了,紧紧挨着傅清辞,警惕而若有所思地盯着阮舒。 阮舒看一眼晏西,再看回傅清辞:“傅警官,我们单独聊一聊。” 傅清辞默了默,扭过头,没等开口,晏西率先道:“我带阿针去散步。妈妈你和大姐姐有话慢慢说。” “嗯,好。”傅清辞摸了摸晏西的头发,叮咛,“你别走太远,我这儿一会儿就处理完。” 晏西点点头,离开前冲阮舒微微笑了一下。 阮舒回之以淡笑,转眸回来时撞上傅清辞依旧冰冷的眼神。 没了晏西在场,两人都没什么顾忌了,同时问出口。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晏西是陈青洲的孩子” 紧接着是傅清辞果决而坚定地否认:“不是” 明显是撒谎。阮舒也不就此和她争论,先解释清楚目前的情况:“傅警官不要误会。我现在住在河道对岸我朋友的家里,昨天晚上夜跑过来的时候,碰巧遇到晏西的。” “碰巧”傅清辞冷笑,“如果昨晚是碰巧,那你今天还喊他出来,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碰巧遇到一个和陈青洲长得如此相像的孩子之后,换作你。你会没有好奇心想要弄清楚他的身份”阮舒有些无奈,旋即坦白告知,“而且抱歉,早前一起去卧佛寺时,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我无意间瞥见过晏西发给你的微信。” 傅清辞脸色再变,非常生气:“你” “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擅自将这件事告诉陈青洲的。”阮舒打断她,快速而明确地表态自己的立场。 傅清辞皱了皱眉,满是质疑地打量她,显然对她并不信任。 阮舒轻吁一口气:“首先,我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晏西的身份,纯属我个人好奇想要确认清楚而已,并没有想怎样。其次,这是你的私事,我体谅你的顾虑,如有冒犯,我也只能说抱歉被我碰巧撞上了。可我已经知道了。也没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守好我的嘴。” 见傅清辞仍似乎仍有疑虑,阮舒笑着提议:“要不傅警官开几个好条件给我,或者拿点什么时候来威胁我守口如瓶,怎样” 听言,傅清辞看她的眼神当即又掺进一丝古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讲话,约莫是在掂量她话的可信度。 阮舒则微敛了笑意,抿直唇线:“傅警官。你藏了晏西十年,不仅陈青洲不知道,傅家是不是也不知道” “你问得太多了。”傅清辞冷声,异常严辞,“阮小姐,不管你是不是碰巧遇上晏西的,希望你能遵守你刚刚的承诺。请你以后不要再故意骗一个孩子出来了不要再和我儿子有任何的接触这件事都到此为止” 说罢并没有给阮舒回应的时间,傅清辞便冲不远处的晏西召了召手。 晏西连忙走过来。 “走,我们回家。”傅清辞本想牵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里多了一只刺猬,“哪来的” 晏西面朝阮舒的方向示意:“大姐姐的科科。” 傅清辞眉头拧得很深。 晏西瞧着她的表情,忙不迭道:“我马上还给大姐姐。” 快步就走到阮舒面前,把睡袋里的科科递过去:“大姐姐,对不起。” 阮舒瞥一眼科科,没有接,抬眸望向傅清辞:“傅警官,大人之间的事情,和孩子、和宠物都无关吧” 晏西抢话:“大姐姐,这和我妈妈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临时变卦的。” 他这模样,又成小大人了,比之前接触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小大人,并且言语间满满的全是对傅清辞的维护。 阮舒无法强求,接回科科:“好。我明白了。” “大姐姐再见。”晏西依旧谦谦有礼,得像个小绅士,略略地冲她欠了欠身道别,然后走回傅清辞身边,主动牵住傅清辞的手,“妈,我们回家吧。” 阮舒站定在原地,目送他们母子二人的身影,低垂眼帘瞥一眼科科,发现科科的视线也凝定在相同的方向。 她伸手把科科塞回睡袋里:“别看了,你和阿针没有希望了。” 晏西悄悄地扭过头看了一眼阮舒,再转回来,瞄着傅清辞的满面沉凝,暗暗转动着心思。 一路安静地回到家里,傅清辞才详详细细地询问一遍他和阮舒这两日接触的所有细节。 晏西老老实实地一一相告。 和阮舒的说法是吻合的。傅清辞稍加安心其实仔细琢磨琢磨,确实巧合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这么多年了,她想方设法地护着这块地方,还没有人发现过。 偏偏阮舒她 这算什么缘分 不过,傅清辞仍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无论怎样,现在多了个外人知晓,就是多了颗定时炸弹。而且。如果阮舒能碰巧,那万一也有其他人再来个碰巧 不是不清楚自己身边有陈青洲的手下在每天跟着。她忍了好几天,才在今天假装进美容院然后金蝉脱壳溜出来的。 忖了片刻,傅清辞摇了摇头:不行,她或许该考虑给晏西换个地方了,一会儿得给谈笑去个电话,商量商量这件事。 脖子突然被搂住。 傅清辞晃回神,凝睛,对视上晏西清黑的眸子。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的神色泄露出他的紧张。 “当然。”傅清辞皱眉。“亏你还是人民警察的儿子,都不懂小孩子不可以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说话的吗你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居然一个人跑出去和她见面,一只刺猬就把你给卖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晏西连连道歉,然后有点哄劝的意味道,“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的。” 傅清辞还是板着脸。 晏西的两只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给她捏肩按摩:“在外面抓坏人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来,就消消气嘛。” 傅清辞静静地看他几秒,最后将他抱进怀里:“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来不仅没看见你,还听阿姨说昨晚差点找不着你人,今天还一直往外跑,又不具体说是去见谁,你要把妈妈吓死了。” “对不起”晏西回抱住她,两只小手安抚性地轻拍她的后背,仿佛此刻两人的角色调换过来,她才是孩子。而他是大人。 很快地,他故作轻松地说:“人民警察的儿子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贩子拐跑。我判断出来她不是人贩子,才敢和她继续说话的。” 傅清辞“嘁”一声:“你那么厉害用眼睛就能辨别出你难道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很简单的,那位大姐姐看到我的脸之后,明显是认识我的样子。”晏西道,“要不就是认识和我长得像的人。事实证明,妈妈你确实和大姐姐是认识的。” 傅清辞知道他观察能力素来不错,闻言摸摸他后脑勺短短茸茸的头发:“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就这么和她交朋友。” 晏西趴在她的肩膀上,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打转,忽而低低地问:“那位大姐姐是不是认识爸爸” 完全没料到他会思考得如此深入,傅清辞猝不及防地僵了脊背。 晏西敏感地察觉她的细微变化,连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话落他离开傅清辞的怀抱,温和地笑着:“其实我去见大姐姐,是去给阿针物色男朋友的。妈妈你看到了吧大姐姐家里也有一只刺猬,刚好是个男孩。大姐姐有点事没办法继续养,我原本打算收留的。” 傅清辞深深看他一眼,没再折回去。顺势就着他的话题道:“我去宠物店里邦你问过了,改天你把阿针给我,我带它去店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它中意的男朋友。” 晏西默了默,道:“阿针好像挺喜欢科科的。” 傅清辞的手指滞了一下。 转瞬晏西又笑了笑:“不过阿针只见过科科而已。带她去店里多见几个男孩子让她多点选择比较好。” “嗯。”傅清辞点点头,“走吧,去洗个手,我给你买了..阅读,。 323、小舅妈 , “那阮小姐打算怎么合作”曹旺德询问。 “曹老板,您清楚的,因为我和林氏之前的关系摆在那儿,所以公开路面和林氏分庭抗衡显然并不合适。”阮舒先暗示这一点。 曹旺德了然地笑:“曹某明白。” “谢谢曹老板体谅。”阮舒舒心地一莞尔,这才道,“其实我的合作方式很简单。让我参与你们团队此次的竞争,如果失败,对你们华兴并没有丝毫影响,如果成功,我希望我能成为你们在本市的唯一分代理商。” “阮小姐已经有自己的新公司了”曹旺德问。 “在筹备。”阮舒明白他担心什么,毕竟她现在公司都还没正式开起来,连个影儿都没有就跟人家谈什么分代理,着实可笑。但没办法,现在时间紧迫,她只能卖自己以前的脸,“曹老板,还是那句话,我阮舒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否值得你们华兴博一博,就看您了。” 却听曹旺德摇摇头:“曹某真正想问的是,阮小姐确定只要本市的分代理” 阮舒稍一愣,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很快笑开来:“曹老板真是爽快,确定不要再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我们可是连具体的价格条件都还没谈。” 曹老板摆摆手,用阮舒她自己说过的话加以回应:“阮小姐您本人就是最大的担保了。阮小姐您除了有这款产品的内部渠道之外,还有很大的一个优势,就是您对林氏的了解。能和阮小姐合作,是曹某的福气,是华兴的福气。” “曹老板太客气了。”阮舒浅笑着双手端起清酒,与曹旺德轻轻地碰杯,别回手来呡着杯中的酒液,不禁悄然兜转心思太顺利了顺利得透露出一股子的古怪 当然,直至最后阮舒都没有把那份策划拿给曹旺德看,曹旺德也没有问她要,不过两人商量了具体的合作细节,李茂自然而然成为双方交接的最合适人选。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阮舒没有多呆,率先告辞。 她前脚刚离开,曹旺德便起身,绕过阮舒先前所坐位置的后方的那扇屏风,低声轻轻地唤:“二爷。” 与隔壁包厢相连接的那扇门当即从那头打开,露出的是荣一魁梧的身材和光头刀疤脸。 随后荣一侧身让开道。 陈青洲坐在桌前酌着酒:“你知道你刚刚已经露了不少马脚” 曹旺德毕恭毕敬地微垂着头:“抱歉二爷。” 一旁的荣一插话:“二爷,以大小姐的敏锐,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所察觉。” 陈青洲沉吟片刻,叮嘱曹旺德:“你尽量把握好尺度吧,最起码也得拖到这次的代理权有了归属之后。那察觉就让她察觉吧。否则照她的性子一定宁可不要这个代理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她下了那么多功夫,又势在必得的样子,别让她因为我从头再来。这款保健品本也就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她想要,就助她一臂之力。” “好的,二爷,我明白了。” 当天晚上,李茂就主动和阮舒联系了。 虽然已经听曹旺德亲自交待过,李茂还是难以相信:“阮总,你真的要和我们联手从林氏手中夺取代理权” “有什么很大的问题么”阮舒其实不是太明白他难以相信的点在哪儿。“商场里本来就没有永远的定数,哪个人不是这家不做做那家现在我和林氏都有同一个想要的东西,难道得因为我曾经我是林氏的总裁,所以就必须放弃” 李茂顿了顿,迟疑着道:“道理我是懂的,可阮总你毕竟是林家的人。最重要的是,林氏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你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努力。你如果和林氏对着干,岂不等于和自己对着干” 阮舒纠正:“首先,我没和林氏对着干,只在这个代理权上刚好和林氏存在利益冲突罢了,其他方面我和林氏并没有矛盾,林氏继续阳光道,我要走独木桥。” “再者,我也没和自己对着干。林氏确实承载了我的很多心血,当初我不愿意放弃它,很大一部分原因正在此。但最近我自己已经调整过来了,已经想通了,或者这恰恰是在给我突破自己的机会,新的公司,新的想法,新的发展方向。” “不管怎样,林氏都是我中途接手的,并不全部属于我。而现在我是自己创业从头再来,难度和挑战都比以前大。如果你作为旁观者看来认为我管理之下的林氏是成功的,那么我就一定能再创建出比林氏更好的公司,也是从头到尾只承载着我个人意志的公司。” 李茂在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完全是含着满满笑音的:“阮总,非常高兴能有机会再和你共事。” 阮舒也笑了:“嗯,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再和你共事。”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阮舒几乎每天晚上都和李茂见面。 华兴内部除了曹旺德这个老板和李茂这个市场部主管,没有其他人知晓她的参与。而曹旺德对她特别得信任,亦特别放得开手脚。 因为她不方便露面,所以基本都是李茂在傍晚下班后,带着白天刚和团队其他成员讨论过初步拟定下来的东西,来和她再磨合细敲。 而每每和李茂聚在一起细敲方案,总令阮舒恍惚回忆起还在林氏时的日子,曾经好几次她都和市场部的大伙儿共同熬夜加班。 “阮总在想怎么”李茂把新买的咖啡放到她的面前,瞧出她的愣神。 阮舒淡淡一笑:“在想之后我的新公司希望能招聘到和我投契点的员工,否则过度期真的很难熬。” 李茂不知在想什么,稍顿了几秒,道:“阮总,其实我很愿意再继续跟着你干。” 阮舒愣了一下,笑着摇头:“别,我可开不出华兴给你的工资。” 李茂亦摇头:“阮总。你知道的,在你这里,我并不计较这些。最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工作。打从一开始,就是你看中我,带着我共同成长的。” 阮舒很喜欢他所用的“共同成长”四个字。 李茂进林氏的时候,差不多是她正式接手林氏的第二年,同样是经验不足的新人。林氏的那么多老员工,要么是林承志的,要么就是站中立处观望状态。她要发展自己的人非常困难,只能一步步地从外面找新员工进来,慢慢培养。李茂就是其中一个,被她放在了市场部。 如今其实已经记不太起来当初看中李茂什么特质了,但她非常感谢李茂,能够选择相信当初尚基础薄弱又位置不稳的她,并且坚定不移地没有被林承志攻陷了去,直至今日,即便离开林氏,还是依旧如此支持她。 “这么给我面子”阮舒微弯唇角,“我都打了代理权的主意,如果再把你一并带走,往后可没有脸面再见曹老板。” 李茂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阮舒率先把话题转回去:“你们后天就要竞标了吧” 闻言李茂看她一眼,咽下了原本的话,点头回答:“是。” “今晚讨论的这些细节,你明天的会议上再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应该能定稿了。” “嗯。看明天曹老板拍板定钉。那明天我把定稿再带来给你瞧。” 阮舒摆摆手:“我没有其他什么想法了,你发份扫描件给我就可以了,省得再跑来跑去的,怪麻烦。这几天辛苦你了。时间差不多,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们的好消息。” “好。”李茂站起身相送,“阮总路上小心。” 阮舒背起包离座,笑了笑:“其实一直想说,我早就不是阮总了。以后直接叫我阮舒吧。” 说罢她转身要走,身后李茂唤住了她:“阮舒。” 约莫是不习惯这样对她直呼名字,他的表情略微有些窘,不过很快调整回来,道:“明天还是出来见面谈吧,我请你正正经经吃顿饭,这些天光让你和我一块儿在这咖啡点里喝咖啡吃三明治。” 阮舒正打算说不需要。 李茂预料到她会拒绝似的,率先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总不要连顿饭都不让我请你以前可是说过把我当朋友而非纯粹的下属。” 阮舒又想了一下,最终点点头:“那行。破费了。” 李茂笑了。 回到心理咨询室的家里。阮舒放下包,第一件事情就是习惯性地走过去打开窗户,目光不自觉地落向窗外的那棵树上。 一、二、三、四、五、六。 六天前的晚上被她抓包之后,傅令元就没再出现过了。就像两人刚离婚的那大半个月时那般互不联系。 很好。这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点了点头,阮舒关上窗户,开空调,往后仰面躺倒在床上,正好靠进大熊的怀抱里,然后拿出手机翻看新闻。 这些天青邦和龙虎邦的明争暗斗闹得有点大。 简单来讲就是龙虎邦在青邦的地盘上搞事情。青邦不服气,也跑去龙虎邦的地盘上搞事情。一来二去的,从双方小弟们的打架斗殴,愈来愈严重地演变到砸场子。 今天青邦的小弟因聚众赌博被警察逮捕,明天龙虎邦的好几个马仔就因为走、私贩、私进了局子。而紧接着无论是青邦还是龙虎邦的地盘上,每天都有吸、毒窝点被端。虽然都不算太大型,但对于缉毒大队来讲,算是频频传出喜报。 而在缉毒大队的喜报之中,总能见到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焦洋,几乎都是他带队执行的任务,貌似非常地顺风顺水。 阮舒划动着屏幕,才发现今天关于这方面的最新一条新闻是,查封了一个制毒工厂,龙虎邦的大哥龙霸天被警方带去局子里问话了看来是被青邦那边报复整治的,两方人这越斗越水深火热了 没有再看到关于青邦的消息,她比较关心的是cblue,出事的场所暂时没有包括类如cblue等几个大地方。林妙芙可是在里头阮舒记挂着她和傅令元的十日之约已经过去七天了,却还是没有动静。 敛了敛心绪,转而她翻了翻关于三鑫集团的消息,要紧的大新闻没有,不过微博上有素人拍到了陆振华陪孟欢去医院待产。 孟欢待产 阮舒稍微算了一算,还真是,她都快要忘记了,孟欢这个孩子怀得,确实差不多该生了。 放下手机,阮舒侧过身。抬头盯着大熊的脸,微抿一下唇,拍了拍它的鼻子把它搬来床上几天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女生喜欢这样的大玩偶了:挨着它睡确实挺软挺舒、服的,不高兴的时候它还能任你拿它出气。 拍了两下从床上起身,又一下和角落里科科委屈吧唧的眼神撞个正着。 阮舒走过去一瞅,果然食盆又空了,而且窝里积了不少的便便。 因为小刺郎暂时得继续留着,所以她偷懒不得了,最终抽了点时间不情不愿地邦它把它的窝拾掇了一遍,然后,天气也确实越来越热,外头的楼道气温偏高,怕它一不小心中暑,就顺其自然地允许它继续住在屋里。 虽然把它的跑轮放回去了,它也天天在跑,而且她对它的饮食是有所控制的,然而它的体型只能说维持住了未再见胖。但也未曾见它瘦。她怀疑它是天生胖的体质。 瞥见它的睡袋,阮舒倒是突然记起,这些天尽忙着保健品的竞标书,把晏西留号码一事给忘了。 往科科的食盆放好食物,洗完手,匆匆地便去拿手机,翻出电话薄,考虑了片刻,先指发了个试探之语:“晏西” 没想到他回复得非常快:“大姐姐” “嗯。” “好多天了,我以为大姐姐没有看到纸条。” “抱歉,我太忙了,所以刚联系你。”发送完,阮舒很快又继续问,“你偷偷给我留号码是为什么” 晏西隔了好几秒才回复:“大姐姐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 “那大姐姐现在能带keke出来夜跑吗阿针想见见keke”估计是不晓得“科科”名字的写法,所以他用了拼音代替。 阮舒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微挑眉不是阿针想见科科吧这小子有事找她 她先确认:“你妈妈不在” “嗯,不在。” 果然。阮舒继续打字:“可是你要知道,你妈妈不希望我们再有联系。” 临发送前,她顿住了手指。稍加考虑,最终把这些字删掉,重新输入:“好,我现在过去。十五分钟左右能到。” “好我等大姐姐来”句末还有一个笑脸的表情符。 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把这些电子设备玩得溜溜的。阮舒心中感叹,也不耽误时间,换了身衣服和鞋子,拎了科科快速出门。 老地点,远远地便瞧见晏西的身影。 晏西原本就一直往这个方向瞅。是以第一时间发现她,站起身相迎:“大姐姐。” 阮舒微蹙眉:“你一个人吗你的保姆呢平时都喜欢这样一个人出门” 傅清辞的担忧是对的,毕竟是个孩子,这样很不安全。 晏西摇摇头:“没有,我一般不会随随便便乱跑的。” 阮舒闻言眉头蹙更深:“下次还是不要这样背着大人偷偷跑出来见我。” 出口后她发现自己的语气没有控制好。很快缓着补充道:“你这样保姆和你妈妈都会担心的。” “我明白。可是”晏西犹犹豫豫地没有说完,像是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跟她开口似的。 阮舒见状兜转着心思。 晏西先把话题转移到刺猬身、上,盯着科科道:“科科又帅了。” 瞧他嘴多甜,说的还不是“变帅了”,而是“又帅了”,俨然在夸它之前就是帅的。阮舒垂眸看一眼小刺郎这小家伙,平生第一次和“帅”字沾上边吧 这边晏西已主动从阮舒的手里接过科科的睡袋:“阿针,又和科科见面了。” 两只刺猬的情况和之前差不多,科科迫不及待地就探出半个身体,明显想往阿针那边去。阿针则依旧是个安静的美女纸,黑黑的眼睛注视着科科。 晏西在长凳上落座,抱着两只小家伙将它们并排搁在一旁,并不去阻拦科科靠近阿针。 阮舒双手抱臂着旁观,故意道:“你不是反悔了不愿意收养科科怎么又让我把它带出来见阿针” 晏西微闪了一下目光。回答得还算比较有底气:“我妈妈带阿针去过一趟店里,阿针没有看上其他刺猬。但是大姐姐你看,她对科科不排斥。” 阮舒听言瞥了一眼,这才发现,科科已经完全离开自己的睡袋,凑到阿针跟前了,两只小刺郎正相互看着彼此,倒是谁都一动不动的,不晓得是不是正在用眼神交流感情。 她不懂刺猬届的感情路子。所以不懂眼前这副样子,是不是如晏西所言的,它们看对眼了。 但重点不在于此,在于晏西喊她出来的真正的目的。转悠着心思,阮舒顺势道:“那如果你是又决定要它了,我就把它留你这里了,我自己回去了。” 说罢她便扭头迈步,看起来确实要离开的样子。 “欸大姐姐”晏西忙不迭追过来,“大姐姐,你先别走。” 阮舒站定:“还有其他什么事” “我”晏西依旧踌躇不定,垂了垂脑袋,似在挣扎什么,顷刻之后重新抬头,“大姐姐你为什么认识我妈妈和我妈妈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阮舒迟疑傅清辞既然没有主动告诉他,就是不愿意让他知晓的。她不好违背傅清辞的意愿。不过,他只是想搞清楚她和傅清辞的关系这么简单 约莫看出她的顾虑,晏西道:“大姐姐,我保证我们的对话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我听完后会当作没听过,会很小心不在我妈妈面前泄漏的。我连我们俩刚刚发的短信,都第一时间清空干净了。” 边说着,他还郑重其事地对她伸出了一根小指头,要和她拉勾盖章。 阮舒自然不和他玩小孩子的这一套,忖了忖,考虑到这并不牵涉他的身世,于是简单回答:“我和你妈妈不是朋友。” “那大姐姐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晏西目光含着期待。 阮舒觉得他的这丝期待古古怪怪,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真的叫晏西” 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有如此一问,晏西面露一丝困惑,回应道:“是的,我叫晏西。” 他抓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俩字。 阮舒微凝眉:“你姓晏” 晏西点点头。 阮舒掂着心思套话:“你为什么没和你妈妈同姓” “大姐姐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姓傅”晏西反问。 阮舒心头微微一动她其实不确定,他除了不知道陈青洲,是不是也不知道傅家。 晏西好似感觉出了她想问傅家。目录迟疑地看她:“难道大姐姐和我外公家有关系所以和我妈妈才认识的” “你妈妈和你提过你外公” 晏西点点头:“我知道。我妈妈就是为了不让我被外公发现,所以才让我住在这里的。” 阮舒应声挑眉傅清辞还和他说这个了 “如果我和你外公家有关系,你还和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去你外公家告密” “大姐姐和我妈妈单独说话,是在聊不要透露我在这里,对吗”晏西笑了笑。 阮舒:“”这还是的心思还真通透,难怪不忌讳地把她找出来。 “那大姐姐到底和我外公家是什么关系”晏西打量着她,猜测,“我知道我有一个小阿姨。大姐姐一定不是。那么和我两个舅舅有关系” 傅清辞连家庭成员都讲给他听阮舒正意外着,便听晏西紧接着道:“难道大姐姐是我的舅妈” “舅妈”这俩字眼于她而言相当陌生。阮舒反应了好几秒才绕过来。 晏西从她的表情看出东西:“真的是舅妈” “可是是大舅妈还是小舅妈”他追问。 阮舒不做回应。 “大舅妈小舅妈”晏西把两个称呼都叫一遍,尔后笑了,“原来是小舅妈。” 阮舒:“”要不要猜得这么准她如今混到连在一个九岁的孩子面前都藏不住表情 不过因此她基本可以确认,傅清辞在傅家的事情上对晏西并未隐瞒太多。应该就是拿傅家当借口,来给晏西解释为什么他必须躲躲藏藏。毕竟晏西都九岁了,而且一副人精样,她不可能再让他完全稀里糊涂的。而且他明白事理了,也能够配合。更方便她藏好他吧 “那我一直都喊错了,得改口叫小舅妈。” 话入耳,阮舒敛回思绪,蹙眉纠正:“我已经不是你的小舅妈了。” 324、小鲜肉 , 晏西面露不解,很快便猜测:“难道小舅妈和小舅舅也离婚了” 阮舒自然注意到他用了个“也”字,心头顿了一下,她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大人的事情。” “我不是小孩子”晏西嘀咕,“四五岁的才是小孩子。” 阮舒:“” 才不会幼稚地和他讨论关于“小孩子”的年龄划分。他喜欢当小大人就让他去当 “你还有其他事吗我得回家了。”她问,作势又要走非得把他憋着的话b出来不可。 如她所料,晏西忙不迭又伸手拦她:“小舅妈你等等。” 他眼里饱含期待:“就不能和我多呆一会儿” 阮舒摇摇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今天刚好有点儿空。” 晏西没有说话,神色间透露出浓浓的纠结和犹豫:“我” “你什么” “我”晏西迟疑,“小舅妈,你你是不是也认识我爸爸” 最后三个字,他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问完后的表情有点紧张。 阮舒愣了一愣,未曾料到原来他想打听的是陈青洲。 转念,其实又在情理之中长到这么大,还不清楚自己的父亲,任谁都会有好奇心的。 不过很遗憾,她只能扯谎:“我不认识。” 晏西却是不慌不忙地戳穿:“小舅妈,你不用骗我了。我是不是长得很像我爸爸所以你那天晚上看到我会惊讶,会继续和我聊下去。” 阮舒凝着他的一脸笃定轻蹙眉这小子 她半晌没吭气。 这在晏西看来等同于默认。他温温地笑,微微露出的牙齿还有一颗门牙正处于换牙的阶段,刚长出小半截的新牙。 阮舒轻吁气,拍了拍他的头:“回去吧。不用再问了。” “小舅妈误会了。”晏西摇摇头,“我不是想知道我爸爸是谁。” 阮舒又一次意外。 晏西定定地看着她:“我妈妈不希望我知道爸爸是谁。我不希望她不高兴。小舅妈你一定也答应了我妈妈不告诉我,我不会让小舅妈你为难的,所以小舅妈也不用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是谁。” 他的懂事令她心里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路灯的昏黄光线照得他的面部线条柔和,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仿佛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但是”晏西的话锋一转,“但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他几岁,他多高,他是胖是瘦,他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小舅妈,你能跟我描述一下吗我我想要在脑子里对他有个印象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象他才是对的” 最后一个字眼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来,靠得她更近了些,仰着脸,手指轻轻抓了抓她的衣角:“小舅妈” 因为灯光的角度,他的眼波隐隐泛着水光,又黑又长的睫毛于他的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他的表情煞是恳切,恳切地注视她,携有一丁点的企盼。 阮舒垂着眼帘,静默地与他对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重新强调纠正:“我已经不是你的小舅妈了,不要再叫我小舅妈。” 晏西的脸上当即满满的失望和失落,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落下手臂,也低下了头。 阮舒只当作没看见,视线越过他的头过米国保健品的案子是你负责的吧什么时候竞标”阮舒噙着浅笑,视线移回他的脸,“看起来于你而言并没有压力。” “姐,你可别和我提工作。我要是没有压力,也不会特意跑出来运动放松了。”林璞立即便换上一副头疼的表情,“明天就竞标的日子,其实我一会儿回去还得继续把标书吃透。” “王阿姨预产期不是下个月嘛,时间越来越近,我爸也越来越紧张,王阿姨一有丁点儿不舒、服,就算公司的事情再要紧,他都能先放下。还时不时让秘书把文件拿到我这边来要我处理。我如何敢越权董事们其实对他已经有些微词了。” 阮舒闻言轻笑:“不错,你爸这是有意对你放手。” “哪来的放手我最多就是打打下手而已。”边说着,林璞抬起一只手握成拳轻轻捶打两下他自己的脑门,笑言,“王阿姨身体不方便,我爸只顾着王阿姨,家里也没其他人能够邦衬。所以如今连大姐婚事的筹备都落到我的肩上。” 林湘的婚事阮舒淡淡一笑:“你该庆幸女方这边要张罗的比男方少。” 林璞默了一默,表情间隐隐露出抹一言难尽,最终没有就此多言什么,继而问:“姐你会来参加婚礼我爸说给你请帖了。我们林家的位置上,都给你留了座儿的。” 留座了阮舒极轻地蹙眉,不禁嘲弄一笑这林承志还真不是随随便便给他请帖的。 “姐不来”林璞观察着她的表情。猜测。 阮舒莞尔:“我去瞎凑什么热闹你大姐是不会希望看到我的。” “其实我也觉得姐不去是好的,免得到时候王阿姨说什么难听的话。”林璞表示出理解,旋即握起球拍问,“还要继续打吗” 阮舒瞥了眼时间,记挂着和李茂还有约,便摇摇头:“不了。改天再战吧。你不是还说你要回去吃标书” 林璞大概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率先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自然而然地对她伸出手。 阮舒犹豫不过一秒,并未拒绝,握住他的手,借着力站起后不着痕迹地松开。 林璞主动拿过她的球拍,和她一块儿往外走:“姐要不要顺便一起吃点东西” “刚运动完就喊我去吃东西,你存心的”阮舒翻了个白眼。 林璞打量她一圈:“姐你的身材都这么好了,还怕什么” “没有一个女人不怕胖的。”阮舒耸耸肩。 林璞笑笑,没有勉强:“那行,那就改天吧。我先去还球拍。我们一会儿门口汇合。” “好。”阮舒颔首。 林璞转身便和她暂且分道扬镳。 他的运动衫全部都汗湿了,背上一片深色。约莫因为热,他将手臂上的袖子卷起,也将衣摆掀了半截起来,扑扇着透气散热。 阮舒本打算转去女更衣室冲凉换衣服的,却是在这时无意间瞥见他的腰后露出的黑色印记。 身形霎时滞住,她以为自己错觉,直勾勾地盯住,盯了好几秒。 325、撞到枪口上 21400钻加更 , 因为被裤子遮挡了一半,看不全那黑色印记的具体形状,阮舒条件反射地就想追过去,近距离地好好观察清楚,脑中则纷纷扰扰地闪过众多的问题 如果这个印记和黄金荣儿子的胎记是一模一样的,那么眼前的林璞就不是林璞,而是强子 如果他是强子,那真正的林璞去哪里了 这个“林璞”知道自己是强子而不是林璞吗 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要伪装成林璞;如果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林璞了林璞和强子完全是两个人才对,无论年龄和外貌各方面肯定都不一样的 其中究竟存在什么缘由、什么变故,抑或阴谋 最后两个字一浮现出来,阮舒蓦然止住步子太乱了太惊悚了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万一真的和阴谋挂钩,岂不打草惊蛇 林璞在这时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不由狐疑:“姐你还有什么事怎么跟过来了” 阮舒盯着他的脸,竭力维持住镇定,佯装困惑:“更衣室难道不是这个方向” 林璞双手按在她的双肩上,将她的身体转过去,随即指了指路标:“更衣室在那边。” 阮舒摆出恍然的表情,失笑地摇摇头,轻声感叹:“你瞧吧,我都出现初老症的症状了。” 林璞笑了笑:“姐要是都初老了,世界上就真没有女人敢说自己年轻了。” 进了女更衣室,阮舒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完全压下这个意外发现对她造成的巨大冲击。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在林璞后腰所见的那半截黑色印迹,虽然还没有确认是否就是强子身、上的那个类似八爪鱼的形状,但首先光就位置上来讲,确实很难让人觉得是巧合。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当时在黄金荣的相册看到照片上强子的胎记她会产生似曾相识之感。可不就是那一次她去林璞所住的单身公寓,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正巧撞见林璞在换衣服,有过快速地一瞥,所以留下了破碎的记忆。 强子林璞林璞强子 阮舒坐在长条沙发上,揉着脑袋,反反复复地于唇齿间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回顾着和林璞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没有破绽。他没有任何的破绽。 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她单方面习惯性地对周边的人保持怀疑,所以认为他不单纯。 要说在今天之前唯一一件令她加重对林璞怀疑的,得提起另外一件事:有人匿名给她发庄佩妤死之前和傅令元的对话视频,以及庄佩妤的自杀视频。 之所以和林璞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在她能够考虑的范围内,林璞是最有可能在庄佩妤的佛堂里偷偷安装摄像头的人。 这件事至今得不到确认,也至今想不透其中的缘由难道就仅仅为了好心地告知她,是傅令元b死了庄佩妤破坏她和傅令元的关系于林璞有什么好处 而且。其实摄像头这件事,明显对傅令元而言威胁更大,俨然是个重大的把柄,是颗定时炸弹。傅令元自己貌似也还没调查清楚。 乱太乱了越想越乱。越想疑团越多,越想越迷糊。 敛下万千思绪,阮舒起身准备去冲凉,有个女人恰好刚换完运动衫从她面前飘过。 对方并没有留意到她,亦或者是对方根本不记得她是谁,飘过后便径直出了门。 然而阮舒对她的印象深刻珠宝店里站在傅令元身边的那一位。 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心理,脑子里更没有太多的想法,反应过来。阮舒发现自己已然从女更衣室跟出来了。 “姐,你怎么又出来了”迎面正碰上还完球拍回来的林璞。 “噢嗯”阮舒没能太顾及上他,应得心不在焉,因为在她的视野范围内,瞧见了那个女人走进网球馆,在门口就被一个男人的手臂亲昵地搂了去,然后消失于门后。 那个男人的背影,即便只是一眼。她也辨认得出来,是傅令元。 阮舒的心狠狠地绞了一下,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禁攥成拳头如果没看错的话,他不仅搂了那个女人。搂进怀的同时,还把他自己的脸还贴到了那个女人的鬓边,不知是在窃窃私语,还是在亲吻。 无论哪一种,都令她无比地 忽地一把耳熟的女声惊乍,传入她的耳中。 “呀,这不是阮小姐嘛” 阮舒闻声转过去,正见汪裳裳和林妙芙二人亲如姐妹地手挽着手并肩站在一起。连衣着、发型和妆容都是姐妹款。 以前林妙芙在林家的吃穿用度虽比不上真正的豪门世家,可也是和各种名牌挂身的千金大小姐。而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林妙芙看起来已然又上了一个档次不难瞧出,汪裳裳是真的很舍得给她花钱 汪裳裳是笑着的,笑着对林妙芙提议:“小芙,走,快一起过去和你姐姐打声招呼。” 林妙芙的表情则略微有些复杂,一开始貌似有点不愿意,但还是随着汪裳裳。 阮舒冷着眸光泛着嘲弄,盯着这对姐妹花的靠近。 “阮小姐,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汪裳裳微微扬着下巴,笑容里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得意。 所得意的,自然是她眼下手臂紧紧挽着林妙芙。 阮舒觉得可笑至极人家是抢走了别人男人跑来炫耀,汪裳裳却是抢走了别人的妹妹跑来炫耀。 很可惜,不要说这么个她根本不亲近的妹妹,就算真的是男人,她阮舒也不可能让自己被她炫耀到 一旁的林璞在这时略微讶异地出声:“妙芙你怎么在这里” 林妙芙没有回答,但汪裳裳把目光移过去了,“嘶”了一声,疑虑相询:“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保健品公司的小林总我经纪人前些天是不是带你来见过我,商量之后广告代言的事情” 阮舒听言看了一眼林璞广告代言应该就是指三鑫集团总部要汪裳裳接替蓝沁。 林璞对汪裳裳的态度并没有特别地热情,反而有点冷淡:“汪小姐自然贵人多忘事,我不足以您挂齿,记得不记得都无所谓。” 汪裳裳的面子顿时有些搭不住,视线在阮舒和林璞之间徘徊之后,扬起唇,接着她自己先前所问的阮舒的话,别有意味道:“看来阮小姐和阿元离婚后过得也很滋润嘛,小林总又阳光又帅气,以后还会是公司的继承人,阮小姐这把姐弟恋玩得不错。” “虽说你不姓林,但也是林家的女儿,怎么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当不成公司的老板,当未来老板娘也很好,就是得对大伯父改口喊爸” “啪”地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使得汪裳裳没讲完的话戛然而止,她的整张脸歪到一边,原本别在发顶的墨镜也掉到了地上沿着光滑的地面滑出去老远,而她的表情完全花容失色并且呆怔,像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林妙芙同样愣了愣。然后可能想到她和汪裳裳是同一阵营的,一边扶着汪裳裳,一边抬手直指阮舒的鼻尖,活像幼稚园里被欺负的小朋友:“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林璞其实也和林妙芙一样讶然。 阮舒自然知晓他们讶然的是她会直接动手,倒不是说她平日里忍气吞声是颗软蛋任人欺负,而是她的性格素来不屑和人撕,任由对方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她最多用言语回击两句罢了。 例如早前一次她在医院门口碰到前去产检的林妙芙。林妙芙的话难听至极,林璞在旁都没能忍住,她作为当事人也只是淡定转身,事后林璞还好奇过她为何不撕。她当时就回应说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可回顾第159章。 是啊,没必要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谓的言语上这么多年关于她的流言蜚语纷纷纭纭,假如她每遇到一次就要撕一次,不就时时刻刻都得保持战斗公鸡的状态累不累 但现在她为什么反击汪裳裳了因为她现在心情非常不爽。而汪裳裳自作自受地非得撞到枪口上来。她不顺手撒个气,她都觉得对不起汪裳裳辛辛苦苦为她编排的故事情节。 “我不是在打人,我是在甩一张狗嘴。”阮舒面无表情地睥汪裳裳,回答林妙芙可笑的问题。 林璞闻言笑了。而且笑出了声,大概觉得非常地解气,毕竟他是故事情节里的男主角。 呆愣了许久的汪裳裳在这时终于从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中晃过神,霎时满面怒容,结果开口的第一句话又是老掉牙的幼稚园水平:“你敢打我” 呵。阮舒甚觉无趣,清清淡淡道:“打都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没有心情也没有玉望再与她多做纠缠,说完准备走人。 但见汪裳裳的视线一偏转到她的斜后方,眼眶一红、水汽一蓄、睫毛一眨、泪珠一掉、嗓音再一嗲,便梨花带雨委屈至极地叫唤出声:“表哥,你来得正好,这个贱人欺负我” 陆少骢阮舒下意识地望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人却是傅令元。 当然,还有傅令元身边的那个女人 326、屏蔽世界五秒钟 ,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了,阮舒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打量对方。. 打量对方白白嫩嫩的面容。 打量对方漆黑灵动的大眼睛。 打量对方那仿佛都要从脸蛋上的满满胶原蛋白中溢出来的青春气息。 打量对方一身粉色的俏丽网球装,短短的裙摆下一双腿白皙匀称。 打量对方的手亲昵自然地挽在傅令元的臂弯里,身高差不多只及傅令元的肩膀,但诠释了何谓小鸟依人。 对方也在看她,并且应该是认出了她,冲她无畜无害地微微一笑,就像彼时在珠宝店里偶遇时那般落落大方。 而阮舒发现,自己没法表现出落落大方,唯独能做的就是无波无澜面无表情。 那个女人看了她几秒,又转眸回去看傅令元。 阮舒亦转眸。 傅令元湛黑的眼睛正等在那儿,深不见底,神色晦暗不明,叫人探不清他此刻的具体情绪。 刺目的是,他身、上所穿的蓝色运动衫和那个女人的貌似是情侣装。 阮舒冷漠地和他对视,握在身侧的手越收越紧,紧得她小腹都隐隐约约抽痛一下。 “元阮小姐。” 陆少骢的声音在这时入耳,中途改称呼的痕迹特别明显。 阮舒应声别开脸,视线从傅令元的脸移到陆少骢的身、上。 “很久没有见到阮小姐了。你今天来这里运动”陆少骢主动走近她,态度热忱,除了不再唤她“元嫂”,一切都好似和过去没有变化。 阮舒淡淡颔首:“嗯。和我弟弟一起来的。” 林璞在她话落之后第一时间问候陆少骢:“陆小爷,你好,我是林氏保健品林承志的儿子,林璞。” “林总的儿子啊。”陆少骢重复一遍,表示知道了。 “表哥”汪裳裳重新出声给她自己找回存在感。 陆少骢也好像才注意到她,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是知道表哥今天在这里。所以一赶完通告特意和小芙一起找过来。”汪裳裳解释。 陆少骢闻言眼风扫向林妙芙,不咸不淡的。 林妙芙却是霎时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忙不迭扯开唇边的笑容:“小爷。” 阮舒敏锐地收进眼中,心头暗暗一顿。 “表哥你听见我说的没有”汪裳裳上前来拉住陆少骢的手臂撒娇般轻摇晃动。 陆少骢露一丝不耐烦:“说什么” “这个贱人她欺负我”汪裳裳告状,凑上一边的脸颊给他看上面依稀可见的五指印,“你瞧瞧,这就是她打的” 阮舒承认,那一耳光确实甩得特别狠,她作为打人的那一个。手心都还有点疼。 陆少骢却是甩开汪裳裳的手,表情不太好:“什么贱人不贱人的阮小姐又不是没有名字别给我惹事生非。” “表哥”汪裳裳眼泪落得我见犹怜,“你怎么袒护一个外人她现在什么也不是,连阿元都和她离婚了” “够了你。”陆少骢对她神烦似的,连话都没让她说完就打断,“无论阮小姐过去和阿元哥是什么关系,都不影响阮小姐是我的朋友。” 汪裳裳愣了一愣。 阮舒亦不由怔忡虽然并未觉得陆少骢会为了汪裳裳当众对她怎样,但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意外。 陆少骢看回阮舒:“抱歉啊阮小姐,裳裳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脑子。你不要和她计较。” “表哥”被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当面说“没脑子”,汪裳裳得多气完全可想而知,憋红着脸忿忿跺脚,偏偏她又无法对陆少骢怎样,于是眼睛喷火似的就朝阮舒瞪过来。 阮舒直接无视,轻描淡写地回应陆少骢:“没关系,我知道。” 知道汪裳裳没有脑子。 言外之意如斯,一旁的林璞没忍住,又轻轻地笑出声。 不过笑得比先前音量小,只有阮舒听见了。 “你呢怎么会在这里”出于礼尚往来,阮舒也表现得拿陆少骢当普通朋友一般反口相询。其实她有点奇怪,以陆少骢的身份,海城有的是私人俱乐部,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大众的体育中心。 陆少骢倒是不避讳告知:“璨星新来了几个小模特,要给他们拍宣传片,主题是走运动风,因为想要接地气,所以来了这边。” 陆振华把璨星放手给他打理。阮舒是知道这件事的,闻言瞬间了然。 “他们都在其他几个场馆取景,我原本来这里考察的,手痒了,就让阿元哥陪我打球,正好” 不晓得陆少骢后面原本打算说什么,但突兀地止住了,或许是觉得在她面前提起傅令元有点尴尬,所以回头看了一眼。 阮舒顺势也又望了过去。 傅令元并没有随陆少骢过来,而是带着他的那位女伴去买水,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动贩卖机前,身形料峭,在邦那个女人投币。 那个女人还是和珠宝店里时一样,看他的目光里谙着藏不住的爱慕,一只手抱着瓶矿泉水,另外一只手指隔着玻璃指向里头的各种饮料,似在询问傅令元想要哪个。 “姐,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林璞忽然提醒,迈过来一步,有意无意地恰好遮挡住她的视线。 阮舒转回眸看林璞,抿抿唇,未及她回答,率先听汪裳裳朝傅令元的方向唤:“小雅妹妹” 唤的自然是傅令元身边的那个女人。 阮舒心下微微一动小雅叫小雅是么 汪裳裳特别能给自己找戏,生怕搅不动这趟浑水似的,有点抱怨意味地对那个女人道:“怎么看见我都不打招呼的你这样可不行。” 阮舒不知她们俩是否要好,但从汪裳裳的语气语调来讲,貌似挺熟的。 而紧接着汪裳裳的重点便来了,指了指阮舒,继续对那个女人道:“这位你一定还不认识吧那我一定要给你介绍,她是阿元的前妻。” 那个女人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陆少骢猛地拽回汪裳裳。 汪裳裳嘟了嘟嘴:“我哪里说错了吗表哥你倒是邦我纠出来。” 傅令元却是携那位叫小雅的女人,懒懒地迈着步子过来了。双手抄着裤兜一如既往地恣意,闲闲问候:“好久不见。” 隔着半米的距离,四目相对,阮舒轻闪一下眸光,疏离而冷淡:“好久不见。” 傅令元的目光没在她脸上多停留,继而侧身看陆少骢:“你不是说要出来找个搭档” “现成的。”他扬起下巴点了点。 点的自然是阮舒。 陆少骢和阮舒皆愣怔。 傅令元面色无虞。好像并不认为这个提议有何不妥。 阮舒敛起瞳仁盯着傅令元他想干什么 毕竟都提了,陆少骢估计也就顺势客气客气地邀请:“阮小姐平时玩网球吗既然碰上了,有没有兴趣打两场我和阿元哥准备双打,但我少个搭档。阮小姐是否有空” 林璞约莫瞧着气氛不好,主动邦她推掉:“谢谢小爷了,我和我姐” “和小爷你搭档是么有空的。”阮舒自己拿回话腔,笑着活络两下手腕,“只是我好久没有打网球了,不知道如今球技退化成怎样了。一会儿可能会给小爷你拖后腿。” 陆少骢又是一愣。显然未料想她会同意。 汪裳裳挽着林妙芙,满怀期待等着看好戏的口吻:“我和小芙给你们当裁判” 几人往场馆里走。 陆少骢找着空隙搭上傅令元的肩膀,狐疑:“阿元哥,你怎么还主动把阮小姐叫进来” “怎么了”傅令元反问,“我不是邦你找的搭档” “不是搭档不搭档的问题。女人很小心眼的,新欢和旧爱凑在一起容易出事的。”陆少骢提醒。 “你什么时候介意这些了你自己不经常把俩女人一起带身边”傅令元揶揄着怼,“你都没出事,我能出什么事” “我这是为你着想。你那儿毕竟是结过婚的,还是你目前为止坚持最久的一个女人。”陆少骢瞥了眼阮舒的身影,“阮小姐又不是随随便便好惹的女人,之前你们俩在一起时,我就说她性格太石更了,一般男人受不了的。阿元哥你偏迎难而上,最后还是搞到这地步。” “嗯,你感慨好几次了,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傅令元斜斜勾唇,“都离婚了,她也就没什么特殊的了。我为什么要故意避开她以前蓝沁到你身边之后,我还不是好好地带着阮舒和你们一起吃饭出过事么” 陆少骢又瞥了眼小雅的身影,笑笑:“阿元哥你的口味反差太大了。之前是你追在阮小姐后面哄,这次的小雅就完全对你百依百顺。你是被阮小姐虐怕了不担心一会儿阮小姐欺负了小雅” “我能让我的女人被轻易欺负了去要欺负也只能我一个人欺负。”傅令元别具深意,眼风扫过阮舒,旋即拿手肘撞了撞陆少骢,“去找你的搭档准备比赛。” 这边,林璞悄然拉了拉阮舒,不解:“姐,你怎么” “没关系。只是打个球。”阮舒淡然安抚,“你不是还有事先回去吧。我打个两场再走。” 林璞皱眉,肃起脸色,握住她的手腕:“不行,我必须留下来陪你。” 汪裳裳的笑声在这时传出:“阮小姐,你和小林总的关系可真好,小芙作为你的亲妹妹,打从方才见面起就没看你有给好脸色,倒是和小林总连手都拉上了。” 一语出。立时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二人身、上。 阮舒冷眸,不着痕迹地去挣林璞的手,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她本身不习惯和其他男人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林璞却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愈发紧,冷声反诘:“我和我姐就是手拉手了又怎样” 汪裳裳见状更添油加醋,十分好心似的:“如果阮小姐和小林总确实情投意合,就大胆承认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旋即她捂着被甩过耳光的那半边脸,异常委屈:“我不过就是眼睛尖了点,看出你们之间的不同寻常,倒白白挨了阮小姐的打。” 最后她转向林妙芙:“小芙,你觉得呢” 林妙芙可是记得早前在医院门口发生的那件事,当即接过话头:“他们两个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那会儿我姐还没离婚。林璞也承认过他喜欢我姐。” 这话已不仅是在支持汪裳裳,更有借机向傅令元告状的意思,话外音不外乎在指阮舒不守妇道婚内出轨浪荡下贱。 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遽然一颗网球携着疾风飞来。林妙芙毫无防备,将将被击中脑门,当即尖叫一声蹲到地上捂住脸。 “小芙你怎样”汪裳裳焦急而关切,扭头望向阮舒,“你” 刚吐出一个字,在发现阮舒面无表情地握着球拍朝她走过后戛然。 “你要干什么”汪裳裳顾不得林妙芙了,立刻从地上站起,随着阮舒的靠近连连往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她着急忙慌求助陆少骢:“表哥救我表哥” 陆少骢皱了皱眉。可没想掺和到女人的争斗中去,张嘴准备和傅令元说点什么,却发现傅令元根本没在留意这个,已回到小雅的身边手把手地纠正她的握拍姿势。 汪裳裳手边正好摸到一支球拍,想也没想就抓住,猛地朝阮舒的面上挥去。 阮舒镇定自若地也抬起手臂,及时用自己手中的网球拍回挡。 两把球拍因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响彻安静的球馆。 汪裳裳的力气自然是不及阮舒的,被震得虎口发疼,手指条件反射地松开,球拍霎时自她手中月兑落,甩了出去,恰恰打到林妙芙身、上。 林妙芙又是一声哀嚎。 阮舒面若寒霜,网球拍直压在汪裳裳的脸上。 汪裳裳吓得忘记了反抗。 不过阮舒其实也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冷着声音在她耳边道:“血缘关系重要么你和你表哥不是照样做” 汪裳裳僵住身子:“你、你、你、你、你” 想问的是她怎么知道阮舒噙着讥诮,放下网球拍,转回身瞥了眼尚蹲在地上哭的林妙芙,哂笑。 陆少骢这才带着球拍走过来,笑了笑:“阮小姐,要不要热热身” 阮舒的视线越过他,看到后面的傅令元。 傅令元正从身后拢住那个叫小雅的女人,手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教她挥球拍。 小雅的身材本就娇小,此情此景就像被傅令元抱在怀里。很明显,小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如何挥球拍上,而在她和傅令元的肢体接触和动作造成的身体摩擦上,因为她的神色无比羞涩。甚至红着脸,显得既局促又紧张。 很纯情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容易让男人产生玉望 所以傅令元要她留下来,就为了让她看他和其他女人如何秀恩爱 阮舒压不下心中的那团火,凝回陆少骢,扯开笑容:“不用了,我已经热身完了。” 说完率先走到球场上,稍微再压腿舒筋。 陆少骢则回头问傅令元:“阿元哥,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就绪,你们呢” 傅令元没有回答。垂眸用眼神询问小雅。 “傅先生,真的要带我打”小雅的声音柔柔的,“要不还是让汪小姐代替我和你搭档我不太会。” “没关系,有我在。”傅令元挂上自信的笑容。 阮舒的耳朵屏蔽了这个世界五秒钟。 再重新听到声音时,是陆少骢在交代林璞当裁判。 阮舒压完脚筋站起身,望向球场对面的两个人,隔着距离和傅令元的眸子对视上。 各自潜藏着情绪,谁也没有波澜。 “阮小姐,你发球。”陆少骢道。 “好。”阮舒一手握紧球拍。一手攥紧球,视线一挪,凤眸冷冷地眯起,瞄准小雅,用力地打了出去。 明明刚说得不太会,但小雅还是把这一球稳稳当当地接下了,回过来的球则打向陆少骢。 阮舒愣是赶在陆少骢接球之前,又一次把球打向小雅。 一来二往,如此反复。虽是双打,但其实变成了阮舒和小雅之间的对战。 噢,不,准备来讲,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阮舒在故意针对小雅。 大概也因为瞧出来了,所以陆少骢都没有怎么和阮舒争球了。 不过那边傅令元开始为逐渐势弱的小雅挡球了。 终于英雄救美了阮舒暗暗冷笑。 于是这场比赛又变成了阮舒和傅令元之间的对抗。 傅令元的力气很大,接连不停的几个回合下来,阮舒握球拍的右手渐渐发麻。心底的火则越烧越旺。 忖着再继续下去只会自己吃亏,在一个临近赛点的球时,阮舒先把球往边角打,在傅令元过去接住打回来之后,她猛地把方向打向相反的地方那里站着已完全放松戒备的小雅。 那颗球瞄准的是小雅的膝盖。 小雅在发现球之后害怕地下意识后退,于是球只砸在了她的脚边,但她自己脚下打了滑,立时惊呼着跌倒。 傅令元赶过去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扶住她的后背没让她躺到地上去。 “怎样”他搂着那个女人,深深折着眉头,语音里全是关心和焦虑。 陆少骢自然也是第一时间跑上前。 被这么一遮挡,阮舒看不清楚小雅受伤的具体情况,只能看见她惊疑未定的一张脸煞白,偎依在傅令元的怀里,轻咬着嘴唇摇头道:“我没事” 说着是没事,可看样子分明是起不来。 陆少骢在问着什么“阿元哥她这是脚崴了吧” 傅令元不由分说将小雅从地上打横抱起:“少骢,这里交给你,我先带她去医院。” “好好好,阿元哥你尽管去”陆少骢忙不迭点头。 阮舒站定在原地,漠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终于明白过来,以前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嗯,这样被簇拥的画面,她不曾经历过只不过彼时她处于如今小雅的那个位置那个角色。 “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林璞也从场外跑进来,跑到她的身边,双手摁在她的两肩,目光对她一阵上下逡巡。 阮舒似有若无地摇摇头,眼睛则看到傅令元抱着小雅匆忙离去的背影。 “那个阮小姐”陆少骢走了过来,有点尴尬,有点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的样子。 阮舒扔掉手中的球拍,握了握仍旧发麻的手掌,清冷着表情道:“打扰了。既然球打完了,我也走了。” 陆少骢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并没有阻拦。 那边原本正在和林妙芙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汪裳裳似打不死的蟑螂又重振旗鼓见缝插针地出声了:“表哥,你不能放她走你快邦阿元教训这个女人她太恶毒了我都看得真真的,她每一个球都故意往小雅妹妹的脸上打。分明是嫉妒小雅妹妹现在是阿元的心尖人她自己没本事留住阿元的心被离婚了,还见不到其他女人和阿元在一起” 林妙芙红着眼睛,嘲弄地瞪阮舒:“你总是抢别人的男人,总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如今终于也有个把你玩腻了再也不屑你的男人出现。这是你的报应” “滚别b我打你”林璞一把推开林妙芙,目眦yu裂,“你是怎么回事你还姓不姓林了怎么吃里扒外还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什么叫这种人”汪裳裳被指着骂,当即不服气地上前,抬头挺胸在林璞面前,“我是哪种人你给我讲清楚” “哪种人”林璞看了看汪裳裳再看了看林妙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哂笑,“是我错了,你们俩就应该混在一起” 说完他回过头来,却发现阮舒已经不见了踪影。 汪裳裳扯住他的衣袖:“你给我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不给你们的产品代言啊” 林璞用力地将汪裳裳甩到地上,目光如看垃圾一般憎恶:“我求你别给林氏代言” “你”汪裳裳趴在地上恨得直蹬腿,指着林璞的背影就冲陆少骢告状,“表哥你听见了没有他居然敢不服从我们三鑫集团的命令” 陆少骢的视线从阮舒和林璞收回。睨一眼汪裳裳,只给了两个字:“丢人的蠢货。” 最后又在蹲于一旁打算扶汪裳裳起来的林妙芙身、上滞了一秒,皱眉问:“你真的是阮小姐的妹妹” 林妙芙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质疑,当即丢下汪裳裳,十分紧张地从地上站起,笑着点点头:“嗯,小爷,我是的,我叫林” “怎么差那么多”陆少骢双手抄着裤兜。嘀咕着兀自迈步离开。 林妙芙的笑容刹那僵在脸上。 “姐”林璞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阮舒,伸出手要拉住她。 阮舒快一步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问:“有没有觉得我很小心眼无缘无故去攻击别人。” 林璞坚定地摇头。 阮舒泛一抹嘲弄。 林璞面露迟疑:“姐,你和姐夫” 阮舒打了个手势,制止他的提问:“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耽误了不少时间,该走了。我要去换衣服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我们下次有空再约。”边说着,她拍拍他的手臂,就继续自己的路。 “姐” 阮舒没再回应林璞,一路走到女更衣室,打开柜子取自己的换洗衣服。 脑中闪过在网球馆内的种种,她的手滞住,一动不动地盯着虚处,少顷,蓦然一拳砸柜门。 傅令元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震响。 阮舒掏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的栗青的号码,冷着凤眸盯半晌,直至它挂断都并没有接。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327、阮阮别哭 , 关上柜门,稍垂首,额头抵上,摊开五指。 掌心尚红红的,手掌亘在半空有点控制不住地抖,麻麻的感觉也还在。 阮舒闭了闭眼,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进去冲凉。 换好自己的衣服后,她收拾东西走人之前再看了眼手机。 栗青并没有再打来。 或者准确来讲,是傅令元没有再打来她不认为栗青有什么事需要和她联系的。尤其在没得到傅令元允许的情况下。 出门的时候,没想到林璞还在外头的大厅,发现她的身影后第一时间便笑着迎上前来:“姐。” 阮舒蹙眉,没有遮掩自己的不高兴:“不是让你不要等我了” 林璞站定在她面前,身形长立,沉默不语。只盯着她看。 阮舒微仰头,不是特别适应这样与他面对面的角度,心里兜转着对他的猜疑,试图从他的目光里看出点什么。 可惜,看到的只有她自己在他眼睛里的倒影。 手在这时突然被林璞抓起。阮舒条件反射地就要挣,口吻难免有几分警惕:“你干嘛” 林璞强行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个东西,然后松开。 阮舒缩回手,摊开掌心,发现是颗糖,不禁愣了愣。 “这糖很好吃的。分享给姐。”林璞道,眯起的笑眼里都好似在发光。 阮舒轻闪了一下眸光。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她糖果了。很早之前去医院里探望张未末,林璞拿这个糖果哄过同病房的曹旺德的儿子小宝,回公司前他也送了她一颗,讲的话和现在一模一样,不过多加解释了糖果的由来。 彼时她并没有太记挂心上。但是,或许因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强子,眼下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黄金荣给她买糖人的事情。 貌似黄金荣曾自言自语地絮叨过以前经常给强子买糖吃 “你”阮舒浅浅地扬唇,携上嘲笑的口吻,“多大的人了。怎么像小孩子一样老喜欢在兜里揣糖果” “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林璞眨了眨眼睛,旋即故作低调地压着嗓音,靠近她一分,“不怕告诉姐,我在日本的时候经常用一招泡妞的。” 阮舒挑起眉梢:“你什么意思把我当你以前泡的那些妞儿” “当然不是。”林璞否认得非常迅速,语气这才认真起来,回答道,“我就是觉得食物的味道能影响人的心情。尤其最近事情多压力大,我只能给自己塞个糖补充一下能量。” “大人没教育你,吃多了容易蛀牙”阮舒掂着糖果,有意无意地扯着话题的指向。 “嗯,确实被我妈说过好几次。”林璞微眯一下眼睛,凝着虚处,似在回忆,很快就转回来问,“姐你接下来去哪儿” 暂时不好再继续套话,阮舒敛了思绪,边和他一起往外走,回答:“和朋友约了吃饭。” “姐是打车”林璞问。 以为他有送她一程的意思,阮舒摇摇头:“不。我自己买了辆新车。” “那姐和朋友约的具体地点是”林璞又问。 “怎么” “如果姐顺路,我想搭个顺风车。”林璞解释,“我的车这两天在修理。” “你回林氏” “嗯。” 阮舒忖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妥,而且可以和他多说会儿话。或许能再问出点什么,便同意了:“那走吧。” 两人走去停车场时,正碰上陆少骢神色焦虑匆匆忙忙地上了房车。他貌似在和人打电话,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听见他在大吼着“阿元哥到底什么情况” 阮舒下意识地便顿住脚步,望向陆少骢的方向,目送着黑色的房车迅速地飙了出去,心里莫名地生出不安傅令元出什么事 “姐”林璞回过头来喊她。 “噢,来了。”阮舒凝回神,压下狐疑。带着林璞上车。 林璞对她的车子一通夸,就像当时傅清梨一般。 阮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离开体育中心之后的第一个路口就因为交通管制被要求绕道,一问才知是前方发生了枪击事件,封锁现场。 这年头,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发生枪击阮舒心头当即一个咯噔,首先记起的就是停车场里陆少骢的那一句怒吼。 旁座里的林璞在这时忽然拉了拉她,指向车窗外的led电子显示屏:“姐你快看” 屏幕上在报道的正是枪击事件的情况,回闪的画面里,是两三辆翻倒的轿车。其中一辆黑色宝马商务车侧翻在地,旁边是辆大卡车把一辆大众撞得几乎变形。 黑色宝马商务车 阮舒紧紧盯着那眼熟的车牌号,只觉得呼吸一滞,整颗心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 手机手机 她连忙去翻自己的包,太阳穴突突地跳。跳得她脑袋疼痛无比,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掏出手机,打算回拨栗青的那通电话,耳朵里传入记者的声音:“初步确定车内的人为三鑫集团的国际业务副总裁傅令元” 阮舒的眼前蓦地一黑,手机从掌心滑落。 时间倒退至二十多分钟前。 一通电话到头,并没有人接。栗青收起手机,回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一瞅他的表情就知道结果,预料之中地微勾了一下唇角,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打了。 身旁的小雅低低道:“傅先生。我的脚没有大碍,不用特意去医院,太麻烦了。” 傅令元侧眸,眼风扫过她肿起的脚踝,脑中浮现阮舒打球时的身影,不禁噙出一抹笑意:“没关系,不会麻烦。去趟医院比较放心。” 小雅凝着他笑意里的温柔,眼波微微晃动。 “老大。”赵十三忽然出声。 傅令元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同寻常,抬头盯住后视镜。 这个时间点这个路段的车辆不是特别多,很清楚地能看到有一辆大卡车在加速朝他们靠近是之前就在跟着了的 视线再一挪,发现前方隧道入口附近有辆大众在很突兀地减速。车窗一片漆黑,叫人看不见车内的具体情况。 而马路两边是绿化带和坡壁。等大卡车驶上来,俨然就和大众形成包围了。 打算伏击 湛黑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傅令元握住小雅的手将她压到车座下:“躲好不要出来。” 下一瞬立刻对赵十三低喝:“掉头” 枪声却是在这时如爆炸般此起彼伏,数道火线自马路两侧的坡上穿梭而来。因为被树木遮挡,暂时不清楚究竟对方有几个人几把枪,前后两辆车的手下们已经以最快速度拔出枪和对方对抗。 赵十三开着车试图冲出包围。 那辆大卡车和那辆大众在这时派上用场大卡车迅速地朝他们冲过来,赵十三急急地倒退,副驾驶座上的栗青打开车窗握着枪瞄准卡车司机“砰砰砰”地连开数枪。却只打中了卡车司机的一只手臂。 他们的宝马车尾嘭地一声撞上那辆大众。 大卡车趁势加足马力。 赵十三打着方向盘侧开车身猛拐,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大卡车。 大卡车撞上大众。 赵十三赶在车子撞上水泥墙之前停住,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猛地一道巨响,灼目的火光在车身附近盛开。剧烈地冲击令车子翻倒,震得他们头晕眼花。 待傅令元晃过神来时,经过改良的防弹车窗被炸开了,顿时,所有的子弹密集地集中。如疾流一般。 “老大”赵十三和栗青第一时间护到傅令元身边,三人藏在翻倒的车身之后,栗青和赵十三相互配合着朝外面开枪。 傅令元接过栗青递过来的枪,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上膛之后快速地连打数弹,几乎每开一枪,外面的火力就削弱几分。 然而对方比他们事先所设想得还要强悍。 栗青压了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神色突变:“老大,不行原来龙虎邦那边雇佣了杀手当外援我们的兄弟还要一会儿才能赶来增援,再拼下去我们会吃亏的” 傅令元折眉,唇线抿得直直的。 那边赵十三忽地闷哼一声。 转眸望去,正见赵十三捂住手臂,汩汩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十三”栗青惊一分。 “我没事”赵十三熟练地扯开衣袖的布条勒紧在伤口上,对傅令元道,“老大,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说着他踹一脚栗青:“你护着老大一起” 栗青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扭过头来看傅令元。 “走”傅令元表情冷冷的,“现在这个情况能走去哪里” 栗青和赵十三沉默。 傅令元没和他们浪费时间,问栗青:“还要撑多久” “按原来的估算是两分钟。”栗青回答。 “好,那就两分钟。”傅令元决断,迅速地换子弹。 见状,栗青和赵十三也不多磨口舌,重新凝回精力在各自的职能上。 “妈的爷爷我跟你们拼了”赵十三火力十足。 栗青一边和他们抗衡,一边抓紧时间与增援那边联络。 被子弹锉过的车门却在这时经受不住摧残砰然和车身分离坠地。 数道子弹无遮无挡地冲射而来。 “老大”赵十三一声暴喝,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 傅令元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撞了好几下,仰面倒在地上。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有的没了气息,有的奄奄一息,栗青脸色惊恐而紧张,瞪着双眼对他吼着什么。 赵十三死气沉沉地靠在他的身侧,一条胳膊仿佛在血液里浸泡过。 “傅先生”年轻的女人面孔伏在他的上方,双手捧住他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地一直掉。 傅令元半阖着眼,努力地抬起手指邦她擦眼泪。她的眼泪反而越掉越厉害。 阮阮别哭他没能发出声音,世界在这一刻终是彻底安静下来。 阮舒呆愣地坐在车里,手中紧握着手机,盯着其实什么都看不见的前方。 栗青的号码打不通 赵十三的号码打不通 二筒和九思,她不放心 他的她不敢打 而那些纷纷扰扰混淆视听的报道。她不敢看 手机忽地震动。 心尖一抖,她忙不迭抓起,发现来电显示的是李茂,表情顿时失望。 划过接听键,没等李茂说话,她率先道:“抱歉,我临时有事,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改天再约吧。” 说罢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她直接挂断电话,整个人趴到方向盘上。 328、你是我妹妹 , 脑子乱糟糟的,心口也闷闷的,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姐”林璞不久后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回来,“现场封锁了,我们真的过不去,而且听说受伤的人员都已经送去医院了,现在在处理的是死亡” “送去哪家医院”阮舒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打断他。 “人民医院。”林璞回答,旋即迟疑,“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医院看一看” “不用去医院。”阮舒果断,没有什么表情,“抱歉,我没办法送你了。你去打车吧。” 林璞打量着她的神色,并不放心:“姐,你这个状态还是不要自己开车了。也打车吧。” “我什么状态为什么不能自己开车”阮舒反问,微挑一抹笑意,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快去吧。我就是被傅令元的新闻给一时震撼到了,回头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就是混黑邦的,被人暗杀也是家常便饭。如果他真出事,我这个前妻还得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他送一束花。” 林璞沉默片刻,最终未再多言,开门下车:“那好,姐你慢点,我先走了,记得下次再约。” “嗯嗯。”阮舒隔着车窗和他挥手道别,启动车子,从路边汇入车流,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目光直视前方,双手握紧方向盘。 她的确没有去医院。但也没有回马以的心理咨询室。径直开去了绿水豪庭。 在公用的停车场停了车后,步行去陈青洲的别墅。 守卫看见她很诧异,不过没有阻拦。 阮舒跨进门时,黄金荣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迎出来,满脸的惊喜:“丫头,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荣叔啥都没准备可咋整。” 说着,他着急地就要找管家来交待事情。 阮舒清清淡淡地打断他:“荣叔,不要忙活了,我是来找陈青洲的。” 这话听在黄金荣耳朵里无疑在说“我不是来见你的”,他的脸色当即微恙,眉毛塌下来:“丫头,你还是不肯原谅荣叔” 阮舒有点无力,摊开双手打了个手势:“荣叔,我们改天再聊这个。我今天只是来找陈青洲有其他事情要问的。” 黄金荣看出来她的异常,暂且不和她纠结,连忙道:“青洲现在不在。你的事情很着急,我马上让管家邦你打电话” “好,麻烦了。”阮舒点点头,旋即自顾自走去沙发里落座,双手捂住脸。 来之前便料想到可能碰不上。而且其实她自己也可以直接打电话问陈青洲。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亲自过来一趟。因为这种事情她希望当面听。否则隔着手机,总感觉不真实。 管家很快过来回话,告知陈青洲的意思是会尽快赶回来。 阮舒略略颔首很明显,陈青洲知道她是来干嘛的,所以也没让管家给她接电话。 黄金荣坐在她的对面。虽然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她这样,他也难免神情忧悒,却又怕打扰她惹她心烦,所以什么都不敢问,只默默地陪着她。 然而陈青洲的这个“尽快”却是尽快到了晚上近十点,有些风尘仆仆,看了她一眼,匆匆道:“跟我来。” 阮舒立刻随着他去了二楼的书房。 管家特意送了两杯热茶进来。 阮舒握紧茶杯,感受着茶杯上的温度。也不主动问,静默地注视他。 陈青洲呡了一口茶,问:“你看新闻了” “没有。”阮舒摇摇头,补充道,“除了一开始是通过新闻才得知枪击事件的。” 陈青洲微诧,道:“荣一现在还在外面继续设法了解情况。” “所以” “所以其实我知道的比新闻上的众说纷纭还少。” “但你知道的一定比那些新闻都要靠谱。”阮舒瞳仁乌乌的,视线凝在他脸上。 陈青洲放下茶杯,告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阮舒提着心因为这句话而落下,抿抿唇,道:“谢谢。” 很显然。他是为了顾虑她的感受,所以才将这句话先捡到最前面当作最要紧的事。 下一句陈青洲便道:“令元中了三枪。” 阮舒的心跳又仿佛一瞬间停止。 陈青洲详诉:“一枪在小腿,一枪在手臂,还有一枪在腹部。” “我进门来之前,荣一刚传回来消息。说令元的手术刚结束,子弹都取出来了。人还在昏迷状态,具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就不清楚了。” 话落之后,谁也没有说话,陈青洲像是故意停下来,等她好好消化。 阮舒的脑袋空空的,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神思游荡了片刻,恍恍惚惚的,无意识地问:“其他人呢” 陈青洲回答:“随行的另外两辆车的手下一共十个人。活着的只剩三个。和令元通车的,栗青没有什么事,十三的情况就比令元严重,因为他当时为令元挡了最重要的一枪,在胸口,情况不太乐观。” 阮舒微歪了一下头:“应该还有一个才对。还有一个女人。” 约莫未料到她会主动问,陈青洲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才道:“那个女人脑部受到撞击,貌似有点脑震荡。拍片观察。也还没醒。” 阮舒又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人干的” “最近龙虎邦和青邦之间斗得很厉害,这次对令元的伏击,就是龙霸天为了报仇而干的。”陈青洲回答。 阮舒再次沉默,盯着陈青洲的脸。 陈青洲安静地与她对视,接受她的疑似审视,少顷。率先启唇:“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会告诉我”阮舒反问。 “会。”陈青洲点头,眸子清黑,“你是我妹妹。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阮舒低垂眼帘:“我并不想当你的妹妹,可我还是想问。” 虽然她的声线很平稳。语调有点清淡,但陈青洲兀自将这句话当作她耍赖皮来听,不禁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 阮舒握在茶杯上的手指微蜷一下,默了两秒,抬眸。开口:“真的只有龙虎邦” 似早猜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陈青洲一点儿不意外,并且回答得很快:“不是。确实不是只有龙虎邦。” 他丝毫不遮掩地坦诚:“还有我的人从中浑水摸鱼了。否则光就龙霸天做不到这个地步,因为令元明显事先有所防范。” 阮舒的手指蜷得更紧了些,最后向他确认:“你想要他的命” “是。”陈青洲的笑意还在。“可他还是没死成。” 不瞬,他反问:“我现在坐在你面前,你想为他报仇吗” 阮舒面露一丝嘲弄:“我说过,不想卷入你们之间。你们的利益争夺和我无关。” “但你关心他。”陈青洲笑言。 阮舒微抿唇。 “那么你会因为我想杀他而讨厌我吗”陈青洲又问。 “我原本对你也没多亲近。”阮舒漠漠道。 “好。”陈青洲笑笑,再问。“现在情况如果反过来,是他要我的命,你会关心我吗不求你像关心令元这样特意不计前嫌跑来找我,只哪怕一点点呢”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蹙眉:“抱歉,我不回答这种假设的问题。” 陈青洲凝了她两秒,没有勉强:“好。那就不用回答了。” 旋即他建议:“时间很晚了,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休息。你的房间还在。荣叔每天都让佣人打扫,没有灰尘的。” 似是怕她不同意,临末了他补充:“令元的消息随时会再传回来的。” 阮舒没有拒绝,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时,止了步子,回头:“他现在没死,你会让人在医院里对他继续下手么” 陈青洲闻言顿了顿身形,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他现在的病房外面全部都是陆家的保镖。连只苍蝇都轻易飞不得。” 也就是说,无论他是否有意下手,都下不了手。 阮舒握在身侧的拳头松开,对他牵了牵唇角:“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晚安。” “嗯。”陈青洲淡淡一笑。 这个夜晚,阮舒如何入睡的,她记不得了,倒也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天睁眼,首先入目的是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留宿在了陈青洲这里。 伸手到床头柜把手机摸过来,开机之后瞥了眼时间,发现竟已中午十二点半了。 居然睡到这个时候了 手机短信忽然有提醒。 阮舒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提醒的是曾有来电进来。号码 嗯警察局 阮舒愣怔,多盯了两秒,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可警察局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正狐疑着,手机却是在这时又震响了,而打进来的依旧是警察局。 阮舒忙不迭接起。 “你好。这里是海城市警察局,请问是阮舒小姐么” “嗯,您好警官,我是阮舒。” “请问您认识林妙芙小姐么” 阮舒怔忡一秒,很快回答:“认识。她是我妹妹。” “麻烦你来一趟警察局吧。她涉嫌在娱乐场所卖、淫并贩、毒,现在被我们拘捕。” “” 挂完电话后,阮舒消化了好一会儿,匆匆忙忙地去搜新闻,才发现,原来昨天晚上cblue出事了。 329、我想见他一面 , 不仅..阅读,。 330、很想很想 , 陈青洲皱了一下眉,并不是很能理解的样子:“你如果想见他,直接去找少骢,我想他会让你见的。你并不是危险人物,而且也是令元的前妻。” 阮舒垂了一下眼帘:“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去探望他。” 陈青洲目光充满研判地凝着她的脸:“告诉我你要见他的理由。” 阮舒的双手在膝盖上交握,神色淡然:“没有什么理由。也不是非见不可。” 说着,她站起身,扶了扶额:“算了,还是不见了。” 陈青洲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没让她走:“我邦你安排。” “我”阮舒盯着他的手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倒并没有产生想要立刻挣开的念头,微抿一下唇,抬眸,“我希望是在你不冒风险不勉强的情况下邦我安排。” “嗯,我先试试看。”陈青洲了然地一笑,继而反问,“如果我安排不周全。出现什么意外,让陆家的人发现你去探望令元了,对你会有什么不利吗” 阮舒稍愣了一下,心底深处隐隐约约有股暖流缓缓地淌过。 “发现就发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抽回自己的手,声线平稳无起伏无波澜,“后果我会自行承担。你保证好不和你扯上关系就好。” 不瞬,她紧接着道:“无论能不能顺利见到他,你的这份人情我都记下了。会找机会感激你的。” 这又是要和他完完全全撇清的意思。陈青洲颇为无奈,反正她一贯如此别扭,他早已习惯,便不与她就此多言,道:“我是被防范的重要人物,所以并见不到令元。你需要给我点时间。等我消息。” “好。”阮舒颔首,“谢谢。那你先忙。” 离开书房,回到房间,她心里头异常鄙视自己虽然她在最后补充说明了会回报会感激,可她如果真的决断,不会一出事就跑来找陈青洲打听消息,更不会开口向陈青洲求助。 其实不就是因为她的潜意识里清楚陈青洲看重他们的兄妹关系不会拒绝。 一面拒绝承认自己是陈家的女儿,一面又利用陈家女儿的身份,呵呵,她这分明无异于既当表、子又立牌坊 转身,她打算回楼上书房告诉陈青洲要他不用邦忙了。 手握上门把后,她却犹豫了。 最终蹲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埋在腿上。 可她真的很想见傅令元 什么“不是非见不可”假的。 其实从得知他出事之后,想见他的念头就疯狂地滋长,不曾停歇过。 即便强行压制了。 即便清楚她其实不该去。 还是很想。很想,很想 哪怕远远地看他一眼,看到他如今究竟什么样子,也总好过现在只能通过别人转述的“消息”自我臆想 她想真真切切地看见活生生的他 接下来的两天,海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龙虎邦被瓦解。官方新闻报道为“海城警方一举侦破了以龙霸天为首的涉嫌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共抓获这一犯罪组织成员二百余人”。但其大哥龙霸天不知去向,有传言他出逃海外,更有传言他早被三鑫集团的陆小爷剁成肉泥喂了狗。陆少骢因此被叫去了警察局配合调查。不过相信不日就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 而它们的覆灭,对道上的其他兄弟邦难免造成惶惶,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已经被警方步步紧bi至旮旯。只是这次的事件,众人皆知,它们之所以走到这地步,完全是龙霸天不自量力自作自受偏偏要和大哥大青邦做对的下场。 第二件大事是,包括cblue在内的娱乐场所及其从业人员涉嫌实施毒、品违法犯罪行为,遭到警方逮捕收押,三鑫集团旗下的这家子公司皇廷休闲娱乐被临时查封,导致海城的夜晚少了半壁笙歌。分布其他省市的各家连锁店当然也全面停业。而因为皇廷之大,还一时之间还影响到全国休闲娱乐产业的兴旺,起到肃正风气的作用。 即便案件才处于初步审查阶段,尚未正式立案,大家其实心知肚明,警方能做到这种地步,已表明手头掌控了足够的证据,皇廷多半在劫难逃。三鑫集团作为母公司,虽与子公司之间并不存在连带责任,但皇廷几乎承载了其整个休闲服务的业务版块,无疑为一次重创。 陆振华的决策相当果断,迅速将总部之中负责该业务版块的高管撤职,并主动向警方提供多年来皇廷交递至总部来的所有相关业务资料,表明只要有需要一定高度配合调查的诚恳态度,在媒体前出现的时候,自然也发表了一番当初收购皇廷时的失察。 终归是撇得干干净净 不管是浏览外面的新闻报道,还是从陈青洲那里得知的内部消息,阮舒都深感陆振华的老谋深算。也不禁令她想起如今同为三鑫集团子公司的林氏靖沣工厂至今是颗定时炸弹,一旦有天被人引爆,今日皇廷的下场,就是林氏的未来。 以cblue为中心的皇廷是重要的贩、毒场所,林氏是其中一部分运、毒工具的代表,璨星的作用是利用影视投资项目洗、黑、钱,那么,她非常好奇,究竟哪里才是它们的制、毒中心 毒、源这不仅是警方想要剿灭青邦的制胜法宝,同时是傅令元和陈青洲成功黑、吃黑、的关键吧 “丫头丫头” 黄金荣的叫唤拉回了阮舒的思绪。 她凝回焦聚,正见黄金荣走过去把电视机关掉了,然后走回来坐到餐桌前,八字眉揪起,有点不悦:“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分神。” 阮舒很清楚他的不悦不全然来自于她分神看新闻,更多在于三鑫集团此次受龙虎邦打击报复而造成的伤筋动骨。毕竟破坏到青邦的发展。黄金荣的敌人是陆振华,但并不是青邦。 相反,青邦是他的家。 这句话可不是阮舒自己猜想的,而是黄金荣亲口说的。 他手底下掌管的忠义堂和另外一个堂共同分担的是青邦的一部分赌、场生意。警方扫荡的场子里有两个是归忠义堂的,虽不若cblue彻底完蛋,但兄弟们之后的活计也是个问题,黄金荣自打出狱后有意培养接班人,基本处于放手状态,所以之前才有空每天呆在绿水豪庭管她和陈青洲。 这两天他就忙多了。 唯独闲着的反而是她。原本是在准备注册新公司的材料,却真的是提不起精力。 曹旺德在竞标成功的当天晚上打电话联系过她,问她接下来的合同事宜,她也暂且压了几天。所幸这款保健品并不着急上市。还有不少的前期工作。刚拿到代理权,他们华兴也需要时间和米国方面交涉。 林璞关心过她的情况,她只是敷衍地回应。 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等消息,等陈青洲什么时候方便安排她去见傅令元听说期间傅令元又醒来过两次,貌似今天医生要给他再做检查。 而十三第三天了,还是没醒,虽然身体的各项机能在手术之后并没有恶化的迹象,但继续这样昏迷,情况不容乐观。 荣一都没有笑脸了 晃回深思,阮舒打量黄金荣的神色,主动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 “好丫头。”黄金荣当即笑开来,八字眉舒展。 阮舒浅浅弯一下唇角,忖了忖,觉得有必要,便关心了一句:“赌、场的问题还没处理好” “还好。差不多都安置清楚了。”黄金荣从来不避讳和她谈论邦内的事务,完全当作自己人,“说难听点,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虎邦他们的地盘小。随便踹几个窝点就到底了,我们青邦这么多年的大哥大不是白担的名号。” “他爸龙虎年纪比我大,见到我还要喊我一声哥,龙霸天一个小毛孩,痴心妄想要这么把我们完全拖垮哼,还太嫩太天真了。” 黄金荣冷笑,表情是阮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不屑和阴狠。 转瞬他便收起,重新恢复原本的模样,突然轻叹一声:“不过,青邦十多年来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小也不小,说大吧,比起那会儿玺哥出事,实在小巫见大巫。” 一瞧他就是回忆起了往事,沉湎其中。阮舒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办法说什么。 黄金荣兀自沉湎半晌。旋即与她闲话似的谈起:“以前玺哥在,交给我的场子可比现在多多了,不晓得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没有印象,早年有个很火的舞厅,玫瑰之约,就是我负责的。” 玫瑰之约阮舒的手指应声滞住。这个舞厅的名字 黄金荣的声音在继续:“最近cblue被查封,倒叫我记起我当年出事,最早的起因是玫瑰之约里的手下所管理的小弟不谨慎,遭个小冰、妹给举报了。陆振华趁机往我身、上狠泼脏水。警察才有东西查到我。” “他原本的打算是一不作二不休宰了我,我为了自保,顺势到警方那里自首,于是进了牢里。当然,陆振华可没有放弃,刚开始还卖通了里头的人要做掉我,后来” “你刚刚说,你手下人带的小弟,被小冰、妹给举报了”阮舒打断了他的话,不自觉握紧筷子,“哪个小弟举报你们的小冰、妹找出来没有” “是哪个小弟都无所谓了,反正当年好几个也都一起进去了。当时也没心思管那些小角色,重点是处理陆振华的借题发挥。没有陆振华,其他人折腾不出水花。”黄金荣讲到一半,才注意到她的神色微恙,顿住,狐疑,“咋滴了丫头” 阮舒眸光微微闪动。凝他两秒,最终只是垂下眼帘,摇摇头:“没事” 心下的浪潮却是涌得快要翻天那个舞厅她怎么会忘记她就是被林翰带到那家舞厅里去估价去涨见识的 举报小冰、妹如此相似 所以,其实就是她把林翰给举报了,间接导致了后面黄金荣进监狱 阮舒暗暗沉了沉气,唇边泛出一抹嘲弄会不会也太巧了 “真没事”黄金荣盯着她的脸,并不相信,“丫头,有啥要紧的你可别瞒荣叔。” 稍一顿。许是也知接下来的话她不爱听,他还是压了嗓子嘀咕:“你就因为姓傅的那小子才闷闷不乐的” 阮舒选择不吭声。 黄金荣似乎打算继续再说点什么,一张口却是突然剧烈地咳嗽,连咳了好久都没停下来,兀自拿了纸巾捂住嘴,和她打了个手势便走去洗手间,像是去咳痰。 顷刻,他回来,整张脸都是红的。阮舒瞧他两眼。蹙眉:“荣叔,你是不是打从上回感冒之后,这咳嗽就没好过” 黄金荣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啥子大碍,不都告诉过你了体检过了,只是有点咽炎。我终归还是得服老,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年纪摆在那儿,身体出点小毛病好得慢都是正常的。” 阮舒被他堵了话,转而问:“那你的药记得准时吃。你不都能提醒我一日三餐别自己吃药的事儿反而落下了。” 黄金荣最喜欢她对他表达关怀了,闻言立刻笑得满脸褶子:“好丫头,你的话荣叔都会好好记着的。” 吃完饭,阮舒回去了一趟心理咨询室。 当时事出突然,她没有和马以打招呼就消失了三天,马以倒也未曾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询问她,想必已经从新闻上猜到她因何事而耽误了。 正值心理咨询室的上班时间,她暂且没去打扰,先匆匆回了自己的三楼。 那天出门前给科科留了足够多的粮食,它倒也没饿坏。只是从纸盒子里出来了,一整只蜷缩在门口,进门的时候险些将它直接挤扁在门后的墙壁上。 幸而她没有把门一开到底的习惯。 取出小家伙后,阮舒立刻给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在它吃饭期间,她给小晏西发消息:“在么” 其实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结果运气好,他没多久就回复了:“小舅妈今天有空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日和他见晚面后隔天晚上差多睡觉前他又试图和她唠嗑,逢上傅令元出事,她就直接告诉他她没空,他也就乖乖地不打扰。 阮舒轻蹙眉:“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老师允许你们带手机进课堂” “小舅妈误会了,今天是学校的活动日,老师带我们在养老院里陪爷爷奶奶们聊天,现在午休,下午要继续给爷爷奶奶们表演节目。”晏西解释。 养老院那离心理咨询室很近的。阮舒当即问:“你还在养老院” 晏西鬼机灵地猜测:“小舅妈要找我见面” 阮舒先确认:“你妈妈是不是一般周末才会过来陪你” “不一定。妈妈昨晚刚回来,说接下来半个月很忙,来不了了。”晏西回复,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一股子落寞。 阮舒心头微顿一下。这才直奔她此次找他的目的:“如果你妈妈暂时来不了,那我能把科科放你那里寄养几天” “可以的”晏西特意用了感叹号,以表达他此刻喜悦的心情。 “我现在带科科去养老院找你”阮舒唇角微弯。 晏西:“我等小舅妈你来。” 阮舒也不多耽误,见科科吃得差不多了,直接塞它进睡袋,下楼出门,前往养老院。 远远地便看见晏西的身影晃荡在门口,东张西望的,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她。眯眼笑着打招呼:“小舅妈。” 阮舒把一脸懵的科科连同睡袋一起交给晏西,弯着腰捏了捏他的脸:“科科就拜托你了。过两天我忙完了,再和你联系把它接回来。” 晏西摸了摸脸上被她捏过的地方,表情有点纠结:“小舅妈,我不是小孩子。” 阮舒:“”不明白捏他的脸和是不是小孩子之间存在什么逻辑 “好,不捏就不捏。”她尊重他的意思,改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站直身体,与他道别,“今天就不和你多聊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小舅妈尽管去忙。科科会和阿针好好相处的。”晏西冲她挥手。 阮舒原本已走出去两步,蓦地止住步子,又转回身去唤住他:“晏西。” “嗯”晏西应声扭过头来,“小舅妈还有什么交待” 阮舒莞尔一笑:“你如果剪个短寸头,就更像缩小版的你爸爸了。” 晏西微微愣怔,很快反应过来。展颜笑开来:“谢谢小舅妈。” 从心理咨询室回到绿水豪庭,一进门就看到陈青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他一般都是早上很早出门,晚上很晚回来。今日这才中午,阮舒当即有预感,率先问:“是不是可以去见他了” 陈青洲张了张未出声便被她抢话,止了口,他淡淡一笑:“嗯。” 心中一喜,阮舒沉住气,保持镇定,问:“你打算安排我怎么见他我需要做哪些准备” “我这里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你要做的是见令元的准备。”陈青洲清黑的眸子凝着她的脸,叮嘱道,“陆振华这两天没什么空。少骢还在警察局,律师在做交涉,傍晚就该出来了。下午医院给令元做检查,所以瞅着机会。具体该怎么做,等你去医院,和我的人碰头,会邦你的。” 阮舒点点头。 “去吧。”陈青洲淡笑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阮舒并没有条件反射地避开,微仰着脸看他,脑子里浮现出不久之前,她才刚弯着腰对晏西做同样的动作。 两张相似的脸仿佛在眼前交叠在一起,令她突然感觉有点神奇,无意识地便抬起手,轻轻在他的脸颊上捏了捏。 陈青洲几乎是刹那间石化了。 真的。阮舒发誓,那一瞬间她所看到的陈青洲的反应,用“石化”来形容真的有过之无不及。 她倒也不尴尬。反而被戳中了笑点,嫣嫣地笑了笑,十分从容淡定地放下手,评价道:“你的皮肤保养得不是特别好,和**岁的孩子的脸所摸上去的手感相差得有点远。” 陈青洲:“” 他困惑的目光中携了一丝对她的浓浓疑虑,阮舒觉得他可能在怀疑她今天吃错药了。 当然,她没有和他解释什么,只是笑着对他再次表达感激:“谢谢。” 陈青洲没有让手下的人送她。 阮舒也没开自己的车,换了身尽量低调的衣服,带了帽子和墨镜,打出租车前往人民医院,顺利找到了陈青洲交待的护士站的张护士长。 果然,最方便的还是扮成医院的医护人员,戴上口罩,不是熟人、不仔细看对方的眼睛,很难被认出来。 换好护士服的时候,阮舒记起,早前她从傅令元身边出逃。陈青洲也是借由她来医院复查的机会,让她以护士的身份蒙混过关的。只不过事后挺久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傅令元故意放水,所以顺顺利利的。 装模作样地跟在张护士长身边做了点事情后,待时间差不多,张护士长带着她和另外一名护士前往傅令元的病房。 陆家把vip病房所在的楼层承包了半边似的,抵达楼层一出电梯,就是两个陆家的专职保镖黑西大汉,继续一路走,全部都是,直至病房门口,被伸手拦下。 张护士解释是遵照医生的要求带病人去做检查。 领头的黑西大汉先用耳机向什么人确认,然后给她们做了安全检查,才打开病房的门放行,并且后面还跟了两名保镖和她们一起进去。 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更很久没有这样地急迫过,阮舒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厉害,握紧手指竭力耐着性子跟在张护士的身后。 病房是套房的设计,有个玄关和走道。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里面的人并未留意到他们进来。 恰好房门没有关。 以致于他们抵达门口后,不期然撞见病房里的一男一女正在接吻。 不用怀疑。 男的是傅令元。 女的是小雅。 331、我不该来 , 小雅坐在床边的轮椅里。 傅令元躺在床上。 小雅扑在傅令元的身、上,虚虚地压着。 傅令元没有动,其中一只插着针管的手握在小雅的小臂上。 脑袋像是狠狠挨了一记闷棍,心脏则被什么猛掐了一下似的,并涌上来彻骨的凉意。阮舒定定地站立于张护士长的后方,瞳仁乌乌地盯着,从她的角度,小雅垂落的头发遮挡住了傅令元的脸。 对此阮舒表示特别庆幸,否则她无法保证自己若是看到他们如何地嘴唇贴着嘴唇,能不能忍住不当场犯恶心。 她突然发现自己十分地可笑,心心念念地赶来见他,他却早有佳人在身边相陪,逍遥快活。 她来干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来 他都还能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中了三枪又怎样 阮舒下意识地就打算转身走人。 余光觑到跟在她们后面的两名黑西大汉,她蓦然记起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况,并不容许她随心所yu,想走都走不了。 想走都走不了 眉眼清冷,阮舒紧紧地蜷缩手指,在身侧握成拳头。 小雅第一时间发现有人进来,匆匆忙忙地直起腰板坐正在轮椅里,局促地别了别头发到耳后,面颊通红,异常娇羞地微低着头。 气氛有些尴尬。 后面的黑西保镖倒是训练有素,罔若未闻,镇定自如地出声:“傅先生,护士们要送您去做检查。” “进来吧。”傅令元的身影远远的,闭阖着双目。沉磁的嗓音无波无澜,继而吩咐,“邦忙雅小姐先送回她的病房。” 小雅没有任何的意见,眼波如水地飞快抬眸看傅令元一下,又娇羞地低下头,柔柔道:“我晚上再来陪傅先生。” 傅令元未做回应,像是默认。 阮舒垂着眼帘,侧身,让开路。 其中一名黑西大汉奉命推着小雅的轮椅出来。 经过面前时。阮舒依稀闻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脊背微僵是被傅令元软禁在别墅的那一个月,曾经接连多日嗅到的他身、上沾染着同一种女人气息。 所以就是小雅 原来不是新勾搭的女人 阮舒掀起眼皮,微微失神,恰好瞥见小雅尚未退却绯色的耳根。 是小雅着实太嫩太容易害羞了,还是他做了足以令小雅羞涩如斯的小动作她控制不住地想。 碍于黑西保镖在旁,阮舒又一次强忍下立刻离开的念头,僵着手脚跟在张护士长身后进入病房。 张护士长对傅令元欠身表示问候之后,和另外一名男护士一块,小心谨慎地稍稍调高他的护理床。 阮舒站开距离,假装去检查他的吊瓶,侧目悄然打量他。 乍一看,病床上的男人有些许陌生。 虽然穿着病号服,但腹部、左胳膊和右小腿的厚实绷带都能够看见。 他的脸没什么血色,不至于苍白,可相较于往日的他,终归显得淡薄,隐隐透出一种虚弱,是以反衬得两道峻峭的眉愈发黑,眼睛的轮廓略比之前深,眉目间携着浓浓的疲倦。 毫无征兆地,他像是有所察觉般睁眼,偏过头来。 阮舒快速收回目光,身体挪一分,背过去,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半隐到另外那名男护士的身侧。 不出两秒,傅令元忽然开口:“麻烦。请邦我倒一杯水。” 身侧的那名男护士示意了离水壶最近同时也是事情最少的阮舒。 微微滞了滞,阮舒余光扫一眼角落里的黑西保镖,没敢多犹豫,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倒满三分之二,低垂着眼帘行至床边,直接把水杯递到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灼热盯在她的脸上,抬起扎着针管的那只手,接杯子的时候,指腹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指腹上的糙茧还是很厚,粗粝得有质感。阮舒脑海浮现出的是不久之前,他就是用这只手握着小雅的手臂。 那个姿势可以联想出他的上一个动作是拉小雅入怀,或者是在亲吻的过程中情不自禁地要搂住小雅的前奏,后续尚未来得及出来,便被他们几人打断。 心里愈发堵,堵得非常不舒服。胸口闷一口气,阮舒抽回手,依旧没和他正面对视,别开身继续摆弄吊瓶。 而他的目光笔直地黏在她的后背。 很快,傅令元被挪到手推床上。 阮舒亦步亦趋地跟在张护士长身边,推傅令元出病房,由两名黑西大汉紧随左右一起。 至检查室门口时,栗青匆匆跑来。 他的一只手臂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有一条结痂的细疤,下巴全是乱糟糟的胡茬。 “老大”栗青没有注意到阮舒,一心只奔到傅令元面前,眼眶通红,“醒了十三那小子终于醒了” “具体什么情况”傅令元眉眼沉冽,下意识地就打算从病床上坐起,当然,以他目前的情况并没能。 “他和我说话了我问他认不认得我是谁,他说是我爷爷,哈哈”栗青的眼神极亮,“医生都已经叫去他的病房里,先前不是说只要人清醒过来就不会有事。” “我去看看他。”傅令元说。 “别啊老大,你这不是要做检查”栗青忙不迭阻止,“老我就是先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让你安个心。再说了,十三身边有漂亮的小护士在给他量体温、打针,肯定不愿意我们打扰,老大你检查结束之后再过去也不迟。” 笑着,栗青没让傅令元多言,抬头朝阮舒和张护士长的方向道:“护士小姐,别耽误,快送我们老大进” 栗青的话顿住,十分意外地盯着阮舒的眼睛。旋即飞快地垂眸觑傅令元,才神色如常地把最后一个字讲完,“去” 张护士长没耽误,立刻继续步子。 阮舒沉默地跟进去,身后栗青把两名黑西保镖拦住了:“老大交给我了,你们在门口守着就行,人太多进去不好。” 检查室内医生在等着,阮舒原本也只打算到此为止,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之后再换其他护士进来便可。 手腕蓦地被握住。 没忘记他身上全是伤,阮舒隐忍着微用力挣扎,先看向医生,发现张护士长带着另外那个护士正在找医生谈论几个病人的病情,完全拖住了医生的注意力。 她这才压着音量道:“放开。” 傅令元不和她多言,直接把栗青叫来跟前,吩咐:“给我把她带去十三的病房,看住她。在我检查结束之前不准她离开。” 听言,阮舒终于转回脸。和他有了今天的首次对视,眼神冷漠,重申:“放开。” “门外就有陆家的保镖,你若强行走人,自己看着办。”傅令元眸子湛黑,从躺在手推床上的角度往上直视她,如同深深的潭水,望进她心底的想法。 阮舒的瞳眸也黑:“你以为我不敢” 傅令元定定看她,折起的眉心变得沉冽:“是陈青洲邦你的吧”无疑在提醒她别一时冲动拖累陈青洲。 阮舒面色冷然,不说话她真是恨死了自己被他拿捏 打量了她的神情,旁观两人对峙的栗青适时接话,好声好气:“阮姐,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十三。” 阮舒语音依然冷:“放开。” 这一次傅令元松开了手。 阮舒扭头就走。 栗青忙不迭跟紧。 傅令元薄唇紧抿,脸色并不好看,全是冷厉。 出检查室特别顺利,阮舒只当做自己是普通的护士离开。 栗青和门口的两位黑西保镖交待了几句话后迅速赶在她的电梯门关上之前追上她,哀求:“阮姐。求你别让我为难。” 扫过他眼睛里的血丝、那道结痂的细疤和下巴的胡茬,阮舒深深地沉一口气,保持沉默。 沉默即是默许。栗青忙不迭表达感激:“谢谢谢谢阮姐” 摁好电梯的楼层,他又悄然觑了眼她,笑了笑:“阮姐你能来,老大的伤一定好得快了。” “呵。”阮舒双手抱臂单肩倚靠轿厢壁,直接冷笑出声。 原本是因为瞧着刚刚她和自家老大之间的气氛不对,栗青才尝试邦忙缓解,结果闹来如此尴尬。他自觉不再多嘴。 赵十三的病房和傅令元的病房不在一个楼层,保镖自然也没有傅令元的病房外那么森严,两个而已,职责更不在于防范,只是留着以备不时之虚时邦忙跑腿。 栗青轻轻松松支开了他们,带着阮舒进去病房,嚷嚷着开玩笑:“赵十三,你和你的漂亮小护士们勾搭完没” 话戛然,因为此时病床边还坐着九思。 赵十三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有两三条线连接着一旁的机器,脸色尚余一抹透着死气的暗青,但精神头是在的。 闻言,他整张线条粗犷的面庞在青白和羞红两种神色间交替变幻,伴随着眼珠子在九思和栗青两人之间徘徊,最后定在栗青的身、上,气得不行:“去你大爷的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漂亮的小护士我什么时候勾搭过” 栗青自然上道,快速地反应:“对对对,我说错了是我勾搭的是我去勾搭漂亮的小护士了” “对嘛。”赵十三即刻接腔,举证似的对九思道,“九思你看看栗青,在护士站勾搭也就算了,现在把人家小护士都给带回来了。” 栗青:“”恨铁不成钢,“赵十三你个二楞子怎么不往你脑门崩一枪” 无故遭骂,还是当着九思的面,赵十三甚觉面子挂不住,未及反驳,却见九思从椅子里起身,迎上前,“阮总。” 赵十三:“” 哈阮姐 打量了眼阮舒,赵十三习惯性地朝栗青投去求助加询问的目光。 栗青回之以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 赵十三又看回栗青身边的“护士”,但见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清清冷冷的面容。 赵十三:“”天呐,明明挨枪子儿的部位在胸口,怎么他的后遗症发作在更加有眼无珠了 等等,为什么和老大离婚许久的阮姐会突然出现到他的病房里来难道是 阮舒嚅动嘴唇,正准备和九思打招呼,便见病床上的大粗汉子赵十三忽然显露出一股疑似女人的羞羞哒,羞羞哒道:“谢谢。谢谢阮姐特意来探望我。我没事的,皮糙肉厚了点,让阮姐为我担心了。” 栗青:“”这个二楞子,还真是皮糙肉“厚”,全厚到脸上去了 阮舒微微一怔,不瞬笑开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听说你一直没醒,我是挺为你担心的。不过荣一应该是担心的你的那一个。” 俨然未曾料想她会提及荣一,“不过”俩字后面的内容令赵十三的羞羞哒瞬间消失不见,转为臭脸,臭脸加别扭,冷哼着嘀咕:“他恐怕更巴不得我这次就这么挂了。” 回忆起荣一的脸上也曾出现过同样的别扭神色,阮舒笑而不语,看穿而不戳穿。 栗青指着沙发,转移开话题招呼道:“阮姐,别站着,咱们快来坐坐着好说话” 阮舒先走向九思,把九思按回到赵十三床边的椅子里,莞尔:“你们俩不要被我们打断,继续聊。” “阮、阮姐”赵十三目光闪烁地瞟向九思,赧笑。 九思貌似还是不清楚赵十三对她的那点小心思:“阮总,你没打断我们。我们也没有在聊什么,我是听说他醒了,代表其他人过来先看看他的。” 阮舒:“”唔能不如此耿直么 赵十三的失望顿时展露无遗。 阮舒挺有冲动再邦忙点拨九思,话至嘴边,她忽地怔忡,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开始兼职当媒婆多管闲事起别人的感情 瞳孔悄悄一缩,她抿抿唇,止了口。 栗青嘿嘿嘿地适时接腔:“十三,你这回真是福大命大。医生都说了,子弹入胸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你就该当场下去见阎王爷。” “你说你也真是的,没事就没事吧,竟然一觉昏睡了三天。难怪医生反反复复地检查都困惑你的身体各项机能明明没问题却醒不过来。” 讲话之前,赵十三习惯性地先瞄一眼九思。见她的表情微有笑意,他又是一赧,为自己辩驳:“你能别故意曲解医生的意思么昏睡的重点在于昏,不在睡” 栗青手里边削着苹果,边笑:“你现在也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检查等着做,并不是完全确诊什么后遗症都没有。” 他故意戏谑:“要不你赶紧把你的各个银行卡的密码都交待给我” “我去你爷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相较于以往,赵十三的中气并不足,亏得他嗓门一直比较大。因此不怎么给人刚大难不死的感觉。不瞬他压了压音量,咕哝,“我银行卡的密码要交待也是交待给我媳妇儿,哪轮得到你啊。” 栗青嘲笑:“首先你得有媳妇儿。” 赵十三一堵,再次拿眼睛瞄九思。 九思在这时冷不丁道:“十三,栗青因为你确实没怎么吃好也没怎么休息好。你看他现在的邋遢样子就一目了然了。他是真关心你,把银行卡密码交给他,靠谱。” 阮舒:“”这是要他们俩互捡肥皂的意思么 栗青应声手一抖,水果刀差点割破手指。扭头和赵十三无声地对视一眼,率先捂住胸口弯腰做呕吐状。 赵十三不好冲九思大小声,窘着表情,扯开话:“九思,栗青他又不是就为了我一个人这样。那不还有老大排在最前面。” 阮舒:“”这话接着前头的一句,怎么好像能够理解为,栗青和傅令元先互捡肥皂 栗青约莫还是记挂着赵十三对九思的那点小心思,顺势便夸赞起赵十三的英勇神武,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彼时枪击事件的整个过程,绘声绘色,跟说书先生似的。 阮舒听得认真,边听,脑中边闪现曾在新闻上见过的几张图片,联系在一起。 栗青原本已经以傅令元中枪晕过去为结尾。 但听赵十三关心一句:“那个雅小姐怎样了我记得老大要我调头前,先交待雅小姐让她躲好在车座底下的,后来我扑过去护住老大的时候,看到雅小姐也往老大这边爬过来了。她好像特别担心老大,哭得稀里哗啦。她没事吧” 他楞是将话一股脑讲到尾。才问栗青:“你使劲冲我眨眼睛使眼色做什么问你话有错” 栗青:“” 连九思的表情都露出一丝无语。 阮舒却是主动询问,语声淡淡,没有什么具体情绪似的:“她现在住在别墅” 栗青和九思都顿了顿。 赵十三见阮舒的眼睛看向他,便如实告知:“是,雅小姐住别墅。” 雅小姐早在傅令元的病房里,就听傅令元这么叫了阮舒有些漫不经心地撇开眼,“她很久之前就开始跟在你们老大身边了吧。” “阮姐你知道啊” 赵十三嘴巴快得栗青只想抽他,瞪他一眼,为免他再不知轻重,连忙把话抢过来肩上:“阮姐,你别误会。其实只是那阵子阮姐你在坐月子,老大有几场饭局,需要有女伴陪着,小爷就从cblue里随便给找了个去过过场罢了。” “是么过过场”阮舒浅浅地笑,视线将赵十三的疑虑表情收进眼中,看向他,“十三,你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我”赵十三异常迟钝的反射弧貌似终于到位了。瞟过栗青那眨得快要抽筋的眼皮,对她坚定地摇头,“报告阮姐,我没有可补充的。” 知是再了解不到什么了,阮舒微弯一下唇:“你们慢慢聊。” 说罢她独自一人走进小客厅。 目送她落寞的背影,栗青、赵十三和九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沉默了。 行至窗户前,阮舒打开窗户,倚靠在窗口。发现外面的天空不若她来时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积起了灰蒙的云,阴沉得很,透着不舒、服。 又在酝酿一场雷阵雨了。 夏日的天气总是如此阴晴不定变化多端。 即便开了窗,空气却好似凝滞住了一般不流动,不曾吹出半丝的风。 闷热。 风雨欲来的闷热压得人焦躁,给她带来一种被紧紧缠绕的窒息感,揪住她的心,令她无力。 耳中依依稀稀地传入外头他们三人的讲话声。具体内容她听不清楚,亦无心去听。 期间九思进来过一次,栗青也进来过一次,一个给她送水,一个给她送水果。阮舒均谢绝,他们便也不再勉强。 就这么一个人思绪纷纷扰扰地站立了不知多久,她再度晃回神,是因为捕捉到身后隐约有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动静。 阮舒刚侧过来半边身体,傅令元长的单只手臂便紧紧圈住她的腰。而他坐在轮椅上,将脸埋进她的怀里,深深地呼吸,嗓音携着欢喜的笑音:“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来看我。” 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阮舒一动不动,漠漠地垂眸。 傅令元收缩手臂,圈得她愈发牢,甚至像孩子一般,拿面庞在她的怀里蹭了几下,继而就着这样的姿势抬起脸,眸子有些故意地不安分乱瞟,闲闲散散地勾唇:“小护士的制服诱、惑。” 头回见她穿护士服,方才他从后面看她,她的腰细细的,整个人纤瘦而有致,尤其自腰后延伸至小腿的线条,修长匀称。背影又透露出她一惯的清冷气质,完全勾在他的心窝子上。 他笑意浓浓,仿佛只沉浸在此刻两人单独相处的喜悦之中而忘却其他。阮舒乌乌的瞳仁定在他的脸上,漆黑,冷漠:“抱歉。我不该来。” “嗯,客观上讲,你确实不该来。”傅令元的手指在她的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划动,“但你能想方设法来,我更开心。” “我的阮阮终归是放心不下我,偷偷来找我。”他的手从她的腰松开,抬起,手指触上她的嘴唇,轻轻摩挲。 阮舒别开脸,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开距离。 332、不愿让你一个人 , “你的检查结束了,我也可以走了。”她口吻生冷。 “走什么话还没说上两句。”傅令元不疾不徐,收回那只手,握在轮椅上,有些吃力地挪近她一分。 阮舒随之又后退一步,冷然:“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傅令元轻挑眉尾:“你确定” 一句反问,仿佛准确地洞悉她的一切。 阮舒冷冷一笑,本打算就此离开,却突然记起一件事,最终还是迫使自己捺住性子。 “你知道不知道林妙芙现在在警察手里” 小客厅和病房之间只有一小截隔断而没有门,算不得私、密空间。赵十三、栗青和九思全在那边,顾及两人交谈的隐密性,她下意识压低音量。 傅令元没有马上回答,先勾唇:“你站我那么远,声音又那么小,我听不清楚你讲话。” “过来点。”他朝她伸出手臂,招了招。 阮舒没动,认定他就是在故意找借口。 “行,那我过去。”傅令元妥协,再尝试自己推轮椅。 他的左胳膊中枪受伤,只用单只右手,右手背上还扎着吊瓶的针管,能用的力劲也有限。先前便见他吃力,这会儿因为她站开得更远,他挪动得亦愈发艰难,一不小心,非但未能靠近她。反而将轮椅转了个方向。 在阮舒眼中,他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这种狼狈,她第一次见。 “真的不打算过来邦一把”傅令元侧过头来问,唇边挂着如常的闲散笑意。嘴唇干干的,唇色透些许白,侧影因窗内窗外明暗程度的不同而微微有些逆光。 阮舒抿抿唇,表情平静甚至冷漠,走到轮椅后,推他到沙发的茶几前定住,将先前九思给她送进来的水稍稍移近他,令他不必倾身不必费力便触手可及。 继而阮舒兀自在与他呈直角的位置落座。 傅令元看着她,像是得逞了什么事,笑意愈发荡漾,伸手握起水杯,呡两口。 “林妙芙被焦洋提去了缉毒大队,说是当证人。”阮舒回归正题。 “嗯。”傅令元放下水杯。 云淡风轻的一个字,表明了他对此事早已心中有数。 可“当证人”一事。是焦洋悄悄告诉她的,傅令元怎么阮舒一怔:“你知道” 不瞬她想明白:“你倒没浪费自己在以前在傅家的那些资源。警察局的事情都能一清二楚。手伸得真长。” 傅令元眸子黑黑的,对此并未否认和辩驳。 阮舒心里很快一突:“你别告诉我陆振华也知道”她担心的不外乎就是一旦陆家知晓,林妙芙可能有生命危险 而从他眼下的态度,她几乎能够确认她之前的猜测:“..阅读,。 333、她完了 , 阮舒的指尖刚触到他的指尖便应声急急收回。 和栗青无声地交流一个眼神后,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以遮挡得更严实,低垂头,手中端好医用盘,极力镇定地站好在栗青身旁,扮演好护士的角色。 转瞬,几人的身影快速涌入,以陆少骢的形色匆匆为首,后面跟着两位医生和三四个护士。 阮舒低调地让开床边的位置,挪到后方。 陆少骢盯一眼傅令元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样子,冲栗青大发雷霆:“好端端的伤口怎么会裂开还全部都出血了下午不是安排去做检查的吗看起来怎么像刚和人打完一架你们都是怎么照顾阿元哥” “对不起小爷。”栗青什么都没多解释,只管认错。 陆少骢原本想继续开骂,觑见医生和护士都在忙碌,忿忿地暂且止了口:“等会儿再找你们几个算账” 阮舒的手指收缩,攥紧医用盘的边缘,骨节发白,心口闷得厉害。 “不行,要送去手术室。”其中一名医生果断道,扭头吩咐张护士长,“快去通知准备。” “嗯”张护士长点头,侧目看一眼阮舒,“你,跟我一起去。” 阮舒没有犹豫,忙不迭跟在张护士长身后。经过床尾时,眼角余光穿过两名护士间的缝隙,看到傅令元毫无血色的脸,她眸子深处再度泛出潮意。 陆少骢的视线无意间瞥过去时。瞧见一抹护士纤细的背影。略微眼熟,他愣一下,露一丝困惑,再凝去,对方却已消失在门外。 离开傅令元的病房,阮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晃回神思时,已换回了自己原来的衣服,站在电梯里。 电梯抵达一楼,同乘的人全部往外涌。 阮舒怔怔地站在那儿,任由周边的人不断地撞搡她。 她的身形不稳,摇摇晃晃。 待电梯里的其他人走光,电梯外等着的人古怪地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一堆人没再客气地往里涌。 阮舒这才赶在被他们困在里面之前出来。 她没有马上离开,转去医院的花园,找了张石椅,独自一人呆坐。 脑袋里反反复复回荡得全是和傅令元短暂的相聚。 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每一句话,都成为一帧帧的画面,最终挥散不去的是他躺在病床的模样。 呼吸一滞,阮舒捂住脸,弯腰抵在自己的膝盖上。 从来没有一个人令她如此不由自主。 她以为他曾给她设下的爱情圈套,她已经浅尝辄止坚决斩断这不都成功和他离婚了这不都远离他各过各的生活了近一个月这不都一个人好好的 结果 她根本未曾抽身。 她根本放不下他。 她是真的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九思的声音于耳畔轻轻响起:“阮总。” 阮舒顿一下,整理好思绪和表情,抬头:“他怎样” “伤口补了针。也重新处理包扎好了,人还没醒,有点发烧,医生说不能再下床,等这一两天看看具体情况有没有感染之类的。”九思回答,特意追加了一句,有点安抚的意思,“不过阮总放心,大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交握在身前的手缓缓松开。阮舒垂着眼帘,安静了好几秒,起身:“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 九思点点头:“阮总路上小心。” 阮舒扭回头,于夕阳的余晖中回头望一眼病房大楼,眼波微动,沉了沉气,迈步走人。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马以的心理咨询室,但她的车子还停在绿水豪庭的公用停车场,最终作罢。 别墅里,陈青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看文件,像是刻意等在那儿,一见她的身影,放下手中的东西,掀起眼,淡淡地笑:“荣叔的晚餐没有白忙活。” 阮舒:“” “谢谢你没有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不回来了。”陈青洲笑意又浓了一些。 “我不会那么没礼貌。”阮舒有点赧地撇来脸,拒不承认自己确实生过不回来的想法。仔细想想,如果不回来,其实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默默地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陈青洲盯着她的眼睛:“哭过了” 阮舒没说话,算默认。 陈青洲立刻唤来佣人:“去拧把毛巾。” “不用,没关系。”阮舒谢绝。 “你想让一会儿荣叔从厨房里出来对你问东问西问是不是令元又欺负你了”陈青洲掐着点问。 阮舒:“” 抬起手指轻轻地碰了碰眼睛。现在还没有肿的迹象,就是有点酸涩。回来的路上她照过镜子,并没有红。 佣人很快送来毛巾。 阮舒接过,将其敷在自己的眼睛上。 却听陈青洲轻轻叹一口气。 紧接着传出的是他起身走过来的窸窣动静,停定于她身旁,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稍用力推了她一把,使得她的后背靠上沙发背。 继而他压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往后仰面,后脑勺也抵在沙发背上。 这还不够,他又拉开了她的两只手,邦她挪了挪毛巾的位置,掌心隔着毛巾覆了一覆她的双眼,松开之后,手指竟还轻轻捏一把她的脸。语音含笑:“连敷眼睛都不会。” 阮舒:“”她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嫌弃更从中听出了一丝宠溺 很尴尬。很窘迫。幸而有毛巾遮挡,她的尴尬和窘迫应该不会明显。 她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双手垂落在沙发上都有些无所适从。 照理说他是陌生男人,她应该早在他刚过来的时候就排斥地和他保持距离,可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任由他动作。 最后他的那个捏脸,是在报复她么 “我会。”阮舒为自己辩解。她并不认为自己刚刚哪里做的是不对的。 显然,这个辩解之于陈青洲而言特别没有说服力,因为他又笑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继续揶揄她,却是冷不丁道:“虽然你哭过,他伤口裂了,但你们见着这一面的结果,应该是愉快的。” 阮舒蜷起手指,淡淡道:“没什么愉快不愉快。我只是问完了我想了解的几件事。” 话出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可她感觉得到,陈青洲还站在她的跟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洞若明火似的。 “小阮。”他忽地唤,口吻颇为凝重,并且擅自对她用了一个新称呼,特别显得亲昵。 阮舒有点不自在,极轻地蹙眉,想告诉他别自来熟。 他率先继续他的话:“你和令元虽然离婚了,但其实背地里并没有真的断吧。” 阮舒坚持否认:“你误会了。我这次找你邦我见他,确实只因为有点事情想问他清楚。” “我知道了也没关系。”陈青洲的语气谙着一股无奈,继而他慎重地强调。“现在的我于你不具任何的危险性。我不可能再对你做出以前的那些事,不可能再拿你当人质威胁令元。” 阮舒依旧否认:“我说过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算真拿我当人质,也威胁不到他。” 陈青洲并未和她死磕这个问题,换了种方式问:“如果我以后杀了他,你会不会拿我当仇人” 傅令元刚出事那天她来找他,他告诉她是他令傅令元中枪的,他便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问她是否想给傅令元报仇。彼时她给他的答案是,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利益争夺。 或许因为两三个小时前她刚和傅令元说开,此刻她犹豫了一瞬。 而这一瞬的犹豫,对于陈青洲来讲已经是答案:“好,我明白了。” 听不出他的具体意思和情绪。 阮舒掀掉眼睛上的毛巾,坐直身体,直视他清黑的眸子:“不要把我牵扯进去,不要问我这些问题,更别企图从我对这些问题的反应中自以为是地做判断。没有意义的。” “有意义。”陈青洲平静道,“小阮。你不愿意承认是一回事,但我不会忘记你是我妹妹。所以有些问题我必须了解清楚。” “了解了又怎样”阮舒哂笑,“难道你会因为我是你妹妹,就对傅令元仁慈一旦关乎到你的个人利益,其他人都是往后靠边排的。这无可厚非,毕竟你有你的立场。我可以理解,但同时我也有我自己的感情倾向。” “感情倾向”陈青洲只揪出最后的四个字,在唇齿间低低地重复,旋即凝定她。“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感情倾向,有太多东西,是我和荣叔再如何努力都补偿不了给你的。” 转瞬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抱歉,以后都不问你这些了。不纠结了。你不要放心上。那都是我该自己考虑的。准备准备吃饭吧,我让佣人去厨房看看情况。” “陈青洲”阮舒叫住了他,眸光微动,“非要这样么” 陈青洲身影沉沉,脸上挂着一贯的清淡笑意:“我不杀他,就是反过来他邦陆振华杀我。” 阮舒默然。 黄金荣在这时从厨房里满载而归:“欸。丫头你回来了正好到饭点快去洗手我们开饭今天给你做了板栗烧鸭新添的菜式很好吃的” 放下盘子到餐桌,他又转眸望向陈青洲:“青洲你也一样,当哥哥的就不需要我特意提醒了。别站着” “好的荣叔。” “好的荣叔。” 阮舒和陈青洲异口同声。 黄金荣一听,当即乐呵上脸:“你们兄妹俩越来越默契。” 阮舒和陈青洲无声地对视一眼,没有接茬。 晚饭结束后,阮舒便提出要回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黄金荣原本高高兴兴地要找她去院子里纳凉聊天,闻言脸上的表情立时耸拉下来,欲言又止着觑了觑陈青洲。 陈青洲没有阻拦她,一番叮嘱:“嗯,要回去现在回,天色还没有太晚,不要耽误了。路上开车小心。” 黄金荣一阵失望,但碍于相亲一事的严重后果,他还是违背自己真正的想法而选择接陈青洲的腔:“对,青洲考虑得周全,要走现在走。我去把剩下的板栗烧鸭给你打包带走。” 扭头他朝周围搜寻两眼,询问管家:“荣一那小子呢咋没见他人又出门办事我还想让他送丫头过去停车场。” 陈青洲微抿唇:“荣一去医院了。” 阮舒心中了然。 黄金荣亦会意:“那我自己送。” “不用了荣叔,没必要。”阮舒莞尔。“一小段路而已。” 黄金荣却执意:“我正好要去散个步。” 阮舒略一迟疑,记起一事来,便未再拒绝。 今晚的气温还好,不至于闷热,迎面有微风,而且两人捡了条林荫石子路穿行,更凉快些。 黄金荣心情愉悦舒畅,止不住地感叹:“我就念想着啥时能再和丫头你散步。可想可想了。” 阮舒被他的语气和措辞萌到了,不由微弯唇角。转了转心思,抬起手,虚虚地搭上他的手臂,姿势未必多到位,但看起来已俨如女儿挽上父亲的臂弯似的。 黄金荣喜上眉梢,两抹如刷的八字眉撇得老高,洋溢出一股“我也有闺女”的得意,不瞬又遗憾:“可惜今天这条路离侧门远了些,没法再给你买糖人。” 阮舒正愁该如何顺其自然地扯到话题上,听言趁势便问:“荣叔,你是以前经常给强子买糖吃么所以现在才老爱提给我买糖人。” “可不就是嘛”一提起死去的儿子,黄金荣不可避免地低落一分,道,“我家强子很爱吃糖,每天都要揣几颗糖在口袋里。他妈妈担心他蛀牙,监督了他好一阵,要邦他戒糖,我就偷偷给他买,所以他总说我最疼他,他也最喜欢我。” “他”阮舒踯躅着,组织语言,“我听陈青洲简单提过,说是因为仇家报复,所以才” “嗯。”黄金荣神色黯淡,“要在道上混,逃不过你砍我我砍你。那会儿七七八八的邦派数量比现在多多了,也不如现在势弱。经常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和青邦对着干,而且他们不像警察。警察有警察的纪律,不会去伤害我们的家人。所以早年,我们防其他邦的人,比防警察要累。” “我自认为已经足够谨慎,把他们母子俩保护得很好。可我不过随玺哥出海了四五天,一回去就” 往事沉重,黄金荣约莫回忆起难以回首的画面,因此表情痛苦,待他再睁眼,眼底满是阴冷和凶狠:“他们杀我妻儿,我就让他们亲眼看自己的妻女被人糟蹋。” 这一瞬,阮舒感受到的是他浑身浓重的戾气,连他的脸仿佛都是陌生的。 不过很快他便收敛神色,安抚性地拍拍她虚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背,蔼色道:“丫头别被吓到。荣叔不该和你讲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没关系。”阮舒轻轻摇头,故意微扬起眉梢,浅浅地笑。“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吓到。” 黄金荣朗朗地笑,笑声沉厚:“也对,我们丫头的胆量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女孩能比的。” 阮舒小心地绕回去话题:“荣叔,你什么时候去祭拜他们,带我一起去。他们的墓地在海城的吧” “丫头你有心了”黄金荣十分动容,沉默了一下,声音很闷,“他们没有墓地。” 嗯阮舒拧眉,听他继续道:“他们是剁成了肉泥喂狗我赶去之后,只捡回了他们被咬烂的衣服和半截骨头” “荣叔,你都没见到他们的尸体,怎么确定他们死了”阮舒好奇相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开始也不愿意承认那是他们母子。但不是有啥dna鉴定”黄金荣微仰起脸,高望夜空,“我曾幻想着一切都是梦。等我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他们回来了,告诉我他们只是出远门走亲访友了那段时间,我天天守在家里,都要魔怔了。还是玺哥揍了我一顿,把我揍清醒的” 阮舒神色微凝,消化着他的话。照他所说的情形,漏洞还是很多的,另有内情的可能性完全存在。或许强子真的还活着,或许那个身、上过一句晚上再来陪。 晚上再来陪 所以现在,那个小雅又守在他的病床边了 她却连去看他都要偷偷摸摸 阮舒只觉猛地胸口闷一口气。 334、何以解相思 , 接下来的几天,阮舒暂且把精力放在注册新公司的事情上。 因为嫌麻烦,她物色了一家代理公司,不过在把事情交给代理公司之前,有些东西还是得自己先办妥,比如租办公间。 这种事她完全没经验,当初她决定搬来马以这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于省去到处搜房看房的功夫。然而新公司的办公地点,还真不是能随随便便打发的,各种讲究一大堆。 李茂恰好打电话关心她,一听说她在为此伤脑筋,立刻主动提出邦忙。 阮舒也不逞能,并未推辞。 李茂非常靠谱,当天晚上就把涮选过的几处写字楼名单交给了她,标注清楚了各处写字楼的优缺点对比,连风水这一块的资料都详细备注。 隔天,他又陪她把她从中挑中的写字楼全都实地勘察一遍。 看完房,两人正好一块儿吃饭,算是补回那天临时被她爽掉的约。 粤菜馆,点了一大桌的菜,白瓷碗碟釉色精细,菜品色香味俱全。阮舒和他边吃边聊回勘察那些写字楼之后的感受,比较青睐政府新开发的创意产业园区。 “虽然租金贵了一些,但入驻里头的大多数也都是个人创业的小公司,环境和氛围好。总呆在中规中矩的写字大楼,其实挺腻烦的。”顿了顿,她又补充,“而且。那里离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更近点。” “我猜过你比较大可能性会更喜欢那里。”李茂闲闲地把鱼旋转到她的跟前,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抹少见的戏谑,“有为青年不少,或许你吃午餐的时候,还能有一段邂逅。” 阮舒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好邂逅的” 李茂不以为然:“你还年轻漂亮又有能力,以前的追求者就数不胜数,现在都恢复单身了,开启新的一段感情,不是很正常” 阮舒掀眼皮瞧他一下。并不十分确定他的话里是否包含言外之意,忖了一忖,觉得有必要把某些关系从一开始就界定清楚。 “别开玩笑了。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该清楚我的性格。我的上一段婚姻完全是个意外,也切身体会到了让另外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多么累人而痛苦的事,比开公司还要累。我不会也不想再去发展一段新感情了。” 她莞尔:“所以,成为我公司的员工会很幸福,因为我这个老板会很专心在工作上,我呆在林氏的最后一段时间的情况不会重现,不会在重要的时刻离开员工身边,不会有太多负面的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给员工造成困扰。” 大概听出了她的暗示,李茂并没有再把话题转回去,轻松地揶揄:“你错了,你没有给人当员工的经历,完全不懂我们这些人的真正心思。其实最怕的反而是你这样没有家庭生活的女人,会非常紧盯大家的工作,自己拼命,肯定也鼓动员工加班。” “而员工最讨厌的就是加班。给加班费也讨厌。尤其等你以后年纪再大点,很容易内分泌失调被员工当心理变态,变成茶余饭后的集体批斗对象。” 阮舒:“” “看来我之后招聘员工,必须得加上非常重要的一条:不要嘴碎的人。”她眼里满是细碎的笑意。 李茂盯她两秒,眼神略微古怪:“你前几天给你打电话,感觉你的心情并不好。可今天出来,好像你的状态和之前又不太一样了。” “哪里有不一样” 李茂稍微默两秒组织了一下措辞:“最明显的一点,比之前开朗了些。” “是么”阮舒拿筷子拨了拨碗里鱼尾上的肉,细细白白的手腕上。玉髓子随着她的动作轻微地一摇一晃,她垂眸凝着,唇边的弧度扩大了些,“或许吧” 再之后又聊了竞标当天的一些情况,时间差不多,两人散局。原本上一次李茂说要请她吃饭的,可阮舒坚持要感谢他的邦忙,最终抢了埋单的的主动权。 离开包厢的时候,万万没料到会碰上张未末和单明寒。 不止他们俩,和他们同一个包厢出来的十多个人,阮舒差不多全部眼熟,便是傅令元在红圈里的那群朋友。 “阮总,好久不见。”张未末率先看到她,并主动打招呼。 其余的几个大男人原本正在高谈阔论近期海城官场里的八卦,闻言霎时安静了两秒,目光悉数转过来。 但瞧的不是阮舒,而是阮舒的身侧,随后发现不是傅令元,才又恢复了讲话声,交头接耳之中,泄露出疑似“傅三”的字眼。 阮舒淡淡颔首致意:“好久不见。” “李主管,你也在。”张未末又看向李茂,“原来你和阮总私下里都还有联系。” 李茂算镇定从容:“毕竟我是阮总一把手带出来的,即便如今大家都不在一处,偶尔一起出来吃个饭的感情还是在的。” 张未末看回阮舒,笑得恰到好处:“阮总,你离开林氏后一直都没什么消息,我连约都约不到你。今天恰好碰上,不知道有没有空,到隔壁茶馆坐一坐喝杯茶” 阮舒的视线越过张未末,落在单明寒身、上。 其他人都已经先出去了,单明寒并没有,站在张未末后面三步远左右的距离,盯着阮舒,眼神一如既往地不善。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越发不善。 他不善。阮舒却不失礼貌,也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回张未末:“时间不早了,改天再约吧。你这不是还有人在等你。” 张未末闻言扭头看一眼单明寒,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清汤寡水,一如当初在休闲牧场里刚认识时的样子,阮舒记得因为她彼时还是在校生没毕业。被那群**取笑说从走路姿势就能看出单明寒还没给她开苞可回顾第069章。 不过,毕竟不是当初,她给阮舒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敛了敛神:“对了,听说你们已经订婚了迟到的恭喜。” “阮总客气了。”张未末的笑容愈发浓。 看来她和单明寒的感情确实不错。阮舒心思转动,觉得这张未末着实不容易,一个背景平凡的女大学生,能被单明寒的家庭所接纳。当然,同时也说明了张未末不仅在工作上有魅力有能力,感情生活亦如此。 “该走了。”单明寒上前来,握住张未末的手。 张未末的神色泛出一丝纵容和无奈,然后对阮舒道别:“那阮总,我们改天再约。” “嗯。”阮舒淡声,其实并未将再约的事情放在心上,纯粹客套寒暄罢了。 “李主管也再见。”张未末没忘记旁边的李茂,临走前不明意味地补了一句,“保健品竞标的案子虽然不是我亲手负责的,但我事后听秘书转述过。有个问题想讨教。李主管的团队里,近期是来了新人么风格和以往不太一样。” 眉心不动声色地跳一下,阮舒极轻地眯眸盯着张未末。 张未末在盯着李茂。 李茂不慌不忙:“华兴本来就一直在稳中求变,不断创新。” 张未末笑一下,未再多言,和单明寒携同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李茂才皱眉出声:“她的这位未婚夫,邦到她不少。” 不用细问,也能想象得到。以前还只是女朋友,现在可是未婚妻。半只脚已经进了高门阮舒神色微凝。 翌日,阮舒便将办公间确定下来在创意产业园区二期里的一小栋两侧别墅,迅速地签了租赁合同,然后再去办了银行流水账等必备的资料,将资料和她的个人证件材料等全部交给代理公司。整个过程飞一般地快。 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员告知会尽快在工商局邦忙注册,承诺最迟十个工作日能搞定。 再一天,阮舒和曹旺德见了个面,谈论保健品分代理商的合同细节。 曹旺德一贯地好商量,对于她提出的价格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说合同还得等他带回去交给律师核实处理,但其实已算基本敲定。 和曹旺德谈好后,阮舒去联系了办公间装修的事宜,忙到差不多傍晚,又趁着暮色四合低调地去了绿水豪庭。 她没有事先告知,而且其实三四天前才刚见过面,黄金荣未曾料想她这么快又来了,受宠若惊,急忙交待厨房多烧了好几个菜。 阮舒没有阻拦他。坐在客厅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陈青洲便回来了,见到她亦是小有讶异。 三人吃完晚饭,阮舒便跟着他去书房。 管家照例给他们送进来两杯茶。 陈青洲把刚带回来的一小叠的文件放好在桌边,压在其他文件的底下,才转回脸来,道:“以后要回来,不妨先往家里打个电话,你都把荣叔吓得手忙脚乱了。他吃饭前拉着我悄悄问,是不是令元又出什么要紧事了所以你来打探消息。” 留意到他措辞用的是“回来”和“家里”,阮舒已颇为不自在,最后又扯上傅令元,她更有点尴尬,因为确实之前两次皆如此,都是从陈青洲这儿听消息的 无意识地tian了tian唇,阮舒不接腔,开门见山提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你知道荣叔的儿子当年具体怎么死的吧” 这个话题显然令他意外。陈青洲轻皱眉,点点头:“我当时也就十来岁,具体情况没有看到,是从几个大人口中听说的。我去参加过葬礼,他们连尸体都没有,大家都怪难受的。” 阮舒握着茶杯,默了默,又问:“那你见没见过荣叔的老照片知道不知道,强子的身上有块类似八爪鱼的胎记” “我没见过荣叔的老照片。不过你说的胎记我有印象。他小时候没少跟我玩过,我见过的。”陈青洲狐疑,“怎么了那个胎记有什么问题” 阮舒深深地沉一口气:“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发现了类似的胎记。” 陈青洲愣怔:“你的意思是” “嗯。”阮舒点头,“怀疑强子没死,那个男人可能就是强子。虽说有点难以置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当年大家都没有见到过强子的尸体,有的只是dna鉴定结果而已。” 陈青洲安静了几秒,像在消化这件事,旋即凝色:“对方具体是什么人” 阮舒拿出手机。把她从林氏的新闻中好不容易找到的林璞的照片递给他看。 陈青洲又一愣:“这个人不是你在林家的大伯父的儿子” “嗯。就是他。”阮舒有点头疼,“这就是目前想不通的地方。所以整件事有点荒谬。” 继而她话锋一转:“但,他身、上的胎记的确很让人在意。不管怎样,我都觉得有必要确认清楚。所以这事我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荣叔,先找你商量。” 陈青洲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轻轻地敲,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卡着确实很挠人心,那就先确定身份。” 他一锤定音:“这事儿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给他和荣叔做个亲子鉴定。” 阮舒舒一口气,唇边抿出笑意:“好,我等你的消息。” 陈青洲的神色异常严肃:“希望他不是强子” 阮舒明白他的意思。她也希望不是,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没其他事了。我先走了。”阮舒告辞。 “嗯。我送你下楼。” 陈青洲起身,手臂不小心撞翻他面前的那杯尚未碰过的茶,满满的茶水漫到桌面上。 阮舒急急邦他抽纸巾,撇回脸来时,正见他把桌边的那叠文件抱了起来,一开始没有抱全,留了一部分,最上面的那一份特别的眼熟,令她蓦地怔忡。 陈青洲并未留意,连忙又伸手将剩余的那部分拿走。 阮舒唤停了他:“等等” “嗯”陈青洲目露询问。 阮舒觑了觑他,朝他怀中的文件伸出手。 见状,陈青洲约莫猜测到什么,神色微恙。 他站定着没有闪躲,任由阮舒抽出其中的一份,摊展在他的面前不是其他。正是今天上午,她交给曹旺德的那份她自己草拟的合同。 她一声不吭,就保持着姿势,面无表情,或者说微微地泛冷。 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发现,可陈青洲完全没想到会栽在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上,不禁叹一口气,压了压眉宇间的褶皱,无奈一笑。 虽然他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阮舒还是问他确认:“所以你就是华兴背后的金主” “嗯。”陈青洲坦然,丝毫不遮不掩。 “华兴处处针对林氏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在找陆振华放在林氏里的毒、品运输路线”这原本只是她感觉古怪所以生出模模糊糊的一个猜测罢了可回顾第299章,现在揭露开来陈青洲和华兴的关系,阮舒发现这个猜测已然实锤。 “你”陈青洲眼底转瞬即逝一抹讶然,很快转为浓浓的赞赏,“小阮,你真的很聪明。” “我聪明”阮舒冷冷一哼,正好手一直亘在半空也酸了,便重重地将那份合同文件摔到桌上,任凭茶水将其浸湿,她哂笑,“你故意耍我玩的吧难怪我和曹旺德谈得那么顺利难怪曹旺德那么好说话根本和我的个人魅力没有关系全部都是你在背后托着的很有意思么” “小阮” “不要叫我小阮,我不是什么小阮。”阮舒打断他。 陈青洲不怒不恼,顺她的意,不再唤她,耐心解释:“曹旺德是我的人没错,但能拿下这次的代理权。本来靠的就是你的实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想到你会对这款保健品有兴趣,会主动找上华兴。而既然你有信心能邦到华兴夺标,难道我还要让曹旺德拒绝我如果让曹旺德拒绝,你才应该跟我发脾气不是么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做的哪点不符合为商之道那么你又怎么能说是我在背后托着是我在耍你玩你”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原先你以为华兴背后的人与你不相干,现在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哥哥。有了亲属关系,难道就代表你不是靠实力你怎么能自己否定自己你在曹旺德面前的那股子自信呢” 阮舒非常想反驳他,偏偏他说得那么有道理,但心中还是闷了一口气,揪出其中的两个措辞:“什么哥哥,什么亲属关系,我说了陈家和我没关系,你不是我哥哥” 陈青洲凝着她,没从她的神色里看到以前的疏离和生冷,她好像确实很生气,不过在他眼中,反而更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姑娘。忽地他便笑了。随她:“好,你和陈家没关系,我不是你哥哥。” 无论他的笑容还是他的目光,抑或他哄劝似的口吻,都充满了宽容和宠溺。这令阮舒感到非常地不自在,而且少有地窘迫,就像那日他邦她敷眼睛时那般的窘迫。 摇摇头,她拒绝他自来熟:“分代理权我不要了。合同就这么算了。” “小阮,别意气用事。”陈青洲皱眉,“你找上曹旺德之后,我原本没打算隐瞒你我和华兴的关系,就是担心你会为了和我撇清关系而不要代理权,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 “你自己想想,你如果因为华兴的背后金主是我而放弃代理权,反而是在间接承认我和你的关系。否则你完全可以继续把我当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拿走你应得的,不是么” 阮舒沉默,抓紧自己包:“抱歉,我先走了。” 陈青洲没有阻拦,目送她的身影,沉沉地叹一口气。 回到心理咨询室,阮舒扔下包,仰面朝天躺倒在床上。 手机里有今天联系的装修公司告诉她已经把样图发送至她的邮箱。 她随手翻了两下,懒得看,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看既然保健品的代理权她都不要了,公司就算注册下来,她暂时也没有产品可以卖。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的全是陈青洲的话。 她很纠结。 这款保健品她确实非常想要。她近期的心血全花在上面上,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 思绪纠结得快要拧成麻花了。 烦躁地甩甩头,她强行压下,爬起来去浴室。 洗漱完毕,阮舒关了房间的大灯便上了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双手搭在身、上时,指尖不经意抚过温凉的珠子。 心中顿了一顿,她睁开眼,垂着视线盯住玉髓子,手指轻轻地摩挲留有些许伤痕的珠子。 须臾,她将玉髓子从手腕上捋下来,身体靠进大熊的怀里,就着床头灯的昏黄,看到那些珠子上面仿佛流淌着光,每一颗都透亮。 静静凝视着,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傅令元轮廓沉笃的面容。 三天了,不知道他的伤口愈合得怎样 晃着神思,阮舒翻了个身,由靠着大熊。转为抱住大熊,将脸埋进大熊的怀里。 夜晚令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反衬得窗外的蛐叫虫鸣非常热闹。 热闹却是只属于它们自己。 她将大熊抱得越发紧,思绪浮沉间,宛若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和与他拥抱时一模一样,强劲有力,让她莫名地心安。 再一晃神,他的心跳便不见了。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错觉。 心安亦随之消失,恢复成烦乱。 “呼”阮舒偏头,脸从大熊的怀抱里暂且挣开,重重地呼吸新鲜空气,手从身边摸出手机,解锁屏幕,翻开电话薄,往下滑动,到达傅令元的一栏,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一阵犹豫。 好想给他打电话。见不到人,听一听声音也是好的 这个时间点,他在干什么 睡了么 身边有人守夜么不会是那个 她及时止住思绪,不让那个女人的名字闪现,但胸口还是不可避免地又闷上来一口浊气。 缓了缓,心中有了决定,她重新翻电话薄,找到栗青的号码,摁下。 “嘟嘟嘟”的铃声机械而漫长,煎着人的心,一直未被接起。 大概栗青也已经休息了。 阮舒想。 垂了眼帘,她准备挂断。 “阮阮。”傅令元沉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335、晚安 , “阮阮。”傅令元沉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明明打给栗青,却是他接电话,阮舒丁点儿准备都没有,刹那间只觉飘飘忽忽的心像是重新寻到了支点,有什么悄悄落了下来,让人平静安宁。 她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 他也不问,陪着她沉默。 顷刻,她淡淡地回:“嗯。是我。” 傅令元就笑了。 “我知道。”他说。 笑声低低的,仿佛在笑话她犯傻讲了蠢话。 “”阮舒握紧手机,微窘而尴尬地眨了眨眼。 一时间又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阮舒听到电话那头打火机啪嗒的一声,格外清脆。 “你怎么还抽烟”她蹙眉。 “没抽。”傅令元解释,“只是闻闻烟味儿。” 声音比方才含糊,明显是嘴里含里东西。 阮舒脑中浮现他习惯性抿着烟卷不点燃的画面,恍惚间似能闻到他独一无二的清冽烟草气息。 在大熊怀里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扯着闲,问:“为什么是你接电话” “难道你不是找我的”傅令元反问。 握着大熊的手,阮舒很想说“不是”,话卡在喉咙,死活出不来。 傅令元便又笑了。 “”阮舒转移话题,“怎么还没休息” “和你一样。”傅令元回得不紧不慢。 “和我一样”阮舒没有反应过来。 “嗯,和你一样。”傅令元压着声线,“你在想我,我也在想你” 他的音质本如沉磁,略一降调,便更散发出不动声色的蛊惑和暧昧。隔着电话,阮舒的耳廓都仿佛被他给烘得热烫了。 可她的第一反应是很享受,很惬意。因为很久,很久没有听他说情话了 虽然以前已听过不少,甚至比今天这句不正经多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心海宛若被和煦的风撩过涟漪。 蹭了蹭大熊的怀抱,阮舒牵起唇角,无声地笑了,但笑意并未体现在自己的语音里,淡声否定他:“我还没休息是因为在想事情。” “噢”傅令元语音里的笑意则非常浓烈,反正就是知道她又在口是心非的意思,不过没戳穿她,问,“什么事情比想我还要重要”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既然聊至此,阮舒干脆便顺势说下去:“前两天我在外面吃饭,碰到你以前的那群朋友了。张未末和单明寒也都在。” “然后”傅令元那边又传出他把玩打火机的啪嗒声。 “没什么然后。”阮舒微抿唇,“你的好朋友,单明寒依旧拿我当作你和傅家决裂的罪魁祸首,对我敌意满满。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张未末的感情好像看起来很不错,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 “”傅令元那边打火机的“啪嗒”声遽然停止,“你” 阮舒也为自己生出的这个腐女想法感到些许尴尬,即刻跳过,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知道他们已经订婚的事情吧” 傅令元安静两秒后,如她所料地“嗯”,尔后并没有下文。 阮舒颇为失望,因为原本以为能从他这儿了解到更多些张未末和单明寒之间的什么事。 一般他不主动展开,就是不打算多言。她明白,便不追问,但另外有件事儿卡在心里许久:“还记得当初招聘张未末时。我对她进林氏的原因存了疑虑,问过你的意见你也至今没去弄清楚么” 傅令元极其浅淡地又“嗯”了一下。 阮舒颦眉:“你不是也试图从靖沣工厂里找出陆振华的货源和运输路线那你应该想得到,林氏的职员之中,肯定有人在邦忙看管运输路线。林氏如今不是归属你的管辖范围我以为你会先从找陆振华的人着手,对全公司职员的背景进行彻查。” 她的这些揣测,早在当初刚发现靖沣工厂的产品里藏了毒、品时便推断过,傅令元会没有想到 不,不对,他不可能没有想到。所以,其实他确实调查过所有职员的背景可他刚刚说没弄清楚张未末单纯与否,要么张未末不好查,要么就是他撒谎。 结论一出来,阮舒当即道:“抱歉。”她又不小心触及他不愿与她多聊的事情了。 嘴唇抿了抿,心里有点闷,她忽然发现,有时候和他交流,挺痛苦的 也忽然在想,她把心完完整整地交付给一个并不对她完完全全坦诚的男人,是非常不理智的非常冒险的 晃了晃神,她又进一步恍然,自己现在是“得到得越多,想要得越多”其实她以前并没有这么在意他动不动就不想多聊的。显得她多体贴多宽容啊如今貌似开始介意了 “阮阮。”傅令元自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有些东西你知道无益。我和陆振华、和陈青洲之间的事情” “我明白,你不用刻意解释什么。”阮舒已自己从牛角尖里出来了,浅浅地弯了弯唇,“是我不小心好奇心重了。我自己说过的,不想卷入你们的利益争夺,所以其实我没必要了解那些事的,都和我无关才对。” “阮阮”傅令元唤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阮舒主动转移话题到自己最近的生活上:“我的新公司很快就能开张了。” 傅令元并不讶然,也未细问,口吻闲散,玩笑似的:“阮总多赚点钱。我等着靠你养。” 阮舒嘁他:“小白脸。” “我的愿望就是后半辈子吃你的软饭。”傅令元丁点儿不害臊,非常理所当然。 阮舒拍了拍大熊的脸,挑眉:“你这个青邦四海堂的堂主,会不会当得太窝囊了点不仅主业务陆振华不放手给你,难道连其他钱都不让你赚到我这儿来哭穷” 这句话其实不全是单纯的埋汰,而是小有感触当初他费尽心力从陈青洲手中抢走四海堂的掌控权,她以为他的野心之路可以顺畅些,但如今看来。他好像依旧挺艰难的。这一回他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打击到了陆振华,但他自己也差点 那边傅令元却是突然道:“你手里握着的那些林氏的股份,最近找个适当的机会清仓了吧。资金还能投入到新公司的运作中。” 听出味儿,阮舒心中一突:“你要对林氏动手了” 傅令元沉默,未置与否。 阮舒的心跳忽然有些凌乱,手指也不自觉地轻抖一下:“刚刚问及你林氏,你不是还什么都没说陆振华不是素来谨慎且疑心病重,对周围的人全都未曾完全信任你不是刚削了皇廷,陆振华肯定得追查,你确定他不会查到你头上马上又要对林氏动手,会不会凑得太紧了你有把” “阮阮。”傅令元的轻笑打断了她。 什么都还没说,只这一下,阮舒的焦灼顿时平复下来。扶了扶额,她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他既然选择动手,必然是有把握的。她真正该做的不是担心他,而是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如当初两人决定离婚时所约定的那般,彼此互不干涉,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去做他要做的事情,专心去实现他的抱负和野心。 或许是为了让她彻底安心,傅令元竟是主动将话题绕回到前面:“张未末是陆振华的人。” 猝不及防下,阮舒怔忡。这个答案,说不上太出乎意料,但毕竟之前对张未末好无头绪,所以此刻听来,她难免讶然。 “一直都是还是中途被收买的”她好奇。 “一直都是。”傅令元把玩打火机的“啪嗒”声再度传出,令人完全能够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勾着唇角的,“我也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初你问我意见,我让你不妨留下她。”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可回顾076章,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难怪那么巧,你偏偏在人资给我送名单的时候来我办公室,还装作感兴趣地去翻那叠简历。” 傅令元没有说话。 “你知道简历里有张未末。而在那之前的几天。我刚刚跟随你去休闲牧场和你红圈的朋友聚会,见过张未末。所以你料准了我看到你翻简历,会与你聊起张未末。我竟然还主动送上门询问你的意见。而即便我不问你的意见,你肯定也做好了准备让我选张未末当助理。”讲到最后,阮舒的嗓音不免有点冷,毕竟又翻出了一件被他利用受他欺骗的烂账。 转瞬她又疑虑:“可彼时我招助理,完全是临时起意。” “你为什么会临时起意招助理”傅令元提醒着反问。 阮舒稍一忖,很快反应过来。板起了脸:“因为你刚来林氏当副总,说你需要助理,所以我把苗佳给了你,自己身边便少了人。” 说罢,她半晌不吭气。 “生气了”傅令元问,语音含笑,显得特别没有诚意。 阮舒伸手砸了砸大熊的头,嘲弄道:“是啊。是生气啊,气我自己傻到今天才知道连招助理都被算计得死死的。” 可她还是存有困惑:“明知张未末是陆振华的人,你还让她进林氏为什么这和陆振华安插她进林氏的作用有关如果陆振华要在林氏放人,不是非常简单的么比如你这个副总就是空降过来的,为什么张未末就那么麻烦,要通过招聘” 一连串出口后,她顿住:“我好奇得又太多了。” “你的反应总是那么灵敏。”傅令元似笑非笑的,把这件事稍加解释:“和林氏同期被收购的几个公司。一定都有两个存在,一个是像我这样的副总,光明正大地空降,表面上看起来的作用正是你所理解的,督查子公司的运营;另外一个就是像张未末这样的,通过普通的方式隐秘低调地进公司,不引人注目,作用则在于” “运输路线。”阮舒邦他说出口她总算彻底恍然大悟了。其实仔细想想,张未末进林氏的时间,不正巧是三鑫集团刚收购林氏后不久而作为她的助理,张未末可以接触到非常多送到她手头的重要文件。 傅令元笑了笑,继续为她补充:“三鑫集团并非刚收购完你们这些公司,就开始利用你们的。有个前期摸路子的过程,找到合适的,并且试路顺利后,才正式开发启用可回顾第219章。” 阮舒听明白了:“所以她之前安安分分地当我的助理。为的是摸路子之后突然便被直接捧上市场部主管的位置,不仅仅因为她的能力,更重要的原因是三鑫集团的背后授意。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如你所说的,正式启用,正式启用林氏为运毒工具” “嗯。”傅令元给了她确认。 阮舒紧抿唇,记起她被迫离开林氏,也同样在那个时候。她没问傅令元是否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让她在那时脱手林氏。但无可厚非的是,被她发现靖沣工厂的秘密,是导火索和契机。 “林氏如今归属你的职权范围,陆振华就算疑心重爱防人,总不至于到现在都不告诉你张未末是自己人吧”阮舒狐疑。 “确实。原本我自己早知张未末的身份,试路期间陆振华其实就告知我了,因为我在林氏当副总,也是要和张未末配合工作。摸索适合的路线。”傅令元回答。 这一点阮舒早在得知靖沣工厂的秘密时便猜到了,因为那会儿傅令元总是让苗佳整理近年林氏海外市场的销售数据,尤其关注东南亚一带。 可,既如此,他不是该对路子一清二楚怎么好像并不了解的样子她记得陈青洲想找还找不出。他们两个不都是想通过路子顺藤摸瓜到货源和收货点以成功黑吃黑 傅令元貌似察觉了她的疑虑:“我和张未末的工作不同。打个比方,我是从大方向上统筹,管的不止林氏一家子公司,而张未末其中一个子公司的具体执行者。因此,虽然我确实参与了前期的试路,但陆振华最终选用的路子,并没有告诉我,是张未末的事。” “我在三鑫集团的职位和在青邦的地位都是张未末无法企及的,可张未末直接听从陆振华的命令。而且,她也不属于三鑫集团和青邦任何一个的编制。全权陆振华自行把控。” 听完,阮舒对陆振华的行事作风只有一种想法:封建社会的中央集权制。 那么,在中央集权制之下。纵使傅令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再有能力,也只是邦陆振华处理明面上的“国家政要”,而不如陆振华身边的“东厂太监”得陆振华的信任邦陆振华做最私、密肮脏的事。 当然,可以猜到,陆振华对“东厂太监”的信任,是建立在“东厂太监”完全受他掌控的前提下。 她挺久没出声,傅令元笑问:“在想什么” 想要不要建议他自宫成为东厂太监的一员算了。毕竟要实现野心,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阮舒转悠着心思自娱自乐,问:“那你现在决定动手,是只掌握了路子,还是连货源都有头绪了” 傅令元却没有再明说,只有点含糊地简单道:“我有我的考虑。” 今晚他已经主动告知她足够多,信息量还如此大,解了她对张未末的困惑。阮舒心满意足,照理应该识趣地不要再追问了。 可这方面可以不追问,却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随之浮现,她着实忍不住:“如果张未末是陆振华的人,那她和单明寒” 傅令元安静了数秒。 阮舒琢磨不准他是不太清楚还是不愿意谈,正准备转移开话题,傅令元开口了,反问:“你觉得陆振华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真的只靠他个人的谨慎” 答案自然不是。一切都是潜在的规则,大家心知肚明,否则哪来“官贼勾结”一说那么张未末和单明寒处对象,更大的意义在于渗透进那些**的圈子阮舒抿了一下唇,与傅令元玩笑道:“你曾经出身傅家,以后取代陆振华,在这方面的关系经营岂不是会比他更游刃有余” “确实。”傅令元轻轻一笑,继而非常惋惜似的感叹:“可惜了皇廷。现阶段只能斩,而不能转为我用。你知道的,皇廷下面的cblue酒吧、洗浴中心,都是非常好的消息来源地。” 阮舒却是又因此记起事来虽然张未末的作用不在于监视,但毕竟还是陆振华的人,作为她的助理又几乎每天都在她的身边,甚至连陪傅令元一起去参加和他以前那群朋友的聚会都一并在场 不禁有些细思极恐,感觉她的生活近乎透明 不过既然傅令元打从一开始便知晓张未末的身份,肯定有所防备。她如今回头想,也记不得傅令元是否对张未末有过特殊的提防举动。 “你”阮舒稍有迟疑,最终还是问出口,“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没和单明寒他们断了关系,你既然知道张未末居心叵测,是否提醒过单明寒什么” “在这种事情上,我和你的处事方式是一样的,事不关己。不多管。”傅令元笑了,旋即道,“其实,这样的**,我也并不清楚张未末和老单单独是如何相处的,更加不确定两人的感情的具体成份。张未末能和老单走到这地步,必有她过人之处,但老单也并非吃素的。” 阮舒抿唇笑。确实。毕竟他们这些**的家庭和成长环境。都不是白搭的。 傅令元却是突然问:“你之前说你是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碰到他们的和谁一起吃饭” 言语间丝毫不遮掩某种意味。 阮舒可没忘记他对李茂的芥蒂从很早之前就有了,自然不会讲实话,镇定自若道:“一个人。还能有谁一起” 说着,她微垂眼帘,手指在大熊的身、上轻轻地揪着毛,反诘:“哪像你逍遥快活受伤住院,身边都有女人为你守夜” 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低的,后面没出口的是守着守着。不知道是不是就守到床上去了毕竟连亲吻这种事都发生了 “你别凭空想象冤枉我好嘛”措辞貌似委屈,可实际上傅令元的语音是非常愉悦的,“我身边如果有女人,栗青还能及时把电话拿来给我” 一个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阮舒真把大熊给揪掉一小搓毛。难得通话,她不想和他就那个女人多谈,遂止了话。 电话那头在这时模模糊糊地传出栗青的声音:“老大,马上要到护士查房的时间了。” 阮舒才晃回神,此时此刻傅令元还是一个刚中了三枪的病人,连忙道:“你确实该去休息了。” 傅令元没有说话。 无声之中,仿若有丝薄淡于无的情愫隔着手机在他们之间飘荡。 阮舒在大熊的怀抱中再蹭了蹭,头顶抵在大熊的下巴,嘴角展开弧度:“晚安。” 听似稀松平常轻言寡淡的两个字,隐约透露出她作为一个女人最体贴温存的关切,拂过他的心尖,软软的。傅令元的眸光似浅又深,压着声线,沉稳回应:“晚安。” 阮舒选择了先挂电话。 看着屏幕暗掉,她握紧手机在心口,保持着姿势好一会儿,才将手机放到枕头旁。 戴回玉髓子,她侧身,背对大熊,并调整好自己在大熊怀抱的姿势,然后面对着搁置手机的枕头这边。 阖眼。睡了。 医院病房里,傅令元在她挂断好几秒后,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递还给站在床边的栗青,旋即闭眼,手指揉着眉骨,眉宇间倦意浓浓,但薄唇微弯,泛着浅淡的笑意。 “老大。” 栗青出声,打断了他脑海中铺展开来的属于阮舒的低眉浅笑。 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傅令元睁开:“说。” “十分钟前传来消息,孟助理打过催产针之后,生了。”栗青道。 过了预产期好几天,终于傅令元扫一记眼风给栗青最重要的信息没讲。 栗青会意,紧接着汇报:“七点八斤的男孩。” 湛黑的眸子应声微微眯起,傅令元勾唇,笑得有些不明意味:“这是要母凭子贵了。” 336、你会不会也很在意? , “老大,你的意思难道陆爷真的会宠妾灭妻”栗青问。 傅令元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想法” 都说最难懂的是人心。栗青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按照咱们之前的推测,陆爷应该不会破坏后宫的平衡。三姨太受独宠那么多年,给生的三个全是女儿。孟秘书的这一胎能留到现在顺利生产,我们都以为也该是女儿,结果” “结果是个男孩。”傅令元眸光幽深。 “老大,所以是我们低估了孟秘书在陆爷心中的地位”栗青琢磨不透。 “不,不是。”傅令元瞳眸微敛,神色非常有深意。 栗青看不懂他的深意。 而傅令元也没有继续下文和他讲明,顷刻之后收起表情,唇边抿出坚冷:“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这个孩子的降生,并不会影响小爷作为继承人的地位。” 毕竟这个孩子太小了,陆振华就算老来得子,再身强体壮,年龄终归摆着。是不可能等到这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更不可能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培养陆少骢、为陆少骢铺路的心血。 栗青颔首表示明白,眼珠子滴溜一转,笑了笑:“老大,那我们要做的是不是” 点到为止,没有完全讲清楚,但彼此心知肚明。 傅令元微抿唇,不置与否,只吩咐道:“先留意陆家其他人的反应。” “是,老大。”栗青领命。 傅令元忽地记起另一事:“之前让你去查精神病院的那个毁容的男人,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老大,那个毁容男人交给二筒去负责,他比较擅长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你给的资料他都仔细翻阅过了,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不是说第一案发地点在废弃工厂那附近正好是乞丐窝的聚集地,所以他在尝试从这块入手。不过,” 栗青打了个转折,神色为难:“最近咱们的事情比较多,还有几个兄弟上次受伤没好,人手有点不足。二筒手里同时还有另外两个任务,加之这事儿确实不太好办,所以肯定得多费功夫的。” 凝片刻,傅令元也没多言。 栗青狐疑地好奇:“老大,为什么要查那个毁容的男人而且你给的资料,虽然复印得模糊,但如果我没看错,里面好像有几页警察局的卷宗,认真看的话还能辨认得出纸面上的标志。” 闻言。傅令元看他一眼,眸光未透露他此刻的具体情绪,不过栗青跟在他身边多年,见状敏感地察觉自己今天可能是多嘴了。 傅令元没怪责,口吻如常地夸他一句:“眼睛倒是尖。” 旋即作势要躺回床上。 栗青忙不迭上前邦他将垫在腰后的枕头取出来,然后调低护理床。 傅令元在这时又是提醒:“如果你们阮姐再” “老大放心,我又不是十三那个二楞子。”栗青嘿嘿嘿地笑。 傅令元唇边泛抹细微的弧度,这才完全止了话头。 隔天上午阮舒没出门,在家里专心地看装修公司发来的装修方案。 装修这种事情,又是有很多门门道道的,而这在她的生活经验中完全空白,不免又多费了点时间去了解。 电脑盯得久了,眼睛微微泛酸泛疼,阮舒暂且离开书桌,走去窗户前眺望风景,入目便是那棵茁壮茂盛绿意盎然的老树。 房间里一共四扇大窗户,她已不知不觉习惯性地只来这一扇窗前。 驻着下巴,盯着那支延伸过来窗口的枝干。其实距离还是有点远,她无法想象傅令元究竟是以怎样的身手爬过来的。 或许等下次他再来,她应该问一问 念头蹦出后,阮舒微微一愣,脸不自觉地发了下烫,扭头便离开窗口什么叫“等下次”没下次她没有在企盼他来 去冰箱灌了几口冰水后,她走回书桌前,余光扫见那份文件袋,滞一下,转回视线,将其取下总是忘记它。得亏马以把资料交给她之后,从没催着问她,大概也是没指望她真能提供什么有用的讯息。 坐进椅子里,她翻开资料,接之前看到的进度继续往下浏览,内容主要是那名毁容的病人住进精神病院之后的日常生活记录,包括自主活动期间他的一些行为。比如每次在活动室的画作内容,护士都为其存档。 阮舒看到的不是原始资料,画作全部都是相机拍摄的图片又经过复印而得出来的,所以画面质量不太好。 而且全是黑的,没有其他颜色。 她不明白,原本就是黑的,还是因为复印的时候没有用彩印。 略一忖,她便否定了后者。源于她不认为如马以这般讲究细节的人,会把彩色印成黑白。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记得,第二回见到那个毁容的男人时,他正在画画,用的便是黑色的画笔,画的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条。 每张的线条都差不多,翻着翻着,阮舒看得都快视觉疲劳了,也不曾看出一朵花来。 只模糊感觉出,画的是同一样东西,貌似还是对称的。奈何作画水平比幼稚园的小朋友还不如,着实难以辨认。 对称的 到底是一个对称的什么 阮舒盯了许久。前台打电话告诉她可以吃午饭了,她便暂且丢下它们,下到一楼。 前台正在看电视。 电视在播放的是林氏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更换新的代言人,并且不再使用彼时蓝沁代言的包装。 早前和林璞约出来吃饭,林璞告知过她此事,彼时便料想到该消息传出后,会给林氏保健品带来一波销售高峰。而事实正如此蓝沁的粉丝已第一时间在网络上发起购买活动,为的是纪念蓝沁。 只不过。宣布的新代言人,却并非汪裳裳,而是一位老牌男艺人,人气虽不如当红明星,但早十年前家喻户晓,最近因为一档亲子节目重新进入观众的视野,打着“冻龄男神”和“逆生长”的标签,倒是非常适合给保健品打广告。 记得林璞提过非常不满意汪裳裳,准备让林承志去向三鑫集团争取推掉。所以现在的结果就是林氏争取来的在代言人人选上的自由 还是汪裳裳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这回皇廷被抄底,有她一部分的责任,不是么 阮舒颦眉思忖,耳畔又传入前台的叹息:“可惜了蓝小姐” “你是蓝小姐的粉丝”阮舒询。不止一次见前台关注蓝沁了。 “不算是。”前台摇摇头,后面好像还想说什么话,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并非第一次见她对蓝沁的事欲言又止了。阮舒有点上心,转了转心思,记起前台咕哝过的什么“蓝小姐人很好的”,猜测着追问:“你是不是和蓝沁本人接触过” 前台面露犹豫。须臾,终是没忍住,附到阮舒耳边,低声道:“蓝小姐以前是这里的病人。” 阮舒一愣,下意识便问:“她什么病” “抑郁症。”前台道。 还真是抑郁症。阮舒听言不禁蹙眉网友为蓝沁洗白的那阵子,其中便有人发匿名帖子提过蓝沁长期受到抑郁症的折磨,人前却还要随时保持强颜欢笑。 她是在马以这儿治疗的 那么马以认识蓝沁 阮舒忽然发现缘份好奇妙。那一晚从陆家出来,蓝沁疯了一般载着她飙车,她还曾说要给蓝沁介绍一位不错的心理医生。没想到他们俩本就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 嗯等等。阮舒进一步记起,她曾在蓝沁的物品里发现和马以所常用的一模一样的笔。 原来如此 阮舒恍然大悟。 但听前台又低声道:“蓝小姐还给马医生寄过一份礼物。就是马医生摆在诊疗桌上的那盆仙人球。” 阮舒再一怔,怔的不是蓝沁给马以寄礼物,而是马以特意把那盆仙人球摆在诊疗桌上。以马以的性格 “马医生”前台蓦地立定站直挺起腰板,有点紧张地打招呼。 阮舒偏头望去,马以刚从诊疗室里出来,身着便装,一贯的冰山脸,镜片后的目光极其浅淡地划过她们俩,“嗯”一声,对前台交待道:“我去精神病院。” “好的马医生,我知道了。”前台点头,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长长松一口气,懊恼不已地苦着脸拜托阮舒道:“阮小姐,我透露给你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和马医生提,否则我完蛋了。听说上一个前台就是因为泄露病人资料被马医生给开除了。我刚刚竟然” “我明白。”阮舒安抚性地拍拍前台的肩,转眸望向门外。 医院病房,门外传来轻快的一句“阿元哥” 傅令元应声抬头。 陆少骢的身影晃进来,脚步和声音一般轻快,打量他一阵后,脸上挂出笑容:“阿元哥你今天的气色又比昨天好了。” 旋即他转向栗青:“你照顾得不错。” 栗青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小爷,我受不了你的夸,照顾老大本来就是我应该尽心尽力的。” 记起那日傅令元伤口全都裂开的样子,陆少骢冷哼:“也对,你这是将功补过。若非看在阿元哥的面子,我肯定要越权把你给处置了” 深知他素来说到做到,更深知他惩治手下的那些手段,栗青惶惶然直冒冷汗,脊背凉凉。 陆少骢的视线在病房内转一圈,又回到傅令元的身、上:“怎么不见小雅她不是非常不放心阿元哥你,每天都来守床” “被我赶回去了。”傅令元表情不悦地解释,“她自己的伤都还没养好。” 陆少骢笑:“原来阿元哥是心疼了。” 傅令元闲闲散散地勾唇,算作默认,转口问:“你呢你昨天还说今天没空过来探视我了,怎么又来了” “这不孟秘书昨晚刚生产完,我怎么都得过来看一看。”陆少骢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床边,十分恣意自在地瘫坐,“和我妈还有雪姨一起来的,她们俩女人还在孟秘书的病房里交待她们女人的事情。” “我现在的情况是没法亲自去向孟秘书道喜,早上倒是让栗青过去邦我和舅舅表达了一下。”傅令元扯开笑意,“你见过你那弟弟没有” “见了。”陆少骢点点头,“就隔着玻璃站在育婴室外远远看了一眼。” “怎样”傅令元饶有兴趣般。 “又小又丑,跟老鼠似的。”陆少骢皱眉,回忆了一下的样子,道,“看起来也太脆弱了,好像随随便便一摔就会四分五裂。俩女人非说长得像老陆。当着面我没泼他们冷水,默默为我自己心疼。好歹和我是兄弟啊,他长得丑得多拖累我。” 谁也没料到他竟在意这个点,栗青在一旁实在憋不住笑:“小爷,小孩子刚生下来没长开,都是那个样子的。” “是么”陆少骢一副恍然的表情,旋即眼神古怪地盯栗青,“你怎么了解那么清楚你生过” 栗青:“” 见他被狠狠噎住,陆少骢哈哈哈地笑出声:“让你打趣小爷我。” “对了阿元哥,”陆少骢又扭回头来,“我妈说她就不过来探望你了,因为她这几天肯定都要往孟秘书的病房跑,反正就是她们老娘们讲究的一些忌讳。我都不爱搭理。” 他的生气都写在脸上。 傅令元则根本无所谓:“我心里又不会觉得有疙瘩,你不必如此。” 陆少骢稍敛了表情:“不过我妈说她这两天会去寺庙取开光的平安锁,也会邦你求到平安符回来。” “嗯,邦我谢谢舅妈。”傅令元挑着唇际,“家里许久没有添喜事了,我正好借孟秘书的光去去晦气。” “可不就是喜事嘛。”陆少骢单只脚翘起二郎腿,抖得一阵一阵,异常欢乐轻松,“原先就我一个儿子,全家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现在好了,孟秘书的肚子争气,总算又来个带把的。老陆终于能分心,我也终于能缓口气。” 傅令元闻言沉脸并沉声,俨然一副兄长的架势:“你这话最好不要当着舅舅的面说,会惹他生气的,他最见不得你不思进取。孟秘书生的这个孩子一点儿都影响不到你作为三鑫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舅舅即便分出一部分的心思在孟秘书的儿子,对你的培养也不会松懈。你在公司的表现照样有人盯着,注意点儿。” “还有,这话也不能在舅妈面前说。她更会伤心难过。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陆少骢看他好一会儿,有些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也就是习惯在阿元哥面前抱怨抱怨,当着老陆和我妈,哪敢” “那就好。”傅令元稍收色。 “阿元哥,除了老陆和我妈,也就你会在我不思进取的时候教训我了。”陆少骢微有动容。 傅令元稍抬眉梢,斜斜扬唇。 陆少骢笑:“我和阿元哥你一样,觉得孟秘书生不生儿子都没关系。我也相信老陆不会在继承权上犯糊涂。这个问题在孟秘书孕初我曾经和你提过我的想法可回顾第101章。可是,底下的人好像都不这么想。” 随着话锋的转变,他的眉头也皱起:“尤其雪姨,实在是太闲了吃饱撑着没事干,总在我妈和我面前叨叨,烦都烦死了。” 傅令元微勾唇:“底下的人有想法是正常的,他们以后的活计都和三鑫集团的未来息息相关。正如你相信舅舅不会犯糊涂,我也相信舅舅一辈子都那么精明,必然考虑过孟秘书的这个孩子会掀起怎样的浪花。” “所以你也不用太烦心,在公司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舅舅一定会找个适当的机会明确表明立场和态度,稳定人心。” “至于雪姨”傅令元轻笑,“比起烦你,舅妈怕是更烦吧每天在家里更有机会和她呆着。其实也可以理解,比起孟秘书,雪姨靠向的是你和舅妈,她也是担心她自己和她的三个女儿以后没有着落。” 原本是宽慰之语,可陆少骢听完之后沉默了挺久,看了看他,稍有迟疑,问:“阿元哥,你会不会也很在意我的继承权” “怎么了”傅令元折眉,状似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底下的人,包括雪姨,归结言之,其实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怕站错队。那你呢你是否也有这方面的想法”陆少骢问,问得坦荡,似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会伤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你是最清楚的,就我个人而言,完全无所谓继承不继承三鑫集团。” “我不止一次在你面前承认过,我骨子里的本性就是老陆眼中的不思进取。可因为我是老陆的儿子,我更是我妈的儿子,所以我明白这是我的责任,我不喜欢也得扛。” 傅令元肃色,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陆少骢的视线定定盯在他的脸上,笑容确信,几乎没有犹豫地说:“你没有。你不会。你和底下的那些人不一样。” 傅令元的眸光似浅又深暗影沉沉,斜斜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戏谑:“其实我还是挺怕站错队的。因为三鑫集团未来如果不是你的,我从陈青洲手中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个四海堂的堂主,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白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这话俨然表明他这个堂主是只为了陆少骢而存在的。 很快的,他又追加一句:“还不如拿去陪小雅。”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伸出手握成拳头轻轻地砸了砸傅令元的肩膀:“你先把你的伤养好吧,否则哪来的体力陪小雅” 傅令元眯眸:“我受伤,并不影响我的体力。” 陆少骢摸了摸下巴,接腔揶揄:“看来得提醒外面的保镖到晚上的时候站离阿元哥你的病房远点,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动静。” 傅令元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但笑不语。 傍晚,阮舒把装修方案的意见反馈给装修公司,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舒了舒懒腰,视线不经意落在大熊身、上,略略一顿,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躺到床上,窝进它的怀抱里。 刚摸出手机,手机里正好进来一条消息,来自晏西。 “小舅妈,今天阿姨身体不舒服,没有来接我放学。” 嗯阮舒挑眉,读懂言外之意:“我现在有空。你在哪儿等我” “小舅妈知道这边有家便利店吗”晏西回复。 “我马上过去找你。” 身、上的衣服整齐,也不需要耽误时间换,阮舒抓起手机即刻出门。 抵达便利店,她人还没进去,就隔着玻璃看到晏西坐在座位区的高脚椅上,面对着外头,笑着冲她挥手,口型显然是“小舅妈”三个字。 令她意外的是 “你要不要这样”进去后,阮舒站定他跟前,打量着他的板寸头,眉心直蹙。 “小舅妈觉得不好看”晏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一点点羞涩,“可是小舅妈不是告诉我,我爸爸是板寸头难道我爸爸也不好看” 抿抿唇,阮舒不泼他冷水了,也伸手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头发:“没有不好看。清爽又利落,夏天,凉快。” 晏西没听到真正想听的,抬起头看她:“那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和我爸爸更像了” “”其实陈青洲没有这么短的晏西找的理发师,邦他剃得都快成光头了。当然,阮舒并未实话实说,浅浅弯唇,“像。非常像。” 晏西这才彻底舒展开眉宇间的笑意。 扫一眼柜台那边的关东煮,阮舒示意着问:“你喜欢吃哪些,去挑,小舅妈请客。” “小舅妈,我妈妈说,关东煮不干净不卫生。”晏西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 阮舒:“” 其实她也知道,只是她想起傅令元给她买过第034章好久没吃,她都快要不记得味道了,今天碰巧看到。 “不过我想陪小舅妈一起吃。”晏西在这时道。 “你故意的。”阮舒佯装生气。 晏西笑着眨眨眼,睫毛长长的。 五分钟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排排坐在玻璃窗前的高脚椅上,皆无意识地轻轻晃动两只脚,腾腾的热气氤氲着他们的面容。 337、同一个爹生的 , 腾腾的热气氤氲着他们的面容,空气里飘散开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 “小舅妈,你怎么吃那么多白萝卜” “我喜欢。” “那我的白萝卜也给小舅妈。” “那我拿我的肉丸和你交换。” “好的,谢谢小舅妈。” “” “小舅妈,你刚刚承认是我的小舅妈了。”晏西嚼着花枝丸,显得语音含糊。 “我哪有”阮舒反驳。 “你之前说小舅妈请客。”晏西举证。 “”阮舒表示不记得了。 “难道小舅妈和小舅舅ruans又和好了”晏西好奇。 “”阮舒板起脸,“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 “噢。”晏西低头吃豆泡,转了话题主动谈及,“科科和阿针在一起玩的很好。” 那小刺郎有了阿针,估计都忘记它是被寄养在那儿吧阮舒撇嘴。 “科科最喜欢吃蚯蚓,口味儿都和阿针一样。”晏西又道。 阮舒嘴里的豆皮卷险些没咽下去:“它吃蚯蚓” 晏西偏头看她,一副懵懂的表情:“怎么了小舅妈难道科科以前都不吃” “”不是科科不吃,而是,她从来没给科科吃如此“原生态”的食物 阮舒突然感觉没胃口了,把自己碗中的豆皮卷夹去给晏西,“我吃不完,你邦忙吃点。” “好啊。”晏西十分乐意地接受。 阮舒在一旁打量他的津津有味,故意问:“好吃么” “嗯”晏西点头,还点得挺用力的,头都没抬,嘴巴凑在纸碗口,呼呼地吹气。 阮舒唇角微弯,揶揄:“你妈妈说关东煮不卫生不干净。” “”晏西噎了一下,笑咧咧地抬眼。“谢谢小舅妈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的那颗门牙比起上一次已经基本长齐落了。因为关东煮的热烫,他的额头出了些汗,鼻子也一吸一吸的,有流鼻水的迹象。阮舒着实看不过眼,取出一张纸巾捂到他的鼻子上。 “谢谢小舅妈。”晏西从她手中接过,乖巧地自己擦。 阮舒单手撑在桌面驻着下巴,静静地看他斯文的动作,冷不丁听他问:“小舅妈。我有小表弟或者小表妹吗” “小表弟小表妹”阮舒颦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和小舅舅有没有生宝宝啊。”晏西解释。 阮舒:“” “别总打听我的事。”她拿手指弹了弹晏西的脑门。 “噢。”晏西捂了一下,自己小声嘀咕,“那就是还没有” 阮舒:“” 安静没几秒,晏西又出声了。 “小舅妈,我爸爸的眼睛大的还是小的” “不大不小。” “比我的呢” “不如你大。” “小舅妈,我爸爸的鼻梁高不高” “不高不低。” “比我的呢” “比你高。” “小舅妈,我爸爸的眉毛是浓的还是淡的” “不浓不淡。” “比我的呢” “比你浓。” 晏西默了默,突然蹦出来一句:“小舅妈你骗我。” 嗯阮舒不解自己哪儿讲错话:“我骗你什么了” “既然我爸爸眼睛比我的小,鼻梁比我的高,眉毛比我的浓,小舅妈怎么还说我长得非常像我爸爸”晏西的表情有些受伤。 阮舒:“” “这些细节不重要。你真的很你爸爸长得很像,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没完全长开,还有发展空间。长大以后没准鼻梁就和你爸一样高了,眉毛也和你爸一样浓了。” 这番安慰之语她自己也不晓得逻辑在哪儿,而且讲完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是你,你爸爸是你爸爸,你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和你爸爸长得像” “我长得和我爸爸越像,我照镜子的时候就越能完整想象爸爸的模样啊。”晏西回答。 阮舒:“”就因为她之前的一句让他去照镜子她已脑补他每天都对着镜子看他自己的画面了 “而且”晏西声音低低的,“我和我爸爸长得越像,万一在路上偶遇,我就能一眼认出他,他也会一样就认出我。” 这孩子像是被什么掐了一下。阮舒微微一怔,沉默下来。少顷,她冷静地说:“其实你的亲生爸爸到底是谁都无所谓。你妈妈不是有个男朋友如果他们结婚,你会有新爸爸的。” “谈笑叔叔确实很好。”晏西只回应了这一句,默默地转回去继续吃关东煮。 阮舒闻言心中轻轻一动看来傅清辞对这个男朋友非常地信任,被陈青洲囚禁的时候找的谈笑,连晏西的存在都没有隐瞒。而且听晏西的口吻,他和谈笑还没少接触。所以那个谈笑完全知晓晏西的身世。 能令傅清辞如此,她更加困惑傅清辞对陈青洲是否还有感情了。 而晏西 阮舒定定地凝视他,记起她自己,小时候在城中村生活,她曾以为那个酒鬼父亲是她的生父,她痛恨他对她和庄佩妤所做的一切,但最终除了容忍也别无他法。甚至她年纪小点懵懂无知的那会儿,只要他稍加和颜悦色牵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出门去给她买糖吃,她就会暂时忘却自己刚挨过他的打骂。 而她八岁之后跟随庄佩妤去了林家,即便彼时林平生对她算好的,她的心中始终存有无形的隔阂,未曾企盼过林平生能补给她完整温暖的父爱。 或许在孩子的心中,对自己的生父总是存有一份特别的情愫。 思虑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曾在黄金荣的相册里见到过的照片上的陈玺。 双手收紧交握,阮舒甩掉画面,视线的焦聚凝回眼前的晏西,伸手去捏他的脸。 “小舅妈,我都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子。”晏西有点不高兴。 阮舒莞尔,兀自夸赞:“你的皮肤果然比你爸爸的好很多。手感真好。” 晏西应声愣了愣,揪着问:“小舅妈,你竟然和我爸爸都熟悉到能捏他的脸” “难道小舅妈不仅和我妈妈这边有渊源,和我爸爸那边也有渊源小舅妈你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 阮舒:“”再一次折服于他的敏锐,小小年纪怎么总能从她的无意之语中抓出隐藏的讯息,她以后和他相处。真的不能再拿他当一般的九岁小孩对待了 “小舅妈”晏西拉了拉她的手,澄澈干净的清黑眸子饱含期待地注视她,“你和我爸爸有什么渊源” 阮舒抽回手,撇开脸,望向前方。 玻璃窗外夕阳余晖几乎殆尽,暮色渐渐四合。 大约是近期两人的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合拍,他和她相处时的胆子随之变得大了不少,也大约瞧出了她神色间的动摇。晏西尚在尝试地唤她:“小舅妈” 虽然他不是女孩子,但这样其实已有点向她撒娇的意味。 阮舒有些别扭地看回他,微抿唇,淡淡道:“我和你爸爸是同一个爹生的。” 她的话绕了一个小圈,晏西怔了两秒,霍然噌地从高脚椅蹬回到地上,还险些没站稳。 阮舒本能地伸出手,有点想扶他的意思,但没扶上,便率先被他捉住手,难以置信似的:“小舅妈你不仅是我的舅妈,你还是我的姑姑” 相较于舅妈,自然是姑姑的关系更亲近些。勿怪他激动。 陌生的称呼令阮舒愈发别扭,局促地试图收回手,像第一次被他称呼“小舅妈”时那般,也否认道:“我不是你姑姑” 晏西握得紧。没能让她收回手:“你就是我姑姑” 便利店门口的摇摇车恰好在这个时候非常响亮地唱着歌谣:“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姐妹叫姑姑” 阮舒:“”额角不禁下来三条黑线。 “小姑姑”晏西脸上的笑意灿烂又和煦。 阮舒浑身不自在,不去对视他那双和陈青洲极其相似的清黑眸子,捋开他的手站起身:“我要走了,你也该回去了。否则你的保姆阿姨会担心的。” 晏西端端正正地在她面前站好,仰起脸,比之前还要稀罕地打量她,笑得快成一朵花:“好的小姑姑” “都说了我不是你姑姑”阮舒背过身,非常不自然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小区。” “好”晏西忙不迭背上书包。 便利店到小区,差不多五分钟的步行路程,阮舒故意走得比他快,怕得就是他好奇心重,又问东问西她当时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那样等同于承认她和陈家的关系,承认她是陈玺的女人,承认她是陈青洲的妹妹。 不过实际上晏西一路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吭声,跟不上就干脆不追了,老老实实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后面。这样一前一后,反倒像他是小护花使者送她回家。 阮舒一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他就冲她咧嘴,都要令她怀疑他是不是乐傻了至于嘛高兴成这样只是个“姑姑”,又不是“爸爸” “好了,你快进去吧。”阮舒止步于小区门口的公共健身器材区。 晏西双手拉着肩膀上的书包背带:“谢谢小姑姑。那我们下次继续约” “再说。”阮舒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我不一定有空。” 晏西完全没当作她在拒绝,依旧笑眼眯眯:“没关系,小姑姑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阮舒不做回应。 “小姑姑再见”晏西往小区大门里走,临末了又回头瞧她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走进去。 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之后,阮舒懊恼地扶了扶额,转身离开。 翌日,阮舒去家具城选购办公间的办公家具,先行下了预订订单。 这个商圈离林氏所在的办公大楼很近,瞧着时间差不多快到傍晚下班的时间,她给林璞打了电话,说明自己刚好在附近,询问他是否有空出来见个面。 林璞几乎是立刻答应:“姐约我出来,就算有事也会推掉” 两人一起在日料店吃饭,阮舒和他聊起她开新公司的事宜,不过只是简单一提,含含糊糊地讲明依旧在保健品行业发展,具体地未细说,最后开了句玩笑:“反正终归是小本经营,在你们这些大公司的夹缝中求生存。” “姐,你又来了。”林璞无奈,旋即有点埋怨她,“你早些时候怎么都不和我提这件事现在工商局那儿都快注册下来了,才告诉我。” “有什么好提的”阮舒唇角微弯,“不就一个空壳公司和我这么个光杆司令八字还没一撇。” 林璞定定看她几秒,最后笑了:“看到姐还能努力忙活工作,我就放心了。那天和姐姐匆匆道别,看到姐的那副样子,我真是担心。” “我那天不是说过了嘛,我没事,单纯地只是因为在体育馆遇到那群人心里不痛快罢了。”阮舒闲闲地拨弄着寿司,“之后排解完了也就没事了,何必为了他们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傅总现在没事了吧”林璞起。 “他”阮舒颦眉,表示不解,“你傻了吧这事怎么问我” 林璞解释:“我以为姐你好歹是傅总的前妻,虽然离婚了,总还是朋友吧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为你会去医院探望他关心关心他。我爸是想去献殷勤的,但根本没机会。” 阮舒要笑不笑的:“那你还真想错了,我和他真是连朋友都不是。那天在网球馆你不都看见了人家现在有新欢。关系好着呢,我没事跑去膈应人家干嘛” 林璞耸耸肩表示理解,继而神色一凝,问:“对了姐,我怎么听说妙芙好像出事了” 阮舒面露嘲讽,非常冷酷无情:“她现在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林璞淡淡一笑,没有追问。 “怎么都在讲我的事情。你呢”阮舒状似闲聊一般。 “别提了”林璞的笑意稍收,“这次和华兴竞标代理权,算是近段时间我手里头负责的最大的一件事,结果姐你知道的,我爸有多讨厌华兴,说华兴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们林氏,他下定了决心这次要好好打华兴的脸,却栽在我手里。” “我最近都不敢单独见他。怕挨他骂。可他的气全撒在其他人身、上,原本他想把人全都开除了,幸亏最近因为王阿姨预产期越来越近,好像是寺庙的大师说不宜断人财路坏人营生的事,他才就此作罢。” 阮舒转悠着心思,小有好奇地询:“大伯母没有事先鉴定男女么” “怎么会没鉴”林璞笑笑,“只是故意瞒着罢了。”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坦诚相告,“即便瞒着,我也知道,王阿姨怀的是个男孩。” 阮舒不禁挑眉。 林璞自嘲地勾唇:“其实我根本无所谓,枉费了王阿姨跟防贼似的防着我。” “那你还真只是在林氏打工”阮舒话里蕴着关心的意思,“怎么样都得给自己打算一条后路吧” “有啊,谁说我没有”林璞觑她,“在林氏工作既长经验又能存钱。存够了钱我就可以脱离我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想做什么事情” “环游世界。” 阮舒:“” 林璞往后靠上椅背。非常感慨似的:“关得太久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 阮舒:“”后面那两句,令她有种被戏弄的既视感。 林璞复又坐直身体,收话道:“反正,姐你现在新公司有任何需要邦忙的,尽管开口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还真有件事找你。”阮舒不客气似的接腔,顿了顿。道,“我前段时间闲着没事,在家打了款游戏,玩着玩着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卡了关卡一直过不去。想请教请教你。” “姐你竟然都玩起游戏了”林璞小有讶然,“玩的是什么卡哪一关其实网络上一般都是有攻略,有的必须得借助道具或者装备。” 阮舒自是有所准备,报了游戏的名称和所卡的关卡。 “这个简单啊”林璞详细地和她口头讲述。 没几句,阮舒便揉太阳穴:“不行不行,我听着头晕,最好还是弄个电脑在面前,你给我演示一遍才行。玩游戏我真不在行,主要是卡在半路过不去,我心里又非常不舒、服。反正一款游戏通关后,我再也不好奇了。” 林璞瞅着她发愁的模样笑了笑,道:“好啦好啦,我理解。那就请姐移步去我的公寓吧,刚好就在附近,我亲自演示给姐。姐那么聪明,一定看一遍就会了。” 达到目的,阮舒心下松一口气,面上神色无恙,表达感谢:“今天这顿我请了,不许跟我争。” “好好好。随姐高兴。”林璞点头。 他住的还是距离林氏所在办公大厦的前一个路口的那栋单身公寓里。 这一次,他的房间倒没有她第一次来时那般邋遢,已算干净了很多,虽衣物还是凌乱地堆放,但至少没有了满地的垃圾和没有清理的锅碗瓢盆。其余大体的布局和样子差不多没变,感觉他都懒得去挪动那些物品似的,每天就回来睡一觉,隔天起床再出门。 林璞直奔电脑前去开机。 阮舒不动声色地大致瞟了几眼。琢磨着等会儿找机会在他这儿多呆一会儿,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此刻也不着急,暂且压下心绪,行至他身后站定,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他的电脑桌面背景是位穿着暴露的日本少女天团。 林璞不好意思地用手做了个遮挡的姿势:“姐” “没关系,这和正常。你要是放个男人,才需要挡。” 林璞:“” 在他点击进下一个界面前,阮舒飞快地扫视,桌面很乱,各种乱七八糟的软件图标和游戏图标。 林璞正在和她说话:“姐,你玩的游戏我早就不玩了,现在临时下载也挺麻烦的,不过我这儿有个非常棒的游戏攻略基地,我给你把那款游戏的找出来,你回家后自己照着练就可以了。” “嗯,谢谢。”阮舒略略点头。 林璞在..阅读,。 338、太惊悚了 23400钻加更 , 阮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于背后攥起颤抖的手指,强忍住内心的恐惧。 如果精神病院里那个毁容的男人真的是林璞,那么,真正的林璞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岂不代表是面前的这个人所为 早在她刚怀疑他是强子时,她便猜测过,他之所以会和林璞长得一样,多半是去整过容。她甚至也猜测过。真正的林璞是否遭遇了不测。 可当事实摆在面前,她发现难以接受怎么会那般残忍那般残忍 “姐”林璞从椅子里站起身,深深地皱眉。朝她走过来,口吻关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你的脸色看起来特别糟糕。” 阮舒站定,没有再避开他,脸上表现出一副难受的神色,捂着心口,虚着气儿道:“我是有点不舒、服,心口发闷,好像是刚刚日料店里的三文鱼不太新鲜。” 林璞闻言表情一阵紧张。忙不迭扶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沙发带:“你快先坐下” “除了心口发闷还有其他什么症状么会不会食物中毒”问着,他提议,“要不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阮舒轻轻摇头,看着他笑了笑,“只是一丁点儿不舒、服,不碍事的,你别把我当成好像什么急症重病似的。这不坐下来缓两口就好多了。” “真的没事”林璞还是非常不放心。 阮舒唇角微弯,任由他打量。 见她的脸色好像确实恢复了,林璞表情稍松:“我去给姐倒杯水。” “别了。”阮舒谢绝,从沙发起身,“我准备回去了。你不用麻烦。” 好不容易找借口来他的公寓。刚刚本打算多呆的,如今这情况,她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事情。一刻也留不住了,只想马上离开,否则她无法保证自己能在他面前继续压抑住真正的情绪 太惊悚了。 实在太惊悚了 她现在盯着面前这个的男人,一想到他的这张脸皮是假的,汗毛便不自觉竖起。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明白他假冒林璞的原因是的。是假冒。之前她认出他的胎记时,她尚怀疑他本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强子而非林璞。今天,就在刚才。既然得知了真正林璞的去处,她已基本能够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在有意识有计划有目的地冒充 首先强子当年没死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没死之后消失了这么多年去哪里又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现在好好的一个人,却整容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生活,再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这背后该存在着怎样大的阴谋 “姐你这么快要走”林璞的语气里俨然谙着挽留。 “嗯,我明天还得早起继续忙办公间装修的事宜。我不是说过,正好在这附近的家具城,所以瞅着缝隙找你出来,省得你又抱怨我不待见你。游戏攻略你也邦我拷好了吧”阮舒维持着笑意,觑了一眼电脑屏幕。 “拷好了。”林璞走回去电脑,弯身点击鼠标,道,“姐,你以前的邮箱还用着吧我发你邮箱里。” “嗯。”阮舒瞳仁乌乌,盯着他的后脑勺,神色复杂。 “ok了姐。”很快林璞转过身来。 阮舒已及时摆回正常的表情,莞尔:“好,谢谢。我一会儿回去就马上照你给的攻略打关,好安安稳稳地睡觉。” 林璞噙着笑意:“走吧姐,我送你下去。” 他这一送,一直送她至停车场。她上了车为止。 隔着车窗和他挥手告别,阮舒启动车子缓缓驶离,盯着后视镜里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她依旧无法完全平复内心的震颤,双手握在方向盘上,都感觉不怎么能使出力。 驶出一段路之后。她靠边停了车,趴在方向盘上,努力地调节心绪,缓缓地恢复平静,并清晰地浮现目前最需要确认的两件事第一,确认这个“林璞”是强子;第二。确认精神病院里那个毁容的男人是真正的林璞。 第一件,陈青洲正在办。 第二件得她自己办。 捋好思绪,阮舒从方向盘上抬头。坐直身体,狭长的凤眸中一片清锐,这才重新启动车子。 回到心理咨询室,她直奔二楼敲响马以的房门。 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因着心中焦虑,她又接连不断地多敲了好几下。 门终于打开。 毫无征兆的。阮舒的最后一下动作险些敲到马以的脸上去,幸而最终及时止住。 马以身着睡袍,以一张没戴眼镜的冰山脸对着她,头发还湿湿的,显然是从浴室里被她的敲门声给催促出来的。 “什么事”他皱眉。一副“你最好是真的有要紧事”的表情。 幸而阮舒底气足,立刻道:“你明天能带我去一趟精神病院么” 马以的反应十分灵敏,猜测着问:“你要去见那位病人” “嗯”阮舒神色凝重。“我先问你,你确定他的精神状况有问题” 马以的表情里当即泛出丁点儿的不悦。 阮舒读懂,忙不迭解释:“我不是质疑医院工作人员的专业,我就是想确认,是不是完全无法和他具体交流比如问他问题什么的” 马以表情缓了缓,回答说:“首先,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确实是存在问题的。他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了,不可能是假装的。” 继而他道:“至于和他正常交流,也确实不太可能。他丧失了常人的读写能力,别说写,连字都不大认得的。但是” 他的话锋又一转,她的心随之提了一提,听他道:“不排除一种可能,如果你和他尝试沟通的话题对他具有刺激性,或许能令他产生什么反应。” “我明白了。”阮舒点点头,拜托着询问,“明天能否让我和他面对面说说话” 马以稍一忖:“这个需要提前安排。等我明天先去精神病院向院长申请。” 这已经足够了。阮舒轻吁一口气,微弯唇角:“谢谢,我等你的消息。” “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你真能确认他的身份,不仅邦了我的忙,更是邦了警察局的大忙。”马以道。 阮舒轻轻蜷了蜷手指,低声:“其实我反倒希望,我所猜测的全都是错误的” 339、你给谁生的孩子?! , 马以的反应依旧敏锐,又一次猜测:“是你认识的人” 阮舒微抿唇,算作默认,旋即道:“现在无法百分之百肯定。等确认之后再说。” 话虽如此,其实她的心里直打鼓,因为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如果那个毁容的男人真的是林璞,她该怎么办 老老实实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警方,给警方提供线索 可冒充林璞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强子是黄金荣的儿子 马以误解了她的表情,安慰道:“别担心,相信海城的警力。只要他的身份确认,有了突破口,这起案件一定很快就能找出犯罪疑人并缉拿归案。” 阮舒安静两秒,道:“打扰你了。你去休息吧。” 回到三楼的房间,阮舒到书架前,把那份资料翻了出来。 此刻抱着他就是林璞的想法重新看卷宗。感受和之前全然不同。 那些照片里,他的被硫酸腐蚀过的皮肤 她回忆起精神病院里他惨不忍睹的面容 林璞 阮舒的心情异常沉重。 当然,对于林承志这个私生子,她并没有任何的感情。仅仅只是好几年前他上门来认亲,尚未被送去日本留学之前,短暂地在林宅住过一小段时间,所以她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几次,丝毫无深入交流。还不如现在这个假林璞在她身边呆得久与她接触得频繁。 但活生生的一个人遭遇如此劫难,无论如何都令人在所难免触动。 回来的路上,她的思绪未曾停止过运转,此时独自坐着细忖,她发现,要假冒林璞,根本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要说她这个与林璞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姐不熟悉他,林家上上下下的每个人其实皆如此。毕竟林璞是从小和他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若非他来认亲。林家无人知晓林承志还有这样一笔风流债。林承志为了照顾王毓芬的感受,未曾和这个儿子好好相处过便送他走了。而待林璞再回国,就 所以,连林承志这个当父亲的对自己的亲身儿子都陌生,其他人又怎会怀疑一个它和其他字像。也未尝不可。” 阮舒沉默。须臾,沉声:“我想给他做亲子鉴定。我怀疑他是我大伯父的儿子。” 马以颔首:“好。我让护士去取点他的血液样本。” 谈笑家楼下。 陈青洲一声不吭地坐在车后座里,交叠的腿上摊开着一份文件,然而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视线凝向车窗外,定在三楼的某扇窗户。 根据之前的手下汇报,傅清辞在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之后,进了谈笑这里,便再也没出来过。 这个小区不是什么高档楼盘,旧式的那种,也没改建,倒是非常有市井小民的生活气息。 也因此安保工作并不严格,他们进来得都挺容易。手底下的人得以冒充推销员上门,回来汇报的结果是,开门的谈笑穿着非常居家的裤衩和背心,厨房里是炒菜的动静夹杂女人的笑声。 听完之后。陈青洲黑沉的脸就没再恢复过。 荣一非常地糟心,又尝试着委婉相劝:“二爷,要不咱们先回去这里就留给兄弟们继续盯。” 陈青洲没有搭理荣一,拿出手机,拨通了傅清辞的号码。 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听筒那头传出的却不是傅清辞的声音,而是谈笑。 谈笑应该是看到来电显示,所以知道是他。开口便道:“抱歉,她现在在厨房,没法听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邦忙代为转告。” “呵呵。”陈青洲丁点儿面子都不给,冷笑给他听,“你是在向我炫耀么” “炫耀”谈笑口吻费解,“炫耀什么我不明白陈先生的意思。” 背景里在这时传出傅清辞的询问:“谁打电话。” 谈笑:“银行信用卡推销。” 陈青洲:“” “那快挂了吧”傅清辞的声音又传来,比方才近,显然是走到谈笑身边来了。“快尝尝,你最爱吃的宫保鸡丁。” 她的语音非常地轻快,是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轻快。此时此刻隔着电话,令陈青洲恍然回到十多年前,她也曾如此问过他话。 “把电话给她”陈青洲嗓音冰若寒霜。 谈笑却是非常服从傅清辞的命令,挂了电话。 通话掐断的最后一秒,陈青洲甚至听到傅清辞边笑着边喊:“不行不行,你别摸我那里。我怕痒” 陈青洲握紧手机,立刻便打算再拨一通过去,手指快要摁下去的时候,蓦地又顿住了。 一动不动地静坐片刻,他的唇边泛着浓浓的讥嘲,唤了荣一,对荣一一番叮嘱之后,他才重新拨通傅清辞的号码。 这一回接电话的总算是傅清辞本人,声音异常地冷漠:“什么事” “我在谈笑家楼下,你下来一趟。”口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傅清辞哧声:“抱歉,我现在没空。” “那好,我不介意打电话去傅家,问候伯父伯母,告诉他们我们复合了。”陈青洲从容淡定。 “卧槽谁和你复合了陈青洲你能不能别那么无耻”傅清辞怒骂。 “我们是不是真的复合了重要吗重要的是伯父伯母相信了就好。” “陈青洲” “三分钟之内你一个人下来讲完事情我就走,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陈” 陈青洲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视线瞟向荣一:“准备好一会儿该怎么做没有” “二爷尽管放心。我刚刚和张护士联系过了。” 陈青洲略略颔首,下了车,不到半分钟,便见傅清辞的身影从楼道里钻出来,满身煞气,怒气冲冲:“陈青洲你又发什么神经” 瞥见她手里攥着手机,陈青洲稍放下心,旋即看回傅清辞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你的男朋友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用得着装傻么”傅清辞干脆和他把话摊到明面上来,“你派来跟踪我的那些手下,不是早该向你汇报过这里的情况” 陈青洲闻言也不否认,嘲弄道:“听他们转述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比想象中还要破旧。” “自然是比不上您的豪宅。但起码我们坦坦荡荡没做亏心事,住的地方是干净的。哪像你们,赚的全是黑心的人命钱。晚上你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都不觉得不安稳都不觉得瘆得慌”傅清辞反唇相讥。 说罢,不等陈青洲反应,她极度不耐烦似的紧接着问:“不是说有事情讲”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手机便震响。 号码自动标记显示的是海城人民医院,傅清辞疑虑地轻蹙眉,划过接听键,那边当即传出一把焦灼的女声:“喂,你好,是傅清辞小姐么你家小孩出了车祸,刚刚送来我们医院情况有点严重,请您马上过来” 脑子里骤然一阵轰鸣,思绪像是刹那间滞住,全都集中在“车祸”和“严重”这两个词上。来不及多加思考,傅清辞抖着手险些摔了手机,二话不说扭头就打算离开。 手臂被人用力地拽住,阻了她的身形。 “滚开我现在没空理你”傅清辞想也没想就挥出去一拳要打开他。 陈青洲重新握住她的小臂。加大力道狠狠地将她整个人拉回来,束缚住她的身体,目光灼然地凝注她惨白的脸,质问:“怎么没空你要去哪儿” “你他妈”对视上清黑的眸子,她的咒骂戛然,傅清辞不禁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不说了那我来替你说。”陈青洲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赶着去医院是么你家小孩出车祸了情况很严重是么” 傅清辞僵直身体。 “想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么想知道你刚刚什么反应么你还想否认么”陈青洲恶狠狠地抬高她的脸,“傅清辞,你哪来的孩子你给谁生的孩子” 340、婚姻与爱情 23600钻加更 , 他的目光令傅清辞避无可避。 “我”她说不出话来,她的脑子非常地乱,心里又沉又慌,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然失去了冷静面对陈青洲,她总是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那晚电话里的出现的小孩的声音就是你儿子吧”陈青洲的手指再用力,一股脑地全兜出来他的疑虑,“我都调查过了,你们傅家根本没有小孩子,也不知道你有孩子。你瞒着家里人在外面偷偷养孩子为什么见不得人你和谁生的” 问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陈青洲忽然闪过某种念头,那个念头太不可思议太惊喜,而令他的喉咙霎时出声艰涩。他攥紧傅清辞:“孩子在哪儿孩子的父亲是谁是不是” “我”字还没出口,率先被人打断:“孩子是我的。” 陈青洲望去。 谈笑走过来,直接将傅清辞拉到他的身边。 陈青洲的手尚握着傅清辞的手腕。 不过傅清辞的倾向性特别明显,已颇为疲累地拢进谈笑的怀抱中。 “松手吧,陈先生。”谈笑非常不悦,“你的行为已严重骚扰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或许你不介意去警察局里呆几天。” 陈青洲冷着脸,没有理会他,继续问傅清辞:“回答我你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没听清楚么孩子是我的。”谈笑愠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和清辞的孩子的,但这是我和清辞自己的事儿,没必要向你交待。” “是没必要交待,还是交待不出来”陈青洲质疑。 “我不明白陈先生的意思。”谈笑表情费解,“陈先生在怀疑什么” 怀疑什么陈青洲胸口狠狠闷一口气他怀疑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且在此之前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直到刚刚,她的所有反应和表情。才令他陡然产生想法。 “陈青洲。”傅清辞从谈笑的怀里抬起脸,似乎情绪已调整回来,使劲挣了挣自己的手,“拿孩子的安危试探我很好玩是么” 盯着她湿润的眼圈,陈青洲沉默着没有吭声。他承认,这样的做法确实有点卑鄙。可卑鄙又怎样不都是被她给b的现在也确实试探出他想要的效果 “是,我是有个儿子”傅清辞收回自己的手之后,握住谈笑的手,依靠着他并肩而立。“我之前骗了你,我怀的谈笑的孩子并没有流掉,我们最后还是决定生下来了。你满意了吧你非得把我的**挖干净是么你他妈地怎么就是阴魂不散” 陈青洲皱眉。说不通,很多问题说不通如果她和谈笑生的孩子,她为什么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知道连生过孩子这件事她也一波三折地绕了三次直到今天才承认 他冷笑,指着谈笑对她嘲讽道:“你既和他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当初不拿出来挡我还愿意和我睡那么多次就算我强迫你,你作为一个母亲也该为了自己孩子有底线不是么” “啪”,傅清辞气得整张脸几乎变形,“陈青洲你就是个人渣” ” 陈青洲沉默片刻,回道:“肺癌。” 字眼砸进耳朵里,阮舒的心尖跟着轻颤:“怎么会是肺癌荣叔不是说之前因为感冒,你安排他去医院体检过的那个时候没查出问题么” 陈青洲有点无力:“当时原本是要荣一去拿体检报告的,那段时间正赶上你正赶上你被蓝沁带走,出了事。体检报告就荣叔自己藏起来了,对我们只说是慢性咽炎所以咳嗽。刚刚见了医生,医生才说,早前就建议他住院了,他不愿意,只让医生给他开药。结果” 不止一次见黄金荣咳嗽了,也见他咳一次她问一次,没想到他原来一直在撒谎阮舒听着心中一阵火气。捺下情绪,她问:“具体病情到底是” “中期。”陈青洲的语气略微嘲弄,“医生说了,上一次体检刚检查出来的时候,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旋即他的语气多少能听出一丝自我安慰的庆幸:“起码没有被荣叔拖到晚期” 晚期就几乎没有治疗的可能了阮舒的手紧紧攥着,勉强克制住那种钻心的难受。 不瞬陈青洲重振精神。道:“医生很快会拟定治疗方案。具体再看明天医生详细怎么说。” 阮舒纠结了一小阵,看了一眼窗户外渐深的夜色,迟疑道:“我还是想去见一见荣叔” 陈青洲沉思片刻,终是道:“那就来吧,为以防万一,你一会儿还是先去护士站找张护士。荣叔住院的消息在青邦内部肯定会传开,今晚可能还好,但明天开始应该就会陆陆续续地不少人前来探视,你必须得避开。” 去到医院。按照陈青洲的要求,阮舒先去护士站换了护士装,然后前往黄金荣的病房。 张护士将她带到后就离开了。 陈青洲俨然没有提前告诉他她会来,阮舒甫一摘下口罩,黄金荣表情错愕:“丫头,你怎么” 扭头他便揪起两撇八字眉,像小孩子发脾气似的冲陈青洲生气:“谁让你告诉丫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好什么好”阮舒抢过话,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口罩往他床上一掷,“都年过半百的人了,生病了竟然还不知轻重地隐瞒你以为这样很了不起嘛” 许是未曾见过她发如此大的脾气,黄金荣顿时像瘪了气的球,面对陈青洲时的气势荡然无存,小心翼翼地觑她,斟酌了片刻才颇为委屈地嘀咕:“我不是都有按照医生的要求每天吃药” “吃药能的了。 荣叔上前扶着他让他躺回床上。 黄金荣本打算向阮舒道别的,但见阮舒过来邦他拉好被子,然后往床边的椅子里一坐:“荣叔你休息,我等你睡了再走。” “好丫头”黄金荣自然是高兴的,神色颇为动容,转瞬又摇摇头。“别了,丫头你还是快回去了,太晚了不安全。” “那你快点睡。”阮舒的口吻强势而不容置喙,“你快点睡,我就早点走。” 黄金荣立时闭上眼睛。 见状,荣一忍不住泛出笑意,对阮舒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阮舒笑不出来,心情沉重地和陈青洲无声地对视一眼。 陈青洲的神色亦很凝重,凝重地走到外面的会客厅。 不多时,阮舒也出去会客厅。 陈青洲独自站在窗户前,背影沉沉,同样彰显出压抑不住的疲惫。 地毯很软,踩在上面没什么声音。阮舒止步在他斜后方两步左右的距离。 陈青洲缓缓出声:“你知道荣叔之前为什么明知你会不高兴,还是骗你去相亲” 阮舒没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是我连累你了。荣叔怪我在清辞这一棵树上吊死,担心我们陈家绝后,所以拿你来间接b我。说我如果不给他生孙子,他就只能给你物色对象。” 陈青洲笑了一下。既落寞又自责:“以前只是觉得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都和普通家长一样抱孙心切。现在突然恍然,他的焦虑或许更在于因为他得知自己的病情。” “我想我可能真的很不孝。这么长时间,既没有从陆振华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林家的东西,又没有给林家传宗接代。在接到你的电话告诉我荣叔出事的时候,我竟然还在纠缠傅清辞。” 阮舒极轻地蹙一下眉:“你和傅警官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之前无意间发现她好像有个儿子。今天用了点卑劣的手段确认了一下。”陈青洲淡声。 阮舒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一下他知道晏西的存在了 下一瞬便听陈青洲自嘲着道:“有一瞬间,我竟然怀疑,她的儿子可能是我的。明明只隔着电话听到过一次声音,我连她儿子的任何信息都不知道。却产生这种近乎荒谬的念头,我可能真的是想要孩子想疯了吧” 阮舒的双手交握于身前,手指不自觉地握紧,眼前浮现出晏西的模样。 “十年,能发生多少事情,能产生多少改变傅清辞都在认真地过她自己的生活,在往前走,只有我还停滞不前地抱着从前,我这或许不是痴心不改。我是执念太深,我是不甘心吧” 陈青洲轻叹一口气,转回身来:“我想,我真的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也算是给荣叔添点喜气吧。之前其实荣叔就为我推荐过大长老的女儿。” “你那会儿人也在靖沣,参加过上任大长老的葬礼,不知道令元是否曾稍微和你讲过长老会的事情。如今长老会的五位长老之中,只剩由原先的二长老推举上来的大长老,因为上任大长老的临终嘱托,对我们陈家还留有旧情。是非常有必要将这份情巩固住的。” 谈话的内容其实已涉及青邦内部的事情。但阮舒并没有察觉。 “非得这样吗”她颦眉,“你这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对人家姑娘也是一种不负责。难道你们男人的霸业,都一定要通过这样的途径若要靠牺牲婚姻和爱情,那你还真是窝囊。” 陈青洲笑了:“小阮,我以为在你的价值观里,应该是认同这种方式的。” 阮舒略略一愣。 “这不是牺牲婚姻。”陈青洲收敛表情,呈现出一种在他脸上鲜少见到的冷漠和冰凉,“这是最简单的利益捆绑。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互制衡。” 阮舒沉默了。她发现陈青洲刚刚说得没有错。在她的价值观里,理应认同这种方式才对的。回想过去,她为了林氏的发展,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要说婚姻,她当初不也把自己卖给了傅令元 可现在,她居然下意识地认为不应该牺牲婚姻和爱情 婚姻和爱情 不知不觉中,她对婚姻和爱情所秉持的观念已经改变了是么 而这改变,全因为傅令元。 傅令元 一晃过这个名字,被她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思念便不受控制的汹涌袭来好几天没见他了连电话她都忍住没再给他打,不知道他现在伤势恢复得怎样了而且,最近她真的是遇到好多烦心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你该走了。”陈青洲在这时抬腕看表,“抱歉,不小心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 阮舒拉回神思,目光复杂地凝视陈青洲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压下满腹的心绪晏西的存在,怎么都不该由她来透露。不行的这事她不能管,她不该管。也管不着。 “那我先走了。”视线拂过黄金荣所在的内室的房门,她重新戴上口罩,离开病房。 乘电梯下到护士站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之后,没料到迎面会碰上栗青。 也还好是栗青,阮舒心里想着事情,未太留意周身的环境。 栗青自是第一眼辨认出了她,盯着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笑了笑,并没有出声打招呼,因为外头还站着其他和他一样在等电梯的素人。 阮舒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便从电梯里出来,掠过他兀自走自己的路,不忘拉紧自己的口罩并微低下头走路,生怕再意外地遇到什么人。 回去护士站找到张护士长打了个招呼,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冷不丁震动。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栗青。 呼吸一滞,阮舒瞬间像做贼似的,快速地环视一圈周身,然后走到角落里接起,本能地压低音量:“喂。” 果不其然,听筒那头传出的是傅令元声音:“你在医院” “嗯。”阮舒垂着视线,两只眼睛盯着自己整齐并排的脚面一定是栗青告诉他的。 “上来探视我一眼再走。”傅令元说。 嗯阮舒怔了一怔,脑中的理智异常清醒地直接传达给她的意思是必须要果断拒绝,可鬼斧神差的,她出口的话变成了:“你安排清楚了” “嗯。放心上来吧。”傅令元低低地轻笑,临末了不忘提醒她道,“别走错了。是直接来我的病房,不是十三的病房。” “我知道。”明知隔着电话他看不见,阮舒还是瞪了一眼。 尽管他让她放心上去,她还是谨慎地留了心眼,装模作样地端了个医用盘。 抵达他的病房所在的楼层时,栗青就在电梯门口等着,躬身打了个“请”的手势,笑脸嘻嘻道:“阮姐,老大在房间里等你。”样子像极了招呼生意的店小二。 这话其实找不出丁点儿错。而且阮舒的脸皮虽算不得厚,但素来也不薄,至少不会轻易便不好意思,此时此刻听着字眼却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耳根子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烫。 之前明明还驻守满了保镖,非常森严,今晚倒是不见一个。 揣着狐疑,阮舒跟随栗青进了傅令元的病房,沿着走道往里走。 里头的门。故意敞开在那儿似的。甫一行至门口,她就和坐在护理床上的傅令元对上视线。 她停住,隔着这样的距离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心中舒一口气相较于上一次,他今天的气色不能好再多。 “不进来”傅令元嘴角挂出一弯她非常熟悉的有点儿邪性儿的笑意。 阮舒亦在嘴角抿出笑意,朝里继续走。 刚迈出两步,发现屋里并非只有傅令元一人,她登时滞了身形,柔和的目光更瞬间尖锐,落于沙发上的女人。 毋庸置疑,是小雅。 不过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什么,闭着眼睛躺在那儿,悄无声息的。 阮舒站定在原地,表情冷冰冰。 但听傅令元在这时吩咐栗青:“把她先带到外间去。” 栗青立刻上前,把毫无知觉的小雅抱到轮椅上,然后推了出去,并为他们关上房门。 阮舒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傅令元的脸上:“怎么回事儿” “非要站在那儿和我说话”傅令元冲她招招手。 阮舒没动:“你先解释清楚。” 傅令元稍抬眉稍,道:“栗青给她吃了安眠药。她一时半会不会醒的。” 阮舒胸口闷一口气:“是不是如果栗青没有遇见你。你没有临时让我上来,今晚她就整个晚上在这里了” “她最近两三个晚上确实都在这里。但都是以这种状态在这里的。”傅令元噙笑,“全都是为了让你能顺利再来一趟做准备。没想到我还没找你,你今天自己先过来了。” 阮舒拧眉,不知是不是智商下降了,感觉自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全明白。 “快过来,别为了没所谓的人浪费我们难得的见面时间。”傅令元不悦地折眉。 顿两秒,阮舒最终还是挪步了,神色倒没怎么缓下来,心里还继续琢磨着,准备追问个清楚的。 然而傅令元根本没给她机会,她尚未完全走到床边,便被他伸手一把拽过去。 阮舒立时跌坐到床上。 傅令元单手搂住她的腰,两片薄唇不由分说便吻住她。 落势的力道近乎凶猛而不容抗拒,密密匝匝的,像要吞噬她一般,似有若无的轻咬,似在纾解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阮舒被他的气息密不透风地笼罩,按在他胸膛上的手停住原本打算推开他的动作,转而主动环绕上他的脖颈儿,热情地回应他。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坐在护理床上。 她靠在他的肩头。 他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拢她在怀。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主动地蹭,感受他胡茬带来的刺刺感,掌心则覆在他的心口,感受他的心跳。 彼此chuan着气,调整着呼吸,安安静静地,谁也没有说话。 341、你是我的男人 , 空调的冷气丝丝渗入,缓缓降下两人的体温。 但其实阮舒还是觉得挺热的。因为傅令元的身体很热,贴在一起更热。 倒没觉得黏黏糊糊。她还挺喜欢的。 傅令元宽厚的掌心在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轻抚:“知道不知道,你刚刚就是一只突然浑身竖起盔甲的刺猬。” “不知道。”阮舒屈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无声地勾了勾唇,傅令元顺势问:“我儿子真被你送人了” 阮舒一顿,轻轻地“嗯”。 傅令元低下头,咬在她的唇瓣上:“你一定没舍得。” “别自以为是。”阮舒推开他的脸,有些倨傲地呛,“它现在确实不在我家了。” “送哪儿了”傅令元折眉。 阮舒抿一下唇,没回答掀眼皮颇具衅味儿地觑他:“那晚我说要把它送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它的去处。” “我刚说了,你一定不会舍得。”傅令元凝着她的神色,眸子微眯一眼,洞悉了什么似的,笑了,“不用撒谎了,你没送人。现在确实不在我家,你把它寄养了之类的吧嗯” 阮舒:“”她觉得自己好失败,不管在傅令元还是陈青洲面前。好像总是被看穿,就连晏西那个小家伙也越来越不拿她当回事儿了 她好几秒没说话,在傅令元看来等同于默认,他不禁轻笑出声,下巴就着她的脸颊使劲地蹭两下,也不再故意窘她,问:“你是来医院看黄金荣的” 心情随着话题的转变,一下子又恢复沉重。阮舒瞳仁微敛,淡淡地“嗯”,旋即有点嘲弄地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传播得真是快。” 陈青洲所言果真不假,这会儿青邦的人差不多全知道黄金荣患了肺癌。今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吧虽然黄金荣目前的病情没到那么危急的状况,但估计大家心里头都已经在计较着黄金荣过世后青邦内部的新局面。 新局面 能有什么新局面 昔日的青邦三巨、、头,彻底只剩陆振华一人,陈青洲将更势弱,陆家则更一家独大。 “你有什么想法”明知不该问,阮舒还是开了口,“靖沣古镇的那时候,陆少骢想杀陈青洲,你故意从中作梗,想留陈青洲一条命,是为了令陈家继续对陆振华有所牵制,以维持住背地里的三足局面。现在呢如果黄金荣真的” 她发现后面的话她讲不出来。 傅令元垂着眼眸,眸底深沉,将她的所有神色和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准确洞悉她的一切般。他的薄唇抿着丝极浅的坚冷,沉默数秒,启唇,一语道破:“你最终还是认了陈家。” “我没有。”阮舒几乎是立刻否认。 欲盖弥彰的意味非常浓重,只是她自己总是忍不清她自己罢了。 傅令元未与她争辩,收缩手臂,箍紧她的腰。 阮舒侧脸,埋进他的颈侧,手臂攀上他的肩,紧紧地抱住他。须臾,她的嗓音闷闷地传出:“我没有认陈家我只是我只是” 她滞住,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对陈青洲和黄金荣的感情。 即便如此,傅令元也好像读懂了她,沉缓道:“这很正常。人心都是肉长的。陈青洲和黄金荣确实待你不错。” 阮舒攥着他的衣服曾经她以为,她的心永远可以很冷很石更;曾经她以为,她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怜惜和关怀;曾今她以为,她不需要友情不需要亲情不需要爱情。 可最近她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不知不觉无意识间,她竟然好像拥有了全部。 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于是从未奢望过。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甚至于非常地抗拒。 如今,她似乎走到哪儿都不再踽踽独行,她的人生沉甸甸的,如同一棵长满果实的树。 而她发现。这样沉甸甸的感觉,比以前更好。 闭着眼睛深呼吸两口气,阮舒像是倾诉般坦诚相告:“荣叔生病,我心里很难受。看到陈青洲那个样子,”她含糊了一下言语,才继续,“我也很难受。” 傅令元没有详细追问,单纯作为倾听者似的“嗯”一声,谙着了然的意味儿在里头,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宛若哄小孩子。 阮舒的心暖融融的,趴在他的怀里,脑子里转悠着许多事华兴和保健品,林璞和精神病院里毁容的男人,晏西的存在和陈青洲的决定。一件件,全塞在心里,她都很想和他敞开来说,让自己不那么憋能够舒、服一些,可话临到嘴边,她还是止住了。 她没有忘记,傅令元和陈青洲两人从根本上讲是对立的。纵使她和傅令元关系亲密,有些事情,她依旧不能随意告诉他。 无关信任。而涉及原则问题。正如她在陈青洲面前,从不透露傅令元的事情一般,面对傅令元,她也不能透露陈青洲那边的事情。 仔细想想,他们两个男人,竟也好像未曾担心过她会向另一方泄密,该讲的从不刻意避讳她。可其实她夹在他们中间,揣着两边的事情而说不得,有时候真的挺痛苦的。 但是之前她问他的那个问题,她仍然想知道答案。 “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阮舒觉得他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所以故意装傻。她稍离开他的怀抱,凝视他的眼睛,重新组织语言,坚持问:“你如今在青邦内越立越稳,如果陈青洲再继续势弱,失去了对陆振华的牵制意义,三足鼎立维持不了,你是不是会除掉陈青洲” 问这话的同时,她回忆起的是陈青洲告诉她的那一句:“我不杀他。就是反过来他邦陆振华杀我。” 她想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像她所分析的那般。若陈青洲的存在没了价值,傅令元便可以毫无顾忌地铲除自己霸业道路上的绊脚石,一举两得的是,傅令元还可借此事对陆振华进一步地表忠心。毕竟陈家之于陆振华而言,才更加是眼中钉肉中刺。 傅令元折眉,隐约彰显出不高兴:“阮阮,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不是想管。”阮舒摇摇头,“我不是要干预你的决定,我的立场还是没有改变。不会参与你们的利益争夺。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想知道你对陈青洲是否也存有杀心。” 傅令元眼睛危险地轻眯一下:“也” 阮舒闻言愣怔,才意识过来自己无心间的言语漏洞。稳了稳,她准备将这个“也”字解释为陆振华对陈青洲的杀心。 然而没等她张嘴,傅令元率先冷笑:“他倒是坦荡,没瞒你。” 显然,他已经调查出枪击事件有陈青洲搅混水的份。阮舒倒是庆幸自己刚刚的话没机会说,否则多犯傻。仔细想想也对,连她当时都会多一份心眼怀疑,何况做为当事人的傅令元。微垂一下眼帘,她淡声:“嗯。他没瞒我。我问了,他就跟我认了。” “他还真是拿你当他的妹妹。” 这话依稀蕴了嘲讽。 阮舒知道傅令元是针对陈青洲而非她,但她听进耳中里,还是感觉有点刺。 傅令元在这时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要和陈青洲以及黄金荣走太近,尤其不要听他们讲太多青邦的事。”顿了顿,不知他突然哪来的念头,“我有点后悔之前放任你和他们接触了。” 阮舒颦眉,拂开他的手:“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听你谈论三鑫集团的事。” “不一样。”傅令元眸光是她所看不懂的深邃,眉头折得比方才要厉害。不满的意味浓重,“陈青洲太把你当他的自己人了。” 阮舒挑眉,反过来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颌,笑得嫣嫣的,半是玩笑地说:“怎么你吃醋了担心我被拉进他的阵营里” “是。”傅令元虽斜起单边的唇角,但神色还挺肃正的。不过讲话的语气还是笑意多一点:“你只能归属我的阵营。” 因为腹部的伤口他不方便倾身,所以手掌抚到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他身前压,他就势啄了啄她的唇。 啄完后他貌似觉得依然不够,另外一只手抬起了一下。要去搂她的腰,然而那只手臂也是受伤的,最终没能抬起来,便颇为无奈地作罢,只能没受伤的右手松开她的后脑勺,扶箍上去,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间的肉。 阮舒想起来道:“我还没好好看过你的伤口。” 傅令元轻笑:“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阮舒坚持,边说着,已兀自去捋他的袖子,不瞬便看到他的手臂上包着厚厚的绷带。 “不碍事,我运气好,命大。这个手臂上的上子弹只是擦过,现在不方便动作而已,没有残疾。”傅令元的话显然蕴了安慰。 阮舒没吭气,从床上跪坐起来,又去解他的病号服。 胸膛赤果,露出的又是绷带,腹部圈了一整圈,更是厚厚的,此时也不出来伤口的具体样子,以致于她脑海中只能记得那日伤口破裂之后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 腹部的这个伤口,应该是最严重的。 阮舒抬眸看他。 傅令元没有像刚刚手臂的伤口那样安慰她,只模棱两可地又说了句“不碍事”,然后捉回她的手,放到他的唇上润了润,闲闲散散地笑:“以前这里也挨过一枪,当时的伤口比现在这个严重,我都没事。” 阮舒自然记得。印象深刻。他还让她摸过,问她什么感觉。她说没感觉。然后他忽然带着她的手从腹部往下握住了他的哔打住,回忆太过了。 傅令元却是敏锐地从她的神色察觉了什么似的。笑得荡漾,问得特别故意:“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 阮舒翻他一记白眼,视线继而移向他腿部的伤。 伤在小腿。 傅令元主动解释:“子弹打到骨头,一厘米左右的骨裂,血管正常。” 顿了顿,他冷不丁补了一句:“可能以后走路姿势会有点跛。” 阮舒立时愣怔,全然想不出他成跛子该会是怎样一副画面。 “会嫌弃我吗”傅令元含着笑意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 阮舒闻声偏头,撞进他湛黑的眸底。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倾过身体,抱住他的脖子。 傅令元无法有太多的动作,靠在床头,单只手拢着她,掌心轻轻摩挲她的后背,笑:“吓你的。破脚得多难看为了不在你面前丢面子,我也会努力康复。” 阮舒不吭气,半晌,迟疑:“你不能换个野心” 傅令元微微一怔。 “霸道总裁如果干得好,也可以支配很多人,也可以耍威风,也可以有很多钱赚,也可以招很多女人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混道上”她问。 傅令元笑了笑,反问:“你觉得我混道上是为了支配很多人,为了耍威风,为了赚很多钱,为了招女人喜欢” “你上学那会儿就拉邦结派了,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就多半是因为当大哥霸凌校园给人特别威风帅气的印象当时显扬简直拿你当偶像好嘛每天跟在你后面,都想给你当小弟,还是你嫌弃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要他,他才没随你入歧途。” 说着,阮舒稍松开他的脖子,坐直了与他四目相对,凝眉:“你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你父亲的逆反心理,是么” 傅令元不置与否,手掌捧住她的脸,反问:“你不喜欢我的身份” 阮舒微蹙眉:“不是不喜欢你的身份,而是。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每天刀口tian血身处危险。” “自己的男人”傅令元揪着字眼,语调暧昧地故意于唇齿间重复。 “别插科打诨,和你说正经的。”阮舒嗔他一眼。 “我也在和你说正经的。”傅令元好看的唇角微翘,问,“你介意自己的男人是混道上的你介意自己的男人是双手沾满鲜血黑邦大佬甚至于,你介意自己的男人是祸害社、会毒、枭” 他静静地看她,在等她的答案。黑眸深深,像装了外面的夜,能令人陷进去一般。 “不介意。”阮舒不假思索,手心覆上他正碰着她的脸的手背上,目光笔直,“我从来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女人,我很自私,我只在乎自己和我关心的人好不好。或许对于外人来讲,你是社、会毒瘤,我选择跟着你,也是三观不正,价值观有问题。但我不管,我为什么要在乎外人的观点来决定自己的人生他们对我好了吗他们爱我吗没有,全都没有。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我会担心你的安危,可如果你告诉我,这是你坚持选择的路,我就陪你一起走,走到黑也无所谓。” 她难得一口气讲这么长的话,而且几乎袒露她的心迹。换作以前,总是要他的十句才能换来她的一句,要么就是她口是心非不愿意坦诚,要么就是她默默藏在心底不愿意出口。今天,阮舒自己都对自己感到意外,并且在讲完后,觉得特别畅快。 傅令元的表情却略微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一眼不眨地凝注她,隐隐携着意味深长的审视,眼底的情绪是一种她所看不明白的高深莫测。 “怎么了”阮舒费解。 傅令元安静两秒,如惯常那般懒懒地勾唇:“没什么。” 他拥她入怀,呼吸烘着她的耳廓:“听你这样和我表白,不知该高兴多一点,还是” 阮舒等了片刻,并没有等来他的下文。她觉得有点怪异,可不知道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难道她刚刚的话存在什么问题 思绪未能多加运转,因为傅令元**住了她的耳、珠,又开始吻她,沿着耳边和脸颊,往下到她的脖颈。 这一次的吻和方才的不一样,首先基调就往擦枪走火的方向去。 阮舒没有拒绝他,因为她也挺想他的。知道他动作不方便,甚至主动配合他,跪坐在他面前,挺直月要肢,抱住他的头。同时残留的理智又在提醒着她他是个伤患。软声叮咛:“你小心点,别忘形了,适可而止,不然伤口该裂了。” “今晚留下来。”他热烫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和她打商量。 “你现在不能做。”关键时刻,阮舒还是很清醒的她本就只打算让他吻一吻抱一抱摸一摸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傅令元嗓音暗哑,口吻间满满的不甘心,提议,“我可以躺着不动,你在上面可以动。” 阮舒:“” 她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很快否决:“不行,你肯定会激动的,一激动,万一伤口就裂了。”满满透露的全是对他的了解。 傅令元:“” “我不会激动的。”他反驳,“我又不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第一次碰女人。激动什么”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这么说你对我没有感觉了” 傅令元:“”他捉住她的手就往他的某个部位覆去,“你自己感受我有没有感觉。” 阮舒其实不过故意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粗、暴。掌心灼烫,她抿了抿唇,问了个梗在心内很久而一直忘了问的事情:“那晚我们决定离婚分开以后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 傅令元闻言惩罚性地猛地**一下她的唇:“我窗户都爬假的” 她其实还是感觉得到的,所以几次亲密举动才半推半就地没太抗拒正如他所言的,他都爬两次窗户了,而且他的身体反应,明显处于异常饥渴的状态。阮舒的笑意抿在嘴角,圈着他的脖子,故作不懂:“什么你做贼爬我的窗户和你碰没碰其他女人有什么关系”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身体骤然一颤,因为傅令元轻轻掐在她的月退根上。再往上可就是危险地带了。 阮舒忙不迭离开他的怀抱,拉回自己被推高的护士服裙摆。得亏了他动作不方便,没能及时拽她回去。 她有点生气了:“真不行。你有那么急迫么非得在受伤的时候我不陪你胡闹。” 傅令元也有点不高兴:“那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别让我亲到你摸到你。还没让过瘾。” 阮舒:“”她发现他现在和小孩子发脾气没什么两样。 她以前完全不吃这一套的。同样的情况,只会冷脸转身走人,让他自己解决。 可现在她竟是犹豫了。犹豫片刻,她最终依旧摇头,肃起脸色:“不行。” 傅令元倒是笑了,冲她招招手:“行了,过来吧,我刚刚也只是和你开玩笑。” 阮舒:“” 傅令元拍了拍身侧先前为她留出的空位道:“今天留下来,陪个床。” 阮舒:“”早把后面三个字一并说清楚多好 见她不动,傅令元挑眉:“你别对我太苛刻了。” 阮舒嗔他一眼。这才挪回去,在他身边斜斜倚着床头,侧身靠上他的肩。 傅令元将自己的被子分一半过去,盖在她身、上。 阮舒拥着他,曼声:“你会有金盆洗手的那一天么” 傅令元的动作滞了一瞬。 阮舒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阖上眼,脸颊贴上他的胸膛:“你的野心那么大,还要当海上霸主,估计很难会想隐退的。” 而且,哪有那么容易说退就退的是她想简单了。 额头上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是傅令元的嘴唇碰了上来:“我说过,以后我要当小白脸,吃你的软饭,靠你养。我的女总裁大人。” “嗯,如果你落魄了,我同意养你。”阮舒抿唇笑,心底深处热烘烘的,像春日的暖阳照在湖面上。 以为能够就此平静地度过两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相聚时间。 不消一会儿,阮舒便察觉傅令元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有点不安分。 “你摸哪呢” “你把衣服月兑了吧,不然该皱了,可没办法再去给你弄一套来。而且,哪个女人晚上睡觉还穿内一的” “不月兑收起你的手和你的想法” “” “傅令元你的手又” “不想让我的伤口裂就不要乱动。” “你以为我不敢反正裂伤口的又不是我。” “噢,那你试试。” “你” “嘘,我就摸清楚你究竟瘦了多少。” 顷刻之后。 “你别拉我衣服,万一坏了我没得穿。”阮舒又出声。 “所以让你先把这身娇气的衣服月兑了放一边,不会皱也不会坏。更不会shi” “” 窸窸窣窣的一阵之后。 “阮阮。” “嗯”阮舒的嗓音像浓稠的奶昔,能将人里里外外裹住似的。 “你邦我用手吧” 阮舒轻轻吁一口气,有点妥协的意思在里头:“你躺好别乱动。” “我倒想好好动一动出身汗。”傅令元自嘲。 “” 空气中飘散开越来越灼重的呼吸。 约莫四五点钟的时候,栗青在外头敲门。 身处这样的环境,加之本就浅眠,阮舒其实没怎么阖眼,一有动静就醒了。坐起来后看到傅令元也睁着眼睛,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盯着她,手中的打火机接连不断地帕哒帕哒。 阮舒背着他沉默地穿回所有的衣服,最后转回身与他对视:“我先走了。” 傅令元眸光幽深,没有说话,只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阮舒走出去两步,又回来,伏低身体凑到他的唇上亲一口,笑:“好好养伤。” 傅令元压着她的后脑勺再亲了一口,脸上全是玉求不满。 走出去到外间,瞥见还在沉睡的小雅,阮舒突然恍惚有个错觉:她是来和傅令元偷、情的。 342、到底对不对? , 念头蹦出来,她的心情顿时don下去哪里是错觉现在和偷情又有什么区别 无法光明正大地陪在他的身边 无法光明正大 她定定地站了片刻,目光凝注在小雅身、上,心底深处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 她怀疑,是嫉妒 凌晨的医院安安静静。电梯的四方空间内飘荡着机械运作的声音。 阮舒倚靠着轿厢壁,对自己现在和傅令元的关系蓦然生出一丝迷茫,记起早前她和他从江城回来后不久,她曾明确地对他宣示过主权,警告过他即便和其他女人逢场作戏也不行可回顾第185章。 还有什么来着对,她还说过她又不是小三或者情、妇,为什么要被他藏着掖着。他也说过,他不喜欢找替身假装恩爱玩障眼法游戏。 然而现在他还是这么做了。 她心里不舒、服,可还是默认他这么做了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会为了爱情妥协 电梯“叮”地一声停住,阮舒晃回神思,抬眸瞥去,发现不是抵达一楼,而是无意识摁下了黄金荣的病房所在的楼层。 电梯的门打开,略一顿,忖着既然到了就再去看一眼黄金荣,遂阮舒出了电梯。 病房门口守着的两个陈青洲的心腹手下见她又来,小小地惊讶:“大小姐。” 阮舒摘下口罩,微微颔首,问:“陈青洲还在吗” “二爷和荣一都在里头。” “好,谢谢。”他们没阻拦,阮舒直接便拧开门进去,沿着过道往里走。 地毯软软的,她的脚步踩在上面悄无声息,穿行到会客厅,才发现不止陈青洲和荣一。还有另外两个手下,押着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大概是犯了什么事,在向陈青洲求饶。陈青洲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无动于衷的样子。 琢磨着应该是在处理事情,阮舒没打算打扰,正要悄无声息地先退出去。 但见陈青洲忽地打了个手势。一旁的荣一即刻抬起手臂,表情冷酷,手中的消音枪对准地上那个男人的脑门,毫不犹豫地叩动扳机。 “噗”地一声。眨眼的瞬间,从阮舒的角度恰可以看到子弹于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穿透出一个血窟窿,窟窿口甚至还在冒烟。 两个手下得荣一的示意,没等那个男人的身体倒地,就一左一右地架起他。 也是在这时,荣一的视线扫过来,才看到站在门口隐在晦暗之中的她,非常意外:“大小姐。” 陈青洲应声转过身来,眉头一皱,同样意外。 阮舒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路。 死掉的男人被他们用衣服盖住了头,两名手下架着他的肩膀,像是扶着一个喝醉酒的人似的离开。 阮舒未有太大的反应。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因为脑子尚未消化眼前的情况,还是因为曾经见到过陆少骢更为血腥残忍的手段,抑或是,已从心理上接受了他们的黑邦身份,所以如斯淡定。如同在看普普通通的杀鸡杀鸭一般。 若真要说有点什么,那就是她还对那子弹造成的伤口还挺好奇的,所以刚刚一眼不眨地瞧得仔细了些。 直到他们经过她面前时,阮舒闻到携着些许硝烟气息的浓重血腥味儿,才稍微有些反胃地感到了一会儿的恶心,遂不禁轻蹙了眉头,并抬手用口罩捂了下口鼻。 “大小姐”约莫因为被她看见他杀人,荣一的表情有点尴尬。又见她捂嘴的动作,以为她受了惊吓,关切着要扶她。 “我没事。”阮舒摇摇头。 荣一扭头看一眼陈青洲,然后暂且退出去。 阮舒定了定神,放下捂在嘴上的手,继续朝里走,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方才那个男人跪着的地方,地毯上连滴血都未曾留下,想来荣一已娴熟到完全知晓怎样不令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并且自有一套处理尸体的方法,否则也不会胆子大到在医院的病房里都敢处置人。 转眸,正与陈青洲清黑的眸子对个正着。 “你”他的目光有点深,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还好” 阮舒莞尔:“又不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有什么可不好的” 指的自然是早些时候他又是找车队的人围堵她又多次绑架她。而且靖沣古城墙的那一遭,还不都是荣一将她推下去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凝着她:“毕竟还是头一回当着你的面杀人,不太好。抱歉,我会交代他们以后注意点。” “你不会要处置门口的两个兄弟吧”阮舒颦眉。 “不会。他们不阻拦你的进出是没错的。错在我没交代清楚,不宜让你看到这些场景。” 阮舒耸耸肩:“我无所谓。你不担心我窥探到你的什么机密就好。” 陈青洲怔一下,笑笑:“怎么会” 旋即他的口吻是不满的教训:“你这样不行,你是女孩子,你应该害怕这些才对。刚刚也不出点儿声让我知道你来了,或者你自己避开也行。” 类似的话,傅令元也曾训斥过。从最早的谭飞被剁手指,到蓝沁在屠宰场里被虐,几乎每一次,傅令元都要捂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阮舒抿唇,不多做解释,本也没想多问他方才因何事处置人,不过见他的神色微恙,她还是关心了一句:“你都不休息的这么晚了还在忙。” 陈青洲唇边的弧度浅淡,简略道:“临时急事。” 没再交谈,阮舒直接转开话题,道:“我是来再陪会儿荣叔的。” “刚从令元那儿过来的”陈青洲问。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很平。 这种情况,即便没有眼线向他汇报,他也是很容易猜测出来的。阮舒倒是后悔自己方才没考虑妥当就给过来了。 “我进去了。”她垂下眼帘,轻手轻脚地开门进了内室。 黄金荣睡得很熟,呼噜声特别响,跟打雷似的回荡在房间里,而且时而长时而短,长的时候好像把一整口气抻到底,短的时候是戛然而止的,好像突然没了气,停歇少顷。复又悠长起来。 阮舒不觉微弯唇角,没事找事地给他掖了掖被子,就这么听着他的呼噜,在他的床边坐了片刻。 夏日的天色亮得特别快。 换回自己的衣服从医院顺利出来以后,阮舒坐上出租车,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医院大门口,自嘲地想,她不仅见傅令元是偷偷摸摸,见黄金荣和陈青洲其实也是偷偷摸摸的。 几乎等于一整个晚上没有休息,回到心理咨询室。阮舒稍稍洗漱,便上、床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倒是沉。迷迷糊糊地睁眼,是因为早上睡前没有关窗户,外头的阳光通过玻璃折射进来,恰好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给晒醒的。 眯起眼睛打着呵欠去枕头边摸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两点多钟了。 起床后忙活了一会儿,准备就绪,阮舒下楼出门,打算去新办公间看看,因为过几天装修工人就要来了。 刚到二楼,正碰上马以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她不由狐疑:“你今天不上班” “临时有事,要去精神病院。”马以解释着,扶了一下眼镜,目光有些异样,顿了顿,又道,“那个病人失踪了。” 阮舒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那个毁容的男人。神色微变:“怎么会” 马以肃色:“院长告诉我,是中午在草坪上放风的时候,护士带他去上厕所,很久没回来,其他人去找,发现护士晕倒在地,那个病人则消失无踪。” “是他自己逃跑了” “现在还不清楚。护士醒来后说她当时刚好转身去拿东西,也不清楚到底是那个病人攻击了她,”马以煞有介事地顿了一下,才继续。“或者是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这个可能性令阮舒心内骤然咯噔,因为会产生非常不好的联想。 大概是读懂她的表情,马以凝眉:“那个病人曾有过发病时攻击他人的记录,你之前也见过的,所以目前院长暂时从这个可能性上找人,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他终归是跑不出精神病院的。” 这俨然有安抚的意思。 紧接着他道:“这个病人是警察交托给我们的,如今人不见,院方已经通知他们了,我要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有新进展,等晚上回来我再告诉你。” “噢,好。”阮舒点头,思绪恍惚得厉害虽然马以也说现在并没有倾向有人带走那个病人的猜测,但她心中的第六感特别地不好,开始怀疑自己那晚在林璞面前的反应和情绪是不是没有瞒过他。 医院病房。 傅令元坐在护理床上,护士例行查房刚结束离开,便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迎来了陆少骢:“阿元哥” “嗯。”傅令元淡淡地应,接过小雅为他削的苹果。 “哟,小雅也在啊”陆少骢的笑容暧昧的意味儿特别浓烈。 “小爷。”小雅微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似的,非常腼腆。 陆少骢不吝啬地夸赞:“还是阿元哥有眼光,小雅漂亮温柔又体贴,肯定伺候人到心窝子里,我改天也一定照小雅这性格的找一个” 小雅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由腼腆转成了羞涩:“小爷,傅先生,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嗯,小心点。”傅令元略略点头。 目送小雅离开后。陆少骢收回视线,话更加直接:“阿元哥,你还是悠着点,毕竟身、上还有伤,也别天天晚上和小雅腻歪。而且,你不怕小雅扛不住吗” “渴不渴”问着,傅令元将手中的那颗苹果转递给了陆少骢。 陆少骢没要:“这小雅给你削的。” “计较这个做什么”傅令元笑着挑眉,“你先吃着,我让栗青再削一个就成。” 陆少骢不再客气,接过就啃得咔嚓咔嚓响。 栗青给傅令元拿湿毛巾。傅令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然后才回答:“扛不住她更该多练,体力都是练出来的。” “哈哈哈,”陆少骢笑得不怀好意,“阿元哥你都拿女人当健身房吧” 傅令元勾唇,但笑不语。顷刻,话题一转,“荣叔肺癌,舅舅该来看望他了” “就是来和阿元哥你说这事儿的。”手里的苹果里三两下被他啃光了,陆少骢丢核心进垃圾桶,道,“不仅老陆,几乎每个堂口的堂主一会儿都要来,除了两三个太远的还卡在半路,估计得明后两天。还有长老会,据说派了五长老过来。大家也不想分批次地一个一个打扰荣叔,所以商量好等人齐了一并去探视。” “嗯。我早上先让栗青去问候了一趟,一会儿准备准备,到时和你们一起。” “阿元哥你要不就不用了吧” 傅令元笑了笑:“情况特殊,我必须得到场。而且你也别当我残疾,只是没打到要害的三枪罢了。好歹养了好些天,并非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陆少骢的脸色骤然阴郁:“说起这三枪,阿元哥,我昨晚上刚查到的,难怪这回你明明有所防备,还是中了龙虎邦的招,原本背后有陈青洲助他们一臂之力。” “陈青洲”傅令元哂笑,“我也在怀疑他,只是他的手脚挺干净的,我暂时找不出证据。” “这个确实。”陆少骢接腔。“我之所以确认这件事,是逮住了陈青洲的一个手下。他的那手下嘴还挺石更的,费了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bi他招了供,结果最后又给跑了。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傅令元皱眉:“你又把手下全都处置了” “反正废物留着也没用。”陆少骢理所当然,继而猜测,“我估计那人逃回陈青洲那里,多半也会被处置。所以何必呢不识时务。不如留在小爷我这里,他乖乖听话,我还能留他一条命” “不过阿元哥。”他的话锋一转,“反正我们都知道是陈青洲做的,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随便弄一个人出来,让他自己认自己是陈青洲的人,把这事儿抖出来,往长老元那儿告他一状,看大长老还能怎么保他。” “大长老”傅令元的语气意味深长,“你忘记之前舅舅提过,庆功宴那几日在岛上,荣叔专门去找大长老喝过酒” 陆少骢忖了忖,须臾一笑:“我好像没太上心。” “不过,他找大长老喝酒又怎样他刚出狱的那阵子,不天天找人喝酒叙旧情有什么大不了的终归掀不起什么浪花。”他不屑,“他在牢里呆了十年,老陆在外面带着大家走了十年,哪个没少赚钱也就剩几个老不死的非记挂陈家的狗p恩情。” 傅令元微勾唇:“但你不得不承认,荣叔在青邦还是有地位的。” “他的地位就是倚老卖老。”陆少骢的措辞越来越大不敬,或者更准确来讲是越来越吐露真心话,一开始还能称呼“荣叔”,现在早抛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他这么理解也并非全错。傅令元没有反驳他什么。从桌子上拿过烟盒,抖了根烟塞进嘴里,听陆少骢继续道:“何况他这回这肺癌,难说能不能熬过去。我昨晚就在建议老陆,干脆借此机会让他熬不过去。” 傅令元的眸子极其轻微地一眯:“舅舅什么想法”因为含着烟卷儿,语音有些模糊不清。 “老陆没告诉我他什么想法。”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陆少骢的情绪隐约有点儿变化。 傅令元抬眸,看着他:“孟秘书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又碰上皇廷的烂摊子还在警察那儿搁着,舅舅这些天挺忙的吧” “是挺忙的。以前可以好几天去一趟公司,现在几乎每天都得坐镇。”陆少骢双手交叉置于后脑勺枕着,往椅背靠了靠,“我妈和雪姨也忙得不得了,一个忙着孟秘书坐月子和照顾那孩子,一个忙着给我妈打下手偶尔插播一两句风凉话。” 嘴里的烟卷一抖,傅令元揶揄:“我的嗅觉出问题了么好像有股醋味儿。” 陆少骢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踹了一脚护理床:“一个破小孩我吃什么醋。” 笑笑,傅令元没再怼他,别有意味道:“等探望过荣叔,舅舅不找我说话。我也得找舅舅来我这坐坐。” 这一趟出门阮舒几乎没太多心思,和装修公司的人确认了时间之后,就回去了。 心理咨询室今天没上班,前台都放了假,马以还没回来,也不晓得如今精神病院什么情况。 开房门进屋里的一瞬,阮舒蓦地怔住,盯着窗户边的垃圾桶,狭长的凤眸微眯一下,抬眸,凝定敞开的窗户。 窗外有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视线缓缓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与以往并没什么两样。 颦着眉,阮舒看回垃圾桶,慢慢行至窗前,蹲身,仔细查看,最终确认,的确移动过位置有人进来过 傅令元人在医院,不可能是他的。 脑中闪过灵光。阮舒登时起身,飞快地跑到书架前。 文件袋还在 心里稍松一口气,她将其取下,抽出里面的文件,手指蓦然滞住。 压着镇定,她迅速倒出文件袋里的所有的东西。 资料都在,那个病人的资料都在。 可是 她昨天从精神病院带回来的血液样本不见了 瞳仁微敛,阮舒脊背僵直,满脑子全是林璞。因为除了林璞,以她目前为止所了解的事情。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嫌疑非得阻挠她查那个毁容病人的身份 他察觉了她在查他了果然还是他察觉她在查他了么 思绪混乱间,听闻楼下有动静,阮舒匆匆跑下楼。 “马以” “正好我有事要找你。”马以眉头皱得非常深,“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说,你怀疑那个毁容的病人是你们林家的人” 略一迟疑,阮舒不答,先问:“是精神病院那儿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不是,人还没找到。监控摄像头没拍到有价值的画面。”镜片后,马以的目光异常严肃,“我现在怀疑是有外人把人带走了。因为还没向你确认,所以我暂时没跟警方提供线索。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怀疑那个病人是你大伯父的儿子你们林家的成员,除了他没有其他年纪相仿的人了。” 阮舒梗住了,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极有可能是强子,是黄金荣的儿子,黄金荣现在又是这种特殊情况,就算一切真是强子做的,她也不能把他交给警察。 不行不行的否则黄金荣得多伤心 可可真林璞该怎么办 阮舒来不及细思,她只知现在,相较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弟,黄金荣对她更重要。 取舍只在一瞬间,行动已快于她的思维,她摇头,撒谎:“不是,不对的。你想过没有我大伯父的儿子现在明明好好的,那个毁容的病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堂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抽什么风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或许因为” 她捂了捂脸,遮挡面部的真实表情,嘲弄着道:“或许因为林氏被我大伯父抢走之后,我一直不甘心,所以总想着给我大伯父搞出点什么麻烦事儿。” 顷刻,她放下手,神色显得疲惫:“我最近事情很多,脑子有点乱了。” 马以没有吭声,只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 阮舒竭力淡定地与他对视,心里其实非常打鼓,因为她面对的是个心理医生,而且是个曾治疗了她七年对她异常了解的心理医生。 或者潜意识里她并不奢望他相信她的话,毕竟她临时扯出的这番话真的漏洞百出前后矛盾,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她奢望的是,作为朋友,他能读懂她的难处,能读懂她现在的挣扎和混乱。 镜片后,马以的目光复杂,半晌,他扶了扶眼镜,背过身,出声:“警察在调查最近和那个病人接触过的所有人。你之前去精神病院,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你也得去一趟做笔录。你要和警察怎么说,我管不着。” 闻言,阮舒眼波闪动:“谢谢。谢谢你马以。” 然而,她的心口仍旧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343、同年同月同日死 23800钻加更 , 随后阮舒跟着马以去到精神病院接受警察的调查询问,关于怀疑毁容男人身份的事情她自然一个字都没讲,只解释因为她第一次来这里时那个病人对她有过激的情绪反应,所以她对那个病人上了心,才又来探视他。 这和护士们提供给警方的口供并无太大的出入,得亏了马以当初为她安排单独的见面时,没有和院方讲得太明白。 阮舒从精神病院离开时,天色已晚,警察们也暂时收了队。 由于病人的身份不明。住在精神病院的大半年以来也没什么线索,被外人带走的可能性很小。 以及从护士们口中听说,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病人逃跑的事情。别看那些病人的精神状态和常人不一样。但其实很精明,就像学生总能开拓出奇葩的作弊方式一样,他们也总会有各种办法偷偷地不吃药,即便护士当着他们的面盯着他们吃,偶尔也会有落网之鱼。当然,他们躲避吃药的原因是认为自己没病。 阮舒也希望,是那个毁容男人自己逃跑,而不是被人带走 医院,黄金荣的病房。 探视的时间差不多。大家各怀心思地向黄金荣告辞。 陆振华、傅令元和陆少骢三人留在最后。 陆少骢紧挨着陆振华的身旁。 傅令元没有靠上前,坐在轮椅里,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儿,靠在门边,对面站着陈青洲。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皆冰冰凉凉。 那边陆振华沉默地注视黄金荣许久,喟叹:“老黄啊老黄,你一直都是我们三兄弟之中身体最硬朗的一个,怎么就” 黄金荣嗓音沉厚地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每个人总要有离开的一天,不过早晚的问题。我现在下去也好,玺哥一个人寂寞了十年。我能陪他,然后等着我们三兄弟重新聚首的那日。” 虽然语气很好,但言外之意昭然。陆振华仿若没听懂一般。神色未有丁点儿的变化,依旧如先前,挂着抹忡忡,听言继续感慨万千:“我也总怀念我们三兄弟过去风风雨雨携手同行的日子,偶尔还会梦见那年我们三人结拜为兄弟的场景。” “你也会梦见玺哥”黄金荣故意挑出来问,“你梦见的玺哥是啥模样的” 他的口吻也同陆振华一般感慨。但多携了一分不忍,面色不忍地回忆:“我梦见的玺哥,衣衫破烂。脚断了一截,手臂也少了一只,两个眼珠子都没了,胸口还插着一根护栏钢管” 陆少骢不爽地插话打断:“荣叔,你怎么会做这种梦对陈伯伯不太好吧每年陈伯伯忌日我们都给他烧了很多好东西,他在下面一定很体面的。” 黄金荣倒也不生气,反而耐心地回答陆少骢:“是啊,我也不知道为甚会做这个梦总梦见玺哥停留在当年车祸出事后的样子” 旋即他看回陆振华,问得别具深意:“老陆啊。你觉得为甚” “难道玺哥在下面真的过得不好”陆振华露出一副沉思的神色,皱眉,问黄金荣的意见,“老黄,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请个法师来,让法师邦我们问一问玺哥的意思”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黄金荣八字眉一撇。接腔,“正好也能邦我告诉玺哥,我觉得我们仨儿当年结拜的时候。少了一句经典的结拜誓言,那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老陆你觉得咋样是不是更能体现我们的兄弟情谊” 陆少骢又忍不住插话了,故作轻松地笑:“荣叔,这都什么年头了,还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况且按照陈伯伯和你们的兄弟感情,肯定是希望你们能活得好好的,带着他的份一起活。所以荣叔,你要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赶紧好起来我爸可不能再少个兄弟了青邦也不能再少了你啊” “少骢长大了,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黄金荣爽朗地笑开,“也越来越有你爸的风范。以后三鑫集团和青邦,就得靠你了吧” “就这小子一个人能是吧,老陆”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不易察觉地一眯。笑了笑:“那是肯定的。就像少骢一样,都是需要督促的。” 恰逢护士进来送药打针,双方的话题到此为止,陆振华叮嘱他好好养病,和傅令元、陆少骢一并离开。 待他们走出门,陈青洲本打算问黄金荣股份的事情。却见黄金荣骤然剧烈地咳嗽,像是忍了很久似的,到这会儿才发作。 陈青洲急急地给他抽了好几张纸巾,同时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黄金荣捂着嘴咳了非常地久。 见状,陈青洲打算把医生找来。 黄金荣勉强停了下来,将他阻止:“干嘛动不动找医生护士小姐不是在这儿了” 陈青洲的眼睛则盯着黄金荣手中方才捂嘴的纸巾,神情异常难看咳出的痰哪里还是痰暗红色的全是血 “叫医生”陈青洲大喊。 黄金荣本想再阻止,却又是一番控制不住的咳嗽。 344、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 哪里还顾得上讲话病房里兵荒马乱。 医生赶来的时候,黄金荣咳得岔了气,几乎晕过去。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陆振华的耳朵里,彼时他已在傅令元的病房内,只遣了手底下的人去问候,自己没再前往。 陆少骢冷哼:“老陆,我们走快了一步,再多留一会儿,就能亲眼看看他病得到底有多重。我还没见过人咳血是什么样儿,不晓得他有没有虚报病情的成分在里头。” “刚刚在病房里,我瞧他气色分明挺好的,讲话声儿中气也很足。那些堂主在的时候他都有说有笑的,一转脸只剩咱们几个,没一句话不带刺儿的,提的还全是陈家的那些破事儿。倒是有脸,青邦上上下下谁不晓得,以前就是陈家引进来的卧底警察,把我们搅得天翻地覆。陈玺最后车祸,真死得太便宜了。” “是咱们陆家带着青邦渡过难关的,他吃了十年牢饭,陈青洲在外面逍遥了十年,两人回来还想联手搞我们搞p要我说老陆你还是对他太讲兄弟情谊了,他坐牢期间你都没干掉他以绝后患,集团上市那会儿你还分给他那么多股份,现在好了吧,全都要落入陈青洲的手里。” 陆振华听言睨他一眼,旧话重提:“沉点气儿。不用那么浮躁。” 陆少骢笑着搭上陆振华的一边肩膀:“老陆,还是我疼你吧,在黄金荣面前可没少维护你。瞧他说的,他自己命不长了要下去找陈玺就去找呗,还来诅咒你。你前些天可才老来得子,哪是他能比的连个送终的亲儿子都没有。” 陆振华不予置评,鹰隼般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眯一下,似有所感叹般说了一句:“老黄确实不容易,老婆和孩子都死得早” “有什么不容易的他自己以前又不再生现在也不错。和陈青洲俩人,一个死儿子,一个死爹,正好凑一块儿。阿元哥你说对吧”陆少骢扭头冲傅令元笑。 傅令元顺势与陆振华提起正题:“舅舅,黄金荣如今身体出了问题,还无法确定是否能挨过这一次,他势必不会再像之前慢慢和我们周旋。方才股份的事情,已经是个预兆。” “嗯。”陆振华点头,“为防意外发生。他近段时间肯定要有很多动作,利用他手头所有的资源,尽最大努力给陈青洲铸好后盾。” 陆少骢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其实不管黄金荣怎么折腾,陈家在青邦内都无法恢复如过去的威望。”他嘀咕,“这个时候倒要庆幸那两亿至今没有下落,陈家的污点永远洗不掉。我们双方找了这么久都没进展,我已经完全怀疑那笔账是否真的存在。” 瞳眸微敛一下,傅令元靠着床头,自嘲之意浓重:“若换作以前,我要查一份档案,不能说轻轻松松,但也不至于寸步难行。都是傅家老头,和我断绝关系以后,几乎把我给封杀了。放了话谁再私底下和我有联系,就是和整个傅家做对。” 差不多在陆家私岛上的那些天,好不容易有了新消息,得知两亿的下落与陈玺的一个婚外情女人有关,却卡在城中村的资料上,拿不到手。有提过让傅令元试试能不能通过他过去在傅家的朋友从中邦忙。但没能成功。傅令元当时便和他抱怨过差不多的一番话,陆少骢记得的,闻言笑了笑:“阿元哥,这事儿后来我和老陆也讨论过一次。” “陆家在那边找的人也拿不到那份档案,怀疑是条子这些年来也没放弃查那份毒赃,并且比我们快速掌握线索,为了不让我们青邦的人找到,所以把人给保护起来了。” 眉宇沉冽,傅令元忖片刻,勾唇:“如果这种假设成立,警察都找到人了,那么两亿就算还在,也该被抄了。既如此,我们也轻松,不必瞎忙活再去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了。反正只要陈家拿不到就没问题了。” 陆振华沉吟不语,俨然在思考。 陆少骢提出异议:“可是很奇怪,照条子一贯的作风,若真抄了那笔账,不早得高调地开新闻发布会,向广大群众炫耀他们的功绩” 傅令元应声微眯一下眸子,很快戏谑:“你对条子倒是了解。” “还好。”陆少骢耸耸肩,“就是觉得他们一直都喜欢夸大芝麻绿豆点的小事来进行社会主义全民洗脑教育。” 讽刺完,兀自哈哈笑两声,陆少骢又一挥手:“要我说这两亿确实别浪费时间,阿元哥刚刚说得对,反正现在陈家也拿不到不是么管它到底怎么回事儿。目前首要的是弄死黄金荣。” 陆振华皱眉,微有不悦:“收敛戾气。” “好啦好啦。”陆少骢又记起什么,“对了老陆,我不是告诉你我查到阿元哥这回儿受伤有陈青洲的份儿嘛,我中午在和阿元哥琢磨着该借这件事打击打击陈青洲。” “稍安勿躁。”陆振华道,“每件事都要找对最适当的时机发作,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旋即他问:“龙霸天还没找着” 一提这事儿陆少骢就来火:“早说那群条子没用吧非把龙霸天的失踪栽赃给我,还关了我四十八小时。我倒真希望龙霸天已经被我剁成肉泥喂大黑了,阿元哥的仇还在这儿没报” 陆振华又是不悦地皱眉。 陆少骢读懂他的意思,讪讪地收起自己的表情他直接杀去龙虎邦的一事,事后被狠狠教训过了。理由不外乎训斥他太冲动。 傅令元插了话:“龙霸天确实得继续找。他能在我们青邦的场子里搞出不少的事情,肯定有人向他提供情报。”他表情狠厉,“皇廷被查封的账,得好好算。” 思路被带回正轨,陆振华的不悦之色稍缓,露一丝安慰。 陆少骢闻言则又有些火大:“裳裳那个没脑子的,这一回她胡闹捅出来的篓子,连我妈都没好意思为她求情了。不过我和老陆也总不能直接弄死她,所以还是交给我妈处理了。她现在被我妈关紧闭在家。不能出门。” “她怎么了又捅什么篓子了”傅令元状似不明白。 “噢,对,这事儿还没告诉阿元哥你。”陆少骢一拍脑袋,解释道,“..阅读,。 345、不要任性 24000钻加更 , “怎样”嗓音清冽,阮舒特别紧张,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陈青洲沉默了两三秒,不答,反问:“如果强子真的没死,你觉得我们该高兴吗” 自然知道他考虑的是什么。正和她之前所想的是一样的如果现在的林璞就是当年的强子。牵涉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握紧手机,阮舒曼声:“不管怎样,现在事情摆在面前,总得去解决。” 陈青洲轻轻叹息:“小阮,这事先这样,我会约他出来见面聊一聊的。” 话一出,答案已然非常明显。阮舒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如陈青洲询问的那般,其实并没有高兴。 安静片刻,她将之前没有向他提及的事情告知他:“真正的林璞,被他泼了硫酸毁了酸,差点死掉。留了一条命在精神病院。我无意间发现的,所以才会有所猜测。” “大概因为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被他察觉异常,跟踪了我。今天,真林璞在精神病院里不见了。我从真林璞那儿弄来的血液样本也被偷走了。他应该知道我在查他了。” “幸好在此之前。你已经先去做亲子鉴定了。” 阮舒想,他们混道上干多了杀人越货的事儿,所以强子对林璞的所作所为,于陈青洲而言并不算什么。 陈青洲的第一反应倒是沉声:“怎么不当下就告诉我他如果会对真林璞下手,也就有可能对你下手。你现在在你朋友家我马上让荣一去给你安几个保镖。” 阮舒抿唇,没有拒绝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他有无数的机会能够杀她灭口,但他并没有,只是从她这里偷走血液样本。她不确定,他是原本就没有杀她的打算,还是认为目前情况尚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尚能继续掩盖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暂时不需要动手。 当然,她要和陈青洲讨论的另有重点。 “由此我们可以确认,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林璞。却不惜整容成林璞的样子话,但隐约听得出有呼吸声。 346、宽容 , 听筒那头并未有人出声,但隐约听得出有人在呼吸。 整个给人的感觉是心里莫名毛毛的等了两三秒,对方依旧没有动静,阮舒攥了攥拳头,问:“谁” 通话却是就这么突然掐断。 愣了愣,阮舒狐疑地回拨过去。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谁呀” 传过来的是把大嗓门的中年大妈的声音,背景非常嘈杂,回荡着小苹果节奏带感的音乐,怀疑那边的人正在跳广场舞。 阮舒怔住。 因为她没出声,大妈又更大声地吼一嗓子:“喂你谁啊怎么不说话找谁呐” 阮舒定了定神,解释道:“阿姨,您好,刚刚您的这个号码拨了我的号码。” “我的手机拨了你的号码”从大妈的语气完全可以想象她此刻的懵b,“没有的事咧我一直跳舞的咧,没有打过电话,你搞错的咧。” 背景里好像有人在喊她。大妈大声回应了一句“好咧我马上过去”,电话便又被利索地挂断。 阮舒:“” 把手机从耳朵上取下,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她一阵莫名其妙难道不小心摁错号码摁到她这里了 这事儿没太放心上,阮舒拾掇好自己,出门晨跑。 跑出一段路之后,她打算再跑回来,怎料一转身,冷不丁跟前站了个身形魁梧面容凶恶的光头,左眼皮至眼睑下还划了道陈旧疤。不是荣一还是谁 “你要吓死我是吧”阮舒真是被他吓出一身冷汗,刚跑步的燥热仿佛都顿时被压下了似的。 “抱歉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荣一躬身致歉,拿着手里刚摘下来的帽子邦她扇凉风。 处久了之后会发现,他是个外形粗糙内心细腻的典型。不像赵十三,外形粗犷,性格也同样偏于粗犷,大事上虽不犯糊涂,但脑子着实一根筋。盯着他的脸,阮舒忍不住又埋汰一句:“你和十三还真是亲兄弟,两人走喜欢在我背后神出鬼没的。”江城的时候有两天,傅令元指派了赵十三跟在她身边,她就被赵十三吓过一回。 荣一:“”扇风的动作当即一滞,脸上写满“大小姐,能不要把我和赵十三相提并论么” 阮舒莞尔,也不逗他了:“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要紧事儿” “回大小姐,这不是派遣了三个兄弟过来邦你办事儿。二爷不放心,要我还是亲自过来一趟,能稳妥点。你一直没主动找我们,瞧见你出来跑步,我就跟在你身后了。”荣一回答得仔细。 “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阮舒眉心轻蹙,觉得陈青洲有点儿“事妈”。 荣一笑:“大小姐,在二爷和荣叔眼里,你就是小姑娘。” 阮舒:“” “行了,你还是说事儿吧。”她回归正题,“把三个人叫出来我瞅一瞅。” 跟在荣一身后的人立时站一排到她面前,齐齐恭敬地鞠躬问候:“大小姐” 三个男人皆其貌不扬,走在大马路上或者丢人群里,根本被淹没的那种,不像荣一和赵十三,特征都太明显。尤其还一脸凶相。 “嗯。”阮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便先问了两句,至少把人脸给认了,然后就让他们先下去了想想以前自己一心想摆脱小尾巴,如今倒好,亲自把小尾巴给招过来了。 荣一解释道:“大小姐,这三个人的主要职能还是在于保护你的安全。涉及跟踪、调查之类的事宜,如果有需求,也直接和他们说,他们会安排人去办。” 阮舒摸了摸下巴,好奇了一句:“你们在海城是不是像蜘蛛一样织了张大网” 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混杂着无数能为他们提供消息的人。 显然未曾料想她会问这个,荣一稍怔忡,很快笑了笑:“大小姐,你如果想了解,找个时间我专门给你详详细细地说一说。”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问。”阮舒即刻摇头她没事要那么详细地了解他们陈家的消息网做什么 荣一也没再就此多说什么,道别:“大小姐,那我先走了,还得准备准备,马上陪二爷去趟靖沣。” “靖沣”或许因为和他们越来越熟,下意识的,阮舒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月兑口就表达了一下困惑。若换作以前,她即使心存疑虑,也不会直接探究人家的事儿 荣一为她解答:“二爷去靖沣见大长老的女儿。” 大长老的女儿阮舒明白了:“相亲” “嗯。”荣一神色黯淡,“大小姐你知道的,咱们陈家本就势弱,如今荣叔又生病,大家来探视,嘴上都说希望荣叔早日康复,其实真心的没几个。荣叔也是为二爷着急。所以要借这个机会将他手中所有的三鑫集团的股份都转给二爷,否则二爷在三鑫集团内,永远被陆爷打压在边缘区域。” “但其实只要两亿一日没找回来,陈家的污点也就无法抹灭。”说到这句话时,他的语速放慢,并有意无意地觑了觑她,才继续,“荣叔给出的主意就是和大长老联姻。那么二爷往后在集团里的身份。就是大长老的女婿,实在是太委屈了。” 他的语气里满满的是为陈青洲抱不平的愤慨,旋即又叹气:“最令我心疼的是,二爷这回是真的决定放下傅警官了十年,我陪着二爷在外漂泊十年,二爷对傅警官的感情有多执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原本以为,二爷和傅警官就算因为身份有别,无法再复合,也不会再结婚的” 他再叹气:“早知道是现在这种情况,当初还不如没从nai妈那儿得到线索,也就能在外面多沉蓄个一两年再回来海城。” 阮舒唇线紧抿,瞳仁乌乌,定定盯他片刻,没有什么表情地背过身,清清冷冷道:“嗯。” 见她仅仅这种反应。荣一的表情微恙,神色亦越发黯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咽下话,道:“大小姐,二爷再三交代,一切以您的安全为主。您小心点。我走了。” 阮舒没再吭声,站定在河道旁,眺望一会儿河面,转身往回跑。 心理咨询室今天依旧歇业,因为马以还要再去精神病院。 然而待她回去,却发现马以又从精神病院回来了。 “怎么了”阮舒疑虑,“是那个病人的下落有消息了” 马以的表情略微古怪:“不是那个病人有消息了。而是警察暂停了对他的搜寻。” “嗯”阮舒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不找了。” “为什么” “不清楚。”马以扶了扶眼镜,解释,“警察只说接到上级命令,其他的也没多讲,只通知医院也不必再为这个病人的事儿烦扰。包括之前对这个病人的调查,也不必再协助警方了。” 阮舒一脸懵。 “可能是转交给他们警方内部的其他人负责了。”马以补了一句自己的猜测。 林璞都还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其实想想,既然打从毁容开始,强子就是要林璞的命以灭口的,现在发现林璞还活着,强子怎么会留他的命阮舒沉默下来,心里有点闷有点难受。 回到三楼,阮舒安静地坐了片刻,去翻当初刚离婚时,傅令元给她寄来的三箱东西。一部分的东西她从中取出来了,比如大熊。还有一部分东西,她始终封存着,从中找出那本金刚经和那串佛珠。 她也是后来再细细整理时。发现傅令元把庄佩妤的这两样遗物也还给她了。 盛放在桌面上,阮舒视线落在上面,脑海中回忆着方才荣一的话。 很明显,他是故意那么对她的说的,一整番话,最核心的目的意在暗示她,两亿的下落之于陈青洲、之于陈家而言,有多么地重要。 如果换作以前。她应该会认定,是陈青洲和黄金荣不好意思向她开口,所以找荣一来透露。现今,她清楚,是荣一自作主张跑来的。 捂了捂脸,阮舒恍然自己颇为可笑过去她总想着避开陈青洲和黄金荣,不想与他们有瓜葛,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她还是被他们不知不觉地靠近,并被他们成功地“糖衣炮弹”了。以致于明知荣一的企图,她听完之后,还是于心不忍了,还是动摇了,还是生出了邦忙找两亿的念头。 可,这本经书,她当初真的已经翻得快烂了。这串佛珠,除了发现少了一颗,也没其他特殊之处。她好像依然邦不上忙。而在荣一的意思里,好像是她明知两亿在哪儿,却故意不交出来。 阮舒轻吁气,感觉不胜其扰,倒是有冲动将庄佩妤从墓地里拉出来,好好问一问她,当年到底是犯了什么傻,都被陈玺伤成那样了,还要为了他惹上这个烂摊子 当然,墓地她肯定是不会去的。不过,算一算时间,庄佩妤供奉在卧佛寺的那盏长明灯,貌似差不多可以去撤了上一回和陈青洲、傅清辞一起去时就想顺便撤了的,却恰好错过了寺庙里的指定日。 既然想起,阮舒便当即在网络上搜索了卧佛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询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告知,下个星期的周三、周四、周五三天,为千佛殿的休憩整理日,期间的整理工作便会包括对长明灯的统计,届时前往便可。 闻言她庆幸及时记起,否则又得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处理完卧佛寺的事情。阮舒打开自己前两天在网络上贴的招聘启事,查收简历。 由于公司尚未正式注册下来,目前还无法正规招聘,暂时是通过中介以私人的名义招聘助理,投递的简历数量非常少。而且,她招的虽然是助理,稍微有经验的人都晓得,这样的情况之下进来后要干的活势必远远超出助理的职能范畴。 意外的是。阮舒在其中发现了苗佳的简历。 第一反应是同名同姓。浏览过她的照片和履历后,确认就是她以前在林氏时最早的那个助理苗佳。 她怎么会来应聘她的新公司从林氏辞职了么 阮舒愣怔。中介那边她交代过的,暂时对她的个人信息保密,是以苗家应该并不知道要招人的其实是她。 她这次招助理的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接下来办公间的装修和各种事宜,她一个人做事情真的很累。时间还挺紧张的,她原本也没指望能找到多符合要求的人,但不得不说,苗佳的出现是个惊喜。 用人之际,她最终还是没舍得放掉,决定先和苗佳见个面,了解一下苗姐的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中介那边很快邦她约好,下午阮舒便出门前往咖啡馆。 苗佳一身正装地坐在约好的那张桌子前,眼睛时不时盯着门口瞧,所以阮舒一进门,两人便对上眼。 阮舒在她的表情上捕捉到诧异。俨然没料到会在此见到她似的。 阮舒径直走到她的桌前止步。 苗佳起身和她打招呼:“阮总,好久不见,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嗯,确实好久不见。”阮舒浅浅一笑,打量她两眼,询问,“你在这里是” 苗佳的脸上稍纵即逝一抹赧然,很快道:“约了朋友。”旋即反问,“阮总你呢来这里喝咖啡最近过得如何你离开林氏后,就几乎没有你的消息了。” “我还行。”阮舒回答得异常简单,又问,“你在林氏工作得如何又重新回去给林承志当助理了还是给小林总打下手去了” 她这话虽是试探,倒没存太多别的意思,不过苗佳约莫是感觉被嘲讽了,表情有些尴尬,迅速敛了敛。笑笑:“其实林总你离开林氏后没多久,我也辞职了,和李茂离职的时间差不多吧。” “喔”阮舒并未问她辞职的原因,因为可以猜到。那阵子苗佳在林氏本就受排挤,厚着脸皮一直呆着,张未末脚受伤请假,苗佳主动请求调回来邦忙,是被焦洋买通为眼线了,才又在她身边做事。她一离职,傅令元也回归三鑫集团,苗佳一点儿倚靠和作用没有,她都要怀疑,苗佳究竟是自行辞职,还是被开。 当然,她还是没问,于苗佳对面落座:“那现在你在哪儿高就” 苗佳盯了她一眼,委婉地提醒:“不好意思阮总,我约的朋友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阮舒勾唇:“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位朋友。” “你”苗佳愣住,满面讶然。 “嗯,是我,是我要招助理。”阮舒确认着道。 苗佳立时显得有些局促,不知是因为被她撞见她如今的处境而自我感觉受到羞辱,还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自我感觉羞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的,蓦地便鞠了个躬:“抱歉阮总,我不知道是您。” 阮舒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您要喝点什么”苗佳的话问得特别干。 阮舒摇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 这话听起来的言外之意就像是不打算用她,苗佳泛一抹苦笑,表示理解地道:“我明白阮总。是我打扰到您,耽误您的时间了。” 阮舒站起身,话锋一转:“其他的不多说。反正彼此都熟悉了。如果你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能够承受在我身边继续工作的压力,那我就用你。” “阮总”苗佳抬眸看她,难以置信似的。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阮舒从包里抽出一张新印好的名片放到她面前的桌上,离开。 而其实没走出咖啡馆多远,她便接到苗姐的电话:“阮总,谢谢谢谢你愿意再给我机会” 阮舒对此没做任何的表示,只不咸不淡地说:“等着查收邮件。我会把雇佣合同发给你,连同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好的阮总”苗佳应。 结束通话,阮舒站定原地,抬起头,看高挂天空的灿烂太阳,突然在想,她好像比以前变得宽容了 347、幸福 , 取了车,开到林氏附近时,阮舒给林璞发微信消息,装作没事人似的如以往那般尝试着再约他总得和他再见一见,当着面才方便试探。 林璞回复得还挺快,回过来的是条语音:“抱歉啊姐,我这两天请假不在公司。大姐后天结婚,我有一堆事儿需要邦忙,现在在酒店和谭家的人一起确认婚礼的细节”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此刻听起来的语气而言,并无任何不妥,推辞的理由亦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地叫人无从生疑。 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阮舒垂眸,回复“没事”之类的几个字,翻开日历。 林湘的婚礼原来转瞬就在后天了。 本以为,依照林承志的性格,势必会对这场联姻大肆宣扬,不过在媒体的报道上仅寥寥提及过数语罢了,异常低调。 阮舒琢磨着,应该是谭家的意思谭飞舌头被绞的事情。谭家焐得非常严实,至今知晓实情的人都寥寥无几。林璞当时不还向她打听谭飞残疾的传言是否属实 不过,林璞倒也罢了,毕竟由于私生子的缘故总被隔着一层,林承志和王毓芬,尤其林湘作为当事人,总不会也不清楚吧 前方绿灯亮起,阮舒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瞥见屏幕上的号码标记着缉毒大队,心头一顿,她连忙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然后迅速接起电话。 “你好,是阮舒小姐对么” “是的警官,我是阮舒。” “麻烦你现在来趟缉毒大队,有些关于你妹妹林妙芙小姐的事情需要和你聊聊。” “好的警官,我马上过去。” 放下手机,阮舒眉头紧蹙,重新启动车子,前往缉毒大队。 在门口报明来意后,有个年轻警员出来接她,阮舒紧随其后往里走。 其实和警察局差不多,但不知怎的,一进去就令人不由自主地面容肃静,阮舒一路浑身紧绷,碰到好几个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穿着便装,有些穿着警服,皆脚步匆匆显得特别忙碌。 年轻的警员将她带去一个房间招呼她先坐着,拿一次性纸杯为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阮小姐您稍等,我们副队马上就来。” “好,谢谢警官。”阮舒握着纸杯。微笑着点头。 约莫还有事,警员交代完便离开。 阮舒凝着神色兜转着心思考虑林妙芙的事情,没一会儿,就捕捉到门外传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男人讲电话的声音。 嗓音熟悉得很,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盯着房门。 下一瞬,房门打开,焦洋的身形晃进来,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那先这样”,一边关上门。然后扭回头来,冲她笑笑:“林二小姐。” 果然阮舒清清淡淡:“焦警官,不知特意把我叫来这里有何贵干” “给你打电话的警察没和你稍微讲明白么”焦洋于她对面落座,“是关于你的妹妹林三小姐林妙芙。” “她不是犯事儿被你们逮捕了”阮舒没什么表情,“你们尽管秉公办理,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和我有什么关系” 焦洋眯起眼睛看她,似笑非笑:“林二小姐真是大义灭亲。林三小姐出事的这段时间,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来关心她的情况。” 阮舒一脸无语:“不是焦警官向我透露,她如今成为你们的污点证人不让探视那我还有什么必要来关心她我不是该相信你们警察、该配合你们的工作” 不知是不是被她怼住了,焦洋沉默下来,片刻后,神色比方才严肃不少,一副回归正题的表情:“今天找林二小姐过来,是希望林二小姐能劝一劝林三小姐,让她迷途知返,让她明白只有我们警察才能邦她,而不要轻易被其他人的虚无的承诺所欺骗。” “什么意思”阮舒瞳仁微敛,“请焦警官讲清楚些吧,我的理解能力不好。” 焦洋稍倾身,凑近她,音量放低:“林三小姐原本已经按照之前所答应的,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告诉了我们所有她所知道的cblue内的情况,并指认出了她认得的妈咪。” “但陆振华显然已经得知林三小姐是我们的证人,并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和林三小姐联系上了,现在林三小姐反供了,而且还来了律师为林三小姐出面,指控我们警察在录口供期间的谈话具有诱导性和欺骗性,还对林三小姐精神和身体方面造成威胁。” “这样一来,虽然警方依旧能查封皇廷,但是会因为证据不足少抓好几个的贩、毒恶徒” 讲到最后,情绪的激动导致焦洋的音量又不自觉地放大。 阮舒与他达不到情绪上的共鸣,他的“少抓好几个”在她听来,更多地理解为影响他的心内快速消化着一切情况和傅令元所预测的一模一样,陆振华的措施果然是令林妙芙放弃当证人。 眉稍一挑,她目露困惑:“陆振华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你们警方内部都能渗透” 被暗讽,焦洋的脸色霎时难看。 阮舒见好就收,正色问:“焦警官认为我劝得了林妙芙”她不相信他不清楚她和林妙芙之间的关系有多差。他找她,多半是病急乱投吧 “林三小姐是你的妹妹,相信你也不希望她就这样被陆振华利用。”焦洋如是道。 “我不希望有用吗”阮舒不禁失笑,“焦警官,她如今连减不减刑都无所谓了,陆振华必然是承诺给了她无法拒绝的诱、惑。你们警察的身份如此具威慑力都没有办法,我能怎样她要是肯听我的话,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焦洋默了默,坚持:“不管怎样,还是希望林二小姐去试一试。” 说实话,她一点儿都没有玉望和林妙芙见面。但这是警察的要求。她无法拒绝,不是么去试一试也好,失败了,也能让焦洋放弃纠缠她。阮舒垂了一下眼帘,迅速有了决定,复抬眸:“好。” “我可以去,可无法保证结果令你们满意。”她强调。 “谢谢林二小姐配合。”焦洋微微颔首表示感激,“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这副模样,阮舒非常不习惯,头一回真正意识到。他确实是个警察 不消一会儿,焦洋便带着她朝审讯室去。 抵达三号房门口,里头的问话貌似刚结束,有个警员走出来,见到焦洋即刻问候:“副队。” 焦洋接过警员递来的记录,随手翻看了两下,拍了拍警员的肩膀:“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警员离开,焦洋看向阮舒,指了指房门:“林三小姐现在一个人在里面,林二小姐单独进去吧,我和我的同事都在外面看着。”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以阮舒的视野范围并看不见,但可以猜到估摸就是监控室。 “嗯。”她点头。 焦洋为她打开门。 阮舒抬脚走了进去,先本能地定在门口,向四周打量。 房间的墙上刷着老式的油漆墙面,正中间摆着一张大的条形木桌子,两边各有两把椅子,头什么,看她一眼,依旧不和她有交流,继续自己的步子。 是因为被她发现了晏西的存在,所以比以前还要不爱搭理她了阮舒嘲弄一抿唇,也继续自己的步子。 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尽量不拖拉不耽搁。离开缉毒大队,见还没到正常的下班时间,她立刻联系了自己经常合作的那位律师,咨询单独立户的事宜。律师说会根据她目前的情况列出她需要办理的手续,之后发她邮件。 挂断电话,阮舒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 以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因为林家二小姐的身份之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刚刚在林妙芙面前,也就是临时想到,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庄佩妤死了,林氏易主了,她何必还要继续与林家有关联 只会给她带来拖累林妙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反正,她现在本就独立生活。真的应该再从法律上彻底与林家断绝。 驱车回到心理咨询室,院子里,马以又在浇花。 无意间瞥见那盆仙人球此时也被移到外面来沐浴夕阳,阮舒滞住身形。 没忘记前台曾向她透露过,这盆小仙人球是蓝沁送的。 她走过去,蹲在它跟前。 上一次见它时所开的那些淡红色小花已经全都谢了,墨绿色的圆球依旧难挡生机。 蓝沁蓝沁 蓝沁为什么要专门留着马以的笔又为什么要送马以仙人球 马以知道他的病人蓝沁是已经死掉的那个女明星么知道的吧否则为什么要特意将仙人球破例放在他的诊疗桌上。 她感觉,那是一种缅怀的方式 阴影突然兜头落下来,伴随着马以的质问:“你在干什么” 阮舒就着蹲身的姿势仰起脸看他,夸赞:“仙人球很漂亮。” 马以不做回应。 阮舒单手撑在腿上。支着下巴,笑问:“马以,除了我,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她觉得自己最初能将他当作半个朋友,不仅仅因为他以医生的身份陪伴了她七年的心路历程,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认为就他这种性格多半也交不到什么朋友。两个都没有朋友的人,那就凑合一下呗。 马以的眼神颇为轻蔑:“你以为我是你” “”噎一下,阮舒反驳,“我我怎么了我现在可和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有。”口吻不自觉间便隐隐透出一股子的自豪。 马以扶了扶眼镜,盯着她的脸,目光充满研判。 “怎么了”阮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一时兴起,玩笑道,“我知道我是个美女,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没脸没皮给恶心到了,更遑论马以,她仿佛能看到他的头上飞过一群乌鸦,额边更是暴汗,甚至嘴角都无语地细微抽搐了。 阮舒抿唇笑。其实她就是单纯地想表达,最近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幸福嗯,大概是幸福吧。有爱人爱,有亲人疼,有朋友能为她让步妥协。 马以弯身抱起仙人球往里走,掠过她几步后,声音传出:“你这样挺好的。” “谢谢。”阮舒唇角的弧度更甚。 回到三楼卧室,她把答应苗佳的东西全部发了邮件,准备去洗漱时,意外地接到来自林承志的电话。 “小舒。”他的声音俨然透露出浓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阮舒长眉轻挑:“恭喜大伯父,马上就要正式和土地局副局长成为亲家了。” 林承志夸张地哈哈哈:“看来小舒你留意过湘湘的婚礼在后天啊那会出席喽大伯父我就是问你确认的,咱们林家的主位上可是给你留了座儿,别浪费。林家的亲戚本就不多,也得给湘湘挣份体面。” “大伯父说笑了吧,以我的名声,应该是别给林湘丢面子才对。”阮舒笑笑,“所以大伯父放心,我后天一定安安分分的,不给你们闹出事。” 结束通话,阮舒便去翻出林承志给她的那**湘的结婚请柬。 其实就算林承志不打这通电话。她这两天也在考虑,或许应该去一趟的林湘的婚礼。 一来满足满足林承志和王毓芬的虚荣心,二来也瞧一瞧,林湘的这一嫁,究竟如何。没准根本不是她所以为的糟糕。 当然,直接令她突然改变主意想去参加婚礼的原因,在于林璞真林璞生死未卜去向不明,她的心中并非完全没有愧疚,愧疚自己对警方隐瞒了实情;而假林璞最近两天想见到强子,也只能去林湘的婚礼吧顺便能观察观察,他顶替林璞的身份,在林承志的面前是如何自处的。 这一边,林承志放下手机,一旁的王毓芬挺着大肚迫切地询问:“怎样小舒会来参加么” “会会会”林承志连应三声。 王毓芬即刻扭头,握住林湘的手:“湘湘,听见没有,小舒会来的,现在你可以乖乖地去吃饭了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再去做一次美容,马上要结婚了,你的皮肤要处在最佳状态,才能美美地当新娘。” 轮椅上的林湘眼珠子黑漆漆目光又直勾勾,无神地落向虚处,似有若无地点点头,嘴里低低低喃喃:“她来了就好她来了我就能摆月兑” “你说什么呢湘湘你就能摆月兑什么”王毓芬皱眉。 林湘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推着轮椅回自己的房间。 王毓芬忙不迭叮嘱佣人把林湘还没吃的晚饭端进去,旋即转眸看回林承志,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湘湘有点不对劲儿” 348、爸爸……? 24200钻加更 , 林承志不以为然:“她不一直都这副样子” “你一点儿没留意湘湘”王毓芬被气到,“以前你就不关心湘湘,现在有了儿子,你更不把湘湘放在心上” “你怎么又胡思乱想医生的叮嘱你全都忘记了”林承志小心谨慎地扶住她的腰,然后为自己辩驳,“我哪里不关心湘湘了我如果不关心湘湘,还会为她谋划这桩婚事我费了多少精力,你不是全都看到了” “你哪里是为了湘湘谋划的你想得是怎么为公司好”王毓芬扒拉开他的手,“那个谭家之前先毁的婚那样羞辱咱们湘湘现在他们儿子残疾了才又回头来找我们的” 林承志不悦地啧一声:“这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你怎么又死抠在这个问题上不放” “说了好几遍了,人家那只是舌头出了点毛病,讲话不利索罢了,以谭家的家世,在海城虽算不上最高,但也是举足轻重的。别说谭少只是这点毛病了,就算他是个傻子,那也是好多人等着巴结的。人家不嫌弃我们就成了,你还嫌弃人家” “而且你不想想咱们湘湘”眼风复杂地扫一眼林湘方才离开的方向,林承志皱眉,“你得承认。咱们湘湘腿脚不方便,确实难找对象。性格也” “湘湘性格怎么了”见不得他埋汰自己的女儿,王毓芬的情绪不免又激动了,“湘湘只是内相了一些,怕见人罢了,这样有什么不好难道要像小舒那个贱蹄子天天在外面勾搭男人” “你小心点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林承志吓得不轻,急慌慌地软下声音,一切都顺着她,“对对对咱们湘湘这样才好不能学小舒” 王毓芬趴在林承志的肩头,嘤嘤哭泣:“湘湘变成这样阴郁,不也全是小舒害得她她最恨小舒的,最讨厌的小舒的,最害怕见小舒的,怎么还会希望小舒来参加婚礼你还说她没有不对劲儿” 经她此般一提,林承志倒也察觉出一丝怪异,转念又安抚:“你现在是孕妇综合症。事情不要总往悲观去想。你看几次见面,阿飞和湘湘不都处得挺融洽的湘湘自己对这桩婚事也没表现过抗拒。所以湘湘应该和我一样,觉得谭家的归宿十分不错,希望在小舒面前争一口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小舒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躲在哪儿悄无声息地过日子。还有啊。”他稍压低声音,“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小芙了,我昨儿刚听说,她好像因为卖yin进局子里了。” “真的”王毓芬自林承志怀中抬脸,讶然。 “八、、九不离十。”林承志点头,喟叹,“小舒还真是都不管了小芙了。和以前一样冷血无情。” 王毓芬可没他那么多感慨,重点落在前面,当即转哭为笑:“有其姐必有其妹。生出这样的一对姐妹,庄佩妤多半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当年她嫁进林家。来处就不明不白的。我不早怀疑她估计是你大哥在外头沾上的不干不净的女人。” 顺道她连同林承志一并讽刺了:“你和你大哥一副德性。我都还没死呢,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人生出那么大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你肯定也迫不及待地立刻再娶一个进门” “你”她怀孕以来一天的情绪跟孙悟空七十二变似的,林承志受得多,习惯了她的冷嘲,此刻虽不高兴,还是压住了,反正她不爽林璞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错开重点便道:“大哥大嫂都已经过世,我们就不要再议论死者了。” 王毓芬闻言觑他:“现在公司你都握在手里了。倒不再想着去追究,你大哥当年的死因是否另外有内情” “越扯越远了你。”林承志强行就此打住,“行了,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快去洗把脸,别着凉了。” 王毓芬却不乐意:“我要想去看看湘湘是不是乖乖把晚饭吃了。” 林承志皱眉:“不是有佣人守着吗而且湘湘都多大的人了马上就要成别人家的媳妇儿了,你还总把她当三岁小孩。难道等她嫁去谭家,你也要跟过去每天守着她” 王毓芬眼中含泪:“她嫁去谭家我当然更不放心,我都打算好了,要找个得力的佣人跟着她一起过去。否则以湘湘的性格,肯定受欺负了也不会懂得告状的。” 她摸了摸肚子:“我不能让她觉得,我跟你一样,有了儿子就不疼女儿了。” 又绕回原点了。林承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王毓芬则由老妈子搀扶着,前往林湘的房间。 见几个佣人都在房间外站着,她问:“怎么了这是” 依据以往经验,她猜测:“湘湘又把她自己一个人关里头了” 佣人们点点头,因为习以为常而显得淡定,回道:“大小姐说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吃饭,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湘湘,妈妈进来了。”王毓芬叩了叩门,准备进去,结果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不禁愣怔,当即又重重地多敲两下,“湘湘湘湘是妈妈啊,你在里头么应一声,给妈妈开个门。湘湘” 然而里头却没有任何的回复。 心中顿时预感不好,王毓芬记起早前她自杀的先例,吓得不轻,恼火地冲佣人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备份钥匙一个个都死的吗让你们来伺候人的你们都只会站在这里偷懒万一湘湘有什么事,你们就等着” 房门在这时打开,林湘安然无恙地坐在轮椅上。 王毓芬的怒声戛然,忙不迭上前:“湘湘你吓死妈妈了怎么刚刚敲你的门你都不应的” 林湘一声不吭,又跟幽灵似的连同她的轮椅一起飘回房间里。 她的房间和往常一样没有开大灯,只亮了一盏壁灯和一盏台灯,两盏灯的光线都偏幽暗,一盏红一盏黄,交织在一起黄红黄红色的,气氛很是诡异。 王毓芬跟在她后面追问:“湘湘,妈妈在和你说话呢,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林湘的轮椅直到书桌前停住,依旧沉默,沉默地拿起桌面上她做到一半的手工娃娃。 这是她唯一的兴趣爱好。常年呆在屋里,做各式各样的娃娃,还在网络上自己开了一家店,不愠不火地运营。 王毓芬是知道的。不过自打几个月前她自杀未遂,缓过来之后,所做的娃娃的类型也有了变化,不再中规中矩,而有点巫蛊的风格。 一开始王毓芬也觉得怪怪的。但相较于看她每天精神不济,当然更希望看她如过去十年一样继续埋首做娃娃。便也就随她了。 “湘湘,你晚饭吃好了吗”王毓芬又找话询问林湘,行至林湘身后,发现桌子一边的饭菜都吃掉了三分之二,她放下心,示意佣人进来将碗筷都端走,然后由老妈子为她搬来椅子,她在林湘旁侧落座。 瞥见林湘的手在灵巧地用红色的线缝制娃娃嘴角边的血,王毓芬捂着肚子。有点避讳的转开眸子,看会林湘的侧脸,试图交心地开口:“湘湘,你后天就要结婚了。虽然说这门婚事是爸爸妈妈为你找的,但你的意愿还是最重要的。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咱们家和谭家吃过几次饭,也让你和谭飞两人单独处过,妈妈最后问你确认一次,撇开你爸爸的那点心思,你自己喜欢不喜欢谭飞真的想嫁给谭飞愿意去谭家” 林湘的动作停下来,偏过头来和王毓芬对视。 桌上的台灯靠得她比较近,使得此刻映照在她脸上的光线红色居多。 她没有直接回答王毓芬的问题,只是道:“我会结婚的。” 说罢又转回头去,继续做她的娃娃。 王毓芬看了她片刻,道:“好,妈妈知道了。那你不要做太晚,准备当新娘子要紧,早点休息,别熬夜。” 老妈子扶住王毓芬的手臂。王毓芬起身,走了出去,并带上门。 林湘专心致志地缝着娃娃,一切静谧无声。 直至手机嗡嗡嗡地震响,她明显浑身一僵,眸光幽幽地望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 少顷,她伸出手,抓起手机,接起:“她会来的,确定后天她会来参加我的婚礼的什么都照你说的做” 听筒那头是又厚又哑的烟嗓在冷笑。 翌日上午。阮舒约了苗佳在她的新办公间内碰了面,对昨天邮件里交待的某些事进行了补充。而既然都有助理了,装修的工作就交给苗佳去和装修公司的人对接,出现无法确认的新问题再找她。 瞬间阮舒便觉得浑身轻松。当然,她没有亏待苗佳,开给苗佳的工资并不比苗佳在林氏的时候低。 随后阮舒带上相关证件去了趟所里申请单独立户。傅令元留给她的绿水豪庭房产证,倒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紧接着久违地去逛了商场,添置了一套新衣服,用以出席林湘的婚礼。 前脚刚回到心理咨询室,后脚手机里有电话进来。 发现显示的是晏西,阮舒异常惊讶,因为这家伙平日只会通过微信和她聊天而已。狐疑着,她划过接听键,晏西的声音比往常多了一丝的焦虑,开门见山地讲明他目前的情况:“小姑姑,保姆阿姨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我妈妈的电话打不通。” 心头一磕,阮舒快速问:“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 “你打120没有” “打过了,让我先等着。我才再打给小姑姑你的。”晏西稍一顿。“上一次我和小姑姑见面的时候,保姆阿姨就身体不舒服了。小姑姑,我有点害怕。” 阮舒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并不清楚该怎么做才能安抚他的害怕,忖了忖,慌而不乱地说:“没关系,现在我们的手机一直保持通话,你就当作我现在在你身边陪着你等救护车,你不是一个人,而且,不是还有科科和阿针吗” 边说着,阮舒其实已经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往河道对岸赶。 “嗯,科科和阿针都在我的身边。”晏西道。 行出一段路的阮舒忽地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晏西,我现在要先挂断电话,你等我再重新给你打过去,很快的” “好的小姑姑。”晏西应承。 阮舒迅速切掉,环视身周一圈,找出号码拨通 “大小姐,怎么了” “你们三个现在是不是跟着我” “是啊。” “不用跟了。”阮舒眉心紧蹙,“你们返回去心理咨询室,这段时间都不许跟着我,直到我回来。” “可是大小姐” “别忘记你们现在是听从我的命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强势完之后,她又稍缓了语气,“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手下迟疑,最终道:“是,大小姐,我们马上离开。” 阮舒吁一口气差点忘记自己的身边还有陈青洲给她的人,要是给引过去就麻烦了 处理完,她火速拨回晏西的号码。 重新通话,阮舒也续上先前的话题,尽量和他聊:“科科听话吗他有没有欺负阿针你有没有让科科多做运动他是不是又胖了” “小姑姑放心,科科很乖。科科虽然看起来胖,但是身体是健康的。他的食量比阿针大。科科也比阿针爱运动。我以前给阿针买的滚球,阿针没用过几次,科科好像很喜欢,每天都跑滚球。” “嗯嗯,他爹给他买的滚轮他跑习惯。一天不跑个几圈他不舒坦的。可他怎么跑都不见瘦。”不晓得刺猬有没有肌肉一说。 “他爹”晏西的重点落在此处,“小舅妈是在说小舅舅吗” 阮舒:“”从小姑姑到小舅妈,他可真能根据情境切换自如 “嗯,对,就是你小舅舅。”她清浅软笑,“科科是你小舅舅的宝贝儿子。” “那小舅妈你最初竟然想把科科直接送给我小舅舅知道这件事吗” 阮舒听着他这语气大有故意揶揄她的意味儿,清了清嗓子,回道:“你小舅舅知道了也没关系,他都听我的。” “小舅妈和小舅舅的感情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之前分开又复合”晏西好奇。 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阮舒又用老话搪塞他:“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大人的事。” 聊天归聊天,她也没忘记此时的状况,交待道:“你要看看你的保姆阿姨怎样了。” “嗯,刚刚120的接线叔叔叮嘱过我了。我向他们描述过保姆阿姨的情况,也告诉他们保姆阿姨之前头晕吃药的事情,他们告诉我初步判断不危急,但如果在等待期间发生其他异常及时联系他们。”晏西有条不紊,思路清晰。 隔着电话,若非他的声音酝着作为孩子的稚气,阮舒完全要错觉他是个大人。 想起陈青洲这趟去靖沣,与其说是相亲,其实根本不存在“相”,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而且照他那晚向她透露的意思,多半短期内就会迅速把婚办下来。 “小姑姑,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晏西又切换对她的称呼。 阮舒突然又反应过来问:“你现在一直在和我通电话,万一救护车的叔叔阿姨到了要联系你岂不是占线” “小姑姑,他们会打我家里的座机的”晏西的口吻谙着无语,俨然认为她将他想得太蠢了。 阮舒:“” 晏西那头的背景里在这时响起座机的铃声。 “救护车来了” “救护车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你快去接电话”阮舒着急道,便听见晏西跑去接电话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他跟对方确认自己所住的具体楼层。 而阮舒也已抵达小区门口,并看见了救护车。 晏西没有时间再来和她讲电话,但因为通话没有挂,她可以全程听到那边的动静。 阮舒坐在小区门口的公共健身器械区,手机贴在耳边,眼睛盯着方才救护车驶进去的方向。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变成了晏西的守护人 一阵之后晏西又拿起他的手机了:“小姑姑,必须要有人跟着救护车一起去。” 他是未成年,肯定不行的。 “嗯嗯,好,我去。我现在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了。你把电话给他们吧。”阮舒毫不犹豫亏得她有出门随手带钱包的习惯。 不多时,救护车从小区内开出来,停在等在门口的阮舒面前。 门打开,阮舒准备上车,却见车内除了医务人员和病患,还有个身着美国队长制服的小孩。整套齐备,包括盾牌,脸部遮挡着只露出眼睛和下巴。清黑的眸子正冲她笑。 “你”阮舒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脸,“你玩cosplay呢你” 晏西抱住她的胳膊:“我不放心保姆阿姨,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你干嘛穿成这样”阮舒颦眉。 晏西仰脸伏在她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解释:“因为这次出门,没经过我妈妈的允许。” 心头应声一绞,阮舒低眸,沉默地盯着他。 见状,晏西误会了:“小姑姑,你不会想赶我下车不让我跟去吧” 阮舒捏了捏他的下巴:“嗯,是,没得到你妈妈的允许,你怎么能随意出门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谁来负责” 晏西垂下脑袋:“好。我听小姑姑的。我不能难为小姑姑。” “你上一次离开这附近,是什么时候” 这个话题转得突兀,晏西微微一怔,道:“六一儿童节。” 他未加思索,显然记得非常清楚,不瞬口吻愉悦地补充:“每年六一学校都有亲子活动。以前我妈妈的时间都不凑巧的,是保姆阿姨陪我参加。今年我妈妈难得亲自来的,而且活动结束后还带我去玩了。” 他架起盾牌,有点炫耀的意思:“这套美国队长,就是那天参加学校的表演活动我所穿的。我妈妈那天也戴面具。” “穿成这样去玩”阮舒向他确认。 “嗯。”晏西点点头,“那天大街上见到很多小朋友都差不多一样刚参加完六一节活动的样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阮舒心里酸酸的,邦他理了理脸上松松垮垮的布料:“嗯。我知道了。既然车都开出来这么一段路了,没办法让你回去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那就跟着去吧。一会儿再和我一起回来。” 晏西的唇角弯开弧度,搂紧她的胳膊,侧头靠上来:“谢谢小姑姑。” 阮舒故作不高兴:“要是被你妈知道,我不知道得死几回。” “不会的,仅此一次,而且是个意外。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晏西笑。 抵达医院后,阮舒很快去邦保姆阿姨办理各种手续缴纳了各种费用。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重感冒,在家里的时候可能一时脑供氧不足,所以晕过去。不过因为晕过去摔到地上时。脑袋磕到了墙面,需要住个院观察一晚。 晏西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保姆阿姨的手机,阮舒趁着保姆阿姨人没醒,联系了她的家人,然后带着晏西要回去。 乘电梯下楼之后,阮舒牵着晏西走出住院大楼,却是又滞住了脚步。 “怎么了大姐姐” 这是来医院的路上两人约定好的,小舅妈和小姑姑的称呼,只许用在两人私底下相处时。 阮舒注视着他,蹲身,再一次拉了拉他脸上的和衣服连在一起的面具,踌躇片刻,心内有了决定:“晏西,邦我一个忙吧。” 什么都还没听,晏西满口就答应:“大姐姐要我邦什么忙都可以。” 阮舒笑了笑,轻轻勾一下他的鼻子。 病房里,接到阮舒的电话,黄金荣特别惊喜:“丫头啊” “嗯荣叔,是我。你现在在病房休息吗一个人吗” “是啊,一个人呢。青洲和荣一去靖沣了,说明天才回来的。”说着,黄金荣高兴地猜测,“你是要来看我吗” “不是。” “噢。”黄金荣的语气难掩一丝失落。 “不过我恰好在附近办事,刚刚买了一点水果,拜托一位小朋友邦我送过去给你。”阮舒话锋一转。 “那么破费干啥。”话虽如此,但黄金荣的语气明显又因此高兴。 阮舒微抿唇:“他很快就会到你的病房了。是个穿美国队长服装的孩子,你告诉一下守在门口的兄弟。” “欸欸欸,好的好的” 黄金荣放下手机便吩咐下去,不多时,果然一个孩子被手下人带进来了。 黄金荣可看不懂什么美国队长,只觉得这孩子奇装异服的,让人觉得好笑。 “爷爷。”晏西按照阮舒的叮嘱,彬彬有礼地躬身问候,并将手里提着的水果递到他面前,“这是大姐姐给爷爷你的。” 记挂着这是阮舒买的,黄金荣乐呵得不行。待晏西一抬眸,黄金荣对视上他清黑的双眸,不禁愣了一愣。 转瞬看着他小胳膊被水果篮抻着,黄金荣才想起来伸手接,扭头训斥手下:“没见他提着重吗你们咋都不搭把手” 手下讪讪地低垂脑袋致歉。 “没关系的爷爷,不重,我提得动。”晏西收回空手,笑笑。 普普通通的水果罢了,黄金荣当宝贝似的抱在怀中不松手,八字眉因喜悦而挑得老高,从床头的桌子上取过两颗漂亮的橙子,倾身要塞给晏西,关切道:“这橙子水份很足很甜的,你吃点解解渴。这大热天的。你爸妈咋让你穿成这样” 晏西后退一步摆摆手没接:“谢谢爷爷,我不渴的。大姐姐的水果我送到了,该走了。” “这就走了那不吃水果,这还有糖果,你要不拿点”说着,黄金荣冲手下示意会客厅的茶几桌。 晏西依旧拒绝:“真的不用了爷爷,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他谨记着阮舒的话,说这位爷爷一定会热情地招待他,要他别豆留,还要回家的。 听言黄金荣没再强迫:“那你慢点儿仔细点路,别摔着。你脸上的面具好像很挡眼睛。” “谢谢爷爷。”晏西又是礼貌地一躬身,跟着手下离开病房。 目送他的小身影,黄金荣喃喃地一嘀咕:“这孩子,那眼睛真是险些叫我看岔了神。青洲小时候” 止住,他摇晃着脑袋一笑,将此抛诸脑后,摸回手机给阮舒编辑收到水果的短信。 这边晏西往外走,门一开,刚跨出去,正有两道高大的人影迎面要进来。 他下意识抬头,与走得比较靠前面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一眼,蓦然怔忡。尽管第一次见,但面容和轮廓是夹杂着陌生的熟悉,当即令晏西心底浮出两个字爸爸 349、她错了 , 晏西愣愣地看他。 陈青洲的目光原本仅粗略地一拂,拂过后他定了一下,又转眸看回面前的小人。 然而没等他再看清什么,小身影却是拔腿便飞快地跑开,头也不回,像遇到了什么坏人必须马上逃离。 陈青洲懵住,眼睛盯住狂奔的“美国队长”,脑中竭力回忆方才那一瞬间与他交视的那双眼睛,眉峰轻锁。 “怎么回事哪来的小孩”荣一询问。 “是大小姐。大小姐打发来邦忙给荣叔送水果的。”手下人回答。 小身影已消失在拐角。陈青洲听言亦收回视线,举步往里走,正见黄金荣美滋滋地抱着水果篮于怀,双手则抓着手机在慢慢地摁键。斜嘴笑着自言自语:“最后点击发送” “这就是小阮给你送的” 黄金荣应声望向陈青洲,嘴咧得更开:“是啊,丫头特别有心,说刚好在附近办事。人虽然来不了看我,但找了个小孩给我送水果。” 继而他顺口夸赞:“丫头有眼光,挑的水果漂亮,找来的小孩也非常有礼貌。爷爷爷爷地唤得我心里可舒坦了。就是身、上穿的那啥衣服唷,稀奇古怪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那是米国的一个电影人物。” “是么反正我是不懂为甚要穿把脸都给挡住的衣服。走路能方便么”黄金荣埋汰着,又想起来,“不过那孩子的眼珠子黑溜溜的。瞅着还有几分你小时候的模样。” 陈青洲微微一怔。 便听黄金荣转回正事,蹦出一长串的问题:“对了,你咋滴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咋样见过大长老的女儿没看得对眼吧我瞧过照片模样挺俊俏的。你和大长老谈得啥情况” 陈青洲敛回思绪。 晏西跑过弯停在拐角,后背抵着墙。吁吁地chuan气,歇了两口便小心翼翼地扒着墙角探脑袋挪眼睛偷偷地往回瞄,瞄见陈青洲的身影刚晃进病房,他没能多看他两眼。 失望地收回脑袋,晏西怔怔地呆立片刻,又迅速地跑去乘电梯下楼。 阮舒在约定好的树下等着,心内颇有些焦虑,既担心放他一个人会不会安全,又担心去到黄金荣面前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人虽已经安排过去,但她的思绪仍旧挣扎,挣扎自己这么做究竟 徘徊间,发现夜色中有熟悉的小身影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阮舒总算松一口气。不曾想晏西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双手圈住她的腰,情绪异常激动地仰脸看着她道:“小姑姑我见到我爸爸了” 阮舒一滞,瞠目怎么会不是说现在病房只有黄金荣一个人 “小姑姑”晏西拉扯着她的衣摆。“是我爸爸对不对你让我去送水果的爷爷也是爷爷对不对我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爸爸了他一定是我爸爸” “他看到你了”心头一紧,阮舒急切询问,“你和他说话了你有没有被他看到脸你” “我跑了。”晏西解释道,“就看了一眼。我马上就跑了。”他低垂脑袋,语气难掩失落,“他没认出我。他直接进去病房了。” 然而其实他又是纠结的:“幸好爸爸他没认出我。”他靠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我不能和爸爸相认妈妈会很不开心的也会连累小姑姑你的” 淡淡的酸楚又萦绕出来心头,阮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缄默许久,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回去吧” 晏西没有拒绝,默默地牵住她的手。 阮舒带着他打了出租车。回去的一路,他如来时那般抱着她的胳膊,颇为亲昵地靠着她的身体,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阮舒也没有说话。心中非常后悔自己今天的心软。后悔把晏西带出来,更后悔让晏西去黄金荣的病房。那么也不会意外撞见陈青洲。 对于晏西而言,见到陈青洲的面只会徒增他的念想,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向他透露的所有关于陈青洲的讯息。 如果不是她,晏西会继续像之前一样,会因为生活中本就缺失父亲的具体形象而仅仅维持着对父亲的淡淡思念,会照顾傅清辞的感受所以深埋心底,然后偶尔拿出来落寞一下。 可现在见到面却无法相认。俨然更加折磨晏西。 她错了,是她做错了。 阮舒深深地懊恼。 手机在静谧的车厢内突兀地震动。 发现来电之人是陈青洲,阮舒神经紧绷毕竟是这种节骨眼,难免令她怀疑是否刚刚的事情出了纰漏。 下意识地睇一眼晏西。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沉了沉气,阮舒接起电话。 “小阮,”陈青洲的嗓音温温润润的,“荣叔说你在医院附近” “嗯。办点事。只是路过,已经走了。” “荣叔今晚估计该抱着你送的水果睡觉了。”陈青洲轻笑。 “你夸张了。”阮舒嘴角微抿出弧度。 “你上找的美国队长荣叔怪喜欢那孩子的,还念叨了两句。” 陈青洲的语调很平,听不出情绪。 阮舒不知他只是随口一问还是怎样,无意识地轻蜷了手指,淡定道:“医院门口碰到的。太醒目了,一眼看到他,有眼缘,就给他买了点零食,请他邦个小忙。” 解释完,她即刻转移话题:“荣叔不是说你去靖沣” “嗯。事情办完了,也没什么可多呆的,就提前回来了。” “你相亲怎样” “挺好的。”陈青洲回答得异常简略,顿了顿。却是又补充,“开始看黄历选日子。” 那就是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会尽快结婚抿抿唇,阮舒觉得礼貌上该说一句“恭喜”。但最终没有。 结束通话,陈青洲站在窗前掂着手机,面露微凝。 荣一也刚讲完电话进来汇报:“二爷,问过了。说大小姐接着电话匆匆忙忙地出门,走到半路突然禁令他们随行。他们不敢违命,所以并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好。我知道了”陈青洲略略颔首,脸上的凝色愈发重。 阮舒握紧手机,同样神色沉凝,回顾方才与陈青洲的寥寥数语,心内有些打鼓。 耳畔冷不丁传来晏西的询问:“小姑姑,你刚刚是不是在和我爸爸讲电话” 闻言阮舒偏头。正撞进他与陈青洲极其相似的清黑眸子里。 “你不是在睡觉干嘛偷听我讲电话”她颦眉,表达出不悦。 “我没在睡觉我也没偷听只是不小心听见了”晏西赧然,却是又追问,“我爸爸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不用说,他肯定是根据“相亲”两个字自行解读的。 阮舒直视他的眼,也不管他相信不相信,她只平静地否认:“不是你爸爸,我在和我的一个朋友讲电话。” 晏西的表情隐在面具之后。“噢”了一声,重新抱紧她的手臂,语气已恢复如常,“谢谢小姑姑。让我见到了我爸爸” 揉了揉他的头发,阮舒沉默,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 出租车一路行驶,抵达小区门口。 晏西先一步下车。 阮舒正递钱给师傅,听到他在外面突然唤:“妈妈” 一愣,阮舒也下车。 果然见傅清辞冷着一张脸,周身俨然散发着愠怒,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们面前,不由分说将晏西拉回她的身边。 “傅警” “啪” 傅清辞不由分说给了她一记耳光。 阮舒定定地站立,没有说话,情绪亦平静这事本就是她的错,既然被撞见,她也无从辩解,挨打是应该的。她完全可以理解傅清辞此时此刻的光火。 晏西却并不淡定:“不关小姑姑的事儿是我” “小姑姑”傅清辞揪出关键。 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心急漏了嘴,晏西越发焦虑。 而傅清辞已转头看回阮舒:“你到底是什么人” 抿抿唇。阮舒没回答,欠身致歉:“对不起,傅警官。” “妈” “你别插话” 傅清辞打断晏西。 第一次。记忆中第一次她这样吼他。晏西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且明白。如果他再继续为阮舒辩护,只会火上浇油 “阮小姐,我信错你了”傅清辞眼睛冷肃,没有半点温度,说完牵着晏西就走。 “傅警官,你们家保姆生病晕倒了,晏西可能有点害怕。或许以后你可能还是多加一个保姆比较好。”阮舒记起来提醒。 傅清辞没有搭理她,脚步特别地快。 晏西有些踉跄地跟在她身边,回头看了两次。 阮舒定定立于原地,摸了摸依旧发麻的脸颊,扶了扶额,唇边泛一抹苦笑。 350、凭什么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 一路傅清辞都没和晏西说话。 晏西也不敢出声,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希望以此传递他的歉意,并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 直至回到家,傅清辞才开口:“你的手机给我。” 晏西从手袋里摸出,递出去,并小声说:“没电关机了” 傅清辞在意的不是这个,摆了摆,道:“没收。” 晏西小心地觑她,尝试解释:“保姆阿姨生病了,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才” “去收拾行李。”傅清辞打断他,交待道,“把最有必要的先带上,其余的都留这儿,我之后清理。” 紧接着她走向刺猬窝,指着两只偎依在一起的刺猬道:“阿针也打包,另外一只我会让人邦你还回去。” 晏西懵住。 而傅清辞走去阳台外打电话:“谈笑,上次你邦忙找的新地方不用再斟酌了,就那里,离学校远就远,没关系。我和晏西现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搬过去。” “” “嗯,出了点状况,我不放心,必须马上搬,不能再耽误了。” “” “好,那就麻烦你了。一个小时之后见。” 结束通话。傅清辞转身。 晏西站在落地窗前,仰面看着她:“我们要搬家” 傅清辞行至他面前,蹲身,拉开衣服的拉链,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平静地说:“去收拾你的行李,把这身衣服也换掉。” “一定要搬吗”晏西清黑的眸子眼波微动。拉起她的手,耸拉着脑袋,钝钝地说,“我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对绝对不再见大姐姐了。” 傅清辞刚缓和下来的脸又绷起,重复道:“去收拾行李。谈笑叔叔一会儿会来接我们,不要耽误时间。” 晏西迟疑,嚅喏:“妈” “现在我说话你不听了是吗”傅清辞打断他,眼眶红通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晏西急急地圈住她的脖子,“我马上去,我马上去。” 一伏开身体,却见她眼泪一颗一颗不停地掉,晏西焦灼。伸出手指邦她抹,边抹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你别哭,我真的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我不找小姑姑了我不想爸爸了我有妈妈就够了” 傅清辞紧紧地抱他在怀,艰涩地泪如雨下。 医院。 栗青接完电话,快速地进来病房:“老大,阮姐那儿有状况。” 傅令元眉峰凛起。 栗青俯身附耳对他一阵低语。 “傅清辞孩子”唇齿间重复着这两个词,傅令元眼瞳一片幽深,神情间满满的全是深重的凝色,沉吟片刻,吩咐道,“拨几个人过去那个小区守住。” 栗青听得明白,他的措辞用的是“守住”。 转瞬,傅令元却是又记起另一事:“你不是说陈青洲也遣了三个人” “阮姐中途就不让他们跟着了。”栗青明白他顾虑的是什么,强调,“只剩我们的人。” “这么说九思今天也一整天都跟在你们阮姐身边” “九思”栗青一愣,联系前后他的问题,嗅出点味儿,“老大,你的意思是” 傅令元不置与否,薄唇抿出坚冷,考虑数秒,眉峰深锁,再吩咐:“我会给傅警官打电话。时间赶不及,你先去把你们阮姐身边的人抽两个过去,然后你也立刻赶过去注意点别让人跟踪了” 甩尾巴是基本的常识,他却少有地特意强调。栗青深切地意识到重要性,慎重点头:“我明白老大” “这些事记得支开九思。”傅令元抬手捏眉骨,眉宇间是压不住的沉冽,最后提醒,“一定要赶在陈青洲前面。” 另外一边,荣一同样刚从外面回来黄金荣的病房:“二爷查到了大小姐确实来过医院,是送一名急诊病人过来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美国队长衣服的小男孩” 抿着唇,陈青洲脑子里竭力回忆先前于门口有过一面的那个孩子的模样,细细回想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那个孩子的眼睛。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那个孩子的眼神 是因为认得他,所以才会意外 认得他陈青洲坐在沙发里,微微出神。 外面有心腹手下在这时匆匆进门来,向荣一汇报事情。 听完,荣一整个人一惊,忙不迭转述给陈青洲:“二爷,最新消息,大小姐送那个小男孩回家的地方,傅警官也在而且两人貌似发生了争执,傅警官还打了大小姐。” “在哪里”陈青洲几乎立时从沙发里起身。 行李箱前。晏西尚在纠结物品的取舍,傅清辞突然冲进房间里,一把握住他的手:“不用收拾了马上跟妈妈走” 她的脸色苍白,晏西吓到了,被她拉得脚步跌跌撞撞:“出什么事了妈妈”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傅清辞停在玄关邦他穿鞋。 晏西扭回头看向刺猬窝:“可是阿针” “先不用管。”傅清辞的声音完全是抖的,连手都不禁发颤,以致于怎么都无法给他系好鞋带。 “我自己来吧妈妈。”晏西见状握住她的手。敏感地察觉她此刻的情绪似的,“你不要害怕。” 小小的手掌心温暖。傅清辞一抬眸,对视上他同样透着暖意的眼睛。和另外一双眼睛虽然极其相似,但带给她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面前的这个是安心,另外一个是危险。 “好,妈妈不害怕。”傅清辞用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强忍住眼泪。 很快晏西系好鞋带。傅清辞牵着他迅速去乘电梯。 下到一楼,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人。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陈青洲全程缄默,视线全程落在车窗外。 不久,车子终于停下,荣一快速下车,先和两名手下汇合是原本安排在阮舒身边的人。为了方便,在医院时便吩咐他们先来这个小区打探。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 “二爷” 陈青洲这才从玻璃外的公共健身器材区看回来。 荣一石更着头皮汇报:“查不到傅警官在小区里的具体楼层门牌号。” 觑了觑他的脸,他稍加解释:“那边递来的消息也仅仅只知道这个小区。这个小区看起来虽然普通,但最早军属小区,后来才改造的,安保挺严密。” 陈青洲的面容隐在后座的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安静须臾才说:“这边继续盯着,你跟我转去小阮那里。” 傅清辞给的那个耳光下手还挺重的,阮舒没敢掉以轻心,一回去就马上敷脸,毕竟隔天还有一场婚礼需要出席。 晏西就那样被带回家,虽然知晓傅清辞肯定不会如对待她这般对待自己的儿子,但她依旧很担心,手机掂在手里没有松,念着晏西会不会再给她发消息之类的。 然而等来等去未曾等到。 她忍不住主动给他发消息询问他的情况,也没能得到回复。 其实可以猜想,他的手机多半是被傅清辞没收了,以断绝他和她之间的来往。 阮舒无力地趴在桌面上,深刻地反省自己之前明明都在心里和自己说好了的,不能插手傅清辞和陈青洲之间的事的她怎么就 而且,从接到晏西电话开始,到晏西不小心和陈青洲见上面,以及现在被傅清辞撞见她带晏西出门,整个状况下来,她的第六感非常地不好,总隐隐地感觉,她貌似惹出了一个大祸 手机突兀地在手边震动。拉回她的神思。阮舒即刻抬头,摸来手机,期盼着能是晏西,然而消息提醒显示的人名却是陈青洲。 他非常言简意赅:“小阮,下来,我在你朋友家楼下。” 阮舒心内有所预感地磕了一下。她想,傅清辞只打了她一个耳光。真的是手下留情了,她现在自己都想打自己了 车子停靠的位置没有真的就在心理咨询室门口,而且特意选了被树丛的阴影下。大概也是照顾到她不愿意打扰马以的想法。 “大小姐。”荣一还是为了低调专门戴了帽子遮住了他的光头和眼睛上的疤,站在车旁恭恭敬敬地躬身冲她问候,并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稳了稳心绪,阮舒上了车。 车门从外面关起来的一瞬,陈青洲便开门见山:“他们母子俩具体住那个小区的哪里” 果然。还是没瞒过他先前回来的路上,她便细细想了一通,假若陈青洲真对“美国队长”上了心,在医院里稍微一查就能发现线索懊恼已无用,深吸一口气,阮舒摇头:“我不知道。” 大概是早料到会碰钉子,陈青洲没有太大的反应。视线依旧落在窗外的河面上,继续用他的后脑勺问她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没多久。”很明显,他想了解详细的来龙去脉,但阮舒不愿意多谈。 “为什么要瞒我”陈青洲又问。 阮舒听得出来,与其说他是在问她,不如说他是在问傅清辞,只可惜他现在找不到傅清辞。 “我不想多管闲事,我也承诺过要为傅警官保守秘密。”略一顿,阮舒补充,“而且,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傅警官是一样的。” 从她垂着眼帘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陈青洲置于膝盖上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骨节突起,甚至青筋浮现。 心口很闷,她撇开眸子,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试图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可是陈青洲却在这个时候转回头来:“你们凭什么擅自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他的眸色是彻骨的阴寒,瞪着的眼睛如充血一般。灯光幽幽暗暗地照在他的脸上,阴厉而狠,会嗜血一般。与以往温文尔雅的他相比,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面对这样陌生的陈青洲,阮舒说不出丁点儿话,甚至她生出了一丝惧意,所以本能地往她自己这边靠后了身体或许此时此刻她才见到他作为陈玺的儿子的最真实的一面。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而她也清楚,这一句话,他最想质问的人。依旧是傅清辞。 眼前的陈青洲就是一个愤怒的父亲十年多,他被自己的女人隐瞒了十年多儿子的存在,不清楚自己有儿子,不清楚自己儿子的出生,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模样,不曾参与过自己儿子的任何成长。 正如他所忿慨的,他确实被剥夺了作为晏西父亲的权利。 从头至尾。 彻彻底底。 心里像是被什么掐了一下,就如同面对着思念父亲而不得见的晏西时一般,阮舒微微感到心疼。 死寂。车厢内一片死寂。寂得外面的蛐叫虫鸣都泄露了进来。 压下眸底涌起的潮意,阮舒垂眸,眼睫在眼睑落下阴影,遮住她的情绪。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清楚他们母子俩的具体位置。” 讲这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先前她通过手机。听到晏西在那边高速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他所住的楼层和门牌号。 话落之后,车厢内又是死寂。 须臾,陈青洲开口:“如果现在是令元问你,你会告诉他吗” “不会。”阮舒不假思索,强调道,“晏西的存在我同样一个字都没有向他透露过。” “晏西”陈青洲低低重复着从她的话中捕捉到的俩字,微微愣神。“他叫晏西是么” 阮舒抿紧唇,一言不发。 陈青洲不瞬恢复情绪:“你没向他透露过,但他现在也还是知道了。甚至可能比我知道得更早一些。” 阮舒懵住。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注视着她:“你支走了我的人,却根本不知道他这两天也重新在你身边安了保镖。” 阮舒愣怔,反应了一下:“那现在” “我不确定。”陈青洲读懂她要问什么,“我不确定,现在是清辞自己带着孩子躲起来了所以怎样都打不通她的电话。还是令元比我快一步找到了她。你该明白的,令元既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不可能不采取行动。” 言外之意昭然,阮舒急急摇头:“不会的傅警官是他的姐姐他不会伤害他们的就像我是你的妹妹一样,你不会因为我和他的关系就拿我去掣肘他,不是么” “小阮。”陈青洲明显不认同她,“在靖沣,他曾对清辞做过什么,你不是也一清二楚” “”这件事阮舒无从反驳,可是她依旧相信傅令元,而且十分坚定,“他不会他一定不会” 陈青洲亦坚持他个人的想法:“我只清楚一点,那就是他现在为陆振华做事,晏西的存在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我的软肋。” “还有,我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置晏西于危险的可能。” 351、婚礼 24400钻加更 , “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放任任何一点置晏西于危险的可能性” 阮舒听言没说话,十根手指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以抑制住颤抖她从这句话里听出的是陈青洲对傅令元比先前还要浓烈的肃杀之意。 换言之,无论现在晏西在哪儿,但傅令元作为与陈青洲对立的阵营却知晓了晏西的存在,就更加得死 极其压抑的一阵安静之后,陈青洲复打破沉默,重新问一次。嗓音微冷:“晏西到底住哪里” 他的眉眼异常阴冷。阮舒感觉眼前的他不是以哥哥的身份对待妹妹,而是仅仅将她当作傅令元的女人。 “我不管你们两人谁先找到晏西,我只知道不能再违背自己对傅警官的承诺。”她坚持原则现在并还没有确定傅警官是不是自己躲起来了 “不管谁先找到晏西”陈青洲哂笑。“撇开我和令元的对立,光就亲疏来讲,你认为晏西是该跟着自己的父亲。还是该跟着他的舅舅你认为是父亲更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还是舅舅更不可能害自己的外甥你自以为的公平根本就是一种不公平” 阮舒脊背僵直,嗫嚅着唇瓣,反诘:“晏西跟着你,就一定会安全么” “我身边的不安全因素难道不是来自于陆振华和傅令元”陈青洲亦反诘。 阮舒哑然。 她很混乱,她很纠结。 她捂住脸,弯身埋首于两腿上。 只有她是夹在中间的,但之于陈青洲而言,对立阵营的前提注定了他不可能如她那般相信傅令元。 她无法强求。 可她 “二爷。”外面的荣一忽然敲车窗。 陈青洲放下玻璃。 荣一汇报道:“谈警官来小区没找着傅警官,现在正抓着我们留在小区那儿的人审问。” 阮舒应声抬头如果连谈笑都不清楚傅清辞的去向,这么说傅清辞和晏西 车厢内骤然一声漾开一声陈青洲的冷笑。 阮舒转眸,看到他清黑的眸子无比冰冷:“你不用再为难了。” “他不会。他和我们都不会伤害晏西的。”她蜷缩着手指,“你可以和他沟通一下。他应该是明白傅警官这十年来藏着晏西的用意,所以想邦自己姐姐一把。你不要误会他。他和你是一样的,即便在道上混,也不会全然泯灭良知伤害自己亲近的人。” “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陈青洲没有看她,少有地对她表现出疏离,甚至有点冷漠。 张了张嘴。阮舒很想再说点什么,但她好像什么都再说不出来了两人交谈至今,始终站在不同的立场。未曾有一句话是谈得拢的。他看起来也显然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深深的无力感从骨子里用起来。这种无力感,叫人真无能为力。 她认为他现在是刚的追晏西的存在,所有的情绪都正处于极端状态,尚需要时间让他好好消化,好好思考清楚。 抿抿唇,她打开车门。下车,离开前最后道:“傅警官和晏西一定会没事的。” 陈青洲给她的回应是一言不发。 一回到三楼,阮舒即刻去拨栗青的电话她要确认她必须要确认傅清辞和晏西真的被傅令元带走了。 然而栗青的号码打不通。 总是这样关键时刻找不着人阮舒非常怀疑栗青是得到命令。故意让她找不到的甚至她怀疑,自己所存的这个栗青的号码,是傅令元专门设置来应付她用的 焦灼。焦灼得不行。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捺下心情告诉自己,他们那边现在应该在忙着如何妥善安置傅清辞和晏西 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好,跌宕起伏的全是梦境。具体梦见了什么她醒来后丁点儿不记得,只感觉非常地压抑非常地难受。 空调的定时关机忘记调控,吹了一夜,可能有点感冒,脑袋昏昏沉沉,又痛又涨。幸而林湘的婚礼在下午,阮舒也没必要提前过去,起床吞了两颗感冒药,重新倒回去闷头睡了一觉。才舒、服了不少。 没忘记事情,她再次尝试拨栗青的电话,但依旧未通。 又抱着希望拨晏西的电话,结果自然是关机。 外头的天气不是太好,灰蒙蒙的,不知是不是要下雨。 阮舒垂着眼,微微有些失神地盯着陈青洲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摁。 转而她拨了九思的号码。 “你们现在我家楼下”一接通,她便直截了当。 在这一点上。她太了解傅令元,既然又往她身边放保镖,其中必然少不了用惯了的九思。而且陈青洲能够知道得那么清楚。无疑是九思暗中传递的消息。 “嗯,阮总。”约莫未预料她会给她去电,九思的口吻间难掩讶然。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 昨天阮舒掂着心思。那就和她向陈青洲要人的时间差不多 “几个人” “加上我,两个。”九思解释,“原本还有两个,但昨晚上临时有事先调走了。” 昨晚上临时有事阮舒晃了一下。是晏西的事么 “为什么又让你们跟着我” “阮总,傅先生的决定我们不清楚。只交待我们保护好你的安全。” 阮舒闻言抿唇:“行,我知道了。” 丢开手机,她翻了身。将大熊的脸抓到自己面前,颦眉,陷入沉思这几天她身边唯一发生过的对她的人身安全可能产生威胁的事情,好像只有真假林璞 可这件事,她一个字都没和他提过的,不是么 头又有点疼了。 阮舒以手握拳捶了捶脑门。暂且收敛思绪,起床再给自己泡了杯冲剂,瞧着时间差不多。稍微拾掇了自己,便出门前往林湘的婚礼。 婚礼没有选择在酒店举办,而在谭家新购买的别墅中进行。非常地低调,而且据说只请了双方的一部分至亲好友,百余来人。 阮舒开车抵达的时候,别墅前的一段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保安们手握对讲机频频调度,物业公司特地增派人手。确保来宾们的泊车一路顺畅。 泊车的过程中,她发现婚礼虽刻意低调,但谭家这边依旧少不得还邀了几位海城的纪委或者局长之类的人物。林家这边也没少了重量级的商务伙伴。 是啊,两家人的背景摆在那儿,再怎么低调也无法过于从简。所以尽管宾客数量不多,但在规模上和份量上,也算是商政两界的一次聚会。 走进别墅,六米挑高的迎宾客厅被婚庆公司布置得灿然,谭飞的父母穿着中式的礼服喜上眉梢正和几位宾客相聊甚欢,向前来的客人连连拱手。 阮舒不认识他们,自然没必要凑上去问好,兀自走去来宾签到处出示请柬并签名,便继续往后走。 婚礼现场的布置极为用心浪漫:荷兰空运的新鲜花束,每一张白色的长桌上都摆放着粉色的郁金香和香槟,全场点缀了无数彩球,巨幅的婚纱照相框上镶嵌有九十九颗施华洛世奇水晶。 阮舒盯着照片上的金童玉女瞅了许久,才勉强瞧出谭飞和林湘的轮廓,或许因为妆容和衣着的陌生,或许因为修得太厉害了,更或许因为她太久没有见到这两个人了 背后有人在这时唤她。 352、我不恨你了 , 背后有人在这时唤她。 “姐。”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嗓音。阮舒循声回头,无不意外地看到林璞站在不远处,个子高高的,正装在身,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浅灰色的西服马甲,一眼望去十分俊朗潇洒。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然干净,像大男孩,倒是给灰蒙蒙的天空添了一丝光彩。 这样的林璞啊 晃神的一瞬间,他已迈步行至她的跟前,笑问:“姐你之前不是说不来参加的吗” 她今天穿得并不复杂,仅一袭勾勒身段的贴身蓝裙,长度至膝盖,头发用碎钻发卡别在脑后,显得干练。 “你爸前天晚上特意给我打了通电话。”阮舒解释,“我仔细又想了想,反正今天有空,就顺便过来看看。” 她伸手,压了压他的领子,凤眸笔直地盯着他的眼,夸赞:“今天要当小舅子的人,很帅。” 林璞睇一眼她的小举动,微微受宠若惊似的,笑容比方才又要灿然:“谢谢姐。” “大伯父和大伯母呢”阮舒收回手。视线象征性地朝四周逡巡,“进门时只看到谭家的人。我还没向大伯父大伯母道喜。” “王阿姨在陪大姐,我爸也在招待宾客。”林璞道,“我原本就是被我爸拉着一起的,刚瞧见姐你的身影,就假装上洗手间溜过来了。” 收着他的满面愁容,阮舒唇角抿出清浅的笑意,揶揄。“你的重点不就是在间接地告诉我你今天很忙” “当然不是。”林璞轻轻摇头,突然往她倾身过来,凑近她一分,“我的重点是,什么事情也比不上姐重要。 大概是因为已经确认他不是林璞而是强子,面对他这样的故意亲近,阮舒的心绪无法做到如以前那般稳,下意识地稍偏头。避开他的气息。 下一瞬林璞拉过她的小臂,泰然自若道:“走吧姐,不是说要去向我我爸道贺” “嗯。”眼波微澜,阮舒假装捋自己的头发,以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 林璞依旧无恙地与她并肩而行,大致和她抱怨了几句这两天邦忙筹备婚礼的辛苦,最后压低音量,“那个大姐夫挺不靠谱的。” “怎么了” “咱们林家这边这就罢了,大姐的性格原本就闭塞,谭家那边却也是如此,藏着不见人。两家的婚事全是由两家的大人..阅读,。 353、视频 , 将擦完林湘嘴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阮舒捏着口红,盯着她的唇,正准备上色,忽地又滞住,视线往上挪,与她对视上。 林湘未动弹,眼波亦无澜,像在静静地等待她的动作。 狭长的凤眸略一眯起,阮舒收回手,打量握着的口红,轻轻转了转,再看回林湘,试探性道:“这个颜色不太适合你,换一支,怎样” 林湘没有反对,指了指桌上造型师留下的化妆箱:“那你看看什么颜色适合我。” 闻言阮舒神色微凝,视线扫过化妆箱里林林总总的化妆品,又提议:“还是邦你把造型师叫回来。你的妆都是造型师设计的。” “就补个口红而已那么麻烦”林湘幽幽。语音幽幽,眼神亦幽幽,“你在害怕什么” “就当作我是在害怕吧。虽然不清楚你要我做这些的意图为何。”阮舒向左一挑唇角,把口红放回她的面前,“我们以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林湘,你要不要与我和解都无所谓,我也不需要。” “不需要和解呵呵”林湘不明意味,去化妆箱里重新选了一支口红。又对着镜子慢慢地给她自己涂,鲜红如血盖过了原先的咬唇妆,而且涂出了唇线的边缘,戳在唇角,更像流了血。 阮舒直皱眉,转身要往外走:“我去邦你叫造型师。” 裙摆一下被林湘揪住。 阮舒第一时间扣住她的腕,警惕而恼火:“你干什么” 林湘倒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仅仅只是为了阻止她离开罢了。 也正因为察觉到此,阮舒才顾念她今日新娘的身份,手下留情没有直接推开她。 “你不需要和解,你跑来跟我说这些话干什么彰显你的宽宏大量体现你的圣母心胸还是来向我炫耀,炫耀你现在过得很好。你过得怎么好不是应该详细和我讲清楚,好让我心生嫉妒”林湘目光凉凉,两片涂得乱七八糟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些诡异。 “随便你怎么理解。”阮舒冷下脸,“抱歉,是我不该来打扰你” “是啊你不该来”林湘却是复而颓靡,问。“你说,你现在为什么过得很好过去就让它过去怎么过去你是怎么过去的你真的过去了” 阮舒唇线抿得直直的,不做回应。 而林湘自己小声啜泣起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过去的你是怎么过去的你应该比我还难过去才对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过得比我好” 阮舒僵着脊背,目光落在虚处,有些愣神,脑中是陈旧的往事簌簌。 好久没有记起来了 阖了阖眼皮,阮舒花了好几秒的时间强行压下。拂开林湘此时已松软下来的手,淡声:“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或许只能说是如今我的运气比你好一些,遇上了” 她止住,眼前闪过一双湛黑的眸子,心境越发沉稳。转口她道:“你不是觉得我外表风光艳丽内里腐烂不堪那么,腐烂就腐烂,烂到根,它就自然而然分解消失不见了。” “是么就消失不见了”林湘喃喃,显然表示茫然。 阮舒撇眼看回她,嘲弄地笑了一下,“你也说了,照理我应该比你难过去才对。可既然现在我都能过去,你肯定也能过去,不是吗” 林湘直勾勾盯住她,像是要验证般道:“你真是心大,连被强歼都能不介意了” 直白的措辞令阮舒的心口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这件事虽然她已经不会如过去那般反应强烈,但尚无法做到全然淡定,尤其还是从其他人的嘴里故意讲出来。 稳了稳心绪,她握紧手里的包,面无表情道:“我要走了。” 忽听林湘又问:“在你眼里认为我比你脏吧” 她对着镜子,慢慢地给自己扑腮红,声音依旧凉凉:“你和二叔至少没有血缘关系。林翰却拿我当他性、启蒙的玩物你被自己的继父觊觎不敢声张,我那个时候也是无知,被林翰猥、亵不敢告诉我爸我妈,最后我们两个都被林翰威胁去邦他挣钱。你说,我们是最懂彼此的,对不对” 阮舒懒得理她,转身迈步。 “对了,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背后林湘的声音继续传出,顿了顿,她轻轻地笑,“我不是那天撞见之后才发现的,我其实,很早就察觉林平生对你的不同寻常” 阮舒应声滞住。 林湘的语气变得愈发轻快:“你总是一副对人爱搭不理故作清高白莲的样子,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等着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我一样。终于,终于在度假别墅里等到了。不过我没想到,二叔会直接对你” 阮舒转瞬已站到她的面前,手指用力攫住她的下巴,目光冰冷。 “怎么现在觉得当年只让我摔下楼废了一双腿算太轻了”林湘不怒反笑,“你看你,不是才说既往不咎轻而易举就让你变脸了。” 说着,她抓住阮舒的另外一只手,按到她的脖子上,扬起脸鼓励道:“我在你面前,你要不要杀了我” 阮舒毫不客气地收缩手指。 确实太轻了她以为当年的林湘仅是单纯地害怕单纯地慌乱不知该如何反应那种情况。换作现在,新闻中不还是总经常报道因为人性的懦弱或者害怕惹祸上身所以不去邦别人一把因此即便她恨了林湘,却也仅仅只能恨。 甚至后来她刚发现林湘曾遭到林翰猥、亵还被变态地拍了录像时,她生出过一点点的同情。当然,也仅仅一点点而已。 她举报林翰,其实也算间接邦了林湘那个时候的林湘已经被迫邦林翰运粉。林翰兜售得很散,兜售的对象基本是在校的学生,或者活动在学校附近的小混混。林翰每回谈妥之后,都不亲自送货。而要林湘去上课的时候顺便代劳。干了有一阵子,直至林平生死后的那段时间,林翰开始准备培养冰、妹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在林翰眼中,林湘和她一样同是受益者,也就是害他入狱的同谋和邦凶。尤其警察抓了林翰后来林宅搜查林翰的房间所搜到的粉,是她事先从林湘的书包偷出来后弄到林翰房间里的。 神思晃回,是因为门外的两个佣人察觉异常跑了进来,阮舒被她们推开,脚步踉跄地稳住身形。 林湘捂着脖子,满脸是险些岔气的通红。 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手劲儿她非常清楚,哪至于她这般阮舒冷眼旁观她的装模作样,漠着脸离开。 两个佣人吓坏了,连忙喊着要找医生。 林湘制止了她们:“我没事,不要惊动其他人,他们都在忙。再些时候婚礼就要开始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坐着休息。” 两人佣人都是林家自己带过来的。非常清楚她的脾气,闻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按照要求又出去到门口,隔着距离守着她。 林湘坐直身体,注视着镜子里化妆之后陌生的自己,眼睛没什么神采地理了理鬓发,擦整齐嘴唇的口红,旋即低头,盯住面前那杯只喝过一口的溫水。 走廊里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太低。阮舒有点冷,抱了抱手臂。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边走边扶额,心绪因与林湘的短暂相处而陷入过去尚没能平复涟漪林翰若非方才提起,她都快把他忘记了,他是在戒毒所,而非如十年间那般被关在监狱。他先前两次要求见她,她都没有给予回应,然后各种事情耽搁至今日,倒还没了解过他在戒毒所里情况 突然地,那种遭人窥探的感觉又出现。 和在楼下时貌似不太一样 停住脚步,她往身后张望。 宾客们都在楼下大厅,所以上面的楼层显得很静。两侧的墙上挂着油画,大多是名品中的仿作。空荡荡的过道,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九思么”阮舒尝试着询问。 无人回应。 阮舒愣了一下九思没跟着 斜后方的位置,原本完整的墙面上悄无声息地被人从里面细缝,一只少了根指头的手缓缓地自墙里伸出,伸向她。 “姐”林璞的唤声忽地入耳。 手第一时间迅速收回。连同墙面的缝一并消失。 阮舒闻声回过头去,果然见他刚从拐弯处出现,朝她快步走来。 “你爸不是让你跟在他身边,怎么上来了看林湘”她颦眉。 “不是来看大姐,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事” “没有。就是你离开太久了。”林璞解释,敏锐地捕捉她脸色的异常,关切相询,“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猝不及防他便拉起她的一只手握住,神色一紧:“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的殷勤令阮舒有点反感,抽回手,语气没有完全掩饰自己的不高兴:“空调的问题。回楼下户外就行了。” “那我们赶紧下去。”林璞似毫无察觉她的疏离,只是没再不识相地触碰她的肢体。 阮舒走快他半步,与他一起下楼。 身后,她方才站过的位置的斜后方,之前那道墙面的门重新拉开,廊上的灯光模模糊糊勾勒出一副身影,面容隐在漆黑之中,盯着阮舒离开的方向。少顷。门又缓缓地闭合,与整面墙融为一体,看不出丁点儿的缝隙。 下去二楼,两人恰好又碰上从过道而来的单明寒、周锐和焦洋,听中间的周锐抱怨:“谭飞怎么回事儿真自闭抑郁上了自打去年开始就躲起来养病,怎么喊他他都不出来,什么活动也都不参加,今天不是当新郎官,还找我们给当伴郎,才刚见上面话没讲两句,又失踪。玩什么啊” “伴郎团是伯父伯母的主意。”单明寒纠正,旋即道,“你话痨,他现在讲话不利索,自然不爱搭理你。” 周锐噎了噎,为自己辩解:“我那是太久没见他,高兴,所以多说了两句,见气氛不对不是马上就住口了。” 不利索就不利索,伯父伯母不是都在找专家邦他恢复中我们又没看不起他,不都还拿他当朋友什么破脾气以前他哪是这样的” 扭头他转向焦洋:“你不是说你之前私底下和谭飞见过面聊了好几句他也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焦洋敛着神色,目光投落阮舒身、上:“林二小姐。” 周锐和单明寒齐齐也望了过来。 阮舒略略颔首,算作简单的招呼就准备和林璞继续自己的路,周锐却三四步走到她面前来:“林二小姐,留步,我跟你确认件事儿。” 不是没听见他们交谈的主题是谭飞。阮舒大概猜测到他要问什么,面上佯装不知,客客气气地微笑:“周公子要确认什么事” 周锐拉着阮舒到一旁,面色肃然:“林二小姐,谭家虽然焐得紧,但这事儿在我们圈子里并非完全密不透风。今天你正好在,麻烦你痛快点给个准话,谭飞是不是因为你才被三鑫集团的陆小爷修理的他那舌头,真是傅三亲手给弄的” 阮舒眼眸微垂,神色极其平静:“周公子,你不知道,男人做事最喜欢拿女人当借口让女人背黑锅” 言毕,也不管周锐什么反应,她迈步下楼傻子才会承认她当时在场。况且她回答的也并非假话。 楼下宾客多,人气旺,阮舒立时温暖不少,婚礼好像很快就要开始了,前方的调控台有主持人在试麦,人流也陆陆续续地聚集到草坪上来继续边自助餐边相聊甚欢。 阮舒随便寻了空位先落座,打算缓一缓就走人。不等开场了。一方面是因为见过林湘后心情差,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身体确实不活络。 “姐。” 林璞的声音阴魂不散似的又钻进耳朵里。 阮舒烦躁地紧蹙眉心,想让他闪开别来烦她,一抬头正见他端着杯冒着烟气袅袅的热水递在她面前。 见她没动,林璞把杯子塞进她的手心,建议道:“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回去吧。我爸让你来,不外乎就是想向你炫耀。” 握紧杯子,阮舒自下往上凝视他的眼睛。 仔细想想。即便他外形整容成了林璞,眼睛依然是最难改变的部位。 先前她从未往这方面考虑。现下认真观察,照片上的林璞因为戴着眼镜她分辨不清楚,然,相较于精神病院里的那一双,跟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都更像真正的林璞该有的模样。 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 她盯得太久,林璞摸了摸他自己的脸:“怎么了姐” 阮舒眉目不动,酝酿着冲他伸手:“有没有糖给我一颗。” 林璞笑了。即刻从裤兜里掏出来,掌心覆过她的掌心,便变开来魔术:“正好还剩最后一颗。” 和他前两次给她的是一模一样的种类。没记错的话,他第一次给她时,曾说是从日本带回来的,一对老夫妻手工制作的。反正是真是假她无从考证。 掂了掂糖果,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在兜里揣糖的习惯” “年纪小,记不太清楚了。” “之前你说你妈有管过你吃糖的事儿” “是。” “你妈哪一年去世的” “姐,我妈去世那年,不就是我来林家认亲那年” 此般回答,多像为了证明他是林璞本人。阮舒眸光轻闪,再问:“记得你当年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林璞做思考状,须臾,坦诚摇头,眼里带笑:“是什么” 阮舒微抿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记得了你真的是林璞” 她连玩笑的口吻都没有用上,出口后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 “我不是林璞,是谁”林璞反问。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语气间也同她一样没有半丝玩笑。 阮舒沉吟,心下组织着措辞。 林璞在这时接了个电话,挂断后便抱歉地对她道:“姐,我得先去忙了。” “嗯嗯。”阮舒挥挥手,眼神复杂地目送他的背影。 独自一人喝着杯子里的水,莫名其妙地,再次感觉好像有人再看她。 而手机登时有通来电。 陌生号码,显示海城本地。 熟悉的形式不禁令阮舒记起先前那一次没人说话的来电。 迟疑地接起:“你好。” 那边没有声音。 阮舒心头微顿。 周边的人声还算嘈杂。但她紧贴着听筒的耳朵里,依旧能捕捉对方的呼吸声。 果真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心里毛毛的,预感特别不好,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谁” 不同的是,这回对方没有挂断电话。 “小舒。”又厚又哑的烟嗓唤出俩字,恶鬼招魂似的。 哪里听不出是谁一瞬间,阮舒浑身血液凝固,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到草坪上。 呆愣两秒,她僵着手捡起,重新将听筒贴到耳朵上。 林翰讥嘲:“你还真是怕我,什么都没说,就吓得连东西都拿不稳了” 很显然,他就在婚礼现场的某个角落窥视着她阮舒立刻从椅子里站起,环顾四周:“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重要吗你会来见我吗我在戒毒所里找了你那么多次,你搭理我了” 他出现得太过突然,阮舒毫无防备,脑袋运转不太过来,抽着话问:“你什么时候从戒毒所出来的” “我知道,你希望我永远出不来嘛。”林翰冷笑桀桀,“你有能耐,就让你的那个丈夫,噢不,如今应该是前夫,再把我搞进去,或者直接弄死我,要不要” 连她和傅令元离婚都了解清楚了敌暗我明,阮舒于慌乱之中强行镇定,秉住自己的气势,咬牙撂话:“我就算不靠我前夫,也能弄死你” “是么”林翰丁点儿不惧怕,“你指你身边的那几个保镖你确定你现在还能联系上他们” 他这话俨然不是唬人,阮舒立时记起方才从林湘的新娘化妆间出来后没能把九思叫出来,心内倏地咯噔。 “说不出话来了”林翰哂笑。 阮舒不管不顾地挂断电话,边往外走边拨九思等几个人的号码。 然而根本没等她走出几步,但听草坪上原本飘散的舒缓的钢琴曲突然变成了女人凄厉的喊叫和哭闹。 “混蛋你放开我” “不要不要不要你滚开你滚” “妈妈妈救我唔唔唔救” “我求求你不要我求啊” “” 声音明显经过处理。前面着重女声,戛然到此为止又调出了男人的米且重的chuan息,夹杂女声压抑的低泣。而音量非常得大,仿佛害怕现场之中有人听不清楚似的。 此般动静,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纷纷循着方向找去声源处,无不意外地看到了与声音相匹配的画面。就在最前方调控台的石页大屏幕上。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乔小的身躯上急哄哄地动作着,虽然关键的人脸和部位全都被打了马赛克,但依旧 因为出现得太突然,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和宾客们一样一时看傻了眼,以致于截出的这一段画面都接近尾声了,才有人反应过来,呵斥控制台上的工作人员去关掉。 而阮舒没有扭头看。 她完全不必扭头看。 甚至于此时此刻,她就是想动都动不了。 早在声音传出的第一时间,她整个人的灵魂都月兑壳了似的,缺粮断水般滞住了呼吸。 明明不久前她才在林湘跟前口口声声地说一切翻篇,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明明也已经可以平静地对待那些陈旧的往事。 可当它们赤果果活生生地被人重新扒到她的面前来,她发现她想得太轻巧了。 现场明明那么嘈杂慌乱,她的脑袋同样空白,可她竟然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那好像还是个小女生吧还在喊自己的妈妈” “这是被强了吧” “你们不觉得那女人的声音好像很耳熟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好可怜” 手中的手机已然在震动第三遍。 阮舒呆呆地拿起,划过接听键 354、不要脸了 , 林翰的烟嗓发出桀桀的笑声:“你确定不看一看效果吗比起上次寄给你的,我又提高了像素,你一定会更加满意的。瞧大家看得多津津有味。” “我还是疼你的,邦你打了码。不过其实不打码也无所谓的吧反正你都和海城的那么多男人不干不净。不知道今天在婚礼现场的,有几个是你以前的姘头你说他们认得出你的声音吗或许他们对你熟悉到光看你那两条白花、花的腿,就知道是你” 说着。林翰的语气间显露出一股遗憾:“若非老头子对你觊觎已久,给你开苞的人就该是我了。你肯定能爽多了。现在都是双破鞋了,我也懒得穿。” 阮舒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听着他的声音都感觉隔着遥远的距离飘飘忽忽的,可是脑中的思绪并未停止运转:“谁在邦你” 嗓音清冽。是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冷静。 非常明显,无论林翰的行为,还是有恃无恐的口吻和态度,全都表现出他早有准备。 既然早有准备,首先林翰得确认她会出席婚礼。谁能邦他确认她的出席她立刻记起前天晚上林承志特意打给她的那通电话。 其次他得保证他能混进别墅里。谭家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刚来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外面的安保和登记处的严格。林翰分明是偷偷摸摸而非以林家人的身份,否则林璞不可能没向她透露。 再者,以林翰的能力,能轻而易举做到调控台上的视频播放 没等林翰有所回应,阮舒兀自便猜测:“你又威胁林湘了” 所以那会儿林承志才说什么林湘也想见她。所以她去新娘化妆间时林湘的态度古古怪怪的是这样么 可。又好像并不全是这样的。林湘的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他要林湘邦忙做事。林湘自己肯定办不来,必然要借助林承志的,可林承志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对此毫不知情。 最重要的是,林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没那个本事能把她身边的几个保镖统统摆平 那么,还有谁 “呵呵。你要是能像林湘那个臭丫头识趣一些多好现在也不至于被我曝光你和老头子的那点龌蹉。”林翰讥嘲。 双脚虚浮得有些站不稳,但阮舒知道,此时此刻他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窥视她的所有的反应,她绝对不能被他打倒 “你认为我如今在乎这个吗”阮舒挺直腰板。转向大屏幕,恰好瞥见视频被撤下去的最后一记画面。 十八岁的她已绝望得发不出任何声响雪白的身体在被林平生的肮脏无尽地侵蚀 那场噩梦 久违的浓烈的恶心自心底深处汹涌上喉咙口。 阮舒禁不住微微佝偻身体,强行抵制住。她看不到她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哆嗦。她攥紧手机,异常薄凉地扯开唇角:“林翰,你说得没错,就算你不给这段视频打码也无所谓的。别再天真地以为,用这点东西你就能控制住我。” “看来你现在真是水性杨花得连脸都不要了”林翰俨然被她的话激怒,厚哑的烟嗓像鸭子被捏住脖子。“好你不要你的脸了,那你的命呢你的人生呢还要不要别忘了我手里可不止这一张碟” 终于出来了阮舒一点儿都不意外。永远都是这样,试图用那两样东西栓她。只不过以前一张碟便足以发挥作用,没有他用第二张碟的机会。 现在 乌乌的瞳仁显得空洞,半晌,阮舒的嘴唇无意识地一张一合:“你想怎样” 林翰在电话那头狂笑不止:“小舒。你的嚣张也太短暂了。” “你想怎样”阮舒重新问,不在意他的嘲弄似的。 她不认为他只是纯粹地要报复她。否则直接把两张碟公之于众便可,何必费心思牵制她说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利用她牟取价值。 她声音和表情一样无一丝温度:“你该知道,林氏已经转交到大伯父手中,我如今一无所有。你企图做的生意,我邦不了你。” “呵,急什么”林翰淬了口痰,“你现在来三楼的十二号房。” “好。”阮舒非常听话似的。 “收起你的坏心眼。乖乖地一个人过来。否则有你好看的。在这里,你玩不出什么花样的。”林翰戳破。 在这里玩不出花样阮舒狭长的凤眸当即眯起。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不就是谭家的别墅 呵呵。之前稍纵即逝的某个猜测基本已能确认。 林湘最多只是受了林翰的威胁邦他确认她今日的出席吧真正和林翰狼狈为奸的人应该是 眼瞳微微一暗,阮舒扭头就走。恰巧看到林承志的身影,俨然是在找人的样子。 她不确定林承志是不是在找她。但她相信,林承志完全认得出视频上的男人是林平生。 阮舒换了个方向,避开他。隐在附近的三五成群之后,却又不确定是否她多想,总觉得好多人的目光悉数意味不明地集中于她,貌似也已经通过声音辨认出视频中的女主角是她。 一张张面孔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阮总。” “林二小姐。” “” 不断地有人与她打招呼。 阮舒没有回应,脑子里如同被栓了根橡皮筋,扯得老长老长,亦绷得越来越紧。 她下意识就想加快脚步,迅速逃离众人的视野,而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却在问她,她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让自己显得狼狈显得落荒而逃 是啊,她没做错任何事。 她是受害者,她用不着恐惧的 该遭谴责的人,是林平生 是林平生 他也已经遭到报应,得到他该得的下场了 林翰她现在要去找林翰 “姐” 林璞的唤声忽地传入耳中。 阮舒尚未来得及反应什么,骤然便被拉进陌生的怀抱,周身包裹住陌生的体温。 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一僵,立即挣扎,冷声:“放开。” 林璞没动,任由她推搡开他,声音比她还要冷:“是林平生” 一怔,阮舒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发现此时此刻的他身、上并找不到以往的任何干净和阳光。 355、该死 , 陌生,陌生,还是陌生。 同样的二十多岁年轻男人的面容,却散发出另外一股骇人的气息,和她所接触的那个“林璞”全然不同,俨然另外一个人。 所以,这才是他原本他 可她从他这里,依旧感觉不到丁点儿疑似恶意的成分。 刚刚他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异样拥抱,那句语气异样的询问,以及现在异样的表情,还有他明知她在怀疑他的身份却不对她采取任何手段,都令她生了迷惑无论他整容成另外一个人的原因为何,无论他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但他好像并没有要伤害她 以前她不知道他是强子,她认定他是怀有某种目的故意遮掩恶意以和她顺利套近乎。 现在她知道他是强子,并且怀疑他可能早已通过在佛堂安装的摄像头,知晓她是陈玺的私生女。那么是不是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她所感觉到的他没有恶意,其实并非因为他隐藏得极好滴水不漏,而是他的的确确关心她,才令她发现不了他的破绽 而他的关心是否源自于。他其实知道他自己是强子,并且知道她是陈玺的女儿,也知道黄金荣和陈家两家人关系亲近在联手对抗陆振华 抱着这样的猜测,阮舒往前一步,靠近他,眸子黑若点漆地企图望进他的心里,大胆而直白地说:“你不是林璞。” 林璞不置与否。定定地看着她,又问:“这就是你恨林家的原因” 阮舒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嗫嚅着嘴唇,冷不防出口:“强子。” 林璞面色无波,看起来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任何的感觉。 阮舒颦了一下眉,没能与他有进一步的沟通。因为脑袋的涨痛又强烈地袭来。 脚下虚浮,下意识地便想往旁侧的柱子上靠。 林璞率先扶住她的手臂,半搂住她撑住她的身体,神色紧张急迫:“姐” “我没事。”阮舒眉心蹙起,捋他的手,但没能捋开。 “我带你走”说着,林璞竟然打算拦腰抱她。 别说她本就排斥陌生男人的触碰。何况现在周围全都是人,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能再和他纠缠不清 “不用麻烦你。”阮舒卯着劲儿推开他。 林璞也有点生气:“姐你都难受成这样还要干什么” “我自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你不要跟着我。”阮舒走开两步,眼前却是一阵晕眩。 “姐”林璞又重新过来扶住她,这回真是不由分说抱起她,不顾他人的目光快速朝宾客休息室的方向去,经过一个佣人身边时快速吩咐:“我姐身体不舒、服,你们去把医生叫过来” 佣人认得他是林家的小舅子,忙不迭点头应承便急急去办。 后头,周锐恰恰将方才林璞抱着阮舒离开的一幕看进眼里,扭头望向身旁的单明寒和焦洋:“这刚刚的意外视频,大家都在议论是林二小姐和她的继父林平生,瞧她脸色那么不好,看来是真的了。” 口吻叹息,颇为怜悯,紧接着猜测:“小小年纪就遭遇那种事情,难怪后来自甘堕落,生活作风不好。” 单明寒泼了句冷水:“那不能成为一个人自甘堕落的理由。追根究底就是她骨子里贱,难道这些年她和那么多男人不干不净,全是别人b她的” 继而他转向焦洋:“你不是也玩过她你说说是她主动勾搭你的,还是你b她的” 单明寒讨厌林二小姐,哥儿们几个都是知道的,他以前和傅三关系那么铁,傅三和林二小姐好的时候,都没给过面子,反因此更加厌恶她。周锐闻言皱眉,拿手肘轻轻撞了撞单明寒,抢了话头:“老单你别这样,有点绅士风度,林二小姐好歹是个女人,被人曝光这样的视频,咱们别落井下石。 “这事儿不仅林家丢人,谭家也跟着丢人。谭伯伯和谭伯母非常生气,都在和那位林家大伯闹着。原以为他们林家就二小姐名声不好,倒也不是特别影响其他人。毕竟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林家亲生的,只是她妈妈改嫁带进来的拖油瓶。可今天的视频一曝光,这林家里头也太乱了,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那在法律上也是父女关系” “而且,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整林二小姐的,而且视频来源显然是林家自己人。否则谁能拍得到这种内部私密的事情。” 单明寒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张未末挽紧了单明寒的臂弯,难掩同为女人的同情和哀伤:“阮总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焦洋面露凝色,像在思忖着什么。 气氛不太好,周锐也是不愿意如此的,便转移了话题道:“走吧走吧,我们别在这儿杵着了,找了半天的新郎官没找着,不管了。反正婚礼时间一到他自然会出现。艹,浪费老子时间,还是去跟着大家一起吃吃喝喝。” 单明寒没什么意见。 焦洋却是笑着挥挥手:“你们先去,我得上趟洗手间,一会儿再和你们汇合。” “喂焦大,听说你们当警察的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不能轻易上厕所,常常容易把泌尿系统憋出问题。你可得注意点哈。”周锐的视线不怀好意地落往焦洋的裆处。笑了笑,“别回头影响了你的那个啥。” “去你的”焦洋朝他踹去一脚。 当然,周锐避开了,没有踹到。 分道扬镳后,焦洋便拐进走廊里,却并非找洗手间,找佣人问了林璞和阮舒的去向。 这边阮舒晕晕乎乎的。也没什么精力阻止林璞,就被带到宾客休息室,放在沙发上。 “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林璞蹲在沙发旁,捧着她的脸不停地问,“你哪儿不舒、服我让人把你喊医生来了。”稍一顿,他还是建议,“要不我还是邦你叫救护车,咱们去医院” 阮舒拂开他的手,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扶了扶额头,虚着气儿道:“不用去医院,我没事。早上起床有点感冒。” 还没见林翰。她还不能走。第二张碟碟还在他的手里她必须亲自先见他一面,稳住他,另外也得弄清楚他究竟打算干什么。以及确认在背后邦他的那个人是不是谭飞 “给我倒杯水。我有头疼药,吃两颗就没事了。”说着阮舒准备翻自己的包,但没翻到,“我的包呢” “等等,我去邦你拿,刚刚掉地上了我没来得及捡。”林璞急忙冲出房间。 她的链条包就掉在距离门口四五步远的过道上。 林璞上前弯身拾起,走回房间,尚在玄关,发现她包里的手机在震动。 顿了顿,他擅自打开拉链,取出手机,盯一眼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划过接听键,没有吭声。 听筒那头传来男人又厚又哑的烟嗓:“小舒。人呢不会又临阵逃跑我可是已经在十三号房里等你了。我警告过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否则有你好受的” 阮舒在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坐着,头疼得她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炸开,眼前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她一身汗,快要窒息一般。 面前忽地有人影绰绰,她以为是林璞回来了,半睁开眼瞧着,发现是佣人带着医生来了。 “林璞呢”她问。她记得他说去邦她捡包的。 “小姐是在问林少爷么我不清楚,他好想去忙事情了,刚刚在外面碰上他让我先领医生给您瞧病。” 阮舒听言蹙眉,见医生正儿八经地从医药箱里拿出血压仪、听诊器之类的工具,忙不迭阻止:“有没有头疼药给我两片头疼药就可以了。我只是感冒。” 正主儿自己这么说,而且态度坚决,佣人和医生也就没反对,按照她的要求给她开了头疼药,便退出房间了。 阮舒就着水吃了药,坐着缓了会儿气,感觉比方才好了不少,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伴着轻唤:“大小姐” 怔了怔,阮舒忙不迭应门,进来的果然是陈青洲拨给她的其中一个手下,她惊喜得不能再惊喜:“你怎么会没事儿其他人都” “其他人都怎么了大小姐,情况非常古怪。”手下狐疑,旋即解释,“您之前不是让我紧紧跟着林家少爷,可是总是被林家少爷甩掉。幸好就别墅里这么个地方,林家少爷来来去去也就在忙婚礼,我又重新跟上。但是和其他人联系不上了,我见势头不对,就自作主张留在门外守着您,等人都走光了才进来找您问问情况。” 阮舒梗住,卡着喉咙不知该如何解释目前的处境,忖了忖,道:“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正愁身边没人,林璞不用跟踪了,你先跟我来,有事情交待你。” 手下肃着神色听她一阵耳语,连连点头应承:“好的大小姐” 手下离开后。阮舒自己也起身出门,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看到了自己的链条包挂在上面,顺手拎着便离开这会儿摆脱了林璞倒是方便她去见林翰 三楼的十三号房,林翰完全没料到,一打开门,自己的嘴便猝不及防地被人用毛巾捂住,同时自己的肚子重重地挨上一刀。 来人手法快准狠。俨然专业,林翰只觉疼痛感席、卷自己的全身,他抓着对方戴着手套的手,惊愕地放大瞳孔瞪圆眼睛,溢出的音节仅仅是因为吃痛而发出的口申、口今。 刀捅着他的肚子,将他整个人往里推,同时用脚带上身后的门。 林翰往后一直退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才停住。 “视频是你弄的”来人松开毛巾。面无表情 林翰伸出一根带血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指着他的脸:“你” 痛苦地闷哼一声,他没能把话讲完,因为肚子上的刀重重地又往里加深了捅。 “该死。”眸光冷冰冰,声音亦冷冰冰,他转而将毛巾捂在林翰的伤口处,没有任何波动地便将刀从林翰的肚子里拔出,迅速地又捅一刀。 而后如此反复连续数刀,刀刀都比原来的伤口偏离些许距离,却能刀刀不喷溅出血,也控制住林翰的出血量。 整个过程林翰都无力反抗,明明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呼救声,除了伴随着一刀又一刀的呃呃呃呃。 不多时,林翰的身体缓缓地沿着墙面滑、落到地上,奄奄一息。 他这才停止了捅刺,转身要走。 林翰猛然用最后一丝残留的力气抓住他的衬衣,恰恰将他的衣摆从裤子里扯出来,露出他后腰处的半截胎记。 他甩开林翰的手,毫不留情地一刀刺进林翰的心脏。 林翰的眼珠子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却不是因为这最终致命的一刀。而是那截胎记。不可思议地抬眸盯住面前的罗刹,脑中浮现的是拥有这个胎记的另外一张脸:“你是” 话没说完,林翰断了气。 回应林翰的是轻蔑地哧一声。 林家的佣人奉林承志的命令,着急地去找林璞,楼下兜了一圈都不见踪影,只能石更着头皮先回去复命,没料到会在三楼的楼梯口碰到人:“少爷” “怎么了”林璞目露困惑。 佣人焦虑得不行。压低音量便道:“老爷找您,小姐出大事了” 林璞微微一怔,被佣人拉着匆匆忙忙往四楼的新娘化妆间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阮舒恰好上来,顺着过道,前往和林翰约定好的房间。 十三号房内,某一堵的墙面突然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门。人影从墙壁里跨了出来,冷不丁看到林翰错愕地睁圆着眼珠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胸口上尚插着一把刀。 毫无防备下,人影俨然被吓到,连连后退,退回到墙壁里,盯着林翰看了好一会儿,才稳下思绪,重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挪步至尸体前,探了探鼻息。 确认人真的死了,人影又是遽然往后退,一时没定住坐到了地上,其中一只手掌摁在地毯上。只有四根手指头。 房间的门在这时忽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人影猛地扭头望过去。 阮舒站定在十三号房门外,敲了三下后停手,静静地等待门内人的反应。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阮舒没有马上进去,警惕地唤了声:“林翰” 然而黑影就这么突然兜头罩下来。 356、两条人命 , 长廊上不太容易藏身,饶是焦洋作为警察也无法跟得太近,况且他发现阮舒非常警觉。 躲在拐角,他看见阮舒停在一间客房门口,敲了门后不久,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内,应该是进去了。 稍等了片刻,确认她人在房间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焦洋才迅捷而轻声地跑上前,先在门外贴着耳朵试图听里面的动静,然而隔音效果太好,他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个时候倒是遗憾自己没有将警队里的“隔墙听”带在身边。 退回原来的藏身点,焦洋双手抱臂耐心地边等边思考。 很明显,她是和人有约,约见的人就在那个房间里,并且看她的神色表情。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那样屈辱的视频刚被公之于众,她非但不着急着离开,反而留下来见人,完全能够猜测,所见的人多半就是播放视频的人。 而这种视频,连周锐都轻易分析出肯定是林家内部的人拍摄的。 今天在场的林家人,除了阮舒以外,便是林承志、王毓芬、林湘和林璞。 他没多想就迅速排除了这四个,记起了早些时候刚出狱便特意跑去阮舒的办公室闹出伤人案的林翰。当初那起事件明明是林翰为了打击报复阮舒十年前举报他害他进了监狱,傅三却百般阻挠隐瞒实情,还私自扣押林翰,非常不对劲可回顾第138139章。 正是因为这分不对劲,他彼时抱着要抓傅三小尾巴的心理才去抢夺林翰。如今想想,或许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傅三对林翰的重视并非和他本人相关,其实是因为阮舒 忖着,焦洋掏出手机先打了通电话,不瞬便确认,林翰的的确确在半个月前就从戒毒所出去了。 收回手机,他得意地笑看来她去房间里见的人,真的是躲起来的林翰。她是被林翰用那段视频威胁了。现在两人在里头谈判林翰将威胁她什么以她的那种性格,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人出来。而越想,焦洋越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放那两个人独处,正如周锐所言,阮舒毕竟是个女人,且作为曾经碰过她钉子并曾经长期观察过她的人,他非常清楚她其实并没有如外人所以为的那般不堪可回顾第122章。 万一她在里头被林翰b迫做什么事 焦洋心中立刻有了决定。恰好此时有个佣人从楼梯那儿上来,他连忙让佣人随便找个由头过去敲十三号房间的门。 佣人敲了好久,都没有人回应。 势头明显不对,焦洋也顾不得藏身,去到门口,先敲了两下,又尝试着开门,这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 情况更加不对劲了 “开门警察里面的人马上给我出来林二小姐我知道你也在里面”焦洋的拳头重重地砸门,同时扭头询问佣人,“有没有备份钥匙” “我、我去问问管家”佣人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结结巴巴地应着便慌慌张张地跑走。 焦洋继续砸厚实的门板,身侧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也邦着一起砸门板。边砸边喊着“大小姐” 焦洋认得他,不久前才见过他进出过阮舒所在的宾客休息室,虽困惑他对阮舒的称呼,但此刻焦洋也没时间多想,提议道:“等不了了,一起撞门进去” 阮舒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脑袋被人狠狠砸了一记似的,晕晕乎乎的,意识不是特别清醒。 模模糊糊中,有剧烈的敲门声钻入她的耳朵里,伴随着人声的呼喊,疑似什么“林二小姐”,还有“大小姐” 对了,好像两个称呼都是在叫她。 有人在叫她 阮舒强迫自己竭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意识逐渐回笼,朦胧的视野也随之清晰起来。 她这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的灯盏,她貌似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阮舒从地毯上坐起来,听着外面的砸门声,正准备回应,却是骤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黏黏糊糊,全部都是猩红的血,尤其她的右手,竟然握了一把同样沾满血的刀。 最重要的是 眼角余光内,她的旁边分明还有一个人。 她缓缓地偏头,脖子是僵的,僵得仿若她都能听见扭动间骨头脆脆的咔哧声。 看清楚状况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如遭雷劈,大脑中“嗡”地一下响过,随后就是一片完全无法反应的空白。 房间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撞开的。 “林二小姐” “大小姐” 焦洋和保镖一并冲了进来,面前的场景令二人即刻愕然愣怔当场,谁都没有动弹。 入目之处。只见林翰靠坐着墙,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肚子被捅得跟马蜂窝似的全是刀口,血液汩汩冒得缓慢,浸湿了他的衣服,顺势往下流,将原本浅灰色的地毯染得深深的。 而他的面部表情停留在一抹难以置信的讶然之色,两只眼睛则瞪得鼓鼓的。不瞑目似的,看着某个方向,这个方向所对着的人,正是房间里仅有的另外一人阮舒。 她呆若木鸡一般坐在地上,手中所握的血刀刺目而惹人眼球,手上、衣服上同样粘了不少血。 此情此景,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何事。 所以那个跑去找管家问钥匙的佣人跑回来之后,站在门口立刻惊声尖叫:“杀、杀、杀人了” 声音一出,尚在愣怔的三人全都晃回神。 阮舒陡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松开手中的刀,连连往后挪身体,不可思议地盯着鲜血淋漓的林翰,空白的脑袋一时之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大小姐” 保镖第一时间要跑上前,焦洋厉声一句“站住”,一把将保镖掼出门外:“谁都不许破坏案发现场马上叫救护车报警我是警察全部按照我所说的来” 保镖即刻掏手机照做。 说罢,焦洋迅速地进来房间。查看林翰的尸体,确认他断气之后,又对外面的佣人道:“救护车不用叫了。” “人已经死了。”这五个字,焦洋是转向阮舒说的。 阮舒霎时面色苍白如纸。 焦洋顾不得她的反应,拨了号码出去之后:“周锐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去找谭伯伯,让他婚礼暂时延后,通知下去有宾客全部原位待定不能擅自离开别墅我人在三楼十三号房具体情况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不是我做的。”阮舒的脑袋从宕机状态拉回部分冷静的思绪,卡住喉咙的话这才挤出来。 “林二小姐先不用着急做任何解释。等一会儿警察来了再慢慢说。”焦洋挂断电话如是道,神色肃然。 阮舒感觉那是一种在电视上才会看到的警察看犯罪嫌疑人的目光。 当然,她非常清楚自己是被栽赃的,正因此,她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尚能迅速镇定下来,但心底仍然不可避免地凉意大盛,因为目前的情况真的对她相当不利。 林翰他 她呆愣地又看回尸体,林翰的肚子看起来简直像是要被戳烂了,伤口杂乱无章惨不忍睹,令人难以直视。 撇开眼眸,阖了阖眼皮,回忆一遍自己敲门后莫名被打昏旋即清醒后便是如此场景,心中浮现一个人的名字谭飞。 她急忙询问被禁令于门口的保镖:“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面有没有看到其他人从这个房间出去过” “没有。”回答她的是焦洋。 阮舒转眸。 焦洋刚查看完林翰的伤口有了初步的判断,眼风扫过掉落在她脚边的刀,最终抬眼与她对视上。目光比先前还要像看待罪犯,道:“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并且在房间外面等了很久,没有看到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而你自己现在也看到了,房间里除了你和林翰以外,没有其他人。” “怎么会没有其他人”阮舒骤然发现情况似乎比她所以为的还要糟糕,她诧异非常地追问,“不可能不可能没有其他人谭飞呢谭飞在哪里你们今天谁见过谭飞了” “谭飞”焦洋先是皱眉,继而道,“林二小姐你放心,虽然目前你是最直接的犯罪嫌疑人,但不排除其他可能,刚刚已经说了会让所有宾客都不动,等负责案子的警察来了自然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侥幸逃脱的罪犯。” 他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且道理阮舒也明白。可依旧无法完全安抚她内心的动荡这不是小打小闹的事情啊是杀人啊杀人 脑海蓦然闪现过某些陈旧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交错在一起,她忍不住战栗,紧紧地蜷缩起手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林翰如果死了,那碟片呢碟片的下落该怎么办 “焦大”外面的过道上在这时传出周锐的声音。 不瞬周锐和单明寒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明显也被房内的场景所震慑住,旋即不约而同地将异样的目光投向阮舒。“这” “怎样”焦洋行至他们面前问。 周锐点头:“都按照你所要求的做了。” “林二小姐。”焦洋又转回到阮舒面前,提醒道,“案发现场需要保护,请林二小姐先跟我到旁边的房间,等待警察的到来。” “好”阮舒钝钝地点头,一开始没能站起来,因为两条腿有些发软。 焦洋避开她手上的血迹,握住她的小臂扶了她一把。 “谢谢。”阮舒淡声。 走出十三号房没几步,但见长廊的楼梯处也是闹哄哄的一片,是四楼有人下来,两三个佣人跑下来大喊着什么“救护车救护车要出人命了” “怎么回事儿”周锐连忙揪了个佣人问话。 未及佣人回答,却见后头王毓芬挺着大肚疯了一般地就朝阮舒扑过来。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阮舒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王毓芬掴了一记耳光,然后用力地揪住她的头发,头皮都快被揭下来似的,又被拽得身形晃动直往墙上撞,转瞬大腿便再狠狠挨了一脚。 一连串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然难以想象竟出自一个孕妇的爆发。 哭喊的咒骂声更是贯穿期间:“贱人贱人贱人你还我湘湘你这个杀人犯杀人犯你拿命来偿” “姐” 林璞惊呼伴着他的身影闪电一般冲了过来,护住阮舒邦她挡住了王毓芬的下一脚。 焦洋和周锐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情况,同一时候拦住了王毓芬。 后头林承志慢一步赶来,抱住了王毓芬:“你冷静点你小心你的肚子” 后一句话进一步激怒王毓芬,转而边哭喊着边疯狂地捶打林承志:“又是孩子又是孩子这个孩子是你孩子湘湘就不是吗湘湘现在人都没了你还说得出这种话” “你冷静点”林承志满面怒火却又发作不得的样子,竭力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可王毓芬哪里冷静得下来哭得几乎要岔气:“湘湘湘湘” “行了都给我安静下来我现在以警察的身份命令你们”焦洋大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倒是将混乱的场面一时镇住。 先前那个被周锐拽住的佣人承担了回话的任务:“新、新、新娘子没气了” 一语出,几人皆震惊,阮舒的呼吸更是遽然一滞林湘死了 她咧着嗓音:“怎么”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王毓芬再次崩溃地哭闹起来,趁其不备又挠了阮舒一爪子,林璞忿忿地打开王毓芬的手,“事情还没搞清楚你不要胡说八道” “就是她给湘湘下的毒你没听见下人们都说是她去化妆间找湘湘还想掐死湘湘的”王毓芬一转身,双手揪住焦洋的衣领,“你是警察对吧快把她抓起来我女儿就是喝了这个女人倒的水才死的是她给我女儿下毒毒死我女儿的” 水下毒阮舒懵住。 那边王毓芬忽然表情痛苦而扭曲,捂着肚子从林承志的怀里滑、落身体。 跟在一旁的老妈子猛地大喊:“破水了破水了夫人是要生了快快快快叫救护车” 林承志脸色大变,一把抱起王毓芬就往楼下跑,老妈子和两个佣人火速跟随在后,一下子三楼又恢复安静。 阮舒愣在林湘的死讯之中尚无法回神,怔怔问林璞:“林湘她真的死了” 林璞没有回答她,急迫地握住她的手紧张询问:“姐你身、上怎么全是血哪儿受伤了” “她不是受伤。”焦洋在这时上前来推开林璞。 阮舒晃神的一瞬间,听到“咔嚓”一声响,同时她的一只右手手腕的皮肤传来冰凉的触感。凝回神。发现正是焦洋用手铐铐住了她:“抱歉林二小姐,目前看来你涉嫌杀害两条人命,为以防万一,我必须采取些措施。” “什么两条人命”林璞怔忡。 “林湘和林翰。”焦洋道。 林璞浑身一震:“林翰” 阮舒没有留意他的表情,因为眼睛正直勾勾落向此时此刻从二楼赶上来的三个人身、上。 前面两位是最早在楼下宾客厅见过的谭父和谭母。 她越过他们,视线在空气中与后面的那个人对上谭飞。 纵使焦洋为了避免麻烦向宾客隐瞒了实情,别墅里死人的消息还是泄露了,林湘的自不必说。因为王毓芬给闹的,林翰的惨状也被那个当时前去邦忙敲门的佣人传播出去了,包括阮舒在案发现场,因此基本被大家认定为凶手,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迅速联想到刚曝光的视频。 发生杀人案,众人情绪一点儿都不稳定,尤其对被扣留于此非常不满,更有甚者质疑假若留在这里,阮舒发了狂继续杀人怎么办 幸而焦洋兼具警察和市长儿子的身份,将场面局面稳定住直至刑侦大队的警察到来。 阮舒被暂时隔离在一间休息室中,不得与其他任何人接触,身、上的所有随身物品更被没收。 脑袋空空地坐了很久,门才被重新打开,进来的焦洋和另外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林二小姐,现在需要你配合做个笔录。”焦洋说明情况。 在此之前阮舒曾产生过先找律师再开口的念头。但独坐的这段时间,她将前前后后的思绪理得非常清楚,其中疑点那么多,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成功诬陷,遂作罢。否则等律师来的话,又得多浪费一阵时间。 “我没下毒,更杀人。”她张口先把最重要的话讲掉,面无表情。 两名警察无声地交流一下眼神。显然并不把她的这句话放在心上,按照他们自己的流程询问。 阮舒一一作答,并且把她见林湘的整个经过,和去十三号房遭遇详详细细地告知。 结束后,安静了数秒,焦洋揪出了几个重要问题。 “你说林湘故意刺激你她拿什么刺激你” 阮舒掀了掀眼皮,道:“我被我继父强歼的事。” 她和林平生的那点往事,既然都已经被视频曝光了。也没什么好羞于齿的。 当然,这个答案她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因为如果她坦白告知是林湘故意见死不救,只会加大她毒害林湘的可能性。她算不上说谎,她只是为了保护好自己,隐瞒部分事实。 约莫她的话过于直白,焦洋的眼神有了一分细微的变化,插了句题外话:“这件事你如果想要起诉林平生” “不必了。谢谢焦警官关心。”阮舒的手指在身前紧紧地交握成拳。乌乌的瞳仁眸光薄凉,唇角略微讥嘲,“起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有意义么” 焦洋默了默,大概觉得他的话伤到了她,转回正题:“你刚刚说去赴林翰的约,是因为林翰拿视频要挟你” 阮舒点头。 “可视频已经在婚礼上被曝光。而且看林二小姐现在的态度,好像对那件事也不是非常地在意。视频对你的威胁力。难道不是减弱了并没有到非要回不可的地步不是么你却明知他对你图谋不轨,还去赴约”焦洋尖锐地提出质疑。 抿抿唇,阮舒从容应对,反问:“难道焦警官觉得,我的心大到那样的视频被无码地贴到网络上暴露在全部网民的面前也无所谓” 焦洋被堵了话似的,又沉默下来。顷刻之后,说:“林翰的案子,很多证物还需要带回局里等鉴证科的检测结果。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房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唯一的一扇窗户也是下了扣的,除了你和林翰,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形成你们两人的密室。我恰恰能够证明,在你进去房间后,到我们破门而入期间,无其他人进出房门。并且你有非常清楚的杀人动机。” 阮舒无言以对。因为她虽然强烈地认定是谭飞所为。谭飞不在现场,又的的确确是事实。 “不过,有一个很明显的疑点。就是林翰身、上的伤口。”焦洋的话锋一转,告知,“根据刚刚法医在现场的初步判定,林翰尸体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刀口。第一种就是我们所看见的凌乱和随意,血肉模糊之下掩盖的是数刀整齐的口子,刀刀针对人、体的弱点,深入要害,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尤其他心脏上的致命一刀。” 听言,阮舒原本咬紧的齿关有一瞬间的松动,扯着唇角,对焦洋和另外两名警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谢谢。” 感谢他们的公正不阿,感谢他们发现疑点,并告诉她。 “林二小姐先别着急着谢。”焦洋又拿出塑料袋装的一件疑似证物的东西,搁到桌子上来。 阮舒瞧了一眼,发现是个很小的空的玻璃瓶。 “什么”她颦眉表示困惑。 焦洋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目光充满研判,似要分辨她表情的真假,道:“这是从你的包里搜出来的。瓶子内壁的残留液体,和林湘所喝的那杯水里的毒,初步判定相一致。” 阮舒应声浑身冰冷她当时感觉得到林湘的行为非常刻意古古怪怪,她猜测过林湘可能要给她下什么套,口红和水,她都怀疑过,但她万万没想到,林湘会偏激自己死也要拖她下水 陡然生出的不是对林湘死亡的同情,而是再一次因林湘的恶意而深感恼火不论是十年前对她被林平生强歼视而不见,还是今日的死,林湘一丁点儿都没有变自己过不好也不想让她过好 357、拘留 , 就是不清楚,林湘以死栽赃她下毒,是她原本就想自杀,还是林翰的主意。 疑虑不过两三秒,阮舒迅速有了判断应该是前者。 因为以她对林翰的了解,留着活的林湘价值才更大。才能继续威胁林湘往后时不时为他办事。所以是林湘自己吧是林湘再不愿意忍受林翰的摆布,自行选择了这条路 况且林湘也不是第一次自杀了。 深深地沉一口气,阮舒毫无说服力地回答:“我不认得这个小瓶子,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的包里。” 或许是林湘当时要她邦忙擦口红,或者是林湘揪住她的裙摆不让她走,两人靠得近时,林湘偷偷塞的 闹不明白了,反正结果就是她疏忽了,她已经被栽赃了。 敛着思绪,她反问面前的三位警察:“你们认为,我既然要往林湘的水里下毒,还会傻得把装过毒药的空瓶子放在自己的身、上等着被发现” 焦洋笑了笑:“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林二小姐是故意用这种逆向思维来为自己开罪。恐怕你自己也很清楚,当时林大小姐并没有关上房门,佣人在外面虽然听不见你们的谈话内容。但还是能够看到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阮舒:“” 她无言以对,并且无奈这种事情光靠嘴真的是辩驳不清楚的。 安静两三秒,她问起:“谭飞呢你们询问过谭飞在此期间的去向没有” “今天在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接受过最基本的问题。”焦洋先是如此强调,旋即道,“谭飞也算是重点做了笔录。我当时在旁边听了,谭飞说自己一直在房间里等婚礼开始,没有离开过。可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旋即他反问:“林二小姐为何再三地着重提谭飞谭飞并没有杀林翰的动机。” “但谭飞有栽赃我的动机”阮舒憋着气,忍不住冲口。 “阮小姐是指谭飞被断指被绞舌头的事是他报复你” “是。” “我如果没记错,不久前周锐问你确认过这件事,你好像否认了自己和谭飞被教训有关那何来的谭飞报复你”焦洋又一次尖锐地质疑。 “焦警官可以去问清楚周公子,我当时回答他的,是不是说男人做事最喜欢拿女人当借口让女人背黑锅”阮舒冷着脸。依旧避而不谈她亲眼目睹谭飞被剁手指。她心中认得准准的,谭飞是因为动不了陆少骢和傅令元,所以借由林翰提供的机会。联手一起整她。 林翰的刀口既然是专业手法,那么应该不是谭飞杀的。而且,总不会几个月不见,谭飞已经变态到不惜自己杀人来陷害她,一旦失败,报复成本也太高了。她更倾向于。他本打算利用林翰引她来十三号房,另有整她的手段。只是林翰意外地死了。 可林翰究竟是谁杀的为什么会被杀谭飞又是如何做到令现场只有她和林翰的尸体 “林二小姐。”两位刑警在这时站起来,“案件我们会有后续的调查。但就目前为止的情况来看,您依然拥有最大的嫌疑,我想您必须先跟我们走。” 阮舒脸一白这是要对她进行拘留的意思了 “我没有给林湘下毒。我没有杀林翰。”她徒劳地为自己辩驳,继而道,“我要求聘请律师。” 没有办法再靠她自己一个人了。 她现在完全无法和外面的人联系,更别提见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委托律师了。 那个保镖应该已经通知陈青洲了。 至于九思他们,她连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最大的问题是,她无法开口对警察寻求帮助,因为他们是傅令元的人。 而无论傅令元和陈青洲,她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全都是无法曝光在人前的 “可以,你的要求合法且合理。”两名刑警点头。 阮舒垂着眼帘,沉默。 出了两条人命。其中一个还是新娘,婚礼怎么可能还会继续 宾客们在接受完警察的例行询问之后便全部放行离去。 阮舒被警察带走后,焦洋回头进去别墅,别墅里还有留有警察继续搜证。 周锐和单明寒也都还没走,一方面是邦着谭家善后,另外一方面也希望从焦洋这里得知最新的情况。 “现在的形势对林二小姐特别不利” 周锐这话问得还是比较公正的,明显没有将阮舒当作杀人凶手看待。 单明寒哂笑接腔,与他持不同的观点:“她这是在劫难逃。” 焦洋眼风扫一下他们,没有说话。走向另外一边,那里警察正在与谭家交涉暂且查封别墅的事宜。 谭父谭母自然没有意见都这样了,别墅算是报废。 “我们会配合你们的工作。这栋别墅平时本来也只有我儿子在住。”谭母如是道。 “谭飞平时住在这儿”焦洋搭了句话。 谭母叹一口气解释道:“阿飞他出了事后就不爱见人,图清净,所以几乎都住在这栋别墅里养病,我们每周来陪他一次。” 焦洋了然地颔首。视线兜转一圈:“谭飞呢怎么又不见他人了” “回房间收拾东西了。”谭母回答,“一会儿就跟我们回市区。” 焦洋的目光往楼上看,神色若有所思。 因为一开始对案情的疏于保护。阮舒因被曝光早年被继父强歼的视频而发狂连杀两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即便警方官方澄清案件尚在审理之中未有定论,但在绝大多数的群众眼中,没有“犯罪嫌疑人”的概念,只知杀人凶手一说。 连同在婚礼现场的那一小段两三分钟左右的打了马赛克的视频,也不知被现场的哪个宾客二次传播出去 陈青洲匆匆赶去医院。病房里正乱成一团。 几乎所有的手下都聚集在里头,对黄金荣抱腿的抱腿,拉手臂的拉手臂。拦腰的拦腰,阻止他离开。 黄金荣发了癫狂般,丝毫不留情的。一手甩一个,一脚踹一个,如钟的沉厚嗓音震得人心颤颤:“你们全部都反了放开我我要去灭了林家满门我要去救丫头我” “二爷”一个被踢到门口的手下最先发现陈青洲。 “二爷”其他人紧跟着齐声问候。 “嗯。”陈青洲淡淡应着。吩咐,“你们都先出去。” “是”手下这才松手对黄金荣的桎梏,挂着彩出去了。只留了荣一站在门边。 陈青洲举步进去,缓缓走到黄金荣面前:“荣叔。” 黄金荣的怒容未消,定定地盯着陈青洲,两三秒后,骤然一胳膊抡到陈青洲的脑袋上。 打得非常重,陈青洲整个人踉跄着撞到一旁的桌子上。 “二爷”荣一护主心切地立刻就要来扶。 “出去”黄金荣厉声喝止。 荣一犹豫。 陈青洲挥手示意下了命令。 荣一退回。并关上了门。 陈青洲忍着痛意站直身子,撇回脸看黄金荣。 “这是你替你爸挨的”黄金荣吼得嗓子完全破了音,继而又抡起一胳膊砸向陈青洲。 陈青洲不躲不闪,这回撞得连桌子一并倒到地上。 “这是你替你妈挨的”黄金荣的八字眉倒竖,眼眶全红,嘴唇颤抖,“你们整个老陈家都对不起丫头” 陈青洲没有反驳,也无从反驳。他料定她从前的日子过得不好,最早调查到她的那些资料时,也曾试图探究过她在林家所作所为的原因,猜测是林家人待她不好,但谁能想到,她遭遇的竟然是那种事情 黄金荣说得没错,整个陈家都对不起她。 如果不是陈家,她不会跟随庄佩妤流落城中村,不会跟随庄佩妤嫁进林家,不会 那边黄金荣紧接着狠狠地打了他自己两拳:“我也对不起丫头” 358、杀人女魔头 , 出手又比方才打陈青洲的时候还要重,自己打得他自己都站不稳固。 “荣叔”陈青洲即刻从地上爬起来阻止他。 黄金荣趔趄着按住病床坐了下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却是又开始剧烈地咳嗽,气急所致似的。 眼瞧着他咳得停不下来,咳出的声音较之他原本的音色完全变了样,如同高音调的重金属,而且呈现一副马上要咳晕过去的样子,陈青洲立刻喊着外面的荣一去找医生。 黄金荣紧紧握住陈青洲的手,嗓音嘶哑而断断续续:“丫咳咳咳咳丫头她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知道荣叔。你不用说了。”陈青洲劝道,试图扶黄金荣躺回床上去。 黄金荣却是噎一口气。转瞬一口血遽然咯出来,于白色的被单上开出一大朵暗红色的花。 这和上一回的痰中带血俨然不一样的性质,陈青洲脸色大变。 医生和护士赶来的时候,黄金荣面色潮红呼吸困难,像是马上就要窒息。 陈青洲被推开病床边,站在外围看着医生和护士对黄金荣采取急救措施,一时有些呆怔,还是荣一进来将他带出到会客厅。 “我去另外叫个护士来给二爷您处理伤口。”荣一着急地便跑出去了。 陈青洲独自坐在沙发里,双手支在两腿上撑着头,掌心覆在额头上。 那视频的内容因为黄金荣砸他的这两拳更加挥散不去。 十八岁 本应享受一切美好的如花年纪,却遭遇了那种事情。他完全无法想象她究竟是怎样熬过去的。 他好像忽然彻彻底底地明白,她的性格为何会如此。 甚至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何面对轮歼事件,她的承受能力貌似比正常人要强 因为陈家,她被迫经历了那么多她本不应该经历的苦难,她未曾对他有过恨意,即便一开始排斥他,如今也开始慢慢地接受他。他应该用尽他的所有去补偿她,可昨天晚上他却因为晏西的事情冲她发火生她的气。 他到底算什么哥哥 他连自己妹妹所受的委屈都一点儿不了解 “陈先生。”医生在这时从里面出来,“病人的病情可能出现了变化。需要重新评估手术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陈青洲一下从沙发里起身,“不是说手术安排在五天后不是说荣叔可以做手术不是说手术后只要五年内不复发就没有问题” “陈先生你先别激动。”医生摆开双手打断他,神色非常地严肃,“我也说过,不是所有的肺癌中期患者都适合手术。病人之前身体的各项诊断结果确实能够进行手术。但现在我怀疑病人体内的癌细胞有转移的现象,如果是这样。就必须改为保守治疗,重新制定治疗方案。当然,还是要等我们给病人再安排拍片和化验才能确认。” 癌细胞转移意思不就是病情恶化 陈青洲当即表情愠怒:“病人在你们的医院接受治疗,什么都按你们说的来你们都怎么治的怎么还会让病情恶化” 医生被他吓到了,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解释道:“陈先生,我们医生确实承担着为病人控制病情的责任,但同样的一种病症在不同病人身、上的表现是不同的,作用于病情的因素也不同,很多时候会发生我们也预料不到的情况。否则我们也是希望能够每个病人都能顺利康复。” “二爷”荣一上前来拦了陈青洲一把,毕竟很明显在理的是医生,反倒自家二爷因为对荣叔的过度紧张而有些无礼。 陈青洲阖了阖眼,冷静数秒,有些艰难地问:“如果无法手术,保守治疗的话,能有几成的治愈率” “具体得重新检查之后依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我们几个医生才能评估。”稍一顿,医生马上补充道,“保守治疗相较于手术切割,最大的差别在于治疗时间上。但治愈的可能性依旧很大的。” “嗯”陈青洲淡声,“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略略颔首。携着方才同来的几人离开。 陈青洲走进病房,里面还留有两个护士正在收拾吸痰器等物品。 黄金荣则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在昏睡着,约莫喉咙里还有残痰,卡着难受。所以时不时无意识地哼唧两声。但至少光就表面上看,他还好好的,还是之前那个健健康康的人。 不多时,两个护士也退了出去。 荣一来到陈青洲身后,汇报道:“二爷,联系好给大小姐的律师了。由曹老板出面办的。我已经向曹老板交待好了,曹老板会将要点转述给律师,务必先见上大小姐一面,向大小姐了解清楚情况,并极力争取保释。” 陈青洲默了默。道:“安排一下,曹老板见律师的时候,我需要旁听。” “好的二爷。”荣一紧接着汇报第二件事:“消失在别墅里的另外两个保镖还在找,因为那里现在还有警察在看守,我们的人比较难找机会进去。” “林家的其他人”陈青洲嗓音阴冷。 “王毓芬难产。林承志还守在医院。” “既然难产,那就直接让他们生不出来。”陈青洲的语气稀疏平常,夹杂着的冰渣子则寒意透骨。 荣一知晓该怎么办,点头应承:“我会联系张护士。” “林璞呢”陈青洲又问。 “林璞找不到人。”荣一的语气有变。 找不到人陈青洲皱眉。 另一间病房里,傅令元同样应声折起眉头:“找不到人” “是的。”栗青刚从外面赶回来不久,气息上有些chuan,回答道,“不在医院,不在公寓,不在林承志的新家。更不在林宅。好像从谭家的别墅被放行之后,就消失了踪迹。” 当然,说完这些之后,不用他进一步交待,栗青便自行道:“老大放心,我们会继续找。二筒已经和他以前常混的那些三教九流打过招呼,照片也都给下去了,哪怕是丁点儿和他相像的人,也不会错过的。” “而且,”顺势栗青便提及。“老大你不是让我把网络上的那些视频及其源头清了我发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两拨人也在处理,一拨人应该是陈青洲的手下,第三个,我怀疑就是林璞。因为我查探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对方的技术明显在一定级别。”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冷冷地眯着。 见他对此没什么叮嘱,栗青才继续讲事情:“还有,谭飞那边已经根据老大的要求派手下去盯着了,他跟着谭家二老回了家,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过,他好像在自己身边放了保镖。” “呵呵。他也用保镖”傅令元直接冷笑出声。 栗青不懂他其中的意味儿,觑了觑他阴沉沉的表情,没敢说话。 傅令元吩咐:“先不论你们阮姐的事是否真的和他有关,但九思他们是在他的别墅里失踪的,他做为别墅的主人,就肯定有问题。不用顾及他的身份,找机会摆平他的保镖,把人直接掳来。” 栗青连连点头,最后问:“那老大。我们是否该给阮姐找个律师” “不用,陈青洲那边肯定会想办法的。”傅令元薄唇微掀,坚冷的唇线未曾改变过笔直的弧度。 “那要不要疏通疏通关系,看看能否了解到阮姐在拘留所里的情况”栗青又提议,“我们现在对阮姐在案发现场究竟经历了什么毫无所知,很难邦到阮姐。” “不用。”傅令元的侧脸异常平静,眉眼沉冽,“我会解决。” 他没有讲明白。栗青依照惯例不多问,心下则悄然转悠着心思猜测,自家老大这是要为了阮姐回去找傅家 “阿元哥”陆少骢的叫唤伴随着他的脚步传来。 傅令元收起神色。换成一贯的闲闲散散:“只是出个院罢了,不是让你不用来了这个时间点,你肯定又是翘了公司的班,不怕被董事会的那些人揪小尾巴” “阿元哥放心,我是借口考察现场出来的。是办正事儿。不过吩咐我的助理代替我去了,我转来医院一起接阿元哥回别墅。”说着,陆少骢环顾一圈病房,“小雅呢怎么没陪着阿元哥你” 傅令元解释:“不想让她再折腾,已经让她先下去车里等我了。我和栗青也正准备下去。你来得倒是巧。” “我特意预先打过电话问过门口的保镖了。”陆少骢走过来,打算邦忙推他的轮椅。 傅令元摆手拒绝:“不用了,让栗青来就可以。” “没关系的阿元哥,你跟我客气什么” “不是跟你客气。”傅令元勾唇,斜斜睨他,“我是担心你不在行。一会儿没把控住方向,把我给翻了,我这伤可就白养了。多住几天医院倒没什么,影响我展开手脚开荤你就赔不起了。”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虚虚一拳砸到他的肩上:“行行行我识相我不推了” 栗青拎起行李包。忙不迭接过手。 陆少骢双手抄兜跟在轮椅旁与傅令元一起往外走,摁电梯的时候便问起:“阮小姐的事情阿元哥知道了” “新闻闹那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傅令元往自己的嘴里塞了根没有点燃的烟卷,烟卷随着他的讲话抖得一颤一颤的,他的眸子轻轻地眯着。“和她处了那么久,倒不知道她以前原来发生过那种事。” 陆少骢侧目打量他的神色:“心疼上了”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心疼算不上,但毕竟是我以前的女人,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少骢表示理解似的点头:“虽说阮小姐这视频不光彩,但同情她的人居多。还把阮小姐早年对林家做的事都重新翻出来议论了一番。” “对了还有。视频曝光得还挺蹊跷的,阿元哥应该也听说了吧是去参加谭家的婚礼。谭副局长那个儿子的手指还被我作为战利品收在我的罐子里。”他换了个姿势,改为往后靠上轿厢壁,能够正视傅令元。 “那个时候应该邦你把他的半截舌头也留着。”因为叼着烟卷,傅令元的语音略微含糊。 陆少骢转回去他原本的重点:“以前倒不知道阮小姐如此有魄力。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干掉两个。可惜运气不太好,怎么就被条子给逮住了现在貌似还挺孤立无援的,林家的人肯定不会管她。” 他摸了摸下巴,像是一时兴起似的,询问傅令元的意见:“阿元哥你说我们要不要邦她一把” “邦她”傅令元深深折眉,难以理解似的,“你什么时候变成爱管闲事的人了而且不是说她被条子当场逮住的,证据确凿。你要为了她去和条子做对还有,林氏是三鑫集团的子公司。死掉的其中一个林承志的女儿,怎么都算是在邦三鑫集团做事的人,你别太不给人留脸面。” 陆少骢笑笑:“阿元哥分析得对。” 傅令元朝他斜眼:“怎么是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所以蹦出这个念头” “要真有意思就好喽。”陆少骢一副苦闷不堪的表情,俨然又记起公司的事儿,继而解释,“就是觉得没乐子想找些乐子出来。难得海城出了个杀人女魔头,还是认识的。琢磨着或许能豆一豆。” “不过既然阿元哥你都那么说了,就算了。省得回头我爸不满意,又得找我谈话。” 傅令元眼瞳不动声色地微敛一下。 电梯抵达一楼,外面一群人等着涌进来坐电梯,两人的对话暂且中止。 到了停车场,陆少骢招呼着傅令元坐房车:“我那儿空间大,阿元哥你手脚不方便,正合适,也不枉我来接你这一趟。而且安全。那个龙霸天到现在还躲不知哪个旮旯里,我一肚子火。” 扭头他便叮嘱栗青:“去把小雅也一并叫到房车上来,好伺候阿元哥。” 傅令元没有拂他的热情。 栗青见状会意,立马要去照陆少骢的意思办。 陆少骢的手下在这时匆匆前来汇报:“小爷,秘书来电说,几个主管临时有点事,正急着找您回公司开会。” 359、陌生的世界 , “急到什么程度他们的爹妈都赶着投胎么”陆少骢非常地不高兴。 手下人:“” “我先送阿元哥回别墅再说”陆少骢甩手。 傅令元劝道:“行了你,还是回公司去。别忘了我之前提醒你的那些话。你的公司的表现直接决定了稳不稳得住人心。” 陆少骢闻言想起什么,站近他,低声:“阿元哥,你不是推测老陆一定会找个适当的机会明确表明立场和态度可孟秘书这孩子都生了有一阵,他至今一个字未提,任由手底下的人越来越sao动。前两天在公司,有两名职员就在议论这事儿,我跟在老陆身侧刚好一并听了去,两名职员发现我们俩之后吓得半死,老陆倒是什么都没说,好像没听见似的。你说老陆什么意思” “急了”傅令元轻挑眉梢。 “也不是。”陆少骢微皱眉,“是觉得老陆这样总挠人心,太不痛快了。” 傅令元薄唇抿出笑意:“大概舅舅要的就是这种挠着人心的效果。” 陆少骢凝思,似在琢磨他话中的意思。 傅令元拍拍他的肩:“还是那句话,你别焦躁,也别去问舅舅,该干什么干什么,等着舅舅一刀落下来。” “小爷”一旁的手下语音弱弱地催促。 “知道了。”陆少骢显得极其不耐烦,然后对傅令元道别,“阿元哥,不管怎样今天都是你出院的大日子,别墅那儿我已经交待好了给你准备火盆、艾草什么的,咱们形式上还是要搞一搞,去去晦气。” “小爷,傅先生。”小雅在这时被栗青从车上带了过来,出声问候。 陆少骢正好叮嘱她:“都听见了吧刚我说的那些事儿。小雅你也邦忙盯着点儿。” “嗯,我听见了小爷。”小雅柔声应着。 陆少骢收话:“阿元哥你上车去吧,送你走后我也马上回公司。我开完会差不多下班了,再去别墅找你。” 傅令元叼着烟卷勾着唇角,略略颔首,任由小雅推着他的轮椅至车边。 栗青已打开车门在车门边候着,搀住傅令元的手臂助他起身。 小雅则也主动邦忙,扶着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声音柔柔的:“傅先生小心。” 眼风扫一眼她被顺直的头发遮挡的小半张脸。傅令元没有收回手,在陆少骢的目送中坐上车。 随后小雅跟着坐上来,栗青折叠好他的轮椅放到后备箱,最后坐上副驾驶座,车子启动。 透过后视镜看到陆少骢于原地站了片刻才回房车,傅令元眉目冽着,回忆先前他所提议要邦阮舒的那番话。 “傅先生,需不需要喝点水”小雅体贴地将开了盖的保温杯递到他的面前。 “不用。”傅令元的视线直接从后视镜转向车窗外霓虹灯彩。 夜幕中,他的侧脸轮廓愈发分明,鼻子的峰度很完美,薄唇紧抿,下颌的弧线也是干净利落,加之此刻若有所思的神色,更显沉笃。 “好。”小雅凝着,轻轻咬了咬唇,收回保温杯,拧上盖子,没有再出声打扰他。兀自拿起她自己的手机,默默地翻看阮舒的新闻。视频虽基本被清理找不到了,但残留着一些被网友从视频上截下来的图片。 周锐和单明寒离开了,焦洋也没走,和负责这次案件的刑侦队组长打了招呼,依旧留在别墅里。 刑侦队的警员还在做最后的取证和清理工作。法医早跟着尸体一起回了局里,几个痕检员担心遗漏重要线索,把案发现场的每一个角落又仔仔细细地翻查一遍。 焦洋静静地站定在房间门口,看见有名警员正贴着耳朵趴在墙上。隔着一小段距离便敲墙面,敲完一圈之后,貌似没发现什么异常,作罢。 少顷,全部的人准备收工。 焦洋也没什么再继续呆着的必要,和他们一同离开,分道扬镳前没忘让刑侦队的组长邦个忙:“有什么最新情况麻烦通知我一声。” 很快又追加补充一句问:“林二小姐不是申请了律师她是委托你们,还是她在外面有亲戚朋友办” “她的亲戚不就是林家她是给了我们电话号码,让我们通知她的一个朋友,心理医生吧,林二小姐以前是他的病人。我派了两名警员去向那个心理医生问口供了。” “病人” “嗯。” “哪方面的心理疾病” “这涉及人家**,因为和案件有关,我们要求心理医生配和的,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已经把案情都给你了解了,别再为难我了。” 他不说,其实焦洋也能猜到个轮廓,毕竟现在视频都已经曝光,多半是当年的事情留下的心理创伤。焦洋想起了早年她陪他吃饭,她对着他的脸直接恶心到吐的场景,以及少有的几次肢体接触,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排斥。好像找到原因了可回顾第122章 可她跟傅三焦洋双手抱臂傅三还真是有能耐。他忽然有点怀疑,这夫妻俩真的掰了若普通女人,他倒不会觉得不对劲,因为换女人再正常不过,何况傅三本就不太定性。但饶娆分明透露过的,傅三在上学的时候就对林二小姐不一般。以他对傅三的了解,既然在一个女人身、上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究竟是什么理由说踹就踹了 忖了忖,焦洋又道:“还有,如果要求见林二小姐,你也得告诉我一声。” 刑侦队组长神情顿时不好形容,强调道:“以林二小姐现在的情况,除了律师,是不可能让她见外人的。” 焦洋的手臂绕到他的肩膀搭上,笑得洞悉:“少来了。我们自己内部还不知道么难道上头有人施压下来你也不通融” “你神通广大未卜先知”刑侦队组长狐疑。“林二小姐的社会关系非常明确,她要是上头有人,还至于现在被我们拉去拘留所你哪来的消息” “我就随便猜猜。万一呢”焦洋解释。 刑侦队组长倒是想起来提及:“不过刚刚说的林二小姐的这位心理医生,挺有来头的。他以前的其中一位老师是非常出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所以他本人在犯罪心理学方面也有一定的涉猎和造诣,一直都有在断断续续地协助警方办案,和另外几个组的同事关系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以他对林二小姐所做的犯罪心理评估,对林二小姐是有邦助的。” “加上你也对林二小姐的案子这么关心。都不惜从你们的缉毒大队跑来我们刑侦大队客串。”说着刑侦队组长便不正经起来,调侃开,“不会是还念着你和林二小姐过去的那点旧情吧” 焦洋也笑笑,没有作答。 刑侦队组长在这时接了电话,挂断后脸色便不太好,和焦洋打着招呼要先走人。 焦洋见状不免好奇地多问一句。 刑侦队组长皱眉:“那个死掉的林翰,不是在查他出了戒毒所之后的住址找是找到了,可派遣去的人说,林翰住的屋子里明显有被外人翻过的痕迹。” 回到别墅,傅令元也不扫大伙儿的兴致,该跨火盆跨火盆,任由他们拿艾草沾了水往他身、上洒。 为了庆祝他出院,陆少骢特意交待过晚上会过来一起吃饭,厨房红红火火地忙活,别墅里的兄弟们也在外头的院子里摆桌子摆椅子准备着,酒水什么的都往里搬,三三两两地甚至开始凑起牌局。 傅令元没有参与喧哗,在栗青的邦助下去了自和阮舒离婚后便以重新装修的名义暂时不再使用的三楼。 栗青将他送抵卧室后便暂且退了出去。 傅令元锁好房门。驻着拐杖,走向一整面墙的大衣橱,打开右边的一扇衣橱门。 柜子里挂满的依旧全是他之前给阮舒买的那些衣服。 最底下有两个抽屉。一个抽屉里装的是阮舒的内库,一个抽屉里装的是阮舒的内一。 他打开后者,微微挑了一下唇角。 因为腹部有伤,他蹲身的动作并不利索,费了不少时间,最终干脆坐到地上,这才得以伸手进抽屉。乍看之下,好像在摸那些内一 顷刻之后,他从抽屉的上壁将用胶布粘得紧实的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拆了下来。 开机后,他熟练地拨出去一通号码。 对方没接。 他也没再打,改为编辑了一条乱码符号的信息过去。 等了有一会儿,对方回复过来一条类似的乱码符号。 傅令元瞥了一眼,瞳孔微微收敛,抿着的唇多了一丝冷石更,迅速地重新拨出去号码,然而那边不接,待挂断后,才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傅令元眸光森冷地解读完毕后,攥紧诺基亚未再回应。 栗青在走道上守着,不多时发现自家老大开门出来了。 相较于进去的时候,此时此刻的他拧起的眉心填充着浓浓的冷厉,宛若急风骤雨说来就来。 觑着他的神色,栗青也不敢多问,搀着他的手邦忙一起下楼梯。 回到二楼的时候正碰上小雅刚从一楼上来。手里端着医用盘,示意盘子里的药瓶和斟好温开水的水杯,腼腆地笑:“傅先生,您该吃药了。” 傅令元什么都没说,径直从她面前掠过,行向书房。 小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给我吧。”栗青从她的手里接过医用盘,飞快地跟上傅令元。 小雅立于原地,垂着眼帘,看着自己尚保持着端盘子的姿势。不恼不怒。 这边栗青跟进书房里,没忘记把水杯里原来的水倒掉,并冲洗了一遍杯子,去饮水机重新装了一杯,才送回到傅令元面前。 傅令元坐在椅子里,往后靠着椅背,头仰着,双目闭阖。 他不说话,栗青也陪着他安静,眼睛悄然打量着书房内的陈设。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因为那一次被找去追踪视频来源,所以进去过绿水豪庭那套新房的书房,和眼前的布局如出一撤。跟在自家老大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老大素来没有使用书房的习惯,前阵子却突然整顿出这么一间 心内轻吁一口气,栗青转眸看回傅令元,但见傅令元已经睁开眼睛,突然出声道:“给陈青洲打个电话。” 接到栗青的电话时,荣一正在陪陈青洲前往见律师的路上,捂住电话便扭头对陈青洲汇报。 陈青洲伸手接过,拿起手机贴在耳朵上,入耳的便是傅令元的单刀直入:“你的律师什么时候会去拘留所见她” 陈青洲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事情” “你觉得呢”傅令元的语气不无讽刺,强调,“我是和她最亲密的她的丈夫,而你是陈家的人,是造成她那些苦痛的罪魁祸首。” 沉一口气,陈青洲嘴角边泛出自嘲,感觉自己好像更加明白了她对傅令元的感情,更加明白了以她的性格,为何知晓傅令元曾经对她的利用,还是原谅了傅令元,还是没能割舍下傅令元,并且那般信赖傅令元。 傅令元不是用简单的爱情迷惑了她,傅令元是成功敲碎了她的壁垒 她的感情倾向,应该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深刻 默数秒。陈青洲淡声:“谢谢你。” 这一句插得突兀,不过他没做任何解释,他相信傅令元听得懂。 “不需要。”傅令元一哂,转回正题,又问一次,“你的律师什么时候会去拘留所见她” “明天。” “那好,明天律师见过她之后,我想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傅令元的口吻有点命令式。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凛然,问:“你的那两个保镖是不是也还没有找回来” “这件事我在办。你专心找个靠谱点的律师想办法先把她弄出来”傅令元冷冷一笑,准备结束通话。 陈青洲没忘记另外一件事:“清辞在哪儿” “你自己的女人自己不会去找跑来问我可笑不可笑” 说罢,未及陈青洲反应,傅令元直接挂掉电话。 栗青从窗户前走回来,接回手机,汇报道:“老大,看见小爷的房车了。” 傅令元坐着,慢慢收敛起身、上由内而外的冷厉,才扶着桌子起身:“下楼。” 栗青忙不迭送上拐杖。 阮舒未曾料想过。自己的人生经历竟然还会添上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别墅被带出去的时候,宾客们都已经走光了,所以没有遭众人围观,感受不深刻。 然而紧接着警察便领着她去了医院体检。一个带着手铐的女人在医院大楼里穿梭,在所难免地吸引来异样的目光。 这种异样的目光,其实并非首次承受,毕竟一直以来她就是个蛇蝎心肠、声名狼藉的女人。 但今天不一样。 她猜测着自己被林平生糟蹋的视频应该被传播出去了,猜测着众所周知她为此成了杀人犯。 相较于对她的看轻和辱骂,她更畏惧的是对她的同情和可怜 多年经营起来的形象崩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崩塌之后被所有人看到你身后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不需要,不需要夹杂在同情和可怜之中的自以为是的了解。 就算她真的是杀人犯,她也只想自己是恶贯满盈,而非迫不得已 抵达拘留所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女教官对她的全身做了检查,取走她衣服上的所有纽扣、拉链、耳环、发卡等等之类的物品,收走了她的高跟鞋,旋即领了被褥牙刷等生活必需品,跟随女教官前往她所被分配到的7号房。 铁门打开。呈现眼前的是一个大概正常情况下两个房间那么高的空间,上面有扇大大的窗户,窗户上有钢筋,窗户外面是二楼的走廊,不足一米,走廊里有管教在来来回回地巡视,俨然能够将房间里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进去吧。” 她站得定定的,女教官便推了她一把。 阮舒踉跄着发僵的两条腿进去。 两盏二十四小时不灭的大灯明晃晃的,照见大通铺的光板床从她所站的刚进门的位置一直延伸至厕所的墙。通铺上一排溜十几个号码挤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如同进了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大家都是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地打对睡觉。 这个时候都夜里十二点过了,她的到来打扰到了大家的休息,有人不满地唠叨一句继续睡,也有人抬头好奇地看她。负责管理这个房间秩序的号长是个约莫五十岁的妇女,也是困得不行急着睡觉,没办法把大伙全叫醒重新安排,就让她到最里边靠近厕所的位置先挤一挤凑合一个晚上。 阮舒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挪到那个位置上。当然,她没有躺下去一方面是因为根本被挤得没有多少空余。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样的一个地方,她根本不晓得睡在她旁边的人是个吸、毒的还是个杀人的,更不晓得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各种见闻中那样不小心就得罪人被赏两个大嘴巴或者作为新人被一顿无缘无故地拳打脚踢。 她兀自双手抱腿蜷缩在厕所的墙边,呆怔地面对满屋子的陌生气息和磨牙打呼声,脑袋空空的,少顷,将脸埋进腿上她怎么能够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好像一只随时随刻就能被人轻易踩死的蚂蚁 感冒还没好,头又疼得厉害,无能为力,同时又不敢睡。后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旁边有人给她盖了被子,貌似还给她擦了额头的虚汗。 就这样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隔天清早,号长的一句“起床”唤醒了大家。阮舒激灵地睁眼,便看见所有人一刻都不敢耽误迅速起床,涌向厕所洗漱。 厕所的范围特别小,蹲便式的,人站在那儿大约脖子以上的位置是没有遮挡的。那儿有个水龙头,上厕所的上厕所,刷牙的刷牙,全混在一块儿了。牙刷还是那种没有牙刷柄的,只能套在手指头上,所以乍看之下好像在用手指来回摩擦着牙齿刷牙。 阮舒站在人群之外,没有上去挤,也不敢挤。可能因为她是新面孔,可能因为她的不懂规矩,每个人都如同看猴子一样看着她。最后还是那个当号长的妇女过来提醒她:“抓紧时间,洗漱完了是要干活的,你别连累大家。” 最后四个字在这种环境下是极具威慑力的,阮舒僵着手脚强迫自己开始行动,试图找个空隙到水龙头前接个漱口水,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厕所旁边挂在塑料杆子上的衣服,即刻有个胖胖的女人冲她吼:“别碰我衣服你他妈离我的衣服远点” “对不起。”阮舒第一时间站开,并道歉。 号长扶了一把阮舒,对那个胖胖的女人喊了回去:“那么大声做什么她是新来的” 旋即拉着阮舒塞到一个刚洗漱完毕的人留出的空位上:“快点吧” 房间里有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视着每一个人。房间的前后各有一扇门,前面的门就是昨晚领她进来的那扇,后面的大铁门在他们全部洗漱完毕后不久,七点整准时打开了。打开后看出去是个小院子,周围竖起高高的墙,头丁页是钢筋,于是只能看见蔚蓝的天空,而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尚呆愣着,阮舒被人推了一下,晃回神思便发现其他人都迅速地出去。 出去并不是让她们玩的,而是如先前号长所说的“完成任务”。 做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就是在麻袋片上绣花,米且毛线加大针头。 阮舒几乎什么家务都不会,哪里还会绣花针孔算大的,她半天都没能成功将线穿过去,又是号长在一旁看得着急,亲自教她穿针,估摸也看透了她手笨。所以最后没真让她绣花,只让她给其他绣花的人打轮廓。 “谢谢。”阮舒垂着眼帘,压了压心底升上来的潮意和太阳穴上一突一突的疼痛,暗暗地深呼吸两口气,抑制住指头的颤抖,开始自个儿上手。 同一时间的外面,又一条热搜新闻席、卷了海城一大早陵园的管理员发现一个墓被人挖了一半。 之所以说被挖了一半,是因为这个墓是双人墓,葬的是对夫妻。被挖的是男人的那一半,现场凌乱不堪,像是被狗刨过似的,又像是被鞭炮炸过,里面的骨灰盒则不翼而飞。 男人的身份迅速就被爆出来了,正式昨日视频的男主角,林平生。 蓄意报复的意图非常清楚,纷纷议论这多亏了现代是火葬所以是骨灰盒,若换作土葬的年代,作案人的目的明显是要鞭尸。 更引发猜测的是,究竟是谁在背后为“杀人女魔头”打抱不平。 陆少骢因为昨夜宿醉,晚上就睡在了傅令元的别墅里。 起床时一刷手机看到新闻,立刻便跑出房间找人:“阿元哥” 傅令元就坐在客厅的餐桌前,一旁的小雅在邦他倒鲜榨的果汁。 “阿元哥你看到了没有”陆少骢一p股在他的对面落座,手机屏幕推到他的面前。 傅令元慢条斯理地将刚满上的杯子转而挪到他的面前,淡淡道:“边吃早饭边聊吧。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公司出发前记得洗干净身、上的酒味儿。” 觑着他的神色,陆少骢收回手机,笑笑:“我怎么有种你一瞬间我妈附体的感觉” 傅令元自己重新拿杯子倒了咖啡,轻飘飘地掀眼皮:“舅妈不久前确实特意来过电话询问你的情况。她这么叮嘱的,我就原话转告给你。” 陆少骢耸耸肩,又抓了抓头发,接过小雅邦忙到面前来的烤面包,转回话题:“问你呢阿元哥,我记得以前阮小姐挺独来独往的,什么时候多了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360、砸! “为什么要问我” “阮小姐是你的前妻,我以为阿元哥会多知道些我们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傅令元啜一口咖啡:“她那种性格的女人,我哄她十句话,她最多只会回我一句。虽说对她做了一定的了解才安心放她在自己身边而且结了婚,但还是有很多她的私事我并不清楚。何况离婚后,她是否有其他的境遇,我更不清楚。没准私底下已经交了新男朋友” 继而他的语气微有不悦:“你总不能老因为我和她以前的关系,就一有她什么事就来问我。并且还当着小雅的面。” 闻言陆少骢即刻转向小雅道歉:“对不住啊” 小雅连忙摆手摇头:“小爷您千万别这样。” “小雅一直都温柔大度。”傅令元勾唇。 一句话夸得小雅的脸颊上又起了羞涩的红晕,轻攥着手指低眉顺目道:“小爷和傅先生慢慢聊,我进厨房看一看傅先生的药膳食材准备得怎样了” 目送她的背影,陆少骢转眸看回傅令元:“这有小雅在,不怕阿元哥的伤势好不快。白天有她照顾阿元哥你的饮食起居,晚上她又能给阿元哥你暖被窝。” “你羡慕不来的。”傅令元揶揄。 陆少骢咀嚼着面包,又将话头转回去:“阿元哥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和阮小姐关系那么好”他tian了一下嘴唇,饶有兴味儿地摸了摸下巴,“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还可以鞭尸光都拿来切割了。” 傅令元应声稍抬眉梢,凝着对面陆少骢兴冲冲的神色,没再接话。 半个小时后,陆少骢离开别墅去三鑫集团不久,栗青从外头带回来最新情况:“老大,谭飞不在家里” “讲清楚。”傅令元冷眸。 “谭飞昨天跟随谭家二老回去之后一直足不出户。毕竟是土地局副局长的家,我们不敢闹太大的动静,昨晚在想办法摸清楚他们家中的具体情况。今天早上,谭副局长上班去了,谭夫人也去拜访亲戚朋友为昨天的婚礼道歉。我们的兄弟假装快递员上门,解决了保镖和佣人,却根本没找着谭飞人。” 你们确定昨天晚上谭家没有人离开过”傅令元问。 “兄弟们守了一个晚上。绝对不会有所遗漏。”栗青非常肯定。 “那你们确定谭飞昨天真的跟随谭家二老回谭家了”傅令元又问。 栗青滞住因为九思几人的失踪,没能第一时间传回婚礼现场的消息,所以他们是通过网络上散播出来的二次视频才知道出了事,以致于傅令元下达命令盯住谭飞时,他们其实不是从婚礼现场一路跟踪的,而是打听消息后直接去谭家蹲点。 傅令元的眸子很黑,沉默少顷,再问:“九思他们还是没有消息” “警察撤了,我们已经派了几个兄弟潜入别墅里外找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八个字栗青讲得有些艰涩,继而道,“十三还在问我九思这两天是不是又有新任务了所以没去医院探望他。那家伙再过一个星期也可以出院了。万一九思真出了事” 别墅傅令元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带着由内而外的冷厉,说:“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现场。” 栗青震惊:“可是老大你的伤” 傅令元摆了摆手:“晚上,天黑之后,比较方便。” 拘留所里,绣花期间,号长用本子记录阮舒的基本信息,并教她规矩,包括在别人喊她名字的时候,必须要迅速站起来喊“到”。坐回去位置之后,身旁的人立刻捅了她一记手肘,两眼放光地说:“你好厉害啊竟然杀了两个人看不出来啊你你是现在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个。” 阮舒:“” “我是被冤枉的。”她嗓音清冽。 身旁的人咯咯地笑:“我们哪个不是说自己被冤枉的你不用这样,咱们晓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被迫的。” “吵死了就你们话多再讲我告诉管教”不满出声的是那个吼过阮舒的胖女人。 阮舒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瞪过来。阮舒秉着不惹事生非的心理重新低垂眼帘,听着旁边的人低声与她解释:“胖子她就是喜欢欺负新来的。不是只针对你,你忍着点。过两天再来了新人就没事。” “嗯。”阮舒淡声,“谢谢。” 中途阮舒打报告申请去洗手间,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绣花用的针不见了。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直接汇报给号长,问号长新要一根,结果号长脸色一变:“所有人现在都停下手里头的活儿。把丢掉的针找出来没找出来全都禁食” 大家顿时喧哗,不过只一声便被号长压制住。 有气没法儿撒,一个个自然而然地把怨忿的目光悉数投注到阮舒身、上。 阮舒整个人懵了。 “快点找在这里,针比我们每个人的命都值钱”号长推了她一把。 阮舒根本不清楚状况,也没有给她普及知识的时间,只跟着其他人趴到地上,一寸地一寸地用眼睛盯。 然而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针,整个房号的人如号长所言的被禁食。 禁食并非什么都不给吃,是只能吃面糊和馒头。而她们的正常伙食本来该有炒菜和米饭的,或者有钱的人能吃干部灶。 阮舒在所难免地被号长叫去单独重新交待了一遍规矩,非常地详细,同时也因为她弄丢针,晚上要被罚值班四个小时。 吃饭的时间只分配了十分钟,等阮舒被训完回去,只剩五分钟。面糊不是特别浓稠,馒头也不是刚蒸出来的,而且她离开期间馒头好像掉到过地上,表皮明显沾了灰尘和沙砾。 阮舒本就没什么胃口,见状更加不想入口,考虑到下午还要继续头晕眼花地干活,最终还是剥掉了馒头皮,石更往嘴里塞。 管教在这时进来,喊了她的名字。 “到”生怕再连累其他人,阮舒谨记着号长的话,迅速地站起来应。 管教看了她一眼,招招手:“出来吧。” 阮舒被重新铐上了手铐,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律师来了。 拘留所内的律师会见室不够用了,她是被安排到审讯室。 说来也是讽刺,不久之前她刚在审讯室里见林妙芙,此时此刻她自己竟也深处林妙芙彼时的位置,连房间的样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不知道是否所有的警方审讯室都长同一个模样。 “阮小姐。”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首先递上名片简单地做自我介绍,“我姓吴,是曹老板安排我来的。” 一听是曹老板,阮舒便了然是陈青洲的人,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不用律师多问,她抓紧时间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讲述一遍,和提交给警方的口供是差不多的,并且要求律师转告,一定要好好调查谭飞。 转告的人不仅是陈青洲,还有傅令元。她不确定傅令元知晓她的事情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是否能快速揪出其中的关键点在谭飞,但她相信,他和陈青洲一样即便明面上无法出手。背地里也会邦她的,且多半会和陈青洲互通消息的。 律师和自己的委托人见面时,警方无权在场,而且不能开放任何监听设备。不过吴律师自行带了录音笔,阮舒也同意了,毕竟这样更方便让他们听到她的原话。 最后吴律师强调了一句话:“阮小姐,希望你能完完全全地信任我,对事实真相不要有任何的隐瞒。” 她自然也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几乎是坦诚的。略一忖,她将彼时林湘激怒她导致她去掐林湘脖子的真正原因告知。 但,第二张碟的存在,她依旧选择咽在肚子里林翰一死,或许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张碟的存在了林翰为了威胁她应该藏得很好不会有人找到的就这么消失吧消失 “阮小姐不必太担心,虽然您是在案发现场持刀被发现的,但这个案子的疑点很多。四十八小时之内警察若拿不出进一步的决定性证据,您完全可以被保释出来。只是需要您再委屈一下。”吴律师好像非常有信心。 当然,也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她 悲观的念头闪现而过的一瞬间。阮舒自己都感到诧异,恍恍惚惚自嘲地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拘留所的作用吧削弱犯罪嫌疑人的意志她才进去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已然变得消沉了许多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那位负责她案子的刑侦队组长也在,律师找他谈她的案情。 阮舒短暂的到拘留所以外的地方的透气时间,结束。 这一次出门,栗青明显感觉到自家老大比以往要谨慎得多得多,先给小雅下了足够量的安眠药令她睡死在他的房间里。然后避开了别墅里的所有守卫出了门,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坐上安排好在路边的车。 也是第一次单独一人陪自家老大去办事,还兼职了司机的职能,栗青有点紧张,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傅令元,因为他身、上的伤口明明连拆线都还没有,出门前还特意包了非常厚实的绷带,就是为了保护好伤口。 栗青其实在怀疑,若非还有伤不太方便,傅令元极有可能打算单枪匹马。 中间换了两辆车,最后车子缓缓地开进某个地下停车场。 停在指定的方位后,栗青下了车,张望两眼看似安静的停车场,迅捷地找到停车场内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避开,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儿,盯梢。 车子里。傅令元抽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自己没有抽,任由烟气充斥满车厢,他嗅了几口,然后打开车窗。 旁边一辆挨得极近的黑色车子也差不多同一时间褪下了车窗,露出陈青洲的侧脸。 傅令元的手臂通过窗户伸了过去:“录音笔。” “在电话里不是已经给你听过了” “我要重新听一遍。” 陈青洲侧目,闻到从他那边飘过来的烟味儿,皱了眉。 见状,傅令元侧身。故意将指间所夹的燃着的烟卷儿又朝陈青洲的方向凑近些许:“傅清辞真让你的烟戒得如此彻底你离开海城的这些年,果真又不抽烟又不玩女人怎么熬的” “难道学你走到哪儿身边都带着个女人逍遥快活”陈青洲反唇相讥着质问,“你拿小阮当什么了” 傅令元哂笑:“你不是痴情了十多年现在一边纠缠傅清辞,一边筹备和大长老的女儿结婚,又算什么”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应声一凛。 傅令元自然知晓他为何如此,抖了抖手中的烟灰:“不要以为你的保密工作真的做得很好陆振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要去怎么死无所谓,但请你做事之前为阮阮考虑一下请你不要太把自己这个哥哥的角色当回事儿不要太拿她当你的自己人有些事该避开她的就不该让她知道” “你在教训我”这一回的见面,陈青洲打从一开始便不曾维持过表面的温文儒雅,此时神情更是幽暗。 “难道你听不出来”傅令元不给颜面地讽刺哧声。 “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陈青洲作势要关车窗。 “你以为我稀罕和你合作”傅令元手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把枪,隔着车窗指向陈青洲,“我这受伤的仇,还没找你报” 陈青洲神色无波,因为荣一悄然出现,手枪对准傅令元。 然而下一秒,荣一的后脑勺亦堵上来枪口,来自栗青。 四个人霎时对峙,但场面倒是丁点儿紧张感都没有。 “律师说,案情有新的进展,不出意外的话,小阮明天就能从拘留所保释出来。”陈青洲推开傅令元的枪。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 另一边,焦洋也正从刑侦队组长处了解到案件的最新情况。 “法医确认了林翰的伤口确实为两个不同的人所为,而真正致死林翰的是前一种的专业刀法。那把作为凶器的刀,虽然刀柄上只检测出林二小姐一个人的指纹,但指纹表现出的林二小姐的握刀方式,和两种伤口的刀法都不吻合。” “根据法医推测,凶手应该是个和林翰差不多身高的男性,开门的瞬间从正面袭击,所以有几刀的刀口是直插直入的。之后林翰因为疼痛佝偻了脊背,矮了一截,有几刀是由上至下插入的。刀口的深度体现了凶手的力气,以及林翰并没有被下迷药而案发现场无搏斗过的痕迹,都证明了凶手的特征和林二小姐不相符。” “最重要的是,法医从林翰的其中一只手的指甲缝中发现了残留的皮屑和血迹,应该是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凶手有擦拭过林翰的手的迹象,估计是为了销毁,不过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彻底清理,所以被我们抓了漏。而dna的检测结果,不是林二小姐。” 一番话下来,意思非常明确,案发现场除了林翰和阮舒之外,其实还有过两个人,一个是凶手,另外一个就是栽赃阮舒的人。 关键的问题是,栽赃阮舒的那个人。是如何做到不被人看见离开案发现场的。 “所以明天我们还得回去婚礼的别墅复查一遍。”组长语气凝重。 焦洋挂断电话,记起上午周锐来过电话,抱怨说去谭家看谭飞没有见着面。 忖片刻,往车窗外张望了眼暮色四合,他驱车开往谭家的别墅。 停车场,傅令元听完陈青洲对案情的转述,心下冷笑:这下基本可以确认,谭飞在这次的事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至于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 手法专业是么 这四个字多么耳熟不正是栗青汇报精神病院里那个毁容病人的伤势时所用的形容词唇际一挑,傅令元拿斜眼看陈青洲。“你是不是知道阮阮最近一段时间在调查林璞”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愈发深,心一沉,转念便否定了想法她不会轻易将林璞就是强子的事告诉其他人的。 “这就是你突然又调保镖到她身边的原因”他问。 傅令元不置与否,打量着陈青洲的神色道:“看来你知道,林璞的来历有问题。”紧接着他分配任务,“那么林璞去向交给你,谭飞和谭家的别墅交给我。” 陈青洲没说话,关上车窗。 傅令元收回晃悠的枪,眼风扫过荣一。 荣一直到坐上了车才放下持枪的手。 栗青也一直盯着陈青洲的车子驶离。才回去车上。 后座里,傅令元身穿黑色的薄风衣,衣领料峭地立着,眉眼冷峻:“去谭家别墅。” 拘留所里,五点半左右晚饭结束,阮舒被号长要求给大家擦床板、擦地板和倒垃圾。 这其实是早上就该做的事情,但是她洗漱太慢了,没来得及,所以现在补。 号长强调。这不是故意欺负她,而是每一个新来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晚饭还是面糊和馒头,阮舒依旧没怎么吃,脑袋隔一会儿便涨痛,做完事情后感觉踩在地上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喉咙很干,她想喝水,发现原本分配给她的每人每天的两瓶热水不知被谁用了,只剩一瓶。洗澡间是只有冷水的,阮舒马上就想起一会儿洗澡该怎么办昨晚上来得晚。没有洗漱,天气热,光就坐在那儿绣花也流了满身的汗,早熏臭了,今晚要继续将就 幸而是夏天,洗冷水澡也不是无法接受。阮舒在规定的时间里和大家去了洗澡间,倒也不是赤果相对的,而有遮挡,她稍放下心。不过水浇到身、上时。她才发现,根本冷得透骨,和外面的正常水温差太多。 终归是挨着洗完了,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嘴唇都有些紫了。 还好紧接着的安排是集体看电视,她随着规矩盘腿整齐地坐好,电视播的教育内容丁点儿没看进去,光顾着缓身、上的寒意了。 谭家别墅外,夏日的天色黑得慢。 抵达后,栗青陪着傅令元在车上干坐,嗅着车内越来越重的烟味儿,倒也没有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浓烈,傅令元掐灭烟头:“走。” 栗青忙不迭背上工具包,率先下车,到后面搀傅令元一把,傅令元驻上拐杖,走得还算利索多日来在医院没白练习。 别墅里死一般地寂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半明半暗,十分骇人。 傅令元由栗青在一旁开着手电筒邦忙照亮前行的路,一路潜上三楼,穿行在走廊上。 电筒的光亮调得是比较昏暗的档,傅令元安静地行走,拐杖和他们的脚步都被地毯吸了声,他的眉心自始至终拧着,未有半刻的舒展,视线不停地扫射,两侧所挂的画作于黑暗中带了诡异的色彩,仿佛后面藏了另外一个世界。 最终抵达案发的十三号房间,拨开警戒线,他们推门进去。 傅令元从栗青的手中接过另外一只手电筒,粗略地环视一圈房间里的布局,包括地上那些的白色标记,简明扼要地叮嘱:“既然没有人进出,问题就一定出在这个房间。” “我明白。老大”栗青慎重地点头。 两人当即分头行动,搜寻房间的各处。 光束有限,效率比较低,傅令元的伤又使得他无法完全舒展开手脚,找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倒是拐杖不小心撞到了桌脚,从他的手中脱落。 傅令元扶着墙勉强蹲身,捡拐杖的时候电筒的光亮一晃而过墙壁。 愣了一下,他将电筒的光束寻回方才的位置,盯了十几秒,霎时眯起眸子唤栗青。 栗青忙不迭跑上前:“怎么了老大” 傅令元没说话,用拐杖指了指墙壁的某个块位置。 栗青凝睛望去。只见墙壁上,有一排的蚂蚁在爬行,愣是从中央的位置突然消失踪影。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虽然此时此刻用肉眼察觉不了,但蚂蚁既然能够钻进去,就说明这堵看起光滑平坦的墙壁上一定存在缝隙 栗青贴着耳朵趴在墙上,手指敲了敲,倒并未敲出任何空心的回响。声音挺厚实的,和一般的墙面好像并没有区别。 傅令元站在一旁冷着眸子,简单粗暴地下达命令:“砸” 栗青:“” “是,老大。” 应承着,栗青去包里掏带来的工具。 但听傅令元又道:“等等,别动。” 栗青立时滞住。 傅令元望向紧闭的房门,侧耳凝听,瞳仁一缩,和栗青无声地对视一眼。 栗青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躲到门后,同时关掉电筒。 黑暗中,一切仿佛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耐心地等待了好几秒,门把被人转动,旋即房门从外面缓缓地打开。 来人也没有打手电筒,人影晃进来的瞬间,栗青抓紧手中的电筒,狠狠地就往对方的脑袋上砸去。 不曾料想,来人竟是有所防备,过了两招后,因为房间太黑,栗青一时疏忽,反被来人的擒拿压制在墙上。 傅令元站在另外一侧,无声地冷笑,拽起手中的拐杖,迅猛地朝对方抡去。 来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361、爱情还是魔鬼 解开束缚的栗青趁势骑、坐到来人的背上,压制住的同时曲起手肘,自半空中重重的地砸下去。 又一声更为痛苦的闷哼。 栗青打开手电筒,照见来人彻底晕死过去似的,一动不动。 掰过来脸一瞧,正是焦洋。 傅令元微折眉,盯了两三秒,表情阴晴不定:“丢一边,先别管他。” “是老大”栗青关上门,把房间里的桌布扯下来,铺展开在墙上,用图钉固定住,然后才从工具包里掏出铁锤子,旋即对准蚂蚁消失的位置,一抡子便往墙上砸。 沉闷的一声响,墙体并无任何的异常动静。 傅令元目光清锐,肃着声音:“继续。” 栗青铆足劲儿,抡起第二锤。 再一声闷响。这一回,看起固若金汤的墙面陷进去一个大凹洞。 见状,不等傅令元吩咐,栗青便朝着这个凹洞不停地用力砸,不一会儿,墙体凿穿,后面黑漆漆一片,竟是别有洞天。 “老大”栗青禁不住兴奋,“还真的有暗道” 傅令元眼神微暗,二话不说,带头跨进去。 栗青忙不迭跟随左右。 傅令元正面对着房间里的方向停在墙边,调亮手电筒的档,很快就在墙上发现了一个突出的按钮。伸出手指戳着摁下去,刚被砸出洞的这小半堵墙即刻缓缓地打开显然,就是开门的机关。 “乖乖隆叮咚,这门的设计挺周密的,若非我们今晚过来碰巧遇上蚂蚁搬运食物,恐怕也发现不了。”栗青不禁感叹。 傅令元未做回应,唇角泛出一抹讥诮,扭过身往里看。 是条狭窄的走道。就和外面的走廊看起来差不多,区别在于面前这条是隐藏起来的。或许因为长年不见光,所以扑面的气息是潮湿阴暗散发腐朽的。 都有暗道。难保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存在,栗青抢到傅令元前头:“老大小心机关。” 但其实傅令元的脚步并没有因此放慢。 走到半途时,傅令元忽地又停住脚步,电筒的光束打在墙上的又一个突出的按钮上。 栗青上前摁开,面前厚厚的墙分缓缓地打开。他走出去,张望两眼,汇报道:“老大,是走廊。” 傅令元心里也已有数,因为他看见了对面墙上所挂的画,正是他们穿行在走廊上能够欣赏到的那些。 他眸色愈发冷不知道整栋别墅里,还有多少道这样的门。难怪保镖们能被悄无声息地解决,简直防不胜防。 栗青重新进来,暗门关上,二人继续迈步,抵达尽头,出现一道弯曲的楼梯。 走下去,木雕装饰的门打开。 是个灯光昏暗的房间,光线偏冷,阴森森的,照出的是钉在墙上的满满的照片。 “哇靠。老大你和小爷被这个变态暗恋了”栗青打趣儿。 因为照片上的人几乎全部都是傅令元和陆少骢。当然,更多的集中在傅令元。 有的一看就是偷拍,由于他们身边的保镖比较严密,所以角度都比较偏,拍摄得也偏远,多半公众场合之下。另外一些则是从新闻上截取打印出来的,包括前段时间三鑫集团上市傅令元的升迁。再有少量的是傅令元和阮舒在一起时的照片 “全扒下来。”傅令元嗓音冷冰冰,“带走之后烧掉。” “是老大”栗青一并揭下来,塞进包里。 傅令元已转身走向房间里的另外一扇门,一推开。就见里头四个人像拴蚂蚱似的被绑在一起,嘴巴也全部被用胶布封住,正是他和陈青洲的那四个失踪的保镖。 “九思”栗青飞奔而来,使劲拍打九思的脸,旋即又尝试摇其他三个,虽全都不见醒,但还活着。 栗青查探了他们四个的脖子,汇报道:“老大,有针孔。” 傅令元眼风扫向桌子上随意丢放的那些没用完的针头,可以猜测谭飞是利用了暗门机关趁保镖们不备之时往他们身、上注射能令人立刻失去意识的迷药之类的药品。 只是,谭飞他现在 薄唇微抿着,沉吟片刻,傅令元开口:“找几个兄弟过来,他们带走。” 靠他们两人显然是不行的。 交待完,傅令元携栗青先原路返回十三号房。 焦洋尚昏迷着趴在地上。 傅令元用拐杖戳了他一下,吩咐栗青:“把九思几个带走后,尽量清理掉我们的痕迹,然后把砸墙的锤子塞他手里。” 回头他瞥了一眼墙面,再看回焦洋,又拿拐杖敲了焦洋一记,防止焦洋醒来得太快,旋即哂笑:“大功一件,又便宜他了。”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跟着傅令元下楼。 快要出大门口时,冷不丁一道黑影蹿走。 栗青第一时间追出去。 傅令元行动不便,只能留在原地,眯起眸子盯住电筒打过去的光。 看见黑影因为对地形地熟悉跑得飞快,栗青差了一截,傅令元眉心一冽,拔出之前准备好的消音枪,上膛,瞄准黑影的腿,扣下扳机。 “噗”地一声传出的同时,黑影刚蹿进树丛里。 傅令元驻着拐杖赶过去。 栗青已扒开树丛找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夜太黑,电筒的光束着实有限,而且现在身边确实只带了栗青一个人出来,人手亦有限。 不过方才那一枪 “找人来搜”傅令元抿着唇吩咐,先回了车里。 不久那些之前曾被安排过来别墅这边搜寻九思等人的手下便赶来,一部分根据栗青的吩咐在别墅外找黑影的下落。一部分人跟着栗青进了别墅,抬人并善后。 傅令元坐在车里,还是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有抽,任由烟味儿充斥满整个车厢。他湛黑的眼睛眸光幽深,锐利地盯定在车窗外。 许久之后,栗青无奈回来复命:“老大,人可能真的跑走了,血迹到了一段路后就没了。” 傅令元沉默片刻,脸臭得不行:“明天焦洋醒来,别墅的暗道曝光。警察肯定得去找谭飞。谭家二老估计也不清楚谭飞的去处,就算知道怕也不会坦白告诉警察。所以谭家那儿继续盯着,尤其谭母,不是她去找谭飞,就是谭飞主动联系她。” 栗青稍一愣:“为什么是谭母” 出口后他便立刻察觉自己蠢谭飞和自家老大以前是混一个圈里的人,当然有所了解 傅令元在腿上掂着手机,没有说出口的是谭飞这次陷害阮舒,走至此,肯定还有后续,因为谭飞真正想要报复的人是他 拘留所,九点结束看电视,九点半统一打铺睡觉。 阮舒没的睡,因为白天丢针的事,她得值班,就蹲在那个一米左右的走廊上。 晚上每个房号里都是需要有人值班的,防止有人自杀、逃跑或者行凶等突发事件。一般是每个人轮着来,每两个小时换岗一次。阮舒被罚四个小时,等于被人的两趟。 前两个小时和她一起值班的人不太搭理她。后两个小时的,恰好是白天绣花时坐她身边的那个女人。 女人年纪不大,也就比阮舒长个几岁。话多,而且爱抽烟。别问为什么在拘留所里还能有烟抽,只要家里人往里寄钱,在里面完全可以过得很好,基本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只要别当着管教的面,来检查的时候藏好了。 她好奇的是阮舒怎么杀的两个人,阮舒头疼得厉害,也不爱搭理,摸着对方的性子不是胖女人那种挑事的,便没怎么回应她。 但这并不影响女人自说自话。像是难得找到个树洞,打开话匣子停不下来,几乎将这号房里的人为什么进来、呆多久了,全都数着讲过去一遍。 夏日的夜晚,周身全是虫鸣蛐响,比马以那儿还要清晰入耳。阮舒半阖着眼皮,听着她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那你自己呢” 聊起她自己,她就更来兴致了:“我啊姐姐我其实是个小三。我男人大我十几岁。他是有老婆的,不过和他老婆没感情,他老婆也知道我的存在,睁一只闭一只眼,不干预的。所以我男人大多数时候和我住一起。” “他在外面给我开了店,买些杂物。他自己是个搞贩、毒的。我知道贩、毒是违法的,可我就是愿意跟着他。就是有一次他出了事,被警察逮捕前让我把他的一盒子毒、品藏起来。我当然得邦他。结果第二天警察连同我一起抓了。” “我已经在这里面呆了八个月,我爸妈都在外面尽全力地邦我,程序已经快要走完了,就等最后开庭判决,我应该就会转去监狱。不晓得会关几年。不过没关系。我男人现在和我们关在同一排监室的,虽然见不到面,但我们是在一起的。” “他是我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爱的最后一个男人。我家人说我执迷不悟,那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懂我们年轻人的爱情,妹子你说是吧” 阮舒在听她讲前半段的时候就睁开眼睛了,有须臾的愣神。因为她莫名想起了庄佩妤。想起庄佩妤也是小三,想起庄佩妤死都要邦陈玺守住那两亿的毒资 继而阮舒则想到了她自己。爱上的也是一个警察谷欠除之而后快的社会毒瘤。 那日傅令元问她的时候,她分明答得坚定,可现在听着这个女人的经历。她发现自己一点儿都无法感同身受,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傻。 很多时候女人所以为的爱情,或许其实是魔鬼吧 思绪混乱,头涨痛,喉咙也火燎似的。 阮舒想喝水,去拿自己的那两个矿泉水瓶大的塑料水壶时,才记起早就没有水了。 其实每天这些水量本来就不够一个人用,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用完了水壶的水,都是去自来水管接凉水。 阮舒也只能如此,扶着晕乎乎的额头,有样学样地走去厕所那儿的水龙头。 耳中在这时捕捉到房间里的细微呜咽。 循着声音望去,非常轻易地就找到那个在通铺上翻滚的女人。 好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掐着脖子一副难受的模样,眼睛都开始翻白。 这是 阮舒尚未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和她一起值班的那个女人撞开她冲过去,房间里的警报骤响。 全部的人都被吵醒,管教亦迅速地进来,将那个打滚的女人粗暴地直接拽到地上,手伸进女人的喉咙里死命地抠,抠得她满嘴的血,满屋子也回荡开女人的呕吐声,折腾了许久,终于吐出了一根针。 阮舒的脸一白正是她白天丢掉的那根。所以是被偷偷藏起来留着自杀用 针虽吐出来了,但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算了,三四个管教联手,攥自杀女人的头发,用鞋底子不停地抽那女人的脸,打得女人跪地求饶,涎着嘴里混杂着血的呕吐物,拼命地喊着“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管教们打了很久,其他人全部都事不关己,有的甚至继续睡觉,可见都已司空见惯。 阮舒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事情,隔得远远的,看得有些呆愣。 最后,管教给那个自杀的女人双手各带一个手铐,把她铐在窗户的栏杆上,身体吊起的高度刁钻使得她恰恰只能踮着脚站立。 回去走廊上继续值班,阮舒看到那个自杀的女人根本站不住。手铐紧紧地箍在她的手腕上,勒出红痕,估计很快就会勒破皮肉,勒出血。 总算明白,为什么白天丢了针,号长那么严厉 和她一起值班的女人立刻就这事儿又唠嗑上:“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让你寻死以为自杀了能博得人的同情自己管的号子里要是有人自杀,管教是要负很大责任的,甚至饭碗都不保,刚刚就是个教训。如果要自杀,要么死透了。否则一旦被抓住,就会像这样被毒打,被挂在那儿示众。” 说这她便抬起她自己的手,示意她腕上的一条丑陋的疤:“这我刚进来的时候,自己偷偷捡的铁片,蹲厕所里磨半天,磨锋利后割腕,结果累得半丝没死成。当时伤口不是特别深,号长怕宣扬出去了容易招惹是非,用平时藏的止血药给我敷上再简单用布条包扎了下。每天我照样还是该绣花绣花,该干活干活,时间久了觉得手腕都快断了好像不是自己的。但能怎么办只能怪自己一开始傻。” “所以,妹子啊,千万不要有自杀的念头。这里不会让你死成的,人生就是边听天命边熬过来的。” 听完这番好心好意的语重心长,阮舒不合时宜地笑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被梵文画符盖住的那道疤,浅浅弯唇:“大姐你多虑了,我就这点事儿。不会想死的。” 原本有些消沉的意志,反倒因为这个小插曲重新振奋起来了。 她应该相信律师的话,她很快就能出去 值班结束后,阮舒回房间里。通铺上的位置,昨晚尚能给她留出半截坐的地方,今晚被身边睡着人完全侵占了。 她无所谓,抱了被子,往靠墙角的地方铺,坐在上面,面对着那个因为自杀被铐在窗户上的女人。继续将就。 头又痛得厉害,像要炸开,眼睛也干干涩涩的。喝了自来水后并没能缓解喉咙的火燎,与之相反的是身、上总感觉特别冷,好像地面的阴凉直往上冒。阮舒想应该是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或许明天起床应该向号长申请找拘留所的医生打个针开个药。 又是半睡半醒。貌似眼睛才眯了一会儿,阮舒便听见号长喊起床。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昨天早上那样耽误洗漱的时间,努力地想要起床,却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皮。 号长的声音在耳边喊她,脸好像还被拍了几下。 拍得很用力。她的脸特别疼。 阮舒蹙眉,一歪脑袋,却是陡然没了意识。 荣一匆匆跑回来病房。 陈青洲正在陪黄金荣吃早餐,并且向黄金荣讲清楚最新的案情,向他保证等下午阮舒一出拘留所,就带阮舒来见他一面。 见状,自知现在不是马上汇报事情的好好时机,因为黄金荣肯定会问,荣一晃了一下身影,便暂且耐着性子在会客厅等着。 陈青洲瞥见了荣一的焦虑神色。猜测到事情肯定和阮舒有关。但为了稳住黄金荣的情绪,只能先不慌不忙。 直至护士前来,将黄金荣带去做检查,荣一才迅速凑到陈青洲面前:“二爷,大小姐高烧不退,早上在拘留所晕倒,刚刚送来医院了。” 同一时刻,傅令元的别墅里,栗青也刚附耳汇报完毕此事。 陆少骢笑着,口吻打趣:“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隔着我跟阿元哥单独说。” 也是一时心急,栗青从门堂进来的时候未曾留意原来陆少骢一大早又来了最近陆少骢实在来得频繁了些。 不过栗青的反应非常机敏,神色立即表现出一副愁容和为难:“小爷,主要这是十三的私事,你晓得他的火爆脾气的,等他回来要是知道我把他的事情弄得全部人都知道,非得手撕了我不可。” “十三”陆少骢小有惊讶,“十三那个糙汉子有什么私事” 一旁,傅令元正赤果着上半身,小雅在邦他腹部的伤口仔细换药。 陆少骢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傅令元极其轻微地发出“嘶”一声。 几人的注意力霎时被他吸引去。 “怎么了阿元哥” “对不起傅先生,是不是我不小心弄疼你了”小雅的手僵在那儿不敢再动,表情怯怯而充满关怀和歉意。 傅令元的笑意闲散:“没关系,你继续吧。” “雅小姐,要不我来吧。我给老大包扎伤口和换药的经验多着。”栗青适时地接话。 陆少骢瞧着小雅手里的那根棉签上沾了点血迹,且傅令元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着,邦忙做了主:“既然栗青回来了,就让栗青接手吧。” “去吧,洗个手到一旁坐着休息,有些事情你不必亲自动手,该交给底下的人就交给底下的人。”傅令元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准备准备,中午出门带你去逛商场,买点你喜欢的东西。” 小雅眼波漾着光,看了一眼傅令元,才温婉顺从地说:“谢谢傅先生。” 栗青从她手中接过医用盘,开始动手。 陆少骢打趣:“我什么时候也受个伤算了,就可以不用去公司,呆在家里由女人伺候着,无聊的时候带女人出门逛街。” 栗青为傅令元辩护道:“小爷你是没看见四海堂的那些琐事。一件件鸡毛蒜皮大都来找老大处理,老大晚上可都不闲着。” “阿元哥晚上当然没法闲着。”陆少骢口吻暧昧且别有意味。 傅令元轻轻踢了踢陆少骢的小腿,提醒:“不是说只顺道来我这儿转悠一圈上班要迟到了你。” “阿元哥你真扫兴。”陆少骢起身。 目送他走人,栗青低声,将剩下的话汇报完。 “律师还在交涉,保释的手续还没完全办下来。因为拘留所的医生治不了,所以先送阮姐出来,有警察在。蹲点谭家别墅的兄弟传话回来了,焦警官醒了,也通知了刑侦队的人过去,现在警察都在别墅里检查被我们砸开的那道暗门。等警察确认完这个新的证据,阮姐差不多能洗脱杀林翰的罪名。” 傅令元薄唇紧抿,脸色并不好看,全是冷厉。 很累。好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然而这一觉并不舒坦,一会儿像是被置于火上烤着,一会儿像是被放在冰上冻着,非常难受。 不知难受了多久,才感觉慢慢地缓过来。 很想就这么深度地睡下去,可她没忘记自己还在拘留所里,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睡死况且。号长不久之后该喊她们起床了,她作为新人得承担打扫卫生的工作,还得快点洗漱,然后和大家一起绣花。 不能再只打底轮廓,不能再丢针,不能再拖累其他人,别人对她态度恶劣得忍。 得忍 但 为什么还不救她出去 那种地方,如果她愿意呆,十年前就她不必受林翰的威胁了 她很委屈。平生从未如此委屈过。印象中很小的年纪开始,她就懂得这种情绪之于她而言是没有用的。因为“委屈”是给人看的,诸如撒娇一般,无形中其实是种示弱的表现,潜在意识是希望寻求他人的邦助。 而她为什么要示弱又有谁能邦助她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自己解决。 隐约察觉有双手忽地覆上她的额头。 混沌的神思轻轻地颤动,阮舒微微睁开眼,上方伏低着一道朦胧轮廓。 “三哥”她禁不住哽咽。 362、哥向你保证 “三哥”她禁不住哽咽。 覆在她额头上的手应声一滞。 阮舒模糊的视线渐渐回笼焦聚,面前的人影轮廓随之慢慢清晰起来,显出的面容却并非傅令元,而是陈青洲。 阮舒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在拘留所里,能看见陈青洲是在做梦么 睁着眼,她安静地看着他。 陈青洲收回手,站直身体,见她的样子有点呆,淡淡自嘲:“是我,不是令元。他出院有两天了。不在这里。” 阮舒不语。 “怎么了还是很难受”陈青洲见状皱眉,“让医生来给你再看看。” “不用。”阮舒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陈青洲站定住。 阮舒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总算发现这儿看起来像在医院病房:“我出来了” “嗯。你出来了。”陈青洲点头。 “真的出来了不用再进去了” 她病中的脸色柔和而脆弱,语气谙着谨慎的确认,令陈青洲清黑的眸底无声地流动开某种情绪。默了默,他握住她的手,从他的衣摆轻轻捋下来,塞回到被子里,才重新与她的凤眸对视上,表情换成淡淡的一笑:“嗯,不会再进去了。哥向你保证。” 哥 虽说彼此都清楚兄妹关系。也并非他首次以兄长的身份自居,但却是他第一回在言语中直接如此称呼他自己。 好陌生的一个字阮舒微微发怔。 陈青洲掖着她的被子,简洁告知:“案子有了新的线索,证据非常明显另有人作案,可以证明你不是凶手,警察现在正在通缉陷害你的谭飞。律师和警察交涉之后,警察同意保释,所以你没事了,只是暂时不能离开海城,警察可能随时会再传唤你协助调查而已。”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心思问清楚发现什么新线索,重点只落在她不用再被关在拘留所。不用了然而才尚未轻松地吁气,阮舒又记起:“林湘的案子呢林翰的案子非常明确,可林湘” “不用担心。”陈青洲的手掌又覆上来她的额头,摸了摸,“什么都不要管。哥会摆平一切。明天早上你睡醒,这两起案子就都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他的掌心很温热,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不如傅令元手掌的茧子厚和糙,触感其实不同,但这个时候,带给她另外一种安全感。所以方才睡梦的恍惚中,她下意识地将他认作傅令元。 或许因为呆了两天拘留所心力交瘁,或许因为在病中无心无力,阮舒甚至连问他“如何摆平”的yu望都没有。 他让不要管那就不要管吧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也产生了依赖。 “婚礼当天,你有觉得林璞不对劲么”陈青洲忽而问。 不会无缘无故提他的。阮舒略略一愣,即刻猜测道什么:“林翰的死和林璞有关” “不确定。但是林璞失踪了,还没找到他人。”陈青洲说,从她的反应也看出来了她没往林璞怀疑过,便就此打住,“好了,你继续休息。烧刚退,好好睡。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再说。” 阮舒确实也觉得累,觉得困顿,似有若无地颔首,半睁的眼皮便重新阖上了,轻声:“谢谢” 陈青洲站在病床边,脸上是浓浓的愧疚:“小阮” 夜晚的医院人少。安静。 在张护士的陪同下低调地离开阮舒的病房后,陈青洲回到黄金荣的病房,荣一迎上前来:“二爷,按照您的要求,在大小姐的病房外又添了三名保镖守在暗处。” 陈青洲月兑掉医生的白大褂和口罩,给打着呼噜熟睡中的黄金荣也掖了掖被子,重新出来会客厅,一名手下由荣一领着带到他跟前。 “二爷,您要的人准备好了。从旧部里抽出来的,在咱们青邦里是陌生面孔。不会被认出来的,身高、体型全部符合,以前家里是杀猪的,刀起刀落特别利索,前些年砍过人,在警察那儿留下过案底。杀林翰的动机和过程都让他记得牢牢的,也让他演习了好几遍,会让警察信服的。” 陈青洲上下打量几眼那名手下,问:“知道这一去,可能要坐好几年的牢” “回二爷,小的知道。小的是心甘情愿的。陈老大对我们一家子都有救命之恩。” 陈青洲未再多言,只是道:“好。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 “你先回去等消息,等安排好再通知你。”荣一吩咐。 那名手下应承着便退出去了。 荣一转而又向陈青洲汇报:“二爷,林承志新宅里的管家抓住了。” 陈青洲摸了摸袖扣:“我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某废弃老旧的车库,斑驳月兑落的墙皮在墙皮在车灯下显得幽深狰狞。 栗青坐在又脏又破的单人沙发上,拿着手机热火朝天地打游戏。 面前,一个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浑身赤、条、条地被绑在椅子上,米且米且的麻绳于他干涸的肚、皮勒出一条条深红的印记。他的嘴里被塞了毛巾,双眸圆睁着看着面前的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充满恐惧。 两个手下戴上手套,一个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弯下腰开始忙乎;另一个绕到中年男人的身后,俯低身子。 随着他们的动作,中年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如同被放进油锅里煎炸的鱼,在滚燙的油星中剧烈地挣扎,满头大汗,满面通红,却是只能呜呜呜,声音喊不出喉咙。 折腾了约莫五分钟,其中一个手下恭敬地前来询问:“栗青哥,你看这样可以么” 栗青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抬眼望过去。 正见中年男人月退间黑乱的毛、发中系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是鞭火包命、根、子和鞭火包牢牢绑在一起。 “后面也弄一个。”栗青交待。 手下人即刻前往照办,少顷将手套摘下来,颇为嫌恶地丢掉,才过来复命:“栗青哥,好了。” 栗青从沙发里起身,一挥手。 手下会意,扯出中年男人嘴里的毛巾。 中年男人立刻大喊大叫:“你们这群流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我报警让警察抓你们” 栗青眉一皱。手下人察言观色,重新将男人的嘴堵上,栗青也不废话,冷笑:“办吧。” 说完他走出车库,迎面便看到荣一。 荣一身后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后座的车窗只开了一条缝,车内没有开灯,栗青只能勉强瞧见人影的轮廓。他没有上前问候,转眸看回荣一:“你这大瓜瓢子杵在这儿,我乍一瞅以为是赵十三那个二楞子诈尸。” 荣一未搭理。越过他盯向车库,车库内正穿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你跟在你们傅老大身边,就只会玩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把戏” 荣一话音刚落,里头的鞭火包声停,车库的门重新打开,一个手下走出来:“栗青哥,他愿意照我们说的做了。” “心甘情愿的”栗青确认着问,“别到了警察面前一口就反嘴说我们威胁他。” 手下人:“栗青哥,我们又不是头一回给老大办事,哪能不靠谱” 栗青这才扭过头回应荣一:“我们是小孩子的幼稚把戏,比不得你们跟在你们二爷身边手段高级,高级得至今都找不出林璞。” “你们难道就抓到谭飞了”荣一双手抱臂抵在胳肢窝下,彰显得手臂和胸膛的肌肉更鼓,仗着魁梧的身材对栗青居高临下。 “我又不是赵十三,不和你比武力,在我面前费力气显摆个什么劲儿”栗青笑了笑,抬抬下巴示意那辆车子的方向,“邦我向你们二爷问声好。我们大功告成,要先撤了,回去向我们老大复命。” 荣一回车上。将方才车库内的情况汇报给后座里的陈青洲。 陈青洲神色淡淡地瞥一眼外面,关上车窗,问:“林氏靖沣工厂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联络好我们的暗桩了,只等二爷您下达命令。”说罢,荣一颇为迟疑地觑他一眼,“可是二爷,我们的暗桩好不容易安插进去,而且深入到这一步,真的要现在为了邦大小姐报仇直接掀锅会不会” “太意气用事”五个字咽下。荣一没出口弄林承志的老婆孩子、挖林平生的坟鞭尸,再加上这一出剿林氏,大小姐的那档子事出来后,自家二爷就没停过手,俨然要做得如那日黄金荣所喊话的,打算灭林家满门。 动作太多,闹的又是比较大的动静。以前他觉得自家二爷太平稳中求进有点瞻前顾后,最近约莫被黄金荣生病、傅清辞藏儿子和阮舒的事儿三重刺激,他又觉得自家二爷略微贸动。 “深入”陈青洲嘲讽地重复字眼,“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摸到货源,完全可以确定,只要不是陆振华手里出去的人,陆振华再信任都没用,所以也不用费功夫了。趁最近皇廷刚令三鑫集团伤了元气,把林氏给翻了,也能顺便再伤一伤陆振华。” 听言荣一知他心意已决,未再劝阻,只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把事情办好。 栗青回到别墅里时,牌局刚散。陆少骢今晚手气好,坐庄还连赢,不过最后还是随着好心情,将赢来的钱以三倍之多又大手一挥出去给别墅里的全部兄弟。 他素来如此,无论赢钱或者输钱,都跟散财童子似的,所以手下人很喜欢他时不时一阵来别墅里闹腾。尤其傅令元出院后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来,还不是为了用屠宰场。 掂着心思,栗青候在门堂外没有进去。因为傅令元正在被陆少骢勾肩搭背着说话,有一会儿才告别:“那阿元哥,我先走了。” “嗯,去吧。孟秘书儿子的满月礼物,我邦你一块儿备好。”傅令元在小雅的搀扶下从沙发里起身。 陆少骢走出来。 栗青连忙笑脸相送:“小爷,天黑,您仔细点台阶。” “赵十三的伤没养好,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事儿,比以前忙多了。”陆少骢觑他一眼,迈步离开。 栗青把话兜心里。进去客厅,从旁拿过拐杖,递给傅令元。 傅令元驻上,没等开口,小雅自觉松开傅令元的手,低眉顺眼地说:“傅先生,我先回房间。” 目送小雅的背影,栗青低声问:“老大,今晚是否要再下安眠药”阮姐在医院,老大忍了一整个白天,一会儿多半是要去探望的吧。 出乎意料的是,傅令元摆摆手:“不用。” 栗青困惑。 傅令元凝着门堂外的方向,眉眼冷峻:“最近少骢” 顿了顿,他揉揉眉骨:“不急在这一两天。医院人多眼杂。” “我做事会尽量再谨慎小心的。”栗青点头表示明白了,便将刚刚在旧车库所办的事情交了差,最后汇报,“老大,你不是让我们准备好要曝林氏工厂运毒的事陈青洲安插在靖沣的人,貌似有异动。” “什么异动”傅令元折眉。 “暂时没搞明白。”栗青摇头,“只是咱们的人跟了陈青洲的暗桩两三次,察觉他在工厂里的小动作比以前多,好像在筹划什么。” 傅令元面露凝色,沉吟片刻,道:“我们先按兵不动。确认清楚陈青洲的意图。” 这一觉,阮舒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夏日的气温而言,其实是偏热的,但之于阮舒,与拘留所内阴凉幽暗相比较,俨然重见光明。 定定地盯了好一会儿,阮舒默默地从病床上坐起,一开始头还有点晕,缓了须臾,她下床,没忘记把吊瓶一并取下来挂架子上,推着行至窗户前,伸手打开窗户。 窗户外对着的恰好是医院的后花园。这个点儿是下午一两点,日头晒得厉害,并没怎么见有人在外面活动。即便如此,也不妨碍阮舒感觉到浓烈的人气。 “叩、叩、叩。”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下。 阮舒应声转过身,是张护士带着个小护士一起进来了。 吊瓶已经挂得差不多了,给她拆掉之后没有再挂新的,才知道原来她最后挂的这两瓶是营养液,因为她从昨天被送来医院后到现在才起,一点儿东西都没吃过。 测了血压,又量了体温确认没再复烧的迹象,张护士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保镖就掐准点儿带着位妇女进来了。 保镖是那日在婚礼现场唯一幸存的陈青洲的保镖,妇女则并非其他人,正是此前被指派到林宅去对林妙芙半照顾半监视的那个余婶。 “阮小姐。”余婶笑容满面,拎着保温瓶就过来了,“我早上就过来了,但你还在睡,没敢叫醒你,一直等着。早上的饭没法儿吃了,幸好中午的这顿时间差不多。” 或许因为知道她是傅令元的人,阮舒盯着余婶挪不开眼,任由余婶将保温瓶内的食物一道道地摆在她面前,还叮嘱着要先喝汤。 阮舒握着调羹没动,嚅喏:“他” 吐出一个字,她便卡住了。 她该问什么问傅令元是不是没法儿来看她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非常明显么 医院里本就人多眼杂的,何况他的伤还没好。还有,昨晚陈青洲不是告诉过她了他出院了,出院了就更不方便特意再跑来医院了吧 不过,他这么快就出院枪伤不是得修养好一阵才对 “阮小姐”她愣神太久,余婶忍不住唤了她一句。 阮舒晃回思绪,低垂眼帘沉默地开始吃东西。 傍晚,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敲响。 余婶前去应门,进来的两个男人阮舒都认得,一个是负责她这次案子的刑侦队二组组长,一个则是焦洋。 “林二小姐,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焦洋不是空手来的,一手提了个水果篮,一手抱了束花,令阮舒想起他曾有一小阵子每天往林氏给她送花。 凤眸一撇,她的视线掠过焦洋。径直落向刑侦队组长,礼貌有致问:“是案件又有什么新进展需要我配合调查” 闻言,刑侦队组长也不铺垫废话,直接道:“谋杀林翰的凶手,我们抓到了。” 凶手阮舒心尖禁不住一颤昨晚陈青洲才可能和林璞有关的,该不会 “林二小姐不好奇是谁”一旁的焦洋蓦地插话,盯着她的目光充满兴味儿的探究和研判。 阮舒依旧不理会他,极轻地蹙眉问组长:“能否详细告知情况” “我们在清查谭家别墅的暗门时,发现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观察我们警察的行踪,然后就逮住了一个男人。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被我们套了话,嘴才松开,承认林翰是他杀的。他所交待的杀人经过和目前我们所推测的案情差不多,某些特征也符合。杀人的动机也有,是林翰早年没坐牢之前的合作伙伴,当时因为林翰被举报,他受了牵连,家里为此发生了一些变故。” 组长粗略地说了一下,许多细节是不方便透露的。 阮舒默了默,狐疑:“所以。意思是不是,我基本洗月兑嫌疑了” 组长不置与否,紧接着道:“还有林湘的案子。” 这事儿比林翰的案子要麻烦,阮舒的注意力不由比先前专注。 组长先将之前的情况理一遍:“从你的包里搜出的药瓶上没有发现你的指纹,这并不能完全说明你就不是凶手,或许是你迷惑警方的一种手段。” 阮舒紧抿着唇。 组长继续道:“另外不妨老实告诉林二小姐,其实之前我们就了解到,林湘有精神方面的病史,严重的抑郁症,几个月前曾自杀。但这并不能排除你故意借林湘的病史造成自杀的假象。” 阮舒的唇抿得更紧了些。 组长紧接着道:“致死林湘的药。不是什么难找的药,就是普通杀老鼠用的。难找的是药的来源,因为老鼠药很容易就能买到。原本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听到“原本”二字,阮舒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一下。 果不其然组长的话有了转折:“不过,今天下午,林承志家的管家来告诉我们,这两天整理杂物时才发现,家里的老鼠药少了。” 讲到这儿,他停住了。 阮舒神色无波,安静数秒。出声:“所以呢” “林二小姐一向聪明,这会儿怎么反应不过来了”一旁的焦洋又插话了,别具意味似的。 阮舒颦眉,依旧不予理会。 组长补充完整:“那些老鼠药,是因为林湘说她的房间有老鼠,管家才去买的。根据管家的口供,林湘在林家确实一直属于被谨慎看护的危险分子,从她房间发现的巫蛊娃娃中,其中有一个上面贴了林二小姐你的照片,还下了符咒。” 倒没想到林湘会做这种事情,阮舒错愕。 收着她的表情,组长看了焦洋一眼,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二小姐,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你能再把你和林湘以及林翰之间的纠、葛讲清楚。”组长发话,“谭家的暗道曝光,目前为止或者真的证明了林二小姐你之前的一部分推测,林翰是在谭飞的邦助下顺利进到谭家别墅的。但林翰要在婚礼现场报复你,首先得确认你会在现场。这一点林二小姐需要做个解释,以你和林湘之间的关系,以及你和你大伯父之间因为林氏的所有权刚闹过不愉快。你出于什么原因会去参加婚礼” 阮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你们以为,林湘的抑郁,仅仅是因为她残掉的两条腿么”轻攥一下拳头,她说,“林湘和我一样,长期受林翰的威胁。林翰威胁我的视频,你们全都看见了。林翰威胁林湘的东西,是她曾经被林翰猥亵。” 话一出,组长和焦洋二人的表情皆有变。 阮舒更是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林湘的这个秘密,早在彼时得知林湘连自杀也要拖她下水时,就想老实告诉警方的。选择没第一时间说,一方便是因为警方当时尚未全面展开调查,没提及林湘抑郁的事情,她没有开口的角度。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太清楚这件事伤害性了,正如林湘和她说过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们确实是非常了解彼此的,非常感同身受的。所以她相信林湘自杀不仅是为了摆月兑林翰的威胁,更是想带着秘密永远不让人知道,不愿意再受第二次的屈辱。 她从不是个善良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即便林湘对她做到那种地步,她也犹豫了。 只是现在 363、纰漏 只是现在,她完全想清楚了,下毒杀人的泥沼,她丁点儿不愿意再继续陷着,她受够了 将林湘以前林翰猥亵甚至被威胁邦她送货的事情告知之后,刑侦队组长和焦洋都沉默了好一阵。 这是林湘抑郁的真正由来。足以说明林湘对林翰的恐惧,也足以加强证明林湘的自杀倾向,以还她的清白。 阮舒静静地看着他们,顷刻之后追加道:“几个月前林翰刚出狱,林湘之所以自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焦洋率先开口,有些风凉:“林二小姐真能憋得住话。不知道下次来,是不是我们又能挖出点其他秘密。” 阮舒朝他撇眼,继而转眸看回组长,质疑:“接连两三次做笔录,焦洋焦警官都在,是否他已从缉毒大队调来刑侦队” 这的确不符合规矩。组长卡了一下今天真不是故意带焦洋来的,是出发的时候恰好碰上焦洋,说要顺便来探视她。和焦洋太熟了。以致于方才没顾忌焦洋,直接便开问。假若她较真,把他们俩一告 干干地咳了咳,组长起身告辞:“谢谢林二小姐配合。不打扰林二小姐休息了,我们先走。” 阮舒仅仅略略颔首。 临行至门口时,焦洋却是回头,冷不丁别有意味:“林二小姐的运气真不错,接连有新证据出现证明林二小姐的清白,倒叫林二小姐白白呆了两天拘留所。” “不过林二小姐也只是呆了两天拘留所,相比之下,你大伯父林承志死了女儿,死了侄子。又死了老婆孩子” “死了老婆孩子”阮舒懵住。 “林二小姐还不知道”焦洋挑眉,“你的大伯母王毓芬婚礼当天受了刺激,早产。送去医院又难产。都说七活八不活。结果不仅孩子没保住,连大人的性命一并丢了。” 王毓芬一尸两命了阮舒完全被这个消息震颤,脑子里回想起的全是那日在谭家别墅,大着个肚子都能冲下来对她拳打脚踢要和她拼命,怎么就这么没了 焦洋离开病房,顺手带上门。视线朝周围兜一圈,眯了下眼,才追上组长的脚步。 两人无话。直至抵达停车场,坐上车,组长问:“你怎么看” 焦洋横他一眼:“少跟我装糊涂,你要看不出来她后面有人,怎么当的组长” “就今天的这两件事,林二小姐的反应。好像并不是特别清楚的样子。”组长凝眉,“其实林翰的这个案子,就算真凶不出来。阮小姐的嫌疑也已经不大了。而现在冒出来的这个真凶对方准备得很充分,可惜百密一疏,他并不知晓我们已经从林翰的指甲里提取过犯人的dna。” 焦洋接话:“所以。找个人出来丁页包真凶,与其说是在邦林二小姐,不如说是在邦凶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所以这人不是凶手本人,就是和凶手关系紧密。原本毫无头绪,现在倒是多了一条凶手的线索。” 组长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这个案子被搅得越来越复杂了。除了明面上的林二小姐、林翰、谭飞、林湘四人之外,究竟还有几个人插手了这个案子都搞不清楚” “杀林翰的,翻林翰住所的,挖坟的,找假凶手的。”数着数着,组长自觉头都大了,“怎么就碰上这么个麻烦的案子。” “我这不是在邦你的忙反正不管有几个人,林二小姐是目前的中心和关键。”焦洋的神色意味深重得很,“我对林二小姐背后的贵人非常感兴趣” “二爷。”荣一将消息汇报给陈青洲,“刚两个警察又来找大小姐了。律师那边已经通知他去问过了,确实是我们的动作有了效果,案件有了新进展。” “可是很奇怪,”荣一的话锋又一转,“我们守在医院外面的手下发现突然多了好几个陌生人在盯梢,尤其大小姐的病房外,我怀疑是警方派来的便衣。” 便衣陈青洲愣怔。 荣一猜测着问:“二爷,是不是我们找去丁页包的人露了什么马脚”他略微忧悒,“虽然目前瞧不出意图,但被警察盯上。终归不是好事。而且这样一来,我们最近在医院的进进出出也得更加谨慎了。” 这个局面是陈青洲没有料到的,双手负背来回踱步片刻,陈青洲下达指令:“小阮那儿的保镖先撤回来只留一个,让手底下人有事不要再来医院了,在外面解决。实在需要我亲自出面的事情。你再告诉我。尽量避免在警察的眼皮子的底下出现太频繁。还有,抓紧时间把林璞找出来。” 荣一肃着神色点头应承,下去办事前。尝试着问:“二爷,这事儿要不要和傅老大那边通个气警方那边的线报始终是我们的薄弱项,傅老大应该还有点傅家的关系可以用。和大小姐相关的事情。他或许能够打听到点什么我们所不清楚的。” “不用通气。”陈青洲挥挥手,“他如果关心小阮,现在多半已经知晓有便衣来盯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荣一的手机便震动,屏幕显示的是栗青。 接起只讲了一句,荣一把手机递到陈青洲面前。 陈青洲拿过。傅令元的质问即刻传来:“你的所谓合作就是这样背着我找了个冒名的凶手去警察那儿自投罗网警察办案,很多具体细节是不会对外泄露的,告诉律师的也只是案情的大概和基本走向。所以林湘所服食的是老鼠药,是我确认过的讯息才敢动的手。你却随随便便找个替死鬼,生怕警察查不到你头上” 最后他一阵见血:“你和林璞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邦他” 陈青洲沉默了一阵,淡声:“我自己会处理好。” 傅令元冷笑,丢了电话,偏头便对身侧的栗青吩咐道:“和陈青洲抢人,务必要比陈青洲更快地找出林璞” 这边陈青洲立定在窗户前一动不动,背影暗沉沉。 不消一会儿,阮舒的号码拨了进来。 “小阮,怎样警察有没有难为你什么” “都这样了,警察还能为难我什么” 她的语气明显不对劲。陈青洲关切:“怎么了洗月兑嫌疑不是应该高兴” “哪些事情是你做的”阮舒问。丁页包的事不用说了,非常明显是陈青洲要邦强子。 陈青洲淡淡地笑:“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好好休息,荣叔还等着见你。不过这几天应该不太方便。而且我可能也没法再亲自过去看你。有什么事让保镖代为转达。你安排了明天下午出院,保镖会送你回你朋友的心理咨询室。令元给你的保姆,你也必须要先带在身边用。你现在身边缺少一个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人。她以前就伺候在你们林宅,不会有人怀疑的,比另外新找一个人要方便。” 交待得细致,都有点像老妈子了。阮舒却是从他的那句“这几天应该不太方便”等措辞中听出些许猫腻。 不过她没有具体追问,安静了好几秒,才又踯躅出声:“你要好好的” 陈青洲微微一怔,面色动容:“你在关心我” 364、风雨 掌心攥紧手机,阮舒承认:“是。” 虽是一个字,已足以令陈青洲惊喜,惊喜并且宽慰:“嗯,我会好好的。” 纵使隔着电话,阮舒也觉得不自在,顿了顿,转了个话题:“傅警官和晏西的消息,你问过他了么” 出口后其实她有些懊恼险些忘记了两人那晚因为这件事的不愉快。 陈青洲却是突然道歉:“对不起,不应该冲你发火。你的立场是没有错的,是我的要求过分了。”他清淡地笑,“以后不需要为难,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心里舒坦开心最重要。” 她的心像是一面湖,他的关爱就是小石子。即便每次投落下来的劲儿都细微,也不代表毫无涟漪。一层层一阵阵地激荡下来,沉在湖底,小石子总会越积越多的。 她无法再如过去那般冷若冰霜,也无法再刻意压制自己。傅令元教训过她好几次不是么不要总逃避,逃避被人爱,逃避爱别人 陈青洲和黄金荣,是真的对她好。她也确实不愿意他们俩出事。 坦然接受吧。她早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视作亲人了。 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一口气,阮舒舒心一笑:“好。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察觉她口吻间的细微变化,陈青洲的眸色稍加恢复暖意,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晏西的去向,我之后自己会跟令元交涉。” “那”阮舒微抿唇,“既然你已经知晓晏西的存在,还联姻么” “为什么不结”陈青洲反问,含笑道,“要回晏西,和联姻,并不冲突。” “傅警官她” “我联姻的目的你清楚的。傅清辞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价值,对于我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的邦助。我不会再厚着脸皮纠缠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但晏西是我的儿子,我一定要从她手中要回来。”陈青洲异常冷静。 冷静得阮舒都要怀疑,曾经见过的那个怎么都不死心的陈青洲和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陈青洲是否是同一人。 不过他所说的无可厚非。阮舒是赞同的。赞同他对傅清辞的放手。 至于联姻他既然想要回晏西,就得让他自己更强大,更有护晏西周全的能力。就这点而言,她也是赞同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路要走,他是陈玺的儿子,他得担负陈家的责任 “我明白了。”阮舒点点头,“日子选好了么” “选好了。月底。” “我好像喝不了你的喜酒。”阮舒语气遗憾。 陈青洲的笑声通过听筒传递过来。 阮舒唇角轻轻翘起,继而问,“荣叔他的身体怎样我记得之前说安排了手术” 顿了一下,陈青洲口吻稀疏平常:“荣叔的手术没有做,因为医生换了一种更好的治疗方案,最近在跟踪病情,目前很稳定。只是,他很担心你,你刚出事的那天,他闹着要出院,所幸后来安抚下来了。没和他说你生病,就说你在拘留所呆了两天,需要给你点时间缓一缓,所以暂时不安排你们见面了。” 闹着要出院倒是符合黄金荣的性子想必也看过视频了阮舒微垂眼帘,目光落在白色的被面上:“你把林平生的骨灰怎么了”她下午已经把她这两天错过的和她相关的新闻全都浏览过一遍,看到过林平生的坟被挖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傅令元做的 “他死得太早了。”陈青洲回答她的是满嗓子的阴冷。 阮舒不语。 “小阮,”陈青洲迟疑着向她确认,“佩姨在世时,知道不知道林家父子对你的所作所为” “这件事我已经放下了。就这样吧。”阮舒泛一抹嘲意。告诉他庄佩妤当时不管她又能怎样难道他要也去挖庄佩妤的坟 陈青洲默了默,最终没有勉强她:“好。” 结束通话,阮舒考虑了一会儿,给黄金荣编辑了条短讯:“荣叔,你安心养病,我没事了,在家里休息着,等过两天有机会,再去医院看你。”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正没敢直接和他通电话。可能害怕自己应付不来吧 黄金荣很久之后才回复:“好丫头” 像小尾巴一样的省略号,仿佛蕴藏了他的千言万语和百感交集。阮舒盯了好久,仰面躺在病床上,伸出手掌隔空遮挡住天花板刺眼的白织灯,光线自她的指缝间漏下来,明暗交错。 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阮舒侧过身,重新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犹豫豫片刻,最终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盖上被子睡觉。 一夜安稳无梦。 隔天上午,医生对阮舒又最后进行了一次身体检查,确认无碍,便如昨天陈青洲所安排的那样,准备出院。 却是恰巧碰上一起医闹。 一楼的大厅被堵得水泄不通。门口被拉起了一条白色的横幅,上面写着“草菅人命”,还摆放了花圈和棺材,并且雇佣了人烧纸钱和哭丧。 而中央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对着他找来的媒体记者讲述自己的老婆在该医院分娩的过程中如何不幸身亡一尸两命,医院的保安都阻止不了。 因为他胡子拉碴,黑眼圈严重,神色憔悴,脸甚至有些脱型,加之万万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阮舒险些没认出来,原来是林承志。 不过他的行为并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医院叫来了警察。林承志不愿意走,并且故意对着镜头大喊“院方心虚”“警察打人”等不利的言语。警方现场戒严,疏散围观的群众。阮舒因此没能看到具体的解决过程,但一直没走,在马路对面等着,最后看到林承志老泪众横地被强行压上警车的画面。 回去的路上,阮舒特意去了解这件事,发现林承志不止到医院去闹。还花钱在网络上传播他的控诉帖。当然,院方对此事件特意对外界发布了通报,将王毓芬在医院里的诊治情况做了详细的说明,包括死因、病因与机理、诊疗经过等等,最后明确了院方的态度,建议林承志去相关部门给王毓芬做尸检或者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假若法律判定是院方的责任,绝不推诿扯皮。 婚礼现场的命案众所周知,也都知道导致王毓芬早产的原因是林湘的死。院方如此坦荡的声明,也令大家信服,所以绝大多数的群众虽然表示可以理解林承志连续失去多位亲人的痛苦才如此,并予以同情,但单就事论事,是站医院。 阮舒犹豫了一路。直至回到心理咨询室,还是没有打电话去警察局询问林承志的情况不要管了林家的事情,她全都不要管了 没忘记还是心理咨询室的上班时间,她带着余婶照惯例走的后门,未曾料想迎面碰上马以。明显是发现她回来,特意从诊疗室绕出来等她的。 双手插在白衣大褂的口袋里,马以扶了扶黑框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打量两三秒:“恭喜回来。” 表情倒是也不见笑。 不过他素来如此,阮舒见怪不怪,浅浅弯唇,忽地走上前,给他一个同志式的拥抱:“谢谢。”她听说了,马以以她七年来在这里的病例为资料。专门为她做了一份犯罪心理评估报告,提交给警方作为参考,并且申请过测试。 虽然最后警方还是看证据办事,但作为朋友,马以没有对她坐视不管,已经为她尽了他的绵薄之力。 两秒都没到,她便被马以用一根手指极为嫌弃地抵开:“脏。你把从外面带进来的病菌和灰尘全沾到我衣服上了。” 说罢他已兀自往回走。边走边将月兑他的白衣大褂,交待前台邦他重新送一件。 阮舒:“” 余婶邦忙给她打扫完卫生后离开,约好明天早上会再来陈青洲为余婶在附近安排了住所,负责她的一日三餐。 阮舒这才有空给苗佳回电话。 新闻满城皆知,苗佳自然也了解到了,接起电话后她特别惊喜,表达了慰问和关心。 阮舒很庆幸,苗佳并没有因为她涉嫌命案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所以公司的装修依旧有条不紊地开展的,公司的注册也在此期间下来了。 交待完下一步的工作后,结束通话,阮舒尚有些恍惚,恍惚此时此刻能似从前般如常地生活是一场梦,抑或者拘留所的两日游是一场梦。 定定坐了片刻,她扭头转向安安静静在床上坐着的大熊,走过去,使劲儿地捏了捏它的脸,扑倒,紧紧地抱住。 别墅里,书房。 栗青邦傅令元的伤口换好药,并紧紧地扎上绷带。 伤势恢复得还不错。傅令元尝试着活动了两下手臂,又弯了弯腰,能抵达的幅度比以前多些,并丢掉拐杖来来回回地练习走路,企图恢复原本的速度,同时听着耳边栗青的汇报:“确认清楚了,有两个便衣从医院跟着阮姐去了心理咨询室。就在外头蹲守。” “是想找出在背后邦她的人。” “嗯,应该是。看来的确是陈青洲送去的那个凶手出了很大的纰漏。” 傅令元一哂:“这摆明了告诉警察,在背后邦她的人,即便不是真凶,也和真凶有密切的联系。” “但是查不出来,那个整容成林璞的人,究竟是陈青洲的什么人,不惜陈青洲动手保他。”略略一顿,栗青猜测,“老大,阮姐会不会知道” 傅令元的瞳眸极轻地眯一下,目光幽深探不着底,缄默两秒后不置与否,说:“前两天也就罢了。如今林承志聚众闹事被扣在警察局,警察肯定会联系林璞,却联系不上,紧接着就该发现林璞失踪。刑侦队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落上来,针对林璞开展调查。” “就算不出这档子事,迟早也会察觉莫名其妙不见了一个人。勿怪陈青洲着急着丢出一个替罪羔羊,想结案。不过林璞多半是有把握不被警察抓到,所以敢这样不顾后果地玩人间蒸发。” 栗青:“如果警察也开始查林璞了,我们岂不是更难单独拿下林璞” 没别的,最头疼的问题莫过于林璞曾在庄佩妤的佛堂里装过摄像头。 傅令元薄唇抿着,沉吟未语,顷刻,重新抓过拐杖,说:“准备安眠药给小雅。” 一听就知他想去干嘛,栗青劝阻:“老大,阮姐那儿有警察在蹲着。一个不小心警察就把矛头指向我们了。而且,你的伤还没好,怎么爬窗” “爬什么窗”傅令元挑眉,“有门我不正大光明地走” 栗青:“”这是阮姐给的胆吧 焦洋算是黏上刑侦队二组的组长了,赖在他的办公室,打着呵欠也陪他加班。 一名警员匆匆便进来汇报:“组长dna的数据库里发现了和在林翰指甲缝里相一致的一组dna” 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将焦洋的困意扫得荡然无存。凑上前去和组长一起查看。 因为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目前尚无法建立起全民dna数据库,但警方内部还是有警方内部建立的人、体dna数据库,记录基于的是重点人群。所谓重点人群,即但凡犯过事到警局里过了一遭的人,除了留案底,也都会被采集这个生物标识。 检测需要走程序申请上级的批准。所以结果今天才出来。原本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数据库内的数据有限,万万没想到,dna的主人竟然是个累犯。 “是不是林璞”昏昏yu睡之前,焦洋和组长正是得知了林璞已失踪数天的消息之后,才发现忽略了这个看起来始终置身事外的大男孩。一番分析之后,不排除林璞畏罪潜逃所以失踪的可能性。 组长拿着材料翻了半晌,眉头快要拧出一个疙瘩:“我艹怎么又出来一个新的人” 焦洋才瞥了一眼,尚未仔细瞧,兜里的手机震响,来电的是他缉毒大队的同事,忙不迭接起,挂断后便肃着神色从椅子上捞过自己衣服匆匆道别:“回头再来找你琢磨案情我队里有紧急任务要去办” 甫一开门进二楼的主卧,原本坐在床边的小雅即刻起身:“傅先生。” “嗯。”傅令元淡淡回应。眼风扫过她搁在床头柜的空碗,“这次的燕窝是新送来的,吃得习惯么还是你觉得之前的味道比较好如果燕窝吃腻了,就换鱼胶。” 灯光下,小雅穿着睡衣,秀发披肩,仰头注视着他。眼波泛着光芒似的湛湛:“只要是傅先生买给我的,我都喜欢。” “时间不早,休息吧。” 傅令元拍拍她的肩,正准备走向浴室。 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传入栗青的声音:“老大。” 一听就是有要紧事。 傅令元转而便开门出去。 “怎么了” 他的预感不太好。 果不其然便听栗青汇报:“靖沣的工厂被警察抄了。” 靖沣的工厂涉嫌装运毒品被警察抄底。 夜里发生的事,阮舒是第二天早上看新闻才知道的,还报道了林氏保健品遭查封。高层人员全部被带去警局接受调查。 虽然之前傅令元已透露过要把趁着势头把林氏给剿了,但阮舒还是感到非常突然,尤其没料到会赶在这个档口。这个林家接连出死人的档口,连吃瓜群众都在感慨人倒霉了真是喝水都会塞牙。 作为林氏负责人的林承志昨日刚进的警察局,这下好了,也不用出来再二次被抓那么麻烦。没了老婆孩子,如今公司岌岌可危,甚至连他自己都难以豁免牢狱之灾,毕竟和毒、品牵连上的,可都是大案。 365、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 详细的情况无从得知,也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可关注。 阮舒挂心归挂心,并没有因此打乱自己的生活,照原计划出门去看新公司的装修情况,又忙了些琐事,然后和曹旺德见了个面。双方重新拟了份合同都已经决定正视自己坦然接受陈青洲和黄金荣,那么在保健品这件事上也就没什么可再纠结再矫情的了。 下午回来心理咨询室后,阮舒便接到陈青洲的电话。 “不多休息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忙工作” “曹旺德把合同交到你手里了” “你开的佣金比会不会太占便宜了” “我原本想狮子大开口拿八成。”阮舒修眉轻挑。 “那就十成全拿去。” 阮舒:“” “竞争这款保健品的代理权,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部由你来主导,才不浪费。”陈青洲笑音清晰,“或者华兴手里拽有的一切,你有喜欢的,都可以要去。” 阮舒颦眉,想起来问清楚:“你当初投资华兴,仅仅为了抢林氏的资源以排查陆振华用来运毒的销售线” 她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是在问他是否也借用华兴背地里进行毒、品交易,或者利用华兴洗毒资。这是混道上的人开公司的惯用手段。陈青洲必然也有他自己的生意。 陈青洲听懂:“华兴很干净。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的新公司和华兴有接触的。” “我没有担心被你拖累的意思。”阮舒钝钝解释。 “我知道。”陈青洲温声,告知,“海城基本都被青邦所掌控,即便其他一些兄弟邦派,也都是在青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瓜分些小地盘维持营生,新势力很难在海城发展起来,也不太容易躲得过陆振华的眼睛。所以我这十年都呆在外面。而这十年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游荡。” 阮舒明白了,就是说他的生意不在海城,在外面。 “那现在林氏出了事,之前你在林氏上花费的精力岂不功亏一篑” “没关系,能整死林家,那点精力算不了什么。只要你不心疼就好,我记得之前早前令元要你放弃林氏时,你说林氏是你过去几年的心血。舍不得。” 阮舒在他的前半句话入耳时就懵了:“林氏是你剿的” 难道不是傅令元么 “嗯,是我动手的。”陈青洲声线平稳,平淡无奇。 阮舒心内一阵急迫:“我说了那件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不要再为我针对林家了。林平生和林翰都已经死了。” “就是因为他们都死得太轻易太简单了我才觉得不解恨。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要整个林家陪葬。”陈青洲还是声线平稳,平淡无奇。 阮舒脑中隐隐浮出一个想法,猜测着问:“王毓芬的死” “是我让人做的。”陈青洲不避于承认。 阮舒的思绪轻轻震颤,喃喃:“林承志他” 陈青洲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要怪就怪林承志偏偏是林家人。他只能代替他哥哥付出代价。何况这些年,若非他处心积虑地和争夺你林氏,对你虎视眈眈。你也能够过得轻松不少。” 阮舒沉默。她无法去指责陈青洲的行为有些牵连无辜,因为他的出发点是爱护她,她怎么可以去指责一个爱护她的人而且,这是他的处事作风,她能够接受,并予以尊重。 只是 “你动的是陆振华的东西。不会有问题么”她免不了担心。虽然傅令元上一次也动了皇廷,但傅令元筹谋许久,准备得充分。自己躲在后面,泼脏水给其他人。而陈青洲这一次,明显是临时为之。 陈青洲琢磨到她的些许心理:“小阮。你不必觉得负担沉重,我并非完全为了你才这么做,我也有我自己另外的考虑。” “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情你全都不要管。”他强调,笑了笑,“最近手里拿到了一只很上乘的貔貅,等你的公司正式开业运营,差人给你送过去。” 结束通话,几分钟前进门来耐性候在一旁的荣一立刻上前一步,向陈青洲汇报:“二爷,安插在其他子公司内的人来报,林氏的事情曝出后。他们的好几条销售线突然紧急告停。”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稍有笑意:“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剿林氏的动作虽然大容易引起陆振华的注意,但至少b出了东西。总比几个月来悄无声息地摸死水来得强。” “嗯。”荣一点头,“已经记录下来是哪几条线了,现在在顺藤摸路子,可能这回真的能被我们摸到头。” “动作要快。”陈青洲提醒,“现在只是因为事出突然,但陆振华接下来肯定会采取措施。” “动作要快。”傅令元叮嘱了栗青相同的一句话。眉眼冷峻,“陈青洲的目的也在此,我们的人之前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要比陈青洲更快地摸到头。” “明白”栗青应承,只送傅令元至陆宅门口便退下去,趁势去办事。 傅令元兀自架着一边的拐杖,继续往里行,书房里,除了陆振华和陆少骢,还有另外两个高层。在三鑫集团内和傅令元一样手里皆分配了几个子公司的管理。 全是和林氏差不多同一时期被收购的,像林氏主营保健品,其他的子公司涉及鞋包、木材进出口等等。填充了三鑫集团在某些板块的空白彼时的收购计划打出的旗号就是说要囊括各行各业。 陆振华的心腹正在代陆振华和那两个高层讲事情:“靖沣工厂被抄的前一天刚送走一批货,留在工厂里的那些全都被警察抄了,大约十公斤。现在警察在根据货运记录试图追回,不过已经通知到负责办事的人,会处理清楚。” “短期内其他公司的转运先暂停,都下去办了。也就不再赘述。要注意的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探我们的底。” 两个高层慎重地点头,一并告辞离开。 “阿元哥。”陆少骢看见傅令元。率先冲他打招呼,起身搀了他一把,皱眉。训斥走廊上的保镖,“没看见阿元哥伤势未愈腿脚不方便,你们都不搭一把的” “不用。”傅令元阻了他,向坐于中央的陆振华欠欠身,“舅舅。” “坐吧阿元。”陆振华指了指椅子。 陆振华的心腹给傅令元斟了杯茶,傅令元道了句谢,抬头便深深折着眉头致歉:“对不起舅舅,林氏一直由我负责,如今却出了乱子。” 陆振华挥挥手:“追究责任的事再说,找你们来是要解决问题的。” 傅令元扣了扣茶盖:“林承志并不清楚工厂的事情,他在警察那儿讲不了几个字。”他略沉吟,“倒是张未末” “傅先生多虑了。”陆振华的心腹接腔,“张未末的口风完全可以放心。” “舅舅亲自把控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傅令元笑着挑眉,“我想说的是,我来之前刚了解到,张未末的未婚夫单明寒,在尝试用家里的关系保她。” “单家的老爷子是大军区的司令员吧”陆少骢乐呵,“这条关系搭得不错,张未末肯定没事,省了我们的力气。看来以后得多培养些这样的女人。” 366、又见长明灯 , 陆振华听言瞟了眼陆少骢。 一旁他的心腹道:“光就林氏的这档事儿,要解决不是太难,和皇廷一样都是子公司,及时斩尾便可,母公司不用连带责任。而且目前看来,仅林氏一家曝光,不若皇廷几乎每个场子都被扫荡,损失惨重。只需其他的子公司这样避避风头。” “反正就是推出林承志。”陆少骢一言以盖之。“这家伙好解决。让他去背黑锅,反正是在他的工厂里搜出毒的,我们允他条件,给他准备详实的供词。” “有个问题需要注意。”傅令元插话,“不管怎样都是三鑫集团旗下的,接连两次失察,还都是涉毒的大案,即便警方未坐实任何证据,在风评方面在所难免引人遐想,对三鑫集团的形象不利。” 许久不曾言语的陆振华颔首赞同:“嗯,令元想的是对的。目前网络上已经传出相关的负面言论,公关部在竭力和海城各大主流媒体打招呼。另外,三鑫集团的股价又开始波动了。” “这个时候最怕再添一笔黑墨。”傅令元沉声。 陆少骢淬一口:“都已经暂停所有路子避风头了,还能再怎样” 陆振华的心腹从门外刚拿到最新情报进来,俯身凑在陆振华的耳边一阵低语。 不知说的是什么,陆振华的表情倒无丝毫波动,依旧处变不惊稳若泰山,徐徐扣着茶盏品茗,接着方才的话题道:“那就歇一歇缓一缓,多做些维持公司形象的事。钱总是有的赚的,不着急。” 鹰隼般的眸子划过精光:“我们内部有些积压的问题,也该处理掉了。” 意味浓重。 傅令元的眸色不易察觉地一深。 陆振华貌似牛头不对马嘴地换了个话题:“軍火库又该添加储备了。上一回阿元你从董老板手中为青邦购回来的家伙非常精良,全都分配给了长老会和各大堂。这次要填充库存,需求量比较大,所以我们就直接从s那里走货。” 陆少骢对s还记恨着:“我和阿元哥去交货的那次,若非s多管闲事,泰国佬也不会以为是我们叫来的警察” 心腹笑了笑:“小爷,应该说,若非s先生敏锐,发现了警察的踪迹,我们两伙人可能都要被警察捣了。” 陆少骢哧声:“搞得好像他特意邦了我们似的,也就是根墙头草。” 傅令元亦纠正道:“s那不叫墙头草,他作为軍火商在我们邦派之间是独立的,不偏邦,但都结交情。这种人我们要拉近关系,可合作可利用。心里也可不屑,但就是不能得罪。” 陆振华虽未置一词,但在这番话之后目露赞赏。 陆少骢嗫嚅两下嘴唇,没再说什么。 有佣人在这时进来询问:“老爷。夫人让我来问问傅先生是否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陆少骢邦忙回答:“留,怎么不留阿元哥好久没和我们吃饭了,让厨房好好准备,阿元哥的伤还没好,该补的补,该忌口的你们都别让做。” 说着他转向傅令元:“也顺便留下来过夜吧。明天不是要随我妈上山拜佛吃完晚饭再回去怪麻烦的,正好明天早上一起出发。我遣人去把小雅也接过来,省得你晚上没人伺候不方便。明天也能跟在左右。” 傅令元勾着唇拿斜眼觑他,没有拒绝,手肘朝他的肩膀横了一下:“难为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不过怎么说得我好像离不开女人似的”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了两三声。 夏日的天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还没全黑,阮舒出门夜跑。习惯性地又跑到河岸对面去。 公共健身器材区依旧很多人。放了暑假,小孩子更多,闹腾得也更厉害。 阮舒坐在第一次遇到晏西的长凳上,略微呆愣地盯着小区门口,总感觉晏西的身影会再次出现,喊她“小舅妈”或者“小姑姑”。 有点想他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科科和阿针是否带在了身边 应该会吧。起码傅令元不会不管他儿子的。既然没把科科送回给她,肯定还在晏西那儿。 不多时,她起身。原路跑着回心理咨询室。 又是一夜安稳无梦。 大概因为拘留所的那两天留下的记忆着实太深刻,现在感觉能安心地躺在床上睡觉时间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以致于她浅眠的毛病都比过去有所改善了。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安稳无梦。 最近海城真是不太平,隔天上午又是一条爆热的新闻。是半夜里谭家失火,原因尚未查清,据报道,谭家二老伤势严重。性命垂危。 心中预感不好,阮舒第一时间联系陈青洲问他确认,陈青洲否认:“不是我做的。” 阮舒稍放心。 很快陈青洲又说:“不过,这是很好的一次抓谭飞的机会。希望令元不要错过。” 阮舒略一忖,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谭飞毫无良知,否则他一定会找机会去医院看谭家二老。 医院外的一辆车子里,四五名警察各司其职,监视和监听器材正运作中,刑侦队二组的组长通过对讲机确认了一下蹲守在各处布防的警员的位置,稍松了神经。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焦洋迅速地跳上车,又迅速地拉关好车门,往组长身边一坐,疲倦地往后靠上车座,询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组长有点烦他:“你怎么又来了你们缉毒大队前晚不是刚抄了林氏的工厂事情应该一堆不是么” “是一堆。所以我加班到现在连洗漱都来不及觉也没睡就直接来你这儿邦忙。” 组长翻个白眼:“嘁,我谢谢你噢。” 焦洋不和他废话:“那晚看到一半的dna数据库检测结果呢” 资料的复印件就在手边,组长丢给他。 “庄爻,男。30岁,身高” “看就看,别出声,没看见我们正工作着”组长打断了焦洋。 焦洋指着上面的一栏:“15岁就因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进了少管所呆了三年。还有这什么受嘱托杀人判了六年。他这是去年刚放出来的行啊,案情还真是复杂。” 故意调侃的风凉话令组长的脑袋又大了,推了焦洋一把:“滚滚滚” 焦洋不开玩笑了,正儿八经问:“这个庄爻和林翰有什么联系” “林翰不是在牢里呆过五年狱友。” “什么纠葛” “鬼晓得,还在查。不过据说他们在牢里的时候。林翰抱他狗腿的,把庄爻当大哥,关系貌似还不错。庄爻比林翰提前半年出狱的。” “出狱后” “出狱后就去向不明了。现在在联系江城的警察。” 闻言焦洋低头重新翻阅一下资料,发现这个叫庄爻的确实是江城人。本是孤儿,有个养父,只是养父在他呆少管所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暂时没有更多信息。 焦洋忖了忖:“照目前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庄爻嫌疑最重。” “可林璞失踪也是个问题。”组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都不管的” 焦洋因此记起身陷囫囵的林承志也在要他们找林璞家里人都没了,也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能依靠,竟然失踪。 对讲机里在这时传出声音:“组长,五点钟方向发现可疑人物。” 组长霎时没空和焦洋聊了,根据讯息捕捉到医院门口确实有个帽檐压得低低的男人。背影和轮廓与谭飞确有相似之处,东张西望一阵后朝医院里走,俨然鬼鬼祟祟。 守在医院里的其他警员陆续传来消息,汇报该男子走去护士站询问凌晨火灾送来的病患。 组长当机立断:“抓人” 下达完命令便也下了车往医院里冲。 男人已被数名警员制服压在地上。帽子已被摘掉,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容,明显不是谭飞。 组长一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我我我我就是受人嘱托来邦忙看两个病人的” 卧槽组长心底暗骂,挥挥手示意两名警员:“将他先带回局里” “我犯什么事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为什么抓我”男人无辜的叫嚷声渐行渐远。 组长通过对讲机交待其他人归位,继续蹲守,然后忿忿地朝重监病房去。 围观的群众在警察的驱散下不敢再瞧热闹。 其中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瞥了眼重监病房的方向,稍踌躇。最终往相反的方向离去。行至楼道时,却是冷不丁遭受两个候在那里的人袭击。 上次打电话去卧佛寺问清楚之后,阮舒就在日历在做了记号,本周的周三、周四、周五三天是千佛殿的休顿日。 今天正好是周三。 撤长明灯的事儿搁着太久了。阮舒也不愿意拖,赶着有空便前往卧佛寺。 第四次来,却是头一回自己开车。 临行前陈青洲并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的,尤其谭飞尚未确认抓到人。随时有可能再来找她。最后还是没掙过她,随她去。 不过保镖上还是没有加派人手,只那一个,阮舒由此才得知,原来最近令他束手束脚的原因在于她的身边有便衣警察。 便衣警察的目的虽是为了揪出在后面邦她的人,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也算一种保护。所以陈青洲也就暂时如此安排。 抵达时已是中午,寺里的香火依旧旺盛,人来人往。 阮舒不耽搁,去坐缆车上山直奔千佛殿。 因为是修顿日,千佛殿并不对外开放,香客和游客只能在殿外活动。 阮舒和僧人讲明来意,确认她曾提前登记过信息,并确认她的身份后,领她进去供奉长明灯的侧殿。 “女施主请稍后,撤长明灯和放长明灯一样,皆需仪式,我去请大师。”僧人言明。 阮舒欠欠身:“好,麻烦小师傅了。” 侧殿内,满殿的烛灯。 和上一回来的时候一样,依旧有两名值班的僧人。只是彼时正逢上他们在给长明灯添油,今日他们正拿着毛笔和笺纸册本,在一盏灯一盏灯地查看、重新确认信息。 明明那么多灯,明明当初仅仅意外地瞥过一次,阮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识中记住了它的位置,并准确无误地站到了它的跟前。 是她的名字。是她的生辰八字。 透明灯罩内,黄豆大的火苗跳跃在灯嘴上,火心呈红黄色,外圈燃出淡淡的蓝。火苗的光晕映照于灯罩上,小小的一团,依旧给人以温暖之感。 温暖之感 根本和庄佩妤联系不上可偏偏就是庄佩妤为她供奉的 阮舒定定地站立,一瞬不眨地盯着,目光渐渐有些失焦。 耳中蓦地传入声音:“女施主,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367、有病而不自知 , 闻言回神,阮舒双手合十恭敬地稍躬身行礼:“大师。” 一灯大师打量她的神色,旋即侧目看向那盏长明灯,一语道破似的:“女施主心有执念。” 执念阮舒微微一怔,随之转回也盯住那盏长明灯,神色泛一抹淡淡的嘲弄嗯,或许是执念吧她对庄佩妤的心结 “贪嗔痴之妄心乃众生性,世人苦难皆源于此。因爱生贪,因恨生嗔,因对爱恨的执念生痴。”痴字何解有病而不自知。”一灯大师的语音蕴着一股了然尘世的睿智。 “佛笑人心痴,人心不自知”阮阮喃喃。 “且破心头一点痴,十方何处不加持。圆明佛眼常相照,只是当人不自知。” 破哪有那么容易即便知道当局者迷又如何随着庄佩妤的死,估计一辈子都解不开阮舒未再接话,不过礼貌起见,还是表达了感激:“多谢大师指点。” 竟和他讨论起佛法,看来真是前阵子金刚经抄太多了 “大师,今天我是来撤家母供奉的这盏长明灯的。”她言归正传。 一灯大师长须一捋。意味深重地喟叹:“长明灯者,正觉心也。一切求解脱者,身为灯台,心为灯炷,增诸戒行,以为添油。令堂此去,必觉之明了,已成功德。” 阮舒未接腔。 如果庄佩妤自杀时内心真的得到解脱,她该为庄佩妤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自己感到怨愤高兴庄佩妤十年来吃斋念佛并非没有效果终得偿所愿,还是怨愤凭什么庄佩妤解脱了她的心结却至今无解 她茫然。 茫然但心绪平静。 因为这份平静她猜测,她应该是为庄佩妤感到高兴的 敛了敛思绪,阮舒问:“刚刚小师傅告诉我撤灯前有个仪式,不知是否需要我做什么” “不必。”一灯大师摇头,“女施主稍等即可。” “好,谢谢。”阮舒如言侧开身站至边上。 便见一灯大师手持佛珠面朝中央的佛像虔诚地祷念经文,柱香袅袅的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很长一段时间只飘散开一灯大师似有若无的念经声。 阮舒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发出半丝动静打扰他。 过了约莫十分钟,一灯大师停止念经,候在一旁的僧人端着盘子上前一步,盘子上是一只装满水的佛钵和一截菩提树的树枝。 一灯大师拿起树枝,往佛钵里沾了沾水,旋即转向阮舒。 树枝在她的头他何必呢搞到现在躲躲藏藏的。”组长抱怨,继而叹气,“这剁了手指绞了舌头不严重,严重的是他整个心态都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完全心理阴暗。” 焦洋阖眼睡着大觉,未回应。 组长接了电话,是跟着阮舒的两个便衣汇报现在的最新情况,无异常。 他掐断通话,睡觉的焦洋却是突然睁眼坐起。问:“林二小姐今天去卧佛寺了” “嗯。怎么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焦洋抓过衣服就匆匆下车。 撤下的长明灯被装在古朴的盒子里。阮舒拎着它,跟随着一灯大师迈出灯殿,颦着眉问起她心中的疑虑:“不知是否可能查到记录,家母是哪一年开始供奉的长命年” 一灯大师倒是直接回答她:“如果老僧没记错,和令堂成为在家居士是同一年。” “那么这盏长明灯也是大师经手的” “是。” 阮舒凝眉:“一灯大师没有留意过,家母往灯芯底下放钥匙” 一灯大师忖了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把钥匙上,面露歉意:“老僧当时确实没留意。老僧主管千佛殿,也确实不清楚令堂另有遗物存放于本寺。因此上一回女施主来问,老僧无从告知。” “大师千万别这么说。”阮舒忙不迭摇头。 卧佛寺中的各处执勤是轮流来的,类似一灯大师这种级别的僧人偶尔因个人修行之需会主动为一些香客指点迷津。所以头一回她能姻缘树下遇到一灯大师,多半由于此等缘分,第二回特意来寻就找不到了。 至于无明阁,是不对外开放观光游览的,里头也没有佛像给香客跪拜。而主要有两种用处,第一种用处就是心愿木片的焚礼之地,据说每个月十个名额,提供给有佛缘的人。嗯,对的,就类似她和傅令元明明是去买挂姻缘树的红绸的,却被莫名其妙赠送了心愿木片。 而第二种用处,就是卧佛寺专门提供给vip香客的私人储物柜,存放的多为希望能暂时放在寺中接受佛法洗礼的物品。 “是否能够查到家母往无明阁的柜子里存放物品的时间”照理这个应该是有登记在册的。 “这个要等到无明阁之后看一看。” “谢谢大师邦忙。”阮舒浅笑,脑中则已在自行捋着思绪。 于卧佛寺完成皈依仪式,正式成为在家居士之后,十年间。庄佩妤就没再离开过林宅。所以其实基本能判断出大致的时间范畴。她甚至猜测,或许和供奉长明灯是同一天,也就是皈依仪式当日。 未及她和一灯大师离开千佛殿,有小沙弥匆匆地跑来:“师父,陆夫人来了。” 陆夫人阮舒微微一怔。她所认识的“陆夫人”只有一人,就是余岚,且配余岚上山的那一回,余岚不就是来找一灯大师邦忙供奉陆少骢的长明灯 一灯大师顿住了脚步:“抱歉,女施主。老僧今日确实还与陆夫人有约。无明阁没法儿亲自带你过去,老僧另外找个徒弟和你一起。” “大师客气了,是我该道歉。”她原本只预约了撤灯的,无明阁是因为钥匙才临时起意,倒也忘记确认一灯大师是否有空的问题。 “谢谢大师安排,您先去忙吧。”阮舒欠身。 “女施主在此稍候。”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便和小沙弥离去。 琢磨着一灯大师的徒弟应该得个几分钟才能过来,阮舒趁着空隙去洗手间,没发现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柱子后有抹黄色的僧衣衣角探了出来。 千佛殿休顿,没有外人,洗手间空无一人且干净,阮舒在隔间里时便听见有人也来洗手间的动静,不过她并未放心上,直至她出去洗手池洗手,不久方才进来的人从最里面的隔间出来。 阮舒无意识地抬头,正与对方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 不是别人,赶巧了。恰恰是小雅。 小雅十分明显地顿了一下身形,然后很快冲她笑了笑。就像先前一次在珠宝店、一次在体育馆遇到时那般,友好而礼貌的样子。 阮舒其实一直不明白,小雅每次的这种反应都是几个意思。瞳仁微敛,她的手滞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后同样和先前两次那般,对小雅不予理睬,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继续洗手看来真的是余岚来了。那么小雅既然也在,是否代表傅令元 淡淡的香气随着小雅走来洗手池而袭入鼻间。阮舒的脸不由自住地一拉,因为令她再度记起被软禁别墅期间傅令元连续好几天回来都是这个味儿。 那阵子小雅就存在了,就存在了赵十三不都老实招了 心底深处有文火滋溜。 暗暗沉一口气,阮舒竭力压了回去,加快了速度把洗手液的泡沫洗净。 一旁,小雅大热天的还穿长袖,并且脖子上还戴了条薄薄的丝制的围巾。为了洗手方便,她倾身,围巾的一侧下摆却是不小心从脖子上落下来。 阮舒可没想故意看她。奈何俩洗手池挨得近,眼角余光避不开,于是在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了她围巾后的秘密颈侧,锁骨,两朵吻痕刺目非常。低低的领口尚可窥见些许从胸口蔓延上来的更多的欢、爱的青紫。 眼睛里立时如同被针扎过似的,阮舒的胸腔狠狠地堵了一口气。 小雅第一时间把围巾搭回脖子。 阮舒强行忍下要上前扒开她的衣服看看究竟有激烈的冲动,继续自己的步子,眼波无澜地掠过她。 淡定从容之下。实际上脑袋好像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告诉自己要相信傅令元,那些痕迹可能不是他留的。 另外一半则怒火冲天骗子骗子骗子或许之前他真的没碰小雅,但这几天呢她在医院的那晚还是没给他,以他旺盛的精力,从两人离婚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一口肉没吃,他有多憋她完全清楚,而身边天天一个鲜嫩的美女守着他伺候他与他朝夕相处,还爱慕他偷亲他,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精虫一上脑,忍得住 她深深地质疑 不知不觉便加快了速度,走得太急,阶梯踩空,阮舒险些崴脚,幸而及时扶住柱子。结果视线一偏越过柱子,冷不丁几个人的身影闯入眼中,正是陆少骢和傅令元。 可能因为柱子刚好遮挡了她的身影,他没有看到她,在与陆少骢不知聊着什么,脸上挂着一惯闲闲散散的笑意。 没有坐轮椅,驻着拐杖脊背挺直,貌似伤势愈合得不错 正兀自猜测,察觉他侧过头,目光落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 心头一紧,阮舒定在那儿,等待着与他目光交汇。 然而并没有。 因为他看的压根不是她视野范围内,但见小雅从另一侧出现了。原先步子还很慢,发现傅令元的视线,小雅温柔地笑开,紧接着傅令元朝她伸了手臂,小雅即刻改为小跑向他迎去,年轻的面容在阳光下愈发鲜活,尤其她的眼睛里俨然全是傅令元,盛着满满的倾慕。 不瞬小雅便跑到傅令元的身边,半挽半扶上傅令元的臂弯。傅令元则虚虚拢了一下小雅的背,噙着笑意转而手掌抚上小雅的额头,邦小雅擦汗,动作自然而亲昵,眼神宠溺。 阮舒怔怔站在那儿,呼吸急促着,仿佛快要窒息,连思维都像陷入泥沼中停滞住,盯着眼前傅令元所谓的逢场作戏的画面,交错着小雅身、上的那些痕迹。 是因为陆少骢也在是因为陆少骢也在他得b真,他得演戏 嗯,是这样的 可自我催眠貌似并没有效果,她又堵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横刺里蓦然一只大掌捉住了她摁在柱子上的手,并就势拉了一把她的身体。 猝不及防下,阮舒被迫站直,正视面前的男人。 灰色的僧衣,光、溜、溜的脑袋,此时此刻微低着头。握着她的手指瞅了两眼,然后送至她跟前让她自己瞧:“你的指甲哪儿得罪你了” 阮舒盯一眼,才发现是自己刚刚无意识中使了劲儿,指甲全在柱子上磨得出了白沫儿,小指的那截儿甚至打了折,可能因为韧劲在,也可能因为还不够用力,倒是没断。但白瞎了她花钱修的指甲,回头又得重新拾掇。 “还是说,得罪你的另有其人”边意味深长,闻野边转身探向之前她偷看傅令元的方向。 阮舒本能地就想阻止他,但率先发现傅令元等人已离开,遂作罢,抽回手,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眸光冷冷:“所以卧佛寺就是你的藏身点” 闻野撇了下嘴,好像是不满她的迅速收手,站近她一步:“想报警让警察来抓我” 没忘记上一次分开时他吃她的那一下豆腐,阮舒真想立即给他两个大耳刮子,奈何也只是想,毕竟她打不过他的枪。 凤眸往他身、上逡巡,警惕地提防他时不时就亮出来家伙,最后她看回他的脸,心平气和道:“我没兴趣给你找警察。你继续修行吧,我也有事要办。” 说罢绕开他要走话说一灯大师的徒弟还没安排过来 后颈的领子突然揪被提拽一把,拉回她。 “你干嘛”阮舒气咻咻地一掌甩开他的手,连同方才积蓄的火气一并出来蹿了蹿。 她的t恤是七分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底下搭着牛仔裤和板鞋,整个人看着年轻朝气许多。闻野居高临下地睨她:“你不该不懂,越是这样不待见一个男人,越会勾起男人对你的兴趣。所以我只能认为你在故意勾我。” 阮舒:“”呵呵,还是整个一自恋狂魔。 “随便你怎么想。”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叨叨。 后颈的领子又一次被闻野提住,将她往相反的方向的拽:“这边,你不是要去无明阁” 阮舒顿住,yu图出口的“你怎么知道”在反应过来之后及时止住。转而问:“一灯大师让你来的” “那个老秃驴还没本事能请得动我。”闻野掏了掏耳朵。 “”老秃驴阮舒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敢乱叫。 “是给你面子,特意现身和你聚一聚。”闻野朝她倾身,说凑近就凑近了。 阮舒第一时间往后并亘起手臂继续和他保持距离,冷脸质问:“你和一灯大师什么关系” 都能称呼“老秃驴”,应该和一灯大师很熟。之前她纳闷闻野怎么就能够躲在这里,如此看来,是走的一灯大师的关系可一灯大师究竟知道不知道他是个国际通缉犯如果知道,那岂不是故意窝藏恐怖分子 “这是对我感兴趣了”闻野摸了摸他自己的大光头。 又自恋上了。阮舒翻个大白眼,不动声色地扫了圈身周两个便衣警察不知跟没跟上,这么大一个立功的机会就在眼皮子底下,希望别错过 闻野收着她的表情,要笑不笑一下,走在前面带路。 握紧手心的钥匙,阮舒略略一考虑,最终选择跟上难得摸到个线索,还是今天就给办了,否则心里硌得慌。 拐角,黄色的僧衣衣角又探了探。 远远目送阮舒的背影。栗青假装上完洗手间回去殿里,余岚正和一灯大师说着话,陆少骢在一旁立着,傅令元则稍靠后一下,倚靠在殿内的柱子上,小雅安静地陪着。 栗青站回傅令元空着的那侧,偏头和傅令元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表示已经遣了个保镖小心点跟去看看情况。 栗青有些无奈因为阮舒身边有便衣,他们暂时就没再安保镖过去。陈青洲的保镖则没义务向他们这边汇报消息,以致于没能及时了解原来她今天也来了卧佛寺。直到刚刚才发现 傅令元折眉,眉心沉冽。 今天闻野倒不像先前几次总自恋个没完,下山的一路都未再出过声儿,阮舒耳根子清净地随他来到了无明阁。 进了无明阁,闻野就兀自找了凳子坐,双脚抬到桌面上,像个二大爷似的,给他自己扇着风。 守阁的沙弥迎上前来:“这位女施主。请问有什么能邦到你的” 阮舒把手中的钥匙递给他:“麻烦,我想开这把钥匙对应的柜门。” 很快她记起,又追加着补一句:“方便的话,请也邦我查一查,是什么时候来存的东西。” 沙弥拿着钥匙,根据上面的梵文去翻阅。估计时间跨得太长,他爬了个梯子,找到了书柜子的上方,才抽出来一本笺纸册子,查询了片刻,告知了一个日子。 阮舒在心中默默串了一下,发现和她猜测得一样,的确和皈依仪式同一天。 十年前,来南山度假别墅的第一天,庄佩妤来过一趟卧佛寺,并带回了那串佛珠。第二天,就是她被林平生糟蹋的日子不久后,庄佩妤就来这里存东西、拿钥匙供奉长明灯,最后成为在家居士 368、狗男女! , 那段时间,陈玺已经出车祸去世了吧 庄佩妤是什么时候和陈玺见过面被委托藏匿那两亿的毒资 这个柜子里所存放的物品,是否和两亿有关系 无数不得解的疑问闪过。 跟在小沙弥身后,走进右侧的房间之前,阮舒睇了一眼左侧的门她和傅令元的心愿卡片存在那一边的。看来是根据两种用处分开了两边。 毕竟是vip香客的私人储物柜,设计得如同银行的保险箱业务,房间呈三进式,密密麻麻的全是柜门。 小沙弥领着她行至第二进止步,指了指某个柜门:“女施主,到了,这就是您手中这把钥匙所对应的柜子。” 他把钥匙交还到她的手中,双手合十行了礼:“女施主请自行开箱,小僧出去了。” “谢谢小师傅。” 阮舒欠欠身,转回柜门。 柜门的面积均不大,约莫长二十厘米宽十五厘米。位置偏低,自地面往上数第四个,她需要弯腰。 有点紧张。因为极有可能是两亿的线索,是那么多人都在寻找的两亿。 握着钥匙插了三次才插进钥匙孔内,然后轻轻地拧动。 心跳砰砰砰加速得厉害,屏着呼吸。阮舒缓缓开启柜门,一切就像是慢动作画面似的,其中有一秒钟她甚至在妄想,会不会打开后直接就是两亿 事实证明妄想终归是妄想。柜子里并没有两亿,只有一个红棕色的方形首饰盒,上面还带了个密码锁,并没有太特别之处。 阮舒:“”果真是她太天真了。 伸手取出首饰盒后,她有点不甘心地仔细检查了一遍柜子,确认真的只有这一样东西,再无其他。 盯回面前的首饰盒,阮舒眉心紧紧蹙起。 既然特意上了密码锁,那么里头应该还是有东西的。 只是她怀疑这玩意儿究竟是不是和两亿有关系。或许庄佩妤另有其他难以对外人道也的事情抑或庄佩妤和其他香客一样,只是为了让它受佛法的洗礼 但,搞得如此复杂,又是藏钥匙在长明灯,又是费力地加密,而且十年都没有来取,终归是特别的、有用意的吧 指腹摸过上面的密码锁。一共六位数。会是什么数字 忖了忖,阮舒先尝试了几组常用的,例如庄佩妤的出生日期、庄佩妤的身份证后六位,结果无效。又试了林妙芙的,还是无效。最后试了她的,依旧无效。 “叩、叩、叩。” 敲门声传出,伴随着闻野不耐烦的询问:“你死在里面了” 这寺庙又不是他开的,他管她要在这里面呆多久阮舒眸光泛冷,还是担心一会儿他擅自进来捣乱,暂且收起首饰盒塞进自己的包里,迈步朝外走带回去慢慢研究,实在不行就把盒子劈了。 或许因为她没出声回应,闻野突然推开门,阮舒正站在门后手都扶门把上,楞是被他这毫无预兆的一下给搞得门板重重磕上她的脑门。而且还多亏了那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一下头,否则拍上的就是她整张脸了。 身形踉跄地退两步,未及她自行稳住,腰际快一步扣上来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她。 “又故意提供给我机会”闻野眯着眸子打量她,“从这个全新的角度展示你作为女人的魅力” 呸阮舒推开他:“你是真没见过几个女人吧,才会对我感兴趣。” 这话在以贬低她自己来讥嘲他。 闻野忽略,抬起手,晃了晃,评价道:“你的腰比之前细了。” 恶心佛门重地调戏良家妇女抱着不和他多做纠缠的心理,阮舒憋气,再一次忍下摔他耳刮子的冲动,竭力和颜悦色道:“谢谢您陪我走这一遭,也麻烦您代我向一灯大师致谢,我的事情忙好了,先回家了,再见。” 刚转了个身,后颈的衣领第四次被闻野扯住。 这回阮舒不管不顾地强行要走,揪住领子要拉回来,很快发现t恤的下摆因双方的执力被提高,露出一小截她的肚皮。 腾出一只手下拉回衣摆,阮舒只能忿忿地退回去,怒目并怒声:“大哥你究竟要怎样” 闻野冷笑:“胆子够肥,指使我做事要致谢你自己去找老秃驴。” “你” 忍再忍夺回自己的衣领,阮舒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诚恳的表情:“抱歉,我不该让您屈尊降贵邦我做事。我会自己向一灯大师致谢。” “阴阳怪调。”闻野依旧不满意,“我很老” 深深沉气,阮舒收起“您”字和讽意,重新说一遍:“谢谢s先生抽空陪我走这一遭,不打扰s先生在寺中修行,我的事情已结束,先告辞了。” 闻野盯着她没再说什么。 生怕他又新生什么念头和她胡搅蛮缠,阮舒赶紧走人,第一次身体力行“脚底抹油”这四字比喻,把柜门的钥匙交还给守阁的僧人,离开无明阁。 院子的鼎焚着香烟气袅袅,氤氲之下使得后面的那口大钟看起来有些扭曲。 脑海中划过傅令元捂着她的耳朵于洪亮的钟声中吻她的画面,阮舒晃了晃神,合计着回家后得找一找心愿木片寄存柜的钥匙 从侧门跨出无明阁,走远了好几步,阮舒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发现闻野那家伙竟然就站在无明阁的门口,视线明显落在她的身、上,探不分明。 阮舒不觉加快步子,有种被疯狗咬住不放的错觉不,不对,不是错觉,就是被疯狗咬住不放。 不过,疯狗今天貌似不若前几次疯,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未再一言不合就动枪。 忖着,抓紧手中的包,阮舒一愣,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原本应该拎在手上的长明灯不见了,才猛然记起来当时上洗手间的时候挂墙上忘记带走了。 无奈,只好转了个方向,又去坐缆车上山。 直奔洗手间。东西还在。 阮舒松一口气,取下来,走出洗手间。 一段路之后。忽的,身后传来啵的一声,很轻,像是有谁不小心踩在枯叶上了。 阮舒扭过头。 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第六感告诉她确实有人。 而且,不应该是便衣警察或者陈青洲的保镖。 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距离三四米外的柱子,总觉得后面藏着个人。阮舒的心提得紧紧的,慢慢地往后退,一转身迅速地继续自己的路。 柱子后,一截黄色的僧衣衣角露了出来,定了两三秒。准备再尾随。 灰色僧衣的人影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阮舒大步流星,为了防止意外,不再走僻静的廊下,穿行过庭院打算从千佛殿的正门离开。不料在正殿附近,恰恰遇上一灯大师送余岚出殿,旁侧必然少不了陆少骢和傅令元,以及傅令元身边的栗青和小雅。 急急顿住脚步,瞧着一行人貌似没看到她,阮舒打算避开,然而才后退了一步,陆少骢却是眼尖地发现她,并且还出声向她打招呼:“阮小姐,你也在” 一时间,其他人均朝她望过来。 避无可避,便不再避。阮舒不慌不忙地走几步至他们面前,略略颔首问候:“大师,陆夫人。” 约莫先前陪她上山拜山给她留下的印象特别好,余岚待她的态度依旧和善:“阮小姐,好久不见。” “嗯。陆夫人也好久不见。”阮舒秉着礼貌的笑容。 “女施主,是有何事又回来了”一灯大师关切相询。 “不是。”阮舒轻轻摇头,示意手里拎着的装有长明灯的盒子,“落了东西在这里的洗手间,所以回来取。” 一灯大师了然地点头。 “原来阮小姐与一灯大师也有佛缘。”余岚笑了笑。 阮舒不予否认,稍加解释,“这段时间有点不顺,郁结难消,就来寺里走一走。” 她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余岚多半也是听说了的。闻言面露怅容,委婉地宽慰道:“终归一切困难都过去了,阮小姐既和佛祖结缘,不妨往后再多来走走。” “谢谢陆夫人。”阮舒唇角微弯。 陆少骢插话:“阮小姐还是我欣赏的那个阮小姐,海城铁打的女强人。” 阮舒钝钝转眸,利爽地问:“陆小爷是在夸我” “这么明显听不出来” 阮舒唇边的弧度再扩大些:“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开,忽地问:“阮小姐,我们预订了一桌斋菜,邀请了一灯大师共食,我妈和一灯大师继续讨论佛法。阮小姐既然正巧在,大家又全是相识的,一起吧” 怎么可能一起阮舒第一反应就准备找理由推辞。 但听陆少骢在这时询问许久未发一语的傅令元:“阿元哥,你不介意吧” 傅令元却是偏头,稍垂眼,看着小雅。 “嗯” 低沉性感的单字音节,彰显了十足十的体贴,俨然照顾小雅的情绪。 阮舒心口的憋闷,积累得就像是被水煮沸的过程一样,迅速朝沸点攀升了好几度。 小雅非常羞涩地轻轻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首次主动向阮舒打招呼:“阮小姐,你好。” 原本就白白嫩嫩水水灵灵活似个刚洗净的青葱,此时眉眼弯着,笑起来又像朵芙蓉花。 乌着瞳仁,阮舒悄然攥紧拳头比演技是吧她怎么能输给面前这对狗男女 牵牵唇角,她极其自然地摆出晏晏的笑容:“你好,雅小姐。” 傅令元这才回答陆少骢:“喏,我们是不介意了,但你好像没问过人家是不是有空,是不是着急走。” 呵呵。呵呵呵。眼神微微一暗,阮舒于心底冷笑。上一回在网球场,都还主动邀请她进去打网球,看他和小雅两人大秀恩爱,今天反倒赶她走。这是心虚了 “对,忘记问清楚阮小姐的时间了。”经提醒,陆少骢刚反应过来似的,未及他问,阮舒率先看着余岚和一灯大师,嫣然抿唇:“我只偶尔抄抄经文,平时也没太多机会接受佛祖的熏陶。今天难得来一趟,还能旁听陆夫人和一灯大师讨论佛法,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这番话大概对了余岚的胃口,余岚亲切地握住阮舒的手,谦虚道:“阮小姐说笑了,我们都差不多,与其说是探讨,不如说是请教。都向一灯大师请求指点。” 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但笑不语。 一行人也不再门口站着唠。朝另外一座的侧殿去。 余岚的手并未松开阮舒,阮舒便随于她的身旁,行步的时候视线拂过傅令元,撞进他暗沉沉的眸子里。 阮舒回之以冷凝的冰霜,与他一错即过她就是不识抬举要留下来再看他和小雅如何秀恩爱 吃斋菜的禅房和大堂食不一样,单独的一间包厢,清幽雅致,窗外竹影憧憧。房间的正前方横放一张桌子,桌面上盛一尊敞开笑口的佛像。餐桌是张大方形。 四个座位,安排上是余岚和一灯大师面对面各一大座。傅令元和小雅一座,陆少骢自然而然地邀请阮舒同座。 落座上须臾,数位僧人贯列进来,端着六套定食,分别搁在六人面前。 阮舒和大家一起礼貌地双手合掌颔首致谢。 当然,全都没有马上动筷,而是以一灯大师为首,保持合掌的姿势,开始称念:“供养佛、供养法、供养僧、供养一切众生。”这句话刻在了正前方的匾上,均能看见。 念毕。放掌,一灯大师拿起来筷子先以筷子触手,端着右边的饭米粒,念:“愿修一切善。” 紧接着用筷子触左边的饭米粒,念:“愿断一切恶。” 最后用筷子触中间的饭米粒,念:“愿度一切众。” 大家跟着照做。 阮舒无意间睁眼。对座里,傅令元好像其中一只手臂不方便,小雅顾不得忙活她自己,邦傅令元捧着饭碗。 阮舒眼睛里的温度继续走低。 说是边吃边探讨佛法,但其实这是一次非常正规的吃斋过程,或许说是修行。期间根本没人讲话,连碗筷都没有碰撞声,也没有吃食的吞咽声。 全程默然。 阮舒除了默然,亦全程低垂眼帘。 忽的,察觉自己的脚尖被人用脚尖抵了抵。 眼皮一跳,她掀眼皮,不动声色地觑向对面。傅令元专心致志地吃着斋菜,毫无异常的样子,但是她的脚尖又被抵了一下,再抵一下。甚至还被踩了一下脚面,竟还是有节奏的,像在用这种方式哄她。 哄个鬼阮舒恼怒,反踩过去,用力地碾,恨自己今天穿的是板鞋而不是平时的高跟。所以估计不怎么疼,因为傅令元完全没有感觉似的。 这个时候,小雅主动把她自己碟子里的双菇夹给傅令元。 傅令元偏头无声地看小雅,唇角噙着笑意。 小雅眼波似水地一红脸。 眼里一刺,阮舒再憋一口气。要缩回脚。 傅令元却似早料到她的动作,快一步勾住了她的脚踝,虽只用单脚,但也缠住了她的小腿。她收不回了,也不敢再用力,因为那样会发出动静,只能任由他。 然而她心里的水在滚,垂着眼盯住自己的碗,筷子在米粒上使劲地搅她此刻又多么像和他在桌底下偷情的小三 一个小沙弥进来,行了礼之后,附耳一灯大师一通低语,一灯大师即刻向余岚道:“抱歉陆夫人,寺中临时有要事处理,老僧必须去一趟。” “大师有事尽管去忙。”余岚恭敬回礼。 他们其余几人也跟着向一灯大师予以礼节。 一灯大师一离开,包厢内的氛围顿时失了严肃,阮舒身旁的陆少骢长长地松一口气,小声嘀咕:“憋死我了早知道是这样吃饭,我死也不来” 言毕,他放下了筷子。 余岚不悦地扫过来眼风,提醒他规矩:“不能剩。” 迫于压力,陆少骢不情不愿地重新拿起筷子。 “我去趟洗手间。”余岚起身。 好的,妈,让外头的佣人陪你一起。”陆少骢细心叮嘱,待余岚走远,他又丢下筷子,手肘不小心撞了一下阮舒的手臂,阮舒手一抖,筷子掉了一支到地上。 “抱歉,阮小姐。” “没事。” 阮舒准备去捡,陆少骢绅士地阻了她:“我弄掉的,我邦你。” 说着他便弯身。 可没忘记她和傅令元的脚还缠在一起,阮舒心提到嗓子眼儿,和傅令元默契地同时迅速地收回。 待陆少骢拾回筷子重新坐直,看向傅令元和小雅的目光多了分暧昧,笑眯眯地道破:“阿元哥,你们真是够了,不就吃个饭,又不是要生离死别,手怎么还在桌底下握得紧紧的有必要腻歪成这样毕竟佛门清净之地,你们俩。咳咳,再粘乎也注意点影响嘛。” 阮舒应声脊背一僵,手掌在膝盖上握成拳头。 而紧接着,陆少骢将他跟前尚未动过的八宝茶,推到傅令元面前,笑得愈发别具深意:“阿元哥昨晚又闹小雅了吧这茶还是你多喝点。” 尾巴还有俩字,陆少骢故意没有出声,阮舒从陆少骢的口型判断出,是在说“壮、阳”。 最后,陆少骢还不忘问小雅:“虽然你头回来陆宅,但是那房间一直都是为阿元哥留着的,以方便阿元哥偶尔有事留下来过夜,屋里全是照阿元哥的喜好来,你应该没有睡不习惯吧不过其实只要有阿元哥躺你身边,估计睡草屋你都不会不习惯。” 小雅早就脸红得快要钻进地洞里似的,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莲,羞涩地抬眸看了傅令元一眼,波光流转,然后看向陆少骢,声音娇脆:“小爷,你不能总打趣我和傅先生” 一系列的反应,本来是很矫揉造作的,可或许小雅适合,还挺浑然天成娇嗔动人的。 真的,阮舒真的这么想,一点讽刺的意思都没有。她瞳仁乌乌地直视,等待傅令元的反应。 不过陆少骢率先回小雅:“我打趣你和阿元哥,你也可以反过来打趣我和阮小姐。” 这话容易令人想歪,阮舒笑着摆手,接腔:“小爷。你们聊你们的,可别让我无辜躺枪。” “不是无辜躺枪啊。”陆少骢侧眸,征求意见似的问,“阮小姐,当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一语出,包厢里立时安静。 阮舒更是愣怔,以为自己幻听,但陆少骢的确是看着她的。迅速的,她回神,抿唇笑:“小爷,别开玩笑了。” “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陆少骢狐疑。 阮舒的表情完全僵住了,盯着陆少骢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端倪。 小雅打破了沉默:“小爷,你喜欢阮小姐” “不觉得阮小姐很有魅力么”说着陆少骢看向傅令元,“阿元哥,对吧否则你以前也不会和阮小姐结婚。” 傅令元抿着唇,没有接话。 因为他没有接话,包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怎么了”陆少骢一副不解的神色。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傅令元挑了挑眉,口吻既不解又好奇,“她什么时候变成你喜欢的款了” “最近喜欢上的。”陆少骢笑了笑,又看回阮舒,“阮小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反正你的前任阿元哥我是比不上了。不过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不断了,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先前我们也因为阿元哥的缘故相处得挺融洽的,不觉得这是很好的基础么” 他到底想干嘛他想干嘛阮舒被他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脑筋完全转不过弯来,感觉自己像是被魔鬼盯了上,全身的汗毛悉数不受控制地竖起。 喉咙卡了一卡,她找回一部分思绪,强迫自己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扯了扯嘴角,笑得自然大方而利爽:“小爷,行了,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就算你真的突然转性想追我,那也得先排队。整个海城对我感兴趣的男人可太多了。而且,我们之间太熟了,对朋友我可下不了手。” 说罢,不等陆少骢反应,阮舒从包里掏出手机,冲他晃了晃:“你们先聊着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保持着脚步的不慌不忙,直至走出包厢,离开陆少骢的视线范围,她立刻加快脚步,心里塌了一块似的。 369、自己解决 27600钻加更 , 陆少骢喜欢她 tf 不行不行一冒出这个念头她便不自觉鸡皮疙瘩起一身 继之前发现林璞是整容过后的闻野,第二件令她感到惊悚又恐怖的事情 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陆少骢怎么会突然对她来了兴趣还尼玛直接当着傅令元的面问她当他的女朋友 眉心蹙得愈发紧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莫名抽风还是她最近在海城“风头过盛”引起了他的注意 抑或她心念一动:傅令元和他之间最近出了什么状况 可刚刚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抿着唇,阮舒面色肃然不过陆少骢倒并不是头一回接手傅令元的女人了,比如蓝沁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货该不会喜欢捡傅令元用过的吧 阮舒忽然有种不妙的慌乱。 现在搞不清楚陆少骢是否开玩笑。万一陆少骢来真的追求她,一系列的麻烦将接踵而至首先她该如何应付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会有女人会拒绝他吧如果拒绝他。会是什么下场他是否会对她用硬手段最最重要的是,傅令元他 “阮小姐,怎么也出来了”迎面碰上余岚,话音拉回阮舒的思绪,阮舒镇定自若地笑笑,“陆夫人,我也去趟洗手间。” 余岚打量着她的脸,问得关切:“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解释道:“在拘留所里呆的两天生了场病,还没痊愈。” “唉”余岚叹一口气,亲善地握住阮舒的手,“年纪轻轻,却遭遇那么多事,你真是不容易。” 包厢里,陆少骢目送阮舒的身影后转回脸,问傅令元:“是我告白得太突然,把阮小姐吓到了么” “瞧着好像是。”傅令元菲薄的唇边噙笑。 捉了捉下巴,陆少骢显得伤脑筋,继而诚恳地请教:“阿元哥你以前和阮小姐处过,有经验,该非常清楚阮小姐的兴趣和喜好,指点我几招呗阮小姐这种类型的女人我还是头一回碰,要怎么做才能比较容易拿下” 傅令元闲散地勾着唇:“前阵子她出事,你说她有意思,还生出邦她的念头,我以为你只是无聊,一时兴起要给自己找乐子。没想到现在真打算碰她。而且还是追。你什么时候追过女人了” “我倒也想阮小姐主动贴上来。”陆少骢无奈。“但连阿元哥你当初都那么费劲地供着她,我要不花点心思,岂不更难到手对阮小姐我并不想来硬的。正好也能彻头彻尾地体会一次。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跑是什么感觉。” “你小子的口味会不会变化太大太快了我和她处的时候,你不还时不时劝我看上她这种女人吃力不讨好”傅令元峰眉微耸,“双重标准了现在” “吃东西都能腻,何况女人不换口味就没新鲜感了。”陆少骢朝小雅点了点下巴,“阿元哥的口味不同样变化得很大很快” 旋即他笑咧咧:“我以前交女朋友,你可从没这么多问题问我。阿元哥。你是不是介意我追求阮小姐” “嗯,是,我确实介意。”傅令元哧出声。“我太清楚这个女人的城府和心计了。有些女人不好掌控,一旦碰了,就是无尽的麻烦。” “她如今身、上的新闻爆点无数。我们三鑫集团最近也正逢多事之秋,你要追她原本没所谓,不就看上一个女人但如果在媒体面前高调,你最好照顾一下舅舅的情绪。” “反正你自己考虑着办吧。”略略一顿,傅令元掂着茶杯,往后靠上椅背,懒洋洋地睨他,“我是没什么经验可指点你的。讨女人欢心不就那些个手段你又不是纯情小处、男,过手的女人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以前你向我要蓝沁,也没见你问我取过经,到阮小姐这儿倒是反常了。看来在你眼里她还真是挺特别的。”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也许我会和阿元哥一样。等被阮小姐虐怕了,下一个就找如小雅这般温柔体贴的类型。” 傅令元的一只手臂搁在小雅的椅子上,闻言虚虚拢了拢小雅的肩膀。扬唇一笑了之。眸子则黑黑的,藏住千万丈的暗沉和幽深。 “我一不在你们就没规矩了。”余岚的归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陆少骢忙不迭端正自己的姿态:“我和阿元哥在夸卧佛寺的斋菜是外面的素菜馆完全不能比的。” 余岚指了指他盘子里的豆干,又一次提醒:“既然如此就吃干净。不能剩。” 阮舒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儿,已然万分后悔自己冲动之下不理智地参与此次饭局。 暗自猜测着包厢里傅令元应该会和陆少骢说些什么。 不过并不指望傅令元能邦到他,她也不希望他为了她在陆少骢面前有所异常,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功夫了。 不管陆少骢是否开玩笑,又是否抱有其他不单纯的目的,这事儿她都必须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 不能慌。不能乱。 走一步看一步,或许一会儿陆少骢就告诉她,刚刚是逗她玩儿。 稳好心绪回去。包厢里因为余岚已恢复寂静无声。 阮舒放轻步伐,走回自己的座位。 旁边的陆少骢非常细致地邦她挪了挪椅子。 滞一下,阮舒抬眸,陆少骢正冲她笑。 普普通通的笑,之于此时此刻的阮舒而言却觉得一点儿不普通,手脚分明已发僵,表情上还得展现出无恙,微微颔首致意表达感谢。 落座的一瞬,隔着空气,她的目光从傅令元脸上一拂即过,看不出他湛黑的眸子里具体什么情绪。 一灯大师在她之后也回来,几位僧人罗贯而入将他们的餐碗勺筷全部收走。然后余岚就真的光坐着和一灯大师一来一往地谈论佛法。 阮舒没有机会打断说自己要先走,只能先忍下来,佯装十分有兴趣地专心听他们聊,竭力忽视身旁陆少骢的存在感。 傅令元中途出去上洗手间。 栗青一见他便迎上前,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向他汇报阮舒先前的行踪。 “无明阁”傅令元于唇齿间默念。他自然也记得那个地方。 “是。由一个和尚带去的。阮姐在无明阁里呆了好一阵。还有,我们的人偷偷去查了记录,阮姐今天来卧佛寺是为了撤长明灯。其他的暂时无从得知。可能要问阮姐了。” 傅令元不语。 栗青最后讲事:“医院那边,我们的人和警察的人都守着,闹过一次乌龙。但谭飞至今未露面。” 未露面傅令元沉吟,眉头折着,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少顷,他回来包厢,正见陆少骢颇为殷勤地给阮舒添茶。 从他的角度,她的侧脸光净如夏日初荷,口型明显在说“谢谢”,笑意抿在唇角,即便十分地淡,也难掩一股不经意的动人。 转向陆少骢的背影,傅令元眸色不自觉再深两度,手掌握紧拐杖,落座时已换回正常的神色。 阮舒简直如坐针毡,外头是炎炎夏日,她的后脊背冷汗涔涔,蜷缩着手指捧住茶杯,试图汲取茶水的温度这比被闻野纠缠还要令人骇然 370、等着慢慢被虐 , 幸而时间原因,余岚和一灯大师聊得并不久。 辞别后,一行人离开千佛殿,乘坐下山的缆车时,陆少骢特意安排了余岚和随行的佣人先走,然后对傅令元说:“阿元哥,我就不打扰你和小雅二人世界了,我和阮小姐坐一车。” 阮舒:“”早知如此她刚刚就应该去陪余岚,那样即便陆少骢在,也起码不是只他们两个人 不等傅令元反应,她抢了话:“陆小爷,我已经叨扰你们很久,就送你们到这里。难得来一趟寺里,我还打算多散散步,过会儿再回市区。” 陆少骢却是道:“一会儿天黑,阮小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闲着也是闲着,陪你吧。” 阮舒:“”她现在反悔说要下山还来得及么 “陆小爷你太客气了。”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她摇头,玩笑口吻道,“我可不敢麻烦陆小爷当我的护花使者。算了,今天千佛殿休顿,香客和游客都很少,我也不逗留了。” 太不划算了。相比较之下,与其被他强行陪着散步,她宁愿和他坐五分钟的缆车然后分道扬镳 陆少骢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阮舒往前走,看到傅令元和小雅还在。 湛黑的眸子情绪不明地扫过她,转至陆少骢脸上时已换成一惯的含笑:“山下等。” “好。”陆少骢点头。 傅令元在小雅的搀扶下跨进缆车内。 留下来的栗青走来他们这边。邦忙稳住新过来的一截车厢。 阮舒准备跨进去。 陆少骢毫无征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阮小姐慢点。” 扶的还是她的腰阮舒不可避免地僵了一瞬接二连三的,看这架势,合着他那句告白不是开玩笑,真要对她发起攻势 这分僵不仅因为他的触碰,更多源自于她心理上的恐惧。 真的是恐惧。 虽然很早就知道陆少骢嗜血的怪癖,也亲眼目睹他残暴的手段。更见过他在蓝沁身、上留下的凌虐,但那个时候并没有太深切地感觉他对自己有威胁。因为她是傅令元的女人,陆少骢不会伤害自己兄弟的女人。即便在今天之前,她也觉得自己不会被他看在眼里,更不会有事惹上这位爷。 可现在 她若不知好歹忤逆他的心意,岂不分分钟有可能被他抓进屠宰场里大型伺候所以怎么可能不恐惧 但。她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啊 原本想好了要自己解决问题,走一步看一步,事到临头她发现完全不慌不乱实在太难。 “谢谢。”阮舒淡淡致意。 陆少骢很快跟进来,于她身侧落座。 缆车车厢缓缓带走了他们。 阮舒假装被窗户外面的风景所吸引,察觉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来自栗青号码的信息。 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瞍陆少骢的动静,见他的目光也落在他那边的窗户,她划开信息的内容。 “别搭理他,稍候我几天,确认他的目的。” 她当然不想搭理他可这位爷又不是随随便便想不搭理就能不搭理的同时她的更是心一沉傅令元也不确定陆少骢想玩什么 没等回复傅令元,她察觉身旁的陆少骢动了动。 动作自然地收起手机,阮舒抬头,正见陆少骢从窗户外收回视线,翘着二郎腿,冷哼:“后面一截缆车是栗青,再后面才是条子,总算暂时甩开他们了。” “”阮舒心头一个大咯噔。他什么时候了解到的 就着这份诧异,她当即摆出错愕的表情:“警察” “跟着我”她往后面看。 “你不知道”陆少骢挑眉,“有两个便衣一直跟着你。好像还有一个,我暂时没搞明白是什么人。” 阮舒摇摇头,眉心蹙得发紧:“警方明明说我已经没有嫌疑了这是” “阮小姐的案情我了解过了,不是另外两个嫌疑人都还没抓到所以可能是防止他们来找你。”陆少骢说。 “嗯,我也是这么猜的。”阮舒浅笑,说完又望向自己这边的窗户,尽量避免和他多说话。 然而陆少骢并不放过她:“我问阮小姐的问题。阮小姐考虑得怎样” “嗯什么问题”阮舒神色费解。 陆少骢不介意重新问一次:“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阮舒淡淡敛起眉:“陆小爷,这种玩笑话没意思。” 陆少骢看着她:“阮小姐在拒绝我” 阮舒笑了笑:“陆小爷,我” “叫我少骢。”陆少骢打断她。 阮舒愣怔。 “以前我喊你元嫂时,你也是随着阿元哥唤我少骢的。我说过,即便如今你和阿元哥已经离婚,也不影响我和你的交情。你不需要刻意与我疏远。”陆少骢笑,眼睛亮亮的,并没有叫人讨厌的恶意,也没有他杀人时的阴鸷和狠毒,是正常情况下的一个明朗的男人。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陆少骢,她是不是可以不留情面,用正常的方式和他沟通忖了忖,阮舒想他既已摊到如此明面上来,她就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了,肃起神色,果决而直白:“陆小爷,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陆少骢的表情竟是有些受伤。 阮舒真心拿不准面前这尊佛的心思。手心直冒汗,壮了壮胆子:“你也说你以前喊我一声元嫂,从身份定位上,我便一直拿你当作弟弟。在我和你的阿元哥桥归桥路归路之后,你依旧给我面子,我很感激。但我以为这面子。你是看在我是你前嫂子的份上。而且,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全海城没有人不知道。” 陆少骢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黄昏的余晖勾勒在她微垂的肩头上,显得她身影越发单薄。阮舒抿着唇,凤眸清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说喜欢我想追我。但在我看来,所有对我有意思的男人,都只是想来玩弄我。说难听点就是,反正我就是一只破鞋,穿一穿并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大不了腻了就丢掉。何况那么多人都睡过我了,不能落于下风,也得尝尝我是什么滋味。” 陆少骢的表情难掩一丝尴尬:“阮小姐,我不是这样想的。” “是么”阮舒质疑,反诘,“你不是想玩弄我,难不成还是想娶我” 陆少骢估计是被她噎住了,不语。 阮舒松弛了表情,恢复笑意:“好了,陆小爷,到此为止吧。你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哪个不是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给你长脸连你阿元哥到最后都没坚持住,受不了我腻烦了我和我离婚。你还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女人身、上” 陆少骢默了一默,盯着她,揪住她前面的话问:“难道不抱着娶你为目的的男人,你就不给机会以前那么多男人,只有阿元哥娶了你。” “当然不完全是。”阮舒哂笑,“不过,男人都是骗子就对了。” 陆少骢:“” 车厢抵达。 “走吧,陆小爷,到了。”阮舒率先起身,绕过他先出去,看到傅令元和小雅站在不远的出口处,显然在等他们。 身后陆少骢悄无声息地便忽然把手臂搭她的肩头上。 阮舒顿住。因为他是陆少骢,所以没敢不留情面地直接甩开他。 “阮小姐拿什么理由拒绝我都可以。我知道阮小姐你难搞,已经做好了长期备战的打算。总会叫阮小姐感受到我的诚意的。”陆少骢满副不气馁的口吻。 阮舒定着没动,一抬眸,那边傅令元恰巧逆着光,身影沉峻。像山一样压迫着人。 那种不妙的慌乱感又升上来。 稳了稳心绪,阮舒不着痕迹地挣开陆少骢的手臂,清清淡淡地问:“你真想追我” 陆少骢点头:“真的。” “正常手段追求,不来强的”阮舒又问。 陆少骢反问:“阿元哥追你的时候用强了么” “”他怎么好像总以傅令元马首是瞻阮舒摇摇头,“没有。” “我当然也不会。”陆少骢笑咧咧。 阮舒耸耸肩:“即便你是陆小爷,我也一视同仁。既然你想挑战,随便你。” 这下陆少骢高兴了,如同被家长应允了可以吃糖一般。 阮舒:“”第无数次困惑,他的身体里究竟住了几种人格 “我送你回家。”陆少骢立即建议。 阮舒拒绝:“我自己开车了。” “坐我们的房车,大家一起比较热闹。”陆少骢不放弃。 “不顺路。”阮舒冷淡地丢话。 陆少骢忽然就不说话了,只看着她。 阮舒心中忐忑她的语气太差了他就生气了 忖着她是不是该缓着点,陆少骢却是歪着头,像刚发现什么新奇的事儿似的,略有些许兴奋:“原来阮小姐一视同仁时的态度是这样的。” 阮舒:“”他是有受虐倾向么 当然,没琢磨透他的心思之前,她没敢太甩脸子表现出自己对他的真实情感。 收了收神色,她提醒他:“你自己说的不勉强我。” 陆少骢立刻便道:“阮小姐自己一个人开车路上小心点。” “谢谢。再见。也代我向陆夫人道别。”阮舒有礼地颔首,转身离开的一瞬。目光拂过陆少骢身后的房车的黑乎乎的玻璃傅令元已经上车了。 回到自己的车上,她掏出手机,这才给栗青的那个号码回了一条短信:“我能自己解决。” 发送后,她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未动本来还打算多写半句“你别轻举妄动”,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傅令元最是能蛰伏能隐忍能演戏,心里再不痛快,也绝对会以大局为重的 哪像她,动不动就要原地爆炸。 好讨厌这样感情用事失去理智的自己 上回在医院里理智崩塌后,明明都约定好了,只允许自己那一次,可今天还是没能很好的控制自己 这就是女人么这就是陷入爱情的女人必然要经历的吃醋、嫉妒和不甘心么 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傅令元的回信。阮舒便也不等了,打起精神,启动车子,缓缓使出停车场,驶入暮色四合之中。 角落的一辆车里,焦阳回顾先前所见到的一切。困惑得不行难道他猜错了邦她的人不是她的老相好傅令元,而是她新勾搭上陆少骢 房车里,陆少骢刚跟傅令元讲完阮舒同意他追求她。 窗外的夕阳金灿灿又暖暖得,隔着漆黑的车窗玻璃并无法完全照进来,只氤氲开一片薄薄的光泽。傅令元坐在这片光泽里,斜斜地勾了一下唇角:“你小子等着慢慢被虐吧。” 衣兜里。他的手掌紧紧攥着手机,骨节突起。 回到心理咨询室是晚上十点多钟。阮舒第一时间接到陈青洲的电话。 “保镖应该向你汇报过了,没出什么状况,挺好的。” 滞了滞,她最终没告诉他关于发现钥匙和取出庄佩妤遗物的事。毕竟尚不清楚它是否为两亿的线索。另外,就算真的事关两亿。她也 陈青洲亦明显滞了滞,最终则没忍住问:“遇到令元了” “嗯”阮舒未遮掩语气中的闷闷不乐,但也只是这一个字,没有下文,不再多提傅令元,手指则狠狠地碾大熊的手,恨不得拿刀直接剁了。 压着气问陈青洲:“谭飞抓没抓到” “没听说消息。”陈青洲回。 “那林璞呢” 陈青洲吁一口气。 阮舒明白他的意思了,宽慰道:“他没消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也算好消息,至少说明没被警察逮捕。荣叔的病情不是在控制中以后父子俩总有机会相认的。我也会多留意我的周边的。我总觉得,他还会来找我” “嗯。”陈青洲淡淡一笑。 结束通话,阮舒愣愣地盯了很久的手机,随手丢床上。再把大熊搬回去角落里面壁,才走进浴室。 洗漱出来后,阮舒从包里取出庄佩妤的首饰盒,又尝试了几组可能的密码,以失败告终,只能放弃,先收起来,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她起了个大早,跑下楼向马以借工具箱。 马以邦她从杂物间里拎了出来。 阮舒蹲院子里,把首饰盒放在地上,找出工具箱里的锤子,准备开抡。 手臂都举头顶上了。被人一把拦住了。 “怎么了”她扭头问马以。 马以没理会她,而是俯身捡起地上的首饰盒,置于眼前来来回回地打量。 “怎么了”阮舒的好奇心全被他吊起来了,异想天开地问,“你知道我这盒子的密码” “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密码”马以一记白眼。 “那你拿着我的东西瞅半天”阮舒怼他,伸手要夺回。 马以手快一步避开,问:“你确定你要砸它” “别和我打谜。”阮舒今天可烦躁着,“这个首饰盒有什么问题难道砸开了会喷出毒针之类的暗器” 马以:“” 阮舒自己也:“”一时嘴溜,忽略她荒谬的脑洞 “我建议你先拿着它去相关机构鉴定一下它的价值。”马以说。 阮舒反应了两秒:“它是很值钱的古董” 马以扶了扶眼镜:“以我粗浅的判断,觉得你应该将它上交给国家。” 都到上交给国家的地步,那可不是一般的古董。阮舒迅速从他手中抢回来,冷呵呵地笑:“我小老百姓,没马医生您品德高尚。” “不过谢谢提醒。”晃了晃,阮舒抱着首饰盒又冲回了自己的三楼。 搁桌上,她重新正视它。 完全没料到,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给它估价。现在的问题是,她舍不得砸它了,就只能考虑密码了。 眉头紧蹙难道庄佩妤真正寄存的东西根本不是首饰盒里的东西,而是这个首饰盒本身 翻来覆去把它的六个面细细遛过去一遍,阮舒忽然觉得这首饰盒上的花纹甚是眼熟。 古董花纹眼熟 古董花纹 古董 灵光倏地一闪,阮舒霍然自椅子里站起她手里还有另外一件古董 急匆匆地就去衣柜里扒出自己所有的包,从最底下拿出前一阵子她去茶馆里时拎的那只,直奔夹层捞,很快捞出一只虬角扳指,拿过来和首饰盒并排放在一起。 花纹一致 371、这世道啊…… , 闻野的虬角扳指,庄佩妤的首饰盒。 阮舒懵住。 簌簌眨了眨眼睛,她难以置信地又确认一遍她真的没看错,花纹的确一致,俨然一个系列。 可,怎么会 闻野庄佩妤毫不搭嘎的两个人,分明拥有同属一个系列的古董物件 阮舒愣愣地呆坐。 虬角扳指得来是意外,闻野偷偷摸摸就塞她女仆装的口袋里,后来在茶馆里碰面时,还被他给掏出来了,那态度跟皇帝赏赐给她宝贝似的。彼时她还腹诽他不愧是倒爷,有钱任性,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古董。 庄佩妤的首饰盒,同样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她去了庄佩妤的灵堂,就不会遇上一灯大师,得知长明灯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去撤长明灯,就不会发现钥匙,从储物柜里取东西。 两个意外加起来,凑成的这个巧合,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么 阮舒搜索枯肠,完全记不起来十年之前自己见过庄佩妤拥有类似首饰盒的东西。应该不会是在城中村的时候就有的吧否则首饰盒价值连城,完全可以卖了换钱,还需要被酒鬼b着卖、淫 那么是庄佩妤嫁入林家之后得到的怎么得到的林平生怎么会把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她不对不对,不会是林平生送的 指腹轻轻地摩挲首饰盒上的花纹,阮舒眼波细微地闪动庄佩妤身、上究竟藏了多少事 略略一忖,她打开电脑,试图在网络上搜索关于古董方面的讯息,企图找到点手头上这两件玩意儿的些许踪迹。 一个上午过去了,五花八门的图片瞅得她眼花缭乱也没瞧出一朵花来。 放弃。 又考虑是否该送去古董店里让专业人士看看,念头很快又否定倘若真如马以所言。是稀罕到足以上交国家的地步,她随意拿出去鉴定,万一引起关注,岂不徒惹麻烦尤其闻野的虬角扳指来历不明,没准儿是他弄来的违禁品。 凤眸一撇,转向虬角扳指,阮舒掂起它在手中,手感细腻温润,凉凉的。 盯了许久,她无奈地扶额:想来想去。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得再抽空去趟卧佛寺,找到闻野,请教他几个问题 下午去巡查新办公间的装修进度,和苗佳二人开了小会,傍晚回来正逢前台下班,告知她有份包裹。 阮舒带着包裹回楼上,没写寄件人,拆开后从里头抖出了一把钥匙。 旧式住宅区家里的那种非常普通的金属钥匙。 而且非常眼熟。 怔两秒之后,阮舒认出来,是傅令元那套套房的钥匙先前两次去。她出门买饭,为了方便,他让她带着过。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之后可能将找机会在套房里见面 握紧钥匙,阮舒嘲弄地弯弯唇角越来越像偷情了 隔天一早,前台妹子的电话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唯一听懂的就是要她自己下去收。 又有什么包裹 阮舒狐疑,趿着拖鞋往一楼走,立时被眼前的玫瑰花海给吓住了。 一束一束红艳艳。黑西保镖还在不停地往里搬,整个厅堂都被填满了,延伸至她的脚下。 见她现身,十多个保镖暂且停下运花的动作,把腰弯成九十度,齐刷刷问候:“阮小姐好” 恭恭敬敬训练有素,嗓音洪亮如雷,气势震人。主要他们像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是黑、社会,个个黑衣黑墨镜,还身材魁梧面无表情。前台的妹子明显都被骇到了。 喊过之后,其中一个黑西保镖做为代表来到阮舒的跟前,将一大束递她手里:“阮小姐,我们小爷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阮舒:“” 转瞬她便将花塞回去给黑西保镖:“代我向你们小爷问好,告诉他心意我收到了,花就不必了。” 神色上平平静静,实际上她心里又崩了一大块虽说她住在这里并非什么隐密之处,一开始也没觉得有必要刻意隐密,但被陆少骢公然找来却是另外一件事她的生活是不是从此透明地处于陆少骢的眼皮子底下 黑西保镖把花放地上:“阮小姐,我们小爷说,我们只需要负责送花,怎么处理随阮小姐的高兴。” 说罢几人告辞,一罗贯便离开了。 “阮小姐”前台妹子颤颤出声,“是你的追求者给你送花是什么人怎么样子那么吓人” 马以站在院子和厅堂的连接处,亦皱眉看着她。 “抱歉。影响到你们了。我会处理清楚,不会再有下次了。”阮舒缓了缓发僵的表情,旋即问马以,“花丢了也是浪费,能不能麻烦你给精神病院打电话,找几个护工过来把花带过去,正好送给里面的病人。” 马以若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牵牵唇角,阮舒回去三楼。 手机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心里隐隐有预感,阮舒停顿的两秒间,手机停止了震动,很快又拨进来新的一通,继续震。 缓缓走过去,她拿起手机,显示的是一串海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划过键她接起:“你好。” “阮小姐,是我。花都收到了吧” 果不其然传来陆少骢的声音。 都能查到她的住址,她的电话号码就更不是问题了 “陆小爷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不喜欢” “不喜欢。”阮舒语音清淡,“而且,这里是我朋友家,陆小爷的行为严重影响到了我朋友的正常生活。” “对不起。”陆少骢十分有礼地道歉,紧接着却是道,“那里的房子小,交通又不方便。你不要住那儿了,我手里头好几套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 “不需要。”甩了话出口后。阮舒又觉得太冷漠,愣是隐了情绪,心平气和地问,“陆小爷以前追女人都是这样的先送花,然后送房子送完房子之后,对方住进去,也就顺其自然地默认成为你的女朋友” “也不全是。”陆少骢笑了笑,“以前蓝沁我也费了点功夫的。” 倒是坦白。阮舒压了压声线:“我不需要你送东西给我,请陆小爷以后也别遣你的保镖到我的住处来。我搬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请不要干扰我。” 陆少骢默了默。 这一默令阮舒忐忑。忐忑是否惹毛他。 不过重新开口时陆少骢的语气还和之前一样好好的,有点商量的意思:“不让我往你那儿送东西,总能让我约你出来吧” 内心更是拒绝的可偏偏她不能全都拒绝,毕竟已经应允给他追求的机会了。 “陆小爷可以约我出去。” 陆少骢立刻一喜:“那我们今天去海钓怎样” “抱歉陆小爷,我今天没空。”阮舒拒绝。 “你什么时候有空”陆少骢的语气依旧听不出光火的迹象,迁就道,“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不能再直接拒绝了吧微垂眼帘,阮舒说:“我不喜欢海钓。换其他活动吧。”如果海钓,就代表要出海,那是绝对不行的 陆少骢没有什么意见:“都可以,阮小姐喜欢什么活动” “等到时再看看。我这两天怕是也没空。”阮舒竭力维持平和。 陆少骢兴致勃勃:“好,那就过两天再找你,阮小姐想干什么都成。” 说罢他又记起什么:“阮小姐身边跟踪的人,需要我邦忙摆平么” 阮舒颦眉,嘴上则笑笑:“陆小爷,你动了警察的人,不是既给我惹麻烦,也给你自己惹麻烦这样总是骚扰我私生活的追求者,很令女人讨厌的。” “那行吧。”陆少骢非常好说话似的,“我保证不做出格的事情打搅你。” “谢谢陆小爷。” 希望真能如他自己所承诺的。 这刚挂了电话。阮舒尚未歇上一口气,陈青洲的电话立马就进来了。 “怎么回事少骢怎么会让人给你送花” 昨晚没和他说,今天陆家的黑西保镖如此醒目,保准被手下瞧得一清二楚所以汇报给了他,阮舒行至窗户前,扫视着看似平静的周围,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陆少骢好像想泡我。” 不等陈青洲反应,她马上又道:“你先把那个保镖撤离。陆少骢发现我身边有人跟着,不要给他查到你我有联系的机会。有便衣就够了。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许再做多余的事情。正好警察不是想知道在后面邦我的人或许能借此机会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陆少骢。” 陈青洲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微妙的冷场令阮舒心里沉甸甸的,一弯唇又道:“他只是对我一时兴起,因为以前的关系还挺尊重我的意愿的,等我磨一磨,他没了趣就可以了。” “如果往深一步想,或许是因为最近我在海城风头过劲,引起了他的好奇和疑问。你就更加得先和我保持距离。” “令元知道这件事么”陈青洲问。 “嗯,他知道。”说不清缘由的。阮舒的眼圈微微有些潮湿,微扬起下巴,看碧空如洗,手指头无意识在窗框上抠了两下,无波无澜道,“他也会按兵不动的。你们两个都一样,谁都不要插手,先由我自己来处理。” 丢手机到一旁,阮舒趴倒在床上,随手往身旁抓了一把,却是抓了个空。 她偏头,发现是空的,愣了一下。 从床上爬起来,环视房间,看到那只熊p股朝外面壁角落,才记起是自己把它放过去的。 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傅令元寄来的套房的钥匙,瞳仁乌乌地盯片刻,她爬起来洗漱穿戴整齐虽然傅令元还没通知她去见面,但她想自己先去看看。 不过临出门前,她却是又颓然地坐下,捂住了脸身边有便衣跟着,她没警察专业,如何甩掉 顷刻安静,阮舒整理好思绪,打电话给余婶要她今天不用过来,然后带上首饰盒和扳指,驱车前往卧佛寺。 靖沣工厂的毒品案,发出的那批货没能追回来,林承志的嘴巴里什么有价值的口供都撬不出来。每天除了喊冤叫屈,就是请求他们邦忙调查他老婆难产一尸两命的案子,或者闹着找林璞,独自一人呆着的时候,也神神叨叨地瞎嘀咕,焦洋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接二连三所受的刺激太大,所以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然而事情的转折点就在这天,林承志整个人忽然就正常起来了,非但不再闹着要查死因、找林璞,而且承认自己利益熏心。为了赚更多的钱所以利用靖沣工厂走上贩毒这条路。 口供非常清楚,不仅供出了运毒用的几条线,也非常配合地供出了上家和下家。 不是假口供,因为确实逮住了人。 但是,这其中明显存在端倪有人收买了林承志。 这情况像极了彼时林妙芙的突然反供。 审讯无果,焦洋气得当场掀桌子,林承志的律师点明若焦洋继续这样,将控告焦洋在审讯过程中违法b供。 心情不爽,中午焦洋又从缉毒大队跑去刑侦队二组透气。 二组的组长情绪同样处于狂躁中,因为已经是谭家失火的第三天了,除了那日的乌龙之外,谭飞丁点儿踪影都没有。基本可以断定,谭飞是不会出现了。 “那小子的心真是够硬,连父母的死活都不管了” “纵火的人还是没有线索” 组长不吭声,表示默认,很快又说:“重点怀疑对象还是在林二小姐背后那人。应该是为了b谭飞现身。”他淬了口痰,“而且不怕我们查似的,连个意外起火都不伪装。若非谭家二老因为谭飞的事儿自我警惕性强,当晚肯定命丧火海。” “陆小爷盯得怎样”焦洋问。 组长哼哼两声:“他早上把整座海城的玫瑰花全搬去给林二小姐讨她欢心了。不过别说,以他的身份。倒真有可能就是林二小姐背后的人。” 焦洋沉吟不语。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反正他的直觉里认定,傅三和林二小姐之间怪怪的。 组长紧接着笑了一下:“这个林二小姐,估计因为最近不太顺,今天又往卧佛寺跑。” 卧佛寺焦洋皱眉前天以为她和傅三都去卧佛寺会发生点什么,结果扑了空 “我晚上再找你问她又去干什么。”他说。 组长斜他一眼,玩笑:“你到底是真心邦我的忙,还是为了了解林二小姐的行踪” 为了证明自己,焦洋转回谭飞的话题,出主意道:“既然谭飞不出现。那就再进一步刺激刺激。”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在考虑。可这或许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组长叹气,“这个案子的影响非常不好,凶手一日没抓到,大家的心都是惶惶的,上头领导给了压力,要求尽快结案,因为现在有个现成的人自首,绝大部分的口供也和案情相符。” “至于那个dna,虽然与这个自首的人不相符,但我们也没确实的证据证明一定就是林翰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也有可能是他进十三号房之前,接触过其他人。” 抵达后,阮舒直奔千佛殿。 偌大一个寺庙,香客游客无数,她没有闻野的联系方式,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去两次都遇见他的千佛殿碰碰运气。以之前的经历,她相信闻野一定能知晓她的到来。 千佛殿这个月休顿日的最后一天,不对外开放,所以门口的僧人将阮舒拦住了不若前天。今天她没有任何预约。 她根本不晓得闻野在寺中是个怎样的存在该如何称呼,而这种情况下,连找一灯大师都成问题。俨然又陷入了如两个月前那一次的瞎猫状况。 眼看僧人要关门,阮舒忙不迭拉住他:“小师傅,我体谅您不能违反寺院的规定放我进去,那我就不进去。”她取出虬角扳指,递给僧人,“我这儿有个东西,务必请小师傅转交给一灯大师。我人在就在外面的观景亭坐着,如果没信儿。小师傅您把东西还出来给我,我马上走人不叨扰。” 见僧衣面露犹豫,阮舒再加一把火:“我真的有急事,能否麻烦小师傅行个方便邦个忙。” 最终僧人还是接过了扳指:“女施主可能得多等些时候,一灯大师在讲学。” “没关系,等多久都没关系。”阮舒感激,“谢谢小师傅。” 没别的招,希望闻野能从一灯大师那儿看到扳指 午后阳光正盛,即便观景亭周围栽种了树木,阮舒还是没坐一会儿便浑身是汗,热得紧。 打发时间拿出手机刷新闻,冷不丁看到谭家二老的讣告,报道称烧伤严重,熬了两日没熬住,上午先后死亡。死了是么 阮舒的感慨和网友们差不多,最近海城真的祸事不断。 不多时,她又刷到了三鑫集团的新闻,由旗下的璨星带头,联手多家经纪公司,在娱乐圈发起禁毒公益活动。包括公益歌曲、公益广告和公益微电影,并且集合群星,签订禁毒承诺书,从台前演员、歌手和幕后编剧、导演,全都有代表参加。 歌曲、广告和微电影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完成,不过禁毒承络上实时直播。作为璨星的负责人和三鑫集团的太、、子、、爷,陆少骢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先结合近期皇廷和林氏接连掺合毒品案件表示了惭愧之意,然后明确了对毒品深恶痛绝的立场。表明积极配合警方禁毒工作的态度,最后预告了三鑫集团接下来还会向国家的禁毒基金会捐赠一大笔款项。 阮舒边看边淡淡地笑这世道啊 活动结束后,陆少骢低调地离开现场,顺利地回到房车上,笑咧咧地询问正在看直播的傅令元:“怎样阿元哥,我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吧” 傅令元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抖了抖:“勉勉强强。” 陆少骢抬出拳头虚虚地打了打他的肩膀:“都是你在后头祝我一臂之力的,我如果勉勉强强,不就在说你自己勉勉强强。” 傅令元拿斜眼瞟他:“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陆少骢也不反驳:“我确实还有的学。” 他摘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放松地往椅背靠,哥俩好似的搭上傅令元的肩:“这两天要不是阿元哥督促我,光靠我手底下那些人,我又得被老陆叫去训话了。老陆派来的那个以防万一用来救场的人没用上,头一回这么有脸。” 傅令元懒懒地掀眼皮:“舅舅今天不亲自出面,而把如此重要的场合交予你应付,已经是无形中在向那些心思不稳的人强调你的地位。不过,”他话锋一转,“同时对你也是一次考验。除了那个救场的经理,舅舅这回没调遣任何人给你。几乎是完全放手让你独当一面。” “老陆给我机会证明自己,但把握不把握得住,在于我自己。”陆少骢接话,微微有些陷入沉思,须臾,忽然问,“如果我搞砸了” “你不会搞砸。”傅令元斜斜勾唇,“太、、子身边的能臣无数。全是舅舅为你铺的路。” 陆少骢却是略略怅然:“所以老陆信赖的其实是他亲手给我安排的能臣,而不是我。他又不是不清楚我的底,哪里真的能独当一面假若没有阿元哥你。老陆给我的就不是机会,而是坑。” “你别理解偏了。”傅令元冲他深深折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你的地位不会受影响,你要稳住。你自己不也很有信心” 陆少骢笑了笑:“我的信心全来源于阿元哥。” “你小子。”傅令元从嘴里把烟卷摘下来,离了他远点,“我很直,这种话你换个调去讲给女人听。” “我也很直好不好”陆少骢朗朗笑开,就势便提,“阮小姐已经答应等过两天她不忙了就和我约会。正好今天这档子事儿结束,接下来只要盯一盯歌曲的录制和广告、微电影的拍摄,我得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准备准备约会的内容。她说不喜欢海钓,阿元哥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么” 傅令元睨他:“我说过这事儿你别找我取经。” “我顺嘴就习惯问你了。”陆少骢哈哈两声,“阮小姐甩脸子的时候太有意思了,还没有哪个女人对我这样过。我也从来没对一个女人如此有耐性过。真真是个挑战。感觉拿下一个阮小姐,会胜过我之前交往过的所有女人。” “你就是被女人顺从惯了。”傅令元一语道破。 “可能吧。”陆少骢挠了挠头,“不过我预感这次我对阮小姐的保鲜期能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傅令元饶有兴味儿似的:“那我邦你一块算着。” 陆少骢低头翻着手机日历,突然便记起:“对了阿元哥,再几天就是你的生日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生日。”傅令元微挑着唇。 陆少骢笑了笑:“你如今怎么都是四海堂的当家,就是借个过生日的由头让小弟们热闹热闹。” “再说。”傅令元淡淡,转向车窗外,幽深的眸底一片冰冷。 卧佛寺,阮舒正看着手机,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372、投奔我 含27800钻加更 , 她即刻回头。 “女施主。” 是位小沙弥,阳光斜照,身影投射而来,倒是恰好邦她遮挡了一部分暑气。 “小师傅。”阮舒双手合十作礼,起身。被晒得太久,她的视线都有点轻晃。 “请女施主随我来。”小沙弥打了个手势。 阮舒一喜,忙不迭紧跟其后,顺利进去千佛殿。 最终抵达的是间禅房。小沙弥在门口驻了足:“请女施主在此处喝茶稍候。” “好。劳烦小师傅。”阮舒道谢。 这间禅房她并不陌生,之前来过一次,墙上那幅戳了闻野名章的水墨画还静静地挂着可回顾第253章。 阮舒走向炕桌坐下,冷不丁看见上面搁着一支防狼电棒。 嗯,正是她在这间禅房内袭击闻野失败反被夺走、他兀自定义为她所赠之礼的那支 “我把它保存得还不错吧” 熟悉的嗓音遽然入耳。 阮舒应声刚一抬头,闻野已率先于她对面落座。 长眉一挑,她有些玩味地看着他:“s先生和一灯大师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闻野修长的腿交叉叠,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掂着虬角扳指,放到坑桌中央来,比她还要玩味:“觉悟性太低,和你老公离婚都多久了才决定来投奔我了。” 这是当初分别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什么不介意接盘二手货。可阮舒并不是为他这句承诺而来的。澄清说:“s先生不要误会,我找您另外有事。” “有求于我倒是对我客客气气,怎么不刺了怎么不阴阳怪调了怎么不避之不及了”闻野眼里带讽,抓起防狼棒,故意摁下开关滋溜两下,“怎么不再电我了” 阮舒:“”讲真,他的言行有点幼稚 之前哪里能想到会有主动来找他的一天小人得志手指微蜷,阮舒面上笑靥盛放:“s先生不是小气的人,否则也不会现身见我了。”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闻野单手支着下巴,朝她的方向略略倾身。 阮舒:“” 定下心,她不继续与他费无意义的口舌,单方面地直入主题:“我想请教s先生,这枚扳指” “不是投奔我的话免谈。”闻野打断她,双眸极黑。 “我不明白s先生的意思。”阮舒的神色疏淡下来,口吻亦疏淡,“怎样算投奔” “你认为呢”闻野的语调轻佻。 呵呵。阮舒心下冷笑,神色仍疏淡,疏淡道:“我不否认我确实非常讨厌你,但我今天也确实有求于你。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只是我可能没到你愿意和我好好说话的级别,只是你无聊的时候随心意想逗就逗的类似玩具的存在。” 瞥一眼扳指,她站起:“正好还你了。打扰。再见。” “欲擒故纵的老套把戏还没玩够”闻野唇边哂意浓浓。 阮舒冷漠以对,迈步就要走。 闻野一把扣住她的腕。 阮舒没甩开他,稍侧目斜睨他,嘲讽:“不是知道我欲擒故纵。还要贱兮兮地让我得逞” 实在没法儿再假模假式地和他客气了 “不装了都还没达到目的,就忍不住暴露原型”闻野唇边哂意愈盛,手上一用力,将她拽回来。“不装了就给你机会请教。” 阮舒跌撞着重新坐下。 闻野倒了杯茶重重摔到她面前:“解暑。” 确实是重重地摔,茶水都从杯子里溅出来。 有病阮舒敛着瞳仁,没和自己过不去,端起杯子把茶喝了,压了晒意。 复抬眸时,对面里的闻野改变了姿势,把脚全收到榻上,两只手搁膝头。像打坐似的,眸子则灼灼地盯着她。 不是没有察觉他看她的眼神相比于过去几次见面稍有异样。阮舒颦眉,凤眸略一眯,暂且不去好奇。想着自己的事儿解决。 “这个虬角扳指你哪来的”反正他都那么说了,她也懒得再和他好声好气。 闻野大和尚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我干爹要我送给他未来儿媳妇的。” 阮舒:“”她能把刚喝下肚的茶吐出来往他脸上喷么 收着她的表情,闻野轻哧着给她的茶杯斟满。眼里含有促狭的笑意:“逗你的。这种东西我一抓就是一把。” 阮舒:“”还一抓就是一把他贩量生产扳指的 紧接着闻野嘲弄:“虽然相亲结果我挺满意,但就你这样,谈谈恋爱还有点意思,结婚就免了。” 呵呵,自恋的程度与日俱增阮舒对他已小有免疫,不被他岔开重点,又问一次:“你的扳指不是普通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为什么对它感兴趣”闻野反问。看着她,“扳指在你手里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突然好奇” “是我先问你问题。你自己说给我机会请教你的。”当然不能先漏自己的底。 “给你机会,不代表我有问必答。”闻野端着茶杯品茗,忽地说,“和你从无明阁取出的东西有关” 阮舒不语。并不惊讶被他猜到。他这种人本就精明。她从不怀疑他的智商。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令她无法镇定。 “是和我的扳指有相同纹路的物品” 阮舒噌地站起:“你你是不是认识” “我不认识你母亲。”闻野连她想问什么都知道,挑眉,声沉如水,“我认识的是庄家的东西。” “你究竟是什么人”阮舒看着他,既狐疑又警惕。 闻野好像是不爽她的警惕,伸直了其中一只脚到她这边来,踢了她一下:“坐下。” 他的习惯,不是动枪就是动脚。而且踢的位置貌似挑准了,阮舒的腿有一瞬的麻痹,噔地一p股墩回榻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的声线比先前冷冽。 “你复读机”闻野丢话,显得不耐烦。 阮舒的脑子里捋起些线索:“你在江城的会展中心,炸的那个庄董事长,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庄家” 她对庄佩妤来海城之前的家庭背景真的不了解。若非黄金荣讲述旧事提过陈玺遇到庄佩妤的地方是江城的某个小渔村,她连庄佩妤原本是江城人都不清楚。 闻野从她的话里听出些味儿:“你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老家” 他抬起手掌顺着他自己光溜的脑袋没个停地摸,挺认真挺饶有兴味儿地打量她:“以前没好好翻你的资料。最近才发现你身、上有意思的事儿太多了。” 阮舒同样从他的话里听出味儿引发他重新审视她的原因在于庄佩妤和江城庄家的关系 又是庄佩妤 庄佩妤都死了,事儿还不消停 江城的庄家什么鬼,她没概念。只是那个庄董事长,如果没记错,彼时傅令元曾告诉过她,是江城的一个潜藏富豪可回顾第182章。 “所以庄佩妤的老家是江城的庄家”阮舒颦眉。 闻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整个江城只有一脉人家姓庄。” 一脉人家阮舒留意到他的用词说明是个大家族,且估计旁支不少。 她沉默着静待他的下文。 然而闻野没有再出声。悠哉地品茗。 阮舒觉得他是故意的,可又耐不住好奇,只能自己开口:“所以庄佩妤和庄家的关系究竟是” “很想知道”闻野挑眉。 这话一听就是个钩子,阮舒才不去咬。反过来打量他几眼,问她更好奇的另一个问题:“你和庄家是什么关系” 从炸会展中心的举动看,好像和庄董事长有仇。 但他又有庄家的物品,还能随随便便送人。难道那么猖狂地拿仇人的东西到处散财不对的,他给她扳指,目的分明不在于散财,而更像当作一种信物。 正忖着。便听闻野又故意吊她胃口:“很想知道” 阮舒用自己冷淡的表情回答他“一般般”就是个好奇心,不知道也没大所谓。 只是没料到这个首饰盒会牵扯出庄佩妤的老家。 庄佩妤的老家她不关心,她关心和两亿是否相关。 不过照道理,庄佩妤来了海城以后,应该和老家断了联系。所以和两亿没关系吧 闻野在这时忽地将手朝她面前一伸:“把你的东西拿出来。” “没带。”阮舒摇头。 “嘁,”闻野显然不信,瞥了眼她的包,再看回她。“你不拿,我就亲自动手。” 威胁得直接。阮舒的脸一沉,非常后悔把首饰盒一并带来了。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她至今不确定首饰盒是否存在两亿的线索。虽说她察觉闻野真正的兴趣应该在于“庄”。但如今她已经条件反射地疑神疑鬼,拿不准闻野的意图和两亿有没有 “拿来。”闻野又不耐烦了他好像非常没耐心,总是容易不耐烦。 不瞬他补一句:“放心,我看一看就还给你。不会抢走。”语气颇为不屑。 阮舒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抿抿唇,把首饰盒从包里取出。 立时她便看到闻野的眸子眯了一下。 他接过,没打量两眼就莫名其妙地笑了。 阮舒眉心蹙得紧紧的:“怎么了” 闻野抬眸,觑着她不说话。 古古怪怪。阮舒心里更是打鼓,口气一冲:“你哑巴还是聋子” “呵,”闻野微有嘲意,但不见生气,掏掏耳朵说。“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还不是他老人家曾经骂过她的,她原话奉还。阮舒向他伸手:“还我。” 闻野戳了戳首饰盒上的锁:“你打不开” 阮舒心中一动难道他知道密码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因为他的下一句话是:“院子里就有斧头,我不介意邦你劈。” 阮舒:“” 闻野读懂她的表情:“舍不得” 阮舒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重复:“你看完了,可以还我了。” 闻野放在他手掌掂了掂,没有要还的意思。 阮舒从榻上稍起身去够他的手。 闻野扣住她的腕,猛地将她往他身前拉,他的脸顿时近在咫尺。 “你”阮舒怒极,幸而另一只手及时摁在炕桌上强行稳住身体。 闻野特别有兴致地欣赏她的表情,说:“投奔我,这样的盒子每天劈了当柴烧你都不会再有半点舍不得。” “炫富”阮舒冷笑,瞥了眼首饰盒,“你的信用呢还我” 挣了挣,没挣开,她脚下竭力站定以防自己倾倒,然后抬起那只摁在炕桌上手,转而按在他身、上试图推开他。 闻野跟钉住了似的,纹丝不动,面露嘲弄,遽然踹开炕桌,握紧她的手,整个人便往后倒。 阮舒被他拉着顺势跟着朝他身、上扑,急忙警敏地一手按在榻上,不让自己扑进他怀里。 然而,闻野早料准她会如此,掂着首饰盒的那只手臂搂上她的后背。 373、疯了! , 搂上她的后背便朝他的胸膛压。 又企图占她便宜 按在榻上的手摸到方才被他踹了一脚之后掉落的防狼棒,阮舒眸底生冷,抡起棒子不管不顾就要往他脸上砸。 闻野被迫松开她那只手的腕,转而握住她这只手的腕,抵住她的落势,欲图朝旁侧拐,阮舒骑在他身、上,双手握紧硬是要把棒子戳他脸上也是够了以为她好欺负是么 她卯足了劲儿,其中一只脚的膝盖甚至曲起要去撞他的裆。 闻野冷冷一笑,首饰盒一扔。同样两只手桎梏住她的手,反身将她压在下面,霎时反了个方向。 阮舒的后腰恰恰硌到首饰盒,手上绷着的劲儿就给松了。 “不自量力。”闻野抢过防狼棒,居高临下地瞰着她吃痛的表情,皱了一下眉,“闪腰了” “滚”阮舒一胳膊掴出去。 闻野稍往后仰身,她的手掌甩了个空。 “还想自讨苦吃” 闻野说着便要拉她起来。 阮舒打开他的手,摸索出首饰盒,单手撑着腰兀自从榻上坐起来。又捋了捋自己掉落颊边的发丝儿。 闻野已落地站到地上去,忠告似的说:“女人不要随随便便和男人动粗。吃力不讨好。” 他还有理了阮舒冷呵呵,皮笑肉不笑地怒视:“请大师以后自重。佛门清净之地,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败坏的。” 她现在非常怀疑卧佛寺是不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一灯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才会收留闻野难道在出家人眼中真的不分好人坏人众生平等或者说诸如一灯大师,都更喜欢如闻野这种传统世俗上的恶人。渡化他们,能修得更高的功德 正忖着,面前递过来那枚虬角扳指。 阮舒抬眸。 闻野的单手亘在身前,灰色的僧衣袖子完全遮挡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则就捏着扳指。他眼睛低垂,审视着她:“和你的首饰盒一起收好了。” 他这个样子还挺认真的。阮舒有点不认识他,颦了眉,没接:“我留着没用。还你。” 闻野又不耐烦了,不耐烦地抓起她的一只手,硬是塞进她的手心:“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过。” “你愿意给,我不愿意收。”阮舒脸色并不好看,“东西来历不明。问你你又一问三不答。” “不会害了你。”闻野嘲讽,旋即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阮舒一愣,眸色立时冷下来他如今还真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和林家生的那个,前段时间刚犯事。是不是”闻野向她确认。 阮舒眉眼凛起:“你觉得你不讲清楚你的意图,我会回答你” 闻野双手抱臂,盯着她,忽地又道:“比起你妹妹,你的爹更有能耐点。” 一语出,阮舒不禁脸色微变他他知道 怎么会怎么可能庄佩妤和陈玺的关系非常隐秘不是么陈青洲不是还说她和庄佩妤的档案不知道为什么在警方那儿封存住了,所以他当初才卡在城中村找不出人。闻野明明是个局外人,如何知晓 不对不对,他诈她 断定之后,阮舒敛住表情不接茬。 闻野却似已将她方才那一瞬间的崩裂纳入眼中。他俯低身子倾近她两分,一字一顿地揭穿:“你是陈玺的女儿。” 阮舒彻底冷静不了了,下意识地便往后缩了身体,警惕非常疯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想干什么 闻野貌似很喜欢看到她的不淡定,一番饶有趣味地观赏。然后重新站直,洞悉她的心理,说:“放心,我不稀罕参与你们海城的破事儿,也没空理会。” 话已至此。阮舒确认他是真的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愚蠢的问题。” 闻野评价,掏掏耳朵,说他自己的话:“行了,认亲结束。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你身边的两个便衣看着真是碍眼。” 阮舒不意外他知道有警察跟着,心底琢磨着“认亲”二字,凤眸眯了眯:“你也是庄家人” “自作聪明。”闻野又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对她的猜测做出评价,轰人道,“不走不走就别怪我把刚刚没做完的事做完。” 他说低身就低身过来了。 “再见”阮舒霍然站起避开他,自他身前绕了出来不指望能撬开他的嘴了不如自己回家查 临到门口她回头。看到闻野双手交叉在僧衣袖子里,正盯着她。 “警察一定会查我来卧佛寺里干什么,见过什么人。”她说。 闻野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你当我死的会让他们查到” 阮舒未再多说,继续自己的步子,心内则更加疑虑闻野那么大口气。好像整个卧佛寺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外人摆布不了 目送她离开后,闻野坐回榻上,将炕桌挪回来位置,捡起茶壶和两只新茶杯。斟好两杯茶,一杯给自己,另外一杯刚端起,一袭黄色僧衣进了来,从身后用力扣住他的肩膀。 闻言直接将茶杯的水往后泼。 黄色僧衣敏捷地侧身避开。 这一瞬间,闻野反扣住他的手,将他过肩摔。 但并没有成功,黄色僧衣抓紧他的手于半空中飞旋之后稳稳落地,与闻野面对面对峙。 闻野冷笑:“又想把老秃驴给招来” “你不该对她动手动脚” “你算什么东西”闻野再冷笑,“不过就是官员或者富豪,如今就算是娱乐圈的明星,也会想方设法藏好个人私生活。 驻着下巴,阮舒异常苦恼,开始往经常出现爆料帖的网站挖地,倒是看到了些许“江城隐形富豪”的论调。这和傅令元的说法相一致福布斯排行榜上见不到踪迹的隐形富豪。 然而具体怎么个富。众说纷纭,五花八门,比较受推崇的是四种:第一种说是庄家祖上得追溯到满清时候的正黄旗,贵族血统;第二种说庄家的祖上搭了米国淘金热的顺风车,从普通商人经过几代人的奋斗积累下来的财富;第三种说庄家干得就是现在最赚钱的贩毒行当,背后偷偷经营着一个国际贩毒集团;还有则言庄家是盗墓世家,专门倒卖文物,发的是死人财。 最后一种虽然好笑,但令阮舒联想到手头的两件古董,还有闻野的倒爷身份,反而觉得可信度最高。 回想当时在江城和傅令元一起看庄董事长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傅令元提的那一嘴,她忽然在想,傅令元是否对庄家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毕竟他也曾找寻过庄佩妤。对了,说起来,她好像从来没问过傅令元,他一个外人,当初是从哪儿得知庄佩妤就是陈玺的女人才开始故意接近她的 转念她又自己想通,应该是借助傅家的关系。彼时她被傅爷爷掳去荣城,和傅爷爷单独见面时,傅爷爷不也对她城中村的生活背景一清二楚只不过傅爷爷也只以为她是庄佩妤和酒鬼所生的。 嘶如此一来,又遇到一个新问题:傅令元从何得知庄佩妤在城中村连陆振华都后来才查到陈玺另有女人,陈青洲不也是通过黄金荣的才知晓的傅令元的本事会不会太大了点或者说,傅令元背后的消息来源网会不会太厉害了些厉害得她都觉得有点奇怪了 好吧,思绪飘得太偏了,拉回来。决定下次傅令元找她单独见面的时候,顺便问问他是不是确实比普通人多知道些庄家的情况。 遂,庄佩妤和庄家的关系暂且抛一边。 晚上睡觉前,阮舒又研究起密码,新琢磨了几组数字没用。 她觉得已经快消耗尽自己对庄佩妤的那一丢丢可怜的了解。 抱着头抓了抓头发,她从抽屉里把目前所拥有的庄佩妤的全部遗物摆在面前。 不完整的一串佛珠,一本金刚经,还有一沓留在她自杀现场的铺满桌子的誊抄的经文纸页。 来回扫视。 顷刻,阮舒的眼睛在誊抄的经文纸页上定住。 374、免死金牌 , 来回扫视。 顷刻,阮舒的眼睛在誊抄的经文纸页上定住。 嗯 如果没记错的话 蹙了一下眉,她取过金刚经,找出誊抄的经文纸页所对应的页码这事儿她之前也干过,当时曾猜测过是不是这几页的内容存在玄机,苦思冥想了有一阵,无果。 如今,手头上的首饰盒需要密码,她就对数字不自觉敏感起来了。 数字数字 庄佩妤这版的金刚经页数不多,一百余页。 而庄佩妤挑出来誊抄的这一部分经文,两个页码是单位数,两个页码是双位数,加起来正好是六个数字 六个数字 密码锁所需要的可不就是六个数字 阮舒即刻拿这六个数字去首饰盒上试。 然而从小往大所排列出来的序位并没有打开。 那就倒过来,从大往小排列 轻微的“咔哒”一声响传出。 这就打开了 阮舒简直难以置信,感觉突然捡到宝。 缓了一口气,她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愣。 首饰盒里铺着锦缎,锦缎衬底的凹槽内,盛放着一颗佛珠。 伸手拿出来,将这颗佛珠和旁边的一整串摆在一起。 明显就是那颗少掉了的。只不过因为它一直被存在首饰盒里,所以不若整串佛珠上的珠子磨损得厉害。 可是,这颗佛珠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阮舒掂在手里,略微无语,现在就像是好不容易挖到头,结果是个新坑。 她又一次怀疑,什么长明灯、什么钥匙、什么首饰盒、什么佛珠、什么金刚经,这一连串的物品,是不是和两亿根本就没关系 难道佛珠就是寄存在里无明阁里接受洗礼但也没必要特意锁上,还整出个如此复杂的密码游戏。 庄佩妤究竟在搞什么鬼以为她自己在玩侦探游戏么 沉着脸,阮舒十分不痛快地把佛珠丢回首饰盒里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感觉被庄佩妤耍了。 算了算了,不勉强了。若非钥匙的出现,她本也没再刻意一定要把两亿找出来。 把东西暂且全都收起来,阮舒爬上床去睡觉,脑子里却是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荣一特意来她面前对她暗示的那些话如果两亿找出来,陈青洲在青邦里能更轻松些 还有傅令元。傅令元也想要这两亿 顿时便又烦躁起来。 阮舒抱紧大熊,拉起被子蒙了头。 隔天上午,阮舒在安排工作计划翻日历写备注提醒时,发现再过两天傅令元的生日就该到了。担心自己记错。她找出离婚证上他的身份证号码确认了一遍。 他的生日 原本已经封存的某些悠远记忆模模糊糊地浮现。好像,唐显扬曾经说过,傅令元不过生日 不过么 这点倒是和她一样。她也是不过生日的。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太刻意地记着,所以当时在靖沣古镇,傅令元毫无征兆地突然给她的生日惊喜,着实有点惊。唔然后确实也是喜的 那么她是否也该回馈一下 他如果不过生日,她不一定就能在那天见到他人。所以这一两天他就安排和她会面,她就顺便把礼物给送了吧。 但,该送什么礼物这是个超级大难题 和苗佳忙完新公司的事宜后分道扬镳,阮舒驱车经过商业区的时候忖了一忖,打转方向盘拐了进去。 商品琳琅满目。 她从没有私下送人礼物的经验,可不像傅令元,哄女人的手段随便一抓就是一把,还能特意为她整出游船、河灯和焰火 在网络上讨教了一下,答案实在是咳咳,五颜六色。 考虑过后,她决定不费力倒腾有的没的,就按规规矩矩地来,在买手表和买领带之间选择了买领带手表他不戴得好好的,还能硌她的腕 街道前方貌似在拍广告。阮舒驻足,手边是大幅的奢侈品广告,上面的男模身高腿长颜值高。 仰面定定看了会儿,她觉得还是傅令元沉笃的轮廓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或者准确来讲,是傅令元让她对男人有了固定的审美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时,阮舒不自觉地赧了赧,垂了垂眼帘,寻了一家奢侈品店进去。 柜台前,一条条颜色或深或浅的领带垂在那儿,整齐、斯文又笔挺。 阮舒抬手略略拂过,忽然觉得领带不适合傅令元虽然他也有西装革履的时候,但在她的印象里,总更多地记起他恣意的风衣衣角。 闲散的,冷峻的,桀骜不驯的,硬朗阳刚的,还有他总不完全对她坦诚的无法示人的高深莫测,不一样的,却通通是他。 领带貌似隐隐有种束缚感。 就像相比正儿八经的西装,她更喜欢欣赏他衣柜里各式的风衣。 淡淡一弯唇,阮舒准备对店员说不卖了,忽然有人和她打招呼:“嘿,阮小姐” 声音耳熟 如果可以,阮舒是不愿意转头的 “陆小爷,真巧。”她秉着礼貌而客套的笑脸。 “我远远瞧着背影就觉得像你,进来一找,果然是你。”陆少骢比她高兴,“你这是要给谁买领带” “客户。”阮舒说,同时有点暗示她自己不是闲逛的意思。因为前天才以有事要忙回绝了他的邀约。旋即礼尚往来地问,“陆小爷呢怎么在这里” “公司在拍广告,我来片场巡查。”陆少骢解释。 阮舒淡淡颔首:“那陆小爷继续忙吧,我不耽误陆小爷工作。” “欸欸欸,没耽误,我已经巡查完了。”说着,陆少骢看准了似的问,“你领带还没买那正好。我也想要买条新领带,你给我些建议。” 阮舒略微一怔愣,尚未来得及拒绝,陆少骢已兀自抓了好几条领带,举到他自己的脖子底下比划开来,问向她:“你觉得哪条适合我” 他笑,笑容里没有叫人厌恶的恶意。 看着他,阮舒默了默,问:“你什么场合需要” “平时上班或者出席宴会,都可以。”陆少骢耸耸肩,“我其实也挺烦穿西装打领带的。” 阮舒哪里真有心邦他精挑细选随手便指了其中一条斜纹深色的。 陆少骢对着镜子在脖子上试了试,满意地夸赞她:“你的眼光真好。” 估计无论她选什么,他都会说好。阮舒腹诽,有点后悔没给他选条艳俗的大红大绿。面上她有度地淡淡抿唇:“陆小爷觉得行就行。” 陆少骢将领带交给店员打包,阮舒趁机冲他颔首道别:“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还有些给客户的东西要买。” “欸你等等,我有空,我陪你。”陆少骢急忙叫住她,“如果东西多,还能邦你拎。” 阮舒婉拒:“怎么能麻烦陆小爷” “怎么会麻烦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什么都该为你做。现在我们在外面,我打扰不到你的朋友,你就当我厚脸皮。反正你赶不走我。”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故意有所针对似的,阮舒一下子没法儿再讲出那句“你答应过我不勉强我”。 店员送来他打包好的领带,陆少骢接过,转回来冲她笑笑:“可以走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带着他还怎么能给傅令元买生日礼物 偏偏她刚刚又拿给客户买礼物当借口 阮舒压着耐性,转去隔壁柜台,装模作样地选皮带。 陆少骢闲聊似的问:“你的那家新公司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最早她说“客户”时,他没有特殊的反应。阮舒便料到他必然知晓她开公司一事呵,她面上的生活状况,他应该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最近在选日子。要挑黄道吉日的。”阮舒把皮带交给店员去打包。 “选定之后一定要告诉我,我去给你捧场。” “捧场”俩字透露出一股子的豪气和慷慨之感。 紧接着陆少骢又道:“新公司有什么需要邦忙的,也尽管来找我。” “陆小爷客气了。”阮舒回答得敷衍。 “客气个什么。”陆少骢一副明朗的样子。 对话既干巴巴又没有营养,阮舒尴尬难受得紧,生怕陆少骢再让她邦他挑选皮带,幸好店员的速度够快,阮舒接过东西就重新和他道别:“我的东西都买好了,谢谢陆小爷,我要回家了。” “这么着急”陆少骢看看外面普照的阳光,“要不我送你回家对了,你不是说忙过这两天就行么明天应该就有空了吧” 阮舒:“”终归是避不过 两人经过一家珠宝店,陆少骢突然就拉她过去了。 所有的店员,包括经理,竟是一下子全出来和他打招呼了:“陆小爷。您来了。” 陆少骢没理会他们,摆足了他作为小爷的架势。 “小爷您今天需要些什么”经理亲自招呼,没等陆少骢回应,便主动向他推荐各种新款的戒指、项链、手镯、耳环等等,眼花缭乱的。 “你看看哪个漂亮。”陆少骢问她。 阮舒皱眉,没说话。 陆少骢却兀自指了一条项链。 不是大钻石,不是祖母绿,不是任何一眼看上去就奢华无比的东西。就是一根细细的链子。 细细的链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黑丝绒上面,坠子是由细碎的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璀璨的灯光一打上去,像夜空又像海洋。 不得不说,陆少骢还挺有眼光的。 经理也是这么夸陆少骢的:“陆小爷您总是最有眼光的。” 经理将那条项链用托盘托出来,非常自觉地送到阮舒面前,巴拉巴拉向她介绍一通,重点在于那几颗蓝宝石虽然小,但非常珍贵,切割得如何如何精巧等等天花乱坠。 最后,见阮舒没有反应,经理建议道:“要不这位小姐试一试” 陆少骢看着她:“不喜欢么” “陆小爷,我说过,我不需要你送我任何东西。”阮舒勉强扯了扯嘴角。 陆少骢笑笑:“你总得给我点表示的机会。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礼物,你不要有压力把它当作存在别的意思。买了之后项链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像我送你的那些花一样。” 经理极有眼色。马上就让女店员邦忙要给阮舒试项链。 阮舒推开店员的手,漠漠质问陆少骢:“陆小爷这算是开始强迫我了么”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手心紧张地直冒汗她在试探陆少骢对她的容忍底线。当着这么多人,不给他面子,他该挂不住脸吧 和陆少骢的每一分钟相处,她的每一根毛孔都在备战状态,只不准突然惹到他,她就被拉去屠宰场里大卸八块。 陆少骢看了她有一会儿没说话,但也不见恼怒的表情。 珠宝店里的气氛也被带得非常紧绷,店员们都没敢喘气似的,大概也是第一回见到他被他自己带来的女人甩脸子。 约莫十秒,陆少骢开了口:“算了算了,不买了不买了” 阮舒吊着心还是没下来。 陆少骢挠了挠头:“走吧,你不是要回家你估计要说你自己开了车,那我送你到停车场,总可以吧” 阮舒的心下来了,但还是打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默地迈步走。 陆少骢也沉默地行在她的身侧,并且一直沉默到了停车场。 看到自己的车,阮舒略略颔首欠身:“谢谢陆小爷,就到这里吧。” 陆少骢又是盯着她没说话。 盯得阮舒心里直发毛。 几秒后,他忽地问:“你是不是很怕我” 阮舒:“” 坦白,还是撒谎 心念电转间,她选择了前者,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点头:“是。” “为什么怕我什么”陆少骢非常好奇似的,皱眉,猜测着问,“是因为我当着你的面杀过人因为见过我在屠宰场里对人用刑” 阮舒绷着神经,继续坦诚:“是。” “可你当时看起来明明一点儿都不害怕”陆少骢异常费解。 “看别人受刑,当然不害怕。但如果现在换成我自己”阮舒再坦白。 陆少骢的表情愈发费解:“我怎么可能会对你那样你又不是他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为什么不可能变成他们”阮舒嘲弄一笑,坦白到底,说,“他们不都是因为不同程度地惹到了你,所以才受了你的处置就连蓝沁,你曾经那么宠她,一旦犯了事,她最后的下场不也是一样所以陆小爷你让我和你相处的时候。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顿了顿,她委婉措辞:“成为你的女朋友,要有足够的勇气。想要享受风光,更得做好触碰逆鳞的后果。” 最后她自嘲,也是坦白:“我怕死。” 陆少骢的眉头皱得紧巴紧巴的,好一阵子没说话,像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阮舒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这会儿倒是不紧张了。或许紧张过头了 “你不能拿蓝沁举例子。她是例外。她是叛徒,是内鬼,意义不一样。”陆少骢解释道,“我以前还有其他好多女朋友,她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阮舒:“”感觉被他的最后一句莫名戳中笑点 扶额,她有些无奈:“陆小爷,你没明白我真正的意思。” “我明白。”陆少骢却是说,“那阿元哥呢你以前和阿元哥处对象的时候。就不怕他一个不高兴毙了你难道成为阿元哥的女人,就不需要足够的勇气” 又提傅令元瞳仁微不可察地一敛,阮舒回避直接回答,反问:“你为什么总要拿你自己和你的阿元哥比较” “因为我习惯向阿元哥看齐。”陆少骢耸耸肩,旋即神色真诚,说,“阿元哥是我最好的兄弟。说实话,连老陆在我心中的份量都差了一点阿元哥。除了我妈,对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他。” 嗯阮舒抿直唇线,心里默默回味着他这番话。 不等她回味出什么,又听陆少骢继续说:“既然阮小姐害怕我,而不害怕阿元哥,说明我给阮小姐的安全感还不够。看来我得回去好好想一想。” 他哈哈哈地笑开:“才这几天,我发现追女人真的是门技术活,里头有大学问。” 阮舒无言以对。 陆少骢不知自己瞎琢磨什么,竟是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陆少骢以我的所有作为担保。无论以后是否被你惹怒换一句换一句,” 他摆摆手,纠正着重新说:“我陆少骢以我的所有作为担保,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做出对阮小姐你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事情。” “怎样这样足够让你有安全感了吧”他问。 阮舒懵住,更是震住。或许源于过去的接触对他的粗浅了解,她非常确信,此时此刻他所说的这番话是有效用的。就凭他是陆振华的儿子,是三鑫集团的太、、子、、爷,这话换成古代,就等于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 “不相信么”陆少骢的眉毛拧出苦恼。 阮舒沉了沉气,说:“陆小爷还是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我先走了。” “欸等等。”陆少骢拉了一下她的小臂,很快松开,有些迟疑,“那你答应我的和我约会的话还算数不算数” 阮舒没有马上回答。 “阮小姐你答应过我给我追求你的机会,这个机会我都没正式启用过。”陆少骢提醒。 阮舒轻吁气:“你安排一下。告诉我,我再看看喜欢不喜欢。” 陆少骢欣喜,手臂曲起重重一个“yes”的动作,像个小孩子似的。 阮舒目瞪口呆。 别墅,傅令元正在吃晚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一句“阿元哥”传入耳中。 他抬眸。 不出两秒,陆少骢踏着门堂外的夕阳余晖兴冲冲地进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陆少骢一p股坐到与傅令元呈直角的椅子里,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领带,举在自己脖子前,显摆似的给他看,问他的意见:“阿元哥你邦着瞅瞅,这条领带怎么样好看不好看适合不适合我是不是特别有品味” “嗯,不错。”傅令元接过栗青盛给他的汤。 “只是不错么”陆少骢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小雅和栗青:“你们也说说。” 小雅夸赞:“是很好看。” 栗青察言观色,颇有些狗腿地比划出一个大拇指:“小爷一直都非常有眼光。” 陆少骢这才顺了心,笑眯眯说:“不是我有眼光,是阮小姐有眼光。” 栗青咽了咽口水,低下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傅令元拿汤匙的手则不易察觉地滞了滞,掀起眼皮子重新看向领带。 陆少骢正宝贝似的将它收好,解释道:“这是阮小姐邦我挑的。” 见自家老大眸子湛黑着没接茬,栗青插着话问:“阮小姐小爷你今天不是去巡查禁毒公益广告的拍摄现场怎么和阮小姐见上面了” “缘分。在拍广告的地方碰上了。她一个人,我陪她逛了会儿。”陆少骢朗朗地笑,“说好了要我安排一下约会的内容。” 傅令元的薄唇抿出一丝淡淡的坚冷,尔后轻轻一勾:“进展神速。这么快就到能邦你挑领带的地步。” “其实也还好。”陆少骢伤脑筋的样子,“我本来打算给她买项链,她没要。让我在店员面前挺尴尬的。” 傅令元状似慢条斯理地喝汤:“以你的脾气一而再再而三地碰钉子,没爆发” “还真的是奇怪,面对阮小姐,她再怎样,我都发不起火来。” 傅令元放下汤匙,既没接话,也没再喝汤。 倒是小雅在这时十分体贴入微地给他舀了一勺子菜。 傅令元淡淡瞥她一眼。 小雅温柔地笑。 这一幕落在陆少骢眼中,陆少骢调侃:“好了,你们是没心思听我讲话。” 傅令元收起眸底一瞬间的冷,转眸看回陆少骢,问:“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饭” “要,当然要”陆少骢笑咧咧,“我都让栗青给我找约会宝典了,晚上我要让栗青邦我一起研究约会方案。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争取明天早上就问问阮小姐的意见。万一她全都不喜欢我也有时间重新拟定。” 栗青没敢抬头看傅令元他也是被迫无奈 375、包场约会 含28000钻加更 , 第二天上午阮舒便又接到陆少骢的电话,要给她约见内容的选择。 不等听他讲,阮舒直接道:“晚上我请小爷吃饭。” 与其他来安排,不如她自己抢过主导权,比较放心,省得他整些乱七八糟的。 “怎么可以让你请你想吃什么,我来订餐厅。” “小爷别和我客气,说了我请就是我请,就当谢谢小爷以前对我的照顾。如果非要和我争。那就不约了。” “别别别啊,好,你请就你请。”陆少骢妥协,然后新奇地说,“还没女人请过我吃饭。阮小姐你是头一个。” 挂了电话,阮舒躺回床上,和大熊面对面,中间隔着手机又一夜过去了傅令元还是没找她 傍晚阮舒出门赴约。 她没有预先告知陆少骢吃饭的餐厅。因为担心陆少骢提前过去准备,那她主动提出请吃饭的意图就等于白费了。 然而两人从碰面的地方走去餐厅后,陆少骢进门前,还是先让保镖进去清场了,把整个餐厅给包下来。 阮舒不高兴了:“陆小爷,吃个饭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她特意挑的露天餐厅,也不订包间,就是为了避免和他“二人世界”。 陆少骢耸耸肩:“如果阮小姐希望我们一起吃饭的新闻上头条,我不可以不清场。” 倒是忘记这码子事儿了这位爷就跟王思聪似的,身边每换个女人就要上头条,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她自己最近的新闻也是够多的了。微抿唇,阮舒笑笑:“小爷考虑得周到。” 陆少骢微微一笑:“总不能因为我单方面的追求,再给你添麻烦。” 是给她添麻烦。还是他自己也不想麻烦阮舒淡笑不语。 这家餐厅在海城不算太高档,估计头一回接待陆少骢这般贵客,经理战战兢兢。尤其是陆家的黑西保镖占领满了整个餐厅。搜寻过一遍确认安全,关闭了所有摄像头设备,更是进了厨房检查食材,并监督厨师烧菜的过程,还得被试菜。 阮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对这家餐厅的工作人员造成了多大的负担。 陆少骢身周的安保如此严密。她算是见识了。由此可推想陆振华只会比陆少骢更谨慎吧防暗杀,防下毒 她甚至在揣度,此时是否隐藏着狙击手在待命 陆少骢误会了她的表情。解释道:“别介意,不是针对你的。这家餐厅恰好不归属三鑫集团,所以麻烦了点。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收购了。以后再来这里吃饭,就不需要这么多程序。” “嗯,我知道。”阮舒挑了挑眉,喝一口果汁,“陆小爷身份尊贵,我理解。” 露天大阳台的伞蓬座。她的背后是一面湖,夕阳于湖面闪烁开来碎金。她的衣着则十分随意,只是一件简单的花色长裙,脚下还踩着一双拖鞋,长发披在肩头,慵懒散漫。使得她没有以往场合里那般令人惊艳。 其实她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瘦,但她端杯子放杯子时,肩窝的骨感分明。 陆少骢胳膊支在餐桌上,手指交叠于颈前,笑道:“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 阮舒戳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说:“有普遍定义快三十的女人应该长成怎样才和年龄相符么” 约莫她的问题角度是他未曾考虑过的,陆少骢愣了一下,尔后哈哈哈地笑开。 阮舒扬了一下眉,继续切牛排喝果汁。瞧起来怡然自得不得不说,陆少骢昨天的那句免死金牌起到效果了,她的心理压力小了不少。今天见他少了许多紧张,基本能像以前还在傅令元身边时那般,轻松点对待陆少骢。 陆少骢虽没正儿八经追过女人。但毕竟过手的女人无数,捡了不少话题和她聊,而且并不干瘪无聊。阮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接一两句。一顿饭也就这么顺利兜过去了。 阮舒要去埋单,经理说账已结。 陆少骢走到她身边:“还是算你请客的。” 一顿饭的钱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主动请客和他吃饭的目的已达到,阮舒不和他争,浅笑着告辞:“谢谢陆小爷款待。我该回家了。” “这怎么又要回家了”陆少骢皱眉,“后面没有安排了么就吃个饭” 不等她回答,他就指着电影院建议:“要不再去看场电影或者去江滨散个步” 阮舒默了默,最后没有拒绝,选择了看电影用电影剧情打发时间能熬得快一点 “你想看什么”陆少骢仰头看大屏幕。 暑假档的电影。和七夕情人节靠得近,绝大多数都是爱情片。阮舒硬是从中选了部3d动画。 陆少骢不知为何一脸奇异地看着她:“阮小姐喜欢看动画片” 阮舒便顺着他的话打哈哈:“动画片看着不累,轻松点。” 陆少骢像找到知己似的。抓了一把她的手臂:“我也喜欢看动画片” 阮舒:“”她觉得诸如电锯惊魂才应该最适合他。 然而待进了影厅,影片开始放映之后,她发现陆少骢没有撒谎,他是真的爱看动画片,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影片的剧情之中,几乎没间断过捧腹大笑。时不时抓几粒爆米花吃。 影厅本就是被他包场的,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他的笑声飘荡在影厅里回音阵阵。 边笑着,他不忘偏过头来问她:“阮小姐,你看那只松鼠是不是特别有意思哈哈哈哈” 阮舒:“”簌簌地眨眼,盯了盯屏幕上幼稚的剧情。再盯回陆少骢开了花似的脸,严重怀疑他们究竟是否在看同一部影片 呃这陆少骢的心里是住了个儿童吧 原本守在安全通道的其中一名黑西保镖走了过来,站在后面一排,朝前俯低身体对陆少骢不知汇报什么事,惹来陆少骢的不快:“出事故就出事故,赶紧送去医院,找我做什么没看见我正看电影” 黑西保镖不敢和陆少骢:“那行,反正这个场子包着了。你继续把它看完。” “嗯。”阮舒微微致意,目送大佛带着他身边的保镖走出影厅大门彻底消**影,她坐回椅座里,长长地舒一口气总算摆脱了 影片尚在继续播放,剧情无聊又幼稚,她自然不是真心想把它看完,只是找的借口罢了。 偌大的影厅黑黑的,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还真挺瘆得慌。 不过陆少骢刚离开,她耐着性子又多等了五分钟,才准备走人。 刚站起,身后忽地悄无声息绕上来一只手臂,缠在她的脖子上,沉磁的嗓音则贴在她的颈后低低响起:“电影好看么” 376、你该走了 , “嗯。”阮舒微微致意,目送大佛带着他身边的保镖走出影厅大门彻底消**影,她坐回椅座里,长长地舒一口气总算摆脱了 影片尚在继续播放,剧情无聊又幼稚,她自然不是真心想把它看完,只是找的借口罢了。 偌大的影厅黑黑的,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还真挺瘆得慌。 不过陆少骢刚离开,她耐着性子又多等了五分钟,才准备走人。 刚站起,身后忽地悄无声息绕上来一只手臂,缠在她的脖子上,沉磁的嗓音则贴在她的颈后低低响起:“电影好看么” 五个字,分辨不出他的具体情绪。或许有点讥诮,或许有点冰冷。 他的呼吸簌簌打在她后颈上,热热的。手臂箍紧她的脖颈,拢住她。大拇指摩她的耳朵。 蓦地,他低头,冰凉的嘴唇凑上来,吻她。 酸楚萦绕上心头,阮舒整圈眼眶瞬间就红了。 好看个鬼这个混蛋 阮舒一边躲避他的唇舌,一边支起手肘往后抵住他的胸腹。试图将他推搡开,奈何他太结实,根本分毫未动。 她便转而抓住他的亘在她脖子上的胳膊用力地掰,同时身体不住地往后靠,要去撞开他。 他依旧稳定如山,另外一只大掌已从她宽松的衣领探进她的心口。 糙茧带起电流,力道略重,抓得她疼。 阮舒又急又怒,再转去抓里面的手,憋了半晌终归忍不住出声:“放开我” 喉咙还哽着,有些不适,鼻音没能遮掩。 他的动作停住。 阮舒趁势挣开他的束缚。这才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之后,二话不说,扬手掴他一耳光,再换另外一只手迅速掴他第二个耳光她可没忘记自己的话,一见面,定要先给他两个耳刮子,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手臂落下,定了定神,凝回焦聚,她看清楚面前的人影。 整间影厅放眼望去一片幽黑,只有他们所站立的这处有灯光。 他恰恰面对着屏幕,光束全落在他的身、上,照出他不合时节的薄风衣,笔直而挺括,衬得他身形越发修长。 眸子不由自主潮湿。阮舒撇开眼。 傅令元一言不发,伸臂,单手将她揽入胸膛。 阮舒象征性地挣了挣。 傅令元手臂缩紧一分。 阮舒又象征性地挣了挣。 傅令元的手臂随之亦缩紧一分。 他的肩很宽,宽而平直,背脊挺拔,像巍峨的山,像参天的树。她抵着,他微微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对不起” 一语出,似包含无尽的复杂情绪,更似包含彼此之间的心意相通。 从晏西和傅清辞失踪,到在婚礼现场被曝光视频并无辜入拘留所,再到莫名其妙遭遇陆少骢的追求,以及一直以来见不上他的面却看到他和小雅两人秀恩爱,所有的所有,积蓄于心中的委屈。立时溃堤。 阮舒不挣了,手指揪住他的腰,脸深深地埋着。 从傅令元的角度,她纤削的肩膀微垂,克制而收敛地轻轻颤抖,如同柔软可怜的小动物。 他将她揽得更紧。压在他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摩挲她的脸,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漉漉。薄唇紧抿,他也不说话,只这样一直拥着她。 这是他的怀抱,久违的他的怀抱。阮舒的耳边是安静的,影片的声音此时此刻被无形地屏蔽。 半晌,她松开他的衣服。 傅令元亦放下手。 阮舒站直身体,抬起眼帘。 四目相对,视线纠葛到一起,他的眸子湛黑,像要望进她的心里。 两秒后。阮舒扑过去,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 傅令元搂住她,把她从前排抱到他的后排来。 就着椅子,他坐下,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 黑漆漆的影厅。渐渐弥漫开暧昧。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她问的又不是这个 “公益广告的片场演员受伤,情况比较严重,引来了很多媒体。少骢是负责人,必须出面去医院亲自慰问,也必须在镜头前做出解释和安抚。” “你弄的”阮舒基本可能确定答案。否则也太巧了,陆少骢一走。他就来了。 傅令元正忙活着,没有空回答她已经非常明显的问题。 察觉他没有进一步,她心中有所猜测:“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 “你们约会项目安排得太临时,我没法更及时地准备。” 傅令元故意把“约会”二字加重得咬牙切齿。 阮舒的手指使劲抠他的背:“我们还有多久” “影片还有十分钟结束。”傅令元呼吸灼重,含了一下她的耳珠,愠怒道,“时间太短不够用。” 他向来喜欢做全套,太仓促根本不够他折腾,所以干脆不折腾,省得做不痛快两人都不舒、服。阮舒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也是这么认为的。 “少骢清了场,跟着你的两个警察在电影院外面蹲着。进不来。影厅包了场,工作人员也不会打扰的。二筒在外面守着。” 他这是在安抚她。阮舒摸了摸他的下巴:“还没弄清楚陆小爷突然要追我的目的” 傅令元竟难得地有些无奈:“我怀疑过是不是我哪里露了马脚,但我自认为对少骢是了解的,也非常有信心,他是信任我的。我还没找到机会试探他。” “那问题就是出在我身、上。”阮舒眉心紧紧地蹙起,“连警察都想找出我背后的人。陆少骢可能是真对我好奇了” 傅令元突然狠狠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得什么时候 377、舆论 , 一个人傻傻地坐了许久,还是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进来,阮舒才离开。 没有料到的是,隔天,她和陆少骢一起吃饭、看电影的事情,变成花边新闻上了头条。 陆少骢分明已经十分谨慎,还是没逃过狗仔的追踪,拍到了数张他们走进餐厅、从餐厅出来,再去电影院的照片。阮舒一下被冠上“陆少骢新欢”的名头。 按照以往。陆少骢的女朋友多半是网红、嫩模、明星的身份,所以惯例是先将对方挖底。这回轮到阮舒,前阵子被继父强歼的视频曝光和杀人案之时。网友就差不多将她的底子捋过一遍,如今倒是省事儿,于是生成了“太、、子、、爷恋上女魔头”的说法。 热度盖过了昨晚当红女星于片场受伤。同时也因为女星受伤的出事地点在拍摄的是璨星的广告,粉丝们心疼自己的爱豆,将责任归咎于陆少骢沉迷女色换女友频繁所以管理公司有所懈怠,并鸡蛋里挑骨头地指出陆少骢昨晚赶到医院时行色匆匆。面对媒体记者态度敷衍,网友甚至截了张他翻白眼的图,为他的心理活动配字“打断我和女魔头约会的人全去狗带”。 粉丝的力量是强大的,对陆少骢的舆论风向一下子不太好。 而阮舒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彼时视频曝光后,大家给予她的同情更多些。如今她和陆少骢的绯闻出来,她又曾和傅令元低调结婚又低调离婚,群众们再联系她狼藉的名声,一下子重新给她贴上放荡的标签,怀疑她在和傅令元还是夫妻时就勾引陆少骢。 傅令元被绿,陆少骢抢哥嫂,阮舒一女侍二夫。各种言论纷纷出来。此类言论,更大的攻击点往往在女人身、上,以致于连她曾遭遇林平生性、侵,都被传成了是她勾引继父,还说她是故意以此卖惨博取人的同情。 视频刚流出去的那一段时间。她正好被扣押在拘留所,倒躲过了最正面最直接的言论。可她没想到,这件事又被翻出来了。并且是以如此负面的方式。 她可怜的**,被赤果果地曝光在太阳底下之后,永远抹杀不去了似的。她能够料想但凡她活着一天,这个过去便会时不时因为某种契机被翻来覆去地扒。 她自己心里的坎都跨过去了,那是她试图淡忘的过去,为什么就是不让她忘 每一条言论。都像一把刀子,残忍地将她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划开。 “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是重组家庭,怎么别人没有出事和乐一家亲。唯独她被性、侵那说明是这个女人自己的问题。小时候就淫荡不检点,所以长大了才花名响当当把海城的男人睡光光。她说被强就是被强可能是她自己不要脸主动岔开腿。”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从来不乏恶意 阮舒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无意识地划着,划着,划着,到后来其实根本没看进具体内容。 手机不知已震动第几遍,从桌面掉到了地上。 阮舒低头,看到屏幕碎裂。 俯身捡起。她划过接听键。 “小阮。”陈青洲的声音绷着,但是是温和的,“我在让荣一想办法处理那些话题。” 阮舒微弯唇角,笑了一下:“没关系,也不要去浪费那个功夫了。” 怎么可能完全处理得掉让它们自行随着时间淡去 陈青洲沉默了。 “我真的没事。”阮舒安抚,口吻间谙着一股无奈。“虽然这件事总是被翻出来,每次翻出来,我心里也挺难受的。但我不是说过,我自己已经放下了你不用担心我。” 转而她道:“其实这一连串新闻出来得挺好的。你看到没有网络上已经开始有人猜测前一阵子为我打抱不平的人是陆少骢。你抓住机会,趁势把这种猜测继续渲染起来。警察跟了我好几天了,不能让他们白白辛苦。他们早点有功绩,也能早点收工。” 陈青洲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她的建议,然后和她一样把网络话题揭过去不提。轻松地笑言:“你不是还说有便衣警察当保镖挺威风的现在觉得烦了” 阮舒抿唇笑,手里边将电脑关掉,问:“之前你交给我三个手下。说可以让他们邦忙查事情的,我还能够叫得动他们吧” “当然可以。” “好。那我有点事情需要” “你以后不用问我的同意,也不必向我解释原因。直接吩咐荣一安排下去办。”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舒的语气难得得有些小女孩的娇俏。 陈青洲笑。 “对了,荣叔最近怎样好像都没消息。他也不像以前频繁地给我发短信了。我问他的两条,他也没回复我消息。” “他的手机被我没收了。毕竟在治疗中。少接触电子产品比较好。”顿了顿,陈青洲又补一句,“也不会再通过手机看到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黄金荣原本接受消息的渠道就是人工的,陈青洲只要叮嘱手下瞒着他就行。可自从黄金荣学会了玩手机就不一样了。上一次林湘婚礼现场的事,便是一个例子。 阮舒了然。 结束通话,她便找出号码,联系荣一,要荣一派两个手下去一趟江城,试试看能否搜集到庄家的更多资料。 记得彼时在会展中心外录口供时。她远远地见过庄董事长的亲属,特别担心庄董事长的样子。后来庄董事长被救出后,那几个亲属见庄董事长的境况恶心。反倒表现得特别褚翘为此还曾出言讽刺过。 对了,看褚翘当时的反应,对庄家好像是有点了解的。她是江城的警察来着,连抓s都是她负责的,跑来了海城 或许从褚翘那儿能挖到点东西 念头一出,阮舒敲了一记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痴心妄想了首先她和褚翘根本算不上有交情,若非褚翘曾是傅令元的未婚妻,两人哪里有机会认识其次,她有什么能力要一个警察为她办事 一笑而过,阮舒不再想,只等着陈青洲的手下能带回来好消息。 趴回床上。她抱住大熊网络上的语言再恶毒都无所谓,她有傅令元 378、约见 , 陆少骢这番新闻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从不正面回应。落在媒体眼中,则等同于默认。 而不知是否受到了这番舆论的压力,接下来的两天,陆少骢都未曾再骚扰过她。阮舒没去管网络上的风风雨雨,日子仿若一下恢复平稳。 平稳而忙碌新公司开张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办公间的装修事宜也接近尾声,员工的招聘提上日程。 毕竟刚起步,尚未进入正轨,加上投资成本的计算,阮舒不可能把它整得和林氏那种大公司一般,各部门各岗位齐备。和苗佳商量过后,苗佳同意兼职人事,阮舒合计之后,决定先招一名财务、一名行政兼前台和四名销售人员。 这回招聘不像当时招苗佳是委托中介,而是公司的信息全部公开。 阮舒没想到,自己近段时间的负面新闻会影响到新公司:有人寻着地址找到创意园区里来,恶意地往她办公间的门面上贴色、情小广告。 “太过分了这些人有没有素质”苗佳边咒骂边撕广告,“阮总你别生气,我一会儿就去保安室调监控一定要找出来究竟是谁做的要告他们” 阮舒清淡着脸色,没有说话。 上午第一波的面试结束。两人直接去了园区内部的一家餐厅午餐。 餐厅的生意还挺火热的,园区里其他公司也有不少人来此就餐。 中途,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过来询问她们是否可以拼桌。 阮舒和苗佳没有意见,各自从旁侧的椅子里拿回包,让出空。 两人落座后窃窃私语聊得还挺开心的,就是对座里的那个女人时不时拿眼睛瞟阮舒,好像在认她的脸似的。 没一会儿。坐阮舒身边的那个男人勺子掉地上了,于是弯下腰去捡。 忽地,阮舒便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摸了一把。确确实实是摸,而不是无意间碰到。噌地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在那男人抬起身的瞬间,她抓过自己的饮料杯不由分说泼对方脸上。 “欸欸欸嘛呢你”对座的女人即刻便拍桌子站了起来挑高着下巴直指阮舒。 苗佳见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起身。 “你男朋友自己清楚。”阮舒没什么表情。 被泼了饮料的男人反射弧慢了半拍终于“靠”地一声,摸了把脸最后站起来,吊着两只眼睛问:“什么叫我清楚我怎么清楚了” 见他不承认,阮舒也没想在公共场合和他争执,抓起包就对苗佳说,“我们走吧。” “走你开玩笑吧”女人拉住阮舒,“把我男朋友泼成这样你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想走人” 阮舒反扣住对方的手,一记熟练的小擒拿手将女人手肘折在身后压她在桌上,疼得女人嗷嗷直叫。 “你怎么还打人”男人忙不迭过来要救自己的女朋友。 阮舒没有进一步为难。趁势松了手,将女人推还给他,嗓音清冽冰冷如寒霜:“管好你的手。” 见阮舒眼神凶狠,男人瑟缩了一下脖子没说话。 那女人就不一样了,尤其还刚被阮舒给整治了,彻底跳脚了:“我男朋友的手怎么了你倒是说说我男朋友的手怎么了他怎么就要管好他的手了” 周围人都看着,男人估计也是理亏的怂货,不想把事情闹大,拦着女人要息事宁人:“亲爱的,算了吧。” “什么算了怎么可以算了”女人质问他,“你给我说清楚她的话什么意思” 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就是我刚刚弯腰捡勺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脚。” “所以那个女人就以为你故意非礼她” “嗯,是,是”男人点头。 眸光轻闪一下,阮舒没有驳回男人的说法,打算继续自己的步伐。 那女人却不放过阮舒,:“贱人烂货,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对你有兴趣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连自己继父都勾引的表子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一只被人踩烂了的破鞋,海城女人的耻辱,恶心不要脸,走到哪儿都勾搭人” “你说什么呢你”话太难听,苗佳实在忍不住了。 阮舒则没有任何的停留。 女人非得绕过来阻了她的路:“走去哪里还没赔礼道歉就想走”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男朋友,反咬一口来跟我们无理取闹你再继续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说着,苗佳当真拿出手机。 女人双手叉腰站在阮舒面前,轻蔑的眼神像在看一团垃圾,话语无不恶毒:“和自己的继父做是什么感觉你和你妈是不是也都一起的” 阮舒的表情是麻木的,感觉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她,感觉耳朵里钻进无数令人作呕的字眼。她的手伸在自己的包里,握紧这两天刚重新装进来的瑞士军刀,黑若点漆的瞳仁定定地盯着面前女人不停嚅动的双唇,很想 未及她将军刀拔出来,女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戴黑色墨镜的黑西大汉,直接将女人从地上举起在半空。 女人吓得惊声尖叫。 尖叫声都没能拉长,女人便被甩手丢出去。狠狠砸翻了一张桌子,在地上折腾着怎么都起不来身。 “你、你、你们这群”男人的话更没说完,便被黑西大汉踢过去和女人作伴。 餐厅内的其他人全部都惊呆了。 阮舒眼神冷漠地拂过那对情侣,再扫回来,果不其然见陆少骢进来了。 跟随在他身边的两排溜的黑西保镖过去人群一个一个地警告不许拍照拍视频。 场面似曾相识,阮舒没多回忆便记起,早前在前往陆家私岛的游轮上。蓝沁和汪裳裳两人撕逼,陆少骢来了之后就是类似于眼前的这副架势,充满了江湖气息。 “阮小姐,抱歉,我来晚了。”陆少骢面露愧色,“这里交给他们处理。” 阮舒的手放开军刀,从包里抽出来,松开手指舒展了几下,会意一眼苗佳,带着苗佳一言不发地离开餐厅。 陆少骢紧紧地跟出来。 苗佳瞄了陆少骢一眼,有眼色地说:“阮总,我去外面的文具店买点办公用品。” 待她离开,陆少骢才继续道歉:“约会的事情是我没有防范好,给你造成困扰和影响。实在对不起。” 阮舒停下,看着他,纠正道:“陆小爷,我们那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一顿饭,不是约会。” 陆少骢“一定要分那么清楚么” 阮舒沉默地撇开眼。 “我这两天和阿元哥一起去了趟美国的分公司出公差,我一下飞机就马上赶过来见你。”陆少骢怏怏说。 傅令元去美国了阮舒抿了一下唇,回神来:“小爷不必如此。新闻对我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 “怎么没有困扰刚餐厅里那些人都把你欺负成那样”陆少骢的样子简直像他自己是当事人。 “谢陆小爷邦我出手。但希望陆小爷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做了。你为我打抱不平。才更会对我造成困扰。”阮舒颇为冷淡,并且没忘记问,“陆小爷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陆少骢倒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解释道:“我没让人跟踪阮小姐,我只是了解了一下阮小姐身边那两个条子的行踪,才找过来的。” 警察的行踪他说了解就能了解阮舒悄然兜了心思,说:“陆小爷如果找我。能否打个电话告知,而不是这样突然搞突击。” “我要是提前打电话,你肯定会推脱自己忙”陆少骢嘟囔。 阮舒:“”好吧,他说的是事实。 “新闻也对陆小爷的风评造成影响。陆小爷还是和我避嫌。”她眉目不动。 “我为什么要因为那些鬼话避嫌”陆少骢轻哧,冷笑,“我就算是放个屁被狗仔闻到了,狗仔也会大做文章,我都习惯了。阮小姐不必为我担心。” 这比喻打得,阮舒都不知该如何反应,默了默,非常不给面子地说,“我没有在关心你。” 陆少骢的表情露丝尴尬。 阮舒撇开眼,告辞道:“陆小爷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办公了。” “有事”陆少骢应得急促。急促地说,“我在回来的飞机上把我们那天晚上没有一起看完的动画片补完了,想和你交流观影感受。” 阮舒抽搐两下嘴角。 陆少骢俨然并不是在开玩笑,收着她的神色追问:“怎么了阮小姐觉得那部动画片不好看” “还行。没什么观影感受可交流的。”阮舒敷衍,无语得就差翻白眼了。 “噢”陆少骢明显失望,像是原本准备了长篇大论,而节目毫无征兆地被枪毙掉。 不过很快他恢复笑咧咧,想起来问:“后天是阿元哥的生日。今年是他头一年掌管四海堂,所以给他办了个生日会,没有邀请外面的人,全是邦内各堂的兄弟。阮小姐也去凑个热闹吧。” 阮舒眼神微微一暗原本揣着一丁点期盼他或许会在生日那天找她去套房见面 “我考虑考虑。可能没空。这几天事情特别多。”还是如以往那般推脱。区别在于这一次的她存了私心,故意没有断然拒绝把话说死,以便有转圜的余地。 “我明天再问阮小姐的时间安排。”陆少骢不放弃任何能约她的机会。 阮舒不置可否,重新告辞一遍:“陆小爷要是没其他事。我回办公间了。” “好,阮小姐去忙,我也要回家去向老陆做工作汇报。” 陆少骢总算放过她。 阮舒暗舒一口气,微微一笑:“陆小爷慢走。我就不送了。” 回到办公间,阮舒便吩咐苗佳去餐厅打听那对情侣的状况,说无恙,只一开始一个被丢飞一个被踢飞,黑西保镖未再有其他暴力行为,最后餐厅老板打电话找来了救护车,送那对情侣去医院。 听言阮舒彻底放松没出人命就好,她现在可真惹不起官司。 自然也没忘记留意网络,不过直至晚上回去心理咨询室,仍不见任何相关新闻,阮舒确认,彼时黑西保镖在现场的消息封锁工作做得很到位。 令阮舒惊喜的是,第二天上午她接到陈青洲的电话,告知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便衣警察昨天晚上撤了。观察到现在都不见有新的便衣来接替,应该是真的收回警力了。虽然无法从警察局里了解到详情,但可以猜测,林翰的案子极大可能会以他送去的那个替罪羊为凶手结案。 别墅,书房。傅令元双手抱臂站在传真机前,眸子湛黑地盯着机器缓缓地打印出一份刚传送过来的文件。 待机器停止,傅令元清除了所有的记录,这才拿起文件,回到大班桌前,坐进椅子里,习惯性地叼了根没有点燃烟卷。一边抖着,一边浏览文件。 不过两页,内容非常少,没几分钟傅令元便消化完毕,眉目沉冽着,若有所思。 “老大。”栗青敲了门进来。 傅令元收敛神色,将手中的两页纸递给他:“查上面这个人。” “庄爻”栗青翻了两下。被他年纪轻轻就坐了那么多年牢的经历所惊呆,盯着文件上所附的照片上的陌生面孔,不禁多嘴好奇,“这人谁啊” “杀林翰的凶手。” 栗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假林璞的真实身份” 傅令元眸子眯得暗沉:“主要是搞清楚这个人和陈青洲的关系。” “明白,老大。”虽说当初分工合作,假林璞交由陈青洲方负责。但自从陈青洲做出找替罪羊的蠢事之后,自家老大察觉其中的不同寻常,便命令要比陈青洲更快地找出人。 忖着,栗青转悠着是否问一问真林璞如今的情况,傅令元先启唇:“再查一下庄家。”他的指头在“庄爻”的“庄”字上顿了顿,“资料上只写庄爻的养父是普通的工人,但江城只有一脉人家是姓庄的。” 栗青敏锐地察觉其中的联系:“林夫人的老家” 傅令元抿唇不语,默两秒,换下一个话题:“谭飞还是没消息” 栗青摇摇头:“他和假林璞一样,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傅令元的眉宇间应声覆盖一层阴翳。 栗青在这时拿出来一份礼盒模样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老大,这是我和赵十三、二筒、九思几个一起买的礼物。明天你生日估计很忙,今天提前给你。” 傅令元稍抬眉峰:“我不兴儿这些。” “我们晓得。可今年不是大家给你整了个生日会我们难得有机会,当然也得表示表示。感谢老大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和提拔。”栗青双手捧着奉上,故意显得狗腿。 傅令元斜斜地睨他,唇角抿出淡笑,接过,顺嘴便问:“什么东西” 问话间已拆开,却是非常漂亮的一对瓷娃娃,一男一女,穿着喜服。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表达了我们的心意。”栗青嘿嘿地笑。 傅令元唇边的笑意不禁愈发浓烈。盖上盒子,冲他伸手。 栗青了然,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觑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阮姐心里应该挺难受的” 傅令元的手指在屏幕快飞地动,低着眼帘,让人看不清眸色。 栗青闭紧了嘴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老大有些冷酷。 接到栗青的号码所发来的信息的时,阮舒正在开车驶往新公司的路上,她翻了一下手机,瞥见后整个人有一瞬的呆愣,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幸而最近开车频繁车技已有所恢复,惊险地避开之后,她半是烦躁半是耐着性子地平稳开出一段,找寻到合适的地方后,靠边停车。 停住后,阮舒定定地重新看信息,确认无误,要她晚上去那套旧式小区的套房。 心头砰砰砰了一阵,压下来之后。她翻自己包,确认自己带了套房的钥匙,然后打电话苗佳,告诉苗佳她今天不去公司。 挂断电话,阮舒就坐在车里,在网络上一通搜索,边查看边用手边的便签纸做笔记,直至大中午日头晒起来,她才重新启动车子,前往超市,一番采购。 从超市出来,她没开自己的车,打了出租,中途又换乘公交。到站了穿行了小路,从她以前曾出来买过饭的那个脏兮兮又油腻腻的后门进入小区。 虽然知道这会儿还只是下午,傅令元肯定要晚上才能过来,但阮舒还是很紧张。也不懂有什么好紧张,终归心跳一直慢不下来,心脏处于微微膨胀的状态,填充着一股按耐不下来的兴奋。 约莫太久没人来,又是夏天,房间里非常地闷,甚至隐隐约约还残留着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的傅令元的颓废的烟味儿和酒味儿。 阮舒竟没觉得难闻,相反,这份熟悉感令她无比地眷恋,甚至舍不得打开窗户通气。 静静地享受了许久,她还是开了窗,眺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心情不禁再愉悦一分,然后微翘着唇角将从超市买来的东西中挑出了食材,拎进厨房。 冰箱里如她所料空空荡荡。她插上了电源,令它重新运作起来。旋即学着以前傅令元在厨房忙活的模样,把做了笔记的便签全贴在冰箱上。 转身走回食材前,阮舒捋高了袖子,决定大干一场。 379、值得么…… 含28200钻加更 , 阳光折射入客厅里,从窗台下的一小块,渐渐倾斜,光线也从强烈转为柔和、从白色转为金色,并缓缓昏暗。伴随着厨房里时不时传出的乒乒乓乓、咚咚砰砰、锵锵喨喨很久之后东西下锅的油炸声滋响,隔了一小会儿“咳咳咳咳咳” 霍然厨房的门撞开,阮舒裹着一阵白白的浓烟冲出来客厅,身上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捂着嘴继续猛咳嗽。 咳完她扭回头看着厨房,修眉蹙着,目露微惑。 待烟气淡去。阮舒走回厨房里。 烧黑的锅还冒着热气往窗户外飘。 她上前,掀开锅盖,倒未预想连锅盖都热得烫手,条件反射地松开。锅盖掉地上,又是沉闷的一声响。 抓了抓烫红的手指,她看向锅里,顿时一脸阴郁得儿,整锅全是黑的,连鱼肚的白都瞧不见 死活想不通明明是按照步骤来的,锅为什么就给起火了没炸成鱼,倒差点把厨房炸了幸亏她不完全是白痴。懂得锅盖灭火 无语地翻了翻眼皮。 眼风扫过一旁料理台上的几个盖好的盘子,她脸上的阴郁消散那鱼难度太高,炸不了就不炸了,反正还有成功的。这次她比上次给自己煮面可进步太多了,有数量更有花样。 她亲自给他下厨,哪怕只有一道菜也是心意满满,他必须得感恩戴德,没有嫌弃的份儿 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七点了,阮舒来不及收拾厨房的狼藉,匆匆摘下围裙,抓了钥匙出门,照例去了后门的那条巷子,补充了两道菜一道汤,再匆匆赶回来。 这里的家具都偏旧,前几次她便发现了餐桌掉漆的问题,今天特意买了块桌布铺上去。 还有一束鲜花她记得在绿水豪庭和傅令元吃的最后一顿饭,他也特意摆了鲜花在餐桌上很温馨 去给花瓶装水的时候,阮舒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油渍和污渍,愣了一下。瞬间板脸难怪刚刚在外面,一路的人都盯着她瞅,她以为是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曝光度太高以致于人人都认得她了 迅速插好花瓶,阮舒从客房里的备用衣物里挑捡了内一和内库。再拎了一只服装袋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凉服装袋里有她去超市采购之后特意再绕去女装店买的新衣服。 唔两根细细的吊带,裙子的长度及膝盖上面一点很清凉她觉得他会喜欢的 穿戴完毕,又重新画了个妆,喷了点香水刚下过厨房,不能以黄脸婆般的面孔见他 这过程中,她的心一直是吊着的,生怕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迎接傅令元。便有些恼自己在厨艺这方面的悟性着实太低。做菜的速度太慢。 幸而梳妆结束出来,房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人,傅令元未来。她松了神经,坐到餐桌前慢慢等。 不过。时间有点长 她反反复复地查看手机,一直没他的动静,她不敢轻易打过去,压住心绪。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侧身躺下,打算眯一会儿。 但闭上眼后,怎么都觉得不舒坦,甚至莫名记起之前他在途中遭遇枪击的事件。 有点胡思乱想了 于是她坐了起来,将身体埋进身后的靠垫里,找了个抱枕抱着,然后打开电视。 电视节目全摁了一遍过去,都很无聊。 阮舒忍不住又拿起手机。 十点多了他得三更半夜才能脱身 或许。她真得三更半夜比较妥当 那,就三更半夜正好零点才是他的生日来得及 继续耐下性子,阮舒进厨房烧水喝。 时间过得特别慢,连烧水的速度好像都慢了。 水还没开,估计快开了,可以听到水蒸气翻腾的声音,就像她此刻的心里,虽然没有沸腾。但已经酝酿多时。就像她此刻的心里,虽然没有沸腾,但已经酝酿多时。 阮舒觉得有些烦躁了。 不多时,水开。 阮舒倒一杯水,端着杯子出来,经过餐桌前时扫视一眼,忖着这些菜都凉了,等他来了她就不伺候了,让他自己去热菜 站定在窗前,她的视线投向外面。 入目的是一片绿化带,修剪整齐的枝桠被摆成好看的样式,不远处可以看见其他楼房。道路两边路灯有序排列,灯盏是最普通的样式,灯光白白的一团,夜色映衬下格外柔弱。 外面是万家灯火。她这里孤盏独明。 孤盏独明 他要她等他,可这样的等候,值得么 念头刚冒出来,阮舒就掐灭不会有错。她的选择不会有错,她不应该怀疑 喝完水,她坐回沙发里。 面前的茶几桌上还有她采购来的其他物品。 她伸手随意一抓,抓出一盒套。 她有点赧然。同时脸也有点板以防万一他没备,又像之前被她半路刹车,她给他买好了,而且专门选了超薄的那种。虽然知道他其实更喜欢不戴,但没办法 干等也是无聊,阮舒便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三只,环视一圈屋子,然后放了一只在沙发,接着走进主卧的床头放一只,最后一只放进了浴室里。 大概会涉及的地点也就这三处吧 嗯阮舒满意地兀自点点头。 手机忽地震动。 阮舒忙不迭拿起来翻开,急急点开。 “抱歉。有点事,今晚过不去了。” 她眨了眨眼,低下眼帘,盯了许久。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或许因为等到这会儿已有所预感了,所以并没有失望。 失望之外呢 卸了块大石头吧,至少知道他是平安的,至少不用再牵挂着他究竟来不来了 不回复了。丢开手机到沙发里,阮舒走去餐桌前落座很饿,为了等他,她都没提前吃。这会儿可以自己独享了。 嫌麻烦,她也懒得再送进狼藉的厨房里去热。掀开每道菜的盖子。 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发现碗是空的,她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把米饭忘记了既忘记煮,也忘记买。 这记性哧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那就不吃饭光吃菜 原本打算先尝自己的手艺,然而三道菜摆在面前,她徘徊半晌。分不清哪道是鸡蛋哪道是肉片哪道是西兰花。因为看起来长得都一样,乌漆麻黑的。 她记得刚做出来的时候虽然卖相也没多好看,但不至于这么差的 果断转了筷子的方向还是吃外面买来的那两道吧 夹到碗里,筷子戳了戳,却是没有丝毫胃口。 阮舒放下筷子,最终只给自己盛了碗汤。 番茄牛腩汤,店里做得不是特别好,凉了之后牛肉的腥味很重,喝了两口她便放弃。 其实傅令元没来挺好的来了就难为他的胃了 自嘲地笑笑,阮舒起身,也不收拾了,直接一桌布把这些菜连同餐具裹起来,系好,当垃圾丢了。 抬头望向挂在墙面上的中,时针、分针和秒针堪堪重叠在一起。 新的一天降临。 她瞳仁乌乌地盯着,红唇微微嚅动:“生日快乐啊” “生日快乐,傅先生。”同一时刻,小雅坐靠在床上,冲床畔的傅令元温柔地笑。 380、生日会 , 同一时刻,小雅坐靠在床上,冲床畔的傅令元温柔地笑:“生日快乐,傅先生。” 湛黑的眸子直视着她,傅令元的薄唇抿着,默了默,淡淡道:“你先休息。” 说罢他起身要走。 “傅先生”小雅拉住他的袖口,怯怯地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松开。”傅令元还是淡淡,不过两个字显然夹着丝不怒自威。 小雅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如言照做,盯住他挺括的背影:“我知道我耽误傅令元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心甘情愿吃安眠药的。我知道傅先生是因为依旧不放心我,所以保险起见给我喂安眠药。我是学护理出身,不可能吃了那么次安眠药都毫无察觉。想必傅先生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你还是一直往燕窝里放。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副作用会这么严重我不想惊扰到其他人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死在房间里也不” “我知道了。”傅令元打断她,不变声线的平稳,“以后不会再给你吃了。” “傅先生可以换其他药给我。或者”小雅轻咬嘴唇,忍住眼眶的红,“或者,傅先生可以用毒控制我。只要傅先生你能安心。” “不必了。”傅令元只说了这三个字,听不出具体情绪。 嘴唇动了动。小雅貌似还有话要讲,略略一滞,松开他的袖口:“谢谢傅先生” 傅令元离开卧室。 “老大。”栗青在门外候着,压低声音说,“已经照你的吩咐让阮姐不要等了。” 傅令元眉眼冷峻,谙着疾风骤雨般。 栗青觑一眼他的神情,紧接着道:“安眠药确实有副作用。不同的体质反应不同。小雅的眩晕、恶心、呕吐、腹泻就是其中一种。” “老大放心。你折回来得及时,而且我人在别墅里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没有人知道老大你曾经离开过。小雅晕倒的时候虽然惊动了佣人和保镖,但大家只以为你在书房里。” 傅令元转头拂一眼卧室的房门,再扫过从卧室里收拾出来的被撞倒的大花瓶碎片,未再就此多言。 栗青则问他的意见:“老大,要不,我去设置一下程序,你还是给阮姐去个电话一条短信毕竟单薄了点。” “不用。她会理解的。”傅令元眸色深不见底。见佣人端着熬给小雅的米粥从一楼上来往这边走来,他向佣人伸手,“给我。” 前一晚窗帘没拉,清晨的阳光穿透过玻璃折射打到阮舒的脸上,阮舒不舒适地眯了下眼,翻身。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 旋即习惯地侧翻身,伸出手臂,扑了空。 她再偏了个位置,还是扑空。 她这才睁眼,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环视房间里的布局,反应过来昨天时间太晚,她又没有自己开车,所以干脆在这里睡下。 没多耽误时间,她很快起床洗漱穿戴,走出来客厅,她转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里面的酸奶和吐司也是昨天采购的。 瞥见里面还剩一份,阮舒一秒恍惚,也取了出来,丢进垃圾桶,顺手拔掉冰箱的电源。 吃过早饭,她简单善后,带上包和自己制造的垃圾,锁门下楼。 转去昨天的超市那儿拿回自己的车之后,阮舒直接去了公司。 到公司门口时,正好接到陆少骢的电话。 “阮小姐,今天阿元哥的生日会你有没有来凑热闹啊” 阮舒默了默,无波无澜地说:“看看吧。我今天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工作不是想结束就能结束的”陆少骢笑了笑。 阮舒淡声:“再说。” “阮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陆少骢解释道,“虽说大部分都是我们青邦的代表和四海堂的兄弟,但真的只是普通的生日会。” “我没误会。”阮舒平淡,还是那句话,“我再看看。” 结束通话,站了片刻,她准备进门,忽然身后有人唤:“阮总。” 声音颇为熟悉。阮舒扭头,李茂西装笔挺,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阮舒讶然。 明媚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微光,她的脸很白,皮肤又细腻。阳光一照,几乎可以看见脸上的细微绒毛,同时眼底的青黑也变得明显。 李茂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很明显”阮舒有所察觉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避而不谈,只叹了口气,淡然一笑,“毕竟年纪不小了。化妆也无法完全盖住岁月的痕迹。” 言毕她立刻转回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李茂反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阮舒上下打量他,猜测,“不会是曹老板有什么事委托你来和我交涉吧” “差不多。” “嗯”阮舒狐疑,“他没提前和我说啊” 李茂笑笑,不和她继续打哑谜了,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简历递给她,礼貌地微微鞠躬致意:“我来应聘贵公司的销售岗位,希望阮总给机会。” 阮舒反应过来:“你不会从华兴辞职了吧” 之前还在和华兴合作与林氏竞争代理权时,李茂便曾提出过要来邦她的忙,她拒绝了。没想到他现在 却见李茂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辞职。”故意停顿一下,他才继续道,“我是被曹老板炒鱿鱼。现在特意来投奔阮总你。” 阮舒微微一怔。 五分钟后。办公室。 阮舒神色严肃地拒绝李茂:“你的履历可以去很好的公司,我们这儿庙小,供不起。” “有你这样把人才往门外拒绝的” 阮舒闻言颦眉可没忘记以前张未末就是个大材小用的典型例子。 当然,她是信任李茂的。 “我招的普通销售员,底薪给的不高,分抽成的,没有经验没关系。是个苗子能栽培就行” “就像当年的我”李茂打断了她,笑笑,做了个让她先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后道,“我不完全是来求职的,更主要的目的在于当你的合作伙伴。” “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积蓄,虽然比不上阮总你。但拿出来投资你现在这家公司,还是够厚的,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吃大头,再加上我的劳务投资。你招销售员难道想个个都亲自栽培你一个老板不累么不如算我在内,让我当副总,既得了一个有力的销售,又能够邦妮分担。” 分析着,李茂最后道:“分担压力,也分担风险。” 阮舒抿唇不语。最初她便是希望能有个合伙人,不还尝试过拉马以来给她技术投资然而马以无情地拒绝并教育了她一顿。 如今李茂和她在工作上有多年的默契,都不需要再做磨合,其实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 往后靠上椅背,阮舒笑笑:“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 苗佳叩响她的门:“阮总,今天的面试要开始了。” “那你自便。现在就我和苗佳两个光杆司令,另一半还在装修,其余地方你可以随便逛逛。”说着阮舒拿起文件夹去出去忙了。 中午三人一同午餐,李茂聊起林氏被查封接受警方调查的事,不免唏嘘,且庆幸他离职的时候就将手中所持有的员工股抛售,否则损失惨重。同时也不忘关心阮舒手中的股份。 阮舒对此没太多话,只简单地说自己同样是刚离职时就清仓了。 随后三人也谈及不少陈年旧事确实很巧,苗佳和李茂两个全部都是当年阮舒刚接受林氏时从白纸开始培养起来的自己人,如今她从头开始,身边也是这两个人 下午送走李茂后,阮舒给陈青洲去了电话,单刀直入:“李茂是不是你让曹旺德安排过来给我用的” 否则曹旺德无缘无故炒掉李茂也太奇怪了。 果不其然陈青洲承认:“是我的意思。” “不过,”他话锋一转。“李茂本人的意愿,也是更想和你一起工作。” 其余的他未再多言。阮舒明白他的用意,默了默,只问他一句:“你有没有在背后拿钱给李茂,然后让李茂上我这儿投资” 陈青洲明显怔一下,不瞬难得地笑出声。 阮舒:“”不能怪她多虑,是他先前的行为令她多想了。 “少骢这两天又去找你了”陈青洲问。 “嗯。” “皇廷和林氏接连两个风波,三鑫集团最近刻意低调,而高调禁毒方面的公益,你应该也都看到了。你和少骢的绯闻出来以后,少骢的风评受影响。董事会方面其实是有意见的,照理他应该有压力才对,没想到还继续我行我素。” 阮舒记起那天餐厅发生的事,抿了一下唇,转回神问:“你今晚是不是会去参加生日会” “嗯,会去。”陈青洲煞有介事地默了默,像是在考虑什么,然后才迟疑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单独和令元见面了最近有联系么” 阮舒微垂眼帘,很快浅笑:“我和你还有荣叔不也很久没有单独见面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似的。“陆少骢邀请我今晚去生日会凑热闹。既然你会出席,那我不妨去一趟。至少能远远地看一看你。趁着人多,没准还能面对面说上两句话。” “那就来吧。难得你这么想我。”陈青洲的口吻间依稀蕴了丝看穿而不戳穿的意味儿。 阮舒的手握在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了好几道圈。 “我调几个眼生的保镖多看着你点儿。你自己对少骢应该有防范意识,我就不多叮嘱了,省得你嫌我啰嗦。” 阮舒闻言噗嗤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嫌你啰嗦” “我是你哥,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陈青洲的口吻亦随着她轻松。 有了决定。阮舒倒并不着急主动打电话给陆少骢告知她接受邀请,从公司回了心理咨询室做准备。 四五点钟左右,陆少骢如她所料地又来问她一遍。 阮舒听他多叨了两句,才佯装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这才忙活着洗漱换装。 这边陆少骢收起手机,挂着喜悦转身,透过镜子看正在整理今晚宴会礼服的傅令元。笑着分享好消息:“阮小姐同意参加了。哈哈,我今晚的女伴终于有着落。” “你小心后院又着火。”傅令元别着袖口,语音揶揄,意有所指。 陆少骢的脸一拉,闪过一抹阴霾:“我让人看住裳裳了。她还被我妈关着紧闭。不敢乱跑的。” 傅令元微勾唇,不予评论。 “小雅怎样恢复了没听说昨晚晕倒了什么病”陆少骢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吃坏了东西,有点腹泻。没大问题。”傅令元回答得简洁。 陆少骢不怀好意地笑:“我还以为你又把人折腾太过。” 傅令元的生日会办在三鑫集团旗下的酒店里,和此前陆家家宴同一个地方。 虽然彼时陆少骢说傅令元不愿意高调,只本邦内自己人热闹,但其实其他兄弟邦都遣了手底下的人前来送礼以表示心意,从早上到晚上宴会开始,都没个停歇。为这事儿,还占用了海城新闻的一小块版面,阮舒便是由此得知的。 抵达酒店时夜幕初降临,门口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就是陆家的黑西保镖。 原本没有通行证是周围两百米之内皆不予以靠近的。不过陆少骢提前和黑西保镖打过招呼,阮舒毫无阻碍地被放行。 所设的宴厅就在一楼,半露天式的自助餐形式,室内的部分格局就似一个别墅,有个螺旋状的欧式楼梯,室外的部分则是一个硕大的游泳池。 灯火通明,衣香鬓影,宾客众多。阮舒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于人群中穿梭,试图找寻陈青洲的踪影。 但没等她发现陈青洲,她先被陆少骢绊住。 “阮小姐,你真的来了。” 陆少骢口吻惊喜。打量她。 虽然相较于在场的其他女宾,她的黑色裙子十分简洁,妆容亦十分浅淡,像是刻意低调,但反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无比,纤巧的红唇格外诱人。 阮舒淡淡致意:“嗯,刚到。” 旋即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要包礼金” 就刚刚那几分钟。她就发现三五成群聚首的人在讨论各自送给“傅老大”的礼物,如果她没听错,好像是为了避免繁琐的程序,各个堂口协商一致,统一不琢磨花样送礼,每个堂口均包十万元的礼金。 她是空手来的。一方面是没考虑到他们邦派的规矩,另外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再有就是她原本准备送给傅令元的礼物,昨晚不是竹篮打水了么 “不用不用,阮小姐你当然不用。阿元哥的生日当然是我准备,你今晚是我的女伴。” 阮舒心里在“女伴”二字上稍顿了顿,强调:“我只是如陆小爷所言的来凑个热闹,至于陆小爷的女伴,我实在不够格。” 陆少骢并未勉强她,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好好好。你是我邀请的客人。这样阮小姐满意了” 有点敷衍。 阮舒没太较真。毕竟是她自己做出了决定要过来的。 “阮小姐没看出我今天有什么特别的”陆少骢耐不住问,舒展开双手,明显给她提醒,要她留意他的着装。 她自然留意到了第一眼就留意到了,只是不想说罢了。心内轻吁气,阮舒清浅笑笑:“陆小爷今天穿得很精神,领带看起来比那天还要适合你。” 陆少骢哈哈哈:“是阮小姐挑出来的眼光。” 阮舒垂眸不接茬。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颇具暗示性地说:“陆小爷去忙吧,不用特意陪我,我自己四处走走。” “我不忙。我有什么可忙的又不是我过生日,忙的是阿元哥,今天阿元哥才是主角。”说着,陆少骢没问她同意便忽地拉住她的小臂,带着她朝某个方向走。“我们去那边,阿元哥马上就要下来了。” 这架势,就像迫不及待要带她观赏什么节目似的。 不过事实证明,还真的是观赏节目 就在她被陆少骢带过去没一会儿,傅令元便现身了。 作为今晚宴会的主角,出场自然是全场瞩目的。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来,落下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闲散的笑意里比以往多了丝亲和,手边挽着一个女人,双双从螺旋的欧式楼梯下来。 女人的身份没什么好意外了,就是小雅。 水蓝色的雪纺长裙,长及脚踝,柔软飘逸的面料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段,及腰长发微卷,从两鬓挑起两撮用水晶发卡束在脑后。 右手搭在傅令元的臂弯,左手轻提裙摆,步伐优雅,眉目隐约含笑,整个人淡雅娴静温柔大方 381、恍惚 含28400钻加更 , 淡雅娴静温柔大方地面对众人,只在看向傅令元时,才绽开一丝小女人状的恰到好处的娇羞。 楼梯精致,一男一女携手同行,全场的焦点。 阮舒微仰头,定定地注视,忽然在想,她和傅令元还是夫妻期间,从未陪他参加过青邦内部的宴会 陆少骢带她来的位置在最前方,毫无人影遮挡,也没人敢遮挡,她的视野清清楚楚,相信傅令元也能一眼察觉她的在场。 但傅令元的目光特别宽泛,只在落向陆少骢时,稍带平淡无奇地拂过她一下罢了。 两人自楼梯上下来后,停在楼梯前方特意流出的一片空地上。傅令元转身,和小雅面对面而站,抬起手轻轻搭上小雅的背。小雅亦如是。 不瞬,华尔兹舞曲的音符如迸裂的水银流淌而出,欢快而愉悦。 华灯璀璨,如梦如幻,两人就在其间翩然起舞,宛若一对璧人。 身周人群中,恭维的话不绝于耳。 “小雅嫂子真漂亮。听说私底下人也很温柔,从来不摆架子。” “废话,傅老大的女人,能差么” “傅老大和小雅嫂子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不知道什么能喝上喜酒。” “” 陆少骢也不吝啬夸赞:“小雅嫂子平时不化妆就好看,这正经一打扮起来更加惊艳脱俗。” “不过,在我眼里,阮小姐你才是最漂亮的。”他笑着追加,偏头看她。 阮舒微抿着唇,神色清淡:“陆小爷谬赞。” 一支舞结束,小雅略略欠身暂且下了场,陆少骢低声说了句“阮小姐等我一会儿”,便换到场地上去和傅令元站到一块儿,两人对着周围的青邦的弟兄们各自一番发言。陆少骢除了代表他自己,还代表陆振华,因为今天有事没办法过来露个面。 和阮舒以前出席商界宴会的那种发言场面不同。傅令元和陆少骢都不是演讲式的,好像和大家都打成一片彼此非常地熟,所以是交流式的,往往他们说话期间会有人故意插科打诨,场面活络而热闹。 而这个时候会发现,江湖气息浓重,与一开始所见的类似普通商务宴会的感觉略有差异。 阮舒很早就从最前面的位置退了出来,留给青邦的弟兄们有更亲近他们的傅老大和陆小爷的机会。 当然,在场的也并非所有人都凑上前对傅令元和陆少骢众星捧月似的,另有几个同是堂主身份的人不远不近。而陈青洲就含着淡笑在和那几个人边远观傅令元和陆少骢,边交谈着什么。不多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冲她扫过来。 阮舒浅弯唇角,似有若无地隔空回之以笑意方才收到他的消息。约好了生日会结束后或许能拐去医院看一看荣叔。 视线再转回去,那边傅令元和陆少骢的发言结束,下来和大家挨个轮着过去敬酒。 发现陆少骢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她,阮舒忙不迭要避去洗手间,拐弯的时候,险些和一位服务员撞个满怀。 服务员托盘里的好几只空酒杯摇摇晃晃,见状阮舒条件反射地伸手试图邦忙扶稳,服务员自己眼疾手快,轻松地转了半圈的身子便稳住。 阮舒松一口气:“抱歉,我刚刚没留意。” “没关系。谁让你是寂寞人妻。”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称呼阮舒一怔,服务员抬眸与她对视上,眼睛放电似的眨了眨单边,两撇小胡子往两边翘得非常飞扬。 阮舒:“”这家伙不是在卧佛寺修行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我有一堆的杯子要洗,先去忙了,洗完再找你叙旧。”闻野未停留,端着他的托盘便离开了。 阮舒懵一秒在原地,反应过来他的话,不禁暴汗叙个鬼她才没有旧和他叙 少顷,待她从洗手间出来,前面恰巧走着两三个刚从男洗手间出来的人,边走边聊着话,议论的八卦中心正是小雅。 “小雅嫂子的出身不太干净吧出来卖的大学生,被傅老大看中的。” “嗯,是出来卖的,不过她运气好。第一次就遇上傅老大,是傅老大开的苞,后来就一直跟着傅老大了。所以不能说不干净。总比傅老大的前妻来得强多了吧” “这儿说得对。其实我们要不是非有处、女情结的,一般都不会在乎自己的女人以前跟过几个男人,而且老道点的还挺好,否则处、女没经验,上得很不爽,连身体都不懂自己翻,跟歼尸似的。但傅老大的那个前妻名声也太烂了点,我们再不讲究,也不能服一个荡妇当我们的嫂子。” “好像傅老大也是头回碰雏儿吧” “是的吧看来小雅嫂子虽然外表清纯,其实很有过人之处,开苞夜就让咱们傅老大食髓知味。紧紧地被栓住了,念念不忘。” “这事儿在咱们青邦都不是秘密了。傅老大不是有那啥习惯么那小雅嫂子的身板你们也看见了,有点弱,差点没经受住折腾。那个时候傅老大和那个前妻还好着的吧后来那个前妻流产坐月子期间,不都是小雅嫂子跟在傅老大身边傅老大管教得好,那个前妻肚量还是蛮大的。” “她肚量不大能行么都破成那样了。不是处没关系,不能给男人戴绿帽啊。” “嘘,你要死是不是戴什么绿帽这是在挑拨傅老大和小爷的关系。小爷今天还带那女的过来了。” “” 几人拐了弯离开走道,声音渐远,直至消失。 阮舒定着身形,立于原地,脑子里嗡嗡嗡,回荡的却不是她自己被看低的那些话。反正被羞辱得已近乎麻木了。而是傅令元和小雅的内容。 彼时她坐月子期间,小雅就存在了,她从赵十三那儿已得知过。可听刚刚那群人的意思,小雅和傅令元有交集,要再往前追溯 雏儿开苞开苞 阮舒侧身,往后一步,脊背靠上墙壁她好像从没有问过傅令元,小雅是他从哪儿找来的他肯定不会临时随随便便找个女人的所以这个女人真的是以前经他的手开苞的么还有,还有傅令元是信任小雅的他和小雅人前是逢场作戏,那么人后如何相处小雅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角色定位所以才能配合傅令元演戏可那次小雅亲傅令元,按傅令元的说法在他意料之外,这岂不是互相矛盾 好多,好多问题。阮舒阖了阖眼皮,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思绪依旧无法控制,那些因为信任傅令元而不曾去挖底不曾去追究的问题统统跑了出来,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似的。 傅令元擅长放烟雾弹的,或许他和小雅之间的说法,都是他自己散播出去的,就像以前她和他在一起时,他不也散播了许多谣言理智的声音被挤压得有些微弱。 那么多问题,她现在无从问傅令元。但其中有一个,她必须立刻马上有答案,她等不了了她要知道她要知道 掏出手机,她拨通了赵十三的号码。 “阮、阮、阮姐”赵十三明显意外,紧张得直结巴。 阮舒不给他任何防备的时间,单刀直入:“你们老大是什么时候给小雅开苞的” 赵十三中了她的计,一下被套出话:“啊阮、阮、阮姐,你知道了” 脑袋像被锤子重重抡了一下。阮舒脸色应声一白真的做过了 “什么时候”她重新着问,这一回真的是问这个问题本身了。她记得,在医院的病房里,赵十三当时要再说什么,被栗青抢话阻止了,就是相关的话题 赵十三大概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回答得很干脆:“是阮姐你和老大在荣城那会儿,阮姐你好像和老大吵架了。老大的心情不太好” 荣城吵架心情不好 好遥远的回忆却又是清晰如昨的回忆 是除夕的前一天 那天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好好养伤。” 挂断电话,阮舒顺着墙壁,蹲到地上。 是啊。那天他刚和傅家断绝关系,心情不好,在车上他想要她,她因为没带药在身边,所以不给他。他送她回酒店,就和赵十三走了。 她等了他挺久,没等到,当时便猜到,他是去找其他女人泻火了。 然后他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她偷偷吃了药,遵守自己的承诺,和他做了。事后她还提出过,仅此一次。往后他在外面做完其他女人的三天之内都不许碰她。 嗯嗯对的就是这样的瞧她果然记得很清楚 所以,原来小雅 阮舒两只手臂抱住自己,双眼有些无神。 是小雅先小雅,后她 是他的女人小雅也是他的女人 呆怔了足足一分钟,阮舒冽开嘴,笑了那个时候还不爱傅令元的,那个时候是她自己在两人的结婚合同上鼓励他出去找人的。现在她能怪谁她有什么可介意的 有什么可介意的 有什么,可介意的 阮舒起身,愣愣地重新进了洗手间。 一个他亲自开过苞的女人,放在自己的身边配合他逢场作戏,多顺其自然 他是小雅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男人,所以小雅是真的喜欢他的吧。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仰慕一个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的女人,他多么好把控 突然的,她感觉前面的那么多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 双手按在洗手池的台面上,阮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要纠结不要放在心上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傅令元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小雅也是一个例子。即便他是小雅的男人,他对小雅也没有感情,只是利用,利用小雅被他破掉的那层膜,让小雅对他死心塌地,为他效力 她要理解她必须理解 闭眼,深呼吸,再深呼吸。压拢心绪。复睁眼,阮舒从化妆包里取出口红,补了一下颜色。 走出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一个女人捂住嘴跑进来,不小心撞了一下阮舒的肩膀。 “抱歉。”匆匆说完,她冲到洗手池前难受地一阵干呕。 阮舒身体僵了一瞬,定在门口没动,扭头看了一眼。 是小雅。 确认完毕,收回视线,阮舒继续自己的步子,没走出一段路,迎面陆少骢寻了来:“阮小姐” 看见她,他欣喜。小跑几步到她跟前:“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儿。” “嗯。”阮舒清清淡淡,“找我什么事” 陆少骢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小雅你也在这儿” “小爷。”小雅从女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没忘记也和阮舒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骢将小雅的脸色收进眼里:“你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小雅的一只手在胸口顺着,“只是有点犯恶心,想吐。” 陆少骢先是噢了一声,继而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怀孕阮舒感觉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小雅红着脸,立刻否认:“不是的小爷,你别误会,我只是这两天肠胃有些不好。” 阮舒僵直的脊背松了一分。 那边陆少骢一副恍然的表情,又问:“说是你昨晚都晕倒了” “嗯”小雅面露歉意,“让大家担心了。不好意思。我没多严重。” 陆少骢笑了笑:“关键是不要让阿元哥担心,你昨晚一晕,阿元哥没少受惊吓吧” 小雅神色间的歉意不禁更甚。 “行了,走吧,咱们该回去了,阿元哥还等着。我跑出来了,留他一个人,估计要被大家折腾坏了。” 陆少骢哈哈朗笑两声,旋即看回阮舒,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当然是找你去一起热闹。” 说着,他又不问阮舒的同意,擅自伸手虚虚扶在她的后腰处,带着她,协同小雅,三人一并往外走。 阮舒没有避开陆少骢的动作,或者更准确来讲,是忘记去避开他的动作,因为她尚未从方才他们的对话中晃回神傅令元昨晚是因为小雅生病了,才没有去套房赴约 他是为了小雅 宴厅里,比她去洗手间之前还要喧哗,一个个都在给傅令元敬酒祝寿,傅令元来者不拒似的。阮舒遥遥望着,首先浮上脑海的是,他的伤都没好齐落,怎么可以喝酒,还喝那么多 垂了垂眼皮。她心头萦绕开淡淡地自嘲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转瞬阮舒便被陆少骢带至人群里。 四海堂的弟兄们见着小雅的身影,甚是兴奋:“小雅嫂子回来了回来得正好唷” 傅令元听言转过身来。 隔着憧憧两道人影,阮舒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上,各自漆黑,各自静默,各怀心思。 仅仅一秒钟,傅令元率先挪开,因为小雅被大家推了一把,撞到他的怀里,他就势搂住小雅,然后两个人就被围堵在中心,周围的人起哄着要他们俩喝交杯酒。 场面就像婚礼现场闹洞房 阮舒面无表情地旁观,旁观傅令元笑着推托。小雅娇小的身形被他护在怀里,小鸟依人一般。 陆少骢自然是好事的人,即刻邦着大伙儿一块儿起哄,往小雅的手里塞酒杯。 傅令元几乎是马上抢走了:“欸,你们这样可不行,灌我一个刚挨了枪子儿的人已经不道德了,现在还要再加一个生病的女人” 紧接着他回头唤栗青,把两只酒杯一并递过去。 栗青接过手后冲大家嘿嘿嘿地笑:“不带这么欺负老大的哈,小心以后你们过生辰,我邦老大把你们一个个欺负回去” 话落,他十分爽快地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陆少骢插话揶揄:“阿元哥总是疼嫂子,先前一杯一杯都不带眨眼的,大家一说要嫂子也喝。你就不乐意了。” “要不喝交杯酒也可以,阿元哥你今天确实已经喝得够多了。”前半句听着像邦傅令元解围,后半句陆少骢话锋一转,“不过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交杯酒喝不成,那要不阿元哥你和小雅给我们来个激吻吧” 这个提议比喝交杯就还要挑起人的兴奋,众人立刻起哄得更厉害,一个个拍着手掌齐声呼喊。 傅令元眉梢稍抬,觑着大家,斜斜勾唇:“要不要这样我今天是寿星,我没要求你们给我表演节目,你们倒提条件了。” “老大这不叫提条件,这叫与民同乐” “就是就是” “老大你要庆幸,今天如果你不是寿星,换平时那咱们可是要玩更大的现在只是要老大你和嫂子给我们秀个恩爱而已” 傅令元舒展开双臂对大家示意此时此刻娇羞地埋首在他怀中的小雅,笑得闲散:“你们自己看,你们嫂子是个害羞的人,别欺负她,她会无地自容的。” “阿元哥,这个时候男人就该强吻。”陆少骢不怀好意地坏笑,紧接着劝小雅,“嫂子没事儿,你就当我们全都不存在,就当现在只有你和阿元哥两个人在你们的卧室里,你俩该亲热亲热。” 众人浮想联翩地哄笑。 不用说,小雅揪住傅令元的胸口的衣服,脸埋得更深了。 “你们啊你们。”傅令元口吻有些无奈。垂首,低眼,诱哄着询问小雅,“要不我们亲一个不然大家今晚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小雅没反应,像是默认。 傅令元在这时用手指勾起小雅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白皙水嫩的面容,红晕和飞霞清晰可见。 傅令元笑着,往小雅的唇上凑。 在他们贴上去的前一秒,阮舒还是蹲下身,假装理自己的鞋她恨自己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地直接掉头走人而只能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 耳畔一瞬间爆发众人的惊呼声,狠狠地砸进她的耳膜里,尖锐得连带整颗心脏都仿若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住,死死地攥紧,生疼生疼。 她自找的。 全都是她自找的 明知生日会上肯定不可避免得再看到傅令元和小雅秀恩爱,她非要假借见陈青洲的名义而来。如果不来,就不会得知他和小雅原来早就做过;如果不来,就不会得知他昨晚爽约的原因是为了小雅;如果不来,她乖乖地等着他来哄她来骗她,怎么都会比现在舒坦得多。 可没有如果。 她就是敌不过对他的想念,自己来找虐。 她就是咽不下那一口气,以为自己足够有勇气,无论怎样也坚持碍他的眼,愣是要试试,在她的眼皮子,他敢做到哪一步。 结果呢她无法面对她忍受不了 明明商量好了离婚之后各过各的,他全心全意地投注他的野心他的海上霸主之梦,她过她自己平静平淡的生活。谁曾想几经变故,现在的局面如此,当初她费劲心思要离开他的意义又何在何在 “怎么了”陆少骢跟着她蹲下身,关切询问。 “高跟鞋有点磨脚。”阮舒庆幸周围的动静大,得以遮住她此刻声音的异样。她逼迫自己调整。 “我看看。”陆少骢要伸手过来。 “不用了。”阮舒挡回他,抬头时已顺利掩下眼底的情绪,清淡地神色说,“没事了。” 说罢起身,冷漠地正视前方。 傅令元和小雅已结束亲吻。小雅抱他紧得,就像要扎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众人的惊呼声则变成抱怨声:“老大你这也太敷衍了还不到五秒钟不行不行重新来说好了是激吻激吻要伸舌头给我们看要吻够十分钟” “去去去去去”傅令元手臂揽着小雅,显得特别护着她似的,拿斜眼睨大家,“要看激情戏。搂紧你们自己身边的女人自导自演。” 又是一阵笑意。 陆少骢做主道:“行了,一会儿散去自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乐的乐。” 众人还是懂得见好就收的,而且也确实闹腾得够久的,于是就此散了。 傅令元噙着笑意在和小雅腻歪着说话,像是在哄小雅不要因为方才的当中接吻羞涩。 陆少骢见状笑了笑,没立刻上前打扰,扭头问阮舒:“阮小姐是否赏脸和我跳一支舞” “我的脚会不舒、服。”阮舒正好拿刚刚的理由搪塞。 陆少骢低头看她白皙的脚踝,说:“阮小姐穿几码我马上让人去给你重新买一双。你先去休息间坐会儿。” “不必了,多谢陆小爷好意。”阮舒拒绝,眸色淡淡说,“抱歉,我想去趟洗手间。” “哦哦哦好好你去,我这儿等你。” 这意思阮舒听在耳朵里,差不多就是今晚他要缠着她了 转身,走到室外,穿行过泳池边,朝洗手间的方向去。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她掏出来接起,入耳的是陈青洲冰冷的声音:“回家去,不要呆着了,和他分手。” 阮舒扬起脸,想要逼回眼睛里的潮湿,然而话” 小雅的声音几乎被汪裳裳的尖叫给盖住。 汪裳裳忙不迭腾出一只手去握她自己的头发,另外一只手却仍不忘死抓住阮舒的腿。 阮舒用松了束缚的那条腿狠狠地踹汪裳裳的心口。 汪裳裳吃痛,身体霍然往后倾倒。 再度“啊”的短促一声尖叫,不过这回并不是来自于汪裳裳。 紧接着便是“噗通”,俨然有人掉进泳池里。 阮舒一时分神,未及反应,又听一声尖叫,同时自己的腿被拽了一把,她身体前倾扑去,忽地周身被水的压力包围。 382、过得很好?? , 猝不及防下,阮舒狠狠呛了一口水,该死的是将她一并拽入水里的汪裳裳因为落水的恐惧下意识地不停扑腾,拖累得她直往池底沉。 摆脱汪裳裳后,她迅速调整过来,放松身体,脚下触上池底的时候,她猛然一蹬,灵活地往上游。 不瞬她便哗啦一声浮出水面,平台上的喧哗即刻清晰入耳。 距着约莫一米远的位置,小雅的身影起起伏伏,大口喘息着呼救,像是也不会游泳,且大有下沉的趋势。 阮舒的凤眸无波无澜。 外面的这堆宾客多为女宾,好像没人会游泳,不过已经有人去喊酒店的服务员。 阮舒准备自行上岸,小腿却猛地又被人一扯,她瞬间往水里沉了沉,紧接着汪裳裳顺势便像八爪鱼似的抱住了她,惊慌失措大喊:“救我救我你不能丢下我” 阮舒竭力稳住身体,试图挣脱汪裳裳,汪裳裳抱得她愈发紧,完全把她当作救命稻草,又或者说是打算要死一起死。 脖子被勒得有点呼吸困难,虽然很不愿意搭救,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阮舒只能强忍着火气带着汪裳裳一起靠向池边。先往上托汪裳裳的身体。 池边平台上有宾客过来邦忙,拉住汪裳裳的手臂将其拉上去。 不料,汪裳裳一脚踩在阮舒的脑袋上借力上去,阮舒一个不留神霎时被踩入水中。她立时要蹬水重新浮出,却发现脚抽筋了。 慌乱不过两秒,她冷静下来,竭力地放松身体,去够腿肚用力揉捏,并把脚掌向上翘尝试缓解抽筋的肌肉。 视野范围内。她看到小雅如同失去了知觉般缓缓地往池底沉。 阮舒愣一下,听闻头法呢” 陆少骢站过来一步,挡在阮舒面前:“阿元哥,要不” 阮舒捋开他,目光笔直地与傅令元对视,嗓音清冽:“小雅小姐确实是在我打汪小姐的时候落水的。” “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汪裳裳迫不及待地接口,像揪住了阮舒的小尾巴似的得意洋洋,怂恿道,“阿元,你快修理她她都敢欺负到小雅身、上” “不用你多嘴”陆少骢呵斥汪裳裳。 小雅攥住傅令元胸口的衣料,又开口:“傅先生,这事真不赖阮小姐,是我自己跑来劝架,才出了意外,现在不都好好的,没事。” “那个阿元哥,”陆少骢搭腔,也维护阮舒,“小雅都解释了是不小心被殃及。是误会。阮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落了水。你和阮小姐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了,大家都还是朋友,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而且,阮小姐今天是我请来的客人,哈哈,你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 傅令元先是没有说话,不瞬打横抱起小雅,这才道:“你看着处理。我就不动手邦你管教女人了。” 陆少骢略微尴尬,点点头,然后提醒:“阿元哥你快先带小雅进去,把酒店的医护人员叫来给她瞧瞧,别耽搁了,不是原本就还在生病” 傅令元未再多言,更未再看她一眼,抱着怀中的女人大步离开。 画面熟悉,就像那日在体育馆,小雅崴了脚,他也如此焦急而匆忙。 阮舒定定地目送,唇角泛一抹不动声色的讥嘲真没意思,她还等着他为小雅出气 陆少骢转回来看阮舒时却并没有厉色,颇为关切道:“阮小姐,我们也快进去” “表哥”汪裳裳叫嚷,“你没听阿元说要你教训这个女人” “我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事”陆少骢冷哼,约莫顾忌周围还有外人,也没直接发火。示意黑西保镖带走汪裳裳。 汪裳裳自然不愿意,又哭又闹,最终还是被黑西保镖强行拖走。 陆少骢接过手下递来的浴巾,忙不迭要邦阮舒披上。 “谢谢陆小爷。”阮舒侧开身,自己揪住浴巾裹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确实打了汪小姐。” 陆少骢又尴尬一下,摆摆手道:“裳裳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一定是她先挑事的。阮小姐还手是对的。小雅也都澄清是误会了,阿元哥不会再难为你的。” 手指轻蜷,阮舒垂眸,眼睫遮挡住她眸底的情绪。 陆少骢忽然捉住她的手牵起:“快给我走,你看你身、上都湿了,一会儿别着凉。” “谢谢陆小爷,我没大碍,可以自己走。”阮舒挣开。 陆少骢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什么,黑西保镖过来通报:“小爷。表小姐晕倒了。” “她晕倒了就给她找医生找我干什么”陆少骢火气旺盛。 阮舒觑一眼他,怀疑他是将自己在她这里吃的瘪撒到手下身、上。 黑西保镖神色凑到陆少骢耳边低语,不知讲了什么,陆少骢立时皱眉,表情露出一丝古怪。 “陆小爷有事去忙,不用管我。”阮舒出声,“汪小姐被我打得不轻,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代我向陆夫人致歉。”余岚可是很疼汪裳裳的。 汪裳裳大概是真出了比较紧急的幺蛾子,陆少骢顺了她的话:“我让人开了个房间,也让人去准备换洗衣服,阮小姐可以洗个澡什么的。” “谢谢陆小爷。”阮舒没有拒绝。她现在这个样子,想直接走人都没有办法。 陆少骢没再多废话就带着保镖离开了,安排了一名酒店的工作人员陪同她。 人群外,荣一目送阮舒之后,才松开陈青洲的手臂,低着头说:“对不起,二爷,我以下犯上阻拦您。我回去以后甘愿受罚。” 陈青洲身影沉沉,目光依旧盯着游泳池的方向,垂于身体两侧的拳头也没松开。 阮舒没有用陆少骢开的房,自己去酒店前台重新订了间。 工作人员送她至门口后止步。 阮舒关上门,伸手将房卡放进卡槽,走向沙发,坐下,双眸略微无神地发呆。 不多时,房间的门铃摁响。 阮舒晃回神思。走去应门。 是酒店的服务员送来一只服装袋,还有她之前一并掉进游泳池里的包。 包毫不意外全湿了,甚至能倒出水来。阮舒将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之前手机便被她摔得屏幕碎裂,她没抽出时间去换新的,凑合着用。现在好了,干脆彻底报销。 阮舒定定地盯着,不自觉在想,如果那个混蛋要打电话来哄她,都打不通的吧 体育馆那一回。她气头上,故意不接,后来他遇上枪击案,她回拨都来不及了。 思及此,她急急地尝试开机。 指头触上键,阮舒滞住,嗓子发紧,双肩微垂,耸拉着,颓然而苦涩。 涩意盈满了她的胸腔,她的鼻头,她的眼眸。 丢开手机,她捂住脸趴在自己的腿上。 忽地,一把熟悉的嗓音挨着她响起:“干嘛一个人偷偷哭鼻子抹眼泪” 阮舒一阵惊吓,霍然抬头。 但见闻野蹲在她的跟前,两撇小胡子飞扬,手臂撑在腿上驻着下巴,凑得她很近。险些额头就撞上。 “你”阮舒蹭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瞪他,“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闻野没回答她,不疾不徐地站起,往后退一步,双手抱臂,目光与她身、上上下逡巡一个循环,语气轻佻:“湿身诱惑” 阮舒抓起一边的浴巾重新披上身,命令:“你给我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显然并对他构不成威胁。闻野非但没走,反就势落座他身后的沙发,单脚翘起二郎腿,双手分别置于两侧的扶手上,往后靠着,语气换成讽刺:“为了一个男人失魂落魄。瞧瞧你现在狼狈惨淡的样子,别说湿身,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都毫无魅力。”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已抓起前面茶几上的烟灰缸朝他砸。 闻野轻巧地避开,踩上茶几敏捷地跳到她这边,扣住她紧接着要砸茶杯的手,一把拽她到他身前桎梏住,眼神充满哧蔑:“你现在给你前夫当情妇” 措辞刺耳至极。 阮舒挣扎着曲起膝盖完这四个字,他霍然后退一步,给手枪上膛,继续枪口隔着空气重新对准她。动作非常快,阮舒呆呆站立,任由他扣动扳机, 咔一声。 并没有子弹出来。 然而阮舒还是条件反射地僵住了身体。 闻野走上前,用枪身托起她的下巴:“这就吓傻了” 又耍人呢这是阮舒忿忿,本想骂人,却是忍不住突然打了个喷嚏,恰恰打在他脸上了 闻野:“” 阮舒:“” 可惜喷嚏没给她笑的机会,紧接着又打了两个,阮舒自然已经别开脸了,急急地去抽纸巾,捂住嘴,同时也擦拭鼻子里开始泛滥流出的鼻水。 “滚去洗澡吧。”闻野也抽了张纸巾给他自己抹脸。 “你先从我的房间滚出去”因为捂着口鼻,阮舒的声音完全是闷的,闷的而携有鼻音。 闻野隔着茶几桌顺利地将用过的纸巾投掷进垃圾桶内,旋即转眸看回她,旧话重提地突出三个字:“投奔我。” “你先告诉我你和庄家的关系,还有庄家的事。我再考虑。” “你先投奔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那说说要我投奔你的理由。” “你会过得更好。” “不必,谢谢,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阮舒翻了个白眼。 “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暴露陈家私生女的危险活在陆家的眼皮子底下还要担惊受怕地应付陆少骢的追求就是过得很好带着两个员工开一家破公司就是过得很好每天受到无数人对你的人身攻击就是过得很好”闻野无不冷嘲热讽。 阮舒震惊在他的一一列举的事项之中很明显,她在他面前,整个人就似一览无余的白纸。 闻野跨上前一步,最终质问:“为了一个一脚踏两船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你连你的新闻都能散播的烂男人卑微地降低自己的身份就是过得很好” 383、狞笑 含28600钻加更 , 他的语速非常快,不带标点符号停顿的,咄咄逼人,操着各种刺耳的字眼往阮舒的耳膜上砸。 阮舒本来想反驳傅令元没有一脚踏两船他和小雅仅仅逢场作戏、反驳傅令元过去对她的利用全是顺势而为、反驳傅令元不是烂男人、反驳她没有卑微地降低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想自己动摇想坚定地理解他信任他。 可她被扼住了,扼在那一句“连你的新闻都能散播”。 扼了好几秒,她的喉咙才得以艰涩地出声。嘴唇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什么散播新闻” “呵,”闻野满面讥诮,“我现在欣赏到的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女人备受打击的表情。” 阮舒嚅喏,重复:“什么散播新闻” 怎么可能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新闻 其实不过明知故问。像抱着一丝她理解错误的心情,而非得追问到底,要他说清楚讲明白。 闻野却偏不遂她的愿,而将讥诮之味儿在话里兜得愈发浓重:“我以为你的心里承受能力是铁打的,心甘情愿让你的前夫拿你的事情做文章,你愚蠢的爱情伟大到能帮你屏蔽所有的恶毒攻击而保护自己刀枪不入。” “原来,并不是啊。”他拿枪身往她的脸颊拍了拍,“你过得真是好。” “老陆,你刚刚不是都发言完毕了怎么又把我和阿元哥找来了”陆少骢进来房间,走去傅令元身侧落座。 “阿元的生日会,我该露的脸露完了,其他事还没说。” “又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等生日会结束后回家再说”陆少骢笑笑。 陆振华瞥他们,题外话似的插一句:“你们把闹剧处理好了” “抱歉,舅舅。”傅令元致歉。 “小雅没事”陆振华算是聊表慰问。 “谢谢舅舅关心。她没事,呛点水,昨晚本来就因为肠胃炎有点低烧,刚刚医生已经给她打过针了。” 陆振华略略颔首,鹰隼般的目光转向陆少骢。 一句话都没说,但陆少骢知道他什么意思:“老陆,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把阮小姐当普通朋友邀请来的。总不能因为那些破新闻,我连交朋友都受限制吧而且今晚上都是我们青邦内部的自己人,没有那些狗仔。不会再出现前两天的意外。” 陆振华没有接茬。 陆振华的心腹觑了眼陆振华,秉着笑脸道:“小爷,陆爷不是想管您和谁交朋友。我们都知道您不是小孩子。做事会有自己的分寸的,我们只是给您提个醒。” “我明白”陆少骢表情略微讪讪,嘀咕,“不是教训过我一顿了嘛” 毕竟不是什么太需要正儿八经讨论很久的大事,就此揭过没继续聊。 陆振华回归自己原本要谈的话题:“向s先生购买的那批军火,原本的交易方式是我方直接先打款。s先生那方随后交货,免去中间的验货环节,以表达我们对s先生的信赖和诚意。但s先生不同意。” “啊”陆少骢讶然。“他为什么不同意他不同意什么这明显让他占便宜的事儿他都不同意难道还要提更苛刻的条件买军火的钱又不是小数目,我们都愿意先给他了,他还想怎样难道突然间又要坐地起价真当我们只能找他买么他的货比别人的价格都要高出两倍。他” “小爷您先别激动。”心腹笑着打断他,说,“s先生不是要提更苛刻的条件。相反。他不想占我们便宜,要求我们按照一般的交易流程,该验货验货。” 陆少骢嘁声:“他对自己的货也没什么信心嘛。是不是担心收了钱以后被我们揪着退货他没面子哈哈哈。那就按他的要求照一般的交易流程呗,这对我们来讲是好事,省得他以为我们多巴结他似的。” 心腹继续说:“所以陆爷找小爷和傅先生过来,就是打算把这次交易交给你们负责。就像上一次和董老板交易一样。” “我和阿元哥两个人负责,会不会太抬举s了”陆少骢有点不爽快。 傅令元接腔:“表诚意,应该的。而且毕竟是第一次,没人镇场面确实不太好。我和少骢会找雷火堂的堂主商量,挑选出一批固定的手下,以后专门去和s那边的交货方碰面,彼此熟悉,认得脸,更方便也更安心。” 他这话颇有一锤定音的效果,正符合陆振华心中所想。陆少骢更是没什么异议,便就此下了决定。 陆振华也未多加逗留先回陆宅,让他们尽兴归尽兴。也要准备准备明天出发去做交易。 送走陆振华,傅令元转眸看陆少骢:“你之前说要追阮舒,我就要你考虑清楚最近的情况,照顾好舅舅的情绪。听方才那意思,舅舅已经找你就这件事谈过话了” 陆少骢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灰溜溜。承认道:“就是我们俩从美国分公司回来的那天,我去找老陆汇报工作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老陆和阿元哥你一样,对我追求阮小姐没意见。但闹出这么大动静,主要牵扯了公益广告的拍摄女星,还惹了负面风评。老陆不是就不高兴了嘛。” 傅令元折眉:“你胆子够大,都不懂收敛,今晚还把她请来生日会被舅舅撞给正着” “老陆自己原本说不来的。谁知道他突然又来了。”陆少骢耸耸肩。 傅令元薄唇微抿:“你的个人私生活我不好插手太多,能提醒你的都提醒了,态度和舅舅一样,相信你自己会把握好分寸。最近情况特殊,你重心多放点在工作上。我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看住你。” “行了,阿元哥你回去陪小雅吧。我也去看看阮小姐的情况。楼下宴厅也不用我们管,他们今晚爱怎么闹怎么闹。” 傅令元点点头,和陆少骢分开。 走进电梯,门关上,跟在后面的栗青这才得以告知:“老大,阮姐刚刚走了。” 比他所预料的要提前离开。傅令元愣了一下。 “还有,阮姐的号码暂时打不通,估计是之前掉游泳池。手机也泡坏了。”栗青继续汇报。 轿厢壁铮亮,映照出傅令元眉宇间的疲倦和清寒。他阖眼揉了揉眉骨:“走了也好。那一会儿就不去见她了。我自己再找时间。” 栗青觑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应承:“好的,老大。” 电梯“叮”一声,傅令元迈步出去,目光已恢复棱锐。 阮舒没有留下来洗澡,在闻野离开后,她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便整理好自己的所有私人物品带走,直接下楼去退掉了房间。 盛夏的夜风迎面吹来明明该是燥热的,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来得及吹干的湿头发飞乱了一绺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定住身形,阮舒捋好头发,转身,视线钝钝地回望华灯璀璨的酒店。 垂于身侧的手凉凉的,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 眨眨眼,她低低垂下眼帘自己今晚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少顷,阮舒转回身,抬起头,神色已恢复清冷,大步走向停车场。 顺利取了车,驶出酒店的范畴,在第一个路口遇到红灯。 阮舒停下,等待。 大概真有点着凉了,鼻子塞得难受。 她倾身,伸手抽了两张纸巾。 坐正回来时,视线掠过后视镜,镜面上照出后座里一张男人的脸。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明明消失了那么多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车子里,阮舒第一时间就要推开车门下车逃命。 谭飞从后座扑上前勒住她的身体,手中抓着一支注射针便朝她的脖子扎,将液体推送。 脑袋立时晕眩,阮舒身体无力,抠在车门的手使不上劲,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是谭飞的狞笑。 384、注射 , 酒店宴会厅里,陈青洲和一个与黄金荣交好的分堂堂主聊完,回头询问荣一:“小阮人呢还在楼上的客房” “大小姐五分钟前刚离开。” “那我们也走吧。”环视一圈宴厅内的觥筹交错,陈青洲不禁泛一抹浅讥。 两人坐上车,驶出去没多久,荣一便接了通电话,交待了几句后挂断,汇报道:“二爷,派去给大小姐的两个保镖说,把大小姐给跟丢了。” “怎么会跟丢”陈青洲皱眉。 “说是大小姐好像故意要甩掉他们。开进隧道后再开出来,就没跟上了。” 陈青洲马上给阮舒拨号码,却是无法接听。 “二爷先别着急,大小姐的手机估计是掉泳池时一并泡水里了才联系不上。她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一静兜兜风。我已经让两个保镖先去心理咨询师看一看。或许一会儿大小姐就回去了。”荣一安抚,“大小姐不是个脆弱的人。” 凝了凝神色,陈青洲没有说什么。 按照原计划,前往医院。 黄金荣理当早该睡了,陈青洲坐到床边为他掖被子的时候,却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荣叔,怎么醒了” “睡得不踏实。”黄金荣的喉咙里明显卡有浓痰,讲话的声音听着都感觉是黏着的。咳了两下,他示意陈青洲扶他坐起来。 “参加完生日会了” “嗯。”陈青洲塞了只枕头在黄金荣的腰后。 “见到丫头了”黄金荣浑浊的眼珠子在提起阮舒的时候亮了亮。 “嗯,见到了。”陈青洲点头,“本来约好了今天晚上带她来看你,不过时间有点晚,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不见好不见好”黄金荣的八字眉揪起,“要是今晚过来,匆匆忙忙的,我也都没准备好。等过两天,我把气色养好起来,你再安排。” 边说着,黄金荣的手指拨了拨头她的手机打不通情有可原,荣一先前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杳无音信的,没有办法叫人不担心。来回踱步沉吟片刻,陈青洲举步便走:“我也去找找。” 荣一一愣,忙不迭跟上,提醒:“二爷,您不休息吗还要准备明天拍婚纱照” 陈青洲没听见一般。 阮舒睁开眼,有点意外眼睛并没有被蒙住。头顶的白炽灯光线亮堂。亮得扎眼。脖子很痛,痛感来自于被针扎到的那一块。 手按着潮湿腐臭的地面,她晕晕乎乎地坐起来,略微茫然地打量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空间挺大的。但不见任何的窗口,即便此时此刻亮着灯,也给人一种阴暗感。数米远的入目之处,摆放有一张简单的床、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桌子靠着的那面墙上贴满了照片。 隔着距离,阮舒盯着那些照片,很容易就辨认出上面几乎全是陆少骢和傅令元,同时又以傅令元的照片的居多,而傅令元的照片里,又掺杂着不少她和傅令元被偷拍。 对啊,是谭飞 她被谭飞给偷袭了 也怪她自己车上躲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她居然毫无察觉 不行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从上一次谭飞嫁祸她杀了林翰,完全可感觉到谭飞对她的恨意,他们之间的结肯定只有你死我活了落在他手里,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完全可以想象 阮舒即刻从地上站起来。哗啦啦地一阵响。跑出去没两步,她猛地被狠狠拽回,跌坐在地,手腕和脚踝深深地勒疼。 她垂眸,这才发现四肢均被扣上了沉沉的铁链。 铁链 怔怔盯着坚硬如铁。浓浓的恐惧无法阻挡地涌满整副胸腔她逃不出去了 耳朵里在这时捕捉到脚步,越来越近。 阮舒循着声音望向门口,身体越来越僵。 不多时,门从外面打开,谭飞站定于门坎处不动。眼睛盯着她。 那眼神,阮舒无法形容。或者更准确来讲,谭飞整个人现在给她的感觉都是无法形容的。 无法形容的未知。 未知接下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 半晌,谭飞光就这么阴鸷而冰冷地看她,没有说半句话。 阮舒记起婚礼那日曾听周锐抱怨过,说谭飞自打舌头被绞了半截后,因为讲话不利索,就变得沉默寡言,几乎与哑巴没有区别。 突然地,谭飞从门坎跨了进来。慢慢朝她靠近。 阮舒一步步地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后背靠上冰冷的墙面,心中的恐惧满得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 然而中途谭飞拐向了桌子的方向。 阮舒并没有放松警惕,警惕地看着他,看着他停在桌子前,不知在摆弄什么。 少顷,待他转过身来,她才看清楚,又是一支注射器。 注射器 这个东西会引起人多么不好的遐想 如果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可以判断出先前在车上时,谭飞给她注射的是迷药之类的液体,但现在完全无法料想 “不要过来”阮舒下意识地抬手往自己的脖颈处捂,惊恐无助之下。叫喊的内容根本毫无威慑力。 随着谭飞的靠近,她挪动着身体试图往墙角靠过去躲避,然而铁链的长度有限,一下子便桎梏住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阮舒慌乱地尖叫,竭力地想要逃。铁链扯得把她的皮都磨破了,依旧纹丝不动。 谭飞已近在咫尺,面容呈现一种灰暗,冷笑着伸出一只手过来捉她。 阮舒抓着铁链要打他。 铁链的重量很沉,完全限制了她动作的速度甚至于力道,何况她身、上迷药的效果并为完全散去。 这种情况下,谭飞以一个男人的力气轻而易举将她按倒在地。 “滚开你要给我打什么东西滚不要滚”阮舒完全没放弃挣扎。 然而她的挣扎亦全是徒劳,谭飞手上的针又扎了上来。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全然失了力气的。 阮舒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神经也一跳一跳的,很难受。 耳朵里嗡嗡嗡地响。眼皮很沉,她的视线模模糊糊,周围仿佛一片白茫茫的虚影。她尝试着凝拢焦聚,只勉强辨别出,身边好像有道人影刚刚离开 谭飞走出房间,关上门,抬头,看向倚靠在墙边的人影。 385、幻 ,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白茫茫一片,十分地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耳朵里的嗡嗡嗡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好像很多人在说话。 很多人在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 “贱人贱货破鞋婊子**荡妇不要脸和继父都能做” 一句句,一声声,交杂在一起,很乱,很大声,很刺耳,充斥她的脑袋,感觉快要爆炸。 为什么要骂她为什么一定要骂她为什么她明明才是受害者 羞辱和咒骂密密匝匝,突然有形化,变成一颗颗石头,朝她砸过来。 心口宛若被这些巨石填满,涨闷,被尖锐的棱角硌得发疼。 那些还在不断继续砸过来的石头之后,一道轮廓渐渐显露,在操纵着那些石头 是谁好熟悉啊 心口添了丝浓重的酸涩 为什么 忽然有把嗓音突兀在那些嘈杂的说话声中:“药效发挥得好像很快,反应这么强烈。” 又是谁 不知道啊她的思绪和意识仿佛无法受她自己的控制似的。 对方又说话了,这回近在她的耳边:“你是阮舒” “是”她不假思索。大脑异常迟钝,迟钝而并非完全罢工。她集中不了精力,一切都像是只能随着原有的认知做出回答。 “你是男的” “不是” “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抓你的人是谁知道吗” “谭飞” “你厌恶陆少骢” “是” 对方停住了,暂时没继续。 隔片刻,才又张口:“你和傅令元还在一起” “傅令元”三个字钻进脑子的瞬间,阮舒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冰凉的眼泪滑出眼眶,流淌在脸颊上,流向她的嘴角,她尝到咸湿和苦涩。 纷繁的画面接踵而至,陷入迷失一般。 傅令元在人群中搂着小雅笑 傅令元拥着小雅在众人的起哄下火热地接吻 傅令元抱起小雅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离开 傅令元覆上小雅的身体。交颈缠欢,爱欲纵横 假的,一定是假的 真的。可怜的女人 阮舒猛地睁眼,视野依旧白茫茫一片,可那些画面真实而清晰地烙印,无法抹去。 心头钝痛如刀割,眼睛里的液体不住地流,停不下来。亦无法控制。 耳边的声音又在问:“告诉我,傅令元爱的还是你” 是脑子里几乎是立刻浮现这个字,可字悬在嘴边。马上就要出口之际,酸楚萦绕舌尖,扼住了她的答案。 是吗 浓烈的质疑涌上心头。 下一瞬。傅令元曾说过的一句话晃悠而过:“吃醋可以,但你不能质疑我。” 不能质疑,要坚定么 要坚定他爱她 不过两秒。种种画面再度清晰地呈现。 她手心握着药,独自一人呆在酒店的房间里静待,他在另一个酒店抱着小雅极尽缠绵。 她恐惧地蜷抱着身体缩在拘留所阴寒的角落里不敢睡觉,他在别墅温暖的卧室里搂着小雅安稳入眠。 她在老旧的套房里孤灯一盏,守着满桌渐凉的饭菜,焦虑而忐忑地等着他的到来,他守在小雅的床前,为小雅拭汗,喂小雅吃饭,将与她的约定抛诸脑后。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不知道分不清 她只知道,她爱上的这个男人,好像永远没有办法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爱情还是魔鬼 这个问题又一次浮出。 究竟这是令尘埃也能开出花的爱情,还是逐渐吞噬掉自我的魔鬼 阮舒茫然地躺着,整个人极其疲惫。不是身体方面,而是精神层次的深度倦怠。 为什么要爱人 爱都是这样要勉强自己去理解去信任的么 爱都是这么累的么 耳边又有人在说话。 “怎么不回答了才刚开始,明明药效还在。” 然后貌似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么烫” 这是阮舒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色渐渐亮起。 心理咨询室外。陈青洲坐在后座里,周身的低压令得整个车厢的氛围异常地冷。 荣一没有呆在车里,站在外面忙活着接打各种电话,讲话的声音多少从车窗缝泄露进来。 这种哪儿都找不到人的感觉,不久前陈青洲刚经历过。 先是自己的儿子 现在又是自己的妹妹 凝着清黑的眸子,沉吟间。陈青洲想到某种可能,拨了傅令元的号码。 接到陈青洲来电的时候,傅令元准备出发去前往和s的交易地点。他有点意外。不过一般陈青洲的来电,都和两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什么事”傅令元一般不怎么在陈青洲面前遮掩他的真实情绪,比如昨晚的郁结未消。延续至今日,他的心情依旧不痛快,此时的语气便也就冷冰冰。 尚未来得及开口问。便听到傅令元那头传来一句娇柔的“傅先生”。冷笑一声,陈青洲二话不说挂了电话看来昨晚她的消失并不是和傅令元呆在一起 不出一分钟,傅令元重新拨了过来。 陈青洲丢手机到一边,不去接。 荣一恰在这时回车里汗涔涔汇报:“二爷,暂时还是没有大小姐的消息。我已经托关系到交通部门去查了,看看是不是会拍到大小姐的车开到哪儿去。” 既没有去找傅令元。又杳无音讯一夜不出现,已非常可疑。陈青洲彻底坐不住了,抓起手边尚在震动的手机。 “你干什么话没讲就挂电话” “你左拥右抱的感觉怎样”接电话之前陈青洲没想叨这件事,开口后依旧忍不住讥嘲。 傅令元哧声:“我和阮阮两个人的私事不用你管。” “呵我可不想管你但你如今既然如此伤害她,我不会再允许你们继续下去” “你不允许顶个屁用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和她自己说了算” “那你现在倒是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她你连她失踪了一夜都不知道” “失踪”傅令元愣住。 “她最好是没事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去给她陪葬”陈青洲挤着牙缝。 傅令元同样暴怒:“你他妈能先把具体什么情况告诉我么” 一分钟后。 “现在先确认。她到底是自己一个人,还是真的遭遇意外。”傅令元非常冷静,报了一串号码给陈青洲。“清梨的电话,可以让她帮忙看看昨晚的交通记录里是否能查到东西。” 陈青洲听出点意思,问:“你不亲自处理” 傅令元抿了一下唇:“我今天另外有事要办。” 即刻换来陈青洲的冷笑和嘲讽:“嗯。很好,勿怪你能得陆振华的信任在他身边伪装多年乖顺听话的狗并且地位日益稳固羽翼渐丰。” “那也总比你如今性命岌岌可危指不定哪一日就被他赶尽杀绝来得强”傅令元额上青筋尽显,“我还是要警告你,找她归找她,但别做些愚蠢的动作暴露她和陈家的关系” 他不想再与陈青洲废话似的,挂电话前最后道:“先去确认其他再说” 386、诱饵 , 握紧手机,傅令元眸光森冷地站立片刻,从阳台回到客厅,脚步顿了一下,转进卧室内。 “傅先生。”小雅从床边站起,昨晚带过来的行李已收拾好在一旁。 “你可以不用着急,在酒店这里多休息会儿也没关系,想什么时候回别墅,就和保镖知会,保镖会送你。如果身体还不舒服,就自己让佣人帮你联系医生。” “好的,傅先生。”小雅一如既往地温和乖顺。 傅令元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离开房间。 “老大。”站在门口的栗青即刻跟上他的脚步。 “小爷的行踪。”傅令元眉峰微耸。 “小爷昨天去找房间找阮姐没找到,问了前台阮姐退房的时间,后来就和老大你还有雷火堂的堂主一起商量和s的交易事宜,凌晨散了之后,小爷就去了裳裳小姐的房间。” “期间没出过房门”傅令元又问。 “没有。”栗青摇头,然后补充,“只有小爷又临时找了小姐进去。噢,对了老大,还有件事,”他稍压低声音,“裳裳小姐好像又怀孕了。昨天落水后。酒店服务员为她送姜汤,她特意问过孕妇能不能喝,不小心漏了口风。” 傅令元嘴唇抿得紧紧的,突然停住脚步,像是在考虑什么,少顷转回头,却是对他说:“你找个理由,今天不要跟我去交易了。” “啊出什么事了老大”栗青懵住不是在问小爷的行踪怎么感觉好像突然跳到另外一个话题 傅令元没回答,手绻成拳往额头轻轻敲了两下,又道:“算了算了,当我刚刚没说过,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一切照原来的计划。” 说罢继续步子,径直迈向电梯。 栗青:“” 进了电梯,傅令元又突然跳回到前面,叮嘱:“那个昨晚临时要的小姐,去试着找一找。” 栗青知晓他必定又有所筹谋,点头应承:“好的老大。”并且不等傅令元多交待。他便主动道,“裳裳小姐怀孕的事我会尽量继续跟着。” 傅令元觑他一眼,勾唇:“这个月十三的那份工资由你来拿。” 栗青嘿嘿嘿:“可别,回头他得跟我拼命,他要存老婆本的。” 房车在酒店门口候着。 陆少骢人还没下来。 傅令元自行先上车坐,盯着车窗外,手机握在手中,无意识地在腿上掂。 外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栗青太了解了,自家老大的这个习惯性小动作,表示在边思考边等电话。 约莫十分钟,陆少骢才从酒店里出来,上来的时候连忙道歉:“对不起啊阿元哥,我起迟了。” 傅令元收住手机,从车窗外撇回脸,拿斜眼睨他:“你干嘛半夜开个会而已就体力不支了” 陆少骢打着呵欠,也不遮掩,说:“都是裳裳把我给闹的。” “那还是年纪轻轻就体力不支。”傅令元戏谑。 “我虽然其他方面比不上你,体力这一点绝不会输。”陆少骢的手肘朝他亘过去,“而且我能敏感词,你都不行。“” “我不起来”明显是在质疑他,傅令元眉尾挑起,轻哧,“我只是没你那习惯。” “哈哈哈。晓得晓得。”陆少骢别具意味地笑笑,“你的习惯我不也没有。你喜欢一个一个来,每一个往死里搞,腻了或者坏了才换。我可不喜欢浪费那时间。” 傅令元但笑不语,又揶揄:“昨天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还非常有自信后院安稳” “谁知道那死丫头怎么偷跑出来给我添乱的”陆少骢特别来气似的。 闲聊没再继续。傅令元转谈正事:“一会儿先去和雷火堂的兄弟汇合,把昨晚所商定的安排妥当,保障晚上交易顺利。” 陆少骢想起来提:“阿元哥,我觉得要不我们俩还是交换一下,我带着雷火堂的人进去,你留在外面把控全局。” 傅令元嫌弃他:“就你那对s总夹枪带棒的偏见,进去的话货还没验,保准先和他干起架。” “你还真是了解我,哈哈哈哈”陆少骢笑声朗朗,眼睛里难掩阴鸷,“我确实很想把那狗崽子活捉了拉到屠宰场里好好修理一番。” 阮舒重新有意识,是因为察觉有人往她的嘴里灌液体。 即便人是昏沉的。睁不开眼睛,潜意识里的恐惧令她条件反射地吐出去并咬紧齿关。 对方粗暴地拿手指抠她的嘴要她张开,她死死地坚持,连唾沫都不敢咽一口,生怕有一丁点陌生的外界的东西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最后对方可能也无奈没有办法了,阮舒很久未察觉对方的动静。但她依旧不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上传来刺痛,俨然又在给她注射。她愈发惊恐,甩手要挣扎,对方快一步按住她,强行桎梏。 傅清梨很迷糊。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人找她查交通记录。 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带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眉眼清淡,坦荡地迎视她的目光,即便她有点犯傻有点没礼貌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他也无波无澜。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一张脸本就没多大的表情。 “傅小姐。”马以终是开口轻唤她一声。 “噢,对,我在。”傅清梨晃回神思,“你刚刚说你是我三嫂的朋友,她昨晚上失踪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马以点头。 “但你怎么知道可以联系我而且找到了我”傅清梨觉得好疑惑啊。 “我从她的联络人手册里找到的。傅小姐应该知道,她的亲人和朋友不多。”马以解释。 “三嫂”傅清梨表情黯了一下,接受了这个理由,也不再浪费时间多加探究,“麻烦你等等消息,我马上去查” 光就一个车牌号,说查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隧道的位置有的特别针对,给了时间范围和路段的范围,所以傅清梨很快就将结果告知马以:“只找到我三嫂的车子进了隧道,没有找到出来的画面。” 但这个消息依旧等于没有消息。工作量很大,直到临近傍晚,傅清梨才欣喜地来传消息:“查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 她将调取的一部分影响插在自己的电脑上展现给马以,边指着画面,解释道:“这个十字路口拍到了红灯的时候三嫂停车。当时绿灯亮了有一会儿。三嫂都没有开车的意义,把后面要过来的车给堵住了,后来我们有个执勤的同事过去查看情况。” 正说着,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傅清梨对他打了个手势,先接电话,挂断后她即刻告知:“问过了,那个执勤的同事过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靠近说什么,车子主动开走了。但看到驾驶座上开车的是个男人。因为仅仅从车窗一掠而过,所以没有看清楚男人的样貌。” 由此已经确定能做出判断阮舒不是一个人心情不好躲起来,而是被人绑架了。 “现在我的同事还在里面继续找是否存在意外拍到的其他画面,或许能找出男人到底是谁。但这个工作量比较大,最后还不一定能找到,因此最好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帮忙想一想我三嫂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这些,傅清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没止住:“网络上的键盘侠好过分。他们怎么可以那样说我三嫂” “流言止于智者。”马以淡淡回应,接过傅清梨拷贝了录像画面的u盘,告辞,“谢谢傅小姐。” 送走人,傅清梨小声嘀咕:“三嫂那么冷,才不会存我的号码。肯定是三哥。三哥真是够了。有事情要我帮忙不直接给我挂电话,非得再托个外人。” 支着下巴,她微歪着脑袋,疑惑:“之前三嫂不是说她和三哥离婚后丁点儿不联系么现在一出事,三哥还能搭把手难道两人有机会复合” 猜不透,傅清梨没再猜。恬恬一笑:“不过这个外人挺帅的。” 笑过之后,她没忘记正事,连忙又去一起帮忙找视频画面。 阮舒第三次有模糊的意识,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感觉视野范围内的白茫茫已消散不少。 她觉得很冷。浑身禁不住哆哆嗦嗦。加上地面的潮湿和腐气,总令她恍恍惚惚地错觉自己置身拘留所的那两日。长年背光的拘留所里。也和这里差不多阴冷。 她朦朦胧胧地辨别出有两道人影。 嗡嗡嗡吵闹不停的耳朵里还能依稀听见一点零零碎碎的话语。 “退不下去。” “药发挥不了作用。” “问不出来。” “别的办法。” “” 他们没再说话。 不多时,阮舒察觉自己的身体被强制拖行了些位置。 她无力反抗了 为什么还没人来救她 马以回到车上,把u盘转交给陈青洲:“傅小姐说的话,陈先生刚刚通过手机应该都已经听清楚了,录像画面你自己看。” “谢谢马医生。”陈青洲由衷感激他的帮忙早上在心理咨询室,惊扰到了马以。正巧马以以阮舒的朋友兼房东的身份去交警大队找傅清梨。不管怎样都比他调派手下要来得合适且避嫌。 “我能为她做的并不多。希望能尽快有她的消息。”马以扶了扶眼镜。 时间已从昨晚跨到现在,其实就算没有找到那段出现男人的画面,陈青洲自己也已经往最坏的想法认定阮舒是被人掳走的。 只是他对她究竟被掳去了哪里毫无想法,只能暂且交待手底下的人先瞎子乱撞地到处都找找,以图心里安慰。 迫切地打开电脑,将u盘里的东西仔细看完一遍,陈青洲即刻给傅令元去了电话。 傅令元刚从码头上船,避去了船舷,接起后一张口就是嘲讽:“你的办事效率可真是高” 陈青洲反唇相讥:“你们傅家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不要废话了我很快就没信号了”一整个白日都未曾有进一步消息,傅令元的暴躁几乎酝酿至极致,正好往陈青洲这儿全兜出来。 陈青洲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没办法给他视频画面,只能将大致情况概述一遍。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谭飞。” 傅令元其实和陈青洲一样,做了最坏的猜测,于心内锁定了两个人选人间蒸发般的林璞和同样消失了好一阵的谭飞。当然,更倾向后者。 虽然目前未经证实,但这样的异口同声有种彼此肯定答案的效果。 异口同声之后,两人均沉默。因为谁都知道。如果真的是落网的谭飞掳走了阮舒,局面将多么糟糕。 问题在于,傅令元目前也和陈青洲一样,对谭飞的去向毫无头绪。 明知此时此刻不是相互追究责任的时候,傅令元还是忍不住冷声:“你的两个保镖都是什么酒囊饭袋连她的车上藏了人都没发现一路跟着都能被人甩掉” 陈青洲同样冷声:“别忘了谭飞主要是你负责要抓的人却一直没消息更别忘记如果不是因为你把谭飞弄残了,他怎么会转嫁报复到她身上还有昨天晚上是你让她失魂落魄的” 傅令元未再和他做口舌之争。 两人安静两三秒后。彼此又同时出声:“有人在帮谭飞。” 这个猜测并非刚有的。从找不到谭飞开始,便起过念头,毕竟要逃过三方警察、傅令元、陈青洲的追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甚至连自己父母的死讯都不理会,更连葬礼都没有出现。 经由如此多天音信全无,两种可能性最大:要么死了,要么有人在背后相助。 今天基本确认,是后面一种。 而无法完全确认的是,这一次掳走阮舒,究竟仅仅为谭飞个人的报复行为,还是也恰恰为谭飞背后之人所指示的。 如果是背后之人所指示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是报复了。 那么,应该是 “二爷”前座里的荣一在这时忽然紧急地唤陈青洲,把手机塞过来:“你快看看这段画面上的人,像不像大小姐” 同一时刻,栗青也急匆匆地汇报给傅令元:“老大,我怎么觉得这上面的人像是阮姐” 傅令元接过,查看屏幕上所显示。 这是几分钟前刚被人故意强行推上热搜的一个十秒钟的小视频。 内容是一个被头发遮挡住大部分面容的女人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短短的十秒钟皆如此。所处的背景也只能看到是某个房间的角落。 仅仅如此。之于外人而言完全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的东西。 傅令元不但第一眼辨认出她,更判断出地点。 “谭飞家的别墅。”他说,“谭飞家的别墅,密道里。” 以及,这明显是一个诱饵 387、他不会来的 28800钻加更 , 以及,这明显是一个诱饵。 所诱的自不必说,是这段时间藏在暗处接连邦助阮舒的人。 谭家别墅的密道是没有对外界公开过的,除了警方,也就只有砸墙之人知晓了。 因此,针对他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想通这些仅在一瞬间,傅令元张了张嘴,准备和陈青洲讲明白情况并商定接下来的营救方案,听筒里忽然一阵噪音,很快通话便自行挂断。 傅令元在船舷上移动了位置,试图重新拨过去,却是失败。抬头看着无垠的海水和基本已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陆地,心内暴动得想直接将手机丢海里 出了海信号不稳定,尤其这种去做大型交易的情况,为安全起见,双方所挑选的交易地点往往喜欢选择通讯覆盖的盲区。所以刚接起陈青洲电话时他便提醒他的手机马上要没信号了,结果还是没能撑到讲完话 所用的船是低调的渔船,船上没什么设备。出动的三艘船之间靠的是对讲机,出发前,除了他、陆少骢和雷火堂堂主,及几个类似栗青这样的亲信,其他手下的手机是全部没收的。 当然,不能和陆地完全失联,因此备有卫星电话。 但他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用卫星去给陈青洲打电话。 握紧手机,傅令元忍下气不知后续会如何发展,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既救出人又让自己置身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由警察处理。然而,谭飞的目的亦非常明确,只想私了,视频本身就无形中是一种威胁。谭飞不会想不到可能会招来警察,所以肯定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理,赌上了他自己的性命,假若除了警察谁都没有出现,那么她 思绪止住,后果完全无法想象。 他现在能够想到的这些。陈青洲必然也能反应,而以他对陈青洲的了解,陈青洲多半不会选择报警的。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希望陈青洲能够听进他之前一再强调的警告,全程冷静,好好合计出一套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要再有冲动的行为 至于谭飞的背后之人,和这起绑架的目的 转身望回船舱,傅令元湛黑的眸子蒙上一层冷意。 陈青洲拨了两次,均不在服务区范围内,深知大概是无法再和傅令元联系上了,干脆放弃。反正已经弄清楚阮舒所在的地点了。 而事件的整个思路,也和傅令元理得差不多。 理完之后,逻辑顺了,但他纠结得做不出决定他不能直接出面去救人,否则等于自投罗网,他自己不要紧,被人就此顺着查他和她的关系,威胁到她的安全,他是绝对不允许的然,假如报警,警察的能力不够,没能救出她,反把谭飞b急了,她的安危依旧无法保证 现在应该 静默了许久,陈青洲对荣一下达命令:“现找几个人,进去谭家别墅里探探情况。” 刑侦大队,二组组长接到焦洋的电话:“热搜上那个十秒钟的视频你看过没有” “什么视频”二组组长不明所以。 “你快先看看现在还在微博上没撤下来热搜第一位的。” “你还真闲,最近没事做的么有空逛微博”二组组长边抱怨,边走回办公桌上去用电脑。 “闲什么闲你看完之后会感谢我的”焦洋怼。 不多时,二组组长懵b:“看完了。不就是一段不知从哪弄来的电影镜头的十秒钟画面,有什么值得看的” “什么电影镜头那是网友们不清楚状况”焦洋有点恨铁不成钢,“那是你自己负责的案子,你都看不出来么画面上的女人是林二小姐是林二小姐阮舒” “啊林二小姐”二组组长赶忙又重新看了一遍,狐疑,“这连个脸都没有露出来,你怎么知道她是林二小姐我怎么一点儿都瞧不出来你要说她是范冰冰,也很像不是么” 焦洋又气又着急:“你仔细看那女人的左手手腕刚好向外翻,腕上是不是有一道刺青” 二组组长循着去凑近盯画面,愣了一下:“林二小姐的左手手腕上有刺青吗你和林二小姐果然关系匪浅,连这事儿都知道” 焦洋:“” “就是林二小姐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画面上的女人一定是林二小姐她一定是被人绑架了还有,后面的背景,你不觉得很像一个地方么” “真是林二小姐”二组组长被他吼得不得不认真起来,又点开一遍视频,“这地方像哪儿没拍到多少啊,就一地面。加点墙角,能看出是哪里” “谭家别墅里发现的那个密道”焦洋无可奈何,也不和他多加解释了,先讲重点,“谭飞一定是谭飞出现了我猜测是谭飞绑架了林二小姐你现在赶紧带人赶去谭家别墅。我也准备过去。” “谭飞这个家伙先前两次拿谭家二老做文章yu图钓他出现皆无果,藏匿多日,总算主动有动作看来也是知晓先前林二小姐的身边有便衣,所以悄无声息,现如今便衣撤走没两三天,就按捺不住来找林二小姐寻仇了。这段视频应该是用来钓鱼的钓林二小姐背后的邦手我看这回不仅能抓到谭飞,还能抓到那条鱼” 焦洋满是跃跃yu试的兴奋。 “那条鱼不已经基本证明是陆小爷了”二组组长皱眉,略一忖,道,“我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弄到现在,我的压力很大,这两天在走结案的流程。虽然谭飞被怀疑破坏尸体并嫁祸林二小姐的罪名还是要追究的。但光就凭这个莫名其妙又没有太实质性内容的十秒钟视频,上级不会批下申请让我擅自出动警力的。” “申请批不下来,就先斩后奏”焦洋建议。 二组组长苦笑:“焦大,我家的背景和你家的背景还是有区别的。你说你前几个月,不照样给b急了,玩的也是什么先斩后奏,赌了一把蓝沁,听了蓝沁的消息擅自带队去机场抓人,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捞到还是家里人邦你兜的,你勉强应付过去。不过你自己也争气,紧接着不久就连续立功。我没你那么大的胆子,也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视频这事,除非有人报警,说林二小姐遭遇绑架,否则我不会轻举妄动。” 焦洋沉默片刻,理解他的处境,也不勉强:“行儿,那我自己去,有苗头的话,我会联系你。我一个缉毒大队的,不好抢你们刑侦队的功劳。” 二组组长再一次劝:“焦洋,你为什么一定要浪费精力在和你无关的案子上” “不是浪费精力,也不是无关。我其实就是等于在做我本职范围内的事情。”焦洋反驳,旋即模棱两可地解释,“我有一种狼的直觉。” 二组组长:“”这话简直装叉满分 船在海面上行驶着,天即将黑下来的时候,手底下的人进来汇报:“小爷,看到s那边的船了。船板上站着人,旗子打了和我们约定好的暗号。” “噢”陆少骢迫不及待地起身,“那个狗崽子,不是传言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么前一次在会所,只通过监控镜看到他是个大胡子男人。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能见到他” “舅舅没说s会亲自到场。”傅令元双手背于身后,微眯起眼睛盯住靠得越来越近的那艘船上为首的那个人,觉得身材和体格上确实与在陆家私岛上之时远观的船上的那人有点像。但 这边的船上,戴上大胡子的吕品远远望着傅令元的身影,很满意地笑了一下。 不死心,又给阮舒注射了一剂药。等了片刻,她倒是神智不清着,好像还在做什么噩梦,然而问她话,却再也没能如一开始那般能开口。 谭飞踢了她两脚。 “算了。”身边的黑影说,“就这样吧。我先上去,既然平和的方式不行。你可以用你的办法撬开她的嘴,我知道你想发泄你的恨意,这是答应过给你的交换条件,怎样都对待她都随便你。前提是不能把她弄死,我要的答案还没到手。我等着看结果。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双方的交易就结束。即便你往后落入警察手中,也与我们无关。” 谭飞没有说话,默认上述的话。 黑影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阮舒,面露一丝淡淡的不忍,但仅仅稍纵即逝,未再逗留,由谭飞从一道暗门送出来。 回到地面上,周围全是草丛灌木,遮掩得隐蔽,叫人完全察觉不出来,自己的脚底下其实住着人。 等在外面的两个亲信问候。 黑影扭头,背后,不远不近地隔着一堵围墙,是黑漆漆的谭家别墅的轮廓。 转回来,听其中一个亲信道:“我会守在这里,一旦出现异常,即刻解决谭飞。” 黑影点头,携剩余的一个亲信朝后方继续前行,穿过树林。坐上等在那儿的掩藏在黑夜中的车。 车内电脑所呈现的监控画面里,谭飞刚回到那间屋子里,站在阮舒面前,从腰间抽出皮带。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见他眼睛里充血般的恨意。 黑影暂且关掉了声音,将监控画面交给亲信,自己则别开脸,眼不见为净,嘴唇嚅动,默默地念念有词。 “二爷,”荣一刚听完手底下人的汇报,回头向后座里的陈青洲汇报。“别墅里的密道,之前警察已经查封过一次,我们的人循着标记,把里头摸了个透,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翻过三遍了,就差把别墅拆掉了。” “那就把别墅拆了。”车内没有开灯,陈青洲隐没在幽暗之中,只能从他的声音感觉到他此时此刻快到极限的容忍。 荣一默了默,未接茬。 这大半夜的,就算想拆,也得耗费时间,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晓得别墅里究竟是在守株待兔,所以根本不敢遣派太多的人过去。现在在别墅里抹黑找人的,是临时调来的几名陈家的死士,为的就是害怕万一落入对方的手中。 自打龙霸天一事,出现了一个透露消息的叛徒。陈青洲虽亲手处置了,但对手底下的人已不如以前放心。今日之事,明知有诈,还是不得不来,只能步步谨慎。 而上一次启用死士,让死士露面,是十年前,最终得以成功护送陈青洲逃离海城。 十年前的那批人几乎全军覆没。这一批是十年间老旧交替新培养的。原本该不到性命攸关之际不得使用,陈青洲破例而为。但其实死士的功能并不擅长在找人。 “二爷,”荣一又开口,“傅老大会不会搞错地方了会不会大小姐不在谭家别墅谭家别墅不是都已经被警察抄过了现在又联系不上傅老大” “他不会搞错地方的。”陈青洲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稳。 荣一顿了顿,犹豫着建议:“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警察能够比我们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别墅里,找起来更方便,里头的那些密道,警察比我们更清楚。另外,有警察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多少能起到震慑人的作用。对谭飞和幕后操纵之人的心里都能造成压力。” “造成压力,然后就转嫁到小阮身、上”陈青洲接话,语气嘲弄。 荣一被堵了一下自家二爷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当年他和赵十三分道扬镳选择跟随陈青洲,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在于陈青洲在各种权衡利弊之中比傅令元更有人情味。但不得不说,这点人情味,有些时候太容易成为他的累赘。 目前的情况自不必说,就拿之前的傅清辞当例子,虽也心疼他为形势所迫放弃了十多年的感情,但从客观理智上来讲,既然最终都是要牺牲掉爱情的,他如果少点优柔寡断,早点放弃,早点听从黄金荣的话,利用联姻为自己图谋,处境必然比现在好很多 “走,去谭家别墅。”陈青洲忽然坐直身体。 荣一怔了怔,阻止:“不行二爷您绝对不能现身您要真的出现了,那就真的是不顾大小姐的安危了” “去谭家别墅。”陈青洲望向窗外黑黝黝的一片,“没人出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的诱饵,必须有一只合情合理的鱼上钩。令元是来不了的。即便他今天没被其他事耽搁,他也绝对不会出现。只能我去了。” “二爷”荣一扣死了所有的车门锁,“您是要暴露大小姐和我们陈家的关系吗而且您现身了,谭飞就一定会放过大小姐吗” “不一定会暴露。”陈青洲平静道。“小阮和佩姨的资料始终封存着,就算我和小阮扯上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往亲属关系猜测。我可以像少骢一样,作为小阮的一名爱慕者存在。” 荣一愣怔,倒确实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好像挺具可行性的。但马上他便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您要和大长老家联姻的以前的感情,都无所谓。但不能在即将结婚的档口,爆出还和其他女人有染的流言,您让大长老的脸面往哪搁今天您为了大小姐,临时推迟了拍婚纱照的日程,已经是非常让人诟病的举动了” 陈青洲安静一瞬,坚持道:“先开过去到谭家别墅。” “二爷” “我只再重复最后一遍。”陈青洲冷声。“去谭家别墅。” 荣一闭了嘴,没再坚持,悄悄伸手拿手机。 阮舒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地趴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细的缝,看着红红的血,沿着皮开肉绽的手臂,缓缓地流下来,汇聚成一滩,近在她的咫尺。 除了手臂,还有脊背,后腰,双腿,全都传来火烧般的剧痛,她怀疑,自己的皮肤可能没有一寸还是完好的了。 男人的脚又走过来,靠近她,停定在她的跟前,踩在她的血上。 阮舒甚至能看见血液轻微地飞溅起来。 不瞬,“啪”地一声,撕裂了空气,带着先前已接受过的无数遍的火辣辣的剧痛,再次用力地落在她的后背。 阮舒以为自己该麻木的,然而并没有,整副身体紧缩生疼,五脏六腑都要痉挛一般。 数鞭紧随其后不停歇。 阮舒以为自己会昏厥,然而还是没有。 要是麻木该多好要是昏厥该多好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双眸略微无神地盯着他的鞋尖,豆大的眼泪毫无知觉地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模糊她的视线。 不想在谭飞这种人面前示弱。可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什么都无法受她自己控制。 谭飞蹲下身来,头低得都要学她把脸贴在地面上,似在观赏她痛哭的表情。 露一抹讥嘲,他突然凑近过来,缓缓地吐字:“贱人。” 第一次听他张嘴说话。两个字的声音特别地厚,发音有点类似大舌头,但每个字的尾音感觉没发全就断掉了。 也因为此时这样怪异的角度。阮舒看进他的口腔里,看到他短小的半截舌头。 呵呵。她撑着一口气,艰难地回应:“孬种” 只会拿女人出气的孬种。 谭飞被激怒,扬起手中的皮带,直接抽上她的脸颊。 脸颊的皮肉比身体更脆弱,尤其还是第一鞭,就算被人甩了一个光似的。眼前遽然一黑,阮舒的喉咙哽出了声。 这回好像是真的要撑不住了,视线黑了之后,好长一阵子睁不开来。 不过谭飞并没有马上又往她的脸落第二鞭。她听到他发出一记冷笑,然后是他脚步的走离,片刻后。他走回来。 忽明忽暗的视野内,阮舒看见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刀。 谭飞蹲到她的跟前,恶心的手指挑开她的两片嘴唇,强行去撬她的牙齿。 阮舒明白了,他一定是想把她的舌头也割掉。 她狠狠地咬他的手指。 谭飞一个耳光重重盖到她的脸上,正打在方才抽皮带的位置。 痛上加痛,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阮舒几乎晕过去,意识恍惚而模糊。 无力反抗了。 怕是在劫难逃。 天花板上在这时传出车轮开过的与地面沙砾产生的摩擦声。 谭飞明显比她更在意动静,没有再管她,匆匆地开门,离开房间。 是终于有人来救她了么 阮舒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见监控画面上,谭飞冲着摄像头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亲信告知黑影。 黑影转回身来,不小心便瞥见些许血腥,极轻地蹙了眉。 “对不起。”亲信即刻致歉,挪开了电脑,压了压耳蜗里的蓝牙耳机,马上和守在别墅周围的手下联系,问他们确认。 在他们对话期间,并没有发现,电脑上的监控画面有一秒钟的闪烁。仅仅一秒钟,仿若只是错觉。 抵达后,荣一没敢靠近别墅,找了个偏僻的树下,停稳。 陈青洲敲了敲车门,示意荣一打开车门。 荣一没有照做,低垂着脑袋道:“二爷,再稍等等。如果里头再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出来,咱们再说,好不好” “你路上故意绕了远路,以为我没看出来么”陈青洲怒极。 荣一也干脆和他挑明了:“就算明天二爷您杀了我现在我都不会让你下车进去别墅的” 正说着,便察觉手机震动,见是马以来的短信,荣一一喜,直接告诉陈青洲:“二爷您现在就算是想下去也进别墅也进不得了,警察来了” 陈青洲微微一怔,转瞬面色青寒:“如果这些警察全是饭桶,你要小阮怎么办” “我只知道现在二爷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二爷您做不了的决定,就由我来邦您做即便事实证明警察是饭桶,最后因为我们谁都没出现而b急了对方,使得大小姐遭遇不测,那也是我的错由我去给大小姐陪葬”荣一几乎是大逆不道,说罢不理会陈青洲,兀自打电话通知此时还在别墅里的死士们全部撤出来。 待荣一做完这些之后转回去看陈青洲,正听陈青洲自嘲地苦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临近下车前,焦洋按住二组组长的肩头,问:“你考虑清楚,你现在还没得到上级的同意,就擅自带队出动了,如果什么收获都没有,后果” “有人报案了,我不能坐视不理。”二组组长打断他的话,朝马以的方向抬抬下巴。 马以神色淡淡地稍点头致意:“谢谢两位警官。” “马医生就好好在我们的车上呆着吧。”说着,二组组长率先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焦洋紧随其后。 “这不还有你这位市长的儿子在上面顶着。要真出什么,我会竭尽全力往你身、上甩锅,推卸不了责任,也要拖你下水。说你给我的假消息。”组长揶揄着把话补充完,没等焦洋的反应,便走向自己今晚带出来的警员,开始安排任务。 “不是毫无动静,别墅里确实有人悄悄潜入找人了,只是之前我们的人没发现。现在他们正往外撤。”亲信汇报的时候,是有些羞愧难当的,紧接着道,“会尽量活捉他们的。” 黑影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像并不需要下达命令,手底下的人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最后只有些倦怠地说:“我先回去了。” “好的。剩下的事情交由我们处理。”亲信立刻安排下去。 黑影略略点头,闭阖双眸。 不瞬,车子于黑暗中缓缓地驶离。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尽量不惊动谭飞。由一部分警员留在外面布防并负责接应,组长带着另外一部分警员进入别墅内部。 目的地非常明确,直奔密道而去。先前他们仔细清查过密道内部,因此非常清楚密道的各个出入口,分别都守好,然后再进去。 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组长用对讲机联系外面的焦洋:“你们外面有情况么” “没有。” “我们里面也没情况。”组长皱眉。 焦洋一愣:“你确定都找清楚了” 组长有些黑脸了:“整栋别墅上上下下全掏空了。” 十分钟后,别墅通亮,却明明是一座空宅,没有任何人。 “你当时是凭什么判定视频里林二小姐所在的地方是谭家别墅的密道”组长问焦洋。 “我认得家具。”焦洋回答,本想继续解释下去,组长却不想听了,已扭头看向报案的马以,“马医生,你呢我之前也忘记细问你,你可没来过这栋别墅,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以扶了扶眼镜,不答,先问:“请问,警犬还有多久能到” 找人要紧,组长也是清楚了,闻言搁了问题,打电话去催同事出发的时候来不及等警犬一块儿,其实差不多这会儿该到了。 焦洋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在马以身、上多兜转了两下,若有所思。 阮舒还是那个样子独自一人趴在地面上,闭着眼睛,全身上下都在痛,像是要四分五裂了,哪哪都能揭下来一块肉似的。脑袋则一会儿痛得快要炸开似的,一会儿混沌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围非常地安静,依依稀稀中,她听到门又打开的细微动响。 是谭飞那个疯子又回来了么 她无法睁眼看,心神却是吊起来的,努力凝着自己渐渐涣散的精力,留意到脚步慢慢地朝她靠近。 不对好像不是谭飞 那会是谁 她试图辨别。 尚未有结果,脚步已在她的身边戛然。 许久没有动静,令她以为方才的脚步声仅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像是顾及她背后的伤口,所以是小心谨慎而体贴入微地就势面朝下。 “三哥”她下意识地喃喃,可其实她感觉得到,这个怀抱和气息是陌生的。 “他不会来的。” 话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像梦魇一般,缠绕她的脑海。 眼睛里又控制不住地有滚烫地液体流出来,流向她的嘴角,好像比之前还要咸涩。 388、失踪 , 警犬到位,一切就绪。 这栋别墅本就属于谭家,谭飞长期住在这里,势必留下非常多的干扰信息。加之如今的受害者本就是阮舒,因此从一开始便要以搜寻阮舒为目标。 马以准备得十分充分,从心理咨询室出来之前,特意去了阮舒的三楼,带了一件她还没清洗过的家居t恤衫。 警犬嗅完t恤衫的气味之后,迅速开始行动。 令大家意外的是,警犬不是往别墅的密道里跑,反而往别墅外面冲。 焦洋和二组组长等人紧随其后,跟着警犬绕出围墙,穿行过茂密的树丛,最后停留在一条与别墅相距一段距离的小土路,警犬停滞不前,往小土路延伸出去的方向吠了两声。 牵着警犬的警员即刻汇报道:“这里被人洒过硫磺粉,掩盖了气味,干扰警犬的工作。” 另有一名警员勘察完毕,也汇报道:“这里有车轮印,三道,应该曾经停留过三辆车子,并且粗略判断,其中两辆车是同款,另外一辆车则不同。” 再详细的需要痕检人员的进一步工作。 又听汇报道:“组长,发现血迹” 几人闻言迅速寻去,果然照见地面上所留下的低落的血迹。 “这里还有是一串的”警员呼喊。 大伙就这么循着血迹的方向一直走,到了一处。血迹突然断了,而警犬则又有了反应。 焦洋和组长二人站在血迹消失的位置绕着走了一圈,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之前别墅里的密道并没有全部找出来,还有隐藏的 组长手臂一抬,圈了个大致范围:“把这块地方都检查一遍。” 不多时,便确认出地上有一块硬硬的板,像是密道的出入口。不是木头也不是铁,不知什么材质的。 本以为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找出机关,谁曾想。用铁棍一撬竟然就给撬开了很明显,是有人进出的时候忘记落锁了。 水泥砌的阶梯,人还没下去,就感受到扑面的腐气、潮湿和阴寒。 方才断掉的血迹又连接了起来。 下了阶梯便是长长的走道,一切又仿佛回到别墅的那些密道里,完全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之前的的确确没有排查干净,原来别墅的地底下,还有这么一处未曾发现。 血迹尚在延伸,沿着过道,直至尽头,便是一个房间。 焦洋和组长二人拔枪,无声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在门边,旋即组长一觉踹开门。 但见房间内的布局非常眼熟,和当时别墅里的十三号房走到尽头所抄掉的那个房间如出一辙,只面积更大些,空间便显得更空旷。再细数差别,那么最明显的便是墙上所贴的那些陆少骢、傅令元和阮舒的照片。 房间的某个角落,铁链断开来随意丢在地面上,上面血迹斑斑自不必说,连地面也沾染了很多血,还有一条染血的皮带摊在一旁。 很容易辨认出,那个角落就是那十秒钟视频里阮舒所处的位置。不过现在女主角并不在。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此时此刻房间里剩余两个人。一个陌生男人。另外一个则是大家寻找已久的谭飞。 陌生男人昏倒在谭飞的脚边,谭飞则浑身赤果着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上贴有胶带,同时有把枪对准谭飞,而枪的扳机上系了一条线,线的另外一段连接着与谭飞的那个啥。谭飞的面前正放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在播放着跌宕非常的男女激情戏。 这情况,一眼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简直就是网络上非常有名的某张图片的现实版。只要谭飞一硬,就会拉动线,扣动扳机 他们出现的第一时刻,谭飞就激动地冲他们发出呜呜呜呜声,俨然求救。满头大汗脸憋成猪肝色似的 即便被面前的场景给“”住,组长并没有忘记救人那根线眼看越绷越紧了 然而两个人警员刚迈出两步准备去邦谭飞解除危机,便听“嘭”地一声枪声,子弹在谭飞的胸口打出一个血窟窿。 “救护车”组长的脸一白。 交易特别得顺利,只是验货的过程十分漫长,因为几乎每一箱货都打开检查一遍过去,清点数量,再抽验。原本这比正常的程序其实更繁琐。当然,是s方提出的。 而在此期间,雷火堂的堂主和s方的某个负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聊天,一开始主要谈的是以后双手遣派的交易手下的固定事宜,后来聊起些在美国时的旧事。 傅令元坐在一旁几乎没讲过几句话,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戴帽子的大胡子男人也坐着,同样不曾开过口,好像眼高于:“二爷,找大小姐的事情交给我和警方。您别忘记陈家目前的情势。假如您因为担心大小姐,顾此失彼,令局面更糟糕,那么找大小姐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就算没有被绑架,还是很危险。您一会儿不是去拍婚纱照,而是为了能给大小姐以后的生活提供更安全的保障。” 傅令元和陆少骢回到陆宅的时候,被先招呼上饭桌吃早饭。 他们的船顺利停靠回来码头时,已第一时间传回消息到陆家,余岚特意吩咐了厨房要多备上两个人的份。 结束早餐,傅令元和陆少骢才随陆振华进去书房。 除了此次的交易详情,又补充谈了些其他事情,陆振华最后笑着总结:“行了,你们累了一个晚上,都先回去休息吧。” “老陆那我们走了。”陆少骢打着呵欠,出了书房后搭上傅令元的肩膀,“阿元哥你要不就直接在这儿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回别墅。” 傅令元舒展着手臂,摇头晃脑地活络两下脊椎:“不了,我还好,刚刚车上眯了会儿,还是回别墅去。小雅还生着病。” 陆少骢似经他提醒刚想起来一般:“我也该去关心关心阮小姐。她前天晚上招呼都不和我打一声说走就走了,也不晓得她泡那泳池里有没有着凉感冒。” “去吧。”傅令元笑笑,和他分道扬镳,径直朝大门口去。 陆少骢则再走了几步,掏出手机给阮舒拨了通电话,却和前天晚上一样,还是关机状态。 他微微一怔有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说她的包泡泳池里了。难道坏掉的手机还没买新的或者是时间太早她还没起床 未及他多想,身后有人唤他:“少骢。” “妈。”陆少骢展开笑颜,走向余岚,揶揄,“这个时候,你不是又该和雪姨俩一起去盯着你们的小儿子喝奶” 余岚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出汗。” “你还是先离我远点,我吹了一晚上的海风,还没洗澡。身、上又是汗臭又是咸腥。”陆少骢笑咧咧,说是这么说。但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陪着余岚往后花园里走了几步。 “既然嫌自己臭,不快点回房间洗澡,忙着给谁打电话交易不是结束了还是公司里有事找你”余岚问。 “给阮小姐打电话。”陆少骢回答,不遮不掩的,尔后连忙补充着老实交代,“你肯定已经听手底下的人告状说我把阮小姐邀请去阿元哥的生日会吧你可别和老陆一样对我旧话重提。我都答应了以后会注意的。”他的表情有点臭,“如果不是裳裳那个死丫头跑去了,哪里会闹出那一出动静。” “嗯,我没有要旧话重提不让你和阮小姐交朋友。”余岚淡淡笑笑,问,“反正你的一时兴趣和三分钟热度在阮小姐的打击下,维持不了多久的。” “妈,有你这样对自己儿子没信心的么” “她是打从心眼里厌恶你的,依照她的性格,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对你动心的。”余岚泼冷水。 陆少骢皱眉:“那话都是她好几天前说的了,她讲得没妈你这么严重,我转述给你的时候,你听岔了吧” “没听岔。”余岚看着他,说,“这是她潜意识里最真实的话。她告诉我的。” “潜意识”陆少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猜测,“妈,你该不会背着我去找她了吧你对她用药了” “嗯。”余岚点头承认,并没有打算瞒他的意思,“放心,是让谭飞做的。” “我不是让人把谭飞处理了嘛,妈你什么时候偷偷留下他的”陆少骢表情微变。 余岚没有波澜地说:“你当初往谭家放了把火,b谭飞现身医院活捉他,不就是想试图搞清楚在背后帮助阮小姐的人那就不要半途而废。就算你不做,我也要为你做,邦你排检隐患。” “妈”陆少骢有点发脾气,“我承认,我一开始也有点疑虑,所以前阵子天天往阿元哥那里跑,但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我也已经想明白了,谭飞他是因为记恨着以前我和阿元哥联手修理了他,所以才故意说他在谭家的别墅见过阿元哥,阿元哥就是阮小姐背后的人,他是在挑拨我和阿元哥之间的关系” “那群搞新闻媒体的,一件简单的事情都恨不得每个角度都曲解一通过去,还说什么我和阮小姐联手给阿元哥戴绿帽子我在美国的两天都和阿元哥讲清楚了,他和阮小姐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对阮小姐动过半点儿心思。朋友妻都不可欺,何况当时阮小姐还是阿元哥的老婆” “妈你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如果被阿元哥知道,阿元哥会生气,心里会对我有隔阂的老陆过去也一再试探他,现在都这个时候,妈你都能轻信外人的挑拨之语。” 余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压住点气:“是不是挑拨之语,需要证实。我现在的目的,和你爸以前的目的都一样,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任何一丝不稳定因素。” “阮小姐是目前为止唯一令阿元动了结婚的心思的女人,我也看得出来他以前确实非常喜欢阮小姐。假如谭飞所言非虚。其实阿元要邦阮小姐,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偷偷地邦,就存在猫腻。所以必须明明白白。” “那妈你证实的结果是什么”陆少骢的情绪其实还是没怎么压住,“生日会上的意外你是没看见,要不是当时我在场,阿元哥只不准要怎么替小雅出气。” “阮小姐不是在对你欲擒故纵,她确实不喜欢你。所以你如果还是对她有兴趣,想继续尝试追她,那就追。”余岚这话和前面刚说过的联系在一起,就是抱定了他追不到的意思。 “”陆少骢避而不谈这点,问,“其他呢你不是说给阮小姐用药了” 回忆当时的情况,虽然最后阮舒因为发烧晕乎过去了,但那药效她心里是有数的,中间的那段时间她的反应,确实不太像是要回答出肯定答案的样子。只是没能听阮舒亲口说,她就是仍然无法彻底安心。然而综合目前手头里所掌握的各种讯息来看余岚轻叹一口气,稳下陆少骢的情绪:“行,这事暂且如此,你去洗澡休息吧,别累着。” “可我还不知道你和谭飞究竟具体对阮小姐做了些什么”陆少骢皱眉问。 因为之前是直接从酒店坐陆家的房车前去交易,没用自己车,此时离开陆宅回去别墅,同样由陆家的司机负责送,便只能继续耐着性子。 前座里,栗青通过后视镜,见后面的傅令元往后靠着椅背,闭合双眸假寐,姿势看似一贯地恣意闲散,但他又是那样一只手握着手机,于他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 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抵达别墅,傅令元携栗青直奔进门堂,一路上二楼。 “傅先生。您回来了。”小雅听到动静,特意从房间里出来,笑容满面,有迎接他的意思,朝他走过来,“您早饭吃过没有还是说要先去休” 话没能说完,戛然而止,因为傅令元目不斜视地快步从她身边掠过,甚至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手臂,无意间的举动,力道却也是非常大。她踉跄了一步,还是紧随于他之后的栗青顺手扶了她一把。 扶了她一把后很快就松开,连敷衍的招呼也都没有,急急忙忙地继续跟上。 小雅站立于原地,目送傅令元的挺括的背影消失在拐去书房的方向,神色并无太大波动,转身回屋时,才淡淡地露一丝嘲弄。 389、凶多吉少 , 用指纹刷开书房的门,傅令元即刻问跟在后面的栗青:“什么叫失踪了” 他和陆少骢向陆振华汇报此次交易工作期间,栗青已抓紧时间了解完毕阮舒的情况。尔后因为在陆家的车上,始终不方便,栗青只能先通过手机短信告知他目前为止绑架案的结果,就是阮舒失踪了,还没找到人。 闻言,栗青忙不迭将此前荣一告知的事情一一转述。 话落,书房内半晌寂静,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犀利,嘴角抿着冷峻的线条,给陈青洲拨去了电话。 婚纱店。 看见来电显示,陈青洲带着手机去了外面,接起。 “陈青洲,你处理得可真是好”傅令元讽刺,声音冷硬得吓人。 “你回来得可真是及时”陈青洲亦嘲讽。 “所以现在你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瞎猫似的到处乱找一通对么”傅令元进一步讽刺。 陈青洲哂笑:“你有本事你就出力拿出更多的东西再来指责我无能我再无能,至少能够在第一时间为她放下手中的所有事。你呢请问你是否哪怕有过一秒钟的时间是为她感到慌乱过的” “不要和我说什么清醒和理智在我眼中,你的清醒和理智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你不够爱她你从未将她排在你心中的第一位连一丝半点的风险都不愿意为她去冒你最看重的永远是你自己的处境和利益” 回答他的是傅令元果断地掐掉通话。陈青洲紧紧握住手机,坚硬的金属几欲硌进手心的皮肉里。 “二爷。”荣一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提醒,“您该进去了,新夫人换好婚纱了。” 傅令元同样紧紧握着手机,关节泛白,只差将手机直接拧折。最后没拧折,却也是用力地狠狠一把扣到桌面上。而他额角青筋爆出,俨然处于狂怒的边缘。 觑着他铁青得甚至有些扭曲的脸,栗青察言观色地竭力淡若自己的存在,少顷见他稍稍有所缓和,才掂量着心思主动汇报道:“老大,我已经安排二筒去和荣一那边的人接头,合作,一起找阮姐。” 傅令元未做回应,许久才问:“不是说她被虐打没有警方手里详细的案情资料” “没有。”栗青摇头,“报案的人是阮姐的那位朋友马医生,马医生当时没有跟进去现场,全是后来警察告诉马医生的,最后安慰了马医生几句,让马医生先回去等消息,还透露了,现在除了找寻各个诊所,还在调查车轮印,尝试是否能找出带阮姐离开的那辆车子。” 傅令元闭着双眸。捏着眉骨,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继续问:“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是不是和之前是同一个” “是。”栗青点头。 “你现在马上去试试黑进他们的电脑。”傅令元吩咐,眼角眉梢都是寒气,声音冷到零下。 栗青闻言略略一愣虽然已干过非常多类似的事,但这是头一回自家老大要求侵入警方的计算机系统。倒不是说警方的计算机系统坚固如铁桶,技术高到一定程度的黑客还是进得去的。 问题在于,黑进去会留下痕迹。甚至会被发现,尤其还不是闹着完进去做几秒钟的短暂停留,而是要花时间找资料,风险更大。毕竟警方不是完全吃白饭的。就算一时未被抓获,惹上警察的追查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记得,他早年还没跟随傅令元时,在自己的老家,曾经黑进警察局的车管系统删除自己的违章记录避免罚款。连续两三次都成功,令他洋洋自得地尝到了甜头。便起了利用这个做生意的念头,打算专门收钱邦那些些交通违规的车主。然而做第一笔生意的当天,他就被警方批捕。 他从小到大就是天天无所事事沉溺于网络的失足青年,家里人也没想浪费时间和金钱为他请律师邦他减刑之类的,当时他以为自己肯定得坐好几年的牢。幸而他运气好,最后因为犯罪情节比较轻,被判了五个月的拘役。拘役结束之后,他打算离开老家,跟着几个兄弟到外面闯事业,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傅令元。 回忆暂停,敛住,栗青应承:“好的老大。” 旋即他离开书房准备去忙活,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点困惑这也是第一回,傅令元会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获取警方的资料,因为一直以来,明明傅令元好像都能凭借他自己过去呆在傅家所积累的人脉拿到类似的讯息。比如精神病院那个毁容病人的案情,再比如那个叫庄爻的资料。今天怎么会 临到门口之际,傅令元却是又叫住了他,摆摆手:“算了。” 栗青停下脚步,听傅令元重新说一次:“算了,不要去黑了。你继续做好该做的事,之前交代你跟进汪裳裳的怀孕,还有那个少骢要的小姐。” “我知道了老大。”栗青没有多问,退了出去。 傅令元沉冽着眉宇定定坐片刻,伸手到大班桌的底下,将用脚步粘于下方的那只老旧的诺基亚掰了下来。 开机。 然后斟酌着,编辑了一条满是符号的信息,发送至某个号码。 除了疼,还是疼,浑身哪哪都疼。 察觉又有人试图往自己嘴里灌液体,阮舒强撑着混混沌沌的意识,咬紧齿关不让对方得逞。 对方并没有强迫她,而是耐性地尝试与她沟通:“姐,你张嘴,是给你喝的药,不是其他东西。你放心。” 姐阮舒蹙眉。 是在叫她么 是谁在叫她 为什么这个称呼如此耳熟还有声音这把声音,也耳熟。 是谁她怎么记不起来是谁 费劲地欲图睁开眼睛,勉勉强强撑开一条细缝,阮舒发现自己还是趴着的,不过不再是腐气森森潮湿浓重的阴冷地面,而是干净的被褥床单。 她的脸侧着一边的面颊枕在枕头上,面对着一扇窗户。眼睛不太好使,视线模模糊糊的,她看到外面的天光似乎非常明亮。亮成一团,边缘晕开。 不是地下室她不在那里了她被救出来了 转眸,她想找寻方才和与她讲话的人。 一道灰色的身影率先站来她跟前,遮挡住所有的光。下一秒,对方的手指伸过来,掰她的嘴。 不要她不要喝阮舒条件反射地惊惶紧张,张嘴一口咬上对方的手指。 “**”对方吃痛咒骂,连忙缩回手。 然而紧接着他的手指便掐上来她的下巴,捏住她脸颊两侧,迫使她打开齿关。 “你让开你不要对她动粗你不能强迫她” 先前那把声音的主人立刻又开口了,黄色的身影晃到阮舒眼前,和灰色的身影卡在一起,好像还来捋掐着她的手。 “这就动粗了这就强迫了”灰色身影冷笑,“你都喂半天了喂不完,还要继续磨蹭” “我要怎么喂你管不着” “我要怎么喂,你也管不着” 说罢,灰色身影打开黄色身影的手,夺过碗。 阮舒只觉自己的脑袋被他强行地扭着尽量朝上。液体便被咕噜噜地灌进她的嘴里,直往她嘴里流。她被呛到了,咳起来,吐出了两口出去。结果等她刚停止咳嗽,又被捏住嘴继续灌。 给她灌的灰色身影非常没耐心并且嫌烦着抱怨:“不是昏迷么怎么不干脆继续昏着半昏半醒的,连个药都不会自己喝。” 阮舒又被呛到了,咳了好几下,貌似带到了伤口,不仅身上疼。脸也跟着疼。 “你够了”黄色身影生气地夺回碗。 紧接着两道身影好像起了争执,吵吵嚷嚷的,甚至大打出手了似的。阮舒看不分明,在火燎燎的疼痛中晕晕乎乎地重新阖上眼。 一路飙着车,风驰电掣地从华灯璀璨拐上山道,不多时抵达山不会来的” 来人亦偏头看他:“我可以现在马上就走。” “既然来了,不要白跑一趟,留下我要的东西你再走。”傅令元伸出手。 “没有。”来人口吻不善,“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傅令元冷笑。转瞬他的语气已恢复如常,“只是问你要点案情资料瞅一瞅而已,又不是像上次要求你安排我去拘留所和她见面,你用不着这么小气。” “本质上没有区别。”来人指出,“都是要我邦你以公谋私。” “私”傅令元眉梢稍抬,“这明明也是公。你该不会忘了她是陈玺和庄佩妤的私生女吧两亿得多半得靠她才能找出来。她现在失踪,我关心她的安危,有问题之前找你给庄爻的资料不是够爽快” “那么两亿的新进展在哪里” “会有的。迟早的事。一旦有线索,她会告诉我的。”傅令元抿唇,“我的做事方式,就不用你管了。” 说着,他晃了晃尚举在半空的手臂:“我知道你带了。给我吧。三枪的伤还没好利索,出来一次也不容易。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来人沉默片刻,最终将档案袋拿出来给傅令元。 “谢了。”傅令元笑笑,收好档案袋后,告知,“陆振华从s那里购进的軍火早上顺利收库了。” “还没弄清楚他这次购买新軍火是要干什么” “他没说。不过,”傅令元话锋一转,“提出购买軍火的那天,他曾经说过,要先解决内部问题。你说之于陆振华而言,青邦现在首要的内部问题是什么” “陈青洲”来人猜测。 傅令元不置与否。 “陆振华要动陈青洲,说容易,其实也很难,缺少能够令大家信服的合情合理的借口。否则也不会一直还留着。” “林氏是陈青洲动的,陆振华恐怕已经知道了。”傅令元眸子眯起,“伤害青邦的利益,你觉得这个借口如何” “还不够重吧。而且需要证据。” “会有的。”傅令元的眼睛沉黑沉黑的。 摩托车再次风驰电掣,从寂静无人的阳明山。直至请来谭家二老,谭飞痛哭流涕,才对自己先前破坏林翰尸体并嫁祸阮舒的事情供认不讳。至于绑架阮舒,即便他不开口,现场的取证已足以对他发起控诉。 对于那天究竟是谁在警察之前闯入地下室带走阮舒。谭飞表示也一无所知,只知他自己当时因为听见有车轮的动静,打算去查看,一出门立刻被人套了头打晕,待他醒来,面对的就是打开在他面前的激情电影,和对准他的一把黑洞洞的枪口。 谭飞否认有人在背后邦住他逃脱警方的追捕,完全凭他自己,一个人藏匿在地下室的密道生活多日。 而那个躺在谭飞脚边的陌生男人。他更表示仅仅是自己雇佣来的打手。这个说法和那个陌生男人的口供相一致。 现场搜取到的所有证物,几乎都对找到阮舒无用。车轮印查过,普通的车子;交通局查过,当晚没有异常的记录。带走阮舒的人,也没有打来任何电话索要赎金。 整个案子又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境况。 二组组长给马以的说法是,如果按照一般绑架案的标准去判断,此时阮舒生命安全恐怕凶多吉少。 荣一将话转述给陈青洲后,陈青洲又一把将桌面上的所有物品拂落到地上。 暴动,暴动,还是暴动。 这便是陈青洲三天来的状态。 骂够了警察无能,紧接下来应该骂一群手下无能。荣一已做好了准备,陈青洲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瞥了眼屏幕,陈青洲接起:“你现在出来。我们见一面。” “想打架,还是想杀了我”傅令元哧声。 “杀了你都不够”陈青洲直接喊话。 傅令元冷笑:“每天跟光和我喊这些有的没的,顶屁用依旧找不到人” “你要是找得到人,你现在有空在这里和我讲电话” 相互冷嘲热讽完,两人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是陈青洲先开口:“你对带走小阮的那第三方人有没有头绪小阮的生活圈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我所不知道的交集她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 她的生活关系着实非常明确,林家、陈家和傅令元。 林家的人,该死的都死了,剩坐牢的林承志和林妙芙,以及从精神病院消失之后便生死未卜的真林璞,这三人基本可以排除可能性。 而陈家,陈青洲自己清楚明白得很。 傅令元沉吟两人的切入点一样,这个问题同样是他所在思考的。 390、装神弄鬼 含29000钻加更 , 两人的切入点一样,这个问题同样是他所在思考的,并且也是他想问陈青洲的。 “你呢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傅令元微挑薄唇,“她的处事原则素来明确,不会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我,不会当我们两人之间的传话筒。最近你和她接触得比我和她接触得频繁,有什么是你们知道的,而我不清楚的” 听得出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陈青洲没有作答。 傅令元冷冷质问:“怎么别告诉我你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间蒸发许久的人没有出现。也是那个人杀死了林翰,才给了谭飞嫁祸她的机会。你是记性差,还是故意想不起来” “老实说。那个假林璞和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以致于你要护着他她是不是也知道假林璞的真实身份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要隐瞒现在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假林璞带走了她” “应该不是他。”陈青洲这才回应。“杀林翰的手法,和教训谭飞的手段,明显不一样。是不同的两人所为。” “你怎么知道那个假林璞没有同伙”傅令元质疑。 陈青洲默住。 傅令元再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假林璞真名叫庄爻,江城人。江城姓庄的,只有一脉,庄佩妤偏巧也是江城人,而且姓庄。” “庄爻”陈青洲愣了愣。 “你不知道”傅令元挑起眉梢,迅速从他的这个反应判断出来,“看来你之所以帮这个庄爻,和庄家无关。是因为他和你们陈家还有很深的渊源” 陈青洲不予理会他试图探究假林璞的真实身份,重点落在了另一处:“你刚刚提到庄家” 傅令元眼里浮有暗色,道:“她最近去过卧佛寺撤长明灯。” “嗯。我知道。” “具体详情是否告知于你” “她不主动说,我是不会追问的。”陈青洲回答。 “据我所知,她撤长明灯当日还去了无明阁。隔两天,她又去了一趟卧佛寺。我怀疑她从无明阁里取出了庄佩妤的遗物。”傅令元推论,眸子微微眯起。“在那之后,我和她匆匆见过一面,她曾问过我。是否了解江城的庄家。” 陈青洲略一怔:“她也问过我。” 傅令元笑了:“看来她确实从卧佛寺里找到了什么东西,而且极大可能和庄家有关系。” “但这和她的失踪不一定有关系。”陈青洲皱眉。 傅令元抿唇确实,乍看之下好像很难扯上关系。毕竟庄佩妤背井离乡二十多载,和老家早已无联系。但时间凑在一起赶得巧,加之假林璞也和庄家关系莫大,叫人耿耿于怀。 “不管怎样。现在哪怕一丁点儿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我会想办法查清楚,她到底从无明阁里带出了庄佩妤的什么东西。” “你是单纯地想知道她带出了的东西,还是想知道。她带出的东西是否和两亿的线索有关” 陈青洲这样的口吻和质疑,令傅令元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嘲地轻勾一下唇角:“你和她果然是兄妹。” 陈青洲皱眉。不明白他忽然从哪儿生出的感慨。 傅令元已恢复冷沉:“我就算是真想知道两亿的线索又如何我是坦坦荡荡问她的,你管得着” 未及陈青洲再说什么,傅令元果断挂了电话。 陈青洲捏着手机冷眸。 荣一觑着自家二爷的脸色不吭声他们又是这样。以相互嘲讽开始,以相互嘲讽结束,今天这一出看局势,估计是傅老大那边略胜一筹。 “小阮之前是不是派了人去江城调查庄家”陈青洲忽然忖着问。 荣一点头:“是的二爷。” “还没有消息么”陈青洲皱眉。 “因为您之前交待他们直接听命于大小姐,毋需刻意向您汇报,所以也不清楚情况。我现在马上去联系他们问问。”荣一连忙道。 陈青洲略略颔首。 没一会儿。荣一便匆匆又回来了:“二爷,很奇怪,那两个手下都失联了。” 别墅书房里。栗青同样也在向傅令元汇报:“老大,之前派去江城查庄爻和庄家可回顾第378章的兄弟全都联系不上人了。” 联系不上傅令元怔一下,眯眸:“庄家能耐不小啊。” “那老大,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继续派第二拨人过去”栗青面露难色,“他们如此明目张胆,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他们庄家就是有猫腻,所以不让人查。” “或许人家是自负,自负到就算外人全都知道庄家有猫腻,也不怕被查。”傅令元往后靠着椅背,噙一抹哂笑,“不用再浪费兄弟过去了。如果轻易能叫我们查到。外界关于庄家的传闻也不会众说纷纭。嘁,装神弄鬼。” 栗青:“”一般人都称庄家神秘,到自家老大口中,倒成了不着调、不入流。 “总不可能密不透风的。”栗青说。 “嗯。”傅令元深以为然,“所以我另外想办法。” 继而他问:“卧佛寺那边,是确定查不了那日她在无明阁里的情况” “是的老大。寺庙有寺庙的规矩。无法透露香客的**,我们也不是警察办案需要他们配合,所以没办法。”栗青解释。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这事了,我自己处理。”傅令元站起身,吩咐。“看着点别墅。” 他这是又要出门的意思。栗青慎重应承:“老大放心。” 黄豆大的火苗燃在灯嘴,偶尔发出哔剥哔剥响,火苗跳跃,屋里昏黄的淡光便晃动着飘荡开。 阮舒趴在床上,凤眸凝在灯上,却又似失了焦聚,略微涣散,未真正落着实处,或者是透过灯盏。在看其他东西。 门被人轻轻叩了三下,在和她打招呼要进来的意思。 阮舒一声不吭。 门兀自从外面推入,黄色的身影端着瓷碗,行至她的床边:“姐,红薯粥。” 阮舒收拢视线,从油灯转到面前之人的笑容上。 闪了闪目光,她漠漠说:“不要叫我姐,我不是你姐。” 他在床边的椅子里落座,用调羹舀了一勺粥,送至她的嘴边:“吃点。温的,不烫。”收了称呼。 阮舒别了一下脸,问:“我该叫你强子或者你有其他名字” 他默然,安静少顷,缓声道:“姐,我是林璞。” “呵呵,林璞”阮舒嘲弄,眸光清锐,“你是不是去精神病院里把林璞杀了” 他不答,重新舀了一勺:“先喝粥吧。” “你为什么要杀林翰”阮舒却还是继续追问。 “他该死。”他的眼神是一瞬间的冰冷,语气更是冰冷,“如果早点知道他那样迫害你,在他刚出狱的时候,我就该找机会杀掉他” 下一瞬他收敛冷意,转而歉意浓浓:“对不起,我没妥善处理好,害得姐你无辜被冤枉。” “我不需要你帮你杀林翰。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为了我杀林翰” 阮舒定定地注视他,一大堆的问题想问他。比如他为什么要整容成林璞在她身边,比如他这些年去了哪里,比如他现在究竟是什么人。 但有一个首当其冲的问题,令她喉咙艰涩:“你知道不知道,荣叔他很想你。” 391、丑八怪 , 她喉咙艰涩:“你知道不知道,荣叔他很想你。” 他的手滞住,沉默地与她对视。 阮舒伸出手,握在他的其中一只手臂上,眼里满是研判和探究:“所以你知道你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强子,对不对你知道你是青邦黄金荣的儿子。” 他捋开她的手,依旧不答她的话:“姐,先把粥喝了。” “我喝了粥,你就会告诉我么”阮舒有点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 他又沉默。 阮舒目光灼灼,再追问:“他一定知道他现在在生病,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去见他” “我要怎么见他”他终于接她的话了,却是反问。他指着自己的脸,“我现在是林璞,你要我这样去见他” “而且也没什么好见的。”他表情冷漠,“黄金荣的儿子早就死了。他的念想是对他死掉的那个仅长到八岁的儿子的念想,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强子” “我不是强子。”他打断她,旋即或许感觉自己的声音过于冷硬,遂又缓下来,道,“如果你不愿意再叫我林璞了,那就叫我庄爻。” “庄爻”阮舒微微一愣,“你现在姓庄你和江城的庄家也有关系你怎么会” “想知道怎么回事,就投奔我。” 话又一次被打断。阮舒循着声音瞟过去目光,闻野一身灰色的僧衣站在门口。肩膀斜斜倚靠在门框上,两只手交叉着伸进宽宽的袖口里,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阮舒面无表情,转回眸看庄爻:“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也会在卧佛寺”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庄爻,所以闻野知道她是陈玺的女儿。 “他不会回答你的。”闻野抢过话。 在阮舒听来,与其说他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不如说是在隐隐警告庄爻。 庄爻闻言确实先看了一眼闻野才开口。不是回应她的话,而是再次劝:“姐,我们喝粥。” 阮舒一把将他手里的碗勺打落:“既然你们什么都不愿意说,就放我离开这里” “姐,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庄爻拿纸巾给她擦手。 阮舒避开他:“我对你们的背景毫无所知,你们两个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虽然你们救了我,但你们擅自将我带到这里,又何尝不是绑架你们不让我离开。又何尝不是非法软禁” “姐,我们” “她想走就让她走。”闻野还在原来的位置站定不动,微抬着下巴,眼高于到做到伸手来抠啊。”闻野口吻不屑。 阮舒还真就差点抬起手去抓花他的脸。 她发现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要被他挑得满身火气,显得她既冲动又幼稚似的和他怼。 沉了沉气,阮舒尝试心平气和地与他沟通:“如果我投奔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江城么” 闻野不语,像是表示默认。 “为什么”阮舒不解,猜测着问,“带我回去认亲戚据我所知,庄佩妤只是庄家的边缘亲戚,你又说你本人不认识庄佩妤。你非要去江城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闻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不答,反问:“海城又有什么好的,你非得留下来带给你的明明都是痛苦的回忆,不是么” “痛苦不痛苦,是由我自己来感觉,不是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在那儿指手划脚自以为是地做评判。”阮舒反驳。 闻野冷笑:“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不过就是舍不得你前夫。” 气血险些又翻滚着涌上来。阮舒稳下情绪,淡声:“这和我前夫无关。” “海城承载着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朋友,我的亲人,都在这里。就算我的私人感情真的受挫,那也不至于让我放弃其他,轻易背井离乡。傻子才会那么做,何况爱情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她眼眸清透,深如静水。 闻野没说话,只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阮舒颦眉,继续道:“很感谢你这次出手相救。但我一点儿都不想投奔一个国际通缉犯。即便江城和我的母亲有渊源,那也与我无关。我从出生起就不在那儿,也不认识任何庄家的人。那儿至于我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你说的什么能让我过得更好,我也不需要。我不需要靠认这门亲戚得到什么利益。” 话出之后,满室默然十余秒,闻野才出声:“讲完了” 阮舒点头。 “ok,”闻野耸耸肩,“我也听完了。” 阮舒:“”她讲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让他听听就算了嘛 “所以你到底让不让我走”她强忍火气。 闻野不答,瞥了她一眼,先问:“你透好气没有” 392、嘴贱 含29200钻加更 , 闻野不答,瞥了她一眼,先问:“你透好气没有” 揣度他多半是手酸了,阮舒也没想太麻烦他,道了句“谢谢”,便兀自翻回床上继续趴着。 肩头处却是忽然一凉。 阮舒看向自己的肩。发现是因为闻野的手还扶在她的胳膊没松开,以致于她趴回床上的动作令她的衣服被他捋开了。 捋开了 开了 了 阮舒:“” 闻野似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状况,目光落在她露出的那截皮肤上,表情难得地有丝怔忡。 满室安静。安静得古怪。 数秒后,突然地,闻野整个人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一跳而起,满面怒容:“你要躺下不会提前和我说嘛” 毕竟只是意外,而且仅仅一小截,了她的那些传言之后真拿她当**荡妇了对么所以以前每次见面还总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她,现在发现她比他所以为的还要烂,便避之如蛇蝎 阮舒唇角一哂避之如蛇蝎最好省得她恶心 闻野离开房间,迎面碰上庄爻,直接将顺手带出来的枕头塞进他的手里:“拿进去还给她” 庄爻先是一愣,旋即记起昨晚阮舒也曾用枕头丢过闻野,不禁愠怒质问:“你又去惹毛她了” “你看清楚好不好”闻野指着他自己的脸,“现在是我被她惹毛了” 庄爻冷笑:“反正肯定是你自己先嘴贱。” 闻野亦冷笑,掏出枪就堵上庄爻的脑门:“你该滚回去江城了。是非得要我找人绑你走” “等她伤好了,我自然会回江城。”庄爻对枪口置若罔见,说着径直掠过闻野。 “那你没几天就可以走了。” 闻野的话令庄爻停住脚步。转回身来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昨晚不是说过放她离开。”闻野的手指娴熟地把玩着枪。 庄爻不解:“不是要带她回江城” “她的态度还不够明确你觉得她会跟我们走”闻野反诘。 “你想干什么”庄爻敏锐地质问以闻野的性格,不可能就此轻易放弃。 “我能干什么”闻野抠了抠耳朵,悠然道。“总归得要她自己彻底死心,对海城毫无眷恋,才会心甘情愿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所以,等过些天,她伤口愈合得差不多,禁得住折腾了。就送她回去。” 说罢,闻野收好枪,两只手交叉着藏进袖口里。:“不是我要故意泼你冷水。她都失踪这么天杳无音信,不像是被人救,更像是遭遇二次绑架。或许除了谭飞,她另外还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击报复。” “阿元哥,你怎么也这么揣测不管怎样都还是朋友,你不盼着阮小姐相安无事么”陆少骢皱眉,“严格追究起来,谭飞报复阮小姐。也要算你一部分责任。谭飞的半截舌头是你割的。” 握在杯子上的手不自觉紧一分,垂着眼帘的眸色更是不易察觉地深两度。傅令元松掉接水口,转回身来看陆少骢,勾着唇角,眉梢稍抬:“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女人指责我” 393、暗涌 , “我哪儿指责阿元哥你了”陆少骢略略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他自己方才的话容易让人误解,走上前来,哥俩好似的搭上傅令元的一边肩膀,“阿元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愧疚归我自己愧疚,没说你也要为阮小姐被绑架一事负责任。” “我只是觉得,阿元哥你对阮小姐的态度稍微怜香惜玉成不成不管怎样她现在都是我在追的女人嘛,哈哈,你知道的,现在这种情况,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我往不好的方面去猜测。” 滞了滞,他猜测:“你是不是还在记仇阮小姐不小心牵连小雅掉进游泳池里的事情” 傅令元啜了一口水,不正面回答,而语音微冷:“小雅的低烧反反复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要不要我把沈医生帮你请过来给小雅瞧一瞧”陆少骢提议。 “你确定那么容易请”傅令元拿斜眼看他,有点揶揄的口吻道,“他现在哪里还是陆家的家庭医生基本成为孟秘书的专属医生吧” 闻言,陆少骢的表情些许微恙,冷哼一声:“什么专属医生不就是她怀孕期间,老陆把她宠得过分了点。现在肚子都卸货了,坐个月子也每天毛病多。沈医生开始在我们陆家工作的时候,孟秘书都还不晓得在哪儿,生个儿子把全家的资源都给占了,还真拿她自己当回事儿。什么不容易请我一定就帮阿元哥你请来她现在不都已经出月子了嘛,还想怎样” “欸欸欸,小雅不是什么大病,要真有情况我也会自己带她去医院,你别给我费心了,整得好似小雅娇气似的,惊动了舅舅和舅妈,该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傅令元折眉,旋即有点斥他的意思,“话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给着急上火了吃炸药了你” 正被说到心窝子里似的,陆少骢唇角立时一抹弧度戾气深深:“我还真想丢枚炸药把那小兔崽子给炸了。” “你们不分开楼层根本不住一块儿他怎么你了”傅令元表情费解。 “他是不跟我住一个楼层,可他每次的哭声都又尖又有穿透里,吵得我半夜都睡不着觉自从他出生,我就没怎么安生过,睡眠质量最好的,就是住阿元哥你这里的几个晚上” 傅令元笑了笑:“行了你。小孩子哭是正常,他又不是故意吵你的,而且要吵也不是只吵你一个人,你和他置什么气” 陆少骢没再抱怨什么,像是经他的安抚敛下了气,但眸光仍阴仄仄,神色也仍暗暗的,很快自行转回道最初的话题:“二筒呢去让人把二筒找来吧。” 傅令元对守在门堂外的手下挥了挥手示意,再扭回身来问:“就算二筒能打听小道消息,你没有一点儿方向,瞎子摸象似的乱找一通,也是不好找到人的。没有什么想法么” “能有什么想法”陆少骢的脸色又暗了一暗,“我对阮小姐的了解,就是手底下的人帮我查到的那些资料。尽管最近我私下里单独找她处了几次,她性子冷冷淡淡的,也对我爱搭不理,没给我深入了解她的机会。” 下一句他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个猜测。” “嗯”傅令元小有好奇似的。 陆少骢严肃了不少:“前阵子阮小姐接连被爆视频又被陷害入狱,有人在背后帮他出气,最后也成功帮她化险为夷。不是怀疑她背后有高人相助我还挺感兴趣挺好奇的嘛。”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她这一回的失踪,也和她背后的人有关系”傅令元顺出他的话外音。 “嗯。”陆少骢点着头,摸着下巴,“通过这一次的事情,完全可以看来她背后的人比我们所想象得还要厉害,不是个小角色。我们海城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人物” 傅令元轻挑眉梢:“难得会有你主动承认厉害的人,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件事的热心程度有点过头了你这回动用了不少人力吧都和寻找龙霸天差不多的架势了。两件事一私一公,舅舅没有意见么” 陆少骢不易察觉地闪了下目光,表情间飞快地划过一抹讪讪之色,解释道:“这样的角色,而且还是未知的,不调查清楚怎么安心所以老陆也就默认我的行为了,没有阻止我。” 不过也是经傅令元这么一提醒,陆少骢的火气又上来不少:“那个龙霸天,可能真死无声无息地死在哪个旮旯里了,否则一个多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傅令元但笑不语,转过身又走去给自己倒水。 不多时,陆少骢带着二筒离开。 栗青回来低声汇报:“老大,已经都和二筒交待清楚了。” 他笑笑:“找阮姐的事儿,恰好本就是二筒在负责,小爷把他借走,也就不用在暗处偷偷摸摸的防止被人察觉。这样反倒能够大力施展开手脚。” 傅令元呡着茶水,望向窗户外面,未做回应,表情看起来并没有缓和。 栗青觑着,掂量心思,小声提了句:“小爷对阮姐还是挺关心的这倒不完全是坏事” 傅令元偏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少骢对这件事如此积极,应该不完全是他所告诉我的那样而已。” 栗青转了转眼珠子,猜测着问:“老大的意思是,阮姐这次被谭飞绑架,依旧和小爷脱不开关系” 傅令元略略颔首:“可能之前少骢确实不知情,因为我从少骢的一系列反应看不出太多的异常。但”他顿了顿,提及,“别忘记。案发现场和谭飞一起被捕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陌生男人。” 栗青顺着他的话活络开思路:“是陆家的手下。有人从陆家的眼皮子底下把阮姐带走了,所以小爷才格外在意。” 傅令元勾唇,目露赞赏,补充道:“不仅少骢在意,舅舅应该也很在意,否则不会放任少骢为了一个女人大力动用陆家的人力去找寻。” 栗青了然着点头。然后汇报下一件事:“裳裳小姐这些天在物色私人诊所,好像是准备人流打胎。估计是担心被发现,所以没去大医院。” 傅令元冷笑:“陆家的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她又怀孕的事情。” 正事暂且说罢,他记起来问:“十三的伤该养得差不多了吧” “那小子啊,”栗青嘿嘿嘿地不怀好意笑,“九思前阵子在谭家别墅里受伤之后不也让养着么可便宜了赵十三那个二楞子,天天有九思陪着。他恐怕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了。” 给手下安排完任务,陆少骢询问管家,得知陆振华人在孟欢那儿不在书房,他瞬间便失了去见他的**。 “少骢。”余岚从楼梯上走下来。 “妈。”陆少骢迎上前。 “怎么要找你爸” “没。”陆少骢耸耸肩,“他不正忙着享受天伦之乐我懒得去他面前讨眼嫌。” 余岚瞋他一眼:“你在你爸面前就摆这种脸” “我哪里敢啊。”陆少骢笑笑,解释道,“阮小姐失踪一事还是没什么头绪。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和老陆说的,所以转念想想就不去破坏他的心情了等明天再看看,刚去阿元哥那儿借了二筒来当帮手,希望能有进展。” 余岚握住陆少骢的手,神色凝重:“我那天离开得着急了点。或许应该多留下来一会儿盯着。” 陆少骢“啧”一声,不太高兴:“这都哪儿跟哪儿可不管妈你的事儿,都是那批手下太废物了。监控视频被人黑了都不知道那个负责善后的,竟然被人打晕。终归嘴巴还是够严实,没在警察面前乱讲话。还有那个谭飞,算他的父母识相。” “你还提”余岚皱眉,“当初你跑去断了谭飞的手指头,差点捅出篓子。你爸没少骂你。” 陆少骢有点灰溜地摸了一下鼻子,嘀咕:“是谭飞先破坏我们三鑫集团的慈善晚宴的。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谭飞他爸在为老陆办事,早点告诉我我也就手下留情喽。” 很快他重新抬高下巴:“老陆不都补偿了那时候在背后支持了那么多财力帮谭家拿到土地局副局长的位置此处升职细节可回顾第300章。不是一下子让乖乖让他们闭嘴没再声张了解掉这件事了不是么” 余岚眉眼间微有厉色:“你有什么可嘚瑟的你烧的那把火,谭家只当是意外并不知内情,谭家二老相安无事,而且当时你去抓谭飞,也是警察设下的陷阱帮你打了掩护,运气好。” “哼哼,”陆少骢嗤之以鼻,不甚在意,“他们知道内情了又能怎样也就谭飞不知天高地厚地蹦哒两下,谭副局长哪里敢和我们陆家做对他们家各种贪污受贿的把柄可都在老陆手里攥着。” 余岚眉眼间的厉色愈发重,拍了他一下:“你以为那些把柄都那么容易攥的么我现在就指望着往后阿元在这一块也能帮你把好关,他过去出身傅家,比你更懂得官场里那群人的曲曲绕绕。” 陆少骢摸着被她拍的那一下胳膊,笑咧咧地揶揄:“妈你看你,前几天还因为谭飞的话觉得阿元哥和阮小姐不对劲,说什么存在不确定因素,今天又对阿元哥恢复信心了” 余岚瞋他:“阮小姐失踪这么多天,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背后的人不是阿元,我再多说什么,岂不过度疑神疑鬼了” “这就对了嘛。”陆少骢亲昵地揽上余岚的肩膀,“我和阿元哥是生死之交,你不要忘了之前去和泰国人交易,如果没有阿元哥,你早就见不”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余岚冷声截断他。 “好啦好啦,不吉利不吉利,我不说。”陆少骢笑着。凑到余岚的鬓边轻轻吻她一下,“我知道妈你是最关心我最为我着想的。” 余岚想要保持住肃色的,嘴角终是抿出笑意:“行了,多大的人了,让人看见你还腻着自己的妈,不笑话死你,像小孩子似的。” “我倒希望自己还是小孩子。”陆少骢撇撇嘴,目光有意无意地朝楼上瞟,“全家人关注的焦点。” “和一个小孩子争什么宠。”余岚的表情平静,口吻亦平静,平静地帮陆少骢理了理领子,提醒道,“他前些天身、上长疹子,已经有所好转了,满月酒宴的日子不是推迟了你爸今天已经找大师算过,重新定下来,就在下个礼拜。” “嘁,满月酒还要特意找大师算日子”陆少骢咕哝。 医院病房。 黄金荣没吃两口就摆摆手。 陈青洲瞥一眼还剩大半碗的甘草雪梨煲猪肺,皱眉:“荣叔,你再多吃点。多喝些糖。止咳润肺。” 黄金荣轻轻咳了两下,头靠在床头摇了摇,手顺着自己的心口,嗓音粘稠地说:“得了吧,每天那些药都够我吃的,现在吃啥都没胃口。” 一旁的荣一笑着劝道:“荣叔,二爷今天亲自来喂您,你怎么也得给他面子,多少再吃点。不要辜负二爷的心意。” 陈青洲倒是说:“算了,荣叔要真吃不下,不要勉强。” “臭小子,这么容易就放弃要是丫头在这儿,肯定会锲而不舍对我一番教育的。”黄金荣揪起八字眉,边说着,主动道,“给我舀块梨我嚼嚼吧。” “大小姐要是在,哪里还用教育只要大小姐一个不高兴的眼神,荣叔您肯定巴不得连碗都吞下肚子里。”荣一顺着话便开了玩笑,玩笑之后立即察觉过来不妥。 陈青洲明显也想到一处了,即刻扫了他一记眼风。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黄金荣问:“丫头最近有问你关于我的情况么你参加完生日会那天回来还说之后会再安排丫头来和我见面,这都几天了,咋没下文了” “问。她当然问,她每天和我通电话,都会问到你的病情,我都说你很积极地配合治疗,越来越好了。这几天正好碰上她的新公司开业,她都发牢骚说快要忙坏了。所以来和你见面的事,我就暂且缓缓了。”陈青洲扯谎。 黄金荣听得八字眉揪更紧:“咋能快要忙坏了啥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她是老板,公司的事情不是该交由员工去做你要叮咛她休息够啊” “嗯,我知道的荣叔。”陈青洲淡淡一笑,“该说的我都说了,可她的性子要强,你知道的,不一定听得进去。新公司她肯定要自己跟进步入正轨她才会放心的。” 黄金荣冲荣一示意,荣一忙不迭为他递了纸巾,黄金荣顺利将一小块的梨核吐到纸巾上,然后忖着道:“还真是丫头的风格。咋滴她都改不过来喽,哎” 不多时,盯紧黄金荣去睡觉后,陈青洲携荣一出来会客厅。 “二爷,派去江城的手下已经是第三批了。还是全部失联。” 陈青洲默然。 觑了觑他的神色,荣一咽下话没出口在这件事上,他是不认同陈青洲的执着的。栗青早就说了,傅老大那边的人也丢了,但丢了以后就及时止损了,不再强行试图去挖庄家的资料。 自家二爷却死心眼,非得继续往江城送。送几个继续丢几个不过能够理解,陈青洲是为了求心理安慰,在给自己找事做。至少有个方向,至少江城的庄家有猫腻有动静,总比什么都做不了来得强。 等了片刻,陈青洲终于不再吩咐他安排第四批人了,有些无力地说:“那就放弃吧” 荣一暗暗松一口气眼看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不是新郎,却因为要帮新郎张罗各种事,比新郎还要忙。 “二爷,您的精力还是先集中在婚礼上。新夫人很在意细节,连喜糖的挑选都发过来询问二爷您的意见,二爷您不能太敷衍。您得和新夫人多沟通交流,了解她的喜好,也要把新房内的窗帘、被褥等样式问问新夫人,表示对她的尊重。”荣一简直要..阅读,。 394、胡思乱想 含29400钻加更 , 荣一明白他此举的目的,难免小有唏嘘,不过又必须防范于未然,为最糟糕的情况做考虑,预先留有后手。毕竟陆家一直在留意着陈家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被陆振华抓了马脚。 大概终于暂时安了心,陈青洲这才说回婚礼的事宜:“安排一下,接新夫人过来住几天再回去。有需要商量的可以单面谈,不用再麻烦每次传话来传话去的。” “好咧二爷”荣一欣喜不已,感觉他总算开窍了。 不过陈青洲的下一个话题又给人如给人泼了盆冷水一般:“傅警官还是没有消息” 荣一心内悄然叹气,无可奈何地回道:“傅警官前阵子原本已经准备复职了,但那晚带着孩子消失踪影之后,就继续停职的状态。可能除了傅老大,是真没有其他人知晓他们母子俩的消息了。” “不是还让你们盯着谈笑”陈青洲皱眉,“别人或许可以只当她依旧停职。但谈笑那晚不是也去到那个小区,因为没找到人还拿我们的人盘问最近都没有特殊的动静” “是,是没有特殊动静。”这一点其实荣一也在疑虑。 陈青洲冷笑:“看来非常明显了,可以确定,谈笑就算不知晓她的去处,也是知道她和孩子相安无事。所以才没有继续追寻他们母子俩的下落。清辞多半联系过他。” “那是否需要对谈警官采取些强硬手段”荣一相询,“傅老大那儿是铁桶,必然攻陷不了了。”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微微渗出一股阴寒:“如果谈笑的性命能够逼她把我儿子交还出来,我是不是应该高兴” 卧佛寺的日子非常难熬。 阮舒已经无法数清楚,这究竟是自己呆在这儿的第六天还是第七天。 更不清楚的是,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么多时日,是否还有人在坚持着找她是否会被判定为生还的可能越来越渺茫 “阮小姐。可以了,换好药了。”老妪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今天的天气比昨儿凉,出汗少,就不帮你擦身体了。” 说着,老妪拿起镜子,帮她照着,阮舒扭头,通过镜子看到后背的那些狰狞的痂,像蛇皮一般,每天一点一点和皮肤剥离,已剥离的位置,肤色是难看的暗红。 目光怔怔失焦,阮舒有点失神。 老妪显然瞧出她的心思,没再继续给她照,收起镜子道:“阮小姐放心。这些印记都是暂时的,等褪了痂,还有祛疤的药可以擦。” 能管用么阮舒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垂了垂眼帘。只淡淡道:“好,谢谢婆婆。” 老妪展露一抹慈爱的笑意,帮她穿回衣服,然后端着药盘,佝偻着腰身慢慢地朝门口走。 她的年纪很大了,走路的步子特别缓,每回来给她换药,阮舒都要盯着她走直至她离开为止。否则总感觉她走到一半会摔跤。也不知闻野和庄爻是从哪儿找来的,口风倒是特别严实,多余的话都不说的,想和她闲聊也不行。 是的。阮舒连个闲聊的对象都没有。没日没夜的,除了趴着养伤就是趴着养伤,清心寡欲至极,与世隔绝一般。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阮舒取过镜子,照自己的脸。 面颊上的这道伤,运气比较好,当时谭飞是被她激得气急之下抽的。下手没有非常准,有一般的力道落在了地面上,所以不至于破皮流血,就是红肿得厉害。 当然。貌似也得归功于老妪给她用的药。非常原始,瞧着都是现摘的叶片捣成的,直接往她脸上敷,换药摘开纱布的时候,就能看见落的色呈黑紫色,像中毒似的。现在倒是好了个干净。 或许后背和腿腹的疤真的也能祛了吧阮舒这才稍微找回些信心,放下镜子其实以前她本身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这副臭皮囊好与坏不要说在一般人都轻易看不到的部位留疤,即便真的毁容,也无所谓的 眼前闪过那日生日会上,傅令元和小雅两人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似的从旋转楼梯上下来而众人皆夸赞的画面,紧接着又闪过傅令元曾经说过,他十年前对她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可回顾第136章。阮舒晃了一下神。闭上眼睛捂住脸,埋进枕头里,竭力甩掉那些影像。 然而无用。 她从来就没有信心能得到别人真挚诚恳的爱,他总安抚她说她很好,说她值得收获那些,可她自己根本搞不懂。他也从来没说明白,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如果他所喜欢她的那些特质,别人也有。甚至比她更好更完美,他是不是也能喜欢上是不是 明知很无聊,很幼稚,很胡思乱想,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尤其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长,漫长到她能够无数次地把他的那些逢场作戏翻来覆去地回想,然后翻来覆去地质疑他,甚至质疑她自己。 同时他曾给她的那些如定心丸般的情话和表白,也在试图将她从感性拉回到理性。 多次短兵相接,感性战胜理性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需要尽快得到他的答案,呆在这里胡思乱想得越久,她对他的信心会越来越少的 少顷,待她再抬头,乌乌的瞳仁看似已恢复无澜。她兀自侧过身体,尝试着缓缓屈膝。 腿上的皮肤随之被拉扯,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痂因拉扯而沿边缓缓地与皮肤撕开,有点刺刺的疼。咬咬牙,她想狠下心不去顾及。 “姐”庄爻在这时进了来,飞快地奔来床边阻止她的行为,“你就不能再多等两天痂全落了再下地走路不行么万一又流血了。你不是还想漂漂亮亮的不想留疤的么” 阮舒掀眼皮瞥他一眼,漠漠道:“那就留疤。” 庄爻稍一怔,很快笑笑,口吻确信地安慰:“不会留疤的。” 阮舒钝钝转眸盯住他:“你不是说,我能不瘫在床上,就能走事实上我现在要走,也不是不可以。” “姐,不差着两三天,你再忍忍。”庄爻按她回床上。 阮舒下巴抵在枕头上。幽幽道:“让那位老婆婆,不用帮我祛疤了” “姐,不要说气话。”庄爻皱眉,把pad立在她的面前,“知道你无聊,特意给你拿的。网络你不用担心,我费了点功夫,刚专门为你设置好了。你尽快用,看点节目消遣娱乐,你不会想太多。” “我想太多,不是才应该是你们所乐见其成的”阮舒语音薄凉,“最好改变主意,决定跟你们走了” 似被噎了话,庄爻默住。 “我不仅有在想我自己的事,也有在想你的事。”阮舒偏头。枕着一半的脸凝注他,说,“过两天和我一起下山,去见荣叔。” 庄爻收敛表情,有点冷漠道:“姐,你不用再白费唇舌。” 这几天,只要见到面,她总免不了旁敲侧击他各种问题。 阮舒滞了滞,猜测着问:“你是不是对荣叔有什么误会” 庄爻照旧不予理会。 阮舒语气迟疑:“既然你没死,那么你的母亲” 问话间,她的目光始终不离他,一瞬不眨的,此时此刻总算在他的神色里捕捉到一丝波动。 “姐你自己看着吧。”庄爻站起身要走。 阮舒即刻拉住他的手臂:“你是真的对荣叔有误会” “不是误会没有误会”庄爻骤然怒起,用力甩开她的手。 猝不及防下,阮舒的手掌砸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疼得她直皱眉。 “对不起。”庄爻道歉,立刻捉住她的手,想查看她是否受伤。 阮舒反扣住他的腕,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通过他方才的反应,推论着问:“你在怪荣叔,是不是” 395、小狗?? , 阮舒反扣住他的腕,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通过他方才的反应,推论着问:“你在怪荣叔,是不是” “你在怪荣叔什么”她进一步问,猜测,“怪荣叔当年没有保护好你和你的母亲还是怪荣叔当年没能及时回去救你和你的母亲” 阮舒扣紧一分他的腕,尝试着探究:“我听说,你和你母亲出事的那几天,荣叔刚好去忙青邦的交易的,所以不在你们身边。结果回家后,才发现你和你的母亲两人落入仇家的手中,等他赶到的时候,你和你的母亲已经” “被剁成肉泥喂狗”这几个字她实在无法出口。 而庄爻的脸色绷得紧紧的。应该是被她的话牵扯出了什么回忆,整个人俨然在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嘴唇隐隐在颤抖。但他最终他还是没有如刚刚那般失控地甩她,嗓音也是绷着的:“松手吧。” 阮舒没松,并且不管不顾地继续讲自己要讲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对你们十分愧疚。他独自一人未再婚娶,就是因为你们母子俩的死对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阮舒再扣紧一分他的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 她自问自答道:“不是你露了马脚,我对真正的林璞本就不熟悉,你的假扮其实可以说天衣无缝。但我从荣叔的口中听说了强子。” “你们的照片,荣叔都珍藏在相册里。是荣叔拿着你们父子俩在井边冲凉的照片,告诉我你和他约定了来年夏天要再像男子汉一样冲凉水澡。是荣叔告诉我,你爱吃糖,他瞒着你的母亲偷偷给你买。你总喜欢揣一把在兜里,成了你的习惯。” 她声音清水似的,低低道:“即便你转换了身份,变成庄爻,你还是有属于强子的胎记。即便你变了脸,成为林璞,你还是保留着揣糖的习惯。如果你真的丁点儿不想要强子的身份,你可以毁掉胎记,你改掉习惯,不是么” 庄爻的眼波有一瞬间的闪动。 阮舒定定着看他:“我也不再问你是如何活过来的,这些年又经历过什么。本就不应该由我来问,而应该由荣叔亲自了解。我也不清楚到底你对荣叔有何心结。但我希望你能给荣叔一次机会,让他见一见你。就算你真的怪他怨他,那就去当面骂骂他。” 言毕,满室默然。 两三秒后,庄爻回应她的却依旧是两个字:“松手。” 阮舒微抿唇,不发一言。 庄爻便自行捋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大步迈出房间。 房门外,闻野双手抱臂,背靠着墙面,唇边挂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庄爻冷冰冰看他一眼。没打算搭理,径直从他面前掠过。 闻野的眼睛瞟向他,悠悠地掏了掏耳朵,嘲讽:“你不肯回江城,其实就是等着她每天劝你去见你老爹,给你自己找一个动摇的理由。” “你不嘴贱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庄爻一个返身过来,手中便横出锋利的刀抵在闻野的脖子上,眼眸中有一丝寒冷的陡峭稍纵即逝。 闻野耸耸肩,呵呵一笑,用一根手指推开他的刀刃。 庄爻收回刀,继续自己的步子。 目送他的背影,闻野脸上的嘲讽之意愈发重,走两步,一个转身,靠到门槛边,往里瞅,冷嘲热讽道:“自己犯贱就算了,还一副圣母婊的姿态来劝别人。什么状况都没了解清楚,就在那儿自以为是。你自己可以既往不咎陈家对你造成的伤害和你前夫对你的利用,不代表别人也要和你一样宽宏大量地轻易放下曾经所承受过的伤痛。” 阮舒原本就正在沉凝她自己的行为她其实确实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勉强庄爻,但只要一想到黄金荣在病中,她就无法不去尝试。 听到闻野这样说她,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什么,表示认同地沉默了。 沉默的两三秒间,她也从他的话里琢磨出些许味儿,心念一动,试探性地说:“我是什么状况都没了解清楚。他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语气,好像你知道得一清二楚” 闻野冷冷一哼,依旧油盐不进地不被套话,只送她一句:“先投奔我再说。” 丢完话他便走人自打那天他不小心捋开了她肩膀上的衣服,他最多只像刚刚这样在门口出现过,再没踏进过她的房间。 阮舒也早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所以没能从他嘴里套取信息也并不失望。 其实通过这短短数日的相处。她多少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 闻野和庄爻两人之间对彼此脾性的熟悉程度和打架的互动方式,可以看出他们的成长经历多半是有交集的。也就是说,强子被人所救变成庄爻之后,和闻野曾在一起生活过,而且生活的居所应该就在他们念叨着要回去的江城。 闻野的身份是个軍火走私贩。 庄爻的身份虽暂且未得到确认,但他先是手段残忍地对付真林璞,又冷血无情地在林翰身上捅那么多刀,并且能够潜伏在她身边如此之久,甚至连傅令元都拿佛堂的那个摄像头没有办法,种种迹象皆表明,庄爻也非普通常人。 一个闻野,一个庄爻,两人可能还一起成长的。这和当年救下强子的那个人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以她对闻野那少得可怜的了解,只能想到一个人:闻野口中的干爹会不会和救下强子的人。是同一个 可闻野的干爹,黄金荣认识的阮舒深深颦眉,思路完全被卡住了,放弃探究信息太少了,脑子施展不开,可不正应验了那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知是否她的话令他生气,或者为了不再被她骚扰而刻意避开她。接下来的两天,庄爻都没再来找她。 原本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庄爻送来的,并有点监督意味儿地盯着她吃,现在变成了五张嘴。五张嘴在她面前也是沉默寡言,送来后就自行退了出去,过一阵子再自行来收碗筷。 不过因为庄爻拿给她的那个pad,阮舒多少增加了乐趣。 而她没想到。会看到陆少骢的八卦爆料。 事件源自于一个做援交的小模特,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条微博,炫耀自己某天夜里被一个非常有身份的男人叫去玩,暗示玩的是陈思成一样的游戏,大赞那个男人什么“平时见他换女朋友频繁,以为他的身体早就被掏空,没想到体力还是非常地棒”。并附上了一张照片,是她在那个男人睡着之后偷偷和的影,还定位出了酒店,顺便夸赞酒店的床弹性非常好。 其实那个模特已经足够小心,照片上的男人并不露脸,最多只一点点的下巴罢了。问题出在入镜的照片里,所拍到的桌子上的一角。放有一只全球限量版的男士名表。 有一个眼尖的网友拿出了不久前陆少骢和阮舒约会时被狗仔跟踪偷拍到的照片,指出照片上手表和陆少骢的那一只好像一模一样。 小模特不太知名,粉丝数量有限,酝酿了好几天,才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被越来越多的网友继续挖,通过时间和酒店,指出那是三鑫集团旗下所属的酒店,而当日,整个酒店不接待任何的外来客人,而被用来承办傅令元的生日会。 由各种信息指向基本锁定,就是陆少骢,于是上了热搜陆少骢几乎每换一任女人,都要上一次,已经是国际惯例。这一回的重点俨然在那啥了,甚至探究起另外一个女人是不是阮舒。 那个小模特估计是想红,趁机噌热度,跑出来解释,结果话没说好,又被网友各种看笑话。这等于聚众淫、乱,属于违法犯罪行为。被小模特一搅和,b得向来不屑于理会绯闻的陆少骢破天荒地由璨星娱乐代表他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则申明和一封律师函。 阮舒驻着下巴粗略地浏览完,唇边不禁泛一抹冷笑挺好的,等她回海城,要是陆少骢再纠缠她,她更有理由拒绝他了。 只是,这事儿一出,又让人翻出先前她和陆少骢的那档子破事儿,陆少骢的负面风评又持续噌噌噌地出现加重力度的打击,不免令阮舒猜想,是傅令元继上次舆论事件的后续动作。 呵呵,他的后续动作 她、小模特、陆少骢,三人淫、乱是么真不枉费她戴的荡妇的名头 阮舒嘲弄地勾唇。 傍晚,老妪来给她换药。擦下来了不少自然脱落的痂,结束后,阮舒又偷偷尝试着屈膝关节处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稍微动了动,明显不如先前疼。 最后成功地在床上蜷爬起来了,两只手肘撑在床上,两只脚也撑在床上,后背供起。 臀上也有伤,她还不敢翻身坐,伸脑袋瞧了瞧地面,小心翼翼地想就这么下床去。 刚伸出一只脚尚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听闻野的嘲笑声传来:“你干嘛小狗撒尿” 阮舒:“” 她的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势别说,还真的挺像的 当然,抬头她便冲倚靠在门框边的闻野翻了个白眼,也不像之前被他轻易地激起火气去幼稚地和他互怼了,视他如空气,兀自继续伸腿,偏着身体去够地面。 脚底板踏踏实实踩上地面的刹那,心底一股子雀跃。 阮舒即刻再挪了另外一只脚。因为背不好弯着,否则又会牵动伤口,一阵疼,所以过程中她基本就是僵着脊椎硬是保持住直挺挺的姿势,费了好一阵,总算是顺利双脚都着地了。 瘫床上约莫十天,乍一站下来,她有些难以置信,如梦如幻一般,连迈步走路都差点不利索了。下意识地就想舒展腰身,刚一动,明显感觉又有痂被她硬生生地扯了一下。她滞住,眉心紧紧蹙起,继续僵硬着上半身,只用脚来来回回地走动。 走着走着,就不自觉笑了以前怎么不觉得这是件幸福的事儿 扭头她便朝门口走去,想到外面晒晒夕阳。 有门槛,还挺高,至于现在她的而言,又得扶住门框小心翼翼地抬腿。 迈后面一条腿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轻轻绊了一下。 站在门框另一侧的闻野及时地伸出手臂搀了她一把。 阮舒转眸睇他,礼貌而客套:“谢谢。” 闻野没拿正眼瞧她,放开手。 阮舒掠过他,走到廊下。 隔着庭院的对面,是灰色的飞檐和暗黄色的墙面,印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 甫一入目,令阮舒记起她陪余岚到千佛殿,放孔明灯前,她独自一人去公用洗手间里,出来时所对着的,也有几乎一样的一堵墙。彼时傅令元就是站在墙的前面等她。像是突然出现一般,带着尘世的味道,而他的身后恰恰好是那个“佛”字。 怔怔地盯着,她开口,曼声:“凡事要讲证据。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陆少骢的新闻是他散布的只有你在这么说,其他人都不知道。” 身后,闻野发出轻哧:“准确来讲,不是你前夫亲手做的,是你前夫身边那个玩计算机也厉害的手下干的。” 注意到他用了“也”字,阮舒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是栗青碰上庄爻了 她未再细问,忽然就觉得其实出来也挺没劲儿的。 她转身,看到闻野还站在门槛上。双手抱臂,目光落向她,又是给人一种眼高于顶的俯视感。 “我打算明天就下山回去。”阮舒告知。 “随便你爱走不走爱什么时候走。”闻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阮舒本也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因为他刚好在这儿,顺便和他打个招呼罢了。 举步,重新回屋。 站到床边时,她尴尬了好像趴回去比爬起来的时候要困难 左左右右比划了好几个姿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因为貌似怎么都得弯腰 阮舒定在那儿好一会儿,脑子里研究着各种方案,然后发现,学死人直挺挺地正面倒床上似乎是最不容易扯到伤口的方式。 “站好,我帮你。”闻野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身后。 阮舒扭头看他。颦眉:“你要怎么帮”如果是抱她,她严厉拒绝 闻野不耐烦地掰过去她的肩膀,挪她站定到隔着床边一定距离的位置,眼睛一会儿瞅瞅床,一会儿瞅瞅她,像在测量什么,还拉扯着床上的被子铺展开来。 阮舒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甚至隐隐猜测到他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实施的办法可能并不一样 但听闻野在这时下达指令似的说:“抬头挺胸收腹上半身挺直绝对不能弯。” 话落之后,未及阮舒反应,闻野忽然抓起她的两条腿。 阮舒趔趄着身体骤然往前倾去,一瞬间扑倒在床,脸狠狠地砸上枕头,险些被闷得没了气。 更关键的是,她的胸就那么重重地压上床板,即便隔着被子作为缓冲,也是疼得她眼泪快出来了。 “你有病是不是”阮舒扭头便怒气冲冲。 闻野却是站在床边,满脸的幸灾乐祸。 396、满月酒 , “这不是帮你顺利趴回床上去了”他居高临下地睨她。 “你这是帮我还是趁机耍我”阮舒质问。 闻野忽地弯身,盯着她眼睛里的水色,啧啧两声:“这就哭了” 你他妈胸前垫两团肉也这么砸床板上试试看痛不痛阮舒忿忿,下意识地再次想拿枕头丢他。 见他表情饶有兴味儿,俨然在欣赏她的恼怒。阮舒略一颦眉,没继续遂他的愿,忍下气,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往里面一侧偏头,兀自一声不吭地阖上眼睡觉。 不多时,便听闻野嘀咕:“嘁,没劲儿。” 紧接着是他出门的动静。 隔了一阵,确认他真的离开她的房间,阮舒才重新睁开眼睛,对着空气翻了记白眼。 别墅。书房里。 傅令元又是站在传真机前,盯着一份文件传送过来后,他清除所有的记录,然后拿着文件坐进大班椅里翻阅。 每一张纸都是不同人的资料。全国各地男女老少,全然不同,但都有一个一个的名字:闻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傅令元的眉头随着一页页的翻阅越折越紧,最终重重的地啪一声丢到桌子上感觉这些资料全是废的,没看出有什么值得引起注意的东西。 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难道不是人名 不久,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得到应允后,栗青进了来:“老大,你给的那两张古董的照片,我拿去黑市里头悄悄问过了,说是没有实物搁面前细细端详,光就看照片,掂量得没准头。” 傅令元眉眼沉冽:“又不是要他们鉴定价值、甄别真伪,只是想知道认不认得出两件东西的出处。” 栗青有些一筹莫展:“老大,他们的意思就是,只看外表,他们不认得,至少截止目前为止他们所了解过或者所经手过的古董文物。是没有类似的。所以如果能拿在手里掂量,才能寻出蛛丝马迹。几个古董商虽然走的是黑市,但在专业问题上都挺有职业操守的,没有实物在手,不随口胡诌妄下猜测。” 傅令元倒是从中嗅到些许意思:“看来就算它们真是古董,也不曾在古董市场上露过面。” “应该是这样的。”栗青认同,迟疑着多嘴,“老大,为什么要调查这两件东西您从哪儿弄来的如果要探究,实在没办法把两件东西都拿来么” 傅令元不予回应,将他丢在一旁的那份全是闻野人名的资料转递给栗青:“上面有几个我重点圈出来的人,都派人去调查看看。” 栗青瞧了两眼,发现工作量还真是有点大,而且“调查看看”四个字的范围也很宽泛。他颇为为难:“老大,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要调查这些叫闻野的人有重点才比较容易查,不是么” 傅令元捏了捏眉骨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查什么眼风扫过资料,只将自己的些许猜测告知:“闻野应该是一个人。你们阮姐可能接触过,而且可能还和庄家有关系。” 栗青兀自琢磨着,模模糊糊有了调查方向:“我明白了老大。” 紧接着他汇报下一件事:“我们的人假扮成普通的香客和游客,也在卧佛寺里住了两三天,把我们能搜寻的地方都尽量搜寻一通过去了,没有发现疑似阮姐的踪影。” 觑了觑傅令元的表情,他疑虑道:“老大为什么会觉得阮姐可能在卧佛寺” “我倒希望能和你们阮姐存在真真切切的心灵感应,那么无论她去到哪里,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傅令元的神色间泛一抹淡淡的自嘲。薄唇轻抿,“或许等她这次回来,我应该再往她的手机里装追踪器” 第二天上午,阮舒又自行从床上爬起来。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她的动作更加利索,坚持不再瘫回床上,虽然还没办法做到如正常情况下那般随意地屈腰弯身,但至少不再像先前僵硬得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成功尝试了落座在铺了柔软被子的床边,一开始臀部的确有点疼,坐了一会儿,习惯过来,也就自在了。 庄爻进来时看到她是坐着的,颇为意外地轻轻怔了一下。 阮舒淡静地隔着空气与他对视,只当作前两天晚上两人之间的不欢而散并不存在,浅浅一笑冲他示意此刻正立在她面前播放着财经新闻的pad:“谢谢,解了我的闷。” 不仅解了她的闷,而且她登上了自己的微信,给马以发了消息非常明显,庄爻拿来这个能够供她使用网络的pad,就默许了她和外界联系。 她不知是否是对她的信任,信任她不会借此机会将警察找来,还是对她的了解,了解她不会直接告知傅令元或者陈青洲她人在卧佛寺。抑或,庄爻在pad上安装了监视系统,知晓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不担心她做出不利于他和闻野的事情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阮舒都心存感激。 庄爻安静了两三秒,展开作为林璞时所有的干净阳光的笑容:“知道姐你想要尽快康复,但还是希望不要太勉强。” 他走上前来,关切相询:“你这么坐着真的没事会不会压得伤口不舒服坐多久了被子垫得会不会不够厚不够软现在没必要一直坐着,要不还是先趴回去” 问题太多,阮舒没法一一回答,轻轻摇摇头:“趴了太多天,胸口难受。今晚我想尝试平躺着睡。” 庄爻默了一下,道:“今晚你就不在这儿睡了。” “所以是从闻野口中得知我今天要离开,你才愿意再现身来见我”阮舒挑眉。 庄爻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得知你迫不及待地今天就要走,我拿不准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也不是没可能。” 他这意思,很明显是依旧拒绝去见黄金荣。同时也隐隐有种诀别的意味儿,阮舒颦眉:“怎么可能永远见不到” 庄爻笑了笑:“姐,以后再见不到我,对你来讲是件好事。说明你不需要我再出现帮你。” 阮舒沉默。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和闻野不同,他并没有闻野那般强烈地要求她跟随他们去江城 她未探究。数秒后,问的是:“你接下来要去江城”虽说林翰的案子已结,但不管怎样都是他杀的,难保以后会不会有意外。何况林家如今如此境况,作为林璞,他也没什么可回去的了吧 “嗯,回江城。”庄爻点头。 阮舒留意到,她的措辞是“去”,他则纠正过来用的“回”。透露的意思明确:于他而言,江城才是他现在的家,而不是海城。 抿抿唇,她未再多言无用之语。 庄爻站起身:“姐你稍微准备准备,我也去准备准备,晚上天黑之后,我送你下山。” “好,谢谢。”阮舒微微仰面看他。 庄爻本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又回过头来,告知:“我不确定真正的林璞是否死在我的刀下了。” 没想到他突然主动提起这件事。阮舒稍怔忡,听他继续讲完:“我捅了他一刀之后,有人带走他。所以连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儿,他是死是活。” “不过我希望他死了。”随着他话锋的转变,他的表情间也一闪而过冷酷的陡峭,“将你迫害至如此境地,林家的人全部都该死。” 阮舒沉默以对,想起了陈青洲。陈青洲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连林承志都赶尽杀绝 庄爻离开后。她一个人默默坐了很久。 说是让她准备准备,其实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本来她就是孑然一身被带来这儿的。 傍晚老妪最后一次来帮她换药,发现臀上和后背的伤口有几处撕裂,指责她这两天有点急于求成了。 阮舒其实也隐隐感觉到了,原本消得差不多的痛痒之感,貌似又有复起的趋势。 但终归她能下床,能自己走路能自己坐。反正这些伤一时半会儿是痊愈不了的,大不了她下山之后继续瘫着。 并且给她带来了一套新衣服。 宽松的休闲装。不至于贴得皮肤难受。裤子是长裤,上衣是两件套,里面短袖,外面长袖,遮挡住伤口。暑天未过,穿上身有点热。 还为她打包了类似旧社会装胭脂水粉用的几只小盒子,贴好了标签,全都是涂抹伤口的外用药膏,内服的也有几包草药。倒叫她想起了黄桑的中医药馆 一切收拾妥当后,庄爻按照约定来接她。 走的是卧佛寺的一处侧门,有辆车在暮色四合中等着。 庄爻指着铺好柔软被子和枕头的后排座椅道:“姐,坐着不舒、服,你可以继续趴着。” “谢谢。”阮舒没有逞强,她其实也担心路上的颠簸。 车子启动时,卧佛寺里恰好传出沉厚深远的钟声,久久不曾停歇。 闻野一身灰色的僧衣,双手交叉着伸进衣袖里。逆着卧佛寺里的灯光,眯起两只琥珀色的眸子,目送车子彻底消失踪影。 身后的吕品开了腔:“boss,就这样放阮小姐回去,没关系么下一次很难再有如这回的机会。董事长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大家虎视眈眈得紧。我们留守在江城的人身份有限,很多事情办起来力不从心。” 闻野倒似丁点儿焦虑都没有:“慢慢来,不着急,老秃驴以前给庄老头算过命,还不到他归天的时候,阎王不会收他的。” “在没发现她母亲和庄家的关系之前,我们又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了她能更省力。庄老头要真没那个命,那就算了,我也省事儿,早点去东南亚。” “不过,”闻野打了个转折,回过身来,摸一把自己的大光头。悠哉悠哉地往里走,用背影道,“我要做的事儿,还没有办不到的。” 归心似箭。 阮舒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这个词。 已经联系好马以,麻烦他出来接她。 目前她还只想悄悄地回去。 一方面因为这一趟回去其实挺麻烦的,首先要应付的就是给警察的说辞。无缘无故失踪这么多天,她得编好理由,既合理地解释自己的情况,又不把闻野和庄爻二人牵扯在内。 她扭着脖子掀眼皮通过后视镜瞅了眼开车的庄爻说起来,这两个人貌似都不和她一起串个供的他们不征得她的同意将她带走,现在回去面对警察,伤脑筋的却是她 另外一方面,她这次被绑架,谭飞要钓的人是陈青洲和傅令元,她暂时不清楚如今海城的情况,还是先不要和陈青洲联系比较好,等她顺利回海城再说。 至于傅令元排到最后去吧 后背竟是又有些火燎火燎地疼。阮舒集中不了精力,暂且敛了思绪。放松身体趴好在椅座里。 酒店大厅里布置满五彩缤纷的气球,各类装饰物充满童趣。 陈青洲转悠没一会儿,便对此次出席宴席的宾客心中有数不得不说,陆振华把小儿子满月酒的规格办得有点大。 视线兜转一圈,没有见到傅令元和陆少骢的身影。倒是暂时没法探寻陆少骢的感受,有点遗憾。 忖着,陈青洲淡淡一笑,同时心里也略微困惑,陆振华应该不至于故意给他自己找事。挑起陆少骢心里的不平衡 休息间内,栗青把一会儿要用到的满月礼物送上来给陆少骢提前瞧一瞧,让他心里有个数,因为礼物是让傅令元帮忙一并准备的,他自己嫌麻烦。 “玉”陆少骢伸手要去抓起来。 栗青避开了,笑嘿嘿:“小爷,手指印要是沾上去了可不好看。” “又怎样他一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小爷我送的礼,就算是沾了我的屎,也是他的荣幸”陆少骢冷笑。偏偏就是要拿,拿到手里掂了两下,辨认出模样,“小狗啊这是” 栗青忙不迭解释:“是生肖玉。” “对,今年是狗年。这个礼物挑得好。”陆少骢的心情好转,毫不遮掩嘲讽的笑,“还真适合他,就是只小杂毛狗。” 说罢,他十分随意地将玉丢回锦盒里,栗青险些没接着。 一旁的傅令元折眉:“你的火气还没消今天的场合可注意点,火在旺都得压一压。” “我的火能不旺么最近也真是衰到家,找个女人来酒店里快活一把,也能被抓小尾巴。” “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面玩女人了,你还能玩出事儿,这回连我都质疑你挑女人的眼光了。就算临时找的,结束后也得处理干净点才行。” “那天不都是裳裳那个死丫头闹得我心烦,就给疏忽大意了。”陆少骢烦躁地踹翻了脚边的椅子,“全是蠢女人难得一个阮小姐聪明点的。还失踪找不着人” 傅令元瞥了一眼椅子,看回陆少骢:“这回舅舅怎么骂你的” “老陆这回没找我,没骂我。”陆少骢的语气转而有点憋有点闷,“正赶上他小儿子的满月酒,他才没空和我大动肝火。” 傅令元忍俊不禁地揶揄:“你还否认你吃你弟弟的醋了” “啧,阿元哥,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嘛”陆少骢虚虚打他一拳。 “行了行了,”傅令元安抚性地拍了拍陆少骢的肩膀,“我不都说了少杰年纪还太小。舅舅能给他的也只会是对儿子的宠爱,不会把接班人的位子从你的手里挪给他的。否则舅舅这么多年为你铺路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之前我不是猜测,舅舅会找个恰当的时间对大家表态这段时间舅舅想试探的人心差不多都看清楚了,我觉得大概今晚的满月酒宴,就是那个恰当的时间。” 话落,未听到陆少骢的回应,傅令元轻轻推他一把:“怎么了发什么愣” 陆少骢却是问:“难道对儿子的宠爱和接班人的位子不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一定要分开给两个人” 傅令元肃了肃神色:“少骢,这个问题没什么值得纠结的。有些事情本就无法两全。换到封建王朝,哪一个储君不是接受最严格的要求但凡能坐稳龙椅的。哪个不是从严于律己过来的” “你只要记住一点,舅舅对你严格同样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将来能够更好地领导三鑫集团,这不代表他不爱你这个儿子。” 他眉梢稍抬:“你现在计较得倒是多陆小爷以前的自信和霸气都去哪儿了” 陆少骢撇撇嘴,坦白道:“真和我想象得有点不太一样。孟秘书怀孕那会儿,我真无所谓的她要不要生、生男生女,都和我无关,老陆高兴就好,甚至觉得他注意力能分散。少点头落在我身上。现在”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越看那小兔崽子越闹心” 傅令元勾唇,抬腕看了眼时间:“走吧,去那边看看少杰。”没忘记叮嘱道,“你少点埋汰他的话,虽然在我面前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旦嘴溜了,在舅舅或者孟秘书面前你如何收场” 陆少骢边和他一起开门出去,边笑话:“在对我唠叨这一点上,阿元哥你和我妈不相上下。” 两人尚未走进房间。先听到里头传出的其乐融融的笑声。 停定于门口,正见一伙儿女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绕着余岚,余岚的怀里正抱着陆少杰。 一个多月大的孩子包裹得喜气洋洋,樱红色的小嘴不停地向外流晶莹的口水,扭动着嫩小的身躯,似欲挣脱被褥。 王雪琴拿纸巾帮忙给陆少杰擦着口水,嘴里边不住吧唧着逗陆少杰咿咿呀呀地出声,边扬着笑声道:“我瞧过少骢小时候的照片,和少杰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不愧都是老爷的种。” “小孟你有福气,一会儿抓阄看看少杰能抓出个什么,有你这么能干的亲妈,少杰必然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以后在公司里也能像你一样,为老爷分忧解难。” 孟欢倚靠在旁侧的沙发里,身上盖了件薄毯,体态明显丰腴不少,但不至于胖,反显得皮肤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年轻。闻言淡然一抿唇:“三姨太说笑了,少杰再怎样都比不上小爷从小深得陆爷言传身教,我不指望他能为陆爷分忧解难,只企盼他乖巧懂事便好。” “乖巧懂事好。”王雪琴欣然道,“乖巧懂事,不调皮捣蛋,不惹老爷生气最重要。”说着还特意询问余岚的意见,“大姐,你说对不对” 不等余岚回应。陆少骢迈步走进房间里:“雪姨,大老远就听见你在笑,这要是不明情况的客人,还以为今天是你的儿子满月。” 王雪琴没儿子。任谁都听得出这在嘲讽。王雪琴倒是不恼不怒,笑得欢:“都说女儿才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往后大姐和小孟可该羡慕我了。” 边说着,她体态婀娜地用兰花指扶了扶鬓边,朝身后的三个女儿使了眼色。 三个女人一个帮她捶肩膀,一个接过她刚为陆少杰擦过口水的纸巾丢垃圾桶里。还有一个则去给她倒水喝。 陆少骢未再接茬,继续步子,走到余岚跟前:“妈。” 同时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余岚怀里的孩子。 “傅先生。”同样在房间里的小雅温柔地笑着自行凑到傅令元身侧。 傅令元抬手顺了顺小雅后脑的头发,先紧接着陆少骢之后唤了声“舅妈”,尔后望向孟欢,打招呼:“孟秘书,一直没机会当面向你道喜。孩子很可爱。” “谢谢傅先生。”孟欢略略颔首,反过来问候道,“先前傅先生受伤,我也没能方便探视傅先生。想来傅先生现今已康复得差不多。” “嗯。多谢孟秘书关心。”傅令元亦神色淡淡,有礼有致。 王雪琴笑着重新出声找回她的存在感:“小孟果然是在职场里混过的女人,和阿元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倒叫我记起以前的阮小姐。阮小姐最近好像成了咱们少骢的心头好父子俩对女人的品味还真是相一致,都喜欢能干的女人。小孟你月子都做完了,这次满月酒结束后,是不是差不多也要回公司上班了” 397、我是你的人 含29600钻加更 , 孟欢依旧神色淡然:“一切看陆爷的安排。” 王雪琴还是不肯放过她似的,继续道:“再没有比小孟你能干的了。既生了儿子,在公司里又能给老爷当帮手。勿怪连小孟你怀孕休假期间,老爷还是不忘拿些公文要件来给小孟你帮忙看。哪像我和大姐,这么多年来也只能在家里念念经拜拜佛给大家祈福再扯扒扯扒家事。” 孟欢瞥她一眼:“三姨太说笑了,陆爷的公文要件可轮不到我帮忙看。只是陆爷见我闲得无聊,随便找点事儿给我,不至于我闲得慌。” 别的她也不多讲了,和往常一样,不怎么多话。 陆少骢则又冷哼着插话:“雪姨,这些话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念叨有意思么嘴巴太闲的话,每天再多嗑两斤瓜子。你不是最爱嗑瓜子今天怎么没给备上” 最后一句话,陆少骢是冲着王雪琴身后那三个女儿说的。 王雪琴吧唧两下嘴巴,眼角余光瞥见汪裳裳的身影。话头立即兜向她:“哟,裳裳回来了你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去了两三趟的洗手间吧怎么了身体不舒坦么” 一群人的视线霎时被转移到汪裳裳身上。 受到大家的关注,汪裳裳不太自在,否认道:“我没什么事。” 说着走回到余岚的身边,有意无意地看向陆少骢。 “真的没什么事吗”王雪琴表现得非常关心她,“瞧你还捂着肚子。脸色不好看,嘴唇还那么白,明明看着像是生病,还病得不轻。” “我都说了我没事”汪裳裳气咻咻,原本想将手从肚子上挪开,松开没两秒,却是又忍不住重新覆上去。 动作落入了所有人眼中。 余岚见状也皱眉:“裳裳你看起来确实病恹恹的。” “我没事姨母。”汪裳裳忙不迭解释,“我可能吃坏了肚子,所以今天上洗手间频繁了点。” 王雪琴又接腔了:“吃坏肚子了啊前些天看你在家里好像吃饭都没什么胃口。现在又吃坏肚子,可得注意点。” “我知道了”汪裳裳瞪王雪琴,大有怪王雪琴多嘴的意味儿。 王雪琴的嘴巴却无论如何都合不起来的似的:“裳裳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今晚的宴会就别强撑着了。要不一会儿让沈医生给你瞧瞧” “不用瞧瞧什么瞧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要你管”汪裳裳发脾气。 王雪琴笑笑:“哟。雪姨我只是关心你而已,犯得着冲我发这么大的火么不瞧就不瞧喽,只不过少杰还是小孩子。免疫力可不如大人,而且他出疹子还没好利索,你要是不舒服,就别站少杰那么近,小心把什么病气过到他身上。” 汪裳裳勃然,正欲反驳她。但听余岚抱紧陆少杰,稍偏离了身体,道:“嗯。雪琴说得有道理,裳裳你既然生病了,还是不要站少杰太近。” “姨母”汪裳裳的眼圈即刻红了。 孟欢在这时对余岚伸出双手:“把少杰先给我吧。到时间该喂奶了。” 余岚没有意见,起身将孩子递交过去。 王雪琴则招呼大家道:“既然小孟要给少杰喂奶,那我们就都先出去吧。一会儿外面该开席了。等少杰喝完了奶,差不多也能带出去见见人。” 傅令元拉了拉陆少骢,陆少骢会意:“妈。那我和阿元哥出去找老陆了。” 傅令元携小雅先离开房间,陆少骢紧随其后,没走出多远,汪裳裳便追出来:“表哥,你等等我” “等什么等上一边呆着去,跟着我做什么想把病气也过给我”小模特的事情还没消停。陆少骢连带着汪裳裳是一起烦的。 “表哥”汪裳裳秋瞳剪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傅令元冲陆少骢摆摆手:“我陪小雅出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汇合。” “欸阿元哥。你嫌我当电灯泡啊”陆少骢作势要跟,汪裳裳扯住了陆少骢的胳膊,“表哥。我” “你什么你”陆少骢用力甩开她,“还嫌我最近不够烦是么” 汪裳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及时扶住墙,捂着肚子,眼睛里的水闸控制不住了:“我就是想和表哥说,我上午去把孩子打掉了。” 陆少骢皱眉:“打掉就打掉了,有什么好特意和我说的。” 汪裳裳抽抽噎噎:“我身体难受,表哥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上下打量她两眼,陆少骢多少明白过来她这副鬼样子的原因,但还是不耐烦:“身体难受就在家里躺着,谁让你来参加酒宴的我能安慰你什么自己去找医生。别再给我出问题惹麻烦否则以后连表哥都不要喊我了” 撂完话,陆少骢直接走人。 汪裳裳靠着墙立于原地,咬着嘴唇默默流眼泪。 傅令元的手虚虚揽在小雅的腰后,到宴厅的自助餐台前之后松开,拿起餐盘递给小雅:“想吃什么自己拿。先垫垫肚子。” “谢谢傅先生。”小雅接过,垂着眼帘挑选糕点,低低道,“孟秘书要我告诉傅先生,她的立场没有因为这个孩子而有所改变。她说她也被陆爷骗了,她不知道会是个男孩。” “这个孩子本就是陆爷为了彻底栓住她才逼她生的。现在必然成为陆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为了孩子,更得为她自己筹谋。她的要求不高。只求最后保他们母子平安,她愿意助傅先生一臂之力,达成野心。” 傅令元唇角一哂。不予回应。 小雅抬头看他一眼:“孟秘书说,在陆爷面前,她没少帮傅先生你说过好话。如今孩子是她的软肋。傅先生也该一清二楚。如果傅先生还是不同意与她合作,她不敢保证,先前在阮小姐面前那般说漏嘴的事情,会不会也在陆爷面前重演一遍。” 傅令元眼神冰冷。 “孟秘书说,她看好傅先生的能力,也希望傅先生不要愚蠢地放弃她这么好的跳板。”小雅坚持着把话讲完,最后糯糯道,“傅先生不要这么看我,我只是代为转告孟秘书的意思。” 傅令元讥嘲:“三面间谍,玩得真好。” 小雅露一抹尴尬之色,柔柔道:“我已经把自己的底子全交到傅先生的手中,傅先生可以继续将信将疑地用我。如果我之于傅先生完全没了利用价值,傅先生也可以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易解决了我。” 她端起盘子,递到他面前,眼波似水地直视他:“傅先生,我是你的人。” “老大。”栗青在这时走来傅令元身边,显然有事汇报。 傅令元面色无恙地轻轻拍了拍小雅的肩,外人看来依旧亲昵:“我去给你拿饮料。” “谢谢傅先生。”小雅温柔地笑。 傅令元走向酒水区。 栗青紧随其后,道:“陈青洲把谈警官抓了。” 傅令元脚步顿了顿,不仅因为栗青的话,更因为看到陈青洲就站在两三米外的距离,淡淡笑着对他摇摇举杯。 眸子略一眯起,转瞬恢复如常,傅令元噙着笑意继续自己的步子,与陈青洲擦身而过时,听陈青洲道:“转告傅清辞,给她两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两天后的中午十二点之前,她不把我儿子交出来还给我,谈笑的命就没了。” 398、输血 , “傅清辞”傅令元偏头看陈青洲,表情间露一抹可笑,“看来你的老婆孩子真的丢了。最近找得很辛苦不过怎么问我要” 陈青洲笑意不变:“令元,我们之间就不必再说暗话了。” “我就是在和你说明话。”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角,“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原来有这么大一个软肋。傅清辞真是能耐,瞒过了所有人,居然给你养了那么大的一个儿子。我也很想知道,你的软肋被藏到哪里去了。听你的意思。你是想用谈笑逼傅清辞”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办法” 最后道:“如果你成功找回你儿子了,记得告诉我,我就不用再浪费功夫在其他地方,只要从你手中抢过来就行。” 陈青洲眼中的笑意换成了冷意。 “你也真是够一心二用的。”傅令元转而嘲讽,“一边忙着和大长老联姻,一边非要找回和前妻生的儿子。找回来了你想怎样” 不等陈青洲回应,傅令元便与他错身而过,兀自走到台前,要了一杯鲜榨的橙汁,然后转过身来后叮嘱栗青:“不用去管。不就一个破警察管他是死是活。” “明白了老大。”栗青应承。 走回小雅跟前,傅令元把橙汁递给她。 “阿元哥”陆少骢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而来。 “怎样裳裳找你有事”傅令元闲闲散散地问。 陆少骢不甚在意:“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找我撒撒娇置置气。” 傅令元勾唇:“那走吧,去舅舅那儿。” 宴厅内小提琴乐悠扬。满月酒宴拉开帷幕,主持人上台进行祝贺,很快请上陆振华上台致辞,简单地感谢各位宾客的到来。 紧接着本该由母亲抱着小孩子上台。 不过上台的却不是孟欢,而是余岚。 孟欢一身漂亮的修身旗袍坐在台下的主位桌上,淡然地看着陆少杰被抱在余岚的怀中,陆振华在给陆少杰戴长命锁。 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卡嚓卡嚓地记录着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王雪琴为孟欢而酸溜溜:“小孟,你太老实了,没名没分也就算了。但儿子毕竟是自己的,这种场合就该自己亲身上阵,你怎么总让给大姐这少杰以后要是和大姐比较亲,我看你找谁哭去。” “三姨太费心了。不是什么让不让,而应该是劳烦夫人。孩子出生之后,基本上事事都是夫人在帮我周全地打理、体贴地照顾。我没什么经验,有夫人这么一个好老师在前头带,我应该好好在一旁学习。”说这番话期间,孟欢的头都不转,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陆少杰。 王雪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 陆少骢瞅准空隙插话:“雪姨,你不口渴么” 王雪琴的兰花指扶了扶鬓角,笑得风韵犹存:“少骢比以前懂得关心人了。你最近应该分身乏术不胜其扰吧我在家里都没怎么见着你几回面。” “其实那些记者可真不懂得体谅人。少骢你肯定就是太忙了,压力大,需要疏解,所以才一次性两个女人嘛。而且还能帮你节省时间。对不对” “说起来,以前阮小姐跟在阿元身边,好像也没觉得她的心胸开阔,能够同时和另外一个女人侍奉男人。原来骨子里挺放得开玩的。” 陆少骢摆足了不高兴:“雪姨,那些流言外面的人传一传也就算了,自家人在自家人面前嚼舌根。看来你真是被老陆冷落太久,连家里的规矩都忘记了,到处搬弄是非。” “我只是关心关心少骢你的情况,搬弄什么是非了”王雪琴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的脾气我也见怪不怪了,老爷说话你都不一定听得进去。好心当作驴肝肺。” 她无聊似的目光环视一圈,有意无意地说:“裳裳那丫头怎么又不见了刚不是还好好在这儿坐着又拉肚子去洗手间了么” 陆少骢哼哼着偏回脸来,低声冷笑:“今天的酒宴办得如此盛大,已经足够给孟秘书母子俩脸面上,还想孟秘书站到台上去和老陆一起那置我妈于何地” 傅令元掂着茶杯:“你明明清楚三姨太的为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想挑起你们和孟秘书之间的火气,你还去理会她做什么” “听进耳朵里了,就是不爽。”陆少骢阴着脸。斜着视线瞄一眼孟欢,“算她识相,不是个没脑子的女人。虽然暂时不知道她心里是否藏着什么小九九,但至少明面上顺从我妈,没和我妈对着干。” 傅令元啜着茶。不予置评。 台上的陆少杰忽然大哭,怎么都停不下来。 孟欢明显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并微微前倾,看起来像是要上台去抱孩子。 当然,最终她没有。 台上的蛋糕推了出来。依旧由陆振华和余岚夫妻俩面对镜头一起握刀。 陆少杰则被奶妈抱下了台。 孟欢这才要回陆少杰,拍着他轻哄,王雪琴也在一旁帮忙。 然而陆少杰依旧哭得停不住。 王雪琴轻轻撩开陆少杰的袖子,指着陆少杰的手臂:“你瞧瞧,这原本褪下去的疹子。是不是又起来了” 孟欢自行碰了碰陆少杰的额头,神色微肃:“好像有点烧。” 说着已从椅子里站起:“我带孩子回休息间找沈医生。” “怎么了”余岚从台上下来,蹙眉相询。 王雪琴帮忙答话:“这不是少杰身上的疹子好像又复起了。所以哭个不停。” 余岚表情也是一紧,忙不迭搭上孟欢的话:“那赶紧先回去瞧瞧,别在留这儿了。” 这时。几个女宾客从通往洗手间的方向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喊着什么“死人了”、“好多血”,引起宴厅里的一阵小骚动。 陆振华的三个女儿便在其中之列,冲回来大家的面前,结结巴巴:“表、表小姐好像是表小姐” “话都讲不利索什么大不了的事没看见我们正忙着”王雪琴训斥。 “是裳裳”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儿白着脸色道,“裳裳倒在女洗手间里,身体一直在流血”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车内一阵寂静。 庄爻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查看趴在后座里的阮舒。 一开始以为她睡着了。 车子在开过一道缓冲带时震了一下,便见阮舒的手从身侧滑落。亘在半空,不见收回,像是熟睡而不自知。 庄爻愣了一下,尝试着轻唤:“姐姐” 阮舒没有回应。 心内预感不好,庄爻忙不迭靠边停车。从驾驶座上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刚一碰上阮舒的手,发现如同火炉似的滚烫。 “姐”庄爻轻拍她的脸,她明显失了意识,处于昏迷的状态。 脸色微变。安置回阮舒,庄爻果断调头,重新开回卧佛寺。 酒店里,满月酒宴依旧按计划进行,然而陆家的人全都提前离席,奔去了医院。一来是因为陆少杰身上起大片的红疹,二来是因为汪裳裳的这一出意外。 人也因此分开了两拨,陆振华陪着孟欢,余岚和王雪琴跟着汪裳裳。 听闻汪裳裳是由于人流手术没做干净所以现在大出血,两人皆露惊诧之色。 “怎么回事儿裳裳什么时候又怀孕了还偷偷摸摸做了人流”王雪琴质疑,目光条件反射地转向傅令元,“阿元,不会又和你扯上关系吧” 傅令元眉头轻折,不予回应。 余岚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陆少骢。 陆少骢瑟缩一下脖子,表情有点僵。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出来的护士着急着重新问一遍:“你们不是病人家属么病人需要输血,b型,我们医院血库不足,从别的医院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你们谁是b型血” “谁b型血”王雪琴帮着嚷嚷,扭头问自己的三个女儿,三个女儿均摇头。 余岚已出声:“我b型血。” 陆少骢神色微恙,正欲阻止。 原本站在傅令元身后的小雅也举了手:“我也是b型血。” “两个都先跟我们去看看是不是符合要求吧,几率大点,抓紧时间”护士连忙招呼。 不耽误时间,人立刻跟去。 两人的身体状况都适合输血。 小雅朝余岚笑笑:“陆夫人,还是我来吧。这种事就不要和我抢了。” 傅令元搭腔:“嗯,舅妈你不要和小雅抢了。” 余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就麻烦小雅嫂子了。”陆少骢立即致谢。 余岚起身,看了陆少骢一眼,然后往外走。 陆少骢会意,和傅令元打了个手势,跟了出去。 跟出去后,余岚很久没有说话,光就顺着过道一直前行。 “妈”陆少骢忐忑地尝试唤她。 余岚未做回应。 又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陆少骢实在挨不住这份气氛里的压抑了。大步往前迈,快速绕到余岚面前,“妈,你别不说话啊。裳裳这是” “啪”一声,余岚骤然抬手。甩出去一记耳光。 始料未及,陆少骢结结实实地受下,整个人有点懵,愣愣地与余岚对视,半晌后才出声:“妈。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么我和裳裳的事儿,你又不是才知道以前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等他讲完,“啪”一声,第二记耳光又摑上来。 “你们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乱来”余岚质问,看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 “都是裳裳勾引我的啊”陆少骢捂着脸。解释道,“你知道裳裳的,她总是缠着我。我是个正常男人,被她缠的次数多了,我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这一回就是出了点意外。都让裳裳吃避孕药了,她自己粗心大意没做好措施,结果不小心就又怀了。这孩子当然不能生,我就让她去打胎了。都说她蠢了吧,刚打完胎不呆在家里好好休息,非得出来参加宴会,现在出事了能怪谁刚在酒店里,我已经警告过她了,结果非不听” 旋即他皱眉:“而且,妈,这孩子还不一定是我的,裳裳和阿东平时可是都玩在一起的。她说怀孕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过了。” 却见余岚扬起手掌,像是又要继续打他。 陆少骢的气头也上来了,梗着脖子:“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我和裳裳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今天是一定要为了裳裳把我打死是么” 余岚滞住动作,手心转而扶上自己的额头,身形略略有些不稳。 “妈”陆少骢连忙扶一把她的手臂,紧张而关切,“你怎样头晕吗我马上帮你叫医生。” ”不用了。”余岚摆摆手,闭阖着双眸,像在平复情绪。 399、黯淡 , “妈”陆少骢对自己惹怒余岚十分愧疚,致歉,“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真的真的不再碰裳裳了。” 转瞬他便补充:“不过你不能光教育我,你首先得做好裳裳的思想工作让她不许再纠缠我总不能她自己来勾引的我。出了事却只要我负责吧” 见余岚还是阖着眼睛不说话,陆少骢挠了挠后脑勺,落寞道:“自从那个小兔崽子出生,妈你的精力和时间也都被他剥夺了。现在又因为裳裳冲我生这么大的气,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这儿都成排最末位的了” 余岚终于睁开了眼睛,刚平息下的火气似又被他挑起:“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恼你还是不明白是么” “妈你别气别气别气”陆少骢双手做压势状,旋即揽住余岚的肩,“我知道。你作为当家主母,要对那个小兔崽子视如己出般关怀,不能被人有所诟病。在老陆面前怎样都得表现出宽容大度。至于裳裳,妈你其实真正关心的是我,担心我因此惹出事端,我也知道。” “你倒是清楚你自己总是处置不好女人”余岚斥,口吻严厉,“先是出了蓝沁这个叛徒,然后又心血来潮去追阮舒,在外面召女人也不挑仔细,家里的裳裳还被你搞到大出血” 一条条被列举出来,陆少骢略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无法反驳,只能咕哝:“总有些事情没法在我的掌控之中” 余岚沉默片刻,道:“你就先盼着裳裳能够没事还有一会儿怎么给你爸一个交代” “老陆自己玩过的女人不也很多我最多就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陆少骢撇撇嘴,小有感叹似的,“其实蓝沁还在的时候挺好的。能够分享给老陆,老陆那阵子对我的态度可比最近温和不少。” 转眸,见余岚表情难看。陆少骢止住话头,提议道:“我们先回去等裳裳。” 手术室门口,王雪琴领着三个女儿还在守着,不知在讨论什么,声儿有点响。 见着他们母子俩的身影,王雪琴冲陆少骢晃了晃手机。提醒道:“少骢哟,老爷现在陪着小孟,估计没时间理会。你看看你要不要处理一下” “这裳裳啊,在哪儿倒不是倒,偏偏倒在酒店的公用洗手间里。还被其他宾客们撞见,这下好了,又被大家瞧热闹了。璨星还没来得及把她捧成大明星。她自己倒挺能折腾,一阵一阵的,都能为自己找话题。” 最初游轮前的红毯秀礼服走光一事。从某种程度上算是给汪裳裳打出了一定的“名气”。虽然有审丑的嫌疑,但璨星还是利用起话题度,趁势经营起汪裳裳。说不上大红大紫,关注的人还是不少的,算是奇葩。 陆少骢闻言掏出手机查看,不禁脸色发沉。因为除了汪裳裳大出血这一遭在酒店被素人拍到,还冒出汪裳裳遮遮掩掩去小诊所的照片人家狗仔原本是蹲点在逮一个出轨的男明星陪小三做人流,结果汪裳裳意外入镜。 本来谁也没注意汪裳裳,大出血的消息一出来,才被网友专门圈出来加以联系,就这样,汪裳裳恰好噌了人家男明星出轨的热度。闲着无聊的网友便在猜测汪裳裳孩子的父亲。 纵使目前为止没什么太大的风波,毕竟还是曝光在了媒体遭人议论。 陆少骢即刻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一个个都死的吗我没吩咐你们,你们都不懂得及时做公关工作” “小爷。已经在做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布,马上就好”助理赶忙解释。 陆少骢摔挂了电话。转身正见傅令元从另外一边走来。 “怎么了又着急上火沉不住气” “反正就是些窝囊废”陆少骢头上阴云密布,缓着表情关心,“小雅怎样” “只是抽个血而已。在休息。” “哦哦哦,好,谢谢小雅了。” 傅令元薄唇抿着,默了默,道:“小模特的事情还没完全消停,裳裳又闹出意外。” “哎”陆少骢叹气,“我妈教训过我。阿元哥你就别再戳我的痛脚。早知道裳裳自己办不利索,我应该像第一次那样亲自操刀动手。” 两人一块走回手术室外面,王雪琴正在和余岚说她刚刚去探听的陆少杰的情况。 “少杰身上大片发红。摸着跟砂纸似的,还有点脱皮。原本沈医生不说了只是湿疹现在医院医生也没说是特别严重的问题,貌似是对母乳过敏。在建议小孟先暂停母乳喂养,之后看看具体情况。” 余岚闻言蹙眉:“小孟的饮食方面不是让你负责的” “是啊,是我负责的。一日三餐吃的什么。那都是按照菜谱来的,大姐你不也知道而且没少提点过小孟要注意忌口的。”王雪琴坦荡荡,“但我又没能二十四小时盯住她,哪里知道是不是小孟自己禁不住嘴馋,吃过什么东西。” 顿了顿,她扭着腰肢闲话似的扯道:“要我说,没准儿是她怀孕期间辣椒吃太多。那每天,饭没见她吃几口,辣椒倒是不停往嘴里送。结果给生了个儿子” 最后一句的语气有点酸溜溜。 余岚瞟她一眼:“等医生的定论。什么都不懂就别瞎猜。” “这少杰也是可怜见的。才出生四十多天,马上连亲妈的奶水都喝不了了。”王雪琴轻喟,旋即习惯性地用兰花指扶着鬓发,别有意味地笑了笑,“不过幸好还有大姐你在。这要是连母乳都不喂了,小孟还真就什么事都不用为少杰操心了,反而劳烦大姐你更加辛苦地照料。” “你去陪舅妈,我去买点水。”傅令元止了步子。 陆少骢点点头。 拐了方向,傅令元行至自动贩卖机跟前,问身后的栗青要硬币。 栗青直接帮忙投了。 “干得不错。”傅令元摁了几瓶水。 “这就干得不错,老大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栗青嘿嘿嘿地笑,“其实也不怎么关乎我能力的问题。要感谢现在社交媒体实在太发达,大家的八卦嗅觉灵敏,只要抛出个引子,自然有的是名侦探刨根问底一探究竟。” 傅令元弯腰捡起水,唇边噙上淡淡的笑意。 不过笑意并没有维持几秒,便黯淡。 栗青瞧得分明,也知他心中所想,忙不迭汇报另外一件事:“老大,晚上蹲守在卧佛寺的兄弟发现一辆可疑的车,刻意停在寺庙的侧门,有个男人从车上抱下来一个人匆匆地进门去了。那附近是寺里和尚的僧寮,我们的人已经在想办法探究了。”不知道会不会和阮舒有关,不过现在是哪怕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也不愿意放过。 傅令元没什么特殊表情,只湛黑的眸子添了许暗沉。 急救得及时,汪裳裳的情况终是稳定下来,暂且无碍。 人送回病房后已是凌晨,留下了陆家的两个佣人负责看护。 另外一边,孟欢和陆少杰早半个小时随着陆振华先回了陆宅。 余岚几人也准备打道回府。 傅令元与他们分道扬镳,带着小雅回别墅时,网络上,关于陆少骢和汪裳裳的传言已沸沸扬扬。 400、诸葛亮? , 网络上,关于陆少骢和汪裳裳的传言已沸沸扬扬。 事情还是得回到那天小模特所发的照片里。照片的背景里,除了拍到陆少骢的那只全球限量款的手表,其实还有一只女士手提包,同样是全球限量版。 当日刚爆出“陈思成同款游戏”时,大家猜测房间里的三人是陆少骢、小模特和阮舒,对那只手提包并没有在意。 无独有偶的是,和手表的主人被挖出来的模式差不多,嗅觉灵敏的网友们,正是发现汪裳裳去小诊所的照片上她所拎的包包与“三人游戏”的照片里那只相一致,展开了狂热的猜测。 类似“道德败坏:陆太子纵欲**,连亲表妹都不放过”的标题层出不穷,并和汪裳裳人流手术导致大出血的事件放在一起。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陆少骢第三次因为女人被送上头条。一次比一次引发大波澜,而这一出乱抡戏码,无疑将热度推至两人正是因为那次事件结缘,私下已经交往很长一段时间,感情非常不错,但也不乏一些情侣些常有的冲突和矛盾。 最近一回两人就是又吵架了,所以汪裳裳对他隐瞒了怀孕的事情,偷偷去流产。得知她出事,男人懊悔万分,特意准备了鲜花和求婚戒指,奔去医院的病床边。向汪裳裳道歉,并且郑重地表白、求婚。 汪裳裳哭得稀里哗啦,当场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整个视频在网络上盛传,对陆少骢和汪裳裳之间的流言算是一种破除。 但依旧不乏死磕到底的网友,解剖视频中汪裳裳和那个男人的各种微表情和小动作,认定二人毫无感情,纯粹是在演戏。 第三天下午。傅令元来陆宅见陆振华,刚一进书房的门,恰巧见陆振华暴怒着将手中的一杯茶水砸陆少骢身上。 陆少骢耸拉着脑袋,跟蔫巴了的秧苗似的,站在原地没动,认错的姿态看起来倒是非常不错。 “怎么了舅舅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和少骢发这么大的脾气”傅令元故作如常口吻,试图调节气氛,走过去递了纸巾给陆少骢,并帮陆少骢把黏在额前头发上的茶叶取了下来。 确实,真的是头一回看到陆振华如此不留情面地对陆少骢发如此大的火气。 “呵。”陆振华冷笑不语。 一旁的心腹忙不迭重新拿过一只杯子,沏好茶,送到陆振华面前,安抚道。“陆爷,是那些人耳根子软,太听风就是雨。咱们三鑫集团每年为拉动经济做了多少贡献为城市基础建设尽了多少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需要一个政协委员的名头来肯定您的地位。” 闻言,傅令元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商业精英参与政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陆振华作为海城首富和资本大鳄,因为早年的底子不好,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争取。直至上一届选举才成功当选市人大代表,原本还有望入选这新一届的全国政协委员。现在听这意思,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负面新闻,受到影响,泡汤了。 陆少骢稍抬脸,接着心腹的话道:“是啊老陆,政协委员不当就不当了嘛。为那些小老百姓讲话,他们又听不见,听见了也只是过过耳就算了,哪里会放在心上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不如多拨点款给他们建这个修那个,实质性的眼前的东西,他们才会看得更清楚。记得更牢。” “你懂什么”陆振华的火气被浇得愈发旺,顺手将心腹递过来的第二杯茶又丢向陆少骢,“拿这些名头和身份,只是为了表面的风光和好看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一回陆少骢躲开了,因为他眼睛不瞎,可注意到了这杯茶是刚倒的,滚烫热乎得很。不躲是傻瓜。 躲开后他扯开嘴笑笑:“老陆,我哪里会不懂你做这些事的意义我这不是顺着海叔的话安慰你嘛。都已经这样了,除了向你认错和安慰你,我也没办法帮你把竞选资格讨回来不是” “我不是你妈。你不用和我来这一套。”陆振华嗓音沉沉。 陆少骢收敛笑意,站直了身体。 陆振华坐进椅子里:“你自己好好数一数,最近交给你的事情,你有几件是办得像样的” 陆少骢倒真能列举出来:“我每天按时上班。基本不迟到早退,该我批的文件我都认真审阅了,该参加的会议我都出席还给意见了。” “这些难道不是你本来就应该做到的最基础的事情值得拿出来谈”陆振华敲了敲桌子。 陆少骢又忖了忖:“璨星那边,签了好几个挺大咖的明星,招募的练习生都在培养中,签约的新人也不少,开了十个电视剧项目,主投了三部名导的电影,发行” “只见你花钱,不见你收回来钱。账面一塌糊涂,你敢递上去给董事会”陆振华打断。 陆少骢飞快地又想到一件事:“禁毒承诺书的活动我在媒体面前的表现不是挺不错的” “那不是阿元在背后手把手教你的”陆振华戳穿,“丢给你一个人做的事,禁毒系列广告,女明星在片场受伤的风波你忘得倒是快。” 陆少骢没法接话了。 傅令元帮忙开腔了:“舅舅,少骢最近确实已经非常努力了,以前的很多小毛病都在慢慢改进中。” “他最该改掉的毛病是玩女人。”第三杯茶,陆振华总算是用来喝而不是用来砸人。 傅令元笑意满面:“舅舅,要说这毛病,那我也得改。” 陆振华面容冷下来:“他成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要真以你为榜样学到位,那就算玩女人也不会玩出纰漏。” 傅令元闲散勾唇:“舅舅你这算夸我还是贬我” 陆振华这下子表情倒是有所缓和,鹰隼般的眸子扫回陆少骢:“先坐回去。” 陆少骢随着傅令元乖乖入座。 这必然又是有要事商量的节奏。 傅令元不慌不忙地定着神。 陆振华的心腹海叔走过来帮他和陆少骢二人均斟了茶。 今天陆少骢也非常耐住得性子,没有着急地问。 斟完茶,海叔走回陆振华身边,得陆振华示意之后,才召唤一名手下进来汇报事情。 “回陆爷,陈青洲前两天确实抓了一名叫做谈笑的警察。不过隔天,警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找到了关押谈笑的仓库,把人带走了。” “这名叫谈笑的警察有什么特殊之处”海叔问。 “是陈青洲的前妻傅清辞同一缉毒大队的同事,也是恋爱多年的男女朋友关系。” “陈青洲的前妻傅清辞的动向”海叔又问。 “傅清辞在缉毒大队处于停职状态,动向不明。”手下回答。 海叔看向傅令元和陆少骢:“傅先生,小爷,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陈青洲抓自己前妻的现任男朋友傅清辞动向不明”陆少骢很快反应过来,猜测。“他是在用谈笑找傅清辞” 旋即哂笑,“陈青洲行啊,还舍不得他那前妻,藕断丝连他最近不是狗急跳墙,忙着要和大长老联姻” 傅令元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唇边噙笑,意味深长:“陈青洲确实够可以的” 陆少骢迫不及待地问:“老陆。你打算再留他多久老在我们面前蹦跶,够碍眼的。别给他机会继续蹦跶了。” 陆振华瞥向陆少骢:“你找到龙霸天了” 陆少骢立刻卡了一下,灰溜地摸了一下鼻子:“我不是说过了找不到龙霸天也没关系,回头随便弄个人,咬定陈青洲当时背地里和龙霸天相互勾结要迫害阿元哥,也可以向长老会狠狠告他一状。五位长老,四位偏向于我们,剩下一位大长老,虽然握有的权力比较大,但并无法专断独行。” 陆振华专注地品着茶,对陆少骢的话不置可否。 心腹海叔也光是笑了笑,没再就此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了出去。 “阿元,有没有办法找到傅清辞”陆振华重新开口。 “恐怕很困难。”傅令元稍有难色。 陆振华略略颔首地“嗯”一声,表示理解道:“无妨,我只是确认着问一问。” 然后便没有下文了,乍然之下,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少骢忍不住问了:“老陆,你这就讲完了难道不是有要紧事么” “我没要紧事儿,是你有要紧事儿。”陆振华掀眼皮。“三鑫集团有批送往贫困地区的资助物品,你和经理一同前往,住三天,全程媒体记者跟拍。” 陆少骢极轻地皱了皱眉,应承下:“我明白了老陆。我会好好表现” 没其他事,傅令元和陆少骢起身要离开,陆振华却是把傅令元叫住了:“阿元你等一等。” 陆少骢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眼陆振华,先出门去了。 望着陆振华,傅令元笑笑:“怎么了舅舅有什么事需要避开少骢特意交待我的” “不是刻意避开他,是要给他的心理找点落差。”陆振华满脸不悦。 傅令元了然地揶揄:“我明白了,舅舅是在和少骢置气。” 他的措辞,显然在有意将父子俩的关系拉近。陆振华默了默,转入正题问:“少骢最近的负面新闻特别多。形象也很差,董事会的人意见很大,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傅令元颔首。 陆振华的眉头皱着,像是有些为难,忖片刻,看向他:“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质疑少骢作为接班人的资质。你和少骢吃喝玩闹在一起多年,非常了解他,现在要你撇开和他多年兄弟的感情,考虑三鑫集团和青门的未来,客观评价的话,你是什么想法” 傅令元先是略微诧异,尔后正色:“舅舅,你不会也因为一时的风雨而有所动摇吧” “我不是有所动摇,我是担心难以服众。”陆振华眯起眸子。 傅令元面色稍稍滞了滞,问:“怎么觉得舅舅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你不知道有人在说少骢是扶不起的阿斗”陆振华拨了拨茶盏。 傅令元稍抬眉梢:“舅舅又不是曹操”他勾唇笑了笑,“曹操可是无奈的情况之下只能托孤。” “而我更不是诸葛亮。”他最后道。 陆振华注视着他,鹰隼般的眸子里明显也闪过一抹笑意。 五分钟后,傅令元从书房里出来,刚拐出书房的那条过道,陆少骢的身影便窜了出来:“老陆特意留你说什么还不让我听” “挨骂了。”傅令元拿斜眼睨他。“因为你最近的表现实在太差了,连带着我一起被舅舅骂了。” 陆少骢:“”走快两步追上傅令元,哥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阿元哥你也要瞒我么你说老陆在背后埋汰我,我相信,但你怎么可能挨骂” 傅令元突然停住脚步,透过落地窗望向花园里坐在伞篷下的孟欢,隔开一小段距离是余岚和王雪琴抱着陆少杰,问:“听说孟秘书要回公司上班了” 401、酝酿 ,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腰背。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 402、喝点小酒 含钻石加更 , 天空微微暗,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 老式庭院,门口的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墙下种满了蔷薇花,摆放常青的盆栽。 傅令元把之前在里面想抽而没有抽成的烟拿出来点上,独自吞云吐雾,仔细侧耳,隐隐约约有格格咯咯咯的笑声传出。 眼里光泽流动,唇角状似漫不经心地一弯,傅令元将差不多抽完的烟头扔地上,脚尖碾压上去,在地上狠狠戳了两下,旋即举步走入毛毛细雨中。 回到别墅,迈在门口的台阶上,便可听闻赵十三的粗嗓门:“没事不要说胸口挨一颗枪子儿,就算再多挨上两枪,你爷爷我照样能逢凶化吉” 傅令元从门堂跨入大厅,看到赵十三边讲着话,边搭配上用力拍胸脯的动作。 “要不说十三你是我们哥几个里头最皮糙肉厚的”二筒附和。 “可不就是皮厚啊老猪皮都比不上他”栗青照旧拿话损他。 瞥着站在一旁的九思,赵十三有点急眼了:“什么老猪皮你才老猪皮你全家都老猪皮”捋了袖子摆出要修理栗青的架势。 栗青机智地躲到九思身后,拿九思当挡箭牌,和赵十三逗着玩儿。 没两秒,栗青指着傅令元的方向喊:“老大” “又故意使诈耍我呢是吧”赵十三质疑,打人的动作和骂人的话均没停,“老大你妈逼这回我一定不上你的当” “傅先生。”九思和二筒在这时也齐齐躬身。 赵十三即刻浑身僵滞,僵滞地转过头来。果真看到是傅令元,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表情发着白,两只垂于身侧的手臂紧紧地贴住裤缝,硬着脊椎原地抬头挺胸立定站直,冷汗涔涔地问候:“老、老大” 栗青捂着嘴偷偷地乐。 傅令元双手背于身后,不疾不徐地兜着步子转悠至赵十三,表情不苟言笑语气不冷不热地“嗯”。 非常简洁。一个字不多余。使得赵十三愈发紧张,暗暗地瞪栗青。 “伤都好利索了”傅令元锁眉,黑眸冷沉。 “回老大,都好利索了”赵十三撑着十足的中气。 “现在如果让你上山去打一头牛,你能打下来”傅令元仍肃着脸。 赵十三:“”懵住,很快进一步昂首挺胸地回答,“好的老大我马上就去” 一旁的栗青插话:“老大,别说牛,我看就算是老虎,他也能打下来” “是么”傅令元煞有介事地看着赵十三。 赵十三应着头皮应承:“是” 傅令元稍抬眉梢:“嗯,看来是恢复了。脑子也恢复成一根轴。” 栗青彻底憋不住,哈哈哈地出了声,二筒同样满面笑意,连九思都明显忍俊不禁。 赵十三:“” 傅令元收起故作深沉,斜斜勾唇:“行了,回来了就做事吧,老虎自有武松去打,不需要你。” “是,老大”赵十三的声音霎时细若蚊蝇。 栗青搭上他的肩膀,笑脸没有完全收起,抬起一只手握成拳伸向他:“欢迎康复回归。” 线条粗犷的脸一红。赵十三也握一只拳头,回应他的拳头。 一碰之下,栗青却是立刻疼得直缩手:“你个二愣子那么使劲儿干什么把我整只手臂都给麻了” 赵十三冷哼:“让你故意使坏。” 栗青:“”卧槽,所以刚刚他算是被赵十三耍回去了 傅令元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吩咐道:“准备准备,明天去趟靖沣。” 栗青和赵十三立时停下打闹,也不多问,只管应承:“是。” 暂且没其他事,傅令元略略颔首。 几人正准备散了,便见小雅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问:“特意煮了荷叶茶,都喝一点解解暑气吧,这两天气温高得厉害。” 边说着,她已然让佣人一杯杯地盛上,包括给驻守在门堂外的手下们也全都有份。 大家不好拒绝,栗青带头致谢。 小雅温柔地笑着,亲自送了一杯到傅令元面前,体贴相询:“傅先生傍晚没在家里吃饭,不知道你是否食过,一直让厨房温着菜,要不要” “不用麻烦了。”傅令元婉拒,眉宇间露出一丝倦怠。茶杯也并没有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辛苦了。以后不用再做这些。” “没关系。”小雅轻轻摇头,表情有点腼腆,“每天在家里也挺闲的,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那就报班学瑜伽,学舞蹈,学插花茶道,随便你的兴趣,想干什么都可以。”傅令元不起波澜。 小雅仰头看着他,感激道:“好,谢谢傅先生,我会挑挑看。” 傅令元未再多言,兀自迈步上楼,听到外面的手下进来还杯子:“谢谢小雅嫂子周到,每天照拂我们,我们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都很辛苦。”小雅十分不好意思。 “夫人。”厨房里的佣人出来寻她,“已经照你的吩咐把那些带梗的荷叶煮沸。” “好,麻烦了,接下来交给我。”小雅和善地笑,跟着佣人进去厨房。 傅令元眼睛又黑又沉,深不见底似的。 晌午刚过,天空明晃晃亮。 车子驶入靖沣县内,最终在关公庙前。 栗青从外面帮忙打开车门,傅令元下车,眯眸环视一圈自从关公庙落成开光典礼剪彩结束之后,头一次过来。 视线在划过不远处山墙的石雕壁画时停住,眼前闪现一抹红色的身影可回顾第109章。 瞳孔微缩,傅令元遥遥凝定着,问身后的栗青:“卧佛寺依旧没有消息” 栗青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闻言面露深深的歉意:“嗯。那日发现可疑的车辆和人影之后,我们的人尝试着晚上摸上爬围墙进去,也尝试过收买了一名和尚,但僧寮一无所获。” “这两天已在尽量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增添人手,寺庙的各处几乎都有我们的人盯着,而且陈青洲也派遣了好几个人。就是任何异常发现也没有。” “这样子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卧佛寺是个高深莫测的龙潭虎穴,被人严严实实地把控住了;第二” 第一种可能性貌似比较小。 栗青略微迟疑:“老大,你要不要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存在可能或许卧佛寺和阮姐的失踪并没关联,阮姐仅仅单纯地去取过林夫人的遗物而已” 傅令元眼神变得幽暗,默了默。道:“忙过这一阵,找个合适的机会,我自己去一趟。” “好的老大。”栗青心里记下这件事。 “傅堂主。”雷火堂的堂主从关公庙里出来相迎。 赵十三留守在外,傅令元携栗青举步朝里走,庙里比外面偏于昏暗的光线接纳了他神色淡漠的脸。 今天的关公庙并不对村民们开放,但不妨碍空气里香火的浓郁气息。山门亦是马殿,供奉着关帝生前的坐骑“赤兔马”。 穿过马殿,进入主殿范围。殿前左右碑亭、钟亭对峙,设有高大的铁质焚表炉,铁狮赫然,像在守护着台基上的铜质青龙偃月刀。 迈进殿内。正面的主位上。关帝的雕塑威武矗立,一侧的墙面上有壁画,记录着关羽千里走单骑的故事。 一切显得庄严。包括外面附属的还有结义园、御书楼等,全是三鑫集团彼时花大手笔免费为镇上的村民投建的。 傅令元眼里带讽地掠过,随雷火堂的堂主打开设立于关帝雕塑前的防护带,近距离地来到关帝雕塑的面前。 关帝脚下站立的基台筑得很高。雷火堂的堂主便是由此打开了一道门,朝傅令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令元不和他客气,从容地率先走在前面。 双折式的楼梯,暗黄色的墙体,长长的走廊,并无一人看守,但信息化监控系统在这里面不再如关公庙的地面部分隐晦,明目张胆了许多。 厚壁密封,防渗、隔音、防火必然是这里所具备的特征。 行至最后入目的是三个密码指纹门的仓库。 枪弹分离。一个仓库应该是枪械,一个仓库应该是弹药。根本不用费脑子去想的事情。 第三个仓库,也可粗略判断存放的多半是更昂贵的攻击性武器。傅令元对它更感兴趣,不过雷火堂的堂主打开的是第一个仓库。 雷火堂堂主:“关公庙修建完毕后,重新清点过物资,然后把东西陆陆续续地搬过来,旧的军火库基本停用。所以现在这里面除了上一次我们从s先生手中新购置的货之外,还有一半是以前的东西。” “嗯。”傅令元淡声,缓缓地踱步。眼风扫视。霰单枪、冲锋枪、美式突击步枪、格洛克手枪、沙漠之鹰手枪等等长短枪兼具,多数是海上验货的时候他就见过的。 少顷,傅令元随手拿起一只格洛克g19,以飞快地速度转过身枪口对准雷火堂堂主扣下扳机。 当然,没有子弹。 因此雷火堂堂主从方才那猝不及防地一瞬间开始便未曾慌乱紧张过:“傅堂主的动作很行云流水,看来枪法娴熟。” 傅令元把玩着枪,唇角弯了一下,语气揶揄:“在滇越边境那几年,每天都在拿枪和人拼命,否则哪里保得住自己的货” 加入青门之前,他是单枪匹马自成一派的。在道上能够风生水起,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在越南的线上十分吃得开。这也是当初他能成功被推任为四海堂堂主的重要考量可回顾第109章。这点青门内无人不知。 雷火堂堂主自也心中有数,闻言道:“陆爷领导有方,我们青门在国内基本上没人敢不给面子随便得罪,即便泰国佬和越南仔寻求合作时,也不会太过分。所以我们几位堂主里,大多数人都比不得傅堂主在那种随时可能丢命的枪林弹雨中呆过。” “都是为了生路。”傅令元放下那支格洛克,双手抄回裤兜里,回归正题,“今晚或者明天,家伙可以先分配下去。大家都熟悉熟悉,别太久没碰了连怎么上膛都忘记。” 雷火堂堂主笑了笑:“傅堂主多虑了,我这个堂主平时不是只管着这些死物闲着的,居安思危,该操练的时间没一天落下的,强度不比军队弱。” 傅令元挑眉看他:“说起军队,好像听说你以前是个军人”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后来差点活不下去,遇到了陆爷这位伯乐,一手提拔我上来的,今日才有机会和大家共事。”雷火堂堂主对过往简单地一笔带过。 “雷堂主太过谦和了。”傅令元唇际一挑,“当年陈玺错信卧底警察。险些致青门覆灭。多亏了你领舅舅的命令,对外拖住那名卧底警察的后援,又对内镇压住陈家的旧部。你是青门得以守住的大功臣。” 雷火堂堂主摇摇头:“青门是大家在陆爷的带领下共同守住的。” 湛黑的眸子直视他,傅令元笑容稍显散漫:“我是晚辈,还有很多需要向各位堂主学习的。尤其雷堂主。上一回去和s交易,和雷堂主已基本了解彼此的脾性,这次舅舅交待给我的任务,多仰仗雷堂主的指教了。” “傅堂主不要说指教了,我也是领陆爷的命。希望我们配合默契。”雷火堂堂主笑笑,旋即一抬臂,又做了“请”的手势。道,“傅堂主不妨挪步,我们讨论讨论配合方案” 傅令元率先抬步,离开仓库。 傍晚,与雷火堂堂主告别后,傅令元命赵十三将车子开到关公庙后方连接古长廊的城楼。 登高可望远。远处日薄西山。 垂眸,又可见城楼下的河水不疾不徐地奔赴大海。 几个月前,陆少骢曾围圈陈青洲于此,企图剿杀他。 手指轻弹,抖落烟灰,傅令元抬臂。烟嘴凑上唇,吸一口烟,吐出成型的烟圈。 暮色苍茫,天色渐暗。 赵十三盯着他的背影,悄悄问栗青:“老大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发呆回去的路上在车里发呆不是一样的还更舒服些,坐着不累。” 栗青:“” “老大不是在发呆,是在想事情”他纠正。 “我知道老大其实是在想事情,但他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在发呆。”赵十三指了指河面,正是此时傅令元的目光所投注的点。说:“我没拉住绳子,老大和阮姐当时就是从这儿掉河里的。” “算你没傻透。”栗青用的夸奖的语气,旋即一副洞若明火的表情,“老大既在想事情,也在想阮姐。” 赵十三自然已听说阮舒遭谭飞绑架后失踪的事,挤兑栗青:“你说你办的什么事都半个多月了,也找不到阮姐。” “”栗青呵呵一笑,“你行你来办这事儿试试” 不等赵十三反应,那边傅令元手指用力一弹,抽完的烟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快速地垂直往下落。 “走吧。”傅令元转过身来。 栗青和赵十三停止闲聊,挺直腰板凝回神。 傅令元行了几步却是忽地又停下来,眸子眯起,微微扬下巴朝某个方向点了点。 循着望过去。入目的是关公庙的周边,接壤最近之处有两三座民居院落。栗青和赵十三均不知他具体所指。 “大长老的家。”傅令元抿着唇,逆着光的侧脸平静,未有波动。 栗青和赵十三彼此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你就先不用跟我们回去了。”傅令元看着赵十三,“明天我会遣一批兄弟过来,你就留着靖沣等他们,汇合后带他们去找雷火堂的堂主,该做些什么,暂且听从他的调配。过两天我再给你布置新任务。” 虽然有些懵,但赵十三没多问,只领命:“是。老大。” 一路平稳地离开靖沣。 傅令元照旧沉默地若有所思,于腿上掂着手机。 车厢内没有开灯。 窗外时不时掠过的流光溢彩在他冷寂沉硬的面容上投落斑驳的影子。 差不多快抵达海城市中心范围内时,傅令元终是停下动作,翻开号码薄,发了条消息。 复,他抬头,吩咐栗青:“老北街的河坝。” 嗯栗青狐疑,通过后视镜瞥了眼自家老大,按要求默默地在下一个路口时打转方向盘更改路线。 谨慎起见,荣一并没有把车直接开到老北街的河坝,隔着一段路程便停了,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边对后座里的陈青洲道:“二爷稍等,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先行前往排查环境,等确认之后您再” “不用了。”陈青洲打断,淡淡道,“你也不用跟在我身边,我自己过去。不会有事的。” 荣一一愣。 陈青洲已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二爷”荣一急急跟下车,打算追上去,好歹提醒他身上记得带枪。 “别什么二爷不二爷的了。”栗青用声音将他自己从黑暗中勾勒出来,双手抱臂靠在隐于暗处的车身上,“你担心你家二爷。我还关心我家老大呢。” 荣一又一愣,隐约明白过来什么,顿时驻了足。 这附近因为地理条件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开发,是以即便相隔十年,也未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其实陈青洲也并不记得它的原貌,毕竟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而且是误打误撞过来的,当时也像现在这般明月当空。 芦苇丛比以前茂密,夏日更是生长得旺盛。 陈青洲花费了点时间,才找对位置。 河坝对岸是海城繁华的璀璨灯火,倒影于河面,随着微风的吹皱而轻轻摇曳。同时高高的芦苇枝干也摆动着发出哗哗的枝叶摩擦声。 芦苇丛间平坦的一截堤坝上,敞开一小块廓形的光,一道人影逆光席地而坐,肩背挺拓,稍侧着身体,一只手蜷曲起手指,扣住透明高酒瓶的细窄瓶口。另外单只手臂撑在地面,姿势闲恣散漫。 甚至也彰显出一丝许久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痞气。 确实“许久”。 而且是很久。 陈青洲眼瞳微敛。 具体记不清楚了,大概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前头一回见到的那个少年,完全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一个人单挑十几个打手,都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还摇摇欲坠地站在中央,冲周围的人喊着:“来啊再来啊来一个我打趴一个来两个我打趴一双” 其余的打手竟然被傅令元疯子似的气势给吓到了,一个个没敢上前。 那是青门底下的一个赌场。那天爸爸和荣叔以及郝叔约了人谈事情,他恰好跟在身边,所以碰个正着。彼时觉得傅令元骨头挺硬,耐打,还生了收他入麾下当马仔的念头。 原本以为是傅令元被欺负,赌场的经理却告知,是傅令元自己赌输了钱,要赖账。 当场他就笑了。 然而,没等赌场的经理处理,一个小警花就跑来了 “干嘛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望另外一个大男人,很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傅令元扭过头来,眼睛又黑又沉。 思绪被打断,陈青洲收住回忆。 两人对视一眼,眸光皆平淡,隐含着冷峻。 顿了顿,陈青洲继续步子,行至他身旁,由上自下瞧他:“想起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被揍得脸肿得像猪头。” “是么”傅令元的表情写着“我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嘴里同时在说,“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巴结我打听傅清辞的喜好。” “得知你那副流氓痞性竟然是她的弟弟,我怀疑了整整三天。事实证明,你和她的确不是一个妈生的。”陈青洲自说自话。 “我告诉你傅清辞是男人婆喜欢养蜥蜴,你竟然真送她一只活的大蜥蜴,结果被她把蜥蜴直接甩你脸上。令我深度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还处于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程度。”傅令元亦自说自话。 “就算有你从中作梗,我和她仍然在一起了。” “那又怎样最后不还是分开了” 陈青洲应声将手中拎着的一打啤酒重重丢地上。 傅令元垂眸瞥了瞥。 复抬眸。 陈青洲已隔着酒瓶子的距离坐到地上。 “嘁,还真来了不怕我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暗杀你”傅令元轻哧。 “单枪匹马就约我,不怕我把这里包围。了解了你”陈青洲反问。 傅令元斜斜一扬唇,不接茬,兀自喝了口啤酒:“我以为你找不到这里。” 陈青洲没理会他,拆出一听啤酒,咔哒打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两口。 “悠着点喝,一会儿要是醉了,我是不会再驮你回去的。”傅令元戏谑。 陈青洲淡笑:“如今能有什么事值得买醉” “也对。”傅令元拿高酒瓶碰过去他的啤酒罐,讥嘲,“恭喜,终于要第二婚了。以为你准新郎,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没想到还真来了。挺给我面子。” 清黑的眸子轻闪一下,陈青洲顺着他的碰瓶喝了一口酒,依旧口吻淡淡:“谢谢。”并表达祝福,“估计你也很快要第二婚了。” 傅令元眉心一冷,转瞬勾唇:“我和阮阮复婚的时候会补办第一次结婚落下的喜酒。” 陈青洲眼里带霜:“你再纠缠她,我一枪毙了你。” “呵,”傅令元哂笑,“那你也等于失去她这个妹妹。” 陈青洲看他半刻,面无表情:“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 傅令元含沙射影:“你自己没能力守住自己的感情,别以为其他人也不行。”尔后咬字清晰。俨然在强调,“我和阮阮之间,与你们不一样。” 陈青洲眸中情绪翻覆,要与河面上笼起的蒙蒙雾气相接一般。 夜色越发浓,两人安静,各喝各的酒。 半晌,傅令元丢开第五个高酒瓶,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不爽:“你以前喝了酒之后不是挺能唠的今晚一句话不讲” 陈青洲则丢开第三个空罐子,打开第四听啤酒,目光直视河面不挪,淡声:“只和你一起喝了那一次酒而已,就妄下判断说我能唠。” “一次还不够”傅令元从他手中抢走那尚未来得及喝的第四听啤酒,灌进自己的嘴里。 陈青洲侧过脸看他。 傅令元把自己的高酒瓶递过去给他:“还你的。一瓶抵你两罐啤酒。” 陈青洲没有客气,接过,先找开瓶器,没发现,便直接用牙齿撬开了。 傅令元在继续方才的没完的话题:“人家是酒后吐真言,你是酒后讲屁话。说什么你一定会回来找她复婚,说什么你一定会重新撑起你们陈家,说什么你一定会灭掉陆振华。哪一件事现在你实现了” 这番话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陈青洲手中的高酒瓶空了。又伸手过去新拿他一瓶,还是用牙齿撬开,然后把瓶盖一吐,蹦到傅令元的身上。 “你在教训我”陈青洲冷着眸子,“你喊我姐夫。该教训也是我教训你” “我再怎样也是前青门大佬陈玺的儿子有个名正言顺体面的身份去拿回青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人陆振华的走狗呆他身边摇尾乞怜求他给你一口饭吃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包藏祸心觊觎青门十年前我就该让人砍死你” 傅令元刚从被他吐酒瓶盖的事情里反应过来,眉峰一凛,就势把手中的啤酒往他身上泼去:“你他妈算哪门子的名正言顺身份都被追杀得离开海城像流浪狗一样躲在外面不敢回来还他妈地体面我如果是摇尾乞怜你还苟延残喘仰人鼻息” 陈青洲及时闪身,酒液还是泼到了他的手上,他当即端着酒瓶杵到傅令元的发顶兜头浇。 傅令元甩开他的手臂一蹦从地上站起:“你他妈要打架是不是” “我还就是想揍你这个浑小子”陈青洲也起身,一臂已率先挥拳出去。 “我怕你这个老男人不成”傅令元抓住他的手臂和他纠缠上。 两人立时扑倒到地上,你一拳我一脚起来。 玻璃酒瓶和铝制罐头相互撞击,伴随着彼此的咒骂和指责。 “让你睡了我姐” “让你睡了我妹” “你爸是贼你是贼你全家都是贼一个贼爱上一个警察,真是可笑” “你就是个连家里人都和你断绝关系的小流氓你在我们青门就是个跑腿的小阮是我们陈家的大小姐你给她倒洗脚水都不配” “连自己都朝不保夕还妄图找回儿子你想都别想” “你欺骗小阮的感情伤她的心害她被绑架害她失踪你给我去死吧” “噗通”的落水声骤响,咒骂和指责却未因此停歇,拳脚相加在水中激起不断扑腾的动静,彻底搅乱夜晚河面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如同水鬼爬回岸上来,皆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芦苇丛框起来的一小片天空夜幕低垂,月光皎洁,但并看不到太多的星星。 傅令元觉得鼻子难受,伸手擤了一下,擤出一把鼻血。 “呸”一声,他从地上坐起,扭头看到陈青洲也坐了起来嘴角挂了彩,正从牙邦子里淬出一口血。 四目相对,双方眸色均冰冷,相互背过身去,眼不见对方为净。 傅令元脱掉**的上衣,拧出一大把水。 忽地便听陈青洲评价:“幼稚至极” “呵”傅令元唇边泛出讥嘲,“你很成熟” “大半夜把我叫来就是因为你皮痒想干架”陈青洲质问。 “是啊我拳头太闲少一个人肉沙包” 傅令元音色说不出地冷。 发现烟盒和打火机都在岸上并没有一起落水,他咬了咬牙板伸手拨过来,抖出一根烟点燃,坐定在地上狠狠抽了几口。 陈青洲似懒得再和他继续呆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走。 傅令元倏尔叫住他:“靖沣工厂出事之后,你是不是查到陆振华在其他几家子公司里的路子了” 陈青洲头也不回:“各凭本事” 却听傅令元语音冷寂地又问:“如果让你重回十年前,在知道傅清辞已经怀孕的情况下,你还是会选择陈家么” 陈青洲滞住,转回身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贴在额头的碎发下,傅令元黑眸深深。烟雾从他的唇角升起,盘旋到他的脸上,模糊他此刻的神色。 403、选择 ,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 404、百无一用是情深 , 阮舒防盗章节,白天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05、世间安得两全法 , 阮舒防盗章节,白天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 406、卦不敢算尽 , 阮舒伪更章节,白天替换,详情见更新通知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 407、畏天道无常 , 阮舒伪更章节,白天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08、金刚怒目,只杀不渡 含钻石加更 , 阮舒防盗章节,明天替换,详情见作者的话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409、菩萨低眉,不见众生 含钻石加更 , 两天防伪章节,明日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410、浮生一场梦 , 阮舒防伪章节,翌日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11、如果命运能选择 , 阮舒伪更章节,白天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傅令元顺走那杯酒。 412、来生做春风,流浪又自由 含32300钻加更 , 两天防伪章节,翌日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13、天道不存慈悲 , 阮舒防伪章节,明晚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14、所爱隔山海 , 阮舒防伪章节,明日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那杯酒。 415、山海可平否 , 阮舒防伪,马上零点就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那杯酒。 416、所思隔云端(1) 含32500钻加更 , 阮舒防伪,马上13点05分就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隐秘文件夹。 417、所思隔云端(2) , 阮舒防伪,马上零点就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王毓芬也不生气。 418、所思隔云端(3) , 阮舒老规矩防伪,马上零点就替换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阮舒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哪位” “是我。”熟悉的男人的嗓音传来,不知是不是隔着听筒的缘故,比以往更觉如沉磁。 虽然先前在会馆门口辨认出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但此刻他蓦然现身,阮舒仍不可避免地讶然。 其余几人亦均怔了怔,除了阮舒,只有老莫认得傅令元,最先出声:“傅三” “嗯。”傅令元不咸不淡地点头。“进来和朋友打个招呼。” 尔后他的目光笔挺挺地望向阮舒,径直朝她走过去,止步在她面前。 他身上尚未消散的新鲜烟味儿立即萦绕她的鼻间。 “三哥。”阮舒璀然一笑。 妆容较平日有所不同,同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愈发地明艳。傅令元瞥了一眼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问:“招待客户呢” “是。”阮舒微微颔首。 傅令元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老莫捏着阮舒手指的那双爪子上,顿住,又问:“敬酒呢” 老莫有所察觉,当即缩回手。早在听闻阮舒对傅令元的亲昵称呼时。他的心头便骤然咯噔,随后他们俩又聊得熟络,更加预感不好,纳闷傅家老三和这位林家的继女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那你们继续。” 傅令元讲出这句话之后,阮舒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的下一句是:“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阮舒:“” 傅令元似毫无察觉一般,兀自询问原本坐在阮舒左手边的助理:“我能坐这里吗” 他唇边勾着的斜笑令助理愣了一愣,连阮舒的意见都忘记征求,立马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您坐。” 旋即立马拎开自己包,还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挪走,给傅令元换上一套新的。 傅令元当真神情放松地坐下了。 因为原本阮舒正和老莫讨价还价着敬酒的事情,都站着的,导致现在一屋子的人,只有傅令元一个是坐着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令阮舒根本无法和老莫及任主编继续。 老莫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傅三过去的“光辉事迹”固然令人生惧,但在多数人眼中也就是个纨绔子弟。问题在于人家再混,硬邦邦的背景摆在那儿,谁要敢招惹 没多想,老莫便反客为主地招呼阮舒她们三个女人道:“别干站着,咱们坐着吃菜。吃菜慢慢聊” 瞅着他一脸的谄媚样儿,阮舒心底暗暗觉得好笑,睨一眼身边的这尊大佛,放下酒杯和酒壶,泰然地落座。 任主编不认得傅令元,可既然老莫的态度大转弯,料定对方必是个不可得罪的人物,没有多言。 气氛却是一时诡异了下来。 拿着筷子扒拉着菜的傅令元像是刚察觉大家的拘谨一般,看向老莫:“怎么不是要敬酒吗” 未及老莫回应,傅令元又偏头问阮舒:“你敬他对吧喝多少” 阮舒不太确定傅令元一系列行为的真正目的,心思飞快地流转,考虑该不该再承一次他的情。 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 419、所思隔云端(4) 含32700钻加更 , 两天老规矩防伪,马上13点15分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420、所思隔云端(5) , 两天防伪,马上零点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421、所思隔云端(6) 含32900钻加更 , 两天老规矩防伪,13:30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422、所思隔云端(7) , 两天老规矩防伪,马上零点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423、所思隔云端(8) 33100钻加更 , 他一胳膊甩出去,猛地打到小雅身上。 猝不及防,小雅挨了个结结实实,短促地“啊”一声惨叫,立时摔倒在地,脑门将将撞上茶几,额头重重一磕,“咚”地声响很大。 大概是真的撞得厉害了。她晕晕乎乎地捂着额头低低呻吟,坐在地上起不来。 傅令元立于原地不动,表情冷漠,未有丁点儿愧疚,更没有要伸手拉她起来的意思。 小雅良久得以抬起脸来,满面泪痕,鼻音浓重地说:“对不起傅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未经你允许。随意乱动你的东西。对不起。” 她连连道歉,又是鞠躬又是栽脑袋,强硬隐忍着不哭出声,眼泪一滴一滴地掉。继续道:“傅先生你有急事尽管去,我没关系的,我会自行想办法处理好我自己的。” 傅令元眉眼沉洌,扭回身继续自己的路。手已经碰上门把要依照原计划离开医院,却是拳头紧攥地硬生生收了回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霍地回身,他径直掠过小雅,大步迈开又走出去外面的阳台,先打电话给栗青,再打电话给二筒和九思。 向两人交待完事情后,傅令元回来房间,居高临下地睨尚坐在地上的小雅,讥嘲:“要我抱你起来么” “不敢”小雅急急摇头,“对不起傅先生对不起” 说罢她自行扶着茶几桌从地上爬起来,身形颇为摇摇晃晃,有点撑不住地坐进沙发里。 “怎么解释需要我教你”傅令元眸光森冷。 “不用我明白的傅先生”小雅抽纸巾擦了把眼泪。 傅令元这才重新开门,走去陆少骢的病房,将备用在那儿的医药盘端过来,丢在小雅面前。 “谢谢傅先生。”小雅喏喏,自行上药。 傅令元丢她一个人,带上烟盒和打火机,再次去了阳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烦躁地时不时查看手机,盯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傅令元遥遥瞥见天际边显露鱼肚白,栗青率先回复电话过来。 “老大。我黑进那个商场的监控管理中心,本想查询进出那个女洗手间必经过道的监控,结果发现可能出现阮姐的那个时间段往后的记录全部都没了,不止那条过道。整个商场其他地方的摄像头也一样,全坏了。明显是人为。给我的感觉是,对方并非技术不到家,而是嚣张自大,不怕被人查。” 嚣张自大傅令元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他翻阅阮舒被谭飞绑架的卷宗资料时,里面也记录过,带走阮舒的人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大有故意挑衅警察的嫌疑。 所以,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拨人她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和某一拨人在一起 傅令元眯眸。 目前的情况看来,至少可以确认两件事:第一,她还活着,她还安然无恙地好好活着;第二,救走她的人,应该不是会对她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人。 只不过。根本大婶的描述,她当时进来洗手间找人借手机的举动稍显慌张。她扯的理由肯定是假的,由此不难推断出,她身上没带任何能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甚至。女洗手间外面有人在等她。 那么,是不是代表,她身置的处境是迫不得已的 她在迫不得已的处境之中找寻机会给他打电话,结果却是小雅接的;光就她一声不吭直接挂掉电话的举动。无疑表明她误会他了。 甚至大婶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她,透露出问题非常严重 他深深怀疑,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是否发生过什么事令她又一次质疑他了 傅令元折眉,薄唇抿出一抹坚冷,双眸隔着落地窗的玻璃盯住里面的小雅。一番思虑之后,他暂且掐断栗青的电话,丢掉烟头,拉开门走进去。 小雅给自己擦完药,原本正倚靠在沙发里小憩,却是霍然被傅令元拽住手臂拉起。 劲儿大,她疼得直蹙眉,见他脸色沉沉地盯着她不说话,她不禁瑟缩一下,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傅先生” 傅令元黑眸凌厉:“这些天,你的另外两个靠山没有指派新任务给你” 小雅忙不迭摇头,眼眶又略微红:“傅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疑虑我不懂傅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如果他们有新任务,我是一定会告诉傅先生你的,绝对不会隐瞒。” 傅令元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顷刻甩开她的手,再一次独自去到阳台,回头瞟她一眼,陷入沉凝。 不久,二筒和九思亦汇报回来消息,在商场附近的搜寻和调查无果。 傅令元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束通话后,转而又给栗青去电:“一会儿不用回来市区。转去卧佛寺,我今天也无论如何会去一趟。” 主意已定,直觉也好,错觉也罢。那个地方卡在他的心里,他必须马上去确认,不能再等了 半迷糊地睡了一觉,车子一停下来,阮舒便也睁眼,看到天空已亮堂堂,正面的朝阳略微刺目。 不过停靠的位置并非卧佛寺的大门口或者任何一个侧门,而和之前送她下山的路径一致。绕到了卧佛寺后面的山道。 阮舒下车,在吕品的陪同下穿行在菜园子里,问道:“要在卧佛寺呆多久什么时候能去江城” “你很着急”回答她的是闻野的声音。 闻声循去。 但见菜园子的地埂间,闻野戴着顶斗笠。僧衣的两袖卷起,僧衣长长的下摆撩起来扎在裤子里,手中握着柄锄头。 此时此刻他的手肘倚着锄头柄站立,琥珀色的眼睛注视她,一如既往带着股眼高于顶的轻蔑之感。 阮舒:“”被他的新造型雷了个外焦里嫩,更惊诧于,他居然会屈尊降贵地下地劳作。 眨眨眼,她确定。她没看错。 闻野拖着锄头走来她跟前,得出一个颇为自恋的结论:“看来你很喜欢我这样的装束。” “”阮舒无言以对,重新问一遍,“什么时候出发去江城” “你很着急”闻野也重问。明显故意和她怼。 阮舒不接受他的挑衅,平淡如常说:“是你要带我去江城。你不着急我就不着急。” 说罢她掠过他,继续往里走。 闻野皱眉睨着她的背影,冷呵呵评价:“隔了一天,脾气又见长。” 吕品眼观鼻鼻观心,没接茬。 阮舒认得路,算熟门熟路,顺利回到先前所住的院落,看到先前为她治伤的老妪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关于老妪和黄桑之间的疑虑可还搁着 “阿婆”阮舒快步走上前,搀她一把,帮她跨门槛。 “阮小姐。”老妪慈爱地笑。 阮舒本想问她为何会过来,视线已率先越过她的肩膀,看到荣一。 “大小姐” 荣一有些艰难地试图从床上撑起身体仔细打量她,神色间尽是难以置信和激动,更掺杂了另外一些一时辨认不出来的复杂。 阮舒紧抿着唇,轻缓着气行至床边:“你先躺回去。” 他身上全是绷带,渗着血丝儿。 荣一摇摇头,五大三粗的男人,却是欲语泪先流:“大小姐,看到您好好的,二爷他在天之灵能安心了” 424、所思隔云端(9) , 阮舒以为彼时哭了那一场之后,对陈青洲的死讯已能淡然处之。此时荣一的“在天之灵”四个字,令她的眼睛不自觉又浮出丝潮意。 不过很快她就控制住,充满歉意地看他:“对不起,我失踪太久,也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及时与你们取得联络,让你们担心了。” 话虽如此说,但她非常后悔,后悔那几天庄爻给她用带网络的pad时,她考虑得太多太理性,只联系了马以。以致于现在,她看到的陈青洲的最后一面,是他湮灭在大火之中。 荣一对她的反应是讶然的:“大小姐,你你知道二爷他” “嗯。”阮舒点点头,眼帘低垂,沉一口气,淡淡道,“我当时看见了” 荣一讶然之色更甚,约莫也重新回忆起陈青洲死掉那一刻的场景,表情哀痛,确认着问:“所以,大小姐您知道。向二爷亲手开枪的人是傅令元” 心脏应声微微紧缩,阮舒有一瞬不做声,然后点点头,回答的依旧是:“我看见了。” 荣一眼神复杂地注视她,似要和她说什么话而尚未斟酌清楚措辞,嘴唇轻轻抖动片刻。终出口,向她确认:“那么请问大小姐,您现在是什么想法您现在是怎样的立场您是否值得我荣一继续喊您大小姐” 想法立场阮舒嘲弄,避而不谈,只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荣一,陈家已经没了。以后也没必要喊我大小姐。” “不陈家还在”荣一倏地倾身过来,握住她的双臂,“只要您还愿意当我的大小姐,陈家就还在” 阮舒以为他单纯地在指她身上属于陈家的那部分血缘。 但听荣一道:“即便您从未亲口承认过,我们也都看得很清楚,您其实早就拿二爷和荣叔当亲人您就是我们陈家的大小姐二爷去世之前,才刚和我说过,他说,大小姐您也是我们陈家的青山” “青山”阮舒喃喃。 “是青山留得青山在,何惧无柴烧”荣一双目铮铮地凝注她,“二爷虽死,但陈家的下属还有陈家的旧部还有二爷十年来在外所挣得产业更还在这些统统需要大小姐您接手陈家的希望在大小姐您身上陈家的仇必须由大小姐您来报” “我”阮舒第一时间摇头,“我我不行的。” “是不行,还是不愿意”荣一犀利地质问,“是真觉得不行,还是连杀兄之仇都没能让大小姐您放下傅令元,不愿意和傅令元为敌” “不是不是因为傅令元我和他现在没有关系而是我真的不行”阮舒有点生气地挣开他的手,不瞬压下自己的暴动,稍缓了口吻,解释道,“我没在青门生活过,我不懂怎么经营陈家的生意。而且,对于一个我这样凭空冒出来的私生女,如何服众” “这些都不是问题。”荣一拍了拍他自己,“有我在,大小姐。您那么聪明,就算真的不懂,肯定也能一学就会,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告诉您。至于您的身份,您是陈家的长女。是二爷唯一的亲妹妹,怎么就不能服众” 阮舒沉默住,不知该如何接话。 荣一则对她的沉默生了愤然:“大小姐,您太令我失望了您对不起二爷您一点儿不值得二爷为了您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为了我丢掉性命”阮舒怔怔,“你什么意思” 荣一情绪激动:“二爷为了保护您,找了一对假母女来当替身。傅令元那个卑鄙小人明明知道这对母女是假的。还拿她们来当人质逼二爷就范二爷为了坐实那对母女的身份,主动站了出去最后还费了劲,用当时被我们要挟为人质的陆少骢换回了那对母女” “大小姐,做人要有良心二爷一向如何待您,您心里清楚,可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事情。您不知道那会儿您被谭飞绑架,二爷为了找您连和大长老联姻都要顾不得了。后来有人早幕后操控拿大小姐您当作诱饵,要找出在背后帮您的人。傅令元忙着去给陆振华当走狗,根本不予理会。二爷无计可施,险些要出面,是被我大不敬地强行阻止。” “可是这一回,我们被陆振华和傅令元逼上了绝路二爷自知幸免于难的几率渺茫,却仍旧没有忘记您用他自己的死来将大小姐您彻底保护起来” “大小姐,您是二爷最放心不下的人如果您连二爷的仇都不愿意为他报,您扪心自问,您的良心过得去吗” 荣一嗓音洪亮而沉痛,一句接着一句,句句入砸进她的心里,到最后的质问,令阮舒的脑袋完全嗡嗡嗡,心肺都死死绞在一起似的,浑身凝滞得如同石头一样僵硬。 陈青洲,他 房门外,走廊下,闻野掏了掏耳朵,冲一旁的吕品撇撇嘴:“你确定这个家伙受了重伤差点死掉么讲话的中气还这么足,都飄到院子里来了,吵死人。” 吕品觑了觑自家boss脸上分明带着的喜闻乐见,只当作没看懂。回应他字面上的抱怨:“他确实伤得很重,但我们的阿婆医术好。”语气谙着一股子骄傲,拍马屁的技巧一如既往地顺溜。 闻野听得心情愉悦,愉悦地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双手交叉着笼进僧衣袖子里,还是没忍住感叹:“果然。救这个家伙,比救一个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头子要划算。” “那是,”吕品伸出大拇指,手动点赞,“boss的决策从来都是最英明神武的。” “庄假脸呢”闻野倒是记起来问,抬起头看天光。抽出一只手稍加遮挡刺目的太阳,“磨蹭到这个点没见人,他是舍不得他的亲爹,还是又出什么意外失了手要被警察逮去蹲监狱” 庄爻不知道此时闻野的乌鸦嘴,因为注意力全在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上,懊恼不已自己的疏忽,竟未曾察觉自己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遭人尾随,且尾随至现在已上了南山,他才发现。 真是在黄金荣的病房里呆恍惚了 幸而前方马上遇到分岔路口。 庄爻只继续当作毫无察觉,拐向路标指示的别墅区。 后面的车子里,焦洋跟着他转了方向,目光狐疑地瞥了眼另外一个方向,是通往卧佛寺的。 没太多虑,他收住视线,眼睛盯回前方 凌晨下了飞机赶去医院,本是为了查明陆少骢的伤,揭开陈青洲的真正死因是否为傅令元所效力的陆家所为。 由于不凑巧不在探病的时间范畴,而且他暂时也没有理由以警察的身份强行见陆少骢,又琢磨着再几个小时就天亮,于是本打算在医院里干等着,到点了去陆少骢的病房找点猫腻,不经意间,却发现了一名和林璞极其相像的男人。 他立马尾随,奈何对方戴着顶帽子,进电梯的速度也快。 而出于他狼一般的敏锐嗅觉,他判断对方就算不是林璞,行迹鬼鬼祟祟,也特别可疑。遂,没有第一时间跑上前去揪住对方确认。 便一路从医院的停车场跟来了这里。 看着行车驶入湖边别墅区的范围,焦洋不禁皱眉这片地方好几年前就全都被划给了卧佛寺,早已无人居住,只时不时还有好钓之人来此。那么林璞失踪如此长一段时间,原来是躲在这里 可他想不通,林璞为何要自己失踪他躲在这里干什么多大的原因才令得他连自己的父亲犯事儿了要被判刑都不管不问 再次出于他狼一般的敏锐嗅觉,其中的蹊跷太大,非常值得他追查推敲,即便这事儿其实压根不该归他管 不多时,焦洋留意到前面的车子减缓了车速,很快停住,旋即戴帽子的那人迅速从驾驶座上下来,双手作势要解裤子拉链的样子,边急慌慌地钻进路边的树丛里。连车门都来不及关。 “” 这明显是要去解决尿急的问题 焦洋没有停车,假装自己是来湖边垂钓的人,以一个恰当的车速慢慢行驶过那辆车的旁边,开到前面去,而他紧紧盯着后视镜,捕捉对方的最新动向。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反应。 心底暗呼一声不好,焦洋即刻停车,飞快地跑回去查探那片树丛,却是空无一人艹尿遁 阮舒从房间里走出来。 阳光白灿灿,退了暑气的微凉的风飘荡。 她的脑袋沉甸甸,双脚亦像灌了铅。 环视一圈熟悉的院落,最后视线定回到正面对的那堵写了个大“佛”字的旧墙。 好像昨天早上就是这个时间点离开这里的。 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她重新回到这里。 中间仿佛历经了一整个人生。 陈青洲 陈家 陈青洲所留下的,陈家的担子 不管十年前,和傅清辞离婚逃亡海城之外;抑或十年后,选择放弃傅清辞另娶他人。陈青洲的选择都未曾改变过。 陈家,他用了他的整个人生来坚守的,如今,却夙愿未尝身先死。夙愿未尝 神思恍惚,耳朵里尚回响着临出门前荣一提醒她的话晏西,还有晏西。晏西还在傅令元手中。 晏西是陈青洲唯一留下的血脉,陈青洲一直也在找,她必须得帮陈青洲把晏西抢回来。 而今的她才切身感受到,陈青洲当初的顾虑是对的。她根本无法再如彼时,坚定而信誓旦旦地认为傅令元不会伤害晏西。 傅令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连陈青洲都杀了 陈青洲荣叔 她享受了两人那么多的关爱,却像只白眼狼一样,没心没肝。 她更是连一句“哥哥”都没喊过陈青洲,便再也不能有机会。 现在,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眸光从“佛”字往上移,阮舒盯住高远的蓝天,瞳仁乌乌。神色漠然。 那就接手吧 救荣叔,抢晏西,灭陆家,给陈青洲报仇,成为陈家的希望 一只男人的手掌忽地伸到她的眼前,遮挡住她的视线。 阮舒转回脸。 但见闻野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油亮,两撇小胡子飞扬,其中一只手拿着顶礼帽, 阮舒:“” 换装的速度倒是快 看太久他假和尚的模样,此时突然变回“衣冠禽兽”,她真心不适应 不过瞧他这身打扮,难道是 “要走了么”她问。 闻野没直接回答她,而把手里拎着的服装袋用一根手指递到她面前:“你们话痨,讲太久,现在只剩五分钟的时间给你换衣服。” “boss,”吕品也在这时前来通报,“庄爻回来了。” 425、所思隔云端(10) 含33300钻加更 , “掐的时间倒是很准。”闻野嗤声,“正好,让他气也别歇了,撤退走人。” “嗯,boss,他已经去换装了。不过,他说,他好像不小心招来了一名警察。暂时甩掉了,只是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来卧佛寺。”吕品继续汇报。 “呵呵。”闻野冷笑,“还真被我说中,庄假脸可真行。” 讥嘲完,他扭回头来看阮舒。不耐烦地把手指勾着的服装袋塞进她怀里:“说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自己不拿着还等人伺候你穿” 呵呵。阮舒心下亦冷笑,变脸的速度和他变装的速度一般快。 没多说什么,她抱着服装袋,去另外一个房间里换衣服。 有点没想到的是,闻野给准备的是男装。 西服,皮鞋,假发套,帽子,墨镜。 阮舒:“” 真别说,假如不是遇上闻野这号“百变星君”,她一直当“变装”这种只会发生在影视剧之中,而且得是古装剧和年代剧 也不耽误时间,麻溜地就换齐备。 因为第一回使用头套,稍微多花了两分钟。 原本还奇怪,以闻野的性子怎么会不催促,出来后遛一圈,发现不是闻野不催。而是闻野不在。 吕品也不在。 她转去荣一的房间,荣一也已经不在床上了,想来是率先送出去安置上车了嗯,荣一自然跟随她一并前往江城。 不管怎样,江城之于她而言是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接下来要面对的庄家。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今有荣一陪在身边,她倒能多一分安全感 “女施主。” 呼声拉回她的思绪。 阮舒扭头。 一位小沙弥朝她揖礼:“女施主,请这边来。” 阮舒略略颔首,跟随小沙弥离开院落,穿行走廊,两三分钟后停在一座殿宇前。 “女施主稍候片刻。”小沙弥又揖礼退下。 “谢谢小师傅。”阮舒淡淡致意。 先前听闻野的意思,明明好像着急着走,这会儿却不知上哪儿去了。 站着等了两分钟,依然无人出现。 阮舒转身,抬头望大殿里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 顿了顿,她举步迈入,一下子进入四大金刚的视野范围内,目光仿佛瞬间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个个凶神恶煞手持法器,与弥勒佛的笑脸相迎形成极大的反差。 阮舒倒并未生惧意。 靠近门口旁侧的一张香台上有免费提供给香客的香。 她自取了三根,在香炉边将香点燃,走到贡台前,手中持香,闭阖双眸,眉心轻轻拧着。 好久假模假样地上香了 貌似庄佩妤去世以后,就未曾在神佛面前自报过罪孽 约莫一分钟,她睁开眼,眸色清明,过去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女施主可知,金刚何为怒目菩萨何为低眉” 嗓音熟悉,不用回头看,也知是一灯大师。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盯着香炉,像在思考,但其实回答得很快:“太平广记卷一七四引谈薮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一灯大师目露笑意,长须一捋,行来她身侧:“佛教造像中,菩萨总慈眉善目。微闭合双眼。只因菩萨知道众生不易,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存在。但这世间,也有很多人放不下心中的怨憎,深陷其中,造无数的业障。” “世人常常误会金刚怒目不及菩萨低眉,殊不知。金刚力士现怒目是为降服恶人,菩萨现慈眉善貌是为摄取善人,二者殊途同归,皆为方便度众生。” “嗯。”阮舒抿唇,“我等金刚来度。” 一灯大师凝她数秒,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阮舒把他后面的话接过,兀自念出金刚经里有,她那阵子常常翻阅誊抄,再熟悉不过。 然而,熟悉又有何用 爱恨是执着,解脱是看破。人哪里能那么容易舍掉**,四大皆空 她侧眸与一灯大师对视,漠声:“无历不晓尘,非始不达终。” 俨然听懂她决心已定,一灯大师未再多言,只捋着长须轻喟:“有情皆苦,无人不冤。” “老神棍,又在忽悠人。”闻野在这时现身,神出鬼没一般。 一灯大师对他言语间的冒犯丁点儿不在意,和善地但笑不语。 闻野双手抱臂。朝阮舒掀了掀眼皮:“还站在那儿干什么不舍得走等着老秃驴度化你成仙” 这人嘴上长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阮舒冷瞥他一眼,一脸淡漠地率先离殿。 她的个子在女人之中算高挑的,腰细腿长,今天假扮起男人虽没有特别地男人,但起码有股中性之美,脚上踢踏着黑色皮鞋。与西服裤之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 闻野盯两秒她那截脚踝,自鼻子里轻嗤出声。转眸看向一灯大师,爱理不理地说:“先走了。” 一灯大师目送他的身影:“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闻野头也没回。抬高一只手臂挥了挥。 阮舒站在殿外等他,因为不清楚接下来要往哪儿走,从哪儿离开,见他出来,她正欲开口问,冷不丁他一只手伸过来摸到她的脸颊上。 转瞬便察觉他那看似“摸”的举动。其实是挑出了一根她落在假头套外面的长长一绺头发。 挑出之后拉到她眼前给她瞧。 “手废眼瞎”他讥讽,嘲笑,“已经够不像男人的了,还要故意再添个破绽” “没您老人家经验丰富。”阮舒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收回头发,重新整理假头套。 闻野在此期间光就闲闲地旁观,拿眼睛瞟啊瞟。一脸不耐:“女人就是麻烦。” “抱歉,我现在是个男人。”阮舒戴回帽子和墨镜。 闻野带头在前面走:“嗯,男人。小伙子个子不高身板一般,胸肌倒是练得挺厚实。” 胸肌阮舒:“”不禁嘴角抽搐。 不等她怼他,闻野先行加快脚步,像是故意不给她机会。 林子茂密,对方那样直接穿行,在所难免留下痕迹。焦洋仔细观察着被折断的树枝和踩踏的痕迹,很快跟到一条林间小道上来。 不过痕迹也截止至小道。 小道的一头通往的自然是湖边别墅区。 焦洋定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听从了自己狼一般的敏锐直觉,选择走向另外一头。 走到底,却是卧佛寺周边的商业区。到处都是路,到处都是能够藏身的地方,还有一家酒店门口停了辆非常大的房车。 等于一下子断了线索。 所以这搞到最后又白瞎了 焦洋颇为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 清晨卧佛寺的钟声在这时沉厚悠长地从寺里飘散而出。 焦洋仰头,望向往高处绵延的恢弘的佛教建筑,狼一般的敏锐直觉再度给了他想法,没有太多地犹豫。即刻朝卧佛寺行去。 万万想不到,一抵卧佛寺门口,便逮住了一个熟人。 这回走的路,既不是穿行菜园子绕山道,也不是出卧佛寺的侧门,而是非常光明正大地走正门。 阮舒跟在闻野的后面。感觉他就把他自己当做普通的游客和香客,满脸趣味一路观摩一路瞧。 装得倒挺像,明明天天住这里面,却整得跟第一次来卧佛寺似的。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闻野忽地问,连头也没回。 阮舒冷漠脸:“你后脑勺的眼睛长得比你的美瞳好使。” “你喜欢我眼睛黑色还是琥珀色” 在茶馆的时候,貌似他已经问过一回了 记不清。 阮舒直接甩答案:“我喜欢你没眼睛。” 瞅见大门口近在咫尺。她加快步子,打算越过闻野先出去。 忽地,视野范围内捕捉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焦洋,一个栗青。 心口一吊,阮舒又缓下脚步,往闻野身侧靠近些。以他的身形对她加以遮挡。 “干什么吃我豆腐”闻野第一时间主动站离她些许,并拿斜眼横她。 阮舒没心情和他怼,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退,眼睛则朝栗青和焦洋的方向示意:“那两个认识我。” 闻野轻飘飘地觑一眼,却是不慌不忙地问:“认识的不正好你跟着他们回海城喽。” 阮舒抿紧唇,沉默。 神色全收罗进眼里。闻野非常满意她的这副反应,未再逗她,抬起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不以为意道:“别总当我死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这措辞阮舒修长的眉尾挑了一下。 正值香客和游客进寺的高峰时间段。焦洋和栗青没挡道,站在大门的一侧。彼此虚与委蛇地交谈着什么,看起来根本未放心思在别处。 见状,阮舒也不刻意去看他们了,泰然自若地跟随闻野走出大门。 栗青和焦洋扯谎着自己是一大早来排队取卧佛寺祛病池的水等等,眼睛则留意到两个男人的背影逆着人流在往外走。 其中个子较的那位好像 栗青皱了一下眉头。 “祛病池的水”焦洋笑了笑,“怎么傅三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栗青收回视线,从容应对:“多谢焦警官关系我们老大的健康。不过我们老大一直都安康无恙的很。” 不给焦洋再追问的机会,栗青即刻聊表关切地寒暄回去给他:“不知道焦警官一大早来卧佛寺,难道也是为了祛病池的水” 通往南山的路车流量并不大,尤其拐上盘山公路之后。 手机里栗青在说:“老大,我已经在卧佛寺里。” “嗯。我上山路了。”傅令元唇际一挑,“你先带人找着。” 栗青稍有迟疑:“老大,有点困难,我在这里和焦警官碰个正着,被他缠住了。” “焦洋”傅令元眉峰耸起,“他怎么会在卧佛寺” “说是发现林璞,追到这儿附近的。而且是凌晨三四的时候从海城医院里追出来的。”多重要的信息,所以栗青听完后。一直在找机会,好不容易摆脱焦洋,便赶紧打电话汇报回来。 傅令元的黑眸应声深深地眯起。 假林璞海城医院 假林璞陈青洲袒护 假林璞阮舒隐瞒 海城医院黄金荣 假林璞黄金荣 婚礼当日接亲前的一幕对话浮现脑海 陈青洲:“你年纪太小咿咿呀呀地要挣脱保姆,下地来找我和强子一起玩儿。” 陆少骢:“强子是不是就是荣叔死掉的那个儿子” 陈青洲:“嗯。是。荣叔死掉的那个儿子。” 虽说当时是就着话题十分顺其自然地谈及“强子”,但他出于敏感和对陈青洲的了解,言语间谙了股莫名的突兀感。并且他注意到了陈青洲后来那一秒钟不易察觉的停顿。 强子 假林璞强子 灵光闪过,猜测浮出,关系在瞬间连接起来,乍然之下令人感觉荒谬,但一系列疑虑仿佛立时迎刃解开,纷纷有了合乎常理的逻辑。 是的,假若假林璞就是黄金荣那个“死”了的儿子。陈青洲和阮舒的某些举动全都有了解释。 心念电转着,不瞬,傅令元的眸子又是猝然一记黑沉,因为还有另外一层关系也马上连接起来了庄爻手中的那份资料,假林璞本名是庄爻 庄爻庄家 救走阮舒的那拨人,定然和假林璞有关 和假林璞有关,便和庄家有关 挂断电话,傅令元双手握紧方向盘,黑眸凌厉地直视前方,无意识地踩尽油门。 车子在山道上急速地飞奔。 不多时,一辆房车迎面开来。 眼皮莫名其妙地猛跳一下。 傅令元不自觉瞍去目光。 两车交错而过。 426、世樊笼 , 两天防伪,零点马上替换的时间一晃而过。周五,傍晚时分,阮舒早早地去美容会所。 她向来更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褶皱,简洁锐利,就算是平时出席商务晚宴,也都是选择裤装,鲜少穿裙子。而傅令元这回送的礼服,是件西式改良的旗袍。 旗袍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老上海旗袍的修身轮廓,天鹅绒面料,刺绣图案。小立领。突破性的设计在于胸前一大块挖空。以她的罩杯,倒是撑得刚刚好。正应验了栗青所转述的,非常合身。 化了妆,梳了发髻,又戴了对流苏耳环,一切差不多就绪,阮舒前往慈善晚宴所举办的地点。 门口设了登记处,阮舒递出傅令元放在礼服盒内一并给她的邀请函,以及她自己准备的拍卖品。接过电子拍卖牌后,她往里走。 会场里,多数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名媛阔太和**一流,阮舒与前者素来少有交集根本说不上话,后者里头倒是有好几个她曾经有过“交情”的少爷。出于今天的目的考虑,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转去另外一拨人海城商界的几位老总那边。 机会难得,林承志本正与人寒暄套近乎,见到阮舒的身影,诧异非常:“你怎么进来的” “大伯父这么大反应。可失态了。”阮舒微弯唇角,“能进来这里,当然是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问出口后,林承志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视线匆匆地往阮舒周边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皱眉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大伯父觉得呢”阮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而后掠过他,以林氏总裁的身份同几位总打招呼。 在男女职能分工泾渭分明的会场里,她就像一个异类。名媛阔太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几乎是不屑与轻蔑。 阮舒并未太在意,稍稍转一圈后,看了下时间。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傅令元还不出现 正思忖着,耳畔响起一道女声:“林二小姐” 阮舒应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还是说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427、食不易 含33500钻加更 , 基本可以确定,那间禅房应该属于那名叫做“闻野”的人。 是否可以由此判断,“闻野”是卧佛寺内的一名僧人一名僧人,却有一枚刻了自己的名字的扳指在阮舒手中,还会是一个简单普通的僧人 一灯大师特意派遣小沙弥指引他到此,明显知道他为阮舒而来。想让他看到墙上那幅画的署名抑或另有目的比如威胁 傅令元折眉此举已暴露出。阮舒的失踪确与卧佛寺有关。 一灯大师和“闻野”是什么关系一灯大师仅仅作为一名旁观的知情人好心给予他提示,还是也参与其中如果一灯大师参与其中,又是一种怎样身份的存在 又或者小沙弥根本就不是一灯大师指派来的 如果不是一灯大师指派,那是谁 “闻野”自己所为 要真如此,就非常有挑衅的意味了。 傅令元哂笑未免太狂妄自大这个“闻野”,若是这般狂妄自大之人,倒和救走阮舒那拨人的行事作风相一致。 不管怎样,卧佛寺和庄家,这两处地方是目前为止手里头攥得信息的所有指向。而且是已经非常明确、毋庸置疑的指向。 庄佩妤生前。接触最频繁的地方也是卧佛寺。 卧佛寺和庄家之间,绝对存在某种关系。 庄佩妤,庄爻。全出自庄家。他甚至怀疑包括“闻野”和一灯大师也如此。 栗青一再探寻卧佛寺无所获,早推论过要么卧佛寺真的很干净与阮舒的失踪无关,要么卧佛寺是个藏龙卧虎的深潭。今日之行有了答案。 这样高深莫测的一个卧佛寺。他之前竟毫无察觉它的异常 至于一灯大师,除了当初姻缘树下偶遇,再就是彼时陪同余岚前来吃斋时一见,从未有过私下更近一步的接触。如今看来,往后少不得要多来会一会。 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一开始滴水不漏地防范外人探究卧佛寺,到现在主动提供线索,差不多能够判断出,或许阮舒之前的确被藏于此处,但现在 如果她已不在卧佛寺,那么能去的地方,恐怕就是江城的庄家。 江城的庄家 傅令元的眉头拧成川字。眸中情绪翻滚设想,她的处境是迫不得已,借大婶的手机打完那通被小雅接到的电话后。她是不是自己愿意去庄家了 她 手机蓦地震动。 是栗青的来电。 接起。 “老大,卧佛寺周边的监控设备被人黑掉了。和商场里的手段一样,故意留下痕迹。” 傅令元眉心一冷他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纠结了。“闻野”就是劫走阮舒的这拨人当中的一员。小沙弥多半也是他指派来引导他前往禅房,目的就是向他挑衅 “不用再管监控了。”他沉声,果断吩咐道,“从今天开始,长期留守一部分人在卧佛寺,这座寺庙有问题。还有,再派遣一部分人去江城,调查庄家。” 先前派往庄家的人,去一拨丢一拨。彼时便猜测过。那边庄家的人公然如此给予警告,像是根本不惧外人,挺狂妄自大。现在看来,“狂妄自大”,又和“闻野”的作风对上。于是差不多又能论断“闻野”的庄家人身份,和庄爻是一伙儿的。 栗青由他下达的命令揣度出阮舒恐怕是去了江城庄家,未多问,只管应承:“好的老大” 挂电话前,他又提:“老大,找到焦警官了。” 这语气,必然是有什么内容,否则不会提。傅令元本也没兴趣知道,闻言稍抬眉,可有可无地问:“他怎么了” “焦警官被人发现晕倒在花丛里,其他倒没什么事,但头发被人剃光了,应该是谁恶作剧。”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栗青却数度忍不住笑意。憋到最后还是哈哈哈了,应该是亲眼见着了焦洋光头的模样。 小插曲,傅令元一听了之,便罢。 丢手机到一旁,换成烟盒和打火机。 看来,是庄佩妤身上另外残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庄家的人才来寻阮舒将她带走 手指间的星火细碎挣脱烟卷,烟雾从唇角升起,盘缠到他神情凝重的脸上。 顷刻。他唇边泛出一抹苦涩,将烟蒂捻灭弹出车窗,启动车子。回海城市区。 车子从白天开到了晚上。晚餐结束后,庄爻换去驾驶座,吕品暂且回来休息。 阮舒没什么事可做。也不愿意和闻野干瞪眼,便早早去卧室呆着。 这房车的确很大,设计上的功能区域大概划分为驾驶区、会客区、餐厅区含厨房、卧室区。 车内的装饰则尽显高贵奢华。地面是木地板和局部瓷砖融合。搭配可拆卸式地毯。各区域均以电动推拉门隔开。内部灯光可调节为多种颜色,营造不同的环境氛围。 家具是黑檀木,椅座全是进口名贵皮。客厅是40英寸的隐藏式电动翻转电视和五星级家庭影院音响系统。厨房内微波炉、电磁炉、咖啡机、双门冰箱一应俱全果然,整个一移动的家。 卧室区分为两部分,最里面是主卧。配备了一张宽敞舒适的大床,躺在床上能正对着顶部的电动天窗,带遮阳帘和纱网。大床旁边是视野广阔的美景大窗,另一侧是电动门衣柜,浴室门前有洗衣和干衣机,甚至布置了梳妆台。 而靠主卧外面的区域,有上下单人床,还能再睡两个人。 她怀疑,这辆房车是专门为这次行程刚买的 没细究,阮舒拿出自己带在包里的换洗衣服,洗漱完毕后上床就寝。 房车的降噪减震系统非常棒,她其实沾枕即眠。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睡在一辆前行移动中的车里。 之所以醒来,是因为做梦了 呆怔着在床上坐片刻,她下床。 走出主卧,发现外面的两张上下铺没人睡,不过被子和枕头都不见了。 继续前行,到餐厅里时,倒是看到吕品笼着其中一套被褥蜷缩在餐桌的沙发座里熟睡。 阮舒尽量轻手轻脚地从冰箱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完后却未觉得解决问题。 她想喝酒 冰箱里没有酒。 但她记得,客厅里的吧台有。满满的酒柜。 阮舒拉开餐厅和客厅之间的电动门,却是一下子入耳乐声,音量开得很大,音响设备的震颤之感都仿佛波动进她的心脏。 她微微一怔。 客厅里没有开灯。闻野的问话从角落的黑暗里不耐烦地传出:“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阮舒选择进去,一只手在身后拉关了门。 瞬间,原本从餐厅映照而入的那些许光亮消失。 黑暗也将她浑身裹住。 而充斥满室的乐声有些神秘阴森。 阮舒站定原地,静默地侧耳凝听数十秒,辨认出,是非常出名的“thephantooftheopera”。 “干什么来的”闻野重新出声。 “拿酒喝。”她淡淡道。 闻野轻轻一嘁。下一瞬,他按了开光,吧台前的一小盏橘黄色的小灯亮起。 阮舒径直朝吧台行去,顺便冷眸一瞥先前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一个人侧卧在沙发里,手上擒一只酒杯,面前是一只酒桶,大有“一人我饮酒醉”的架势,此时视线的落处正在她身上。 428、时几何 , 他那块区域并无光线。阮舒只能就着自己这边的灯,隔着一段距离,与他模模糊糊的面容对视一眼,尔后转身,打开酒柜。 鼻息间则闻到空气中所飘散开来的烈酒蒸发的湿浓味儿。 阮舒嗅着,觉得他喝的这个度数还不错,循着酒柜里找了一个来回,发现都是些小儿科的果酒,偶有一两瓶香槟,仅仅瓶子好看,装饰用的而已。 关上柜门,她看回闻野。 闻野的视线没移,也还在看她。 阮舒从吧台走出来,走到他跟前。自顾自从他的酒桶里拿出那瓶酒。 精馏的伏特加。 难怪气儿这般浓烈。 重口味,正对她此时所需。 放下酒,她走回去吧台,给自己洗了只干净的酒杯,再重新走回沙发处,落座,夹冰块,取酒瓶,倒酒。 最后,尝了一下口。 酒液入口,先是感觉嘴唇瞬间发麻,然后一路呛烧着滚过喉咙,最后肚子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难受。不过很爽。 纵使酒量不错,也暂时不敢马上就继续第二口。阮舒缓着劲儿,手指绞紧酒杯,掀眼皮子瞟闻野。 闻野已调整了灯光,开了靠近沙发的一盏,关掉了吧台的那盏。 这张的灯颜色更暗。 阮舒长久地平视他。 大晚上的,他衣服还是那身西装,不怕皱似的。假发也未脱,浓黑而稠密。两侧都很齐整,仅有额发软软地垂在他的眉毛上方。 因为侧卧的姿势的缘故,他稍抬起下颌,目光依旧未离她,睫毛像被眉骨压住似的,坠着,又像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酝酿出了睡意。是以遮挡住他的一部分眼神,瞳膜黑黑的,里面浮浮绰绰倒映她的影子。 不懂他看她这么久究竟是在探究什么,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的脸蛋。阮舒没兴趣好奇,收回视线,一脸恬静,不温不火。自动竖起一堵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音响里一曲终了。 中间有几秒钟的满室默然。 阮舒静静等待下一曲。 结果响起的还是同一首。 单曲循环呢他 阮舒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地敲打两下,又尝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喝得她脸上感觉火烧般辣辣的,加上音响的震颤之感,身体更加觉得热热的。 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当然觉得不够。 阮舒起身,四处查探,想找空调的调控板,把温度再降低些。 房间里的音乐在这时骤然断掉。 “找什么”闻野问,语气里透着股不耐烦。 “有点热。”阮舒偏过头来。 闻野伸出手臂,忽地拉开窗帘,并且打开了窗户。 夏末秋初的凌晨一两点,风在车子的行驶中肆意。虽然相较之下气温不如空调房低,但因为自然,所以清爽。 阮舒就势便将位置换到窗口前,倒并没有坐下,而一条腿站立,另外一条腿屈起抬放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 不知这儿行的是条什么路,不是高速。前后左右均无车辆来往,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以一种不知名的姿态展现着美好的静谧。 风吹乱了头发。阮舒勾到耳后,刚想开口说话,闻野却抢先了:“等不热就给我关了,别吹得满屋子都是灰。” 阮舒一只手杵在窗户框上,轻飘飘瞥他一眼,扯了扯尚烧着的喉咙,判断道:“你是黑眼睛。琥珀色是美瞳。” “原因。”闻野露一抹兴味儿。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混血儿。”阮舒答得很随意。 闻野嗤笑:“自作聪明。” 他好像特别喜欢说这四个字。至少在她面前已用过两次三次记不清楚了。阮舒扶了一下额头,只数了一下她有印象的:“我猜你是庄家人。你也说我自作聪明。可现在,你还否认你是庄家人么” 闻野换了个姿势,从沙发里坐起来,单只脚曲起,擒酒杯的手肘枕在膝盖上,不答,反问:“我送你的扳指。先还回来给我。” “没有。”阮舒感觉连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丢在海城了。” 闻野显然不信:“明天中午午饭之后从你的包里收拾出来。” 呵。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没忘记他“扒手”的功力,一会儿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塞扳指进她口袋,又从她包里捞走扳指。阮舒轻嘲:“已经送我了,就是我的。” 这是他以前说过的,如今原话怼还。 闻野却是不慌不忙地挑眉:“开始稀罕我的扳指了” 阮舒从容回击:“毕竟是古董。还能换几个钱。” 提起钱,她顺势又道:“从炫富的风格来讲,你不像庄家人。” “女人就是女人,一会儿一个样儿。”闻野嘲弄。 阮舒不理会他,继续分析自己的:“听说庄家是福布斯排行榜上找不到的隐形富豪,很多讯息更是封锁住了。富而不炫,一般这种低调,总给人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感觉。” “你又告诉我,庄家一抓一大把这种古董。我查过,网络上也有一种猜测,说过庄家是发死人财的,祖上干的是盗墓的行当。我看着很可信,你觉得呢” 她看向他。 闻野迎视。 她的一只手臂伸在窗户外面,淡白的月光打下来,肌肤透白,像会发光。 她的人影背着窗,凤眸却格外亮,仿佛酒越喝她越清醒,脑子的思路也越清晰有条理。 闻野凝望她两三秒,不予置评,先喝掉酒杯里剩余的酒液。然后又倒满一杯,再喝上一口。 酒有多烈,阮舒很清楚。他喝得面不改色,可见酒量完全不是盖的。语音淡漠地,她反唇相讥他:“小心酒精中毒。” 闻野嗤地掀了掀嘴角:“我不负责开车。” 阮舒不依不饶前面的话题:“庄家祖上是盗墓贼。” 这一次,她刻意用的肯定句。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敏锐,是从闻野的态度判断的。而这明显是闻野放水给她。想来是因为毕竟她即将回归庄家,故而某些被她猜中的事情,他便也不费力遮掩。可能他还觉得这样他更省事。 “如果是盗墓贼,不管扳指还是首饰盒,都是违法的存在。”她淡淡地继续启唇,陈述一个事实,“你当初送我那枚扳指,我若拿到市面上卖,岂不要出大事” “怕了么”闻野眯眼看她。 “怕什么”阮舒反问。 “怕犯法么”闻野直白。 “庄爻告诉我,我到庄家,无需做杀人越货的事儿。”阮舒提及。 “那你就是怕。”闻野揭穿。 “我好歹也是个名声在外的女魔头。”阮舒辩驳。 闻野不屑:“海城的人太没有见识,就你的那点儿臭名昭著,放我这儿连个屁儿都不是。” 阮舒轻轻眨一下眼睛,声音有点飘儿:“我杀过的人比不得你多,但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没有区别。” 闻野看到,她的眼睛较之方才,亮得不甚清澈,瞳膜似隔着一幕什么,弄不清楚是情绪,抑或单纯的微醺。 说罢,她再喝一口酒,转脸望向车窗外面,主动跳开了涉及她个人的话题,绕回去问:“庄家多有钱富可敌国” 当然,形容词她颇有调侃的意味。 “总不可能光守着老祖宗的家底坐吃山空吧现在是做什么的”她继而问。 有男人的气息忽而靠近她的身侧。 是闻野主动挪过来位置,玻璃酒杯磕在窗台的金属框上:“你今晚的问题真多。” 以为他既出此言,便是无下文。 不想,他在这时指着外面道:“都是庄家的。” 阮舒循着方向凝睛。 此时行至的是环海路段。因为天黑,海面乌漆一片,但可见遥远的隐隐约约的城市灯火。 那应该就是江城了 不过更吸引她注意力的,却并非那丛城市灯火,而是这片海。 这片海,在距离近些的海岸边。貌似是港口码头,有探照灯亮着。 画面令人感觉似曾相识。 神思晃片刻,阮舒恍恍惚惚记起,去年和傅令元领完证不久,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顺带见家长。回来的路上,经过跨海大桥,她跟随他站在桥上眺望,便差不多是这样的画面。 海自然是同一片海,连同着海城和江城。不同的码头也有相似的风景。 却,物是人也非。 而傅令元那日抓着她的手,一起比划过的那些圆圆满满的圈,也是包括这里的吧 “这里沿线大大小小的、知名或者不知名的码头,不完整统计有一千两百多个。是整个海城乃至整个中国每年流量最大的海岸线。” “同时。这也是通向东南亚一带最近的海岸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这沿岸是创造财富的黄金海岸。” “有一天,这里的全部,将被我掌控。” 彼时他的话,他的关于海上霸主的宣告,不自觉地浮现脑中。 阮舒敛瞳,眼神清明两分。问:“你想说整座江城都是庄家的会不会太夸张了” 闻野冷呵呵:“只有一座江城,那才是夸张。” 越讲越夸张。不过阮舒默默认同了他的夸张。毕竟现在身边所站的是个倒卖军、、火的国际通缉犯。且,庄家是文物发家,家底有多厚,就算吹牛到天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闻野又指了指沿边的海岸道,像是要再说点什么。 餐厅通往客厅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两人的对话暂且中断。 闻野应了句:“进来吧。” 门被拉开。进来吕品的身影。 “boss,阮小姐。” 他俨然尽量给他自己降低存在感,问候完便继续步子,穿行过客厅,走向驾驶区。 不到两分钟,庄爻交班出来。 看到她和闻野一起站在窗户前,他颇为意外地怔了怔。 嗅了嗅空气里浓重的酒味。他先走到桌面上看酒的品种,旋即走到她面前,盯她的脸:“姐,你喝了多少” “三小杯。”阮舒记得很清楚。 庄爻皱眉,当即把她从窗户前拉走,口吻有些呵斥的意味:“喝那么多的酒你还吹风,不怕头疼” 他不说还好。说完后,或许是心理作用,阮舒立觉太阳穴突突,确实有点胀痛的迹象,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揉了揉。 闻野侧眸睨一眼,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一声不吭事不关己地端着酒杯走回沙发落座。 庄爻关好车窗拉好窗帘见她好像并不怎么舒服。忙不迭道:“我去厨房找找有没有醒酒药。” “不用。我没事。”阮舒摇摇头,摆摆手,脚步已迈出去,“我困了,回房间睡觉。” “姐,我送你。”庄爻快步追上她。 阮舒到主卧门口,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酒杯。扭头直接将它塞进庄爻的手里:“麻烦帮我送回去客厅。” 庄爻并不放心:“我还是去厨房给你” “不用。”阮舒拉住他的手臂,“我自己会喝点水。” 庄爻未再坚持,转而提醒:“闻野的酒不适合你喝。” “我觉得挺对胃口的。”阮舒笑笑。 见他嘴唇动了动,似要再言语,她冷不丁道:“你和荣叔很像。” 庄爻瞬间被她堵住。 “你和荣叔对我所表达的关心很像,给我感觉也一样。”阮舒直视他的眼睛他的脸是仿着林璞整的,可他的眼睛是他自己的。 她试图再从样貌中找出一分和黄金荣的相似之处。 “姐你进去睡吧。”庄爻主动回避。 阮舒淡淡一抿唇:“晚安。” 关上门,她走两步,躺倒在床,未再动弹。 夜色深重,一切都陷入沉眠,清醒的只有脚下这辆行进中的房车。 酒的效果不过,阮舒一夜再无梦,不过也因睡得太沉,没翻过面,压了一晚上扭曲的姿势,起来时浑身发僵。 而且有点疼。 所幸不算太厉害。 走进浴室,镜子上照出她满脸都是干枯乏味的燥郁。 不忍直视地拍了拍镜面,脱光衣服去洗澡。 洗漱完毕后,她出来房间,拉开那扇美景大窗的窗帘,却发现,原来车子不知何时已停靠下来。 外面天光大盛,艳阳高照,灿烂美好。最重要的是,还呈现了沙滩、蓝天和大海。 怔忡两秒,阮舒马上开门出去。 一路出去未见闻野、庄爻、吕品任意一人的踪影。 车门倒是打开着。 阮舒兀自下车。 海浪声阵阵,正午的日光从头顶铺下来。砂砾的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氤氲上来,颇为闷热,仿佛刚来临没多久的秋日凉意暂被一扫而空。 庄爻正在车旁和吕品一起摆弄烤架,见她下车忙不迭唤:“姐,这边。” 阮舒应声扭头。 她着十分随意简单的短裤和t恤,白白瘦瘦高高的,漂亮惹眼,阳光打在她身上仿若会更添一道光。 闻野眯一下眼睛,挪开视线,从旁取过墨镜戴上,再吸上一口冰镇椰子汁,才感觉日头小了不少。 阮舒三两步行至他们跟前。 庄爻提醒她:“姐你要不要进去披件防晒衣” 阮舒未答,因为站在此时这个角度一抬头,就看到这片沙滩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后方,更像这片沙滩是它的附属品。 阳光刺目,她抬起手掌遮挡于双眼之上,眯起眸子细瞅,看到了“五洲国际酒店”的字样。 “这是哪儿”她颦眉。 “江城。”回答她的是闻野。 已经到了阮舒用眼神询问庄爻。 这个举动却貌似对闻野造成侮辱。 “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冷笑。 阮舒颦眉,不懂他为何突然心灵敏感脆弱。冷眸略过他,继续问庄爻:“不是回庄家” 到家门口了,为何要在酒店停留,而且还霸占在人家沙滩上闲情逸致地烧烤 “因为回庄家之前,你得先见个人。” 回答她的依旧是闻野。 阮舒干脆满足他的存在感,看回他:“谁” 闻野这次不干脆了,先反问:“你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 429、事皆苦 , 阮舒不屑思考:“我不是江城人,我不知道。” 庄爻见不得闻野的故意,插了话,直接告知她:“姐,这里在规划开发以前,是成片的小渔村。” 小渔村阮舒瞳仁微敛。 能与这个地点挂钩的记忆,也就是庄佩妤了 庄佩妤过去生活过的小渔村 陈玺落海后无意间被庄佩妤救下的那个小渔村 凤眸轻轻眯起,阮舒不禁重新环视周边。 碧海蓝天,灿烂的阳光,白色的浪花,金黄的沙滩。 他们所处的这块位置比较偏,隔了一大段距离之外,才是主场,遥遥可见伞蓬、躺椅、皮艇、游轮、穿泳衣的男人女人们,似要趁着最后这一点余热,把夏日的狂欢拉长。 就眼前来看。是一个开发得非常完善的沙滩度假区,完全想象不出它三十年前该是什么模样。 也就是说,三十年前,庄佩妤是在这个地方,受陈玺的欺骗,错付芳心,并怀上她的 淡淡一哂,阮舒平淡如水地转回脸,重新问:“要见的人是谁” 既然他刚刚突然插一句这个地点,那么要见的人可以猜到必然和庄佩妤紧密相关。 而闻野继续卖关子:“你不饿吃过午饭再说。” 见状,阮舒看向庄爻,眼神里带了询意。 不等庄爻反应,闻野率先冷声:“庄假脸,别忘记你现在暂时得先听我的。” 庄爻眼里划过一抹陡峭,但明显还是听进了话,问阮舒道:“姐,你喜欢吃哪些鸡尖热狗要么你来挑一挑,我帮你烤,你要不先回车里等着吃外面日头晒。” 阮舒默了默,淡漠道:“随便。” 说罢面无表情地直接回车上,走去餐厅里坐。 餐厅的窗户打开着,咸湿的海风携着烧烤的气味吹进来。 她觉得很没劲儿。 至今不知自己被带回来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连见个人都要故作神秘地卖关子到最后一刻。 手臂撑在桌面杵住下巴,眼睛盯着海面。 不消片刻,有人放了只插好吸管的椰子在她跟前。附赠一盘刚烤好的肉。 阮舒视线不移。问:“烧烤过后去见” “嗯。”闻野的声音。 “这是你要回扳指的原因”昨晚上他就是要她最迟午饭结束后给他,时间上很凑巧。 “不是。”闻野否认,然后用筷子敲了敲盘子,有点威胁的意味,“不吃的话,晚饭你也别吃了。” 阮舒轻飘飘瞥他,依旧不予理会,而是问:“荣一到哪里了” 一方面因为荣一负伤。一方面因为房车可容纳的人数有限,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闻野嫌弃荣一是外人、是她的附属品而已没资格享用这辆座驾,所以荣一并不和他们同行,另有其他的车子接送。 这是那会儿刚上车时一发现荣一不在便先问详细的。闻野告知后,她又问庄爻确认才放心,并且听庄爻说,那位治病的老妪也在荣一的车上随行照料。 原本因为医术上的承脉关系。她怀疑老妪和黄桑之间存在渊源。彼时听闻老妪也跟来江城,又给她添了个讯息老妪恐怕也是江城人,或者更准确点,多半也是庄家的人。 否则那会儿闻野如何信赖老妪来给她疗伤而闻野已经嫌弃荣一是个外人和附属品了,更不会仅仅为了照料荣一的伤情再带了无关紧要的人。 “放心,不会把他落下,会帮你妥善安排好他。”闻野总算是能稍微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了,“他们的车速比较慢,大概要晚一天才能到。” “嗯。谢谢。”阮舒略略颔首,这才垂眸落目光于桌上的盘子,在五花八门的种类中,随手拿起最简单的热狗。 黑胡椒味儿的。里头带软骨。边缘的皮烤得很脆。 阮舒细嚼慢咽。 闻野习惯性地发出嗤笑:“让庄假脸也别费事烤搞那么多花样了,只烤热狗就够了。” 阮舒自动屏蔽他。 但没屏蔽成功。 “看来你一点就透,知道这里以前的小渔村,是你母亲去海城之前所住的地方。你母亲告诉你的”闻野兀自猜测,旋即兀自否决,“应该不是,否则你也不会对你母亲的娘家的背景一无所知。而且,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她就算真心血来潮要讲述她在江城的过往,也是更有兴致对你妹妹说吧” 话里话外全是杖着对她的了解。不过阮舒听得无动于衷。反正她在林家的那些事儿,差不多都被庄爻摸透了。 闻野继续猜测:“那么无非就是从陈家的人口中得知当年你爸陈玺和你妈庄佩妤在这里如何相遇相识相知的浪漫爱情故事。” 无论措辞抑或语气,嘲讽的意味皆十分浓重。阮舒眉心轻轻一动,从窗户外面移回视线,眼神犀利地盯住他。 不为他的嘲讽,而为他的话俨然透露出,他对三十年前的那个“浪漫爱情故事”一清二楚。 她可以想通他如何得知她是陈玺的女儿,但陈玺落海飘到小渔村被庄佩妤所救以致有了开始,照理除了黄金荣,不该还有第四个人清楚 闻野貌似特别喜欢看她这种表情,神色间的饶有兴味儿又出来了,像在等她问。 但阮舒并没有。盯两秒就又撇开脸看窗外去要讲的他自然会讲,不讲的她问再多都只是浪费时间和口舌。 闻野在桌底下轻轻踹她一脚:“昨晚不是话挺多的今天又哑巴了是不是应该再给你来点酒” “要喝你自己去喝,别来烦她。”庄爻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语气一听就像要和闻野打架。 “无聊。”闻野从餐桌前起身,往卧室区的方向走。 庄爻端来新的盘子,觑见之前的盘子几乎没动过,皱眉关切:“姐你是不是没胃口,不喜欢” 放下盘子。他嘀咕:“我就说烧菜吃,闻野非出馊主意坚持要烧烤。” “还行。”阮舒算是安抚,放下热狗的竹签,转眸回来,想给庄爻点面子再随便挑点什么吃。 视线凝滞在新盘子上。 装的全是刚烤出来的鸡翅。 并且,全部帮她剔除掉了骨头。 阮舒怔怔,一大波回忆涌进脑子里可回顾第154章 “三哥又向十三取经了” “这是我的独门绝招。” “三哥貌似对野营十分有经验。” “野营的经验是有,不过野、、战的经历只昨晚和傅太太。” “” 面前的庄爻正把盘子挪近她一分:“姐快吃。刚烤出来的,肉很嫩。” 一股子血气上涌脑门,阮舒猛地挥手掀翻:“拿开” 两个盘子全掉落摔碎,食物掉得满地都是。 庄爻被她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所怔住,只觉她此时此刻满身浓重的戾气,怎么都刹不住似的。 见那颗椰子也翻倒并且里面的汁水顺着桌面流到她的衣服上,他反应过来,忙不迭伸过手去扶起椰子:“姐你快让开点” 阮舒尚神色冰冷地一动不动。 倒是横刺里有只手将她拉离。 “发神经” 闻野的力道很重,猛拽了一下便松开。 以致于阮舒跌撞着踉跄了两步,险些没站稳,还是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水槽台面。 “你干什么”庄爻对闻野怒声,同时冲过去扶阮舒。 阮舒这会儿倒似清醒过来了。捋开庄爻的手,扶住额头遮挡住她的一部分的神情,漠漠:“我没事。回房间换身衣服。酒没醒够,想多睡会儿,有事你们再叫我。” “姐”庄爻目送她的背影。 “姐个屁。”闻野冷呵呵。 庄爻转回注意力收拾他,凶狠撂话:“你敢再对她粗手粗脚,我宰了你” 闻野嗤一声,不与他一般见识似的,回归正题:“下午的事情你和吕品负责。我走了。” 不等庄爻回应,他继续自己的步子,离开车厢下了车。 既然换衣服,阮舒便干脆又冲了一次澡,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包包变动了位置。大咧咧地放在床上,像是故意要她察觉。 她走过去,翻里面的夹层。 虬角扳指不见了。 庄爻没能放心阮舒,为她煮了一碗粥,期间大概相距一个小时,琢磨着她休息得差不多,便去敲房门:“姐” 十多秒左右,阮舒应门出来,换成了牛仔裤和t恤,马尾高高扎起,脸上也化好了妆。 脸很白,唇很红,瞳仁很黑。 “不是说要去见人什么时候”她问。 庄爻示意搁餐桌上的碗:“吃点” “不饿。”隔一秒,阮舒补一句,“谢谢。” “什么时候去”她再一次问。 庄爻咽了话,抬腕看时间:“我和吕品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人。” “噢。好。那我坐会等你们。”阮舒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机,静音只看画面。 挺快的,没多等,约莫五分钟,庄爻来喊她。 阮舒下了房车。 吕品已在路边的另外一辆轿车旁候着,朝她的方向打开一扇车门。 阮舒照单全收他的恭敬,径直坐上车。 车内空间很大,正对电视机,手边是小吧台。 又是一辆豪车。 吕品关上车门后绕到驾驶座。 不多时,锁好房车的庄爻也上车,坐上副驾驶座。 没有闻野。 阮舒眨眨眼睫,未问,往小吧台斜去目光,盯住上面的酒,数秒后挪开眼,望向车窗外的碧海蓝天。 泊油路宽敞,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开进一处平房。 很老式的那种小屋,配有个大大的院子。 阮舒下车,有狗在吠。 堂屋的正门开着。 她往里瞧。 老式的门,还是有台阶的那种,地是粗糙的水泥地。 不瞬,一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迎出:“你们来了。” 目光在阮舒脸上兜转,微有异样。 阮舒站定原地没动,漠然着脸色,显得颇为高冷。 “姐,我们进去。”庄爻笑笑。 “对对,请进请进。”中年男人侧身让路。 吕品前面开路。 阮舒捺着心思在庄爻的陪同下朝里走。 环境收拾得并不干净,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难闻的味儿。 阮舒不舒服地抬头捂住鼻子。 那个中年男人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急忙虚虚地甩自己的耳刮子道歉:“对不住,委屈姑奶奶了。是我的错” 姑奶奶阮舒修长的眉梢挑起这称呼 她用眼神询问庄爻。 “姐,小心门槛。”庄爻提醒。 阮舒抬脚跨入房间。 前头的吕品已停在门边。 中年男人则向坐在窗户前轮椅上的人小跑而去。颇为厌恶地嚷嚷:“怎么我才出去不到三分钟,你又给尿了” 阮舒听言凝睛,发现轮椅底下的地面上确实有一小滩黄色的液体。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姑奶奶要不姑奶奶先屈尊挪步外面候一会儿,我清理一下”中年男人恭敬得有些过于卑微了。 看着架势,基本可以判定,要见的就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而且对方应该并不是什么需要尊重的长辈。心中有了掂量,阮舒不想再磨磨唧唧:“不用了。” 被闻野吊足了胃口。她受够了。赶紧见了赶紧了事。 吕品挥手示意:“姑奶奶怎么说,就怎么办。” 阮舒应声眉心一跳还真是姑奶奶这称呼直接就是辈分抑或仅仅某种地位的尊称 “欸欸欸,好的好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 阮舒瞥回眼。 中年男人已将轮椅推过面来。 轮椅上的男人瘦骨如柴,皮肤明显有大面积萎缩的现象,亦可见有些年月的烧伤痕迹,是以瞧不准确年龄。 且,他大概患有帕金森,只是坐在那儿而已,身体也震颤得厉害。呈痴呆的状态,目光呆滞。张开的嘴里不断涎下口水。 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对方的面容一经入目,阮舒遽然怔忡。 即便烧毁了大半,即便未烧毁的另外一半脸也下垂衰老得厉害,依旧不妨碍她第一眼认出他来。 是他 是那个本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葬身火海的男人 那个将她和庄佩妤困在城中村八年的,她曾经当作生父的养父 怎、怎么会还活着 而且怎么会在江城 “姐。”庄爻低声,充满关切,手不易察觉地虚虚握在她的手臂上。似是在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阮舒稳了稳心绪,重新凝睛时,却见轮椅上那个男人原本呆滞的目光像突然有了焦点。 焦点正落在她的脸上。 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之于他而言,这样的反应已经算非常大的。 阮舒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脑子里哗啦啦划过的全是本以为已模糊了记忆的当年的那场大火。 他酗酒。他一醉酒就打人。 每次他打她和庄佩妤时,她都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他喝死。 她认定他早晚要死在这上面。 或许她的执念真被老天爷所听见,那天深夜她熟睡中时。突然被庄佩妤着急地摇醒,她才发现家里起火了,烟熏得她直咳嗽。 庄佩妤二话不多说,拽住她就往外跑。 她跟不上庄佩妤的脚步,而且地面上貌似被泼了油,很滑,她数次摔倒,整个人被庄佩妤被半拖半拉。 她扭回头去。发现到那个酒鬼躺在客厅的地上一动不动,对周边的火势毫无察觉似的。 她转回脸来,仰脸盯着头也不回的庄佩妤的后脑勺,一鼓作气憋住劲儿不给庄佩妤拖后腿,学着庄佩妤头也不回。 快速离开房子,庄佩妤带着她躲在黑漆漆的角落里,看着火焰从里面慢慢烧到外面来,这才引起了周边房屋里的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开始救火。 当然,救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些人好心好意,只是房屋连着房屋靠得太近,担心火势蔓延受到波及罢了。 正值隆冬,她是从被窝里被直接拽出来的,身上衣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她缩着脖子,有点担心地问庄佩妤:“他会不会被救出来” “不会。”庄佩妤的口吻肯定。声音比当时的气温还要冷。 那天晚上她尚懵懵懂懂。过两三年后,她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在心里模糊地有自己的猜测,猜测那个男人死一般躺在地上的原因,猜测地面上为何有油,猜测庄佩妤为何那般确信。 在两亿和庄家两件事出来之前,她一度认为自己是知道庄佩妤最多秘密的人。她知晓庄佩妤没创意。有钱没钱,全逃不过这种恶俗的家庭内部争斗。她此趟被带来江城的作用差不多也明了了,是闻野想借她作为庄佩妤的女儿的身份去夺庄家的家产 阮舒呵呵哒了,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闻野一而再再而三地遮遮掩掩不愿意摊到明面上来讲清楚的。 仅仅故作神秘 不,不太对劲。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她会认为是自己多虑,但对手如果是闻野,就 思绪兜转着,她暂且摸不着头绪。 耳畔是闻野在反问:“你觉得怎样才有创意” 阮舒抿唇,不理会他的无聊,稍加一忖,继续相询自己困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庄佩妤在你们庄家,仅仅是边缘的血亲而已。难道整个庄家的人都死绝了轮得到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 430、睡前有灯 含33700钻加更 , “难道整个庄家的人都死绝了么轮得到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 她话音落,闻野挑眉,饶有兴味儿:“不错,和一灯那个神棍多聊了两句,你也有点算命的潜质了。” 阮舒拧眉,什么鬼 闻野总算把他那碍眼的墨镜从脸上摘下来了。眼神里蕴有一抹精光:“庄家的人确实快要死绝了。” 阮舒:“”她刚刚不过随口一说 闻野的表情俨然不像开玩笑。 阮舒静待下文。 闻野却又耍起他那故作神秘的吊人胃口的套路。 阮舒便也不探究。反正往后必然会如今日这般,少不得要她一点点地接触庄家的事。 遂,她耐着性子绕回前一个问题:“也就是说,我所了解的并没有错,庄佩妤的确仅是庄家的边缘血亲” 庄满仓是庄家的主脉,主脉上的人快死绝了,所以找边缘亲属来继承家统 不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阮舒盯住闻野。 闻野悬数秒笑意,在这个问题上倒并没有隐瞒:“你们家从你太姥爷开始。确实是边缘亲属。” 从太姥爷开始阮舒心头在此轻顿,自行循出他的言外之意:“太姥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野又喝一口他躺椅旁桌面上的鸡尾酒,二郎腿抖落得愈发恣意:“你太姥爷是当时那任庄家家主最小的一个儿子。把你太姥爷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一位堂兄弟。” 他点到即止。 阮舒也立时恍然。 这才对上了。否则想不通,庄家明明是个大家族,主脉之外肯定还有许多旁支。闻野看上什么了,非得找一个脱离庄家大半辈子的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怎么都没有说服力。 不过依旧存在疑虑 “我不仅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外姓的女人。”她道出症结和疑虑。 虽说如今的大趋势是提倡男女平等,女儿和儿子一样享有继承权,但传统观念上,除非女儿终身不嫁或者女婿入赘,极少数的人会选择女儿,否则等同于家权旁落。尤其类似庄家这种家族,不可能不谨慎的。 “庄佩妤和陈玺结过婚了”闻野倏尔问。 “没有。” “你被认回陈家的家谱没有” “没有。”阮舒略一眯眸,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他特意提出的要点她是庄佩妤未婚先孕的产物。即便陈青洲找到她了,也不曾真正认祖归宗过。闻野要从这两个漏洞之中做文章 进一步的,她好像也更清楚地明白。同样是庄佩妤的女儿,闻野选择她而不选择林妙芙,撇开闻野曾一语带过的“你的父亲比你妹妹的父亲要强”。大概这也是其中一点原因。相较之下,林妙芙才是真正的外人,而她的身份定位则相对模糊。 “知道你为什么姓阮么”闻野再问,思维有点跳跃。 阮舒被问住。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城中村里鱼龙混杂非常乱,很多人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比如他们家。她甚至连那个酒鬼兼毒鬼“生父”的名字都搞不清楚,只知城中村的左邻右舍和每次庄佩妤的客人们所喊的他的外号而已。 “我为什么姓阮”她反问闻野。 闻野从躺椅上起身,踱步行至她跟前,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睥她:“庄家的族谱记载,你姥姥是庄阮氏。” 她的姥姥,也就是庄佩妤的母亲阮舒眼波不动,未带任何感情似的,平淡无奇地接收了这个简单的讯息:“噢。” 闻野的眼神里却是谙了一抹她看不懂的古怪,只是未及她细细探寻,便消失,恢复成他一惯的轻蔑和不屑。 然,疑虑依旧满腹。阮舒又挑了个和今日谈及的内容比较紧密相关的:“庄家的继承权三十年前就产生问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明显,已毋庸置疑,否则庄满仓何故那么早之前就迫害庄佩妤她更在意的是,庄满仓为何迫而不杀难道不是应该干脆利落地彻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对 闻野却是置若罔闻,走回去躺椅。 ok~阮舒pass掉,尝试下一个问题:“庄佩妤在庄家是什么辈分我在庄家又是什么辈分” 纠结的是“姑奶奶”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 当时吕品的反应,分明默许了那个酒鬼的弟弟如此唤她。 “你觉得什么辈分比较有创意”闻野揪住前面她所埋汰过的字眼不放。 ok~阮舒再pass掉,尝试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我把继承权争夺到手” 闻野喝光鸡尾酒,不答,反问她:“你有多大的动力想从庄满仓的手中拿走继承权” 阮舒则戳穿道:“你之所以要安排我在回庄家之前先见我在城中村的酒鬼养父。还好心好意地向我透露陈年旧事,是为了挑起我对庄满仓的仇恨,从而激发我夺权的斗志。” 闻野默认不语。 阮舒唇角旋开一丝哂意:“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除了满足她的一部分好奇心,她半点感觉都没有,就像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而非她自己同在当事人之列。 或许这近一年来确实经历了太多事,也改变她太多,因此在城中村和在林家时的过往苦难于她而言早已淡如清风。 曾是黑沉的噩梦。但被人叫醒了。 所以当初她能够做到不恨陈家,不和陈青洲计较;现在,一个陌生的庄满仓。又能怎样 “其实你不必如此。”阮舒淡淡道,“既然我同意和你合作,就会信守承诺。要庄家的继承权是么我不知道你想要来的具体原因。但我会帮你。” “另外,出于保护自身的角度,你总把很多事情对我藏着掖着。我无话可说,我也不探究便是。不过,假如是和争夺继承权相关的。我建议你最好和我摊开来明言,我才能更好地帮到你。之于我而言,庄家的继承权什么都不是。你无需担心我知道得太多后生出独占的心思。” 这算是两人认识以来,她对他最坦白直率最掏心掏肺也是最心平气和地一次讲话。 而言毕,阮舒的神思却是有些恍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处理过类似的事情。 两三秒后,她反应过来。 她又记起了傅令元。 记起她和傅令元契约婚姻之伊始。 同样的,傅令元要利用她达成他的某些目的;同样的,傅令元不把事情和她摊平讲明喜欢卖关子,逼得她总是临场发挥;同样的,她为此向傅令元不满过。但傅令元搪塞以她聪慧机敏的赞美之词,依旧我行我素,惹得她时不时要恼火地发脾气 所以是过去积累的经验。令得她如今面对类似的情境,能够从容处之 阮舒垂眸,勾了勾耳畔的碎发,沉默地甩开脑中的回忆。 闻野则在讥笑:“你在教我怎么做事” “没有。”阮舒复抬眸,唇色尚殷红,神色清清淡淡,“你随意,喜欢怎样就怎样。” “我先回房间。之后有进一步的安排再找我。” 她转身。 夕阳穿透过树叶打在她的背上,落下斑驳,淡漠得仿若有一堵屏障,将世界隔绝在外。 闻野眯眸,自鼻子里嗤声冷哼。 431、梦里无人 , 夜里睡觉,阮舒始终重复一个梦境。 是庄佩妤在佛堂里自杀的场景。 一开始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她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就着万籁俱寂的夜,闭阖双眸,嘴唇嚅动,手中攥着佛珠一颗紧接一颗不断地拨动,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停下来动作,睁开眼睛,目光直视佛像。 彼时的她已如凋零的风中残叶摇摇欲坠,青衣在身却骨瘦如柴,眼睛周边也凹陷下去。憔悴无比。 就那么呆滞地凝注佛像片刻,她倏尔笑了 “” 阮舒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脑中最后停滞的画面里,庄佩妤的脑袋无力地栽在胸口,像极了虔诚忏悔的姿势,两只手依旧抓着那串佛珠,垂落在膝头。 庄佩妤 阮舒对自己的这个母亲,感到前所未有地困惑。 睡前关了空调。如今密闭的空间里没有通风,空气闷窒得几乎停止流动,喉咙干干的,每一口呼吸都很拥挤。 光着脚踩上地板,她行至窗前,打开窗户,深长地吸一口气,外面涌进来的细密的凉润慢慢浸满肺叶,将梦境所带起的些许躁动情绪稍加抚平。 口干。 原先搁在床头的水杯已空。 阮舒带上杯子走出主卧。 外面的两张床,上铺是空的。下铺的庄爻第一时间察觉动静:“姐,怎么了” 留意到她手中的杯子:“要喝么” 他站起身要接过:“我帮你。” “不用。”阮舒避开,兀自走向厨房。 庄爻跟在她身后。 阮舒打开冰箱倒冰水。 庄爻提醒:“姐,喝温的吧。” 阮舒不予理会,继续自己的动作。 庄爻无奈。只能眼睁睁看她半杯凉水下肚。 却听她忽然问:“为什么不救她”声音仿若渗透着冰水的凉意。 庄爻一时没反应过来。 阮舒转过身,黯淡的灯光之下,两只眼珠子异常地黑:“你洞悉佛堂里发生的一切,看到她自杀,为什么不救她” 庄爻怔住,感觉这一刻在她的目光之下,自己无所遁形。默两秒。他道歉:“对不起,姐。我没有时刻守在监控前面,是之后才发现的。” 他这算承认了,承认佛堂的摄像头确实是他所安装的。 “那么她的其他异常呢”阮舒幽声质问,“三天。她把她自己关在佛堂里整整三天,抄经文,烧经书。那三天,哪怕一秒钟,你都没有在监控之前” 她原本不在意的,可此时此刻,她捺不下心里的一股冲动,大有不依不饶似的架势。 庄爻无从辩解,能说的依旧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手指在杯壁攥得紧紧的,阮舒舒缓着整颗心脏的紧缩,问:“你整容成林璞,潜入到林家的目的,是为了确认庄佩妤作为庄家人的身份” “不完全是。”庄爻比闻野利爽不少,但依旧是讲一半藏一半。 “你和林翰在监狱里认识的”自从知道林翰是他杀的,阮舒便想搞清楚了。 “是。”庄爻点头。 “意外,还是蓄意”她倾向前者,否则为了和林翰套近乎而牺牲自己的人身自由,代价无疑太大。 庄爻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我比他早进去。” “后来得知他是林家人”阮舒颦眉,“也是通过他了解到林家的信息,发现庄佩妤在林家的” “姐”庄爻面露一丝为难。 阮舒止住,换了个问题:“我是陈玺的女儿,你是通过庄佩妤和傅令元的对话得知的” “是。”庄爻承认。 “我邮箱里的两段视频,是你截取摄像头里的内容之后发给我的” “是。” 虽说早已心中有数,但今天才算真正得到他本人的确认。 阮舒直勾勾地盯他数秒,再问:“你特意发给我那两段内容,是为了挑拨我和傅令元的关系” “不是挑拨。是呈现给你事情的真相。”就像先前承认他们特意在陈青洲结婚当天放她下山一样,庄爻还是那般大大方方,理直气壮,“我说过,我后来发现傅令元不适合你。” “你是不是也和闻野一样觉得我傻。觉得我贱,连逼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仇,都可以不和傅令元计较” “没有。”庄爻回答得快而确定。 “可我现在回头想想,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阮舒嚅喏,声音忽而低了。 庄爻见不得她因傅令元而失落的模样,想再说两句。 阮舒却没给他机会,率先一步掠过他。飘回卧室。 很奇怪,房车就这么停靠在沙滩两天,竟然也无人前来驱赶。 而且阮舒不明白,难道连暂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比如沙滩后面就是一家酒店,为何偏偏要继续住在房车里 这个问题暂且无解和这样的三个人呆在一起,阮舒连好奇的**都快要丧失了。 但没忘记闻野提过。荣一会晚一日抵达。 “你把他安置在哪儿了什么时候能汇合” “怎么怕我丢了他” “是。”阮舒直白点头,问,“他的伤势怎样” “质疑阿婆的医术”闻野呛她。 阮舒面无表情地撂话:“他必须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条件”闻野冷笑。 庄爻出面打圆场了:“姐,荣一好好的,只是在疗伤而已。等他好得差不多,会送还你身边的。现在不太方便。” 阮舒未再多言,放下碗筷,表示自己结束午餐。 又是没吃几口。庄爻皱眉:“姐,不符合胃口么我记得你以前在林氏,喜欢吃这些的。” “女人爱美想减肥呗。”闻野悠悠。 阮舒抿抿唇,一声不吭地起身。 闻野瞅她一眼,突然打了个响指。 吕品应声将一个袋子递向她。 阮舒接过,取出里面的东西是部新手机,还有电话卡。 她掀眼皮。 “有什么不明白的”闻野挑眉。 “谢谢。”阮舒淡声,带着新手机回卧室,把电话卡插入手机,一切设置清楚。 被迫与外界断掉联系这么久,现在通讯工具放在面前,她反而不知该用它来干嘛。 根本没有想要联系的人了 下午两三点左右,闻野请来的一名女设计师,带着三位裁缝助理。前来给她量身体的尺寸。 据吕品说,是江城最著名的手工制衣工作室,独家设计,绝不重样,一衣难求。 因为制衣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女设计师也带来了不少现成的服装提供给她选择。 款式多样,设计风格明显,简单大气,高贵典雅,细节之处明显偏好点缀中国元素,给人感觉随随便便一件穿出来,就能出席重要场合。但实际上,在设计师的界定里,仅适合家居日常的场合。 从房车的出现,大概就已开启庄家的生活模式吧。阮舒心道,由奢入俭难。若之后闻野完全掌控他想要的东西,她没了利用价值,恢复自由之身,万一改不掉习惯 思绪飘散间,裁缝们已为测量完毕,清楚记录她身材的各类数据。 女设计师则根据刚得出的数据。为她介绍了认为适合她的衣架上的几条裙子。 阮舒没什么太大的想法,随口应了两三件。 闻野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手臂一挥:“不用带走了,全部都留下。” 阮舒眼风轻飘飘扫过他。 吕品将女设计师和裁缝送走。 闻野双手抱胸,微抬着下巴觑她:“在海城不是挺能打扮的来江城天天穿牛仔裤和t恤见人。我不给你买新衣服,你自己也不主动提怎么是觉得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你喜欢的男人,好看不好看都无所谓” 无理取闹。阮舒神色清淡,不接他的挑衅。 吕品又重新进来了,凑在闻野耳边低语。 以为与她无关,阮舒欲回卧室。 闻野叫住了她:“正好换身衣服,庄家有人找来了,你得见一见。” “什么人” “你自己一会儿问他。” “” 阮舒只当他又故意卖关子。 进屋前,背后又传来闻野别有意味的一句补充:“你慢慢来,磨蹭到天黑再出来也可以。” 阮舒心头微动,隐隐约约琢磨出他的意图。 于是回卧室后,她直接躺床上睡午觉。 没定闹钟,自然醒,醒来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的一细缝照射进来,金红金红的。 阮舒走过去拉开,看到房车前的这块沙滩来了好几十号人。像是随行的,至于正主儿,从这个角度并看不到。 想来应该是闻野和庄爻正招呼着。 耐心挺足,三个多小时了,还没走。 估摸着闻野想要的效果差不多,阮舒开始慢吞吞地洗漱、换衣服、化妆。 准备妥当后,她打开房门。 吕品原本就守在门外。一见她便把腰弯成直角,恭敬十足地问候:“姑奶奶,您睡醒了” 卧室区通往餐厅区的拉门开着,餐厅通往客厅的拉门也是开着的。里头的动静,想必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阮舒即刻捕捉到窸窸窣窣疑似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嗯。”她淡淡应,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迈步,“怎么不叫我起来睡太久,有点头疼。” 不算装模作样,是真睡得有点久了。 一穿过拉门,便见庄爻迎上前来,关切:“姐,你头疼” “姑奶奶。”吕品第一时间送上来一杯蜂蜜水。 阮舒没接。眸光淡漠地落在多出来的那个陌生人身上。 五六十岁的男人,两鬓各有一撮白发,站在连接客厅和餐厅的拉门处,目光炯然地盯着她的脸,神色满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地一时呆怔。 先是昨天的酒鬼和酒鬼的弟弟,今天又是眼前的男人。阮舒心里明白,他们看的都是她这张和庄佩妤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 头一偏,她问吕品:“什么人” “回姑奶奶,是庄家的人。”吕品答得含糊,很有故意怠慢的意思。 那个男人却是颇有些激动要穿门过来。 吕品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那个男人不仅识趣地即刻止步,而且向阮舒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礼貌,唐突冒犯了。” 阮舒无动于衷。十分淡漠地问:“什么人” 那个男人收拾好情绪,自我介绍道:“我是庄荒年。” 庄荒年和庄满仓是对反义词什么关系同辈兄弟心思兜转间,阮舒神情不动地启唇,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庄荒年尴尬一秒钟,转瞬便恢复神色笑开:“你没出生就随同你母亲离开江城了,不认识我很正常,没关系,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就熟了。” 阮舒冷淡:“你还是没讲清楚,你是什么人。”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是庄满仓的什么人”她掀眼皮子。 庄荒年略略顿一秒钟,忙道:“我是庄满仓的弟弟。” 不出所料。阮舒“噢”一声,转身要回房。 庄荒年急慌慌喊:“欸姑姑你等等” 阮舒驻足了。不是因为他的叫喊,而是因为“姑姑”这个称呼 姑奶奶姑姑 庄满仓的弟弟唤她姑姑 这辈分简直了 可她不仅没觉得占到便宜,反油然生出恶心之感,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不等庄荒年多说什么,房车外率先传入吵吵嚷嚷的动静,有人在怒声呼喊庄荒年的名字。 阮舒颦眉。 “对不起。我马上去处理”庄荒年道歉,看起来像要先下车,然,餐厅区域的这片敞开的窗户,已呈现出现在车外面的情形。 有另外一拨人赶来了,和庄荒年带来的手下不相伯仲地形成对峙之势。 而新赶来的那拨人里,迎出来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和两位外貌略微相似的中年美妇。 狭长的凤眸略一眯起,阮舒盯着车外的三人,眨眨眼,再偏头觑了觑庄荒年。 四个人,两男两女。 貌似 她记起来了会展中心爆炸案的时候。曾见到过的,被褚翘嘲讽吐槽的所谓庄董事长的家人,不就全都在眼前可回顾176和182 “庄荒年你给我下来”喊话的是车外的那个男人。他已通过敞开的车窗望进来目光,有点狐疑地打量。 阮舒挑眉这一位倒是不认得她的脸 不过,视线越过这个男人,看到后面的两位中年美妇当中,较老的那一位。俨然和先前庄荒年的反应一样,怔怔地盯住她。 庄荒年已越到窗口去,生气地呵斥:“你们太放肆了谁允许你们来这里吵吵闹闹了” “又是谁允许你跑来这里了你把庄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外面的男人抬起手臂直指庄荒年,“我姐夫还没死呢你就真拿自己当一家之主什么口气啊你有把我姐姐放在眼里么” 说到最后,他的手朝向的是那位年纪稍大些的中年美妇。 两三句话入耳,阮舒对几人的关系立时心中有数外面的三位,恐怕是庄满仓的老婆,和他老婆的弟弟妹妹。 那么,算外戚喽 “你们又有把姑姑放在眼里么”庄荒年冷笑,侧开半边的身体让出空间,好像担心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阮舒的存在。 然,阮舒更多感觉到的不是庄荒年的尊重,而是庄荒年已擅自将他自己和她划为同一阵营,并把她当作大佛似的,抬出去镇压胡乱蹦跶的小妖,给他撑腰撑面子。 外面那个男人愣住,大概未曾料想这么一个年级轻轻的女人就是什么姑姑。 庄荒年则紧接着语气稍敛两分,慎重不少地劝道:“你们快先回去,别来这里叨扰。我叙完旧也马上走。有什么话我们家里再谈。” 外面那个男人晃回神,明显要说什么的。 庄满仓的老婆在这时拦住了他,而她走上前两步,像是要近距离仔细点瞧阮舒的面容。 432、天道好轮回 含33900钻加更 , 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任游客观赏,阮舒蹙起眉心,将不悦清楚地摆放在脸上。 庄荒年察言观色:“对不起姑姑,他们马上就离开” 道完歉他望向外面庄满仓的老婆,语气比先前平和许多,好言相劝道:“大嫂。你们先回去,如果想见姑姑,另外找个时间再过来,现在别打扰姑姑休息。” 庄满仓的老婆尚未从不可思议中晃回神,喃喃:“她真是姑姑” “大嫂你说胡话了,这还有假的”庄荒年皱眉,继而挥手示意他自己带来的人,“快送大奶奶回家。” “回什么回”庄满仓老婆的弟弟不服气了,“庄荒年。你先讲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是庄家的姑奶奶就是姑奶奶了” 庄荒年的火头明显也被挑起来了,但还算理智。冷冷一哼,不直接怼他,而是问庄满仓的老婆。“大嫂,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好。我们庄家内部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划脚我们庄家的血脉血统,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质疑” 用足了气,尤其最后一句格外掷地。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忽地有人在说“警察来了”。 警察阮舒眉心蹙更甚,烦不胜烦。 庄荒年已是微微一怔,愈发羞愧地再道歉:“对不起姑姑我马上去处理” 说着匆匆忙忙下车去。 虽然这里是江城,但不管怎样自己在海城依旧是个悬案的失踪者,阮舒下意识地便对警察敏感而抗拒,打算先避回卧室里。 但听外面有把女人的嗓音在戏谑:“你们庄家今天这是又在玩哪一出” 甚是耳熟。阮舒不禁驻足。 视野范围内。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拨开原本对峙的两方人马出现,走在前面的女警察短发利爽,身形高挑苗条。肤色略黑,眉毛英气勃勃,眼睛清亮有神。此时边慢悠悠地迈步而来,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中敲打警棍,俨然在彰显警察的威严。 “聚众斗殴么你们这是”褚翘语气闲闲,半是调侃半是讥嘲,“你们庄家不是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的老宅,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罕见得很,集体出来遛僵尸么” 旋即她似刚瞧见庄满仓的老婆,微露讶色:“哟,这不是庄董事长夫人真荣幸。自打会展中心一别,以为再无机会见您本尊,现在整个一活的站在我面前,失敬失敬” 说罢,褚翘的视线才往阮舒所在的窗口扫射过来。 阮舒一时未躲,顿时隔着段距离与她对上双眸。 非常明显的,褚翘怔了怔。 “储警官,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庄荒年从房车里下去。迎上褚翘。 阮舒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地挪开目光离开窗口,回房间前瞥了眼吕品,“关了窗户吧。我遇到熟人了。有没有所谓,你们看着办。” 确实忘记了。忘记了傅令元的前未婚妻褚翘,就在江城的 外面的闹剧如何收场的,阮舒未去搭理,兀自在房间里抄写十多分钟的经书之后,门被叩响。 阮舒重新出去。 暮色四合,沙滩上的人全都不见了。包括庄荒年自己带来的人。但庄荒年还在,驻足在客厅及餐厅的门道上,朝她和善地笑:“姑姑。” “”很想要他改掉称谓。然,阮舒想不出该让他换成其他什么,只能先忍受着。 “姑奶奶,屈尊移步和二老爷叙个旧吧。”一旁的吕品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得不像话。 阮舒觉得就差没把手搭在吕品的手臂上以老佛爷的姿态自居了。 转眸,她看回庄荒年。朝客厅行去必然是闻野的要求。 “姑姑。” 庄荒年立于门边迎接她。 阮舒率先在沙发里落座。 庄荒年没动弹。 讲规矩阮舒会意,启唇:“你也坐吧。” “谢谢姑姑。”庄荒年似叫上瘾了,开口闭口都有。 吕品只给阮舒倒好一杯水,就站到阮舒的身后。 庄荒年也不尴尬,向她道歉方才的事:“对不住姑姑,我大嫂她最近因为大哥的病情心力交瘁。神经脆弱,受她娘家人怂恿。” 阮舒不语,端起水杯呡一口润了润嗓子,不疾不徐地问:“找我什么事” 庄荒年正襟危坐:“和姑姑商量,迎姑姑回庄家的事宜。” “我为什么要回庄家”阮舒放下水杯。 “姑姑说笑呢。”庄荒年进一步正色,“咱们庄家传承百年,不能断在我大哥手里。” 阮舒轻飘飘掀眼皮子:“你大哥病得很重” “是。”庄荒年点头,“一直在医院里吊着最后一口气,指不定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 “什么病” “前列腺癌。”庄荒年补充,“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治不好。” 又是癌症不由记起远在海城医院里的黄金荣微垂一下眼帘。阮舒瞥他:“那也轮不到我。” 庄荒年略有狐疑:“姑姑不晓得我们庄家现在的情况” “我为什么会清楚”阮舒冷漠脸。 庄荒年转了转眼珠子,自行想通了什么似的,愧色道:“姑姑和姑奶奶受苦了。有所怨憎是应该的。不过姑姑既然愿意不计前嫌回来,必然是深明大义的。那些事是我大哥为了稳固他的家主之位的个人行为,与整个庄家无关。” “天道轮回,我大哥估计是遭报应,所以老来重病,膝下无子,偌大的家族后继无人,遭外人觊觎,虎视眈眈。” 一句话,差不多将庄满仓的基本情况带过。 原来没有孩子 那么所谓“外人觊觎”,约莫便是指庄满仓的老婆那伙人。 信息简单,加之先前有所猜测,阮舒消化得很快,继而问:“你自己呢” 庄荒年的表情露一抹复杂,稍纵即逝。 但阮舒捕捉得一清二楚。 随后便听庄荒年道:“姑姑,我也无妻无子,而且继承庄家,不仅仅是财产而已,更重要的是家族基业和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一些东西。我自认为无才无德,难挑大任。” 阮舒极其轻微地挑一下修长的眉尾鬼才信 庄荒年的马屁则重新拍回来她身上:“姑姑本就出生正房血脉,只是当年事出有因,暂且被过继到了旁支而已。您与您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奶奶,被迫在外漂泊三十年,现在平安归来,自然是我们庄家新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我是女人,没有关系”阮舒质疑。 “庄家祖训从未规定过,当家人必须得是男人。姑姑本就是我们庄家的子孙,左右不过差一个入祠堂冠庄姓的仪式罢了。我会请族中老人为姑姑准备的。” 庄荒年显然有备而来。 这与闻野所找的漏洞相吻合。闻野又特意放他进来与她见面。想来这个庄荒年和闻野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合作。阮舒兜转着心思,最后状似确认地问:“也就是说,你会帮我入主庄家” “是。”庄荒年笑笑,“我自然帮我们庄家自己人。” 阮舒在冷漠中点缀出一丝傲慢,再加之以自以为是的口吻,揭穿道:“别欺负我年纪小,可是看过很多宫斗、宅斗剧,你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帮我的。” 433、苍天饶过谁 , 有点直白。 庄荒年在所难免地微微一怔。但最终还是将之当作小女生的心性,夸赞:“姑姑真是直率。” 先前多少稍隔了距离,如今一瞧,会发现他两鬓边的各自一撮白发好像不是刚好长出来的,而挺齐整的,更像是染出来的,有前低后高往上提的趋势。 并且,虽然他看起来五六十岁,该有的皱纹都有,但基本不见胡子的踪迹,剃得非常干净彻底一般,脸上连细细的毛发都没怎么瞧见。 一个老男人,把自己拾掇到如此地步,也真够怪异的。 再有一点。他讲话的声音 具体不知该如何形容,反正打从他开口第一句,便给她一种难受之感,说不上尖锐,就是比一般这种年纪的男人要稍微细些。 心下收着他这些特征,面上阮舒不咸不淡,道:“二侄子你不如也直率点。” 突兀的称呼,猝不及防。 庄荒年再次怔住。 空气也陡然安静,谙出一股子微妙。 毕竟,他唤她姑姑并非真心,不过因为目的未达,口头上吃点亏罢了。可现在,她居然真的就这个称呼加以相对应的回复。纵使辈分摆在那儿,她此般举动也是非常不礼貌,何况她这分明故意,故意打他的脸。 庄荒年遮掩不住那抹尴尬。 阮舒的表情则不变的傲慢,甚至并未察觉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似的,兀自端起水杯又呡一口,轻轻“嗯”一声。 庄荒年神色已恢复如常,笑了笑:“好,在直率的姑姑面前。我当然也应该直率。” “我要的其实非常简单,只希望属于我的那份财产不要少,我在庄家的其他职务和地位也不要有变化。” “这么简单啊”阮舒话尾拖着长音。 “姑姑觉得得有多复杂”庄荒年不解反问。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眯一下:“你的意思不就是,即便我是庄家的当家人,手握大权,也无法拿你怎样包括你做错事,我也不能处罚你” 大概未曾料想她考虑到这种地步。庄荒年眼里带了一丝意外,立马躬腰道:“姑姑言重了,姑姑成为家主之后,自然一切都由家主做主。我刚刚所提出的,仅仅为了合理争取我应有的。” “噢”阮舒挑刺,“你的意思是担心,我会蛮横地剥夺本来属于你的那部分” 庄荒年的腰即刻躬得更深。并且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姑姑误会了,姑姑是大气之人,又是一家之主,怎么会稀罕荒年手中的那点东西” “那你倒是先说说,你在庄家都担有哪些职务和地位”阮舒一点儿不接他扣给她的“大气”之帽,不依不饶地追问,“万一你的职务所掌握的都是庄家的命脉,我这个家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姑姑是真的对我们庄家一无所知。”庄荒年哈哈哈地笑开来,不过笑意体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年长者觉得年轻者可爱的善意。 善意阮舒面上无波无澜,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庄荒年的不简单。 具体有多不简单,当然得通过往后更多次的接触才能了解。 就刚刚那句话,很容易能判断,她对庄家了解得越少,更中他的心思她了解得越少,他越好把控。这其实就和闻野总对她遮遮掩掩是同一个道理。 旋转完思绪,阮舒摆上不悦的神色:“你确实该高兴,高兴庄家的信息封锁严密,外人很难得知。” “抱歉,姑姑,荒年失礼了。”庄荒年收敛表情,并不否认她的说法,“姑姑要知道,百年家族屈指可数。我们老庄家必然有自己的底子,如果没有点手段,如何能够保证多年来的低调” 阮舒淡定淡然,仿若他在讲的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平常事,无须大惊小怪。 庄荒年回归先前她的疑虑,先问她:“姑姑知晓的或许真的不多。那总该有所耳闻,外界对我们庄家老祖宗的猜测吧” “盗墓挖坟的。”阮舒简洁粗暴明了。 庄荒年貌似愈发喜欢她直白的性子,笑意不减,不过对她的说法不予置评,而告知道:“庄家的后代受祖上福德,得以绵延出丰厚的家底。子子孙孙始终谨记祖训,不骄不躁。偏据我们庄家的福地江城,安分守己,做点小投资。我大哥当家之后,才正式成立了公司,为与时俱进,将家业系统化管理。无论主脉、旁支,均有所参与。” “我在庄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职务。我不争气。不是个经商的料,本职是个大学考古系的教授。也因此,大哥把庄家的几个私人博物馆,全权交由我负责。” 阮舒听言心下微动。 私人博物馆,倒真不辜负老庄家祖上的行当。如此说来,庄家的大部分的文物已经合法化 而且她注意到了,是“几个”,不是一个。私人博物馆就是个无底洞,政府的扶持和补贴基本没有多大作用,一般得靠企业养着。由这点而言,庄家的家底确实得够厚才行,而且得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和奉献精神。 最令她没料到的是,面前的这个庄荒年,竟是个大学教授 会不会太拉低整体的师德水平了阮舒承认,她尚未了解通透他,仅根据今日的接触便下判断过于草率武断,但她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也素来依赖通过别人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来给人定性。当初会展中心爆炸案的现成,他们四人对待庄满仓的态度,她并没有忘记。 所以,大学教授的身份,都没能让她觉得庄荒年德高望重。想想当初唐显扬的父亲。同样为人师表,背地里却原来丑闻难堪。 “姑姑还有什么疑问”庄荒年相询。 阮舒双手抱胸,把问过闻野的话也拿过来问他:“你有多大把握能让我成为庄家的家主” “姑姑尽管相信荒年便是。”庄荒年笑眯眯,特别自信,“先准备好回祖宅,入祠堂,冠庄姓。” 阮舒微抿唇。 吕品送庄荒年出门。 经过庄爻身边时,庄荒年稍加停顿,打量他:“你就是姑姑在海城林家里的堂弟” 阮舒不禁挑眉。 庄爻不作声,默认。 庄荒年也未再多言,下了车。 阮舒扭头看庄爻:“你在用林璞的身份” “是。” “为什么”阮舒皱眉庄爻不是庄家人么回庄家怎么反而用外人的身份难道仅仅因为整容换了张脸 庄爻给予的解释非常简单:“方便。” 阮舒不追问,目光望向车窗外,心中盘旋着方才那句话所透露出的另外一个讯息庄荒年知晓她在海城的情况。 想来也对,事关庄家继承人,必然得慎重。如若不了解清楚,她就真成了庄满仓老婆的弟弟口中所形容的“来历不明的女人”。 晚上,消失多时的闻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一向喜欢犯贱的嘴,难得说了句不刺耳的人话:“悟性挺高,和庄荒年的会见,你表现得不错。” 阮舒正坐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机看静默的画面,听言视线不移。 刚刚她已自行捋顺了一通,她接下来在庄家,尤其是在庄荒年面前,需要维持怎样的一种形象:对庄家心怀芥蒂所以不待见庄家人,有点主见,有点才干,但年轻气盛。 终归而言,并不需要她太累地去演戏,大部分时间可维持她惯有的疏离冷淡,只不过某些特质需要她用力过度些加以突显。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不能和她在海城时所营造给外界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曾是著名的女强人,她不是窝囊废能够向庄家人证明她是孺子可教的好苗子。 她的狼藉声名能够迷惑庄荒年,让庄荒年以为她虽具一定能力,但含有夸大的成分,靠男人上位才是她真正成功的手段。 阮舒觉得,自己早年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闻野自然不甘心被她忽视,挪过来位置,挡在了她的目光和电视机的中间:“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主动邀请,阮舒自然不错过机会:“庄荒年为什么不自己争夺继承权” “差不多就是他告诉你的理由。” “无妻无子也无心去争”太假,着实令人难以信服。她怀疑闻野根本在敷衍她。 但听闻野问:“知道他为什么无妻无子” “无妻无子”四个字甚是耳熟最初黄金荣就是被如此形容的。阮舒本想回答。人生无非生老病死和旦夕祸福两大类的变故。转念又觉闻野应该不会把如此简单的问题特意挑出来。 抿住唇,她看他。 闻野显然觉得没劲儿:“你不会自己先猜一下” 阮舒懒得理他。爱说不说。 闻野冷呵呵,也不走近,隔着距离便直接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丢到她跟前的桌上。 就着惯性在桌面上滑动。 最后恰好卡在她的膝盖上,才停住没能掉到地上。 神经病。阮舒心道。 沉着脸将东西放回桌上,才发现是打包盒,里面的食物掉出一部分在袋子里。 手指顿住。 给她的宵夜 她掀眼皮子瞅他。 闻野站在原地。表情并不是十分好看,盯着她,说:“他是天阉。” 反应了两秒钟,阮舒意识过来,他绕回了两人前面的话题,答的是庄荒年为何无妻无子。 这个答案无疑令她意外。亏他刚刚竟然还要她猜,如此偏门,怎么可能猜得到 而被告知之后,她也后知后觉地恍然,之前和庄荒年面对面近距离地坐着时,为何略感庄荒年的胡子和毛发干净得怪异 闻野在这时又出声:“准备准备,明天去见庄满仓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阮舒问:“他挨不住了” 闻野冷笑:“是时候该让他去死了。” 事不关己。阮舒面无表情。 闻野再开口:“喜欢庄舒还是庄阮舒” 冠庄姓之后的名字阮舒颦眉:“没有其他选择” “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自己想一个。” “” 确实嫌麻烦。忖两秒,阮舒答:“庄阮舒。” “理由” 难得闻野反过来好奇她。阮舒自然也要吊他的胃口。 闻野嗤声冷呵呵,评价:“难听。” 两个都难听。阮舒腹诽。 闻野兀自抱臂转身离开客厅,用背影道:“刚量过的身材数据,别等衣服做好送过来,又不合身。” “” 庄爻恰好与闻野错身走进来,关切:“怎么了姐闻野又对你不礼貌了” “不是。”阮舒摇摇头。 庄爻已瞧见她面前的打包盒,怔一下,有所了然地回头望向拉门的另外一边,再看回来:“既然有宵夜,姐你就吃点。我怀疑你是不是刚来江城所以水土不服,这两天都没见你吃多少东西。今天的晚饭更吃得少得可怜。” 边说着,他走过来,主动帮她拆解餐盒袋。 其实依旧不怎么想吃,不过阮舒未拒绝。 袋子拆开后。一阵扑鼻的酸辣味儿。 酸辣味儿,照理十分开胃。 阮舒嗅着,觉得挺香的,然而 庄爻虽不知她对辣椒过敏,但知她的饮食习惯是不碰辣的,见状立时尴尬,马上就把袋子重新系好,转而建议:“这个凉了。要不还是我去给姐你煮点热乎的东西吃。冰箱里有” “不用了。谢谢。”阮舒淡淡一抿唇,自沙发起身,“吃了晚上胃不容易消化。我先回房,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晚安,姐。”庄爻目送她的背影飘走,转眸回来,拎起袋子下了房车,要去丢垃圾桶。 闻野迎面正碰上,猛地扣住他的手:“干什么她又耍大牌想饿死” “不了解她的口味,就不要瞎买东西给她添堵”庄爻用力甩开他。 “呵呵,”闻野哂笑,嘲讽,“嗯,是,我当然不了解。你最了解。你最了解,她照样每天吃不进去。” 庄爻的刀刚拔出个口子尚未来得及亮。 闻野率先一手揪住他的衣领,靠他极近,另外一手用枪身把他握刀的手堵回去,有意无意地朝沙滩区域范围外的某个方向瞟一眼,哼声:“想被警察招呼进局子” 主卧。 阮舒呆立原地,后脊背贴靠着门板。感觉鼻息间尚萦绕残留的酸辣味儿,脑子里浮光掠影。 陈青洲 以后再没有其他人,和她一样对辣椒过敏了 摸索着,她走向床边,直接躺上去。 回忆又刹不住车了 手指蜷成拳头,锤了锤脑门。 无果。 阮舒从床上爬起来,蹲身到柜子里。取出一瓶酒闻野的那瓶烈酒,那天晚上没有喝完,还剩大半瓶。白天她自行拿进来了 杯子也有,她特意准备的。 只差冰块。 但也没办法。条件不允许。 倒好一杯酒,阮舒坐到书桌前,摊开金刚经,铺展新的纸页。 先喝一口。 感觉五脏六腑被酒呛得发麻。 她不禁打个激灵。 拿起笔开始誊抄之前,她忽地嘲讽想,自己这儿是否也勉强能够得上“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翘姐,你要的早餐。” “谢了。”褚翘从窗口接过,随手先丢一旁的椅座里,然后舒展开一个懒腰,搓了搓疲倦的脸。 帮她送早餐的同事多嘴问一句:“为什么还要盯这辆房车昨天庄家的人不已经出面了” “谁说我盯这辆房车了我是为了看海边的日出。”褚翘懒懒,取出漱口水咕噜咕噜。 同事也不揭穿她:“行儿,那你慢慢看日出吧。我先去局里了,你小心别摊上大事就好。” 褚翘的头伸在车窗外面,“呸”地一声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到路边的草丛里。 坐正回车里,她抽纸巾擦嘴,瞥见手机,顿了一下,然后拿起来,踌躇地翻开号码簿。 434、那就去死吧 含34100钻加更 , 难得联系一次,傅清梨深感意外。 褚翘和她闲聊几句,直奔主题问她要傅令元的号码。 “褚翘姐你找我三哥”傅清梨讶异,颇有些沮丧地揶揄,“好的吧,我早该想到褚翘姐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给我打电话。” “不过你找我三哥什么事”她好奇。 “太久没见了,只是想问候他两句。” “难道我三哥犯事儿都犯到江城去了吧”傅清梨揣测。 傅令元在一条路上走到黑的事儿,褚翘自然清楚,她笑笑,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傅清梨的口吻忽而犹豫又慎重:“褚翘姐,你该不会是听说我三哥和三嫂离婚了,所以想和我三哥重修旧好吧” 褚翘愣怔:“他们离婚了” “你不知道啊”傅清梨闻言放下心,“嗯,他们离婚了,好几个月了。而且我三嫂她最近失踪了。” “失踪”褚翘拧眉,“可” 她戛然。 因为视野范围内,阮舒的身影出现了。从房车上出来,做了两三个个舒展肢体的热身之后,开始慢跑。 “清梨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聊。” 匆匆挂断电话,褚翘推开车门下车。 “阮小姐” 嗓音熟悉。 阮舒脚步一驻,顿住身形。 深深沉一口气。她转过去,看着褚翘从一两百米的距离之外小跑到她跟前来,打量她两眼,笑:“我昨天以为我看错人了。” “褚警官,好久不见。”阮舒十分客套,略略颔首致意,算作问候,“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问的,一下子将两人关系的亲疏远近界定得清清楚楚。 褚翘挑眉:“我自然没什么事找你。只是你一个在海城失踪的人,突然出现在我江城,我总要关心关心你,现在是否正受歹人的挟持。” 边说着,她的目光瞟向那辆庞大豪华的房车。 “谢谢褚警官。我没事。”阮舒神色清淡,“江城是我母亲的娘家。我回我母亲的老家而已。” 可没忘记昨日素来低调的庄家几乎全员出动汇聚此处。褚翘皱眉猜测:“庄家” 褚翘是江城的警察。她接下来要在江城生活。两人又恰好因为傅令元的缘故相识,往后可能少不得会再有机会接触。阮舒自觉,就算她不说,褚翘如果好奇,也能自行查到,便干脆不隐瞒,点点头:“是。” 嗯褚翘眉心动了动。 “褚警官还有其他事么”阮舒问。 清楚地感受到她浑身所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浓烈气息,褚翘心思兜转一圈,没有多问。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欢迎来我们江城。” “谢谢。”阮舒没有太大的热情,未回应她的友好,继续自己晨跑的路。 褚翘也不尴尬,收回手而抱胸,凝注着阮舒在晨光下的背影,撇撇嘴嘀咕:“傅三这老婆,可比以前还要不待见人。” 旋即她回眸盯住房车,沉凝地眯一下眼睛。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褚翘摸出来查看,发现是傅清梨发给她的傅令元的手机号码。 待再跑回来的时候,褚翘已经不在。 阮舒抿紧嘴唇不确定,褚翘和傅令元是否还有联系。褚翘刚刚也不曾提及半句傅令元,她便也没刻意说明什么 擦了擦汗,她暂且捺下心思要上房车。 闻野斜肩倚靠在车门处,自上往下俯瞰她。 阮舒正好仰脸问他:“那位褚警官,庄家是不是挺经常打交道” 根据此前会展中心的爆炸案褚翘对庄家的熟悉度,以及昨日之事,多少能窥探一二。 “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闻野习惯性地眼里带讽。 阮舒反唇相讥:“小心再次被她追捕得中弹跳海。” 闻野不怒,收着她眼睑处的淡淡青黑。或许因为刚跑完步,她的眸子里比前两天多了一分的活气。阳光轻笼在她被汗湿的面容上,罩上一层朦胧感,发丝虚幻在光影里。 收缩瞳仁,他懒洋洋耸肩:“我就算站到她面前,她也抓不到我。” 于阮舒看来,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她不予置评,问回自己的话:“让褚翘知晓我在江城,对你的计划不会造成影响”昨天她提醒过吕品,但显然吕品没有处理这件事,否则刚才她也不会“碰上”褚翘。 而吕品的态度,等同于闻野的态度。 “难道不是应该问,对你有没有造成影响”闻野别具深意。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避而不谈,结束话题。示意他让道,问:“几点见庄满仓” 闻野侧开身:“你准备好了,就能走。” “顺便带上你母亲的首饰盒。”他补充。 阮舒正跨上车掠过他跟前,听言偏头看他一眼,没问缘由,继续脚步。 闻野站定原地,嗅到空气里留有她跑步后的自然体味,带点软腻的奶香。 皱了皱鼻子,他一步跨下车门。 咸湿的海风扑面。 庄家的人,在网络上查不到官方信息。和整个庄家一样,有的仅为民间的各种猜测版本。 而相较于庄满仓,庄荒年因为在任教的大学里少不了活动,所以倒是有些许从学生间流传出来的资讯,不过多为他对他这个教授的评价,信息价值不大。 阮舒放弃,收起手机,视线转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路边的风景。 江城的位置比海城的位置其实只靠北了一些,但秋天来临的速度,好像远远比海城要来得快很多。 飕飕的凉意,怎么都挡不住 “姑奶奶,黄金荣那天手术之后,病情稳定得还不错,医生已经安排了新的治疗方案。黄金荣本人也很配合,短期内只要不受外界的刺激影响情绪,按照一般肺癌患者的存活时间,撑半年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治疗效果好的话,甚至有过延长一到三年寿命的先例。” 吕品向她汇报黄金荣的最新病情。 这是双方的约定。如无特殊情况,每个星期汇报一次。 阮舒听着没什么特殊反应不管半年,或者一到三年,大前提的“不受外界刺激”是不容忽视的。在她这里并无时间限定,她只想速战速决,尽快回海城去将他救出牢笼。 不多时,车子在医院前方的空地停住。 “祝你们见面愉快。”闻野的语调有点欠欠的,“里头这位是坑害你和你母亲受难城中村的大元凶。以后没机会再见他了。” 吕品给的这款嵌入式对讲耳机,阮舒戴着尚不适应,因为效果太好,给人的感觉就像人声是从她的脑子里自动浮出的。 蹙眉,她揉了揉耳廓。 车上估计安装了监控系统,闻野即刻讥嘲问:“不想戴” 当然不想戴。就像随时随地受他的监视似的。她不明白,他若想全程跟进现场的实时状况,像平常那般让吕品戴着不就好,现在非放在她的身上。 庄爻已在外面为她打开车门,其中一只手隔在车门折了他的手,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干” 庄爻对准隋润菡的脸亮出锋利的刀刃。 隋润菡多少也是有眼色的,看出庄爻不是装模作样的假把式。戛然了话语之后,白着脸躲在了隋润芝的身后。 “行了。”阮舒唤。 庄爻推开隋润东并且收刀,回到阮舒身边。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阮舒问庄荒年。 庄荒年忙从庄满仓的床边追出来:“姑姑我送你” 阮舒便携庄爻和吕品走人。 隋家的姐弟三人自觉往后退一步。 阮舒拿眼角余光扫隋润芝,脑子里自动浮现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姑姑,我找人算过日子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在四天后。姑姑如果觉得没问题,我们马上让人着手准备,四天后就把姑姑回归庄家的仪式给办了。”庄荒年询她的意见。 “你大嫂不反对” “她能反对什么我们庄家的子孙入祠堂与她何干” 阮舒瞍他:“你挺有本事的。昨天隋家的三个不是还大张旗鼓地跑去房车阻止你见我今天只剩几句出口不逊。” 庄荒年一副不觉得这有何困难的表情:“大嫂主要担心的也就是属于她的那份财产没有着落。我昨晚都和他们讲清楚了,姑姑你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终归是外姓人,大嫂更无一儿半女,于情于理都做不了我们庄家的主。他们心里也是清楚的。” 这么简单阮舒嘴上挑刺:“我只允过你的那一份,但并没允过隋润芝。” 庄荒年笑了笑:“姑姑,你在海城也是历练过的见过世面的女人,眼界宽,是大嫂这种内宅妇人所不能比的。有舍才有得,咱们不要因小失大。” “二侄子你这又是拿我当小女生哄”阮舒一副聪明得很才不会轻易上当的表情,“你大哥的遗嘱我要亲自过目,并且盯着它盖章签字。” “姑姑想怎样就怎样。”庄荒年满口答应。 阮舒兜转着心思。 隋润菡忽然跑出来。但并非来找他们,招呼都不打一声,急匆匆地往外赶。 不多时,阮舒医院大厅才又遇上隋润芝。 一辆推床正把一位待产孕妇往里送。 隋润芝像是家属。陪在床边安抚孕妇,同时训斥着另外一侧的男人,应该是孕妇的丈夫。 男人的手上尚沾染着血,不反驳也不做争论,只神色羞愧地勾着脑袋。 阮舒第一眼便认出他来。 因为情况所限,她本不欲打招呼的。 一行人将将要从她身侧经过,而男人在所难免地也看见了她。 “舒”唐显扬怔怔出声。 不等阮舒回应,隋润芝气急败坏的喊叫传来:“你停在那里干什么你老婆要生了知道不知道” “来了”唐显扬即刻重新追上去。 看进眼里的庄荒年不禁好奇:“姑姑认识隋家的女婿” 隋家的女婿啊阮舒的记忆慢慢回拢唐显扬,唐显扬的老婆,没记错的话,叫隋欣可回顾第169章。 那会儿在江城和唐显扬意外重逢。唐显扬好像提过,他之所以来江城,是因为隋欣的老家在这里, 却原来,隋欣和庄满仓的老婆隋润芝是一家人。 这缘分阮舒抿抿唇,只回应庄荒年以极其简单的“嗯”。 耳朵里则是闻野讥嘲浓重的戏谑:“旧情人呐” 阮舒与庄荒年分道扬镳,走出医院门口后,立刻把微型对讲机掏出,直接丢到大马路上。 驶过的车轮碾压上设备。 闻野那头的耳朵猝不及防地遭受一瞬间急遽嘈杂的轰炸。 隔天早上起床,阮舒便被闻野告知庄满仓的死讯。 凌晨死的,现已在庄家内部发丧。 很快。比她以为的还要快。 仿佛应了她临走前留给庄满仓的那句“那就去死吧”。 阮舒没有什么感觉地“嗯”出一个单字音节。不问任何的细节,也不问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事情,继续自己的步子,出门晨跑。 然后在跑步的路上遇上了褚翘。 “嗨,阮小姐。”她主动与她打招呼。 阮舒颦眉:“褚警官又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阮小姐别误会。”褚翘笑意爽快,“我只是刚好也在这里晨跑。” 阮舒:“” 不仅蹩脚,且特别像男人搭讪女人的惯用借口 而目前来讲,褚翘并未做出任何干扰她的行为,她无法多言什么,只微微颔首:“哦。真巧。那褚警官自便。” 旋即她戴上耳机,将自己隔绝在音乐的世界里,当褚翘不存在。 庄家本就低调,低调得有种遁出尘世的感觉。 大多数人对庄家了解得不多,庄满仓的葬礼也就自然而然地不对外宣发,只整个庄家的族亲参与。 也是通过葬礼,姑奶奶回归的消息在家族内传开。 不过阮舒其实并没有出席葬礼。 这种情形就好比,“姐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姐的传说”。 她不出席的葬礼的理由很简单,第一,庄满仓当年残害庄佩妤的事情已被酒鬼的弟弟在族内曝光。人人皆知她对庄满仓心存怨憎;第二,她尚未正式成为庄家人。 庄满仓停灵三日。 这三天,闻野和吕品均不见人影。 阮舒仅由庄爻作陪,清净不少。 而接连这三天她出门晨跑,都能碰上褚翘。 已非常明显不是巧合。 偏偏褚翘每次都仅仅与她简单地打招呼而已,再无进一步特殊举动。 阮舒便只能随便她。 庄满仓在第三日下葬。 阮舒的冠庄姓仪式,恰恰紧随其后卡在隔天。 她这才恍然庄荒年的“四天后是黄道吉日”,还真不是随随便便挑选的。 庄满仓的葬礼和她的冠姓礼全在庄氏祠堂。 前一天的灵堂拆下来,立刻变成喜庆的张灯结彩。 阮舒坐在车里,隔着暗色的车窗玻璃,看到外面满满的全是人。 据庄爻说。聚集了现居江城的所有庄氏族人。 车门由吕品从外头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四面无数人绷紧的呼吸,将整个场面的气氛压紧拉长出一股子的肃穆和庄严。 原本抱着无所谓心态的阮舒,忽然感到紧张。 因为这股肃穆和庄严而紧张。 她察觉自己可能把这个百年家族太不当回事儿了。 也可能把庄家家主之位想象得过于简单了。 眼前的情况令她产生一种错觉,错觉出一场女王梦,那种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众人远迎、众望所归,她就是所有人目光中央的希望之光。此刻场面越安静,交织着压抑的不安便越强烈,以致于她的心尖隐约有些发颤。 阮舒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跨入“庄氏宗祠”的大门,一步步走入正殿。晃回神来时,她所面对的,是满室密密麻麻的牌位。 以最前面的一只独立牌位为首。往后呈扩展式的延伸。而桌台有三面,居正中央的牌位数量较少,两侧副桌的牌位很多,明显是按照主脉和旁支划分的。 电子灯是暗红色的,映照在木制的散发着遥远历史气息的牌位上,倍添诡异。 头一回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如此古旧的祠堂,封建气氛浓重,令阮舒感觉些许不适应。 幸而此刻堂里不是只有她一人。 庄爻如今是以林璞的身份存在,早在下车时,便留在了外面进不来。吕品的身份则为庄家家奴,但也只陪她至堂外为止。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十个人。一个是庄荒年,另外九个皆老态龙钟。庄荒年站在旁侧,与她对上眼的时候,还隐隐展开一抹笑意。 九位老人以中间一位佝偻着腰背的为尊,分开居列两侧。 驼背老人示意摆于她跟前的蒲团。 早有准备进祠堂这种地方多半免不了跪拜磕头的仪式,虽内心深处是拒绝的,阮舒还是落下双膝。 她是庄家里头一个,也是截止目前为止第一个举行冠姓礼的人,且是个即将成为家主的女人,无先例可循,是临时制定出的流程。 基本没她什么事。都是几位老人在忙活,先祭告天地,再祭告祖先,她需要配合的只是适时地恭敬叩拜。 整个程序约莫进展了半个小时,她的腿几乎要跪麻了,最中间的那位驼背老人才郑重出声唤:“庄阮舒。” 阮舒挺直腰板:“是。” “从今往后,你正式入我庄氏族谱,成为我庄氏子孙的一员,必当谨记祖宗之训,遵循家规族规,但行诸事前。必先考虑我庄氏之荣辱。”驼背老人的声音沧桑而沙哑。 “”阮舒抿紧唇,心脏砰砰砰跳动得厉害,手掌心也有些冒汗,安静了三四秒,才深深沉一口气,正色应,“是。” 她话出口后,驼背老人蹒跚地走到她的面前,对她伸出手。 血管突起,指甲微黄,皮肤松弛。满是褶皱,布满老茧,很粗糙,一看便是饱经风霜,十分匹配他的老态龙钟。 然而,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眼熟的扳指。 虬角扳指。 闻野原本送给她又暂时要回去的虬角扳指。 眨眨眼,阮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思一动,抬眸看他。 陌生的古铜色的刻满深深皱纹的花甲老人的脸。 他黑色的眼睛在看她,手也尚保持在半空中。 阮舒静默地与他对视。 他的眸色里透露出一抹熟悉的不耐。 阮舒轻轻挑起修长的眉尾,这才伸出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谢谢。” 她淡声,今日未着口红,唇色清浅,一袭黑色长裙把她姣好的身段尽显。 站起身后,她比他高出半个头,低头睨他,神色淡漠,宛若一只高贵的黑天鹅。 435、是保护吗? 含34300钻加更 , 他的手掌似也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地,将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 阮舒略一眯眼,没有挣开他的手,接受他的指引,跟着他一起跨出门槛,定住身形。 她盈盈抬起头来,凝睛。 满场依旧寂静。 依旧那种肃穆庄严的静,比先前更加压抑地沉在她的心上。 所有的人都看向台阶之上的这个女人。 盘着头发,一身黑色的裙子,纯正的黑,腰部、领口和袖口镶绣有镂空的古银纹样,纯正的、带着时光沧桑气息的银。 无论黑色还是银色,皆为古老庄重的色彩,一般人穿上多半得显老,如今在她身,却反而将她的面庞衬托得愈发年轻,压不住她锐利的眸光和清冷的气质。 挨挨挤挤的人头,悄无声息。 阮舒站得笔直,毫无表情,唇线紧抿,接受着众人的打量。 那种对未知的紧张之感比先前还要强烈地袭上她的心头。 她怀疑。闻野把她带进了一个她所无法预料的大坑。 眼前是她进来时的那条路,现在铺了红毯,一路延伸向外,两侧每隔三步左右便有一庄家家奴,钉子似的立得笔直,既像护卫阻离开旁观的族人,又像恭迎她的回归。 而这红毯很新,颜色鲜艳,似泛着血光。 对于这个跳跃出脑海的不吉利的联想,阮舒极其轻微地蹙眉甩去最近真是被庄家古老又阴沉的气息给影响到了 手掌在这时一空。 是身旁的“驼背老人”松开了她的手。 阮舒偏头,看到他蹒跚着步子退回到后面,列入其余几位老人的席位。 而庄荒年则出列,弯腰躬身,对她做出一个示意她前行的手势:“姑姑请,请姑姑回我们庄家老宅。” 阮舒定了定心神,迈步下阶梯,踩上红毯。 走出庄氏宗祠外面时,一眼望见了庄氏族人外围的两辆警车。 数十名警察有的坐在车里,有的站在车外,均在围观,并未对庄家此时进行的事宜加以阻止;同样,庄家的人似乎也不介意警察的在场。仿若早已习以为常。 阮舒视线轻轻地扫过,不无意外地看到了褚翘。 褚翘的神态闲恣得很,腰间别着一根警棍,倚靠在车身上,双手抱胸。与阮舒隔空对视上的时候,她抽出手似有若无地遥遥挥一挥,俨然在打招呼。 阮舒无波无澜地掠过,继续自己的路。 “翘姐,你这在和谁挥手呢庄荒年”身旁的同事好奇。 褚翘轻勾唇角:“嗯,是,庄荒年。” “噢我以为你和走在庄荒年前头的那个女人认识呢。”同事顿时失望,口吻间的八卦意味却不曾减弱,“庄家真了不得,不是素来保守低调古板老旧这回竟然迎回来一个外面的女人当什么家主。庄荒年居然也心甘情愿。” 有男同事插了一嘴:“三个女人一台戏,别忘了庄满仓的老婆和小姨子还在。我觉得庄家往后得乱。” “说得好像你搞得清楚庄家内部的曲曲绕绕。”女同事不屑。 男同事不以为意:“我是搞不清楚,我要搞得清楚,我们也用不着每回只能呆在外围观礼,不像警察来维持秩序,更像来给他们庄家的封建迷信活动保驾护航。” “话说,就该把庄家放到八十年代那会儿去好好破一破四旧。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跟活在古时候似的。” “你话说有什么用”女同事怼他,“百年家族是那么轻易来的嘛庄家以前可是为咱们国家找回历史文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自觉上缴那么多的东西,随随便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有几个人能做到他们这种地步保驾护航,你还真说对了,我们江城的警察动谁都不敢轻易动庄家。” “闲话聊够了庄家是你们随随便便能嚼舌根的”褚翘斜斜地拿眼睛瞄他们,纠正道,“我们这不是为封建迷信活动保驾护航,而是保护历史文化传统。” 义正言辞中又明显透露出一股子嘲讽。 男警员当作自己只听懂表面的意思,即刻闭嘴。 女警员笑了笑,搭上褚翘的肩膀:“翘姐。看这架势他们估计快散了,我们是不是也能收队,去干些保护群众的事儿” 褚翘没有反对,眯起眸子盯一眼阮舒的身影消失的方向,颔首点头:“走吧,收队。” 所有警员纷纷上车。 庄家的老宅和庄家的祠堂差不多是背靠背的位置。 朴素的门楣隐藏在巷子口,不见繁华。围墙灰白,瓦片素黑,青砖砌成,中式建筑风格浓烈。同时屋明庄佩妤是爱她的。那个时候她只是庄佩妤肚子里的一个胚胎。庄佩妤刚怀孕,对陈玺的爱多于恨,出于本能,才顺着形势令她成为酒鬼的女儿。 而在往后每一天备受痛楚的日子里,庄佩妤耗尽了陈玺的爱,将苦难之中煎熬出来的恨,全部加注在了她身上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从小感受到的只有庄佩妤对她的厌恶 可心中忽地又生出一种猜测庄佩妤真的厌恶她吗是不是为了让酒鬼更加相信她是他的女儿,才故意表现的 转瞬阮舒便掐灭念头不要再幻想了明明早在庄佩妤自杀死掉之后就决定不去纠结庄佩妤对她的感情现在在干什么 庄佩妤带给她的只有灾难先是搅和不清的两亿又是阴阳怪气的庄家 手指不自觉在身侧蜷缩,攥紧成拳头。阮舒神情冷漠地盯住闻野尚亘住前路的脚:“我累了。” 虽有所示意,但其实并不等闻野反应,她已兀自跨过他的小腿。 闻野没多加阻拦。目送她纤细而凛冽的背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后。 庄爻刚买了食物从外面回来,不见阮舒人,第一反应就是扭头问闻野:“你的嘴又犯贱了” “她自己犯她自己的贱。”闻野自鼻子里轻嗤出声,也起身走人去客厅。 本想拿自己没喝完的那瓶精馏伏特加,却没找着。 眸子一眯,他双手抱胸,站在客厅拉门的过道处,径直凝向阮舒所在的主卧的门,表情颇为冷。 翌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据庄荒年说,算过了,也是个黄道吉日,宜入宅。 阮舒的衣着基本和昨天一样,盘着头发,黑色裙子银丝绣边,只不过今天的妆比昨天明显,浓烈的红唇衬得她脸上的皮肤白到反光似的。褚翘站在路边。 车子从她的身侧驶过。 后座的车窗恰好是敞开的。 她得以看到阮舒一闪而过的面无表情的面容。 冷艳。 这是褚翘最直观的感受。 今天的跑步偶遇计划没法继续执行了。 褚翘掂了掂手中的两份早点,回到自己的车上。 忖了忖,她翻开那条前些天傅清梨发给她的短信。勾出号码,尝试着拨出去。 结果却是关机状态。 傅清梨的短信里其实写了:“褚翘姐,这是我三哥之前的号码,我应该是被他拉进黑名单里了,所以也许久都不曾和他联系过,不晓得他是否换过号码。” 褚翘轻皱一下眉,撇撇嘴收起手机傅三啊傅三,你老婆到底怎么回事儿 飞往美国的私人飞机上,傅令元盯着外面棉花般成团的云,眉峰紧锁,思考着上飞机前交待给栗青的各项事宜是否有所遗漏。 乘务员送来餐点。暂且打断了他的心绪。 傅令元转回脸来,发现余岚又让乘务员把饭菜端走。 “舅妈,你这样总不吃饭,怎么能照顾好少骢”他折眉。 “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多少吃点。”傅令元招招手让乘务员把食物重新端回来余岚面前,“舅舅无法陪同,特意叮嘱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和少骢的。你就当作不要为难我交差,也得好好吃饭。” 余岚却是起身:“我先去看看少骢。” “不是五分钟前刚看过”傅令元拉回余岚,“少骢休息着,医生和护士都在。他现在并不是有生命危险,舅妈你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而且,他自己心情也不太好。脾气暴躁,讲话没轻重,舅妈你看着徒增难受。” 余岚听言沉默。 傅令元安抚:“你放宽心,这次去美国要找的医生是领域的权威,少骢的手会恢复成以前一样没有问题的。” 余岚轻轻叹一口气,先念了一小会儿的经,才拿起筷子。 见状,傅令元也转回自己面前的饭菜,湛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往更暗沉之处遁去 其实,同样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阮舒盯着后视镜,看到褚翘站在路边。眼睛明显追随着他们的这辆车。 身影越来越小。 直至车子拐弯,完全不见了人,阮舒摁下开关,把车窗合上。 沿途江城陌生的风景。 不多时,车子停在昨日已来过一趟的庄家老宅。 以庄荒年和隋润芝为首,宅中的仆人齐齐等候在外面,大概是把所有人都招出来了,阵仗可比昨天要大多了。 阮舒在吕品的搀扶下下车。 “姑姑。”庄荒年迎上前来。 阮舒淡淡地“嗯”,携吕品和拎着行李的庄爻往里走。 穿过那扇沉重的双开大门,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入那座周围全是高墙的院子 三个月后。 飞机降落,停稳。 傅令元走出机舱。 436、囿 含34500钻加更 , 傅令元走出机舱,边迈着步子,手中正在和陆少骢通着电话。 “你先专心在最后这一阶段的康复治疗,我会帮你看好孟秘书的。” “他们都是废物废物都让他们在公司里盯住孟欢的一举一动了每天汇报过来的都是什么消息什么孟欢没动静她分明就是蛰伏已久伺机而动”陆少骢那头在大发雷霆,明显踹翻了桌椅。 背景里有护士劝阻的声音,却被陆少骢劈头盖脸地大吼:“全部给我滚出去再说一句我缝了你们的嘴巴” 吼完之后,陆少骢才转回来继续和傅令元对话,嗓音里的阴鸷难消:“新皇庭计划绝对不能让孟欢成功否则她在老陆面前又该长脸了阻止她破坏她那么大一记功劳就算喂给狗都不能被她给吞了” “少骢”背景里在这时传出余岚的苛责之声。 “妈你等等,我在和阿元哥讲电话。”陆少骢的脾气稍微压了些许,继续道,“若非老陆另外有事要阿元哥你在美国子公司这边处理,阿元哥你也不用和我一起呆在美国三个月” “孟欢那个贱人也不会如鱼得水地瞅着了空隙准备大展手脚我只是来美国治手她就真当我被老陆冷落吗青帮的核心事务,老陆还不是交给阿元哥你她连个屁都不是” “你自己都能想到这一层,那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傅令元笑了笑,大有故作轻松以缓解陆少骢的情绪的意味,“放心吧,我回来坐镇就是代表你来威慑孟秘书的。” 旋即他口吻正了不少,转了话锋:“不过,我并不认同你要完全破坏掉新皇庭计划。” “皇庭所在的版块当时至于我们三鑫集团而言的损失不可谓不重,舅舅也一直希望能尽快填补上这个缺口。我们没必要为了压制孟欢来损害公司的利益,但凡露下点把柄,往后都会成为孟欢攻击你的利器。” “你不是清楚的很么舅舅适当地捧孟欢,仅仅为了利用孟欢的才干,说白了公司能好,也是为你的将来而服务,孟欢目前是个不错的人才,留着用。” “我就是见不得孟欢八面玲珑”陆少骢嫉妒的火苗蹭蹭地起。 “你现在这样在我眼里像小孩子似的。都是大人了,自己的好恶要压抑,最重要的是利弊权衡。”盯着树梢上的冬意,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等舅舅退休,你继承了三鑫集团,成为掌权人。你再爱用什么人用什么,爱踢什么人踢什么人。” “老陆退休”陆少骢声音低了不少,“我都怀疑老陆会不会有退休的那一天” “少骢。”余岚的催促之声再度传出。 傅令元搭腔:“行了,听舅妈的话,别再让她为你担心了。新皇庭计划我觉得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我们也参与其中,既顺应舅舅的心意帮三鑫补缺当时皇庭的空白,又不让孟欢一人出风头。这边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有阿元哥你在我当然最放心。”陆少骢语气间全是对傅令元的信任,临末了依旧不忘一件事,“那个黄金荣陈青洲害得我的手险些残废那个黄金荣竟然还不去死阿元哥你找机会帮我弄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傅令元斜斜勾唇:“自己的仇你自己报才痛快。他这没死正好,否则直接病死了。反倒便宜他。” 陆少骢冷笑:“我天天被迫关在医院里配合医生的治疗,想得都是要怎么把陈家的人全部杀光杀光” “少骢”余岚的这第三次叫唤携了浓浓的恼怒,俨然被他的戾气所刺激到。 “等你回归。”傅令元说完这一句,发现陆少骢的手机被余岚夺过去了,“阿元。” “舅妈。” “辛苦你了。”余岚轻叹气,“少骢的手机我暂且没收了,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给你打电话,静不下心养病的,这最后一个月的治疗,我希望他听话安分点。公司的事情就拜托你帮忙看着了。” “舅妈放心吧。”傅令元唇际一挑,“小雅那儿我会让她和之前一样,经常去陆宅蹿门的。” “嗯”余岚称赞,“小雅的出身虽然不太好,但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够耐心也够细心,能够补足雪琴的缺点,对少杰的照顾也不怕不周到。” 紧接着她的语气谙了歉意:“让你们两个小年轻分居两地三个月,实在不好意思。这次回去好好补偿她。” 她刚想起来一事似的,建议道:“之前你和阮小姐还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积极备孕想要孩子么小雅是不是该有点动静了你们努力努力。少骢心性没定,我尚不能指望能抱上亲孙子,能抱上侄孙子也是很好的。” “舅妈,孩子这事还是要随缘。反正我们不避孕,有就留,没有就没有。”傅令元语音闲闲。 未再多聊,两人结束通话。 傅令元握紧手机,薄唇抿直,瞳仁深敛,神色冰冷,无半点笑意。 “老大。” “老大。” 栗青和赵十三迎上前来。 前者接过他的行李箱,后者去帮他开车门。 傅令元沉默地上车。 赵十三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两三秒后栗青也在副驾驶座里坐好。车子启动。 傅令元身体往后靠上椅背,闭阖双眸,手指捏着充斥浓浓倦怠之色的眉骨。 栗青接完一通电话后挂断,道:“老大,是小雅打来的,询问你的动向,说要准备迎接你回别墅。” 当然,没等傅令元有所反应,他立马又道:“我和小雅说,老大你在美国所办的一些公事还需要收尾,要先去公司,暂时不回别墅了。” “她还是没有异常”傅令元问。 “没有发现。”栗青说,“和之前汇报给老大你的一样,她安分守己,最近去学茶道和插花,以及每隔两天去一趟陆宅,除了帮孟秘书往我们这边传话,不见她再和其他人有异常的接触。” 傅令元安静两秒,转而道:“让小雅给孟欢带话,我借由这件事从美国回来了,她在公司里的活跃该适可而止了。”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即刻低头发消息。 傅令元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枚u盘递到栗青面前:“这是美国子公司最后一次资金运作的部分记录。” 栗青心领神会地接过,同时略有些难为情地说:“老大,你之前交给我的那几份我还没破解出来。” “确实有难度。”傅令元并无责怪之意,“你不用有压力,我也不催你,你慢慢试,尽你最大所能就好。我自己也会同时另外再想其他的办法。” 栗青听言表情微露异样:“老大还认识其他比我厉害的高手” 傅令元听出味儿,稍抬眉梢:“吃醋了” “肯定会的啊。”栗青坦诚,“有人抢我的饭碗,我在老大这儿会没有竞争优势的。” 傅令元笑笑:“暂时没人和你抢饭碗。” 栗青长松一口气,嘀咕:“我还以为前阵子老被那个假林璞搞破坏,让老大开始质疑我的能力了” 傅令元眸色顿时深一度:“这两天江城有什么消息” “”栗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提及“假林璞”庄爻了顿了顿,他惭愧地勾着脑袋,“九思一直听从命令在江城潜伏,二筒也在江城当了快三个月的乞丐,到手的依旧是那些庄家的江湖传言。庄家很受当地警方的保护。” “唯一完全准确无误的消息,就是已经告知过给老大你的,庄家换了个新家主,是个女人。” 边说着,栗青边觑自家老大的脸色第一次汇报这个消息给他的时候,是隔着电话,今天能够实实在在看到他的表情,和想象中的完全一样:眼神冷寂。脸庞沉默坚硬得像岩石般。 几个心腹综合各种信息,心里早已有所猜测,那个所谓庄家的新任女家主,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阮姐。 真是吓一大跳 完全闹不明白来龙去脉。 林夫人庄佩妤的娘家如此厉害,当初查到的资料,明明仅仅为庄家的边缘亲属,都没放在心上的,怎么突然就 正忖着,面前又被递过来一份文件袋。栗青接过,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好几张照片。像素都不高,明显是竭尽所能地从各种画面仪器上截取下来放大的。且已尽量运用技术修复图像,依旧因为对方的狡猾而不甚清晰。 从青年到老头,从邮递员到商务精英,年龄不同,职业不同。 栗青尚未来得及问这些都是什么人,便听傅令元道:“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栗青懵住,重新翻看这些照片,或许呈像效果着实太差,他无论如何都辨认不了是否真是同一个人。 傅令元又道:“你仔细看看,和之前出海交易时所见到的s,有没有类似之处。” s栗青立时明白过来。从照片里挑出了一张眼熟的戴帽子大胡子脸,但是提出质疑:“老大,你不是判断过,出海交易时见到的那个人不是s” “嗯。我确实怀疑他不是s,但无所谓。”傅令元抬抬下颌,隔空点了点那些照片,“重要的是,你发现s的特征没有” 负责开车的赵十三不甘被冷落,边听他们的对话,边拿眼睛去瞄,大声嚷嚷:“就他爷爷的是个变装癖嘛。” 栗青微微一怔,很快哈哈哈地大笑开来,夸赞他道:“行啊你,难得脑瓜子没抽筋,够一针见血的” 如果不是估计赵十三在开车,栗青怕是要习惯性地伸过手臂去夹他的脖子。 当然,栗青可记着正形儿,冲傅令元嘿嘿嘿:“老大,你这趟美国之行原来还搞来了s的资料啊。” 除了感叹,其实言外之意也有询问他讯息来源的意思早听说s在美国被通缉,这照片,一看就是机密资料。 傅令元并不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先收着,以后或许有用。” 至此暂时再无他话,他重新闭阖双眸,假寐休憩,调整时差。 栗青和赵十三自不打扰,车厢维持安静,一路直抵卧佛寺的停车场。 “老大,到了。”栗青提醒,“已经帮老大预约好了,老大你今天一定能见到一灯大师。” “嗯。”傅令元淡淡地应,兀自推门下车。 栗青和赵十三留守车内。没有跟进去。不过栗青通过对讲机和留守在寺庙里的手下们取得联络,调度他们暗中保护好傅令元。 赵十三趴在方向盘上,忍不住吐槽:“那个什么一灯大师也太拽了,说修行就修行,一修还给修了三个月,上个星期才出关。害得我们老大现在才能见他。” “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规矩,我们本就应该尊重。”栗青合理利用时间,把电脑拿了出来,“而且我们老大不也正好有事呆美国了嘛。” 赵十三看着他把傅令元方才给的u盘插进电脑里,好奇询问:“老大让你查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听你们提过一嘴,什么比特币对不对陆爷让老大在美国的子公司帮忙盯着的就是这些玩意儿的什么交易吧究竟什么东西” “这个,经济领域的东西,我也弄不拎清。我只是负责技术而已。”栗青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哒哒响,“我稍微了解了一下。” “简单来讲它就是一种虚拟货币,最近几年非常流行的交易运作,有点像投资股票吧。” “就是出现一个问题:有不少人利用它来洗钱。因为它的流水比较复杂,而且是无纸化,隐蔽性很强。” “好像现在国内的交易平台开始遭受调查,对它的监管相较于以前也严厉起来。终归就是最近情势不太好吧,陆爷可能从哪里得到了关于政策调整的内部消息,就及时采取了些应对措施。” “美国那边有专业人士在操作,我们老大是帮陆爷稍微盯一盯的。” 赵十三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云里雾里,但对其中某个词还是比较敏感的 洗钱,他们混道上的人而言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们做的生意很多时候不符合法律规则,就必须通过这种方式将挣来的钱弄干净。 之于赵十三而言,他比较清楚的是传统惯用的方式,比如投资拍电影,最方便。所以青门内部非常清楚璨星存在的意义很大一部分在此,甭管拍出来的电影有多烂,上映了就行。还有就是赌博、娱乐服务、古玩艺术品业等等,大部人都熟知。 比特币什么鬼他稀里糊涂第一次听说。根据栗青的描述他有所猜测:“陆爷是不是也有在这新玩意儿上面洗钱” 他进一步又道:“老大在查陆爷的洗钱路径” “需要我把老大请过来为你解释他的意图吗”栗青翻他一个白眼,“不明白没关系,反正老大叮嘱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对了。” 他愉快地吹了记口哨:“跟着老大不愁没饭吃。” 赵十三也觉得费脑筋,干脆不追问了。 卧佛寺。 傅令元在小沙弥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大殿前。 一灯大师正在和两位香客说话。 傅令元并不催促,兀自在一旁等候,扭头望进殿内,看见了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 两侧的四尊金刚则凶神恶煞,与弥勒菩萨的形象形成极大的反差。 傅令元饶有趣味地多打量了几眼,欣赏四尊金刚像各异的神态。 直至一灯大师的声音打断了他:“施主可知,金刚何为怒目菩萨何为低眉” 傅令元被问得一愣,应声转回脸,看着一灯大师,稍微点头致意算作问候,旋即问:“大师好久不见,不知有何指教” 他这句“好久不见”,其实直接省略了那次陪同余岚前来吃吃斋,而直指姻缘树下的一面。 一灯大师捋着长须,瞅了瞅他,笑着摇头:“施主依旧不信佛缘,老僧没什么可指教的。” “依旧不信佛缘”,针对的是彼时他道出“姻缘坎坷”之语后,傅令元的反应可回顾第147章。傅令元自然对那件事印象深刻,不过一灯大师的判断是没有错的,他确实不信佛缘,即便如今他和阮舒二人的确有点姻缘坎坷,他还是不认为一灯大师一语成谶。 “听说施主让人找了老僧几次,不知所为何事”既然没什么可指教的,一灯大师便归于正题。 傅令元挑眉:“一灯大师难道忘记了三个月前我头一回来时,一灯大师的小沙弥将我请进了禅房,我等了一个上午,最后大师与我相约一个星期后再见。” “确有此事”一灯大师看起来并不知情。 傅令元兜转着心思,问:“不知卧佛寺内,是否有为僧人名叫闻野” 一灯大师摇摇头:“寺里僧人的名号,老僧虽无法认全,但可以肯定地告诉施主,这不是本寺僧人会有的称呼。” “噢”傅令元眼里含笑,暗藏锋芒,追问道,“上一次小沙弥带我去的禅房里,正挂有一幅署名为闻野的画作。” “原来施主的困惑在于此。”一灯大师这才面露恍然,解释道,“本寺俗家弟子有不少,好几个留有单独的禅房于本寺之中,以备弟子们回寺中修行之时所用。施主所见的,便是其中一间。” 俗家弟子傅令元眯眸,“那么请问大师,是否认识这位名叫闻野的俗家弟子他最近是否住在寺里” 一灯大师笑了笑:“卧佛寺敞开大门迎众生,各方游客、香客、弟子尽可来,佛主愿意听取每一个人的烦扰忧愁,也愿意适当给予指点迷津,但并不过问俗事。” 很明显,是在委婉地拒绝他的探寻。傅令元倒不意外不失望,毕竟之前派来打听消息的手下已无数次地碰过钉子。要真那么容易,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纠缠。 “是我为难大师了。”他道歉。 一灯大师并不介怀,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施主是否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老僧予以解答” “暂时没有。”傅令元似笑非笑,“只是不知往后是否能经常来找大师喝茶” 一灯大师回之以先前的话:“卧佛寺一直都敞开大门迎众生。”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不离他的脸。 眉毛浓密,比一般人长,稍加遮挡住眼睛,叫人并不容易看清楚他的眼神,加之一把胡子,给他增添了仙风道骨之感。 或者如他此等级别的大师,需要这般的外在形象加以烘托。 傅令元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掂了掂心思,他反问:“金刚何为怒目菩萨何为低眉” 一灯大师偏头望进大殿里,复,转回脸来,长须一捋,却是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人生之趣,在于自行参透,自行了悟。”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 “多谢大师。”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和一开始时一样,仅仅略略颔首致意而已,并未做任何回礼之举。 “失陪,施主请自便。”一灯大师道别。 傅令元立于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在他快要拐过走廊时。又唤住他:“大师此次的闭关修行,想必道业又有一番提升。” 一灯停住脚步回身笑笑:“佛法无边。” 从千佛殿的山上下来,傅令元绕去了姻缘树下,仰头盯住挂于高枝之上的某条红绸。 得以抛到高处的红绸依旧寥寥无几。但也因为被抛到高处,直接面临日晒雨淋,红绸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鲜艳色彩。 傅令元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一根烟卷,塞进嘴里,叼着,没有点燃,脑海中反复回想方才与一灯大师的见面。 算不上有多大的收获,只是肯定了一部分他之前的猜测罢了。 那个叫闻野的庄家人 逆着光,傅令元的脸色冷寂沉硬,碎发下,黑黑的眸子隐含峻意。 看到傅令元的身影,栗青下车帮忙打开后车门相迎:“老大。” 傅令元坐上车,嘴里尚叼着烟卷,问:“江城是不是有两个我们青门的堂口” “是的老大。”栗青知道他为何他这个,忙不迭道,“我会把江城安排为首站。” 傅令元目露赞赏,赞赏栗青灵敏的反应 四海堂作为青门所有堂口之首,每年临近年底的时候。掌权人都要例行前往各个堂口巡查。 这也是他得以这个时候从美国回来的其中又一个原因 车子径直开往陆宅。 傅令元前往书房,就子公司方面的各项事宜,向陆振华复命。 其实在美国期间,已每天视频对话,保证陆振华第一时间了解得到情况,今天与其说是汇报工作,不如说是因为刚回来海城,出于礼貌来见一见。 公事方面陆振华自然是满意的,算是国内政策下来前的及时止损,更是把前阵子的很大一笔资金洗净回拢。 接着自然聊及陆少骢的伤势。 当时的主要问题在于他的手筋,原本以为子弹只是靠近并无大碍。结果约莫是在杀陈青洲的现场时,陆少骢自己折腾得太厉害,终是耽误了最佳的就诊时间。 那可是平日惯用的右手,但凡出现一点点毛病,都是无法忍受的。 且彼时陆少骢已发现手腕无知觉的情况,当即便联系了美国的专家,转到美国的医院去。 其实恢复状况陆振华也每日在跟进,没什么好说的,更知道相较于手,陆少骢的情绪不稳定才更糟糕。 陆振华有点懒得再提的意思,拍了拍傅令元的肩膀:“辛苦你了阿元。” “舅舅你又和我客气了。”傅令元不甚在意地扬唇,然后起身告辞,“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要准备明天去其他堂口巡查。” “这么赶”陆振华建议,“你刚回来,多休息几天吧,虽说往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开始的,但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日子,晚个半个月都没关系。可以从海城这几个离得比较近的堂口先开始。” “谢谢舅舅,不过我还是希望充分点。”傅令元嘴角勾了勾,“我今年刚走马上任,头一回执事,不希望太草率。当时刚被推举上来,只和各位堂主吃饭,除了青门内部的重要场合,平时没什么机会沟通,很多事情也都是通过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其实一直都希望有个机会能亲自前往各处和大家深度交流,联络联络感情。” 他这是满腹以事业为重,陆振华笑笑,不在多劝,以自身经验给他一点提醒:“他们会很闹你的。考验你酒量的时候到了。各个堂口过一巡,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再大大地提升。”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把我灌醉过。”傅令元稍抬眉梢,显得自信满满。 撇开陆少骢的意外不说,最近确实诸事顺利,陆振华的心情大抵是愉悦的,和他一起笑了笑,又再叮嘱两句。 临末了他和余岚提了相同的话题:“你和小雅小别胜新婚,好好补偿补偿她。” 忖了忖,陆振华问及:“不知道你对小雅是什么想法。倒不是舅舅要干涉你的私人感情,只是觉得。小雅或许放在身边当个贴心的人养着就可以,你的结婚对象,舅舅认为可以再商量商量。” 傅令元眼神不动声色地一暗,转瞬闲闲一笑:“舅舅,你知道的,我玩女人的时候归玩女人,但不轻易收到家里。一个就够了,多了会乱的,我怕麻烦。最多等腻了再换。” “我没有舅舅本事,也找不到像舅妈这样的女人,所以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一个一个来。”他耸耸肩,“现在我觉得小雅挺好的。” 437、刺猬 含34700钻加更 , 陆振华貌似也就随口一说,略略一顿,转而提议:“要不你把小雅带在身边刚从美国回来,马上就忙四海堂的事,总感觉亏待了你。顺便就当作和小雅四处走走” “舅舅你是存心要我被其他的堂主看笑话吧”傅令元稍抬眉梢,口吻略微戏谑,“头一年就任头一回巡查就带个女人,我是去办公的,还是去各处度假旅游” 陆振华笑了笑:“你别让家里的女人觉得你不关心她冷落她就好。” 傅令元别有意味:“小雅可通情达理着,今晚足够我好好表现,好好补偿她。” 从陆宅里出来,天色已以最快的速度暗沉下去,城市的华灯亮起,璀璨照人。 抵达某个路口后,傅令元兀自下车。 赵十三趴在方向盘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车流中,狐疑地嘀咕:“老大又撇下我们,一个人去干嘛啊” 栗青整理着刚出来的一组数据,应声从电脑屏幕前抬一下眸,神色颇有些暧昧:“老大今晚不是不回别墅嘛,肯定去找最舒服的睡觉场所。” “最舒服的睡觉场所”赵十三又觉得脑仁疼了。 栗青笑了笑,合上电脑一拍他的后脑勺:“行了,别委屈你自己了。” 侧踹腿来势凶猛。阮舒全神贯注,反应足够快,当即交叉两只手臂挡在面门之前。 褚翘并非虚招,下一秒小腿便重重落到阮舒的手臂上。 臂膀一疼,阮舒虽没有松开手,但没能稳住身形,本能地屈了脚,往后退了一步。 气劲差不多用光。阮舒干脆不继续反抗了,顺势往后直接倒上防护垫,浑身是汗地瘫软着,大口地喘气呼吸。 褚翘双手叉腰,高高站着俯瞰躺在地上的她,挑眉:“今天就到这里” “嗯。”阮舒点点头。 褚翘走开了。很快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对她伸出手。 阮舒顿一秒,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掌。 褚翘抓紧她一使劲。 阮舒就势从地上坐起。 褚翘放开她,一屁股落座到她的身侧。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阮舒颔首致意,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灌水。 放下瓶子时,发现褚翘在盯着她。 阮舒习以为常,漠漠问:“今天又怎么了” 褚翘凑近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白皙细腻的脸颊:“还真是没化妆啊” “我觉得我生活得比你健康,也听取了你的意见,怎么皮肤都不见改善的”说着她收回手,摸摸她自己的脸,质疑,“你确定你没有骗我真的没在偷偷用什么昂贵的护肤品而隐瞒我女人不是最喜欢这样了,人前都希望维持住天生丽质的形象。” “喂喂喂,我好歹也当了你两个多月的教练,不要太小气啊。”她套近乎似的挪近她,又拿手肘隔着衣服布料捅捅她的胸,“还有你这儿。” 褚翘稍压低声音:“我在网络上找过丰胸的方法,都说最有效的是找个男人天天摸天天揉。我没交往过男朋友,不清楚,你可是结过一次婚,能不能分享一下经验,是不是真的有效” 阮舒:“” 若非都是女人,并且清楚褚翘的性取向,她完全会把褚翘当作流氓处理。 犹记得那会儿春节,在荣城的傅家老家,首次和褚翘见面,褚翘对傅令元打招呼的方式是二话不说先开打。她很轻易便褚翘初步判定为和傅清辞差不多类型的女警察。 结果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之后,她发现,撇开肃正的警察身份的私底下的褚翘开朗异常,与生俱来般地恣肆和爽快。 而和褚翘之所以重新有交集,源自于那阵子她想进一步学点防身技能。 身边诸如吕品和荣一等等却全都是男人。一来他们怕她受伤,教得不上心,二来性别不同,很多东西也不好教。因此从外面找女教练,便“不小心”招来了褚翘 阮舒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江城比较有能耐的女教练寥寥无几,她全都试过去一遍,终是褚翘给她的感觉最好。 合计着反正也就一周一次的课程罢了,单纯的教练和学生的关系。 然而褚翘非常自来熟,正常授课以外的闲暇时间里,和她聊化妆品、聊护肤品、聊服装,找一切女人能够聊的话题。 阮舒多半时候不搭腔,偶尔敷衍一两句,褚翘也不尴尬,而且懂得适可而止。 今天的话题都进一步到她的胸上来到了 阮舒侧眸,无波无澜地盯一眼她的胸:“你的也不小,无需再丰。” 褚翘不羞涩不扭捏地比划了一下:“我觉得可以再大一点,像你这样,比较合适。我的个头可比你要再高点的。” 阮舒从地上站起身,淡淡道:“那你就多喝些豆浆。” 完全是无意识的。 脱口而出之后,有一小片段的回忆自发地浮出脑海,令阮舒晃了一秒钟的神思,微顿身形。 转瞬她甩掉思绪,冰冷着神色继续自己的步子,走去淋浴间。 没多久褚翘也跟进来了。 阮舒如往常般,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地冲自己的澡。 擦身体的时候,听到褚翘道:“你背上的伤,是没来得及治所以留疤的我认识几位挺好的美容医生,帮你问问淡痕祛疤的方法吧” 阮舒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难道褚警官不是应该先好奇我身上这些疤痕的由来” 褚翘笑得坦荡荡:“这没什么可好奇的,我看过你的失踪档案了,应该就是你遭遇谭飞绑架期间被他用皮带抽打出来的那些伤。” 阮舒轻泛一抹哂意。 褚翘对她刺猬一般的疏离见怪不怪,又自顾自口吻轻松地绕回到之前的话题:“喝豆浆真有效果你的亲身经验么” 阮舒撇开脸往更衣室走:“褚警官也可以自行去找个男人。” 褚翘跟在她身后,摇摆着手指:“no~no~no~找男人太不现实,还是喝豆浆方便。” “褚警官的条件很好,没有什么不现实的。”阮舒站在自己的柜门前穿衣服。 “我是没觉得我自己条件差啊。”褚翘清亮的嗓音在另一边回应她,笑了笑,“你没听过一种说法么每一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 阮舒的动作没来由地停住。眼睛直直地盯在虚处:“褚警官放不谁” “你觉得是谁”褚翘故意反问。 阮舒低垂眼帘,抿紧嘴唇,“未婚夫”三个字悬在喉咙口。 却听褚翘的声音突地近在她的耳畔:“还不是我外公喽。” 阮舒扭头。 褚翘双手抱胸,单肩倚靠在旁侧的柜门上,正笑盈盈地注视她:“我从小在我外公身边长大的。他带给我的影响很大。一直以来他对我的教育都是自己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唯独婚姻这件事上,他可太武断了,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和傅家爷爷擅自订了我和傅三的婚约。” “傅三倒好,一跑美国跑十年。回来还直接甩个老婆到我面前。我好歹是个女人欸,半点脸面都不给我留。他以为就他不愿意娶我么我还不愿意嫁他呢。” “小时候没少和他打过架,他什么脾性,我能不一清二楚么彼此都看得太透了,当兄弟还勉勉强强,哪儿能成夫妻啊。” “庄小姐你说说,这事儿我外公是不是得负很大的责任” 褚翘最后问,而其实不等阮舒有所回应,便兀自黯淡了神色:“可他老人家两三年前去世了,我找他评理都没处儿。当然放不下他。” “褚警官节哀。”阮舒表情淡漠地拾掇自己的包,然后道别,“我先回家了。今天谢谢褚警官的指教。我们下周再见。” “走吧,我也走。”褚翘和她一同离开场馆。 走出门口,外面正瓢泼大雨。 阮舒掏出手机,发现自己遗漏了两通来自庄爻的未接电话。 还有一条消息。 她点开。 “姐,今天路上耽误了,你多等我半个小时。” “怎么了”褚翘问。 “没什么。” “是不是接你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褚警官不用管我。先去忙吧。”阮舒依旧疏离。 “我可没什么要忙的。”说着,褚翘拉住她往场馆里回,“走走走,进去等,外面冷,还下雨的。” “谢谢。”阮舒没有拒绝。 “要喝点什么白水咖啡果汁酒” 阮舒本想摇头,心头在最后一个选项顿了顿,改变了主意:“酒。谢谢。” 褚翘闻言不明意味地多瞧了她一眼,才走向冰箱,很快拎了两瓶玻璃瓶的啤酒。 开过盖了。 递到她跟前。 度数太低了但总比回到庄宅之后被荣一和庄爻死盯着而什么都喝不到来得强阮舒握住酒瓶,往嘴里送一口。 褚翘盘着膝盖与她相对而坐,也在喝酒。 两人均无话,寂静一片。 褚翘没多久就喝完一瓶,走向冰箱,估计是打算再拿。 阮舒的目光循向她:“麻烦我想再喝点。” “庄小姐酒量怎样”褚翘两只手,一手各两瓶,一共拎了四瓶过来。 “不会耍酒疯给褚警官添麻烦。”阮舒略略颔首致意道谢,伸手接过酒瓶。 褚翘坐回到地上,弯弯唇角:“人家都说把酒言欢,庄小姐光喝我的酒,却一句不吭气,真辜负了这些酒。” 阮舒凉凉道:“我确实没有丰胸的方法能告诉你。” 褚翘噗嗤笑出声,下一秒。神转折一般,便问:“一般来讲,离婚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你在外面有人了;第二,他在外面有人了;第三,好聚好散。看你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三种,那么就是第二种” 毫无征兆地说转话题就转话题。 阮舒握在酒瓶上的手指紧紧收缩,不予理会,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琢磨着要在庄爻到之前,把两瓶酒都喝掉。 褚翘的话尚在继续,却是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换了个话题:“第一次在荣城的傅家老宅见完面之后,我就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但一直没能想到为什么。” “最近我又寻思起这件事,才记起来,我以前确实见过你。见过你的照片的。还在上学那会儿吧。我跟着我外公来海城办事,顺便去了傅家拜访。在傅三的房间里见过你的。” 褚翘稍忖了忖,回忆道:“他桌上放了抬相机,相机里的其他照片好像都被删了。只剩一张。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的合影。其中那个女的,背双肩包穿校服扎马尾,表情冷冷的,后面稍远的距离,傅三是个背景人物,应该是无意间入镜的。” 褚翘的身体往她面前一倾:“就是你吧那个女高中生就是你吧对不对那个男生我也认得的,是傅三的表弟唐显扬。” 阮舒钝钝转眸:“褚警官问错人了。要答案应该找当事人。” “我没有要答案啊。”褚翘两只手肘都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掌则托在腮边,耸耸肩道,“我是想说。我刚恍然,原来傅三那个时候就对你有心思了。” “喂喂喂,对了,”她蹭着地板坐近到她跟前,“老实说,是不是傅三留下了在外面偷吃的痕迹被你发现了” 瞳孔骤然一缩,阮舒的手在酒瓶上握得愈发紧,骨节发白,心底深处忍不住呵呵这语气,分明连自称了解他脾性的前未婚妻都知道他的坏毛病。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才会被他骗 褚翘将她的所有神色都收进眼里,语气却是转为狐疑:“要真是留了偷吃的痕迹,可不太对噢。” 阮舒冲口便想吼“什么不太对他根本就不是留了偷吃的痕迹而是公然一脚踩两船是个只会利用女人的烂男人”。当然,她控制住了,并充分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为了他产生大幅度的情绪波动。 褚翘要说的并还没完:“你们的生活我不清楚。我记得的只有一件事。喏,就是除夕那天早上,我不是去你们住的酒店找傅三,你在酒店门口看到了吧” “与我无关。”阮舒放下酒瓶子,心里想走,耳朵里则尚收录着褚翘的话,“他头发湿湿的,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儿,摆明是在外面刚洗完澡,很容易叫人猜测他是不是在刚偷吃回来。我都开他的玩笑了。” 没想到会是这件事,钻心的冷意又开始在阮舒的身体弥漫瞧,褚翘也证实了褚翘也证实了这件事了就是在外面刚嫖完小雅的那件事 但听褚翘问:“你们两个那个时候是不是在吵架啊傅三情绪挺差的,你的神色也不怎么样。” “反正我看着像在吵架,所以当时我开玩笑归开玩笑,心里大概也猜到,你可能是故意露一身的马脚回去气你的吧否则以他的精明程度,就算真的偷吃,也不可能粗心大意到连我这个外人瞒不住。” 她笑得明朗:“他自己因为和你吵架情绪不好,迁怒到我身上态度极差,爱答不理的。我看到你从酒店里出来,还神助攻了他一把,故意搂了一下他的脖子,借了位假装在亲他。不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太泾渭分明了,好像根本没刺激到你。” 阮舒其实没怎么听后面的话,思绪停驻在前面一段,尤其“故意露马脚”和“精明”之类的。 未再犹豫,她噌地站起身,瞪着乌漆漆的眼珠子:“他根本不是什么故意气我根本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因为我允许他去外面找女人所以他无所谓遮掩” 她的反应大而强烈,整个人几乎是暴动的,冷冽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场馆里。褚翘仰脸盯着她,微微怔了怔。 阮舒也从一整墙的镜面里看到她自己此时颇有些扭曲的表情。 完全陌生。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又因为傅令元心绪不稳 她刚刚就不该任由褚翘和她谈什么傅令元 褚翘在这时抓住她的手:“你们该不会真因为这类的事情生嫌隙的吧” 她拧眉:“误会吧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说是你允许的,但在我的认知里,傅三不会是这种人。” “你的认知”阮舒冷笑,“你确定你的认知不会出错” 旋即她质问:“那么在你的认知里,想过有一天他脱离傅家去混黑么” 褚翘默了默,但也仅仅两秒钟而已,她目光笔直且坚定地对视她的眼睛:“是,确实,我不敢保证我的认知会出错,也没料想过他会走上如今这条路。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傅令元,再坏再混,也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男人。” 眸光轻轻闪动一下,阮舒甩开她的手:“人都是会变的。” 褚翘动了动嘴唇,俨然要再说话。 阮舒率先堵住她:“抱歉褚警官,我是花钱请你来给我当教练的,不是请你来陪我聊天。之前是出于对你的尊重,所以我没有阻止你和我搭讪,现在我觉得有必要郑重地提醒你。” 褚翘从地上站起来,本打算道歉的。 但听阮舒神色冰冷地又说:“而且褚警官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不必浪费时间以傅令元为切入点试图打开我的内心与我交好,只会南辕北辙。不如安分守己地当我的教练,或许还能打探到更多庄家的东西。” 褚翘坦坦荡荡:“我来当你的教练的其中目的是因为你庄家家主的身份,这一点无可厚非。我掩藏不了,也从来没掩藏过。并且你打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 尔后她肃色,转了语锋:“但其余的,什么故意以傅令元为切入点什么故意与你交好,我没存过那种龌蹉的心思,你也别来诬蔑我。” “我褚翘如果不愿意,没人能够逼我去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交朋友。我要打探庄家也有其他无数种办法,没必要委屈自己来刻意讨好一只没有温度只会扎人把所有善意一盆水浇灭的刺猬” 毕竟同在气头上,讲到最后口吻在所难免有些重。褚翘为此番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措辞而轻轻拧了下眉。 阮舒幽凉着神色,不发一语地转身便走。 褚翘眉头顿时拧更深,低眸觑见脚边没喝完的几个酒瓶子,颇为头疼地扶了扶额。 “姐”庄爻正巧刚抵达,迎来走廊下。 阮舒面无表情地径直掠过他。 敏感地察觉她情绪上的不对劲,庄爻来不及多问,先小跑两步追上她帮她撑雨伞。 阮舒坐上车,驾驶座上戴着浓密假发又戴了帽子且顶着络腮胡子全然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荣一恭敬地唤她:“大小姐。” “嗯”阮舒应得极为浅淡,马上就闭阖上双眼做外人勿扰的假寐状。 荣一看向刚坐上车的庄爻,用眼神询问他。 庄爻轻轻摇摇头。 荣一暂且捺下心思,专心开车。 摩托车一路往山上飙。 今天和以往不同,山顶上的平台并非空无一人,而已有道黑色的人影在等候。 傅令元摘下头盔。捋了一把头发,冲黑影吹一记响亮的口哨:“看来三个月不见,你想我了,难得提前过来。” 黑影将他的神色尽数收入眼中:“心情不错看来你这趟美国之行收获匪浅。” “不都说我在美国呆了十年这十年岂能白呆”傅令元从车上下来,斜斜勾着唇角向黑影走来,“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我真是太怀念了。” “那怎么不干脆呆在那儿不要回来了”黑影揶揄。 傅令元站定黑影身侧,眺望夜幕下的海城,眼神变得幽暗起来:“再不回来,我下半生就完了” 黑影侧眸盯住他线条坚毅的侧脸。回归正题:“没什么事要说的” 傅令元偏头,对视上黑影,勾起一边的唇角:“今天你比我着急。” “你很有耐性,时差没来得及调整好,马上就要奔去江城。”黑影反口怼。 傅令元向他伸手:“我要的资料先给我。” 黑影把文件袋递给他。 傅令元抽出来翻了两下,折眉:“只有这么点” “不论是庄家还是一灯大师,都与你目前的任务无关,属于你的私事。我已经是在以公谋私。” 傅令元唇际一哂:“上一次给我带绑架案的卷宗不是已经谋私过一次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谋得彻底一点” 黑影有些不悦:“你该注意点你自己分寸。” “这就没分寸了”傅令元塞回纸页入文件袋,“抱歉,那像我这种人干过的没分寸的事可太多了。” 黑影安静两秒,有点道破的意思:“调整好你自己,我当作现在又是你的私人感情在影响你的情绪。” 傅令元正把烟盒拿出来,塞一个烟卷进嘴里,点燃,然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轻扯着嘴角,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还是那句话:“我要是调整不好我自己,现在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讲话” 他看着黑影,指着自己的脸庞,嘲讽:“还以公谋私就算我私了,那也是靠我自己在合理的范围内争取来的。比如我倒没倒好时差,是我的事,劳烦你关心。” 黑影不与他继续争论,平和道:“理解你压力很大,希望江城之行能帮助你纾解。” 傅令元丢掉指间的烟,低敛双眸,盯住地上的烟头星火,脚尖碾上去,开始聊正事:“完整的路径记录还勾不出来。需要点时间,而且目前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不过确定陆振华也在利用比特币洗钱。” “其实说实话,换成我,比起陈家时代的青门,我也更愿意推崇陆振华。”黑影极其客观地不吝啬赞赏,“他一直都很与时俱进,很有商业头脑。看过最近的比特币的持仓报告没有fbi名列前茅。” 傅令元的手指尚在打火机上摩挲着:“你以为fbi哪来那么多闲钱去买呵呵,都是抄毒贩的身家抄来的。” 他小有感叹似的:“真羡慕” 黑影:“” 傅令元未再题外话地闲扯,道:“新皇廷计划在所难免,因为陆振华势在必行要补缺。这个机会流产,也会有下个计划顶上来,所以我打算参与其中,主推上去。” 黑影没什么意见:“你有把握就行。” 傅令元笑得懒洋洋,又提了句:“或许璨星可以先搞掉。” 黑影应声在他脸上凝睛:“你有什么想法” 明明只喝了一点点酒,而且是度数低的啤酒,阮舒却感觉头痛得厉害,脑子里像有根棍子在不停地搅动,搅乱她原本有条不紊的思绪。 “是不是在吵架” “故意气你” “不会是这种人” “有原则有底线” “” 乱糟糟,闹哄哄,快要爆炸一般。 又是傅令元 总是傅令元 他算什么东西 他已经被处以死刑了 没什么可再动摇的 阮舒深深地蹙起眉心。 雨声虽然被隔绝在车窗外,但依旧有雨珠被风吹着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特别响,响彻她的耳朵。 她静静地听着,感觉回到陈青洲死掉的那一天。 也是这种大雨。 她坐在庄爻的车里,一路伴随的都是这种类似的雨声。 她赶到靖沣。 她看到傅令元杀了陈青洲 是的,没什么可辩驳的 冷风呼呼,被抵挡在头盔之外。 相隔三月,路边的风景从夏日直接过度到冬日,叫他有些陌生。 摩托车停靠在大树底下。 树枝光秃秃,残留的落叶飘零而下,掉在刚摘下的头盔上。 傅令元轻轻拂去,仰头往三楼的窗口看,唇角一勾。 十分钟后,顺利用二筒留给他的工具打开了窗户。 傅令元跃入房内。 橙花的香气所剩无几,被遮盖在房间的沉闷之气下。 傅令元驾轻就熟地走入浴室,从柜子里取出精油,再找出香薰灯点燃。 没一会儿,空气里重新飘散开来橙花的香气。 傅令元走去衣柜,拿出里面的男士内裤,回到浴室,目光落在牙刷牙杯和挂好在衣架上的男士睡袍,回想起三个月前去美国之前来过的那趟,它们全被丢在地上。 全被丢在地上 她的怨气 眼神微微暗沉,定片刻,傅令元走进淋浴间,站到喷头下。 438、子嗣 含34900钻加更 , 雨还在下,车厢里安静。 车子不急不缓地开着。 阮舒坐在后座里,疯狂的大脑渐渐平复,暴动的情绪慢慢冷却。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 庄爻转回头,看到阮舒没有动静,依旧闭阖双眼,头微微朝一边歪着,像是睡着了。 无声地交换一记眼神后,两人均未出声唤醒她,蹑手蹑脚地下车。 荣一帮忙撑伞。 庄爻弯腰屈身进后座车厢里,打算把阮舒抱出来。 一只手臂刚伸到阮舒的后背,阮舒便睁开眼了。 庄爻则因此嗅到了她身上极其浅淡的气味儿,不禁皱眉:“姐,你偷偷喝酒了” “没有偷偷。”阮舒纠正,推开他兀自下车。 荣一撑着伞急急地跟在阮舒身后。 庄爻追问:“是褚警官给你的酒你和褚警官一起喝的姐,你” “你很啰嗦。”阮舒甩给他这句话。 语气倒没听出有太大的不好,像是之前的糟糕情绪已调整过来。 但庄爻依旧没放下心,旧话重提:“姐你以后还是不要把我和荣一都赶走,至少留一个在场馆比较好。有个照应。” “没必要。”阮舒给他的答案和之前的几次提议一样,庄爻也以为她接下来无非仍然要烦嫌他们在一旁碍事,却听她道,“课程到今天为止结束,把余下的培训费全部结清给她。” 结束庄爻愣住。 阮舒未多做解释,抿紧嘴唇,跨入大门。 迎面正碰上隋润芝:“姑姑今天回来得晚了。” 五十几岁的女人依旧靡颜腻理,边说着,边主动伸手过来要帮阮舒脱外套。 阮舒抬臂挡住:“说过好几次了,大侄子媳妇儿不需要做这些事情降低自己的身份,不仅让家里的下人看笑话,传到族人的耳朵里,不都得以为我故意亏待你。” “姑姑言重了。”隋润芝低低欠了欠身,“姑姑本就是长辈。” “那就听话点。”阮舒径直掠过她,不与她多废话。 隋润芝携佣人跟上来几步:“晚饭为姑姑热着,姑姑是要现在吃,还是过会儿再吃” “送来我的书房。”阮舒迈上楼梯,蓦地滞了滞,“二侄子呢” “二弟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让他来书房找我。” 交待完,阮舒继续自己的步子,一路至三楼。 走廊幽长,虽然开着灯,但早年设计风格的基础在那儿,偏低矮的天花板加剧了空间的逼仄之感,怎么都令人觉得不痛快。 三个月了,阮舒依旧没有适应。或者更准确点来讲,她始终只将此地当作暂住的酒店,打从心底不曾想过要适应。 荣一走快一步,当先帮她打开书房的门。 阮舒走入,双手抱臂,略略停定一下,眯起眼睛打量书桌上的摆设。 乍看之下与她下午离开前并无任何的变化。 但是 阮舒落座,手指拖动鼠标。 电脑屏幕显示登录界面。 输入密码,进入程序,点击开监控系统是庄爻帮她在书房内的隐秘之处安装的。 画面立即呈现。 阮舒拉动进度条,在傍晚四五点左右的时候,显现出隋润芝带着两名下人进来书房。 隋润芝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情,从头至尾姿态端庄地坐在旁侧的椅子里,时不时抬手作比划状,叮嘱那两名负责打扫卫生的下人当心点不要把东西给磕磕碰碰了。 整个过程大概一共十分钟左右。阮舒耐着性子仔细地看完,扭头看同样一起旁观的荣一和庄爻。 两人皆摇头,表示也都没看出端倪。 阮舒把监控画面的窗口暂且缩到最底下,然后往后靠上椅背,嘴里低低喃喃:“隋润芝” 庄满仓的这个老婆,着实安分守己。三个月来都老老实实的,继续当她的庄家大奶奶,妥帖打理庄宅内的各种琐事。 阮舒以前比较深入接触过的类似家庭主妇,只有王毓芬。但王毓芬其实非常闲,话。 荣一被瞧得略微忐忑:“怎么了大小姐” 阮舒迟疑地轻拧一下眉头:“为什么能够查得这么快这么具体” “原来大小姐是好奇这个。”荣一恍然,解释道,“因为偶尔我们自己的货也要从江城的这几个码头进出。” 阮舒蓦然无声。 荣一知她心中所想,笑笑:“那几处的生意,手底下的人会做好该做的事,大事上我也会看着的,大小姐您都不需要管。二爷和荣叔也一直不希望大小姐您和它们有所沾染。只是类似华兴的这几个,就得劳烦大小姐您抽空多费些心了。” “庄家陈家”阮舒低声,神情寡淡,“也亏暂时都没有大事,不至于忙乱。应该多培养几个像曹旺德这样的人。” 荣一闻言记起什么:“对了,大小姐,还没向你汇报,之前米国的那款保健品刚获了科技进步奖,现在卖得不能再好了。曹老板说,李茂和苗佳在合计着扩张公司。” “难为他们俩了。带着那么几个人,把公司硬是撑起来了。科技进步奖的大运,还得感谢马以。”阮舒唇角久违地微翘一下,转瞬敛起,道,“不过,或许可以不用扩张。” “大小姐的意思是” “让曹旺德问一问李茂的想法吧,问问他是否接受华兴的收购。毕竟严格意义上算起来,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我当时没等公司开张就失踪了,除了前期筹备工作,什么贡献都没有。” “收购”荣一颇有些意外。 “嗯。”阮舒没认为有什么不妥,“反正本来就是一家人,现在干脆并在一起,也省得再去搞什么扩张。主要还是李茂的想法,他是我当初的合伙人。让曹旺德把收购的条件开得优渥些,当初的代理权合同作废,保健品收回华兴自主经营。” 荣一没动静。 阮舒狐疑转眸。 但见荣一眼眶通红地注视她,又是一副感性得几欲落泪的表情:“其实很早之前二爷就提过,既然大小姐喜欢那款保健品,想把华兴直接送给大小姐。这样大小姐也不用太辛苦。可又太了解大小姐您的脾气了,才弄得那么麻烦,兜了个圈子,找曹旺德签代理权。” 阮舒低垂眼帘,怔怔地盯着地面:“嗯是都是我太作了” “不是的大小姐您不要这样说自己二爷和我对您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的”荣一俨如他自己被人骂了一般着急。 “嗯。我明白。”阮舒重新抬眸,神色恢复清淡,“收购的事,就按我刚才说的转达给曹旺德,让他去办。” “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 阮舒绕回先前被岔开的话题:“既然确定青门那两个堂口的走私货会从哪几个码头过,就去向警察举报。”她强调。“记住,一定要把庄家码头牵扯上,一定要令庄家为此惹上麻烦。” 荣一立时明白她的用意:“大小姐你这是要” “嗯。”阮舒眸光冷漠,“庄爻不是说师出无名么那就多搞点小动作,在庄家和青门之间制造出矛盾。” 提及庄爻,荣一不免又有些感伤:“强子少爷他怎么就是铁了心地不愿意和荣叔相认这段时间,我私底下一有机会就找他唠嗑的,可一旦我企图和他谈荣叔,他马上就甩脸走人不理我。” 阮舒嘲弄:“徒劳无功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荣叔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所以我们更要尽快把荣叔从陆振华的手里救出来。” 荣一因为“心病”两个字。默默兜转了些许心思,觑着她的表情,忖两秒,汇报道:“九思继续忽悠着二筒在江城绕圈子。应该很快没什么耐性,会滚回去海城了。” 阮舒微微一顿,不瞬似有若无地“噢”一句,算作回应。 荣一询问她的意见:“那关于九思之后的去处,大小姐您看是要收回来我们自己身边,还是继续留作眼线” 阮舒嗓音无情无绪:“看九思的个人意愿吧” 荣一道出他的想法:“埋线不易,既然九思还没有暴露,那就继续让她留在海城吧。即便她不若栗青和赵十三靠近核心机密,依旧有信息可以提供。” “比如姓傅的现在身边那个的女人是个好靶子,可以让九思盯紧点。最好他们能再生个小的出来,我们往后有机会把他们全部抓来当人质,就像姓傅的利用傅警官和晏西小少爷要挟二爷一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靶子阮舒应声轻轻闪动眸光。 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叩响。 “姑姑。”庄荒年的声音传入。 荣一即刻退回到阮舒身后,以保镖的姿态站立好。 阮舒收敛思绪,往后靠上椅背:“进来吧。” 庄荒年推门进来,脸上挂着笑容,手中端着一盘沾染着水珠的车厘子。行至她跟前:“新鲜的,给姑姑当饭后水果。” 阮舒不冷不热:“忙什么比我还要晚回来” “谢谢姑姑关心。”庄荒年似没有听出她的嘲讽,“朋友手里新到一批古董,找我过去一起帮忙瞧瞧。” “瞧到什么好货了”阮舒小有好奇一般。 “只是高仿品罢了。”庄荒年摇摇头,旋即道,“我今天正好也有事情找姑姑你。” “什么”阮舒伸出手指捻起一颗车厘子。 “上个月,我不是和姑姑说过,咱们庄家现在最迫切的是子嗣的问题。姑姑既为家主,必须得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且姑姑你如今正值最好的生育年龄阶段,族里的人也希望姑姑能早点成家。” 扫兴的话题。令阮舒的动作第一时间滞住。 庄荒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自兀自继续道:“因为姑姑身份特殊,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位家主,而需要招婿入赘,族里的人都非常关注。” “考虑到姑姑如今独身一人,在江城也人生地不熟,大家都很热情,从自己的亲戚或者朋友里推荐了不少人上来。族里的几位老人帮忙瞧了瞧,选了几个家庭背景比较合适的人选,姑姑可以先看一看,之后安排时间,让他们陪姑姑吃饭看电影,相互了解了解。” 边说着,庄荒年取出一份文件夹,放在她跟前的桌面上。 阮舒眸子轻眯一下:“要给我相亲,逼我结婚” “姑姑哪里的话怎么会是逼”庄荒年笑笑,“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看姑姑喜欢不喜欢,是不是看对眼。姑姑千万不要觉得有压力。你们都是年轻人,彼此给彼此一个机会。而且姑姑在江城呆的时间尚不长,刚好也可以借此多交几个朋友。” 阮舒泛一抹哂意:“劳烦二侄子在百忙之中还为我的婚姻操心。” 庄荒年长长地叹一口气:“只是我和我大哥都没有办法生孩子,险些毁了庄家的血脉,这是我们的心结。姑姑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希望。” “所以姑姑,我也不敢邀功,说什么操心。”他蓦然深深鞠躬,“相反,而是郑重地拜托姑姑,把我们庄家的主脉延续下去。” 阮舒眼尾轻蔑地挑起:“别这样,我受不起二侄子你的拜托。如果我也生不出来,那就真是闹笑话了。” “姑姑年轻,身体健康。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会生不出来”庄荒年已重新站直身体,忽地道,“听说姑姑在海城的那段婚姻里,曾经因为宫外孕流掉了一个孩子” 全然措手不及。阮舒不可避免地僵直了脊背。 庄荒年的表情间露一丝惋惜,尚自说自话:“姑姑如今回来庄家,环境比海城安稳得多,等招婿入赘后有了好消息,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他又联想到什么,一拍手:“对。既然相亲的事宜提上日程,姑姑的身体必然也得好好调理做最充分的准备。我明天就和大嫂交待,让大嫂往后在姑姑的饮食里,要开始往这方面侧重了。” 呵呵。阮舒面无表情,眼里跟铺了霜似的:“二侄子想得可真远,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庄荒年揖揖手:“让姑姑笑话了,我们庄家太缺孩子了,我渴望有个表弟能给家里添喜气,也渴望我们庄家下一任家主的诞生。” 最后一句话,俨然就像他在给予她暗示。暗示她,她生的孩子,铁板钉钉依旧会是庄家的继承人。 然而阮舒却也从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并模模糊糊地察觉,庄荒年要她当家主的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定定地盯着他数秒,阮舒漠漠:“辛苦二侄子,每天一边和各种文物打交道,还时时刻刻牵挂着庄家是否后继有人。” 庄荒年一离开书房,憋了半天的荣一即刻抛出嗓子:“大小姐,庄荒年是要拿您当他们庄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嗯”阮舒的情绪倒没太大的波动,平静的很。 “我们陈家的女婿哪里轮得到他们庄家指手划脚想得美”荣一愤然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大小姐,这些人交给我,我会交待手下把他们妥善地解决掉。” “不用。”阮舒双手抱胸,冷眸睨着,“我自己来解决。不然一批接着一批都得顶上来了。” “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荣一小声嘀咕。 阮舒挥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我把庄爻刚才送来的文件看掉。” “大小姐,先吃饭。”荣一提醒。 “嗯嗯。”阮舒作势把饭食挪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扒拉。 荣一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而他前脚一走,后脚阮舒便丢下筷子,后背靠上椅背,仰面看天花板,脑海中浮现的是宫外孕那次,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傅令元来她的病房,躺在她的身后,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 她闭阖双眼,甩开记忆。 傅令元做了个梦。 439、鬼地方 , 傅令元做了个梦。 是梦,也不算梦。 他从汪裳裳的房间里出来,浑身燥热地在酒店的长廊里疾走。 突然地,一副女人的身体跌跌撞撞开一扇门,毫无征兆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指尖之所及,柔软至极,散发着好闻的橙花香气。 她的体温很高。 她低低地喘息,茫然地抬头,喷薄的热气直灌进他的鼻腔。 他盯紧她的面容,重重回忆纷至沓来。 她的手臂搂上来,唇瓣碰到他的下巴。 凉凉的,滑滑的,软软的。 她紧紧贴着他,如同一条鲜活的鱼,不安分地蹭动。 他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她带他的所有感官刺激。 燥热之势一波一波地凶猛袭击而来。 他浑身绷紧,出汗得厉害,想推开她,却迟迟下不去决心。 她神志不清。手摸进他的衣服里。 他扣紧,顿在那儿,湛黑的眸子因隐忍而布出薄薄的猩红。 她扒上来他的肩,湿润馨香的气息喷洒。 微弱的嘤咛入耳,挠他的心,挠他的肺,挠他的五脏六腑。 气血沸腾不止,他箍紧她的腰肢,抱起她进去房间。 “” 固定好她。 蒙住她的眼睛。 “” 细致缠绵地吻她。 他整个人仿若被橙花香包裹。 一开始竭力克制。 不多时,失控地肆意冲撞。 “” 她怎么会那么软 他不知疲倦地索取。 “” 他不顾一切地释放所有。 “” 睁开眼。 床上除了他,只有那只大熊。 橙花的余香尚存。 梦里的一切细节也清晰无比。 然,那副温热柔软的身躯毫无踪迹。 第一瞬间,傅令元是愣怔的。 嚯地,他从床上坐起。 床头灯的光亮清楚地照出床单上湿湿的一片。 傅令元:“” 低垂眸子,盯一眼的裆处。 表情难以形容 捏了捏眉骨,他下床,掀了床单一并带进浴室,丢洗衣机里。 自己则脱光了衣服,走进淋浴间,打开冷水闸。 靠在椅子里,不知时候就不小心睡着了。 阮舒迷迷糊糊地醒来,是因为耳朵里不间断地传入“咔哒”“咔哒”的动响。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趴在桌面上的,手臂又麻又僵硬,暂时无法动弹。 头一歪,循向声源处。 许久不曾现身的闻野坐在班桌正对的沙发里,大老爷们似的翘起二郎腿一抖一抖的,眼睛盯着她瞅,像是观赏了很久她的睡姿。 手上则抓着一把瓜子,一口一磕,一口一吐瓜子壳。 而且是非常没素质地到处乱喷。 他所坐之处前面的一圈,已然遍地都是。 阮舒:“” 毛病 “自己制造的垃圾自己清理” 她越说,闻野反而吐得越发起劲,嗤声:“庄家的佣人拿来吃闲饭的” 阮舒正欲怼他,便听他下一句又道:“他们不是喜欢打扫你的书房那就体谅他们,多给他们找点活。” 阮舒僵麻的手臂已缓过劲儿。挺直腰板坐正,轻轻揉着手臂,淡声讥嘲:“人不在,消息没落下。” 闻野从沙发里起身,掂着瓜子边磕边吐径直行至她跟前,坐到桌子上,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她打量。 阮舒环视屋里一圈,确定窗户关得好好的,眼睛挪向门口:“你对荣一做了什么” 庄家虽没有如陆家那般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护。可大半夜地要自由出入,也不是简单的事宅中有古董,楼下有块区域设置了和博物馆内一样的红外线安保系统。 暂且不论他如何进来庄宅的大门,只说她的书房外,照理荣一一定在守着,他不可能招呼都不打直接给闻野放行。 “那个大块头不能老是不睡觉。他休息不好,精力不足,万一该护主的时候不给力”闻野慢条斯理。 “你能做点上道的事情么”阮舒颦眉,走过去开门,看外面的情况。 正见荣一纠缠住吕品的手脚,二人双双倒在地上,像睡过去了,又像晕过去了。 旁边落着一记针管。 阮舒:“”这是两败俱伤的节奏 “丢人。”闻野抛话。 阮舒听出来了,他不是在说荣一,而是在说吕品。 算是没在他手里完全吃瘪。心里头痛快不少。 她重新关上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庄家家主的位子坐得还舒服么” 两人同时问话。 闻野挑眉。 阮舒站定他跟前,目光笔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很认真地和他说:“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浪费。请你明确地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能够助你达到目的。” 闻野扯着嘴角,轻飘飘:“我要重复一遍庄假脸的话么” 老老实实地稳固家主之位阮舒攥紧拳头话至此,多问肯定也徒劳,不浪费力气了 抓过庄荒年的那份文件夹,扔到他面前:“你解决。” “我解决不了。” “你必须解决。”阮舒冷眸冷声。 “你必须去相亲。”闻野停止嗑瓜子,和她用一样的祈使句式。 心头一动,阮舒狭长的眸子眯起,质疑:“你是为了说服我这件事才回来的” 闻野不予置评,只道:“你接受相亲,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往后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不可能。”阮舒断然拒绝,“我不清楚庄满仓的身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才无法生育。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方法有无数种,我不是他们的生育机器。” “他们确实有无数种方法弄个继承人出来,但假的永远真不了。即便庄荒年有他自己的私心,家族的责任感依旧很重。”边说着,闻野边把手里的瓜子慢慢地撒进垃圾桶,“他亲手搞自己的哥哥,那也是庄家内部的事。而不会容许隋润芝这些外人偷龙转凤耍花招。” 阮舒蹙蹙眉。 闻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掀眼皮子瞧她:“如果我不回来,你也应该是会先应承下来,然后应付着拖延住。” 糖块在他的空腔里悠闲地活动着,不停地发出与牙齿撞击的细小声响,整副姿态俨然透露出一股子猜透她想法的优越感。 阮舒冷漠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假若剧情走向与你所预估的有所偏差。到时别来找我补救。” “只要去相亲,过程你尽管自行发挥。”闻野耸耸肩,遵循他一贯的故弄玄虚、讲一半藏一半的原则。 抿抿唇,阮舒主动赶人:“还有事”她并不指望能探寻到,他消失的这阵子,是不是真跑去忙生意了。 闻野起身走人,行至一半又回头瞅她一眼,嘲弄:“遇到这种事,你才不会像个死人似的无所谓。” 阮舒在整理桌面。不予理会。 待察觉他离开并带上门之后,她停下双手,闭了闭眼,长长吐一口浊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晨起,推开窗户。 雨后的空气清爽,太阳鲜亮,仿若新生一般。 院子里的石子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整洁,小鸟成群地扑打着翅膀,穿梭在葱郁的树冠之间,羽毛扑扇间,带起一丝一缕泥土的芬芳。而隋润芝又已经开始忙活了,盯着家里的下人们在给花圃的地儿松土,不至于让积压的雨水泡烂了花草的根儿。 定定地看片刻。 单薄的睡衣有些挨不住冬日的寒意。 阮舒关上窗户。 梳洗完毕后,从卧室里出来。 “大小姐。”荣一揉着疼痛的脖颈,愧疚浓重,“抱歉,是我能耐不够,以后会加强警惕的。还有,我打算多调些我们陈家的下属过来。庄宅在护卫这一块,着实太松懈了。” “算了,防不住闻野的。”阮舒淡声。 荣一入耳,不仅感觉她有点破罐子破摔,而且有点陈家的下属很无能的意思,闷声闷气:“大小姐,我会加强对下属们某些技能的培训。” 阮舒听出他的郁卒,说明道:“你不必如此。我们陈家的实力并非比闻野弱,只是目前的情势和所处的环境,对我们陈家不利罢了,所以有所掣肘。而且” 她略略顿了一下:“真正意义上来讲,强悍的不是闻野,而是闻野、吕品、庄爻他们三人所在的那个幕后团体。” 荣一还是愧疚:“他们三人都不容易跟踪。我们派出去的下属还在尝试过各种方式向庄姓的族人打探闻野这个名字,依旧没人认识。” “庄爻这个名字的讯息,也只停留在某位边缘族亲老人的养子,老人死得早,庄爻出狱之后的去向也无人关心,所以不了了之。” “还有,庄家确实有不少外姓家奴,吕品顶的就是这样的身份。闻野一开始把吕品留在大小姐你的身边,族人们都把吕品当作是大小姐您的母亲以前带出江城的,现在后代依旧来继续照顾大小姐您。” “以及,卧佛寺那儿也依照大小姐您的吩咐,关注一灯大师。一灯大师已经闭关出来。暂时没发现异常。” 阮舒无波无澜本就不是容易调查的事,她一开始就没抱特别大的希望。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那位治病的老妪,”荣一最后汇报,“确实是庄姓人,但很早就外嫁出去了。几十年没回来过。如果不是因为她回来后住进她家以前的老宅,庄家的族人并忍不住她以前是谁家的闺女。暂时能打探到的就这些了。” 阮舒眉心轻轻蹙起,思绪搅乱得不行,真是想直接冲到庄荒年面前问他到底在跟一只什么鬼合作 “行,我知道了,这些事都可以缓着慢慢来。先把我昨晚交待你的尽快办妥。” “大小姐放心,我昨晚第一时间就吩咐下去了。很快会出来动静的。” 阮舒淡淡地“嗯”,步子尚在继续。 纵使青天白日,并且已经让人凿了墙多加两个朝阳的窗户以便采光,幽长的走廊依旧幽长,逼仄的空间依旧逼仄。 下到一楼,一路行过全是下人们“姑奶奶”的问候声。 在客厅里,正遇上隋润东和隋润菡俩兄妹。 两人在第一时间便听闻动静停止了交谈。 隋润菡站在那儿没动,不如初初见面之时对她大不敬,但每次也都露一脸的不情不愿。 不情不愿,但也不打招呼。 隋润东则上前来,从旁接过下人手中的花束,转而递到她面前:“庄小姐,早。” 嗯 阮舒轻轻挑起修长的眉尾。 或许是隋润芝说过什么,加之他在庄家的公司里有担任职务,所以隋润东还算识时务,至少明面上未曾再对她出言不逊。 纵然如此,这般献殷勤却破天荒头一回。 阮舒双手抱胸。微扬起下巴:“大侄子媳妇家弟弟,你这是干什么” 隋润东拉不下老脸,从不唤她姑奶奶。在公司称呼她“董事长”,在庄宅偶尔碰面称呼她为“庄小姐”,倒也没什么不合理。 阮舒既然都天天喊庄荒年“二侄子”喊隋润芝“大侄子媳妇”,当然不会漏掉隋润东不膈应,遂,出来这么个绕口的称谓。 隋润东明显已习惯,不气不恼。晃动手中的花束:“送给庄小姐的。希望庄小姐今天心情愉悦。” 阮舒没接:“我讨厌什么,你送我什么,确定你这是希望我心情愉悦” “庄小姐不喜欢玫瑰”隋润东微皱一下眉,“那庄小姐喜欢什么花” 阮舒似笑非笑地睨他:“送花的人不对,什么花我都不喜欢。” 毫不留情地拂他的脸面。 隋润东的神色在所难免地露一丝难堪。 阮舒未多加搭理,自顾自行向餐厅。 隋润菡气结地要说什么,隋润东伸手拦住她,然后跟在阮舒身后,道:“餐厅我订好了,电影票也买好了,看完电影的时间刚刚好能过去吃晚饭。下午的时间我还没做安排,等庄小姐的意思。庄小姐喜欢去哪儿,都可以。” 看电影吃晚饭 多熟悉的活动,多熟悉的套路。 阮舒顿住身形,扭回去看隋润东,直颦眉:“大侄子媳妇家弟弟,你这又是干什么脑袋落家里忘记带出门了” 隋润菡没继续忍:“你有没有教养有你这么和人讲话的么” “大侄子媳妇家妹妹你很有教养”阮舒音线平稳,眸光清锐地落她脸上。“所以你非常有教养地在我的家里吵吵嚷嚷。” 未等隋润菡再说什么,隋润芝的声音先出来制止:“小菡。” 隋润菡还是比较听自己这位姐姐的话,硬是忍气吞声走去隋润芝的身后。 “对不起,姑姑。”隋润芝主动代替隋润菡道歉。 阮舒却不给她息事宁人的机会,不依不饶道:“大侄子媳妇,庄宅是历任庄家的住处,我是看在两位侄子的面子上,才允许你继续住在这里。但请你不要把你自己当做女主人,随随便便让你的亲戚进门来。” 口吻极其不客气。 阮舒静待隋润芝的反应。 隋润芝沉默一秒钟。没有生气,继续道歉:“对不起姑姑,我今天和我妹妹约好去看我刚生完儿子的外侄女他们一家人。我妹妹是来接我的。马上就出门。” 指的自然是隋欣。 那日在医院碰到她,后来得知生产顺利,是个儿子。 噢,对了,扯句题外话隋欣的父亲是隋润芝的另外一个弟弟,不过在隋欣很小的时候就过世,所以隋欣等同于是跟在隋润芝他们三人身边长大的。 和唐显扬的一遇。当时也就匆匆,彼此未留联系方式,无后话。 当然,隋欣知道她现在在庄家当女家主。 收敛思绪,阮舒瞥向隋润东,提醒隋润芝:“还有你这个今天出门忘记带脑子的弟弟,烦请一并带走。” 却听隋润芝道:“润东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姑姑。” “是,庄小姐,我是来找你。”隋润东接腔,手中依旧捧着那束花。 “难道二弟昨晚没有和姑姑说,族里推荐了几个相亲对象”隋润芝狐疑。 阮舒眸子眯起她还真没看,嫌麻烦。 不过此时此刻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隋润东闹的是哪一出。 果不其然便听隋润芝验证她的猜测:“姑姑别嫌我多嘴,我也不是自己夸自家人。但润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我弟弟的人品和外貌都不差,其次,隋家本就与庄家有过联姻,彼此熟悉。不用再像外人那样,花非常多的时间了解。” 阮舒皮笑肉不笑:“大侄子媳妇儿是在王婆卖瓜么” 隋润芝欠欠身:“我没有干预姑姑选择对象的意思,只是我弟弟润东确实也在人选之列,所以多说了两句,最后当然还是要看我弟弟有没有那个福气。” 听出来了,她实际上强调的是“人选之列”,用族里的意思来压她阮舒的视线转向隋润东:“所以你是仗着你姐姐住在庄宅的便利,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开始约我了” 仔细一瞅。今天隋润东头上的发胶确实比偶尔在公司里见到时要抹得多。 隋润东客客气气的:“庄小姐,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谁先谁后都没关系。我只是认为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该退缩,所以先主动出击。” “”还没吃早饭,阮舒已觉反胃。 定定心神,她面无表情地问:“你早上出门之前照过自己的镜子了么” 估摸预料到她又要讲羞辱之语,隋润东没有吭气。 但无所谓,阮舒还是要继续说:“你的年龄,足够当我的爸爸,大伯。” 隋润菡在这时插话:“我嫂子死了那么多年,我哥都没有再另娶他人,足以说明他不是个滥情的人,平时也洁身自好不在外头乱搞,专心在事业上。” “年龄那不叫大,那叫成熟稳重,是女人最需要的男人的特质。庄小姐,这年头像我哥这种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你要把握住。 五十岁,鳏夫,大半辈子几乎都在仗着隋润芝这个姐姐的庄家大奶奶身份,靠庄家吃饭。没有太大的野心和抱负,在庄家的公司里挂了个闲职。 嗯,这就是好男人。 阮舒唇边泛一抹哂意,也不浪费口舌与他们辩驳,看回隋润东:“不好意思,你的主动出击要浪费了。因为我并不打算和相亲对象一个一个地处。” “既然你在,正好也少通知一个。现在直接告诉你吧,我组个局。你们几个在名单之列的,晚上一起出席。” “你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有什么能耐都亮出来,谁能让我看上眼,我再考虑和谁出去吃饭看电影进行下一步的发展。这样节省大家的时间。” 说罢,她继续自己走向饭桌的脚步,几秒后记起来早就没有胃口了,于是调转方向。重新往楼上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隋润菡最先咬牙:“姐,你听到她刚刚说什么了吗要几个男人一起出席给她挑选她还要不要脸” 隋润东冷笑:“她在海城,本来就是个放荡下贱的女人,隋欣不都证实过当初显扬也曾被她勾搭过。臭名昭著的破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是庄家的主脉如今缺人,庄荒年和族里几位老人都视而不见罢了。” “委屈二哥你了,要你去娶这样一个女人。” “就当作玩玩,没什么的。” “最好她的肚皮足够争气。否则庄荒年的如意算盘可得打烂了。”隋润菡的语气带了点酸味儿。 “他庄荒年的算盘得先在我这里烂掉。”隋润东势在必得的样子。 隋润芝瞥他一眼,泼冷水:“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对付。我最近怀疑庄荒年引狼入室了。” “狼”隋润东觉得可笑,“就是一个稍微有点能耐的女人而已。但终究只是个女人,有的是手段能对付她。一旦到了男人身下,平时有没有能耐都一个样。” “二哥,你有把握搞定她”隋润菡问。 隋润东双眼放光:“我很期待,她脱光了衣服在床上,会怎么骚怎么浪。” 海城飞江城,两个小时多一点,抵达的时候差不多傍晚。 傅令元携栗青和赵十三下飞机,两个堂口的堂主早已提前来恭迎,寒暄几句之后,几人坐上车,直达所要下榻的五洲国际酒店。 440、集体相亲 , 咸湿的海风扑面。 傅令元站在窗口,摸出烟,低下头,咬在唇边,点燃。 烟雾飞卷。 复,他抬头,眺望暮色苍茫下的大海,指间星火闪烁,烟卷的长度在缩短。 冬日的夜幕降临得快速,没几分钟的时间,海面便彻底遁入黑沉。 身后栗青正在出声:“老大,就是这里。之前曾向你汇报过,有辆豪华大房车在酒店后面的私人沙滩上停留过将近一周的时间。” 傅令元半眯起眼,安静数秒,说:“城市规划之前,这片附近全是小渔村。” “是,”栗青自然记得手里头的那点儿关于庄佩妤的资料,“林夫人离开江城之前,曾经生活在这里。” 继,补充:“现在的这家五洲国际酒店,最大的投资人就是庄家。” 傅令元有些漫不经心地转回身,语音则有些意味深长:“庄家真是家大业大,还低调。” 脑中同时浮现的是昨晚刚到手的那份资料。 庄家的内容不多,包括简单的发家史和庄家如今在江城的资产地位。历代家主的名单也是有的,但只截止到前不久刚去世的庄满仓为止。 没有新任家主 栗青察言观色他暗沉的表情,没有吭气。 “老大,”赵十三从外面叩门而入。“二筒和九思来了。” 傅令元转眸凝睛。 “傅先生。” 两人进来房间,齐齐问候。 栗青瞅着二筒干净整齐的一身,有点欠揍地揶揄:“不是说你在江城当乞丐这明明够体面。” 一旁的九思代替二筒道:“特意洗完澡换过衣服再来的。而且酒店也不会让一个叫花子进门。” “哈哈,老大来了,你可以暂时卸任乞丐装了。” 二筒神色惭愧:“那些无所谓。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能探听到才最丢人。” 九思则接上二筒的话,向傅令元致歉:“对不起傅先生,是我们无能。” 栗青走过去搭上二筒的肩,又拍了拍九思的背:“哟你们个小样儿,这副德行做什么老大又不是不知道这项任务的难度,可没怪罪你们,尽力了就好。对吧老大” 傅令元闲散一挑薄薄的唇际,算作认同栗青的话,湛黑的眸子转动着晦暗的眸光,在九思身上不着痕迹地兜两秒。 “老大,”赵十三又叩门进来通知,“两位堂主派了手下来邀请,说是接风宴已经准备好。” 傅令元把烟头掐灭,丢进垃圾桶。走向沙发拎起外套,率先朝外行去:“走。” 栗青、二筒和九思即刻追随其后。 青门素来讲究排场和体面。 两位堂主这次为迎接傅令元,特意在酒店里包了一个能够容纳一千人的宴会厅,将两个堂口的兄弟全部招了来,算作一次聚会。 傅令元被请到上座,由两位堂主一左一右相陪。 落座后不久,前方的舞台上,开场的艳舞由数十位丰乳肥臀的女人火辣地拉开帷幕。 栗青和赵十三跟在傅令元身边,二筒和九思则分配到宴会厅的入口附近。算全局盯守。 瞅着现在还比较清闲,栗青和赵十三打了个招呼,借口去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呆片刻,往九思的手机发了条讯息:“我蹲厕所,隔间里的纸没了,赵十三那个二愣子估计没看见我的求助,麻烦九思你帮我揪揪他的耳朵提醒他来给我送纸。” 句尾特意加了个故作暧昧的表情。 酒店后。 车子停稳时,阮舒和庄荒年的通话尚未结束。 “这么说。二侄子并不反对我的做法” “姑姑说笑了。他们都是介绍给姑姑你的对象,姑姑想要怎么和他们处,都由姑姑自行决定,无人能够干涉。最重要的是能够挑出姑姑心仪的。”庄荒年讲话仍旧那样一套一套的。 “二侄子应该看过那份名单,对上面的人心中有数” “那是自然。毕竟关系到姑姑的终生大事,姑姑又对江城不熟悉,荒年有义务帮姑姑提前把关。” “就是说,你知道隋润东也是其中一个人选” “姑姑不喜欢隋润东” 阮舒反问:“难道你希望我选隋润东” 庄荒年笑笑:“我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还是那句话,姑姑喜欢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啊”阮舒拖了个长音,顿两秒,道,“我原先也不喜欢隋润东的,但早上大侄子媳妇和我一提,我回头又仔细想了想。其实他的确成熟稳重,在公司里也有任职。最重要的是,他是大侄子媳妇的弟弟,有大侄子媳妇帮忙看着,他往后欺负不了我。” 庄荒年那头安静了一瞬,重新开口时,语气和先前无太大变化:“姑姑如果真觉得不错,一会儿的相亲宴就把他留下来,以后进一步处处看。” “好,那我就留下他。”阮舒嘲弄地牵扯唇角,又问,“二侄子没有其他人选方面的意见提供给我” 庄荒年客客气气:“一切都尊重姑姑。” 阮舒没再废话,结束通话,心下则冷笑所有的人选,庄荒年既然都把过关,说明无论她选哪一个,都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当然,除了隋润东。 隋家以前也是和庄家比较友好的一户外姓人家。隋润芝几十年来的大奶奶不是白当的。在族中老人的眼中,隋润东自然够条件入选。 照理按庄荒年的立场,在庄满仓已死的情况下,是不会再希望庄家的子嗣和隋家扯上关系。 庄荒年却并未阻止隋润东上名单,原因肯定在于他,他将她对隋家姐弟的厌恶看得分明。所以认为没有必要公然和隋家起冲突。 既如此,她就偏偏不遂他的心意,等着看他要如何处理。 庄爻在外面帮忙拉开车门。 阮舒收好手机下车。 风起,拂面。 她的脖子空空,乍然之下不禁瑟缩一下。 庄爻敏锐地察觉,皱眉:“姐,我都说你穿得太少了。江城的冬天比海城冷很多的。我找人去给你先买条围巾。” “不用麻烦。反正都在室内。”阮舒丝毫不以为意,脚下的步子不停,“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早点走人。” 电梯处,是下楼来接她的荣一在等候:“大小姐。” “准备得怎样”阮舒迈入轿厢。 荣一笑笑:“都按大小姐吩咐的安排清楚了。” 阮舒略略颔首,光滑铮亮的镜面映照出她寡淡的神色。 抵达楼层下了电梯,荣一前方带路。 阮舒带着庄爻,从后方附带的休憩室,上到小宴厅复式的二楼。 山竹水墨画的屏风前摆放好一张加了软垫的舒适红木椅,旁边的小桌子上瓜果糕点一应俱全,还备有一壶刚泡好的西湖龙井。 阮舒脱了外套递给荣一去帮她挂衣架上,自己则放松了身心。抱着观剧的心理,在红木椅里落座。 手边是监控画面,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一楼大厅内此刻的情况。 族里推荐上来的数十位相亲者差不多都来了。 相亲宴的消息通知得虽匆忙,但众位似乎依旧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最充分了准备,样貌参差不齐,至少光就外形来看,各个衣冠楚楚,约莫都竭力以最好的面貌展示自我。 阮舒嫌烦,没翻过具体的名单,眼下一瞧,倒充分感受到了族里对她的关心 从二十岁左右的青春小伙子,到五六十岁的沧桑大叔,都有,算是从年龄段上给予了她非常大限度的选择。 所以隋润东并非其中最老的那位。 而最年轻的那位小伙子,面容稚嫩得叫人怀疑他是否已成年。 当然,能上名单的,必然都是有一定背景的。 阮舒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这些人分明非常清楚各自的来头。 给他们安排的是自助餐,他们却没有相互交流,反各自据守在自己一块的角落里,估计全都在等她出现。 同时又给人蓄势待发之感。 是故,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觉到空气里隐隐弥散开一股子火星子的噼里啪啦撞击爆裂声。 阮舒耐性地喝着茶。 楼下则有人开始渐渐不耐烦了。 “姑奶奶人呢还没来吗” “不是说来集体相亲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人呢怎么一个传消息的人都没有” “” 阮舒给了荣一一记眼神。 荣一通过对讲机和吕品联上线。 片刻的功夫,五个戴面具的女人在一楼的小躁动中现身,罗列站定在众位相亲对象的面前。 一并现身的还有吕品。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们姑奶奶需要梳妆打扮。所以在化妆间里多耽误了些时间。” 大家闻言东张西望,然后有人问:“那姑奶奶现在人呢” “这不是。”吕品侧开身,手臂一挥一指,示意那五个女人。 众人悉数困惑。 吕品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大家全是族中老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人中龙凤,十分优秀。所以在这点上,没什么可比性。我们姑奶奶是女人,女人所在乎的,首先第一条。就是这个男人对她究竟有多上心。” “既然大家都喜欢我们姑奶奶,也都想追我们姑奶奶,必然已竭尽所能地通过各种方式了解我们姑奶奶的情况。那么现在就请大家根据自己对我们姑奶奶的了解,在五分钟之内,做出各自的判断,判断出面前的这五个女人,哪一个才是姑奶奶。”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五个女人,戴着五种面具,衣着各异,身高体型上略微不同,但相差不大,大抵不过这个稍微高一点,那个稍微矮一点;这个稍微瘦一点;那个稍微胖一点。 说实话,这种挡了脸又不给出声讲话的情况下,除非平日就有比较亲昵的接触,非常熟悉,否则真的很难判断。 但难判断,也必须得判断。 大家抓紧时间,全都凑上前去,近距离仔细端详五个女人。有的嗅香水的气味,有的盯着面具遮挡下唯一露出的那对眼睛,有的甚至大胆去抓她们的手。 阮舒盯着显示屏,瞧得兴致索然。 直到大家各自站队。 有三个人在队列之外,一个是年纪最小的青春小伙子,一个是看起来比隋润东还老的沧桑大叔,最后一个就是隋润东。 吕品好心提醒:“五分钟马上就到了。请抓紧时间。” 但听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说:“我们已经做出判断了。” 话出之后,三个人相互看了看。 隋润东和沧桑大叔不吭声,年轻小伙子则说:“我认为这五个人里面,没有姑奶奶。” 本已站队的人之中,有两三个见隋润东也在外面,当即想要跑票。 当然,吕品并没有给他们机会,伸手拦下:“抱歉,时间到,选择已定,不能反悔。” 继而他笑笑,让五个女人摘下面具,揭晓答案:“我们姑奶奶并不在列。” 选错的是大部分人,气氛不免低压。 有人不服气:“那姑奶奶人究竟在哪儿请姑奶奶露个脸,我们觉得单凭这样就把我们弄出局,未免太武断了” “是而且姑奶奶的方法对我们不公平”另外有人站出来搭腔,有意无意地瞟一眼隋润东,“如果大家平常全都没有机会和姑奶奶私下有所接触也就罢了,可现在。非常明显地有一个人和我们不一样,他能够经常出入姑奶奶的宅院。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姑奶奶你存有私心。” “我如果说我就是存有私心呢”女音蓦地冷冷传出。 众人循着声源的方向,纷纷抬头张望二楼。 正见身着黑裙的红唇女人立于围栏前,狭长清锐的凤眸兜转环视间,大厅内水晶灯的炽烈光芒都似瞬间黯淡。 “这个局是我组的,这个游戏是我定的,这个亲是为我自己相的,你们既然应邀出席。就是默认同意我的规则,就是为了争取我的放心,过来哄我开心的。” 她的手中尚端着茶盏,在众人的瞩目下,平静地啜一口茶,像是润了润嗓子,尔后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众人,继续撂话道,“现在这就是我开心的方式。我选我自己的男人,存有私心又怎样你们对我不够了解,输了这一场,不反省你们自己,反指责我不公平。不公平那就尽管走,不要在这里受委屈,参加后面的两个环节了。” 大多数人只在那天的冠姓礼仪式上远远地见过她,今天纵然隔着楼上和楼下的距离,也已然比之前更加清楚地一睹她的真面目。 第一印象基本为她比想象中年轻漂亮。 在她上述一番话出口之后。有的人感觉她骄纵,有的人感觉自视甚高,而更多的人感觉到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霸气。 一时之间无人再言语,不仅仅被她的气场震慑住,更是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 既然连“入赘”都不介意,决定娶这位姑奶奶,心中早做好了各种“受委屈”的准备。事到如今,自就算要走到最后一步为止,哪里能够在第一关卡就放弃 “对不起姑奶奶。刚刚是我一时激动,言语上有失。”方才吵嚷着不公平的两个人道歉。 阮舒面无表情,没给话。 吕品适时笼回场面:“既然如此,那我们记录第一场的成绩,休息五分钟进入第二场,大家还有机会,不用泄气。姑奶奶现在都亲自出来看着,大家继续好好表现。” “好好表现个屁。”有人低声和身边的人咬耳朵,目光往隋润东的方向瞧,“没听见姑奶奶都承认她有私心了么我现在怀疑,隋润东可能早就接着他姐姐的便利,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姑奶奶不好直接拂掉族中各位老人的面子,所以整出这样一出局,让隋润东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对象,其他人也只能认自己技不如人。” “应该不会吧姑奶奶不是对庄满仓有怨怎么还会想嫁给庄满仓的小舅子而且,就隋润东的条件,我们可都比他年轻,比他好看。姑奶奶也算是个年轻小姑娘。不至于看上他那种老鳏夫吧” “谁说得准姑奶奶的品味最重要的是,谁说得准,隋家的三姐弟是不是在背地里给姑奶奶灌了**汤更甚者,使了什么手段。” “总之,往后两场咱们走着瞧。我们其他人一团迷糊,隋润东可能早被姑奶奶通过气,完全清楚今晚都要玩些什么。” “” 隋润东正在为自己第一场的旗开得胜而沾沾自喜。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里后,心里琢磨着阮舒的那句什么私心不私心,到底只是顺势随口认下。还是真真有所指。 若真真有所指,那么会是她想通了,觉得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所以第一场考验的设置才偏向了他抑或者 他的眼睛瞅向与他一起选对答案的两个人难道其中有一个与阮舒暗通曲款了 而同时,这第一场的考题和结果,也第一时间传进到庄荒年的耳朵里。 隋润东 庄荒年皱眉,有点怀疑自己放任隋家姐弟的小动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看到阮舒好像有些精神不济,庄爻忍不住关心:“姐,是不是昨晚被闻野打扰到。所以没睡好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他以后不会再半夜三更跑去吵你。” 荣一略微忿然:“强子少爷,我不好指责您什么,但我觉得您该确定确定,您的教训真的有用昨晚进的还只是书房,万一下次他猖狂地要闯大小姐的卧室” 阮舒:“” 庄爻的眼里闪过一抹陡峭,保证似的道:“我会再去警告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荣一却是有点和庄爻赌气的意思:“强子少爷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与其寄希望于你,不如我自己加强防卫。” 话落,兜里的手机震动。 荣一走出去接电话。 “荣一哥,青门的那两个堂口,今晚也在酒店里包了个厅办接风宴。我刚打听出来,是四海堂的堂主惯例来巡查了。” “姓傅的来了”荣一怔了怔,本能地便转回身去看一眼阮舒,旋即又走离几步,把声音压得更低,“行,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守好各自的岗位。” 结束通话,他连忙找出九思的号码,发过去一条消息。 果然如陆振华所言,酒量不过关,还真无法办好巡查的差事。 两位堂主像是拿酒当水似的,说说笑笑着就给他满上好多杯。 两个堂口加起来的兄弟不少,每次海城的青门集会,去的都是顶上的负责人。堂下的多半不曾见过傅令元,赶着这种时候的热闹,壮着胆子过来给傅令元敬酒。 毕竟四海堂的堂主,是仅次于陆振华和陆少骢以外,现下最重量级的青门大佬。 巡查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本就是要“亲民”、要“与民同乐”,何况傅令元在青门内的人设也始终如此,所以并没有怎么拒绝大家的热情。 手机里忽地有动静,栗青敏感地寻找九思和二筒的位置,正瞅见九思低头查看她自己的手机。 心头一动,栗青连忙将挡酒的任务暂且交托给赵十三一个人,自己则先避到一旁清净的地方去,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 软件已通过之前给发给九思的消息成功植入到她的手机,此刻九思的手机有新的动静,软件第一时间启动,成功地盗取了内容过来。 是三条消息。是九思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 对方的号码仅仅为号码,没有存名记录,但消息内容问的是:“他来江城了五洲国际酒店” 九思回的是:“嗯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提前通知,到了之后才找的我们。我本想今晚这边的事情全部结束,再一并告诉你的。” 对方:“我和大小姐也在这里。行,确认了。我先忙。绝对不能让大小姐和他撞上你也留意点” 大小姐栗青眼皮一跳,反复看三遍,心中有所确认,立刻先打电话交待手底下的人想办法查探今晚酒店内所有宴厅或者包厢情况,确认是否有庄家的人也在。 即便事先有所准备,被灌得太多,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傅令元刚停下一波,栗青瞅着空隙便近到他身侧,迫不及待地汇报:“老大,阮姐现在可能也在酒店里” 441、打架 含35100钻加更 , 第一反应,傅令元以为自己酒喝多了,产生幻听。 手中尚擎着酒杯,应声抖一下。 转瞬他镇定心绪,辛辣酒液润过的喉咙携有一些微沙哑,声线压得紧绷而低沉:“什么叫可能” 要的是确定 栗青自然懂他的言外之意。急急说:“在确认中了老大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确认了很快会有消息的” “怎么知道的”嗓音已比先前稳不少。虽如斯问,但傅令元的目光其实朝宴会厅的出入口的方向投去。 同时栗青的声音入耳:“我刚盗取了九思手机里的消息。她果然有问题。” 当然,重点在于:“她所联系的那个人,应该是荣一。” 荣一傅令元的心神震了一震。 “像荣一。但还不能完全肯定。”觑着他的线条冷硬的侧脸,栗青谨慎地重新措辞,因为太清楚,假若一直以来生死未卜的荣一果真在阮舒身边,意味着什么。 滞一秒,栗青又道:“老大,荣一在靖沣失踪得莫名,必然不是为陈家下属所救。如果现在出现在江城这里,和庄家人应该脱不开关系。” 他能想到的,傅令元肯定也能想到,且肯定比他想得更透更彻底。他之所以拎出猜测,不是为了提醒傅令元,而是企图转移傅令元的注意力。 傅令元没有说话,眉眼冷峻着,眸中情绪翻滚。 “傅堂主,出什么要紧的事了么瞧你们嘀咕大半天了。”其中一位堂主出声好奇。 另外一位堂主搭腔:“四海堂的事务比我们其他堂口肯定要来得繁重,傅堂主走到哪儿肯定都少不了忙碌。不过今晚的接风宴咱们早说好了,放下一切琐事,再要紧的事都缓到明天~傅堂主你可不要扫众位弟兄们的兴~” 傅令元携着微醺,在脸上挂出一贯的闲散笑意:“你们这预防针打得,我又什么都还没说。” “什么都不说最好。以酒代言。”两位堂主给他的酒杯重新满上。 傅令元扬着唇角坐回椅子里,敛下黑眸深处的复杂。 眼角余光瞥见栗青揣着手机退出到旁侧。 他指节屈更甚地扣紧住杯壁。 休息的五分钟已过。 众人在听完吕品宣讲的第二场考验,略微傻眼。 吕品环视一圈:“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姑奶奶的意思是要我们和他们打架”问话之人的眼睛瞟去二楼的方向,质疑吕品的话。 “当然不是要你们打架。打架可不是文明人该干的事。”吕品振振有词地解释。“姑奶奶真正的意图是,想看看大家的身手。虽然我们是文明人,但在生活中。总难免遇到粗鲁的人。” “姑奶奶是个女人,女人讲究安全感,而安全感最简单最直观的一个体现。在于作为一个男人,是否能够保护好一个女人。假如你手无缚鸡之力,连普通的流氓混混都解决不了,叫姑奶奶如何放心将自己的一辈子交托在你的手中” 大家面面相觑,打量此时此刻一排溜儿杵在那儿的体型庞大凶神恶煞摩拳擦掌的壮汉,不禁咽了咽唾沫。 有人提意见:“姑奶奶想要考验我们能否给她带来安全感没问题,只是,找来的这些人,会不会太魁梧了这一般人最多傍了点防身术在身。哪里打得过” 吕品笑了笑:“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咱们这儿不是什么比赛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一争高下,仅仅简单的切磋,大家尽力即可。重点在展示你们能够为了姑奶奶,勇于突破自己,挑战不可能,挑战自己的极限~” 话音落下时,已经有人不多浪费时间,脱了外套捋开袖子,从中挑选自己的对手。 那些大块头,看起来确实都差不多,可无论怎样,在所难免有强弱的差别。 至少绝大多数人的心理上是抱着这样的期待的。 见状,其余的人也不再纠结游戏规则的问题,生怕稍弱的大块头全被选走了而留下强悍的。 二楼的监控画面前。阮舒着重盯在了于首轮考验中获胜的那三个人身上。 那位年轻小伙子好像都没来得及有机会挑,又好像很随意,只捡了大家的剩儿,现在正观摩着大块头,甚至伸手过去捏大块头的肌肉,嘴里似向大块头请教什么问题。 那位沧桑大叔貌似是个练家子。简单的热身过后,拳脚的架势已非常专业地摆了起来。 至于隋润东,好像也并不伤脑筋的样子。扭头吩咐他身边随行的手下不知去做什么,他自己则形色显于脸,表现出的是胸有成竹。 阮舒扣着茶盏。视线又转回到前头两个人,眉心微微蹙起,沉凝着神色。若有所思。 继而望向身侧,本欲寻庄爻,倒是瞧见荣一避到墙角里,正在讲电话,像在给下属们派遣任务,看表情十分严肃。 顷刻他走回来。 她侧眸:“出什么事了” “在确认最后一场考验的细节。让他们别出错。” 荣一从容淡定。 阮舒盯两秒,未见端倪,重新收回神思在一楼的情况。 纵使吕品明言点到则止,可好几个人并不愿意丢脸,挂了彩仍旧不服输,场面渐渐有些不受控制了。 正合她的心意。阮舒泰然自若地观赏,也不下达命令劝阻,唇角泛出浓浓的讥嘲。 傅令元又被劝了一波,落座之际。身形故意微微踉跄。 等在一旁的栗青得以有机会上前来和赵十三一起扶住他的手臂,低声于他耳畔道:“老大,查不到庄家在酒店里的信息。我们的人四处去排查了一番。注意到楼上有个小宴厅的防守非常严密,值得怀疑。” 傅令元的眸色即刻深好几度。扭头看回两位堂主,抬起手揉揉太阳穴:“你们可比海城的弟兄们还要能喝。” “傅堂主不会这就不行了吧”两位堂主乐呵呵着继续劝酒。“傅堂主可别故意推托,难得莅临我们江城,下回再和大家见面。恐怕得明年。傅堂主不能不给面子,还有一半的兄弟等着你。” “你们一杯一杯过来,我一杯一杯地接,还不够给面子”边说着,傅令元站起身,“等着,我先去上个洗手间。回来继续。” 442、放大招 , 两位堂主玩笑戏谑:“傅堂主该不会是尿遁吧” 傅令元斜斜勾起唇角:“我就住在酒店里,还能跑了不成” 栗青和赵十三搀住他暂且离席。 行至宴厅通往洗手间的侧门,九思和二筒迎上前来:“傅先生。” “老大有点醉了。”栗青有点笑话的意思。 “连挡酒都不让,我在一旁瞪着眼渴了半晌不给我一口。”赵十三嚷着气。 栗青被逗乐。 傅令元捏着眉骨,语音含笑:“还让不让我去洗手间了” 他神态依旧恣意,栗青握在他小臂上的手则明显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不敢再耽误,帮傅令元交待道:“二筒你和九思继续这儿照应着,我和十三陪老大去散个酒气,很快回来。” “好。”二筒和九思点点头,目送三人的背影。 出宴会厅,离开众人的视野,进去宴会厅配套的其中一间休息室。 傅令元放开栗青和赵十三的手,扭头便问:“哪个厅”音色说不出的冷。 “就在上面一层楼。整层楼都不让进出。我们的人乘电梯,在电梯口就被拦住了。去查了下酒店的楼层布局图。确定那层楼的设计也是宴会厅。其他的楼层,全都没有这样的,所以如果没有出错,应该就在楼上无疑。” 闻言,傅令元在三四秒钟内是定定的,没有动弹,眼眸微垂,整个人处于凝滞状态般。 栗青为自家老大感到无比焦虑谁能料到荣一不仅没死,而且还到了阮姐身边陈青洲如何被杀,荣一必然已添油加醋地向她抖落一番。那可是杀兄之仇,谁能轻易承受住 难怪,之前还纳闷阮姐这一趟来江城似乎走得过于决绝,不至于因为吃了小雅的醋就和老大一刀两断不相往来,而且就算如当初那般怀疑她是被庄家的人强迫着带走的,三个月了也不想办法和老大联系。 却原来,最大的症结在陈青洲这里,是因为荣一早就 “你们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赵十三懵逼地往左看看傅令元,右瞅瞅栗青。 瞧着他那张和荣一一模一样的脸,栗青真想直接呼一巴掌过去。 当然,压下了冲动,但没压住话。 “你的死对头可能找着了。” “啥死对头”赵十三又是一懵,但不过一秒钟,脑中便蹦出他这三个月以来最记挂的某个名字,内心一阵涌动,“荣一找着了” 猜测脱口而出,是故未能掩盖一瞬间的喜悦。 栗青:“” 呼他一巴掌的冲动重新提起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这个二愣子此时此刻的喜悦,直直是在戳老大的心窝子 急急转眸去看傅令元。 但见傅令元已抬起眼帘,眼神仍然极为暗沉,神色倒如往常平静,平静地问:“楼上的宴会厅在干什么打探到没” 栗青未来得及回应,兜里的手机率先震动。 是手底下的人有新消息传来。 傅令元示意栗青先接电话。 栗青结束通话,汇报道:“老大,楼上好像在打架,有人受伤了,酒店的医务人员刚把人抬下来救治。” “打架”傅令元折眉。 “嗯,是。”栗青的表情略微古怪,踌躇两秒,才继续说,“其中一个还不愿意从楼上下来,明明奄奄一息,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相亲没结束,我没出局,我能为姑奶奶去死,姑奶奶你看到了么。” 难得的机会,手下的人一个字不敢落,特意录了音。 栗青此刻转述出来,也竭力完整。 “相亲姑奶奶”傅令元眉峰紧锁,于唇齿间低低重复这两个词,不瞬生出某种猜测,眼里立时凝上冰雪。 栗青给出主意:“老大,我现在就回房间里,拿电脑黑进酒店的监控系统。” “不用。”傅令元阻了他,“别忘记之前两次监控记录被清除的事情。” “”栗青地第一反应是微窘。 虽说是因为敌暗我明,所以对方的动作快于他们,借由监控记录的事情嘲笑了他们两次,并不存在技术上你赢我输的实实在在的较量,但无论如何,这一块是归他管的,甚为他的耻辱。 现在自家老大又这么说,明显 栗青心内的失落不是一寸两寸 不过转念,他恍然误解自家老大的意思了,重点应该是 通过九思手机里盗取的信息。已完全能够预想到,荣一必然会竭力所能地在阮舒身周结出密不透风的网,不留给他们任何见到阮舒、接近阮舒的机会。 所以在监控方面,多半也会如先前两次那般,查不到东西。 忖了忖,栗青却是又想到了另外一点问题,提出来:“老大。按照之前的推测,阮姐身边的庄爻和闻野一伙人,行事高调且狂妄自负。会不会不屑去消除监控里阮姐的行踪记录” “而且,现在我们是盗取了九思的短信,荣一并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阮姐这个时候也在酒店里。” “不一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傅令元唇际一挑,眸子幽深得厉害,“或许我们刚踏入这里。就已经被知道了。” 栗青被点醒,心里咯噔咯噔的,兜转两圈之后,感觉自己总算跟上自家老大的思路 还是那句话,护在阮姐身边的庄爻和闻野那几个庄家人在明,他们在暗。 江城是庄家的地盘,如果庄爻和闻野足够小心谨慎,可能真的第一时间就察觉他们的到来了。 何况两个堂口的堂主这次搞的接风宴,在这座属于庄家的五洲国际酒店里,丁点儿不低调,更是一查便知。 荣一不管怎样,都出自陈家,和庄家人应该是无法完全同一条心的。所以荣一通过九思刚得知他们也在酒店,不一定庄爻和闻野也是刚得知。 想通这些之后,栗青猛然懊恼刚得知阮舒的消息之后,决定下得太快,没有周密安排就匆匆交待手下在酒店里四处折腾,即便再小心,也极大可能被庄爻和闻野全看在眼里了那庄爻和闻野还能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知晓阮舒此时同在酒店内 “老大,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一想到庄爻和闻野或许像看猴戏似的看他们的人上蹿下跳。栗青就想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我现在马上去让我们的人再多留点心眼” 以及另外一件事:“我去把酒店的监控全黑了让他们看不到我们的行踪” 边说着,栗青将拳头的骨节捏得咔咔脆想在技术上,他是非常有自信赢得过庄爻的,自信能够做到在庄爻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将这家酒店现在的全部画面控制住。 傅令元点点头,认同他的做法。最后交待一句:“也黑进这家酒店的火灾报警系统。” 他的眸子狠厉地眯起一下:“既然进不出,那就让他们先出来。” “我明白了老大”栗青应承。 傅令元的话还没完:“搞清楚这家酒店的电路装置,如果可行,也给我控制住。听候我的吩咐。” 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栗青脑中大致勾勒出老大的计划的轮廓,默默告诉自己责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同时也是干掉庄爻向老大证明自己确实比庄爻厉害的时候 揣着一半的紧张和一半的激动,栗青忙不迭退下去抓紧时间去办事了。 傅令元薄唇紧抿,心里其实还藏着更进一层的某种可能没出口或许,海城早就有人像庄家的这伙人传递消息,告知四海堂的堂主将前往江城巡查 轻锁一下眉头,傅令元暂且敛下这个有待查证的猜测,看向一旁始终不曾发过言的赵十三。 赵十三尚处于蒙圈状态,努力琢磨着自家老大和栗青之间的那寥寥几句对话。 “十三。” “在老大” 傅令元黑眸清沉,盯着他,沉默,似在思考什么。 赵十三最怕被他这样吊着,不禁头皮发麻。 幸而很快傅令元重新启唇:“有点事交待你办。” 没等继续听具体是什么事,赵十三便中气十足地应承:“保证完成任务” 不拼不行呐自打给老大挡枪休养了近两个月之后,栗青独自一人干了不少事,在老大面前貌似更吃香了,他怎么能甘落下风必须得鼓足气劲好好表现呐 回到宴厅里,傅令元即刻遭到两位堂主的埋汰:“傅堂主这一趟洗手间去得够久的,我们正想遣人去找你。” 傅令元勾着唇角落座:“我要是中途当逃兵,等我转悠一圈回去,岂不成了整个青门的笑话” “哈哈哈傅堂主就是爽快” 两位堂主笑着,已给傅令元重新倒满酒。 傅令元原地满血复活似的,并不见先前的微醺。大大方方地抓起酒杯:“今晚不醉不休。” 小宴厅内。 眼前的情况,是大家都不曾料想的。 首先不曾料想,有人打不过就打不过,偏偏强行硬来,没挠到壮汉的痒痒,反将自己搞到骨折,不得不找医务人员先抬走。 其次不曾料想,隋润东会用刀把与他当对手的壮汉给划伤了。 受伤的人员抬走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大家在给那名受伤的壮汉打抱不平。 “隋润东你犯规了吧你怎么可以使用武器” “就是就是而且还是突袭暗中下手忒不厚道了” “你这种人应该直接出局淘汰太卑鄙无耻了” “” 讨伐声陆续,携带不公平的第一轮考验而产生的对隋润东的直接怨气,也间接将第二轮被壮汉们一通打的火气撒向隋润东。 面对大家重火力的集中攻击,隋润东并无半点羞愧之色,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怎么不觉得我犯规了” 他手臂一抬。指向吕品:“刚刚宣布的规则里,有明确指明只能徒手打斗么” 众人噎了一噎之后,有人跳脚指责:“你强词夺理钻空子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除了你,哪一个不是徒手” “那是你们的默认,不是我的默认。”隋润东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解,“你们没听懂没姑奶奶要考验的是,我们是否有能力保护她。保护一个女人。光用拳头就行” “啧啧啧,那是纯粹的武夫。”口吻间颇有些嘲笑的意味,继而隋润东手指指了指脑门,“更重要的是靠脑子。” “先前不都讲清楚了假设遇到的对象是一般的流氓或者混混。我们不仅要傍点基本的技能在身,还要防范于未然。所以类似我刚刚用的这把匕首” 隋润东从身后随行之人的手中接过来。 匕首上的血迹尚未清洗,殷红一片,夺人眼球。 “这把匕首。我不是临时拿来的,而是我正常情况下都会带在身上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歹徒时,能够派上用场。” “唉,”他轻轻叹一口气,“以前年轻的时候没有多练些拳脚,难道如今还不能多用点脑子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话里话外。捧他自己的同时,不忘暗暗嘲讽其他人,他也真是够不怕得罪人的。 阮舒隔着屏幕哂笑有所耳闻,庄满仓在世的时候,隋润东没少借着姐夫的家主名头狐假虎威。当然,最主要恐怕还是被隋润芝这个姐姐给惯出来的。 在沙滩上与隋家三姐弟的首日见面印象深刻,隋润芝虽极少言语,端着大奶奶的身份该有的架子,但隋润东的处处为她打头仗,就是她默许的。 楼下,隋润东的言语激起众人的愈发不忿,纷纷转脸朝向二楼:“姑奶奶你该出声评评理了吧” 火候差不多了,阮舒也没再藏着,适时地放下茶盏。从舒服的椅子里起身。 荣一帮她撩开帷幕。 阮舒曼步轻盈地站定到围栏前,俯瞰楼下的一张张仰起的脸,接收到来自他们饱含期待的眼神。 可惜 她今天不能公平公正。 “他没有犯规。” 阮舒平静而平淡,“我确实没有说,不能借助外力。换成我自己,以前也是会在包里准备防狼棒或者军刀。这是正常的生活情境。” 一番话出,那些期待湮灭。 全场鸦雀无声,相互之间交换眼神,气氛颇为微妙。 唯独隋润东笑着向阮舒道谢:“谢谢庄小姐的公平公正。” 阮舒低眸睨着,没有给予反应,眉梢则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呵呵,这家伙果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反而还很享受似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大厅之中忽地传出一记痛苦的闷哼,霎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 一名壮汉前一秒刚轰然倒地。 跟前站着的是那个年轻小伙子,手中攥着就是一支防狼棒。 他不慌不忙地摁掉防狼棒的开关,然后面朝大家,似被大家齐刷刷的目光小小地吓到,拍两下胸脯压压惊,再轻松地笑笑:“不是说可以借助外力那我就试试。” “非常管用。” 最后评价的这句话,他稍抬了眼帘。隔着挺长一段距离,凝注阮舒。 “”阮舒的视线则刚从那支眼熟的防狼棒挪到他陌生的年轻面容上这下子还有悬念么不是闻野那厮,还能是谁 从驼背老人,到今天的疑似未成年,他易装的年龄跨度,可真是够大的。 虽然之前觉得沧桑大叔和年轻小伙都好像有点问题,但她确实未曾料想过。闻野会亲自来参加相亲。 颦眉,凤眸笔直而锐利地盯住他。 他到底玩的哪一出 难道是因为早做好了今天会出席的准备,所以昨晚才去她的书房,强迫她必须接受相亲 他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谁家的儿子 阮舒这才有点后悔没有去稍微翻看一下今日相亲人员的名单资料,现在倒是一无所知。 最重要的是,她依稀明白过来,他所谓的往后能省去很多麻烦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并不是真要她在里面随便选一个人作为结婚对象 而是选择他 阮舒:“”她无法反应了。 未及她思忖更多,但听吕品忽地道:“那么第二轮的考验,就到此结束。” “” 原本呆立的众人闻言愈发呆若木鸡现在才正式结束那也就是说,防狼棒的那一击也算数 果不其然,吕品紧接着便宣布道:“成功打倒对手的,依旧是在首轮中获胜的三人,恭喜。获得本轮的最高积分。” 然后看向其他人,追加补充着说:“除了受伤被抬出去的,自动默认为弃权,你们在本轮也有积分。就像一开始所说的,不在于胜负,而在于表现。你们为了保护姑奶奶所付出的努力,姑奶奶在楼上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 全场落针可闻。 众人面上未语,可憋屈的表情俨然说明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在咆哮屁话全是屁话靠又被耍了他们全都是炮灰全都是给另外这三个人当分母的 阮舒同样继续处于“”的状态后面这什么宣布比赛结果,已然不是她的意思了 而毋庸置疑,是吕品为了让自己的boss成功入围而擅自决定的。 或者根本就是闻野交待吕品的 正无语着,忽然警报声大响。 443、警报 , 所有人的心神顿时被提溜起来。 “怎么回事儿” “哪儿着火了这是吗” “还是消防演习啊” “消防演习个鬼谁在酒店里消防演习” “不至于火灾吧是不是谁不小心触发了报警器不用慌乱,这不都还没通知,等等消息。” “谁去问问酒店的服务生” “问什么问快看外面过道的窗户烟雾都冒上来了是下面一层楼着火了吧” “那还等什么不赶紧先下楼去等着火烧上来啊” “” 众人七嘴八舌,场面开始有些闹哄哄。 有人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麻溜地往外小跑。 有人没忘记提醒阮舒:“姑奶奶楼下起火了咱们相亲大会赶紧先暂停出去先避避速度啊” 荣一已第一时间联系盯梢在下面楼层下属询问情况。 时间太短促。下属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只说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在查,不过下面的楼层烟雾确实非常浓。 不管怎样都必须先保证阮舒的安全,荣一听言考虑不了太多,忙不迭要护送阮舒走人:“大小姐,走我们快先离开这里” 阮舒原本正烦扰闻野的出现搅了她这场相亲宴的局,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火灾报警,倒是能令她得以暂时缓一缓思绪,问清楚闻野的意思。 没多犹豫,跟着荣一准备从这复式二楼下去,目光逡巡间却依旧未能寻到庄爻的踪迹。 “庄爻呢”貌似从他跟她进来之后不久就消失了。 “忙事情去了吧。” 荣一也不太清楚,毕竟他和庄爻并非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如果没有需要合作的事情,一般不会相互交待彼此的行动。 阮舒心存疑虑地颦眉,到一楼的小宴厅时,试图搜寻闻野假扮成的那位小年轻和吕品二人,一样没有发现。 “庄小姐”有人出声唤她。 警报器的动静刺耳,纵使宴厅内的小舞台上正劲歌热舞。也阻挡不住。 大家立刻停止觥筹交筹,一片怔然。 “怎么回事儿”两位堂主肃色。 不瞬。外面的手下咳嗽着跑进来汇报:“大哥着火了好像” 守在宴厅出入口的九思和二筒亦回来傅令元身边:“傅先生,外面的过道全是烟雾起火点貌似就在我们这层楼。” 扫兴归扫兴。但毕竟火灾是大事。两位堂主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走走走都先疏散了” 转身便率先关心傅令元的安危,安排道:“傅堂主抱歉在接风宴遇到这种事我们这边请” 傅令元略略点头,不耽搁,即刻起身。 九思和二筒守在他身侧,两位堂朱与他同行,手边护有数名手下。其余小弟都在各自小头领的引导下断后撤离,还算井然有序。 酒店楼梯的设计缘故。这层楼和上一层楼不使用同一个安全楼梯。 傅令元单手掩着口鼻,另外一手在身侧握成的拳头紧得骨节突出,步子飞快,马不停蹄。 幸而宴厅所在的楼层不高,很快便赶至一楼的酒店大堂。 “庄小姐,”隋润东笑盈盈地凑上来,语出安抚,“庄小姐不要害怕。不会有事情的,就算真的发生,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来来来~我们从那边的楼梯下去。” 边说着,他主动伸过手来要拉她。 有荣一守在她身侧。如何能叫他得逞早在第一时间挡在阮舒的前面,不留情面地打落他的咸猪手:“不敢劳烦隋先生。我们小姐有我护着。” 荣一如今的身份,是和庄爻一样。跟随阮舒从海城林家过来的。先不论林家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何况荣一还仅仅是个保镖。在隋润东的眼中,连林璞那种半吊子的弟弟都比不上,打心眼里是极其轻蔑的,加之他总是不离阮舒身周。愈发令人讨厌。 当然,这三个月也不是没察觉阮舒对这个保镖的信任,当着她的面,隋润东没有直接翻脸,不过表情也没有太好看:“你会不会过于激动了” “庄小姐才刚在第二轮考验完我们作为男人是否能够保护好她,现在的突发状况。你倒是瞧一瞧,哪个不是先顾及自己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在此逗留关心庄小姐没看到我对你小姐才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虽然相亲宴被中断。但前两轮的成绩还作数。我目前在前三名之选。” 隋润东强调,只觉得荣一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竟然来阻拦他这位未来姑爷。 转而他看向阮舒,又道谢:“庄小姐今天设置的关卡实在精巧。承蒙庄小姐厚爱,我才能顺利通关。” 他别有意味,话外音不外乎是暗指她因为早上拒绝了他所以现在拉不下脸面与他好就在相亲宴故意放水给他令他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未婚夫。 一番言语,他似乎忘记了此时的场景,同时也不耽误走路,和他的随行之人一起,始终跟在阮舒和荣一的身侧,自长廊穿行向安全楼梯。 这一半的楼梯恰好只到这一层楼便截断,楼上没有人再往下涌,加之这层楼今日被包场,更不显拥挤。才提供给隋润东边行边搭讪的机会。 长廊的窗户紧闭着,将白色的烟雾阻隔在玻璃外,但之前还是泄露了些许进来。阮舒捂着口鼻,顺便遮挡住自己嘴角忍不住的讥嘲很好,前两轮的胜出,令他产生错觉,自信心爆棚了。 没有给予太明显的表情,脚下踩着楼梯,她维持着自己原本的人设,清清淡淡道:“预祝你之后在第三轮也能顺利通过测验。” “关于第三轮,庄小姐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阮舒听言侧眸。 隋润东的脸上正挂有一丝暧昧的笑意。 阮舒哂意更甚。 “大小姐”荣一在这时一手握住她的手臂,护得她愈发紧,因为往下之后人流量骤然增加。 也借此机会,荣一将烦人至极聒噪个不停的隋润东给甩掉,趁着人流的阻隔,带着阮舒继续往下行。 置身于此,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阮舒的心绪片刻恍惚 警报 烟雾 人群 似曾相识。 只不过现在是火灾,彼时是爆炸 一只手忽然扣住她单边的肩膀。 444、黑暗 , 身形滞住。 阮舒蓦然晃回神思。 手掌按住对方的手背,条件反射就想来个过肩摔。 转身的同时,对方的脸率先映入眼帘。 是消失有一会儿的那位小年轻。 “庄小姐。” 明显,他将她的反应全收到了眼里,清楚她原本想做什么。盯住她的手,讥诮地笑一下:“跟着褚警官,学有所成。” 他的面容是完全陌生的。 声音也与他平日的嗓音不同。 阮舒仔细凝定他唯一可能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眼睛,发现他把眼皮从单的弄成双的了。 以及眼睫毛比先前长不用怀疑,绝对黏了假的。 此时此刻近距离都不怎么能轻易辨认出他,勿怪先前在小宴厅内。他甚至开口说过话了,她也没能发现是他。 荣一在这个时候猛地打落他的手,将阮舒护到自己的身后,眼神凶恶,认出他是其中一名相亲者,不禁怒声:“不尊重姑奶奶取消你的入选资格” 像是将几分钟前不待见隋润东的火气一并撒出来。 力道还是很大的。身为“小年轻”的闻野提着那只手,表情微妙。 担心荣一回去后被报复,阮舒提醒:“是闻野。” 虽说荣一的假发、假胡子之类的装备,悉数为吕品给他的,却是头一次亲眼闻野高超的易装术。应声他怔了一怔,表情难掩狐疑与讶然。 转瞬他恢复凶恶:“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碰大小姐你” “嗯,你家大小姐是瓷器做的,宝贝得很,一碰就碎。”闻野嘲讽之意满满,仿若他的手愿意碰她才是她的荣幸。 荣一暂且不愿意浪费时间和他对阵,带着阮舒继续接下来的阶梯。 闻野跟在后边,却是双手抄兜不慌不忙。 阮舒撇眸看他,狭长的凤眸极轻地眯起一下:“火是你放的” 闻野眉毛微微斜挑,像是有点没料到她会如此猜测。 见状,阮舒当作他默认,颦眉,未能想通:“你在玩什么花样一会儿冒充其他人来相亲,一会儿制造火灾。” “你不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问到点儿上来了。阮舒古怪:“你想和我相亲” “你想”二字,把主动的一方安在闻野头上。之于素来眼高于,你在承认以你的能力保护不了你的大小姐”闻野笑意微微,而带着讥诮,“那你自己回去,你的大小姐交给我。” 说着捉住阮舒的手臂,往他的身边拉,并且难得主动亲昵地抬起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嗯阮舒心头微动。 荣一怕伤了阮舒,没与闻野角力,眼睛瞪住闻野不安分的手,迅疾朝闻野的面门劈手:“放开我们大小姐” “你的这个保镖。给他自己的戏码重得过头了。”闻野冷哼一声,手摸向口袋。 如果没有猜错,按照他的习惯,可能是要掏枪。 “荣森。”阮舒及时出声。 这是荣一目前在江城对外使用的假名字。取得倒是遵循他们家的规则嗯,她记得的,她第一次发现赵十三有个双胞胎哥哥时,傅令元告诉过她,赵十三原名叫荣双可回顾第084、085章。 荣一应声收住手。 闻野也就没有拔枪的必要了。 阮舒的肩膀稍稍一低,便抖掉了闻野的手臂。 “大小姐” “通知那些个人别跑远了,一会儿没事了,回楼上继续相亲。” 截断荣一,不等他的回应,阮舒的步子已往酒店大堂迈开。 迎头就碰上人。 酒店的下面几层是宴厅,上面的多层还有很多入住的客人,在尚没能完全搞清楚详情的状况下,听闻楼下发生火灾,为以防万一,自然也不敢久呆,赶下来不少人。 是故,这一场“烟雾弹”。比傅令元原本预计的要来得影响大。 他下来的虽然算早,但不久便人流攒动,下来的人纷纷往外赶,酒店大堂滞留不了。 傅令元没硬来,何况身边还有尾巴没等甩掉,暂且先随青门两个堂口的弟兄们去到外面。 不好干等,两位堂主指着附近的一家桑拿洗浴中心询问:“傅堂主,这边恐怕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要不咱们挪步去那里头放松放松” “酒店这边交由手下们盯着。虽说五洲国际酒店是咱们江城最好的酒店,但遇火灾终归不吉利。等下还是帮你去退房。我们另外换一家酒店住。” “不用。等看看情况再说。”傅令元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双眸密切紧盯住酒店的大门口。 他此刻的语气和态度与在里头的时候相比简直陡转,冷硬得不行。 两位堂主稍稍一愣。 不过下一瞬傅令元便转过脸来,噙着笑意说:“酒喝多了,我得再去找个洗手间上一趟。” 语气和态度又恢复如常,仿若先前的那一句仅仅为他们的错觉。两位堂主回神:“好好好,傅堂主尽管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并且热情地要多拨两名手下给傅令元,顺便也能带个路。 “行了,不就上个洗手间。”傅令元摆摆手。扭头看九思和二筒,“二筒你陪我走一趟就成。九思你就先留这里,正好等等栗青和十三,他们刚刚被我派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多半还不知道酒店火灾的事情。差不多快回来了。别给错过了。” 十分合理。九思并未有任何疑虑,点头应承:“好的傅先生。” 傅令元向两位堂主略略颔首,一秒钟没再多逗留,携二筒匆匆离去。 大晚上的,光线暗。一经汇入人群,根本看不清楚人究竟往哪儿去。 傅令元避开他们的视线。找好角度,厉声甩话给跟在身边的二筒:“你就在这外面,给我盯好出来的人里有没有你们阮总” 阮总二筒愣怔。 而傅令元并未与他多做解释,已快速逆着大部分人流的方向朝酒店里奔走,没忘掏出手机拨通栗青的号码。 栗青的注意力一丝半点儿都不敢分散。手指啪啪啪地忙碌着,心内在“艹来艹去”地各种脏话因为兴奋 山头已被他成功占领 庄爻被他阻拦在外围,不停地发起进攻,却始终突破不了他设置起来的屏障 栗青单方面地认为和他的仇怨已久,难得有吊打他的机会,爽得都快飞天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条件限制,他只能在房间里用笔记本运行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些程序,完全没有他家里自行改装过的台式机顺手,根本没发挥全部功力这胜战打得愈发有成就感 手边的电话震响。 他急急腾出一只手划过接听键。直接免提的状态。 “发现没有在哪里”傅令元嗓音冷沉,单刀直入,背景里全是嘈杂的人声。 “在找在找”栗青忙回应,凝起全副精力,在各个画面上调控着。竭力搜寻要找的那抹身形和那张面孔。 紧张得额头上直冒汗,同时也着急得后背冷汗涔涔,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或者漏看了一眼,就错过阮舒。 人在往外涌。傅令元如一座山似的杵在大堂的一隅,深不见底的锐利眼眸一眨不眨。 这时倒是能庆幸酒店的设计,使得他不用两边的楼梯出入口都盯,省去一半的气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和越来越多人的离开,带动他胸口滞闷着的那团火焰的渐渐旺盛,要烧出他的身体似的,顶在他的喉咙口。 脑中思绪亦在不间歇地转动。 他压不住了。 迈开步子,决定不管不顾地先冲去楼梯。 视野范围内在这时闯入一抹黑色的纤细身影。 同一时刻,听筒里,栗青也在紧急地汇报:“找到了老大” 迎头就碰上人,还是先前刚被荣一甩掉的阴魂不散的隋润东。 “庄小姐,原来你在这里,真是着急死我了,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你人了。” 他神色尽显担忧:“我都被人挤着带出来了,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你人,想回头进去寻” 话未完,在发现她的身侧陪同着小年轻时戛然。 阮舒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姿态瞬间转换成准备战斗的公鸡。 “” 正巧,既然“小年轻”刚说过她没得选择,那就发挥他“准未婚夫”该有的功能。 阮舒快速撂下两个人,继续自己的步子。 没几步,大堂里的灯忽然灭了。 445、逗乐 , 阮舒撂下两个人,继续自己的路。 大堂里的灯忽然灭了。 毫无征兆。 眼前猝黑。 “大小姐”荣一急急喊她。 阮舒停定。 半秒钟后眼睛适应。 临近酒店门口的位置,外头的光线映照进来,所以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且,有不少人第一时间打开各自手机的电筒照明。 纵使如此,身周依旧喧哗骚动。 “怎么回事儿” “搞什么鬼” “火灾还停电吗” “要命赶紧走赶紧走真要出大事了” “” 毕竟情况特殊,大家在所难免比先前紧张。 原本的有条不紊开始慌乱,摩擦推搡。 阮舒扭回头,想找荣一。 他在方才的那一句叫唤之后貌似没了动静。 闻野和隋润东两人,不知为何也不再有声响。 这里处于楼梯间刚出来的位置,光线自比靠近大门口那儿要弱,越往里越是漆黑。 身周有憧憧人影疾步撞过她的肩膀,所打的手机电筒光过于炽亮,晃得人眼睛痛。 阮舒拧眉,正也要摸出自己的手机。 霍地,她的手臂被人栓住,扯动着将她整个人拉转身。 瞬息之间,神经陡然绷起。阮舒瞳仁一缩,屈起另外一只手的手肘,狠狠往后捅向对方的胸口。 对方尚能及时侧出手掌挡住。 而阮舒沉下气退离一步,转向迅速抓在对方肌肉坚实的小臂上,一用劲,一个小擒拿立时跟上,伸出脚踝勾住对方的小腿。 对方明显低估了她,低估了她的速度、巧劲和力道。 他颇有些猝不及防,遽然踉跄,不过毕竟底盘扎实,撞上周边的人后迅速稳住身形。,怔怔然定在那儿,带着微讶。 昏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感觉得到他在凝注她,目光灼然而极其有力度。 哪里还辨认不出他是谁,阮舒心脏似突遭阻滞而骤然紧涩。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功夫,高大挺拔人影轮廓迅猛压迫而来。 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抗。 四周的嘈杂屏蔽于耳外,只听见自己狠狠撞上他心膛的闷响。 他手臂如铁,强悍地箍过来,力度大得似要将她横腰折断。 她被禁锢在绝无缝隙的拥抱中,脸和胸口被挤压得变形疼痛,清冽烟草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 他的手掌抓住她的肩膀,一把掳她进黑暗的楼道里,往后推到墙上,摁压住她的身体。 头一低,落势凶猛,咬上她的唇,像瘾君子终于碰到毒品,齿关一磕便滑进她的口腔,不容喘息地侵入。 她脑中嘭地一声,什么东西炸开来,杂乱一片。 他的手掌在她后背和肩上急迫地摸索,似要确定她的真实存在。 心肺死死绞在一起,她脸色微白,浑身如石头呆滞。 呆滞在这个男人的凭空出现。 为什么,他会在 为什么,他会来 为什么 “大小姐” 荣一大声的叫喊入耳,陡然压覆她心底的翻江倒海。 阮舒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缓缓笼回焦距。 他强行隐忍地暂停对她的侵略,把她从墙壁拉起:“先跟我走” “荣一,我在这里。”阮舒却是朝外面的方向回应,甩开他的手。 傅令元滞了一滞,转瞬重新去捉她的手:“阮” 阮舒眼底厉色一闪 紧紧咬住齿关绷住气 果断地双手猛力前推他的胸膛 向上抬脚发力对他迅捷一记勾踢 她俯身拱背 发狠地别过他的手臂 傅令元的语音戛然,任由自己身体被她掀翻,眸底一暗,拽住她的腕。 阮舒脚下不稳,随着他倾倒。却是反应灵敏,不慌不忙地屈起手肘,最终在他后背摔到地上之际,灌注她全身的力气,重重砸上他的胸膛。 她位置找得特别准,傅令元心口麻痹一瞬,骤痛,禁不住微躬一下身体,闷哼出声这下可以完全确认,之前他所察觉到的并没有错,她分明去学了散打,并且学得还不错。 阮舒已定住身形站起,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傅令元躺在地上目光笔直地回视她,一眨不眨。 纵使光线黑沉,也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冰凉,她的冷漠,她的无情。 他捂住心口咳了咳。 阮舒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傅令元快速从地上爬起,准备继续追过去。 酒店的灯倏然亮起。 “大小姐” 荣一和赵十三也在这时相互打斗而来。 赵十三发现傅令元身上全是灰,脸色微变,且本也过了原本被交待的时间,再顾不得和荣一纠缠,火速奔回傅令元身边:“老大” “大小姐” 荣一同样不愿意再和赵十三浪费时间,急匆匆护到阮舒跟前。注意到她唇上的口红明显有被吃掉的痕迹,他勃然:“姓傅的你他妈只会在背地里使阴的玩弄卑鄙下流无耻的招数” “你爷爷的才卑鄙下流无耻”赵十三爆脾气。 荣一不理会赵十三,继续针对傅令元:“老天有眼没让我被你们害死既然暴露了我还活着,我今天就放话在这里二爷的仇我们是一定会报的” “二爷是怎么被你亲手杀掉的,将来你也会被我们怎么解决傅令元你尽管可以回海城去向陆振华透露我人在庄家能把我们赶尽杀绝算你的本事” 几句听似平常的话,包含了三件事:第一,重提并强调陈青洲的死为他所为;第二,他们如今受庄家庇护;第三,一再措辞的“我们”,重点自然不在荣一这个陈家的心腹,而在阮舒这个陈家的女儿,先就把“赶尽杀绝”这个罪名抛出来了。 傅令元脸色微白。薄唇抿成坚冷的一条直线,眼睛很黑,紧紧盯住阮舒的背影:“阮阮,有什么怨有什么恨,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现在先跟我走,我们好好聊一聊。” “我们大小姐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荣一咬牙切齿,“我们大小姐落难谭飞手里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又想假惺惺地花言巧语我们大小姐才不会再上你的当受你的骗” “我和她之间轮不到你插话多嘴搬弄是非”傅令元神色蒙着阴翳,这一句至怒至厉。 饶是赵十三都抖了一抖打起精神。毕竟跟在自家老大身边多年,见他如此动肝火的情况屈指可数。 荣一更是心神一震,很快晃回思绪,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阮舒率先低低地喃喃出声:“插话多嘴搬弄是非” 她总算有反应,且落在他所暗示的重点,傅令元的心稍稍松了一点点。 荣一听言则有些焦虑。 然,紧接着便听阮舒问:“这就是你想找我聊的内容” “这就是你要为你自己辩解而准备的说辞”她绷紧背,缓缓地转回身来,讥诮。“想来我以前可能真是一个太容易哄骗的女人。” 看不透她的眼睛,或许可以形容为像被冬日融雪的水洗过一般。 而这话,更是令傅令元的心往深处沉去,生出比先前浓盛的不妙不对劲还是不对劲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荣一则暗暗舒一口气,定了定神,冷笑:“姓傅的,枉费你挑拨我们大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了。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大小姐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是随随便便能被人搬弄是非的” “我也没那种搬弄是非的龌蹉心思。反倒是你,巧言令色那一套,还是拿回去应付你家里的其他女人。” 深沉底下的不可控的烦躁,因为荣一最后的几个字,隐隐激荡。情绪里似被塞进了一把弹球,极不稳定。阮舒抿紧唇,克制住,压抑住,想马上离开,不想再留在这里继续面对他。 有把嗓音倏尔传出:“庄小姐。” 是“小年轻”。 他径直走了来,在发现傅令元和赵十三的存在时略略顿了一下,然后看回阮舒:“打扰庄小姐和朋友叙旧了吗抱歉,刚不见你人,我有点担心。庄小姐你没事就好。” “还有就是,想提醒庄小姐,电来了,火灾警报也是闹了一场乌龙,都没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楼上继续相亲了” 从他出现,傅令元的目光就停驻在他身上。 此时“相亲”二字入耳。傅令元湛黑幽深的眸子更是暗沉凛冽地眯起,充满锐利的审视和研判。 不瞬,他转眸望向阮舒。 静静地,定定地,等她的反应。 眸光如同坚硬的钉子,抑或说锋利的刀子,其中的威慑和狠厉未有一丝儿一点儿的掩藏。 空气里弥漫开窒息感。 阮舒凭生一股厌烦,面无表情,只浅淡地应了一个字:“走。” 背影决然。头也不回。 “小年轻”陪同在侧。更是刺目。 傅令元的两道目光像极两柄锋芒毕露的长刀。 “阮、阮姐” 赵十三手足无措地追出去两步。 断后的荣一两三记劈掌将其逼退:“滚回海城去别来骚扰我们大小姐” 亮堂的灯光下,傅令元的眸子宛若浸泡在深深的寒潭之中。 阮舒没有走楼梯,转了出去。 贵宾专用电梯。已恢复使用。 身边的人伸手帮她摁电梯键。 轿厢光滑铮亮的镜壁映照出她漠然寡淡的表情和古井无波的眼神。 以及,“小年轻”微微含笑的面容。 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闻野眉毛微微斜挑,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抬抬下巴示意她掉了口红的嘴唇:“挺激烈的。” 阮舒抬起手作势去接他的手帕时,却是风火雷电地扣住他的腕,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就要狠狠地折他 闻野并不是吃素的,且本就有所防备,反手捉了她的手臂扣在她的腰后再扭转她的身体 阮舒顺势一个后仰头锤 然而,她的后脑勺没能撞上他的下巴,而撞上了黑洞洞硬邦邦的枪口子。 闻野稍一用力,她的前胸和她的脸全贴上的轿厢镜壁。 冷冰冰。 与先前傅令元的胸膛形成极大的反差。 倒令阮舒的脑子又清醒了许多。 “你早就知道他来江城。” “你早就知道他今晚也在这里。” “火灾警报器是他弄响的。” “灯是他灭的。” “你知道是他要逼我出来,所以故意和荣一对着干,要带我去大堂。” 她一句句质问,口吻肯定,嗓音清冷。 电梯抵达楼层。 闻野先腾出手去摁了键,将电梯停止不动。 然后回过头来。眼里泛出浓重的嘲讽:“你的前夫挺能折腾的,又是警报又是灭灯。最后还不是我助他一臂之力,让你们成功见上面。怎么给你和他叙旧的机会,你不高兴” “是嫌相聚的时间太短了吗”他低下头,靠近她一些,盯住她的嘴唇,“是太短了吧,连口红都没有全部吃掉。那刚刚怎么不跟着他走” 阮舒收敛瞳仁:“试探我,和刺激他,哪种你更觉得有意思” “都挺有意思的。”闻野不遮不掩,回答得煞有几分认真。 “闻野,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再继续这样下去,把我逼急了,你就不怕得不到你想要的”阮舒平静而平定。 “威胁我” “在你眼里,我有威胁你的资格吗” 阮舒淡淡嘲弄。 闻野在她薄凉的表情上定一秒,揪着问:“那你倒说说我逼你什么了” 他十分故意,故意而刻薄:“逼你面对你是个犯贱的女人,即便到这种地步,内心深处依旧放不下那种男人” 阮舒安静两秒,搡了搡他所桎梏在她腰后的力道。 他并没有松开。 她不勉强,利用仅仅的狭窄空间,强行转了身,与他面对面,不惧怕他的枪口,任由枪口对准她的脑门。 他这才放开了手。 她得以从包里掏出湿纸巾,一边慢慢地擦嘴唇,一边问:“我和他之间的仇怨,与你有关系吗” “又在担心我影响你的计划”她猜测着,“你们当初为了让我心甘情愿来江城,做了那么多事。好,我跟你们来了。来了以后至今为止,连相亲我都同意了,哪一件违背你的意愿了”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如何抓紧时间达成你们找我来的的目的反而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你无聊,我不想陪你无聊。” 她眼神里一抹疲惫。没了口红之后的唇色淡淡的,要去摁开电梯门。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闻野捉住她的手,眼神阴鸷,“我就是喜欢逗你玩儿,又怎样” 阮舒没说话,盯着他的脸看半秒,毫无征兆地抬起双臂,搂上他的脖颈,贴上他的身体,抱住他。 闻野愣怔,下一瞬奋力推开她。 虽早有预料,并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他刹那间的力道特别大,阮舒重重地撞上轿厢壁,痛得她直皱眉。 而闻野正在暴跳:“你干什么” 呵呵。幸好还是和之前一样推开她了。要不惹上这种人,还真有点棘手。阮舒心底冷笑,面上神色不改,轻扯嘴角。漠然地回答:“我也在逗你玩儿。” 闻野的枪重新杵起来。 这对如今的阮舒而言,自然已不具任何威胁力:“现在杀了我,你前面那么多事,就白折腾了。” 钝钝别开脸,她重新去摁键。 停定已久的电梯门打开。 阮舒从容淡定地走出去。 庄爻和荣一两人正巧刚刚满脸焦虑地赶过来。 “大小姐” “姐四处找不到你们我还以为” 未完的话在发现轿厢里的闻野举着枪时停住,庄爻眼神顿时陡峭:“你又发什么疯” 荣一满面警惕地护住阮舒。 闻野在轿厢里黑着脸,不出来也不吭声,只盯着阮舒。 阮舒无视他,揉了揉太阳穴,唤上荣一:“我累了,回家吧。反正相亲的结果已经有了,就这样吧。” 荣一不同意:“大小姐你不能和闻野结婚” “和他结婚”庄爻却是怔了一怔,质问闻野,“你要和我姐结婚” 阮舒应声挑眉怎么这两人没有完全通好气刚刚的反应,庄爻分明知道这位“小年轻”是闻野变装的。但现在看来,并不知道这位“小年轻”要成为她的未婚夫 “你现在暂时归我管,我不需要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闻野冷笑,直接关了电梯门。 庄爻撇回脸来:“姐。我会去帮你弄清楚的” “随便。”阮舒不甚在意,略略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之前去哪里了” 她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分明洞若明火。 庄爻心里多半有数,便也不遮掩:“和栗青打架。” “输了。”要不怎么傅令元能顺利找到她 “最后没让他占到太多好处。”庄爻的语气隐隐谙有不甘。 “噢。”阮舒眼瞳清浅,看着庄爻和荣一,淡淡一笑,“辛苦你们,为了我和傅令元的见面,做了那么多事。或许下次你们事先通好气,比较好。” 两人表情皆微微变化。 尤其荣一,急急跟在阮舒身后道歉:“大小姐,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阮舒飄似的走向其他的普通电梯。 “对不起没能成功阻止姓傅的找到您”荣一情绪起伏。 “他找到我了又怎样”阮舒问。 荣一哑然,说不出话。 阮舒站在前面,通过镜面看着后面的他,眼风平静:“所以你也在担心,他会影响我想为陈家报仇的心” “不”荣一摇摇头,“我相信大小姐不会忘记二爷如何惨死不会放弃荣叔不会不顾晏西小少爷” 阮舒抿唇。迈入刚打开的电梯门,低垂眼帘遮挡眸底的那抹嘲弄他的措辞“我相信”,究竟是他真的相信,还是在间接地再一遍提醒她就像他在傅令元面前故意说那般组织语言。 终归无论闻野、庄爻、荣一,都不相信她已经抹掉傅令元 好像。 连她自己。 都无法确信 赵十三从楼下赶回来楼上的套房,问守在客厅里的栗青:“老大呢” 栗青朝紧闭的房门努努嘴:“已经休息了。” “啊解酒药不吃了吗”赵十三刚去又新买的。 栗青帮他收起来:“留着之后用。” 赵十三挠了挠脑勺,咕哝:“本来还打算向老大汇报,十分钟前在路边看到戴大胡子的荣一开车栽阮姐走了。” 栗青怪责起赵十三:“你就不能把荣一干脆利落地解决或者多拖延些时间也行啊” 赵十三也反过来怪责栗青:“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说好的能停十分钟结果五分钟没满就亮了” “荣一是你哥哥,说到底就是你又故意放水吧”栗青哼了哼。“上一次在靖沣,如果不是因为你,荣一怎么可能下落不明结果还跑去阮姐身边了他都已经保住命了,你还想怎样” 那件事是赵十三心中的刺,粗犷的脸被说得紫涨,反怼:“你的技术比不上庄爻落了下风” “你”栗青蹭地从沙发里起身,瞪着他,忍了两三秒,终是压下了火气,不与他继续争吵。 没了对手,赵十三自然也歇了战。 两人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在客厅里坐了半刻,目光一致地投向傅令元的房间,再默默地转回脸,相对更无言。 阮舒回到庄宅,难得地没有先去书房,而直接回了卧室。 从浴室里出来时,听见外面模模糊糊传出庄荒年的声音。似在询问荣一可以见她。 之前已交待过荣一。 她没理会。 爬上床,盖上被子,蒙上头,什么也不想地闭上眼睛。 她睁开眼睛。 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 心口像蒙了一层保鲜膜,透不过气。 怔怔发了许久的呆,脑中最后出现的陈青洲被大火包裹的画面才消弭无形。 她以为可能才凌晨。 摸了手机一瞧,却发现已下午两点多钟。 摸了摸额头的汗,阮舒赤着脚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黑窗帘。 冬日灿烂的暖阳顿时透过玻璃洒满整个房间。 乍然之下,十分刺目。 阮舒抬起手,遮挡在额头上,安安静静地站立不动。 虽然整个人都被阳光笼罩,但可能毕竟隔着窗户玻璃,也或许这座老宅的阴冷之气着实太重,没一会儿,她便手脚冰冷。 顷刻,她将窗帘重新拉上。 所有的光线又被阻拦在外。房间成为与世隔绝的黑匣子一般。 阮舒又躺回床上。 446、第三关 , 守在外面的荣一,挨到傍晚六点钟左右,内心的担忧着实快要捺不住了。 恰逢消失一夜的庄爻刚回来庄宅,准备找阮舒:“姐呢午觉还没起” 荣一的担忧立时转换为不满:“不是午觉没起是从昨晚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庄爻愣住。 荣一的语气间少了对他的一贯尊敬,而多了愤慨:“强子少爷,你们既然早就知道傅令元来了江城怎么能不告诉我让我做好预案怎么可以串通闻野让大小姐和傅令元见上面” 这件事没什么可解释的,且已如此,庄爻也不想和他多纠缠,先扯回眼前的正事,反过来教训他:“姐没出来过你不会主动叫她吗” 说着当机立断要去叩阮舒的房门。 房门则当先从里头打开。 阮舒一身黑裙,沉默寂静地站立,脸很白,在房间里乌漆漆光线的反衬下,白得幽幽。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两人均紧张激动,可劲儿地打量她,生怕她哪儿有异常。 阮舒平平缓缓地从黑匣子似的屋内走出来,清清淡淡地问:“是不是该到晚饭的时间了” “是的是的”她难得主动提吃饭,荣一高兴得不行,“厨房里在准备了我马上去问问让他们端上桌” 阮舒略略颔首。 荣一飞奔下楼。 阮舒步履慢慢地行开。 庄爻跟在她的侧后方,凝注她低低的盘发上:“姐。” “嗯。”阮舒没回头。 “”庄爻略微踌躇,“相亲对象只是用来帮你挡庄荒年的。” “我知道。”早料到他肯定会和闻野站同一条战线,阮舒不意外,语调无波地说,“我没意见。由闻野来易装。确实更方便。” 她也省得麻烦。毕竟和闻野演戏,比和一个陌生的外人演戏,来得轻松简单。 她把话全说了,庄爻有种被堵的滞闷感,安静两秒,补充道:“不会到结婚的地步。,大侄子媳妇弟弟表现不俗。”阮舒把隋润东直接抛出去。 庄荒年不慌不忙:“听说昨晚还有另外两位和润东一样都很出色” “是,”阮舒掀眼皮子,“二侄子觉得另外两位更好” “荒年不敢左右姑姑的想法。”庄荒年一如既往那句话,“姑姑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他追问,“昨晚的相亲大会因意外而中断,没出来最后的结果,还不算结束。姑姑接下来是什么计划另外找日子把第三关考验进行完” “如果说,经过前两关的考验,我心中已有人选”阮舒静静地凝眸。 “噢”庄荒年好奇,“姑姑心中的人选是” “二侄子,刚刚我们的交流,还不足以你意会”阮舒微微笑,有点小女人娇羞不方便明明白白出口的意味儿,眼角余光留意到隋润芝在看她。 “既然姑姑心中已锁定人选,那看来我们庄家的喜事将近,离我们庄家后继有人又近了一步。”庄荒年表现出欣慰和喜悦,旋即话锋一转,“只是那相亲大会毕竟未完,姑姑总得给其他竞争者一个公平合理的结束,以免落下更大的口舌。” 怎么没注意到他措辞的是“更大的”口舌分明已听闻另外那些相亲者对前两场考验环节的埋怨。 “二侄子考虑得周全。确实我也不愿意那些个人在背后议论我有私心。那就照二侄子的意思,把相亲宴完成。” 言语间无不将这个决定表达为她是采纳了庄荒年的建议。而非她本人意愿想继续。即刻阮舒转眸望向隋润芝:“大侄子媳妇儿,就麻烦你通知你弟弟,一会儿九点,酒店集合。” “姑姑不用客气。”隋润芝低眉顺眼,起身去打电话。 “今晚吗”庄荒年有所顾虑,“时间不会太赶现在已经快要七点钟了。” “自然不会赶。”阮舒淡笑,若有深意似的,“措手不及才有意思。最好他们都没空前来参加,我心所属的人才能更加脱颖而出。” “” 阮舒起身离开餐桌:“二侄子慢慢吃,我先去准备一会儿出发去酒店。早点结束,早点省事儿。” 庄荒年目送她的背影,神色略微沉凝。 “大小姐,”荣一也有所顾虑,问她确认,“真的要赶在今晚把相亲大会结束” “昨晚就应该结束的。不是么”阮舒问,“怎么来不及准备” “不是。昨晚就准备好的,很快能把人重新召来。不过”荣一迟疑,“大小姐,要不要我们换家酒店” 阮舒拾阶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滞了一瞬,面上毫无动静:“荣一。” “我在,大小姐。” “你害怕傅令元” “怎么可能”荣一一下子拔高音量。 “那我们为什么要躲他”阮舒直勾勾平视前方幽长的走廊,神色薄凉,“要换酒店也是他换酒店。” “”安静两秒,荣一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我现在就去重新布置。” “嗯。”阮舒淡淡应,然后扭头看庄爻,“不去通知闻野么” 庄爻的神色有点复杂。 阮舒自顾自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接风宴过后自然要开始办正事。 早上两位堂主便派车来接傅令元,分别前往两个堂口。 海城以外的堂口,最主要的作用都不在于收纳小弟以扩张青门的势力,而多设置在沿江或沿海城市,方便青门某些生意的货物运转。 两位堂主先带傅令元了解两个堂口这一年下来的各项成绩,呈报两个堂口所管理的各项事宜的发展情况,当然,也包括展示众位弟兄们的风采。 最后,去参观青门的几个货仓。 几个货仓就近,差不多全分布在码头附近。货仓内的货物各式各样,三鑫集团旗下几乎所有涉猎的领域的产品输出。但凡发往这片地区的,都会以这两个堂口作为集散中心,要么直接进入江城。 冬日的天黑得快,金色的夕阳不瞬就降下海平面。 傅令元双手抄兜,迎风而立,嘴里叼着的烟卷没抽两口,迅速被风吹得短了截。 “傅堂主,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两位堂主陪同在侧。 傅令元半是闲聊似的好奇:“江城应该不止这个码头才对。” 其中一位堂主笑笑:“嗯。自然不是唯一的码头,我们还有几个小货仓在其他地方。不过,这个码头是江城最大的,每天来来往往的货船非常多,有时候需要我们处理某些特殊货物时,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就显得目标小点,也分散点。” 另外一位堂主接话补充:“而且,这个码头是庄家的。庄家非常受当地政府的保护,一般人不敢随随便便招惹。所以码头的秩序向来井井有条,极少出乱子,安全可靠。” “当初陈玺陈老大尚在世时,就开始通过这个码头走货。我们也算是这个码头好几十年的老客户了,各项收费上对我们也给予了很大的优惠。” “庄家”傅令元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眯起一下,“你们江城我不了解,这个什么江城庄家倒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什么来头来着网络上看到有说挖坟盗墓的是真的吗” “这个”两人堂主的神色均有闪烁。稍压低了声音,“傅堂主,庄家没什么可说的,我们也不大清楚,能听到的都是些未经证实的传闻罢了。反正可以这么说,我们在江城是靠庄家吃饭的。最大的职责是维系目前的友好合作,其余的庄家内部的私事我们管不着,也不方便议论。” “靠他们吃饭”傅令元睨他们。状似颇为不满,“我们青门什么时候要靠别人吃饭了” “我们青门当然不用靠别人吃饭,是我们用词不当。” 两位堂主立刻纠正,笑了笑,“只是我们两个堂口少不得要和庄家的码头打交道,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等傅堂主把我们外边这几个堂口都走一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傅令元于唇齿间重复。眸色幽深,饶有兴味儿似的。 两人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傅堂主,要不我们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带傅堂主去其他小码头。现在先回酒店吃饭,晚上给傅堂主安排了节目。劳累了一天,傅堂主该放松放松。” “你们是真要折腾死我才肯罢休”傅令元斜斜勾唇,“行了,一起吃个饭就差不多了。” “昨晚灌了我那么酒还闹了出火灾的乌龙,今天忙了一天,明天也要接着巡察,今晚我早点休息,而且得留出点时间打报告。明晚践行大家再一起热闹热闹。” 他态度明确,又确实公事要紧,安排得也合理,两位堂主自然不会勉强:“好,都听傅堂主的。” 傅令元率先迈开长腿。 两位堂主紧随其后。 其余手下也跟上。 一行人离开码头。回去五洲国际酒店。 酒店内的娱乐设施齐全。 因为先前傅令元的话,两位堂主将原本预订的ktv包厢取消,陪同傅令元在餐厅里简单地就餐之后,又给傅令元安排桑拿和按摩两种选择。 傅令元没有拒绝,去了按摩,正好放松疲累的筋骨。 不多时,栗青匆匆进来附于他耳边低声汇报:“老大,荣一又联系九思了。阮姐今天晚上好像又来酒店里” 趴在按摩床上假寐的傅令元睁开眼。感觉昨晚被她用手肘砸过的心口仍旧隐隐作痛。 好几秒没得到他的回应,栗青有点着急,出主意:“老大,要不我马上去做准备我们再干一场把阮姐抢回来” 傅令元并未应允,眉目沉洌,凝起神色。 客房里,阮舒抱臂立于窗前,就着绝佳的视野。眺望窗外的风景。 远处的海面是漆黑平静的。 近处的海滩是热闹亮堂的,正在开篝火晚会。 “姐,海风又冷又大,再吹下去会感冒的。”庄爻伸出手臂,帮她把敞开的窗户给关上。 阮舒漠漠转身,视线瞥向电脑:“现在什么情况” “荣一和吕品已经安排他们每个人呆一个房间了。房间里的催情熏香也都点着。” 阮舒走过去沙发,在电脑前坐下。 监控画面呈现,各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挺悠闲的。悠闲中难掩不明所以,只偶有一两个稍显紧张局促。 阮舒的重点依旧落在前两轮胜出的那三位。 隋润东的神色最轻松,甚至向服务员点了餐饮送进房间,不忘享受。 沧桑大叔有他所在年龄而赋予的稳重,正襟危坐。 最后是那位小年轻,没怎么闹腾,安分守己地坐着看电视。 倒是稀罕得紧,闻野那厮突然转性了 阮舒狐疑颦眉。 第三关的考验正在进行之中。起码要再半个小时才能结束。 庄爻记挂着她晚饭吃的并不多,提议着问:“姐,来点宵夜吧等着也不无聊。” 阮舒倚靠在沙发里,单手轻揉太阳穴,膝盖上则摊开着前天晚上的那些公司送来的文件在浏览,恹恹拒绝:“不用。我不饿。” 庄爻定定觑她的脸。 妆容并没有完全遮盖掉她倦色。 她微低着头,也微垂着眼帘,灯光下,她的眼睫于眼睑处落下阴影,加重了眼睑处原本的暗色。 可她明明从昨晚开始睡到今天晚饭前 兜着心思,庄爻转而建议:“姐,要不先别看文件了,你再睡一会儿” “你不是说这些文件是明天下午开会要用的” “” 庄爻默然。 阮舒其实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抬眸,眼神平静而平定:“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吵我。等第三关的结果出来再找我。” 挥挥手。她重新低下头。 一直以来,无论在海城林氏,还是如今在庄家的公司,她办公的习惯都没变。庄爻自非常清楚,不多说什么,默默地起身离开,帮她带上门。 总算没有人影在她面前晃,总算四周围完全安静。 阮舒闭了闭眼,将文件夹搁到身侧。 起身。 径直循向inibar。 打开。 涣散的目光顿时重新收敛焦聚果然,有酒 选了其中度数最高的拎出,再拿过杯子回到沙发里。 迫不及待倒上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转瞬,一瓶见底。 阮舒深深呼吸两口气,第二次起身,,把inibar里还剩的三瓶酒一并拎出来。 房间的门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从外面打开。 来人整齐的白色西装在身,头发油亮。戴着顶绅士帽,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飞扬。 不陌生。 海城茶馆相亲那日,闻野穿的就是这一身。 阮舒立于原地,恍然为何自己方才觉得监控画面里的小年轻有点古怪,原来是人家正主儿本人。 闻野立于门口,盯住她手里的酒。 阮舒没有放回去,在他的视线下继续自己的步子。 坐回沙发里,倒出满满的一杯。 她一口气喝掉。 放下杯子时,闻野已站到她的跟前。 阮舒仰脸,对视上他黑黑的眼珠子。 “好久没见你戴美瞳了。有空再变回琥珀色给我瞧瞧。” 她抓着空酒杯的手指了指,旋即继续给自己倒酒。 闻野的表情一贯那般地带了浓浓的讥嘲,并添了两分冷意:“没出息。” “是挺没出息的。”阮舒嘲弄,“明明是庄家的家主,人人都尊敬地称呼我为姑奶奶,我却连瓶酒都要不到,只能借着这种机会,在外面偷偷地喝。真惨。” 话落,半杯又下肚,她眉头紧拧:“不是说这家酒店的最大股东是我们庄家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他们,以后每间客房的inibar都必须配备烈酒” “这些啤酒实在太没劲太没意思了。”她吐槽,轻吁气,把剩余的半杯再喝光。 斜过视线。 监控画面里,房间里的那些人在催情熏香的影响下,已然躁动。 让荣一去安排的上门服务的小姐们,其中一个已敲开了隋润东的房门。 阮舒看闻野:“怎么不参加第三关了担心自己通不过考验” 闻野冷呵呵:“无聊。” 阮舒的视线挪向小年轻的房间画面,替他担忧:“你提前和他打过招呼没有他要是管不住下半身,你这个未婚夫也没门了。我很公平公正的。” 闻野回之以轻嗤。 阮舒抬抬下巴:“我刚刚翻过庄荒年给我的那份相亲者的名单资料了。原来他是主持冠姓礼的那位驼背老人家里推荐过来的。你既易装过人家爷爷辈,又易装了人家孙子辈,他们一家人都受你的驱使” 闻野不予回应。 阮舒啜着酒,朝他掀眼皮子。 他始终站在距离她两步之外的位置,未再靠近。 她挑眉,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故意问:“站着不累不坐一坐既然来了,难道不是有事找我” 闻野仍然不理她。 嗯阮舒再挑眉这是昨天在电梯把他彻底吓坏了 当真不小心找到他的弱点 和尚当太久,所以近不得女色,以防破戒 狭长的凤眸微眯一下,阮舒咽下嘴里的酒,起身朝他行去。 半步都没迈出去,闻野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猛地推她。 阮舒重重地撞回沙发里,“嘶”一声,捂住手臂。 闻野轻蔑冷笑:“又来” 指的是,之前在海城的酒店房间里,她已经有过一次装受伤的前科。 阮舒五官紧皱。 闻野盯着她的反应貌似不像假的,皱眉。 阮舒缓一会儿气,抬头,定定地看他,眸光充满探究和研判:“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447、挑衅! ,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瞬间从脑海中蹦出来的,便脱口问了。 她捋过一遍她和闻野之间认识以来的线索。 酒吧初遇的猎艳,玩一夜情。 “寂寞人妻”的称呼。 耍猴似的挑逗她,也揩过她的油,占过她的便宜。 她非常清楚,他之前把她当作一个稍微惹了他兴趣的女人,戏弄她、戏弄她。 而闻野态度的转变,非常明显地在他通过庄佩妤的首饰盒确认她的身份之后。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并且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他突然对以往调戏过的女人近身不得、反应强烈,就她目前所能猜测的,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他真的动了心呃,这个猜测,应该可以排除。虽然她的情感经验不丰富,但在和闻野短暂的这段时间相处中,从未察觉到任何的暧昧。 尤其,闻野这种眼高于:“昨天在电梯里。你推我的那一下撞的。” “” 闻野安静一瞬,眉宇间挂上讥色:“活该,自作自受。” 阮舒欲从他掌中抽回手。 闻野握紧没放,手指头戳了戳,仍旧没好话:“既然昨天就撞成这样,也不拿药膏贴一贴故意留着等着庄爻或者荣一发现,然后博取他们的同情来集体批斗我” 阮舒抿紧嘴巴,面无表情。 “姐”庄爻在这时回了来,一进门见闻野在,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怔过之后,便留意到闻野抓了阮舒的手臂还撩她的袖子,脸立时一拉,径直冲过来:“你干什么” 闻野放开阮舒的手,躲开庄爻朝往他面门的拳头。 庄爻没恋战,先回过头来查看阮舒的安危,自也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登时变了神色:“姐你” 扭头他怒极质问闻野:“是你打的” 闻野不出声。 等同于默认。 庄爻上前一步就朝闻野拔刀。 阮舒出声唤住他:“庄爻。” “姐”庄爻顾不得闻野了,第一时间又折回她跟前关切相询:“姐,他刚刚对你动手了是不是” 闻野在后面冷笑。 阮舒表情平静,不答。问:“结束了是么” 庄爻指向电脑上:“嗯,结束了,结果差不多都出来了。” 摄像头摆放的位置,只能看到诸位相亲者一部分的动向,看到上门的小姐如何勾引诱惑他们。至于后面如何颠鸾倒凤的场景,自然没有去设置来辣眼睛。 阮舒其实有点明知故问。 因为监控画面上确实已呈现。 那位小年轻有吕品帮忙作弊,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估计根本连催情熏香都没给他点。 那位沧桑大叔中招了。或许应了那句话。外表越是正经的人,内心越是狂野。光就能看到的部分画面来讲,貌似特别激烈 至于隋润东的情况,还用得着怀疑吗必然得用恰当的理由踢他出局。她特别交待过荣一,要给隋润东的熏香下双倍的分量。 “走吧,去小宴厅。”阮舒起身,捋好自己的衣袖,拍掉裙子上沾到的灰尘。 庄爻去衣架上帮她把外套拿过来,嘴里念叨着:“我打电话把医生先叫去家里候着,这样姐你一回去,就能让医生给你瞧一瞧。” “不必了。”说这话的时候,阮舒正在穿外套,动作其实是有点艰难的不是淤青的问题,而是不久前又被闻野那一下。整得有些抻到了。再往前推原因更应该在于,和傅令元交手的那一小阵子,用力过度了。 庄爻将她的僵硬看进眼里,不顾她的意愿,坚持:“我一会儿就联系医生” “呵,”闻野出声嘲笑,“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转悠。事无巨细都要啰嗦。管家婆娘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庄爻冷声,“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闻野耸耸肩,已兀自跟在阮舒身后离开。 庄爻快速收拾桌面上的电脑和文件,急急追出去。 “老大你看是阮姐阮姐进电梯了”栗青指着从酒店监控中心盗取来的画面,颇有些激动。 傅令元站在栗青后面,眸子里淬了浓墨一般,紧紧盯着画面上的三个人。 站在最右边靠近摁键位置的男人公然顶着那张和林璞一模一样的脸。 既是庄爻。更是黄金荣那个本应该死掉的儿子强子。 在联上这条思路之后,傅令元重新翻出过庄爻的资料,基本能够猜想出,他是在海城监狱里的那几年,通过林翰了解到庄家的情况。随后出狱,或许也能算赶巧,林璞在那个时候从日本留学回来,才令得他有机会整容成林璞,混进林家。 他在佛堂安装摄像头的举动,加上他庄家人的身份,判定他的目标绝对是庄佩妤无疑。但不会仅仅单纯是庄家人来找回庄佩妤那么简单,否则假林璞在林家呆的时日并不短,完全有机会动手才对,何至于最后庄佩妤成功自杀 更没忘记他把视频发给了阮舒。令阮舒得知庄佩妤的死因在她心里埋下了疙瘩此举挑拨意味相当明显,若放在之前,傅令元可能会将其当作庄爻个人想拆散他们夫妻,但如今既已发现阮舒被带来江城庄家,那么差不多可以肯定,是这群人早就在下局使绊子了 以及栗青从焦洋口中得知的,那日凌晨。假林璞在医院出现过毋庸置疑是去见黄金荣小雅偏偏也在同一时间段前来医院而且接了那通阮舒特意打来的电话 傅令元不认为是他自己的运气差到这种地步巧合连着巧合,一旦多了,就绝对不是偶然 栗青见他光盯着看却没有反应,不禁愈发着急:“老大,我们不采取行动么” 赵十三也在一旁摩拳擦掌,手指骨节捏得咔嚓咔嚓响:“老大现在就赶过去我把阮姐身边的那两个男人全都收拾了” 傅令元依旧未应允,薄唇复又深深一抿。抿出坚冷。视线往旁侧一挪,便是站在最中央的阮舒。 不过只能看到她墨绿色的外套,和外套下露出的一截黑色的裙裾。因为站在她左侧的男人个子比她高,将她身形的大部分挡住了。 而这个男人 戴着帽子,又是侧面,看不清楚。 傅令元折眉,往前站了一步。 按照之前的判断。她的身边除了庄爻,应该还有那个叫“闻野”的。会是现在看到的这一个吗 正忖着,但听栗青狐疑地说:“嘶老大站在阮姐左手边的这个男人我好像见过” “见过” “嗯,见过。”栗青盯着屏幕,语气比方才确信不少,“准确来讲,是我认得他这一身上下的衣着。” “在哪儿什么时候” 毕竟不是好事。栗青略略一迟疑。语调尽量放得轻缓,说:“就是那一次我们和龙霸天约见谈判,在茶馆里遇到阮姐阮姐见的那位朋友” 措辞异常谨慎。把“相亲”换成“见朋友”,更撇开当时如实汇报的什么“那个男人把阮姐按在墙上亲她”之类的。 玫瑰花啊玫瑰花,玫瑰花的下场实在是太惨烈了 栗青内心忐忑。 印象过于深刻他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去第二次爬她的窗户找她闹了一场所以实际上,早在栗青打了个头,傅令元便已自行猜到他所指为谁 黑眸深敛不禁再暗沉两分 而男人在这时转过脸,有意无意地稍仰头,朝摄像头看过来。 隔着屏幕,傅令元与他四目相对,脑中蓦然有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汹涌袭入 偕同陆少骢去和泰国佬交易的那一次,他们通过会所经理所戴的监控镜反监控,曾在泰国佬的包厢内与某双眼睛也同样是如今天这般隔着电脑屏幕有过很短的两秒钟的对视。 只不过当时那人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但,这不影响 是他 应该就是他 眉心一冷傅令元身体前倾。手掌猛地摁在桌面上,抓过电脑 是s 他就是s 不会认错的 就是s 怎么会是他 s就是曾经和阮舒相亲过的男人 那么闻野 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闻野分明就是s s就是闻野 闻野和s是同一个人 不止还有 傅令元紧紧摄住他的眼睛昨天晚上在楼梯间把阮舒叫走的那位新的相亲对象那个年轻小男人也是他三个全是同一个人 从美国带回来的关于s的资料里,不已经找出了s最大的特征是善于变装泰国佬身边的琥珀色眼睛大胡子她身边的年轻小男人真是能伪装 似要给他的一系列想法落定锤。 监控画面里,电梯的门打开。 庄爻帮忙摁住电梯门,让阮舒率先出来,他尾随其后。 白色西装戴绅士帽留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则忽地泛出一抹笑意。 眼神里则不加遮掩轻蔑和不屑 挑衅 充满挑衅 转瞬他便抬臂扶了扶帽檐,最后走出电梯。 傅令元神色变幻不停 s原来是s 闻野s 她竟然和那样一个人有联系 她一个字都没有告诉他 江城会展中心爆炸案的时候,她尚能和他提及s就是她告诉他,s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之后在陆家的私岛,她被s劫持了整整一个下午,当时s好像还打算把她带走所以她和s真正有交情,是始于彼时么 她和s在茶馆里相亲,他当晚都追到她房里去质问她了,她同样不曾透露 她既然能三番两次特意跑去卧佛寺。就代表她也早知晓s藏身于那里 没说她没说她还是没和他说 庄爻也就罢了毕竟和黄金荣相关,可以理解她的不透露 但s算什么 她疯了吗 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自己当了劳什子庄家的家主 一心要为陈青洲报仇要复起陈家的荣一 杀人惯犯庄爻 军火走私商和国际通缉犯s 她想干什么 眼眸遽然凌厉,傅令元拳风带起寒凉,狠狠砸向电脑 显示屏整面碎裂 栗青和赵十三怔怔僵住,只觉自家老大浑身散发出烈烈的肃杀,要冰冻三尺似的,紧紧压迫着人,他们大气都不敢用力喘。 半晌,栗青硬着头皮关心:“老大,你的手出血了,我去拿医药箱帮你先处理一下。” 傅令元阴沉着脸转过身,却是二话不说迈着大步就朝外走。 栗青和赵十三彼此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忙不迭追上:“老大你要去哪里” 阮舒走入小宴厅,和前一晚一样,上到复式的二楼。 敞亮的空间里,暂时只有小年轻一个人在等待。 发现她的到来,他从椅子里起身,向着二楼遥遥冲她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问候。 阮舒眯起眸子盯着他打量。 不得不说,闻野之前模仿得确实惟妙惟肖出神入化。若不是非常清楚那厮两分钟前才和她一起在电梯里,就眼前这样,她完全分辨不出真假。必须得近距离接触才行。 想来闻野昨天和其他相亲者混在一起时,多半收敛了他以往的那股子狂妄自大。否则眼神太容易泄露他的本性了。 其余人陆陆续续地从温柔乡里出来集合了。一个个大抵已明白过来第三关考验的是什么,全都掩盖不住尴尬和愧色。 人并没有来齐。因为还有几个觉得丢人,没有脸再来见姑奶奶,所以直接从客房走人,不等宣判他们出局,保留颜面选择自动弃权。包括那位沧桑大叔。 见场面差不多,阮舒也不吊他们,似笑非笑地问:“我送给的礼物,大家还喜欢吗” 没有人应声。 两三秒后,还是姗姗来迟的隋润东气急败坏地打破沉默:“庄小姐你怎么可以跟我们玩阴的” 他一把将香薰机砸到地上:“你在我们的房间里点的熏香有催情作用完全是人为的我们是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中招” 这些个男人,当然不愿意被贴上没有自控力的标签。隋润东带头一把发声,立时给了其他人底气,心里头的虚荣全被鼓动起来,纷纷附和:“姑奶奶,原来熏香里还有这等猫腻这就是姑奶奶你的不对了” 阮舒环视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容,不疾不徐地曼声:“你们爽吗” 问话直白,又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大家均静了一静,没有人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在爽的时候,心里还记挂着相亲的第三关考验么”阮舒第二问。 隋润东扯嗓子:“庄小姐你别转移话题” “我哪里转移话题了”阮舒自上往下直勾勾俯瞰他,“我的话题不一直在各位的胯下二两肉上” 措辞比方才还要直白。 隋润东的一张老脸也红了一红。 “我确实给你们点了催情熏香。我要是不帮你们点上,你们一个个现在岂不更丢人还能有借口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 阮舒眼里裹上浓浓的讥诮:“好吧,算我多此一举。就算我不帮你们点熏香,你们也能找出无数的理由。酒喝多了,或者是那个女人先勾引你们的,把责任全部推卸了。” “更甚者,被捉个正着也不怕,一句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再道个歉,女人就能既往不咎,你们男人则该怎么逍遥快活继续怎么逍遥快活。对不对现在新闻上不是无数男人出轨的案例” 全场再度安静一瞬,其中有人提出反驳:“姑奶奶,你要考验我们的定力合情合理。但你不能因为看过极个别男人把持不住,就以偏概全地认定所有男人都一样。” 448、搞事情 , “但你不能因为看过极个别男人把持不住,就以偏概全地认定所有男人都一样。” 小宴厅一楼的侧门之外,傅令元将话听得清清楚楚。 从她提及“胯下”,到被人质问“极个别男人把持不住”,全部清清楚楚 他脑中浮现的是很早之前她曾给予他的警告 他拥她在梳妆台前。 她的膝盖,其中一位堂主好像有要紧的事找你,亲自过来,已经到酒店大堂准备乘电梯了。” 傅令元威慑的身形顿住,定定地盯在那扇留了一条细缝的门,黑色的眸深不见底,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掩藏了很多。 从栗青的角度,清晰可见他从脸颊至下巴,绷得异常紧。而他那只受伤的拳头更是青筋突兀,口子的红色血液在一滴一滴地掉落。 下一瞬,傅令元霍然扭头转身长腿迈开:“走” 栗青忙不迭跟上,内心深处其实是长松一口气虽说老大想硬闯,他们这些人自然拼赴全力执行他的命令,毕竟是为了阮姐。 但就客观而言。假若真干上了,后续怕是会牵扯出非常多非常棘手的难以想象的麻烦 这位堂主太可爱了来得太是时候了 这也说明老大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的嘛 没打成,赵十三心里倒一阵失落,却也只能不解气地甩开手,紧随傅令元和栗青之后。 其余手下断后撤退,一直坚守到傅令元顺利乘了电梯为止。 战火未燃,硝烟散去。 荣一也示意下属们回归各处的岗位,神色复杂地回小宴厅。 小宴厅内。 对方的话只是顺应情境。说得无意,阮舒听入耳后,却被钢针正中心口子刺入似的,陡然一凛。 扶在围栏上的手指头死死地抠紧,她强行压下某些纷繁的回应,凉声问:“那么也就是说,你们保证自己在没有催情熏香的影响下,是能够不受诱惑的你们抗拒不了的只是外界的因素,而不是自己的生理需求” 这话如果细究,其实根本不对意思。但眼下的情况,谁也不甘落于下风,哪里会去否定自然先把面子挣回来再说。 “我们不是花天酒地的男人” “就是就是如果姑奶奶是我老婆,我恨不得天天腻在家里不出门,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找其他男人” “对啊对啊,姑奶奶你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 “姑奶奶甩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几条街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上自己的表白。 阮舒狭眸冷笑:“无论如何,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测试结果就是这样的。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争辩,不如向成功通过这第三关的人好好请教请教,同一处境下,人家是怎样抵抗住诱惑不被勾引的。” 乱糟糟的场面骤然鸦雀无声,俨然惊讶于有人通过考验。 原本第一反应是全都朝隋润东看,毕竟大家在前两关时都在猜测隋润东早已与阮舒暗通曲款,相亲大会不过是个幌子。 但很显然,隋润东也在不幸中招的行列。这不刚刚就是他带头发起抗议的吗 且现下仔细一瞧他那模样,估计在房间里折腾得够狠的,头上的发蜡都按不住一绺绺发丝的倒竖和凌乱。脸颊侧还有女人手指甲的划痕。还有估计赶出来得太着急了,腰上的皮带都松着 亏得他这把年纪了,或许“晚节不保”四个字送给他正贴切。 有几人平日最看不惯他狐假虎威,此时难得逮住他的窘迫,忍不住笑意。 隋润东身边的人低声提醒他的裤子,隋润东的一张老脸愈发憋红,急急背过身去拾掇自己。 举动惹来众人更捺不住的哄笑。 当然。现在最重要应该把注意力投放在,究竟谁才是那个通过第三关的人而狠狠打其他人脸的 负责主持相亲大会的吕品适时地现身,郑重地宣布:“唯一通过第三关考验的,也是唯一三道关卡通关的,是他” 吕品的手臂一抬,指向某个方向:“梁道森先生。” 大家的目光全部循去。 始终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年轻这才站起身,从容淡定地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礼貌地点头致意。可能就差双手作揖谦虚一句“承让”“承让”。 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意料在于,本以为妥妥的该是隋润东。 情理之中是因为,梁道森确实是前两关的三甲人选。 而结果宣布之后,大家虽有不服气,但并没有嚷嚷发泄对这次参与相亲的人选,彼此了解过,这位梁道森,大多数人不熟。是宗族里那位驼背长者推荐上来的远房外孙辈分的人。 隋润东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望向阮舒,垂死挣扎似的确认问:“庄小姐,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了吗” 阮舒未正面直接回答他,只心平气和道:“不是我的决定,而是游戏规则帮我筛选出来的结果如此。从第一关有人闹着说不公平的时候,我已言明,既然大家选择前来参加,就是默认我所制定的游戏规则,期间自由大家弃权退出。” “我也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亲上加亲。但,愿赌服输。族里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相亲大会的进程他们也一直在关注,或许现在,结果已经都传回去了。” “” 隋润东的表情难看得无以复加。 一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一口气:“隋老哥,行了,确实愿赌服输,谁让咱们活到这把岁数,还不如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子来得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 这哪里是劝分明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浓重 隋润东脸色紫胀,愤怒地瞪向二楼阮舒的身影,宛若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 吕品则在做收场的总结陈词:“劳烦众位今晚放下手里的事情临时前来赶这一场,我代替我们姑奶奶谢谢大家对她的厚爱。和我们姑奶奶做不了夫妻,仍旧是朋友。往后在整个大家族里。也仍旧是一家人。” 客套话,听听便可。 大家陆续走人,走人前都不忘过去向那位名叫梁道森的小年轻道喜。 “小伙子不错,原来这么有能耐。” “等着喝你和姑奶奶的喜酒。闹洞房的时候我们哥几个绝对不会放过你,哈哈哈~” “有福气啊你,不过还是要继续加油啊~小心哪里没做好,惹姑奶奶不高兴,姑奶奶随时把你给踹了~我们都坐在候补的板凳上呢~” “” 唯独隋润东是气咻咻地忿然离场。 见状。二楼的阮舒唇角微微一哂,面无表情地转身,正发现角落里,荣一拉着庄爻,表情愤慨,像在质问什么。 阮舒双手抱臂,凤眸一狭。 荣一留意到她的身影,立即和庄爻停止了交谈。收敛了神色走回来,给她重新倒好茶。 阮舒穿过珠帘,坐回椅座里,接过茶盏,扣着茶盖轻拂茶面,轻轻啜两口,然后启唇:“什么事” 荣一觑了一眼庄爻的方向,发现他已下楼出去了,估摸是要去找闻野对质。 荣一收回视线,这才弯下腰背,压低声音汇报道:“大小姐,码头的事儿办成了。青门那两个堂口今晚有批货被警察扣下了,逮个正着。他们安在庄家码头上的货仓也被搜查中,估计会抄出不少的东西。” 阮舒眉头高挑一下,问他确认:“闹得越严重越好。一定要把庄家狠狠拖进这趟浑水里。” “大小姐尽管放心,”荣一笑了笑,“明天肯定能传来好消息。” 阮舒倒没什么笑意,睨他的表情,眸光清锐,本欲再问话。 吕品在这时带着那个名叫梁道森的小年轻上楼来了。 楼下的人声渐无,似差不多已走光。 吕品缓步渐近,停至她跟前,含笑躬身:“姑奶奶,梁先生来和您打声招呼。” 旋即侧身让开。 梁道森现在阮舒的视野里。亦是彬彬有礼:“姑奶奶。” 他一出声问候,首先称呼上就与闻野所假扮的他区别开来了。 因为闻野没喊过她这个被她占便宜令他吃亏的叫法,昨天在场时,和隋润东一样,唤的同为“庄小姐”。 待他抬头,阮舒才得以近距离地看清楚他的面容。 因为本就对这个姓梁的不熟悉,她不懂是否哪儿的细节有差异,反正在她看来,再一次证明,样貌上与闻野昨日假扮的无差。 她在看过梁道森的资料之后,心里也有数,庄家的族人对梁道森恐怕不熟悉,才愈发方便闻野的乔装。 至于这个梁道森的眼神看起来可比闻野谦恭儒雅多了。 阮舒梗在座位里,觉得吕品其实没太大必要带他来见她。 她不知道该和这个人说什么。 当然,她最想的是,从梁道森口中了解他们和闻野是什么关系、闻野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吕品就在一旁站着。 琢磨着,虽然真正成为她未婚夫的将是闻野,但身份毕竟是面前这个人的,阮舒还是轻微颔首,客套地回应一句:“梁先生,以后请多多关照。” “姑奶奶客气了。”梁道森有礼有节,尊敬而不卑微。 语出之后,空气便安静了。 因为阮舒没接话。 却听梁道森又说:“得以见到姑奶奶,并且能和姑奶奶说上话,是我的荣幸。我的朋友显扬,也是姑奶奶的故友,托我代为向姑奶奶问好。” 唐显扬 始料未及,阮舒怔了一怔,心思微微一动是了,医院短暂几秒钟的碰面,未再找机会接触。 看来唐显扬已经知道她如今是庄家的家主了。 特意托的这问好。是在传达,希望能见面的意思吧 阮舒心内吁一口气见面了能聊什么早就物是人非了而且完全可以猜想,他多半要探寻她前来江城的缘由,甚至问起她和傅令元 那么多的事情,她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复述。 一言概之都不愿意 烦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不主动联系唐显扬的最主要原因。 另外一部分原因自在于,他是隋家的女婿。 或许他和隋欣两口子自个儿过日子并不参与外事。 但隋家三姐弟亘在那儿了就是亘在那儿,无法视而不见。 “原来你和显扬是朋友。”阮舒神色平静,“听说他生儿子了。我一直没什么时间探望他们一家人。麻烦你回去也代我向他问候一声。”至此话止。 大概是没得到所期盼的回应,梁道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再就此多言勉强她什么,应承下:“好。” 旋即便告辞:“不打扰姑奶奶了。我先走了。时间挺晚的,姑奶奶也早点回去休息。” 阮舒闭阖眼眸,面带倦色地揉着太阳穴略略点头。 吕品负责送梁道森离开。 荣一出声:“大小姐,事情结束。我们回去吧。强子少爷刚刚说您又偷偷喝酒了。” 后一句的口吻颇有怪责之意。 阮舒不吭气。 荣一已帮她把外套取来,口吻又转为心疼:“强子少爷还说您的手臂受伤了有淤青怎么弄的医生联系过了。在家里候着,我们赶紧” “你先把事情老实交待。”阮舒蓦然截断他。 荣一不明所以地愣住:“交待什么事情” 阮舒睁开眼,瞳仁很黑,盯着他,不言语。 荣一沉默两秒,最终栽了脑袋,避开她的视线,平静地说:“回大小姐,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傅令元想闯到宴厅里来,被我挡在门外劝走了。” “我找强子少爷,是想弄清楚,为什么庄家的护卫不见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再对这一层楼禁行。我怀疑又是闻野下达的指令。” 阮舒嘴唇抿成一条平平的直线,神色寡淡,眼波无澜,未再问,而淡淡地应:“噢。” 她起身,在荣一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走。” 她率先迈开步子。 车内。 傅令元一边任由栗青帮他处理、包扎伤口,一边听那位前来的堂主把事情讲完。 “傅堂主,真是见鬼了。虽然条子的警力始终不曾松懈过,成天巡查来巡查去的,但风声紧归紧,我们也足够谨慎,有我们的对策。一直相安无事,还是头一回出这么大的纰漏。” “那些个条子分明早得到消息,在码头蹲守着。我们的人刚上岸,就被逮个正着,人赃并获,连把东西丢进海里的时间都不够。” “条子正在抄货仓,东堂主在局子里配合警方调查。” “我这心提着,怕就怕接下来要查到我们西堂这一半来。” “你难道不懂得做防备工作”傅令元折眉,语气没有太好。 西堂主只当作他是因为手上的伤影响了情绪,未放在心上,回答道:“做,自然是防备着。已经第一时间通知手底下的人清点咱们西堂口这边的货仓,其余小码头的货仓同样忙起来了。” “那没什么可着急的。”傅令元稳了稳声线,“你们两个堂口都好几十年了。你们两位堂主也在这里上任好几年了,不该没有经验,不该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预案。” “一般平时训练有素。手底下的人口风紧些,不会扯出大问题。而且你们难道以往没有活络人脉么该派上用场的,可以联系起来了。” “而且,不是走的私货吗”傅令元不解。 西堂主的焦虑之色未消减:“傅堂主,你问到点上来了。平时是走私货。可偏巧赶上今晚,还有一部分是” 西堂主没直接说,用眼神示意。 傅令元立时明了,眸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道暗芒。未及问得详细点,西堂主紧接着又张口:“重点还不在我们是否能撇清,而是该怎么向庄家那边交待。” “庄家”傅令元眸色一暗。 西堂主老老实实交待道:“庄家码头一块的负责人,对我们走货的事情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他们也需要承担风险,所以没少从我们这里拿利。我们需要向他们上报走那些货的次数。尤其毒。他们知道我们的利润大,要的利也比私货的利要多。” “但我们不可能真的全部被他们占去便宜。傅堂主你懂得。今晚的这次,就是瞒着庄家的。现在警察一抄,不仅曝光了我们的小动作,没有遵守契约,影响我们对庄家的信誉,这这这这惹怒了他们,往后还能不能好好继续合作了” 从傍晚他们那番“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言论,傅令元就察觉他们对庄家的忌惮,此时更甚。他眸底不着痕迹地转出两份凌厉的光泽 西堂主:“这事具体的结果尚未出来,我暂时没把消息传去海城陆爷那儿。企盼最后能虚惊一场。” 傅令元面色无虞地说:“嗯,这样处理是对的。先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他的镇定俨然给了西堂主些许信心:“傅堂主不愧是常年呆在陆爷身边干大事的主儿,对比之下,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沉不住气。” “哪有什么小题大做”傅令元勾唇,“我们混道上的,再小的细节不都得当作天大的事情谨慎对待否则指不准就不小心挂哪档子事上给阴沟里翻船了。” 不多时,车子停下,西堂主率先下车。 傅令元假借调整伤口纱布的功夫,低声吩咐栗青:“去试试看有没有缝隙可钻,务必要加重这件事的态势,把庄家拖下水” 栗青一怔,没多问缘由,只管点头应承:“好的老大我马上去办” 傅令元从车上下去,携带赵十三,在西堂主的引路下前行。 前方停靠两辆警车。 两名女警从警车上下来。 傅令元一行人走近时,便听其中一名忽地狐疑出声:“傅三” 脚步一滞,傅令元凝睛。 褚翘已靠上前来,皱眉:“还真是你啊。” 449、探询 , 两名女警从警车上下来。 傅令元一行人走近时,便听其中一名忽地狐疑出声:“傅三” 脚步一滞,傅令元凝睛。 褚翘已靠上前来,皱眉:“还真是你啊。” “你什么时候来江城的”她狐疑。 “昨天。”傅令元回得简略。 褚翘听出他的淡漠。 目光稍加偏移,便看到了等在两步开外的西堂主。 江城的三教九流,她自然有数。青门的老窝虽在海城,但设在江城的这两个堂口,在当地也是被相关部门关注的。 “还有事,我先走了。”傅令元并不打算和她叙旧。 “欸等等。”褚翘拉住他,不是特别高兴,“有你这样的吗都是老朋友了,道不同,也至少留个电话。” 说着她掏出手机:“之前我找清梨要过一个,不过你是不是换号码了打不通。” “你找我”傅令元折眉。 “嗯。”褚翘点点头,“本来想问问你老婆的事。” 很快她自我纠正:“不对,应该说是你的前妻。” 傅令元应声心一突,瞥了眼候在两三步开外的西堂主,唇角微抿,未给什么反应。 只是抬手,兀自在褚翘的手机屏幕上翻出来的号码上点了拨通:“没换。” 顷刻,察觉裤兜里自己的手机有所震动。傅令元略略颔首:“有空联系。” 道别着,他迈步就走。 褚翘攥着手机目送他的背影,眉头皱更深:“拽什么拽。夫妻俩什么时候成一副德行了” “翘姐,谁啊这是”一旁的同事好奇。“又高又帅又有气场。” 褚翘斜斜睨她:“外地来的黑邦大佬。” 同事:“”话被堵住。 “走吧。”褚翘继续自己的路。 手机在这时却是有消息进来。 点开。 “明天中午有空见一面” 褚翘愣了愣,扭回头望向方才傅令元离开的方向。 “怎么翘姐”走在前面的同事问。 “没。”褚翘快速回了几个字,塞手机进衣兜。 局里。审讯室。 “翘姐。”男警员起身问候。 “嗯嗯。”褚翘点头,觑一眼椅子里那位双手抱头颇显颓然的沧桑大叔,心中对结果已有猜想。 “具体什么情况”她直接坐到桌面上,从男警员的手中接过笔录纸,边浏览,边听男警员在她耳边做细节的补充。 讲到最后。男警员有点为相亲的那些人打抱不平:“怎么感觉举行的不是相亲大会,是耍猴大会。要一个个男人都奉承她都以她为尊最后一关也是绝了。测试男人的忠贞翘姐,庄家那位女家主,是不是被男人狠狠地伤害过,所以有虐人倾向” 褚翘横他一眼:“很有闲功夫,在人背后嚼舌根” 跟着褚翘一起进来的女警员戏谑:“他恐怕是在遗憾自己没能有资格成为人家庄家相亲大队中的一员。” “呸呸呸,我才不稀罕。”男警员否认。 褚翘接了男警员前头的话:“我倒是认同,这个年代。男人对女人的忠贞,确实大大需要提升。” “就是就是男人出轨的成本太低了女人们实在不值当国外不是曾一度流行过男性贞操带吗我觉得这玩意儿值得推广”女警员颇为义愤填膺。 男警员:“欸欸欸,你也被男人伤害过吗突然就情绪激动地上纲上线了” 未及女警员反驳什么。 褚翘猛地把笔录纸拍到桌上。 两人当即断了话题,齐齐道歉:“对不起,翘姐。” 褚翘双手抱胸,揭过不提,而朝沧桑大叔抬了抬下巴:“他这是怎么了” 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似的,仍然保持着双手抱头挡住脸。较之前还要颓废。 男警员表情略微负责,稍稍叹息,手掌竖在嘴边以说悄悄话的姿势凑近褚翘,回答说:“他还是童子身,被庄家那位女家主一整,贞操毁在一个技女身上,能不伤心吗” 褚翘:“” 这么大年纪的童子 一般男人遇到这种事,不是更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才对不用花钱就嫖了女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了正脸色,她滑下桌子,站直身体。 “我个人出钱,再多给他一倍的线人费。再让他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以防染上什么病。医药费也从我这里报销。” 交待完,她举步便离开审讯室。 “欸翘姐”男警员追了出来,“那接下来呢这事儿就这样了吗我们不另外再做点什么” “要做什么”褚翘反问。 “比如继续再收买庄家宗族里的其他线人。”男警员提议。 “你能收买得到,就尽管再去收买来。”褚翘眉头不曾舒展开,“这次收买的相亲大会的线人,我本就不看好。”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这一个,只能硬上。”男警员挠了挠头,“其实他还是挺有能耐的,第二关都过了的。怪可惜的。要是正好就成了庄家入赘的女婿多好,往后的情报肯定更深入,源源不断的。” “呵,想得倒挺美的。”褚翘一哂,“这位大叔要成事了,我就得怀疑,庄家的女家主究竟是脑门被驴踢了,还是自暴自弃了。” 男警员:“” “打探打探今晚最后到底有没有人出线。”褚翘吩咐,轻勾唇角,“可能全军覆没了。” 却听男警员道:“翘姐,这回你可猜错了。我已经打探到了,有一个人通关了的。” “通关”褚翘意外,自然知晓前两道关卡的情况,应声眉心一凛,“别告诉我是隋润东” “噢,那倒不是。隋润东没能成功老牛吃嫩草。”男警员难掩嘲笑的意味。 那就是剩下的最后一个褚翘眉头拧成小疙瘩,很快挥挥手:“去搜集那人的资料。” “还有,”她又叫住男警员,“顺便帮我了解一下,对门的那些人。今晚是不是拿到什么大案子了。” 回到庄宅已差不多十一点钟。 家庭医生果然候在楼下的厅里。 同样候着的还有庄荒年和本一贯早睡早起的隋润芝。 两人明显已得知相亲的结果。 庄荒年笑眯眯地拱手:“祝贺姑奶奶择得佳婿。姑奶奶这次相亲大会设置的三道关卡,都非常绝妙。” 嗯他此般反应令阮舒颇感意外沧桑大叔都败落了,他看起来怎么好像他的人当选似的高兴 仔细盯两秒,暂且看不出他的欣喜有不妥。 难道,庄荒年本就没有特定的某个人选只要不是隋润东,其他任何一人,都无所谓 若是如此,就和她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后来是因为小年轻和沧桑大叔的出现。引起她的注意,她才以为两者其中一人为庄荒年特定挑选的。 但现在,小年轻的阵营已确认,那么那位连过两关的沧桑大叔呢究竟是什么来头抑或者,她多虑了,对方仅仅运气好 心思悄然转动间,阮舒行至沙发。 落座之后,近距离地将隋润芝的神情瞧了个真切。乍看之下与往常貌似并无异,但阮舒还是敏感地察觉,隋润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点微妙的不同。 隋润东肯定找隋润芝兜篓了不少话。 指不准如何骂她。 阮舒从容淡定地落座,没回应庄荒年,而先转向隋润芝:“大侄子媳妇,很遗憾,我们没能进一步亲上加亲。” 她仰着下巴,显得高傲而轻蔑:“原本我是真的很看好你弟弟,可他太令我失望了。连这么一点点诱惑都抵挡不了。” 隋润芝稍低着头,双手恭谨地置于身前站立,不反驳:“姑姑教训得是。润东的自控力不足,输得心服口服。让姑姑不高兴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哼。”阮舒冷声,别开脸。 庄荒年适时地插话提醒:“姑姑,你不是哪儿受伤了赶紧先让医生给你瞧瞧,别给耽搁了。” 阮舒瞥向旁侧的家庭医生。见听诊器什么的居然全都拿出来了,很小题大做的样子。她眉心蹙起,语气尖酸地质问:“难道没有提前告知过你只是一点淤青而已吗现在是怎样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患了什么疑难杂症,命不久矣。” 完全就像无名火。 家庭医生尴尬地看向庄荒年。 阮舒顺势随他落去视线,冷脸发难:“看来是二侄子你的意思。” “误会误会姑姑别恼。”庄荒年笑了笑,忙不迭解释,“荒年给姑姑你送相亲人员名单的时候,不是跟姑姑提过,既然要相亲了,孩子的问题更要提上日程所以姑姑的身体非常要紧。” “荒年也是希望详细了解姑姑的状况。医生能够为姑姑制定最对症的调理方案。家里往后安排姑姑的饮食,全都根据医生的建议来。” “对了,还有,” 庄荒年又新记起来一件事:“有几个黄道吉日,姑姑瞧一瞧,喜欢哪一天办订婚宴” “二侄子怎么不问我,喜欢哪一天办结婚宴”阮舒悠悠。 庄荒年却是认同:“如果姑姑想跳过订婚,直接结婚。自然再好不过。” 阮舒凤眸一狭:“二侄子,我想我得申明一下。当初我可没说过,相亲大会筛选出来,就可以成为我的未婚夫。我只是答应,在这之后,可以与我进一步发展,约出去吃饭看电影,尝试了解对方。” “考验这才真正开始。”她撂话。起身,扭头看家庭医生,“不用麻烦你了,我只是胳膊轻微抻到了。自己按摩按摩就没事。淤青也只要敷热毛巾就行吧” “是的是的。”医生点点头,“姑奶奶所说的确实是一般的处理方法。不过胳膊抻到可大可小,姑奶奶最好还是检查一下筋骨” “谢了。”阮舒没听完,丢了话就走,“我乏了,先去睡了,大侄子媳妇和二侄子你们自便。” 庄荒年目送她上楼的背影。 少顷,察觉后头有灼然的目光似要穿透他的身体,他扭回头,正对上隋润芝阴气沉沉的双眸。 庄荒年迎视她:“怎么大嫂有何不满” 隋润芝没说话。 “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我可以容忍你们隋家的一些小动作。但太过了,可就不好了。”庄荒年神色不改,含着笑意。 “姐~”庄爻是在阮舒与庄荒年的临末了从外面回来的。顺势便跟着阮舒上了三楼,加快脚步赶至她身侧,把手中拎着的袋子递给她,“从阿婆那里取来的药,能快速消淤青的。至于手臂抻到的问题,明天咱们去趟阿婆那里。闻野已经帮你和阿婆约好了。” 这种一堆人围绕在身边纷纷表达关心的日子令她感觉厌烦,突然就无比怀念最初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状态。阮舒下意识要拒绝。 话临到嘴边时又被理性拉了回去,转而点头:“好。” 因为她记起。那位老妪和黄桑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她尚未得到答案。 来了江城之后,除了让荣一去暗中查探,她不曾再和老妪见过面。这回既是闻野一方主动提供接触的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掉。 药她也接过了,独自走进房间,关上门,将庄爻和荣一隔离在门外。 没开灯。 屋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阮舒定在原地两三秒,直接穿行黑暗,仿若灯光通明时那般,毫无障碍。 毫无障碍地顺利走到某个位置,停住,把袋子直接丢地上,而她仰面躺倒在床。 不是她的眼睛能夜视,而是这个房间,睡了三个月。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件家具每一样物品的摆设,清楚地知道从门口走多少步,刚刚好能到床边 吕品轻轻叩三下门后,兀自从外开门而入。 满室正被“thephantooftheopera”的乐曲所充斥。音量非常大,音响效果特别好,震得人的心脏都随之一颤一颤的。 吕品见怪不怪。 房间里没开灯。 整面落地窗的窗帘是拉开的。 夜色撩人,月光皎洁,映入房中,照出窗前那道悠然晃动着酒杯的人影。 吕品径直行至人影后面:“boss,卧佛寺来的电话。” 闻野转回身来,盯住泛着淡蓝色光芒的屏幕,冷嗤。 隔天上午,阮舒照例由荣一和庄爻二人送去公司。 会议讨论的正是前天庄爻送来的那几份文件的几个投资项目。 午饭结束后,按昨晚计划的,去了老妪那里。 江城多的是古宅老宅。 老妪的家接近于中式传统的四合院。 阮舒早已过了当初初见庄家宅子时的惊艳,而视此类建筑如普通楼房。倒是进门后,满院子晒的草药和飘散四处弥漫鼻间的草药香,令她恍惚了一瞬间的神思。 如此熟悉 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巧合的 凤眸不禁眯了眯,她心中对老妪和黄桑之间的关系越发猜疑。 “阿婆” 老妪的耳朵稍微有点背,庄爻上前靠近她出声唤,她转过身来,皱纹深深的脸上挂着慈爱神色:“你们来了。” 放下手中的药筐子,她冲阮舒招招手:“走,阮小姐,跟我去屋里。” 她依旧步履蹒跚,走路的时候身体总微微前倾,给人一种下一瞬就会摔跤的感觉。 看得阮舒即便知道她的身体其实硬朗得很,也不禁在跨门槛时扶她一手。 庄爻和荣一一样留守在门外没有进来。 正合她的意。 阮舒脱掉外套,依照要求,趴到床上。 “阮小姐是哪只手不舒服”老妪对她的称呼停留在卧佛寺的那一阵子。 三个月没有这么叫她了,加之现在和姿势和当初后背受伤时差不多,阮舒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抿抿唇。她沉默地示意自己的左手。 老妪捉住,尝试前前后后地晃了几下:“疼不疼” “有点。” “阮小姐这段时间经常动筋骨吧” “嗯。” “手臂抻到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 “和人打架了” “”阮舒略略顿住。 一方面是因为老妪“打架”的措辞和她含笑的语气,特别像一位相熟的长辈戏谑晚辈。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记起傅令元。 嘴唇上一瞬间灼烫似的。他的凶猛,清晰浮现。 晃掉思绪,阮舒的眼神冰冷下来,连带的声音的温度都低了:“嗯,是,打了个流氓。” “用力过度了。”老妪从她的左肩处开始往下捋她的整条手臂,缓缓说,“筋骨积累了疲劳,阮小姐没有适当地纾解,本身也没有好好休息。” 紧接着她便问:“你夜里是不是总失眠” 阮舒嘴唇又深抿一下,语调无波地说:“阿婆只是揉了两下我的手臂,就能断定出这些” “自然不是。”老妪今日明显比在卧佛寺时要有讲话的**,耐心地稍加解释,“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阮小姐刚来的时候,我就望过了。” 阮舒兜转着心思,以此话为切入口,顺势便状似无意地好奇:“阿婆收徒弟吗好医术没有人传承,不是非常可惜” 路上堵了会儿车,褚翘从警局赶抵场馆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期间她没空腾手给傅令元发消息告知,傅令元竟也没有询问她。 门口未见人影。 是没来,还是已经走了 褚翘皱眉,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不瞬,从某个角落里清晰地传出手机震响的动静。 褚翘循声找去。 傅令元的身影从墙壁的拐角绕了出来,一手抓着手机,另外一手的烟卷尚在冒气。 他狠狠地吸最后两口,将烟蒂戳灭在垃圾桶。 褚翘双手抱胸,盯着他走过来,唇角旋开一抹不明意味的淡笑。 在傅令元距离她三步远左右的距离时,她猛地一个左直拳加一个横摆踢腿,进攻而上。 傅令元直起高踹腿,反攻她的下额。 褚翘踢空,不等亮出下招,傅令元却根本没有要和她继续过招的意思,极其不耐烦地加大高踹腿的力度,迫使她松了下盘,身形不稳地倾倒。 褚翘伸手要拽他的手臂。 傅令元快一步远远地避开,连拉她一把的意愿都没有。 褚翘只能直接摔倒。 “你行啊还是总欺负女人” “你是女人吗”傅令元薄唇一挑,显得颇为犀利冷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是女人了”褚翘往前一挺胸,“你前妻都鉴定过的。” 傅令元瞳孔急遽收缩:“你和她关系很好” 他语气虽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褚翘敏锐地眯起一下眸子,笑笑,不答,反问:“怎么着你这是对自己的前妻念念不忘” 傅令元不置与否。面色稍滞了滞,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和她接触过是不是和她有联系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你知道她现在在庄家的状况是么” 褚翘坐在地上,自下往上饶有兴味儿地瞧他:“昨晚刚见面不是又拽又冷漠眨眼的功夫就又约我出来了。我纳闷呢,原来真是为了庄小姐。” 庄小姐傅令元眼神幽暗。 褚翘朝他伸出手:“现在可以拉我一把了吧你不觉得你应该要先为刚刚的行为向我道歉” 傅令元稍抬眉梢:“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受先动手我是正当防卫。” 褚翘赖定在地上,耸耸肩:“那好,庄小姐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傅令元“嘁”一声:“可以。那么关于s的线索我也就不提供了。” “s”褚翘陡然浑身一震。 傅令元抬脚示意场馆紧闭的大门:“进去再说。” 褚翘从地上一蹦而起,紧紧盯住他:“你说真的还是故意唬我” “我们一兵一贼,身份有别。我这个当贼的。哪里敢在您这位大警官面前放空话。”傅令元语调虽闲散,口吻间却谙上浓浓的讥嘲。 早在那次会展中心爆炸案,褚翘就烦他每每都在提及警察时阴阳怪调,此时梗着“s”的事情在中间,更被他挑起了火气:“你去混了青门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好好讲话了” 450、顾虑 钻石加更 , 问出口后,阮舒竖起耳朵,微微往后偏侧脸,姿势的缘故,只能用眼角余光隐约瞄到老妪的身影,而无法仔细端详老妪的神情。 而这问题已算涉及老妪的个人**。相比于在卧佛寺时两人的接触,着实算较为深入的话题。 她有点担心,会不会打断了老妪交谈的兴致。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老妪误会了她的意思:“阮小姐想学医” “”阮舒顿一下,说。“我没潜质,也没耐性。只是一直看阿婆您一个人,从海城回来江城。也不见阿婆您的子女陪同。或许您可以带个小徒弟在身边,既可以有人传承您的医术,也可以和您做个伴儿。” “多谢阮小姐关心。”老妪语气如常地微微笑。“子女有子女的活法,长大成人后离开父母身边是常理。我一个人习惯了。至于这点技艺,不过傍身的生活工具。尘归尘土归土也无所谓。” 循着她话里的意思,能肯定,她是有孩子的而且照她的年龄。底下的孩子应该到孙字辈了阮舒掂了掂心思,接着好奇:“阿婆的家人也学医” “有的学,有的不学。各自兴趣。并不强求。” 阮舒闻言故作恍然状,唇角抿出浅淡的笑意:“看来我担心过头了,阿婆您家里,还是有人继续您的衣钵的。” 老妪不置与否,也未接话。 这样继续旁敲侧击下去,好像怎么都绕不到头,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二人,或许是个很好的挑明问话的机会 忖不过两秒,阮舒有了决定,从床上坐起。目光笔直地直视老妪,冷不丁发问:“不知道阿婆是否认识一个叫黄桑的女人” 老妪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怔了怔。不解:“黄桑” 她的反应非常自然,至少阮舒看不出假,当即颦眉难道她的猜测是错的老妪和黄桑并无关联 不对不对还是那句话。老妪和黄桑之间有太多巧合了 那么,应该是 老妪和黄桑不是直接的关系,而是通过第三个人产生的间接关系 又或者“黄桑”这个称呼其实根本就不是黄桑的本名 在第二种想法浮出脑海时,阮舒后知后觉自己在这件事上太固定思维、太理所当然了傅令元告诉她什么就一定是什么么忘记他一直以来对她都是有所隐瞒都是不完全坦诚的么 定定不小心又有些翻滚的心绪,阮舒从“傅令元”收住,转回正轨:黄桑带着格格,既然是为躲避仇家,真的极大可能用的假名。 上面两种猜测均有可能,所以老妪不认识“黄桑”。情有可原。 阮舒重新组织语言,本打算告诉老妪,她曾在一个叫“黄桑”的女人那儿见过同款的祛疤除痕独家秘方。 临到嘴边。她忽地意识过来,自己把“黄桑”挑到台面来讲,是个非常失策非常鲁莽的行为万一万一老妪他们就是黄桑所要躲避的仇家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现在不是尚未摸透全局面貌吗 阮舒登时脊背僵直。冒出不少冷汗,庆幸自己没有祸从口出。 然,转念,她又在想,黄桑和格格的安危与她丁点关系都没有,她有什么责任需要保密她难道不应该先为自己着想。以此为突破口从老妪这里套取信息,助她进一步弄清楚闻野一方的情况 脑海中有把声音在质问她在讥嘲她:“从前的那个自私自利的你呢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品德高尚要顾虑他人难为自己了追根究底,你其实就是为傅令元着想你就是到现在还不忘帮傅令元你就是犯贱犯贱犯贱” 阮舒条件反射地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反驳那把声音。她蓦地抓住老妪的手臂。嚅喏:“阿婆,我之前” 她张着嘴。 喉咙似被什么堵住,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她卡住了。 脑中的那把声音却还不消停,越来越响,盖过了身周所有的动静。 她挣扎。 她脸色微白。 眼前是老妪满面狐疑地看着她,嘴型貌似是在问“阮小姐”什么什么的。 阮舒从床上爬下去。双脚落稳在地面上,径直朝外走。 一出房门,兜脸就是一阵冷风,甚至从她空荡荡的脖子领口钻进衣服里。 她陡然一个激灵。 “姐” “大小姐你怎么了” 庄爻和荣一二人不明所以,尽显焦虑。 “想回去了”阮舒喃喃,迈步就走。 “姐你等等你的外套呢别冻到了” 庄爻急急地呼喊。 她身上就一件棉布打底衫而已,异常单薄。 庄爻拉住她,不让继续往外吹风。 荣一动作够快,取回老妪送出来的衣服,迅速追出来。 庄爻接过,面若寒霜地帮她穿上,大概真被她惹到了。火气难掩:“姐,你又怎么了” 一旁的荣一也不禁出声:“是啊大小姐,阿婆说你的手臂还没揉好。” 阮舒瞳仁乌乌地凝注他们:“难为你们了跟在我这样一个神经病身边” 庄爻和荣一齐齐愣怔。 “帮我向阿婆道歉。”阮舒垂下眼帘,继续步子,轻缓着气儿,鼻息间全是似曾相识的药草香,仿佛只差格格标志性的咯咯咯的笑声。 走出院子的大门口,却是迎头撞上个人。 傅令元居高临下俯瞰褚翘:“和人对话,才说人话。” 褚翘:“”卧槽她真的要炸了 傅令元则在这时伸出手掌,眉头折着,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没时间和你浪费。” 褚翘重新伸出手,要和他的手碰上时,又收住了,自行从地上起来,瞍着他哂笑:“不敢劳烦您堂堂青门四海堂的堂主,我怕您拉到一半故意松手。” 拍拍身上的灰,她掏钥匙开门。 傅令元往里头,视线在分散于各处的运动器械兜转。 “私人健身房” “差不多。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在用。经常会有朋友或者学生过来。” “你还收学生女学生”傅令元勾唇。颇有瞧不起的意味,停在沙袋前,轻轻砸出两拳。“女人练出太多肌肉,小心嫁不出去。” 褚翘:“” “你狗嘴里能偶尔吐点象牙出来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练出很多肌肉”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你不如先关心关心你前妻长没长肌肉。” 傅令元一滞,结合她前面的话,几乎是立刻幽暗了眸色,猜测出:“她的那点三脚猫是跟你学的” 这回轮到褚翘一滞,不瞬也想通,挑眉轻呵:“你这是已经和庄小姐过招了” 傅令元眉宇间凛冽,隐隐约约感觉心口又在疼。 褚翘从他的表情瞧出点猫腻:“庄小姐出其不意,你在她手里吃亏了” “她不是什么庄小姐。”傅令元纠正,音色说不出的冷。 收着他的表情,褚翘心里觉得挺爽的,嘁声:“要你管我怎么称呼她难不成指望我称呼她傅三他老婆” 怼着,她打开冰箱,问:“矿泉水牛奶咖啡还是酒” “不用。”傅令元的口气极度差。 “欸你更年期啊”褚翘撇撇嘴,拿了矿泉水出来,丢给他,“和你前妻真没默契,她选的是酒。” 傅令元应声皱起眉头。 451、合作 , 她走出院子的大门口,却是迎头撞上个人。 “舒” 嗓音熟悉,携带一分的狐疑和一分的惊喜。 阮舒怔了一怔,抬眸。 唐显扬的面容映入眼帘。 双方莫名地安静一瞬,谁也没说话。 阮舒不确定唐显扬为何安静,她自己是因为她本就故意回避他,如今乍然碰面,不知该说什么。 两秒钟后,她还是张了口。 “好久不见,显扬。” “你怎么在这儿” 唐显扬恰恰与她同时打破沉默。 下一句,他先回应她:“嗯,上次在医院就匆匆一瞥。我不叫你姑奶奶,应该不会大逆不道吧” 故作轻松的调侃。 阮舒唇角抿出淡淡嘲讽:“随意。” 因为她的淡漠,唐显扬似又一时接不了话,目光一挪,看向她身侧:“这是林璞吧。” 阮舒偏头,瞥一眼庄爻。 庄爻倒是神态自若,笑着颔首问候:“显扬哥。” 阮舒不着痕迹地轻挑眉尾 如果没记错。唐显扬和真林璞只见过一次面。是林璞上门认亲被往日本留学前暂住林宅期间,有一次唐显扬来找她,在门口碰到林璞。唐显扬好奇她家里怎么多了个人,她才顺便相互介绍。 两人并不熟悉。 而庄爻整容成林璞回来林家的时候,她和唐显扬已经分手了。 显然,庄爻为了假扮林璞。功课做得十分充足。 唐显扬的视线移回她身上,重新措辞问:“你是哪里不舒服所以来找老婆婆的” 阮舒反问:“你来找老婆婆干什么” “帮隋欣来向老婆婆拿药。”唐显扬解释,“这位老婆婆两三个月前好像刚从外地回来,懂中医,附近的人有些小毛病嫌去医院麻烦,都喜欢来她这儿瞧。” “隋欣剖腹产。肚子上有疤,她嫌丑,不知从谁那里听说老婆婆这里有祛疤的良方,所以我跑一趟来问问。” “噢。”阮舒神色寡淡,默了默,说。“恭喜你当父亲。明天我送份礼物给你儿子,让隋润芝转给你。” “不用了,你和我这么客套做什么”唐显扬皱眉,彰显出对她这种态度的担忧,样子颇有些欲言又止。 已驻足够久,阮舒没想和他继续唠嗑,率先道别:“你进去找老婆婆吧。我也有事要走了。” “舒”唐显扬伸手想拉她。 荣一的魁梧大个儿率先挡过来,用力打掉他的手。 “抱歉,我没其他意思。”唐显扬讪讪,“舒,有没有时间,我们坐下来喝杯茶” 他找着蹩脚的理由,“我们是好几年的朋友,你突然来江城,我都没有机会关心过你。” “没什么好关心的你现在看到我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阮舒清清淡淡,“喝茶的话,改天吧。我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忙。” 唐显扬盯着她,安静两秒,不屈不挠,主动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至她跟前:“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我等着你有空的改天。” 他冲她笑,一点不介怀她的疏离和冷淡似的。一晃神,就像当初他陪伴在她身边那么多年的时日。 低眸。 他的手尚坚持着亘在半空。 阮舒顿了顿,最终选择接过:“好。” 褚翘喝着水走到傅令元面前,迫不及待追问:“s呢你要提供给我的关于s的线索呢” 傅令元探寻地看她:“你能说的关于她的事就这些沙滩,房车,跑步,你给她当散打的教练” “嗯哼。”褚翘点着脑袋,“我和她本人有所接触的经历,全部告诉你了。怎么你觉得不够多我讲述得不够详细” 傅令元锁眉。黑眸清沉。 “我们现在是在讲条件,一物换一物。我已经先吃亏了,接下来该你先透点东西,万一被你坑了呢然后我们再谈回你庄小姐。”褚翘先是一本正经地提醒,旋即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笑意染些许暧昧。“你老婆的身材很棒。胸的手感也相当” 她“不赖”二字没来得及出口,傅令元眸底一暗,陡然一勾腿。 褚翘反应已够快,还是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后盯着他暗沉沉的脸,洞若明火地勾唇:“啧啧啧。女人的醋也吃你劲儿够大。” “你是女人吗”傅令元再一次强调,表情臭烘烘,阴着声线警告,“离她远点。” “你确定要我离她远点”褚翘问得别具意味。 傅令元微微一愣,瞬间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傅三啊傅三,难得有一次,是你先在我面前露了老底。”褚翘弯弯唇角,很有趣的样子,“我应该视作你把她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还是应该视作你对我非常信任,不怕被我知道你的软肋。抑或者,两者都有” 傅令元眯眸,不予回应。 “那我就自作多情一些,当作两者都有。”褚翘眼里闪过笑意。 她矮身,盘腿坐到地面上软垫上:“反正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为了庄小姐专门来的江城的吧不过,你们不是离婚了而且我打听过了,你如今身边另外有女人。现在找来是想怎样浪子回头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傅令元眉眼冷峻,不予回应。 褚翘杵着下巴,仰脸看着他诚恳而真挚:“其实吧,坦白告诉你,我知道的只是这些表面,能告诉你也很有限。” “她的性格和脾气。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轻易不对人敞开心扉说事。我这人好奇心重归重,也向来把握得住分寸,当她教练期间,没怎么去探究过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 “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聊了一下你,结果直接和她闹掰了。”褚翘耸耸肩。非常无奈,“我两个多月的功夫,算全废在你手里了。” 说着她朝傅令元飞去一记刀眼:“我完全感受得出来,你简直是她的雷点,轻轻一踩就爆炸。所以” 她正了正神色:“虽然我和你从小就认识,相较于庄小姐。和你更加熟悉,且,对我也爱答不理的,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够因此肆意将我和她之间的相处细节透露给你。”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讲清楚你找她的意图,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就算拿s的线索作为筹码,也没个鸟用。” 褚翘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一席话下来之后,傅令元脸色并不好看,全是冷厉,菲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褚翘自然不认为是她的要挟奏效,多半是话中涉及阮舒的某些部分触到他,他在思考。 头一回见他如此这般,褚翘边喝着咖啡,边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傅令元没多久就开腔了:“她对我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褚翘追问。 傅令元神色凝重:“我和她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 语气不算差。可是,答了等于没答。 “喂老兄,你这样,我们谈不下去的。”褚翘蹙眉埋汰,伤脑筋,忖片刻,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傅令元:“你先问问看是什么问题。” 褚翘:“”真想吐血。他正经起来大炮都轰不动他。 “你一定能回答,而且必须回答的问题。”她十分严肃地看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晚上阮舒狂暴的失控模样,“你有没有做过背叛她的事情” 傅令元苦笑又是这个问题连褚翘都知道她对这件事的怨气了 心底轻轻叹息,他声线平平地说:“褚翘,不该由你来质问我。我也没必要回答你。我只需要给她解释。” 褚翘一梗。嘁他:“你现在别说给她解释,连靠近她和她说话都难吧” “我手里有s的照片。”傅令元冷不丁道。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褚翘怔了怔,从地上一蹦而起:“怎么会有从哪儿弄到的在哪儿” 傅令元不予回答,淡淡说:“我要知道现在庄家内部的情况。” “”褚翘翻白眼,“我比你更想知道。” 傅令元折眉:“你在江城怎么当的警察” 他语气又不好起来。 “你不了解就先别妄自评价”褚翘的语气也跟着不好,斜眼睨他,“光冲你有s的线索却不上报给警察还大着胆子拿来和警察做交易,我就能够以妨碍公务罪把你抓起来” “既然褚警官突然恢复正义凛然,那我们没什么可继续聊下去的。”傅令元冷笑,“首先以我的身份,就没资格和你谈条件。” 说着,他当真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喂喂喂”褚翘焦躁,只能妥协,“成交成交我把她来江城之后我所调查到的关于庄家的情况统统告诉你。一会儿就回局里把资料整理出来一份。你把s的照片给我” 傅令元滞住,转回身,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 褚翘飞快奔来,夺过。打开后,盯着照片络腮胡子根本看不清楚具体面容的男人,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这算什么” “s。”傅令元阴沉着嗓音。 “你确定”褚翘狐疑,“你怎么确定的” “s是干什么的。我又是干什么的。”傅令元提醒。 一个军火走私商。一个青门大佬。褚翘明白过来,他在隐晦地自揭,他们青门和“s”有生意往来。这个理由确实可信。然而 “这种照片对我价值不大。” “你急什么”傅令元眸子深冷,“我说过只给你这一条线索吗” “你还有”褚翘眼神探究,“你想吊着我,和你长期合作” 傅令元淡淡敛眉。 有手机震响,打断两人的交谈。 见是局里同事的来电,褚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旁侧接。 “翘姐。你在哪儿呢对门昨晚原本去抓走私,结果查获了一批毒品。在庄家码头” 庄家码头褚翘呵呵总算有点东西露出来。 不过 转瞬她又拧眉:“如果只是单纯地别人利用他们家的码头做事,他们很好摆平的。” “翘姐我话还没讲完” “” 傅令元这边,栗青恰恰也拨了电话。 “老大,庄家码头的负责人被带进局子里配合调查。西堂主现在急了,要找你商量对策。你可能得先回来。” 傅令元眸子眯起:“嗯,好。我知道了。” 褚翘差不多也刚结束通话,非常有深意地说:“听说青门设在我们江城的东堂口出漏子了” “怎么难道褚警官换部门管这档子事儿了” 褚翘笑了笑:“行啊你,东堂口出事,你应该挺忙的,倒还能抽出空特意来这一趟。” “现在抽出来的空用光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局里了。” 傅令元挑眉。 褚翘抬抬手臂,笑意愈发浓:“或许我们同路。” 从老妪家出来后,原本应该去公司,上午的会还没有开完,定了下午继续。 然而阮舒发作了那一遭之后,庄爻见她神情恹恹,状态并不好,和荣一商量后,干脆直接送她回家休息。 阮舒没意见,甚至可以说,她巴不得这样。 在庄家的公司和在海城时不一样。 以前,工作的忙碌能够短暂地忘记生活中的不良情绪,使她感到充实,感到生活有奔头。 现在,情绪反过来非常容易影响她的工作状态,甚至于,她打从心底里厌烦这些工作,绝大多数时候是强迫自己运转的。 进门后,却见客厅里,隋润芝、隋润菡和隋润东都在。 “姑姑。”隋润芝的讶然之色并未来得及完全遮掩,收敛着,迎上前来,“姑姑今天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 “不这个时间点回来,怎么能刚好撞见你们三姐弟在我这里开家庭会议”阮舒嘲弄。 “姑姑说笑了,我们不是在家庭会议。润东昨天在相亲大会上表现不好,心情不痛快,也做了一夜的自我检讨,我和小菡在开导他,也在帮他理理他的坏毛病。” 隋润芝解释,然后瞧着阮舒的脸色,表达关心:“姑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把医生请来” “不用了。不看见你们,我就舒服了。”阮舒眸光幽幽。 直白的话语令隋润芝露一丝尴尬。 阮舒没再搭理她,在隋润东和隋润菡的注视下,飄过客厅,飄上楼梯。 452、嫌隙 , “臭婊子”隋润东咬牙切齿,眼神阴鸷。 隋润菡赞同不久前所商量的提议:“哥,既然相亲不成,给她脸她不要脸,我们也不必再对她客气” “大姐”隋润东望向隋润芝,询问她的意见。 隋润芝转回身来,面色有所犹豫。 “大姐”隋润菡也出了声。 隋润芝端着体态:“我之前说过的,这个女人绝对比表面看上去的还要不简单。” “大姐,多少年了。你还这么优柔寡断”隋润东有点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你的优柔寡断,拖拖拉拉地对姐夫下不去手。现在庄家早就是我们的了哪里还能节外生枝出这个贱丫头的事儿” 隋润芝一开始没说话,两三秒后,才道:“那你就去做吧。我会配合你的。” 最后一句如定心丸。隋润东面色一喜:“好我去把药搞来” “她的那个弟弟和她的那个保镖” “这两个是最大的障碍。” 隋润芝凝眉:“机会只有一次,妥善准备。一旦失败,想要再下手。就彻底困难了。” 阮舒回到三楼,进了卧室,直接去睡午觉。 这回荣一没有任由她睡,约莫一个小时,就敲门唤她。 阮舒洗漱好从卧室出来,前往去书房开视讯会议,左右不见庄爻:“他人呢” “大小姐您午觉没一会儿,强子少爷接了通电话就走了。” 阮略略颔首,没有要探问的**。 但听荣一笑着又说:“我估摸着,或许和昨晚码头的事情有关。” 阮舒这才记起来,还没向他了解后续。 “现在什么情况” 其实从他的神情,已差不多能看出态势应该顺遂了他们所希望发展的方向。 “大小姐,我们运气好。昨晚举报的那一趟船,原来不仅有私货,还夹带了青门分销来江城的一批那玩意儿。” 毒品阮舒应声心头微微一顿。 荣一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刚来江城的那阵子。我们陈家的下属就开始分散到各处,用尽办法潜到庄家的相关产业。日子稍短,大部分还无法做到深入。” “庄家码头是其中最为简单、进展最快的地方。因为码头的岗位多且杂。劳动力流动快,更方便安插人。” “还有就是,我之前和大小姐您提过的。我们的生意很多时候也要利用码头转运,所以对各地的码头均有所了解。包括庄家码头。虽不频繁,不若青门专门设置堂口,但也曾走过四五次小批量的货。” “昨晚上在码头加班的职工里,有我们的人,已经利用在警察面前做笔录的机会,讲了些容易引人遐想的话。” 所谓“容易引人遐想的话”,必然是诱导警方怀疑庄家和青门堂口的走私脱不开干系。阮舒眼角挑出薄薄的冷意。 确实如荣一所言,运气不错。走私已是重罪。贩毒更是严重。 陈家可以做的小动作虽然有限,但目前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能令庄家踩到粪便,即便一时洗掉了。只要不换鞋,臭味依然在,而且会和制造粪便的人生出嫌隙。 “中午管理码头的负责人去了警察局配合调查。有律师陪同,估计很快能出来。”荣一接着汇报。 也就是,暂时不会再往更高层波及的意思。 阮舒微抿唇。 踩粪便归踩粪便。也不能真掉进坑里。且不论她自己现在是庄家的家主,需要依仗庄家。如果真折腾出什么大事,被闻野发现她的猫猫腻腻 但转念,阮舒又问:“他们被查获的走私物品和毒品数额大不大” 这件事如果在下层直接被解决掉,到不了她的手,就没有意义了。或许力度还不够,得再搅和得大一点。否则即便牵涉毒品,也没有合适且正当的理由,让她一个堂堂董事长,主动伸手到下层去管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而“适可而止”的分寸,自然很难把握。 现在一方面要看情节有多严重,另外一方面。要看青门能否顺利摆平这件事 荣一素来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早猜到阮舒担心的是什么,笑了笑:“大小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您提过。” “什么” “庄家和青门的这两个堂口,或许的确存在某种合作关系。” “嗯”阮舒凤眸狭起。 荣一解释道:“其实大小姐稍微想想也能明白的。如果像我们陈家这样,偶尔在江城走货便也罢了,可青门的这两个堂口设置已久,所以从经验上来讲的,庄家不可能对他们背后的生意丝毫摸不着线索。” “我们陈家就曾和一些长期走货的码头签订过特殊协议。庄家也是商人,而且这是他们的私人码头,真的有利不图而光站在一边看着青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赚钱” 阮舒眉心深蹙。 任何一个码头。都在所难免会被不法分子利用起来进行不正当的货物运输。而码头的所有者无法阻止这种现象,也不直接承担罪行和责任,只是有义务配合海警官兵和缉私警察的相关打击走私工作。 另外一方面,青门的两个堂口,表面上为三鑫集团而设置的,可青门就是青门。她相信警方一定对他们有所关注,恐怕只是没能拿到确切的犯罪证据罢了。 荣一的话里,“庄家不可能对他们背后的生意丝毫摸不着线索”。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极大可能摸到了线索,却不主动上报给警方,便是两种猜测:要么。秉承庄家的低调作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主动得罪青门;要么,就是有利可图 会是哪一种 荣一明显倾向于后者。 她呢她再清楚不过商人的本质了。为牟取暴利,搞暗箱操作的情况太常见。她自己也曾为了林氏触及过灰色地带,只差真正的越线了。 现在的关键在,庄家是否越线了 接手庄家三个多月,就目前她所能看到的,未见任何违法产业。 没有违法,连灰色地带都没有。 非常干净。 正因为太过干净,阮舒越发觉得古怪。 当然,或许庄家自认为家底足够厚,不需要再去做冒险的事。 可,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令阮舒更相信,人的本性,往往更倾向于贪得无厌,而非知足常乐。 何况,无论庄荒年,还是隋家的三姐弟,皆非善茬。怎么看怎么不像知足常乐的主儿。庄家主脉里由这几个人在蹦跶,整个庄家的走向,会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荣一在此期间接了电话,挂断后神色有些凝重地汇报:“大小姐,最新消息,管理码头的负责人保释失败。好像是警方那边另外掌握什么证据。事情好像更严重了。” 阮舒眼瞳微敛。 傅令元坐在红木椅里,看着西堂主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接电话。 少顷,终于得了空隙,他也没能坐下,来回踱了两圈的步之后,等来要等的电话。 傅令元喝着茶,亲眼看着西堂主像孙子一样接完一通电话,整个过程除了道歉,就是点头哈腰。 挂断后,他转回身来:“傅堂主” “庄家的人怎么说”傅令元眼眸黑沉。 西堂主的表**哭无泪,沉重地叹气:“不汇报给陆爷不行了。” 453、不差赚那点小钱 , “刚和我通电话的那位经理撂话,要收回我们两个堂口在庄家码头上的所有货仓,不再给我们租赁的机会。” “我们双方是每三年签一次合同。今年年中刚续的约,现在半年都不到。按照规定,是我方毁约在先,所以不仅之前的钱要不回来,还要再付三倍的违约金。” 傅令元听言放下茶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东堂主顺利捞出来。”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庄家的那位码头负责人尽快相安无事地出警署。”西堂主强调,双手攥在一起,“傅堂主,这回哪怕我们把东堂主搭进去了,也不能连累庄家。否则我们在江城真的呆不下去。” 傅令元眉目沉洌:“最坏的结果,就是从此不再和庄家合作罢了。江城又不是只有他们庄家一个码头。其他码头就算条件不如庄家码头好,至少不会像庄家这样骑到我们青门头上。我们青门有头有脸,一向都是别人看我们的面子。” 西堂主摇摇头:“傅堂主,不是我夸张。只要我们与庄家码头不和的消息传出,江城不会有其他码头再接纳我们青门的。” 傅令元挑眉。 西堂主焦虑:“现在庄家那边正在气头上,我们得赶紧先把人家的毛捋顺才行。这事儿我一个人分量不够重,必须得请示陆爷。” “那你先整理好恰好的措辞。”傅令元提醒,“主要的问题出在我们这里,出了个口风不严密的手下。是我们理亏。你在陆爷那里不好交待。”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西堂主愁眉苦脸,“傅堂主请先自便,我去给陆爷打电话。” “嗯嗯。”傅令元点头,安抚道,“两位堂主在江城为青门驻守两个堂口多年,无论功劳苦劳。陆爷心里都清楚。不会对两位堂主太严厉的。西堂主不必紧张。” “谢谢傅堂主。”西堂主揣着手机匆匆出了门。 傅令元状似淡定地继续喝茶。 栗青从外面进门来询问意见:“老大,需不需要再加点火候感觉庄家那边好像能耐挺大的。” 傅令元确实有话叮嘱:“盯着点码头上的情况,在两个堂口和码头的工作人员挑点事,加剧庄家对青门不满。至于警方那边,火差不多,再下去会太旺。烧到人就不好了。” 如果说昨晚还不知道自家老大的目的。今天要再没懂,他栗青可真白混了。 尤其这句“烧到人”,自然不是指青门自己人,而是指庄家那边。栗青嘿嘿地笑:“我明白了老大。” 傅令元肃色的面容却依旧没有放松,默一秒,说:“明天回海城的机票,或许可以准备退掉了。” 栗青转了转眼珠子,暂且退出去。 不多时,西堂主回来,提醒:“傅堂主,你留意一下电话。” 话刚落,傅令元的手机便震响。 是陆振华。 傅令元眸底闪过一丝锐利,划过接听键:“舅舅。” 警察局。 褚翘亲自去问缉私队要案情材料,能够了解得全面点。 正碰上缉毒队也派人来,和缉私队正商量两个队是要各自分开交接工作,还是都派人整合一个调查小组。 看见褚翘,顺便问了她的意见:“你们刑警队的也要插一脚么” “我暂时无法提供给你们什么帮助,反而需要从你们这里捡现成的。”褚翘笑笑,取过刚复印出来的几页纸,挥了挥,“等你们的最新消息。有任何的问题我会毫不客气地请教你们。” “” 回到办公室,褚翘浏览了没一会儿,就给缉私队拨去电话。 “你们是接到匿名举报,所以昨晚去码头蹲守,才截获到走私船只的” “嗯嗯。” “举报人自称庄家码头的工作人员”褚翘狐疑。 “是啊。” “没提供多余的信息” “材料上不都有事实证明人家提供的消息是准确的。” “那你们刚接到举报的时候是如何查证的”褚翘问。 向警方举报此类案件,为了证明自己举报内容的真实性,一般匿名举报者是对外界匿名,但会在警方这边登记个人信息,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恶意举报。 当然,也有权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会令得自己的举报内容的可信度大打折扣,警方若未经查证,不太可能就此随随便便出动警力。除非极个别特殊情况的紧急案件。 这个案子明显不在此列。 缉私队的同事咳了咳:“你仔细瞅瞅,上面都记录着,对方把泊位号讲得很清楚。听起来很可靠,手里头正好还有人。就派过去盯守了。最后倒没白费功夫。” 褚翘止口,凝眉。 缉私队的同事知道她一直在查庄家,现在多半是想搞清楚这名“庄家码头工作人员”的举报人,提醒道:“人家有权匿名,在没违法行为的情况下,你无权去擅自调查人家。而且对方是用公共电话打的。你查不到的,不要白费功夫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干警察。”褚翘笑笑,轻吁一口气,作罢。 挂电话前最后了解了一下:“庄家的人你们能扣多久” 没有直接而确定的证据证明庄家和这次查获的走私品及毒品有关系,目前的可疑重点落在码头的某几位职工涉嫌其中。 连青门的那位东堂主都无法保证能坐实罪名,何况庄家 所以从旁来整体看这个案子,虽然缉私队和缉毒队在查抄上有一定收获,但也止步于此,真正能定罪的是当场被抓获的那些小角色,无法再进一步。 在场馆接到电话的时候,褚翘还兴致冲冲的,回到局里,那边审讯刚结束,一问结果,便大致料想得到,到最后恐怕还是白高兴一场,也就现在表面上吓唬吓唬青门和庄家。 当天晚上。庄家码头发生恶性斗殴事件,打乱了码头的正常生产秩序,导致十多人受伤住院。事件经过各种社交媒体的传播,造成十分不良的社会影响。 隔天上午,庄氏码头公司的总经理被叫来总部开会。 “如果不是这次恶性斗殴传得沸沸扬扬,我都还不知道。我们码头什么时候涉嫌走私和贩毒了” 阮舒坐在大班椅里,句尾的语音轻微地上挑,没有怒容,但面无表情,带给人不符合她年龄的浓重压迫感。 码头的总经理解释:“董事长,是误会。警察局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少数几个码头员工和贩毒分子有染,与我们公司无关。” “您知道的,码头的劳动需求量大,光装卸工就无数,虽然和我们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但我们只能保证管理住他们的工作时间。他们的私人行为,与我们无关。” “当然,”经理紧接着自省说,“这并不能说明我毫无责任。最近正准备整顿码头的管理制度,加强管理力度,提高招聘门槛。” 阮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斗殴事件的原委” “是某个乙方和我们码头的工人起了冲突。” “哪个乙方” 经理顿了顿,不知是在考虑,还是在整理适当的措辞,才回答:“就是和这次警方抄获走私和毒品的是同一批人。” “三鑫集团”阮舒直接点出。 “是。”经理点头,“是我们庄家码头几十年的老客户了。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每年通过我们码头运输的货物也很多。从来没出过乱子。” “这一回其实也是他们的员工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几个人,往他们公司的产品携私夹带。” 有点在为三鑫集团做解释的意味。 “海城我比你熟悉,不过就是一群金盆洗手的混混成立的公司而已。”阮舒冷笑,“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了解过了,他们是在江城设置了两个堂口,对么” “是的。”经理回答,“负责和我们码头打交道的就是这两个堂口的堂主。” “我们庄家的码头难道不挑客户的吗”阮舒硬声质问,“惹出这么多事。他们这种有黑底子背景的客户,肯定是被警察盯着的,我们不要也罢。” 经理稍加辩驳:“董事长,我们的码头每天进进出出的船只无数,有的临时停靠,有的长年在我们码头租赁货仓。我们不是警察,能做的只是不主观上和违法分子交往。察觉有情况的话,主动上报给相关部门。” “例如三鑫集团这样的,如有异常,自有警察负责。于我们而言,他们就是合理合法存在的大公司。如果按照董事长的说法,难道没有黑底子背景的客户。就一定干干净净” 呵,嘴皮子真厉害。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 不等她回应,经理马上又毕恭毕敬地道明:“当然,董事长说的也是对的,这一次无论涉嫌走私贩毒,还是恶性斗殴,毕竟皆因那两个堂口而起。我们庄家最不喜的就是和外界牵扯不清,这一次的确闹太大了。” “所以,我们其实已经要收回我们的货仓,让他们搬离庄家码头,另迁他处。江城的码头并不止我们庄家一处。” 这个处理方法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算强势的了。 正正符合她的心意。 阮舒自然没有意见。 但心里还是觉得能够再狠一点。 然,暂时也只能如此。 如果她此时提意见,可能有故意针对的嫌疑。 心念电转后,阮舒冷冷一哼,顺着经理的话道:“让他们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别来我们庄家的码头惹事生非就行。我们庄家可一点不差赚他们的那点小钱” 经理不着痕迹地轻轻闪烁一下眸光,转瞬微微躬身:“对。董事长说得非常对。我们这两天在和他们交涉。” “尽快吧。”阮舒心平气和不少。 “好的董事长,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经理应承下,“如果董事长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阮舒挥挥手。 办公室的门关上的之后,她微微眯眸,问身后的荣一:“你怎么看” 荣一弯着腰背,靠近她,肯定地说:“这位经理对大小姐有隐瞒。” “我也觉得。”阮舒手指轻敲桌面,唇角勾出一丝浅讥,旋即往后靠上椅背,闭阖双眸,揉了揉眉心。“但,这么快能做到这一步,超过我的预期。” “是的。”荣一点点头,“正巧昨晚又赶上在码头发生那样的事情,时机正对,省了大小姐您另外再找由头把这件事提上来亲自处理。” “巧么”阮舒睁开眼。颦眉,面露疑虑。 荣一其实也和她一样,多了个心眼。 可是 “从我们所能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昨晚的斗殴没有异常。事情的原委,和新闻上所报道的差不多。” “我们的人还在继续调查,如果后续有什么新消息。我会再汇报给大小姐您的。” 说着,荣一笑笑,安抚道:“至少,不管其中是否另有端倪,目前对我们而言,极为有利。隔个几天,等等情况,我们见机再行事。” “嗯。”阮舒微抿唇,捺下心绪,漫不经心地转了口,“还不见庄爻人” “早上我打电话关心过强子少爷,他接了,只说忙完就回来大小姐身边。”荣一说,“我不方便追问他的事。他人平安健在,就好。” 阮舒眸光涣散:“吕品最近没有跟着我,连荣叔的最新状况也都没有及时汇报了。截止昨天,又过了一个星期” 荣一沉默。 陈家的众多下属如今被重新编制分配到青门各个不同的堂口。现在有联系的,全是最早的那一批死忠的旧部和特训的死士。 而黄金荣在医院被看管得严密。陈家的下属行动艰难,暂时无法接近他。 唯独当初埋在医院的那名张护士。最近正想办法与她取得联系,这样往后黄金荣的消息,就不用被动地需要通过吕品才能得知了。 办公桌的电话在这时有内线进来。 是秘书。 告知说:“董事长,楼下有位姓梁的先生找您,说和您约好了一起吃午饭。问您是否准备好了” 阮舒怔忡。 姓梁的先生 梁道森 她一阵古怪,扭头看荣一,担心是自己忘记了:“我和他今天有约” 荣一确信地摇头。 阮舒本打算拒绝,却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454、订婚戒指 含37300钻加更 , 或许,此梁道森非彼梁道森 所以如果猜测无误,应该是闻野 约好了吃午饭 阮舒:“” 她好几秒没出声,秘书在听筒里狐疑:“董事长是不是骚扰者我让前台把他赶走。” “不用。我知道了。谢谢。” 结束通话,阮舒起身:“走吧。” 荣一去帮她拿来外套,言语间丝毫不遮掩对闻野的厌恶:“大小姐。不是假的吗为什么还要和他约会” “或许他觉得应该做做样子。”阮舒满脸无所谓。 楼下,“小年轻”规规矩矩地站在车旁。一副等人的模样。 见她出现,他站直身体。隔着距离,目光落在她身上。 直至她来到他跟前。他微微颔首,然后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是装模作样,倒难为他了。呵呵。 阮舒盯住他黑色的眼睛:“你应该称呼我姑奶奶,就更像了。” 闻野斜着眼角:“想占我的便宜” 他用回了他自己的声音。 从“梁道森”的嘴里传出闻野的声音,着实怪怪的。 “你不当配音演员,可惜了。”阮舒客观评价。 闻野抬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阮舒没动:“去哪儿” “好地方。”闻野一贯地卖关子。 阮舒抿唇,打开车子的后座。 闻野瞧出她的意图,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坐前面。” “副驾是最危险的座位。”阮舒看他。 “你坐后面我像专职司机。”闻野也看她。 “”阮舒淡漠。“我不坐后面,你也像专职司机。” 闻野的眼睛没有温度。 阮舒无惧无畏。 “呵。”闻野冷笑。扯过她便将她往副驾里塞,“嘭”地重重甩上车门。然后看向荣一:“跟班的,你自行解决。” 车子平稳地行驶。 阮舒的侧着头,靠在车窗上。 江城的冬天比海城的冬天萧条太多。 顷刻,她启唇:“你可以直接给我电话。” “作为梁道森,并没有你的号码。” “下次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就没有惊喜。” 阮舒钝钝转眸:“劳烦你了,还要顾虑我的惊和喜。” 闻野的脚轻轻踹了一下她的小腿:“不客气。” 阮舒垂眸。瞥一眼裤子上的灰尘,复抬眸。望出去车窗,安静。 目的地是家会馆。 阮舒随他往里走。 门口的服务员询问他们是否有预订。 阮舒漫不经心地欣赏着低调但奢华的装修。听到闻野报:“闻先生的朋友。” 嗯 阮舒不禁撇回脸看他。 正撞上闻野的好整以暇,显然料到她会好奇。 “原来是闻先生的朋友。抱歉抱歉。”服务员的态度骤然比之前又恭敬好几分。腰从四五度,躬成九十度,为他们引路。 阮舒修长的眉梢应声又一挑。 闻野率先迈开步子。 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檀木的香气立时冲入鼻间。 装饰和外面一脉相承,同为古香韵味。 阮舒踱步,来到墙壁正中所挂的字画前。 一幅眼熟的水墨画。 竖幅的画卷,只右上角画有两只并行而飞的鸟雀,其余全部留白。左下角是潦草的落款和名章盖出的红印。 和卧佛寺那一间禅房里的一模一样。 至少阮舒看不出有何细节上的差异。 贩量复印 她伸出手指。轻摸上面的墨渍。 细微的凹凸感和粗糙感。 应该不是复印的 那么就是他画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会不会太无聊了 最初在卧佛寺见到,她只当是他的闲来之笔。现在难道画的内容之于他而言。有什么深刻的内容或者重要的意义 而且,在这家会所的这间包厢里也挂了一幅,是不是代表,这里和那间禅房一样,都是他的专属 联想方才服务员的态度,阮舒觉得可能性很大。 所以他这是用画作来到处标记他的所有权 忖着。她不禁唇角微哂搞得像狗撒尿占地盘似的。 转回身。 “你还有几幅这样的画” 闻野已落座在屏风前的桌子。 不得不说,此时他这枚扳指是“我干爹要我送给他未来儿媳妇的”可回顾第372章。 当时她的确也认为是玩笑话。 一方面是因为彼时的情境和他的态度。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最初给她这枚扳指,是在陆家的私岛上。她不认为他会把这种东西随随便便送给一个才见过两面且只相处过几个小时的顶多稍微有一丢丢兴趣的女人。 眼下,他却又蹦出什么“订婚戒指”。 阮舒眉心拧成一小团疙瘩,目光探询地看他。 455、博弈 , 眼下,他却又蹦出什么“订婚戒指”的说法 阮舒眉心拧成一小团疙瘩,目光探询地看他。 闻野并没有在看她,而继续吃着那些辣菜。 十几秒的安静。 看得出,他还是打算一如既往秉持他的尿性,不会给她讲明白。 阮舒任凭虬角扳指搁在两人之间,眼神微凉:“不需要。” “一枚扳指而已,你有必要作”闻野有些不耐烦了。 阮舒低垂眼眸,淡静地继续给自己倒酒。 闻野倒并没有勉强她。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酒杯里黑红的酒液在桌面上折射出清透的光。阮舒倒好第三杯,又准备仰头一饮而尽。 杯口贴上她的嘴时,闻野蓦然抬手握住她的腕阻了她:“我说过你可以随意喝吗” 阮舒被迫放下酒杯。 杯中的酒液收势不及,在酒杯里摇晃一下,洒出些许落到桌面。 阮舒颇觉浪费,不禁舔了舔嘴唇。 肤色白皙,眼尾细长,沾染酒液的唇瓣莹润。 闻野眯眸看她半秒,收回目光。同时收回手。 掌心残留她的体温,隐约会烫人。 他皱了一下眉,抓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人在屋檐下,稍微低一低头。阮舒安安静静地又装模作样夹菜吃,吃几口菜。喝两三口酒。 闻野总算没有再拦她。 阮舒以为自己掌握住了节奏,一顿饭能够就此顺顺当当直至结束。 哪知才清净没多久,闻野那只多动症的脚又在桌底下轻轻踹她一下:“哑巴了你喝酒的时候,不是话挺多的今天没问题问我” 阮舒:“” 她前面问他关于水墨画和虬角扳指的问题,他不是不情愿透露吗 呵呵,她若以此怼他。她恐怕又是要反驳“你不问问看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告诉你”之类的话。 看来他今天确实心情不错,而且和之前一次一样,又有**和她交流了。 难能可贵,阮舒自然不会放过,掂量着心思,面上依旧做面无表情的淡漠状。轻呡一口酒,问:“庄爻这两天去哪里了” “你很关心他”闻野反问。 “”第一道题就出师不利。 阮舒坦坦荡荡:“我确实关心他。” “为什么关心他”闻野意味不明。 “他是荣叔的儿子。” “没其他” “其他什么”阮舒侧眸。 “你和假脸鬼不是有娃娃亲” 阮舒神思一晃,微微有些发怔是了,貌似黄金荣在拿着相册回忆往昔时,确实提过一嘴当年他和陈玺的约定。如果照那样来讲,她和庄爻之间,确实还有这一层关系。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闻野重复一遍她的话后,嗤笑,“招数很高,假装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你的关心。这就是你利用男人的方式。” “我和他没你想得那么龌蹉。”阮舒目光笔直,冷冰冰。 她不知道闻野口中的“他对你的心思”是闻野自己的判断还是庄爻曾经对他透露过什么。 但无论是“林璞”还是庄爻,她始终界定在亲情的范畴之中。 同时她认为,庄爻待她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全都基于黄金荣。 就像黄金荣将她和陈青洲视作亲闺女和亲儿子。 闻野没有再就此说什么,筷子动着,一盘酸辣黄瓜差不多见底。 阮舒还有事情要探究庄爻既然连娃娃亲的事都告知过闻野,她更加能够确定,他们二人过去的交情不错,不似如今一言不合就开打。 “你去美国干军火倒卖生意之前,和庄爻生活在一起。” 并非难猜的事,之前她便有想法,现在干脆直接用了肯定句。 “是他被从海城救走之后,被带来了江城,你们认识的。” 她还是用肯定句。 “你们是一个团队,他被培养成了杀手,你被培养成了倒爷。” 她继续用肯定句。 前两句闻野不予理会,直至第三句,他才一哂:“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嗯阮舒应声微拢眉心。忖了忖,能与强迫不强迫挂上钩的话,只有“被培养”。那么也就是说,以倒爷为职业,不是别人逼他的,是他自愿的 自愿的 阮舒心头微微一顿如果是这样。是否代表,庄爻的杀手职业,也是他个人的选择 犹记得,乘坐房车的头一天,她问过庄爻是不是救他的人把他培养成杀手的,庄爻并未回答。 假若从自愿的这个猜想敞开思路。庄爻自愿成为杀手的原因很容易揣度,多半和他在海城死里逃生及母亲的死有关。他是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吧强大的目的,不外乎免遭他人欺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和报仇。 报仇庄爻肯定也是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的吧 这么多年,不知道他是否已找到仇家,达成心愿 脚踝忽地又被踹了一下。阮舒晃回神思,凝睛。 闻野正斜睨她:“少在我面前一副自己发呆想事情的样子。” 毛病真多。阮舒腹诽,平静说出她的推测:“你是因为小时候缺钱穷怕了,所以去做暴利的生意,并且养成了高调炫富的习惯。” 大概她的措辞过于简单粗暴,她察觉闻野有一瞬间的黑脸,很快黑脸转变为嘲弄:“你又开始自作聪明了。” “自作聪明”这个词从他嘴里听的次数多了,阮舒已学会存疑相较于否认,她更认为是闻野的欲盖弥彰。 或许她并没有全部猜中,但如果得到他的这四字回应,多半也是有一部分事实内容。 闻野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他的一些习惯性小动作和习惯性用语,能够暴露出他的些许内心世界。 阮舒神色无恙,一副“自作聪明就自作聪明”的表情。继续给自己倒酒。 闻野忽地问:“听说你在阿婆那里按摩到一半,丢魂儿了似的说走就走了” 阮舒心头一紧,不作声,镇定自若地端起酒杯。 “黄桑是什么人”闻野接着问。 果然还是传进他的耳朵里了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欠考虑了。 不是没想过,阿婆毕竟归属闻野一方阵营,和阿婆讲话需要小心。是故前面她都是挑了话题假意闲聊的。 而在决定直接问阿婆“黄桑”之前,她其实琢磨的是,心中基本确定黄桑和阿婆存在某种关系,事关阿婆的私事,阿婆可能不会告知闻野。 谁曾想,她还是过于着急了。甚至中途突然纠结起黄桑的安危问题,以致于最后不了了之。 那段问话如此异常,如何能不被闻野打听了去 阮舒心下暗沉,面上则从容淡定地呡一口酒,旋即稍微偏头,对视上他的目光。学他以往的句式和语气:“你觉得是什么人” 闻野不是个蠢货,已顺藤摸瓜有所猜测了:“在卧佛寺的时候,就见你好像另外有话要问阿婆。要问的就是这个什么黄桑” 阮舒自顾自吃菜。 闻野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脸上:“特意问阿婆,而不是问其他人,看来你认为,阿婆和黄桑认识。” 阮舒面无表情,并继续一声不吭。 闻野也继续道出他的推断:“会是什么令你认为与你素未谋面的阿婆可能认识另外一个人” “排除样貌。阿婆这把年龄了,瞧不太出来什么样貌。何况你第一次见阿婆时,没有反应。” “阿婆也不曾和你聊过太多的题外话。唯独当天,你格外关心她的医术是否有人传承。所以关键在医术。” “可是懂中医的人一抓一大把,大同小异。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往往是偏方秘药。” “阿婆在你身上用过的偏方秘药,就是祛疤除痕膏。” 闻野倾身,凑近她一分,微微眯眼,眼里的精光全是洞悉,彻底挑明:“你认识的那个叫黄桑的女人,有和阿婆的这款独家秘制。” 认识以来,阮舒不曾怀疑过他的智商,也深知他的缜密,所以才和荣一二人步步谨慎,举步维艰。 此时此刻,他故意不嫌费事地把他的思路一条一条地近在咫尺地抽丝剥茧给她听,她明白他是于层层递进中观察她的反应。她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反应,脊背仍然不可避免地发僵发凉。 就像博弈一般。 他还击回来几分钟前她对他和庄爻的猜测。 他在探究。 她的莽撞令得“黄桑”引起了闻野的注意。 而她现在暂时搞不清楚,闻野一方之于黄桑究竟是敌是友。 心间思绪浮浮沉沉。 阮舒捺着,平静而平定地拎起马上就要见底的酒瓶,晃动在她和他之间,说:“再开一瓶。” 闻野从她手中接过酒瓶。搁到桌上。他挺直腰背坐正回去,双手抱臂,说:“庄家还等着你为他们传宗接代,酗酒的人生下的孩子,可不会健康。” 哪壶不开提哪壶。阮舒发誓,在这刹那间,她想用手中的酒杯砸烂他那张总是挂着令人厌烦的嘲弄表情的脸。 当然,最终她忍下了。 她眸光淡淡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话无情无绪地说:“没有你这位未婚夫的帮助,我一个人生不出来。” “想和我生孩子”闻野与她对视,摸起虬角扳指,“你不是从心到身都在为那个男人守着不情愿相亲,不情愿嫁人,不情愿接受假的未婚夫,连一枚订婚戒指都不收。怎么怕被他误会” “呵,全世界最痴情吗给你颁个奖杯好不好”他嘲弄之意愈发盛,“奖杯上就刻,最愚蠢。最犯贱。” “自以为是。”阮舒反唇相讥,瞳仁漆黑,眼神没有温度,宛若一件冷冰冰的物器。 尔后她起身:“谢谢梁先生的招待,午餐结束,我要回公司了。” “我允许你走了吗”说着,闻野将她拽回来。 其实他今天的力道算轻的。 但或许,一开始的几杯确实喝得太猛了。阮舒略有些晕乎,身形不稳,踉跄着跌坐回椅子里。 手臂无意一挥,拂落了桌上的酒瓶和酒杯。 掉在她的脚边,碎裂满地。 “大小姐”荣一第一时间叩响包厢的门。 不等得到回复。他直接冲进来,护在阮舒身侧,眼神警惕地瞪闻野:“你又对我们大小姐做什么了摔杯子耍横吗” 看到还有酒瓶,他愈加恼火:“谁让你又给我们大小姐喝酒的” 闻野不屑理会荣一。 阮舒倒是清清淡淡地出声:“我自己要喝的。” “大小姐”荣一终归下不了狠心斥她。 “boss,”吕品不知突然从哪儿出现在包厢门口。 闻野应声看他一眼,再转眸回阮舒身上。说:“不是要回公司时间差不多。” 阮舒坐在椅子里,微仰脸,静默地与他对视。 想着他忽然找她吃午饭,想着来之前他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想着吕品的寻来。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猜测。 数秒后,荣一帮忙把她的外套取来。 阮舒一声不吭地起身。穿好外套,戴上墨镜,然后抬头望向闻野,主动道:“可以走了。” 闻野挑了挑眉梢。 阮舒又主动挽上他的臂弯。 “大小姐,你”荣一诧异,下巴都快掉了似的。 阮舒侧眸看着闻野,像在等他。 闻野眸底生出兴味儿,携着她迈开步子。 一路往外走。 镜片后,阮舒乌漆漆的瞳仁直视前方。 在长廊上拐过弯之后,会馆的大门映入眼帘。 门口站有三四个人在寒暄。 其中一道挺括的背影,再熟悉不过。 随着她走向门口,而靠得越来越近。 果不其然是因为他在这里 阮舒凤眸一狭。 身侧闻野含笑着低声问她:“高兴我为你选的就餐地点吗” “谢谢。”阮舒面无表情,回应得简洁。 蓦地,她停下脚步:“稍等。” 闻野应声驻足,眼神有些促狭地瞧她,像是好整以暇她打算玩什么花样。 跟在傅令元身边的栗青率先留意到长廊上熟悉的女人身影,急急悄悄拉扯傅令元的衣服,压着音量提醒:“老大老大后面” 傅令元原本正和今日宴请的两位贵宾道别。 深知栗青绝对不会轻易不顾场合地唤他。傅令元听言应声便侧过身,往进会馆里。 女人一身深色的高腰阔腿裤,同色系的高领修身针织衫,外着米色的长款外套,气质高贵,而浑身散发出那股子令人熟悉的疏离清冷之感。 疏离清冷。 但偏偏,此时此刻的她,在帮一名男子整理衣领和领带,颇为体贴周到。 傅令元自然认得那名男子的模样。 他湛黑的眸子冷冷地眯起,遁入更深的暗沉之中,视线徘徊在女人和男人之间,最终落定女人那双动作中的手。 那双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旋即亲昵地挽回到男人的臂弯之中。 很快,男人偕同女人继续脚步,却是拐向了另外一道的侧门,并未朝这边来。 傅令元眸子锐利地盯紧。 在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他看到那名男子似有若无地侧脸,眼神落过来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傅堂主” 西堂主的唤声入耳。 傅令元自然而然地转回脸来,切换回闲闲散散的神色。 走出侧门,阮舒的目光依旧笔直地看向前方,不偏不移,淡声问:“满意吗我的临场发挥。” 稍稍一顿,她唇边泛出一抹浅讥,自己又接上自己的话:“其实还是不够,如果不是怕吓到你,我不介意来点更猛烈的,助你一臂之力。” “呵,”闻野轻嗤着,拂开她的手,“确实还不够。我们假的就是假的,怎么都真不了的。相比于傅令元在生日宴上又是搂搂抱抱又是当作热吻的秀恩爱,我们这点真是小巫见大巫。” 阮舒骤然停住脚步。 456、你是不是喜欢我? , 暗暗做着深呼吸,她强迫自己把不断跳跃的回忆和蠢蠢欲动的情绪压下。 闻野随着她也一顿身形,嘲弄:“怎么一提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你就又不舒服了” 阮舒侧眸,瞳仁漆黑,目光笔直,状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相同的一件事,反反复复被提及,一般会产生两种效果。” “第一种,给所听之人的心理持续施压,使得负面情绪与日俱增;第二种,听多了,腻烦了,负面情绪也就渐渐淡了。” 滞了滞,她问:“你希望达到的是哪一种效果” 闻野挑了挑眉,反问:“你想说你自己是哪一种” “第二种么淡了”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可刚刚是谁主动配合,还主动加戏的” “我想必须纠正你一件事。”阮舒轻扯嘴角,“庄家想要我帮解决他们濒临绝后的问题,是你自告奋勇来假装我的未婚夫。所以追根究底来讲,是你主动配合我,不是我配合你。” 闻野的笑意褪去。 阮舒双眸不起波澜:“至于刚刚,是。我是故意当着傅令元的面,加了点戏,但那又怎样我只不过向他展示了我现在如常的生活状态:我身边有新的人,我很好,我没有为了他那种男人停滞不前。仅仅如此。” “正如我不想相亲,不想嫁人,不想接受假的未婚夫,不想收下你的虬角扳指。不是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什么为傅令元守住身心。他那种男人有什么值得我守的只是我自己不乐意。” “而你,你得以洋洋自得,不过是我的行为赠与你的附属品。因为我乐意,所以副作用之下顺带帮你满足一下你的阴暗心理。” 她的唇边旋开一抹哂笑:“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去尝试刺激他,你是想借此向他炫耀什么炫耀你捡了他穿过的破鞋还是挑衅我有那么重要,值得你借我去向他挑衅就算你因此成功挑衅到他,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不是你赢了他,是他输给了我。该得意的人是我。并轮不到你。” 她一番话的过程中,闻野的神色在所难免地越来越差。 她只当作没瞧见,一股脑全兜出口,完了以后扭头就走,不去搭理他,兀自走向车子。 到了之后记起来,她乘的是闻野的车。 而闻野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避开了他,他却没有放过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阮舒面无表情。 闻野没不说话,光看着她。之前难看的神色已消弭无踪,未见怒色,眸子里深谙出兴味儿。 不明意味。 反正阮舒半点儿猜不透眼前这个变态的所思所想。 她蹙眉,挣了挣手臂,示意他放手。 闻野没动。 阮舒半是衅意半是嘲讽:“不是我一靠近,你就推开我你今天可抓了我好几次。不怕我再贴到你身上把你蹭出反应” 闻野轻嗤。 不过松开了。 同时车子也解锁了。 阮舒兀自开门坐上副驾。 闻野上车后,往她怀里丢了东西。 阮舒低眸。 又是那枚虬角扳指。 闻野的声音在她耳边悠然:“能言善辩,巧言令色,舌灿莲花。” 三个形容词,评价的自是她前面的那段长篇大论。 当然,阮舒从中听不出任何夸奖的意思。 难得的是,也没有他一贯的嘲讽。 他偏着头注视她,话在继续:“不乐意相亲,你还是相了;不乐意接受假的未婚夫,你还是接受了。你哪一次的拒绝,最终结果不是妥协却非得回回都要先做无用功反抗一下,才肯善罢甘休。” “好了,现在你作也作过了,扳指可以收下了。不想当作订婚戒指,那就当作其他任何东西。圣诞礼,元旦礼,新春礼,生日礼。随意。你怎么乐意怎么来。” 阮舒捏着扳指,凤眸一瞬不眨地盯住他看,目光笔直又沉默,特别仔细特别认真的样子。 闻野本欲准备启动车子,见状挑了挑眉:“干嘛” 阮舒微微歪头,两三秒后,启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她终归没忍住,把那第二个脑洞大开的猜测拎出来问。 因为这货的言行举动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很多时候她才刚觉得有迹可循时,他又来一招不按常理出牌。 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能再理所当然地排除某些猜测。 “” 车厢内刹那安静。 显然太过猝不及防,闻野面露怔色,一瞬的功夫,他那令人厌烦的饱含嘲讽的表情便浓烈地挂出来了:“我喜欢你” “抱歉,”阮舒抬起两只手,赶在他操出各种恶劣的字眼羞辱她之前,率先示意“打住暂停”,平静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上一次问完“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之后,他的冷嘲热讽,她记忆犹新。 这一次的问题全然可以想象,他的反应只会更加强烈。 “开车吧,公司还有文件等着我批。”阮舒岔开话题,不想给他糟蹋她耳朵和影响她情绪的机会。 然而闻野根本不放过她:“继血缘论之后,又来给我整爱情论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得很。” “自我感觉良好”难道不一直是他的真实写照阮舒腹诽。 但听他紧接着奚落:“几分钟前,是谁才刚说过自己是被前夫穿过的破鞋” 最后一个字的音。只出来半个,他有点突兀地止住。 车厢内再度一瞬安静。 阮舒并没什么感觉到不适。甚至平静地怼他:“你不是曾经说过好几次,不介意接手离婚的二手女人” 稍稍一顿,才携了丝淡淡的讥嘲:“不过,我何止是傅令元穿过的破鞋,全海城数不过来究竟有多少个男人曾经睡过我,也几乎都知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勾引了自己的继父。所以。不在你的接盘范围。” 闻野的眸子眯起,冷笑:“突然妄自菲薄起来,真不适合你。” 阮舒没兴趣再和他交谈:“开车吧,梁先生。” 钝钝撇开脸,她望向车窗外。 视野范围内,却出现了傅令元的身影。 他刚从会馆门口绕过来,站在一辆车子边上。 他的目光则朝她的方向投射过来。 暗沉沉的。 她确定她这里的车窗是紧闭的,并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但他的眼神也明显非常确定,确定她此时此刻就坐在这辆车里。 阮舒定定地凝注他,仿若车窗玻璃不存在,错觉自己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是毫无障碍地隔空对视的。 闻野启动车子了。 车子行驶起来,平缓地移动。 傅令元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阮舒则早已低垂眼皮,进而干脆闭阖眼假寐。 闻野一偏头,看到她侧脸白皙,眉尾修长,乌黑的睫羽轻轻颤动。 “傅堂主傅堂主” 西堂主唤了两三声。 傅令元没有理会,直至那辆车子远去完全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傅堂主在看什么那么入神”西堂主好奇。 “没什么。”傅令元笑笑,坐上车。 西堂主紧随其后,看了一眼手表:“先送傅堂主回去酒店休息,再两三个小时,我就可以去警局把人接出来了。” “这次真的辛苦傅堂主了。”他最后表达感谢。 “我有什么可辛苦的”傅令元并不居功,“都是舅舅的人脉,我只不过代舅舅来向几位贵客吃个饭聊会天打声招呼罢了。” “有陆爷亲自出马。事情果然好办多。”西堂主喜不自胜。 傅令元微勾唇角,却是泼了一盆冷水:“人是全都捞出来了,接下来准备怎么顺利和庄家码头重修旧好。” 西堂主顿时新愁眉苦脸下来:“地方已经订妥,首先肯定得向那位负责管理码头的人赔罪,经理我也约好了。该准备的钱也准备着。希望晚上能够顺利谈妥。千万别再节外生枝。” 傅令元不予置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给褚翘发了一个名字。 褚翘回复得很快。 “什么意思发给我梁道森做什么你看过我给你的调查资料了对啊,他就是在前两天的相亲大会里脱颖而出的人。现在是你前妻的未婚夫。” 后面显然在故意调侃他。 傅令元黑着眼睛,又发送一个“s”过去。 褚翘回复得更快了:“梁道森和s有关系” 傅令元点到即止,未再多言,收起手机,抬眸望向车窗外,深敛的眼瞳如凝了冰雪般,一片冷意。 车子抵达公司。 阮舒解着安全带准备下车。 但听闻野问:“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阮舒的动作微微一个停顿,然后抬头:“你是在约我看电影” “很难听出来么”闻野的两只手臂交叉着抵在方向盘上。 “下一次傅令元会出现在电影院” “会馆不是才见过。你又想见” “既然不是因为傅令元,你约我看电影做什么” “未婚夫约未婚妻,很奇怪”闻野指着他那张梁道森的脸,“你不是在庄荒年面前说,同意和相亲成功的人进一步发展,约出去吃饭看电影,了解对方” “等我有空,再召唤你。”阮舒神色淡漠。说罢打开车门下去。 闻野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脑中浮现出不久前她的问话。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他轻蔑地嗤声。 “boss。”吕品敲了敲车窗。 闻野从驾驶座下车,转而坐到后面的位置。 “隋家的三只什么情况” “他们可能今晚会动手。” “也对,庄假脸这两天不在,他们少对付一个人。”闻野讥诮,“根据情况帮他们一把,那个大个子是个难缠的。” “嗯,boss。”吕品应承下,略微讪讪地摸了摸鼻头,因为总感觉自家boss的后半句有在影射先前他和荣一两败俱伤的那一件事。 “看庄荒年这回会处置隋家。”闻野饶有趣味儿,继而又问“码头呢” “暂时找不出明确的证据。不过可以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搅浑水。”吕品如实告知。 闻野将刚摘下来的假发直接往前丢到他的后脑勺:“你的办事效率低了。” “抱歉,boss。” 回到办公室,阮舒揉着太阳穴打算让秘书给她泡壶浓茶。 荣一忙不迭阻止:“大小姐,你刚喝过酒,不能喝茶。” “是么”阮舒不是很清楚。 秘书敲门而入来,把牛奶端了进来。 “给我。”荣一从秘书手中接过。 牛奶是他在回来的路上特意去便利店买的,方才交待秘书拿去热。 “大小姐,喝这个。” “噢,谢谢。”阮舒习惯性地又想像喝酒时那般一饮而尽。 “大小姐”荣一又出声阻她,扶住她的杯子,“你慢点。” 阮舒嚅喏:“陈青洲的事儿妈是受你影响的吧” 以前好几次,隔着电话都要把琐事一一交待清楚,她曾为此取笑过陈青洲。 刚刚其实只是突然感觉似曾相识,所以随口一念叨。 出声后,气氛却沉闷下来。 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不过荣一没有任由沉闷蔓延,颇有埋怨的意味:“二爷和荣叔要是在,肯定得责怪我照顾不周。大小姐,您就听听话吧,咱们少喝点酒好不好” “我喝得还不够少每天你就像影子似的跟着我,看得我那么严,我哪里有机会喝”阮舒极其轻微地弯了一下唇。 许久不曾在她脸上见到这种的弧度,哪怕尚算不得是笑容。荣一也倍感珍惜,眼眶不禁些许湿润。 阮舒低垂眼眸,一口一口慢慢啜着牛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以前有一阵我喝得多,酒量早练出来了。” 不怕醉,而怕不醉。 “睡前喝点酒,有助于睡眠。”她又说,俨然辩解之词,想为自己再尝试争取合理喝酒的权利。 “歪理”荣一轻斥。“和喝牛奶才有助于睡眠。如果大小姐喜欢,晚上回庄宅,我就去交待佣人们,以后每晚大小姐临睡前,都给大小姐送一杯牛奶。” 阮舒:“”弄巧成拙可并非她本意还是不再提喝酒的事儿了 荣一在这时询问:“大小姐,别怪我多嘴,我还是想最后问您一次,您确定要让闻野假扮您的未婚夫” 阮舒依旧盯着牛奶,眸光轻轻闪烁一下,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他配不上大小姐您,假的也不行。” 阮舒失笑,抬头看他:“在你眼里,有谁配得上我” 玩笑之问罢了,荣一却很认真地回答:“暂时没人配得上您。” 阮舒淡淡一哂。 荣一又道:“而且闻野心眼多,居心叵测,我怕大小姐您无意中落进他的什么陷阱里。” “来江城,不就已经走进一座最大的牢笼,一个最大的坑” 荣一沉默。 阮舒安抚道:“我有我的考虑。” 荣一欲言又止地注视她,两秒后,还是没止住:“不要是为了故意刺激姓傅的,大小姐您才”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无聊不堪”阮舒漠漠。 “不是不是”荣一即刻懊恼,“对不起大小姐。有大小姐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 他深深鞠躬:“我错了。我尊重大小姐您的决定。” 终归他是真心为她着想。阮舒就此揭过。转口问:“九思有没有说,傅令元这次来江城干什么会呆几天” 谈回正事,荣一的精神也跟着一振,尤其还是关于傅令元的。 “说了。是青门每年的例行巡察。照说两三天就走。不过,因为码头的那件事,傅令元临时取消了机票,会多留两天。” 后面半句,在会馆遇到傅令元之后,回来的路上刚问的九思。九思约莫也是刚从赵十三那儿打听的。 “今天中午他们宴请的,能在警局里帮上忙的贵客。”这也是九思传过来的消息,再更详细的,就暂时无法得知了。荣一猜测:“为了捞东堂主吧。” “码头的事,动用到傅令元亲自处理”阮舒是讥嘲,更是狐疑为了捞东堂主,找关系,可以理解。或许那位东堂主值得。但需要傅令元出席 “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两个堂口被要求撤迁庄家码头,傅令元留下来观望后续情况。”荣一推断,“青门肯定不会轻易撤迁,多半要争取留下来,毕竟庄家码头是江城最大的,而且他们又呆了这么多年。” 阮舒微抿唇:“这次选择庄家码头作为切入口,是正确的。或许庄家码头对他们的意义,比我们所以为的还要重要。” 傍晚差不多下班的时候。荣一收到消息,东堂主和负责管理庄家码头的人分别被释放。 这样的结果阮舒是有点失望的。 同样失望的,还有褚翘。 她原本希望缉私队可以撑久一点,哪怕多个一两天也好,从表面上把事态扩大得严重点,能牵连上庄家内部再高层的人,是再好不过的。 打电话向缉私队的同事了解情况,得知果然是上头有人打招呼。让既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早点放人回去,不要玩心眼。 不要玩心眼和这些人打交道,怎么能不多玩点心眼褚翘不痛快地结束通话。 一抬眸,瞥见桌面的电子日历关于今晚原定行程的提醒。 蹙了眉头,她摸出自己的手机。 界面尚停留在她和傅令元的对话框下午收到他的消息之后,她追问他从哪儿得知梁道森和“s”有关联、存在什么关联,傅令元都不曾再回复过她。 意思非常明确,就是他指提供线索,调查归她自己的事儿。 这点无可厚非。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讲,傅令元和“s”才是同道中人,何况“s”和青门和生意往来。若非这次为了阮舒,她和傅令元也不会有这门子的合作。 褚翘其实明白,所以后来也不勉强了,直接找了两名警员去盯梁道森,并再查一查,是否有遗漏了梁道森的重要信息。 考虑片刻,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动作:“今天的线索谢了~你还没提这一次你要交换什么或者说,你打算积累着用在以后提更大的条件” 发送完毕后,褚翘才翻通讯录,找出某串号码,做原本拿手机要做的事。 快回到庄宅时,阮舒察觉手机在震动。 伸手进包里,首先触摸到的是闻野的那枚虬角扳指。 最终还是被暂时留在了她这里 手往边上挪,顺利掏出手机。 陌生号码,显示江城本地。 阮舒蹙眉,犹豫地接起:“你好。” 对方安静一秒,才出声:“庄小姐,是我。” 辨认出是褚翘,阮舒眉心蹙得愈发紧,不悦质问:“褚警官从哪儿拿到我的号码利用公务之便么” 和褚翘相处的两个多月期间,她不曾和她交换过手机号码,有什么事从来都是通过庄爻或者荣一去和她联络。 “是啊,我就是利用了公务之便。”褚翘承认得坦然。 “我自觉最近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得以劳烦到褚警官亲自给我打电话。那么就是褚警官个人对我的骚扰了。”阮舒嗓音清冷,“我想我有必要投诉褚警官。” “那就去投诉吧。反正只要能和阮小姐说上话,我什么后果都能承担。”褚翘不甚在意,后半句的口吻还携带了点耍流氓的性质。 旋即她说:“今晚应该是你来场馆的日子。” 阮舒:“我弟弟应该已经通知过你,我们的课程在上一次就结束了。剩余的培训费也应该已经结算完毕。” 褚翘:“是啊,是通知过我,也结算完毕。可你结算的钱是全额的。我这人最不爱占别人的便宜,既然收了你的钱,该上几堂课,就得给你上几堂课。” 阮舒心下轻呵,正欲回应,听她率先又道:“而且,你单方面终止课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还需要解释吗”阮舒的声音没有温度,“褚警官的记性并不太好。” 褚翘却是说:“我的记性还真挺不好的。” 阮舒:“” “喂”褚翘的声音在这时缓了一缓:“那晚我已经为我言语上的过失道过歉了。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就不再给我请教你丰胸**的机会,太无情了吧” 457、大家都是成年人 含37500钻加更 , 阮舒:“” 呃最后四个字 她就不能好好说话 阮舒微微一抿唇:“我说过,我没什么丰胸**的经验可以给你。” 呵,不过就是理由和借口罢了。 褚翘却似乎根本没听出她其中的讽意:“喂喂喂,你用得着这样吗不接我递给你的和解的台阶就不接,没必要拆穿吧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口吻还颇有些委屈,像她把她欺负了去。 阮舒:“” 褚翘蓦地又硬气上两分:“庄小姐,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就事论事。你扪心自问,难道那天晚上你就没有做错的地方吗你是不是也该向我道歉” “就算真要绝交,那也不能以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为终止吧也太小孩子气了。大大方方地好聚好散不成么” 言语间也隐约携有熟人之间的那种既无奈又教训的口吻。 阮舒依旧抿唇不语。 褚翘顿了顿,最后道:“反正你就利索点吧。我准备好小酒小菜,在场馆等你。你爱来不来。” 通话结束。 阮舒握紧手机。长久沉默。 庄家大宅近在咫尺。 她的夜晚向来没有其他活动,从公司回来,便是找点事情在书房磨蹭,到点之后回卧室睡觉。 漫漫长夜。一日又一日 “荣一,调头。”阮舒出声吩咐,“去褚翘的运动场馆。” “欸”荣一微微一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她的清淡神色。没有多问。 警察局。 挂断和阮舒的通话,褚翘把界面又翻到与傅令元的对话框。 之前发给他的消息,他依旧没有回复。 嘁,拽屁哟~ 褚翘撇撇嘴。 旋即面露犹豫。 忖片刻。她手指在屏幕上啪嗒啪嗒地摁键。 “你今晚有没有上哪儿潇洒” 发送完毕。 她收起手机,整理东西,下班 车子抵达。 阮舒拒绝了荣一的陪同,还是按照以往的老规矩,自己进去。 场馆里,褚翘已经到了,正戴着拳套打沙袋。 两个多月以来,见过她使用场馆里的好多运动器材,打拳倒是头一回。 同时,也是阮舒头一回在生活中看到女人打拳。 看起来她的劲儿挺狠的,有种暴力美。 暴力,但与柔性并存。 阮舒安安静静地观赏,并不打扰她。 五分钟后,褚翘自行停下来,转过身来,微扬着下巴,爽朗地笑问:“怎样我是不是很帅气” 阮舒:“” 褚翘摘掉拳套,朝她走过来,拿过椅子上的毛巾,喘着气。擦着汗,目光狡黠地瞅她:“我是不是该特别荣幸,庄小姐愿意给我脸赴我的约” 这话若是换作其他人来说,多半有点嘲讽她耍大牌的意味。 阮舒倒没从褚翘的语气里听出。 褚翘在这时突然凑近她。两只眼睛近在咫尺地盯着她的双眸,洞悉道:“你想学拳” 阮舒微微一怔看拳的过程中,有一瞬间,她确实闪过好奇的念头。 褚翘笑了笑:“所以我刚刚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帅气嘛。你的表情透露了你的内心想法。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阮舒没有正面回答。神色淡淡:“褚警官会得真多。” “读警校的时候杂七杂八瞎学的。”褚翘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然后说,“庄小姐先去换衣服吧,我热身好了。” 阮舒未动弹:“不了,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练散打。” 褚翘笑意不变:“那就是专门冲我的小酒小菜来的” 阮舒:“” “行啊~不练就不练呗~你在我这里想干什么都行~” 褚翘颇为自来熟且亲昵地揽上她的肩,携着她便离开运动区域,来到休息区域,按着她在小桌子前的软垫上盘腿落座。 褚翘自己也跪坐到旁侧,边拆解着打包盒,边热情地招待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按照我自己的习惯买了。都是我平常和我同事在外面大排档上鉴定过的,特别适合下酒。保管好吃~” 花生米,糖藕片,松花蛋,炒豆芽。卤水猪耳,鸭脖鸡爪,夫妻肺片,一盘子的撸串。还备有橘子、菠萝等水果。 各式各样,没少买。 阮舒视线兜转一圈,最终落在两打的啤酒上,舔了舔嘴唇。 收回目光。她没有主动去拿,只安安静静地把外套脱掉。 见她这分明是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褚翘总算定了心,伸手将碗筷搁到她跟前,发问:“你老实告诉我,庄家是不是在伙食上亏待你了是我错觉吗怎么好像几天不见,你好像又瘦了” 阮舒抬眸。 褚翘正蹙眉,盯着她的心口,一脸羡慕:“瘦哪里,都不见你的胸缩水。” 阮舒:“” 十句话里,总有那么一句不离胸 她不予回应,抓起筷子,避开了本应该口感最好的夫妻肺片,夹了卤水猪耳。 褚翘拆出一听啤酒,拉开环后放到她的手边。 阮舒这才浅淡地出了声:“谢谢。” 褚翘却还没有忙活完,又蹦跶着跑去电视机前。 老式的电视机。配套着有些年代的dvd。 她埋头在机柜下方的抽屉里翻找碟片。 阮舒原本并不在意,自顾自开始酌啤酒。 不消片刻,安寂的空间里蓦然传出某种暧昧的动静。 她掀起眼皮子,望向声源处。 褚翘刚从电视机前让开身体。 屏幕上。呈现的正是与暧昧动静相匹配的男女那个啥。 阮舒:“” “别误会,这是爱情文艺片~”褚翘摆摆手解释,走回来重新落座,笑了笑,“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看看小黄、片又怎样” 阮舒不作声,自顾自继续吃菜喝酒,相较于中午和闻野的那一餐,觉得轻松很多。 旁侧,褚翘在不停地评价影片中男女主角的身材,偶尔问一两句她的意见。 阮舒挑着题。或者“嗯”或者“还行”,发表简短的个人观点。 至于这个爱情文艺片 确实文艺 画面拍得很唯美。 褚翘貌似很喜欢,杵着下巴,看得认真,冷不丁扯住她的手臂:“喂喂喂,快看快看~原来在摇椅上也能做啊” 阮舒瞥一眼,眸光轻轻闪烁。 褚翘尚在继续困惑:“这样的姿势,能舒、服么” 阮舒垂下眼帘。不冷不热道:“不知道。你去问他们。” 或许察觉她的些许异样,褚翘低下身子,趴在桌面上,去看她的表情。十分照顾她的情绪:“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那要不我们换个片” “随意。”阮舒淡声吐字。她只是来蹭酒的而已。这里是褚翘的地盘,褚翘想干什么,她没有权利提意见。 褚翘盯了她好一会儿,耸耸肩:“好吧。那就是我话太多了问得问题太蠢了。” 说着,她主动靠近她,挽上她的手臂:“喂,你别笑话我啊,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有过性、生活,难免有些好奇。” “褚警官多虑了。”阮舒盯一下她的手,默两秒,最终没有拂开她,抬眸,平静地说,“我没有笑话你。” “那我放心了。”褚翘笑,倏尔压低音量,虚心请教,“喂,那是不是,有过经验的人都没有兴趣再来看这些的” “我不清楚。”阮舒别开脸,另外一只手握着啤酒罐,“我没法回答你。这些问题你问其他正常女人的经验可能比较好。” 458、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 隔着扇屏风,包厢一分为二。 里间暗沉而安静。 傅令元由栗青陪同,独自坐在沙发里,手中握着手机,界面停留在和褚翘的对话框。 刚收到这条消息时,他正在和东西两位堂主商量事情,见发件人是她,以为她又是在追问梁道森和“s”之类的问题,所以没有点开。 现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字,他折了一下眉。 这问题明显是在问他今晚有没有空。意外之意差不多就是要约他。 褚翘约他,总不至于是闲聊。 不外乎两件事,一件是“s”,另外一件事就是 会是阮舒么 傅令元眉心一跳。 可,褚翘不是说,已经和她闹掰了 捺着性子,他发过去:“有事” 可能手机不在身侧,褚翘并没有马上有所回应。 外间在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又传来声音。 傅令元暂且收拢注意力,侧耳凝听。 “宋经理,往后我们兄弟二人在江城。也就更加依仗宋经理您的照顾了。” “依仗两位堂主不要这么说,你们是谁你们可是大名鼎鼎的三鑫集团,宋某不过是个给人打工的,何德何能可以给两位堂主依仗反过来是我该依仗两位堂主才对吧请你们高抬贵手,去别处做生意,宋某一个人进去吃牢饭没什么。但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等我养活。我万万不能出事。” 西堂主故作轻松地哈哈:“宋经理真会开玩笑,宋经理怎么可能吃牢饭这一回的事情我们青门不已经全权承担下来顺利解决了吗虚惊一场~虚惊一场~一切都很清楚,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就当长一次经验,让我们得以自省自查~” “虚惊一场”这回出声的是那位码头负责人,“在警局里被条子二十四小时打着亮光问供的是老子我,你他妈跟我说虚惊一场你他妈进去虚惊一场试试” 西堂主忙不迭道:“哟喂,老弟啊。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着急的,真的是恨不得代替你进去蹲局子唷~” 东堂主端起一杯酒,敬向码头负责人,笑眯眯地说:“老弟,我们因为这一次的小意外,也算共患难一场,情谊更加深厚。你说是不是” 码头负责人自鼻子里哼哼,没有应。 东堂主的手滞在半空,颇为尴尬,使了个眼色给西堂主。 西堂主则拍了拍手掌。 一名手下即刻送上来一只黑色小皮箱,放到桌面上,当着宋经理和码头负责人的面打开。 全是钞票。 码头负责人的眼睛有瞬间的放光。 宋经理的表情倒是无波无澜。 西堂主笑笑:“我们兄弟俩想送二位赔罪的礼物,琢磨来琢磨去,感觉任何一样东西都无法传达我们的歉意。没办法了,只能略表心意,最希望的就是二位平安康健。” 说着,西堂主伸手示意皮箱:“这一点只是今晚带来给二位垫垫脚的。真正的厚礼,大概一分钟前刚转账到二位的账户,二位要不要查查看” 码头负责人看向宋经理。 宋经理皱眉:“两位堂主,无功不受禄。” “宋经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千万不要有负担”西堂主在两个“千万”上都加了重音,“就是普通的礼物~朋友之间互赠礼物,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东堂主适时接话:“是的,朋友之间的礼物。我们青门,自陈玺陈老大开始,就已经和你们的码头有渊源。十一年前,我们陆爷接手青门之后,内部规整改革,紧随时代的脚步,很快就和你们签正式的合同。那会儿还是我们陆爷亲自前来江城,和你们的庄董事长把酒言欢。可不是多年的老朋友嘛” 西堂主紧随其后续上腔:“宋经理,咱们其他都不说,多年的情谊总不能抛开吧” “现在先抛弃多年情谊的,好像是两位堂主吧”宋经理手一伸,将皮箱子直接合上,不再假装客气地哂笑,“所签的合同,条款上清清楚楚地列明,你们青门必须把每一次特殊货物的运输提前交待与我们,我们码头能够事先做好防备工作。这样的目的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你们青门的利益合着你们是以为庄家码头贪图你们的那点钱所以才和你们分利的”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终归不可避免要提及这个最核心的问题,西堂主冷汗涔涔,弯着腰背道。“庄家百年家族,哪里稀罕我们这点小钱我们当初的想法其实是,庄家码头越来越大,宋经理你们每天合作的客户也越来越多。” “我们双方既然是老朋友,就不用事事都麻烦宋经理操心,所以最近新增的一条货运日期,还没来得及告知。原本想等宋经理空下来。再按照合同的约定把这些数额补上给宋经理您的。结果这不就突然出问题了。” “还没来得及告知会补只最近新增一条”宋经理玩味儿。 “是的是的”东堂主捣蒜似的点头,“绝无欺瞒下次也不敢再怕叨扰宋经理了这次的惊险已经够刺激了” 宋经理没有那么不识相地去追究他话里的真伪,突然感慨起来:“两位堂主说得确实都没错。我们交情颇深,让你们撤迁码头,其实也挺舍不得的。只是这一次真的差点就唉” 松口了有戏了西堂主和东堂主无声地交换一记眼神,眼底均爆出欣喜。 “是是是这次全是我们的过错”西堂主立刻接腔,故作愁眉道。“宋经理,我们离不开庄家码头。您要我们撤迁码头,等于摔了我们兄弟俩的饭碗。生活艰难,我们兄弟俩自己也不能做主,也是为了讨口饭吃。” 宋经理闻言拍了拍西堂主的肩:“不管怎样,之前的合同已经作废了。” “自然作废”西堂主由衷道,“肯定要重新签我们明白” 宋经理说:“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码头相应要拨去照看你们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原先的分利比例” “重新设置没问题的”来之前已有料想,依照对方的贪婪必定会在这方面开条件,所以西堂主第一时间主动把后面的话接上,然后问,“不知宋经理觉得如今要开成怎样的比例,才比较合适” 宋经理做思索状,两三秒后,先伸出三根手指:“私货方面,我们要这个数。” 旋即换成四根手指:“另外那个玩意儿,我们要这个数。” 四成,等于要去了一半狮子大开口栗青为这位宋经理的天方夜谭大大地吃惊,认为他一定是疯了他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眯着眸子,亦在冷笑庄家真是好大的胃口,什么都没做。就敢提四成空手套白狼 数额完全超过原先所预想。外间里西堂主在心中把眼前的人艹了一万遍,神色则未曾透露半点不痛快,维持着恭敬,样子颇为为难,尝试着问,“这个宋经理没有办法再商量商量吗我们” “不同意是吗”宋经理没有给他讲完的机会,直接打断。“经过这一次的事故之后,警察肯定盯你们更死。我们码头遭遇你们连累,怕是从此也会受到警察的特别关注。如今的风险比先前大了多少,西堂主,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们晓得我们晓得”西堂主紧张地擦着额头的汗,“只是宋经理,您提的这个数”他顿了顿。说,“这样好不好,我先回去请示我的上头。” “随意。反正我定死这个数了。看来今晚的酒没必要再继续喝下去了。”宋经理冷哼,偕同码头负责人站起身。 “这这这宋经理”西堂主和东堂主随之起身,均有些着急, 宋经理看着他们二人:“实话告诉你们,码头的恶性斗殴事件已经传到我们那位新任的女董事长的耳朵里。她非常地不满。严厉地骂了我一顿,也下了指令要我驱赶你们两个堂口离开庄家码头。要帮你们挽回,我的困难有多大,你们仔细想想。” “庄家的新家主”两位堂主一愣。 里间,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应声闪过精光,同时,他手中握着的手机轻轻震了震。 正常女人 褚翘自然敏感地留意到她的微妙措辞,轻蹙眉,目露狐疑。 阮舒未再言语,神色淡静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回来。 褚翘眼珠子一转,她没有用上“不正常女人”等字眼,而故意曲解意思:“难道有人质疑庄小姐不像女人” 阮舒:“” 褚翘漾开的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伸出手指,痞里痞气地钳住她的下巴,细细地盯住她的脸:“小娘子你长得如花似玉。莫不是男人假扮的” 阮舒:“” 褚翘的目光下移到她的心口,手指也随之下移,戳了戳:“莫不是这两团是馒头塞成的” 阮舒:“” 褚翘的目光再下移,手臂绕住她一半的腰搂了搂:“这细韧的腰肢又如何做的假” 阮舒:“” 褚翘的掌心从她的腰下滑,至她的臀上,轻轻捏了捏:“难道垫的吗那效果真不赖,又高又翘。” 阮舒:“”感觉被她吃尽了豆腐。 褚翘放开她,跪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托在腮边,一皱眉,非常不高兴:“太过分了,如果连你都不是女人,那我在其他人眼里岂不更加不是女人难怪我身边一个追求者都没有。” 阮舒:“”眨眨眼睛。 “褚警官很希望有对象”她低垂视线,把剩余的酒喝光。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主动交流。褚翘不禁弯出笑眼:“也不是。其实一个人过最轻松。与其说是找对象,不如说” 她故意拖长尾音,以此达到卖关子的效果,然后倾身凑近阮舒,似分享小秘密一般:“我刚不是说我这把年纪还没有过性、生活嘛,所以想挑个好点的男人来帮我破处” 最后俩字的语音格外轻。 阮舒:“” 抬眸,正对视上褚翘狡黠的眼神。 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姑娘阮舒想。自己可能有点羡慕她。羡慕她的开朗,羡慕她的恣肆,羡慕她的爽快。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控制不住接受她的主动亲近的原因。 自己没有什么,便想追求什么。人的本性如此。 阮舒注视她,抬手,示意空罐子。 不等她开口,褚翘就主动把所有的啤酒挪到两人之间:“随便喝。我管够。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没必要委屈自己。” 阮舒拆出新的一听,淡声道:“如果只想破、处,没经验,最好不要尝试摇椅。” 褚翘怔半秒,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前面的问题,荡漾的笑容携上一丝暧昧:“原来你玩过啊” 阮舒稍显不自在地撇开脸。 本打算趁势进一步交流,手指碰到被她丢在一旁的手机,顺手抓起来一瞧,发现傅令元不久之前有消息。褚翘滑开屏幕查看。 “有事” 褚翘犹豫住。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直接告诉傅令元她今晚约了阮舒,是担心,如果傅令元没能一次通过地与阮舒重修旧好,她和阮舒的关系恐怕也将彻底完蛋。 是冒险,是赌注。 而老实说。通过她对阮舒的观察,她对傅令元并不抱太大的信心。 且,她之所以向阮舒求和,追根究底,也不是为了帮傅令元。 现在她和阮舒,好不容易往越来越融洽的方向发展 或许同为女人的缘故,从私人感情来讲,相较于傅令元,她更心疼阮舒。 虽然仅仅相处三个月不到,加起来的时间用小时就能计算出来,但丝毫不妨碍她感受到她的孤独,她的自闭,她的敏感脆弱,最重要的是她的自主和坚强。 从海城要来的关于她的那些资料啊 一想起来。褚翘的心便梗得无以复加。 可傅三 既然傅三能成为她的雷区,也代表着 褚翘纠结,不动声色地瞄向阮舒。 阮舒正在沉默地喝酒,耳根子红红的,脸颊上也模模糊糊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醺意上来了吗她的酒量应该不错才对,今天这不是才两听啤的吗 褚翘轻拧眉心。 收回视线,她暗暗吁一口气。掂着的心思尘埃落定,有了决定。 手机轻轻震了震。傅令元第一时间点开消息,果不其然,跳出的是褚翘的对话框。 她没有直接他的问题。 而是说:“我在我的私人场馆里。” 眉峰一凛,傅令元即刻起身。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旁边的栗青:“怎么了老大” “前董事长过世之事,我们深表哀悼。非庄家族亲,没能有机会出席董事长的葬礼。我们兄弟俩非常遗憾。”西堂主面露戚色,旋即说,“也有耳闻新就任的是位女家主。庄家严谨自持低调,我们兄弟俩也没有身份和地位得以一睹真容。” 宋经理对他的恭维明显不以为然,不予置评,只是告知:“庄家这位新家主,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他强调:“我和两位堂主是老朋友。两位考虑清楚,如果不想在我这位老朋友手里顺当地解决,那我只能遵照我们新董事长的指示办事。” 不等西堂主答话,栗青率先从里间走了出来,笑着说:“两位堂主,既然宋经理已经告知得如此明确,我们没什么好考虑的,就依照宋经理所提的分成比例。” 两位堂主均愣怔。 栗青的话,明显代表了傅令元的意思。 可,这样的分成比,明显青门吃亏,怎么就 东西堂主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傅堂主代表的是陆爷,傅堂主既然要做主,出了问题,责任也在傅堂主,没什么好迟疑的。 转回脸,西堂主便对宋经理拱手,最终定音:“宋经理,就按你开的价。” 宋经理的视线正狐疑地落在遮挡住里间的屏风上。 栗青在这时礼貌地鞠躬,补充着说:“希望宋经理能够尽快拟定合同交给我们。我们青门在江城的生意也好尽快投入正常运输。拜托宋经理帮我们在你们的新董事长面前周旋了。” “是的是的一切有劳宋经理了” 两位堂主笑笑,亲自将宋经理和码头负责人送出门。 回来包厢后,本准备找傅令元问清楚,哪知傅令元和栗青竟已全都不在。 459、除了爱,没其他事 含37700钻加更 , 庄宅。 隋润芝接到隋润东的电话。 “大姐,怎么一直没消息那小贱人吃了没有” “她还没回来。” “没回”隋润东狐疑,“我在公司看见她早就下班了。” “我刚记起来,今天好像是她去散打教练那里的日子。”隋润芝安抚,“耐心点。照以往的时间算,差不多快了。” 隋润东提及:“我向她的秘书打听过。中午有位姓梁的先生找她吃午饭。梁道森吧看来他已经开始和她约会了。” “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和显扬的关系还不错” “是,不就是在隋欣她儿子的满月酒宴上他也出席了。”隋润东冷笑,“没想到现在倒来和我抢人了。” “那孩子当时看起来挺老实的。多半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隋润芝轻喟。 “是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无所谓,反正今晚过后都没门了。”隋润东放话。 虽事到临头,已势在必行,但隋润芝并不若他自信满满,踌躇地沉默片刻,道:“行了,等我通知吧。” “好谢谢大姐” 结束通话,隋润芝从卧室出来,下楼提醒佣人:“留给姑姑的晚餐记得温着。” 佣人点头:“是的大奶奶,一直都温着的,没有忘记。” 隋润芝依旧没能完全放下心,想再交待点什么。其实根本无话,便挥手让佣人退下。 佣人却是汇报:“对了大奶奶,方才一位姓梁的先生往家里打电话,找姑奶奶。” 梁道森 又是他 不是说他中午才和阮舒吃过饭 隋润芝疑虑:“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佣人摇摇头:“我告诉他姑奶奶还没回来,他就问我姑奶奶的手机号码。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是不能随随便便给的。他就挂电话了。” 隋润芝轻皱眉头,心里的惴惴之感愈发强烈。 “显扬,我帮不了你。她既不在公司,也不在家。”梁道森充满歉意。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唐显扬忧悒,隔两秒,迟疑。“你是不是能去庄宅你现在算她的未婚夫不是吗” 梁道森好奇:“你方便不方便透露,你这会儿突然着急找庄小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唐显扬如实相告:“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今天隋欣的小姨来过一趟。我模模糊糊听到小姨好像在跟隋欣说什么今晚过后,很快就能到喝舅舅的喜酒,也提到了舒的名字。” “隋欣的娘家”他略略一顿。像在组织适当的措辞,才继续说,“隋欣的娘家和舒之间的关系向来尴尬,所以我总觉得异常。” 他颇为沮丧:“我留给她的名片,她始终未联系我。” 梁道森闻言默了默,说:“我明白了显扬。不过。要让你失望了,庄宅我恐怕去不了。我暂时仅仅是她的相亲对象,其他什么都还没确定。连我打电话过去,庄宅的佣人也不认识我的。” 唐显扬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别这么说道森,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再看看。” 挂断电话后,唐显扬坐了一会儿,最终起身,拿了车钥匙,拎过外套出门去。 这边梁道森忖了忖,有所思量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通后,他礼貌问候:“吕先生。” “boss。”吕品敲门而入。 闻野正在镜子里摆弄他的新造型:“怎么隋家动手了” “不是,boss,庄宅还没有消息。阮小姐中途转去褚警官的私人训练馆了,还没回去。” “她又跑去和那个条子混不是上次就让庄爻把那个条子解雇了么” “可能阮小姐又改变主意了。”吕品猜测。 闻野很讨厌听到类似“可能”这种不确定的措辞,不爽地把头上的假发摘掉,重新拿过一顶,语气极其差:“庄假脸真是碍事。” 吕品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自家boss这通脾气所发的缘由在于 因为庄爻的不同意。他没法在阮舒的身周装任何监视设备以更加随时随地地掌控她的一举一动。曾经尝试偷偷安过,但,第一时间被庄爻察觉。 忖着。吕品向他禀告原本要说的事:“阮小姐的那位旧友唐显扬,好像从隋家听到了风声,问梁道森找阮小姐。” 闻野挑了挑眉梢:“呵。她可真有能耐,走到哪儿都蹦出个人想要帮她。” 旋即他斜眼:“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告诉我的难道你解决不了吗” “”吕品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当然不是解决不了,只不过,但凡和阮舒挂钩的,最近不都事无巨细悉数汇报 场馆里。 阮舒感觉许久不曾如此自由。 手边就是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没有人盯着她,没有人限制她。 再度摸过去,发现在两人的努力下,啤酒只剩最后一听了。 电视机上的影片已经换了一张碟。 新换的内容,比先前那一张的尺度要大很多。 阮舒后背靠着沙发,一只手捏着铝罐子,另外一只手肘撑在沙发面,支住歪斜的脑袋,看屏幕上的男女主各种地方各种翻滚。 好像除了爱。他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醺了的褚翘则四脚八叉地躺在地毯上,男女主每换一种,她就问一次阮舒。 其实还算比较常见。 “浴室” 点头。 “地板” 点头。 “阳台” 点头。 “厨房” 点头。 “车” 阮舒顿住,回忆半秒,摇头。 褚翘晃晃悠悠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攀到她的单边肩膀上。吐着酒气说:“嘿嘿,你也还有姿势等着解锁” “嗯是吧挺多没尝试”阮舒晕晕乎乎的,轻轻打了个酒嗝,“你破处,我,解锁” 褚翘笑:“那我物色对象的时候。也帮你寻个解锁的” 阮舒嗓音低低:“好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褚翘歪歪扭扭地靠着她,抬手指向电视机里的一个男人,“他怎样” “可以。”阮舒应得很快。 褚翘偏头,发现她闭阖着双眼。 “你敷衍我。连看都没看,怎么就可以了”她轻轻推她一把。 阮舒的手正好酸得架不住了,身子随之倾斜,柔软无力地倒到地毯上。 原本眼皮沉重,这会儿倒是突然就蹭着蹭着爬起身来,像是恢复了大半的清醒似的:“我要回家了。” “嗯”褚翘抬起脸,看她半秒,“噢”一声。 阮舒环视四周,眉心蹙起:“我的外套在哪儿我的包在哪儿” “在哪儿在哪儿”褚翘瓮瓮地喃喃,只伸着手臂,指得乱七八糟,“你你自己找找。我也不造。” 说着,她也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兀自走向洗手间:“我先去尿尿出来再帮你” 阮舒站在原地,感觉脑袋有点胀痛,揉了揉太阳穴。 中午刚喝过,晚上又喝。 自己可能,真的,喝得略多了些 努力定了定神,她绕着休息区这块地方寻了几步,总算在沙发的后面发现了自己的包。 约莫是不知什么时候撞掉的,此时包里的东西撒落满地。 阮舒蹲身去捡。 不瞬,一双脚倏尔进入她的视野,停定在她的跟前。 460、要我给你就地解锁吗? , 来人身体的阴影罩下来,将她整个人笼住。 熟悉的清冽烟草气息,携带着冬夜的寒凉。 甚至,隐隐约约嗅出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盯着眼前的鞋面和地上的影子,阮舒一时滞在那儿,没动弹。 对方也定定的,不动。 阮舒抬起脸。 白炽灯太亮,恰恰从他的头服她自己、一心只想赶紧下山问他一个解释。 暗暗沉一口气,她平静而平定道:“一条命都捡回来了,还怕留几道疤吗我就是故意留下它们的。重要的纪念品,不能忘记” 从傅令元的角度,她侧着脸,像在用眼角余光看他,又好像仅仅平视前方。 双拳紧握。他沉默,脸坚硬得像岩石一般。他覆身,拢住她,抱紧她,吻她的后颈,她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歉,随着他嘴唇的移动,不间断地,好像除却这一句,他再没有其他话可说。 哪怕,撒个谎,也没有。 俨然,他无从为他自己的行为辩解。 阮舒也不曾认为在这件事上他能有所辩解。毕竟她清楚地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的野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此时的亲昵和亲吻,再无关旖旎,充满愧疚,充满怜惜。 阮舒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完全无动于衷。 半晌之后,傅令元把她的正面翻回来。 四目相对。 碎发下,他的黑眸深敛,深深地注视她,拇指在她的唇边来回刮蹭。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映照出的她凉淡的表情。 他低下唇来。 阮舒别开脸。 他的唇腻在她的耳廓。 “跟我回去。”他说。 “去哪里” “回海城。”傅令元从她的耳廓吻回她的脸颊。“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了” 阮舒唇边挂出一抹讥诮:“回海城,继续当你的地下情人” “不是地下情人我只有你一个”傅令元嗓音冷沉,捧住她的脸,挑了重点先问,“你离开海城前,给我打过电话,结果是小雅接的,还含糊不清地说我在洗澡。对不对” 要为他自己辩解了是么阮舒不作声,静待他的下文。 傅令元眼神清沉:“我当时是在洗澡,但不是你误解的那样。少骢当时受伤了,我忙里忙外,脏衣服一直没换,半夜才去清洗。” 阮舒眼波无澜。 “你也在介意生日会上我和小雅的事情,是不是”傅令元挑高她的下巴,有点生气。“你不清楚我那是逢场作戏吗我和她什么关系,不是早就界定过给你要我再说一遍吗你可以吃醋,但你不能质疑我” 阮舒缄默不语。 傅令元捏住她的脸颊:“你不信我” 阮舒淡淡一笑:“不是不信,而是,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也无所谓。”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脸:“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于己于人,其实都是枷锁,都是负累。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一个人才最轻松,不必忍受猜忌,不必遭遇挫磨,不必反反复复地用所谓信任强迫自己接受,让自己痛苦。” “一个人又来这一套”傅令元眸子深凛,眉心变得冷厉,“带着黄金荣的杀手儿子跑来庄家当家主公然相亲选男人让国际通缉犯当你的未婚夫” 他咬牙切齿,虽刻意压低音量,但口吻间的狠厉不减:“你哪门子的一个人” 阮舒听言心下意外,他已对闻野和庄爻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底子被探清楚,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开始清楚她身周的人手和布局,不利于往后的对抗。 她颦眉。 傅令元掐住了她的脸。尚在质问,“每天和一群豺狼虎豹呆在一起,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们是豺狼虎豹,你又是什么”阮舒幽冷地直视他的眼,“不要命了又怎样我的命,本来就是你口中的这群豺狼虎豹救的。” “阮阮”傅令元俯视着她,恨铁不成钢似的。 恨铁不成钢阮舒觉得可笑。 傅令元肃穆无比。他沉默,像在压制怒气,也像在组织语言,两三秒后,说:“庄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干净守法。其他的我暂时不清楚,但和青门之间存在纠缠不清的利益关系。码头的事你也有份在背后挑起冲突吧” 他又知道了阮舒凤眸狭起。 “不要再做这种事你更不能继续留庄家”傅令元告诫,转而语气温和下来,旧话重提,“马上跟我回海城。” “我自然会回海城,但不是现在。”阮舒的语调很平,但冰冷的情绪全兜在了里面,“我总会回去找你们。不、用、着、急。” 意有所指,昭然若揭。傅令元眉心狠狠一跳,眼里情绪翻滚。 阮舒敏锐地收着他神色的异样,勾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在他耳边呢喃:“讲了那么多话,一句都不提陈青洲。怎么不敢提吗还是。你已经把他忘记了” 她的手指戳在他的心口:“傅令元,小心点,下次再来单独见我,堵在这里就是枪了。” 说罢,她推开他,捡过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眼里暗沉沉:“荣一怎么跟你说的” 阮舒低眸睨他:“又想说他搬弄是非” 傅令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噢”阮舒弯腰,拍了拍他的脸。唇角微翘,“我知道,你想说,那是陆振华要你做的,非你本意。你也是被逼无奈。” “不是。”傅令元否认。 否认非他本意否认被逼无奈承认就算陆振华不布局,他自己本也想杀陈青洲阮舒心口滞闷,压着,她讥诮:“好。很好,你真是有担当,没把账全赖到陆家头上” 傅令元却不是辩解,而又重复:“跟我回海城。”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染了些难以明喻的愁绪。 且,不知是否错觉,阮舒从中听出一丝疑似哀求的口吻。 哀求 呵 他又再耍心机了,又再企图用不着痕迹的小细节博取她的心软和动摇 傅令元手掌收缩,握得她更紧:“阮阮” “松手。”阮舒冷声。 傅令元没动。 阮舒尝试着挣了挣。 傅令元反手要把她扯回怀里。 阮舒没想再让他得手,狠狠出招。 然而今天完全对他无效。 在五洲酒店见面时,她的那些速度、巧劲、力道,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他强硬地抱住她。 阮舒甩他的耳光抓他的脸。 他打定主意耍无赖似的,任凭她挠就是不松手,蹭蹭着又要吻她。 阮舒的手堵上去,指甲抠进他的唇里:“别再拿你肮脏的嘴来侮辱我滚回去舔你的小雅” 傅令元的嘴唇被她抠破皮,流着血,听言也爆了,“噗通”又撂倒她在地:“我今天上了你就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了是吗要我说多少次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 “那除夕的前一夜你又是破了谁的处”阮舒大吼。 傅令元怔住:“除夕前一夜” “怎么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不是都差点把人家给废了”阮舒通红的眼睛剜他,“不用担心,我不是跟你秋后算账。虽然现在想想确实把我自己恶心得不行,但毕竟那会儿是我同意你出去外面找女人。我无话可说。” “可你有必要这么虚伪吗做了就是做了,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比你现在的做法男人得多我竟然和你这种男人纠缠不清,我有眼无珠我认栽只求你爱谁谁去别再来对我满脸痴情秀什么忠贞不二” 461、原来你是变态啊 , 失控 翻滚的情绪从心口所压的那块石头缝隙里奔涌而出 无法抑制 阮舒的嘴唇张张合合之后紧紧抿住,双眸持续涨红。 她深深为自己感到不耻 几分钟前明明才口口声声说“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都无所谓”,转眼却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最令她不耻的是,她发现,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绪竟比提起陈青洲的死还要郁愤难平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想她不能再继续和他呆下去了 她现在的脑子根本不在正常状态 她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推搡 她奋力推搡 傅令元像座大山,沉沉地重压,死死钳制。 “谁告诉你我除夕前一夜给小雅开苞”他双眸又黑又深,锐利得如同两把锋芒烁烁的剑。 “你们整个青门不是都知道你和小雅的美妙缘分,还需要别人特意告诉我吗”阮舒冷呵呵,“我的消息确实够闭塞,要不是荣幸参加了你的生日宴,恐怕到现在还像个傻子被你哄得真拿自己当回事” 怒意一下跃上傅令元的眉梢:“我的流言蜚语还少这一点你难道不该是最懂我的人吗” “我凭什么就该懂你”阮舒反口质问,“因为我也声名狼藉” 傅令元不正面回答,怒意减缓不少。续话道:“外面的传闻真着假假,可信度有几分你清楚。” “传闻”阮舒凤眸圆睁,竭力压下潮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除夕前一夜没有去酒店找小姐没有给那位小姐开苞被开苞的那位小姐也不是现在的小雅一切都是你故意捏造的假象,一切都是你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她这一句句,分明不是问话,而是心中料定了答案的讥嘲。 她那眼神,仿佛此时的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满嘴谎言被人揭穿却死不承认的跳梁小丑。 显然,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只会认定他在狡辩。 傅令元眼眸冷峻,额上因怒意青筋毕露,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而阮舒又开始挣扎。 傅令元桎梏她的手脚,头一低,凶猛含住她的唇。 她偏头躲避。 他拉扯她的嘴唇,怎么也不放。 她咬他。 他混杂着唇上原本被她的手指抠出来的血,不管不顾地继续吸吮。 她无法出声,无法反抗,像个废人,任由他软化她的身体,搅乱她的心神,拆卸她的防线。 她晕头转向。 他因隐忍而紧绷的沉磁嗓音贴近她的耳蜗:“小雅不仅为我一人所用,她的背后还有另外两方人马。所以我留她在身边不仅仅是用作挡箭牌那么简单” 那又怎样阮舒轻哂。 能被他看中的人,必然具备利用价值,尤其他喜欢一箭多雕。小雅身周存在什么利益网,与她何干他告诉她这个做什么她不想知道紧接着傅令元在她的腰上掐一把:“除了上述关系,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是 她耳边不断回响的是这两句,脑中浮浮沉沉的则是无数重虚虚实实的画面。 心口滞闷阻塞。 掩下眼底涌出的情绪,阮舒苦涩嘲弄:“她什么都不是,你却因为她生病,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老房子里漫漫无期地等待。” “你的亲信都证实了你给她开苞,你却告诉我你和她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些都算耳听为虚,那陈青洲的死呢呵呵,你也能试图抵赖为荣一的搬弄是非你还能再没脸没皮点吗” 在她讲第一件事的时候,傅令元已意外怔忡。 紧接着第二件事,他更是错愕。 错愕未完,第三件事彻底震住了他。 眉心狠狠抽搐一下,傅令元几乎是立刻扣紧她的双肩:“谁告诉你小雅生病的谁给你证实我给她开苞的陈青洲的死你怎么就眼见为实了” 他的这副神色落入她的眼睛,俨然便是恍觉原来事实早已败落根本再扯谎哄骗不得之后的慌乱与紧张。 阮舒乌着瞳仁,泛出浓浓的哂笑,看着他不说话。 傅令元眼里一片暗沉,摇晃她的双肩:“怎么回事儿” “大小姐” 训练馆的大铁门外忽地传进叫喊。 携带着敲门声。 紧随其后是开门的动静。 傅令元怔了一怔,万分后悔先前着急着“修理”阮舒而忘记顺手把门锁扣上。 他飞快地抓过丢在旁侧的他的风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住她。 荣一将将在下一秒闯入。 彼时阮舒要离开,傅令元强行挽留她,两人本就是就近翻倒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垫子上。 且训练馆本也是个一眼能望见各处的大空间。 现在荣一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阮舒被欺辱的画面。 一把火气直接烧到天灵他怒目圆瞪:“傅令元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冲过去的时候,他顺手抓过放置于旁侧的臂力棒,狠狠挥出去。 傅令元被迫撤离阮舒身边。 阮舒裹紧风衣从地上坐起来,头痛得厉害,更觉眼前两人打斗的身影晃得她晕。 早前嚷着去洗手间尿尿的褚翘终于在这时重新现身,人看起来倒是依旧有点迷迷糊糊的:“谁啊谁在乒乒乓乓” 继而她刚辨认出人似的狐疑:“傅三你怎么跑来我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旋即她视线一移,落向阮舒,即刻飞奔而来:“发生什么事了庄小姐你怎么成这样没事吧你” 阮舒盯一眼褚翘的脸,没瞧出类似装蒜的表情。 褚翘扶她从地上起来,猜测:“该不会是傅三把你给欺负了吧” 不等阮舒回应,她便义愤填膺捋高袖子:“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居然擅自摸来这里看我怎么教训他” 阮舒漠漠地捡起她的高领针织衫,沉默地独自朝更衣室去。 背影又透出一股子的清冷疏离,仿若隔开一道无形的屏障。 褚翘颇为伤脑筋地抚额,瞳眸一转,满是怨念地望向傅令元。 荣一早已处于下风,却还不屈不挠地进攻他,并不竭余力地把训练馆里内能抡起来当武器的运动器械都过了遍手。 褚翘火冒三丈,双手叉腰,来一记河东狮吼:“在这里撒野你们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我数到三再不停手都跟我局子里喝茶去” 然 傅令元和荣一两人不仅没停下来,而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甚至可能,根本没听进她说话。 褚翘:“” “荣森。” 阮舒很快就从更衣室里出来。 荣一即刻停手:“大小姐” 傅令元也终于可以不用被纠缠,深黑的眼朝阮舒投注暗沉沉的目光。 阮舒却并没有与他对视,而偏头看褚翘:“褚警官,你说你上完洗手间出来,要帮我一起找外套。” “噢。对哒”褚翘一副才记起的模样,脸上尚蕴着醺意,牵起她便朝休息区走,步子略微摇晃,“那我们一起找” 盯一眼她的手,阮舒最终没有甩掉。 “你的外套外套” 褚翘边嘀咕,眼珠子溜溜地转动,四处翻查。 不消片刻。她“咦~”一声,掀开一条毛毯,毛毯下盖着的,赫然便是阮舒的米色外套。 “原来在这里~”褚翘欣喜,转手递给她,“喏。” 阮舒神色淡淡:“谢谢。” “你啊你,以后来我这儿,记得把外套挂在衣架。醒目。”褚翘笑。 阮舒静静掀起眼帘看她:“褚警官这趟洗手间去了很久。” “欸很久么”褚翘懵懵懂懂,打了个酒嗝,“我好像不小心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阮舒唇角微抿一下,眼里不起波澜。 褚翘忽然“哎呀”地捂住肚子:“我刚刚只睡觉,忘记尿尿。” 阮舒:“” “庄小姐我就不送你,反正我们已经很熟了,就不客套了哈~白白,我们下周见~”褚翘挥手告别,匆匆小跑向洗手间。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阮舒收敛眼波的涟漪,扭头离开。 “大小姐。”荣一在大铁门外等候,还召唤出来原本隐在暗处跟在他们身周的几位陈家下属,几人均警惕地盯住某个方向。 阮舒没有望过去。 空气里随风飘散开烟味儿。 不用看也差不多能想象到,傅令元正以怎样的姿势在抽烟。 他灼烫的目光似要在她的后背戳出两个洞。 阮舒恍若未觉地头也不回。 上车后,荣一对她一番仔仔细细地打量,问得关切而迟疑:“大小姐,您没事吧” 阮舒摇摇头:“没事” 荣一忿然:“真没想到傅令元会找来这里连警察的私人训练馆都敢擅自乱闯大小姐原来是被他纠缠住。难怪明明时间到点了,您一直没出来,手机也没接。幸好我察觉不对劲,及时冲进去找您” “不是他敢擅闯,而是”话到一半,阮舒抿住唇,最终还是没有挑明傅令元和褚翘的那层关系。 荣一则和之前庄爻一样旧话重提:“大小姐,这次出了这样的纰漏,说明褚警官这里也不全然安全。下次您不能再一个人了,我申请去驻守大门口” 阮舒再次拒绝:“不用。今天只是意外。傅令元又不是在江城久呆的人。” 头疼。 她手指蜷成拳头,轻轻捶打脑门。 “大小姐您又喝酒”荣一斥责,既心疼又生气,“褚警官这里是酒吧吗如果再这样,您不愿意,我们也坚持给您换教练” “行了,先回去吧”阮舒眉眼间一片倦怠。 训练馆。 褚翘琢磨着阮舒应该走了,才灰溜溜地从洗手间里出来。 傅令元倒是还在,黑沉着脸,视线兜转在满地的酒罐和满桌的狼藉。 褚翘拧着眉,快步走上前把他嘴里叼着的烟卷给摘掉:“抽个屁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灭了烟头,她回过脸来抱怨:“幸好我足够机智,要不就又被你牵连得和她连朋友都没得做。你说你,没把握令她回心转意,就不该过来” 傅令元没搭理她,低头像在找东西。 褚翘横过去眼睛,继续埋汰:“亏我像做贼似的在洗手间里回避老半天,还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溜出来帮你把电影打开,给你们助兴,结果你居然没有搞定喂,我很怀疑就你这样,当初是怎么追她到手的不会靠得下三滥手段吧” 傅令元蹲身,总算在沙发下的缝隙发现她最后关头忘记装回包里而落下的那支口红。 褚翘尚支着下巴,兀自在脑中搜索小黄、、片记忆库,有板有眼地指教道:“你一开始就不该那么磨磨蹭蹭。速度脱了裤子霸王硬上弓直接一冲到底多好啊” 傅令元这才朝她冷冷掀眼皮子,没有温度地出了声:“免费提供现场直播给你看” “”褚翘堵一下,怼回去,“屁咧,我还犯得着看你们的直播。” 傅令元懒得理她,兀自从沙发里拎起自己的那件风衣。 是阮舒从更衣室换回她自己的衣服后带出来随手放这里的。 他拿在手上,低头。深深埋鼻其间,想嗅一嗅是否残留她的气息,倒一时忘记旁边还杵着个大活人。 于是一抬头,就撞见褚翘古怪而惊异的眼神:“傅三,原来你是个变态啊” 傅令元:“” 没理会,口红塞风衣口袋里。 准备把风衣穿上。 转瞬他打消念头,改为直接挽手臂上,道别:“谢谢你的通风报信。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迈出几步,复停住,转回身来。 “喝酒看黄、、片”他冷笑,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别再带坏我老婆” 褚翘:“” 反应过来后,她朝他森冷的背影追出去两步:“明明是你老婆带坏我” 傅令元阔步走出训练馆,拨通栗青的号码:“你和十三在哪儿” “回老大,我刚给十三搭完手,现在准备一起回酒店。” “好,把赵十三带回酒店给我好好等着。”傅令元的语音又冷又重。 明显异常。栗青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杀气。 他头一偏。 身侧的赵十三刚从摊贩老板的手里的接过两份烤地瓜,被烫得直呼噜,掂着其中的一份递给他:“快拿着~别把爷爷我烫坏了” “不用了,送给你吃。”栗青把地瓜推回去给赵十三,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复杂:“好好珍惜,这可能是你这辈子能吃到的最后两个烤地瓜。” “欸”赵十三线条粗犷的脸满是懵逼。 “大小姐大小姐”荣一在她耳边轻唤。 阮舒睁开眼,发现原来已经抵达。 强行打起精神,她下车,隐约感觉鼻子有点塞。 荣一瞧着她的脸色皱眉:“大小姐,您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阮舒蹙眉,随口道,“可能有点感冒。” “感冒”荣一急乎乎,“我去联系医生” 阮舒:“”后悔自己嘴太快了。 他的过度关心,总包裹着无形的压力。 “不用。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说着,她快步往宅子里走,不希望再听到他的啰嗦。 和以往一样,一进门便得到隋润芝的迎接:“姑姑,你回来了。” “嗯嗯。”阮舒淡淡应,脚步不停。 隋润芝紧跟她身侧,雷打不动的同一句话:“晚饭都还温着,姑姑今天是要在楼下的餐厅吃。还是让佣人给送到三楼书房” “不用。我吃过了。” 隋润芝应声微微一怔:“姑姑今天在外面有应酬” 阮舒稍一滞,侧眸,面无表情:“我的行程需要向你一一清楚交待” “不是,不敢,姑姑误会了。”隋润芝低眉顺眼,鼻间轻嗅气味,关切相询,“姑姑今天喝酒了” 阮舒并未理会。已兀自踩上阶梯。 倒是荣一回答她了,态度还算客气:“劳烦大太太让佣人去煮点醒酒的汤水。” 隋润芝点点头,心下暗暗松一口气。 回到卧室。 阮舒直接进去浴室。 所有衣物褪掉,浑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宽大的落地镜照出她白净的**。 胸腹整片的皮肤还泛着些许红,集中在胸口的那一块,甚至尚未某些他啃咬时失控留下的痕迹。 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上去。 眸底波光闪动。 顷刻,她侧过身。 镜子里又照出她满背的狰狞。 自嘲地一勾唇,她走离镜子,走到莲蓬头下。 客厅里安静。 傅令元立于窗前,迎风抽着烟。 赵十三浑身僵硬,看着自家老大的背影,直冒冷汗。 忐忑不安地拿眼神询问旁侧安然的栗青:“咋整” “鬼晓得你这个二愣子又闯了什么大祸” 栗青翻一个白眼无声地回过去,然后尝试着开口问傅令元:“老大,你脸上的抓口给擦点药吧” 何止是脸,嘴唇上那破皮 因为猜得到是什么弄的,所以栗青没好意思提。 傅令元没应,而是问起公事:“今晚那个宋经理和码头负责人” “老大放心,我们的人不方便在江城蹿得太频繁,所以我找了本地的私家侦探,会尽快把调查到的资料给我们。给的钱多,他们办事效率也会高的。” “各处的货仓”傅令元又问。 除了庄家码头,还有其他几个小码头有青门的货仓。这两天因为临时的意外。原本的行程有所更改,没能再由两人堂主带去巡察,只能私底下让自己人暗查。 栗青听言看了眼赵十三这事儿其实是赵十三在办,老大却问他 赵十三也察觉反常,神色分明愈发紧张。 栗青笑着回道:“货仓等一会儿让十三汇报。” 明显在帮赵十三。 却听傅令元说:“不必了。他手里所有事全部移交到你的手里。你一个人辛苦点。” 赵十三忍不住着急了:“老、老大,我是不是又犯什么大错误了你指出来,我马上纠正” “纠正呵。”傅令元转回身,目光凛冽地倾注在赵十三的脸上,“说说看,我和小雅是什么关系” “小、小雅”赵十三二度懵逼,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得罪了小雅,绞尽脑汁搜寻一圈后,惴惴不安地回答,“老大,我没印象自己最近做过对小雅不尊敬的事。” 栗青:“”他真好奇这个二愣子的脑回路构造 走上前,他狠狠一拍赵十三的后脑勺:“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又曾经在阮姐面前提过关于小雅的事” 病房那一回,在阮舒面前失言险些说漏嘴,栗青印象深刻。 赵十三急急摇头:“没啊老大,我和阮姐根本见不上面,我怎么可能在阮姐面前说什么” 傅令元脸上蒙着冷厉和阴翳:“那你倒是告诉我,还有谁能给她证实,除夕前一夜在荣城,你从cblue里帮我找的女人。就是如今的小雅” 阮舒洗完澡出来,拿电吹风吹头发。 门外的荣一约莫听闻动静,叩响她的房门。 “大小姐,醒酒汤,您赶紧喝了,免得夜里难受睡不着。”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喝。”阮舒准备接过盘子。 荣一没给,皱了眉:“大小姐。现在还热乎着,别等凉了。” 他态度坚持,阮舒也没和他争,在他的监督下喝光。 楼下客厅。 隋润芝捺着性子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佣人把空盘子从三楼送下来。 确认无论给阮舒准备的醒酒汤,还是给荣一准备的晚餐,全都吃过,她总算放下心。回卧室给隋润东打电话。 夜里,阮舒睡得极度不安稳。 支离破碎的,又全都是梦境。 火光中,陈青洲消失。 火势蔓延,朝她烧过来。 她被无数的火舌包围。 眼瞧着她即将被吞噬。 场景忽地一转。 却是回到训练馆。 她仰面躺在垫子上。 傅令元在她的身、上起伏。 他的肌骨,他的身躯,给她充实和激情,令她丢失魂魄。 她深陷其中,如痴如醉,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和他汗湿的沉笃面庞。 她正打算伸手触碰。 忽地,周身的气息全然陌生。 脸上更有陌生手掌的触感在滑动。 她难受,她试图躲闪。 手掌往下到她的脖子,然后到她的肩头 461、原来你是变态啊 , 失控 翻滚的情绪从心口所压的那块石头缝隙里奔涌而出 无法抑制 阮舒的嘴唇张张合合之后紧紧抿住,双眸持续涨红。 她深深为自己感到不耻 几分钟前明明才口口声声说“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都无所谓”,转眼却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最令她不耻的是,她发现,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绪竟比提起陈青洲的死还要郁愤难平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想她不能再继续和他呆下去了 她现在的脑子根本不在正常状态 她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推搡 她奋力推搡 傅令元像座大山,沉沉地重压,死死钳制。 “谁告诉你我除夕前一夜给小雅开苞”他双眸又黑又深,锐利得如同两把锋芒烁烁的剑。 “你们整个青门不是都知道你和小雅的美妙缘分,还需要别人特意告诉我吗”阮舒冷呵呵,“我的消息确实够闭塞,要不是荣幸参加了你的生日宴,恐怕到现在还像个傻子被你哄得真拿自己当回事” 怒意一下跃上傅令元的眉梢:“我的流言蜚语还少这一点你难道不该是最懂我的人吗” “我凭什么就该懂你”阮舒反口质问,“因为我也声名狼藉” 傅令元不正面回答,怒意减缓不少。续话道:“外面的传闻真着假假,可信度有几分你清楚。” “传闻”阮舒凤眸圆睁,竭力压下潮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除夕前一夜没有去酒店找小姐没有给那位小姐开苞被开苞的那位小姐也不是现在的小雅一切都是你故意捏造的假象,一切都是你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她这一句句,分明不是问话,而是心中料定了答案的讥嘲。 她那眼神,仿佛此时的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满嘴谎言被人揭穿却死不承认的跳梁小丑。 显然,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只会认定他在狡辩。 傅令元眼眸冷峻,额上因怒意青筋毕露,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而阮舒又开始挣扎。 傅令元桎梏她的手脚,头一低,凶猛含住她的唇。 她偏头躲避。 他拉扯她的嘴唇,怎么也不放。 她咬他。 他混杂着唇上原本被她的手指抠出来的血,不管不顾地继续吸吮。 她无法出声,无法反抗,像个废人,任由他软化她的身体,搅乱她的心神,拆卸她的防线。 她晕头转向。 他因隐忍而紧绷的沉磁嗓音贴近她的耳蜗:“小雅不仅为我一人所用,她的背后还有另外两方人马。所以我留她在身边不仅仅是用作挡箭牌那么简单” 那又怎样阮舒轻哂。 能被他看中的人,必然具备利用价值,尤其他喜欢一箭多雕。小雅身周存在什么利益网,与她何干他告诉她这个做什么她不想知道紧接着傅令元在她的腰上掐一把:“除了上述关系,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是 她耳边不断回响的是这两句,脑中浮浮沉沉的则是无数重虚虚实实的画面。 心口滞闷阻塞。 掩下眼底涌出的情绪,阮舒苦涩嘲弄:“她什么都不是,你却因为她生病,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老房子里漫漫无期地等待。” “你的亲信都证实了你给她开苞,你却告诉我你和她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些都算耳听为虚,那陈青洲的死呢呵呵,你也能试图抵赖为荣一的搬弄是非你还能再没脸没皮点吗” 在她讲第一件事的时候,傅令元已意外怔忡。 紧接着第二件事,他更是错愕。 错愕未完,第三件事彻底震住了他。 眉心狠狠抽搐一下,傅令元几乎是立刻扣紧她的双肩:“谁告诉你小雅生病的谁给你证实我给她开苞的陈青洲的死你怎么就眼见为实了” 他的这副神色落入她的眼睛,俨然便是恍觉原来事实早已败落根本再扯谎哄骗不得之后的慌乱与紧张。 阮舒乌着瞳仁,泛出浓浓的哂笑,看着他不说话。 傅令元眼里一片暗沉,摇晃她的双肩:“怎么回事儿” “大小姐” 训练馆的大铁门外忽地传进叫喊。 携带着敲门声。 紧随其后是开门的动静。 傅令元怔了一怔,万分后悔先前着急着“修理”阮舒而忘记顺手把门锁扣上。 他飞快地抓过丢在旁侧的他的风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住她。 荣一将将在下一秒闯入。 彼时阮舒要离开,傅令元强行挽留她,两人本就是就近翻倒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垫子上。 且训练馆本也是个一眼能望见各处的大空间。 现在荣一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阮舒被欺辱的画面。 一把火气直接烧到天灵他怒目圆瞪:“傅令元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冲过去的时候,他顺手抓过放置于旁侧的臂力棒,狠狠挥出去。 傅令元被迫撤离阮舒身边。 阮舒裹紧风衣从地上坐起来,头痛得厉害,更觉眼前两人打斗的身影晃得她晕。 早前嚷着去洗手间尿尿的褚翘终于在这时重新现身,人看起来倒是依旧有点迷迷糊糊的:“谁啊谁在乒乒乓乓” 继而她刚辨认出人似的狐疑:“傅三你怎么跑来我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旋即她视线一移,落向阮舒,即刻飞奔而来:“发生什么事了庄小姐你怎么成这样没事吧你” 阮舒盯一眼褚翘的脸,没瞧出类似装蒜的表情。 褚翘扶她从地上起来,猜测:“该不会是傅三把你给欺负了吧” 不等阮舒回应,她便义愤填膺捋高袖子:“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居然擅自摸来这里看我怎么教训他” 阮舒漠漠地捡起她的高领针织衫,沉默地独自朝更衣室去。 背影又透出一股子的清冷疏离,仿若隔开一道无形的屏障。 褚翘颇为伤脑筋地抚额,瞳眸一转,满是怨念地望向傅令元。 荣一早已处于下风,却还不屈不挠地进攻他,并不竭余力地把训练馆里内能抡起来当武器的运动器械都过了遍手。 褚翘火冒三丈,双手叉腰,来一记河东狮吼:“在这里撒野你们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我数到三再不停手都跟我局子里喝茶去” 然 傅令元和荣一两人不仅没停下来,而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甚至可能,根本没听进她说话。 褚翘:“” “荣森。” 阮舒很快就从更衣室里出来。 荣一即刻停手:“大小姐” 傅令元也终于可以不用被纠缠,深黑的眼朝阮舒投注暗沉沉的目光。 阮舒却并没有与他对视,而偏头看褚翘:“褚警官,你说你上完洗手间出来,要帮我一起找外套。” “噢。对哒”褚翘一副才记起的模样,脸上尚蕴着醺意,牵起她便朝休息区走,步子略微摇晃,“那我们一起找” 盯一眼她的手,阮舒最终没有甩掉。 “你的外套外套” 褚翘边嘀咕,眼珠子溜溜地转动,四处翻查。 不消片刻。她“咦~”一声,掀开一条毛毯,毛毯下盖着的,赫然便是阮舒的米色外套。 “原来在这里~”褚翘欣喜,转手递给她,“喏。” 阮舒神色淡淡:“谢谢。” “你啊你,以后来我这儿,记得把外套挂在衣架。醒目。”褚翘笑。 阮舒静静掀起眼帘看她:“褚警官这趟洗手间去了很久。” “欸很久么”褚翘懵懵懂懂,打了个酒嗝,“我好像不小心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阮舒唇角微抿一下,眼里不起波澜。 褚翘忽然“哎呀”地捂住肚子:“我刚刚只睡觉,忘记尿尿。” 阮舒:“” “庄小姐我就不送你,反正我们已经很熟了,就不客套了哈~白白,我们下周见~”褚翘挥手告别,匆匆小跑向洗手间。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阮舒收敛眼波的涟漪,扭头离开。 “大小姐。”荣一在大铁门外等候,还召唤出来原本隐在暗处跟在他们身周的几位陈家下属,几人均警惕地盯住某个方向。 阮舒没有望过去。 空气里随风飘散开烟味儿。 不用看也差不多能想象到,傅令元正以怎样的姿势在抽烟。 他灼烫的目光似要在她的后背戳出两个洞。 阮舒恍若未觉地头也不回。 上车后,荣一对她一番仔仔细细地打量,问得关切而迟疑:“大小姐,您没事吧” 阮舒摇摇头:“没事” 荣一忿然:“真没想到傅令元会找来这里连警察的私人训练馆都敢擅自乱闯大小姐原来是被他纠缠住。难怪明明时间到点了,您一直没出来,手机也没接。幸好我察觉不对劲,及时冲进去找您” “不是他敢擅闯,而是”话到一半,阮舒抿住唇,最终还是没有挑明傅令元和褚翘的那层关系。 荣一则和之前庄爻一样旧话重提:“大小姐,这次出了这样的纰漏,说明褚警官这里也不全然安全。下次您不能再一个人了,我申请去驻守大门口” 阮舒再次拒绝:“不用。今天只是意外。傅令元又不是在江城久呆的人。” 头疼。 她手指蜷成拳头,轻轻捶打脑门。 “大小姐您又喝酒”荣一斥责,既心疼又生气,“褚警官这里是酒吧吗如果再这样,您不愿意,我们也坚持给您换教练” “行了,先回去吧”阮舒眉眼间一片倦怠。 训练馆。 褚翘琢磨着阮舒应该走了,才灰溜溜地从洗手间里出来。 傅令元倒是还在,黑沉着脸,视线兜转在满地的酒罐和满桌的狼藉。 褚翘拧着眉,快步走上前把他嘴里叼着的烟卷给摘掉:“抽个屁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灭了烟头,她回过脸来抱怨:“幸好我足够机智,要不就又被你牵连得和她连朋友都没得做。你说你,没把握令她回心转意,就不该过来” 傅令元没搭理她,低头像在找东西。 褚翘横过去眼睛,继续埋汰:“亏我像做贼似的在洗手间里回避老半天,还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溜出来帮你把电影打开,给你们助兴,结果你居然没有搞定喂,我很怀疑就你这样,当初是怎么追她到手的不会靠得下三滥手段吧” 傅令元蹲身,总算在沙发下的缝隙发现她最后关头忘记装回包里而落下的那支口红。 褚翘尚支着下巴,兀自在脑中搜索小黄、、片记忆库,有板有眼地指教道:“你一开始就不该那么磨磨蹭蹭。速度脱了裤子霸王硬上弓直接一冲到底多好啊” 傅令元这才朝她冷冷掀眼皮子,没有温度地出了声:“免费提供现场直播给你看” “”褚翘堵一下,怼回去,“屁咧,我还犯得着看你们的直播。” 傅令元懒得理她,兀自从沙发里拎起自己的那件风衣。 是阮舒从更衣室换回她自己的衣服后带出来随手放这里的。 他拿在手上,低头。深深埋鼻其间,想嗅一嗅是否残留她的气息,倒一时忘记旁边还杵着个大活人。 于是一抬头,就撞见褚翘古怪而惊异的眼神:“傅三,原来你是个变态啊” 傅令元:“” 没理会,口红塞风衣口袋里。 准备把风衣穿上。 转瞬他打消念头,改为直接挽手臂上,道别:“谢谢你的通风报信。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迈出几步,复停住,转回身来。 “喝酒看黄、、片”他冷笑,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别再带坏我老婆” 褚翘:“” 反应过来后,她朝他森冷的背影追出去两步:“明明是你老婆带坏我” 傅令元阔步走出训练馆,拨通栗青的号码:“你和十三在哪儿” “回老大,我刚给十三搭完手,现在准备一起回酒店。” “好,把赵十三带回酒店给我好好等着。”傅令元的语音又冷又重。 明显异常。栗青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杀气。 他头一偏。 身侧的赵十三刚从摊贩老板的手里的接过两份烤地瓜,被烫得直呼噜,掂着其中的一份递给他:“快拿着~别把爷爷我烫坏了” “不用了,送给你吃。”栗青把地瓜推回去给赵十三,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复杂:“好好珍惜,这可能是你这辈子能吃到的最后两个烤地瓜。” “欸”赵十三线条粗犷的脸满是懵逼。 “大小姐大小姐”荣一在她耳边轻唤。 阮舒睁开眼,发现原来已经抵达。 强行打起精神,她下车,隐约感觉鼻子有点塞。 荣一瞧着她的脸色皱眉:“大小姐,您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阮舒蹙眉,随口道,“可能有点感冒。” “感冒”荣一急乎乎,“我去联系医生” 阮舒:“”后悔自己嘴太快了。 他的过度关心,总包裹着无形的压力。 “不用。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说着,她快步往宅子里走,不希望再听到他的啰嗦。 和以往一样,一进门便得到隋润芝的迎接:“姑姑,你回来了。” “嗯嗯。”阮舒淡淡应,脚步不停。 隋润芝紧跟她身侧,雷打不动的同一句话:“晚饭都还温着,姑姑今天是要在楼下的餐厅吃。还是让佣人给送到三楼书房” “不用。我吃过了。” 隋润芝应声微微一怔:“姑姑今天在外面有应酬” 阮舒稍一滞,侧眸,面无表情:“我的行程需要向你一一清楚交待” “不是,不敢,姑姑误会了。”隋润芝低眉顺眼,鼻间轻嗅气味,关切相询,“姑姑今天喝酒了” 阮舒并未理会。已兀自踩上阶梯。 倒是荣一回答她了,态度还算客气:“劳烦大太太让佣人去煮点醒酒的汤水。” 隋润芝点点头,心下暗暗松一口气。 回到卧室。 阮舒直接进去浴室。 所有衣物褪掉,浑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宽大的落地镜照出她白净的**。 胸腹整片的皮肤还泛着些许红,集中在胸口的那一块,甚至尚未某些他啃咬时失控留下的痕迹。 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上去。 眸底波光闪动。 顷刻,她侧过身。 镜子里又照出她满背的狰狞。 自嘲地一勾唇,她走离镜子,走到莲蓬头下。 客厅里安静。 傅令元立于窗前,迎风抽着烟。 赵十三浑身僵硬,看着自家老大的背影,直冒冷汗。 忐忑不安地拿眼神询问旁侧安然的栗青:“咋整” “鬼晓得你这个二愣子又闯了什么大祸” 栗青翻一个白眼无声地回过去,然后尝试着开口问傅令元:“老大,你脸上的抓口给擦点药吧” 何止是脸,嘴唇上那破皮 因为猜得到是什么弄的,所以栗青没好意思提。 傅令元没应,而是问起公事:“今晚那个宋经理和码头负责人” “老大放心,我们的人不方便在江城蹿得太频繁,所以我找了本地的私家侦探,会尽快把调查到的资料给我们。给的钱多,他们办事效率也会高的。” “各处的货仓”傅令元又问。 除了庄家码头,还有其他几个小码头有青门的货仓。这两天因为临时的意外。原本的行程有所更改,没能再由两人堂主带去巡察,只能私底下让自己人暗查。 栗青听言看了眼赵十三这事儿其实是赵十三在办,老大却问他 赵十三也察觉反常,神色分明愈发紧张。 栗青笑着回道:“货仓等一会儿让十三汇报。” 明显在帮赵十三。 却听傅令元说:“不必了。他手里所有事全部移交到你的手里。你一个人辛苦点。” 赵十三忍不住着急了:“老、老大,我是不是又犯什么大错误了你指出来,我马上纠正” “纠正呵。”傅令元转回身,目光凛冽地倾注在赵十三的脸上,“说说看,我和小雅是什么关系” “小、小雅”赵十三二度懵逼,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得罪了小雅,绞尽脑汁搜寻一圈后,惴惴不安地回答,“老大,我没印象自己最近做过对小雅不尊敬的事。” 栗青:“”他真好奇这个二愣子的脑回路构造 走上前,他狠狠一拍赵十三的后脑勺:“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又曾经在阮姐面前提过关于小雅的事” 病房那一回,在阮舒面前失言险些说漏嘴,栗青印象深刻。 赵十三急急摇头:“没啊老大,我和阮姐根本见不上面,我怎么可能在阮姐面前说什么” 傅令元脸上蒙着冷厉和阴翳:“那你倒是告诉我,还有谁能给她证实,除夕前一夜在荣城,你从cblue里帮我找的女人。就是如今的小雅” 阮舒洗完澡出来,拿电吹风吹头发。 门外的荣一约莫听闻动静,叩响她的房门。 “大小姐,醒酒汤,您赶紧喝了,免得夜里难受睡不着。”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喝。”阮舒准备接过盘子。 荣一没给,皱了眉:“大小姐。现在还热乎着,别等凉了。” 他态度坚持,阮舒也没和他争,在他的监督下喝光。 楼下客厅。 隋润芝捺着性子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佣人把空盘子从三楼送下来。 确认无论给阮舒准备的醒酒汤,还是给荣一准备的晚餐,全都吃过,她总算放下心。回卧室给隋润东打电话。 夜里,阮舒睡得极度不安稳。 支离破碎的,又全都是梦境。 火光中,陈青洲消失。 火势蔓延,朝她烧过来。 她被无数的火舌包围。 眼瞧着她即将被吞噬。 场景忽地一转。 却是回到训练馆。 她仰面躺在垫子上。 傅令元在她的身、上起伏。 他的肌骨,他的身躯,给她充实和激情,令她丢失魂魄。 她深陷其中,如痴如醉,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和他汗湿的沉笃面庞。 她正打算伸手触碰。 忽地,周身的气息全然陌生。 脸上更有陌生手掌的触感在滑动。 她难受,她试图躲闪。 手掌往下到她的脖子,然后到她的肩头 462、龌蹉!下三滥! 含37900钻加更 , 阮舒挣扎着睁开眼。 赫然入目的却并非梦中那张熟悉的面孔,而是隋润东。 此刻他正伏在她身体上方,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他的手则在拉她的睡袍。 她的肩头果着,半边滚圆的胸、脯露出。 阮舒一秒钟的多加思考都没有,即刻想打他。 却发现手脚沉重,无力。并不似往常能够肆意抬起。 不仅如此,梦里那种被火烧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药 她一定是被下药了 眼看自己的睡袍马上就要被全剥了,阮舒深深沉一口气,忍下心口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卯足劲,猛地搡他。 同时脚上也用力,膝盖对准他的胯间,狠狠一顶 或许隋润东的注意力原本过于集中,此时毫无防备,倒是一下被推开,捂住下身。 更令阮舒作呕的是,她的膝盖顶出去的时候察觉他的那一块已经是硬的 拢紧睡袍,她竭力压下浑身的火燎,强行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荣、荣森” 声音同样是虚的。 并且其实心里已猜想,既然隋润东能进得来,本来驻守门外的荣一必然出事了。 而话刚出口,隋润东一耳光用力地掴来:“臭表子” 阮舒重重摔回床上,额头撞到床头。 一阵剧痛,却也一阵清醒。 隋润东粗暴地掐上来她的脸:“不是喜欢给人下药吗也让你尝尝被下药的滋味儿” “不过你的待遇可比我好多了你给我安排技女,我勉为其难亲自上一上你” “呵,所以你在说你自己是牛、郎”阮舒倒佩服自己此时此刻竟然还有闲暇功夫和他怼。 也明知现在讲的话只会刺激他让她自己受更多罪,她依旧讥诮出声:“可惜在我眼里,你这种货色,连当牛、郎都不够格。” 隋润东先是一怔,随后脸色紫胀,表情阴鸷,又给她来了一耳光。 阮舒头晕目眩有气无力地趴在枕头上。 后背一阵凉。 是自己的睡袍又被扒了。 而她的头发被用力揪住。脑袋被迫往后仰。 “很牙尖嘴利啊。都是每天在海城男人的胯、、下咬出来的是吧你的那个保镖和你的那个弟弟是不是也陪你练过来啊,马上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嘴怎么个厉害法,海城交际花。” 从阮舒的角度。隋润东的脸是扭曲变形的。 随着他一张一合地讲话,她仿若看到无数的污秽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应该是憋了三个多月。今晚将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发泄。 她哂笑。 她没有再浪费力气挣扎。 她没有再浪费力气说话。 她攒着劲儿,手摸到枕头底下。 身后是隋润东解皮带的金属扣的声音。 他抓住她的肩膀翻回来她的脸,靠上前来要将他丑陋肮脏的玩意儿塞向她 隋润芝独自一人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等待,侧耳留意着楼上的动静。 此时整座宅子安安静静。 宽敞,明亮。 她闭上眼睛,感觉灵魂飄出自己的身体。飄在上空俯瞰。 每一件家居,每一个装饰品,悉数是她精挑细选摆放的,是她每日监督佣人认真妥善打理的。 这里是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没有人能将她驱逐 是她的领土 全都应该属于她 正神思游荡着,门口处忽地传出的动静。 隋润芝骤然起身。 庄荒年已阔步进了来,身边陪同着梁道森。 双手在身前下意识地一绞手帕,隋润芝面色神色不慌不忙,皱眉迎过来:“这是怎么了二弟这么晚了突然就过来,也不事先告知。” “大婶还有脸问怎么了”庄荒年冷笑,也不和她多废话,一把推开她,“我来找姑姑的” 隋润芝心头一紧。 而庄荒年已携梁道森疾步往里走迈上楼梯。 隋润芝快速跟在后面,口吻愠怒:“要找姑姑就要好好说要找姑姑这样气势汹汹的做什么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姑姑早就已经睡了,你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说” “你又有什么可心虚的今天突然来拦我找姑姑”庄荒年反唇相讥,脚下步子始终不停。并和梁道森说,“你年轻人走得快先上去不用管我姑姑的安危要紧” 话刚出口,便听三楼忽地传出“砰”地一记响亮的声音。 庄荒年心神蓦然重重一凛。 分明是枪响 隋润芝的表情亦是一怵。哪里还顾得上阻止迅速便和庄荒年一并奔赴三楼。 梁道森眼里闪过一抹含笑的精光,追上他们。 “这里这里”庄荒年手指直指阮舒的卧室。 梁道森赶在他们前头,攥着门把要开门。 然而门从里面反锁。 “撞开”庄荒年提醒。 梁道森这才猛地动作。 “嘭”,房门敞开。 屋里的床头灯开着,光线昏暗。 但见地板上,男人光着的下身全是血。 庄荒年一愣。 最先惊喊出声的是隋润芝:“润东” 她飞奔而入,跌倒着坐到地上,定定地去不敢去碰隋润东,脸色惨白如纸。哭着大喊:“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庄荒年也迅速带着梁道森进屋里。 床上乱糟糟,却是不见阮舒的身影。 不过两人很快留意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 梁道森即刻追寻而去,这才在地上发现些许带血的脚印。 一进门。稍稍滞了一滞。 女人躺倒在地上,任由莲蓬头的水浇灌而下。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衣,**地贴在皮肤上。身形曲线毕露,一截白皙修长的腿沾染着水珠显得愈发剔透。 瞳眸一收,他伸手抓一条挂在架子的浴巾,上前关掉莲蓬头的开关,然后蹲身准备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一把袖珍枪的枪口却是骤然堵到他的胸膛上。 阮舒半睁着眼,盯住面前这张梁道森的脸。 他挑眉,静默地与她对视。 她的脸上全是水,眼睫上也挂着珠子,白净的脸颊上隐约透着两抹淡淡的不自然的红。。 两秒后。阮舒的手臂垂下,全身心的戒备明显也在瞬间放下,嚅喏:“送我去医院” 浇的是冷水。 她颤颤地在发抖。 但她的身体非常地烫。 用手中的浴巾包裹住她后,闻野条件反射地看向身边,张嘴要交待吕品。 才记起吕品不在。 皱了一下眉,他看回阮舒,顿了顿,勉为其难地抱起她。 热热的,软软的。 这是闻野抱她站起来时一瞬间的蹦出脑子的最直观感觉。 垂眸。他发现她竟是蹙了眉,脸朝外偏,且身体分明比方才僵了一分。像是抵触他的怀抱。 嗯闻野眯眸,冷嗤,霎时考虑是不是该直接丢了她。 庄荒年在这时寻到浴室门口。关切相询:“怎样姑姑怎样” “她好像被下药了。” “下药”庄荒年先是一怔,不瞬想通指的是什么药,表情不能更难看,“龌蹉下三滥” “我先送她去医院。” “对对对赶紧去”庄荒年点着头,“你先带她去我处理完家事马上跟去你照顾好她正好培养培养感情” “好。”“梁道森”应承。 宅子里的佣人已经闻讯赶上来好几个,帮忙将昏死的隋润东往楼下搬,准备送去救治,兵荒马乱。 闻野冷冷一笑,抱着她,兀自快步下楼,走出大门,走出庄宅。 463、只对他有感觉 , 走出庄宅。 冬日夜晚的寒风即刻扑面。 怀中的女人明显瑟缩,颤抖得愈发厉害,往他怀里偎依,但又没有完全贴上来,依旧保持距离,像是潜意识的举动。 闻野见状嗤笑。 视线旋即扫过她光溜溜的脚丫和晃荡于冰冷空气中的小腿。 再瞧回她冻得开始发深的唇色,他才想到,刚刚出来之前应该先给她穿好衣服。 女人就是麻烦 闻野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把她丢副驾里,甩了甩自己酸楚的手臂:“这女人也真是够重的。” 将车厢内气温调高后,车子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不消片刻,安静的车厢内开始传出女人压抑的细碎嘤、咛。 估计是药效又上来了。 他不耐烦地侧眸。 包裹在身的浴巾散掉大半,她的睡袍领口敞开,单边圆润的肩头露出。里头没有穿内一,胸前袒大片雪团的风光。 而,不管浴巾或者睡袍,皆还有继续松散的趋势。 “” 打转方向盘,靠边停下车。 闻野倾过身去,拉好她的睡袍,顺便瞥见了她皮肤上残留的不少暧昧痕迹。 他眯眸,盯住她被隋润东吃了这么多豆腐才动手不像她的性格 阮舒的身体在这时柔弱无骨地歪倒,栽入他怀中。 热烫又纤软,会冒气一般,腾腾的,疑似淡淡的奶香。 闻野微微一怔,转瞬便推开她。 她顺势歪倒向另外一边,肩膀和脑袋重重撞上车门,嘴里不自禁溢出吃痛的轻嘶。 浴巾彻底掉落,只剩身、上**紧贴身段的睡袍。 而因为这一撞,她好像比方才清醒,有意识地自行拢睡袍,奈何有气无力,始终无用功。 闻野只觉她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无比碍眼,烦躁地脱掉自己的外套,丢过去给她:“赶紧给我穿上” 她伸出手指抓过,然而也只是抓过,显然并没有行为能力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闻野压着气考虑两秒,又一次屈尊降贵地倾过身去,帮她穿。 塞她的手进袖子时,她倏尔抱住他的腰。 这回真的抱了。 不仅抱,而且贴得他特别紧。 猝不及防。 她心口的两团软腻感在他的胸膛异常清晰。 闻野浑身一僵,本能地又想甩开她。 记起她已被他甩开过多次,甚至手臂撞出过淤青,他滞住动作。 忍下冲动,他改用正常的力道,扣紧她的肩膀,推她远离他。 她的指头紧紧攥住他的衣服,呼吸颇为急促,脸颊那两抹不自然的潮红比先前晕染得更开。 而原本不甚明显的巴掌印和额头的撞伤不知何时开始显出清晰的痕迹。 闻野正盯着,她倏尔抬起眼帘,凤眸似蒙上了一层薄薄胧胧的纱,目光颇为涣散,以往的清明和锐利荡然无存。 以为她既然这副模样,照理应该意识不清醒,可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闻野” “干什么”他不耐烦,试图强行把她的手要从他衣服上捋开。 “要不要和我试试” 愣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闻野轻哂:“放心,正在送你去医院,不会让你玉火焚身而亡。” “不是我说真的。要不要和我试试就像酒吧我们第一次见面要做的事” 阮舒断断续续地讲完,嗓音全然不若平日清冽。 如同浓稠的奶昔,能把人里里外外裹住似的。 闻野不自觉将现下娇柔软酥的女人与以往或清冷或死气或暴动的女人进行对比。 阮舒并没等他的答案,在他分神的这两秒间,便主动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颈。 药效未过,尚在作用,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亟需纾解。 此时,她明明攀附着他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却没有如狼似虎,身体颤抖得厉害,更僵得厉害。 就像两种生理矛盾共存于她的身体里,在做激烈地斗争。 是的,两种生理矛盾,而非生理与思想的对抗。 这个有意思的发现令闻野瞬间打消了拒绝她的念头。 他不回应,不动作,饶有兴味,好整以暇。 是以她当作他默许。靠近他,侧脸贴到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顷刻,她的掌心开始在他的胸膛摩挲。 因为外套给了她,他也仅剩一件衬衣,不厚。隔着布料,她身体的高温愈发清晰地传递过来。 闻野跟着有点热。 轻皱一下眉头。他认为车厢的暖气可能开得太高了,过于干燥。 她在这时抬头,眼神深谙茫然,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在他的唇边,像在定位。 可同时,她的身体分明越来越僵。 她凑过来。作势要吻他。 眼瞧着她的脸近在咫尺,闻野用一根食指抵住她的额,继而推开她的脸。 她头一歪,嘴唇顺势压上他的脖子。 唇瓣特别软,好像有弹性,馥郁如果冻,同时特别地冰凉。 闻野一怵,陡然激灵。 然,未及他反应,她率先挣脱他的怀抱,双手捂住嘴,扭回她的身体,蜷缩回她自己的座椅里剧烈干呕。 停不下来似的,呕得貌似快要痉挛。 闻野:“”整张脸阴沉阴鸷。 阮舒颤抖着手。摸着门上的按钮,将她这边的车窗打开。 冷风灌进来,刺骨寒冷。 她趴在窗口,眼睛里全是控制不住的液体,浑沌不清混乱不堪的思绪只剩一把声音在回荡厌性症真的没好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的 她现在明明是被灌了药的状态 早前那次被谭飞下药,她不就毫无意识稀里糊涂地被占了便宜 为什么今天就不行 为什么不行 难道因为闻野在她讨厌的范畴之内,所以即便如此情况她也下不去嘴 那需要陌生人是么 陌生人 好那就陌生人 与她的生活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她没有喜恶偏向的陌生人 可以成功的 一定可以成功的 她就不信自己非傅令元不可了 和傅令元之初,她不同样排斥同样没有感觉吗 念头一现,她立刻打开车门。 闻野正拿纸巾擦脖子,听闻动静扭头看过去时,她已爬下了车。 他伸手拽都来不及,只能气急败坏地掷了纸巾,匆匆跟着下车。 寒冬夜色里,她仅一件薄薄的睡袍,在冷风中抖瑟如筛,跌跌撞撞,竟是要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蹿。 闻野飞快追去,扣住她的腕用力将她拽回来。 却不是拽进他的怀里,而直接将她拽得跌倒在地。 “你真是有病发情的女人还到处跑干嘛啊你要找死等以后滚远点再去死别赖在我头上” 一番话直至尾音落下好几秒,阮舒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闻野伸出脚轻轻踢了踢她。 她没有反应。 闻野皱眉,上前蹲身将她从地上捞起。 “喂喂喂” 他拍她的脸。 阮舒面白如纸,双眸紧闭,手臂无力般垂落。 闻野一声“**”,这才抱起她飞奔回车里,急速飙行。 五洲国际酒店。 栗青帮忙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间。 赵十三还直愣愣站在客厅里,维持着原来被质问时的姿势,丝毫不曾动弹过似的。 栗青悄然在心底叹息,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在这里干站着了。去睡觉吧。等明天起来再看看老大什么态度。可能就消气了。” “如果明天老大没消气” “如果还没消气,你就乖乖听话,先回海城,自己积极找点事情做,默默表现。反正老大只要等确认了和庄家码头的新合同。也就回去了,差不多后天。到时可能已经消气。” “如果那个时候老大还是没消气” “那就再多等些时间,反正老大总会消气。” “你确定”赵十三生无可恋脸,“现在只是赶我回海城。万一阮姐真因为这件事,一辈子不和老大好了,我不就要被老大彻底驱逐” “什么一辈子不好了”栗青不觉啧出声,用力抽赵十三一个大后脑勺。“你就不能假设些好结果尽说这种倒霉话小心被老大听见了火上浇油” 赵十三郁卒:“我脑子笨,嘴笨,整个人都笨。那天我真的不知道阮姐在套我的话。” 他颇为丧气:“我不明白,怎么和自己人讲话,也要小心谨慎留心眼如果是这样,别说我和你之间,就连老大对我,岂不是也不存在百分百信任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和自己人掏心掏肺,错了” “”栗青被问住了。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多难回答的问题,可是他无法帮赵十三这种耿直性子的人拎清楚。 何况从某种程度来讲,赵十三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 轻吁一口气,栗青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吧,老大不会真为难你。你可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赵十三沉默。 “何况,你不需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在老大和阮姐的感情里,你根本无足轻重。而你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无意间所犯的错误,更不可能会成为他们无法和好的原因。” 栗青笑得意味深重:“只有他们彼此,才是彼此的劫。” 赵十三:“”呃好深奥,他的脑仁又疼了 “走吧别傻站着了二愣子”栗青一手臂横过他的肩,绕到他的后颈,用胳肢窝夹住他的脖子往两人的房间扯。 赵十三的个子可是比他高。个头也比他大,以往每次被他这么夹,两人都要怼一顿的,今天赵十三倒没和他计较。 栗青却贼笑嘻嘻地八卦:“你和九思最近进展得不错嘛。” “哪有什么发展”赵十三否认,“我每天都在认真地忙老大交待给我的正事” “是嘛”栗青戳穿,“刚回来酒店,我还见你把我给你的烤地瓜。送去给九思献殷勤。” “什么献殷勤”赵十三脸一红,辩解道,“我一个人吃不了两个,总不能丢了,多浪费。” “哟呵,你的胃口什么时候变小了”栗青笑得不怀好意,再戳穿。“而且,就算多一个烤地瓜,你偏偏只送九思人家二筒不也没的吃。” “我我我”赵十三磕磕巴巴。 栗青继续口吻暧昧:“最近是不是还学人家玩套路,每天睡觉前都给九思来一发晚安短信” “你怎么知道”赵十三脖子一梗,目光狐疑。 “你夜里一躺到床上,就对着手机屏幕不停地摁键不停地傻乐,那个春色荡漾的,谁看不出你在和女人腻腻歪歪” “”赵十三的脸唰得红成猴屁股,手肘用力地横过去栗青的胸膛,“你爷爷的才傻乐你爷爷的才春色荡漾我和九思才不是在腻腻歪歪我们在沟通公事懂么沟通公事” “好沟通公事那你们再接再厉,好好沟通”栗青笑着踹他一脚,“行了快进去洗澡吧你~浑身臭烘烘的~别明天见了九思,她都嫌弃你。” 一提明天,赵十三惆怅又起:“九思和二筒是要继续留江城的,我如果明天就被赶回海城,又少”和九思相处一天 最后半句话他咽回喉咙里。 即便如此,栗青也明白他的意思,兀自爬进被窝里,摇头晃脑地文绉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吟完诗,扭头见赵十三已去了浴室。 栗青又从被窝里爬出来。伸手从桌子上拿过赵十三的手机。 因为和宋经理的会面有了结果,两位堂主基本安下心,隔天便将原先取消的巡察行程重新提上来。 中午午饭期间,东堂主在所难免半是关心半是好奇:“傅堂主昨晚回去之后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么都破相了” 西堂主笑话东堂主不识相:“昨晚和宋经理谈完合同之后,不是空闲的吗我们招待不周,没有安排节目,傅堂主自然有放松的去处。” 东堂主这才恍然,哈哈哈地笑开:“抱歉抱歉,确实是我们俩兄弟粗心。傅堂主来这一趟不容易,还帮我们那么多的忙。” 傅令元但笑不语,当作默认,就此揭过,而顺势问起新合同:“不是和宋经理约好尽快宋经理有没有给个日期除了分成比之外,其他条款好像并没有变动,应该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 “是的是的,其他条款基本没有变动。”西堂主点点头,继而告知,“上午宋经理的秘书来过电话,合同昨天连夜重新拟定,今天一早已经开始走公司的流程。照理确实很快。” “不过其中有道关卡,在母公司那边。据说庄家的董事长生病了。这两天或许暂时没法亲自处理,要等下午请示过后,再看具体情况。” 庄家的董事长生病了。 这几个字逗留在傅令元的耳朵里,不断盘旋,挥散不去。 阮舒睁开眼。 眼神涣散。 脑袋空白。 不知身处何处。 十几秒后,焦聚逐渐收拢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容易镇定人情绪的淡蓝色。 眨眨眼,她眼珠徐徐转动。 处处都是淡蓝色 偏头。 十分宽大的一扇窗户。 外面的天气很好。由着窗帘敞开,正午的阳光畅通无阻照进来,白灿灿的,使得整个宽敞的房间明亮又温暖。 而玻璃开着一小个缝,清风徐徐,拂动窗前桌上摆放的一束金色向日葵。 向日葵 阮舒盯着,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传来动静。 像是怕吵醒她,极其轻微。 来人的脚步放得十分缓,猫儿似的,渐渐朝她行来。 止步在床边。 放了什么东西在病床柜。 然后应该是拿起了遥控器,因为紧接着可以听到调控室内气温的摁键声。 “滴、滴、滴。” 最后,貌似在旁侧落了座。 她感觉自己的被子被轻轻地往上提。 阮舒钝钝侧过脸去。 464、你在,就能阻止? , 来人的脚步放得十分缓,猫儿似的,渐渐朝她行来。 止步在床边。 放了什么东西在病床柜。 然后应该是拿起了遥控器,因为紧接着可以听到调控室内气温的摁键声。 “滴、滴、滴。” 最后,貌似在旁侧落了座。 她感觉自己的被子被轻轻地往上提。 阮舒钝钝侧过脸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庄爻微微一怔。 “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阮舒没有回答,反问:“这几天去哪儿了” “出门办事。”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略略一顿,庄爻露出浓浓的愧疚,“对不起,姐,是我回来晚了没能及时保护到你” 阮舒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不冷不热。 顷刻,说:“你在,就能阻止吗” 好似平淡无奇的问话。却又似别具意味的探究。 四周静了静,空气里仿若有种窒息感。 庄爻的表情极为复杂,除去原本的愧疚,还掺杂了疑似自责、痛苦、心疼、怜惜、无奈等等其他。 他觉得应该给予回应,张了张嘴,能和不能两种答案都无法给。 阮舒则率先淡静地转脸,转向有窗户的那一边,视线凝在那束向日葵上,换了个话题:“隋润东死了吗” “没有。”庄爻的字眼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具体什么情况”阮舒又问。作为受害的当事人,情绪可能显得过于平静了些。 “做了手术。”庄爻语气冰冷,至于“下面穿了,蛋没了”这两句,措辞太粗鄙,他不愿意脏了她的耳朵,而简单道,“人还在昏迷,没醒。” “谢谢你的枪。”阮舒淡声。 那把袖珍手枪,还是当初他带她去靖沣找陈青洲,下车之前,他担心她危险,给她防身用的,后来一直没收回,留在她手里。 从住进庄宅的第一天起,她就藏在她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枕着睡觉,为以防万一,必要时候用它来吓唬人,也可以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犹记得刚拿到枪时,她十分坚定,自己绝对不会真的开枪。 可事实上,早在之前,她就用这把枪打穿了车窗玻璃,威胁庄爻停车送她回海城。 相距三个多月后,她又用这支枪伤了人。 第一次打车窗,她还是害怕的。 第二次伤隋润东 她回忆当时的自己,扣下了扳机那一刹那,完全没有犹豫,只想隋润东去死。 去死 或许她该庆幸,她没有直接对准隋润东的心脏 果不其然,但凡有了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且循序渐进。 说不准,到第三次,她真的能够平静无波地杀人,如同屠夫宰牲口那般,眼睛不眨一下。 会有那么一天吗阮舒阖了阖眼,手指在被子下轻轻蜷缩,攥住床单。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逐渐适应,习惯 “我需要负法律责任吗”她问。 “姐你不用担心,就算你昨天晚上真的杀了隋润东,也根本不是问题。” 庄爻的回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隋润东不是都被送来医院了”她又问。 枪伤和普通伤区别很大,一般情况下,院方不仅会探究,而且会联系警察。 “姐,这点事儿,庄家轻轻松松能摆平。”庄爻听言冷声,“隋家也没那个胆量敢拿这种事到警察面前闹。庄家更不会给他们机会。” “隋润芝现在人在哪里”阮舒微抿唇。毋庸置疑,若非没有隋润芝的配合,隋润东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暂且被关押在庄宅的小祠堂。”庄爻斟酌着说,“毕竟是家丑,也对姐你的名誉有伤害,所以庄荒年没有大肆惊动族亲。他说等姐你醒来以后,来问姐你的意思。如何处置,全凭姐做主。” “不要拿这件事来烦我。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阮舒拒绝,转瞬跳话问,“荣一人在哪里” “病房外面守着。” “麻烦帮我叫他进来。”阮舒神色颇为疲累。 庄爻目光深深凝注她,出去前指了指病床头:“家里的佣人给姐熬的汤,姐你一会儿记得喝。” “嗯”阮舒应得似有若无。 不消片刻,病房的门重新打开。 荣一进来后停留在门口,却是站定不动:“大小姐” 自责和愧色毫不遮掩,脸上分明写满类似“我无言面见您,我该以死谢罪”的表情。 阮舒并没有怪罪他。只朝他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臂:“我想起来。” “好好好”荣一三步并作两步迅疾行来,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往她的后腰塞好软枕。 阮舒吸了吸严重塞得厉害的鼻子:“我感冒了” “嗯。”荣一心疼得眼眶发红,“隋润东给下的药,药性不是特别厉害。医生给大小姐您打过针,没事了已经。就是您冲了冷水,还吹了冷风,烧到早上七八点刚褪的。” 药性不是特别厉害。阮舒早有感觉,至少比起很早之前谭飞喂给她的那些反应相比,挺弱的。所以昨晚她的意识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不完全单单靠她的个人意志和厌性症的反应作用。 “你呢你没事吧”她关心荣一。 荣一当即狠狠地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是我疏忽大意是我保护不周” 一记起那碗醒酒汤是他亲自监督她喝下的,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往后大小姐您的吃喝,我再也不假手他人了” 阮舒依旧没有怪罪荣一。 也怪罪不了荣一。 早些时候刚住进庄宅,其实是方方面面都特别谨慎小心的,自然包括最重要的饮食。荣一特别担心出问题。 但她清楚自己目前在庄家尚存利用价值,考虑到闻野暂时不会令她出事,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可做手脚的。 加上彼时见荣一人手不足,每天要盯的事情太多,太累人了,所以主动减轻荣一的负担,让他无须浪费太多时间在琐事上。 事实上三个月以来,庄荒年和隋润芝也确实不曾有动作。更加叫人放松警惕,这一次才给了隋润东可趁之机。 如此追究起来,非得怪罪,反而要怪罪她自己。 敛下心思,她详细问:“你昨晚在我的卧室外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小姐,我也不太清楚我怎么被放倒了。”荣一皱眉狐疑,“我只确定,隋润芝让佣人给我送上来的食物,我惯例一口都没动。全偷偷倒掉了。所以我想应该不是在饭菜里动手脚。” 她的饮食,她不让荣一操太多心,但荣一自己还是非常小心,生怕他出事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因此吃喝其实从不用庄家的,只做表面功夫。 阮舒凤眸轻轻一狭,掩下眸底浮出的冷意,只说:“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异常。以后再防备点。” “对不起,大小姐。”荣一又道歉。 阮舒并不希望他继续自责下去,揉揉眉骨,转开话题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大小姐多住两天,我让佣人给您换了间卧室,家居摆设也全部换新,还没捯饬清楚,我亲自监督。”荣一的声音压抑着冷意和火气。 阮舒目光微微涣散两秒,再凝聚,曼声:“谢谢。” 感激他的细心和周到。 那个房间她确实不愿意继续住了。 “这两天公司的文件,需要我过目的就让秘书送来这里。你记得帮我把电脑带来,万一要开会。” 荣一点点头。 阮舒记起来问:“庄家码头的事呢还没消息” 荣一原本也正想汇报这事:“当时宋经理在办公室里和大小姐您说,会回收货仓不再租赁给青门。但据我们的人观察,他们好像并没有要撤出庄家码头的迹象,两个堂口的气氛貌似也不若前两日紧张,所以两位堂主可能已经找宋经理沟通争取过了。” “沟通争取过了”阮舒修长的眉尾轻挑。 “等一会儿我联系联系九思,让九思确认确认,两个堂口的货仓究竟还撤不撤了。”荣一说。 “也让秘书去给码头那边的子公司去个电话。”阮舒泛出哂意,“宋经理不是说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问一问满意的交待出来没有。” “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下,示意病床柜上的炖汤,“大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 阮舒没有拒绝:“好。” 差不多喝完汤的时候,病房里却是迎来了庄荒年。 呵,都已经让庄爻转达让他别来烦她了,结果还是不顶用。 阮舒放下碗勺。 庄荒年两鬓边的两束白头发梳得一如既往整齐,表情全兜着关心,盯着她一番打量:“姑姑可还安好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看我安好不安好”阮舒反问。 庄荒年长舒一口气,旋即露一抹自责:“姑姑受惊了。竟然令姑姑在家里遭到算计,荒年实在愧对姑姑,更没有脸面再见庄家的列祖列宗” 庄家的列祖列宗真忙,动不动就要被人挂在嘴边。阮舒忖着,没什么好表情地说:“二侄子也受惊了,我的卧室里全是血淋淋。” “荒年哪里受惊不受惊姑姑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庄荒年眼带痛惜。“万万没想到,大嫂和隋老弟,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鬼迷心窍地对姑姑做出这种事” 阮舒神色嘲弄:“帮我向大侄子媳妇道歉,我不小心断了他们隋家的命根子。” “姑姑不必做任何道歉。”庄荒年神色肃然,“是隋老弟自作自受。这是隋家的命。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阮舒斜斜睨他:“我以为你要继续偏袒隋家。” “偏袒隋家”庄荒年意外,满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姑姑何出此言” 将隋家的行为归结为“一己私欲,鬼迷心窍”,这些形容词难道不是有减轻他们“罪行”的嫌疑阮舒掂着心思,淡淡道:“劳烦二侄子为了我的名誉,不与族人声张此事。” 庄荒年轻轻叹息:“姑姑是女人,女人的声誉自然是最重要的” “是么我怎么没觉得有多重要我以前在海城是什么个样子,二侄子不是一清二楚么” 她的话语听在庄荒年的耳中,大约成了自暴自弃,他有板有眼地宽慰:“姑姑你不能这么说,以前你吃的很多苦,都是身不由己。现在庄家能护着姑姑的地方,当然要护着姑姑。” 阮舒神色不起波澜,问:“还有其他事”大有逐客的意思。 庄荒年识趣道:“听说姑姑醒了,荒年先来问候。不打扰姑姑休息。等姑姑回家,我们再处置隋家。” “不用等我回家了。二侄子不是心心念念要护着我,那就交由二侄子你处置。”阮舒掀嘴皮子,“而且这事我也不方便处置,庄家和隋家毕竟联姻多年,我莽莽撞撞地给自己出气,给破坏了两家的友好关系,那多不好” 这话她不是随口说说的。 依照她目前对隋家三姐弟的所有认知,不认为三人是多难搞的主儿,连这次下药,手段都低劣得没太大技术含量。貌似段数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她相信庄荒年如果要搞他们。应该不是件太困难的事情。可先前在继承权的问题上,庄荒年看起来又好像与隋家势均力敌。 或许可以理解他不动隋家,是因为没有动隋家的必要。 而在经历过相亲大会,尤其此次隋家的所作所为,影响到她这位庄家家主是否能够生出他所希望的庄家下一任继承人,照理该妨碍到庄荒年了,可她却从庄荒年的言行中隐隐感受到他对隋家的宽容。 除却利益关系,她暂时想不到还能有其他什么理由。 却听庄荒年道:“姑姑怎么还担心什么方便不方便你是庄家的家主。如今隋家做出这种事,姑姑要怎么出气都是应该的,没有人敢置喙姑姑。我也不敢越矩代替姑姑处置庄家家务,能做的仅仅是协助姑姑。一切都等着姑姑来定夺” 阮舒不动声色地轻蹙一下眉心。 很明显,庄荒年在推托,不想直接沾手。 是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她没有头绪,心思转悠着,也不接。而是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们,让我自己恶心。如果二侄子你不愿意代劳,就直接把大侄子媳妇交给族里的老人。她和隋润东干过什么腌臜事,尽管告知大家好了。公道自在人心。” “至于我的名誉,根本不是问题。反正我不是相过亲了,对象也有了,不怕没找落。难道梁道森还敢因为这件事嫌弃我不成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庄家还存在封建落后思想讲究女人的贞操” “那自然不是。”庄荒年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我还是那句话,终归是心疼姑姑” 阮舒轻哂。 庄荒年紧接着道:“既然姑姑摆明了态度,那荒年就按姑姑所说的,把大嫂交由族里,按族规处置,最为公允。” “辛苦二侄子了。”阮舒悠悠。 “姑姑说哪儿的话”庄荒年躬身,继而道,“这一次,确实多亏了道森发现异常,连夜来找我,我才能赶到。也是道森送姑姑来医院打的针。” “昨晚道森的反应,是真对姑姑上了心,也是真的关心姑姑。荒年很替姑姑感到高兴,姑姑有眼光,也和道森有缘。才能在相亲大会上相互看对眼。” “应该还是我反过来要感谢二侄子,把关把得好。”阮舒淡淡一抿唇。 “姑姑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庄荒年欣慰地笑眯眯,说,“我已经告诉道森姑姑醒来了,多半他一会儿也是要过来探望姑姑的。姑姑也确实该让庄家的佣人和身边的保镖认认他的脸,别耽误了你们两人往后的沟通和相处。” 送走庄荒年,阮舒蹙眉坐在病床上,边回顾边琢磨着庄荒年的滑不溜秋。 荣一从外面进来,把最新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她:“大小姐,东西两位堂主昨晚就和宋经理约过吃饭,如我们所判断,双方确实已谈拢了,而且都准备新合同了。” “我刚打电话从公司秘书那里了解到,今天走流程的一批文件里,就有份从码头子公司来的,因为大小姐您这两天病假,所以可能绕到副董那边去。” “宋经理怎么说”阮舒问。 “宋经理去外地出差,明天下午回来,暂时赶不回来见大小姐。” 阮舒冷笑:“所有的文件都不要绕,递到我这里,我亲自处理。尤其码头子公司的那一份。” “老大,”栗青瞅着空隙,蹿到傅令元的身边,把手机递到他跟前。“这是半个小时前九思和荣一对话的消息记录。” 傅令元接过,滑动查看着,湛黑的眸子越来越深。 两位堂主在这时回了来,神色颇有些焦虑:“傅堂主” 傅令元暂且把手机交还给栗青,转回身来时已换上正常的闲散表情:“怎么了” “和庄家码头的新合同,今天可能走不完流程。说是卡在庄家董事长手里了。我刚和宋经理联系过,宋经理说还是因为之前斗殴事件受到关注,所以庄董事长才特别留意了。宋经理今天在外地。明天才能去见庄董事长,届时帮我们周旋。”西堂主愁眉,“昨晚上宋经理说过,这个新董事长不是太好搞吧” 傅令元眸子微眯一下。 东堂主并没有西堂主那般悲观:“宋经理的某一部分话,我们还是只听七成就好。他如果不把事情故意夸大难度,怎么好从我们谈更高的筹码捞更多的好处” “反正我之前听着就没太当回事儿。听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能办得了什么大事”说着。东堂主稍降低音量,“不觉得很像大人抱着小孩子上龙椅玩吗” “嘘嘘”西堂主稍显紧张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议论庄家内部的私事。” 旋即西堂主扭回头看傅令元,接上前头话:“傅堂主,抱歉,这样一来时间又得有所耽搁。” “我无所谓。”傅令元笑笑,耸耸肩,“近期的时间全都安排在你们外地的几个堂口,多呆两天就多呆两天,最重要的是能把和庄家码头的这次小危机彻底解除。” 下午,阮舒在荣一的陪同下,从医院的后花园里散步回来。 快回到病房时,原本等在门口的人忽然朝她冲过来,伴随着刺耳的咒骂和喊叫: “臭丫头贱人都是你把我二哥害成那样的你把我姐放出来你没资格关她你给我放人” 不过来人根本没能冲到她跟前,便被荣一拦住了。 阮舒停住不动,凝睛。 才发现原来是隋润菡。 荣一光是拦着,并没有对隋润菡动粗,约莫鉴于男人不打女人的原则,也或许因为隋润菡并无战斗力,不值得到拼武力的地步。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女人撒泼的能力。 隋润菡抓住他的手臂,像啃猪蹄似的,张嘴便一大口地咬上他的皮肉。 荣一吃痛,这才不管不顾,狠狠地甩开手臂。 隋润菡整个人毫无意外地被甩出去。 阮舒看得分明,有一秒钟的功夫,隋润菡的身体轻盈地完全腾空。 转瞬,后背重重地撞上墙,掉落在地,哀嚎着咳嗽。 “小姨” 紧随其后慢了两步的人飞快地冲过来。 其中那个女人紧张地一阵问:“小姨你摔哪儿了有没有受伤严重不严重” 继而抬头直指荣一:“你怎么可以打女人” 荣一不予理会,依旧满面凶相地护定在阮舒跟前。 隋润菡还挺坚强,踉踉跄跄地便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冲过来:“我和你们拼了” 男人忙不迭帮忙拉住隋润菡的手臂。 女人则抱住隋润菡的腰,劝解:“小姨小姨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这样子” “你难道没看到你舅舅成什么模样了吗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你要我怎么冷静”隋润菡又哭又喊,使劲挣扎着。 465、脏了自己的手 含38100钻加更 , “十五分钟后见。”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 466、你说说看怎么玩 , 阮舒正准备道谢。 紧接着便听他口吻庆幸:“幸亏,道森还是忙到了忙,找了庄教授去庄宅。你能安然无恙是最好的。” 梁道森阮舒修眉轻挑,“你和梁道森说了这件事” 唐显扬点点头:“他不是你的未婚夫我只能联系他。” 阮舒凤眸一狭。 中午庄荒年来见她时,提过一嘴“对亏道森”发现异常。彼时她未曾细细琢磨,现在唐显扬的意思不就是说,梁道森通过他得知今晚隋家姐弟可能有动静的消息 然,唐显扬认识的梁道森,可并不是她认识的“梁道森”,昨晚陪同庄荒年来庄宅的,分明是闻野版本的梁道森。 那么 手指在水杯上轻轻摩挲,阮舒拢眉:“谢谢。” 唐显扬收下了她的谢意。没有回之“不客气”之类的话。 两人间安静了两秒,他才又问:“所以,手机号码能给我吗” “好歹这回我也算给你通风报信,或许以后对你还有价值。当然,我更希望我不会再有这方面的用处。”他温和地笑,笑意和过去曾经的那段漫长时光中的他一样。 而那段漫长时光的初始,除了她和他,还有时不时出来打酱油的傅令元。 傅令元 阮舒手指缩紧,倏尔漠漠地说:“林妙芙后来又怀过一次你的孩子。” 唐显扬的表情霎时僵了僵。 融洽的气氛被她活生生打破。 同样打破的,还有回忆。 阮舒松一口气。 凝睛,看到唐显扬的尴尬,她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心里多少生出些许歉意不是记恨他,不是故意要他不痛快,早在那次出差来江城,关于他和林妙芙的纠葛,她已经决定一笔勾销,所以隐瞒下。 但刚刚 那一瞬间她只是,不愿意再记起某些有的没的只能借由林妙芙,阻隔开他对她的友好。 不想再和他做朋友不想要再和他有联系 不要 要怪就怪他,为什么偏偏是傅令元的表弟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认识傅令元的 阮舒深深沉着气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为了自己好过,不惜牺牲别人的感受 唐显扬的声音重新传来:“什么时候” 阮舒复抬眸。 唐显扬的表情似已恢复平静,平静询问:“孩子生了” 阮舒也平静:“你离开海城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销声匿迹,她到处找不到你,硬要为你留着。后来” 她略略一顿,凝注他的脸:“后来被我推倒在地,摔没了,流产了。” 唐显扬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问:“她现在怎样” “犯法了,在坐牢。”阮舒答得简洁。 唐显扬没有详细追问,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颇有些压抑。 阮舒忖了忖,道:“和你没什么关系,我随便聊一聊罢了。” “嗯。”唐显扬显然已比不得原先轻松。 阮舒心里有些闷,重新下逐客令:“没有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好。”唐显扬不打扰她,起身。 阮舒也起身。 看她半秒,唐显扬终又微微一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海城,这半年经历了什么事。但,能在江城和故友重聚,我很高兴。还是希望,我给你的名片,能够派上用场。”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抿唇不语。 “那我先走了。”唐显扬道别,往外走。 阮舒坐回靠背椅里。 却听唐显扬忽地唤一声:“道森,你也来了” 心头一顿,她望过去,正见门外,荣一抬手臂拦住梁道森。 噢,对中午庄荒年离开之前。预告过梁道森要来阮舒甚至不用仔细去辨认他的眼神,就料想他必然是闻野。毕竟真正的梁道森压根没有来探望她的必要。 眉尾挑起,她不作声,饶有兴味儿地看戏。 但见“梁道森”微露诧色:“显扬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他便自行恍然:“我傻了,来这里肯定是探望庄小姐。” “嗯嗯。”唐显扬落落大方地点头,“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要不要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梁道森”询。 “不用。”唐显扬摇摇头,隐晦道,“我在医院陪隋欣。” “梁道森”又一副恍然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唐显扬似了然包含在其中的意思,笑笑。也拍了拍“梁道森”的肩膀,错身而过。 荣一则仍然没有给“梁道森”放行,而扭头望进来,显然询问她的意思。 阮舒面无表情。 没有外人在场的“梁道森”放出了闻野的本性,也不催,站定在那儿,微扬着下巴,隔着距离与她对视,静待。 两三秒后,阮舒终是出声:“让他进来吧。”反正他若执意,根本没人拦得了他。 荣一不情不愿地放下手臂。 闻野的姿态颇有些大摇大摆,啧啧道:“和老情人叙了旧。就不让未婚夫进门了” 阮舒啜着杯子里剩余的水,不予理会。 闻野兀自将手中的一束花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嘴巴则在继续犯贱:“过河拆桥玩得不错。忘记昨天是谁要我送她来医院打针的又是谁衣衫不整地扒我的衣服,说要和我” 阮舒直接将水杯里的水往他脸上泼。 闻野迅捷地侧开身。 阮舒紧接着握紧杯子瞄准他的脸。 闻野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腕,冷笑:“身体恢复得很好。” “是,力气很足,大到没处使。”阮舒语音淡淡,边说着,从容不迫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向饮水机,重新给自己盛水。 不瞬,倏尔一只干净的纸杯凑过来,强行推开她的杯子,给他自己盛水。 阮舒瞍去。 闻野挑眉斜睨她:“没让你像招待老情人那样亲自给我倒水,已经很照顾你的病人身份了。” 阮舒平淡无波地转回眼。 闻野的纸杯已盛满,率先走开了。 待阮舒转回身,闻野正坐在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伸长亘在茶几桌上,往沙发背悠然地靠坐,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胆子很大,”阮舒平静地评价,“肆无忌惮直接在唐显扬跟前露面。” “又不是第一次了。”闻野不甚在意,“而且作为你的未婚夫,往后必然要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你的身边,现在自然要开始多出来练习练习。” 阮舒瞳仁缩敛一下,小有好奇:“你在外面横行的时候,梁道森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闻野笑得故作高深:“你猜” 呵呵。阮舒自觉换了个话题:“以为你多了不起,能够护我在庄宅内的安全,结果还是要靠唐显扬无意间的通风报信,你才得知隋家的行动。” 闻野睨着她:“最后你还不是没事” 阮舒轻哂:“如果不是我自己防范意识高。现在你恐怕在忙着找新的傀儡家主。” “你防范意识不高,就不是你了。” 这前半句,听着像在夸她,然,他的后半句很快出来:“我挑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gaeover” 果不其然。不是夸她,是自信他自己的眼光。 阮舒心里再呵呵,问:“隋家接下来会怎样” 闻野挑眉:“我们的女家主不是已经吩咐她的二侄子该怎么做了” 阮舒紧盯他的脸,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你不想借由这件事把隋家彻底打垮” “我为什么要打垮隋家”闻野耸耸肩。 阮舒不说话了他是不需要亲自打垮隋家,要动手那也该由其他人动手,比如庄荒年。 抿紧嘴唇,她兀自走回病床,爬上去。 闻野当即皱眉:“你干什么” 阮舒在整理枕头:“你自便吧,我困了,原本送走唐显扬,就打算睡觉的。” 闻野:“” 阮舒脱了外套,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闻野便走了过来,掀了她的被子,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拽起来:“话没讲完,谁允许你睡了” 阮舒表情漠漠:“我问完了。所以是你没讲完” 旋即她打了个呵欠:“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快点讲吧。我听着。” “”闻野整张脸臭得要死,“刚刚就想问你,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比鸭子被掐了脖子还难听” “你听过鸭子被掐脖子的声音”阮舒仰着脸瞅他,“有机会也带我见识一下。我好做对比,是不是真的和我现在的声音很像。” “”闻野的脸愈发臭。 阮舒则一副刚记起什么的模样:“你来晚了,如果早一点。我还能礼尚往来,带你看一看隋润菡被掐脖子的样子。和鸭子不一样,她发不出声音。” 很快她又恍然:“忘了,你是大名鼎鼎的s,见过的世面比我大更比我多,肯定早就见过人被掐脖子的场景。何需我来牵线搭桥” 闻野嗤声:“你对隋家下不去手一个掐脖子,一个爆蛋,剩下一个扔族规里,就这么算了” “你有更好的玩法儿能帮我解气”阮舒反问。 “你想不想玩”闻野又把绣球抛回去给她。 阮舒盯着他:“你说说看怎么玩。”问出口后,她忽然觉得很像两个小孩子在幼稚地商量如何恶作剧 闻野勾唇:“先把你难听的声音快点治好。” “噢。”阮舒应得敷衍。 随后三四秒钟,谁都没接话,空气一阵安静。 闻野不耐烦地推她一把:“你又哑巴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阮舒颦眉,问,“所以你要讲的就这些全部讲完了” 闻野盯住她的脸,好几秒不作声,目光充满研判。 不懂他在探究什么,阮舒大大方方地随他瞅。 顷刻,闻野冷声:“看来你以前真是放荡惯了。真不枉你的那些名声。” 话题貌似跳跃得有点快,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和牛头不对马嘴。阮舒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眨眨眼,有点懵。 便听闻野继续冷嘲热讽:“昨晚刚在我面前发完情,今天见面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不加避讳地直接当着我的面脱衣服睡觉。我和你很熟吗” 阮舒:“” 一秒的功夫,她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凤眸里冰霜一凝,转瞬又收敛,狭着眼问,“这么说,你是希望我为昨天晚上的事负责任” “要我怎么负责任” 闻野的其中一只手正捉着她的手臂,阮舒边说着,反握住,自己靠近他一分,“你不是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还要我怎么负责任” 闻野眉头一皱,甩开她的手。 阮舒的手掌及时摁在床板上,撑住自己的身体,抬眼看他。 “你既否认和我有血缘关系,又否认自己喜欢我,对我有时候无意间的触碰又反应强烈,一度我认为你是个纯情处、男。” 她似笑非笑:“堂堂s,三十多岁的一个大男人,若真还是个处、男。传出去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闻野表情有点阴。 “不过经过昨晚”阮舒故意拖了个长音,坐直身体,拉回自己的被子,才接着话,说,“不错。是个有定力的男人。” 语气完全学了他平日以高高在上的架势点评他人的精髓。 嘲讽完毕,阮舒没再去看他的神色,自顾自重新躺回床上,侧身,背对闻野,而面朝窗户的那一边。闭上眼睛:“我真的要休息了你要么自便。要么慢走不送” 她侧耳凝听。 闻野不知道是不是在消化情绪,没有动静。 半晌,才听闻他冷冷一哼。 继而是他的脚步。 渐行渐远,直至“嘭”地摔门而去。 病房里恢复寂然。 隔了约莫一分钟左右,阮舒睁开眼睛,眸底铺满寒霜。 连庄荒年的行踪都有一定掌控,却不知隋家的三姐弟要对她下手 隋润东这种人给她下药,竟没有往死里下 荣一莫名其妙被放倒单凭隋润芝能轻易放倒荣一 唐显扬给真正的梁道森通风报信后,来回庄宅的路口,在车里不小心睡着 闻野带着庄荒年赶来得真是时候,将将慢了一步,她都自己解决隋润东了 庄爻庄爻异样的表情,那浓烈的愧疚,仅仅因为他这两天不在,恰恰未能及时保护她 呵呵。 呵呵呵。 这么多的问题,这么多的疑点。如果这件事和闻野半点关系都没有,她真该跟闻野的姓 当然,也能料想到,肯定不是闻野亲手策划的。 但 预先知晓,而不告知她,任由隋润东 脑中晃过开枪前那副恶心至极的画面,她手指抓着被子,攥得紧紧的,甚至身体控制不住地隐隐颤抖。 强行镇定。竭力捺下心绪。 阮舒拉回自己的冷静现在的问题是,闻野利用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挑起庄荒年对隋家的愈发不满 医院外。 褚翘带上水果下车,边往里走,耳朵上贴着电话,听手底下的警员汇报道:“是的翘姐,我就守在梁道森家门外,从中午开始就没见他出过门。他好像是个宅男。” 宅男 褚翘深蹙眉,和调查到的某一部分资料貌似有点出入 张了口,她正打算说什么。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这时闯入她的视野。 467、等我马上去见你 含38300钻加更 , 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他正掂着手中的车钥匙,走向一辆车。 褚翘目不转睛,嘴里问着听筒那头的警员:“你手机里有没有梁道森的照片” “有的。” “发过来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警员被她最后的语气震到,火速动作。 大概四五秒,消息便进来。 褚翘点击开,凝睛细看照片。复抬头,那个男人已坐进车内的驾驶座上,她只能通过车窗玻璃瞥见他的一抹侧脸。 很快,车子启动,带着那个男人离开。 褚翘眸子轻眯,将手机贴回耳朵上:“你找个恰当的借口,去敲梁道森的家门,确认他是不是在家。现在,立刻,马上。” 结束通话,她重整心情,继续往医院里走。 阮舒阖眼没多久,压在枕头下的手机便震动。 发现是褚翘的来电,她颦眉犹豫住。 从床上坐起来。 盯片刻,终是赶在挂断前接起。 “快告诉我你住哪个病房”褚翘率先乍呼呼。 “褚警官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你不是生病了吗我当然是来探病的。” 阮舒冷淡而疏离:“不必了褚警官,只是小感冒。” “怎么不必了小感冒也是病,都住院了。你昨晚刚在我那儿喝完酒,马上回去就生病,我肯定得负责任” “和褚警官没关系,是我自己” “行啦,别闹,乖点,告诉我病房在哪儿,否则我又得利用公务谋私人之便。”褚翘口吻像哄小情人似的。 “”耳熟的几个字眼,带出零星的几抹回忆跳动,只不过说话的人不一样。阮舒晃一瞬间的神。 “喂喂喂,你别过河拆桥啊,昨晚喝了我那么多酒,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把酒言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了” 褚翘语气不满,其中分明挟裹着诱惑,然后催促,“快快快,利爽点~你和前董事长应该一样是住后面的这些高级私人单楼吧以前我来过几次,认得路。哪栋哪栋” 阮舒低垂眼帘,暗暗沉一口气,嚅喏着,报了楼号给她。 “好咧~等我马上就去见你~”褚翘在临末了隔着听筒“吧唧”给了个吻。 阮舒:“” 握紧手机,她轻轻吁气今天病房就像走流水线,人一个接着一个来。比她住庄宅里,忙活多了 交待完荣一不必拦着人后,不到一会儿工夫,病房的门被叩开。 褚翘先探进来半个身子,灿笑着冲她挥手打招呼:“嗨~小阮子~我来啦~” 小、小阮子阮舒嘴角不禁轻轻抽搐:“褚警官,还是直接叫我名字。” “直接叫你名字显得多生疏啊~”褚翘阔步迈入,笑眯眯地眨巴眼睛。“我现在又不是因为公务来找你,你也别喊我褚警官了,叫我翘翘哈~” 阮舒颦眉,抿紧唇。 “你不喜欢我喊你小阮子,那喜欢我喊你什么”褚翘问。 “小舒”她兀自列举。马上就否决,“太普通了。” “舒舒”她即刻抖了抖身体,“咦,鸡皮疙瘩掉一地~” “庄庄”她头摇得像拨浪鼓,“难听” 下一瞬。她忽地唤:“小阮” 阮舒眸光轻轻闪了闪,眼前晃过陈青洲温文儒雅的含笑面容。 “嗯嗯这个貌似不错。暂且保留~”褚翘摸着下巴,做思忖状,紧接着又蹦出个新的,“阮阮呢” 阮舒眼皮子狠狠一跳。 不等她反应,褚翘便自行道:“你看你看,都不如小阮子来得亲切~” “没觉得亲切。”阮舒不冷不热,“只让我庆幸自己不是男人。” 否则就成太监了。 褚翘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被点了笑穴似的,瘫在沙发里捂住肚子快笑岔气似的。 阮舒:“”并不懂哪里有什么值得她夸张到这地步的。 不过。原本安静沉闷的房间,倒因为她莫名其妙的笑声,流动开来空气,无形中自在轻松不少。 很快褚翘自行收住笑,恢复她的正常模式:“还真的感冒啦我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以为你只是刚睡醒。” 阮舒点点头,把泡了茶水的纸杯搁她面前。 “怎么就感冒了”褚翘关切,凑近她一分,细细端详她的脸,猜测,“是不是昨天在我那里,衣服穿太少了”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表情更稀疏平常,阮舒却由她话里的最后几个字,回忆起自己一度被傅令元剥掉了衣服。 掌心轻蜷,她的语音压出一丝冷意:“不是。我自己回家后出的问题,和褚警官无论直接间接的关系都没有。褚警官没有责任,也无需内疚。” 说着,她下逐客令:“现在褚警官也看到我确实无恙,还有其他事吗” 褚翘极轻地皱了下眉,也不说她什么,只双手端起杯子,示意着道:“没什么事,但我稀罕你这里的茶。” 阮舒:“”一记拳头砸到棉花上的即视感。 褚翘耍赖皮似的,没有要走的样子。抱着杯子从沙发里起身,悠然地四处兜转两圈,眼珠子滴溜溜打量她的病房,最后停留在窗户前,伸手碰了碰那束向日葵:“宽敞明亮。这才是正常的病房嘛,前任庄董事长太阴暗了。” 阮舒不作声。 褚翘也不失落,继续自己的话:“也就是那个时候会展中心的爆炸案发生后,我来找庄满仓董事长做笔录,大白天的,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怪叫人难受的。也是因为爆炸案,他做检查,才发现的癌症。自那以后身体每况愈下。” “说来惭愧,直到他去世,我也没能帮他把爆炸案的嫌犯抓获归案。”边说着,她走了回来,重新在沙发里落座,“不过如今回想起来,你和庄家的缘分真是奇妙。那会儿你可是唯一一个与嫌犯打了照面的人。” 褚翘杵着下巴瞧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傅三怕你惹麻烦,后来才让你收了话,不配合警方工作。” 她眼神洞若明火,但眉眼笑得弯,语气也半点以警察身份质问怪罪她的意味都没有。而更像朋友间的戏谑。 尽管如此,阮舒其实还是从中听出她的好奇和探询之意。 抿一下唇,阮舒说:“你错了,作为受害者的庄满仓,才是唯一和嫌犯打了照面的。他应该给警方提供了更多线索吧” “嘁。少来。这在我手里至今是个毁我英明的悬案。”褚翘撇撇嘴埋怨,日常闲聊似的谈及,“庄满仓才没有给我们提供线索,非但如此,他本人根本不追究嫌犯对他的所作所为。再也不让警察去骚扰他的清净。” “所以,十有八、九他知道嫌犯究竟是谁。”褚翘从她自己带来的那篮子水果里取出一颗橘子,利落地剥着皮,“要么有什么把柄落在嫌犯手中,才不敢声张;要么就是有心袒护。” 话落之际,她掰了半颗橘子递至她跟前:“喏~我很会挑水果的~肯定很甜~” 橘子皮剥得很漂亮,没有完全摘下来,而像开了朵花,把嫩嫩的橘子肉环绕其间。 与她澄澈见底的瞳眸对视一秒,阮舒低垂眼帘,接过。心思在转动闻野和庄满仓究竟是 褚翘在边吃着橘子,声音略微含糊:“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左右,眼睛是琥珀色的第179章。你当时所说的这三个特征,有一阵子都快让我魔怔了。” “尤其琥珀色的眼睛,搞得但凡在大街上看到外国人,都要蹿到人家跟前去盯人家瞅。警队的同事以为我这个老姑娘终于开始思春想嫁人了,一个接着一个暗示着要给我介绍对象~” 阮舒也掰了一瓣,掂在手里:“我的话不一定准,褚警官不必太当真。” 顿了顿,她轻声:“或许是我看走眼,也或许人的外貌其实是可以伪装的。年龄,身高,眼睛,都有可能造假的” “是啊。你说的都没错。”褚翘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可当时就只有那点线索,没办法呗。” 阮舒抿唇,听褚翘继续道:“不过后来新得了些资料,发现那次爆炸案的作案手法。包括那些自制的炸弹的类型,发现和一名叫s的国际通缉犯非常相像,案情才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再后来,有人匿名举报,告知我们s一桩生意的交易时间和地点。我们将信将疑地去埋伏,才发生了后来追踪到海城陆家私岛上与你们重逢的事情。” 阮舒心下轻磕难怪这才总算一条线连上了。 匿名举报 她原本以为是警方给力,自行查到“s”的。 现在看来,竟然有人能把“s”逼到那种狼狈不堪的地步 会是谁 她十分好奇,究竟是谁有这种能耐 忖着,阮舒这才掀起眼皮。 褚翘也正在盯着她看。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在看她手里的橘子。 “你不喜欢吃橘子吗那也别捏啊,快给我~”褚翘眉心蹙着。 外皮确实有点破了,都出水了。阮舒建议:“褚警官重新剥一个新的吃。” “不要浪费食物~”边说着,褚翘主动伸手从她手中拿过橘子,不拘小节地直接丢嘴里。 阮舒:“” 468、后悔选择这条路吗? , 原本想问问褚翘是否有后续关于举报人的信息。 毕竟诸如“s”这种国际通缉犯,行踪难匿,竟难得有人能成功举报。 她听得分明,褚翘说的举报内容是“s”一桩生意的交易时间和地点。 这种隐秘的事情,能够知晓如此清楚的,不外乎两方人:第一,交易对象;第二,“s”自己这边的人。 能泄露消息的,只有这两种,不是么 还有一个问题,对方举报“s”的目的是什么 想直接搞掉“s”那对方真真不够慎重。 报复“s”“s”的仇敌估计不少,难猜。不过琢磨琢磨离得比较近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庄满仓刚好发生在爆炸案之后 还有其他可能吗 阮舒搅得脑仁疼不行了不行了,对闻野的信息着实掌握得太少了,一涉及他的事,就容易碰壁。 她收敛思绪凝睛。 褚翘两只眼睛一瞬不眨地端详她的面容:“小阮子,你不说话是不是一个人在偷偷想事情” 阮舒:“” 被瞧出来了 她如今遮掩自己真实情绪的控制力越来越差了么 在褚翘之前,闻野也这样说过她。 当然,在闻野之前,她瞒不住的,是傅令元。 傅令元并不高兴她的这个坏习惯,曾经要求有什么话不要藏在肚子里,必须讲出来和他分享 褚翘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橘子:“喂喂喂,你这样和我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心里偷偷想事情,不是明摆着勾引人的好奇心嘛” 阮舒微抿唇,临到嘴边的问话又咽下了她不能向褚翘好奇关于“s”的事,否则一定会引起褚翘的怀疑,让褚翘更加关注她的 其实,既然褚翘方才说,案子在她手里依旧是个悬案,那差不多能够说明,匿名举报人的讯息,她应该也没能查出来 念头转完,她淡淡道:“很抱歉,在这个案子上,我还是和之前一样,没能帮到褚警官什么忙。” “我没想要你帮忙啊~我只是在跟朋友倾诉我工作上的一些糟心事。”褚翘微微一笑,然后脸一揪,“不是都说了,要你叫我翘翘,我又不是来找你办公事的,老是褚警官褚警官。” 阮舒干脆任何一个称呼都不喊:“那你倾诉完了” “你还想听我继续倾诉吗”褚翘反问,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稀疏平常,又似别具意味。 手指轻蜷,阮舒捺下所有的好奇心,没有正面回应,扫了一眼她的纸杯,再扫了一眼她刚丢掉的橘子皮,说:“你茶也喝完了,橘子也吃完了。” “又赶我走”褚翘毫不芥蒂地把她话中的潜台词直接点破出来,语气颇为幽怨。 但终归她还是起了身:“算了,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恰好我一会儿要顺便转过去探视隋润东,听说他也住院了。” 听不出她的提及是有意还是无心。 阮舒不动声色地微缩一下瞳仁,有点嘲讽道:“褚警官真忙,一天到晚关注我们这些人的身体健康。” “是啊,我是关注啊,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咯~你不是知道的嘛~我对你们庄家的事情非常好奇~”褚翘还是那般坦坦荡荡。 反衬之下,倒显得她总是小家子气地阴阳怪调且心胸狭隘。阮舒不禁心下微恻。 褚翘则隔空给了她一个“啵~”,挥挥手道别:“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哈~希望在训练馆能如期看到你~” 阮舒不予任何回应。 不消片刻,荣一进来帮忙收拾茶几桌和垃圾桶,并通知马上就能吃晚饭了。 阮舒淡淡地“噢”,行至窗户口,望出窗外,瞥见褚翘的背影刚消失在路的尽头,手里貌似拿着手机在接电话。 “你确定”褚翘眉心蹙得深深的。问听筒那头的警员同事。 “是的,翘姐,梁道森家里没有人应门。连快递员来送包裹,都无人签收。快递员打过梁道森的号码,梁道森告知快递员他本人现在不在家。” 讲完,警员同事十分地惭愧。毕竟先前是他自己再三肯定没见过梁道森出门的 “对不起啊翘姐,我可能把人给跟丢了。”警员同事道歉,因为这件事而有点怀疑人生了,“但我不知道我究竟哪儿出了纰漏。我一秒钟的神都没分过。梁道森什么时候出的门从哪儿出的门他这里又没有监控可以调” 褚翘其实有点火大的,当然,并非怪罪这位警员同事。 压了压。她叮嘱:“既然没见过他出门,那就继续盯着,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临挂电话前,她又记起来问:“梁道森平常开的是什么车” “保时捷。白色的。” 褚翘不语。她刚刚见到的那辆,具体车型没来得及分辨,车牌号也没能及时记下,但印象中确实是保时捷无疑。 虽说可能算不得多豪华名贵的车,但 “如果我没记错,梁道森来投靠他庄家的亲戚之前,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怎么样”她回忆着问。 “嗯,是,和庄家比起来。他就是个穷小子。估计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所以他心甘情愿入赘,才会被庄家族亲里的老人推荐上去的。庄家又不在乎男方有没有钱” 褚翘提出重点:“他来江城后,貌似没有出门找过工作吧吃穿用度都是他庄家的那位远亲供应的” “是的翘姐。我们手里头的资料确实是这样显示的。” 褚翘默了默:“行,我知道了,有新消息你再通知我。” 前往隋润东的病房。 果然不出她所料,并不允许她探视。 而因为她没有具体的公务由头,院方不提供任何的病患**资料给她。显然受到过庄家人的叮嘱。 不过褚翘能确定,隋润东是昨天晚上和阮舒差不多时间来的医院。 虽然是否有关联,她暂且搞不清楚,但着实巧了点。 离开医院,她去训练馆。 在门口的过道上便闻到烟味儿。 傅令元像上次那样,很快从拐角现身,朝她走过来,一张嘴就问:“她怎样你知道些什么没有” 褚翘双手抱臂,歪着头从他指间的烟卷上收回目光,不答,而好奇:“你烟龄多少年了来着我记得十四岁还是十五岁,就见过你偷着抽,尝鲜来着吧” “你该不会从那个时候起,一直抽到现在老烟枪啊,你的肺该黑成什么样了” 傅令元正经过垃圾桶时,顺手将未抽完的烟头掐灭,随口回道:“没。在外面十年都没怎么抽。” 嗯去了美国逍遥自在反而不抽了褚翘狐疑:“不抽烟,改抽大麻了” 傅令元折眉:“你很八婆。我问你的事儿你先回答我。” “嘁,小气鬼。”褚翘一挥手臂,“见是见到了,不过不清楚你老婆究竟咋回事儿,反正就是她感冒了。” “感冒到住院的地步”傅令元深深质疑。 “不都说了不清楚咋回事儿她现在还没完全接纳我,也因为我警察的身份。对我有所防备。瞒着不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褚翘非常不爽他的态度,“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我单方面帮你跑腿,你讲话客气点好不好” 顿了顿,她扯一把他的衣袖:“正好我今天也有点问题要问你。我今天看到梁道森了。他” “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并没有为我办妥,我也就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傅令元打断她,脸色冷寂沉硬。 “你”褚翘感觉真是分分钟有要被惹毛的节奏。 傅令元已兀自迈步要离开。 褚翘忿忿一甩手,说:“你是不是把你那个表弟给忘记了” 傅令元身形顿住。 “叫唐显扬对不对”褚翘提醒道,“你可以尝试去找找他,他是隋家的女婿,或许知道不少的事情。” 傅令元转回来,脸色微凝。 褚翘凑上前,手肘掣他手臂一下:“还有,你那个表弟唐显扬和梁道森是好朋友,你顺便帮我打听点事情呗~” 好朋友傅令元应声稍抬眉梢,眸子里深谙出一抹兴味儿。 隔天清晨,阮舒早早便起床,在荣一的陪同下去散步。 回来时,病房里已经有人。 “姐,早上好。”庄爻从窗户前回过身来。 窗外冬日的太阳融融的,暖意化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影子。 而他逆着光冲她笑属于林璞的笑容。总是那么干净阳光。 “早上好。”阮舒回,焦聚一凝,这才发现他的脸上贴了两记创可贴。 一处在眼角,一处在嘴角。 虽然细致地遮掩了,但嘴角那儿,因为讲话的牵扯。而稍微露出点淤青没有盖住。 明显像和人打架挂了彩 “怎么了”阮舒盯着他问。 庄爻一斜眼,瞅自己眼角的创可贴,一时之间模样有点搞笑,然后看回她,挠了挠后脑勺,略微赧然地回答:“昨晚上洗澡的时候地板滑。不小心给摔了。” 阮舒默了默,点点头:“以后小心点。” “嗯,谢谢姐。”说着,庄爻转回身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他在给花瓶换水。 昨天的那束向日葵已经被他取出。 桌子上放有新鲜的一束花。 也是向日葵,像刚摘的,上面的花瓣尚残留水珠。 阮舒走上前,从中拿起一支:“昨天也是你放的” “怎么了姐你不喜欢”庄爻侧眸。 “没有不喜欢。”阮舒摇摇头,轻轻转动花杆,反问,“你喜欢向日葵” 庄爻略略一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以前少管所的外面有片向日葵地,我们每天在操场上放风的时候,通过铁丝网的围墙,可以看到。看着看着,时间久了,就羡慕它了。” 少管所 时间久了 羡慕 阮舒心里迅速地抓取这三个关键词。 她本下意识地想问:“过得怎样” 转瞬便打消了念头。 他呆过的又岂止是少管所他人生的大半几乎在牢狱中度过的,不是么 而牢狱里的滋味儿 她仅在看守所里呆过两天。就几近崩溃的边缘 以己度人,应该没人会认为呆在里面会是舒服的 她又想问他为什么要选择当杀手。但他不一定会回答,且,她自己之前也做过揣度,估计八、、九不离十。 话头一换,她改口问:“后悔选择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吗” 庄爻答得挺快的:“不后悔。” 很快,他苦笑着追加一句:“后悔的是,自己在这条路上成长得不够。最终没能达成一开始的目标。” “什么目标” “合格的杀手。” 阮舒没说话。 垂着眼眸。 视野范围内是他的那双手。 很普通的一双男人的手。 此时此刻正在灵活地捡着向日葵,拿着剪刀,剪掉底部多余的花杆。 “给我吧,姐。”他伸手过来要她手里的那一支向日葵。 他的手指粗粝,节骨处还有浅浅的疤。 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手,曾经握着利刃,刀起刀落,刀进刀出地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阮舒将向日葵递还回去给他。 心里倏尔有些沉闷。以致于她觉得虽然阳光灿烂,但室内的气氛依旧压抑。 庄爻接过。 看了眼她的手。 手掌雪白纤嫩,掌心纹路清晰。手指修长玉莹。 他唇边泛一抹淡淡而欣慰的笑意。 收回目光,专心插花,嘴里提醒道:“姐,该吃早饭了。不要饿到。” 褚翘按点到警察局上班,刚坐下没多久,接到来自负责盯梢的那位警员同事的电话:“翘姐。我要崩溃了” “出什么事了不是要你留意梁道森什么时候回家么你一个晚上没有消息” “不是我一个晚上都没有消息,而是我一个晚上都没见到过梁道森家里有人进出。也没有任何灯光。我以为梁道森一夜未归。结果见鬼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警员同事小小地卖了一下关子,下一句话音量和语调均提升,“我刚刚看到他从家里出门来晨跑” 褚翘怔住。 警员同事尚在继续崩溃:“可我发誓我昨天晚上根本没阖过眼所以翘姐,我现在非常怀疑,梁道森家里是不是另外有暗门之类的其他出口我们没有发现。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褚翘神色异常凝重。虽然非常不相信这一套,但谨慎起见,还是先交待道:“我一会儿让一名同事过去支援,你们把这种可能性排除。” “然后你去查一查他的车停在哪里。”顿了顿,她下了个小决定,“现在不能只单纯地调查他了,要监视他。他的车和他的手机,都可以进行定位的。” 警员同事却是担忧:“翘姐,你向上头申请了吗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去查梁道森。因为要查庄家吗可他有什么大可疑吗也不见他去和庄董事长接触啊” 褚翘没透露,只道:“你先按我吩咐的去做,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帮隋欣打理好一切,唐显扬从隋润菡的病房出来,驱车离开医院,开往下一个路口。 某个路段靠边停后,唐显扬下车,穿过马路到对面,走进那家指定的咖啡馆,第一眼就找到了等在那儿的人。 469、别想轻易绕开我 含38500钻加更 , 傅令元亦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到来,斜斜一勾唇:“显扬。” “三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唐显扬笑着落座,仔细打量他,“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太意外了。怎么你也在江城” “这几天有点事,来这里出差。”傅令元简单解释。 唐显扬恍然,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和舒一样,也来江城长住。” 傅令元眸子略略一眯,小有感叹地说:“我倒是想在这里长住。”唐显扬一愣,默两秒。迟疑着问:“三哥,你和舒” 傅令元不多废话,顺势单刀直入:“今天找你出来,就是为了她。” 中午,刚清净了一个上午的病房,又迎来了宋经理。 荣一通报的时候,阮舒正在午餐时间,直接将宋经理晾在门外让他先等着。 庄爻将刚洗干净的冬枣送到她面前。 阮舒一句“谢谢”之后,冷不丁问:“庄家码头的事情知道了吧” “姐是在说前两天有艘走私船被抄还是在说恶性斗殴” “两件事都有。” “怎么了”庄爻不解,“不是已经顺利解决了” “你没什么想法”阮舒盯着他的神色如常,“你对庄家的了解,照理比我多。” 庄爻看上去好像并不太明白她究竟想问什么的样子,往门口的方向瞟去一眼,再收回目光,挑着话说:“庄家的所有产业,也喜欢用家族继承的方式打理。宋经理从小接受培养,大概十年前,他父亲去世,他顺理成章接手庄家码头,是对庄家非常忠诚可靠的管理者。” 这一点阮舒有所了解。想想庄家的风格,可是连庄宅里的厨子都是子承父业的。庄家的这种手段,能够猜到,多半是为了保证,如庄爻口中所形容的“忠诚可靠”。 老派循旧的作风 会产生多少的问题 庄家成立公司,是从庄满仓发起的,她可能感受得到,庄满仓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希望跟随现在的主流,所有权和经营权剥离,可目前为止,依旧卡在最为传统的那种家族企业模式 掂着心思,阮舒一针见血地问:“忠诚的对象是谁忠诚庄家忠诚庄家的每一任家主” “忠诚庄家,包括忠诚庄家的每一任家主。”庄爻回答。 阮舒淡淡一哂:“那我这个家主的分量还真是太轻了。” “姐,”庄爻听出她的情绪,口吻坚信地安抚,“你迟早会坐得稳稳当当。这个位置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阮舒哂意愈发浓:“你们也不会让别人抢走。除非你们找到比我更好的傀儡。”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庄爻皱眉。 阮舒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吩咐门外的荣一给宋经理放行。 庄爻退到她的身后。 很快宋经理入内,礼貌地躬身:“董事长。” 阮舒吃着冬枣,半晌不曾搭理他,任凭他保持着姿势在那儿站着。 宋经理有点尴尬,重新问候一次:“董事长” 阮舒似这才听到他的声儿看到他的人似的。晃过神来:“噢,宋经理来了啊这个季节枣子太好吃,我都没注意。” “来多久了”她假装不知,扭头责备庄爻,“怎么也不提醒我” “没事没事董事长。”宋经理笑着摆摆手。“我刚到没一会儿。” “不是说你去外地出差,下午才能回来么” “董事长找我,我肯定要抓紧时间。所以没敢多逗留,改签了机票,尽早来见董事长。”宋经理紧接着关切。“路上才听秘书说董事长生病在住院。” “是啊,是生病到住院。被你们这些人气的,我能身体健康么”阮舒抽着纸巾,悠哉悠哉地擦着手。 宋经理的表情摆出些许紧张和惶恐:“不知道我哪里惹董事长生气了” “呵,哪里宋经理真是该去治一治健忘症了”阮舒抓起手边的一份文件,丢到宋经理跟前,“庄家码头的事,你前两天是怎么说的” “董事长息怒。”宋经理不慌不忙,把文件捡好,“我前两天答应过董事长。一定会给董事长一个交待。” “所以这就是你的交待让这群流氓继续留在庄家码头”阮舒冷笑,“把我的指示都当作耳旁风” “董事长,三鑫集团已经专门就这次的事情诚恳地道过歉了。他们驻扎在我们码头上多年,这是头一回出问题,而且是个意外。我们没必要咄咄逼人。” 宋经理解释,“当然,我们也没有放下我们的架子,虽然和他们重新签订了租赁合同,但不仅取消了原先给他们的所有优惠,而且各项收费全部翻倍。” “他们现在在我们面前是矮一截的,低声下气。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算是借他们来震慑其他人。也体现出我们庄家码头的地位。” “所以宋经理的意思是,人要羞辱,钱也要继续赚”阮舒帮他一言概之。 “董事长不觉得,这个方法比一味地将他们赶出庄家码头,更两全其美吗”宋经理笑着反问,“我们生意人,首要考虑,不就是利益最大化” 说得非常有道理,其实也符合她一般情况下的处事原则,因此阮舒有一瞬间是被他堵住的。 但她现在的目的不是要利益最大化地和陆家做生意 凤眸轻狭,她问:“他们塞给你多少红包,让你给他们当说客” 突兀而直白,令人猝不及防。 宋经理稍稍愣了愣,肃色否认:“董事长。你误会了。我完全是出于公司的利益考虑来处理事情的。” “不用忙着澄清,他们有求于人,怎么可能没给你送好处实属正常。你若是什么都没收,还同意他们继续留庄家码头,我反倒要觉得你傻。”阮舒斜眼。 宋经理估计是被她最后那个“傻”字给怔到了。 阮舒才不管他的反应。把自己话问完:“也就是说,你如今为了彰显庄家在江城有多大的门面和地位,都不管庄家往后是否会再受他们牵连,招惹麻烦” “不是。董事长,他们” “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阮舒直接打断,“我们庄家的门面和地位需要借助教训他们来彰显么你这样确定是在秉承我们庄家低调不招惹是非的原则” “呵呵,其他人是否在背后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看不到,也就暂时没办法,解决不了。但既然三鑫集团有黑背景,这回也出过事,不管是不是意外,终归就是牵连到我们庄家了我们就得给绝了后患” “我的位子还没坐稳几天,可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叫人以为我这个董事长形同虚设。只要讨好下面的人,上面的人自然好糊弄”她最后强势而冷硬地撂话。 宋经理直皱眉:“董事长”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决定。”阮舒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我可没那么闲功夫管到细碎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但既然这件事恰好被我揪到了,就别想轻易绕开我。” 她看向宋经理。委婉地下逐客令:“你辛苦了,刚出完差,快回家好好休息吧。庄家码头还得继续靠你们宋家。” 宋经理嗫嚅着嘴唇,似并不愿意放弃。 庄爻走上前来,伸开手臂:“宋经理。我送你出门。” 宋经理看了一眼面色清冷又在挑着冬枣吃的女人,最终咽下话。 庄爻重新回到病房里的时候,阮舒已经把一整盘的枣子吃了精光,她正好要他再去帮忙洗点。 “姐,够了,不要贪嘴。喜欢的话明天再给你买。”庄爻拒绝,把水果盘收拾起来准备拿去洗,抬眸看她一眼,没忍住自己的欲言又止,“姐,你是不是故意针对青门” 阮舒不否认,反问:“难得有个机会,我为什么不故意针对我来江城的目的,我和青门之间的仇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迟早要找他们报仇。这回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着,她修长的眉尾挑起,口吻极其不善且尖锐:“怎么你想阻止我” 庄爻仿佛一瞬间看到她周身的刺全部都竖了起来。 沉默两秒,他摇摇头,继续步子:“姐高兴就好。” 阮舒凝定他的背影,片刻,钝钝转开,望向窗外的阳光,凤眸里的冷意才稍稍消退。 马路边,唐显扬坐在车内的驾驶座上,通过车窗道别:“三哥,真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谢了。” 唐显扬未坚持:“那行,我先走了。之后你如果还有其他事,尽管再联系我~” “嗯嗯。”傅令元唇角微勾,挥挥手。 目送着车子的驶离。他侧斜过肩膀,往旁边的柱子一靠,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 烟卷点燃,烟雾从他的嘴角升起,盘缠到他的脸上。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不久前在咖啡店内唐显扬告知的一些事。 额间的碎发下。他的眉头拧成川字,瞳眸幽深,唇角抿成直线,硬朗的脸部轮廓在阳光下反渐渐蒙上沉沉阴气。 顷刻,兜里的手机震响。 傅令元恍若未察似的。眼睛依旧只紧盯着地上的某个点,眼神盛满森冷的肃杀。 470、常在河边走,必然要湿鞋 , 电话倒没有不识相,许是猜测他可能不方便接,所以一通震完之后,就没有再继续。 半晌之后,傅令元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捻灭烟蒂,这才掏出手机。 瞥了一眼未接来电的提醒,回拨过去。 “老大。”栗青接起。 “什么事” “两位堂主挺着急找你的。好像是码头的新合同又出什么问题了,需要和你商量解决方案。” 傅令元眯眸:“嗯,我马上回去。” 酒店。 两位堂主原本在激烈地讨论什么,一见傅令元,即刻先行停下。齐齐起身看向他:“傅堂主你可算来了” 两人的神色俨然如同见到救命稻草。 “合同出什么问题”傅令元脱掉风衣,搭在椅背上,平缓落座,神情神态和两位堂主反差极大。 两位堂主捺着性子先帮他倒好茶,然后由西堂主告知:“昨天不是说,合同被庄家的那位女董事长截下来要走了” “嗯。”傅令元垂着眼睛,漂走茶面上的细碎茶叶,“还说宋经理今天下午出差回来,会去见那位女董事长,帮我们周旋。” “对的。”西堂主说,“宋经理提前赶回来了,中午就去见过那位女董事长了,结果那位女董事长愣是不同意我们两个堂口的货仓继续留在庄家码头。” “理由”傅令元轻轻掀眼皮子,声线平平。看起来丝毫不意外,情绪也没有多大波动。 其实从方才他刚出现的时候,两位堂主便隐隐察觉他并不若平日随和。 虽然他没有明显地表现出不愉快,勉强算是平和的,但不再挂有惯常的闲散笑意,已令他周身的气场凌厉不少。 见状,西堂主不禁愈发正色:“那位女董事长的理由还和原来一样,因为这次意外,所以嫌我们三鑫集团有黑背景,不想以后再平白招惹麻烦。不过,宋经理猜测,那位女董事长也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由头在里面。” “噢”傅令元品着茗,眼睛很黑,句末的语调若有意味地朝上挑,“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我们青门头上来” 西堂主点点头:“根据宋经理所言,那位女董事长在庄家的位子还不稳当,迫于表现。这回算我们倒霉,事情闹得比较大,恰恰好撞枪口上,才被她关注,揪住不放,拿来开刀,树立威严了。否则庄家产业那么大那么多,我们两个堂口只算庄家码头上的普通租客,轻易入不了她的眼的。” “然后”傅令元唇际一挑,“宋经理收了我们青门那么多好处,难道现在要告诉我们,他摆平不了” “不是。”西堂主先摇头,然后迟疑地说,“不是他摆平不了,而是解决问题的难度加大了” 听出言外之意,傅令元冷笑:“难度加大,所以向我们青门索要更多的好处是么” 东堂主叹息:“其实可以理解,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宋经理无法和那位女董事长正面硬碰硬,只能想办法绕开她。绕开她,就要得到庄家公司其他人的支持,必然得打点更多的人。” “是的是的。确实在所难免。”西堂主附和,旋即问,“所以傅堂主你看。是不是就可以这样让宋经理去帮我们办妥” 傅令元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沉默两三秒,道:“先向你们确认一件事。” “傅堂主尽管问。” “上一任的庄董事长,是知道庄家码头和我们青门的这些货开了分成的,对么” “嗯嗯。”东西两位堂主一致点头。 “那这一任的女董事长,目前为止还是不知道的”傅令元又问。 “对。这位新就任的女董事长不清楚。” “为什么”傅令元提出疑虑,“庄家的人瞒着她了” “这”东堂主无声地和西堂主交换一个眼神,旋即回复道,“庄家那边的原因,估计在于,这位女董事长上任时间还不太久。所以诸如和青门的合作这样的事情,尚不方便透露。” “是。”西堂主接腔,“另外一方面,我们这边之前也没有通知到这位女董事长的必要。” “陆爷那一年亲自来江城和庄满仓董事长见过面以后,我们双方可能已达成某种默契和共识。所以不要说庄董事长根本不亲自插手这些琐碎,就连宋经理,我们哥俩也就逢年过节宴请,才有机会见到。” “好多年了,跟走流水线似的,无需操心。偶尔有点事,负责管理码头的人就能够直接解决。只是这一回,实在是栽跟头了。” 傅令元听完最后一句后。评判:“常在河边走,不可能总不湿鞋。” “嗯嗯。傅堂主所言极是。”两位堂主认同地点头,“我们也只怪自己多年来过于安稳,放松警惕,疏忽大意了。” 傅令元啜一口茶,似在斟酌,两三秒后提出:“那么是否有可能,我们绕开宋经理,直接去找这位新董事长谈判” 两位堂主均怔了怔。 傅令元放下茶杯,抬眸看他们:“宋经理现在如此强势,依仗的是什么” 两位堂主神色凝起。 傅令元顿了一顿,自问自答道:“依仗的不就是,因为庄满仓董事长的过世,我们青门暂且没能摸清他们庄家这位新董事长的底,只能继续依靠当年陆爷与庄满仓董事长把酒言欢而来的默契和共识” 他分析:“假如不出事,双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维持平衡。我们青门没有和新任董事长直接牵扯的必要。” 话锋一转:“但现在出现问题了,于是我们只能和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沟通。在宋经理的眼里,我们青门,比庄满仓董事长在世的时候,还要有求于他,并且非他不可。” 两位堂主安静片刻,消化他的话。 “可是傅堂主,”西堂主指出,“这确实是我们弱势。首先,庄家对外是很一致团结的,一直以来对历任家主的**保护得很好。这位新董事长信息,更是比以往严密。我们很难绕开宋经理去自行联系新董事长。” “其次,就算有机会联系到新董事长,他们庄家内部都还没对新董事长完全放权、信任。我们又怎么能够放心把自己的老底先交待了去和她谈合作” “不去试一试,就自己先打退堂鼓了”傅令元眼风扫过来,“你们要清楚,想彻底解决问题,无后顾之忧,我所提议的。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至于你们所说的交老底,你们也说了,还没摸清楚庄家这位新董事长的秉性,或许根本不需要交老底就能解决呢谈别的上得了台面的合作,先能留在庄家码头,再挂羊头卖狗肉不行么” 两位堂主沉吟不语。 傅令元则一锤定音:“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两手抓。一边先应付住宋经理,同时抓紧时间,竭尽所能和庄家的新董事长搭上线。比如这位新董事长身边是否有什么亲信之类的人存在。” 两位堂主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 “后续的事情,等搭上线之后再安排。”傅令元交待,尔后踌躇,“至于陆爷那儿” 两位堂主也是不想总在陆振华面前表现得太无能,且同为青门堂口的堂主,为陆振华效力,深刻理解彼此的压力,当即心领神会:“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要力所能及地自己先解决问题,实在行不通。再求助陆爷。” 傅令元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沉凝着脸色略略颔首:“我还是会自行向陆爷报备的。” 闻言,两位堂主松一口气他们俩现在本就是以配合他为主,主要担责任的还是傅令元。 两位堂主离开后,傅令元把栗青叫到跟前:“让九思知道,两位堂主因为合同的问题。准备绕开宋经理,希望和庄家的新董事长直接搭线。”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下,敏感地觑了觑自家老大的面容眉宇冷冽,明显在考虑什么事情。 他静静等待。 不多时,傅令元出声:“你不是联系了私家侦探调查过宋经理也去查查隋家,庄满仓她老婆的那个娘家。” 刚讲完。他又折眉,反悔:“等等。” 唐显扬终归是隋家的女婿,也存了防范他对隋家不利的心思,所以除了告知隋润东的所作所为,其余的消息并未透露。 他也没有问。 因为他对隋家丁点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只有 神色一凛,傅令元重新开口:“黑进医院的系统,查一个叫隋润东的男性病患。如果查不到这个名字,就找前天晚上凌晨入院的,下、、体严重受损的人。找到他的病房号。” 最后一句,嗓音压出的冷意,如同从冬日结了冻的冰块散发出来一般。 栗青不自觉打了激灵。 傍晚,暮色四合之际,阮舒准备出院。 庄荒年为了表示他对姑姑的关爱,此前预告过要亲自来接。 叫人拒绝不了的那种坚持。 阮舒便随他,给他尽孝道的机会。 结果来的却是“梁道森”。 “我二侄子真是既爱撒谎爽约又爱偷懒。”阮舒嘲讽。 闻野轻轻一勾唇:“他如果不制造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能够早日盼来他想要的庄家继承人。毕竟我是个老实内向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 虽然知道他描述的是真正的梁道森,但阮舒听着还是特别想当着他的面作呕。 当然。她没有,凤眸望向荣一,示意他手里拎着的行李包。 荣一递到她面前。 阮舒接过后,转而塞进“梁道森”怀里:“拿好,这是一个体贴的未婚夫应该做的事。” 说着,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环视一圈:“庄家的家奴可都睁着眼睛盯着你瞧。” 将他的拒绝扼杀在摇篮里。 一扭头,她不管不顾地率先走人。 他的车就停在独栋病房门口。 白色保时捷,特别好认。 车子也没锁。 阮舒自行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闻野才不紧不慢地也出来了,关上车门后,撒气似的把她的行李包重重地甩到后座里。 动作特别幼稚。 然后摆着张臭臭的脸:“蹬鼻子上脸,敢指使我做事” “你可以选择不。”阮舒神色淡静,轻巧地说,“我又没逼你。” 闻野冷呵呵:“牙尖嘴利渐长。” 他可能说得无意,可那四个字一入耳,阮舒条件反射且不受控制地便回忆起那天晚上自己如何被隋润东揪着头发极尽羞辱。 闻野没等来她的怼,侧眸看她。 正见她脸色蓦然有些发白,蒙着一层薄薄的冰冷的寒霜似的。 “干嘛我又没骂你。”闻野嗤声。“心理承受能力下降了感个冒,这样程度的话都听不得了” 阮舒抿紧唇,乌乌的瞳仁直视前方,无情无绪地说:“可以开车了。” “又发神经。”闻野皱眉,未多言,启动车子。 阮舒屏蔽他。一路斜靠着车窗发自己的呆。 直至车子停下来。 她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一凝睛,才发现根本不是庄家大宅。 下班后,褚翘依旧赶去训练馆。 路上堵车,她抵达时早已超过约定的时间半个多小时。 在廊下的拐角并没有发现傅令元,倒是发现了随地丢弃的烟蒂。 “不道德。”褚翘指责,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傅令元是不是不耐烦所以走人了。 没等拨出去号码。她察觉训练馆的门缝泄露出灯光,且侧耳凝听,场馆内分明有动静。 一愣之后,褚翘迅速查看门锁,不禁拉长了脸妈的被活生生地撬坏了 地上分明还扔着一根撬锁用的铁棍 第二重锁倒是没坏,怀疑是用小偷之类的万能钥匙开的 褚翘猛地拉开门。 动静顿时清晰入耳。 是有人在打沙包。 471、你的老巢? 含38700钻加更 , 动静顿时清晰入耳。 是有人在打沙包。 他脱掉了外衣,只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此时此刻已完全被汗湿。 吊在半空中的沙袋不断地扬起再踱回,他戴着拳套,一拳出一拳落,紧锣密鼓密密匝匝地不停歇。 哪里是正常地练拳分明是在泄愤。 褚翘原本要破口的咒骂咽下喉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双眸眯起盯住他。 从肩胛到手臂的肌肉悉数紧绷着鼓起。视觉上便可想象触感必定硬邦邦如铁,且挟着烫人的温度。 下颌绷着,唇线抿着,眼窝深深的,眼眸黑黑的,眼神是没有温度的。 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冷厉。 打得知他回国,寥寥几次见面皆匆匆,今日才算认认真真地端详他。她只觉多年不见,他气场更强悍,气势更逼人。 以前那个桀骜不驯乖谬不正痞里邪气的浑小子,真真变了。 明明还是他,相处起来该浑得依旧浑,甚至更浑。 可终归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只是她自己形容不出来具体。 敛住思绪,褚翘放下手臂,走去冰箱拿水。 重新走回来时,傅令元已经下场,摘了两只拳套随意往地上丢弃,弯身捞过毛巾,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顿时他的汗水被甩出飞溅。 褚翘躲闪,依旧没避开,大为光火:“卧槽傅三你够了撬坏我的锁擅闯私人场所肆意动用他人物品现在还拿汗臭味熏我你要不要脸啊你” 傅令元兀自擦着汗,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夺过水,仰头就咕噜咕噜地喝,喉结滚动,没两三下整瓶水下了他的肚,像大水牛似的。 喝完后他理所当然地把空瓶子塞回她的手里,才吐出“谢了”两个字。 褚翘:“” 傅令元已兀自行去角落,从搭在椅背上的他的风衣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旋即放松身体地席地而坐。 点燃一根烟。 他单只脚屈起,单只手撑在身后,叼着烟,吸了口,仰着头吐烟气。 卧槽,这姿态看起来。简直他妈地逍遥快活,好比那啥啥“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褚翘腹诽着不恰当地比喻,隔空准准地将空瓶子丢入垃圾桶,尔后在他对面落座。 这会儿倒是能清楚地看见。他姿态虽闲肆恣意,但眉宇间凝着团黑气,阴翳得不行。 “谁招你惹你了”褚翘踹了一踢他的脚底板,猜测。“你表弟告诉你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老婆生病住院另有内幕说来听听呗~” 傅令元没搭理她,仅仅沉默地瞟她一眼。 “破德性~”褚翘真想把他嘴里的烟给摘了,“如果没有我,你哪有机会对你老婆又抱又亲你回报给我的都是些什么啊。这合作没法继续了~” “你不是去调查梁道森了”傅令元颇为吝啬地开口。 “我昨天不就要问你,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褚翘即刻坐正了身体也肃正了表情,“昨天在医院门口,去看你老婆之前,我见着那个梁道森了。” 傅令元眸底的冷意颇为渗人:“然后” 褚翘将他的冷意理解为他对阮舒这位未婚夫的情敌之间的嫉恨。说:“在梁道森家门口盯梢的我的同事,却总说他没见梁道森出过门。但梁道森又确实在外面活动。所以我同事怀疑梁道森家里有不为人知的其他出入口。” “如果真有这样的出入口,他这个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否则正常人没事怎么会不想被人知晓他的行踪”她思路清楚地分析。 傅令元面露不屑和讥诮。 褚翘神烦他这副模样:“有什么问题你不能直接说吗非得用这种表情仗着你知道得比我多点,就了不起” “是了不起。”傅令元轻飘飘。 褚翘:“” 她正准备发火。 但听傅令元忽然问:“你们当警察的,平时在审问犯人的过程中,偶尔特殊情况,会采取某些特殊手段的吧” 话题跳转得令人措手不及,且和原本的聊天内容相距甚远。褚翘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话中话,翻一记白眼:“我们从来都是按法律办事。否则我们和你们这些社会不安定分子有什么区别” “呵,”傅令元的讥诮之意愈发浓,“好好好,你是公正廉明的好警察,从不对嫌犯严刑逼供。” “傅三”褚翘炸毛地一跳而起。 傅令元平静得很,烟叼在嘴里,是故语音有些含糊:“我又没拿着录音笔套你话要拿去举报你,随口问问罢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你们警察做审讯工作的某些变态手段瞒得过我么以暴制暴,都懂,你犯不着急。越急不是越此地无银” 褚翘却是越听越气:“我真是疯了才和你这个青门大佬坐在一起说话聊天” “没正事的话你滚滚滚~你赶紧给我滚蛋~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和你瞎扯掰”她厉声下逐客令。 傅令元置若罔闻,非但没走,反而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了地面上。 他叼着烟忘了抽。烟头升着屡屡烟灰,灰烬就势掉落。 他嘲讽地弯了下唇,拳头在旁重重一砸,嗓音显得沙哑:“真他妈操蛋。” 褚翘深蹙眉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个人憋屈而颓废。 兜里的手机倏尔震动。 她捞出来,发现又是负责盯守梁道森的警员同事,走到旁侧接起:“有什么新情况” “之前不是汇报傍晚梁道森出门了他去了医院。怕被发现,我们没跟进去,不过他的手机和他的车一直在我们的定位追踪之内。现在他开车回家了,带着医院接出来的一个女人,两人进门去了。” “从医院接出来的女人” “是的。”警员同事描述道,“戴着帽子又戴着墨镜。围巾也把半张脸都给挡住了。我认不出来是谁。” 褚翘心里早有数,扭头瞟了一眼尚躺在地上的傅令元,凝眉交待道:“你继续在外面先盯着,再看看一会儿是不是有别的情况。” 停定在玄关。阮舒摘下墨镜,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梁道森。 一个穿着西装,刚领着她从外头进来。 另外一个普通的休闲服,刚从某个房间里出来。对穿西装的那位打招呼:“闻先生。” 随后偏过头来,也冲她笑笑:“姑奶奶。” 阮舒未吭气。 梁道森也仅仅如此,便又自行回房间去了。 一旁的闻野伸出手往她眼前一晃:“看入迷了” 阮舒颦眉:“他每天就这样关在家里不能出门” “你不是见他出过门”闻野换了鞋率先跨进厅里。 相亲大会的第三关时。阮舒记得。也只记得这一次。 “boss~”吕品也出现了,前来帮闻野脱外套。 一起出现的还有荣一,明显是从其他的门被吕品带进来的。 闻野貌似挺不乐意荣一的存在,鼻子里哼唧两声,不耐烦地睥向她:“杵在那儿干嘛还不进来” 吕品帮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鞋:“姑奶奶将就点,只有男式的,可能有点大。” 荣一不放心似的,从吕品手中夺过棉拖鞋,警惕地检查一遍,确认是一双新的。才拆开包装,放到阮舒的面前。 阮舒往里走。 双层小洋房,目之所及的一楼装修来看,简洁素淡,不豪华,经济型。 “你在江城的老巢,就是这里”她狐疑与闻野的高调炫富着实大相径庭。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如今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用梁道森的身份在外面出现,和梁道森住在一处,自然更方便更稳妥,也更不容易露馅。 “怎么你也觉得这样的房子配不上我的身份”闻野挑眉。 阮舒:“” 呵呵,讲得好像他多尊贵似的 而且他用的是“也”字,说明他自己是嫌弃这里的 或者说。这句话是吕品对他拍过的马屁 “杵在那儿当僵尸呢”闻野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扬扬下巴,朝她示意,“上来。” 说罢他已自行上楼。 吕品可礼貌多了。微笑地打着请的手势,解释道:“姑奶奶,二楼才是我们boss日常起居的地方。” 明白了,所以一楼是留给那位真正的梁道森。 阮舒携荣一迈步。 二楼用了整面墙封住。只留一扇朴华无实的门。 很像电梯。 闻野明明已经先上楼来了,却随手把门给关了。 吕品刷了脸,又摁了指纹,双重保险似的,门才自动打开。 打开的方式也和电梯一模一样。 阮舒率先踏入。 第一眼被小小地震住了。 因为满眼的金色。 主色调金灿灿的,辅助装饰着大量的水晶。 分明是一层小型豪宅,与一楼形成极大的反差。 大俗又大雅,彰显出强烈的闻野的风格。 阮舒:“” 她在一楼时的判断还真是下得太早了 这家伙根本没转性,也根本舍不得委屈他自己 身后的荣一低声询问:“大小姐,我们今晚一定要住在这里吗为什么要答应他” 阮舒微抿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目前为止对闻野的信息掌握得着实太少了。 既然有机会能了解他更多,她不愿意错过。 忖着,她点点头:“嗯。放心。不会有事的。” 472、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毕竟这栋房子的面子有限,这一层的空间还是不大的。 约莫也因为空间上满足不了他,所以在家居和装修上,闻野更加极尽奢华和考究以作弥补。 绕过一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小紫叶檀,阮舒踱步往里走。 虽然主色调不一样,但整体的布局和来江城时所乘坐的那辆房车十分相似。且目之所及的各处貌似同样都是自动化控制。 有个扫地机器人尚在运作,大概感应到人的存在,机敏地自行绕了行。 室内没有铺地暖。 行至客厅区域,壁炉里的火正烧得旺盛。 阮舒脱掉外套,搓了搓回暖的双手,在沙发落座。 吕品很快送来茶水和糕点:“姑奶奶先坐着,五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谢谢。”阮舒接过。 荣一则叫住吕品:“有没有白开水” “你要喝”吕品询问。 “不是。我们大小姐该吃药了。”荣一解释。 “我明白了。”吕品把茶水暂且收走。 荣一蹲身到阮舒跟前,将医院开的几盒药拿出来,开始帮她把分量先遵照医嘱先分配好。 看着他的认真仔细。阮舒的唇角微微抿出些许弧度。 差不多她吃完药的时候,消失有一小阵的闻野出现了。 他已然卸下了“梁道森”的伪装,恢复他原本的模样。 黑色的毛衣,浅驼色的长裤,神情挥散不去他惯常的那一股倨傲之气。目光扫过她的药,尔后往餐厅的方向示意:“走。” 阮舒起身,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大晚上的戴什么美瞳” 闻野双手抄兜走在前面,听言扭回头来反问:“你不是说很久没看到我的眼睛换颜色” 阮舒:“” 她说过么 她什么时候说过 噢貌似相亲大会第三关的那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喝酒时,他出现,她确实提过一嘴。 “嗯,真听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离合格的未婚夫越来越近了。”阮舒淡声。 闻野瞬间拉出一张臭脸。 阮舒恍若未见,自顾自行往旁侧的椅子里落座,准备就餐。 闻野臭脸归臭脸,倒并没有对她语出讥嘲,而转向荣一:“你这个碍眼的可以出去了。” 荣一素来不听他的指挥,听言反更加坚定地站在阮舒身后。 闻野一挥手臂,把桌面的一份银质碗筷拂落在地:“这是我的地盘,我可以随时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吕品蹲身去捡碗筷,起身后望向荣一。 阮舒瞥一眼闻野犀利的寒眸,瞧得分明他怕是会说到做到,稍偏头,出声:“荣一,你先跟着吕品去吃饭。” 原本只是一顿晚餐,也并非第一次单独留阮舒和闻野。只是前些天在会馆的包厢,闻野纵容阮舒喝了一整瓶的红酒。荣一不放心地叮嘱:“大小姐,不许再喝酒。你感冒还没好。” “”其实他不提,都忘了又有机会偷偷喝酒这一茬阮舒颇为无奈地点头:“嗯,我知道。我不喝。” 荣一这才恭恭敬敬地躬身:“好的,大小姐,我人在外面,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闻野似乎故意要和荣一做对,在荣一跟着吕品离开餐厅之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 类似之前精馏伏特加的烈酒。 开了瓶,他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后,才一副赏赐的表情询问:“之前偷了我的大半瓶,我不和你计较,今天免费提供给你随便喝。” 阮舒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掀,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 闻野轻嗤:“你连一个下人的话都听” 阮舒手中动作一滞,眸光清冷而挟有厉色:“荣一不是下人,是我的亲人。” “噢”闻野似笑非笑,“你不是应该冷心冷肺拒人千里的么现在稍微对你好一点的,你都能纳入亲人的范畴了” “那你的亲人还真是多。”他眼里带讽,“陈青洲,黄金荣,庄爻,荣一。呵呵呵,你的亲妹妹反而都不如后面这三个没有血缘的人。” 阮舒平静而平定:“我这人确实自私自利,但做人最基本的知恩图报之心,还是具备的。” “你知恩图报”闻野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你从谭飞手里死里逃生后,貌似并没有见你知什么恩图什么报。” 阮舒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淡淡一哂:“对于携带目的性的恩,我会用利益等价交换的方式还。” “那你要还的,还真是太多了。”闻野嘲弄,抓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抬腕看了看表,倏尔道,“干干地吃饭聊天。很没意思,加点娱乐节目。”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阮舒反应过来时,餐厅的光线骤然暗下来好几分,餐桌正对的一堵墙面上,影像拉开。 画面有点黑,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房间。 她颦眉。目露困惑。 闻野抓着刀叉在慢条斯理地切羊排,为她解答:“庄家宗祠的暗室,专门用来给被交由族规处置的族人关禁闭用的。” 他话音刚落,阮舒便察觉画面上的角落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而由他的话,不难猜测“隋润芝” 闻野不置与否,表情上分明写着“这种蠢问题还需要我回答”。 阮舒瞥回画面,发现隋润芝不知怎么了。开始在地上翻滚。 “想看得更清楚点吗”闻野问。 阮舒态度平平淡淡:“随意。” 闻野眼神别具意味。 阮舒拿起叉子,准备继续吃东西,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变得明亮,且不再静音。 如她所料,隋润芝确实在地上翻滚。 不仅翻滚,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得厉害,脸颊潮红一片,貌似觉得燥热难堪,先是扯自己的衣领,不多时秀禾服的盘扣就掉落,她又继续扒里头的衣服。 到这里已基本能够判定,隋润芝究竟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但听闻野又自行解说:“她吃的药,和隋润东给你下的药,是同一种。很贵的。进口货,效果奇佳。据说是某些地方专门用来惩罚**荡妇用的。” “那些吃了药的女人会被关进笼子里给大家围观,药性发作之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当众交媾,要么自己爆血管死。” 阮舒应声微闪眸光那么,那天晚上,她所吃的药,确实如她揣度的,被掉包了,因此药性才比较弱 闻野喝了一口酒,抛给她问题:“现在由你来做决定。要不要送你的大侄子媳妇儿一个男人” 阮舒怔忡。 闻野轻轻晃动酒杯里的液体,似笑非笑:“还是,直接让她死。” 阮舒颦眉:“你直接在庄家宗祠里对她动手,不怕惹麻烦吗” “no~no~no~”闻野伸出一根食指,缓缓地晃动,“族规对她的处罚,本来就是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 阮舒错愕,重新看回屏幕。 隋润芝上半身的肚兜已经被扯开了,下半身的襦裙被她掀起,蹭掉了里面的裤子,她的手指则伸到自己的那里,开始自行那个啥,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通过音响设备传出,回荡在餐厅里 闻野所坐的角度恰好背对屏幕,所以他并看不到画面,俨然这场娱乐节目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不过,他的耳朵终归还是听得见的,而隋润芝的动静明显令他感到不爽,他的表情又臭臭的,臭臭地催促她:“快点做决定。” 阮舒先问清楚她的疑虑:“族里的人按照族规给她下的药” “族里给的只是普通的药。”闻野不耐烦地解释,掏了掏耳朵,继而道,“隋润东花了重金。得来不易,不能浪费。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喽。” 也就是,昨晚本该下给她的药,被闻野拦截下来,现在改用到隋润芝身上。阮舒忖着,重心却不在这件事上,而是闻野现在的行为。已经等于向他坦诚,他那天晚上确实放任了隋润东对她下手。 她直直望向闻野。 闻野也正在看她,双手支在桌面上,交叉着虚虚托在下巴下,眼里满是兴味儿:“昨天去你的病房等你发脾气质问我,却到今天都不吱声。是你特别能忍,宽容大度,不在意,不和我计较还是偷偷藏着记恨我的心思,等着找机会报复我” 阮舒的表情冷寂下来,沉默两秒后,也坦诚:“两个都不是。” “那是什么”闻野小有好奇似的。 阮舒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屏幕上的画面:“先把影像关了。” 闻野:“你还没帮她做选择。”说。 阮舒:“你确定让她死,没有后患” 闻野:“只要你想,就可以帮你办到。” 阮舒微抿唇,面上神色不改,心下则冷笑。 话故意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两种选择都在他能处理的范围内。因为隋润东的事情在她面前瞒不住,所以借此卖她的好,搞得好像特意为她出气,为她报仇。 先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就试图粉饰太平抹掉这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 压着波动的心绪,她启唇,做出决定:“给她一个男人。” “如你所愿。”闻野勾唇一笑,又打了个响指。 影像停止,画面和声音均消失。 餐厅里的灯光恢复正常的亮度。 隔着餐桌的距离,闻野注视她:“现在可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两个都不是。那是什么” 阮舒神色淡漠,语调冷静地说:“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就界定得清清楚楚:纯粹的利益交换,无关其他。” “你们对我没有私人感情,不是圣母,既然有机会,当然要最大程度地利用;我对你们也没有私人感情,并且心里早做了被你们利用的准备。难道事到临头还要来怨恨你们” 闻野杵着下巴,认真地听完,听完后好像还煞有介事地琢磨了几秒她的话,表情略微微妙。 好像有点不高兴,又好像 阮舒放弃,反正这个变态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没再管他。 话说开了她倒是轻松些。 桌下紧攥的手掌悄然松开。 全是汗。 垂下眼帘。 面前的餐食她已经没有胃口。 略略一顿,她还是拿起叉子,勉强自己再多吃点蔬菜沙拉。 闻野在这时又冷不丁转了个话题:“你中午和码头宋经理的见面不太愉快” 阮舒手指头不易察觉地一滞,转瞬她平静地抬眸,也不和他虚与委蛇,把中午和庄爻说的那番话,差不多重组一遍,口吻强势而冷硬:“这件事我卡定了,谁也别想阻止我” 既然管了这件事,她就没想过能够瞒住闻野她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闻野和庄爻非常清楚她和陆家之间的仇,不可能看不出她在故意针对青门。 只不过不想被他们知晓,码头出事其实她让荣一去举报的。幸运的是,这件事的发酵过程意外不断,助长了事情往她所希望的态势发展视听被混淆之后,想来闻野也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猫腻。 却听闻野悠然道:“我说过要阻止你了吗” 阮舒瞳仁微缩。盯住他的表情,充满研判。 闻野往嘴里塞一小块切好的羊排,细嚼慢咽完毕后,继续道:“狗急了容易跳墙。黄金荣是暂时不会让你救的。码头这点小事,你高兴折腾就去折腾。” 阮舒:“” 你他妈才是狗 凤眸一狭,闪过冷意除了所谓的担心她“狗急跳墙”,应该也是由于隋润东事件,他给予她的一部分的弥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必然在于,在他眼里,或许码头合同的确如他所言是小事。她怎么折腾都妨碍不到他,或者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能够放任她。 既然得了他的允许,她就可以更加不用顾忌地放开手脚去针对了 忖着,阮舒放下餐具,从餐桌前起身:“我吃好了,想先去休息。” 闻野听言看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再打了个响指。 吕品从外面进来餐厅,笑着做了个手势:“阮小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训练馆。 褚翘百无聊赖地坐在场边。看着傅令元又打完一场的拳。 这一次打完后,他明显精疲力尽,连下场来的劲儿都没有了,直接就地躺倒。 褚翘轻摇着头,拿过水和毛巾。 看到他扣在地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屏幕和桌面的缝隙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她好心好意地顺便捞起,一并帮他送过去。 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满头大汗。她蹲身,把东西递到他面前:“你究竟还要在我这里呆多久我这儿不是二十四小时免费提供的好嘛” 傅令元坐起来,接过水、毛巾和手机,不冷不热地说:“我的风衣口袋里有个信封。” 猝不及防,褚翘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这可能又是在给她提供“s”线索,蓦地飞奔向他的衣服。 傅令元则没理会她。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机,眸子眯起,赶在电话挂断之前划过接听键。 “老大。”赵十三的声音传来。 “嗯。”傅令元擦着汗,“事情办完了” “不是”赵十三明显紧张。 傅令元的眉心一凛,听赵十三继续汇报:“二筒按照栗青提供的信息,顺利找到那个病房了。可是” 473、她在洗澡 含38900钻加更 , “二筒按照栗青提供的信息,顺利找到那个病房了。可是那个男人好像已经出事了。” “出什么事” “还没打听出来。病房里闹哄哄的,都是女人的哭声,医生把那个男人带走抢救去了。”说着,赵十三又追加补充道,“不过老大,我和二筒好像看到林璞了。人一晃悠就不见了。” 林璞傅令元眸色一深,沉吟两秒。他吩咐,“你们先撤回来。过会儿让栗青再查一查。” 他挂断电话,褚翘正带着信封回到他跟前,蹙眉擎着那张从信封里抽出来的东西,质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上一次一样,又是一张照片,照片上还是一个男人。 不同的是,上一次的男人是络腮胡子大叔,这次的男人是个鹤发的花甲老年。 傅令元打开瓶盖喝着水,轻飘飘地说:“s。” 褚翘眼睛盯回照片,再重新看回傅令元,呢喃:“s之前是s,现在也是s都是s” 傅令元喝完水,将空瓶子瞄准垃圾桶,一掷即中:“嗯,都是s。” 褚翘显然已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变幻:“那你让我关注梁道森,是因为” 话未讲完,兜里的手机蓦地震动。 褚翘背过身,掏出来接起,气势有点汹:“说” “翘姐,我是想和你说,等了这么久,都没见那个女人出来,看来那个女人今晚是要在梁道森家里过夜了。”警员同事告知。 褚翘什么回应都没给,暂且结束通话,扭回头瞪傅令元质问:“你早点告诉我s是个变装癖会死吗” “难怪这么多年来,总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靠的全是狡猾地伪装啊” 傅令元不予置评,兀自在心里兜转着某些疑虑。 “所以那个梁道森也是s伪装的”褚翘接着先前的话,随即呵呵地冷笑,“恭喜你,你老婆今晚和国际通缉犯共度良宵。” 傅令元应声愣怔,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深眸慑向她:“什么共度良宵” 荣一在房间内四处探寻一番,虽未发现任何异常,但依旧无法安然:“大小姐。我还是不赞同你今晚在这里过夜。闻野的花招很多,我们来得既临时又匆忙,没有太多准备,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总怕有所疏漏。” 阮舒倒是挺无所畏惧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这里是闻野的地盘,不可能再发生隋润东那种事情。” 荣一却是压低声音:“万一闻野是第二个隋润东” 阮舒:“” 这点她就更不担心了,那天晚上她主动贴上闻野,闻野都没理会她。何必现在再来强迫她 荣一尚在忧悒:“强子少爷今晚要是也在就好了” 阮舒经提醒倒是狐疑,确实,庄爻下午开始就又消失了。是他们那个小团体又派给他什么任务去执行了 转回神,她安抚荣一:“放心吧。闻野不会对我怎样的。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荣一摇摇头:“我就守在门外,如果有什么异常,大小姐你一定喊我。” “”阮舒有些无奈,“好吧。” “大小姐晚安。”荣一准备退出房间。 阮舒则又记起来问他事情:“我把合同扣下驳回,宋经理应该已经通知青门了吧他们现在什么反应要撤出庄家码头了吗” 荣一看她一眼。低下头,禀告:“没有,暂时没发现两个堂口有撤出庄家码头的迹象。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现在应该在另外想办法争取留下。” 阮舒盯着他的头发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每次他有事隐瞒她时,都回避与她对视。 默了默,她未追问,只道:“宋经理多半会帮他们的忙。你多留意点。庄爻对庄家更熟,针对青门的这件事可以不必瞒着他办,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找他帮忙。” “好的大小姐,我明白了。”荣一应承下,走出去,帮她带上门。 阮舒独自站立看来是傅令元又有什么动作了也只有和傅令元扯上关系的事,荣一才会如此 垂了垂眼帘,她压下心绪,转过身,环视房间一圈。 心里有点微妙,因为这个房间的家居,明显偏女性化,像专门为女人准备的。 然。依照她对闻野的认知,他貌似并没有在自己的地盘为女人留房间的必要吧 她行至梳妆台前,摸了摸台面。 新的。是近期刚买的。 且这里的布局,和她在那辆房车上所住的卧室。差不多 难道是准备给她的 如果是准备给她的,说明闻野早有打算要她过来留宿 她尚未琢磨清楚,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不仅仅是要做表面功夫给庄荒年看吧 盯着镜面,阮舒颦眉,想不透,便暂且不去想,行往书桌。 时间还早,没到睡觉的点。 恰好还有一些公司的文件没有浏览,能够打发时间。 这里的窗户是双层的,隔音效果更加好。 房间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阮舒轻缓地呼吸,翻阅纸页的动静在这种环境下似乎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而不知是否因为身处陌生之地致使她过于敏感。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她 没多久,该看的文件都看完。 她取过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 邮箱里躺着她下午交待秘书帮她去调取的码头子公司和青门那两个堂口的所有相关文件。 并不多。绝大多数都仅仅为租赁合同,和由此衍生出附件合同。 最早的一份可追溯到约莫十一年前。 合同的条款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简化。不过基本框架内容未有太大的变化。并且如宋经理所言,给予老客户的优惠也越来越多。 那边自然是以三鑫集团的名头签的。 头一份合同里,甚至能找到陆振华的亲笔签字,往后便全是盖的公司印章。 同样的。庄家这边,头一份合同里对应的是庄满仓的亲笔签字,往后皆交由码头子公司自行处理。 阮舒抿紧嘴唇果然,这些明面上冠冕堂皇的东西,是瞧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端倪的。 训练馆。 褚翘和傅令元对峙着。 “我是很想抓到s,但除了你提供给我透露的这些线索,根本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我不可能直接闯到人家家里去抓人的。何况我都还没证实这些线索的可靠性。”褚翘充满疑虑,“这几张照片可不像是你拍的。你从哪儿搞来的” “现在跟我追究其线索来源了既然觉得来路不明,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傅令元嘲讽,“不用顾左右而其他,现在已经明确地告诉你。s伪装成梁道森,你们警察却不去抓人” “我们警察怎么做事,需要你指手划脚”褚翘好气又好笑,斜着眼,一针见血地拆穿,“你不就是听说你老婆现在在人家过夜,你自己没法搞破坏,想借我们警察的力量。” 被戳中痛脚,傅令元即刻阴了脸。 褚翘见好就收,没再故意刺激他,心平气和地尝试和他讲道理:“我很感谢你告知如此重要的事情。但s非常狡猾,我不会轻举妄动贸贸然打草惊蛇。我必须要和我的同事还有上级沟通清楚从长计议才能行动。” 傅令元冷笑一声,倏尔阔步行去拎起自己的衣服。 褚翘忙不迭追过去:“你上哪儿去” 傅令元兀自穿着衣服,不予理会。 褚翘揪起眉心:“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小阮子可能只是有什么事,所以暂时在人家家里住一个晚上而已。现在又不知道具体情况。你胡思乱想给自己添什么堵啊你” 稍稍一顿,她笑话起他来:“你还真是大醋坛子。你这算是对她的不信任吗” “不对不对。”她立刻又改口,“小阮子都和你离婚了,人家爱和谁呆在一块。都是人家的自由,你吃哪门子的醋小阮子离开你的理由貌似是因为觉得你出轨了吧啧啧,你现在心里拧巴了,该体会到小阮子当初的心情了” 傅令元眉宇间凝聚的黑气越来越浓重,薄唇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地就要走人。 “欸欸欸”褚翘急急拉住他,“你等会儿~我先帮你确认小阮子的安危~” 傅令元闻言遽然滞住身形。 褚翘冲他挥了挥她的手机。 关上电脑,阮舒从书桌前起身,没有去动这里的衣柜,而直接从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换洗衣物。 进浴室前,本习惯性地想先脱光。 环视房间一圈,她又打消念头。 隔壁的卧室里,闻野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后,自鼻子里轻嗤出声。 顷刻,他阖上监控屏幕,走向与隔壁共用的那堵墙,抬手摁下墙上的某个按钮。 原本平坦闭合的墙体即刻敞开一扇门。 闻野大摇大摆地穿过,顿时进入她的卧室。 空气里飘散着幽香。 浴室里传出水声。 他晃荡几步,走到梳妆台前。 弯腰。 盯住她刚刚从她的小行李包里拿出来摆上台面的那几样护肤品。 揪着眉毛瞅片刻,他伸出手,准备拿起再看仔细点。 她搁台面上的手机在这时倏尔震动。 一斜眼,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翘翘”两个字,他皱了眉,没有搭理,撇回眼,继续研究她的护肤品品牌。 拧开她的乳液,他凑近鼻息闻了闻,嗅出了平常靠近她时的那股子奶香。 手机在第一轮的震动停止之后,却是锲而不舍地开启第二轮。 闻野有些不耐烦,干脆摸过手机,划过接听键,张嘴便直接说:“她现在在洗澡,没办法接电话。晚点要睡觉了。你有事的话明天白天再打。” 474、冲昏头脑! , 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这把男声,不用多疑,必然是那啥劳什子未婚夫。 而这通电话俨然像打扰到对方什么重要的事情,口吻间的不耐分明,讲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收了线。 褚翘愣在那儿。 内心第一反应是:小阮子这是去洗白白准备出来和未婚夫解锁前两天在小黄、片里看到的高难度新姿势这才相亲不到几天啊~速度堪比火箭~太给力了吧~ 同一时刻,褚翘也没忽略身旁杵了尊大冰山,丝丝的冷意不断地氤氲开来,挟裹着阴沉的肃杀,冻结着周边的空气。 她偏头,毫不意外地瞅到傅令元脸上的乌云密布得儿~这通电话打的,好心办坏事了~ 傅令元忽然伸手去夺她的手机。 架势看起来像要砸。褚翘眼疾手快地避开,藏手机到身后,远离他两步,捋直舌头道:“喂喂喂~是你自己要求我开扬声器的,听到了不想听的内容可怪不得我和我的手机” 傅令元双眸黑得能滴出水来一般:“再拨过去。” 命令式的口吻,嗓音阴仄仄。 褚翘眉心蹙起:“她未婚夫不是说了她现在没办法接” “再拨过去”傅令元充耳不闻地重复,语气比方才加重,更比方才森冷,不容置喙。 眼瞧着她如果不照办他就要杀了她的样子,褚翘好女不跟男斗,妥协,瞄着屏幕,摁下键。 一通响到头,都无人接听。 褚翘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重复:“拨” 褚翘耸耸肩,如他所愿。 这一回,却是在响了三声后被掐断。 褚翘的眼前则猛地晃过来阴影。 待她反应过来时,手机到了傅令元的手里。 “喂你别太过分”褚翘急急要去抢。 傅令元已自行拨了出去。 “傅三手机还我”褚翘硬是夺了回来。夺回来后发现,听筒那头是对方关了机的无回应。 傅令元的眼珠子狠狠地瞪她的手机,充了血似的溢着红丝儿,仿若他此刻隔着手机看见了电话那一头不可描述的画面。 港真,褚翘感觉自己有点被他给煞到了,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斟酌着劝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小阮子在洗澡嘛。也许小阮子的手机落在哪儿了,刚好被梁道森给接了呗~” “或许小阮子自己不方便接,拜托梁道森接呗~接个电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但她其实都没什么底气。因为无论如何这都代表,阮舒此时此刻正和梁道森共处一室。 孤男寡女的,两人又是未婚夫妻关系 哎呀呀呀,好烦好烦~又不是她自己在谈恋爱,瞎操什么心 定了定心绪,褚翘不偏不倚地说:“傅三,现在的事实是,你们俩没什么关系,小阮子是自由的,有权利开展一段新的感情,哪怕她今晚在梁道森家里过夜的确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那也非常正常,没什么可诟病的。” 傅令元的面容依旧是冷峻的。 “现在最该担心的难道不是,小阮子竟然每天和一个国际通缉犯呆在一起。而且还伪装成了她的未婚夫”褚翘很严肃很认真,一眼不眨地凝定傅令元,问,“她是不是和你一样,也知道那个男人是s” 她之前只是怀疑阮舒见过“s”但不予告知,且这个怀疑在去医院探病与阮舒交谈之后,更加确信。却万万没想到,阮舒和“s”的关系比她所以为的还要紧密。 这这这 “你自己去问她”傅令元甩话。 不仅冷,而且有颇为幼稚的赌气的意味 褚翘:“” exusee她没幻听吧赌气这家伙在和小阮子赌气 傅令元在这时面无表情地发问:“梁道森家在哪里” 关机之后,闻野才感觉耳根子彻底清净下来。 丢回她的手机到桌面,重新拿回她的那瓶乳液,拧回了盖子。 紧接着查看她的其他瓶瓶罐罐。 视线再逡巡一圈,确认她好像没有用香水的习惯。 对比他过往曾见过的其他女人的物品,数量貌似算少的。 重新站直身体。闻野顺便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镜面恰恰好照出阮舒的身影。 闻野错愕。 阮舒更是猛然止步。 乍一眼时,她并没有认出人。因为闻野换了睡袍,尤其头上的假发摘掉了,顶着他自己原始的头。 三个多月了,他的光头自然不见了。只是他的头发长得并没有多快,如今看起来寸寸的,硬硬的,黑黑的,像钢针似的。 当然,他的琥珀色美瞳也不戴了。 转瞬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她即刻冷脸又冷声:“你干嘛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闻野也就一秒钟的愣怔,并没有被撞破的尴尬,泰然自若地从梳妆台前转过来。 浴室里其实还有水声。这也是他没能及时察觉她动静的原因。 她的头发上包着浴巾,身上穿着浴袍,不过有点松垮,脖颈处一片雪白的皮肤袒露。 眉头轻皱,闻野挪开目光,下一秒又挪回来,发现她裹紧了些。 他嘲弄一嗤,双手抱胸,身子往后面的梳妆台一倚,驳回:“这不是你的房间。这里全是我的地盘。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现在出来散步,随处溜达溜达。” 阮舒:“” 散步溜达 呵呵。 压下火气,亦收敛表情,压下怒容,她恢复为淡定从容。 淡定从容地从浴室里出来。 “那么请问现在溜达够了么”她问。 差不多尾音落下的时候,她人也行到了梳妆台前,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然后错开他的身体,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身体乳。 刹那,闻野鼻息间全是她的沐浴清香。其实这沐浴露、洗发露的款式和他卧室里浴室所用的是一样的。但他自己用的时候,分明香味没有如此浓烈,也没什么感觉。 眉头一皱,他站直身体,准备回自己房间。 这边阮舒的指头尚未触碰上,凤眸轻轻一狭,扫视几个瓶瓶罐罐,头一偏,盯住他的侧脸:“你动我的东西了” “动了又怎样”闻野眉尾挑起,并不否认,且这语气理所当然。 阮舒回之以平平淡淡:“没什么。随便问一问。你的地盘,什么都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语落,她抓起自己要用的护肤品,带上,转而又往浴室走。 闻野冷冷一哼,走到那堵墙面,直接一推墙体,穿行而过,回到自己的卧室,把按钮给锁了。 浴室里,阮舒关上门。眼底铺了寒霜似的,把两三个瓶子往台面上一丢。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强迫自己压下脾气,整顿情绪。 不多时,她拾掇好自己,走出浴室。 房间里还是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程度。她打着赤脚踩在地毯上,都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她没去环顾四周,反正基本可以肯定,她先前的第六感是没有错的,房间里绝对被那个变态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行回梳妆台前,把东西摆放回去,顺手摸起旁侧的手机,准备走去床上。 忽地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被关了机。 虽然她的手机里并没有什么机密,且以闻野的手段如果真想在她的手机搞什么鬼,应该不用亲自动手。 但终归他刚刚进来过,她心里头不放心,忙不迭开机,认真察看一番,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褚翘来过电话的痕迹。 一共四通。 要是都没接便也罢了,偏偏第二通有过约莫十秒钟的通话。 不用猜也知道是闻野的杰作,他倒是连记录都不屑删除 掂着心思,阮舒回拨过去。 “梁道森的家在哪里” 褚翘一怔:“怎么的,你还打算直接杀过去” 她坚定地摇头。“不行我方才已经说过了,s很狡猾不能贸贸然打草惊蛇” “你管我要怎样你们警察出动不了,还限制我的个人自由”傅令元十分没好口气地冷笑。 褚翘不可避免地被刺激得火大:“你被嫉妒冲昏头脑了是不是刚刚的电话是我打过去的梁道森知道我是警察你为了小阮子杀过去不就明摆着把我推上风口浪尖” 语落,捏在手里的手机恰巧震动。 以为是警员同事。 拿起来一瞅,她下意识念声:“小阮子” 一出口,她便懊恼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因为手机被傅令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抢走了 电话接通。“褚警官有什么事”几个字尚颠在舌尖,听筒那头率先传出男人沉沉的命令:“马上给我从梁道森家里出来” 阮舒猝不及防。 背景里是褚翘暴怒声:“傅三你把手机还给我你想被我请进局子喝茶是不是” 以及也在冲她喊着解释:“小阮子不关我的事是他硬抢我的手机” 傅令元估计是在走动着躲褚翘,气有些喘,阴着声儿质问:“我跟你讲过的话你丁点儿都没放进心里是么谁允许你住到其他男人的家里去为什么是他接的电话他在你房间你洗什么澡你出来马上出来” 阮舒滞在那儿,安静地听他全部讲完后,淡淡地反唇相讥:“你能洗澡。我为什么不能洗澡你的电话小雅能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他不能接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为什么不能在我的房间” “呵呵,”她哂笑,“你谁也不是,别来要求我。更和我毫无瓜葛,不要摆出一副好像我被你捉了奸的姿态。” 言毕,她直接挂断,又关了机。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掀眼皮子,乌乌的瞳仁静默地凝视镜子里自己神色寡淡的面容,拿出吹风机,开始给自己吹头发。 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傅令元再三回拨无果,狂暴地攥紧手机便欲往地上砸。 “傅三你他妈够了”褚翘趁他不备,像小时候一言不合就开打时那样,猛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傅令元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褚翘才不管他,夺了手机就远离他。 傅令元一门心思在阮舒的事情上。压根分不出神去理会她,凝重着神色,迅速走回去抓起他自己的手机,快速找出一串号码,拨出去。 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暴躁地直接踹翻旁侧的椅子。 褚翘就站在后头盯着他看,内心“”,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及时把他赶出这里,因为她强烈地感觉他一会儿可能会想把这里炸了当然,前提是他手里得有炸药包。 在一通电话即将响到底时,那边唐显扬总算接起,压低音量,嗓音中透着一股疲累:“抱歉三哥,刚刚在忙。怎么了这个点找我” 傅令元倒是刚记起,赵十三汇报过隋润东貌似出了什么事,心下猜测唐显扬估计在医院里。 晃过思绪,他没有主动打听,只管问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梁道森的家在哪里” “欸”唐显扬怔忡。 闻野躺到床上。准备就此入睡。 翻来覆去有一会儿,却感觉精神抖擞,无丝毫困意。 没多久,又重新从床上坐起来,眼底阴鸷地盯向电脑。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乱窜。 终归他还是下了床,走回书桌前落座。重新打开之前被他阖上的监控画面。 她那边的灯光明显被她刻意调暗了。纤细的背影坐在梳妆台前,正在边捋顺着边吹头发。 她的头发并不长,肩膀往下,及背,中部左右罢了。 闻野臭着一张脸,盯了有一会儿。见她貌似还没有要吹完的迹象,便起身,先去了趟洗手间。 未曾想,等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已不在梳妆台前。 不仅不在梳妆台,书桌前,床上,也不见踪影,而她那边浴室的灯已经熄灭了。 闻野皱眉,将电脑上的界面调到控制台,将她房间里的灯光调节至明亮的状态。 依旧没有发现。 出去了闻野狐疑,移动鼠标,把她卧室门口的监控画面先调出来,确认原本应该驻守的大个头不在。 他心里总算有了数。 这才将这层楼其他位置的监控画面再调出来,一一查找。 阮舒确实离开卧室了。 因为有点口渴,想喝水,顺便透透气傅令元的那通电话,着实接得她心闷气躁 荣一不放心她,他之前被吕品带过一遍,所以比她认得路,小尾巴似的陪同她一起去厨房。 荣一去拿了水杯,先帮她洗干净,再倒水。 阮舒在厨房和客厅相接处的小紫叶檀前兜转,心不在焉地欣赏,随意地抬手,想摸它一下。 脚底下却骤然一空 475、有何收获? 含39100钻加更 , 太过猝不及防。 阮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跌落,顺着阶梯滚下台面,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顾不及,迅猛地抬头紧急呼喊:“荣一” 头完,又把他叫住,问:“荣一有没有说在哪儿不见的” “荣一也不太清楚。”吕品汇报,“说是他在厨房里倒水,明明前几秒姑奶奶还在厨房外的小叶紫檀跟前晃悠,一扭头人就不见了。结果房间也没回去。” 闻野却已眸子一眯。手里控制着鼠标,点击到某一处方才被他忽略的监控画面上去,旋即蹭地从椅子里站起,阴里阴气地警告:“让荣一别吵吵嚷嚷的了” 放下相框,阮舒重新站直身体,视线又不经意地瞥见某个旮旯,丢着一个人,像是尸体。 心头一紧,她吓了一大跳,白着脸连连退了好几步,直至后背靠上架柜,退无可退。 仔细凝睛之后反应过来,不是尸体,而是一具人体模型。 此时此刻身处这样的环境,这玩意儿将将瘆人。 人体模型,很详细地标注了人的经脉和骨骼。 阮舒蹙着眉心盯了许久。 这个一般专业学医的人才用得着吧 脑中记起了什么,她看回先前见过的那些人体构造、人体解剖之类的书。 嗯 阮舒抬手杵住下巴,牙齿咬上手指甲,神色凝重地运转开思绪,将方才之所见串联起来,心里对这个杂物间的那些七七八八物品,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只不过 脑中晃过相框里的那张照片 心中疑虑着,她打算走过去再翻一翻。 这时,所倚靠的那个架柜像忽然被挪移了位置似的。 毫无防备之下,她身体的重心猛地往后倾。 咚地。她重重摔倒在冷硬的水泥地面上。 抬头一瞧,自己却已不在那个杂物间,眼前只有一堵冷冰冰的墙。 显然,那个架柜也是可活动的。 所以她是不小心又触碰到开关了吗 够可以的闻野那货儿总是这么多神神叨叨的机关 忍着疼痛,阮舒嗖嗖地迅速爬起来。去推那堵墙,想再回去杂物间还没看够呢 墙体纹丝未动。 阮舒开始在墙面上摸索,试图找隐藏的按钮或者机关。 墙面十分光滑,连个凹凸不平都没有找到。 折腾了好一会儿,阮舒彻底泄气了回不去了是么 定在那儿干瞪眼。 少顷,她才记起来查看自己此刻越过墙来之后的状况。 急急扭头。 展现在面前的是条走道。 只有此时她所站的位置,两侧的壁灯是亮着的,再越来越黑,完全不知通向何处。 阮舒一时之间没敢往前走,打算像方才在杂物间里那般,先找找壁灯的开关之后再行动。 往前一排的两盏壁灯,却是倏然亮起。 阮舒愣怔。 声控灯 不瞬,意识过来什么,凤眸当即一狭。 不对,不是声控灯 黑着眼睛。她微微仰脸,扫视一眼几个墙角。 安静两三秒,她捺下心绪,迈步。 几米之后,第三排的两盏壁灯也自动亮起。照开她前行的路。 这下子基本能够确定,灯被人为控制住了。 阮舒眸色冷下来。 壁灯像在为她指引方向,哪儿亮,她朝哪儿走。 走道并不长,很快到头。 阮舒自己心里估计是这座房子的长度。 面前是两道门。 左手边和右手边。 为她自动打开的是右手边。 阮舒瞥了一眼左手边的门。 没有多加逗留。径直走进右手边的门。 骤然白炽灯通亮。 阮舒停住,目光扫射。 衣服,鞋子,帽子,手表,领带。 一样一样井然有序地摆放在玻璃柜内,跟突然进入了服装店的展览间似的。 当然,最醒目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假发和五花八门的胡子。 那家伙的衣帽间 他的造型就是在这里头变出来的 想来卧佛寺里必然也有一处这样的存在 阮舒挑起修长的眉梢,继续脚步,穿行而出,进入了一间卧室。 “怎样有何收获” 夹杂着浓浓嘲讽之语的嗓音入耳。 阮舒循声望去。 屋里没有开灯。 她所站的位置,倒是有衣帽间的灯光映出来。 借着光线,她凤眸微微眯起。 能辨认出,闻野正坐在书桌前。 他的背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帘敞开着。外面的月色还不错。 他的面前是电脑,屏幕的淡蓝色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照出神色间的沉沉暗影。 阮舒微微一抿唇,说:“一般般。你应该多给我一些时间。” 闻野意味不明地一呵,起身,绕开桌子,走到她面前,仗着身高的优势,睨她:“在我的地盘乱跑,很容易出人命。” 阮舒淡静无波地直视他:“那麻烦你把机关重新调整,别埋在那么明显的地方。随随便便就被不小心被人触碰了。” 闻野不作声,沉默着,光用两只眼睛盯,不知在看她什么,顷刻。才又出声:“没什么想问的” “有。”阮舒点头。 “问吧。”闻野一副非常慷慨的表情。 “房门在哪里”阮舒左右张望,“我想回自己的房间。出来倒水的,还没喝上。荣一不见我该着急了。” 未马上得到回应,她看回他,目露狐疑。重复:“嗯房门在哪里” 闻野安静一瞬,冷笑着扭头走回书桌,根本没搭理她。 阮舒正打算再问一遍。 屋里有盏灯亮了,正亮在一扇门上方。 还真是处处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瞥一眼他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形轮廓,阮舒不动声色地收敛瞳仁。毫不犹豫地大步走过去,打开门,出去。 “嘭”地,门关上。 好一会儿,闻野转过身,神情幽暗。 倏尔脑中浮现出彼时她整个人贴在墙上摸来摸去的可笑画面。 他不禁轻蔑地嗤声。 476、怎样的存在? , 阮舒毫不犹豫地大步走过去,打开门,出去。 “嘭”地,门关上。 好一会儿,闻野转过身,神情幽暗。 倏尔脑中浮现出彼时她整个人贴在墙上摸来摸去的可笑画面。 他不禁轻蔑地嗤声。 不能不说,闻野这里的隔音效果不能再好。 方才分明没有任何动静,从他房间出来的一瞬间。荣一的嗓门便入她的耳,喊着:“我要报警一定是你们居心叵测地把我家大小姐藏起来了” 阮舒松开紧握的手,擦了擦掌心的汗,扭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朝客厅的方向呼唤:“荣一。” 客厅里的动静立时停止。 荣一像是难以置信似的不确定地回应:“大小姐” “嗯,我在这里。” 阮舒的话音尚未全然落下,荣一已飞奔而来:“大小姐你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从闻野的房间里出来是不是闻野欺负你了” 很快他盯着她的衣服,表情不禁又一变:“你怎么成这样了” 阮舒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灰,单手抚额,单手摆摆:“没事。去随便溜达了一下” 吕品迎上前来:“姑奶奶,你没事就好。下次没有我们的陪同,还是不要到处走动比较好。譬如想喝水这些需求,尽管联系我,我愿意为姑奶奶代劳,送到姑奶奶房里的。” “谢谢。”阮阮略略颔首,拔腿准备回自己房间,膝盖上的疼痛又传来,她蹙眉,扭头又吩咐吕品,“麻烦,有没有药水我刚刚摔跤了。” 荣一即刻紧张:“大小姐你摔哪儿了方不方便让我瞅瞅严重不严重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就怕他这样反应过度。阮舒打个噤声的手势,强行命令他住嘴,然后才回答:“一点小事罢了。一会儿我自己揉揉就可。” 荣一欲言又止。 吕品很快把跌打酒送来:“以前从阿婆那里要来的,刚好还剩着。效果很不错。” “嗯嗯。”阮舒接过。 “姑奶奶如果还有其他不适,一定要告知。”吕品关切。 “我知道。”阮舒淡声,不顾荣一担忧的眼神,兀自带着跌打酒回房间。 关上房门。 她并未完全卸下浑身戒备,甚至比在外面时还要神经紧绷 可没忘记房间里安装有监控摄像头,闻野可能正在屏幕前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隔壁的卧室里,此时此刻空无一人。 吕品帮闻野整理桌面,并清洗酒杯。 约莫五分钟之后,闻野才从衣帽间里出来。 “boss~”吕品问候。 闻野迈步回来书桌前。 吕品该汇报的汇报给他:“盯梢在附近的那两个警察还是没走。梁先生的手机,和那辆保时捷,依照boss你的要求,任由警察定位跟踪。” 因为真正的梁道森是没有能力反侦察的。所以不能在这个细节上露出大马脚。 “嗯,随便他们爱盯梢盯梢,爱定位定位,反正都是浪费时间。”闻野表情不屑。挥挥手示意吕品给他倒酒。 吕品笑了笑:“那位褚警官一直对庄家很关注,接近姑奶奶,当姑奶奶的散打教练,分明是企图打探庄家的情况。姑奶奶是真的寂寞了。明知褚警官别有目的。还愿意继续和她做朋友。” 记起不久之前他在阮舒的手机上看到她对褚翘的备注已然亲昵到“翘翘”,闻野不禁冷嘲:“寂寞呵呵。每天这么多人围绕在她身边转,还不够还要去外面交朋友搞得她好像可怜巴巴没人疼没人爱得快要死掉似的。” 可boss你不还是放任姑奶奶了吕品腹诽着,咽下话,把倒好酒的酒杯送到他手边,转而道,“boss放任姑奶奶和褚警官的往来,是一招险棋。” 闻野接过酒杯。冷冷一哼。 吕品顿了顿,提醒:“如今梁先生是姑奶奶的未婚夫,也成了警察关注的对象。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把人撤走。不管怎样,对我们终归有些不方便。” “而且,”他颇为困惑,“那几个警察貌似察觉出我们进出方式的异常了,今天看到他们在周围转悠了许久,可能是在找我们的另外一个出入口。” “嗯。应该是。”闻野喝了一口酒,“那天在医院门口碰到那个姓褚的女警察了。回去后才发现房子外头被警察盯上了。” 吕品一愣,总算恍然。稍稍一迟疑,即便知晓他不爱听,还是多嘴询问:“boss,我们近期是不是应该低调点” “我们还不够低调你要我怎么低调”闻野咽下嘴里的酒,反问,旋即斜眼,“就算高调又怎样生活就应该多点刺激。死水无波,有意思” 自家boss性格素来如此,吕品更深知,他再夸张都有他自己的分寸,否则也不会始终相安无事。便未再就此多言徒惹他不快。 只是临出房间前,又记起来向他顺嘴一提:“方才姑奶奶摔伤了,问我要跌打酒。” “摔伤”闻野皱眉,重新打开电脑。点开监控。 画面里,阮舒正坐在床尾凳上,抬高起一只脚,卷高裤管,用跌打酒揉膝盖。 貌似挺疼的,她的眉心拧出了一个小疙瘩。 闻野尝试放大画面,刚瞥见她膝头上的一块淤青,她便揉完了跌打酒,把裤管翻回来,脚也从床尾凳上放回地面,来回走动了几步。 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她拧回跌打酒的瓶盖。搁放至梳妆台上,然后行回床边,爬上床,躺进被子里。手臂往床头一伸,衣袖间露出一截她白皙的手腕。 下一瞬,灯灭了。 画面蓦然漆黑一片。 闻野坐片刻。 确认再看不到她房间里的任何动静,才丢了鼠标。阖上电脑,眼睛盯向和隔壁共用的那堵墙,轻嗤:“活该。” 从书桌前起身,他进去浴室洗漱。 出来后,压不住心里的躁动,最终摸过手机,给吕品去了一通电话。 “boss”吕品狐疑不是刚从他房间里出来么临时又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 “她那个房间的监控监控摄像头为什么不是可夜视的”闻野质问。 吕品:“” 房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阮舒侧身而卧,睁着眼睛。 虽不知是否关了灯就能阻断监视,但这样的漆黑终归是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是啊安全感 黑,因为未知,而多令人觉得不安全。对她来讲。反是种保护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别想看见她。 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身体也缓缓放松。 脑筋则异常清醒地在回顾于杂物间里的所见。 她先前的猜测已完全得到了证实:闻野和庄爻小时候,确实有段时间是生活在一起的。 木头雕的手枪、飞机、汽车,以及枪械与轻武器的旧书,多半属于闻野。这和闻野如今的军火倒爷身份非常符合。 计算机代码的书籍,多半属于庄爻。庄爻的计算机水平,曾被栗青鉴定过的。 人体构造、人体解剖的书籍和标注了经脉和骨骼的人体模型,给人的第一反应或许是专业学医的人使用的,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想想闻野的枪法,尤其庄爻是个惯于用刀的杀手,不也需要对人体有所了解 她尚记得。林翰死掉之后,焦洋就曾根据伤口判断过凶手的刀法非常专业,刀刀利落,而命中要害。 这些物品倒是其次。最直接的证据其实是相框里的那张照片。 如她所判断的,曾与他们二人一同生活的,还有一个女孩。 那张照片就是三个人的合影。 她非常地感谢黄金荣曾让她见过强子小时候的照片。是故,她一眼便得以辨认出。合影中的三人,其中一个男孩,是十来岁的强子,模样和八岁时相比,长开了不少,但依旧十分地相像。 闻野倒是和小时候长得并不太像。或许极大的原因在于,彼时的他的眼神里,丝毫不见如今的倨傲自负和眼高于顶。 而照片上闻野和庄爻全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 至于最后那个女孩,看起来是三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不过应该也没差多少。她的长相则 女大十八变 然,那双眼睛 阮舒闭阖双眼,回忆着照片,再对比某一个女人 应该不会有错 应该就是她 她和闻野、和庄爻,竟然是认识的 之前一直琢磨不透她的底子,如此看来,她和闻野他们,是同属一个团体的 为什么 怎么会 闻野他们这伙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好多思绪需要慢慢理顺 阮舒的手下意识地摸到枕头底下的手机上傅令元呢他身处海城的漩涡中心,似乎对所有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那么是否包括那个女人的背景 可,非常明显,他是近段时间才彻底弄明白闻野和庄爻的存在 那他是否搞清楚了,那个女人和闻野、庄爻也有关系 闻野这群人,和庄家,和陆家,到底是 闻野刚躺到床上没多久,吕品就打来电话了。 “抱歉boss,打扰你休息了。” “有事说事。” “是梁先生。” “他怎么了” 477、可能会,放弃我…… 含39300钻加更 , “梁先生说刚刚褚警官打电话给他,找姑奶奶接电话,说姑奶奶的手机一直关机打不进去。并且质问梁先生怎么可以擅自动姑奶奶的手机把她的电话给挂了。”吕品汇报。 闻野冷呵呵:“这个女警察是没完没了了是吗是警察就能管人家接不接她电话的自由了她有天大的事情非得今天晚上找着人别理她让梁道森直接去投诉她半夜扰民” “”吕品觉得自家boss今晚好像吃了炸药,或许姑奶奶无意间触动机关掉到密室里的事情把他惹恼了而他的气没处撒。 便听闻野紧接着又追加:“还有,她能拿到梁道森的号码,肯定是利用职务之便,现在却用来询问私事,投诉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我明白了boss,”吕品应承下,“主要是向你确认,你确实接过姑奶奶的电话。”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不知哪儿刺激到闻野了,换来闻野的哂笑:“她的手机她的电话卡,当初全都是我给买的。我接的不是她的电话。是我自己的电话。” 吕品:“”好吧,boss的逻辑又赢了 训练馆。 褚翘盘腿坐在地上,保持着掂手机的姿势,神色陷入长达许久的凝重的思考。 和她通电话的这个梁道森,和先前接阮舒手机的那个男人,声音明显不一样。 这虽然还不能证实那个男人是“s”,但已充分说明,傅令元提供给她的线索并没有骗她,的确存在两个梁道森 靠 一个真的一个伪装的 奶奶个熊 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真有“易装”这一说而且能伪装得像到连身边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改天她还真得找机会好好见识一番 既然身边的人都分辨不出来,恐怕平日里连声音都模仿了。今晚对方在接阮舒的电话时,是意外的一次疏忽 褚翘摸了摸下巴。 不过,即便知道伪装梁道森的这个男人就是“s”,也依旧非常难办啊首先得把两个梁道森的存在抓个现形 现在唯一的优势是,“梁道森”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得知他是“s”了。 这个优势必须得保住 保住 褚翘斗志昂扬。 当然,目前要保住这个优势,最大的问题在于不能让傅令元坏她的事儿。 所以 头一偏,她看向不远处的人。 傅令元已放弃了最初的狂暴,一言不发地靠墙坐定在那儿,身影沉峻,宛若山一样压迫感满满。 他幽黑的双眸毫无温度地盯过来,褚翘深知自己已经被他的眼神翻来覆去地杀死无数遍了。 而致使他滞留在此没能杀去梁道森家里的原因在 褚翘眼风扫过他腕上的手铐,确认手铐依旧结结实实,她稍稍放下心。 还是非常得意自己当时的雷厉风行,趁他的注意力全在和唐显扬的通话上,果决迅猛地将他这头没了理智的雄狮牢牢锁住,限制住行动。 疑神疑鬼地又确认他的手机被她抢在手中,他失去所有求救的机会,褚翘轻吁气。 双手抱胸,注视着他的郁卒,她撇撇嘴:“真要笑掉我的大牙了,你居然失控成这样我以为你对你和小阮子之间的感情非常笃定,看来并没有。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事到如今小阮子还能为你坚守。” “你懂个蛋”傅令元不仅粗暴地讲脏话,且冲她竖起一根中指,仿若回到他青少年叛逆时期的恶劣痞性。 褚翘倒没有生气,回之以一记无敌大白眼:“我当然不懂蛋,我又不是男人。” 怼完,她故意语出讥嘲:“最好让小阮子好好瞧瞧你这副破德行,她还能看得上你欸我说,你老早就暗恋人家小姑娘了吧啧啧,暗恋哟,你居然还玩暗恋” 傅令元黑脸冰脸狠厉脸 褚翘趴在垫子上,手掌撑住下巴,很有兴致似的戏谑:“不过你是明智的。晚了十年再和她续前缘,好歹出了趟国深造成人模狗样。否则换作十年前的你,哼哼,压根配不上人家小阮子的冰山美人之姿。假如你当时像追其他女孩子那样去追她,肯定自取其辱。” 傅令元不知由此想到了什么,菲薄的唇倏尔抿得紧紧的,周身散开来一股子萧索。 见状,褚翘有点懵他的小心灵有那么脆弱不过贬他两句,他就自尊心大受伤害了 “把我的烟和打火机给我。”傅令元朝她伸手。 褚翘本打算拒绝,不过转念他一个人被困在这儿够无聊的,终归还是从地上帮他捡了起来。 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有靠近他,只隔着距离帮他丢过去。 傅令元看了她一眼。 褚翘耸耸肩:“谁晓得你会不会耍花招反正我今晚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你自己好好冷静。” 停一瞬,她直视着他问:“其实就算我不拦你,你跑去梁道森的家,到底能做什么打人吗闹事吗这样做你就能挽回小阮子的心让小阮子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再一顿,她又问:“你和小阮子感情危机的症结在哪儿” 语气像极了她此刻是知心姐姐、爱情专家、情感顾问,欲图为他指点迷津。 傅令元压根不理会她。兀自低头点了根烟。 “你能洗澡,我为什么不能洗澡你的电话小雅能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他不能接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为什么不能在我的房间” 阮舒的话清晰地重现脑海。 一句句,分明都在针对他,针对他和小雅之间的关系 青白的烟雾四处弥散,他的脸庞隐在薄薄的烟雾之后。泛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见他分明若有所思,褚翘便不再打扰他,随之安静。 然而发现他一根烟紧接着一根烟,不间断,褚翘捂住口鼻皱眉了:“我怎么觉得小阮子是被你的烟瘾给熏走的” “她如果在身边,我不抽烟。”傅令元吐话。 褚翘嘁声:“在你眼里只有小阮子是女人,只有小阮子值得你宝贝~其他人怎么被你熏二手烟都无所谓。” 本意其实是想挤兑他。 结果傅令元竟煞有介事地接下腔:“是。” 褚翘:“” 间接秀他对阮舒的珍爱么 感觉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卧槽 “那又怎样你现在想熏她都没处儿熏。”她试图掰回来一局。故意往他心口插刀,“小阮子真会挑男人啊,踹掉你这个本土大佬之后,直接奔向国际了~” 傅令元果不其然凛冽下来眉目,沉声:“她不会爱上其他男人的。” 褚翘不禁挑眉:“这会儿怎么又哪来的自信” 傅令元眸子狠厉地眯起:“我的女人,我最了解。” “是么那刚刚暴跳如雷要冲去捉奸的男人是谁”褚翘埋汰,“或者你只是自欺欺人说给你自己听的” “她不会不爱我。”傅令元轻轻一顿,嘲讽地弯了下唇,“她只是,可能会,放弃我” 语音丁点儿没了先前的冷硬强势,而突然便落寞下来。 同时,褚翘也确实相对应地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抹稍纵即逝的落寞。 她怔忡。 很是怔忡。 早知他们俩是夫妻,早察觉傅三这个浪子娶这个媳妇儿是真心实意的。通过这短短几日的沟通,她也不怀疑傅三对阮舒的爱意。 尤其在她了解到阮舒残破的过往之后,连她这个当女人的都忍不住对阮舒心生怜惜,何况傅三这个大男人 正如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正惹男人心疼的不是女人的柔弱,而是女人的坚强。 但,现在,她突然发现,或许她的理解依旧存在误差,对傅令元的感情世界依旧了解得不够深入不够真切 在他和阮舒的这份感情里,他并非一味地付出,他在阮舒身上明显也存放有某种寄托;并非阮舒以他为依靠,他也在依靠阮舒。 他也在,依靠阮舒 他为什么会依靠阮舒 他在阮舒身上存放了怎样的寄托 褚翘蹙起眉心凝注他,心情有些微妙。 今夜见到太多面陌生的傅三,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傅令元神情已恢复如初的冷寂。 烟在口中,他的两腮凹进去,轻轻呼气。 褚翘转了转眼珠子,继续往他的心口插刀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如果让她感到痛苦,她也有更好的选择,放弃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凭什么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我们小阮子腿细身软人美又是个富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 傅令元冷飕飕地飞过来两记冰刀,不予理会,专注地抽烟。 褚翘不甘心他难得多讲了两句又关闭话匣子:“喂喂喂,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以前怎么不追她啊” 她帮他描述着画面:“都说爱情能够改变一个人。你如果以前就追她,碰了钉子吃了瘪,你肯定得不服气。不服气的话,你肯定会琢磨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么你或许就能因为她,把你的坏毛病全改了,转了性。 “转了性,你家里人肯定就不会再操你的心。你也就不会去干那些混账事以致于被送出国。你没出国,就可以和小阮子一直处对象。到毕业,到结婚。可能你们俩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仅如此,如果当年傅令元真的顺利追到阮舒,阮舒或许就能避免被继父糟蹋傅令元或许也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多美好啊褚翘忍不住在心底叹息,可惜终归只是如果 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伤春悲秋,褚翘敲了敲脑袋收住思绪,不禁自嘲她一个没谈过正经恋爱的老姑娘怎么老爱去感悟别人的感情。 啧啧~ 抬头。她正打算再说点什么。 但见傅令元像是因她的那番美好构想勾起了不愉快,神色晦暗,眼里翻滚的情绪极其复杂。 褚翘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 安静数秒后,却听傅令元开了口:“没有如果。我只知道,现在,就算我让她感到痛苦,我也不会放开她。” 他目光里的深沉令褚翘陡然一个激灵。 撇撇嘴,她抱住自己假意拂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啧啧,怎么突然感觉被你这样的男人爱上是件可怕的事” 目测他可能不会再进一步吐纳心声,褚翘起身,去拿了一层被子过来,丢给傅令元。 “委屈你了青门四海堂大佬,今晚将就在这儿打地铺过一夜吧。等明早小阮子和她未婚夫互动完感情,我就放你离开。” 措辞无不在刺他。 褚翘双手叉腰,睨着他的阴翳,心里爽翻天。 带着这份爽翻天,她去了洗手间。 阖上盖子往马桶上一坐,她掏出兜里的手机。 界面上正处于录音的状态。 褚翘点击了停止,重新播放一遍。 听完之后,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 用手机里的软件将录音截取。 最后,找出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摁下了发送键。 这种处于随时被人窥探的陌生环境,终归让人睡得不踏实。 也因为傅令元的那通电话,和在杂物间里的发现,阮舒零零散散地做了几个残破的梦。 醒来的时候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唯独记得的是,梦境的最后,慢键似的,回放了陈青洲被火吞噬的画面。 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着。 窗帘紧闭。房间里依旧漆黑一片。 片刻后,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开了机。 查看时间。 六点半。 正准备锁屏,提示有条消息,来自褚翘。 阮舒从床上坐起。 点开。 是音频。 半晌,她下床,从包里取出耳机。 然后回到床上。 将手机连上耳机。 将耳机塞进耳蜗。 将床头灯关掉。 周身重新陷入黑暗。 她低垂眼帘,盯着凝着音频文件。 时间悄然流逝。 她最终按下播放键。 唯剩的屏幕微弱的光亮。照着她的面容。 面容上寡淡冷漠的表情不曾有过变化。 仿若她仅仅沉默地一动不动地静坐,而并没有去听耳机里在播放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起手机,收起耳机,打开灯。 淡静如初地下床,进浴室,洗漱。 整顿完毕后,阮舒打开房门,走出卧室。 荣一尚精神抖擞地守着,立刻问候:“大小姐~” 阮舒扫过他眼睑处的淡淡青黑:“辛苦了。以后不要这么累了。” “没关系的大小姐。”荣一摇摇头,“平时我是有休息的,昨晚特殊情况,要我阖眼,我不放心。” 阮舒沉默,并不忍心告诉他,即便他不曾阖眼,也没能阻挡闻野随意进出她的卧室,没能阻挡闻野监视她。 算了,终归只住这一夜 定定神,阮舒问:“码头的事情,现在是什么情况” 荣一略微狐疑:“大小姐忘记了吗您昨晚睡觉前。刚问过我,我也汇报过了。” “噢”阮舒似有若无地点点头,“我以为隔了一个晚上,或许有什么新的变化。” 荣一微微一愣。 阮舒已举步朝客厅去。 荣一追上去,跟在她身后,想起来告知:“强子少爷来了。” 阮舒脚步应声微顿:“什么时候” “凌晨一两点。来了之后先和我打招呼,问你的安好,就进了闻野的房间。”说着,荣一压低音量,“我怀疑强子少爷可能事先不知道大小姐你被带来这里,所以找闻野吵架去了。反正强子少爷重新从闻野屋里出来时,我瞧着他的表情是非常生气的。” 阮舒微抿唇,不语。 荣一多少是欣慰的:“虽然强子少爷依旧归属闻野的阵营,很多事情他也无法做主,但他还是竭尽所能地为大小姐你着想。” 旋即他又喟叹:“只希望强子少爷能早日解除对荣叔的心结” 阮舒垂了垂眼帘,复又抬起。 正巧已迈入客厅的区域,闻野和庄爻都已经在了。 “姐,早~” 庄爻即刻与她打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不等她回应,坐在沙发里的闻野率先冷嗤:“吃的喝的一样没少给她供着,她能有什么不好” 阮舒云淡风轻地看了眼闻野。转回眸,简单地答复庄爻:“挺好的。” 庄爻并未遮掩他眼神里愧色:“抱歉姐,昨晚委屈你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他的措辞隐晦。 阮舒觉得自己还是听出来了,他不仅在为闻野带她来这里过夜而道歉,更在为她卧室里的监控摄像头道歉。 “不用。”她没接受他的歉疚,轻嘲,“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也不去看闻野的表情。语落阮舒便换了个话题,询问庄爻:“昨晚上去哪里了” 庄爻笑笑:“没什么,就是办点事情。” 闻野却在这时打了个响指,唤了吕品:“你刚刚跟我说,隋润东那儿出什么状况了来着” 吕品会意,重新汇报一遍:“昨晚上大奶奶在庄家宗祠关禁闭的暗室里与看守宗祠的几个男人苟且的画面,直播给隋家小姨子和刚清醒过来隋家二爷看了。” “隋家小姨子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隋家二爷情绪激动,下面的手术伤口又坏了。” 阮舒极轻地颦一下眉。 吕品的话则尚未全部说完:“还听说隋家二爷的仇家寻到医院里,把他的十根手指全部削了。” 478、昨晚很是愉快 , 闻野俨然非常刻意,刻意挑在她和庄爻对话刚结束的时候突然让吕品重复。 刚开始说的什么画面直播,能做到这件事的不就是闻野他们一伙人 最后又提及“仇家寻到医院”,摆明了是借口。 那么庄爻昨晚消失不见所谓的“办点事情”,办的就是这件事 阮舒看向他。 庄爻正冷眼看向闻野。 闻野的双臂闲恣地舒展在沙发背上,左脚搭在右脚上,轻轻地抖着,微扬下巴回睨庄爻:“怎么你是在为她出气帮她报仇。又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还难以启齿了还是说想做好事不留名地当无名英雄”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庄爻从牙缝间挤出字眼。 闻野轻嗤:“那你就当作不是你干的喽~反正能够把精彩的现场视频直播给他们看,也不是你的功劳。” 庄爻不再理会他,转眸回阮舒,并转移话题,提醒:“姐,我们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公司上班。” 阮舒深深地凝注他一秒,未多言,和他偕同走去餐桌。 闻野也在餐桌前落座。 荣一今天没有被赶出去,在旁伺候阮舒和庄爻二人。 吕品则在闻野身边帮他倒咖啡。 瞥见对座里,阮舒和庄爻肩并肩,闻野不禁臭了脸,把吕品搁在他手侧的咖啡杯挪开:“我要喝果汁。” “”吕品怔了怔,正欲疑虑出口“boss你不是一直只喝刚磨出来不到三分钟的咖啡么”。 视线顺着闻野目光的方向看到阮舒和庄爻的杯子里都是果汁,他心中顿时了然,撤走了咖啡,换了个杯子,重新倒果汁。 意面里的茄汁不够多,阮舒伸出手准备拿酱。 闻野眸子眯起,霍然起了半个身子,越过大半个桌面,硬是快一步把酱瓶取走。 阮舒没有怎样,暂且先吃其他东西。 庄爻则冲闻野皱眉:“你又没吃什么需要用到茄汁的东西” “谁说我没有”闻野掀开三明治,把瓶子里的茄汁往上面倒。 庄爻无语,没再理会他,转而向阮舒推荐其他吃食。 闻野把酱瓶放回桌子上,靠近阮舒的这一侧,但又距离他更近些的位置,继而朝阮舒点点下巴:“不是要自己来拿。” 阮舒淡淡掀眼皮睨他一眼:“谢谢。” 闻野盯住她的手臂,看到她的手臂越过桌面伸过来,衣服的袖子因此而收缩,如他所料地露出一截她的皓腕。 然而却并未如他想象地白皙无暇。 闻野眉头一皱,条件反射扣住她的手,盯着她腕上的梵文画符。 “你干什么”庄爻和荣一二人第一时间异口同声。 同时庄爻起身一把劈到闻野的手臂上。 闻野被迫缩回手。 看到庄爻和荣一均对他怒目而视,他轻蔑地嗤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要非礼她。她有什么好非礼的” 说罢,他看回面无表情的阮舒:“你是割过腕自杀还是怎么着”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挑他眼睛倒是挺尖。那梵文画符一直以来都将她的伤疤掩盖得特别好,目前为止他还是第一个光靠眼睛就判断出来的人。 脑中一闪而过以前傅令元总喜欢拿手指摩挲她这处疤痕。 她定回神思。握住自己的手垂落到桌底下,简单道:“以前受了点小伤。” 但听闻野直接点破:“那纹身是在卧佛寺千佛殿后头的小广场画的吧” 阮舒先是诧异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整个卧佛寺都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地盘。他对出自寺里的东西了如指掌,再正常不过。 “嗯。”她没否认。 闻野笑了笑,还挺骄矜的,又问:“知道上面的梵文是什么意思吗” 嗯阮舒颦眉:“不知道。” “想知道吗”闻野俨然一副“来问我啊~快来问我啊~我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表情。 阮舒坐回椅子里。拉好自己的袖子,不甚在意地说:“没兴趣。” 闻野:“” 庄爻便也就忽略掉闻野,和阮舒一样,继续早餐。 吕品站定在闻野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从方才起就一声不吭,只当作没有发现自家boss臭得不能再臭的脸。 不过没多久,阮舒出声把吕品的存在感拉回来:“你好久没有向我汇报荣叔的情况了。” 闻野欠欠地插话:“那个病老头能有什么情况肯定老样子。每天都在等死。” 荣一面露怒色:“你讲话给我小心点” “噢要怎么小心你算哪根葱还给我”闻野冷笑,“时间久了,你都忘记了你那条烂命当初是被谁捡回来的” “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马上消失,看你还怎么一天到晚开口闭口大小姐。” 荣一听言怎么可能爽但闻野的警告又偏偏掐中了他的三寸。本就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怕自己无法呆在阮舒身边,他怎么可能甘愿每天在闻野的眼皮子底下敢怒不敢言 庄爻在这时抬眼瞥了闻野一眼。 闻野留意道:“怎么不是不认那个爹吗看我做什么” “你今天吃炮仗了”庄爻反问,“见谁就轰” 吕品躲在后头不禁要冲庄爻伸大拇指果然是小时候一起生活过的人,彼此了解,一针见血就点出来了。 闻野双手抱臂:“我就是不爽,想轰人又怎样” 阮舒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却并非理会闻野或者庄爻,而重新询问吕品:“荣叔的最新情况” 闻野和庄爻均静下音。 吕品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为焦点,竟少有地小小地紧张,清了清嗓子汇报:“回姑奶奶,上一回告知过,黄金荣很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疗效也很好,病情有所控制。暂且目前的状况而言,可以多撑半年的寿命。” 多撑半年阮舒感觉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稍稍松了一条缝。这大概是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荣一同样喜形于色,通过空气传到她这儿来了。 阮舒问得仔细:“陆振华都不管他的吗还有陆少骢。之前不是说过。他去美国治手了回来没有” 荣一后来详细地跟她讲过当日在靖沣陈青洲遭遇围剿追杀的整个过程。自然包括陆少骢的手被陈青洲开了几枪。而据吕品打探到的消息,陆少骢将这笔账转嫁到了黄金荣的头上。 因此彼时她非常庆幸陆少骢暂时不在国内,忙着他的手而没心思找黄金荣报仇。否则她如今哪里还能捺得住性子陪闻野在庄家绕圈子 “还没回来。”吕品摇头。 “知道不知道大概什么时候会回”阮舒最希望的自然是陆少骢一辈子都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吕品给她的答案却不遂她的愿:“听说医治得很顺利,如果快的话。再半个月,或许就能结束最后一个疗程。” 快的话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左右阮舒神思恍惚一瞬,蓦然看向闻野和庄爻,嘴唇轻轻嚅动。 当然,她最终没有出声向他们求助。 毕竟他们已多次明确过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面向陆家直接要人的。 阮舒收回目光:“嗯,好,我知道了。谢谢。” 握紧叉子,她低垂眼帘,继续早餐。 餐桌倒是就此安静下来了。 闻野和庄爻二人也不再有人讲话。 阮舒最先离开餐桌。 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她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一只小行李包而已。 几人准备下楼,绕过那盆小叶紫檀时。阮舒不禁多瞅了两眼,转回眸,正与闻野的目光交汇。 不明意味,而带着研判。 阮舒泰然自若地接受。心里琢磨着,杂物间存放着什么物品,闻野多半有数。既然他知她误闯,大概也能猜到她在里头的发现。只不过没能从她口中得到确认罢了。 让他虽有怀疑,但虚虚实实,是最好的效果。这便是昨晚他询问她“有何收获”,她不和他交流的原因不想被他确切地探到底。 她有不少困惑待解答。不过她会另寻办法弄清楚,而不想通过闻野。 下到一楼,正好又碰上梁道森。 此时闻野亦顶着梁道森的伪装昨天是他带她来的,戏要演足,所以今天依旧由他送她去公司。 庄爻和荣一二人先从另外一个隐秘的通道离开。 阮舒则跟随闻野正大光明地走正门。 今天闻野倒没有废话,开车归开车,和她互不搭理。 阮舒一路耳根子清净,图个自在。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公司后面她的专用通道。 下车前。阮舒记起来问他:“是不是应该先统一说辞” “统一什么说辞”闻野皱眉。 阮舒凤眸凝上深意:“我在你的家里过了一夜,我们究竟有没有实质性的发展,难道不应该统一说辞” 不等他回复,她很快自行建议道:“总不能叫庄荒年的希望落空。所以不管他问你,还是问我,就说我们昨晚做了,很是愉悦,感觉彼此非常合适。” 闻野眸子眯起,盯住她。 阮舒“嗯”一声,目露询问,紧接着又问:“你作为梁道森的时候,是怎么和庄荒年沟通的事无巨细吗那他会不会问你细节你懂得如何应付吗” 语落她马上再自接自话。拍拍他的肩:“如果有需要,你自己编吧。只要记得说你戴套了就好。毕竟第一次,我只是先试一试,用不用得习惯。以免之后x生活不和谐再换未婚夫麻烦。” 她连续不断地甩话,掌握主动权、把控节奏的架势非常强。 而最后几句,大大地有羞辱他的意味。闻野的表情怎可能好看 阮舒自然装作没看见。 闻野泛出哂意:“你和每个男人都能不尴不尬地谈论这种问题”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么”阮舒面色无澜,借用前些天和褚翘在训练馆喝酒看片时。褚翘总挂在嘴边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总装纯情有意思么” 一刹那,她分明见到闻野的脸又臭下来。 “没问题的话我去上班了。”阮舒耸耸肩,丢完最后这一句话,迅捷地拉开车门下了车,快步往大厦里走。 庄爻和荣一已等在那儿。 阮舒和他们汇合后,才转回身看了一眼。 白色的保时捷刚刚启动开走。 她凤眸轻轻一狭。 “大小姐” “嗯。”阮舒应着,继续步子。 抵达董事长办公室,庄爻照惯例去给她泡茶。 暂且只剩她和荣一两个人。 阮舒抓紧时间询问荣一:“庄家码头的情况。” “嗯大小姐,你这都问我第三次了,我不是说” “荣一,”阮舒打断了他的装傻,目光笔直地注视他,语音有些厉,“你还顾及不顾及荣叔的安危了” 荣一怔住:“大小姐” 479、不可能复合 , 阮舒的眼神洞若明火。 荣一自知已无法再隐瞒,便坦诚:“九思说,两个堂口的堂主打算绕开宋经理,直接和大小姐您搭上线。” “噢想直接和我谈是么”阮舒饶有兴味儿,“很好。我也想知道,他们和宋经理私底下究竟是种怎样的关系。” 扭头,她问:“所以,你不说,是怕因为这件事,我和傅令元见上面” 身份地位必须是相匹配的。就两位堂主,肯定是不够格来见她这位庄家家主、董事长的。 荣一觑了觑她,隐晦地回答:“大小姐,别说傅令元,就算是陆振华亲自来,也不是说想见您就能见到您的。” 其实还是在暗示她,让她不要和傅令元面对面。 阮舒读懂,点头认同:“嗯,确实,就算陆振华亲自来,诚心地三顾茅庐,我都不会给他面子。” “不过荣一,”马上她话锋一转,“我们本就要让这件事打断在不需要出动陆振华的程度,才是最有利的。” 且,陆振华真的来了,她暂时也是不方便见的。虽有庄家护着,但她还不想在自己尚未完全掌控庄家之前将自己暴露于陆家面前。 荣一听言缄默。 阮舒看着他:“不要半途而废。这件事已经做到这地步了。就要达到我们的目的再放手。” 荣一咕哝:“那个时候又不知道傅令元会来江城” 阮舒蹙眉:“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么” “我不相信的是傅令元。”荣一否认,迎视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接近大小姐,肯定是要再对大小姐您花言巧语。他滞留在江城处理这件事,两位堂主都听他的指挥,这个主意肯定是他的图谋不轨。大小姐,我们必须谨慎小心。” 阮舒收敛瞳仁:“荣一,如果不是因为傅令元刚好来江城,挑拨庄家码头和青门两个堂口的事,不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荣一心里其实也早有疑虑和猜测。 “而且,”阮舒继续道,“也正是因为我们现在面对的人是傅令元,能争取到的获益才可能更多。” 道理自然懂,但荣一就是憋一口气:“我不希望大小姐您用美人计” 未曾料想他会蹦出这么一个词来总结,阮舒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肃色纠正:“这和美人计差远了。只是利用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方便我们办事而已。” “可大小姐你终归是个女人。”荣一说。 “女人怎么了”阮舒眉心拧起。 荣一也不怕直言不讳:“女人容易心软。” 阮舒面容泛出冷薄:“你是看不起女人还是看不起我” “没有”荣一噗通一下跪倒到地上。“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失言了” 阮舒从大班椅里站起来,低眸注视他垂着头话,默许。 庄爻回来,看到荣一跪在地上,怔了怔,旋即抬眸望向阮舒的面无表情。 他未多问,自顾自行去会客区的茶几桌。开始烹茶。 渐渐地,满室茶香。 依旧是她最喜欢的西湖龙井。 鼻息间萦绕。 阮舒感觉五脏六腑都通畅许多。 不多时,庄爻把刚斟出来的茶送过来。 阮舒轻嗅着,呡一口。 每每这种时候,总令她恍然好似回到林氏的总裁办。 此时还是林璞的庄爻,作为她的助理,也每天给她泡茶。 只不过他那会儿是半路出家,接了苗佳的班,现学现卖。 学得倒是快,如今不仅泡得好,而且十分了解她所喜欢的浓淡程度。 待她放下茶杯,庄爻盯住她的手腕关切:“姐之前伤得严重吗” 阮舒浅浅地抿唇,摇摇头。 荣一在这时出声插话:“是以前二爷还不清楚大小姐身份的时候,把大小姐抓来关起来,大小姐为了逼二爷现身,故意摔了碗,狠心用碎片割破的。” 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阮舒朝他扫去眼风。 庄爻笑笑:“确实很像姐你会干的事儿。” 荣一的话则尚在继续:“傅令元明知大小姐落在二爷手里,依旧选择先和陆小爷去办事,九思说,二筒给栗青去过电话,傅令元直接让二筒不用管。大小姐在我们手里呆了两天,傅令元才来把大小姐接走。” 阮舒下意识地握住腕,指腹摸着上面的疤。 神思轻晃,遥远的记忆被拉出来第130章。 彼时陈青洲还对她好言相劝,说她只要呆在傅令元身边一天,就得随时做好被傅令元牺牲掉的准备。 呵呵。 可不就是那样的嘛。 她那时并不在意的。因为清醒,所以不在意。 后来怎么就迷糊得乱七八糟将他的伤害入了心 她永远不会比他的野心更重要的。 她相信,纵使如今被谭飞绑架的事件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依旧是交易。 就像纵使他一再强调和小雅之间是干干净净一清二白的,他也不会为了她,不和小雅继续演戏 思绪敛下,眸子凝回焦聚,阮舒瞍向荣一:“你不用瞅准任何时机,不断地提醒我傅令元对我有多狠。我最后明确地告诉你一次,无论如何,我和傅令元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复合的。你把心放进你的肚子里去。” 她目光凉飕飕。口吻坚定,下保证似的。 荣一目光闪动。 阮舒瞥眸:“你就在这里跪到晚上下班。” “好的,大小姐,跪三天三夜都可以。”荣一心甘情愿,没有丝毫怨言。 庄爻淡淡一笑,才记起事似的,提及:“对了,姐,青门那两个堂口的人有在找我。” 阮舒停下手里的事情。挑眉望向他:“找你什么事” “我刚知道的,因为没理会,所以暂时还不清楚具体。不过,可以猜到的,不是吗肯定和姐你卡了人家和庄家码头的合同一事有关。” 说着,庄爻耸耸肩,“与有荣焉。作为董事长的弟弟兼职助理,油水好多。都往我这儿贿赂来了。” 阮舒戏谑:“那你尽管多收点贿赂。” 庄爻会意,笑言:“我不能低了自己的架子给姐你丢脸。会帮姐卡住,好好刁难一番再狮子大开口。” 阮舒微微抿唇。这下子也不用荣一去促成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宋经理现在是在干什么” 她交待过荣一最近两天要盯一盯宋经理。 答她话的是庄爻:“宋经理去几位董事家里窜门了。” 阮舒凤眸轻狭。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宋经理是为何窜门。 看来青门的那两个堂口是两手抓,明面上继续让宋经理帮忙,暗地里自行联系她身边亲近的人。 “哪几位董事”既然能被宋经理窜门,看来都是些试图挑战她这个董事长权威的人。 “我整理过名单后,就给姐送来。” 训练馆。 褚翘有点睡过头。 见傅令元似乎还没醒,她也不喊他,打着呵欠掏了钥匙,帮他开锁。 手铐松开的一瞬,她只觉自己的手忽然一紧,被人抓住似的。 待她凝睛,就见手铐铐到了她的腕上。 “” 愣怔一秒,她反应过来情况,猛地扭头看傅令元:“你干嘛钥匙呢快给我打开” 傅令元充耳不闻,捡起自己的香烟、打火机、手机和风衣,却是头也不回地拉开大门离开。 “傅三你以怨报德”褚翘咆哮,剧烈地挣扎,均无果。换来的只有手腕的疼痛。 她能反悔吗 她要收回发给小阮子的录音 不过傅令元倒没有做得太绝,没抢走她的手机。 褚翘忙不迭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找人来帮她。 傅令元走出训练馆,开机后第一时间给栗青打电话。 “老大” 栗青的声音难掩担忧虽然自家老大确实很经常一个人消失,但现在毕竟是在江城,他又一夜未归,联系不上。 “我没事。”傅令元先定了他的心,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栗青把本该昨晚就汇报给他的事情告知:“具体详情不知。但隋润东送去抢救了一次。他的十根手指头全没了。下、体的伤口也出现大问题,如今整个人的状况有点危险,能不能留住一条命,医生都无法打保票。” “才十根手指头”傅令元眸色深一度,嗓音毫无温度:“肯定死不了。庄爻不可能便宜就这么便宜他。” 隔着电话,栗青都能感受到自家老大少见的戾气。 以致于他都不怎么敢马上继续汇报下一件事。 但傅令元主动问起了:“让两个堂主去办的事,还没有消息吗” 栗青只得开口:“跟在阮姐身边进出比较紧密的就荣一和林璞。荣一对外的身份只是保镖,林璞不仅是董事长助理,而且是董事长的弟弟。所以两位堂主想方设法联络的是林璞。不过暂时没得到理会。” 他个人认为找林璞比荣一靠谱。因为如果找的是荣一,依照荣一对自家老大的憎恨程度,多半会拦下消息阻止传到阮舒的耳朵里。 傅令元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非但如此。他更多想一层的是,之前在酒店,闻野故意挑衅他,甚至撤掉了那一层的守卫放行他去相亲大会的现场,分明狂妄自大到不介意他和阮舒碰上面。 那么,这一回呢 顿时便又记起昨晚阮舒去梁道森过夜一事。 傅令元眉峰一凛,冷笑着挂断,转而拨给褚翘。 褚翘一接起就是破口大骂:“傅三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你” 傅令元自说自话打断她:“你们最好小心点。s很会耍高科技玩意儿,我特别怀疑你们盯在梁道森家外面的警员早已经暴露了。” “谁让你不早点告诉我s伪装成梁道森”褚翘简直胸闷气短。这个问题她昨晚想到过。 仔细琢磨琢磨,她甚至觉得自己被“s”给耍了她曾追捕过“s”,“s”肯定认得她的,却放任她当阮舒的教练、和阮舒接触虽然她目的在于查探庄家,但“s”都不怕她的靠近是“s”对他自己太自信,还是太看不起她这个警察的办案能力了 晃回神,褚翘盯着自己还被铐着的手,故意把方才给同事打电话顺便收到的消息拿出来刺激傅令元:“小阮子和她未婚夫又恩恩爱爱地一起出门,由她未婚夫亲自送她去上班。” 傅令元那边二话不说直接收了线。 傍晚下班。 快回到庄宅时,突然紧急刹车。 阮舒抬头从挡风玻璃望出去,正见有个女人挡在马路中央拦了车。 刚辨认出是隋润菡,隋润菡以癫狂的表情冲过来,拎起手里的水桶就往他们的车上泼。 察觉是汽油,荣一脸色一变,急急下车。 “姐我们也先下车”庄爻立即反应。 阮舒没多耽搁,马上推开车门。 不再有阻隔,隋润菡歇斯底里的声音清晰入耳:“我要杀了你我要给我大姐和我二哥报仇” 荣一毫不留情,夺了隋润菡的打火机,一脚将她踹着远远的。 隋润菡的下巴重重磕到地面上,挣扎要爬起来,吞吐着满嘴的血,尚念念叨叨着咒骂,眼神怨毒地直勾勾射向阮舒。 平日只偷偷随行的陈家下属们早现身,悉数护在阮舒身周。 这儿距离庄宅也并不远,庄爻打电话回宅子里告知情况,调来庄家家奴。 挂掉电话后庄爻提议:“姐,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走几步,先送你回去。” “嗯。”阮舒蹙着眉心把视线从隋润菡身上收回,没走出几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迎面而来。 跑在开头的两个是隋欣和唐显扬,直奔隋润菡而去。 后面则是庄荒年,带了一群的庄家家奴。 “姑姑” 庄荒年紧赶慢赶地迎到她的面前,难为他年纪一把了,累得气喘吁吁,视线逡巡着她,忙不迭关心:“姑姑没受伤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还是你巴不得希望我有事”阮舒反问。显得颇为尖酸刻薄。 庄荒年松一口气,侧头看向隋润菡的情况,皱眉,再转回来,和颜悦色道:“那我们先回宅子里,姑姑不要在这里吹” 他话没讲完,阮舒已径直掠过他,率先迈步。 宅子里,仆人马上就给她送上来热姜汤驱寒又压惊。 或许是察觉她的不高兴。庄荒年没有坐,只站在旁侧静静地等待。 顷刻,阮舒重重地落茶盏在桌面上,冷脸发威,冷声质问:“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把大侄子媳妇儿交到族里去处置吕品告诉我她和守宗祠的男人苟且了而且还是三个一个寡妇做出这种事,是要把大侄子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吗”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拿这件事先发制人,庄荒年未来得及立刻反应,顿住了两三秒,才先问:“那吕品应该也汇报过给姑姑,族里给大嫂的处罚是什么吧” “知道。不就是也让她尝尝被下那种肮脏的药的滋味”说着,阮舒冷冷一哼,“这个处罚我挺满意的。谁让她帮他弟弟给我下药。活该。” “可是”她生气地落重音,“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就发生这么丢脸面的事儿” 庄荒年叹息:“负责给大嫂送饭的人没把门锁好,大嫂吃了药之后发作,给跑出来了。所以就” 阮舒呵呵:“那药只不过下来给她亲身体验一下的,药性必然强不到哪里去。我那晚被她弟弟下得更猛,都懂得自爱。她年纪一大把了,还如狼似虎控制不住” 庄荒年解释道:“不止大嫂单方面的原因,还有看守宗祠的几个男人。族里好久没人犯大过错被丢族规处置了,他们难免有些懈职。昨晚上他们又给喝高了酒。今天一个个已经都在祠堂里忏悔接受处罚了。” “事情都发生了,处罚有个什么用”阮舒怒容未退,“大侄子媳妇的清白能回来吗我们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姑姑放心,族里的几位老人已经第一时间将消息封锁瞒下来了。发生这种事,不可能声张的。否则大嫂往后抬不起脸来做人,守宗祠的那几个男人也没有脸继续呆族里的。毕竟大嫂是前任家主的妻子。”庄荒年安抚。 阮舒安静一瞬。语气平和不少:“大侄子媳妇现在人呢” “在医院。” “她什么状态” “没什么状态。” “我暂时就不去探望她了。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他们隋家的人,他们肯定也不愿意再看到我。”说着,阮舒的语气又不好起来,“隋家那个小姨子,不是头一回惹我了。我住院期间她已经来闹过我一次。” 庄荒年作揖道歉:“不好意思姑姑,是我没能处理好。打扰到姑姑的休养了。” 阮舒一脸嫌弃他的表情:“都能让人堵到家门口来,你办的真是好差事” 今天她始终对他地不停开火,庄荒年却是到现在为止依旧不愠不火,听言后,不疾不徐地解释:“其实他们今天是特意来庄宅找我的。我和隋欣正在说话。估摸隋家小姨子从仆人那儿听说姑姑你马上要回来了,所以偷偷跑出门去了。” “他们特意来找你”阮舒挑眉。 “是的姑姑。”庄荒年点头。 “为了大侄子媳妇儿的事儿” “不止。还有润东兄的事儿。”庄荒年稍顿了一顿,问,“吕品没有汇报给姑姑润东兄昨晚在医院出的状况” “汇报过了。”阮舒从容淡定,“十根手指头都没了。说是仇家干的呗。” 庄荒年看着她的脸:“还有大嫂和守宗祠的那几个男人的事,在润东兄和隋家小姨的病房被直播了。说是电视机忽然见鬼似的自行打开,播放的就是庄家宗祠里的事。” “嗯”阮舒眉心拧得紧紧的,装成干知道的样子,要多像有多像,旋即脸一冷,“二侄子刚刚不是告诉我大侄子媳妇儿的事是意外现在又说被人直播难道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你一会儿一个样儿,到底哪种说辞才是真的” 不等庄荒年回应,她猛地恍然状,噌地从沙发里起身:“我明白了你是在存心捉弄我套我的话对吧” “我和隋家的仇怨恰巧正新鲜着,如今大侄子媳妇儿家接连出事,你们顺其自然地就都以为是我让人干的对吧” “不是不是,姑姑,”庄荒年摇头,似乎试图解释。 阮舒又抢过话头,怒不可遏:“我如果要做这件事,犯得着偷偷摸摸的吗在二侄子你来病房里告诉我隋家任凭我处置的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 “是他们隋家先对不起我在先,而且我是庄家家主,我怎么处罚他们都没人敢说我过分。还用迂回地明面上把人交给你,背地里我自己搞小动作” 她哂笑:“况且,我是傻子吗非挑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间点,让所有人都看穿是我干的” 庄荒年的表情颇有些无奈:“姑姑,抱歉,是荒年没表达清楚意思,让姑姑误解了。荒年的想法完全和姑姑一样,荒年知道姑姑向来直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藏话。” “所以,这件事多半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他最终总结。 阮舒依旧冷脸:“现在这件事你在处理” “是的姑姑。”庄荒年点头,“我和族里的几位老人一起负责。所以隋欣他们来找我。” “哼,”阮舒重新坐下,“隋家的人认定了是我让人做的。” 庄荒年笑了笑:“姑姑放心,我会帮姑姑和他们解释的。” “不解释也罢。反正他们不会信。”阮舒把剩余的热姜汤喝完,“其实想想,我和他们本就存了龌蹉,多这一笔无名烂账也无所谓。” 把茶杯放回桌面,她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揉了揉脖子,又舒展两下筋骨:“有进一步的情况。二侄子你再另行告知。我乏了,先上楼休息,昨晚没睡够,今天又在公司开了一天的会,可累死我了。” “好的姑姑。这几天大嫂不在,我暂时来住几天给姑姑作伴。”庄荒年点点头,若有深意地瞅她一眼,又道,“我让仆人给姑姑炖了一盅滋补的营养品,一会儿姑姑当宵夜吃。还有叶酸,也给姑姑备着了,姑姑可以开始每天吃起来了。” 阮舒斜眼睨他:“辛苦二侄子了,每天要帮忙操心这些女人的事情。” “不辛苦不辛苦,姑姑安好,才是最重要的。”庄荒年秉着笑脸。 阮舒打着呵欠,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带着荣一和庄爻行向楼梯。 回到三楼的书房。 阮舒听到荣一在向庄爻低声请教:“强子少爷,叶酸是什么药” “不是药。是一种维生素。”庄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没等他说完,阮舒自行把话接过来:“是庄荒年拿来给我备孕吃的。” 荣一明白过来的同时,更是冷笑:“我呸我们大小姐才不会帮他们庄家生孩子” 阮舒压根不把这个话题放心上,转向庄爻,疑虑:“隋欣来这里,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隋润菡和隋润东的事儿” 她神色微凝:“我之前感觉,庄荒年好像有点受隋家的掣肘,所以宽容地允许隋家三姐弟的存在。你和闻野知道点什么内幕么” 庄爻摇摇头。 阮舒坐进椅子里,又绕回另外一个话题:“你和闻野够可以的。你们两个人做的事情,最后由我来埋单。” 亏她昨天还以为,闻野既然敢在宗祠对隋润芝动手,必然在他能够完美处理范围内,结果,还得靠她的演技。 平时和闻野没白呆,学着他的神态装傲慢就对了 480、美男计足矣 , “你们两个人做的事情,最后由我来埋单。” 亏她昨天还以为,闻野既然敢在宗祠对隋润芝动手,必然在他能够完美处理范围内,结果,还得靠她的演技。 平时和闻野没白呆,学着他的神态装傲慢就对了 庄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抱歉,给姐添麻烦了。” 阮舒摇摇头,把早上就想说的话吐出口:“谢谢。” 谢谢他为她做的一切。 之前的林翰,现在的隋润东。 但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她眸光几转,“不要因为我,再背负人命。好好珍惜你自己。” “姐,我本来就是个杀手。杀人已成习惯。”庄爻云淡风轻,“我杀隋润东,是我本来就看不惯他,另外也有其他原因。不是专门为姐做的,闻野早上的话夸张了。所以姐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阮舒微抿一下唇,不语。 或许他确实不是专门为她而做的,但他原本没打算告诉她,她相信,他是真心出于对她的考虑,希望她“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庄爻则转开话:“姐,青门那两个堂口的贿赂,我已经收下了。”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挑:“钱和女人” “女人我嫌脏,给退回去了。”庄爻挠挠后脑勺,“钱我暂时给留下了,但事情还卡着。没应承下来。” 他笑笑:“拿钱就能把我打发我比宋经理还不如” 阮舒眉心微动他清楚她想更深入地探究宋经理和青门背后的运作 “两位堂主希望我能屈尊降贵,明天下午和他们见上一面。姐你觉得可行吗”庄爻征求她的意见。 他自然是她身边最适合的人选。但阮舒忖着,直白地问:“闻野的意思” 她不认为闻野会完全放任她。 她甚至留了心眼,总觉得在允许她针对青门的这件事上,闻野另外动着什么歪脑筋。 庄爻也坦诚:“嗯。” 不过更具体点的,他未多言。 阮舒懂他的立场,也没追问。 未及她颔首,荣一插话:“大小姐,他们求到强子少爷,算他们有自知之明。您身份尊贵,岂是那些人轻易能见到的” 他难得和闻野、庄爻站同一阵线。 “我本来就没说过我要亲自现身。”阮舒瞥他一眼。 经过罚跪的敞开心思之后,荣一倒是不再暗搓搓,直接摆明面上。 收回视线,她颔首:“嗯。就以你的名义去和他们谈判,我只从旁了解我想了解的。” 仆人送上来的补品,被荣一给处理掉了,因为庄荒年这些行为的动机令他不爽。 阮舒倒觉得怪可惜的。毕竟补品本身是无辜的。 庄宅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 新腾出来给她当卧室的,是三楼仅次于先前那个屋面积大小的一间房。 荣一亲自监督的结果是。物件和配置的档次遵循着庄家的低调的奢华。房内的布局和陈设,则模模糊糊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认真一番观察,阮舒恍然,分明与她在陈青洲别墅里所住过的那个房间极为相像。 她颇有些无奈。 当然,她相信荣一如此手笔的最大目的肯定是希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尽可能地多给予她安全感。 可同时,无法否认,必然也存有荣一的私心:提醒她不要忘记陈青洲,不要忘记陈家 独自静坐片刻,阮舒起身进浴室洗漱。 出来后。她坐到书案前。 手机平躺着。 褚翘发来的那份音频文件尚在。 手指轻触屏幕。 她按了好几个键。 操作完毕后,她点击删除。 系统提醒她是否确认。 她垂着眼帘,眼睫遮挡她眸底的所有情绪,顿数秒,最终摁下“是”。 搁置手机到旁侧,她找出存放于底层柜子里的那本金刚经。 外皮老旧,边缘各处磨损得厉害,书脊处的线装也开始松散了。 虽然确实有些年头,但之前庄佩妤保存得还不错。她记得她刚拿到手的时候,分明没有这般。 手掌轻抚书面,压了压书角。 可能她往后还是得多注意点维护好它 小心翼翼地翻开之前书签标注过的页面。 再取出空白的纸。 阮舒握起笔。 好久,没有誊抄了 两位堂主万分喜悦地向傅令元汇报了董事长的弟弟同意给他们机会的消息。 商量完明天谈判的各项准备和细节后,两位堂主离开。 栗青送完他们回来房间,傅令元正站在窗口,和陆振华通着电话。 “嗯,舅舅,我们私下联系了庄家新任董事长的弟弟。听说姐弟俩的关系很不错。放心吧,问题不大,之前只是沟通方面有点不畅,明天见了面应该就能搞定。”傅令元口吻轻松。 “好,你办事,我放心。见到新董事长的弟弟,记得让他向新董事长代为转告我的问候。”陆振华明显并不将此看得太严重。 “嗯嗯,肯定得帮舅舅代为转告问候。”傅令元勾唇,“新皇廷计划已经通过董事会的决议是吧舅舅最近需要上心的事儿不少。江城这点事儿,我和两位堂主可不想拿来给舅舅添麻烦。” “阿元你不用太有压力,如果明天还卡着,你就先回来。有些事情你还不了解,处理不了很正常。”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眯一下,戏谑:“舅舅是打算亲自出马,和庄家的新董事长也来一次把酒言欢,一劳永逸可这次的新董事长据闻是位年纪轻轻的小女人,我还真挺想见见的,或许比现在方便得多,简单的美男计足矣。” “你啊你,故意逗我开心。”陆振华笑了笑,继而语气一收,“其实照道理,庄家的新董事长走马上任三个多月,我确实应该抽个空,去江城和她见一见。只不过” 他顿住,似在考虑什么,数秒后,却是未再继续。而说:“行了,这事儿另外找机会和你细说。你别再多耽搁了,尽快回来,之后和孟欢一起推行新皇廷计划。”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眯一下,闲散地应承:“嗯嗯,我晓得了,舅舅。” 收了线,他点燃一根烟,迎风抽着。神色沉凝。 栗青安静地陪在他的斜后方。 顷刻,见他指间的烟卷即将到头,栗青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拿了过来。 傅令元转过身来,恰好掐灭。 栗青斟酌着问:“老大,以阮姐现在的身份,我们目前可能不好直接见到面。现在能约到林璞,恐怕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不,她一定会来。”傅令元斜勾一下唇角,口吻确信。就像方才和陆振华提及肯定能搞定那般。 没再多说,他走向沙发拎起外套穿上,伸手向栗青:“车钥匙。” 栗青从兜里掏出给他:“老大你要出门” “嗯。买点东西。” 翌日。 周末,非工作日。 或许新房间的气场与她更合,或许抄写经文有助于睡眠,阮舒倒是难得地一夜无梦到自然醒。 她没出门,闲来无事,头一回有心思在庄宅里四处转悠。 隋润芝不在。 人虽不在,印记却还留着。毕竟宅子里的所有,几十年来几乎全由她一个人打理。 仆人们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 见园丁在修剪花圃,阮舒建议将原先的形状改掉。 园丁一愣:“可是姑奶奶,这是大奶奶先前” “大奶奶怎么了”阮舒打断他,眼波无澜,问得平静。 陪在她身后的荣一呵斥:“大奶奶都还得听姑奶奶的,你在拿大奶奶压姑奶奶”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园丁一半胆被荣一的凶神恶煞给吓到,另外一半胆被荣一的话给吓到,急忙按阮舒的要求照办。 阮舒似玩上瘾了,开始每到一处。都对布局指手划脚一番,小到一个花瓶是否碍了她的眼,大到仆人们的白色制服过于素净,像酒店服务生,要求管家重新订制、更换。 仆人们因此而嗅到一股子气息姑奶奶多半是要将管家的权力从大奶奶手里收回了。 经过小祠堂的时候,阮舒驻足了。 凝滞片刻,最终转了进去。 除了冠姓礼,依照流程来过一次之后,未曾再踏入。 历代家主的牌位尚在,其余和庄满仓相关的亲属的牌位早在她入主庄宅时便已撤走。 如今,换成了孤零零的一个,庄佩妤 彼时庄荒年询问她是否要帮庄佩妤的遗骨从海城迁回来,她拒绝了。但庄荒年还是弄了个可供祭奠的庄佩妤的牌位。 弄完的当天,庄荒年告诉过她,她没理会。 她没理会,但庄家的仆人不曾少过庄佩妤的贡品和香火。 阮舒站在牌位前,挺长一阵子没动弹。 荣一于她身后低声:“大小姐,等往后重回海城。把二夫人移回陈家来吧。” “移回陈家移回陈家哪里陈玺身边有位置给她么”阮舒反问,嗓音微冷。 荣一噎住。 阮舒收了情绪,又纠正:“我可以当你的大小姐,但她不是你的二夫人。她和陈家没关系。” “是我错了,大小姐”荣一道歉。 阮舒眼风扫过桌案旁侧的香,再收回,最终没有去拿,直接转身出了门。 回到大厅,仆人们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把某些陈设更换掉。 庄荒年正刚从外头回来,见状笑笑:“姑奶奶好兴致,亲自调教家里的仆人。” “不偶尔刷下存在感,他们都要以为大侄子媳妇儿才是女主人。”阮舒悠悠说着,行向餐厅。 “姑姑说笑了。姑姑是庄家的家主,谁也不敢拎不清楚。”庄荒年跟随在后,就势提及,“我刚从医院探视完大嫂和润东兄,还有隋家小姨子。” “噢”阮舒于餐桌前落座。 庄荒年告知:“隋家小姨子昨天在我们这儿磕坏了好几颗牙,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润东兄的危险期已度过,人还没醒就是了。” “所以呢”阮舒轻飘飘掀眼皮子,态度非常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庄荒年奔向主题:“想问问姑姑,对大嫂以后的安排,有没有意见” “我的意见之前不是清清楚楚说过了”阮舒的筷子夹着西兰花,重申一遍,“不要再让我看到隋家的人。” “嗯,我记得的,姑姑。隋家那边的想法是,把大嫂接回去。” “隋家那边的想法,是指谁的想法”阮舒猜测,“隋欣” “嗯,隋欣。” “隋欣现在能做起他们隋家的主了” “隋家的情况,姑姑不是都瞧见了”庄荒年轻叹,“也只剩隋欣能够拿主意了。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没有像隋家小姨子那样,和我们无理取闹。” 阮舒眨眨眼:“二侄子和隋欣的父亲以前是同事吧” “不止是同事,更是好友。”庄荒年好像并不介意和她谈论这件事,“大哥和大嫂,就是因为我和隋欣的父亲,才认识的。” “原来二侄子是大侄子和大侄子媳妇儿的媒人。”阮舒的眼角轻挑。 “媒人不敢当。终归还是大哥和大嫂两人自行看对眼的。”庄荒年笑笑,回归正题,“姑姑意下如何让隋欣把大嫂带回隋家去尽孝道。” “随便。只要别动不动来烦我就行。”阮舒无所谓的样子。 庄荒年点点头:“好,那我就去办。往后每个月固定给大嫂一笔生活费。” 午饭快结束的时候,仆人前来通报:“姑奶奶,梁先生来了。” 梁道森的未婚夫身份。在那晚她被隋润东下药之后,之于庄家的仆人而言就不再陌生了。 阮舒应声一狭眸闻野又是不提前预告,就擅自出现。 庄荒年很高兴:“原来姑姑约了阿森啊,我就说今天周末,天气又好,姑姑怎么可能不出门约会” 阮舒从餐厅行往客厅,“梁道森”刚被请进门。 他今天没穿西装,深色的呢大衣里是羊毛呢搭配牛仔衬衣,下身是九分裤和孟克鞋。玳瑁纹的眼镜给他添加儒雅的书生气。 褪去西装的他,更加“小年轻”。 比林璞看上去都要再小点。 阮舒早觉得,光就外表而言,和梁道森走在一起,完全像是她老牛吃嫩草当然,这种错觉往往维持不超过一秒钟,毕竟内里他是自恋狂闻野。 摘下头上的绅士帽,“梁道森”冲她笑笑:“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阮舒:“”原谅她,无法配合闻野如此逼的装模作样 庄荒年的出现间接地帮她“解了围”:“阿森啊,你不是来早了,是来晚了,而是应该早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不用客气了庄二叔。”“梁道森”彬彬有礼,“她今天有点事情要办,我陪她去,顺便晚上在外面吃饭。” “噢噢噢,好好好。”庄荒年笑眯眯,此时的样子完全不像她的二侄子。而像她的父亲,在以看女婿的眼光看梁道森。 阮舒可受不了这样的画面,扭头便往楼梯走:“我去换衣服。” 化妆的时候,从抽屉里无意间翻出了唐显扬的名片。 神色微凝片刻,她把名片上电话号码存到手机里。 等她再下楼来,庄荒年和“梁道森”还坐在客厅聊着天。 她正听到庄荒年询问“梁道森”去庄家的公司工作的意愿。 见她出现,庄荒年扭头便问:“姑姑,时机合适的时候,给阿森在公司里安排一个职位。怎样” “二侄子你的心操得太多了。”阮舒皮笑肉不笑,颐指气使似的朝梁道森勾勾下巴,“不走吗” “梁道森”起身向庄荒年道别:“庄二叔,我们先出门了。” “嗯嗯。玩得尽兴。”庄荒年挥挥手。 车子开出庄宅很长一段距离后,阮舒的手臂被戳了一下。 “哑巴了今天一句话都没听你说” 阮舒落在窗外的视线不移:“没什么可说的。” “呵,如今连我要带你去哪里,都不好奇了” “不是去约会么”阮舒拿他给庄荒年的借口堵他。 闻野侧头,瞍一眼她平静的侧颜:“下午又能看到前夫了。心情如何” 阮舒淡淡吐字:“无聊。” 闻野嗤声:“等看到你前夫,你就不无聊了。”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阮舒敏感地撇回脸来,颦眉,郑重强调,“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自己答应过这件事随便我怎么高兴怎么针对,别坏了我的事儿。” “那么紧张做什么”闻野嘲讽,“我这不是正在送你去给你前夫践行的路上” 阮舒抿紧嘴唇,瞳仁微敛。 一路再无话,直至抵达庄家码头附近的游艇酒店。 时间是青门约的,但也不能全部都由青门主导,是故地点是双方折中出来的结果。 上午便提前带人来做各种安排的庄爻已在等着她:“姐~” 阮舒略略颔首,偕同闻野和荣一,跟随庄爻从vip进出口上去到游艇。 警局,褚翘正在浏览从梁道森老家调取来的梁道森的资料。 她还没闹明白,梁道森为什么会和军、火走、私犯“s”有关系。究竟是受到“s”的威胁,还是与“s”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手机震响。 打来的是负责跟踪梁道森的警员同事。 虽然料想到,“s”极有可能已经发现警察对梁道森的关注,但褚翘没有将警员撤离,因为这种时候突然撤离,反而容易惊动“s”。 当然,也是同样的理由,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也没有加派人手。 表面上一切照旧,只假装是为了探究庄家而对庄家家主的未婚夫投以一小部分的警力。 警员同事汇报的便是今天梁道森的行程:“到庄家码头之后,场地被封锁了,我们没有办法进去的。看起来像是梁道森今天要和庄家女家主情侣约会。” 褚翘的内心先为傅令元默哀一百秒,然后叮嘱:“进不去就不要强行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收了线,她正盘算着拿这件事再去好好刺激刺激傅令元,以报昨天的仇。 结果傅令元竟是率先来电话了,张嘴便问:“知道s今天的行踪吗” 褚翘真觉得他自己撞到她的枪口上来了:“和你老婆又去约会了呗。啧啧啧,游艇酒店欸,还包场,我们江城情人约会的必去场所之一,够浪漫的,不知道晚上是不是会在游艇上过夜。” 通话被傅令元果决地掐断。 傅令元手中紧攥手机,几乎要折断。 不过倒是确认下来,她今天来了现场。 至于那个“s” “老大。”栗青从电脑前抬头,“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林璞有对酒店内的监控设备做手脚。” 傅令元从窗前转回身,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赵十三在旁乐呵:“肯定是上次在五洲酒店那小子输了你,心服口服,知道你今天也在场,所以干脆不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哈哈哈” 栗青一阵翻白眼:“骄傲自大轻敌可不好。” “那么严肃干什么,我开个玩笑调剂一下气氛而已。”赵十三生怕又不小心惹老大生气,小心翼翼地觑了觑,闭了嘴不再吭声。以防出错。 傅令元抿一下唇:“今天庄家那边的首要目的肯定也是顺利进展今天的谈判,这个倒大可以不必怀疑有诈。” “嗯,老大。”栗青递给赵十三一记眼神,“我们要伤脑筋的是,怎么才能让阮姐和老大单独见面。” 手下在这时敲门而入,提醒:“傅堂主,快到约定时间了。据说董事长的弟弟也已经到了。我们两位堂主通知说,您可以先入座了。” 傅令元掂了掂手里的口红,重新塞回衣服口袋里,举步前往茶室。 赵十三在外负责安全问题。 栗青带着电脑,陪同傅令元身侧。 这个大茶室,两侧分别附有两间小茶室,与中间的大茶室既隔开,又不妨碍听取大茶室内的对话。 傅令元从青门这一半的门进入小茶室,眯起眼睛,视线隔着屏风的缝隙,穿过中间的茶室,望向对面的那扇屏风。 看不到任何东西 大茶室内。在这时传来两位堂主的笑声,迎接着贵客。 傅令元转回眸,落目光在监控画面上,瞳仁微微一缩。 阮舒同样坐在监控画面前,看到了吕品正在和两个男人寒暄。 481、结婚纪念日 , 吕品今天的身份是董事长弟弟的亲信。 一方面,董事长弟弟需要摆足架子。 另一方面,庄爻得有一定道理,就算他们安装了,有你在,也无济于事。” “老大的赞美。我是一定要收下的~”栗青嘿嘿嘿地笑,小有得意,但并不骄傲自满,迅速敛了神色便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继续谨慎小心地盯防。 不多时,外头的赵十三紧张地通报:“老大,人来了” 傅令元登时起身,望向门口。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进入他的视野。 后面那个如他所料,是荣一。 前面那个却并非阮舒。 “傅堂主,久仰。”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在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两个。 一个还是原来的,大茶室内吕品和两位堂主的你来我往。 另外一个刚跳出来的界面,展现的首个图像,便是傅令元轮廓沉笃的面容。 阮舒眸光轻轻闪动,捕捉到他神色间的失望。 当然,稍纵即逝。 刹那间,他恢复如初,斜斜地勾起一边的唇角:“林璞,你以前可是喊我姐夫的。” 庄爻展颜:“傅堂主,痴心不改和无理纠缠,是截然不同性质的两码子事。” “你也真够狠心,悄无声息地突然消失,连家人都不再管。原来大老远的跑来江城。”傅令元别具深意,“林总在牢狱里要是知道你如今比在海城还要混得开,必感欣慰,丧妻丧子之痛也能减缓不少。” 庄爻从容不迫:“多谢傅堂主牵挂。不过傅堂主知道的,我只是林家的私生子。比起他们,我和姐的感情更好。何况林家还对姐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我如今和姐一样,和林家无丝毫瓜葛。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的一切,都是沾了姐的光。是不是算混得开,我不清楚。不过,”他话锋一转,双手摊开,“既然傅堂主能有事求到我这里,或许我真的混得挺开的。” 傅令元似笑非笑:“几个月不见,口齿比之前伶俐许多。” “傅堂主过奖。”庄爻客客气气,“在姐身边看多了姐平常如何与各方牛鬼蛇神打交道,耳濡目染,学了丁点儿皮毛。但连姐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确实,你和你姐还差得远。”傅令元老神在在地点头。勾唇,“不是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而是根本够不上格和阮阮相提并论。” 虽被他贬低,但庄爻没有半丝不悦,而笑了笑:“傅堂主所言一点儿不夸张。” “啧啧,两个吹须拍马的狗屁精。和事实严重不符。拿砂砾当珍珠。”闻野的嘲讽倏尔近在她耳畔,“怎样你现在心里正暗爽着吧” “离我这颗粗糙的砂砾远点,别低了您老尊贵的身份。”阮舒轻飘飘,视线定在显示屏上不移。 “当然不夸张,本就全都是大实话。”傅令元眉梢稍抬。 栗青把从庄爻他们出现后便有反应的探测仪关掉。心下腹诽自家老大绝对是猜到阮姐此时此刻极有可能在看着这里的动静,所以抓紧机会拍马屁看来他也不用把探测仪的反应告诉他了 荣一在庄爻身后压低着音儿提醒:“强子少爷,我们不要和他多废话了,抓紧时间把事情给谈了。” 庄爻自然明白,微笑地看着傅令元:“傅堂主有事说事吧。我们毕竟是旧识,真能帮得上的,我尽量帮。你们找我找得也不容易。其实之前如果傅堂主亲自来寻,或许我早能答应下来,不用拖到今天。” 傅令元却是目露困惑:“我有找过你么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庄爻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傅令元薄唇一挑:“林璞。找你的不是我,是两位堂主。我找的人,从来只有她,没有别人。” 荣一冷笑插话:“就凭你还想见我们大小姐林少爷能来,对你都已经是种恩德了。” “是么”傅令元嘲讽一勾唇,看回庄爻,“林璞,我今天没空和你喝茶叙旧。你自便吧。” 他悠哉悠哉地走回沙发落座,完全不像他是被请来这个房间的,而有种反客为主的架势。 庄爻轻皱眉:“傅堂主,你别不是忘记你们这次找我们谈判的目的吧” “我当然没忘记。我比你们都清楚得很。”傅令元笑容散漫,“因为比你们清楚自己的目的,所以不想在你们两个身上浪费时间。” 荣一冷声:“看来你们青门是不想要继续留在庄家码头了。合同不想签了是么” “能不能签,也并不是由你们两个做主。”傅令元反唇相讥,继而若有深意,“何况,究竟是谁更有求于谁,还说不准。” 荣一心头一磕。 庄爻眼里划过一丝陡峭:“傅堂主,你走到哪里,都是这么气焰嚣张吗难怪青门的两个堂口在我们庄家的码头上继而连三出事。青门的管理层如果都是傅堂主这样的。确实也没有什么继续合作的必要。” 言毕,他转身:“我们走吧。” 不过是装腔作势,荣一清楚,作势要与他假意离开。 傅令元却没有丝毫紧张,也并不挽留:“慢走,不送。” 庄爻和荣一均滞住,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傅令元沉沉地嗓音传出:“让她亲自来。否则什么都没得谈。” 庄爻扭回头去。 傅令元目光平淡,隐含冷峻,笔直地凝注庄爻的双眼,俨然穿透庄爻,在看另外一个人。 电脑前,明明隔着屏幕,阮舒却感觉与傅令元幽黑的双眸毫无屏障地直接对视。 她一动不动。 直至一只手掌亘到她面前,遮挡她的视线,伴随着闻野的讥诮:“眉目传情呢你们” 阮舒凤眸古井无波地瞍他一眼,拂开他的手。 傅令元那个房间的画面已消失。 估摸着庄爻和荣一已离开。 阮舒眉心深深蹙起,搁在膝上的拳头紧握。 非常明显,傅令元看透了这次的交易并非他单方面弱势,料定了她的在场,所以才敢把庄爻和荣一赶走。 他的态度相当明确且强硬。非她不谈,仿若现在双方的局势全然对调,他才是被求的那一方。 相较于东西两位堂主的态度,傅令元简直不能再有恃无恐 是的,她感受到的就是有恃无恐。 好像丁点不担心合同的事儿没有着落 她正忖着,庄爻和荣一回来了。 “姐,情况你都看到了吧” 庄爻摘下方才用来传输画面的眼镜。 荣一咬牙切齿:“傅令元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这里是海城吗” 阮舒抿唇不语。 “这有什么可气的”闻野搭腔,难以理解似的,“既然要求她亲自去才肯谈,那就让她亲自去喽。” 嗯阮舒应声挑眉,望向闻野。 荣一条件反射地驳回:“他说要见就给他见。他当我们大小姐是什么人门都没有” “那这次交易就不用谈了,可以打道回府了。”闻野摊摊手。 荣一眦目:“傅令元他不过是在故意拿腔拿调。让外面吕品也不要和两个堂主继续聊了,给他们青门下马威。看傅令元怎栽跟头” 闻野嗤之以鼻:“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更着急,还是他更着急。” 荣一被堵住。其实刚刚那句话他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阮舒在这时从椅子里站起。 荣一有些着急:“大小姐” “好了。”阮舒颦眉打了个手势,“我去吧。” 闻野轻蔑:“打从一开始就应该让她去,人家前夫摆明了是来见她的,没见到,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你们都是在浪费时间。” 阮舒狭着凤眸瞟他一眼:“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她可不相信,他今天纯粹是跟来旁观的。而他现在,摆明了在鼓动她去和傅令元见面。 闻野听言冷呵呵:“ok~我多事~狗咬吕洞宾~你爱去不去~与我何干” 双手抱臂,他坐回太师椅里,搞得跟撂担子似的,可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干。 阮舒捺着心思转眸,眼神透彻,挟着信任,注视庄爻,若有深意地问:“我去和傅令元见面,没问题吧” 庄爻读懂她,:“姐,你尽管去。我们没有在你身上放任何特殊装置。” 他稍显无奈,“傅令元身边的栗青,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我今天不想浪费精力和他斗智斗勇。” 阮舒垂了垂眼皮,复抬起,当即迈步:“那走吧,抓紧时间。” “老大,人来了”赵十三又一次通报。 栗青警醒他:“说清楚具体是谁来了” “阮、阮姐。”赵十三不是在答话,而是在向只隔两三步之远的阮舒表达问候,紧张且恭敬。 阮舒未予理会,径直掠过他。 还差一步就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住脚步,偏头,对跟在身后的荣一和庄爻说:“你们留在外面。” “不行,大小姐。”荣一即刻拒绝,“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可能放心的。” 庄爻却是抬臂,做了个阻拦荣一的手势:“让姐一个人进去。” 扭头他看向阮舒:“姐,为了你的安全,我们约好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如果你没有动静,我和荣一进去找你。” 阮舒没有意见,点头。 荣一对这个折中的安排也没有异议,忧悒地叮嘱:“大小姐,你小心点。” “谈判而已。有什么值得小心的。”阮舒不冷不热。 “阮姐~”栗青在这时从房间出来,笑眯眯,“老大在等你。” 阮舒深深沉一口气,举步往里走。 四五步后,她停定。 身后的门被栗青随手带上。 阮舒掀起眼皮子。 傅令元修长的身形站立在那儿,双手插兜,眸光似浅又暗影沉沉地落于她身上,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抹促狭:“你来了。” “嗯。我来了。”阮舒一脸恬静,淡然自若,“既然傅堂主是明白人,我们就不兜圈子了。码头的合同是我故意针对你们青门而卡的,要我同意,其实很简单,答应我几个条件就可以了。” “站着说话不累吗”傅令元已三两步主动走到她跟前,唇角勾着抹惯常的笑意,“去沙发坐着,几个条件都慢慢谈。” 他试图去握她的手。 “不用了。”阮舒快一步避开,淡漠道,“速战速决吧,谈完就结束。” 傅令元没有强迫她,笑意未减:“你觉得站在这里面对面聊比较好,那就这样聊。” 他靠得太近,气息太浓,阮舒往旁侧偏离了位置,稍稍避开他,张了张口正欲讲话。 傅令元抢了头:“隋润东碰你哪儿了” 背着屋里的灯光,他的双眸黑醇醇的,漾着丝丝寒气和森森冷意。 阮舒微抿一下唇,平静而平淡:“与你无关。” 傅令元走近她,气压很低,气息缠绕在她的鼻间。 阮舒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傅令元搂住她的腰,揽她入怀,手臂铁箍一般,紧紧的。 “抱歉,不能为你做任何事。”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很沉。沉得甸甸的。 因为其中夹杂了浓浓的自责,以及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阮舒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任由他的脸埋进她的颈间,呼吸灼热,悉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她古井无波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淡淡问:“多少次抱歉,你数得清吗” 傅令元身体一僵。 “你也不是第一次无法为我做什么。”阮舒又出声,嗓音如玉珠落水,清冷而漠然。“何况,我和你现在的关系,仅仅只剩你单方面一厢情愿地对我纠缠不清。” 傅令元安静两秒,松开手,转而捧住她的脸。 他吻下来。 吻很浅。 从她的眉间,到她的眼,到她的脸颊。 一点点地亲,一点点地移,蓄满了他的温存,慢慢地描绘她的轮廓,仿若最柔最缓最思念的流连。 阮舒还是没有动,没有反抗。 当然,更没有回应。 直至他要落往她的唇,她撇开脸,微微敛眉,眼瞳里的情绪很是不愉快:“傅堂主,我最多只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 傅令元未再继续。 他掰正回她的脸,额头压到她的额头上,感受她的生命的温度。 很美好 笑了笑,他问得冷不防:“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不知道。”阮舒神色淡漠如初。 傅令元没有生气,热情也没有被她打退,勾勾唇:“嗯,我就猜你肯定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家里有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阮舒未加理会他的自说自话,趁着缝隙强行插入她的事情:“要想我同意签合同,首要的条件是你得答应我,保证荣叔不受陆少骢的骚扰,在医院相安无事的接受治疗。” “结、婚、纪、念、日。”傅令元沉磁的嗓音毫无缝隙地接在她的句末,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吐字,低而挟着挑、逗。 他眉目清隽。黑眸湛湛,泛着光似的凝着她,深深的,像看进她的内心最底处:“一年前的今天,我们去领了结婚证。” 阮舒思绪微微地振颤,颤颤地,那晚从领证前到领证后的回忆,均流水一般自发在脑中过了一边。 明明完全不记得日子,回忆却清晰地突显了细节。 原来距离那个时候都已经一年了 傅令元在这时握住她的左手。 她的手是软的,温热的。 温软得叫人握住之后就永远不想再松开。 他牵起,送到他的唇边,浅浅地亲了一下,笑意朗朗:“给你准备了礼物。” 阮舒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手进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只不大的方形首饰盒。 他原本好像想直接把首饰盒直接塞进她的手里。 转念他恍然了什么,便改为由他打开首饰盒,开口朝向她。 首饰盒里的东西顿时展示在她眼前。 是紫水晶。 像是一小枚吊坠。 乍一眼看,形状怪怪的,表面是凹凸不平刺刺的,而非一般情况下看到的打磨得光滑的那种。 有点丑 阮舒轻蹙眉。凝睛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第一反应的“丑”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因为,它是只小刺猬。 “又嫌弃它丑”傅令元俨然从她的表情看穿她的心思,眼里光泽流动,“科科可是你儿子,嫌丑还是你的儿子。” “它和阿针感情很好,阿针都已经生过两胎了。两次加起来生的小刺刺,存活的加起来一共有五只。你升级当奶奶了。再过不久。应该连曾孙都能有了。” 他饶有趣味儿而耐心地告知,语音始终含笑。 “我来江城太匆忙,没能准备充分,琢磨了好几天,感觉买什么都不合适。好不容易有了这个点子,小刺猬的成品不好找,只能去水晶店里订做。昨晚才刚拿到手的,幸好来得及。” 讲话期间,他把吊坠从首饰盒里拿出来,又有些遗憾:“做工已经尽量仔细。但毕竟时间太赶。” 唇角一弯,他的语气最终转为揶揄:“你现在是个富婆,庄家的古董肯定见得都不爱见了,何况水晶、玛瑙之类的。恰好我手头的钱不多,连工资卡当初都交到你的手里了,太贵重的礼物我也买不起,就从意义上取巧。” 言毕,他拿着吊坠,想帮她戴上。 阮舒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482、能给的全部给你了 , “你对其他女人做过的事情,不要重复在我身上。”她目光凉凉。 傅令元微微一怔,垂眸看一眼自己准备帮她戴吊坠的手势。 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曾经在珠宝店里的偶遇,他笑起来,眼睛里因为方才她的拒绝而沉出来的暗意顿时少了许多。 他戏谑:“照你这种理论,不要说小雅,我曾经帮其他女人做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不仅得剁手,浑身上下都得废掉重造。” 阮舒唇角轻哂,又趁着缝隙强行插入自己的话:“既然你提到科科和阿针,看来你没有对晏西太差。陈青洲已经死了。晏西留在你的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把他还给我。” 傅令元置若罔闻。 他用单只手重新搂住她的腰,收了玩笑语气,认真地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想得太理所当然,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不该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压力,应该及时疏导你的负面情绪。” “对不起,真的是我错了。就像我明知道你和其他男人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嫉妒得要发疯发狂。” 他双眸直视她,像深深的潭水:“我究竟是不是将你视作和其他女人无异,你心里明明清楚的。阮阮,我们都不要因为一时的醋意,否认对彼此的爱。”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会甜言蜜语。”阮舒平静而平淡地评价,显得特别无动于衷。 “剩七分钟。”她瞥了眼时间,公事公办地说,“有问题找你确认。随你方便不方便回答。” 傅令元眉峰耸起。 阮舒发问:“上次在褚翘的训练馆,你说小雅的背后牵涉到三方人。其中有一方,是不是孟欢” 傅令元眼里闪过一丝清锐的光芒,不答,反问:“你从闻野和庄爻那里知道的” 阮舒眼皮轻轻跳一下这下子连她原本要问的第二个问题都差不多有了答案:他这意思,分明就是有所察觉,孟欢和闻野、庄爻之间隐藏着关系。 原本她正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因为孟欢如果和闻野、庄爻同属一个小团队,就她目前的立场而言,孟欢的存在对她之后对付陆家和傅令元。是一个优势。 现在既然傅令元已自行猜测到 那,她不用纠结了 心里微微松畅不少。抿抿唇,她并不回应他,而重提之前的话:“黄金荣的安危” “不要逃避问题。”傅令元骤然欺身上前,将她禁锢在墙壁,“你既然突然问及孟欢,看来想通一些问题了你自己能想通是最好的了,省得我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相信” “我之前就疑虑过,小雅为何偏偏跑来医院找我,又为何那么巧地接了你打给我的电话。” “在褚翘的训练馆,你说我因为小雅生病所以放了你鸽子,是小雅亲口告诉你的,还是闻野这些人转述给你的你说你亲眼见到我杀了陈青洲,也是他们带你去现场的” 碎发下,他黑眸深敛,暗沉沉:“你如果能早点告诉我你和这群人有联系,何至于我现在才分出心思弄清楚其中的曲曲绕绕何至于我们两个都被人算计” 他对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怨怒的。当然,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他自己,未能让她无条件地信任他。才被人找出裂缝,一下子挖开 阮舒脊背贴着墙,微仰脸,面容淡漠:“是别人存了不良的目的故意告诉我的故意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又怎样” 她眼睛像被冬日结冰的水洗过一般:“事实就是。每天陪在你身边的是其他女人,即便逢场作戏,抱了就是抱了,吻了就是吻了,以后还会继续。不会因为我而改变。甚至有必要,你可能还会和她上、床。” “事实就是,我只能像个地下情人,在你有空的时候,在你方便的时候,才能和你短暂地相聚。” “事实就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无法,往后应该也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 “事实就是。在我和你的野心产生冲突的时候,你排首位的,永远都将是你的野心,而不会选择我。” “事实就是,你杀了陈青洲,我的哥哥。” “事实就是你把我变得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会嫉妒,会小心眼,会怨恨,会失衡。会计较,会忍受不了自己在爱人的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忍受不了一次一次地被你牺牲。” “我爱那样有野心抱负的你,我以为我能体谅你,可终归我难以免俗。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做不到勉强自己,做不到无怨无悔。我所有的做不到,也已经给你造成了困扰,偏离了当初蓝沁死掉之后我们决定离婚时所希冀的那条轨道。” “从我的私人感情角度来讲,我不想再自讨苦吃,更遑论我们之间横亘着杀兄之仇,我要不起你,也要不了你。再下去,” 她幽凉着眸色,最后加重音色:“傅令元。我决定,放弃你。” “你敢”傅令元几乎是刹那暴怒,手掌紧紧扣住她的双肩,身体里仿佛有股大火猛地被此时的情绪点燃,汹汹地烧。 他眸中血丝煞红。眼神狠厉地瞪她:“你放弃不了你不可能放弃你休想放弃你答应过要等我的” 阮舒静默着。他有些粗暴,手上的力道非常重,隔着衣服都掐得她肩膀的骨头疼,感觉会裂开来似的。 这是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力量,强大,凶悍,冷硬,她总是能由此嗅到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味道。 她很喜欢。非常喜欢。没有间断过地喜欢。 可,痛,也是事实。 她承受不住。 她不禁蹙了眉。 傅令元由此察觉自己的失控。竭力捺敛情绪。 眸中有复杂的情绪剧烈地翻滚,他松开了手,转而抱住她。 “阮阮,在某些事情上,我确实伤到了你。我确实对不起你,我无法弥补,我只恨我自己不是超人,恨自己不是万能的,无法面面俱到。无法事无遗漏。但请你相信,我真的已经最大限度地,把我所能给你的,全部给你了。” 他嘴唇抵在她的耳蜗,他的语音挟裹哀求。 哀求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 和她在录音中听到他对褚翘说他怕她放弃他时。他口吻间所透露出的落寞,是相一致的。 她发现,感情真是最好的武器,能让一个铮铮男儿有所惧怕,所有落寞,所有哀求 他的肩一如既往宽而平直。 她任由他揽着。 他的体温熨烫,比一开始他抱她时好像要再高一些,或许因为方才的激动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她靠着他,抵着他坚实的身体,鼻间轻嗅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总是非常容易令她意乱情迷的气息。 阖了阖眼皮。复睁开,阮舒清清淡淡地说:“最后一分钟了。傅堂主你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我提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傅令元不发一语。 阮舒试图推开他。 他的身体如山一般沉重。 阮舒倒并不着急。依旧心平气和:“码头的合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加上我刚刚被你吃的豆腐,换回晏西我目前不奢望,但足够交易黄金荣的安全了。” “呵呵,吃豆腐交易”傅令元冷笑着松开怀抱,面若冰霜,“若要论交易,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只简单地抱一抱亲一亲就心满意足的。” 他手指钳住她的下巴:“不就是要换黄金荣的安全你搞得这么费劲,压根没必要,还不如陪我睡一觉。来得简单快速有效率” 阮舒面无表情:“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原形毕露了” “在你眼里不都一样”傅令元眸底说不出的暗沉,眼里的血丝儿依旧泛着,隐约夹杂着些许不正常的幽红。 房门在这时被从外面叩响:“姐,时间到了。” 就站在门边不远。庄爻的提醒听得非常清楚。 “好。”阮舒应着,拂开下巴上傅令元的手。 以为会有些困难的,结果竟然一下就打开。 打开后,傅令元的身形甚至有些不稳,踉跄两步。扶住沙发,坐了进去。 他好像不是太能使上力气,也好像有些难受,撑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手指扯开了一点他自己的衣领。 这情况。明显不是特别对劲阮舒颦眉:“你怎么了” “阮”傅令元低垂的头抬起,手臂亦抬起,朝她伸出。 他原本锐利的眸光此时此刻完全是涣散的。 “你”阮舒愣怔,下意识要上前,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手臂骤然被人从后面攥住,拉住了她。 “姐,不要过去。” 阮舒不解地看着庄爻,然后扭回头,发现傅令元原本要向她走过来,但刚起了个身,便顺着沙发滑到在地上。 靠着沙发,他继续扯着他的衣领,非常燥热非常躁动不安似的。 他眼瞳一缩,阮舒即刻有了猜测:“你们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庄爻瞥一眼傅令元,没有回答她:“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和你讲清楚。” 阮舒一下被他拉出了房间。 而房门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栗青和赵十三也全不见了踪影。 “你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阮舒试图顿住身形。 “姐,你放心,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庄爻安抚。 荣一也上来给庄爻搭手,护着她走:“是的大小姐,我们不是还指望利用傅令元帮我们保障荣叔在海城的安危” 没多久阮舒就被带回了他们的小茶室里。 大茶室内,东西两位堂主并未发现傅令元的离场,还在兴致盎然地和吕品聊着话。 阮舒可完全没心思去理会了,直奔闻野而去:“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啧啧,这么生气干什么”闻野讥诮,“又没拿刀捅他拿枪打他,你就心疼就不舍了” 在电脑前捯饬的庄爻偏过头来提醒:“画面出来了。” 闻野冲她抬抬下巴:“喏,自己看呗。” 阮舒上前一步挨近屏幕。 一个新的画面跳出来,镜头里是个袒胸露乳的女人,看样子是刚固定好摄像头的位置,冲镜头打招呼。 后面的背景正是那间客房。 以及靠在沙发上的傅令元 483、救不救?! , 眼前的情况再明显不过。 阮舒怔住:“你们” “瞧吧,我可没动你前夫半根毫毛。”闻野耸耸肩,“相反的,我这是在好好招待你的前夫。他呆江城有几天了,来者是客,见面礼没能及时送上,那就送份践行礼喽。” 阮舒眼神微微一暗,询问重点:“你们怎么给他下的药” 栗青和赵十三,她尚有些头绪。因为先前她被隋润东下药,守在她卧室外的荣一曾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过。或许闻野用的就是同样的办法。 然,傅令元那般谨慎小心的人,竟然都 “真正直接给他下药的人。可不是我们。”闻野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晃动,“这种场合,你前夫的防备特别强,连一口水都不喝这里的。能叫他放松警惕的,只有一个人。” 他停住,没再继续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别具深意。 阮舒心思兜转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你们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脚。”闻野掏了掏耳朵。 庄爻在这时插话:“姐,你先去卸个妆,洗把脸。” 阮舒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泛出薄怒:“是我的化妆品对么” “姐,先去洗脸,一会儿再说。”庄爻拉她一把。 “什么时候放的药”阮舒用力甩开他,凤眸凝聚冰霜。 回答她的是闻野:“今天下午我去找你,你出门之前化了妆。” 阮舒记起,住梁道森家中当晚,闻野曾鬼鬼祟祟地来过她的房间,被她发现他碰过她的护肤品。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开始筹谋今天的事了 庄爻面露愧色:“抱歉,姐,闻野陪你来了以后,我才知道这个计划。第一步已经执行了,而且对姐并没有伤害,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没有反对的理由”阮舒哂笑,“我前往赴约之前,是不是问过你有没有问题你怎么回答我的” 庄爻静默无言。 阮舒心里默默打自己的脸。 她当时也没考虑其他。意图在于确认身上是否被放了窃听设备。如此算起来,庄爻其实并不曾欺骗她。 只怪她自己愚蠢,才又遭算计 “对不起,姐,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庄爻致歉。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闻野嗤声,斜眼嘲讽,“如果她不给人动手动脚的机会,能成功” 刹那间,阮舒感觉自己又被他的话打了脸。 虽然他们没有监控她和傅令元的见面,但傅令元能中招,等同于一览无遗地暴露给他们,她和傅令元在房间里有过亲密举动。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握成拳。她冷眸:“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戏弄试探抓把柄恶作剧找乐子还是其他” “不是告诉过你了尽地主之谊,送你前夫践行大礼。”闻野的手托着下巴,眼睛盯住屏幕,神色饶有趣味,“这个女人可不是随随便便找的站街小姐,而是花了重金请来的咱们江城最有名的娱乐场所里的头牌。床上功夫了得,据说能够让男人三天舍不得下她的床。瞧,我多将你的前夫奉为上宾~” 他的语气,在阮舒听来活脱脱像一个老鸨在介绍自家的姑娘。 她齿关紧咬,随之望向监控画面。 傅令元正撑着沙发,尝试从地上爬起。 阮舒怀疑他们给他吃的药,和几天前她吃的是同一种,不仅有令人对性产生渴望的作用。还让人四肢无力。 那位所谓的头牌已经跳完一支脱衣舞,身材火辣,只留三点处有所遮挡。 上面的一对大白兔呼之欲出充满诱惑,下面的丁字裤与一丝不挂根本没多大差别。 她扭动腰肢,凹着造型,妖娆地走向傅令元。伸出手要碰他。 傅令元吃力地挥动手臂拂开了她。拂完之后,因为力的反作用,他便自行倒进沙发里。 那位头牌笑得嫣然,主动坐到傅令元的腿上,两条手臂如同水蛇,缠上傅令元的脖颈。手指从他的双肩开始,缓缓地往下撩、拨,褪他的衣服。 阮舒只觉心内头突兀地卡进一颗石头,硬硬的,梗梗的。 耳边,闻野的声音悠悠传出:“你不是非常在意男人在面对诱惑时的定力非常在意男人的忠贞我这都是跟你在相亲大会上的表现有样学样~送礼的同时,也算顺便帮你考验考验你的前夫喽~” 庄爻接腔:“姐,确实。从这个层面来讲,我们是在帮你,帮你更加认清他的本性,他真的配不上你。” 荣一难得附和他们二人:“确实是个很好的方法,大小姐您也能亲眼见证。无论他外表装得如何对您痴情不改矢志不渝,嘴里的甜言蜜语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都不若摆在面前的铁铮铮事实,他傅令元骨子里和其他渣滓男人毫无区别。” 说着,他记起了陈青洲,神色蓦然黯淡,声音低下不少:“很少有男人能做到像二爷那般洁身自好,对傅警官十年如一,以致于耽误了他自己” 阮舒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眼瞳清浅,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 看着面前的闻野、庄爻和荣一。 他们三个也在看着她。 恍惚间,她错觉他们变幻成无数个小人,全在张嘴说话。和尚念经似的,再苦口婆心地劝她,口口声声地为她好。 话语杂乱地交错在一起,吵得她耳朵疼,脑子乱。 但,他们的的确确戳中了她深埋心底不愿意承认的某个念头她也想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傅令元究竟会怎样 她沉默下来,没有再去责难他们的做法。 盯回监控屏幕。 画面上,傅令元衬衣的扣子已全部解开,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胸膛。 而那位头牌趴在他的胸口,舔、、舐 因为傅令元的脸是往后仰着的,摄像头没能拍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她能看到是,他的喉结有滚动的迹象,他的手握在女人的手臂上,分辨不清楚是试图拉近对方,还是试图推开对方。 但,视觉上所呈现的。非常像欲拒还迎之势。 阮舒瞳孔紧缩。 傅令元,他 闻野的表情间旋开浓浓的讥嘲。 他也不用言语加以评论,而以双手抱臂的轻蔑姿势,一边不住摇头,一边发出啧啧啧的似叹息似感慨。 那个女人的头在傅令元的胸膛前继续挪移。 阮舒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先一步下去,俨然要给傅令元解皮带。 呵呵。 傅令元 傅令元 几分钟前他伏于她耳边的热烫呼吸仿若还残留温度在她的耳廓上消散不去。 现在呈现眼前的画面却是。傅令元抱住那个女人,骤然翻身将其压到身下,像是再也抵抗不住他的生理** 庄爻高大的身形在这时站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姐,跟我去洗脸。” “我还没有欣赏完。”阮舒无情无绪。 “不用看了。到此为止。没什么好看的。”庄爻皱眉,握住她的手,强行拉着她就走。 忽地,有女人的呼痛声。 分明是从监控里传出来的。 阮舒应声扭回头。 那个头牌不知怎的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额头,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阮舒挣开庄爻的手,定住身形。 荣一察觉不对,劝阻道:“大小姐。不要看了,接下来都是些不堪的画面。” 阮舒眼风一扫,淡淡嘲弄:“不是你们要我看的吗” 荣一神色变幻,无言以对,原本要走去关闭屏幕的动作停止了。 阮舒盯回画面。 衣衫不整的傅令元在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 说实话,虽不合时宜。但她真的有点想笑,因为他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强奸未遂的人,打晕犯人后急于逃离魔掌。 他的手握住门把要开门。 门估计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他的拧转无济于事。 他放弃开门,转身回来。 他在房间里稍微晕头转向了一会儿,似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射向摄像头这边。 他朝摄像头走来。 “放我出去。” 他的嗓音非常哑,与平日正常情况下相比,显得稍微有气无力,不过警告的威慑力并未减弱。 画面上清楚地照出他的汗如雨下和不正常的面色。 阮舒静默两三秒,轻启唇:“放他出来。” 没有人给她反应。 阮舒转头,扫视三人。 荣一不动。 庄爻迟疑:“姐” 闻野哼哼唧唧:“这么着急做什么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等会儿他终归会忍不住的。那女人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况且,就算死了,不也还可以” 阮舒猛地朝他的脸挥耳光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闻野自然不会叫自己被她打到,握住她的手:“你有病是不是” “有病的是你”阮舒怒声,“放任隋润东给我下药给隋润芝下药现在又给傅令元下药你的手段什么时候能够不这么下流拙劣有本事你和他正大光明地面对面较量啊” “姐。”庄爻上前来将她从闻野面前拉开。 “放人”阮舒命令庄爻,“已经这种情况了,你们继续把他关下去有什么意义” 庄爻安静一瞬,最终妥协松动,看向闻野:“放人吧。” 闻野冷笑,兀自走去太师椅里继续翘二郎腿,不予理会。 “我去放人。”庄爻往外去。 阮舒转头看回屏幕时。却发现傅令元不见了踪影。 至少可见的画面范围内,只余那位头牌尚躺在地上流血。 目光搜寻一番,无果,阮舒眉心拧起。 忽地,画面中先是传出玻璃的碎裂声,没隔两秒。紧接着隐隐约约有噗通的落水声。 阮舒怔了一怔,心中有所猜测,当即迈步就走。 荣一拦住了她:“大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看傅令元的情况。”阮舒坦诚而坦荡。 “大小姐” 阮舒二话不说直接绕开他。 荣一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 在门口的时候正遇上手底下的人把受伤的那位头牌抬出来去救治。 掠过时阮舒瞥了一眼对方的伤口。 很深。 不仅额头上有,手臂上也有。 不晓得傅令元用的是什么工具,像被剜了肉似的,血淋淋地往外翻。 估计得破相。 挺惨不忍睹的。 但,她依旧觉得傅令元下手太轻了。 走进房间,顿时一股血腥味儿扑面。 被砸碎玻璃的落地窗显而易见。 阮舒疾步而去,越过满地的碎玻璃渣,跨到外面的晒台。 “姐,你怎么也来了快进去海风大。吹着冷不要感冒了”庄爻皱眉。 阮舒看向平静的水面:“他人呢” “不知道。”庄爻摇摇头,“我让手下去其他位置看看傅令元是不是自己游上来了。” “这里不让人下水去捞他吗”阮舒质问,“万一他没有自己游上来呢现在是冬天这水有多冷他还被你们搞得浑身无力神志不清醒你怎么能够保证他可以自己游上岸” 语气到最后俨然尖利。 庄爻安静地看他,点点头:“好。我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 “等等。”荣一却是提出意见了,“如果傅令元真的就这样出事了,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阮舒登时一震:“怎么就是件好事是想和傅令元闹翻脸吗别忘了荣叔的事还没定下来” “大小姐。”荣一伸手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您先跟我进去,这里风大,不要感冒了。” 阮舒甩开他,不理会荣一,转向庄爻:“去救人” 庄爻或许在考虑什么,没再动弹了。 见状。阮舒心头一梗,眸光凌厉:“荣一救人” “大小姐”荣一犹豫住。 阮舒乌漆的瞳仁盯住他:“你现在连我的话都完全不听了是么” “姐,先跟我们进去吧。傅令元肯定不会有事的。”庄爻试图安抚。 阮舒后退一步:“你们到底救不救” 荣一神色一肃:“大小姐” “你们不救我自己下去救”阮舒语音冷冷,说着当真作势要跳下水去。 “大小姐” “姐” 荣一和庄爻二人齐齐变了脸色,当即上来将她制止。 “要去就让她去。”闻野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落地窗的门框。背着屋里的灯光,神色晦暗不明,嗤声讥嘲,“好一出夫唱妇随。” 484、他,做错了吗?(精修) 含钻石加更 , 不要说现在是大冬天,就算正值盛夏,也绝对不可能允许阮舒这么做的 庄爻极度不满闻野话语间对她的故意刺激:“你不要再嘴欠了” 扭头他温声劝抚阮舒:“姐,我答应帮你捞人,你先进去。.” “让她自己去捞。”闻野根本没听进庄爻的警告,又一次出声。 他的冷嘲热讽操着恶劣的语气砸入她的耳膜:“你们全都别拦着她犯贱,别拦着她殉情。不作一作,怎么体现她的爱情可歌可泣你们越拦着,越能达到她想要的那种效果。” “就你们俩还不够,最好多叫几个陈家的下属进来,全部跪到她的面前,磕头求她,才能彰显她的地位、她的重要性。” 冰冷的海风吹着两绺发丝儿在鬓边盘旋,阮舒定定地站立,眼神冷寂,唇边挂有轻哂又在刻意老调重提某些东西了 荣一沉默半秒,嗓音低低的:“大小姐,你真的对傅令元关心过头了” 却听阮舒接腔:“嗯,是,我是关心傅令元。” 猝不及防。 而她承认得坦荡荡。 荣一登时愣住。 “我不仅关心他,我也还爱着他。” “你们,能拿我怎样” 她又道。语气锵然,摇曳在风中。 庄爻怔在她最后的反问里。 而闻野那张背着室内灯光的脸愈发晦暗不明。 阮舒无视他们三人的反应,往晒台的边缘靠近。 然,没等庄爻和荣一阻拦,也没等她自己下水,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哗啦”一下钻出个人来,犹如水鬼出没。 “阮” 熟悉的嗓音哑哑地轻唤。 阮舒错愕怔然。 但见傅令元的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海水里,一张脸冻成惨青之色,此时此刻从下往上抬脸注视她,经水泡过的眸子深邃无比。 视线交视,刹那凝固一般,一时寂然。 倏地,傅令元抓在晒台木板上的手无力一松,整个人霎时又有下沉的趋势。 阮舒急慌慌扑到地上,迅捷伸出双手攥住他的手臂 因着方才乍然之下倾身过猛,重心没有落稳,此时明显有被傅令元的重量往水里带的趋势。 庄爻和荣一可以不顾及傅令元的安危,但绝对不可能不顾及阮舒的安全,第一时间上前揽住她,稳住她的身形 “救人把他拉上来救人” 阮舒厉声命令,手指紧紧抓着傅令元,咬着齿关死不松开。 荣一尚有些犹豫。 庄爻见势早已改变主意,也出了声:“帮忙。” 荣一深深地看一眼阮舒绷绷的侧脸,最终搭手。 两人合力,很快就把人从水里捞回岸上。 “老大” 栗青、赵十三和二筒的声音之于此时的阮舒而言简直犹如天籁倏尔降至,根本无暇去细究栗青和赵十三如何脱险,忙不迭朝他们挥手。 庄爻和荣一脸上明显闪过诧异之色,无声地交换一记眼神后,暂且让开到旁侧,把空位留出来。 栗青、赵十三和二筒冲过来:“老大” 傅令元浑身湿漉漉平躺在晒台上,唇色如白纸,双眸紧闭,像昏迷过去了。 “二筒你打电话救护车栗青你先瞧瞧他什么情况”阮舒迅速下达指令。 栗青正准备要给傅令元做急救。 傅令元率先睁开眼,咳了咳:“我没什么大碍。” 终归他意识是清醒的阮舒稍松一口气,即刻吩咐:“十三你快把他背进房间里暖和身体” 赵十三一刻不敢耽误。 阮舒和栗青协力将傅令元扶上赵十三的背,快速往屋里走。 闻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立于落地窗的门框一侧。 阮舒走近时才匆匆与他有一秒钟的对视。 他的表情非常臭,前所未有地臭,并以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高深目光盯着她。 阮舒没心思理会,脚步不停,径直掠过。 这种情况也没去新开房间,正好原本这里就是个套房,外间虽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内间的卧室倒还干净整齐着。 二筒已提前进来做准备,从房间的衣柜里取出酒店配置的毛巾、浴巾和浴袍。 阮舒正要随栗青他们一并入内。 庄爻和荣一急急唤住她: “姐” “大小姐” 阮舒应声滞住脚步。 同一时刻,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 冷冰冰的,散着海水的寒气。 阮舒撇眸。 正是傅令元的手掌。 她抬眼。 傅令元趴在赵十三的背上,青白的脸对着她,薄唇抿出坚冷,一语未言,仅仅湛黑的眼珠子凝注她。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奔到阮舒跟前。 “大小姐,既然人已经捞上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话间,荣一看向栗青等人的眼神充满警惕。 庄爻亦正色:“是的,姐,我们走吧。动静闹得不小。一会儿要是被青门的人看见你,非常不方便。而且吕品和两位堂主的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们肯定要来找傅令元的。” “走你个爷爷”赵十三怒极,“你们在我和栗青的脖子上扎了针孔子又把我们老大害成这样我还没收拾你们你们别他奶奶地想轻轻松松地开溜” 荣一无视赵十三的挑衅,一心只关注阮舒,试图将她拉回到他自己身边。 栗青眼珠子一转,故作着急地嚷嚷:“老大可别冻坏了身体我们得赶紧换掉湿衣服捂被子里” 阮舒心头不禁一紧。 手上,来自傅令元的手掌的力量亦紧一分,沉默地表明他此刻的坚定和强硬。 暗暗沉一口气,阮舒看向庄爻和荣一:“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想确认他安然无恙。” “他自己的几个手下都在他的身边,会照顾好他的。”荣一扯住她的衣袖,同样也是一种坚持。 阮舒抿抿唇:“荣一。” 话没多说,光唤一声他的名字,却是一种威慑。 荣一眼里挣扎,顷刻,退让一步:“那好,我陪大小姐一起。” “滚你麻痹的一起”赵十三立马淬他,“当我们傻的你们一群刚算计过我们的宵小之徒,甭想靠近我们老大” 栗青同样抬臂做出挡路的手势:“抱歉,我们双方立场不同,为了我们老大的安全,除了阮姐我们是百分百信任的,其余人请自觉止步。” “休想”荣一淬回去,“我是不会离开大小姐半步的你们不放心你们老大,我还担心你们对我们大小姐不利” 二筒在这时插话催促:“你们快点成不成老大的嘴唇都变色了” 阮舒听言转眸。 傅令元双眸重新阖上,眉峰深锁,手上的力道却没怎么松。 蹙起眉心,她说服荣一:“他们不会伤害我的,等到救护车来了我就走。” “大小姐” “姐,”安静半晌的庄爻再度出声,“你这样我们是不可能放心的。” “不放心什么”阮舒眸里冷光乍起,语气尖利,“担心我的安全,还是担心我逃跑” “逃跑”两个字眼特别严重。 庄爻和荣一二人均微微变色。 阮舒恢复平静,淡然道:“我是个有自主思维的成年人,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略略一顿,她的视线越过两人,望向后面的“梁道森”,眸光幽幽,而嗓音没有丝毫温度:“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梁道森”的位置依旧未变,定在破碎的落地窗门框处,上半身隐在室外的暗影之中。叫她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看不清也无所谓。 她相信他记得,这句话是那日他同意她用码头合同难为青门时曾出口过的。彼时她并不高兴他将她比作狗,但今天,她不介意承下。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自然听出她的话中话,脸色再变,明显被她吓到。 阮舒清清冷冷地问他们做最后确认:“现在,我可以跟着一起进去了吗” 不及二人回答,闻野发声了:“让她去。”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阮舒与他对视。 无声的。 冷漠的。 庄爻一阵安静,似默认了闻野的决定。 荣一则面露复杂之色,踟躇片刻。终栽下脑袋,闷声闷气:“好,大小姐,我就在这外面等你。” “谢谢。”阮舒勾出一丝极其浅淡的欣慰。 情况大好~栗青就差拿小皮鞭抽打赵十三:“快点快点快点背老大进去” 把傅令元放到床上,赵十三功成身退转战外面操起守门大业。 敞开的房门徐徐关闭。 阮舒的背影也随之消失。 闻野最后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那个阮姐,我得先帮老大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栗青略微为难,用眼睛示意他们交握的手。 很明显,他是不好意思直接和傅令元提,所以委婉地求助于她。 阮舒会意,试图挣脱,却未果。 “放开吧。”她凉淡道。“我已经留在这里了。你赶紧先处理一下你自己。” 傅令元的眼睫轻轻动一下,这才暂且松开手。 阮舒起身,行向窗户,拨开一小缝窗帘,双手抱胸而立。 窗外海面无垠,附近的建筑在夜的黑幕中被点缀以霓虹灯,勾勒出璀璨的轮廓,煞是漂亮。 她盯着,焦聚渐渐发虚。 不多时,身后传来栗青的叫唤:“阮姐,我们先出去了。” “嗯”阮舒晃回神思,微诧,“这么快好了” 栗青只嘿嘿嘿地笑:“阮姐,你抓紧时间陪老大,外面有我们守着,绝对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阮舒修眉一皱:“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他吃了那种药,要去医院打针的。还在海水里泡了近十分钟,必须做身体检查。” “晓得晓得。”栗青点点头,“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到了我敲门通知” “噢”阮舒怔怔颔首。 栗青偕同二筒离开。 房间里彻底寂然。 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情况。连有栗青等人陪同的场合,荣一都不同意,何况现在只留她和傅令元两人单独相处。 恐怕得爆炸了。 兜转着栗青的话。阮舒轻吁气,决定不去操心,缓步走回床边。 傅令元身上的棉被捂得严实,脸色倒是比先前有所缓和。 “你现在感觉怎样”她问。 傅令元闭阖着眼,没有给予回应,呼吸平缓,貌似睡着了。 阮舒冷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傅令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阮舒颦眉,靠近他些,仔细观察两秒。 忖了忖,她落了座。 傅令元的手露一只拳头在被子外。 正是他之前抓着她不愿意松开的那只。 迟疑着,她伸出手去掰他的手指之前的触感如果没有错,他的手里应该攥了件东西。 不让她走的时候,他牵得死紧,这会儿他倒没什么力气,轻轻一碰拳头就松开。 而松开后,躺在他掌心的赫然是支口红。 属于她的口红,她当然记得。 她不记得的只是,自己原来弄丢了它,而且到了他的手里。 傅令元的手掌蓦然重新握起,包裹住她的手。 阮舒抬眸。 四目相对。 他湛黑的眸子半睁着,他没有说话。表情淡淡含笑。 阮舒没有挣他的手,但态度不冷不热:“怎么不继续装了” “不是故意装。”傅令元的嗓音哑哑的,信口便是,“是我现在真没什么力气,假若不是为了看你,连掀眼皮子都懒。” “没力气么不是又砸窗户又跳水”阮舒刻薄地讽刺,“那么费劲把自己塑造成贞洁烈女的形象做什么白白给自己找罪受,不如直接嘶” 她的话被迫戛然,因为她的手心被傅令元的手指掐得生疼。 “在屏幕后面,等着看我出洋相”他的眼神幽暗无比。 “是。”阮舒承认得坦然。 傅令元失笑:“那么,结果你满意吗” “不满意。”阮舒答得平静,“你应该死在海里。” 傅令元眼里却生亮光:“我如果死了,你岂不是要殉情” 阮舒一愣,反应过来后立时愠怒:“偷听人讲话,真是个好习惯你怎么不干脆等到我跳进水里再出现,岂不更能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傅令元颇有些无奈,“而且,我怎么舍得你跳下来” 他捉起她的手到他的唇上,轻轻润了润:“很冷的,跳下来你肯定得生病。我一听,哪里敢继续呆吓得赶紧从水底钻出来。” 甜言蜜语。 阮舒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然,眼波还是微微泛出涟漪。 她垂眸,心思在兜转间记起,以前在靖沣古城墙上,曾和他一起跳过河的,他的水性确实特别好。 现在,大冬天的,天气这么冷,他不仅抗冻,还能在水里头憋气近十分钟,这该赶上有过专业训练的人了吧 呵,终归是她小瞧了他的能耐。白白担心 复抬眼,她恢复淡静无澜:“抱歉,打扰到你在水底下冷静。” 尾音尚未完全出口,她的手心又被他警告意味浓浓地掐一下。 阮舒眉宇轻皱,干脆揭穿他:“砸窗,跳水,都是因为你知道我在盯着看,所以借机演了出苦肉计。” 也是刚刚独自站在窗户前,平定下嘈杂的心绪之后,才模模糊糊猜测过来的。 具体情况她目前无从得知,不过。突然出现的二筒必然是其中的关键 由此,早该被放倒栗青和赵十三安然无事了。 明明心里有数自己的手下很快能来搭救,傅令元却把自己整成被逼无奈之下的破釜沉舟。不是故意表现给她看以博取她同情而施展的苦肉计,还是什么 “我的阮阮依旧那么聪慧。”傅令元眸中泛光,不否认,不辩解,而坦坦荡荡,丝毫未见尴尬。 相反的,他深深地瞧着她,眼里聚起笑意,仿若自己的伎俩被她揭穿,是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心湖不禁微波漾漾。阮舒搁在腿上的手轻蜷指头,掩下眸底浮动的情绪,淡淡敛眉,纠正他方才的措辞:“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 明显地,在与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傅令元的眸子又黑又深,似要看进她的心里:“都已经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在我这里就更加不用拿冷漠疏离当武器了。” 说着,他轻笑,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似的调侃:“何况,我现在是个病患。你再继续攻击我,我剩下的半条命也该丢了。” 阮舒避开他的话。亦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我去问问为什么这么久了救护车还不来。” “不用去问了,救护车不会来的。” 阮舒听言扭回头。 “我没让栗青和二筒叫救护车。”傅令元手上稍用力,便将她拉回椅子里。 “可你”阮舒没问完,因为她忽地恍然,他为何要单独留下她,根本就不是想抓紧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来和她闲聊,而是存着拿她当解药的心思 这种情况两人之间此般关系他居然还想着要和她 阮舒哂笑,用力去挣他的手:“放开我” “嘘”傅令元没有松手,低低地噤她的声。 他像是很累,又像是很困。原本半睁的眼睛重新闭上:“你跟荣一说什么等我上救护车你就走,那不如让救护车永远不要来了。反正我没有大碍,那点海水还不至于冻死我。吃下肚的药更没关系了,不打针又不会死人。” 阮舒怔住,因为非常明显,她误会他了。 “我很久没有这种**了。”他扬唇笑,话在继续,口吻间的自嘲和戏谑意味甚浓,“今天借着这药性,倒能帮我检验我还是个有反应有需求的正常男人。否则我都要以为我无欲无求地出家当和尚吃斋念佛了。” 阮舒抿紧唇,眸光轻闪。 他轻轻一顿。嗓音转而低沉萧索:“你乖一点,不要动,就坐在这里陪我。外面有栗青他们守着。难得没有人打扰,你和我说说话,说什么都行。我明天要回海城了,下次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合适的机会再来” 阮舒确实没有再动,脑中盘旋他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了一下。 她的手还被他紧握不放他掌心的温度很高,仿若先前海水的寒气已消失殆尽。 她的视野范围内,可见他的额头上汗珠细细密密,他的眉峰轻轻地拧着。 “是不是也很难受”他忽然又出声。 前言不搭后语的。阮舒听得莫名。 “你被隋润东下药之后,是不是也这样难受或者,比我更难受”他重新问一遍,口吻颇有些艰涩。 阮舒这才明白他所指,心头不禁一绞。 傅令元在这时重新半睁开瞳眸:“你被送去医院之前,是不是洗冷水澡了褚翘说,她去探视你的时候,你的感冒很严重,声音都变了。” 阮舒不动弹,不回应,只感觉有某种潮意从心底深处徐徐往上蔓延。 傅令元心中早有答案,并未强迫她开口,而进入下一个问题:“很害怕是不是” 他的五指交错扣紧她的五指。 他黑醇醇的眼睛里,流转着令人一时探究不完整的复杂,悉数聚集于他的眼神里。 而他的眼神此时此刻只笼罩在她一人身上,密密匝匝完完全全不留半丝缝隙地将她包裹:“开枪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害怕” 阮舒静默地陷在他蕴满温柔和疼惜的眼里,内心深处那往上蔓延的潮意已不受控制地涌至眼底。 她死死抿住唇,不愿意回答他,不愿意被他察觉。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紧紧地按到他的心口:“真的很抱歉,我连感同身受都没法为你做到” 从阮舒的角度。他的眼帘低低的,彰显出一股颓然和苦涩,让人的心尖也情不自禁跟着颤动。 更令她颤动的是,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说感同身受 “是不是也很难受” “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是不是特别害怕” “” 所以,她在监控画面上所看到的他遭遇的一切,其实是他在试图感同身受 阮舒定定地,心口仿佛被扼住,喉咙也仿佛被哽住,浑身难受。 傅令元已从颓然苦涩中拉回。 “抱歉和对不起说得太多,都让你感觉廉价了。目前能想到的,好像就是答应你的条件。”他先失笑。尔后勾唇,“黄金荣在医院里的安全,我会尽全力帮你护住的。” 四目交视,阮舒在他的眼里清楚地看到她自己的面庞。 他的话至此,她还能多言什么 她平静地点头,终于打破了自己的缄默,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谢谢。码头的合同,我回去就批。” 傅令元应声眼神幽暗,菲薄的唇紧抿。 阮舒淡然自若地迎视他。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低低压在他的头皮,没有平日来得精神。 他本身的体温,加上室内暖气的温度,和他身上所盖的厚实被子,令他的汗流得越来越多,颊边已然汗津津成灾。 敛下逡巡的目光,她从椅子里站起:“我去帮你拧毛巾,擦一擦汗。” 傅令元默半秒,未拒绝,略略颔首,松开她的手,便暂且闭阖了双眸。 收着他眉宇间的疲累,阮舒转身走进洗手间。 双手按在洗手台面上。她盯着镜子里映照出的她,静默地抬起先前始终被他包裹在掌心的那只手,蜷缩成拳,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良久不动。 其实除了有点热、有点口干舌燥,傅令元并未感到极大的不适。 或许再加上,思绪稍微不受控制地浮浮沉沉。 虽浮浮沉沉,但回旋在他脑子里的,全是同一个女人。 她身材高挑,她皮肤白皙,她双腿修长。她的胸在大多数的女高中生之中是发育得比较好的。 她每每骤然回眸的一瞬,束于脑后的乌黑马尾和她的校服裙摆一样,先漂亮地旋开,再优美地拢回。 她额头前的碎发毛茸茸的,斜进窗户的夕阳余晖笼罩上后,金灿灿的,虚出幻影。 她有一双乌漆的凤眸,大多数时候宛若冬日的夜,平静极了,漠然极了,疏离极了;可偶尔狭起来。也会闪烁狐狸般的狡黠精光。 她总看不惯他的肆意飞扬,会在撞见他刚打完架后佯装礼貌唤他“三哥”,遭他威胁后大胆地出言调侃;下一瞬,她便在他强行嘴对嘴的渡烟时,露出错愕、惊异、讶然、羞耻等等无数叫他饶有兴味的缤纷表情第019章。 相隔十年后无意再遇见,她的那双有着乌乌瞳仁的眼,却仿若被冬日的夜永远封存,甚至积满厚厚的雪。 他一度努力地铲平,却又不小心带给她新的伤害和痛苦 他,做错了吗 傅令元感觉得到,她在帮他擦汗。 唇角噙上笑意。他任由她摆布。 两只手臂被她分别抬起,往两边舒展开。 然后被固定住 嗯 意识到并非错觉,本能的敏感令他骤然睁眼。 即刻,他对视上方才脑子里回旋的那双凤眸。 真实的,并且近在咫尺的。 见她爬上床,傅令元怔忡:“阮阮” “嘘” 阮舒食指竖于唇前,倾过去继续将他剩余的一只手用布条绑好在床头。 转回眸来,她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伏在他的上方,俯瞰他:“三哥。” 很久。 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听她这么叫他了,傅令元浑身一震。 她单只手捧住他的面庞。 蹭着她温软的手心,他不禁血液沸腾。 他深深地凝注她,以一种虔诚而干净的目光,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但转瞬的功夫,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她用布条蒙住了他的双眼。 “阮阮,你”傅令元再怔忡。 视觉的暂时缺失,使得他的其余感官愈发清晰。 她纤细的手指拨开他的浴袍。 她柔软的身体趴上他的胸膛。 她靠得他极近极近。 他们气息交缠。 她在他的耳边轻缓地气吐幽兰:“第一次,你占了我的便宜,今天,你必须还回来。” 傅令元笑了,笑音令他的胸腔轻轻震颤:“好,任凭你主宰。” 她轻抚他的面庞,就像他曾仔仔细细地亲吻她时那般,一点点地,全部记住。 “还有,”她红唇再启,嗓音清冽,曼声补充,“也算作这次交易的一部分。你说的,简单地抱一抱亲一亲并不够。” 傅令元登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明明只是一句气话 然,阮舒没有给他讲话的机会,用她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485、但他也是我爱的人 , 房间外。 栗青、赵十三和二筒领着手下将此处守得铜墙铁壁。 荣一则带着陈家下属和他们形成对峙之势。 双方僵持。毕竟如果真的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明显赵十三和二筒更为有恃无恐,因为赵十三撂了话,如果荣一胆敢强行闯入打扰,马上就把荣一的存在抖落给青门。 在阮舒的安危这一点上,双方自然都会做足保密工作。但荣一不一样,他完全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单独将他拎出来丢回去给陆家处置。 这确实戳中荣一的痛脚,正和他所受到的来自闻野的威胁是一样的。一直以来他最怕的就是不能留在阮舒身边,不能等到给陈青洲报仇的那一天 另外一个令荣一始终下不了决心的原因在于闻野和庄爻二人的按兵不动。 闻野在阮舒进去房间里之后人就消失了,不知上哪儿去。 压了压躁动不安。荣一忍不住再一次和庄爻打商量:“强子少爷,大小姐已经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们是不是该” 庄爻的摇头打断他:“荣一,听姐的话,尊重姐的决定,她进去之前,已经讲得非常明白了。不要惹她生气。” “可大小姐和傅令元现在”荣一吞了话,心内非常地惴惴。 庄爻其实也有些不安。那天闻野告诉他,阮舒无意间进去了堆放杂物的密室,他便开始不安。但,阮舒没有明确地表达过什么 荣一终归没忍住忧悒地嘀咕:“大小姐总不会是要留在这里过夜吧”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紧闭的房门在这时冷不防从里面打开。 走出来的人正是阮舒。 “大小姐” 荣一双眸顿亮,忙不迭要奔赴上前,却依旧被赵十三拦住。 既然已见着她的人,荣一便不再有顾忌,连同几个陈家下属,无所畏惧地气势汹汹起来。 “行了。”阮舒蹙眉制止了他们,对荣一半是交待半是安抚地说,“去准备一下,不是要回去吗” 荣一怔了怔,很快欣喜点头:“好的大小姐” 扭头,阮舒看向栗青:“你们老大他” 栗青心里完全是紧张的,紧张得不敢吭声,因为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在这外面为他们守一夜的准备。 毕竟自家老大明天就要回海城了,两人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怎么阮姐这会儿就出来了老大难道不是应该剖心剖肺地和阮姐解释清楚误会。两人重归于好难舍难分他甚至期盼着明天阮姐明天会和他们一起离开江城。 可现在这情况,分明像是老大没和阮姐谈拢 阮舒垂着眼帘顿了顿,复抬起,把话讲完:“他现在睡着了。不管怎样,那药都不是好东西,最好是去趟医院。还有,留意一些,他泡了很久的海水,小心感冒。” “好的,阮姐,我明白。阮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大的~”栗青点头应承,心下纳闷,看阮姐这样子,也不像是老大在里头出了状况令得阮姐不告而别 阮舒瞥一眼房门,淡声:“我先走了。” 赵十三心直口快:“欸阮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还有其他事吗”阮舒漠漠反问。 “”赵十三被问住了。 荣一气恼:“你们现在还不让人走了是吗” 赵十三就要被点爆。 栗青快一步拦下他,笑着向阮舒道别:“好的好的,阮姐慢走,” 阮舒迈开脚步,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荣一和庄爻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谁也没主动吭声,但两人均怀着心事。 阮舒行出船舱,迎面冬夜的冰凉的风扑面,与室内的温度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不禁瑟缩。 天空忽然飘散下来细细密密的白色的轻盈状不明物体。在灯光的照耀下簌簌的。 下雨了 但听庄爻道:“下雪了。” 雪阮舒微歪着头,有些好奇地仰脸,伸出手去接。 海城的冬天并没有雪。 掉到她手心的却是水,似瞬间融化。 头。“其他男人不行,你找来也没用,我会发病,犯恶心。” “病”荣一应声愣住。 庄爻亦皱眉:“姐你生什么病了” “厌性症。”阮舒轻飘飘。 “厌性症”庄爻和荣一齐齐狐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阮舒颇为云淡风轻,“就是以前被林平生强歼之后。留下的心理创伤。” “强歼”两个字眼刺耳无比,强烈地激起庄爻和荣一心底的沉闷和沉痛。 而她越是云淡风轻,在他们听来越觉残忍。 庄爻和荣一均沉默,眼波涌动,眼神里翻滚开怜爱。 阮舒口吻凉淡地又追加:“不是白睡的。傅令元已经答应帮忙护住荣叔在医院里的安全。” 旋即她转向庄爻说:“作为交换,你明天把两个堂口和庄家码头的合同重新找出来。我审批了还回去给宋经理。” 庄爻目光闪动,半秒后,点点头:“好。” “可是大小姐”荣一还有话说,“你让我现在该如何面对你” 阮舒看回他,反问:“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你说你还爱着傅令元。你还和傅令元”荣一难以启齿似的,神色复杂,“你将二爷和陈家置于何地” 他难掩满满的失望:“你要我信任你,但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哪一点让我能够放心地信任” “我现在不是还和你们在一起”阮舒音色清冽。“我没有骗你,我说过的话还是有效的。陈青洲的仇,我没忘记,我肩上负着的陈家的重担,我也没忘记。这条路我已经迈上来了,就会继续走下去。我确实还爱着傅令元,但同时,我和他也确实不可能复合。” “荣一,我选择的是你们,我没有抛弃你们。所以我从房间里出来了,所以我跟着你们回来了。” “大小姐”荣一默了默,肃色地质疑,“你这样矛盾,以后遇到傅令元。能狠得下心去对付么” “你为什么不是反过来想,傅令元遇到我,能否狠得下心来对付”阮舒挟着自信,淡淡一哂,“不用再来和我说什么女人容易心软。你应该记住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荣一彻底沉默下来。 阮舒平静地看着他:“现在。是我自己下车去买避孕药,还是你愿意去帮我买” 略略一滞,她面无表情地问:“或者,你希望我不小心怀上傅令元的孩子” 俨然被她最后一句刺激到,荣一的表情骤变。即刻道:“大小姐你等着,我马上去买外面冷,你别吹风了。” 说罢他匆匆推开车门下了车。 阮舒漫不经心地转回眸,顿时与庄爻的饱含情绪的眼睛遇上。 她读不懂他的情绪,直接问:“你也有什么要说的” 庄爻摇摇头:“姐高兴,最重要。” 阮舒微抿一下唇,道:“谢谢。” 今晚整件事下来,他是第一个为她动摇、为她妥协、为她改变主意的人。 486、把她逼得太紧了 , 庄爻静默地凝注她的面庞。 她卸了妆,素颜之下的皮肤依旧白皙无暇,当然,相较于化了妆的时候要没有气色些,倦容更是难掩。 可,他感觉得到,她的眼睛里,分明比先前有了活气。 “我其实并没有在实质上帮到姐什么忙。”他认真地说。“只希望姐没有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我理解你有你的立场。”阮舒曼声。 “但你那个时候,确实生我的气了。” 刚得知她的化妆品被动过手脚的时候。 阮舒记得。 她不否认,她的确愤怒。 “姐。”庄爻倏尔唤她。 “嗯”阮舒看他。 庄爻默了默,说:“我以为,你会有话要问我。” 阮舒安静一瞬,淡淡道:“没什么可问的。” “好。”庄爻笑笑,未再言语。 没多久,荣一便把药买了来,而且不知从哪儿现买了温开水,简直就是比她还要着急要她吃药,连回庄宅都等不及了。 在这件事上,阮舒的态度和立场与他是相一致的,便也没觉得怎样,在他的督促下,未有丝毫犹豫地吞服。 小插曲到此结束,同时也算为游艇酒店上的事落下一个句点。 阮舒没什么精力地闭阖双眼,一路养神至庄宅。 庄荒年对于她的归来略感诧异:“姑姑这就回来了” “约完会了,自然就回来了,不然二侄子以为呢”阮舒反问。 庄荒年望向她的身后:“阿森没有进来坐坐吗” 她是由梁道森接走的,照理也该由梁道森送回。 阮舒信口解释:“外头下雪了。就让他快点回去,不然不好开车。” 庄荒年笑笑:“既然下雪,姑姑就应该让阿森今晚留宿。” “可省省吧。前天去他家睡过一夜,我的腰到现在都不舒服。”阮舒眼尾轻挑,说罢便扶着腰兀自上楼,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 扶腰倒不是假的,她的腰是真的濒临报废 或许因为一开始给了自己心理暗示要从房间出来面对众人,所以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如今经过回来的路上在车里的休憩,反而该酸的的地方酸,该疼的地方疼,一并袭来。 以往那么多次,她倒并非头一回在上面,但确实是头一回在上面折腾这么久,且是她自己坚持如此的。 费体力费腰力费功夫真有点自作自受 基本都靠他掐住她的腰把她往下摁 要么是他自己突然坐起来 戳得她凌乱 刺激得她迷醉 回到卧室,潦草地洗漱之后。她爬上床。 刷了脸摁了指纹,门打开,庄爻走进去。 经过小紫叶檀时,他稍稍驻足。旋即继续朝里。 “闻野呢”他问吕品。 吕品只简单道:“我们boss已经休息了。” 庄爻不理会他话里暗示的阻拦之意,自行前往闻野的卧室。 卧室的门锁住了。 庄爻用电脑迅速破解门锁他的刀从小到大都比不过闻野的枪,但闻野的所有密码在他面前全是无效的。 一进去,那曲“thephantooftheopera”立时灌注入耳。音量大到人的心脏跟着震。 庄爻自是也对此见怪不怪,冷漠着脸在光线昏暗的屋里搜寻闻野的身影。 那面落地窗的窗帘敞开着,但闻野未如往常那般对月酌酒。 庄爻干脆去开了灯。 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照得满室通亮。 然后再去各种开柜门。 均无果。 他又进去衣帽间,再一番搜索。 还是没找到人。 庄爻皱眉,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浴室。 他推门走了进去,打开灯。 原本躺在浴缸里的闻野被光线刺激得抬手挡了眼睛。 庄爻走上前,站定:“几年不见。换地方了看来有进步,这里比起四面封闭的柜子,要宽敞很多。让我好找。” 说着,他淡淡嘲弄:“挺好的。你在米国山高皇帝远。反倒是我,困在监狱里,半点不自由。” “谁允许你进来的”闻野的手从眼皮上放下来,“出去” 庄爻盯着他那张还没卸妆的属于梁道森的脸:“我警告过你不止一次了,虽然现在大部分的事情暂时由你来做决定。但不要总是先你一人独断之后才来通知我,甚至连通知都不通知。” 闻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往上坐起来一些,后脑靠着枕头,两条腿交叠着架在浴缸尾,双臂则搁在浴缸的两侧,冲庄爻仰着副轻蔑的表情:“等你能做主了,再来和我要求这要求那。” “你看看你接二连三擅自做主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什么”闻野下巴再抬高。 分明明知故问,拒不承认他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庄爻倒是平静的,缄默两秒,平静地说:“闻野,我们把她逼得太紧了。适得其反。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闻野嗤声:“又来心疼你的小媳妇儿了” 庄爻的眼里应声闪过一抹陡峭。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浴缸里拽起来半个身体:“别再歪曲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闻野斜斜地睨他,却是继续嘲讽:“怎么看到她为了她前夫要死要活的,还不顾众人阻拦陪在人家身边。矢志不渝似的紧紧握着手,你心里不是滋味儿,没地方发泄,就来找我撒气” 庄爻非但没有被他挑起更高的愤怒,反而恢复平静,平静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察觉庄爻的异样目光,闻野皱眉:“干嘛” 泛着讥笑。他从庄爻手里扯开自己的衣领,理了理,准备坐回浴缸里。 但听庄爻忽然说:“闻野,你是不是喜欢我姐” 闻野愣了一下。下一瞬,拳头遽然挥向庄爻:“你才喜欢她” 原本已经睡下有一会儿,阮舒心里硌着,记起了什么。 她又爬起。去翻今晚穿过的那件外套。 很快,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装有紫水晶小刺猬吊坠的首饰盒。 端小刺猬于手中,她定定地静静地凝注,指腹轻轻摩挲过它背上的凹凸不平。 顷刻。她拉回神思,眼睛里恢复淡漠,将其重新放回盒内,再打开存有金刚经的那层抽屉。 庄爻靠着洗手台,吁着气,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闻野坐在浴缸上,也吁着气儿,淬一口嘴里的血。 顷刻。庄爻站直身体,转过去打开水头洗手,抬眸间,在镜子里与闻野尚冷冷的目光对上。 安静数秒。庄爻重新出声:“闻野,傅令元和你以往的对手不一样。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所以你才对他提得起兴趣,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挑衅他的事情。” 虽然前面好像全都成功了,但今晚这一局的惨败,显得前面的所有暂时性的得意特别可笑。 最后这一句,庄爻藏在肚子里,没有出口。否则以闻野的爱面子程度,必然得再和他打一架。 不过闻野俨然多少嗅到点他的言外之意:“屁话如果说完了,就给我滚” 庄爻关闭水头,转回身来。正面面对他:“闻野,她已经把话讲明了讲开了,在傅令元这件事上,所以你往后没有办法能再拿来逼她了。” 闻野冷呵呵:“庄假脸。你指责我不止一次擅作主张,你自己难道不是不止一次忘记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是彻底叛变了” “该修正观念的人是你。”庄爻提醒,“她现在还是和我们在一起的,你不要把她越推越远了。你更不要太小瞧她的韧性。” 闻野回之以惯有的不屑。 庄爻擦干了手。没有再就此多言,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闻野只是表面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临末了,他看了眼浴缸:“回床上去吧。” “少听点歌剧魅影。”他背过身,本打算要出去,又顿住,“闻野。” 487、昨晚动作太大 , 本打算要出去,他又顿住:“闻野。” “还有屁,快点放。”闻野极其不耐地臭着脸。 庄爻偏侧头,表情略微复杂:“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她” 因为闻野素来狂妄自大也嫌女人麻烦,而且闻野和她的关系算起来应该是 所以一直以来,即便闻野擅自做主伪装成她的未婚夫“梁道森”,即便闻野对她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他都不曾往歪处想,只当作是闻野的性格使然。 直到今晚 没想到都已经打完一架,庄爻还提这件事,闻野登时掏出枪上膛:“再不滚我马上毙了你” 庄爻并不惧怕,不过考虑到闻野现在内心可能蛮复杂蛮错乱的,他还是换了个话题:“你有琢磨过,往后要干什么吗” 闻野皱眉,表情明显写着“什么鬼问题” “虽然走私军火的那些钱并不完全属于你个人。但你手中攥有创造财富的能力。甚至再过不久,你不仅仅是能够超越庄家而已,而连庄家都能把控在手里。你小时候的愿望就彻底圆满地达成了。那么,达成之后呢”庄爻看着他。 闻野嗤声:“我本来就是计划要去东南亚的。如果不是这边的破事儿,我早就速战速决不耽误了。” “去东南亚之后呢”庄爻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赚很多很多钱意义在哪儿你认认真真思考过没有” 闻野先是一怔,尔后又是一哧:“你的意思是,你最近在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我的愿望确实快要达成了,又不是你的愿望快要达成了,你费劲思考什么思考” 他连发炮竹似的一句句讥嘲,“你又思考出什么结果了改变主意打算原谅你那个快病死的亲爹回海城送他最后一程” 最后一句,终于令庄爻的表情微变。 闻野便是料准了这能戳他的心窝子才故意拿出来的,捕捉到他的表情之后颇为得意也颇为讥诮。 庄爻完全被打断了继续讲话的**,迈开步子往外走。 闻野以为就此结束,手指一转,放下枪。 庄爻最后人都已经走出去了却还飄进来一句话:“不管怎样,你能被一个人吸引,是件好事。” “砰”闻野毫不犹豫地重新抬起手中的枪往外面开出一记。 子弹大概了打中了花瓶之类的东西,恰好卡在乐声停顿的间隙里,响得脆脆然。很快又被音响的乐声遮盖。消失无弥,仿若那一瞬的枪响仅为错觉。 “boss”吕品在这时迫不得已地硬着头皮出现在浴室门口就知道庄爻单独来找自家boss肯定是来打架的,没一次不是这样的。 “干嘛” “卧佛寺的电话。” 闻野应声瞥一眼,眸底稍纵即逝冰雪般的冷意。 上前一步从吕品手中接过手机,却是直接挂断,然后再划出抛物线地丢回去。 吕品:“” 及时伸手将手机抓入怀中,他非常识相地准备退出去不再打扰他。 闻野却斜眼一瞟他:“有什么事需要汇报的” 一般都是他汇报情况,而头一回boss主动询问,吕品微微愣了一愣。 除了游艇酒店的谈判,并没其他事了。吕品便把他提前离开之后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这一回来就要说的,但见他心情不好,反正也不紧急,所以原本打算明天上午再汇报。 闻野听完冷笑:“呆了两个小时” 吕品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浴室的门霍然被闻野从里面用力甩着关上,碰他一鼻子灰,险些撞坏鼻梁骨。 闻野关上门后走回浴缸,躺了进去,再啪地用遥控关掉灯。 他面无表情地仰面朝天花板,任由黑暗将他包裹。 眼前闪现过无数画面。 从久远,到近期。 久远的画面大概是因为回忆的次数多了,唰唰唰闪得颇为快速。 到了近期的画面。比较新,比较慢,且全是某个女人。 始于酒吧偶遇,她嫣嫣然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凤眸不断地扫视周边的男人,419的目的性昭然若揭,正巧,与他相一致。于是他送出那杯酒。 呵呵,她那个时候就是打算婚内出轨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前几天不是还在车里勾引他如今又哪来的什么情真意切 或许有一点他之前确实判断错误,她不是被愚蠢的爱情蒙了心智,而分明是她擅长蛊惑男人 庄爻,傅令元,她用不同的方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又把目标投注在他的身、上,试图将他也纳入围绕她身边的那群蠢男人的行列 讥诮着,他噌地蜷起身体侧躺,令得自己整个人缩在浴缸里。 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阮舒醒来后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腰起来了。 轻轻揉了揉,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扭伤了 下床,趿着拖鞋分别行过房内大小不一的三扇窗户,哗啦将全部的窗户拉个通亮,使得阳光尽可能多地照射进来。 已是中午,艳阳高挂,昨晚的雪未曾留下半点踪迹。 这间新卧室不如原先的那间来得向阳。 不过大概是开始有点习惯整座宅子的阴冷,阮舒并未感到更多的不适。 这间新卧室窗外的风景也不如原先的那间的好。不再能够从正面全览花园的样貌。 阮舒停留在最后一扇的小窗前,面对的是花园某一侧偏于角落的位置。 同样也种了不少绿茵植被,修剪得却不如前头的那些勤快,修剪的样式也不像被隋润芝那般要求成几十年如一日的相一致。 阮舒本身对这些花草树木是没有兴趣的,但刚巧这片区域就在她这扇窗口的视野范围内,不仅影响美观,最重要的是影响阳光的照耀面积。 掂着思绪,她记在了心里,洗漱完后下楼。顺便找管家吩咐了这件事:“把东南边那一小块的树全部挪到其他地方去,跟我换矮茎的花草。” 她的表情摆上了不高兴:“昨天我不是就让你们把花园里的样式全都给重新捯饬一遍,那块地方以前也都不怎么动的” “是的,姑奶奶,那块地方确实不怎么动。”管家点点头,解释道,“比较偏。早年的下人房大概就建在那处位置,后来重建。搬离了位置,那边就推为平地,种花花草草了。” “也曾有风水先生判定过那处地儿不太吉利。大奶奶忌讳,因此交待园丁们不用多费心思。几十年了,大家都形成习惯。” 哪里只有那处不吉利整座宅子都不吉利才对吧阮舒嘲弄腹诽,嘴上薄冷出声:“你们跟着你们的大奶奶,养成的习惯可真多。” “谢谢姑奶奶这两日的提点。大家都已经在改坏毛病了。”管家忙不迭低低地躬腰,旋即绕回前面的话。问,“不知道姑奶奶有没有具体喜欢那种矮茎的花草” “这个可以随意。你们就算是开垦成个菜园子,我也没有意见。” 阮舒的话恰巧落入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庄荒年的耳朵里,笑着接腔打趣:“姑奶奶又来了兴致想建菜园子” “并没有。”阮舒冷淡地吐字,先对管家把话交待完,“树先挪了吧。后续要怎样,你们自由发挥。” “好的姑奶奶。”管家应承着便退下。 阮舒这才看回庄荒年,随口一问:“二侄子周末也忙呢” “上午去了趟研究所,刚刚是从医院回来的。”庄荒年回答得仔细。 一听他提医院,阮舒便知肯定又和隋家的三姐弟有关,虚伪地关心:“大侄子媳妇儿怎样了” “大嫂的精神还是老样子,不说话。我一起帮忙隋欣把大嫂送去他们隋家才回来的。”庄荒年回答。 “噢。辛苦二侄子了。”阮舒敷衍至极,又说,“你下次要是再去探望大侄子媳妇儿,多给她带点补品过去,算作我的一份。省得我看起来好像半点表示都没有。” “好的姑姑。荒年明白。”庄荒年笑笑,旋即把话题转回到她身、上,“姑奶奶这是刚起来” 阮舒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难道过周末还不允许我多睡会儿” “当然不是,就算不是周末,姑奶奶也可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庄荒年打量着她的脸,“年轻人果然就应该和年轻人多处,姑姑这两天和阿森走动得频繁,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二侄子专门给我准备的补品,功劳也很大。”阮舒漫不经心地说着,实在撑不住再站着和他一拳一拳地打太极,走向餐厅。 庄荒年还是如往常那般跟在她后面:“姑姑喜欢就好。正好现在刚起床,又能再吃上一盅。早上我就吩咐仆人准备的,这会儿让他们给姑姑端上来。” 这回不是为她送上楼,而是当着庄荒年的面,荣一无法给偷偷处理。 倒不是担心庄荒年往里面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还是那个原因。荣一嫌弃庄荒年为她炖这些补品的目的。 尤其刚经历了昨晚的事,但凡和诸如怀孕、生孩子相关的东西,都令他焦躁不安。 阮舒坐在餐桌前,看到荣一拼命地冲她眨眼睛,心下暗暗觉得好笑。她佯装无奈和无法拒绝自己二侄子的用心良苦,慢悠悠地品尝,并且丁点儿不剩地吃光,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于是更加遗憾先前全被倒掉的那些。 结束后,阮舒上楼。 荣一急匆匆地把避孕药和温开水送到她面前。 按照服药的方式,今天确实得再吃一次。 他这要是不提醒,她倒又给不小心忘记个干净。 阮舒还和昨晚一样,吞得毫不犹豫。 放下杯子时,她看到荣一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表情,简直就像亲眼见证怀孕的苗头被扼杀。 阮舒颇有些无奈,转口问:“庄爻呢” “昨晚回闻野那儿了。今天还没见着人。”荣一敏锐地问,“大小姐是有什么事找强子少爷么” “噢,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去趟阿婆那里。”阮舒淡声。 荣一不免又是一阵紧张:“大小姐你又哪里不舒服” “腰疼。” “腰疼”荣一困惑,“大小姐怎么会腰疼” “昨晚和傅令元在一起的时候,动作太大了。”阮舒眨眨眼,话一出,登时又在荣一的面庞上欣赏到缤纷万千的表情。 他一时卡在那儿说不出话,甚至因为她的直白而有点憋红了脸。 阮舒不继续逗他了:“帮我打电话给庄爻吧。提前和阿婆打个招呼,我准备准备,就过去。” “姐~” 庄爻接到荣一的通知后迅速便办妥,直接来老妪这儿,提前等候她。 阮舒偕同他一起往里走,随口问及:“闻野呢” “他在家里。”庄爻说,“怎么了姐有事找他” “没有。他不找我,我才清净。”阮舒今日没怎么化妆。唇色浅淡,“只是以为他应该对我昨晚的举动有非常大的意见。” 庄爻沉默半秒,旋开笑意:“姐没做错什么。” 满院熟悉的药草香飘散。 阮舒环视四周围,缓缓地迈步而入。 今天老妪不在院子里晒草药,而坐在廊下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捣药。 因为她内心已比较确信地将阿婆和黄桑联系在一起,所以连这普通的捣药举动,都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转一圈,试图探寻与黄桑的相似之处。 这会儿倒是懊恼自己之前去黄桑的住处时,不曾细致入微地观察过。 老妪瞧见她的到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笑得慈爱:“阮小姐。” “阿婆。下午好。”阮舒颔首问候,略微赧然。因为上一次从她这里离开时,是情绪不佳神情恍惚地不告而别。 不过她没有道歉。刻意提及的话,反而显得尴尬。 庄爻和荣一照旧留在外面候着。 阮舒随老妪进去屋里,脱了外套,趴到那张床上。侧着脸颊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今天听说是腰疼不小心扭到了”老妪关切。 “嗯。”和荣一说时,大大方方的,到了她这里,阮舒反而有些忸怩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她感觉到老妪掀开了她的打底衫,露出她腰间的一截她非常清楚,上面还有傅令元掐她时留下的浅浅痕迹尚未全部消除。 不是他故意,是太情难自禁了。所以总有一不小心失控的时候。 就好像,她的手指在他的身、上,同样在所难免地抠出不少口子 游艇酒店的房间里,傅令元站在镜子前,默默地再把自己身、上全部她留下来的印记的数量和具体的位置牢牢地记住。 发现几个比较浅的抓痕几乎快要看不见,他深深地拧眉,再一次琢磨起要给黄桑去个电话,求教是否有让印记永不消退的方法。 当然。最终他还是轻叹着气,一个一个地摸过去,每摸一个,便清晰地回忆起她当时的神情和状态。 她的面色潮红。 她的眸子朦胧湿润。 她的头发湿湿地黏在额头。 她的白皙皮肤泛出浅浅的粉色。 她仰着脖子轻咬嘴唇试图不发声结果失败。 她的身后是灿灿的白炽灯,而她夸坐在他的身、上,两团雪白的山丘和她的人一同来回起伏,几乎要了他的魂夺了他的命 从珍贵的记忆里睁开眼的一瞬间,他错觉自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正在自、摸的变态佬。 恋恋不舍地穿戴衣物。傅令元走出浴室。 房间里依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盯着那张凌乱的大床,菲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深觉遗憾。 遗憾这里是江城,遗憾这家酒店不属于陆家的产业,否则他或许还能有办法将这间房永久保留 捺着心绪,他大步上前,将绑过他的布条捡起。 房门外。 栗青、赵十三和二筒环成一个圈,难兄难弟似的蹲在地上,商量着石头剪刀布。 栗青:“谁输了,谁就敲门喊老大。” 赵十三:“能换个游戏么我不在行玩这个。” 二筒手指划圈圈:“我能不参与么我平常的任务和你们不一样的,这次是临时被喊来的。” 栗青:“不行,要公平公正公开,是我们共同的老大,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大。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老大要是再不出来,会赶不上回海城的飞机的。而且。还得留出点空隙给两位堂主送行的机会。我从昨晚挡他们到现在,要黔驴技穷了”内心仰天哀嚎 赵十三迷糊:“你们确定老大在里面没事吗阮姐临走前不是交待要送医院交待要留意点老大是否感冒老大是不是晕在里头我们谁都没发现” “晕你个二愣子”栗青往他的脑门敲一记栗子,“阮姐都没事,以老大的体力,怎么可能晕在里面” 赵十三捂额,懵逼脸:“啊阮姐体力什么跟什么” 栗青:“” 二筒:“” 原谅赵十三他还是个孩子 “那老大在里面从昨晚呆在现在,一声不吭的,究竟在磨蹭什么”赵十三尚在探究。 “咳咳。”栗青干干地清了清嗓子,“好啦好啦,题外话讨论没有意义,我们的重点是,现在石头剪刀布。少数服从多数。我赞成~” “我也赞成~”二筒即刻接口。 赵十三:“”他还能有选择么 于是,三人:“石头剪刀布” 栗青和二筒均是布,唯独赵十三是石头。 一局定胜负。 栗青和二筒齐齐拍赵十三的肩膀:“连老天爷都决定将此重任交由于你。十三,加油~” 赵十三:“” 他爷爷的他早说自己不在行玩这游戏,因为他从来只会出拳头啊 “快去快去~”栗青和二筒催促,神色间分明隐隐藏不住有幸灾乐祸。 赵十三深刻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们坑了。 但也只能认赌服输。 起身,扭头,面对房门。 赵十三紧张地抬起手,做足两秒的心理准备,决定落下敲。 房门却是率先从里头打开。 赵十三即刻两股一收,双手垂落,紧紧地贴在两侧的裤缝。同时双脚并拢,结结巴巴:“老、老大” “老大”栗青和二筒亦迎上前。 傅令元没什么特殊表情,淡淡地“嗯”一声,迈开阔步,废话不多说:“走吧。” 阮舒今天并没有和老妪多做交流。 一方面是反省自己上一回的贸贸然,没有十全的准备,不轻易打探,以免反被套了话。 另外一方面。阮舒暂且也没有心思和老妪讲话 她趴在床上,老妪的手劲在她的腰上轻重适度地按捏,鼻息间则是药酒的香气在萦绕,令她舒、服得昏昏欲睡,完全只想放松,无暇顾及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老妪的手彻底离开她的腰背,温声提醒:“好了。阮小姐。” “谢谢阿婆。”阮舒坐起来,把卷起的一截衣服拉下去。 老妪笑笑,走到一旁的水盆前沉默地洗手。 阮舒边穿回鞋,边在心里嘀咕,也多亏了是来这里,假若去医院或者诊所之类的地方,那些医生极有可能要多嘴地好心告诫诸如“年轻人要懂得节制”之类的话。 按摩的效果还是特别不错的,她起身去穿外套。没再如先前那般清晰的感觉不适。 不过老妪倒是关心道:“阮小姐如果不嫌麻烦的话,明天可以再来一趟。之前你的手臂抻到,也没仔细再瞧瞧,阿婆我心里总记挂着。” 阮舒唇边清浅地抿出一丝弧度:“谢谢阿婆。” “还有阮小姐后背的那些疤痕,真的不打算处理吗”老妪又关心。 阮舒默了默,轻轻摇头:“谢谢阿婆。不用处理了。就这样留着。没关系的。” 道完别,她出来房门。 “大小姐。”荣一连忙把她的围巾、帽子和墨镜奉上。 避到旁侧接电话的庄爻走了回来,皱眉告知:“姐,我们赶紧回去吧,庄宅的管家打来的。” “出什么事了”阮舒狐疑。 庄爻的神色略略微妙又略略古怪,先肃色安抚:“姐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别吓到。” 阮舒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凝起眉心,点点头:“嗯,你蛮说。” “庄宅的花园里挖出死人了。” 488、是你的什么人? , 庄家的仆人毕竟训练有素,阮舒回去之后,并没有看到混乱。.. 管家倒是挺焦虑的,且非常懂人情世故地卖她的面子,未擅作主张,而第一时间通知她这个女主人处理。 阮舒边随着管家往花园走,边听他说明情况。 简单而言,就是,管家依照她的吩咐,去拾掇东南角的那块儿地,园丁们把原本种在上面的树挪走的时候,挖出了所谓的“死人”。 准确的形容确实不是死人了,而是埋于地底多年的死人骸骨。 庄爻和荣一没能拦得住她,她硬是上前亲自查看一番。 当然,没有靠得特别近,管家已经让仆人在外围划开一圈避免破坏现场。 一整副应该是完整的,不过因为园丁在翻土的过程中事先不知底下有东西,所有破坏了原貌。弄散了好几根骨头掉在坑外。 已经白骨化,必然已好几个年头。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这副尸骸原本所着的衣装因为布料的不可降解,保存完整,清楚能够看出,是庄家的仆人。 前两天她还嫌弃庄家仆人几十年来的统一着装过于单调要求重新订做,这会儿倒是帮忙初步辨认了尸骸的身份。 阮舒盯着骷髅头,眉心深深地蹙起。 “大小姐,别再看了。”荣一拉回她。 阮舒一扭头,做了决定,交待管家:“报警。” “好的姑奶奶” 家里出这种连脚趾头都不用多想便能嗅到异常的事情,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把警察叫来万一牵扯出高门大户的内部私密,岂不完蛋尤其庄宅还是个百年大家族,家族史上甚至有敏感的部分,管家更得谨慎小心地办事。 如今有了身为家主的应允,管家才放心地准备去打电话。 阮舒转瞬却是又叫住他:“等等。” 管家即刻调回头:“姑奶奶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阮舒稍踟躇,最终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褚翘的号码给了管家:“联系这个警察。”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办”管家没有多问,恭敬地应承,不忘叮咛,“姑奶奶快先进宅子里,不要呆在这里沾了晦气。” 就算管家不叮咛,荣一也是要强行将她从这里带离的。 阮舒没和他拗,兜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方才消失了有一会儿的庄爻。 捺下狐疑,她没多问,准备乖乖跟荣一回厅堂,正遇上匆匆赶回来的庄荒年。 “听说挖出死人了” “嗯。”阮舒驻了足,努努嘴示意庄荒年,“就在那儿,二侄子可以自己看一看。” 庄荒年靠近两步,望向那副骸骨,表情甚为惊诧:“怎么会这样” 阮舒不动声色地轻狭凤眸,盯紧他的脸,一时之间并没能确定地判断出他的反应究竟是真是假。 “二侄子出入这座宅子的时间累计起来可比我住在这里的三个多月都要长,我以为二侄子能多知道些什么。”她说得状似无意。 庄荒年皱着眉摇头,算是解释道:“这里是历代家主专属的宅子,以前我也只是在有要紧事的时候来找大哥,更年过节或其他重要日子也会来和大哥大嫂一起吃饭,偶尔留宿罢了。对庄宅的了解,只比姑姑多不了多少的。” “嗯。二侄子不了解也是好事。我生怕我这一让管家报警,不小心大义灭亲。”阮舒挑了挑修长的眉尾。 庄荒年似未听出她的若有深意,一本正经地说:“姑姑的做法是正确的。这种事我们自然要向警察请求援助。” “二侄子认同我就放心了。”阮舒颔首,“那二侄子就和我一起先进去等警察吧。” 警察来得迅速,粗略了解过情况后,法医、痕检等工作人员开始在挖到尸骸的地方具体开展勘察工作。现场初步判定死者为一成年女性。 另外一部分警员,给大家做笔录,庄宅的一些老仆人成为重点询问对象,调查庄家仆人中曾经是否存在失踪人口。 领队的队长亲自负责女主人。 遂,褚翘被荣一请至三楼的书房。 “庄小姐,下午好。” “褚警官,请坐。”阮舒淡淡颔首。 荣一从仆人手中接过端盘,将茶盏和点心送到二人面前后,暂且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前一秒尚一本正经的褚翘便放下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脸,打量起书房,开始摇头叹气:“早知庄家的这座宅子了不得,从来没有机会参观,今天一天,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哟分明就是博物馆。” 她端起茶盏示意:“喏,连喝个茶都得小心翼翼别摔了,更别说其他物品,不敢乱动,生怕磕了碰了有损伤,我们这些拿薪水的小公务员,抽光了血拿去卖都不够赔。” 阮舒神色淡淡:“褚警官你们执行公务要紧,不用在意细节,就算真的摔了磕了碰了,我也不会要求你们赔的。都是些死物而已。” 褚翘笑眯眯:“也只有达到你这样的富婆水准,才能说出这样无所谓的话。” 阮舒不和她继续东拉西扯,回归正题:“褚警官想想我了解什么,可以开始问了。” 咦~真没劲。”褚翘嫌弃她,翻出笔录本和笔。 阮舒没什么可提供的,话。 阮舒率先堵了她:“褚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暂时这样吧。这个案子就拜托褚警官帮忙了。希望能尽快解决。” 褚翘有些扫兴,不过也马上言归正传了:“问讯笔录还没齐全。我已经遣我的同事去找你们的大奶奶隋润芝了。除了已经过世的庄满仓董事长、庄荒年和宅里的仆人,对这座宅子最熟悉的,还有隋家的三姐弟,对吧” “嗯。”阮舒点头。 褚翘困惑:“隋家三姐弟这阵子太倒霉了,竟然接二连三地住院。” “不太清楚。” “那庄大奶奶隋润芝为什么被接回隋家住了,小阮子你总清楚吧” “她生病了。”阮舒神色淡然,“留在这里会过病气给我。所以先回隋家去养着了。让隋家的人自行照顾。” 褚翘做恍然状,没有再追问,从椅子里站起身:“等法医的报告出来以后,有进一步的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褚警官。”阮舒亦起身,准备送褚翘下楼。 褚翘却没有马上走,而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拿心,搭配着吃完,最后颇为俏皮的眨眨眼:“嗯,你们庄家的东西都金贵,我难得来一次,不能一口都没品尝过。” 阮舒:“” 两人下楼,花园里法医和痕检人员已差不多把尸骨及其他相关的证物搜集的差不多。 庄荒年给予警方的说辞和方才解释给阮舒的并无差异。 其余人的口供,能问的也都问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庆幸的是,庄宅的仆人有专门登记在册的名单。管理制度严格之下,劳工合同都是五年打底起签的,流动性不是特别大,且每个人皆有明确的来处和去向。 所以名单暂且交给了警方,指望能从中找出花园里那副骸骨的死者身份。 阮舒双手抱臂站在那儿,目送褚翘等人的收队。 仆人在这时进来通报:“姑奶奶。梁先生来了。” 闻野阮舒微不可察地轻挑一下眉梢,下意识地望向庄爻,看到庄爻明显皱了一下眉。 兜着心思,她扭头朝仆人点头:“嗯,带梁先生进来吧。” “这个时间点,姑姑和阿森又约好了出门玩”一旁的庄荒年狐疑。 阮舒淡淡回应:“家里突然挖出个死人,我晚上睡觉会害怕的。” 庄荒年怔一下,迅速喜悦地笑开来:“是荒年疏忽了姑姑的感受。姑姑会害怕是正常的。确实应该找阿森来陪姑姑,阿森来得对。让厨房多烧两道菜,多加一副碗筷。” 阮舒转回眸,正与庄爻对视上,庄爻的目光略微复杂。 “梁道森”很快由仆人带进来,在厅堂门口时恰好与几位警察交错而过。 褚翘冷不丁主动打招呼:“梁先生,下午好。” 阮舒的眼皮不禁轻轻跳一下。 “梁道森”镇定从容地停住了脚步,目露狐疑,彬彬有礼相询:“请问您是” 褚翘勾唇:“上次的电话过于贸然,打扰了,我道歉。但也麻烦你下次不要擅自挂你未婚妻的电话。” 话落,她并没有给“梁道森”再反驳的机会,走在他们一行警察的最后面,跨出了门外。 “梁道森”也未放在心上似的,转回身来,继续自己的脚步,行至阮舒跟前,口吻关切:“怎样警察怎么说” 阮舒一瞬不眨地与他四目相对,眸子轻狭,试图从他黑色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嘴上则平静无波:“还不清楚状况,调查结果等再等等。” “嗯。没事就好。”“梁道森”温和地牵牵唇角。 庄荒年笑着招呼:“阿森啊,走走,正好准备开放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陪陪姑姑,不要回去了。” “庄二叔。”“梁道森”这才顺势问候了他。 阮舒抿着唇,带头前往餐厅,把庄爻也叫上同桌。 一共四个人,倒成了她住进庄宅以来。餐桌上头一回超过三个人。 不过没多久,庄荒年接了一个电话,告知阮舒是研究所临时出了点事需要他处理,于是匆匆离席出了门。 霎时,只剩他们几个自己人,竟然在庄宅的饭桌上聚首,真是嘲讽,仿若庄家已彻底地完全地被他们占领。 阮舒本打算等着这两只先说话,毕竟闻野这一趟来得奇奇怪怪,根据她的猜测,庄爻是不满意他的这个举动的。 果不其然,她立刻看到庄爻停下手中的筷子,两只眼睛盯住闻野,不过没有说话。 闻野也丢掉了手中的筷子,却似并未留意到庄爻的目光,自顾自嫌弃道:“这里的东西还是难吃得要死。” 偏过头,他睨她:“你在庄家天天就吃这些东西,竟然也能活到今天不是操持着要改造庄宅这儿改造庄宅那儿最重要的饮食怎么不改改赶紧把厨师给开除了。” 最后一句完全命令式口吻。 阮舒的心思尚在他最前面的那句“还是”二字上兜转。表情则平淡,平淡地说:“你操什么心又不是真的未婚夫要入赘进来,你如果不愿意吃,那就不要假借找我的名义,来庄宅蹭饭。” 难得的,闻野没有再怼她,噌地从椅子里站起:“我先上楼。” 这架势~如果说之前他擅闯她的客房俨如入无人之境,今天完全就更拿他自己当主人了。 刚出现的吕品急慌慌跟在他的后头。 阮舒收敛瞳仁,望向庄爻。 庄爻也从闻野的背影移回目光。 他没说话。 但他的表情。不遮掩地表示出,他猜到她会有疑虑。 毕竟闻野来这一趟的目的性着实明显。想瞒她都瞒不住。 阮舒却并没有选择在这时向他探究,而指了指桌上的菜:“随便他。我要继续把饭吃完,不想浪费。” 庄爻静默地看她一眼,不吭声。 阮舒故意磨磨蹭蹭吃得极其慢。 庄爻在闻野走人没多久之后也从餐桌离席了。 阮舒觉得时间差不多之后,才结束了自己漫长的晚餐,回到三楼。 书房的门敞开着,吕品在外头守着。 庄爻不知去哪儿了,里头只剩闻野一个人。 闻野和上一次来时一样的姿势。斜斜地瘫坐在沙发里,往后靠着仰头看天花板,两条腿交叠着搭在茶几桌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在磕,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 阮舒定在门口,并没有进去,漠漠对吕品说:“小心你们boss一会儿别给咸死了。” 吕品自然将她这话当作关心之语,表达感激:“谢谢姑奶奶,我会记得给boss准备水的。” “还有。”阮舒眉心深蹙,“怎么弄脏的,你也怎么把我的书房收拾干净恢复成原貌。” 吕品点点头:“姑奶奶放心,我晓得。” 闻野听见她的说话声,冷冰冰地射了目光出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淡漠如常,平静地转过身,兀自回自己的卧室。 进门前,跟在她身后的荣一压低低声:“大小姐,花园里挖出的尸骸,是闻野认识的人吧” 阮舒微抿一下唇。 荣一觑了觑她。他相信她肯定也料到了,但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诸如喜悦的表情。 这本该是件好事。因为闻野一直以来把他自己的身份捂得太严太深了,他们毫无头绪,如今倒是意外地来了线索。而且明显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以致于连闻野自己都坐不住了,自行前来暴露。 既得不到回应,他便转了话题:“大小姐,要不我去客房给您收拾收拾。您先将就着过去睡一晚这间卧室太晦气了,窗户怎么就正好对着那块埋了死人的地,您还是别住了,我明天就帮您再重新捯饬一间新的。” “不用麻烦了。”阮舒摇摇头。他不嫌累,她都嫌累。 “这座宅子,历代的家主都住过。多少个年头了哪处不是晦气的” “”荣一被堵了话,自然是不满意的,忖着,又不愿意再惹她生气。和她打商量,“那就听大小姐,不搬了。不过,那扇窗户,我们给封掉吧” 他既已妥协,那么她便也退让一步:“好,那就封掉吧。” 如果封掉,那块地种什么花草,也就无所谓了。 荣一最后再提醒:“大小姐,您把卧室的门锁牢了,闻野今晚情绪那么差,我担心他半夜发疯对您无礼。” 阮舒:“” 关上房门。 没多折腾,洗漱完,她便早早地爬上床睡觉和傅令元做、、爱真是最费精神的体力活 晚饭勉强自己吃得多了点,有点撑肚子。 阮舒阖了眼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终归难受得爬起来了。 披上外套,她走出房门。 “大小姐。”荣一从门外的地上站起身来,即刻抖擞了精神。“您怎么了口渴了要喝水是么” 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记下了,她总有睡到半夜口渴的毛病。 没等她回应,他又主动道:“您等着,我去给您倒~” “我自己去吧。”阮舒拉住他,“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荣一表情一紧:“我去给您拿健胃消食片。以后大小姐别贪嘴了。” 阮舒:“”他不仅像个老妈子了,也像个哆啦a梦,什么都为她以防万一地准备妥帖。 经过书房。门口已不见吕品,里头亦无人。 以为闻野自行回梁道森家去了。 下到一楼的厅堂,阮舒边等着荣一为她拿水拿药,边慢悠悠地来回踱步走,站在某扇窗户前时,看到了花园里吕品的背影。 阮舒眨眨眼,最终走了出去。 发现她的打来,吕品第一时间问候:“姑奶奶,您还没睡呢。” “嗯”阮舒应得浅淡。循着他方才的目光望过去,远远地,不无意外地看到闻野的身影。 站在下午挖出尸骸的那块地前面。 花园里的路灯昏昏的,拉长他的影子,有点沉沉的。 阮舒盯了一会儿,本打算回厅堂。 却听吕品在这时恳求道:“姑奶奶,你能不能上去和我们boss讲几句话” 阮舒颦眉:“如果你家boss是心情不好,那么他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不要有人去打扰他。” 而且。要讲话,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和他讲非得要她去。 吕品看了一眼闻野的方向,若有所思,转回眸后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奶奶,你别怪罪我其实就是boss他现在不怎么待见姑奶奶你,如果姑奶奶现在过去和他讲话,他肯定会扭头就回来,不会在那儿继续呆着了” 阮舒:“”这是要她主动凑上去招人嫌呐 “姑奶奶”吕品拜托意味颇浓,“这里怪冷的,我实在不想再继续陪boss吹风挨冻,早点回屋休息多好。而且,万一一会儿遇到起夜的仆人,多不好解释” 阮舒淡淡一哂:“他都敢来过夜,敢把庄荒年调走,还怕被起夜的仆人撞见他一个外人三更半夜逛花园” “” 吕品以为她这是拒绝了。 然而下一瞬,却见她阔步走向闻野。 阮舒走向闻野,站定到他身旁。 闻野侧过脸,面无表情。 很遗憾,他仅仅睨她一眼,而并未达到吕品所想要的扭头就走的效果。 正好,她之所以过来,也并不是为了帮吕品的忙。 “据管家说,这块地推平以前,是庄家的仆人住的地方。这副尸骸的身上穿的也正是庄家仆人统一的服装。” 她将目光从前方的土坑收回,偏头,“这个死掉的女仆人是你的什么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489、我来负责! , 话落之后,是长久的安静。 冬夜的风呼呼地响,吹过树枝发出簌簌声,有股阴阴的寒,阴阴的冷,阴阴的颤。 包括闻野的眼神,更是阴阴的,能立刻吞了人似的那种。比以往任何一次他的不爽都要恐怖。 即便他曾经动不动就拿枪对准她的脑袋,即便也曾有过陆家私岛上他为了顺利逃脱警察的追捕而抓她当人质的经历,却任何一次都比不上现在,此时此刻,他所透露出的凶狠的杀意。 阮舒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假如下一瞬他再拔出枪来,那一定不是逗她玩玩而已。 看来,他今晚的情绪,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糟糕 闻野倒并没有拔枪。 他就那么阴仄仄地盯住她,极其恶劣地嘲讽:“不是说腰疼现在还有工夫半夜到处跑又跑到我面前来故意晃动干嘛想到新办法来勾引我昨晚和你前夫呆在一起没爽够马上耐不住寂寞了” 后面已远不止是嘲讽了,而是羞辱。 阮舒眼神冷冰冰。虽料到他多半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也料到他会对她讲难听的话,但他所用来攻击她的落脚点,却是令她呵呵哒了。 不予理会,她转身就要离开。 闻野扣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回来,用劲儿特别地大。 阮舒趔趄。 闻野拽着她,嘴里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狠狠地砸她的耳膜:“我允许你走了吗我话没讲完你就想走呆在这里心不甘情不愿觉得委屈是吗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怎么不干脆跟着你前夫回海城一了百了” 阮舒不作声,面无表情。 闻野的手指钳到她的下巴上。捏紧着迫使她抬高脸与他对视:“你哑巴了骂你这么多句你一句都不怼回来牙尖嘴利去哪儿了还是不屑再和我们讲话了” 阮舒深深拧眉。 闻野又松开手,狠狠地推开她。 阮舒跌倒在地,坐进土堆里。 妈的疯子 双手撑着地面,她准备爬起来走人。 闻野在这时手中持枪,枪口对准了她:“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阮舒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听好几声接连不断的“biu”“biu”“biu”“biu”“biu”消音枪的射击声。 她本能地缩起双脚蜷起身体双手抱紧自己的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子弹悉数打在她的身周,眼前的土全是一个一个的洞。 最近的一发就贴在她的棉拖鞋的脚尖处,甚至子弹擦边地灼烧出小口子,隐隐约约露出她的脚趾头。 “boss”吕品这会儿才着急忙慌地冲过来。 原本想走向闻野,却被他此时的状态震住了,干脆转过头跪坐到阮舒身边,先关心她的安危,“姑奶奶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怎么可能不害怕阮舒浑身僵硬,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瞳孔紧缩,双眸怔怔地盯住拖鞋上的小口子。失了魂魄一般。 吕品的问话之于她而言如同从远方传来,又像是她的脑袋被罩在一个大玻璃罐里,她听得完全不分明。 “姑奶奶姑奶奶”吕品还在唤她,轻轻地摇她的身体。 阮舒这才缓缓放下抱在脑袋上的手。然后缓缓地抬眼。 闻野握着枪立于原地,脸上有斑驳的树影在晃动,神色晦暗不明。 灯光下,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漂浮着一层细细的尘埃。看上去安静又孤独。 对视数秒,闻野冷冷一哼,甩手阔步就走。 “boss”吕品唤着,下意识就去追闻野,又念及阮舒还一个人坐地上,只得留下来,扶着阮舒的手臂要帮她起身:“姑奶奶,对不住。我替boss向你道歉。” 阮舒瞧出他焦虑闻野,并不为难他,挥挥手:“我没关系,你先去找他吧。” 吕品犹豫一瞬,终是点点头。 “姑奶奶你小心点”一溜烟儿火速地就跑了。 立时,只剩她一个人。而且还是在挖出尸骸的坑边。 阮舒的心神尚未完全从闻野的那几枪中晃回来,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冷寒萧索中。又莫名其妙地记起白日里褚翘吓唬她的什么满花园上空来来回回的全是阿飘在晃荡。 “” 掌心撑住地面,阮舒要爬起来,脚踝处却是一疼。 扭到了 嘶 她眉心蹙起。 之前她还真是骂得太早了 耳朵在这时捕捉到脚步声。 阮舒神经一紧,警惕地仰头。 却是闻野去而复返。 “还坐在地上干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睥她,语气的恶劣不减,“几颗枪子儿而已,就吓傻了吓尿了吓得腿软了还是为了讹我,故意装得严重,又等着庄假脸为你打抱不平来找我打架” 虽然辞”闻野哂意满满。“少来矫情地扭扭捏捏故作姿态了你是第一次被我抱了吗” 不等她再说话,庄荒年的声音冷不防传出:“姑姑,阿森,你们两个这是” 阮舒立时怔忡。怔忡地循声望去。 两人已从花园外面进来厅堂,庄荒年则从外面回来也刚跨进厅堂的正门,此时此刻目露狐疑地打量他们。 “庄二叔。”闻野温声问候,简直无缝切换成梁道森的模式,反应快得就像他事先知晓庄荒年的出现。 阮舒转回眸来,盯住他的脸,狭长的凤眸极轻地眯起一下。 闻野也垂眸瞥她一眼,眼里带讽。明显讽的是她这个时候终于安安分分地不矫情了。 不瞬他重新抬眸,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她失眠,我陪她下来散步,不小心扭到脚了。” “姑姑扭到脚了”庄荒年的关切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走了过来,“严重不严重” “我这不正准备帮她仔细瞧瞧。”“梁道森”笑笑,“庄二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阮舒的脸稍稍偏向“梁道森”胸膛的方向。而没有看庄荒年,一声不吭的。 庄荒年的目光转到跟在后头的荣一和吕品二人,再转回来“梁道森”,挥挥手提醒:“那赶紧的。赶紧带姑姑上楼回屋里去” “梁道森”点点头:“庄二叔这么晚才回来,也快点去休息。” 阮舒任由他抱着上楼梯,甚至偏头,目光越过他的手臂,看到庄荒年正抬头目送他们,表情难掩满意之色,俨然认为她和“梁道森”的感情火箭似的发展,庄家的下一个继承人指日可待。 抵达三楼,闻野完全是粗暴地一脚踢开她原本半掩的房门,进去之后,更是卸货似的迫不及待地将她扔到床上。 “你吃什么了比上一次更重了。”他的眼神和语气挟着嫌弃。 阮舒坐直身体,无情无绪地轰人:“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闻野却是自来熟似的四处兜转她的房间,搜寻着问:“之前吕品给你的跌打酒呢你不是顺手牵羊带回来了” 顺手牵羊阮舒嘴角轻轻抽搐,能换个好点的词么她确实带回来了,但那是吕品说过可以带走的 不理会他,她向门口张望,叫唤:“荣一” 没有人回应她。 嗯阮舒不禁纳闷又被吕品绊住了否则以荣一对闻野的偏见,怎么可能还不现身护主 “跌打酒呢”闻野不耐烦地踹了踹她的小腿。 阮舒抬头,收敛神色,沉默地注视他。 许是她的目光令他不自在,闻野粗鲁地用手掌杵在她的脑门上推偏她的脸。 他下手的力气从来没有轻过,这次也一样。阮舒险些扭了脖子。 揉了揉后颈,她撇回来脸,继续平静而平定地看着他,和和气气地启唇:“闻野,你以前是不是在庄宅住过” 他的那句“这里的东西还是难吃得要死”,始终令她特别地在意。 489、我来负责! , 话落之后,是长久的安静。 冬夜的风呼呼地响,吹过树枝发出簌簌声,有股阴阴的寒,阴阴的冷,阴阴的颤。 包括闻野的眼神,更是阴阴的,能立刻吞了人似的那种。比以往任何一次他的不爽都要恐怖。 即便他曾经动不动就拿枪对准她的脑袋,即便也曾有过陆家私岛上他为了顺利逃脱警察的追捕而抓她当人质的经历,却任何一次都比不上现在,此时此刻,他所透露出的凶狠的杀意。 阮舒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假如下一瞬他再拔出枪来,那一定不是逗她玩玩而已。 看来,他今晚的情绪,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糟糕 闻野倒并没有拔枪。 他就那么阴仄仄地盯住她,极其恶劣地嘲讽:“不是说腰疼现在还有工夫半夜到处跑又跑到我面前来故意晃动干嘛想到新办法来勾引我昨晚和你前夫呆在一起没爽够马上耐不住寂寞了” 后面已远不止是嘲讽了,而是羞辱。 阮舒眼神冷冰冰。虽料到他多半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也料到他会对她讲难听的话,但他所用来攻击她的落脚点,却是令她呵呵哒了。 不予理会,她转身就要离开。 闻野扣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回来,用劲儿特别地大。 阮舒趔趄。 闻野拽着她,嘴里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狠狠地砸她的耳膜:“我允许你走了吗我话没讲完你就想走呆在这里心不甘情不愿觉得委屈是吗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怎么不干脆跟着你前夫回海城一了百了” 阮舒不作声,面无表情。 闻野的手指钳到她的下巴上。捏紧着迫使她抬高脸与他对视:“你哑巴了骂你这么多句你一句都不怼回来牙尖嘴利去哪儿了还是不屑再和我们讲话了” 阮舒深深拧眉。 闻野又松开手,狠狠地推开她。 阮舒跌倒在地,坐进土堆里。 妈的疯子 双手撑着地面,她准备爬起来走人。 闻野在这时手中持枪,枪口对准了她:“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阮舒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听好几声接连不断的“biu”“biu”“biu”“biu”“biu”消音枪的射击声。 她本能地缩起双脚蜷起身体双手抱紧自己的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子弹悉数打在她的身周,眼前的土全是一个一个的洞。 最近的一发就贴在她的棉拖鞋的脚尖处,甚至子弹擦边地灼烧出小口子,隐隐约约露出她的脚趾头。 “boss”吕品这会儿才着急忙慌地冲过来。 原本想走向闻野,却被他此时的状态震住了,干脆转过头跪坐到阮舒身边,先关心她的安危,“姑奶奶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怎么可能不害怕阮舒浑身僵硬,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瞳孔紧缩,双眸怔怔地盯住拖鞋上的小口子。失了魂魄一般。 吕品的问话之于她而言如同从远方传来,又像是她的脑袋被罩在一个大玻璃罐里,她听得完全不分明。 “姑奶奶姑奶奶”吕品还在唤她,轻轻地摇她的身体。 阮舒这才缓缓放下抱在脑袋上的手。然后缓缓地抬眼。 闻野握着枪立于原地,脸上有斑驳的树影在晃动,神色晦暗不明。 灯光下,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漂浮着一层细细的尘埃。看上去安静又孤独。 对视数秒,闻野冷冷一哼,甩手阔步就走。 “boss”吕品唤着,下意识就去追闻野,又念及阮舒还一个人坐地上,只得留下来,扶着阮舒的手臂要帮她起身:“姑奶奶,对不住。我替boss向你道歉。” 阮舒瞧出他焦虑闻野,并不为难他,挥挥手:“我没关系,你先去找他吧。” 吕品犹豫一瞬,终是点点头。 “姑奶奶你小心点”一溜烟儿火速地就跑了。 立时,只剩她一个人。而且还是在挖出尸骸的坑边。 阮舒的心神尚未完全从闻野的那几枪中晃回来,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冷寒萧索中。又莫名其妙地记起白日里褚翘吓唬她的什么满花园上空来来回回的全是阿飘在晃荡。 “” 掌心撑住地面,阮舒要爬起来,脚踝处却是一疼。 扭到了 嘶 她眉心蹙起。 之前她还真是骂得太早了 耳朵在这时捕捉到脚步声。 阮舒神经一紧,警惕地仰头。 却是闻野去而复返。 “还坐在地上干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睥她,语气的恶劣不减,“几颗枪子儿而已,就吓傻了吓尿了吓得腿软了还是为了讹我,故意装得严重,又等着庄假脸为你打抱不平来找我打架” 虽然辞”闻野哂意满满。“少来矫情地扭扭捏捏故作姿态了你是第一次被我抱了吗” 不等她再说话,庄荒年的声音冷不防传出:“姑姑,阿森,你们两个这是” 阮舒立时怔忡。怔忡地循声望去。 两人已从花园外面进来厅堂,庄荒年则从外面回来也刚跨进厅堂的正门,此时此刻目露狐疑地打量他们。 “庄二叔。”闻野温声问候,简直无缝切换成梁道森的模式,反应快得就像他事先知晓庄荒年的出现。 阮舒转回眸来,盯住他的脸,狭长的凤眸极轻地眯起一下。 闻野也垂眸瞥她一眼,眼里带讽。明显讽的是她这个时候终于安安分分地不矫情了。 不瞬他重新抬眸,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她失眠,我陪她下来散步,不小心扭到脚了。” “姑姑扭到脚了”庄荒年的关切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走了过来,“严重不严重” “我这不正准备帮她仔细瞧瞧。”“梁道森”笑笑,“庄二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阮舒的脸稍稍偏向“梁道森”胸膛的方向。而没有看庄荒年,一声不吭的。 庄荒年的目光转到跟在后头的荣一和吕品二人,再转回来“梁道森”,挥挥手提醒:“那赶紧的。赶紧带姑姑上楼回屋里去” “梁道森”点点头:“庄二叔这么晚才回来,也快点去休息。” 阮舒任由他抱着上楼梯,甚至偏头,目光越过他的手臂,看到庄荒年正抬头目送他们,表情难掩满意之色,俨然认为她和“梁道森”的感情火箭似的发展,庄家的下一个继承人指日可待。 抵达三楼,闻野完全是粗暴地一脚踢开她原本半掩的房门,进去之后,更是卸货似的迫不及待地将她扔到床上。 “你吃什么了比上一次更重了。”他的眼神和语气挟着嫌弃。 阮舒坐直身体,无情无绪地轰人:“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闻野却是自来熟似的四处兜转她的房间,搜寻着问:“之前吕品给你的跌打酒呢你不是顺手牵羊带回来了” 顺手牵羊阮舒嘴角轻轻抽搐,能换个好点的词么她确实带回来了,但那是吕品说过可以带走的 不理会他,她向门口张望,叫唤:“荣一” 没有人回应她。 嗯阮舒不禁纳闷又被吕品绊住了否则以荣一对闻野的偏见,怎么可能还不现身护主 “跌打酒呢”闻野不耐烦地踹了踹她的小腿。 阮舒抬头,收敛神色,沉默地注视他。 许是她的目光令他不自在,闻野粗鲁地用手掌杵在她的脑门上推偏她的脸。 他下手的力气从来没有轻过,这次也一样。阮舒险些扭了脖子。 揉了揉后颈,她撇回来脸,继续平静而平定地看着他,和和气气地启唇:“闻野,你以前是不是在庄宅住过” 他的那句“这里的东西还是难吃得要死”,始终令她特别地在意。 490、身份 , 除去在国外倒卖j火的这些年,他能有机会吃过庄家的饭的机会,要么出国前,要么回国后的这段时间。 而他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她暂且猜测不出,他能以什么身份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加之他的语气。他出国前的经历明显更加解释得通。 那么,或许就目前稀少的信息来判断,她的问话应该措辞得精准些 “你以前吃过庄宅的饭” 阮舒重新问一遍,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生气。 因为一般她主动探究关于他身份的问题,基本都会惹怒他。 闻野果不其然又阴下了脸:“看来子弹真是打轻了。应该往你脑门上崩一枪” “那就崩吧。正好,你不是要我不要再出现你面前把我弄死了最一了百了。”阮舒耸耸肩,特别无所畏惧似的。 毕竟,最差的结果,方才在花园里已挨过去了。那种情况下,他都还没有直接对她开枪,现在他的情绪恢复不少,更不可能再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了。 阮舒一鼓作气壮起胆子,又开口:“那位死掉的女仆人,和你的关系非常紧密。对么” 若非如此,何至于令素来对自身信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的闻野失控至此 闻野猛地又拔出枪,枪口堵上她的眉心。 阮舒神色淡静:“我就随便问问,看看你的反应。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既然她已经被挖出来,警察必然很快能够查出来。” “我的想法是,如果是与你关系紧密的人,或许你知道她是否还有其他亲人,提前有所准备,之后能尽快领回她的遗骸,让她尽早安葬入土为安。” “甚至于,”她稍稍一顿。目光笔直而充满研判,“如果你就是她的亲人。为了避免警方那边查到与你相关的线索,不就更该提前有所准备。让警察后续不必再深究下去”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闻野的手枪传出清脆的上膛声,而他的双眸阴鸷如淬了血。 阮舒的手指轻轻蜷缩抓紧被单。 闻野瞥了一眼,察觉她其实并不完全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镇定自若。毫不遮掩嘲讽和轻嗤。 霍地他收起枪,阔步离开她的卧室。 阮舒缓了好几秒,浑身的紧绷才彻底放松下来,后脊背则已冷汗涔涔虽然没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但至少通过刺激的方式把他赶出去了。 “大小姐”消失了一小阵的荣一于门外探头探脑地低低轻唤。 “嗯,我在。”阮舒应着。 “您还好吧” “没事。” “您的脚呢” “无碍。我有跌打酒。”阮舒吩咐,“去休息吧,很晚了。” “好的,大小姐。”荣一顺手帮她将房门关上。 阮舒静坐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狐疑地往房门看这荣一竟没有抱怨闻野擅自抱她还进她的闺房 书房里。吕品搬来被子和枕头,问闻野确认:“boss,还有不少空余房间的,书房这里只有沙发可以勉强够你躺一躺。”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多废话了”闻野直接对他轰一嗓门炮仗。 “对不起,boss。”吕品道歉,默默地帮他把被子和枕头在沙发上铺好。他深知,假若不是今晚事出突然且紧急,boss是绝对不会留宿庄宅的。 旋即他汇报:“boss,问过了。庄荒年是处理完毕研究所的事情才回来的。” 闻野坐在阮舒平日所坐的那张大班椅里,听言异常烦躁:“你应该放把火把他那个破研究所给烧了,看他还能这么快回来” “”办事不力就是办事不力。吕品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汇报下一件事,“庄荒年还在继续约boss你见面。我已经帮忙挡说boss你最近不在江城还在外面,他要我把花园挖出尸骸的事情转告于你。” 很明显,庄荒年也猜到尸骸属于谁。 吕品沉默地去瞄闻野的脸。 正见闻野一股脑将桌面上的东西拂落到地上。 曾经,找了那么久没有找到。万万没想到,原来,原来根本没离开过庄家没离开过这个肮脏的地方 花园花园他怎么就没想到过她会被直接埋在庄家的花园里 手机忽地震了震。吕品掏出来,划动着看了两眼,反手将手机递到闻野面前:“boss。庄爻刚刚盗取来的一部分今天尸骸被警察带走之前现场的照片” 闻野眼皮狠狠一跳,盯着手机屏幕上露出的一截图,久久没有伸手接。 隔天早上的餐桌。早餐比平日要再丰盛一些,只因“梁道森”的过夜。 庄荒年又是一副老丈人看女婿的架势,和“梁道森”相聊甚欢。 阮舒始终沉默寡言,不插他们的话。 直到庄荒年忽然把话头牵扯到她身上:“姑姑杯子里的果汁快喝完了,阿森,你帮姑姑再倒上。” 俨然是瞧着“梁道森”和她之间没有互动。主动点拨“梁道森”表现得殷勤些。 梁道森的人设本就是个不会哄女人开心、在某些细节上也不懂得关爱女人的性格,算是省了闻野不少的事。 此时“梁道森”听言作恍然状,才有些腼腆而笨拙地行动起来。 阮舒与他黑黑的眸子对视两秒。忽然便伸手指向某个盘子,使唤道:“我要吃。” “梁道森”为她送了来。 阮舒又指向另外一个盘子,继续使唤:“那个也来点。” “梁道森”看她一眼,没有拒绝,又为她送了来。 阮舒紧接着又使唤了他两次。 “梁道森”没有任何的怨言,只是每次转向她这面和她对视上眼时。眼底的阴气分明越来越浓烈。 阮舒视而不见,准备再颐指气使一番。 庄荒年大概是看不过去“梁道森”受欺负了,笑着委婉道:“姑姑今天有阿森陪着。胃口很好,盘子里的东西快要堆满了。平时吃的量都不到这三分之一。” 阮舒佯装才发现似的,用筷子戳了戳最上面的玫瑰糕:“原来我要了这么多” 庄荒年却是趁机建议:“既然姑姑和阿森的感情如此之好。要不就干脆让阿森直接搬进来住,每天都能和姑姑作伴,也就不用偶尔留宿来来回回的麻烦奔波。” “梁道森”已在找理由拒绝:“庄二叔。我搬进来住一点儿都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庄荒年笑笑,“族里的人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姑姑的未婚夫不就只差一场仪式而已” 说着他转向阮舒:“之前已经拿过几个黄道吉日给姑姑瞧了,姑姑是不是该尽快选一选也算给阿森定下个正式的身份。” 终归要涉及到同居、订婚、结婚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来了。阮舒修长的眉尾不禁挑起:“劳烦二侄子了,每天操心我的事。” 庄荒年双手作揖:“姑姑的事,自然比荒年的事还要紧。为姑姑效劳,是荒年理所应当做的。” “中间隔了好几件事,什么黄道吉日,我早给忘了。二侄子你重新送一份来。”阮舒从餐桌前起身,“我要先去公司了。” 这算是应承下他的提议了,庄荒年笑着亦起身送她:“好的好的,这事交给荒年,姑姑尽管去公司。” 褚翘来警局,得知昨天一名在现场搜证的痕检人员发现自己的电脑被黑客攻击过。 对方分明是冒险硬闯的。 调查之后追踪到江城的一家网吧,逮捕到一名嫌疑人,却只是个长期包厢的游戏沉溺者,仅仅从他使用的那台电脑上复原出操作痕迹,并找不出人。 褚翘对网络安全大队的同事直生闷气。 正好手机里进来一条傅令元的消息,她撒气似的回复:“梁道森昨晚住进庄宅和你老婆同居了” 491、先忍着 , 彼时傅令元正在三鑫集团的会议桌上,看到消息内容之后,表情唰地幽暗下来。 “阿元。”陆振华恰巧点了他的名。 傅令元泰然自若地放下紧攥的手机,略略点头致意。 “你对孟欢刚刚所讲的内容,有没有什么意见”陆振华问。 参会的所有人的目光霎时均投向这位向来特别能干的同时也是陆振华非常的信任的外甥身上。 包括孟欢。 傅令元挂着一贯的闲散笑意迎视众人:“意见并没有,每个人的思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孟副总这已经是综合大家的智慧,修改过的第四稿方案了,并且已经通过大家投票认同的,是集大家之精华,非常地全面、妥善。” 站在会议台前的孟欢笑笑:“傅总。那是否能够不吝,和大家分享分享你的想法你在外出差三个多月,不曾亲自参与过新皇廷计划的相关会议,所以算起来,其实还少了傅总你的想法没有听取过,还不够全面。傅总,你也得出份力,不能偷懒~” 临末了的语气半蓄着股轻松,缓和了几分会议室的沉闷之感。 陆振华鹰隼眸子也由此散开些许严肃:“阿元,那就分享分享。不聊新皇廷计划也没关系,至少让大家知道,你在美国子公司办公的三个月,没有偷懒。” “好的,董事长。”傅令元站起身。 孟欢从会议台前下来,想把位置让给傅令元。 “不必了。”傅令元摇摇头。 他单手抄在裤兜里,显得十分恣意,而不若其他人那般有着正常重要会议中的人员该有的端正态度。 环视众人一圈,他斜斜勾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那我就和大家分享分享,我在米国的酒吧、赌场等休闲娱乐场所,所享受到服务和招待。” 阮舒借着脚伤不方便,故意在三楼的卧室多加滞留,留给老丈人和女婿多些的交流时间。 反正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她作为董事长,想什么时候去公司。就什么时候去公司,甚至不去,都没有人敢置喙她。 磨蹭得差不多了,她依旧借着脚伤的不方便,慢悠悠下楼。 闻野还是沉住气了,将“梁道森”的角色有始有终,在厅堂里等到她之后,彬彬有礼地和庄荒年道了别,然后亲自送她去上班。 坐进车里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场全然褪下“梁道森”的外衣,只剩闻野式的阴沉,就和昨天晚上被她惹毛了似的那般。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上我的床要和我不仅有名而且有实” 阮舒听言偏头看他她算是发现,游艇酒店事件之前,他对她冷嘲热讽的要点在于她犯贱忘不了傅令元,如今,貌似他总爱强调她在故意勾引他。 “看什么看”闻野超级不爽地瞪她。 “看你长得帅。”阮舒平淡无奇地说。 闻野冷笑:“又看上梁道森这副皮相了” 阮舒却是淡淡一抿唇:“你收拾收拾,准备搬进来庄宅住吧。” 仿若四两拨千斤,就狠狠掐住了蛇的七寸。 闻野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阮舒身体猛地往前一掼,安全带帮助她稳住。她的碎发落一绺于她的唇边,定回心神时,枪口用力地戳在她的腰上。 “你真是越来越拿自己当回事儿了”闻野的另外一只手绕到椅座背上,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拽。 还是那样,他的劲儿没少用。 阮舒疼得本能地去抓自己的头发回拽。以让自己的头皮好受些,腰上同样疼得厉害,还得分出一只手去握住枪身。 仍旧避免不了两边都疼。 指望他有一天能怜香惜玉,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当然,这罪也是她自找的。 可既然开了头。她就得继续自找下去。 “搬进庄宅和我同居,本就是你作为未婚夫不可避免会发生的事,庄荒年说得是没有错的,你要我找什么理由拒绝难道说我不喜欢你不满意你想换未婚夫你决定假扮梁道森当我未婚夫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你自己排斥陆宅,拿我撒什么气啊” 她的头发猛地又被往后拽。 他这简直就是暴力她怀疑自己的头发应该被扯掉好几根。 尤其是,他此番举动,骤然令她回忆起,小时候住在城中村,酒鬼拿她和庄佩妤撒气的时候。除了拳打脚踢之后,最喜欢用的一招便是揪头发。 瞳孔微缩,眸中闪过寒意,阮舒抓住他揪她头发的那只手,张嘴便咬上去。 闻野吃痛,奋力甩开她。 阮舒不是第一次被他甩开身子。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因为惯性撞到车门上的同时,没忘记抬起自己的脚,发狠地朝他的腹部踹去 闻野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纵使已足够快地捉住她的脚。也还是被她的鞋跟踢中。 他毫不犹豫地扭了她的脚踝。 像被卸了骨头似的,阮舒终是又忍不住疼得叫出声。 后方,车内坐着的负责跟踪梁道森的两名警员凑在脑袋在挡风玻璃前,试图努力通过车尾的窗户玻璃看清楚他们突然停车在路边究竟是为什么。 奈何什么都不看清楚。 不过,很快地,两名警员便发现车子在震动。 震动 震,动。 震动 两名警员静默的对视一眼:哇噻,这得是有急迫不是开车去公司上班么开着开着还真开上车了,直接停在路边当场解决昨天晚上两人在一起没有做够么 噢,可能是两人正在浓情蜜意期,也或许这位新任庄家家主是个如狼似虎的女人 难怪,要找梁道森这种小年轻谈姐弟恋了 褚翘和队里的几个警员带上尸骸案的各种资料准备开案情分析会,手机屏幕一划,浏览完两名警员发来的最新的车、震消息,不由怔了一下。 转瞬她哇哇地龇牙咧嘴暗骂阮舒不厚道。明明那天说好了两人一个去破处,一个去解锁新姿势,阮舒竟然私下背着她先去干了她可记得相当清楚,车里是阮舒自己承认过的尚未来得及尝试的地点 “翘姐法医那边的报告也出来了”女警员唤她。 “来了来了”褚翘应着,手指匆匆地点击屏幕。将消息转发给傅令元。 三鑫集团的会议室内。 傅令元刚称赞完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引入的新媒体艺术,趁着助理在帮他于屏幕上播放他所整理出一小段视频,他伸手去拿自己桌面的杯子,想喝点水润润嗓子,再继续。 恰瞄见手机屏幕亮起,进来的是褚翘的消息。 心头被撩着,他根本等不及稍候再看,手机即可划开。 “你老婆和梁道森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马路边车、震” 字眼映入眼帘,他眸底幽光乍现,眸色更是骤冷。 “傅总”身旁有人轻呼提醒。 傅令元晃回神。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车内空间狭窄真是太舒展不开动作了 阮舒后脊背紧紧贴着车门,单只手抓着枪身,自行将枪口堵在脑门上,怒瞪闻野:“是个男人你就说到做到一次直接崩死我行么” 闻野没动,同样怒目瞪住阮舒。 她的发髻则完全散乱。像个疯婆子。 她凤眸里的凉薄他瞧得分明,并非第一次见,但除了凉薄,还比以往多了她明显在竭力压抑的眼眶的泛红。 被他抓住的她的脚踝在尝试着挣脱。 他看到她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修长的眉轻轻拧着。又立时不再挣了。 闻野垂眸瞥一眼。 她的鞋子早掉了,只剩袜子包裹。 他从她的手里强行把枪拔了回来,收回口袋里。 手指一顿,鬼斧神差地,他去脱她脚上的袜子。 “你干什么”阮舒炸毛地蹬腿。脚踝处的阵阵疼痛如针尖扎了骨头似的,才蹬了两下就完全不敢再动了。 而她蹬的这两下,偏偏若即若离地蹭在他的小腹处,令闻野瞬间感觉有股火被撩起。 身体一僵。原本还紧紧地扣着,此时此刻像对待什么脏东西一般蓦然将她的脚丢开。 阮舒的脚立时被甩得用力撞到车上,疼得她本能地弓了腰,屈起脚要抱住。 晃过神来的闻野却是又快一步重新捉住她的脚,强行拉回来,远离他的小腹处,搁在他的膝头上。 “你又想干什么要把我弄残废你才甘愿是么”阮舒厉声。 “再乱动我就剁掉你的双脚真让你残废”闻野嘶声吼回去。 阮舒哂笑:“除了威胁女人打女人你还能耍什么威风啊艹闻野你大爷拿开你的手” 闻野哪里会听她的命令手指仍旧戳在她脚踝又红又肿的那处。听言冷呵呵:“原来小狗急了不仅会跳墙还会骂人” “是啊我每天都在心里骂你千遍万遍”阮舒气得喉咙都要冒火。 “很会演戏,每天还对我装平静得像个世界和平大使”闻野讽刺。 “面对你这种孙子再会演戏也有忍不住的时候”阮舒恶狠狠 像只母狼。 一只红着眼眶渗着冷汗还梗着脖子强行撑着的母狼。 他掌心所及之处,她脚上的皮肤触感光滑,令他不禁垂眸。视野范围内,便是她的白皙玉足。 有点肉肉的。五个指头圆圆润润的。 他的一只手掌能握住三分之二。 本想帮她先看看是不是刚刚他太用力把她的脚骨给折了,这会儿心里莫名烦躁得很,只想甩掉她这烫手山芋。闻野重新抬起眼,恶劣的语气不改:“自己作活该” 说着他松开手。 这回没有乱丢她的脚,而是真的正常地松开。 松开的时候蛮和缓地说了句:“先忍着。” 阮舒真是疼得有点晕乎乎,压根没仔细听,只感觉闻野好像打了通电话给谁,顷刻,车子启动,飙得飞快。 不多时。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住。 “下车”闻野口吻命令,抬抬下巴示意,“进去让阿婆看看你的破脚究竟什么毛病从昨晚坑我到现在女人就是麻烦” 呵呵阮舒也不浪费力气怼他,抿紧嘴唇,自行解开安全带。拎上包,打开车门下去。 受伤的那只脚压根无法踩在地上用力。 原本在车上被闻野徒手一扭之后,她还暗骂自己怎么就自找苦吃非得用昨晚崴到那条腿踹她。现在反而要庆幸自己用的同一条腿,否则岂不两只脚全废了 立在原地,阮舒默默琢磨着该怎么从这外面顺利进到里头去。 这边动作慢一步的闻野下车后。看到的便是她像只兔子似的,单只脚一点点地跳跃。 “” 闻野冷眼盯两秒,见她没跳几步就开始站不稳,身形摇摇晃晃,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揽住她的腰,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老练地抱起她。 然后没等她抗拒,率先警告:“我身边一直有警察在盯着你给我配合点” 警察阮舒不动声色地轻敛瞳仁。 闻野抱着她,快速地进了老妪家。 和前两次来时一样,院子里又是只有老妪一人,显然,闻野之前的那通电话是提前打来向老妪确认这里无其余闲杂人等的。 闻野轻车熟路地送阮舒进去屋里,将她放到床上,不忘嫌弃:“你能少吃点么真是一天比一天重” 阮舒撇开脸,不予理会,指着脚问老妪:“麻烦阿婆帮我瞅瞅,有没有被掰骨折了” 闻野冷冷嗤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到外面去。 老妪面带笑意地帮她仔细查看。 阮舒察觉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忙不迭掏出来。 划过接听键,便听褚翘小心谨慎地问:“小阮子,你现在方便讲电话不” 有什么不方便的阮舒轻颦眉:“褚警官有话尽管说。” 褚翘“噢”了一声,阮舒竟莫名从中听出一丝失望什么鬼 没细究,她兀自猜测褚翘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不是要跟我说案情的进展” “嗯嗯。就是先和你打声招呼,下午我们会再去你们庄宅补充问一次口供。”褚翘稍显踌躇,半秒后才告知,“法医的报告显示,那名女仆人骨骼健全,目前判断不出有外伤,致死原因是中毒,毒药的品种是类似百草枯的农药。” 492、渊源 , 中毒 百草枯 阮舒默默地消化这个信息。. 她多少知道点百草枯,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后来因为它对人的毒性极大,而且无特效解毒药,所以被禁止销售和使用了。 “根据法医的检测结果,那名女仆人喝下的药量非常地大。”褚翘又说。 阮舒脑中自行想象出她喝下药之后必然消化道溃烂。各种内脏器官受损,最终呼吸衰竭而死亡。 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又有哪种死法不是痛苦的 那头褚翘的话尚在继续:“死者死亡的时间推测在三十年前左右,死亡时的年龄大致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 二十至二十五岁阮舒眉心蹙更紧。很年轻非常年轻 “还有,”褚翘稍顿了一下,似去拿什么东西确认,传出翻动纸页的声音,数秒后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双燕这个名字” “双燕”阮舒下意识地在嘴里重复一遍,念出声。 闻野不知何时出现,原本好像打算进屋来,身形却是定在门框处没有动。 他整个人背着外面的日光,使得他的整张脸盛满阴影,表情则晦暗不明,只觉他的目光穿刺空气而来,摄在她贴于耳廓的手机上。 阮舒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回应褚翘,“没有,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噢,猜你也是不清楚的,我例行公事问问。下午看看你们庄宅的其他人,应该会有人知道。” “怎么了”阮舒狐疑,“这个名字,难道是” “嗯,目前判断极大可能就是死者。”褚翘解释,“昨天不是从你们这儿要走一份庄宅的仆人名录我们根据法医检验出来的死者死亡时间,将目标锁定在三十年前左右。” “发现在那期间的产生过变动的仆人,只有一个叫双燕的女人。标记的去向是手脚不干净,予以开除。那一年她就是二十四岁,恰好在死者的年龄范围内。” “当然。目前只是猜测而已。早些年你们的仆人名录登记的信息并不如现在完善,我们还需要对这个双燕具体查证进一步的身份信息。得再等些时候才能有结果。” “另外也会对那期间前后五年范围内所有离开庄宅的仆人如今的去向进行确认,以防落网之鱼。” 最后褚翘口吻庆幸:“你们庄家仆人流动性不强。且对身份考察严格,真是件好事。否则时隔几十年,无论是找人,还是问供,都会相当困难的。” 阮舒沉默不语,瞳眸依旧盯着门口。然闻野已经不在,此时空无一人看他的反应或许其实能够肯定,死掉的女仆人的确就叫“双燕” 微抿一下唇,她没对褚翘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好的,褚警官。我下午在庄宅等你们过来。”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脚踝处在这时冷不丁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老妪在帮她接骨。阮舒禁不住“啊”地轻呼出声。 褚翘在听筒那头愣了一瞬,即刻兴奋地惊叫:“小阮子你还说你没有不方便你现在是不是和你未婚夫在一起你该不会是在边做运动边和我讲电话的吧哎呀呀原来你在给我现场直播啊不行不行我害羞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临末了,她颇为暧昧地又补一句:“让他再用力点,你叫得还不够大声不够惨烈~” 阮舒:“” 结束通话,褚翘眼珠子一转,即刻再给某人发去一条消息:“你老婆的叫、、床声真好听~” 三鑫集团。 傅令元的发言全部结束,会议室内一阵热烈的掌声。 孟欢难掩欣赏之色:“果然应该再听听傅总的想法,不少的创意点值很具有可行性。得再细思斟酌~” “孟副总太给我面子了。”傅令元扬唇,“我这其实就是吃喝玩乐得久了,难免对吃喝玩乐的场所有自己的高要求。” “那也不是每个人去吃吃喝喝。都能玩乐出如傅总这般能拿得出手来当项目方案的心得体会。傅总用不着谦虚。”孟欢言笑晏晏。 “好,听孟副总的,我就不谦虚。”傅令元耸耸肩,做摊手无奈状,湛黑的眸子极轻微地一眯,“既然孟副总把我夸到天上去了。那要不孟副把新皇廷计划项目负责人的位子让贤于我” 无论是他的神态抑或语气,其实满满的全是戏谑之意。 但,在场的与会人员。没有一个不清楚傅令元代表的是远在美国的陆少骢,而太、、子爷和这位为陆家生育了第二个儿子的孟副总之间的暗藏硝烟,更是全公司上下皆心中有数的。 故而。一语出,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蔓延开一股微妙。 谁都没有出声,静待二人继续暗中较劲。同时也偷偷瞄陆振华的脸,试图从陆振华的表情中探究他对此的态度。 孟欢亦有刹那间的怔忡,因为全然未曾料想他会突然如此,毕竟相较于陆少骢,傅令元从来没有公然在大家面前表现过对她的敌意。 很快,她笑意不减。正打算说话。 却见傅令元闲恣地坐回椅子里,一副完全没在意的模样,像确实仅仅将自己方才的话当作玩笑。不用较真。 甚至,他的目光早已从孟欢身上移开,倾身而去低声唤秘书,示意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要秘书再给他倒点水。 旋即他坐正回身体,低头查看他自己的手机。不知被什么内容所吸引,未曾再抬头。 孟欢一个人站在那儿,莫名其妙地。倏然显得特别突兀、特别尴尬,因为她没有抓住最佳的回应时间点,现已错失。若她此刻再揪起话题。就真的是和傅令元当众起冲突了。 半晌未语的陆振华在这时开腔了:“行了,没其他意见的话,就到这里。大家先散了吧。” 扭头他望向傅令元和孟欢:“阿元,小孟,你们俩跟我来一趟。” “好的,董事长。”孟欢恭恭敬敬地颔首。 傅令元亦收好手机入兜里,起身离开会议桌,跟在陆振华身后。 孟欢稍稍慢了一步,从她的角度,一瞥而过傅令元的侧脸。 似覆了一层阴霾。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493、渊源(2) , 进到陆振华的办公室,不是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之前在电话里曾和傅令元提过的,要他和孟欢二人协力合作“新皇廷计划”。 这个计划最初便是孟欢提出的,且也是她从零一直跟到现在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它完善至如今的艰难过程,所以项目负责人的位子,自然依旧属于她,没有人认为自己有资格抢的,何况孟欢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心血白白让给其他人。 但既然陆振华亲自指定傅令元也参与其中,孟欢就不会小瞧了傅令元的作用。 “具体怎样执行,你们两个私下自行商量。”陆振华看着他们,声音很沉,“距离上次皇廷被抄,已经好几个月了,以前是我们三鑫集团独据大半江山的。更是龙、头老大。” “如今空窗期,好多人瞄准缝隙补缺补漏抢占市场,我们如果再不出手,他们真要以为我们三鑫集团在这一块彻底趴下站不起来了。” 傅令元闻言斜斜勾唇,口吻间信心满满:“他们也没几天能够蹦跶了。” 这种时候,不要说自信,就算是自负都不为过。 所以陆振华听得还是比较愉悦的,眼角的纹路蔓延得更加舒展。 孟欢并不把话讲得过于圆满,而是道:“有傅总和我一起参与,我的心比以前定不少。” 说罢她向陆振华请示:“董事长如果没有其他要交待的,我先出去了,方才在会议上,傅总所提的一些想法,我现在记得正热乎,想赶紧理顺,再进一步完善方案。” “去吧去吧。”陆振华先挥挥手,尔后皱眉,“你啊你,不要太拼了,注意身体。这几天你几乎每天加班,我在家都不怎么能见到你,你连儿子都没空理会了。” 虽是不悦和抱怨,但话语满满的全是亲昵。 孟欢的神色倒是淡淡:“少杰有三姨太帮忙照顾,很周到很体贴,我很放心。何况,不是还有陆爷你这个当爸爸的疼他么” 她又转向傅令元瞥一眼:“傅总既然回来了,接下来我的工作必然能够减轻,心思就能分出来一部分给陆爷和少杰了。” 陆振华眼里不遮掩一丝宠溺和无奈,未再多言。 待孟欢离开,傅令元揶揄:“舅舅,你和孟副总都快把我齁出这里了。” 陆振华无声地笑着用手指隔空点点他。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孟副总算我半个舅妈,我如今在公司里面对她,偶尔会产生心理压力。” “你有心理压力”陆振华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刚刚在会议上,你不是还差点让她尴尬得下不来台” 傅令元稍抬眉梢:“在大家眼里,难道不是我更显得强势逼人,欺负她一个女人,想空手窃夺她的劳动成果” “你倒是会反省。”陆振华故意沉了沉脸。 傅令元扬唇:“终归只能当玩笑话口头上过过而已。我总得提醒她记得少骢的存在。少骢可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全然体现了他为陆少骢着想。 陆振华本就不是有心指责他什么,否则方才在会议上那档口。他就不会保持沉默,过后才单独喊了他们二人。 陆振华未就此多言,话题转回到傅令元身上:“你也是个会招事儿的,头一回去巡察,还是巡察的头一个地方,就出乱子耽误了好几天。” “所幸顺利解决了,没给舅舅添麻烦。”傅令元笑意闲散。 “接下来你什么安排”陆振华问。 “暂时先在海城缓几天。”傅令元回答,“把海城的各个堂口就近过一遍,同时也可以开始帮忙新皇廷计划,再看着间或安排一两个外地的堂口,穿插着去。” 陆振华赞同地点点头,随即道:“辛苦你了,这一小阵子,巡察和新皇廷计划,你得两手抓。” “少骢回来了就行了。”傅令元勾唇,“其余的外地的堂口,或许等少骢回来之后,我能更得空去。所以目前也算专注新皇廷计划,并不算太累。海城的堂口离得近,平常交流就多,不费事的。” 又再聊了两三句,傅令元便退出陆振华的董事长办公室。 回他自己办公室的途中,正碰上孟欢停在半路和市场部的经理刚讲完话。 傅令元本打算径直掠过。 孟欢却叫住了他:“傅总。” “孟副总。”傅令元滞住身形,“有事” “傅总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双方的团队或许可以定个固定的时间,之后每天碰头,好交流工作。” “嗯,确实应该。”傅令元认同,“我这边的时间向来比较宽松,就麻烦孟副总拟定一下,我们商量之后,予以配合。” “好。我之后会让我的助理通知傅总的助理。”孟欢不客气地接受了,紧接着道,“尽可能快,ok么刚刚的会议上,傅总提出不少真知灼见,我迫不及待想和傅总进一步沟通。” “确实需要进一步沟通。”傅令元若有深意似的,很快又懒懒地玩笑道,“公司的事全都尽量在公司内解决掉。孟副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我担心接下来孟副总如果还天天忙到没时间陪老公儿子,舅舅就得怪到我头上来了。” 孟欢淡笑:“刚刚在陆爷面前漏提一嘴,最近陆夫人不在,小雅来陆宅,更能帮得上三姨太照顾我的少杰。” 傅令元不易察觉地微眯一下眸子,唇角的弧度不变:“小雅确实能者多劳” 真别说,老妪在她脚上那么一别。剧痛是剧痛,但刹那的剧痛之后,脚踝原本那如同被针扎似的刺痛感反而消弭无踪了。 “阮小姐试试看下地走走。”老妪一贯地慈眉善目。 阮舒现在对老妪的医术已经属于彻头彻尾信赖的地步了,身子当即从床上滑下去。 脚一触底,虽然还是有点别扭有点跛,但走路不是问题,不必再当兔子蹦蹦跳跳。 阮舒长松一口气:“我以为我骨折了得打石膏。” “小野下手还是拿捏了轻重的。”老妪蔼色。 阮舒则被她对闻野的称呼震住,额上不禁下来三条黑线,并附赠嘴角的抽搐如此可爱的昵称,用在他这种变态身上,真是可惜了 不过 阮舒觑了眼老妪正在洗手的背影闻野会允许老妪这么称呼他是否能由此推测出,闻野对老妪是比较敬重的 仔细回忆回忆几次闻野见到老妪时的态度,貌似没有具体的印象,就连刚刚闻野抱她进屋来,也没看见闻野和老妪之间有过一句半句话的沟通,直接丢下她。他就走人了。 且,就目前已知的信息,老妪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江城嫁去海城,彼时闻野多半还没出生,之后两人的生活轨迹应该没有交集,直至这回闻野从海城带她一并回江城吧 想不下去了。 反正,比较闻野喊一灯“老秃驴”,待老妪,确实算敬重的。 敛下思绪,阮舒表达感激:“谢谢阿婆。” 找鞋子要穿上,猛地发现自己的脚原来少了一只袜子还少了一只鞋。 “” 落车上了 “阿婆你这双拖鞋先借我穿着。”阮舒趿上,疾步往外走,打算去车上把鞋袜找出来。 刚走到门槛,便见鞋袜随意地丢在门槛外。 阮舒顿住,脑中浮出方才她接电话时,闻野站在门槛上的画面。 所以。那个时候他原本是帮她送鞋袜进来 四处张望,她试图搜寻闻野的身影。 无果。 阮舒收回目光,蹲身捡起鞋袜,穿好。 然后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 如她所料,确实被闻野揪断了几根头发。 头皮都还有点发麻。 妥当后,阮舒向老妪告别,走出院子外的大门口,却没有看到梁道森的那辆保时捷。 走人了 阮舒哂笑。 也是个任性的人,进门的时候不是还警告她有警察跟着听到“双燕”的名字后,连戏都不演完提前离场了。 “大小姐。”荣一开着车出现了。 阮舒没再去管闻野的去向和死活,拉开车门上车,坐稳后颦眉狐疑:“你刚刚上哪儿了” “就和平常一样跟在大小姐你们的车后面。”荣一似有些没明白她为何突发此问,“怎么了,大小姐” 阮舒静默地盯他两秒,最终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她望向车窗外,眉心依旧蹙着。 她和闻野的车停在半路,荣一或许看不到他们打架。 但,半路拐到老妪这里,她下车后非常明显地行动不便,又被闻野强行抱进去,换作平常,荣一早暴跳如雷地和闻野对峙上了才对 去到公司,庄爻已经在了。 阮舒没问他昨晚消失去了哪里。也没问他关于双燕的事,照常工作。 没什么要紧事,最大的一件该算她把青门那两个堂口和庄家码头的合同给审批了。 批完后,阮舒记起来询他游艇酒店上吕品和两位堂主都谈了些什么内容。 那天除了和傅令元交易黄金荣在海城医院内的安危,还有另外非常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企图探寻青门和宋经理背后的是否存在比表面上更加深入的合作联系。 后来的精力全放在傅令元的事情上了,一时无暇两边都顾及到。 令她失望的是,庄爻摇头了:“两位堂主十分谨慎。吕品再三旁敲侧击,抛出诱饵,他们都没有上钩,对他们过去和宋经理的交情亦不怎么提及。” “不过,”庄爻话锋一转,“他们和吕品挺谈得来。加之这次我帮了他们大忙,他们吃到了甜头,很有要继续与我维持关系的趋势。董事长弟弟,在某种程度上,比子公司的经理,要方便好用些。” “所以,姐,虽然这回没能套着话,但算是建立了革命友情,接下来少不得交流,往后友情渐深。他们也就渐渐能对我们敞开心胸了。” 阮舒深以为然,微微一抿唇:“那我是应该再多表现出一些对你这个弟弟的信赖和依仗。有心人才能更清楚你的重要性,更想巴结你。” 庄爻笑笑,一针见血道:“姐的地位越来越稳固,我这个董事长弟弟的分量才能越来越重。” 阮舒凤眸轻狭,口吻势在必得:“一定要让鱼上钩。” 记挂着褚翘要来庄宅,她忙活到差不多的时间点,便离开公司。 事先已打电话告知过管家这件事。将宅中的一众仆人提前聚集起来。 阮舒回到庄宅没多久,褚翘便和她的警员同事们也来了。 照理,女主人由队长亲自负责。 只不过今天两人也留在厅堂,没有单独进书房。 一楼专门腾出一个房间给警察问供使用,仆人们分批进去配合警方执行公务。 褚翘颇为严肃地把阮舒拉到一旁,竟是重新询问她一次:“你确定你不认识双燕” 阮舒非常确定地点头:“不认识,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 褚翘眉心拧出超大一个疙瘩,双眸锐利地与她对视:“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原先姓阮” 阮舒微抿唇:“是随我姥姥的姓。” “那就对了。”褚翘告知,“在我们的调查结果里,这个双燕,也姓阮,原本以为只是同姓的巧合,后来我的同事根据户籍卡找出来亲属关系,才发现,阮双燕是你姥姥那边堂兄弟家里领养来的童养媳。上的是阮家的户口。” 阮舒有点懵,一时没绕清楚里头的关系。 褚翘帮她理顺:“这样简单地说吧。阮双燕原本是孤儿院的孤儿,被阮家领养来给家里的傻儿子当童养媳的。童养媳是违法的存在,所以表面意义上,她是阮家的养女。” “因此,阮双燕既可以算作你母亲的表妹,也可以算作你母亲的表嫂。你可以称呼阮双燕姨妈,也可以称呼阮双燕表舅妈。” 阮舒怔怔的,总算反应过来了。 褚翘面露狐疑:“你妈和你姥姥家的亲属关系都不清楚吗” “我是在海城出生的。”阮舒摇摇头,没有多言。 她连爷爷这边的庄家的情况都不清楚,怎么还会清楚姥姥家的事情连她的“阮”姓是随姥姥,都是闻野告诉她的,她才知晓的 前阵子调查阮舒的资料,尤其为了搞清楚阮舒和庄家的关系,褚翘已差不多把阮舒周边的直系亲属关系理顺,所以心中有数阮舒的情况比较复杂。 甚至因此发现一个秘密:她的母亲庄佩妤的户口不曾从江城迁出去过。而在海城的林家,庄佩妤也是上了户口的。也就是说,庄佩妤拥有两个户口 若非褚翘同时知道阮舒既是林家继女,又是庄家的家主,一般人根本联系不起来。 年代久远,如今轻易找不出原因。其中的水必然很深,褚翘没有浪费精力去趟,何况庄佩妤已经去世。也与她想探究的庄家的事没关联。她仅仅有一丢丢的好奇,好奇这是否和阮舒的父不详有关 褚翘收住悠远飘忽的思绪。 阮舒正问她:“褚警官昨天不是说,其他同事有去隋家问口供” “没问出任何的东西。”褚翘的表情满是困扰,“隋润东人在医院,隋欣出示医生的证明,表示以隋润东现在的病情状况无法见外人,配合不了警方的工作。” “隋润芝也是差不多的理由,隋欣出示的是精神科医生的证明。” “剩下一个隋润菡,不知道为什么磕坏了牙,口齿不伶俐,简单问了几句话,说自己不是庄家人,仅仅平常去找隋润芝,才去的庄宅而已,什么花园挖出尸骸,她不清楚。” 褚翘抚额。神色异常无奈:“目前为止,尸骸案确实和他们没有关联,隋欣拒绝我们警方也挺合理的。” 阮舒微抿唇,不予置评。 “真是不明白,隋家最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连个具体的病情都打探不到。”褚翘撇撇嘴,有点抱怨的意思,状似无意。实在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分明有所探究。 阮舒却依旧没法回答。 有名警员正巧在这时过来解了尴尬:“翘姐,庄家的厨子说知道双燕” 褚翘双眸骤亮,顿时也顾不得探究隋家了,急忙要随警员赶过去听。 阮舒则拉了拉她的衣服:“褚警官,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庄家,我是庄家的主人,我是不是可以” “来吧来吧。”褚翘懂她的意思。冲她眨眨眼,“这不是在警察局正式的审讯室里问供。” “谢谢。”阮舒唇边泛出浅淡的弧度。 褚翘瞋她一眼。 阮舒跟在褚翘后面进去房间。 这名厨子她记得。 早前她便提过,负责庄宅饮食的厨子,是父死子继的可回顾第446章。从庄家发家,有了家主制度,并配备了这座宅子开始,厨子也跟随每次家主的替换而替换。 只不过到阮舒这儿,还和庄满仓在世时是同一个。 倒没想到。这名厨子成为庄宅内目前在职的众位仆人之中,资质最老的一个,比现任管家的资质还要老。 这省去了一大半的警力再去找寻已离职的旧仆人。 “你说你知道双燕”褚翘接过警员同事手中的笔录本,简单地浏览一遍,开始发问。 “是的。”厨子点点头。 494、旧事 含钻石加更 , “是的。紫阁 ..”厨子点点头,点头之后却是又迟疑了,迟疑地看向阮舒,“姑奶奶。” 他已年近古稀。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如此称呼她,阮舒倒并未不习惯,毕竟好几个月了,她对自己的高辈分身份已适应。 而厨子的这份迟疑,她看得出来。是担心他自己擅自对外人泄露庄家的秘辛。 “你尽管和警察说吧,不用有什么担忧和顾虑。”阮舒出言。 厨子这才定了心,缓缓开了口:“双燕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的女仆人。她来的时候,有十**岁,负责的主要工作是从厨房端汤送水,因为和我的工作有交集,所以我们厨房里的几个人偶尔会和她有交流。” “她进庄宅的第二年,就怀孕生孩子了,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她是个童养媳,丈夫是个傻子。不过,傻子丈夫在她怀孕期间就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她不仅独自抚养孩子,还得还公公欠下的一屁股赌债,也是个可怜人。” “她有孩子”褚翘皱眉打断了。在户籍档案里并没有记录这一项。转念她思及,极大可能是阮双燕当时还没来得及给孩子上户口。这种事在以前还是非常常见的,总得等到要张罗孩子上学,碰着事儿。才记起来。尤其阮双燕家里当时还已经没有男丁了。 “嗯,有的,生下来了。我见过一回,是个挺机灵的男孩子。”厨子说,“当时双燕经常会借由工作之便,把厨房的剩饭剩菜悄悄带走,我知道她是带给她儿子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儿子现在人呢” “不清楚。”厨子摇头,“你们现在挖出尸骸,说那是双燕,我才知道她死了。原本以为她是被辞退了,带着孩子一起去外地找活。” 阮舒在一旁听着,心里默默推算,阮双燕死的时候,孩子差不多四五岁了 提及辞退,褚翘询问重点:“庄家的记录里。她是因为手脚不干净所以被辞退,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厨子轻轻叹气,“具体她偷了什么,我一个从早到晚在厨房里忙活的人也不清楚。只晓得起因是。那时候,大奶奶刚嫁进来庄家,掌控管家大权,整顿庄宅。双燕把她儿子养在仆人房里一起住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搁以前就不符合规矩,双燕是偷摸着干的,大奶奶是个严格的人,更加不会允许。那几天,每回在后厨看到双燕,她都是红着眼睛,人也变得憔悴了,没什么精神头。好像在为孩子的去处烦恼。没几天,就不见双燕人了,我才听说她手脚不干净,被辞退了。” 话落之后,空气里是长久的沉寂。 阮舒的心思全然兜转在阮双燕的那个四五岁的儿子。 褚翘亦在消化整件事。 厨子见她们二人都不讲话,自行总结道:“姑奶奶,褚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褚翘低头看了看笔录本。复抬头:“你有阮双燕和她儿子的照片吗” 厨子摇头。 在预料之内,褚翘也不失望,本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问而已。便道:“谢谢你的口供,之后如果有需要,可能会再找你配合。” “好的,我明白,这是我应当做的。” 厨子起身,自有警员把厨子带出房间。 褚翘双手按着脑门盯着笔录本安静片刻,又叫来一名警员同事:“现在来看,隋润芝是关键。必须得和隋润芝见着面,要到她的口供。再和隋欣去沟通,如果隋欣依旧拒绝。就强制传唤” “另外,还是得再根据仆人名单,去找那几年庄宅的老仆人,再多了解阮双燕的事情。还原当年的情况。” “好的翘姐”警员应承着退出去了。 褚翘偏过头,注视阮舒:“小阮子,你怎么看” 阮舒微微抿唇。 她能怎么看厨子的口供,虽然提供了许多信息,但总体上来讲,只是一个轮廓。当年辞退事件的真相,是最关键的,且。听起来,和隋润芝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就目前所得的信息,最容易令人直接产生的猜测是,隋润芝下毒惩治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仆人 太荒谬了 褚翘明显和她想到一块去。撇着嘴说:“隋润芝堂堂一个庄家家主的妻子,应该没必要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背负人命。” 她口吻调侃:“隐情啊隐情,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阮舒掀起眼皮子。 褚翘杵着下巴冲她颇具深意地眨眨眼:“小阮子,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最好奇你们庄家的事了。如果真牵涉出秘辛,你可不能半路耍花招赶我走,不让我管这个案子了。”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打从一开始,她特意把她找来。大部分目的便在于借力打力的 房门被叩响。 是警员进来向褚翘汇报:“翘姐,庄荒年的最新口供也问完了。” “噢怎样” “他说不认识什么双燕。后面还是老话,说自己并不清楚庄宅。庄宅的仆人很多,他偶尔过来,或者确实曾经接触过叫双燕的女仆,但根本不会记住的。他说连现在庄宅的仆人,他最多也就记得管家和司机几个经常打交道的人的名字而已。” 褚翘闻言摊摊手,一副“早知道是这种结果”的表情。 阮舒斟酌数秒。问:“阮双燕家,是不是暂时没有其他的亲戚能够去认领回她的尸骸” 貌似,阮家已经都没人了 “有两个。”褚翘伸出两根手指,笑笑。“一个是阮双燕不知去向的儿子,另外一个就是你喽。” “她的儿子,如今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找出来。所以,你作为阮双燕的表侄女,要带领吗”她看着她问。 阮舒确实是有这种打算的。只不过掂了掂心思,她没有直接应承,也没有拒绝。给自己留了点空间:“等过几天,如果确实没有她儿子的消息,我再做决定。” “ok~那有进展之后,我们再联系。”褚翘点点头。临末了,追加道,“小阮子,不光是我们警察查案有进展联系你。你这儿假若也有进展,最好不要瞒我。” 这与她方才强调的不要半路耍花招赶她走,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阮舒默了默,最终点点头:“我尽量。” 褚翘翻了个白眼:“你有拿我当警察吗在警察面前如此坦诚自己或许有可能隐瞒案情” 收拾了东西。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问供工作已接近尾声,褚翘和她带来的警员们整理整理便离开了。 庄荒年上前来,皱眉建议:“姑姑,死的只是不知名的女仆人而已,没必要天天劳师动众吧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仆人。警察进进出出,对我们终归是不方便的。” “女仆人,也是一条人命,而且在我们庄宅死于非命。配合警察的调查工作是理所应当的。”阮舒漫不经心地转眸,“二侄子一开始不是还说,我报警是没错的吗现在又有意见了” “姑姑误会了,不是我有意见。”庄荒年双手作揖,笑着解释,“是族里的几位老人,关注到这件事,问起我来了。”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495、摸不如用 , 从挖出尸骸的当时当日起,管家便严厉给宅中的一众仆人下达过指示:口风必须严实。 既得以庄宅为仆,口风严实自是最基本的素质。经过训练,已基本不用太担心。 何况庄氏的族亲对内的凝聚力始终紧密,所谓的口风多半指的是对待外人。是故,即便有人瞧见警察出入庄宅,也不怎么会去八卦碎语。 族里的老人会关注,倒是理所应当。 “他们怎么说”阮舒斜眼,问。 “自然是希望快点解决。” “二侄子如何应对的” “我的意见刚刚已告知姑姑。”庄荒年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姑姑同意的话,我们是有办法马上终止警察的调查的。” 阮舒勾唇嗯,她也相信庄家有办法。恐怕这也是为何褚翘再三暗示她不要半路耍花招之类的话。 “可是二侄子。”阮舒轻狭着眸子看他,“你就丁点儿不好奇,这具尸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的眸光充满洞悉,仿若能看透人心似的。 庄荒年面露沉色:“比起这点好奇心,我们庄家的名声更重要。” “我现在所做的,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庄家的名声”阮舒反诘,“尤其,如今这件事和大侄子媳妇儿密切相关。假若真是一个外姓人在我们庄家的宅子里作妖作怪,我怎么能够睁一只闭一只眼又有什么可手下留情的” 庄荒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阮舒没有给他机会:“而且,二侄子,这个死掉的女仆人,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表嫂。” “表嫂”庄荒年皱眉。 阮舒紧紧盯住他的脸,从他的表情观察不出端倪,她不禁颦眉至今她尚搞不懂,闻野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和庄荒年合作的 算了,这只老狐狸,每次都滑得很,她还是不浪费力气了。 懒得再套他的话了,她简言告知:“嗯,阮双燕是我姥姥那边的远亲。” “所以,无论是为了这一层亲属关系,还是为了庄家的名誉,抑或者我的私心想要报复隋家,这个案子不能稀里糊涂地了结,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她最后撂话,口吻坚定,态度强势。 庄荒年注视着她,片刻未语。 “怎么二侄子还有什么意见”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 庄荒年舒展开缓色:“姑姑才是一家之主,既然姑姑心意已决,姑姑的决定就是荒年的决定。荒年仅仅在自己狭隘的思考范围内。尽量给姑姑一些帮助。” “那正好,确实有事需要你帮忙去办。”阮舒立刻接腔。 “姑姑请说~” “警察要找隋家的三姐弟做笔录,隋欣出面拒绝了。我想你必须去做做隋欣的思想工作了。” “最隋欣的思想工作” “有问题么二侄子不是和隋欣的交情还不错还夸过隋欣明白事理”阮舒悠悠道,“如果二侄子一个人办不了,那就拿整个庄家出来压她。” 若非有庄家,隋家在医院里的信息哪能做到连警察都查不出来 还有好几个类似隋家的与庄家多年交好的小家族,在某种程度上,既依靠庄家,也得遵守庄家的某些规矩,受庄家的桎梏。 她目前不清楚庄荒年和隋家之间究竟存在什么猫腻,但她特意把整个庄家搬出来,可并非压隋欣而已,更是在压庄荒年。 想想她成为庄家家主这么几个月了,和族里的几位老人都不曾频繁地走动过,每次光就庄荒年自己动不动地提及。 庄荒年面色无异,也不知究竟听没听出来她的话外音,只应承:“荒年不敢保证隋欣一定会给我这张老脸面子,只能说尽力而为。” “那二侄子尽快吧,现在就去,”阮舒挥挥手,“这样方便警方查案,我们庄家也能尽快摆脱麻烦。” 庄荒年遵照她的要求出了门。 阮舒扭头想找庄爻问事情的,才记起,在离开公司时便和他分道扬镳。他估计回梁道森的家了。 吕品自然也不在。 而她必定不可能主动打电话去问闻野。 晚上,庄爻依旧不见人。 阮舒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擦乳液,镜子里映照出那扇正对着花园东南角的窗。 荣一的动作很快,昨晚征询她的意见要封,今天果真已经封掉了。 无言地盯片刻。阮舒收回目光,继续擦乳液,然后行去桌子前,弯腰蹲身打开最底层的抽屉。 视线触及首饰盒,她微微滞住,将其取出。打开。 紫水晶小刺猬静静地躺于其间,背上的刺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阮舒记起在游艇酒店的房间里,她离开之前,傅令元紧紧拉住她的手,激情未褪的暗哑嗓音里裹满愠怒:“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上完我就走” “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解决生理需求而已,顺便加上交易内容。我倒想问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总不会要我对你负责吧抱歉,我有未婚夫了。” “呵呵,你那叫未婚夫”傅令元冷笑,“好一个未婚夫在房门外等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其他男人上完床他可真大度他可真爱你” 她沉默片刻,语调无波地说:“躺回去吧,趁着身上都是汗。多焐一会儿,傅堂主若是感冒,可就是我未婚夫的罪过。” 傅令元反而再握紧,并从床上坐得更起来,任由被子滑落,他耍流氓地暴露自己的身体在她面前:“多焐一会儿,不如董事长陪我多做一会儿运动,来得出汗多,见效快。” “傅堂主是在用男色勾引我”她平静地看着他,抬起另外空着的那只手,掌心覆在他坚实的胸膛,慢慢往下摸。至他腹部的枪伤留下的疤,停住。 一共两个。 差不多的位置。 稍靠右一些的是陈年旧伤,很早以前他就捉着她的手带她摸过的。 稍靠左一些的是新上,便是他遭遇伏击的那次,中了三枪的其中一枪。是陈青洲差点要了他的命留给他的伤 她轻轻地摩挲。 “摸不如用。”傅令元提醒。 她乌漆的眼睛与他对视,淡淡一抿唇:“下次。有合适的交易谈判,再用。” 话落她收回手,转身要走。 傅令元依旧没让:“你非得要这样”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她向荣一保证过的话回应给他:“傅令元,我绝对不可能和你复合的。” 回忆至此,阮舒暂且打住,啪地猛然盖上盒子,放回抽屉里。 然后往上打开一层抽屉,抽屉里放着纹路配套的庄佩妤的首饰盒和闻野的虬角扳指。 她取出后者,掂在指间,借着灯光仔细看扳指内壁里所刻的“闻野”二字。 收在掌心,阮舒起身,将其放进手提包的夹层里。 隔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阮舒接到褚翘的电话。 “小阮子,我刚给隋润芝做完笔录。” 一听她的语气,阮舒便猜测可能又不太顺利。 果不其然,褚翘说道:“隋润芝一开始并不承认自己认识一名叫做双燕的女仆。后来经我们的关键词提醒,她才模模糊糊记起。她刚嫁入庄家接手管家大权时,确实雷厉风行地在家里立了规矩,惩处了一批行为不检点的仆人。” “其中确实包括了占庄家小便宜手脚不干净的仆人,好像也有擅自带自家孩子住在庄宅仆人房的,可具体都是哪些人,隋润芝说她并没有浪费时间去一一认识。” “至于惩处的执行,她也说有她手下年长的嬷嬷代劳,她不曾亲自动过手。惩处的内容多是扣工钱之类的,最严重的是直接开除,连体罚都没有,更不可能给仆人喝农药。” “她完全不清楚那块地里埋有死人。确实是因为曾经找风水先生看宅子的风水时,被断言过不吉利。所以才没怎么让仆人去打理。她说她如今倒是恍然,风水先生非常准。地下有死人,怎么可能吉利” 阮舒闻言沉默不管隋润芝是否撒谎,就目前而言,尸骸案的线索又断了。 褚翘十分伤脑筋:“还是得老办法,找庄宅过去的老仆人。现在每个人的口供都没有什么问题。工作量真大。吃力还未必讨好。” 顿了顿。她问她:“喂,小阮子,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比如有啥知情人,不方便告诉我们警察的内情,跑去找你倾诉了” 够直白的。 可惜。阮舒暂时也无能为力:“抱歉,褚警官,没有。” “好吧。”褚翘的语气难掩失望。 阮舒缄默其实,褚翘总是和她分享案情,并不符合他们警方的某些规定。她清楚褚翘这么做的目的在哪儿 结束通话,阮舒独自静坐。从包里翻出闻野的虬角扳指,看了许久。 午休期间,她离开公司,由荣一开车,送她抵达指定的咖啡馆。 唐显扬已经先到了,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他便遥遥朝她挥手。 虽然他刻意将位置选在了角落,但这家店没有私密包厢的设计,阮舒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店面的位置不在特别繁华的路段,生意也比较冷清,少数的几个人,都没有闲聊的。而忙活着在笔记本上啪啦啪啦地打字。 落座后,阮舒收回环视的目光,摘下墨镜。 “不喜欢这里吗”唐显扬俨然察觉。 “还好。”阮舒淡淡抿唇。 “之前我和三哥约在这里见过面。所以就和你约在同一个地方了。”唐显扬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一下,“同一张桌子,你现在坐的位置,是三哥当时坐的。” 阮舒微怔。但没接茬。 “我以为你会问三哥找我做什么。”唐显扬猜测,“看来你们不仅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深入地聊过了。” 阮舒并不作声。 服务员恰好在这时送上来一杯咖啡和一份拿破伦酥。 唐显扬即刻把东西挪到自己面前:“别误会,是我的,不是帮你点的。” 他换之以菜单递给她,笑笑:“你早说过你变了口味第168章,我现在可不敢再擅自替你做主。” 阮舒接过菜单,唇角不禁泛出轻弧,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因为上一次和唐显扬面对面地坐在咖啡店里,是相当不愉快的回忆第074章。 唐显扬往咖啡里加奶,边搅拌着,倏尔轻吁一口气:“很感谢。你没有让我送出去的名片浪费掉。” 阮舒刚向服务员点完餐,听言转回脸,神色清淡:“你应该明白,我找你出来,之于你而言,肯定不是好事。” “嗯。我明白。你不用强调。”唐显扬对她有些无奈,旋即正色,“你也应该明白,隋家的事,一方面是我这个外来女婿知情的并没有太多,另外一方面。我的立场上,可能没办法完全对你知无不言。” 阮舒闻言反倒轻松些:“我也明白。” 下一句便进入正题:“昨天庄荒年找过隋欣,是吗” “嗯。”唐显扬点头,“如果要问谈话内容,很抱歉,舒。我并不清楚。” 这倒不大打紧,反正谈话最后的结果是,庄荒年说服了隋欣,褚翘才得以见到隋润芝。阮舒忖着,又问:“之前,隋欣不是也去过庄宅找庄荒年” 后来隋润菡疯疯癫癫地冲到她的车前泼汽油。 “那天啊”唐显扬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496、往事并不如烟(1) , “那天啊”唐显扬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他应该听得出,她想知道的是那天隋欣和庄荒年的交谈内容。 阮舒耐性地静待他。 唐显扬似在回忆,又似在斟酌,顷刻,回说:“我当时并没有听仔细,只知道隋欣好像和庄荒年提及他父亲了。” 阮舒凤眸轻狭:“隋欣的父亲和庄荒年的交情据闻非常不错。” “是的。”唐显扬点点头。“我父亲和我岳父,是同好的知己,是君子之交。庄荒年和我岳父,是源自于同事的交情,隋家如今之所以成为和庄家亲近的外姓人家之一,便是庄荒年和我岳父的关系在其中起的作用。隋欣还没有出生,两家人就关系紧密。” “源自于同事,不止于同事吧。”阮舒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咖啡。 “就我所知道的是,我岳父和庄荒年都研究古文物。庄荒年现在基本每天都呆研究所,但早些时候,是带着考古队常年在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嗯嗯。”阮舒略略颔首,表示这一点她也有所了解。 “考古队带回来东西,庄荒年经常会找我岳父沟通意见,我岳父对这些东西本就非常感兴趣,所以两人常常在研究所里一呆就忘记时间。隋欣和我说她小时候的事时。曾经提过,因为岳父夜不归宿,她去过好几次研究所找岳父回家。” 讲到这里,唐显扬忽然顿住,稍显突兀。 阮舒眸光锐利地注视他。 唐显扬组织着措辞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我只是突然又记起,隋欣说,她撞见过岳父和庄荒年有一回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起了争执,吵得特别凶。在那之后,我岳父没再去庄荒年的研究所,恢复正常生活。隋欣为此还挺高兴的,因为岳父每天都能陪她了。只不过。没多久,岳父就心肌梗死了。” 阮舒凝眉。 “她那个时候才刚上小学。”唐显扬在心疼隋欣,随后庆幸。“幸好她还有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 他抬眸看阮舒:“不管隋家的三姐弟在庄家做了对你多么不应该的事情,但他们确实是养育了隋欣给予隋欣照顾的关系最紧密的亲人。” 阮舒微抿唇。 在偏私这一点上,她对唐显扬再认同不过。 就好比当初。陈青洲和黄金荣之于她而言,同样是,她不管他们在社会上扮演了怎样残忍的角色,他们对她的好,带她的关爱,全是真真切切的。 她不会为了外人去背叛自己亲密的人。哪怕亲密的人是十恶不赦的社会毒瘤 兜转着心思,阮舒顺便问:“隋润芝现在什么情况既然能给警察做笔录,应该没有大碍” 褚翘上午在电话里,貌似说过,隋润芝的精神确实有些不济。 唐显扬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阮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复杂为何。 “不是我让人做的。”她说。心里则觉得有些讽刺,因为上一回唐显扬去她的病房里见她时,分明还说过,就算她真的下毒手报复隋家,他也能够理解。现在这又算什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唐显扬的目光比先前还要复杂,踌躇着,犹豫着,然后艰难地开口。“我是这几天,听隋欣说,才知道你在海城被爆出过十八岁那年” 又是这个万年老梗阮舒轻吁气。淡淡接腔:“嗯,是,我被林平生强歼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觉得怎样。” “以前我和你在一起时,之所以有心理障碍,不能和你做,就是这个缘由。”她干脆把历史遗留问题一并给他解决掉。 唐显扬安静地凝她片刻。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并不需要,可我还是必须和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作为你那时身边亲近的人。不仅没能保护你,连你的痛苦都不了解,甚至因此而背叛你。” 他默默地回忆了很久。回忆那年的暑假。过去粗心忽略过的众多细节,在得知这件事后,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 她的性子素来冷。但确实在那个暑假之后,变得更冷 “我是个不称职的朋友。”他没有用“男朋友”。 站在现在回望过去,他已完完全全看得清晰明了,他自己在她生命里的作用,其实从来都只是朋友。 他非常地感谢她,曾经予以他的信任。曾经将身边最亲近的位置留给他。 阮舒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没想到话题会偏离至此。因为他的歉意,气氛稍显沉重。 却听唐显扬紧接着道:“还辜负了三哥对我的嘱托” 傅令元对他的嘱托阮舒颦眉,微露困惑。 唐显扬失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那会儿根本不懂怎么谈恋爱,能追到你,全是向三哥请教的,三哥在背后给我支过不少招。” “后来三哥不是突然出国了他出国前曾经给我发过一条道别的信息。大概意思就是要我好好学习,最后还有一句,要我对女朋友好点。” “我的女朋友。不就是你以前完全不认为这条信息有什么。可现在知道三哥那会儿就对你上了心,不就能琢磨出来,前面关心我的那些话。完全是顺带提的。要我对你好点,恐怕才是重点,是他发消息的主要目的。才是他的临别嘱托。难怪我当年觉得特意发道别短信这种行为,怪不符合三哥作风的” 阮舒低垂眼帘,轻轻地搅拌咖啡。原本并不想说话的,数秒后,还是重新抬眸,启了唇:“他那个时候确实打心眼里喜欢我。” 语气一贯地淡淡的,却也是携着肯定的,携着自信的,丁点儿不怀疑的。 唐显扬显然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怔住了,很快笑开来。 阮舒漫不经心似的撇开眼,望向外面的阳光,再撇回眼来,结束了乱入的傅令元的话题,问起她刚刚就想问的:“隋欣为什么会提到我被林平生强歼的事” 唐显扬敛了笑意,不好意思地解释:“她只是因为自己的姑姑出事,所以情绪激动之下,难免口不择言” 阮舒从容地呡了口咖啡,状似无意而没什么具体情绪地说:“隋家对我在海城的恶劣行径非常感兴趣,也比族里的大部分人都清楚。” 放下咖啡杯,她起身:“谢谢你抽空来见我,貌似你暂时也没有其他能够告诉我的了。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接下来也还另外有事。” 唐显扬忙不迭跟着站起:“应该是我感谢你。” “再联络。”阮舒拿上手提包和外套,临走前,冷不防嘲弄,“希望尸骸案真的和隋家无关。否则你的老婆又得继续失去亲人了。” 唐显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阮舒狭着凤眸扫过,没再多言。 荣一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离开咖啡馆,坐上车。 启动车子要往庄家的公司开时,阮舒出声交待:“先去趟梁道森家里。” 荣一愣了一下,通过后视镜觑她。 阮舒的视线已投向窗户外。 “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马上调转方向。 后座里,阮舒转回脸来,极其轻微地颦了下眉他都不问她缘由的 497、往事并不如烟(2) , 一路抵达梁道森的家。 车子停稳后,阮舒没有马上下去,先打了个电话给吕品。 吕品接得不快:“姑奶奶”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吕品狐疑。 他的所谓“在家”,指的自然就是这里。 阮舒没和他多加废话:“我在大门口。” “嗯”吕品明显惊讶,紧接着大概去翻监控了,确认之后愈发狐疑,“姑奶奶,你怎么” “给我开门。”阮舒强势地打断他,话落之后挂掉,便兀自推开车门下车了。 记得闻野说过,有警察在盯。隔着墨镜,阮舒不动声色地环视周边一圈,走向大门。 荣一快一步上前帮她摁门铃。 阮舒的目光兜到他的脸上,趁着空隙问:“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要来这里” “大小姐做事自有大小姐的理由。”荣一回答得规规矩矩,尔后揣测,“如果我没想错,大小姐这一趟,是为了尸骸案强子少爷昨晚不在。今天也请假没来公司上班,着实异常。” 这些他能猜到,阮舒丁点儿不意外。她问话的重点并不在于此。 她看他稍微久了些,荣一费解:“大小姐,怎么了” 大门在内部的操控下,已自动解了锁。 阮舒没回答他,推开门,走进庭院。 行过青石板路,迈上阶梯。 入户门率先有人从里头帮忙打开。 梁道森一身居家的休闲服站在门边,礼貌而恭敬地迎接她:“姑奶奶。” “嗯。谢谢。”阮舒携着荣一径直掠过他,熟门熟路地换鞋,往二楼去。 一拐上去,便见吕品站在那扇长得像电梯的密码门前,把在电话里没问完的话问完:“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他的姿势,其实多多少少有点阻拦的意思。 但他分明又放她进来了,所以这阻拦完全彰显出他的犹豫不决。 阮舒便没将这阻拦放在眼里,撞开他的肩走进去:“闻野人呢” 吕品跟在后边,回答得迟疑:“boss在他的房间里。” “庄爻呢” “出门办事。” 阮舒略略颔首,未细究,脚下的步子不停。 直至闻野的房门口时,吕品重新挡上来了:“姑奶奶,你还是不要去打扰boss了。万一boss又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意思非常明显,闻野的心情并不好。 阮舒看向他,冷不丁问:“那由你来告诉我,那副尸骸的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吕品噎住一下,很快恢复神色:“姑奶奶,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荣一。”阮舒唤。 荣一会意,即刻上前来,要与吕品干架。 两人的水平不相上下,倒不是要荣一一定要打过吕品,目的仅在纠缠住吕品腾不出功夫来拦她便可。 吕品清楚她的目的,忙不迭道:“姑奶奶,不要浪费力气,就算我不阻拦你,这门也是自动生成密码的。我不知道密码,你更进不去。除非boss自己出来。” 阮舒忖着,不瞬盯住荣一:“吕品交给你。” 说罢她兀自朝客厅去。 小叶紫檀尚在那儿,乍看之下不曾发生过变动。 阮舒循着记忆,找寻之前站过的位置,伸手去触碰枝叶,同时低头仔细查看地板上是否存在按钮开关。 无果。 她干脆绕着小叶紫檀慢慢地环一圈,细细地琢磨。 突然地。她就像上次一样,重心蓦然落空,整个人踩空掉落。 虽然事先有过心理准备,但摔得一点儿不若上回轻,而且滚了好几级的阶梯,不小心磕到额头了。 最后一次肯定得是最后一次再不能干这种事了身板再结实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自由落体阮舒疼得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爬起来,摸黑去开灯。 有过经验,倒是轻而易举找到开关。 灯光亮起后,她也未多寻思其他,瞅准之前可翻转的那面架柜,摸索着找机关穿到墙后面,就是那条通往闻野房间的过道了 然而,就像上回她在另外一边扒着墙一样,这回依旧什么机关都找不到。 难道小叶紫檀的设定不一样,这里头只能闻野在他的房间自行把控机关 阮舒停下来考虑数秒,开始将架柜上一个个的木工模型摸过去。 房间的某个角落毫无征兆地传出喝止声:“闹够了没有” 阮舒一惊,本能地循声扭头。 便见闻野和墙角的那个人体模型并排坐在一块,此时此刻正面目阴沉地落目光于她身上。 “原来你就在这里。”阮舒蹙眉,“一个声儿都不出,吓唬谁” 真行啊他既然他一直都在这里,岂不将她方才折腾的整个过程全瞧了去 闻野自然不可能回答她,而阴仄仄地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阮舒拍了拍身上的灰:“这话你应该在我一进来的时候就问。” 总不可能他刚刚睡着了,现在才看到她人他是那种会放松警惕毫无察觉的人谁信。她宁愿相信他是故意看她的笑话,看她像傻子一样瞎子摸象 约莫被她拆穿,闻野的脸更加阴沉,换话问:“你来干什么” “你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阮舒不答反问,愈发觉得他这个人阴暗得不行非常明显,他是从他的卧室特意跑来这个杂物间的。一个人蹲墙角,还不开灯。 心里正暗骂着他有病。 转念又思及,她前阵子不也每天把自己裹在黑暗里意志消沉 同样有病。 她忽然间恍然,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和闻野是相似的,她是能够理解闻野的 “现在是我在问你的话”闻野一言不合地掏枪了。 阮舒置若罔见,迎着他的枪口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和不少:“有事情和你商量。” 闻野擎着枪对准她,没动。 阮舒自顾自问:“阮双燕的尸骸,你有没有打算怎么领回来” 闻野的表情在那一瞬间,该具体如何去形容 阮舒想,她算是彻底见识了何谓“调色盘般的色彩缤纷”。 色彩缤纷地变幻之后,最终定格在青筋突起的暴怒,噌地从墙角站起,迅猛上前来,枪口堵上她的脑门。用力地戳。 阮舒被迫节节往后退,直至后背重重撞上架柜退无可退。 而闻野握枪的力道不减反加重,吊高着两枚眼珠子,字眼从牙缝里挤出来,简直气急败坏:“那副尸骸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你来问我的问我干什么干什么” 感觉脑门快要被他戳穿个洞出来了阮舒疼得厉害,不禁抬起手捉住他的手,试图减缓枪口的压迫。 她目光笔直地仰脸看着他,倒能依旧保持心平气和:“阮家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要么阮双燕的儿子出面。要么我这个远方表外甥女出面,才能领回她的遗骸。又或者,你另外能找出人” 恐怕不容易。除了她,其他任何人出现,必定都会被褚翘仔仔细细地验查身份。 她相信他非常清楚。 她继续平静地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需不需我要出面,帮你把阮双燕带回来” “你闭嘴”闻野即刻给枪上了膛。 阮舒深深拧起眉头,双手紧紧抓住他握枪的双手,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使得她此举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后背硌在架柜上,同样疼得要命。 这家伙,真是一个严重的暴力狂 阮舒抑制住想反击他的冲动,竭力维持自己的耐性:“好,不管你有没有计划去把她领回来,都不用忙活了。我决定我去领。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喜好,我就从简地送她去火化,再买块风水好的墓地,给她入葬。” 她漆黑的眼睛淡静地与他蕴满暴戾的眸子对视:“虽然素未谋面。但她毕竟算是我的表姨。”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马上一记突兀的“啪嗒”贴着她的脑门传出。 是闻野扣下扳机了。 即便是空枪,枪身在那一瞬间的震动所造成的疼痛也够呛的,更遑论带给她的心理上的压力。 阮舒软着手脚滑落身体,坐到地上,大口地喘气,既想捂住疼得厉害的脑门,又想捂住乱了节奏的慌乱心跳,然而腾不出手。 闻野蹲下身来,先用枪身托起她的下巴,再用枪身拍了拍她的脸颊:“警告你。再多话,打的就不是空枪了。” 阮舒也是服了自己,仍旧不惧死活地说:“闻野,你根本不自信,根本不是无所畏惧,你其实是个胆小鬼,才总是不敢向我透露你的事情,生怕被我抓到命门吗我们现在是同盟。承认一句她是你的母亲,难道我还能” 闻野握紧手枪,竟是直接一巴掌盖到她的头上来。 太阳穴被枪柄砸个正中。 阮舒骤然一阵晕眩,浑身无力地倒到地上她发誓她真的发誓绝对没有下次绝对不要自作自受地来试图撬这个超级变态暴力狂的嘴 “混蛋”阮舒有气无力地咒骂,挣扎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瘫着,视线都模糊起来,视野范围内也只能看见闻野的脚。 她伸出手要去抓。 有手臂揽到她的后背将她扶起来。 “活该”闻野冷冷地睨她,口吻嘲讽至极。 阮舒很晕,晕得眼皮沉重,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我的命很金贵,打死我你赔不起的” 身体一轻,她感觉自己被抱起了。 她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 重新有意识,是因为听到有人在吵架。 阮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缝。 她躺在床上。 床边,庄爻揪住闻野的衣领冲他生气:“你真是有病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闻野轻嗤:“她自找的。” 庄爻一拳砸到他脸上。 闻野倒是没还手,而面无表情地甩掉庄爻的手就走。 庄爻铁青着脸,对着他的背影说:“帮你确认过了,没有人可以代为领回你母亲的尸骸。” 闻野顿住,侧了脸:“床上躺着的那位可以。” 庄爻立马就猜到:“她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 闻野不语,默认。 庄爻忍不住又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她是在帮你你居然还打她” “帮我”闻野哂笑,“她不过就是在洋洋自得自以为挖到我的大秘密来我面前炫耀她就是想挖我的底她就是想抓我的致命把柄”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作为s的身份,早就可以向警方泄底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早就泄我的底了或许你也已经被她卖了。” 庄爻皱眉默住。 闻野眼里带讽:“她就是想摆脱我们离开这里。以前就没能令她完全心甘情愿。现在她更不愿意留在这里。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等到对我们知根知底的那一天,就会引爆。” “她想摆脱我们,不是理所应当的她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一开始就是利益交换。等我们各自达到目的,就会一拍两散。”庄爻平静地注视着他。“我们和她之间本就相互制衡,存在风险。闻野,你最近的状态需要调整。” “如果你半丝缝隙都不愿意叫人察觉,这回就不该冲动地来庄宅。目前的情况看,她猜不到那是你母亲才怪了。你想捂也捂不住。” “你少来管我”闻野用力推开庄爻。 “嗯,不管你。”庄爻稳住踉跄的身体,“那我让她也不用去帮你从警察局领回尸骸了。你自己想办法。” “你威胁我”闻野眯眸。 阮舒又撑不住了,没能继续听完,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的事了,自己睡在梁道森家的她的卧室里。 阮舒洗漱时照镜子,照出额头上还有点肿尚未消退。 “” 真是哔了狗了 他闻野越来越能耐打起女人来越来越下得手了 阮舒瞪着镜子,狠狠憋一口气。 走出卧室,荣一倒是守在外面的。 打量她一眼,他极其羞愧地低低垂下头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没保护好你又让你受伤了” “以后别让闻野靠近我三步之内” 阮舒丢完话就走,经过闻野紧闭的房门前时冷眸瞥了瞥,未加逗留,在客厅里迎面碰上庄爻。 “姐,你起来了还有没有不舒服”他关切。 “浑身都不舒服。”阮舒冷冰冰。 一旁的吕品把腰弯成九十度:“抱歉,姑奶奶” “犯不着。你提醒过我的,是我自己硬要来讨打。”阮舒十分没好口气。 “姐,如果还不舒服,一会儿咱们去阿婆那里,让阿婆给你瞧瞧。”庄爻提议。 “不必了。我还没那么容易死。”阮舒直接拒绝。 庄爻眼里情绪不明,安静一瞬,又张了嘴:“姐” “我走了。”阮舒没去听庄爻要说什么,继续自己的步子。带着荣一出门下楼。 落地窗前,窗幔紧闭,室内昏暗。 闻野拨开一条细细的缝,目送阮舒的车子离开。 放下窗帘缝,他转而走到和隔壁卧室共用的那堵墙。 按下开关。 墙上的门缓缓打开。 闻野长腿一迈,跨过去,停定。 她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被子铺展得平整,如同昨晚没人睡过。又好像是不愿意在这里留下半点属于她的痕迹。 但,空气中飘散着一抹淡淡的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幽香。 静默片刻,闻野嘴边泛一抹冷嗤,果断转过身来回自己的卧室,关上墙上的门。 阮舒前脚抵达公司,后脚庄爻也跟来上班了。 他倒是一个下午欲言又止。 阮舒自知从他口中必定得不到什么信息,便一头扎在工作里,忙活公事,不浪费时间和他说话。 就为了确认尸骸是闻野的母亲。挨了闻野的打,也是够了。 晚上下班,阮舒赴每周的一约,前往褚翘的训练馆。 褚翘和往常一样比她早到,估计是因为案子没进展,心情不太好,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仰卧板上做仰卧起坐。 阮舒兀自换好衣服,热身之后,开始和她今天的散打课程。 两个小时。结束,两人齐齐就地躺倒,脑袋顶着脑袋,满身大汗地休息。 喘了几口气后,褚翘先出声相询:“喂,小阮子,你的头怎么回事儿”她一来,她其实就注意到了。 阮舒抬手擦汗,顺便摸了摸,无情无绪地说:“昨晚在我未婚夫家里过夜。” “噢”褚翘的语音拉出别具意味,“和你未婚夫的动作太大了,是么” 呵,那个打女人的变态阮舒眸底划过寒意,无视褚翘的调侃,而问,“如果我要领回阮双燕的尸骸,需要哪些手续” “你决定了” “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决定不决定的。”阮舒轻描淡写。“把阮双燕安葬了,如果以后有她儿子的消息,她儿子能有个祭拜她的地方。如果她儿子也已经死了,也能让她在下面和她儿子团聚时,不至于寒酸。” 褚翘笑笑:“你真的是曾经的海城林家二小姐吗和传闻中的蛇蝎心肠有点不太一样。” “没有不太一样。”阮舒语调平平,倏尔问,“我现在就有一件蛇蝎心肠的事情想干,算是也能帮到褚警官你查案,如果能得到褚警官的帮助。实施起来会更容易。就是不知道褚警官愿意不愿意睁一只闭一只眼。” “什么什么”褚翘即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从地上翻过面来,抬高身子从上往下看她,“说来听听,我看看有多蛇蝎心肠~” 阮舒保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势不变,淡静地与她对视:“褚警官毕竟是警察,在警察面前,把自己准备要犯的事先兜底,好像显得我特别傻。” 褚翘咧开一口白牙:“是你自己偏要称呼我褚警官的,我现在是翘翘。来,喊一声给姐听听~” 说话间,她的手指轻轻戳着阮舒饱满的胸脯,“咦”出声:“是不是又变大了” 下一瞬她便撇撇嘴:“有未婚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分分钟长罩杯的趋势。” “没有。不是。”阮舒拂开她的手。 “没有什么没有变大不是什么不是未婚夫摸的”褚翘低下身体,和阮舒的头错开,趴在阮舒的耳朵边,语气兜着股不怀好意的暧昧,“那就是傅三的手太厉害喽~他才逗留几天呀” “” 阮舒拧起眉头从地上坐起。清冽的嗓音微冷:“褚警官如果再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我就先走了。” “欸欸欸,好好好,不开玩笑了,不开玩笑了~”褚翘拉住她,“我们谈回正事。快和我说说你有什么计划” 阮舒盘腿坐着,默两三秒,道:“隋润芝最近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嗯。”褚翘点点头,“昨天我是去隋家找她问的口供。她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的。其实她本人的话不多。对于我们警察的问题,回答都是三言两语。” “隋润菡总喜欢当隋润芝的代言人,把隋润芝点头或者摇头的答案,扩充开来啰嗦了一堆,尖酸刻薄的,真烦人。” 她现在完全是脱下警察制服之后,带着浓浓的私人感情和喜好,而不若工作时的理性和秉公。 “隋润芝有在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阮舒提及。 “嗯嗯。”褚翘再点头,“我听说了。” 阮舒微抿一下唇:“有个不科学。也不一定有效,但一旦成功,能最快速测试隋润芝的口供是否有问题的办法。” 褚翘挑眉,回顾她前头的铺垫,感觉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了。 送走阮舒,褚翘收拾收拾也闭馆走人,没忘记编辑一条消息给傅令元 “你老婆昨晚又睡梁道森家里了。胸的手感比之前更好了。” 发送完毕后,她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瞧见傅令元的脸布满阴翳,不禁仰天大笑。 海城。 别墅里。 傅令元确实如褚翘所料想的。在看完短信的内容之后,眉宇间生出风雨欲来,手掌将手机攥得几乎要折断。 女人的手在这时覆上他的头,就着他盖在头上的干毛巾,轻柔地帮他擦头发,声音温温柔柔的:“傅先生,你这样对身体不好。你如果没空,你继续忙你的,我来帮你擦。” 498、往事并不如烟(3) , 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手腕忽地传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不禁惊呼出声,哪里还顾得上帮他擦头发本能地要去捂自己的手。 傅令元在她的手指碰上来他的手之前,扭着她的手臂一用力往外推。她便摔到地上。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五步以内不许靠近我” 傅令元眼睛又深又黑,神色冷若冰霜。 “傅先生”小雅握住手腕冷汗涔涔。 因为室内暖和,她的睡袍从来都不厚,今天新穿了一身新的,缎面的,滑滑的,松松垮垮。 如今她倒在地上,裙摆无意间拉高到腿、根处,两条白、花、花的腿一览无余。一边的雪肩露出,酥胸则半掩。此时她仰脸看他。他居高临下的角度自是更加清楚。 而她的表情怯怯的,眸子里水光盈盈,再添一分娇柔可人。 “别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傅令元眼神里的厌恶展露无遗,“滚回你里面去,扭伤自己处理。” 小雅轻咬唇瓣,似在强行隐忍眼眶里的泪水。 “等我从书房回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还没去睡。” 傅令元丢完话便带着手机离开卧室。 在走廊上,正碰到佣人端来小雅的燕窝。 傅令元把佣人叫住。 “傅先生。有什么吩咐” 傅令元伸手舀了舀碗里的燕窝,冷声呵斥:“这么碎这么稀是缺了钱给你们买好东西么这种货色还拿出来丢人现眼给我倒了明天让管家重新采购” “好的傅先生。我马上就去和管家说。”佣人被他吓得战战兢兢。端着燕窝忙不迭调头下楼去了。 傅令元黑着脸,扭头吩咐栗青:“以后让家里的佣人。晚上九点以后都不许再从一楼上来。以前的规矩都忘记了” 这所谓“以前的规矩”,可得追溯到阮舒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只不过当时佣人们默认的不是不能上楼,而是仅仅不能上三楼而已。 “好的老大,我会再和他们强调一遍。晚上九点以后不能再打扰老大休息。”栗青点头应承,心里自然明了,自家老大这是希望他的私人空间更充裕些,能再减少些和小雅共处一室的时间。 傅令元未再多言。不发一语地继续步子,却并非去书房,而拐上了以重新装修为由封闭已久的三楼。 运动一会儿后,刚洗过澡的身体又出了很多汗。 傅令元坐在综合训练器上,不由自主回忆起他曾将阮舒放在这坐推架上和她做过爱,他的身体愈发燥热。 他挪开视线。却又看到了跑步机。 他如何将她的身体狠狠压向机器前,她光净无暇的身体如何热烈盛放。他如何令她无法承受地失控大叫,她如何颤抖着唤他“三哥”,两人如何无休无止,细节悉数清晰地慢镜头浮出脑海。 他甚至错觉。此时此刻眼前的器械正随着他脑中画面的徐徐推进而以他和她之间彼时的节奏在不住地晃动。 回忆越控制不住,腹下的邪火越是旺盛。 傅令元的眼珠子黑得能滴出水似的。霍然站起,阔步离开健身房。走去他和阮舒之前的卧室里重新冲澡。 或许这回去江城就不该开荤 原本半年的素都熬习惯了 现在 隔天上午。 三鑫集团,某会议室。 两个团队的成员聚集在一起。就“新皇廷计划”的方案进行最后修订稿的确认。 之前虽被警方大面积地查抄,但这次的复起并非全然新建,体现在最为传统的例如洗浴、桑拿、水疗等运动保健类型项目上,很大一部分依旧沿用原先的班底。 不过。这一块在计划里,比例大大地缩减。 更大的重心则放在。诸如书吧、茶馆、陶吧、咖啡馆等文化休闲项目,和,诸如音乐厅、剧院、歌舞文艺表演等观赏体验的项目上。 甚至有一部分是留作社会公益,打算参与国家公园或者博物馆之类的建设。 整个方案的侧重点非常明显。要削弱通俗,提升高雅。使得大家对“皇廷”的印象,不再仅仅停留于过往的满大街足疗按、摩。而往精神层面方向走。 傅令元指着影视厅、剧院、音乐厅一块,指尖点了点。掀眼皮子看向孟欢:“这和璨星是有交集的,届时执行,必然要联系璨星的几个主要负责人,效率更高。” 孟欢低头翻查,复抬头,颔首认同:“嗯,确实有很大的必要。璨星是小爷在打理。最近小爷不在国内,应该不少事情交由傅总帮忙吧傅总或许可以提前和他们打招呼了。” “少骢快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星期。”傅令元斜斜勾唇,“不过辛苦孟副总了,一直为这个新皇廷殚精竭虑。我随随便便拎个细节出来,孟副总原来都心里早早有数了。” 孟欢淡淡一笑,并不予回应,接下去下一个话题的讨论。 和心理医生约好的辅导时间在下午四点到五点。 这是来的第三次了。 唐显扬照旧负责开车,送隋欣和隋润芝前往心理医生的工作室。 抵达后,隋欣和医生聊了几句这两天隋润芝在家中的状况,便将隋润芝放心地单独交由医生,暂且离开诊疗室。 隋家接二连三出事,隋欣如今已基本扛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唐显扬陪同隋欣在外面等候,也没见隋欣停下来忙碌,马上就打电话回家询问保姆孩子的情况。 刚结束通话,马上另外一通电话便进来。隋欣着急忙慌地扭头便对唐显扬说:“医院来的电话,说是小姑刚刚在路上出了事故,现在人在急诊室” 唐显扬一愣:“严重不严重” 隋欣有点生气:“不管严重不严重,不都应该马上赶过去吗” “对对那我们立刻过去”唐显扬从椅子里站起。 隋欣却更加生气:“大姑姑不还在这里” 唐显扬顿时尴尬了,挠挠头,提议道:“那要不我们一个赶去医院看小姑,一个留在这里等大姑姑要不我去小姑那儿,可能得跑上跑下地缴各种费用。” 隋欣忖了忖,快速下了决定,向唐显扬伸手:“车钥匙给我我去看看小姑的情况,小姑不喜欢你笨手笨脚的”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499、往事并不如烟(4) , “而且你是男人,到时候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帮上忙” “”唐显扬被说得愈发尴尬,讪讪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关切叮咛,“你一个人开车路上小心点。” “我会尽量赶在大姑姑诊疗结束前回来的。”隋欣接过,颇为谨慎地交待,“你这儿有什么情况记得随时联系我。” “嗯嗯。我知道的。”唐显扬笑笑。 隋欣依旧不太放心,朝诊疗室看了一眼,才犹犹豫豫地离开。 见状,唐显扬颇有些无奈。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诊疗室的门打开,唐显扬进去接隋润芝。 隋润芝一个人坐在那儿,像在发呆,精神状态貌似比来的时候还要不济,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医生给隋润芝送了杯牛奶,扭回头,迎上唐显扬询问的目光,解释道:“记起不美好的回忆,情绪有所发泄,是好事,不用担心。” “哦哦哦,谢谢医生。”唐显扬点点头,抬腕看了看手表,没忘记给隋欣去电话。 隋欣那边正忙乱着,根本没太注意时间,闻言交待:“你和大姑先回家。小姑被一辆三轮车给撞到,小腿受伤,刚缝了好几针,我在陪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需要帮忙吗”唐显扬皱眉,“我送完大姑去医院找你吧。” “行,那你就来吧。”隋欣应承,“等下我们在叔叔的病房里汇合。” 挂断电话,唐显扬没多耽搁,带隋润芝离开。 到楼下,正巧有辆出租车开到他们面前,唐显扬直接偕同隋润芝上了车。 或许因为倦怠,隋润芝很快在车上入了睡。 而行至半路,一辆轿车不小心和他们所乘的出租车追了尾。 轿车的主人非常得理不饶人,明明是轿车自行撞上来的,反而骂骂咧咧地要求出租车师傅赔偿他的损失。嚷嚷他的是名车。 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不多时便有交警前来调停,出租车师傅拉着唐显扬到交警面前给他做证明。 两位车主均为火爆脾气,即便交警在场。也差点打起来。 唐显扬被搅和在混乱之中,一时未能脱身。 待他顾过来时,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车里睡觉的隋润芝竟不见了踪影,连她带在身上的手机都落在椅座里。 唐显扬着急忙慌地就近搜寻一圈。没找着,忙不迭打电话回隋家,保姆告知隋润芝并没有回去。 他心里猛然咯噔。 隋欣因为一直没等到他们,在这时拨了电话过来:“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来帮忙人呢怎么还不见”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琢磨着会不会是隋润芝听说隋润菡受伤,自己跑去了医院。 这下子希望完全被浇灭。 唐显扬吞吞吐吐,老老实实把事情招了。 隋欣一通火大:“报警赶紧报警啊你自己找得没错你就是个废物大姑姑要是有个好歹,你怎么赔给我你怎么赔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唐显扬任由她拳头的捶打,强行搂住她,不停地道歉,不住地安抚,“会没事的大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别着急大姑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个人能去哪儿她能去哪里”隋欣整个人颓了,趴在唐显扬的怀里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隋润芝从昏迷中幽幽转醒。 一睁眼就是高高的漆黑的天幕。 耳边是时不时一阵的呼呼风声,拨动树枝簌簌响。 脑袋沉沉的,是那种睡得太久之后的沉,沉得意识混混的。人也有些飘飘的。 她撑着地面,慢慢地坐起来。 手上一抓,却是一把土砾。 她怔住,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土堆上。而身旁约莫一米的距离之外,是个土坑。 土坑 这里是 她不明所以地张望四周。 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 寥寥几眼,她便辨认出是庄家的花园。 只不过 隋润芝的脖子缓缓地扭动,偏回去方才正对的方向,茫然庄家的花园里,什么时候挖了个土坑 她顿时怒从中来谁未经她的允许,擅自改变庄宅内的布局 下一瞬。她又恍恍惚惚地记起来,她现在不住庄家了她被赶出来她被赶回隋家了庄宅已经被另外一个女人霸占了 怒气不禁浓烈地在心腔蹦炸开,同时夹杂委屈、悲哀、不甘、嫉恨、难过,各种平日积压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然。再一瞬,她猛地又反应过来,这个土坑这个土坑 警察来问她做笔录的时候,拿过照片给她看。说是挖出尸骸的地方。 对,就是这里,这里是挖出尸骸的地方 尸骸 隋润芝双眸骤然圆睁 这里 是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隋润芝的头很痛,一时记不起来自己原先应该在哪里 可她不该在这里的 她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来这里的 三十年了 她每次最多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而已 现在怎么会 倏地。她又发现,周围的薄薄雾气,不知何时起,变浓了。 远些的草木已完全看不见了,渐渐地蔓延而来,萦绕住她。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视野范围内近在咫尺的面前的那个土坑里、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徐徐地从坑里蠕动显现 就像就像 脑海中刚闪现过“就像披着乌发的人头”的比喻,一只手臂忽然扒到坑边 眨眼的功夫另外一只手臂也从土坑里伸出来。同样扒在坑边 手指非常地长非常地细 指甲也非常地长非常地尖像爪子一般深深地刺进土里 继而拔出来上面沾满了浓稠的鲜红的血 隋润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因为她又看到披着乌发的人头双手扒在坑边之后,整个从坑里爬出来了而且方向非常明确是朝着她 最重要的是一爬出来,隋润芝再发现它身上穿的是庄家女仆的白色制服 它爬过来了 它朝她爬过来了 隋润芝惊恐地连滚带爬要离开 身子尚未完全起来她的脚踝遽然被类似尖锐的爪子握住 她跌回趴倒 她失声尖叫 她转过身来双腿拼命地蹬 她连连往后挪身体 那个着女仆装披着乌发的人头的沾满血的尖锐手指在半空中划动着头抬起浓密的头发的缝隙间露出半张脸眼角在流血嘴角在流血鼻孔在流血黑红黑红的那种血 流血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它似乎呼吸困难,困难地发出“呃呃呃”的声音。仿佛喉咙卡了什么粘稠的东西。 很快的,一把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破锣嗓子在随着手指的划动而低低地朝她说话:“大奶奶我好痛救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已经那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赶走我和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心肠歹毒我死得好惨啊百草枯灌进我的肚子里,好痛好痛我的五脏六腑全被灼烧了心肝脾胃肾和肠子全都烂了” 边说着,它边伸手到自己的女仆衣服里,掏出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地在滴着黑血。 它就抓着那团东西,试图往隋润芝面前递:“大奶奶,你看。全烂了全是百草枯是你害我的” “啊啊啊啊啊”隋润芝尖叫连连,双手胡乱地挥舞,“滚开滚开滚开不是我不是我” 如果有庄家的仆人现在见到她,铁定认不出她是庄家的大奶奶。因为她平日里的端庄大气荡然无存,只像一个被吓坏的疯癫婆娘模样。 “阮双燕”还在朝隋润芝爬,嘴里也依旧在向隋润芝说着话:“大奶奶,我好痛大奶奶我的儿子还那么小你害得我那么惨百草枯” “不是我害你的明明是你喝下百草枯以死相逼威胁我的是你自己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是你全部都是你自作自受”隋润芝原本整齐的发髻在方才的惊惶中散乱。一绺恰好落在她的眼皮前。 她手指直指“阮双燕”,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微扬起下巴,齿关颤抖着紧紧咬合,和“阮双燕”对质:“是你自己非要偷偷生下那个孽子你如果一直瞒着谁都不会发现的你却痴心妄想母凭子贵” “不对不对不对”隋润芝即刻摇头。自己纠正自己地大吼,“不是母凭子贵不是孽子那孩子不是老爷的不是老爷的是你和你的傻子丈夫生的拿来冒充老爷的儿子连老爷都不承认那是他的种老爷不承认你这种人怎么配生庄家的孩子” “而且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老爷是生不出来的多少年了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其他人也都没有我送了多少女人到老爷的床上颗粒无收” 隋润芝双眸略显空洞,无声地流着眼泪:“那么多女人我的妹妹都搭上了都没有办法我甚至专门挑家里的女仆人她们的身份明明和你一样一样低贱” “可为什么她们没你那么好的运气怀不上生不了老爷的身体有问题是报应吗” “你死了你的儿子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老爷绝后了唯一的儿子,也没了” 她的嗓音比方才低了许多,从愠怒反驳变成了喃喃自语,最后到没有任何声音,目光涣散,盯着“阮双燕”,陷入回忆之中。 回忆起曾经,她模样好,家世好,有哥哥宠,有弟弟护。 她因为哥哥和庄荒年的交好,认识了庄满仓。 他们相互爱慕,他们陷入爱河。 她不仅嫁进了江城著名的庄家,嫁给了庄家的家主,并且嫁的是自己爱的、也爱着自己的男人。 相较于当时身边的其他女人,她是多么地幸运,又多么地幸福。 她下定了决心要当一个好妻子,更要当让庄家族人都打心眼里认可并赞赏的庄家大奶奶。 她雄心勃勃地要从建立庄宅内井然有序的制度开始,她雷厉风行地落实执行,却万万没想到,被一个低贱的女仆狠狠地打了脸 那个女仆,那个被查出来总是偷偷贪庄家小便宜还在房间里藏儿子的女仆,竟然说那个孩子是庄家的小少爷是老爷的儿子 她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对了 她很愤怒 她愤怒庄满仓怎么能够对待她和低贱的女仆有染还有了野种甚至她都已经嫁进来了,还让这个女仆和野种留在庄家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 她揪着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到书房里去和庄满仓当面对质 “哈哈哈哈哈哈哈”隋润芝从回忆中笑出了声。 边笑边哭,笑里蕴满胜利者的嘲讽,对阮双燕的嘲讽 “老爷都清清楚楚地讲明白了是你胡说八道”隋润芝蔑视面前的“阮双燕”,“根本没有根本不存在你说的什么老爷几年前醉酒占了你的便宜让你怀了孕从头到尾就是你在撒谎是你居心叵测觊觎庄家” “如果不是我要求老爷留给我处置,你和你儿子早就被乱棍打死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只是赶你走而已” “可你为什么不死心为什么”隋润芝猛地扑向“阮双燕”,毫不畏惧地抓住“阮双燕”的双肩使劲摇晃,“你为什么不死远点” 500、往事并不如烟(5) , “你为什么不死远点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自杀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 嘶声 吼叫 质问 控诉 回荡于漆黑夜里雾气阵阵的庄家花园里,尽显凄厉。 仿若二人的角色颠倒过来,隋润芝整个人有点魔怔,要将“阮双燕”摇散架似的。 “阮双燕”已反过来被隋润芝吓到,长长的乌发的头套都歪了。 隋润芝忽然从地上抓起一个土块就朝“阮双燕”脸上砸:“去死去死去死” “阮双燕”自然有身手,轻而易举便扣住隋润芝的肩将她压在地上制服住。 阮舒蹙眉,示意荣一。 荣一即刻奔出去帮忙。 阮舒不慌不忙地行在最后。 隋润芝脸贴在土里,拼命地扭动挣扎,嘴里尚在不停地低低念叨什么。 阮舒站定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阮双燕”则“飘”过来,站到阮舒的身边。 阮舒沉默两秒,开了口:“说清楚,阮双燕生的那个儿子,究竟是不是庄满仓的孩子是阮双燕自己当着你的面喝农药自杀的不是你灌她喝的” 从方才隋润芝凌乱的话语中抽取整理出来意思,再结合厨子对当年零星的回忆,大致情况是 阮双燕自称自己的孩子,是庄满仓醉酒后无意间犯的错误,而并非傻子丈夫亲生。阮双燕隐瞒多年,直至刚嫁入庄宅的隋润芝整顿内宅。要赶走阮双燕母子,阮双燕无可奈何之下,道出真相,希望庄家能够看在血脉的份上手下留情。 然而在和庄满仓的当面对质中,庄满仓否认和阮双燕发生过关系,更否认儿子的身份。 遂,阮双燕在绝望中当着隋润芝的面喝农药自杀以死明志 阮舒兜转着心思,目光锐利地直视隋润芝。 隋润芝听言从地上仰起脸,定定注视阮舒的面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神情恍惚地喃喃:“姑奶奶你也回来了” 阮舒蹙眉。很明显,她这是误将她当作庄佩妤了。 隋润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在“阮双燕”和阮舒之间徘徊,最终落定在阮舒身上,手指则指向“阮双燕”,说:“姑奶奶,你看,那个低贱的女仆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身边你不要来问我要人了她被我辞退了她带着她儿子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哈哈哈,埋了都埋好了你来找我也没用没用的我也忘记她具体埋在哪儿了” 隋润芝的语言又开始混乱。 阮舒怔忡,反应了两三秒庄佩妤曾经去找过隋润芝问阮双燕的行踪所以,阮双燕和她儿子出事的那一阵子,庄佩妤还没离开江城去海城庄佩妤和阮双燕是存在来往的 阮舒暂且没能多加探究,因为隋润芝在这时晕了过去。 “阮双燕”迅速上前蹲身查看,确认隋润芝意识不清醒后,一把摘下自己浓密的假发头套,撇撇嘴:“乖乖隆叮咚~晕得也太快了还有很多话要问的” 一扭头,她看向阮舒:“我拒不承认是我长得太恐怖把她吓晕了” 阮舒瞧着她根本看不清楚原本样貌的面容,唇边不禁泛出一抹轻弧,“嗯,不是褚警官你太恐怖,是死掉的阮双燕太恐怖。” 褚翘噔地站起:“喂喂喂,这有差吗我现在不就是死掉的阮双燕” 说着,她故意抬起两只尖细指甲的手指像刚刚扮鬼时那样于半空中比划,低沉着嗓音喊:“还我命来” 阮舒:“” 彻底被她的玩心打败了 之前也是她自己不顾警察的身份,主动要求假扮阮双燕的。理由是她当警察多年,cosplay过多种角色,还没尝试过鬼怪 “你先去把妆卸了吧。”她抚额提醒。 “等等~留个纪念~”褚翘上前来,一把搂住她的肩,亲昵地和她脸凑着脸。 “别”阮舒第一时间别开脸,并抬起手掌挡。 褚翘掏出的手机还是“咔嚓”一声,拍完后她兀自欣赏照片,喜形于色:“唔,不错,和小阮子的第一张合影~” 阮舒:“” 褚翘晃悠着手机,这才去卸妆。 阮舒趁着这个时候。交待荣一将昏迷的隋润芝抬回隋润芝之前的卧室里去。 原本打算等隋润芝清醒过来再继续问话,管家忽然来报:“姑奶奶,隋家有人来拜访。就是大奶奶的那位侄女。” 隋欣 找来得倒是快 阮舒蹙眉。 管家在等着她给拿主意,追加着补了一句:“大奶奶的那位侄女今天挺闹的,说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进来见姑奶奶。” 阮舒没有考虑太久,很快拿定主意:“放行吧。” 不到两分钟,隋欣走进厅堂里来,后头还跟着唐显扬。 唐显扬貌似低声提醒隋欣什么。 隋欣置若罔闻,径直来到阮舒面前。 “庄小姐,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实在抱歉。”她和之前一样,并不随其他人尊称她为“姑奶奶”,语气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但依旧算礼貌的。 环视一圈周边的通亮,目光再落回阮舒身上,又道:“不过庄小姐看样子应该原本并还没有去休息吧这是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试探之语,分明意有所指。 阮舒坐在沙发里,呡一口花茶,慢悠悠地放下杯盏:“是在忙事情。你们不找过来,我也正打算让管家打电话去隋家把你找来。” “庄小姐原本打算找我做何指教”隋欣问得格外忍气吞声。 “你难道不是来找你大姑姑的”阮舒反问。 隋欣再控制不住脾气:“我大姑姑果然在你们这里” “果然有什么好果然的我怎么反而意外”阮舒淡淡地掀眼皮子,“听说大侄子媳妇最近的精神压力很大,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当初你们隋家要接她回去,不就是以她养病为重要缘由 “我以为你作为大侄子媳妇的亲侄女,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可现在,我倒想问问隋小姐,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大侄子媳妇怎么就一个人晕倒在我们庄宅的门口” “晕倒在庄宅门口”出声的是唐显扬。 隋欣眸光冷冷地扭头看他一眼,再转回来,口吻略微有些不善:“我也想问庄小姐,我大姑姑明明应该在从心理医生那儿回隋家的出租车上,怎么就突然变成庄小姐口中的晕倒在庄宅门口” “看来大侄子媳妇对庄宅是魂牵梦萦。”阮舒淡淡讥诮:“可以理解,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早已成为习惯。刚搬回去隋家住,不习惯。回错家,走错门,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隋欣充满研判地盯紧阮舒,片刻的安静后,问:“那么请问我姑姑她人在哪里” 阮舒唤荣一。 荣一即刻示意隋润芝卧室的方向:“隋小姐,请” 隋欣根本没等他讲完话,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往里冲。 阮舒眉宇间的疙瘩并未松开。 倒不是因为被隋欣找来在她原本“装神弄鬼”的计划里,本就打算在吓唬完隋润芝之后。将隋润芝送回去,并没有万全的隐瞒住这件事的办法,只能像刚刚那样,先耍个赖皮罢了。 而是因为如褚翘所言的那般,隋润芝的心理素质太差,晕得太快了。 不过也从侧面能看出,当年的事对隋润芝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否则不一定能成功的 是利,亦是弊。 无法避免。 而最后的结果是她没准确地把握好尺度 忖着,阮舒抬头往楼梯处看。 荣一眼尖。读懂她的心思,低声道:“大小姐放心,褚警官暂时回避,不会下来的。” 阮舒略略颔首,心口微松这一整件事由她主导,褚翘除了自动请缨扮演女鬼之外,还在前期配合她,才得以顺利地从出租车里将隋润芝劫走。 不管怎样,她的所作所为可以败露,且就算败露了,也无伤大雅,反正效果达到了。但褚翘终归是个警察,假若让人发现褚翘参与其中,对褚翘的影响将特别不好 没多久,隋欣从隋润芝的卧室里出来了,旁边是唐显扬背着昏迷中的隋润芝。 两人在厅堂停定,隋欣没什么好表情地问:“庄小姐,我现在就带我姑姑回去。没有问题吧” 阮舒点点头:“照顾好大侄子媳妇。” “多谢庄小姐关心。”隋欣越是礼貌,口吻间的敌意分明越浓重。 阮舒凤眸轻狭一下,未做声。 “走了”褚翘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耳边。 阮舒偏过脸。 褚翘也收回探头探脑,表情满是遗憾:“可惜了,好不容易导一出大戏,还没结束,人就被带走了。” 阮舒抿抿唇,不予置评。 褚翘却是敏感地眯了一下眼睛,提醒她:“小阮子,我参与都参与进来了,你更别想和隋润芝私了这件事。我等着你把今晚的拍下来的一切送到警察局里举报。” 这种不合法手段弄出来的东西,警方自然不能直接拿去当作证据。所以两人原本的计划就是,阮舒把视频录像送去警察局,提供线索。警方便有理由对隋润芝开展进一步调查。 而阮舒敢这么做,自然就是仗着她庄家家主的身份,做得再过分,隋家根本不可能敢公然对她怎样,只能忍气吞声。 嗯。就是所谓的仗势欺人。 “喂喂喂~”她半晌没回应,褚翘生怕她反悔似的,“为了查清这起案子,我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你想过河拆桥嗯拿我当免费劳动力使唤呢你嗯觉得我好骗好利用嗯” 每一个“嗯”的时候,她都拿手肘轻轻撞一下她的手臂。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我犯事儿的过程,褚警官全部见证,多大的把柄,哪敢过河拆桥可不愿意被褚警官请去局里喝茶。” 何况,虽说处于方才那种状况下,隋润芝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并不能就此认定全部属实。有些事情,还得由警方那边再尝试确认,以及,是否能从隋润芝的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褚翘笑着抓起阮舒的一只手,强行来了个“giveefive”:“合作愉快~小阮子~” 阮舒:“” 褚翘由管家带出厅堂的大门之前,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始终如透明人一般的庄爻,对阮舒玩笑道:“早就想说,你这个弟弟模样真俊俏。” 庄爻以林璞该有的阳光大男孩的神态道:“跟在我姐身边的人,总会长得越来越好看的。” 褚翘信以为真似的笑笑:“小阮子,为了脸更美胸更大,我都要一直粘着你了” 阮舒又一次:“” 目送褚翘的背影,她的眉心蹙起褚翘自然知晓如今林家的状况,更知晓,林璞在林承志出事前后从海城消失踪影,连父亲入狱都不曾去见过一面。 虽说林璞在海城并未犯事,且目前也能解释为和她这个姐姐关系比较好所以跟来江城的。但终归蹊跷依旧存在。 她不知,褚翘心里对这件事究竟有何具体想法。 且,她没忘记,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真林璞,尚下落不明 掂着思绪,阮舒将视线投向庄爻。 今晚扮鬼套隋润芝话的整个过程,庄爻也在场。 或者更准确点来讲,她是故意找来庄爻,让庄爻在场的。 其实最应该在场的是闻野。 不过。闻野那尊大佛她请不来。 且,她不是受虐狂,在杂物间里被他用枪柄打晕,她已下定决心不再直接和那个变态接触,所以退而求其次。 退而求其次的原因,不仅在于庄爻清楚闻野的身世,更重要的是,庄爻的态度比闻野松动。 她的目的便在于让庄爻看到,即便他们不告诉她,她也能自己想办法,一点点地弄清楚;让庄爻清楚,随着阮双燕尸骸的挖出,闻野的身世,他们根本捂不住,早晚会在她这里曝光。 忖着,阮舒主动走到他面前,启唇:“隋润芝晕过去了给不了我确认的问题,你来回答。怎样” 她凤眸漆黑,笔直地看着他:“阮双燕真的是自己喝下农药的” 庄爻的表情复杂,并未马上予以回应。 阮舒也不催促,极其耐性地等候她相信他今天会开口,否则他刚刚就可以想方设法阻止她的计划。 他没有。 那么说明,他的立场是,不会主动透露闻野的**,但也不会妨碍她自行探寻。 大概间隔了四五秒,庄爻轻轻叹息:“嗯。阮双燕是自己喝的百草枯” 彼时听到隋润芝这么说,阮舒已感意外,毕竟自从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后,她都将此认作为一起杀人埋尸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言外之意,其实是在问,闻野如何得知。 庄爻又沉默了,沉默中隐隐透出一股子沉重,表情亦有些异样。 阮舒甚至注意到。他垂落在身侧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她对他此番反应略微不解,隐隐约约像是,通过闻野和阮双燕的事儿,勾起他自己的回忆 庄爻不瞬敛回神,道:“他看见了。” 看见阮舒怔住:“阮双燕喝百草枯的时候,他在” “是,他在。”庄爻点头,滞了一滞,又说。“他在衣柜里,透过衣柜的门缝,亲眼看见阮双燕拿过那瓶东西,仰头灌进自己的嘴里。” 阮舒彻底哑然。 原本她的猜测是,有当年的知情人转告闻野的,却原来 亲眼看见,那冲击得是多大 且,当年,他才四五岁吧 消化了许久,她重新出声:“隋润芝说的都是真的么” 问得笼统。没有具体到那一句话。因为她突然觉得,把每个疑虑单独拎出来,有点出不了口。 比如最大最关键的一个:闻野究竟是不是庄满仓的儿子 目前仅为隋润芝单方面的说辞,没有参照,她不能照单全收,思绪也有点捋不清楚。只是根据闻野对庄家的态度,闻野对她的某些反常举动,她心中有自己倾向性的答案。 庄爻嚅动嘴唇,正准备回答。 庄荒年在这时从外面回来:“姑姑。” 两人的交谈暂且被打断。 阮舒循声看去。 庄荒年神色凝重。脚步匆匆来到她面前:“家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隋欣刚刚打电话来和我说大嫂在这里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她的状告得倒是快。”阮舒轻轻一哂,若有深意似的,“怎么不干脆去找族里的老人评理说事儿难道还指望着让二侄子你来帮她教训我” “姑姑说的什么话”庄荒年皱眉,“我只是来向姑姑了解情况,怕隋欣是不是对姑姑有所误会。还有就是大嫂也确实出了事。” “傍晚大嫂莫名失踪,隋欣急得要死,给我来过一通电话。幸好现在人找着了。可就是”他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古怪,“听说在我们这儿找到的,还嚷嚷着见鬼了” “是啊。”阮舒点点头,若有深意地说,“大侄子媳妇儿是在我们这儿见鬼了。见到的还是阮双燕。” “这”庄荒年似被惊到。 阮舒也没想站在这儿和他废话:“二侄子回来得正巧。我恰也有事找你。” 她转身朝楼梯的方向去:“麻烦二侄子现在跟我来一趟。” 十五分钟后。 三楼的书房。 十分钟左右长短的视频刚刚播放完毕。 阮舒以最初始的姿势坐在大班椅里,在此期间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庄荒年,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不过基本就两个:时不时惊讶,时不时沉凝。 全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瞧不出什么太过异常的端倪。 阮舒伸出手,把面朝他的电脑屏幕挪到两人的中间来,道:“大侄子媳妇怎么在这里见鬼的,二侄子你现在一清二楚” “嗯,全是我干的。”她坦然承认,“我找人把大侄子媳妇弄来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姑姑,你这” “我怎样不需要你来评价。”阮舒截断庄荒年,努努嘴,示意停留在的最后一个“阮双燕”的骇人画面上,“现在需要二侄子发表意见的是这个。二侄子不是说不认识阮双燕看完这段视频,认识了” 庄荒年的视线跟随她落回电脑屏幕上,再看回她:“既然这个女仆是自己喝的农药。那就不是杀人案而且起因也明了了,竟然痴心妄想觊觎我们庄家企图混淆庄家的子孙血脉。” “我们庄家没有任何对不起这个女仆的地方,也无需为她的死承担任何责任。”说着,他建议,“姑姑,我们明天把视频交给警察。这个案子可以了结了。” “谁说可以就此了结”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二侄子你首先关心的会是那个女仆的儿子。” 庄荒年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目露困惑:“姑姑何出此言” 阮舒接他的太极:“那个女仆的儿子,真的不是大侄子的血脉大侄子媳妇的话,就一定句句属实大侄子已经死了,目前为止也暂时找不出第二个知晓当年内情的人,大侄子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二侄子你对大侄子媳妇就那么信任” “姑姑,我相信的不是大嫂,而是大哥。”庄荒年表情凝重,“血脉一事非同小可,我相信大哥当年必然也是谨慎对待的。大哥的为人作风我非常清楚。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乱搞女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大哥说了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那阮双燕呢”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从阮双燕的角度,假如孩子真不是大侄子的,她普普通通一个女仆人,怎么就敢无中生有拿别人的孩子冒名顶替难道她把大侄子当作是和她的丈夫一样的傻子么” “何况,即便在当时,亲子鉴定还没普及开来,但以庄家的能力。若真要给孩子验明身份,想必根本不是一件难事。她阮双燕没有考虑过冒充庄家血脉的下场那后果可要比被庄家开除严重得多。该是死路一条吧庄家那么多的女仆,怎么就独独出了一个这么傻的” 501、往事并不如烟(6) , 庄荒年貌似被她问住了,光就皱着眉,不言语,半晌,才说:“那个女仆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 不等阮舒回应,他紧接着狐疑:“所以姑姑现在在意的是庄家的血脉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当年那个孩子真是大哥的,不是说那名女仆死之后,孩子就失踪了” “三十多年,杳无音讯,更毫无线索,难道想找回来怎么找找回来又能怎样且不论那孩子如今的秉性如何,光就他的母亲曾在庄家闹出这种事情,根本是个祸害,留不得。” “最重要的是,万一他因为自己的身份,生出觊觎庄家之心。对姑姑而言,岂不是个极大的隐患” 有条有理,层层递进,最后一击甚至直接和她在庄家现有的利益紧密挂钩。 阮舒想,她如果真是个打算永远留在庄家当女家主的人,恐怕会由此心脏一缩可不就是她这个半路回归主脉的边缘族亲,如何比得上庄满仓的亲生儿子来得正统 由此,她心中倒是生出一个疑虑:假如闻野确实是阮双燕和庄满仓所生,为什么闻野放着他自己的身份不用,而非得找她来继承庄家 暂且捺下,阮舒别具意味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把那个孩子找回来就算他真回来了,真觊觎庄家了,正如二侄子所言,是我该担忧,怎么现在好像二侄子比我焦虑” 出口的同时,她心底浮出那个始终得不到答案的疑虑:闻野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和庄荒年合作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庄满仓遗落在外的这个私生子身份 假如真是以庄家私生子的身份,庄荒年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侄子的才能和侄子合作而不是让侄子直接去当家主 还有,还有接踵而至的许多问题。 不行不行,她的脑子快要宕机运转不了了,必须先淀一淀,之后再细细理头绪 面前的庄荒年正双手作揖为自己的言语做解释:“荒年不是比姑姑焦虑,荒年是在帮姑姑补缺补漏一些一时被姑姑忽略掉的问题。荒年一心为姑姑着想。” 又老生常谈地绕回来对她表忠心了。 阮舒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免疫得快要反胃。 她干脆换下一个问题:“你知道不知道,大侄子和大侄子媳妇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我大哥和大嫂结婚多年,大嫂总怀不上孩子,大嫂去做过不少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问题的。” “那大侄子呢”阮舒打断庄荒年,直切重点隋润芝不都承认了生不出来孩子的是庄满仓,生育能力出状况的是庄满仓。 庄荒年闻言觑她一眼,表情间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以启齿,并未直接回答:“我大哥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康,没人会觉得是他有问题。” 听到这,阮舒不禁在心底呵呵哒。 终归是男权思想在社会占主导地位的缘故,或者往浅了讲,就是男人的面子问题。 现在都还有不少例子,何况早几十年夫妻俩一旦出现生育问题,首先怀疑的是女人的身体有问题。正如,假若总生不出男孩,锅也总由女人来背。 庄满仓是庄家的家主,地位和身份摆在那儿,或许由此可以想象他的自视。 “后来”阮舒追问。 庄荒年继续半遮半掩:“我大哥患的是隐疾,没有具体的明显的症状,一般情况下很难察觉。” “到底是什么病”阮舒有点生气了。他自己是天阉,难以启齿不堪为外人道,能够理解。现在庄满仓都死了。他还为庄满仓顾着脸面,兄弟俩感情深啊哈同为男人,同受无法生育之苦,更相亲相爱了 庄荒年最终还是告知:“无精症。” 无精症阮舒颦眉,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 庄荒年进一步告知:“能确定的,不是先天的。再具体的病情我不太清楚,大哥和大嫂后来连试管婴儿都做不了。” “因为连试管婴儿都做不了,所以大侄子媳妇产生了去找阮双燕的儿子的念头”阮舒接得非常快,且问得非常冷不防。 庄荒年皱眉,却是不疾不徐:“这个,我不知道。不是和姑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女仆什么孩子的存在。” 突击失败。阮舒唇线抿得紧紧的。 一而再再而三,这庄荒年的道行深的,她都快要质疑她自己的直觉了:或许庄荒年真的不知道阮双燕母子的存在 对了,还有庄佩妤与阮双燕可能有来往的问题 “你和庄”习惯性地便要直呼其名。阮舒突兀地滞住,改口重新问,“我母亲她以前不是住在如今的五洲国际酒店那一片的小渔村” “是的。”庄荒年点头,“城市规划之前,庄家的族亲分散得比现在厉害。有一块便是集中在那片区域附近。” 阮舒的凤眸轻轻一狭:“你们兄弟俩当时和我母亲应该没少走动吧大侄子不是临死前都想见我母亲的首饰盒还千里迢迢地派人追到海城去对我母亲加以迫害” 庄荒年尴尬一瞬,回答:“姑奶奶住在小渔村里,鲜少和族里的人打交道。所以荒年并没多少机会和姑奶奶走动。至于我大哥抱歉,姑姑,我当时潜心于文物研究,常年跟随考察队在外地,着实不清楚。” 推得一干二净。 倒令得阮舒没法问后半句:是否留意过庄佩妤和阮双燕的接触 “明天见~”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 502、往事并不如烟(7) 含42900钻加更 , “像当初二爷,同样爱着傅警官,但最后还是放下傅警官,放下十多年的感情,选择和大长老家联姻。”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他最近几天的异常举动,归结原因还是没逃开傅令元。 他对傅令元的仇视,延伸至对她和傅令元之间关系的芥蒂,完全合情合理,阮舒认同。她也是没有真的就和傅令元将过往的仇怨一笔勾销的,忘不了傅令元所造成的对她的伤害。 所以即便她向荣一表明多次她的立场,荣一依旧心存担忧。也无可厚非。她深知确实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荣一,更无力再辩解。 但现在,他的这种行为 阮舒扭回脸,内心钝痛,极其深恶痛绝:“不要拿陈青洲当借口陈青洲当初不希望我和傅令元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是担心我受到伤害而你呢你明明知道闻野究竟有恶劣还试图牵线搭桥非得看到我有一天被闻野打死你才乐意是么” “不是的大小姐不会”荣一跪在地上,表情划过一丝异样,“大小姐,闻野他应该是喜欢您的。我没有随便牵线搭桥。您是他喜欢的女人。” 阮舒如同被雷劈中。神色滞了滞,甚觉可笑至极:“你从哪里认为闻野喜欢我哪个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不是哄着劝着百般讨好他要真喜欢我,他能每天对我极尽嘲讽极尽羞辱连骂带打” 荣一似无言反驳,隔了两三秒,干瘪瘪地说:“大小姐,我的判断应该没错。闻野确实喜欢大小姐您。” 他觑了觑她清冷的表情:“大小姐,这对我们目前的处境来讲是好事,更是有利的。” 原来还揣着这样要她用美人计的心思 前些天游艇酒店谈判前,还说不希望她对傅令元用美人计,这会儿人换成闻野,就区别对待了 这种事情,她主动要去做,和别人要求她去做,完全是两码子不同的感受。何况眼下出自一向忠心耿耿也是她目前身边唯一完全信赖的荣一之口。 “就算他真的喜欢我,那也只会让我感到恶心”阮舒愈发寒心,拳头紧攥,“再逼我,你会把我越推越远的” 没等他的反应,撂完话她便回屋里,砰地甩上门。 闻野那个变态喜欢她 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隔天上午,庄爻没有来上班。 阮舒憋着话没能问,只能暂时继续憋着。 临近十点左右,手机里忽然进来一通电话。 区域不明也不显示数字的一通电话。 着实诡异。 阮舒犹犹豫豫地接起,听筒那头即刻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 “闻先生,你离开江城太久了。你不管庄家的事了留着的手下也不管不过消息一定没少传达才对。我次次来问,却次次无下文。” 阮舒愣住。 这是庄荒年 可讲话对象分明不是她。 闻先生 她所认识的,除了闻野,还有哪个闻先生 似要验证她的猜测,紧接着闻野的声音果不其然就出来了 “需要我给什么下文我自己的生意都忙活不过来,还有闲工夫插手庄家的破事儿我不插手,不是更符合你的心意,更遵循我们之间的合作模式” 庄荒年:“好歹那也是你母亲的尸骸。你恨我大哥,恨庄家,不就是因为你们母子俩当年所受的罪” 闻野:“哧,你管得真宽。我又不是刚知道她已经死了。挖到她的尸骸而已,又不是她死而复生。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比收拾她的尸骸有意义多了。” 庄荒年:“但庄家的事情你也不能完全不管。否则怎么能尽快达成目的” 闻野:“你想我管什么” 庄荒年:“那个女人。” 闻野:“她她如今在庄宅,不是归你管你不是给她找了未婚夫她不是和那个未婚夫相处融洽你的继承人应该不久就能有了。” 庄荒年:“太能招事,烦的很。不过她和隋家闹个不休,你应该乐见其成。虽然冤有头债有主,你认定我大哥是元凶,是罪魁祸首。但我大嫂也是个引子,当年也曾打骂过你们母子俩。” 试探之意分外明显,在怀疑隋家接二连三的状况,与闻野脱不开关系。 闻野语气轻蔑:“当然,我为什么不乐见其成那女人不能招事不烦,我会把她塞到你们庄家里去我就是希望那女人把庄家和隋家闹得天翻地覆。越乱,越好。你是舍不得庄家被闹,还是舍不得隋家被闹” 同样存有试探之意。 庄荒年便也借用闻野的句式:“我当然舍不得庄家被闹。” “啧啧。你们庄家难道轻而易举能被一个女人伤了根基”闻野嗤声,“她就这点爱作的性格。在海城也花样作死。否则我也不会有机会把她带来。与其嫌弃她烦,不如抓紧时间让她的肚皮早点有消息。别浪费时间了,你有耐性耗,我都没耐性等了。” 阮舒在心底冷呵呵他没耐性他没耐性的话,倒天天卡着她不让她在庄家的作用有进展一边和庄荒年说希望她的肚皮有进展,另外一边自己瞒着庄荒年假扮梁道森 但听庄荒年道:“我比你更没耐性,我的好侄子。” 侄子阮舒应声狭起凤眸。闻野果真是庄满仓的种 “谁是你侄子”闻野的嗓音一瞬间如淬了冬日里的寒冰。 庄荒年笑笑:“抱歉,闻先生,我一时顺嘴了。” 阮舒算听出来了,庄家私生子的身份,应该是闻野所深恶痛绝不愿意承认的。庄荒年深知这一点,所以故意刺激闻野。 深恶痛绝不愿意承认 因为当年庄满仓在面对面对峙的时候,否认了阮双燕甚至要将他们母子俩乱棍打死隋润芝受到惊吓之后所说的,就确实全都是真的了 庄荒年在这时喟叹着说:“我大哥临死前想要补偿你,你对他那样的羞辱,其实已经是最大的报复。” 俨然又在彰显他和庄满仓的兄弟情谊。阮舒只觉得他虚伪。明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在为了掌控庄家。他恐怕也是不希望庄家完全落入闻野手中的吧 闻野“呵”出声:“我只是女仆和傻子的儿子,贱命贱血,何曾够得上庄家的门槛。” 阮舒蹙眉头一回听闻野妄自菲薄。他怎么可能妄自菲薄明显是过去庄家曾经如此羞辱过阮双燕母子 所以庄满仓当年否认阮双燕,是因为这个酒后乱性和家中女仆所生之子庄满仓彼时多半不曾料想他往后会无子。和隋润芝可是新婚啊 或许,也有为了照顾隋润芝这位新婚妻子的感受的缘由在内吧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轻易接受一嫁进门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没其他屁话,就这样。”闻野准备挂电话。 “代我向你的干爹问好。”庄荒年如是道。 干爹阮舒蹙眉,庄荒年认识闻野的那个干爹 他们二人对话结束的同时,她的这通电话也掐断了。 阮舒忙不迭回拨。 无不意外,根本拨不通了。 她噌地从大班椅里站起,脑子飞速转动着,赶忙给褚翘打了个电话。 褚翘好一会儿才接的:“怎么了小阮子” 不知她接电话前在忙什么,声音有股子压抑的火气。阮舒暂时顾及不了,只想解决自己手头上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我手机的一通电话就在三四分钟前打进来的。” 褚翘怔了怔:“出什么事了有人给你打骚扰电话” 阮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着急,一时没考虑清楚。假公济私的事儿,她怎么跑来要求褚翘去为她办这只属于她的私事,和隋润芝的案子不一样 “抱歉。”阮舒抚额,“我拨错号码了。” 褚翘却是道:“行了,有人敢给庄家董事长打骚扰电话是吧我帮你抓到那个变态,等着哈~先去忙,有消息了联系你。” “褚警官,不用了” 通话已挂断。 阮舒眉心一阵紧拧。 谁究竟是谁给她打来的这通电话她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在闻野和庄荒年通话的当下转给她的还是打电话来的这个人之前窃听录了音,现在播放给她的 她也分辨不出来,是闻野的手机被窃听。还是庄荒年的手机被窃听。这两个人可都不是能被随意窃听的人才对,不是么那么谁能办到 庄荒年那边她不清楚,但闻野这边,平常身边不是就吕品和庄爻两个人 最重要的是,给她听闻野和庄荒年的对话,目的为何 倒令她稍稍弄懂了好几个问题。 比如,闻野的身世。 他从庄家失踪,应该就是被他的干爹所收养。且现在庄荒年也是知道他的干爹的存在的,甚至知道他干爹的身份闻野的干爹究竟是谁既然闻野过去曾经和庄爻在一起生活过,和庄爻的养父是何关系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另外。她最初的判断是没有错的,他对庄满仓、对庄家心怀深深的仇怨,江城的爆炸案确实是对庄满仓的报复 他明明是最有资格继承庄家家业的人,却偏偏兜了个圈子找她来当傀儡,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他在庄家的身份 想想也对,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 听庄荒年的意思,庄满仓去世前是有意要他认祖归宗的。当年不认,现在没有孩子了,又找他,以闻野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施舍 握紧手机,阮舒陷入沉思。 下午,褚翘倒是又来了通电话:“我们又找隋润芝问过口供了。” “怎样” “否认昨晚视频里所说的一切”褚翘的火气嗖嗖冒出来,“她有个好侄女狡辩说隋润芝处于那种情境下,被吓得胡言乱语了什么话都讲得出来还说隋润芝最近的精神状况本就存在问题,所有言行举止更应该谨慎推敲” 阮舒微抿唇,不作声,也不知该回应她什么。隋欣或许就是清楚,这份视频不合法,无论怎样都做不了证据。 不过,这是两人在合计着实施这个计划时,便预料到过的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褚翘沉默片刻,自行冷静下来,忍不住仰天长啸:“要不干脆以自杀结案算了” 连她的领导都不怎么乐意她把时间和精力用在这上面。 一方面因为牵涉庄家。这回若非是受庄家家主嘱托,按照以往,多半会直接压住。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还得感谢阮舒,她才有追查此案的机会。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终归是陈年尸骸,类似的没头没尾的案子。局子里堆了一大批,领导当然更希望大家费心思在重要的案子。 阮舒自知褚翘是在开玩笑说丧气话,平静道:“应该有很多人希望如此。” “我只想知道小阮子你是不是其中的一个”褚翘问。 阮舒安静一瞬,说:“我无所谓。你要不要继续查,都行。” 褚翘却似嗅到味儿:“小阮子,你之前明明是比较积极地希望我参与调查的。现在又说无所谓,你一定是知晓了比我更多的关于这个案子的内情。” 阮舒:“” 不知该说褚翘太敏感,还是她自己潜意识并不想直接对褚翘撒谎。 但她还是撒了谎:“没有。” 褚翘指出:“你中间停顿了一秒。是思考过后才给我的答案。” 阮舒淡淡道:“就算我确实知晓了比你更多的内情,又怎样” 气氛刹那间凝滞。 阮舒反应过来自己言语中无意识的疏远和不客气,不禁轻闪了一下眸光。 电话那头褚翘有数秒的安静,再开口时倒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小有抱怨:“行,确实不能怎样。只是太不够意思。也闹得我心痒痒,忍不住想撬你的嘴。” 阮舒不予回应。 海城。别墅。 傅令元从外面走进书房。 栗青刚刚遵照他早上的吩咐,将书房中的打印机更换成可打印照片的机型。 “老大,打印机可以用了。” 边说着,他把作为试验刚打印出来的赵十三的懵逼脸照片递给傅令元,给傅令元查看清晰度。 傅令元接过,瞥一眼,略略颔首:“还不错。” “老大满意就好~”栗青收回照片。探究着问,“不知道老大想打印什么数量多不多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能够处理。”傅令元摆摆手,吩咐,“你去帮我做做准备,我晚上要出门,不在别墅。” “老大还是明天早上再回” “嗯。”傅令元点头,“明天早上我再发具体的地址给你们,你们来接我。” “要在车上准备老大你的换洗衣服吗”栗青周到相询。 傅令元摇摇头:“不用。” 栗青颇为暧昧地嘿嘿嘿笑:“老大,明天周末,不用去公司,你可以多睡会儿。” 傅令元斜眼睨他一眼,薄唇的弧度比先前稍微深些,尔后又吩咐:“去和小雅说,明天我陪她去卧佛寺。” “好的老大。”栗青心有了然地应承,离开书房。 傅令元走去打印机前,熟悉了一下新打印机的各个功能键,然后走到书桌前的大班椅落座。 环视着和绿水豪庭里的她的书房几乎一样的布局,他心下微恻,敛瞳,拿出手机,翻出加密相册里的,昨天晚上刚从褚翘发给他的消息里所保存下来的照片。 是扮鬼的褚翘和阮舒的合影。 阮舒撇来了半张脸,并且抬起手试图遮挡镜头,光线也不太好,以致于只拍到她模模糊糊的侧颜。 表情清清淡淡的。 傅令元伸出大拇指触上屏幕摸了摸,旋即将手机和电脑连通。 照片复制到电脑里,他用软件将照片竭力加清,再打印。 从打印机取过,他拿出剪刀。沿边裁掉褚翘,只留下阮舒。 这才满意地将照片暂且先放进钱包里。 翻开夹层的时候,看到那三只避孕套,忍不住又摸了摸。 阮舒比较意外,一整天都没有听闻隋欣因为这次的装神弄鬼视频时间而来找她算账。 晚上回到庄宅,和庄荒年同桌吃饭时,她主动提及:“今天大侄子媳妇又被警察传召问话了。” “是的,姑姑。”庄荒年点头。 “二侄子应该很高兴吧事情没有昨晚我所说的严重。”阮舒凤眸微眯,“大侄子媳妇真是有个好侄女。巧言善辩,都不需要二侄子你出面去帮忙。” 庄荒年不偏不倚地说:“姑姑不是本也对大嫂说的话存在许多疑虑所以其实隋欣或许是对的。大嫂最近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讲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实属正常。姑姑不要太当真比较好。” 佣人在这时将补品端上桌,搁到阮舒面前。 庄荒年顺势换了话题:“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就在下周,姑姑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选在那天订婚,如何这样也不用再说阿森没有身份,可以让阿森名正言顺地搬进来庄宅陪姑姑。” “订婚完之后,不知姑姑打算什么时候考虑结婚”问虽然问了,但他紧接着自行提意见,“照荒年来看,年轻人最希望结婚的时候漂漂亮亮的。万一在此期间,姑姑和阿森有喜讯,养胎为重,头三个月肯定不宜动。” “第四个月起,姑姑的肚子可能该大起来了,穿婚纱不好看,难免在照片上留下遗憾。所以或许婚礼推后到孩子落地,是最合适的。姑姑觉得怎样” 白天接到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里,他和闻野刚商量完,晚上果然救来催促了。阮舒面无波澜地听罢。面无波澜道,“二侄子替我打算得如此之好,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她的话锋一转,“我好歹是堂堂庄家家主,我的男人,还需要仪式,才能给他定名分现在难道还有谁不知道,梁道森是我的人” 庄荒年笑笑:“大家自然都知道。但很多事情,本就约定俗成地需要仪式。总不可能两个人明明要在一起成夫妻过日子。却不去领登记不去领结婚证吧” 阮舒似有若无点头认同:“二侄子所言甚是有理。” 庄荒年问她确认:“那姑姑,你和阿森的订婚宴,就放在下周” “具体下周几” “下周五。” 正好一个星期。阮舒默默换算时间,又问:“会不会太赶了虽然是订婚宴,我也要追求完美。但我又不想太累。” “姑姑放心,全族的人都会帮忙的。一周的时间绰绰有余。姑姑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不会累的。”庄荒年安抚。 “那难道各项准备不用经过我的同意么我的订婚宴,我可不放心全权放手交由你们,你们的品味届时与我的不符合,我就不想订了。”阮舒一副挑剔的口吻。 “自然要征求姑姑的满意才会确定往下执行。”庄荒年笑笑。“保管全都按姑姑的喜好来。” “那还说我不会累到”阮舒继续挑刺。 “订婚需要筹备的事项并不多的,姑姑。”庄荒年耐着性子和她沟通,忖着,问,“如果姑姑实在不满意,就再晚一个星期,日子也挺好的。” 阮舒却是道:“不用了,下周就下周。” 庄荒年脸上的笑纹和褶子堆砌:“好的姑姑,我马上就去告知族里的人,可以开始筹备了。” 他的马上。是真的马上,快步离开餐桌,前去打电话。 阮舒手里抓着调羹,轻轻搅了搅碗里的补品,偏头看身侧的荣一:“怎样,我下个星期要订婚了。你满意吗” 她的语气微带讽意,荣一的脑袋栽得低低的:“大小姐,一切听从您的决定。” “听从我的决定”阮舒甚觉嘲弄。 以前他即便斗不过闻野,也是能尽其所能地维护她的,那会儿闻野刚来假扮梁道森当她的未婚夫,他可是丁点儿不满意。之前为了傅令元的事,再三进谏、再三瞒她、再三违抗的,也都是他。 现在倒是非常地听话 阮舒一声不吭地把碗里的补品全部吃掉,冷不丁又问:“要不我怀个孩子玩玩,怎样” 荣一怔忡:“大小姐,您要和谁怀孩子” “你觉得谁最合适”阮舒问着,乌漆漆的瞳仁盯着他,又说,“目前为止,你不是希望我和闻野有羁绊那就怀他的。怎样既能满足我们对闻野的利益需求,又能满足庄荒年想要我和梁道森的孩子的心愿,两全其美呢。” 荣一似彻底被她吓到了,又是噗通跪倒到地面:“大小姐,你要考虑清楚。” 阮舒面无表情地垂眸注视他。 他是要她考虑清楚,而不是直接否决她或者直接阻止她。 好 真好 真是好 庄爻在这时回来庄宅,步入餐厅,看了眼荣一,再觑回阮舒清清冷冷的表情,关切:“出什么事了。姐” “没什么。”阮舒从椅座里站起,离开餐桌,“你大概还没收到消息。几分钟前我刚和我二侄子谈定,下周五和梁道森订婚。” 庄爻微微一愣:“订婚” “很意外么”阮舒往厅堂走,“你当初不也说过,最多会到订婚这一步。” 庄爻跟在她身后,不知是在斟酌,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半晌,道:“姐,如果你不愿意,我去和闻野商量商量,有没有办法不订。” “不用了。我可以接受订婚。”阮舒在通往花园的那扇门驻足,目光凝注外边薄薄的一片白茫,低低喃喃,“雪挺大的” 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就下了。 当时刚开始下没多久,覆盖得不如现在多,也不如现在大。 而且不是沙雪。 在游艇酒店时,庄爻说最晚再半个月能见雪。果真如此,没到半个月就下了。 庄爻将她往里拉了拉:“姐。你穿得少,别着凉了,要看去厅里,隔着窗户看。或者等明早。积一个晚上,让它变厚。” 阮舒没动,视线落在外面不移,问:“林璞,阮双燕喝百草枯的时候,闻野为什么在衣柜里” 庄爻注意到她对他称呼的变化,盯着她后脑整齐的盘发。沉默数秒,道:“他小时候跟着阮双燕住在仆人房,经常藏在衣柜之类的地方,防止被人发现。” “他当下没有任何反应” “他从小接受阮双燕的叮嘱,有外人在的时候,绝对不要出声,更不要从衣柜里出来。尤其那几天,隋润芝要赶他们母子走,阮双燕更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还在柜子外面给他上了锁。” “后来” 庄爻顿了顿。说:“他那个时候不知道阮双燕喝的是毒药。只知道阮双燕又受庄家人的欺负了。” 他没再继续讲述了,不知是因为他只了解到这种大概情况,还是他不愿意细谈。 “他怎么离开庄家的”阮舒转回身来,追问,“被谁救了他的那位干爹” “姐,”庄爻轻轻拂落她发丝和肩膀上沾染的些许飘进来的雪花,提醒,“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阮舒淡静地看着他,浅色的嘴唇微微抿起。 一路摩托车飙行。即便戴着头盔,傅令元也能感觉到今日极低的气温。 抵达心理咨询室,他照旧将车停在那棵树下。 摘下头盔后,皮肤和空气接触,直接感受到入夜的海城的阴冷。 习惯性地先抬头张望三楼的那扇窗户。 隆冬,这棵树的枝干几乎光秃,不再遮挡,瞧得愈发清楚。 收回视线,头盔一放,傅令元往心理咨询室的正大门去,自来熟地掏钥匙开门。 钥匙孔却是怎么都插不进去了。 换锁了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一眯,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忘记带二筒给他的万能钥匙了。 没多纠结,他即刻返回到树下,稍微做了一分钟的热身准备,轻车熟路地就利索地爬上了树。 枝叶光秃的好处又彰显出来,便是爬起来比夏季方便,不容易被树叶蹭脸,更不容易被树枝刮到。 不料,才刚爬到中位段位置时,原本黑漆漆的二楼的一扇窗户,毫无征兆地骤然打开。 同时,刺目的电筒的光束,直接对准他的脸照射。 503、三更同入眠,两地谁梦谁 , 傅令元本能地腾出一只手遮挡自己的眼睛。 很快重新垂落。 对方的电筒也已放低位置。 虽然暂时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不妨碍傅令元与他打招呼:“这么晚还没睡,马医生” 不疾不徐,不尴不尬,泰然自若。 房间里的灯打开,于窗口映照出马以身着睡衣的身影,秉着一贯的冰山脸。 傅令元仍旧一副无所谓被他撞见的神色,自顾自又说:“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自从阮舒离开海城,他不是头一回来。每一次来,他也不曾刻意回避马以,且房间还是在马以的楼上,他并不相信马以今晚才刚发现。 马以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有了一丝波动,隔两秒,说:“既然你能见到她,就顺便帮我问问她,她的水电费打算欠到什么时候” “多少钱”傅令元仿佛忘记他此时此刻正攀在半空的树枝上,从容不迫地与马以交谈,“水电都是我用的,我来缴。后面的也全部我来提前缴纳。” 不瞬,他追加着问:“房租呢房租她付全没有” 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平静道:“不收现金,自行转账。” “没问题。”傅令元勾唇,“马医生留个号码给我” 马以张嘴直接报了一串银行卡的数字,也不管他记不记得住。 事实上,傅令元毫不费劲地就记住了,略略颔首:“我回到三楼马上给你转。” 马以非常惜字如金似的,未再多言,准备关窗户。 “门锁的新钥匙,是不是应该给我一套”傅令元唤住他,似笑非笑,“现在我算半个租客。” “傅先生不是进出得很方便”马以说罢,扣上窗户锁,严严实实地拉上窗帘。 傅令元耸耸肩,继续爬自己的树,顺利从窗户进到屋里。 房间里的家居又积了不少灰。 每一次来,他都会帮忙打扫。 整理完毕,他打开衣柜。 衣柜里除了阮舒原本的衣服,还多了几套他的。是之前过来,他特意带来备着的,所以栗青问他的时候,他才说用不着准备。 当然,都是外装。 在这里他需要穿的只是她给他买的内库和睡袍。 捡了这两件,他心情愉悦地边往浴室去,边凑近鼻子嗅和她的衣物放在一起,能够带着他的衣服也沾染上她的味道。 洗漱出来,他照例拿来橙花精油和精油灯,点上。 旋即坐到桌子前,把钱包里那张刚打印修剪出来的她的照片取出,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 相册里清一色全部是各种照片上剪下来的阮舒。 至于照片的来源 出自谭飞曾经的手笔那会儿在谭家别墅暗道的房间的墙上要求栗青撕下来带走第361章,事后栗青问他如何处理。 虽是谭飞偷拍的,但照片本身并不变态,多是他和她的普通日常。 他和她普通日常,着实太少。 他终归舍不得像处理她被蓝沁拍的不雅照的方式那般碎掉再烧掉抹灭痕迹,而留了下来。 一张一张地细细翻看过去,到截止目前的最后一张,是她大学毕业的学士服照。 当然,这张不是谭飞拍的,是他从她的毕业纪念册拿的当初夜宿林家的那晚,他见过第106章。 后来她从林宅搬出来,将这些她的私人零碎物品一并带到绿水豪庭。离婚后,他把她的这些东西全快递寄到心理咨询室第293章,如今他轻易便在她的房间翻出来。 同时翻出来的,还有几件他曾送她的小玩意,例如泡泡枪,例如围巾 将这张新照片整整齐齐地放进相册里,傅令元又瞧了好一会儿,才合上如果可以,他自是更希望把她的照片直接存在钱包里时刻带在他身、上。 不过,退而求其次,有那三只避运套。也是足够的。 收相册回抽屉后,傅令元躺到床上,呼吸着满屋子的橙花香入眠。 却是又做了个梦。 “” 傅令元霍然睁眼,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盯住床单上一片湿 :“” 卷起弄脏的床单进了浴室,塞进洗衣机,他走去淋浴间。 冲完澡出来,瞥见精油灯,他露一抹深思,随手在网页里搜了搜“橙花精油”。 浏览结束,他收起手机,颇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骨这往后,她不在身边,连橙花精油都不能随随便便点了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他又回忆起方才的梦境 阮舒也做了个梦。 梦里,傅令元火热的身体压着她。 她仿若能清晰地感觉他紧硕的肌、、肉,清晰得如同现实。 他一点一点温柔地吻她,她一点一点颤抖地沉沦。 “” 睁开眼,阮舒双眸略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顷刻,她坐起,打开床头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身、上的汗渍亦不少,睡衣紧贴,黏黏的,搞得好像真的刚从鱼水欢好中出来。 甚至,她从梦里醒来,反觉得身体有点空虚,需要饱满的填充。 阮舒抬手,扶住额头。 她明明对性、事比较冷淡的 或许,这次就不该和傅令元做 傅令元并没有如栗青所说的在这里多睡,毕竟走太迟了,容易碰到外人。 冬日晨起六点多钟的天尚未亮得全然透彻。 不过马以已经起床。 傅令元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正大光明地走楼梯下来,在一楼的院子里正看到马以在浇花。 他转向院子这儿,站定,双手抱臂,沉静地看着,心里浮现的是,阮舒是否也曾在此驻足驻足的时候她都在想些什么 这应该是她曾经的生活的一部分 她也喜欢晨跑,要不一会儿在附近跑个步再离开 敛回思绪时。发现马以拎着花洒停住动作,也在看他。 傅令元抖了一下嘴里的烟卷,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微微颔首算作问候。 马以回之以颔首,继续浇花。 傅令元转回身去要朝后门走,经过前台桌时,目光一扫而过放在上面的一盆仙人球。 即便隆冬腊月,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绿意盎然。 洗漱完,阮舒从浴室出来,行至窗前。将剩余的两扇窗户的窗帘打开。 一方面因为时间还早,另外一方面因为雪天,并没有阳光照进来。 雪下了一夜。 她夜里睡觉都能依依稀稀地感觉到落雪的簌簌声。 如今一瞧,满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处处银装素裹。 雪也还在下,不大,柳絮似的,无所依从地随风飄啊飄。 阮舒眸子眯起,留意到,花园里好几个仆人在忙活。 像在扫雪。又不是扫雪,准确来讲是在堆雪 貌似旁边确实已经凹了几个造型的东西出来,从她这个窗口的角度,视野不是特别开阔,倒看得不分明。 好奇心驱使,阮舒从卧室出来。 有点意外,荣一竟没有守在门外。 阮舒自行下楼,在从二楼拐下来的楼梯上,看到厅堂里几个仆人脚步匆匆的,皆在穿行忙碌。 荣一也是这时出现,原本准备上楼,抬头一见她,稍稍讶然:“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起不多睡会儿周末不用去公司的。” “醒了,就睡不着了。”说着,阮舒狐疑,“你们在干什么一大早的。” “没什么,”荣一好像不大方便言明似的,笑着提议,“大小姐。要不你再上楼多睡一会儿” 分明有端倪。阮舒颦眉,迈下最后一级阶梯,双眸洞若明火地朝方才见到的仆人行往的方向瞟了瞟花园是她在三楼窗户看到轮廓的东西 一声不吭地,她径直走向花园。 “大小姐”荣一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阮舒兀自猜测:“你们该不会是在堆雪人吧” 话音差不多落下时,她也在通向花园的门口停下脚步了,映入眼帘的还真就是基本成型的雪人。 仆人们正在给雪人穿衣服、戴帽子等等各种装饰。 一共堆了三个,三个都是有辫子的女生,全部跟公主似的。 而在仆人之中指挥这些事宜并亲自上阵的,正是庄爻。 察觉她的到来,他把一是担心雪积得不够厚,到时堆不起来就麻烦了。我琢磨着大小姐您还在睡觉,就也下来给搭把手,半个小时的功夫,没想到大小姐您今天赶了个早。” 阮舒听言“嗯”了一声,吩咐道:“让厨房准备好姜汤或者热茶。大家别给冻着了。” “有的,”荣一应承着说,“管家交待过厨房了。” 旋即他问:“大小姐,您要吃早饭了吗” “再等等。等林璞一块吃。”阮舒在客厅的沙发里落座,拿出平板电脑,浏览今天的新闻。 没多久,庄荒年也起床从他的卧室出来了,张望了两眼花园的方向,询问家中的仆人了解了一下情况,也行至沙发落座:“姑姑和林家的这个弟弟,感情真是不错。” 阮舒的头也没抬,淡淡道:“比不上二侄子和大侄子你们亲兄弟。” “今天周末,姑姑有没有什么安排”庄荒年问。 “二侄子要给我安排什么”阮舒反问。 “姑姑事多,大概还没和阿森就订婚通过气儿。”庄荒年说,“我昨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对订婚的日子没有太大的意见,只问姑姑满意不满意,一切以姑姑为准。” “阿森虽然偶尔有些迟钝,不灵活,但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认准了一个人,轻易不会变。现今便是如此,他没考虑太多他自己,心里念叨的全是姑姑。” 阮舒闻言悠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梁道森究竟好不好、待我如何,只有我最清楚。二侄子一个外人,就不必使劲在我面前夸他了。不是马上就要订婚了难不成还担心我踹了他不成” “姑姑多虑了,荒年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庄荒年笑笑,回到他最初要说的,“如果今天姑姑有空,我帮姑姑和设计师约一约。姑姑和阿森可以为订婚的礼服做准备了。” “噢”阮舒似有若无地点头,“今天肯定是不行的了。今天我要去一趟警察局。” “去警察局”庄荒年费解。 “嗯,”阮舒掀起眼皮子瞧他,“去警察局办手续,把阮双燕的尸骸领回来。” 庄荒年怔了怔。 阮舒结束了和他的交谈,因为瞥见庄爻从花园里进来了。 收起平板电脑,她从沙发站起身。 管家张罗着仆人把早餐送上桌。 庄爻陪着阮舒进去餐厅,难得地笑容满满,有点小得意:“姐,等下一场雪再下。我再给你堆。” 阮舒落座在餐桌前。 确实如他所说,这里落地窗的角度是最好的。 三个全都胖乎乎圆滚滚的,其中一个恰恰戴了条鲜艳的大红色的围巾,令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回忆起傅令元曾经在游乐园买给她的那一条。 庄爻的声音在耳边询问:“姐不好奇我堆的是谁么” 一旁的荣一掩嘴:“谁都看得出来是大小姐。” 阮舒却是摇头:“一定不是我,一点儿不像我。” 她偏过脸来,颇为自信地说:“我比这三个雪人漂亮多了。” 庄爻与她对视着,会心一笑,眼神透亮:“嗯,姐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庄荒年在这时也走来了餐厅。看到姐弟和睦的画面又有感慨了:“林家的这位小叔一表人才,想必以前在海城就俘获不少姑娘的放心,如今族里还常常有人向我打听林家小叔的情况。林家小叔是否对婚姻大事做过打算” 阮舒的眸光刹那冷下来:“二侄子是当媒婆当上瘾了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我弟弟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姑姑别激动。”庄荒年打了个手势,笑笑,“不管怎样他都是姑姑的弟弟,荒年只是顺口关心关心,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阮舒没有给好脸色:“他不姓庄。他的任何事,连关心都不需要你的。” 将摩托车开回车厂,傅令元拐了两条街出来,远远便瞧见停靠在路边的车。 在他靠近的时候,栗青下来为他开门。 傅令元坐上车。 车子没有开回别墅,而在某一个路段时,与另外一辆车汇合。 赵十三带着小雅坐上车来。 “傅先生,早。” 傅令元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见,更像是连她的人都没看见。 小雅并不介意,自行在他身边坐好。 前头的赵十三扭过头来:“老大,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给你从家里带来了。” “哟呵,行啊你,”栗青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今天居然比我还细心周到。” 傅令元眼睛黑黑地盯着他递来的精心打包过的早餐,薄唇一挑:“扔了。” 栗青和赵十三的嬉笑戛然而止。 赵十三费解:“老大你吃过了” 栗青反应过来什么,飞快地扫过一眼小雅,忙不迭从赵十三手中夺过东西说:“老大要吃的东西早叮嘱过我,等会到地方了我就下车买,你这个就算了。” 说话间,栗青打开车窗,瞄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从车窗往外丢出抛物线。 关上车窗,栗青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里,傅令元已沉默地闭目养神,小雅眼眶通红地盯傅令元片刻,神情晦暗失落且委屈地垂下脑袋。 栗青收回目光,瞟向驾驶座上的赵十三,不禁在心底暗暗叹气这个二愣子 结束早餐,收拾稳妥后,阮舒出门。 荣一负责开车,庄爻随行,坐于副驾驶座上。 三人行往警察局。 开出庄宅一段路后,庄爻表达了感激:“谢谢姐,愿意去领回阮双燕的尸骸。” “这个谢怎么着都不该由你来说。不如不说。”阮舒轻描淡写,“况且我也不是为闻野做这件事。只是顺手罢了。被随意掩埋在花园里三十多年无人知晓无人问津,现在如果再一个人孤零零无人认领,怪可怜的。” 说罢,她反过来问:“领完之后,你们要管么不管的话,我让荣一安排,直接帮她入葬了。” 庄爻凝眉,半晌未作声。似在考虑什么。 阮舒能够想到,闻野对这件事就算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吐露,便做出决断:“直接入葬。” 庄爻安静下来。 阮舒却斟酌着,拿另外一件事问他:“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庄爻一时没跟上她的思维。 阮舒挑明:“你要一辈子当杀手” 还是庄荒年在餐桌上的谈及,提醒她关心起庄爻的将来。 显然未料想她会问这个,庄爻愣怔住。 阮舒目光笔直地看着他:“等之后,我在这里帮完你们的忙,我肯定是要回海城的。回海城和荣叔团聚。” 她自然在暗示,希冀他能和黄金荣解开心结。 庄爻也听出。神色微恙:“姐,这是我的私事,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和我自己要走的路。” “为你母亲复仇是么”阮舒算是要确认她的自行揣度,问,“你不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遭遇,才选择如今这条路的那你的仇人是谁难道你仅仅把你的母亲的死怪罪到荣叔一个人的头上,而不去找当年真正对你和你母亲动手的仇人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庄爻眼波闪动,不瞬皱了眉:“当年动手的仇人已经全被我杀了。” 这在阮舒的意料之外,因为她记得,明明连黄金荣都不确定当年究竟是哪个仇家动的手。他砍砍杀杀的仇家有点多。青门发出悬赏通缉令,都没能找出来。 强子当年才八岁吧 “是谁”阮舒狐疑,猜测,“你怎么找到人的你见过仇家的脸认得仇家的模样” “不是,我后来晕过去了,没见到人。”庄爻不知回忆起什么,表情冷冰冰而嗜血,并不愿意回答她,“反正能杀的已经全部被我杀了。多说无益。” 怎么多说无益了阮舒可没弄明白,深深折眉。即便知道彼时的回忆于他而言一定是痛苦的,仍穷追不舍:“你没自己见到人,你又怎么找到的仇家还杀掉报仇的” 很快她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还是说你没见到的是主谋,你杀掉的是当时在场的帮凶他们究竟是谁” 思及他后来为人所救,她又猜测:“你的养父告诉你的” 504、似是故人来 含43100钻加更 , 思及他后来为人所救,她又猜测:“你的养父告诉你的” “姐。”庄爻明显不是特别高兴,也不愿意多聊这件事。 瞧着他的神色和态度,阮舒觉得被他养父告知的可能性更大。 她不管不顾地追问:“如果是你养父告诉你的,就是说你养父当时也在你和你母亲遭难的现场亲眼目睹了你养父为什么也在他认识那些迫害你和你母亲的人还是说他当年是其中的一员” “姐”庄爻的语气比先前要重得多。阮舒又有些新的想法:“陈青洲和荣叔说,你和你母亲当年是被剁成肉泥喂狗。是不是不止这些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 “停车”这一句庄爻是冲着荣一命令的。 阮舒自后座里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正色:“你的养父为什么要救你他不是完全出于好心好意的吧他和闻野的干爹是什么关系闻野的干爹在黄金荣坐牢期间和黄金荣结识过,甚至现在还维持着一定的联络,是为什么” 或许更准确点来讲,是黄金荣单方面认为的结识和联络 黄金荣声称他的那位狱友是普通老百姓,可若是普通老百姓,怎么会养出闻野这样的干儿子彼时她便深深怀疑。 如今发现连庄荒年都特意让闻野代为问候,完全能够确定对方和黄金荣所认识的形象严重不符 庄爻轻皱了一下眉,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神情肃然:“姐,放我下车。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呆在一起比较好。” 四目交视。 阮舒清锐的眸光静默地凝注他。 荣一忍不住插话劝解:“强子少爷,大小姐只是关心您。” “停车。”庄爻重复一遍。 荣一看向阮舒。 “停车。”阮舒的手从庄爻的肩膀上收回。 荣一遵照她的吩咐靠边。 庄爻打开车门下了车。 明明晨起堆雪人,其乐融融。现在却又僵持至此。 荣一扭头看阮舒:“大小姐” “继续开车吧”吩咐完,阮舒扭头望向车窗外,眉心纠结得深重。 手续办得还是比较快的。 阮舒感觉自己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荣一便忙活完回来了。 车子正准备启动,她所在的车后座窗户被轻轻叩了叩。褚翘的一张笑脸隔着玻璃显露。 因为从外面看不到车子里面,褚翘故意做出试图往里张望的动作,有点鬼脸,有点古灵精怪。 “”阮舒摁下半扇车窗,“什么事,褚警官” “不是要去殡仪馆小阮子我还没坐过豪车,你让我蹭一蹭”褚翘眼神特别真挚地眨了眨。 阮舒安静数秒,最终点头。 褚翘双眸如同电灯骤然被点亮,坐上车后抱住阮舒的肩膀,凑近阮舒的脸颊,吧唧就是一个超级大么么哒。 阮舒:“” 褚翘放开她的时候于她耳边低声轻笑:“傅三肯定又得嫉恨死我~” 阮舒:“”不自在地别开脸 路上褚翘开启话匣子,避开了阮双燕的案子,只和她聊最新购置的一批化妆品,问取她的意见。 时间一下子消磨过去,抵达殡仪馆。 先前下车的庄爻已提前来此等候。 “姐。”他主动叫唤。 阮舒略略颔首。 一小阵的功夫,两人算是自动揭过车上的不欢而散,先办正事儿。 阮双燕的尸骸在法医鉴定中心鉴定完毕后就近送来殡仪馆的。按照程序领出来后,恰好直接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送去火化,不用多费功夫。 墓地前两天已经让荣一张罗好,反正就是花钱买,庄家有钱,再紧张都能要到风水好的位置。 墓碑的刻字上,阮舒在阮家女儿和阮家的媳妇两种身份上,自行将阮双燕的身份定位为阮家的女儿。 无亲无故,也就没有给阮双燕摆设灵堂,火化后,便入葬。 因为压根就不认识她,整个过程阮舒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褚翘和荣一多半也和她差不多,至于庄爻,就不太清楚了,只是期间见他去打过一次电话。 天空还飘着雪花,即便鲜花和贡品全部齐备,也抵挡不住阮双燕这场简单的入葬仪式的冷清。 一切结束后。几人未多加逗留,从陵园离开。 褚翘依旧搭她的顺风车,上车后小有感慨:“你这个和她素未谋面的表外甥女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希望她晚上能托梦来向你道谢,最好能顺便把她死前的冤屈统统向你阐述,然后你明天再来告诉我真相,我就能破案了~” 阮舒:“” “褚警官是想我晚上也见个鬼” “你不是不怕吗”褚翘笑嫣嫣,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庄爻,“真羡慕你,每天有个帅气的弟弟保护你,而且还能干。总替你分忧解难。” 她一关注庄爻,阮舒的眼皮就忍不住轻轻一跳。 受到夸赞的庄爻但笑不语。 他越不给反应,褚翘似乎反而越上心,马上前倾身体问他:“林璞是吧你现在没女朋友吧介意姐弟恋吗” 说着,指了指她自己:“你觉得我怎么样” 阮舒:“” 庄爻应对得十分从容,接下她的玩笑:“我还嫩,驾驭不了褚警官。” “谁说我要被你驾驭了你让我驾驭就可以了。”褚翘的表情忒认真的,“我可跟你说,我还是个处、女,和我谈恋爱,你赚到了。” “”阮舒嘴角抽搐。她就不能含蓄点 庄爻和褚翘在此之前根本没什么交情。不过每次与荣一一块去接送阮舒来去训练馆时,和褚翘碰过几次面,再就是阮舒的学费交由庄爻负责和褚翘沟通,上回阮舒突然说要罢课,也是庄爻给褚翘去的电话。 全部建立在以阮舒为中间媒介,无私底下的交流。 是故庄爻虽知晓褚翘性情爽朗,但褚翘的如此直白,他头回面临,不禁愣怔。 很快他便笑笑:“我不喜欢处、女。” 阮舒:“”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眼神古怪地直看庄爻,纳闷他为什么要接褚翘的不正经之语 他的腔调和回应俨然令褚翘意外,别具深意:“我看走眼了呀,林家小弟你原来不是小鲜肉,你是老司机。” “老司机不敢当,只是在日本留学的几年,女朋友没少交。”庄爻微笑。 “你不是老司机,我是老司机。”褚翘继续倾身过去,“姐姐我只是没吃过猪肉,并不是没见过猪跑。正巧日本的动作片我没少看,理论储备丰富,只是一直没空实践。介不介意和姐姐我来一炮保管你会主动求我当你的女朋友的。” 阮舒:“”喂喂喂,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拿她当透明人的聊上了。身为人民警察,和人约起炮来了 庄爻笑意加深一分:“褚警官,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噢”褚翘的表情透露出她此时此刻是好奇得不要不要的,“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姐的类型。”庄爻的目光一转,落到阮舒身上,“我找女朋友,是要以我姐为参照来的。” 褚翘循着方向亦扭头来看她。 阮舒:“”立时又从两人之间的透明人,变成两人之间的焦点。 褚翘手掌说伸就伸到阮舒的脸颊,捧住,撇撇嘴,叹气,“那我还真是没机会了。”下一瞬她又看回庄爻:“以小阮子为标准,你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庄爻非常无所谓地耸耸肩:“找不到,就不要了。”阮舒应声蹙眉,原本打算要说话,碍于褚翘在场,暂且止了口。 庄爻也已转回身去坐正在他的副驾驶座上。 褚翘则挑眉,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庄爻和阮舒之间徘徊。 她没有再不识好歹地和庄爻继续搭话,而和阮舒聊回了女人的话题。 半路,褚翘便和她道别,临走前,约阮舒这两天出门逛街。 “谢谢褚警官。”阮舒拒绝了。“不过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应该都比较忙,没有空。如果阮双燕的案子有进展,再联系吧。” 最后一句又讲得有些疏离冷淡。 不过褚翘习惯似了的并不在意,只关心:“怎么忙什么” 阮舒轻飘飘掀嘴唇:“订婚。” 褚翘稍纵即逝一抹怔色。 阮舒平静地说:“请柬还没印出来。等有了,我再给褚警官。下周五。褚警官到时如果有空,不妨前来添份热闹。” 褚翘已回了神,恢复笑意:“来肯定得来小阮子你的喜酒,我怎么也得喝我还怕你不请我咧~” 阮舒隔着车窗略略颔首:“多谢褚警官赏脸。” 车子重新启动。 褚翘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的离开,双手捂到冰冰凉凉的耳朵上搓了搓。低低喃喃:“糊涂了,彻底糊涂了,这傅三和小阮子之间,现在究竟算什么关系” 困惑着,她摸出手机,翻到和傅令元发消息的界面。 还没开始打字,一通电话率先进来。 是警察局的同事。 褚翘可没忘记正事,忙不迭接起“怎样陵园那边什么状况” 此时她的神情已与方才在车上判若两人。 “盯着呢翘姐。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发现有人来看阮双燕。陵园外面也不曾看到可疑人物。” 褚翘凝眉,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我马上也过去。辛苦大家了。今天下雪,都捂严实点。运气不好的,这一蹲得蹲好几天。” 同事一听“好几天”。有点小郁闷:“翘姐,为什么要这么重视阮双燕的墓不是说阮双燕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她的儿子三十多年前就失踪了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可靠的消息” 要是有可靠的消息就好喽褚翘颇为无奈。她只是总觉可能会等来什么人。因为阮舒的态度 抵达卧佛寺差不多中午。 一行人下车。 傅令元携小雅走在前面。 栗青跟在后面,稍微隔开一小段的距离,拿手肘用力撞了撞赵十三的胸膛:“老实交待,你给带的早餐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会这么细心地注意细节了” 赵十三不满地推开栗青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肯定要骂我傻,又惹老大不高兴了,是不是” 栗青挑眉:“原来你还知道老大不高兴啊” 赵十三哼哼唧唧:“那会儿在江城,我险些被老大驱逐,多大的教训怎么可能还不长记性你又给我讲了那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还把小雅当作老大的女人” 他瞥了一眼前方小雅的背影,低声解释道:“早上出门前,小雅提醒我的,说老大有可能还没吃早饭,就吩咐厨房装了一份让我带着。” 栗青转了转眼珠子,瞬间想明白他的意图,笑开来在他脑袋瓜子敲了个栗子:“行啊,委屈你了~” “委屈我你还打我”赵十三线条粗犷的脸上显出怒容。 “好好好,不打不打~你这一根筋的脑瓜子好不容易开了窍,我可得注意别再把你打回原形。”栗青改为摸他的头,“你在小雅面前就继续保持你的二愣子形象。” 赵十三被他的举动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捋开他的手:“别让人以为我们俩基情四射。你爷爷我喜欢的是女人。” 栗青:“”抬腿就试图踹赵十三的屁股。“谁和你基情四射。” 赵十三身体灵活一扭,双手护住自己的臀迅捷避开,再站回栗青身边时,闷闷地说:“想想我这往后还得继续干蠢事,招老大的闲,她奶奶的心里就无比憋屈。” 栗青语气暧昧:“这不正好给你机会去找九思求安慰。” 赵十三脸一红,羞恼地也要踹他一屁股。 栗青嘿嘿嘿笑着快步往前走:“我先去通知留守寺里盯梢的兄弟老大来了,都该活动起来了。” 从最初为了寻找失踪的阮舒,到后来发现卧佛寺有问题,底下有一批兄弟便“驻扎”在卧佛寺,不曾离开了。 一行人径直坐缆车上了千佛殿。 在大殿正门门口。栗青伸手拦下了小雅:“雅小姐,送子观音在另外的殿宇,十三会陪你去的。” 小雅明白他的意思,驻足止步,本想和傅令元打声招呼。 然而傅令元根本没等她,早就走出去大老远,背影消失在拐角。 小雅收起满面失落,转眸回来,声音一惯的温柔:“好的,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傅先生需要我在他身边,请及时通知我。” 栗青点点头。 小雅在赵十三的陪同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 栗青这才去追上傅令元。 已事先预约过今天和一灯大师的见面,与殿内的小沙弥核实之后,便被带往禅房。 今次的禅房自然不再是挂有闻野所画的鸟雀图的禅房,只是普通的禅房。 禅房的一侧靠近崖边,打开窗户,勉强有点一览众山小之感。 奈何窗户是窗棂的设计,小格子多,不打开看不见风景,打开后,冬日的冷风吹久了又叫人有些受不住。 着实两难的选择。 傅令元倒没有纠结太久,直接关了窗,享受室内的温暖和茶香。 面前的桌子上,则放有一盘棋。 和上一次的空白棋盘不同,今日明显是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大概是和人下到一半,突然临时有事,所以暂且中断。 傅令元啜着茶,扫视几眼,判断出黑白两方现在正处于不相上下的僵持状态。但,黑方如果再下三步棋,就能将白方致于囫囵。 白方那边该如何应对 思忖间,耳中敏感地捕捉地人的脚步。 傅令元抬眸。 一身宽腰阔袖圆领方襟海青服的一灯大师正跨过门槛,跨入房间里。 傅令元放下手中茶盏。从榻上起身,略略颔首致意:“一灯大师。” 一灯大师慈眉善目,步履稳健行来他面前:“不知施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傅令元眉梢稍抬:“没什么事。得空陪家中之人过来,我没耐性参拜各个佛殿,琢磨着躲来这儿讨杯热茶,和大师叙个旧。” “或许大师又能从我的面相算个什么卦,我也能受教。只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师的时间便好。” 跟着一灯大师进来的小沙弥给桌上换了一壶更热的茶,并帮两人都倒好。 一灯大师对傅令元做了个请的手势:“施主既已事先与老僧相约,怎能算打扰施主能记挂老僧,是老僧的荣幸。” 傅令元也不和他客气,泰然落座回榻上。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我以为如您这般的得道高僧,是不会和普通人一样讲俗世的客套话。” 略微有些淡淡的讽意。 一灯大师倒并不介怀,捋着长须朗朗一笑:“佛祖所解便是俗世之难,佛祖与俗世同在,老僧又岂能脱离俗世” “我以为大师们在寺庙里修行,就是为了脱离俗世。”傅令元端在茶杯在手中缓缓转悠,言语间依旧总挟带对佛的不信。 从第一次在姻缘树下,便如此,即便此前前来打探事情,也算有求于一灯大师,也不曾完全收敛起来。 一灯大师仍不恼不怒,耐性地说:“只要活在这个世上,谁都逃不开俗世。修行的人各有各不同的目的,但追根究底,其实是为了超然。超然,便能既活于俗世,又不受俗世所累。”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似笑非笑,而但笑不语,并不予置评。 只是又一次打量一灯大师。 眉毛浓密,本就比一般人长,距离上一次见面,他可能是有所修剪,所以长度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稍加遮挡住眼睛,叫人并不容易看清楚他的眼神。 下巴的那一撮胡子,则给他添了不少仙风道骨之感。 傅令元指着桌上的棋局,转了话题,好奇相询:“大师之前有客人” “非也。”一灯大师笑笑,“是老僧自己,闲来喜欢摆摆未解棋局,偶有同好的客人,能够下上一两盘。” 傅令元眸子微眯一下:“那么一灯大师今日这一局,岂不就是在等我” 一灯大师没有否认,但也不承认,一捋长须,反问:“施主若有兴趣,可选择黑子白子” 傅令元饶有趣味,伸过手,从棋钵中取出一枚白子,勾唇:“我的棋艺和棋品都非常臭。” 这话不假。 下围棋这种需要心平静气的活动,原本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碰的,因为他心浮气躁,因为他没有耐性。 最早是小时候每次过年,回荣城的傅家老宅。傅松魁和褚翘的爷爷一见面就窝进书房里,边在棋盘上厮杀对决,边从各自的司职要事谈到家里长短。他和褚翘的婚事,就是某一年在棋盘上定下来的。 再后来,无意间结识了某个郝姓老大叔 傅令元折眉,这段回忆及时止住,并未继续飘散。 终归,说是耳濡目染也好,被强行逼迫的也罢,终归是学来了一手的臭棋。 傅松魁喜欢和老友斗棋,某郝姓老大叔喜欢抓他下棋定性,陆振华喜欢自己的左右手对弈,这位一灯大师喜欢摆棋局会施主 菲薄的唇微微一挑,傅令元不管不顾地先将自己的白子落下,落在一灯大师进门之前,他所想过的应对黑子的方式。 一灯大师并不介意谁先谁后,在他落子之后,稍加一忖,也落子。接下来的情势为,一灯大师所执黑子的前三步,完全如傅令元先前所料的那般。 而因为傅令元提前做了防备,所以三步之后,白子没有如期陷入囫囵,却也没有占到优势,依旧与黑子保持僵持的对峙之势。 又轮到傅令元,他未马上落子,乍看之下像是相较于之前,显得谨慎认真。 一灯大师不催他,端起茶杯要啜。 但听傅令元忽然说:“我要悔棋。” 不是打商量,不是征求意见,而是自己拿定了主意,直接理直气壮地告知、通知对手,丁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他斜勾着唇角看着一灯大师:“我说过,我的棋艺和棋品都非常臭。” 话落,他等待一灯大师的反应。 一灯大师完全没有生气,微微含笑,眼神里闪烁着类似睿智的目光,非常宽容地点头:“施主请随意。” 傅令元丝毫不客气,当即收回他先前的上一步棋,重新下。 其实这样并没有让目前的局势有多大的改变。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一灯大师从容不迫地继续落子。 棋子继续下着。 每隔一阵子,傅令元就会悔一次棋,一灯大师也都同意。 直至两个小时后,有小沙弥进来找一灯大师,棋局因此而暂且中止。 至此为止棋盘上的结果是双方的局势和初始差不多。没有改变,依旧僵持,依旧对峙。 下了等于没下。 一灯大师捋着长须:“老僧很久没有和人下这么久,施主真是谦虚了,棋艺精湛。” “大师这次的客套话,说得也太虚伪了。难道不是大师从头到尾在让着我,陪着我玩,才如此”傅令元扬唇。 一灯大师笑笑:“施主第一个棋子出来,就能看出,曾经潜心过棋艺。” 不等傅令元再回应什么,门外的栗青在这时出声。通报道,“老大。雅小姐已经拜完佛。” “嗯。”傅令元应着,站起,略略躬身,还算比较礼貌,“感谢大师今天愿意抽出空,耽误大师的时间陪我这个烂棋手。”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作礼:“老僧的荣幸。欢迎施主下次再来找老僧喝茶、切磋棋艺。” “大师不嫌我烦便好。”傅令元似笑非笑,然后打了个手势,“大师,请。” 一灯大师举步,和傅令元一起朝外走。 廊下,小雅正在赵十三的陪同下翩翩然而来,柔柔问候:“傅先生,一灯大师。” 傅令元走到小雅身侧,手臂虚虚揽在她的肩膀上,问一灯大师:“小雅之前随陆夫人来过寺里吃斋,大师可还记得” 一灯大师落目光到小雅身上,看了两三秒后,才回答:“那次吃斋,陆夫人身边该有两位女施主。” “一灯大师的记性真好。”傅令元夸赞,旋即道,“听闻一灯大师擅长给人卜卦第一次姻缘树下的偶遇,一灯大师便给我提点过一语,今天一灯大师看我和小雅,不知是否再有何指点” 小雅侧眸凝注傅令元,眼波漾漾,神情间微微有些羞涩,旋即看回一灯大师,目光里饱含期待。 一灯大师却是笑了笑:“卜卦需要看佛缘,今日时间过于仓促,老僧能力亦有限,眼下光从两位施主的面相,着实看不出太多东西。只能等下次。” 听得出,整句话的重点落在“时间仓促”。傅令元没有强迫他:“是我疏忽,难为大师了。大师有事先去忙。我下次再来拜访。” “施主请便。”一灯大师双手合十道别,带着小沙弥离去。 傅令元微微眯着眸子,目送他的背影。 一旁的小雅在这时发出轻轻的叹息:“可惜了,一灯大师没有空。我刚刚在外面帮傅先生您抽了支事业的上上签,原本打算再问问一灯大师。” 说罢,她把攥在手心里的一张写着签文的纸展开,有些怯怯地往傅令元的面前递送:“傅先生,你要不要看看解签的师傅说,这是难得一遇的好签。” 傅令元将原本虚虚搭在她肩头的手臂放下,面无表情地瞥一眼,一声不吭地迈步就走。 栗青疾步跟随在后。 小雅定在原地。 赵十三颇为着急地提醒:“雅小姐,快点跟上吧。” “好”小雅嗓音低低,缓缓收起签文纸,同时也收起神情间的落寞,自行重振起精神,加紧脚步。 这边,傅令元快要走到千佛殿的正门时,却听有人唤他:“傅三,好久不见。” 嗓音耳熟。 傅令元应声凝睛,眸子一眯。 “你最近不是一会儿美国一会儿外地地到处跑今天吹的什么风,倒是把你给吹来了”焦洋已来到他的面前,身边跟着饶娆。 饶娆显然并不高兴见到傅令元,往焦洋的身后稍稍避了避。 傅令元盯着焦洋的头,唇边勾出一抹嘲讽。 在这里遇到焦洋,他没有太过意外,因为栗青早就汇报过,自打焦洋的头发遭难之后,他算是也盯上了卧佛寺。虽无法利用公职派遣警力,但他自己一有空,就会前来。 “傅先生。”小雅温柔的嗓音在这时传来。 505、那时她有傅令元 , “傅先生。” 小雅温柔的嗓音在这时传来,不瞬便来到傅令元身侧。 焦洋老早就知道傅令元的这位新欢的存在,今天头一回面对面见,不禁多打量两眼。 避在焦洋身后的饶娆也重新探出脸,一通好瞧。 小雅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们二人的目光,旋开的礼貌笑容里似有若无地噙一抹羞涩,与他们点头致意算作问候。 然后她稍稍靠近傅令元,压低音量至几人均听得见的程度,询声:“是遇到朋友了吗” 傅令元的角度,入目的是她仰起的光洁无暇满满青春气息的脸蛋,和她秋水剪瞳里一如既往的几乎快要溢出眼眶的倾慕。 即便没有任何勾肩揽腰之举,此番小动作于外人看来,也无疑彰显出两人亲昵的关系。 焦洋堆在脸上的笑容里裹着嘲弄:“傅三,你的品味下降得不是一点半点。” 小雅听明白意思,表情立时一僵,在所难免地凝上尴尬。 傅令元没有直接反驳,云淡风轻地瞥一眼饶娆,看回焦洋:“你捡我早年丢掉的,还没腻” 饶娆的神色自然难看下来,手指猛地拽焦洋的衣服,既忿忿又委屈,俨然在冲焦洋发脾气。 焦洋就算不为她讨公道,也得为他自己挣回脸面的,反唇相讥:“珠玉在不识货的人眼中自然得蒙尘。” 饶娆明显认为他的回敬力度不够,亲自开腔怼:“还是有必要去医院定期做检查。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不知身上带了多少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嫌脏。” 跟在焦洋身边。她也是知道傅令元这位新欢的出身的。 小雅和焦洋、饶娆第一次见面,素不相识,却连番无辜躺枪成为被集中攻击的箭靶子,表情从尴尬转为难堪。 饶娆在话落之后便迅速躲回焦洋身后,生怕遭遇暴力,毕竟几个月前险些被傅令元掐断气的记忆犹新如昨。 焦洋并不愿如饶娆那般去直接针对小雅,话头仍落到傅令元身上:“换口味可以理解,但也不要太低了自己的身份。你以前好歹是和我们哥几个混一个圈的,拉了我们的脸面。真难听。” “不过,”他的话锋又一转,“你们这些混道上的本来就是些地痞流氓,找女人的品味可想而知。也不奇怪你如今的选择。” 傅令元始终微勾唇角,听完全部的话后,轻轻一哂,未做任何的回击,径直与他们错身而过,离开千佛殿。 焦洋十分意外。转过身,看了看傅令元,再看了看小雅跟在后面的亦步亦趋的背影,面露狐疑之色。 饶娆在这时从焦洋后头钻出身体,说:“这女人没有阮舒当时来得受宠。” 焦洋扭头看她,笑笑:“傅三这位新欢和阮舒的性格差异比较大,相处方式不同很正常。看起来是个小鸟依人的温柔型,傅三明显大男子主义得厉害,轻而易举能把控。” “不是这样的。”饶娆摇摇头,神情肯定,“你不要小看女人的敏感。” 焦洋微微一怔。 回到停车场,傅令元最先上车。 栗青等了半分钟,才等来落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小雅。 “对不起。”小雅道歉,语音间难掩走得太急的气喘,白嫩的脸蛋显得红扑扑的。 坐进车厢的时候脚又不小心被车门绊到,身体猛地朝傅令元的方向扑。 傅令元眼疾手快,面无表情地推她一把。 小雅即刻偏离了方向,额头猛然磕到前座的后背。要不是她的双手自行及时扶住,整个人就直接倒在前后座的空隙间。 前头的栗青和赵十三一声不吭地交换一个眼神。 赵十三:“小雅好歹是个女人,老大会不会太有失风度了他以前再怎么讨厌一个女人,都不会这样的而且,最开始,老大对小雅不是挺和善的” 栗青:“难道你还敢同情小雅不成小雅都把阮姐气走了,害得老大如今和阮姐分隔两地无处解相思。偏偏目前留着小雅又还有用,处置不得,老大心里头不爽,看着小雅碍眼,这样对待已经算轻的了。” 赵十三:“我不敢同情小雅,我担心的是有毁老大的形象。他这程度和打女人的男人没有两样欸。” 栗青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老大性、、虐的癖好有毁形象” 赵十三:“”闭了嘴。 栗青结束和赵十三的眼神交流,转过身去稍微表达一下关心:“雅小姐,没事吧下次小心点吧。车要开了,你还是坐好,免得又摔了。” 小雅被撞得疼得厉害,捂着额头泪水涟涟地抬眸。 傅令元根本没有在看她,脸已偏向窗户外面。 小雅极力忍住眼泪,回应栗青一个鼻音浓重的“嗯”,然后在她自己这一半的位置安安分分地坐好。 车子平缓地匀速行驶。 傅令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沉浸在从方才于卧佛寺禅房内与一灯大师对弈而回忆起的曾被某郝姓老大叔强行压着下棋定性的思绪里。 彼时他自己烦,也就故意试图惹他烦,总不好好下,随意落子,横冲直撞,输了就耍赖悔棋,便是那时候的坏毛病,后来也能为他赢棋的制胜法宝。 很久,没想起来了 江城。 阮舒坐在回庄宅的车里。 天空还在下雪,车内外的温差使得车窗玻璃蒙上水汽,看不清楚外面的风景。 距离褚翘下车也有好一阵时间,阮舒这才将先前暂且止住的话重新拿出来问:“你真没打算交女朋友” “姐”庄爻颇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也便成三姑六婆了” 确实,一般来讲她是不会随随便便去探究别人感情方面的**的。 但 “你就当我三姑六婆,给我个回答。” “不是说我我找女朋友肯定以姐为参照标准。标准太高,找不到就不要了。”庄爻轻松地笑笑。 阮舒正色:“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也在和姐说认真的。”庄爻看着她。用他的表情诠释认真,“姐,像我这种身份,真的交女朋友,不就是在祸害别人” “所以我之前不是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阮舒蹙眉,“你现在是林璞,可以不当庄爻不当强子,林璞的身份就能够让你过普通人的日子。林承志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儿子。林家你可以随时回去,林家属于你。” 庄爻轻轻一哂:“姐,谢谢你能不追究我对林璞所做的事情,谢谢你为我考虑。不过,往后这种话题,我们之间还是回避比较好,否则伤感情。” 阮舒安静半秒,转开话题:“闻野今天确定不去看阮双燕” 跨度跳跃得还算比较大。 庄爻的思维跟上,并没直接回答。而说:“我觉得警方在陵园布控的可能性很大。” 阮舒眼皮轻轻一跳,忖着,道:“你以后和褚翘还是少接触。” 她不认为褚翘方才对庄爻的调戏,是真的对庄爻有意思。 转瞬,阮舒倒突然觉得她自己有些可笑在阮双燕这个案子上,她分明企图借助褚翘的警察身份,与闻野和庄爻相抗衡。 如果她真不愿意庄爻有事,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和褚翘亲近,那么也就不会提供给褚翘接近庄爻、试探庄爻的机会。 所以其实说到底,她终归是为她自己考虑得多一些。 “嗯,谢谢姐,能回避我会尽量回避。”庄爻点点头应承,转回身去,掏出口袋里刚震动了两下的手机。 来电的是吕品。 庄爻接起。 吕品告知:“我们boss去了,没让我跟着。” 庄爻皱眉,沉默数秒,道:“随便他吧。” 回到庄宅,阮舒十分意外地在厅堂里看到了梁道森。 当然。不止梁道森一人,陪同在侧的还有庄荒年,以及庄家常用的设计师团队。 也就是彼时她刚来江城时,闻野曾为找来的江城最著名的手工制衣工作室。 她如今穿的衣服几乎全部出自这个他们之手。 设计师认得她,第一时间问候她:“庄小姐,下午好。” 随后是梁道森走到她面前来,没有出声,但不动声色用眼神向她致意了。 阮舒修长的眉梢轻挑今天来的这位不是闻野,是如假包换的梁道森 庄荒年亦暂且中断和设计师的沟通。笑盈盈:“姑姑,你回来了。正好,我和阿森在与设计师商量订婚礼服,姑姑既然回来了,也来看看样式。” 皇上不急太监急。早上已经说过她今天没空,结果还是迫不及待地把设计师请到庄宅来了。阮舒冷笑:“二侄子确定拿我当姑姑确定记得这座宅子谁是主人” 庄荒年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她发的是哪门子火,赶忙双手作揖道歉:“姑姑千万别误会。只是因为姑姑忙,所以抓紧利用时间,让设计师先做阿森的订婚礼服。” 即便在场还有外人,阮舒依旧没给庄荒年好脸色:“我只知道,刚一回来,懵了,还以为自己进错家门,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健忘症,什么时候邀了客人我都不清楚。你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一声,不是擅作主张是什么” “你是在我这里住太多天,把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总不会是天天面对着这座宅子,将自己幻想成当家家主了吧” 别说庄荒年尴尬,梁道森和设计师瞬间也尴尬,场面一时难堪,气氛甚是微妙,谁也没有讲话。 阮舒双手抱臂,微扬着下巴,展现着傲慢和不悦,睨着庄荒年的脸,等待他的反应。 而很清楚的。她捕捉到他表情间一丝转瞬即逝的厌恶。 阮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明明清楚她就是被他厌恶的对象,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觉得心情大好这只滴水不漏的狡猾老狐狸,经过近四个月的相处,终于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逼得快要容忍不了了 嗯,很好。她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那就赶紧来越来越无法容忍她吧,这样他的狐狸尾巴才能露得越来越多 庄荒年的神色自然早已恢复如常,挂上笑意:“姑姑生气是应该的。今天确实是荒年办事考虑得不周全了。是荒年的错,姑姑别恼。容易伤身体。” “荒年也没敢僭越,怎么可能会忘记姑姑你是家主之前也是因为大嫂不在了,担心姑姑一个人没人照应,姑姑你同意荒年来短住。马上姑姑就要和阿森订婚了,姑姑就再容忍我这一个星期,帮忙姑姑张罗好订婚宴,之后荒年就回自己的家住,不当电灯泡妨碍姑姑和阿森的二人世界。” 姿态放得特别低。 此时此刻在设计师眼中,无疑是她过于骄纵跋扈、盛气凌人。 阮舒不在意,反正这本来就是她所扮演的角色。 尔后庄荒年又道:“那让阿森陪姑姑上楼休息。订婚礼服的事宜,咱们之后再议。” 设计师开始整理东西准备走人。 阮舒却是依旧不满庄荒年,得理不饶人地鸡蛋里面挑骨头:“既然人都来了,你还给赶回去,算什么是故意要让大家觉得我这个家主摆谱耍大牌么” 庄荒年不愠不火地解释:“荒年只是琢磨着姑姑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可能比较累。大家都能理解。姑姑是真性情,哪里是摆谱耍大牌何况,就算姑姑真的摆谱耍大牌,那也是家主的气势。谁人敢置喙” 话一套一套的,总是讲得格外漂亮,格外容易哄人开心。 阮舒甩了脸,并未理会庄荒年,转向荣一交待:“把他们都带上来。” “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 阮舒状似疲倦地揉着眉眼,携着庄爻和梁道森率先迈步。 一行人悉数朝三楼去。 独独留下一个庄荒年。 阮舒哪里真有什么心思细细地挑选礼服先问了梁道森:“我回来之前,你们中意的是哪些” 梁道森在设计师提供的样式手册上指出三套。 当然,全是男士的礼服。 “庄荒年帮你选的”阮舒问。 梁道森点点头。 “你自己呢没有意见”阮舒狐疑。 梁道森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几步之外的设计师。压低声音道:“姑奶奶,订婚当日出席的不会是我。闻先生今天不在,我无法在这里当场为他做决定。” “不用管他,你挑你的。他如果之后不满意,他自己去改。”阮舒语气轻飘飘,“你就算不帮他选,我也会帮他直接做决定。” 毕竟男女的礼服在款式和很多细节上是配套设计的。她的如果订下来,他的基本也定型。 说到做到,她立刻就随手一点,迅速选完她的礼服。其余的细节,让设计师自行决定,美其名曰完全尊重他们的艺术审美。 接下来也没多耽误,设计师为她量她身体的最新尺码。 和之前的数据一比较,倒是胖了一丢丢。 设计师边记录着,笑言:“庄小姐人逢喜事精神爽。” 阮舒看着镜子里自己寡淡的神色,不予置评。 完事后,荣一先带设计师极其随行的助理下楼。 梁道森自然还得留在上面装模作样。 阮舒把庄爻单独叫到一旁,问他确认:“闻野真的去阮双燕的墓地了” 庄爻不语。默认。 其实真要去看阮双燕,并不急于非得今天。只不过,今天终归是入葬的日子,比较特殊。 且,就闻野那自负的性格,还能把警察放在眼里恐怕越有警察盯梢,他越觉得刺激,越想挑战警察。 阮舒轻轻一哂。 别扭的男人。 她好心好意去和他说可以帮他领尸骸,他狗咬吕洞宾不吝下手打她。明明心里非常牵挂自己的母亲。对外人却死活不承认。 神思一晃,她便记起庄佩妤的葬礼当日第194章 如果那时不是有傅令元在身边,如果那时不是傅令元故意帮她找借口,她绝对不可能主动前往,去送庄佩妤最后一程的 傅令元 那时她有傅令元 胸口倏地又有些紧涩阻滞。 阮舒捺下心绪,转身回卧室。 江城陵园。 已近傍晚,天色已半黑。 警员同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扭头问身侧的人:“翘姐,再没动静。晚上兄弟几个就撤了,最多只能给留下两个人。” 褚翘凝着神色,沉默数秒,没有强人所难:“嗯,我明白。” “那再十五分钟,我们准备换班了。” 褚翘没有回应,盯在监控上的眼睛瞳仁一缩,倾身往前,指着画面上突然出现的某道人影:“这是什么人” 警员同事循向一瞧。甚是不以为意:“他身上穿着陵园的工作服啊,是墓地的管理员。” “墓地管理员”褚翘凝睛,这才确实看仔细对方身上所着的衣服上印有陵园的标志。 “是的,墓地管理员。”警员同事有点笑话她的一惊一乍,“翘姐你刚刚在其他画面上没瞧见吗有两三个呢,都在执勤,帮着打扫墓地,忙活有一会儿了。” 边说着,还有点扯题外话:“这墓地管理员。可是属于事业编制的岗位,挺吃香的” 褚翘没怎么听,凝着眉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画面上的那位工作人员,从一处墓前,行来阮双燕的墓前,恰好背对着镜头用扫帚清扫积雪,并摆正花束和贡品。 停留的时间倒是挺久的,不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举动。 然后就移向下一个需要打扫的地方。 雪在继续落。阮双燕的墓静默悄然。墓碑上连张她本人的照片都没有,两束白色的菊花中所夹杂的一枝鲜艳的康乃馨,在萧索的冬日雪天的背景里添加一抹颜色。 褚翘继续盯着画面,却是感觉貌似哪里有点不一样。 时间差不多,警员同事在准备收队和交班的事宜,招呼着褚翘一起走人。 褚翘撇撇嘴,心里颇有些丧气是她的直觉判断错了还是,对方太耐得住性子 没逗留,和其他几位同事偕同离开。 往外走的途中,恰巧遇到两位陵园的工作人员,听见其中一位着便装的对另外一位着制服的说:“真是见鬼了,我把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我的工作服。谁穿错了吗总不至于还有人偷吧” 褚翘顿住脚步,脑中有道灵光乍现 扭头她便快速往墓地跑,不忘命令同行的几人:“找快去找找刚刚在阮双燕的墓前打扫过的积雪的管理员快快快快” 几个人被她搞懵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马上分头行动起来,有的回去盯监控。有的紧随褚翘之后。 褚翘以最快地速度赶往先前在画面上见到的那个管理员行往的方向。偌大的陵园,却并未再见到人。 盯监控的也没有传来具体线索。 几位同事气喘吁吁地聚集到褚翘身边:“究竟出什么事儿了翘姐你发现什么了” 褚翘噌地再跑到阮双燕的墓前,蹲身拿起那支红色康乃馨。 非常确信,它是多出来的是多出来的花 至少她陪阮舒在这里看着阮双燕入葬时,是没有康乃馨的 有人来看阮双燕 果然有人来看阮双燕了 那位管理员她恨自己记不清了记不清那位管理员来打扫之前,康乃馨是不是已经有了。 未多耽搁,迅速地,褚翘尝试去让陵园的负责人将刚刚值班的墓地管理员全部召来,却没有一个是她想找的人。 不过。这样的端倪,反倒令褚翘基本确认,那名管理员的的确确有问题 遮遮掩掩地不愿意露面会是阮双燕失踪的儿子吗会是吗 耽误了一阵重新出来,天都黑了。心境却与方才截然不同,毕竟原本最多是毫无收获的失望,现在变成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懊恼。 怎么想怎么感觉被挑衅了一把 褚翘心塞地坐上警车,接到负责盯守梁道森的警员同事的电话,汇报的是今日梁道森的行踪:“下午去了庄宅,刚刚才离开。之前还有设计师出入,我们去问过了,原来是订制订婚礼服。翘姐,是庄家的女家主要订婚了吧” 经提醒,褚翘才记起阮舒已告知过她的这码子事。 结束通话后,她重新翻出与傅令元的消息对话框 506、嫁谁不是嫁 , 收到褚翘的讯息的时候,车子刚回到别墅,停稳。 栗青率先从副驾驶座下去,绕到后边去为傅令元打开车门。 傅令元却坐在椅座里手掌紧握着手机,视线垂落于屏幕上,定定地凝注,纹丝不动。 “老大”栗青狐疑。 旁侧的小雅见状也不由语出关心:“傅先生,你怎么了” 傅令元一瞬抬眸,眼神阴鸷而狠,像会嗜血。 小雅只觉刹那间仿若被死神盯住,令她不寒而栗,陡然一个激灵。 他没对她做任何事,仅仅如此,她也恐惧得无法抑制地颤颤瑟瑟:“傅先生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傅令元并不予理会,却是下了车。 小雅的尚手脚僵硬后脊背发凉,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赵十三在催促:“雅小姐,该下车了。” 小雅怔怔回神,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竟有点腿软,险些没站稳,一手按住车身,一手扶在赵十三的手臂上。 “谢谢十三哥”她道谢,声音低低的,而有点糯。 “”赵十三粗犷的脸一红,甚觉不适,起一身鸡皮疙瘩,神情紧张地缩回手,提醒:“雅小姐,快进去吧。” 小雅略微恍惚地点头,徐徐迈步。 赵十三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垂着脑袋,脸微微偏着,极力忍着眼眶的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委屈似的。 快至门堂的时候,她倏尔驻足,扭头看赵十三,双眸水光湛湛,泫然欲泣:“十三哥,你们是不是全都看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我是从cblue里出来的全都觉得我和技女一样。很脏很不干净” 赵十三很是手足无措,紧张得磕磕巴巴:“雅、雅小姐,没有这样。你很受欢迎的。你、你、你瞧瞧别墅里的佣人和弟兄们,没有不夸你贤惠能干、温柔亲切的~” “是么”小雅喃喃,“可傅先生越来越讨厌我贤惠能干温柔亲切又有什么用” 扭头,她表情苦涩地看着赵十三:“我没有不干净十三哥你知道的,不是吗当初就是你从cblue里把我找来给傅先生的。你当时和妈妈桑指明条件要干净的,我我才我才被选走的” 赵十三显得局促,无从安慰似的。 小雅抬起手背擦了擦溢出眼角的些许水渍,自行重展笑颜:“抱歉。让十三哥看我的笑话了,也难为十三哥了听我扯这一两句没有意义的话。” 赵十三呆头呆脑的,笨拙地伸手指了指门槛:“雅小姐你留意点脚下吧。” “谢谢。”小雅继续步伐,收起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恢复在大家面前一贯的形象。 “你老婆下周五要订婚了。” 褚翘回看自己发出的这七个字,非常满意。 心底更偷着乐,等着傅令元的反应,甚至揣度他可能会暴跳如雷地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询问详情。 然而并没有。 没有任何的回复,石沉大海一般,悄无声息。 反而搅得褚翘越发糊涂他总不会不在意吧 啧啧,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收起手机,抬头,正见有辆车从旁呼啸着疾驰,一闪而过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 线条还不错。 褚翘下意识地在心里悄摸鉴定。 雪就这么下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早上才初霁。 室内暖融融,庄爻乍然从花园里进来,温差大,他反不适应。 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毛巾捂了捂脸又擦了擦手,他快步行入餐厅区域内。 落地窗前,阮舒一身黑色的复古刺绣亚麻连衣裙,发髻松松垮垮地梳在一侧。单只手亘在她自己的身前,另外一只手端着咖啡杯,缓缓轻饮。 窗外白茫茫雪景的映衬下,她的身影慵懒淡静。 角度极佳的一张构图。 庄爻取出手机,对准她,轻声唤:“姐。” “嗯”阮舒应声回头。 庄爻立时按下快门。 阮舒:“” “你别拍。”她蹙眉不悦,向他伸出手,“快删掉。” 庄爻怕被她抢,笑着塞手机入裤兜里,才走到她身侧:“姐很漂亮的,怎么拍都不会丑,不用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不喜欢拍照。阮舒微抿一下唇,瞥见他红通通的耳朵,说:“不用再给我弄雪人了。你这样每天早上都要在外面冻很久。” “没关系的。我只是出去维护一下它们的模样,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庄爻甚是不以为意,“而且,也就这几天,雪天过去了,想堆给姐看都没得堆。” “今年堆不了,不是还有明年”阮舒唇角泛出浅弧。 庄爻的眸光倏尔深两分:“明年应该不会陪在姐身边。” 阮舒的喉咙应声紧涩,不瞬便道:“如果你愿意,会的。” 庄爻一笑而过,未接腔,转头望向窗外。 朝阳渐渐露脸,阳光灿灿的,给三个雪人又镀上一层金金的薄纱。 “堆雪人的手艺很不赖。”阮舒夸赞,心下忖的是,海城的冬天不下雪,肯定是在江城生活期间没少堆。 庄爻接下来的话确认了她的猜测:“以前和闻野玩过。” 阮舒稍有些意外,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闻野那么狂妄自大的人,堆过雪人 庄爻倒是挺有兴致似的,又闲谈起:“如果由他来,能把姐你堆得更貌美如花。” “有你就行了。”阮舒并不稀罕,而且闻野也不可能来给她堆雪人,光想想那画面她就毛骨悚然。 顿了顿,顺势她问起:“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订婚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地推进,她也没去公司,在家吃补品,外出做spa、美容。日子着实有点安逸富足。 庄荒年会为她递送上来需要她确认的订婚宴的细节。 梁道森则每天都会做表面功夫来一趟。 是的,还是真正的梁道森,不是闻野假扮的冒牌货。 自打他那天半夜闯来她的卧室看完视频后,就未曾在她面前出现。看来阮双燕的尸骸的挖出,给他造成不小的心理影响。 庄爻默两秒,回答:“嗯。我和吕品也见不到他。” 阮舒轻轻一哂,未再追问。 傅令元一边忙碌在对孟欢的工作配合上,另外一边以每天一个堂口的速度,完成海城范围内的惯例巡查。 整个星期,一天换一个地方。每晚就近入住不同的酒店。 周五的傍晚才回来海城的市区,因为隔天下午有“新皇廷计划”的新闻发布会。 回来的行程并没有声张。抵达某个路口后,傅令元撇下了栗青和赵十三,孑然一人下车。 伸手拦了出租车,在一条老街下车,路边尽是飘散着香气的各种大排档。 傅令元打包了几样东西后,走过了两条街,进入那片人少的老房区,于巷子里七拐八拐,拐到中医药馆前。叩响门环。 格格哒哒哒的脚步跑进主屋,探进大半个身体告知:“母后,可以吃晚饭了~今天又有加餐。” 黄桑从药柜前转过身:“姓傅的小子又来了” “嗯~”格格喜形于色地点头,“是傅叔叔来了~” 黄桑满脸不高兴,蹭蹭着前往厨房。 傅令元已落座,在给格格夹咕噜肉。 黄桑行至跟前,才看到桌上有瓶酒。她当即皱眉嚷嚷:“你在我这里抽烟就算了,还喝酒小心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傅令元知她是担心对格格的影响不好,勾着唇角暂且收了起来,先不碰,而安安分分地吃饭。 黄桑觉得他很是古怪,尤其体现在今天在饭桌上,他竟一反常态地寡言少语,连和格格的闲聊都没有。 订婚的礼服,款式还是十分简洁大方的。 酒红色中腰裙,全蕾丝,精雕细琢而不浮夸,中式复古立领,收边处有黑色的丝线绣出的用以点缀的纹络。 阮舒在设计师的帮助下穿好,拉上后背的隐形拉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感觉有点陌生。 服装陌生,妆容陌生,环境陌生,周边的人也陌生。 最陌生的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婚宴女主角的一天。 心里头没有任何的感觉。 平静如水地仿佛只是出席一场普通的宴会。 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叩响。 “进来吧。”阮舒应。 门打开,首先传入的是荣一的声音:“大小姐,褚警官来了。” 阮舒拨头发的动作滞了一刹那。不等她回应,她便从镜子里看到褚翘站在门口探身,笑着冲她招手:“小阮子~” 荣一便也没拦着了。直接放行。 褚翘愈发迫不及待地走进来,拉起阮舒的两条手臂,两只眼睛如同探照灯,直打量她,最后耸耸肩:“行了,小阮子你天天都是美的,只有更美,没有最美,美出天际了。我词穷,形容不出来了。” 阮舒颇为云淡风轻,反过来多看两眼褚翘身上的粉藕色一字肩小礼服,掀嘴皮子:“你的丰胸好像有成效。” “真的吗”褚翘大喜,两只手即刻捂在她自己的胸上,还动作不羁地抓了抓。 阮舒:“”她还真是旁若无人 褚翘沉浸在她长罩杯的喜悦里,边抓胸,边垂眸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又有点沮丧:“也可能是今天穿礼服的缘故,把它们两颗又托又挤出来的效果。” 阮舒:“”这措辞够豪放的 设计师和她的助理都忍俊不禁地掩嘴了 不过分神的一瞬间,却听相机“咔嚓”一声,阮舒凝睛,褚翘已举着手机屏幕在饶有兴味地欣赏,嘴里啧啧称赞:“阮美人就是阮美人,当新娘子了美得更不要不要的。” 阮舒:“”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她总是冷不丁拍她。 或许也是因为,心里模模糊糊能够猜测到,她拍她这些照片另有他用吧 “新郎新郎呢”褚翘收好手机,东张西望着问,“有超大福气能把我们的小阮子娶走的新郎哪去了刚在外面的宴厅,也没见他露面迎宾的。” 确实。迎宾的事宜根本与新郎新娘无关。最主要的原因自然在于阮舒的家主身份,另外一个原因是,和以往的任何宴会或者典礼一样,这次的订婚宴也仅仅限于庄家内部,及与庄家有亲友关系的其他外姓人。 譬如褚翘这样的外人,且身份特殊,完全是个例外。 阮舒前两天问庄荒年要请柬时,庄荒年得知她邀请了褚翘,也多说了两句话。当然,最终是遵从她的意见的。 提曹操。曹操就来了荣一再度叩门,门打开后,进来的正是梁道森和庄爻。 阮舒看见梁道森的一瞬,眉心便不动声色地蹙了下,转眸看向庄爻,用眼神加以询问。 庄爻似有若无地轻轻摇头。 那边褚翘走上前,猛地拍一下梁道森的肩膀,道贺:“刚说你呢~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娶到我们小阮子~” “确实是我的天大福气。应该不止拯救了银河系,是拯救了全宇宙。”梁道森温温和和地笑笑,说话间已主动走到阮舒的身边。 褚翘盯着梁道森,心头暗暗突了一下。 荣一在这时提醒:“大小姐,还有十分钟,外面要开席了。” “嗯,好,我知道了。”阮舒略略颔首。 褚翘听言也不便再继续逗留:“那小阮子,我先出去了,等你美美地出来~” 不管褚翘对她多自来熟,阮舒在言语上和她永远保持着一定的客套、礼貌和淡淡的疏离:“我今天不方便亲自招待褚警官,只能请褚警官自行随意了。” “没关系。我会自己好吃好喝好玩的。”褚翘舒展着一贯的爽快,“我可得好好品尝一番,庄家的酒宴和外头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紧接着,她转向庄爻,又道:“或者让林家小弟来和我排排坐,沟通沟通感情,也算作招待我了~” 阮舒:“” 庄爻从容地微微一笑:“褚警官是今日婚宴上唯一一位我姐邀请来的朋友,是贵宾,我姐没空招待。我帮完我姐的忙,有间隙时一定会抽空代劳的。” 褚翘眨眨眼,小有期待似的:“等着林家小弟你的抽空代劳~” 临出门前,褚翘最后拉着阮舒说悄悄话,别具意味:“正好,今天到场的全是你们庄家族亲,我或许能蹭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许还能问到和阮双燕以及她儿子的事情。” 阮舒微抿一下唇,依旧不置与否那日陵园的事,一支康乃馨根本说明不了太大的问题,虽然没有证据,褚翘就是抱定了和阮双燕的儿子有关的想法,锲而不舍地追查。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每天打电话给阮舒,旁敲侧击,因为她也认定了阮舒知晓一部分内情。 送走褚翘,服装师、化妆师等闲杂人等也随后离开。 没了外人,阮舒拧起眉头:“闻野今天确定还是不出现” 一个星期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庄爻默了默,说:“他前两天带着吕品不知道去哪里。可能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我暂时联系不到他。” 看一眼梁道森,他又道:“姐,只能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阮舒其实没有大所谓,“终归都要嫁,嫁谁不是嫁” 反正本来就是假的,表面仪式化的事情而已,她并不介怀。且,订婚对象变回真正的梁道森也挺好的,和闻野这种变态演戏,心里会更不平衡些。 庄爻听言。神色颇有些复杂:“姐,抱歉。” 阮舒淡淡一笑而过,瞅着时间差不多,扭头唤梁道森:“走吧,我们可能该出去了。” 一顿饭在安静中结束。黄桑起身,拾掇碗筷盘碟。 傅令元准备帮忙收拾剩余的菜,兜里的手机遽然震动。 他伸出掏出,点开消息。 界面上跳出一张照片。 黄桑从洗碗池前转过身,看到他没动弹,走过来没有摆好脸色地从他的另外一只手中夺过筷子。嫌弃道:“去去去~吃饱了就赶紧走,这儿不需要你个大老爷们搭手~碍我的事儿~” 傅令元没说什么,菲薄的唇抿着坚冷,转身便往外走了。当然,走之前没忘记带走他先前的那瓶酒。 黄桑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着先前一瞬间,貌似从他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阮舒穿着红色嫁衣 待她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果不其然地发现傅令元并还没有走。 那张破旧的摇椅又被他搬出来了。 他坐在摇椅里,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颠着,双脚着地。两只手肘靠在扶手上,十指则在身前交叉。 格格就在他的面前,蹲在地上和阿树、阿上新生的几只小猫仔玩耍,咯咯咯地笑着,旋即口吻遗憾地说:“晏西弟弟要是在就好了~他那会儿可想看阿树、阿上的宝宝出生~我也好想知道科科和阿针的二胎宝宝长什么样。” 傅令元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闻言晃悠着抖了一抖,语音略微含糊地说:“长得和科科一样丑。” “科科可不丑~”格格反驳他,“傅叔叔你这样说科科,科科会伤心的。他可是你儿子啊~” 傅令元斜斜勾唇:“他妈亲口鉴定的,在他面前没少提过。科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又胖又丑,所以不会伤心的。” 格格摸着小猫仔,回忆起那阵子科科成天的没心没肺,咯咯咯地笑得愈发清脆。 笑完后仍旧有些落寞,问他确认:“傅叔叔,晏西弟弟是不是不方便来这里看我了我和他是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他一定是忙着照顾他妈妈肚子里怀的小妹妹,所以把我忘记了。” 傅令元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揉了揉格格的头发:“他没忘记你。之后有机会,你们会再见面的。” 格格一点儿都没怀疑他的话,即刻重展笑颜。弯着眉眼:“傅叔叔你如果见到晏西弟弟,记得帮我先告诉他,我有按照那个时候我和他当初的约定,给阿树和阿上的小猫仔取名字噢~” 黄桑从廊下走出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行了行了,别在这里逗阿树和阿上了,我今天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没有” 格格被抓到小尾巴模样地吐了吐舌头。 黄桑敲了敲她的脑门瞋她一眼:“再不认真学习,你都要成傻姑娘了~忘记之前你的智商是怎么被晏西秒杀的了你都是个当姐姐的人,下次见面,还要在晏西面前什么都不懂吗” 格格做了个鬼脸:“晏西弟弟也说了,术业有专攻~我们满院子的药材,他也一个都不认识~全是我教他的~” 话虽怼了回去,但格格还是起了身,蹦蹦跳跳地小跑着洗手,然后回屋里。 处理完小的,黄桑回过头来处理大的,抬脚踢了踢摇椅,皱眉:“要死了,怎么藏哪儿都能被你翻出来不把它彻底弄散架了。你不罢休是吧” 旋即她又揪了揪傅令元后颈的风衣衣领:“大冬天的穿这么少,还呆在院子里吹冷风,要感冒可别在这儿~我们孤儿寡母的免疫力差,白白被你传染~” 她的年龄分明比他还小,但多年来的辈分习惯,使得她教训起他来一点儿不输气势。 傅令元咬了咬烟卷,懒懒地应:“嗯嗯嗯,长嫂如母。” 太久没听他这么说她,黄桑一时不适地怔了怔,晃一瞬的神。反应过来后。她猛拍一下他后脑勺:“猴样儿” 傅令元扬唇,却是往后一靠躺在摇椅上,面朝着蓝黑色的天幕一晃一晃的,双眸却是紧紧地闭上了。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黄桑正准备问他,没等开口,他倒率先说:“我媳妇儿现在正在和别人订婚。” 江城。 订婚宴按照既定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同样又是庄氏祠堂,上回是她独自一人的冠姓礼,今天是她带着梁道森在这里祭告祖宗。 堂内所站的人,同样是先前的九位老人。 阮舒的目光轻扫着,迅速从中找出那位驼背的,心中揣度他会不会又是闻野假扮的。 光线太暗,她辨别不清楚。 收回目光,她握紧手中的那把香,先忙正事,恭恭敬敬地跪到在蒲团上,磕头。 507、我回来了! 含43300钻加更 , 梁道森在她的斜后方一些的位置,另有一个蒲团,跟随着她一起动作。 他们礼毕之后,驼背老人从一行九人的队列中走出来,面朝满堂的灵位念叨了几句类似“请祖先保佑这段姻缘美满幸福”之类的话。 随后驼背老人转过身来,望向二人,示意他们可以起身。 阮舒从蒲团上站起。 梁道森没忘记细心地上前搀她一把。 面对面而站,距离也不算远,阮舒得以仔细打量驼背老人。对上对方苍老浑浊的眼珠子后,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不是。今天的这位,不是闻野假扮的 那么,是驼背老人本人 宴厅内,褚翘始终在意刚刚化妆间的那个梁道森带给她的感觉,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心内一阵敏感当然,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分辨真伪梁道森的方法。 忖了忖,她给负责盯梢梁道森的警员同事去了通电话:“梁道森的家外面要留人,确认是否有人进出。另外,再找快递员之类的人上门试探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其实极大可能依旧是无用功,可为了防止百密一疏还是得做。 反正如今基本能够确定还有另外一个隐秘的进出口。只是那附近能找的地方都低调地找过一遍的,死活没发现。 最棘手的是,傅令元提供给她的关于“s”的变装照片,她答应过傅令元只能她自己看,不能提交给上级。以致于她如今和上级沟通国际通缉犯“s”时不时会假扮成梁道森,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为可靠的线人提供的线索。 “s”那么狡猾,利用他和梁道森的关系抓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褚翘万分慎重,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目前只能依靠和阮舒的交情,更多地获取信息。 一个“s”,一个极可能牵涉庄家内部秘辛的尸骸,两个都不是目前工作中最紧迫的。却是她个人最感兴趣也想要花费精力的案子 长长叹息一声,褚翘收敛心绪,循着号码前往她被安排在的宴会桌,才发现竟与隋家的人在一块。 隋家来的是隋欣、隋润菡和唐显扬。 三人均与她一样意外。 隋润菡最藏不住表情,明显难看。 见状褚翘心里暗暗埋汰阮舒不厚道,故意要她来膈应隋家的人,让隋家的人吃不好这一顿酒宴 不过膈应的对象是他们的话,褚翘欣然接受,落座后便借此机会向隋欣表达对隋润芝的关心:“你的大姑姑这两天情绪有所稳定了吗” 目前隋润芝是尸骸案中最重要的一个嫌犯。就算阮双燕确实为服毒自杀,但隋润芝尚未为她当年非法掩埋阮双燕尸体一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隋欣出示了医生的报告,证明隋润芝近期精神方面出现问题。无法拒绝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褚翘现在正在整理材料,向上头申请,要对隋润芝的真实精神状态进行司法鉴定。 “谢谢褚警官的关心。我大姑姑还在接受医生的治疗,目前的状况较之先前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隋欣的话音刚落,隋润菡立即十分不客气地接上腔:“你们是要把我姐彻底逼疯逼进精神病院才肯甘心是么收了那个贱蹄子多少好处,帮着她一直针对我们隋家找我们隋家的茬” “小姑”隋欣拉了一把隋润芝,轻斥她住口。 隋欣还算是有说话权的,隋润菡虽不甘愿,但噤了声。 隋欣偏回脸来便向褚翘表达歉意:“对不起,褚警官,我们家假接连遭受打击。我的小姑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得罪褚警官,希望褚警官谅解。” 褚翘似笑非笑,意味浓浓:“我以为你们隋家依仗庄家多年,也已经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了。” 隋欣微微闪烁目光,有礼有致地回应:“褚警官,庄家从来没有不把你们警察放在眼里,我们隋家更加不敢。” 躲避了话里的陷阱。 褚翘心中早有数,她是隋家真正有能耐的一个,倒没有太意外。 转了转眼珠子,她将话头换到唐显扬的身上,无关紧要地扯话:“还没恭贺唐先生前阵子喜得麟儿。” “谢谢褚警官。”唐显扬礼貌地点头欠身。 转瞬褚翘又绕到隋润菡:“隋阿姨,你的二哥隋润东叔叔住院好久了吧是不是病得不轻” 称呼刚一出来,隋润菡的脸唰地就变成青绿色从年龄上来讲,褚翘喊她阿姨是没有错的,但隋润菡一直以来都没有嫁人 隋欣非常了解自己小姑的脾气,及时在桌下按住隋润菡的手,不让隋润菡发火。 然后隋欣代替隋润菡回应道:“褚警官对我叔叔的关心,我帮我叔叔收下了。今天是庄家家主的订婚宴,听说褚警官还是庄家家主亲自点明请来的,褚警官的心思应该多放在庄小姐身上,不要让我们隋家喧宾夺主了。” “喧宾夺主隋欣小姐说笑了吧”褚翘晃动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隋家什么时候能夺庄家的主了” 隋欣的表情有一秒钟的僵滞。 褚翘已转开眸子,满面欣喜地望向另外一个方向:“新郎新娘祭祖回来了~” 黄桑听言怔忡,反应了两秒,后知后觉自己那瞬间一瞥并没有看错,确实是穿嫁衣的阮舒。 可她乍以为,那是他存在手机里的,阮舒以前和他拍的结婚照之类。 “她不是失踪你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黄桑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后便觉自己嘴太快他刚刚那句话,已是答案。 傅令元俨然也认为不必再回答,所以并未吭声。 他去了美国三个月,立刻马不停蹄奔赴江城。回来海城后,惯例巡察和“新皇廷”计划两手抓,愈发忙碌,其实根本不得空来中医药馆这里偷闲,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过来的。 但,今日的心情着实不痛快 黄桑将他神色间的阴翳瞧得分明,不禁讥诮:“她头回来,我就和她说过,跟在你这种每天走在刀尖上的男人身边,迟早得成寡妇。她如今另嫁他人了不错嘛她,清醒过来还不算晚。” “至于你,没本事留住人,一个人长吁短叹也不该叫你阮总”对方笑眯眯地补问了一句。 俨然嘲讽 阮舒瞥一眼不远处几个正朝这边张望的女人,心里大概猜到眼前这位是作为代表前来找她麻烦的。维持着微笑,她淡淡道:“林二小姐或者阮总都可以。” “这样啊”对方拖着长音像在思考,最后两种称呼都没选:“我还是叫你阮小姐吧。” 阮舒微微颔首:“随意。” “久仰阮小姐大名,海城女人的典范。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可不得特意过来看看你。”对方说着,顺手从一旁的餐台上取过两杯酒,递一杯到阮舒面前,“很高兴认识你,赏脸交个朋友” 注视对方握着杯子的手,阮舒轻轻眯了眯眼,笑一下,缓缓抬手,未及她碰上杯子。对方的手突然松开,“哎呀”地轻呼出声,伴着杯子落地摔碎的脆响。 阮舒迅速地往后退两步,背后不期然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肉墙。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后脑传来。 阮舒偏头,傅令元已站到她的身边,湛黑的眸子凝注在她脸上。 他今晚穿的是笔挺正式的三件套烟灰色西装,包裹着他欣长挺拔的身躯,红色挺括的领带,沉稳之中彰显出一股闲适,并不像其他男人过于死板。 “傅三”对面的女人既狐疑又诧异,视线扫过傅令元搭在阮舒腰肢上的手臂,哧声嘲讽,“我以为只是谣言,原来你还真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傅令元脸上尚挂着笑意,眸底却是稍纵即逝一抹寒意:“刘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刘家开了那么多所学校,自家女儿的教养不过尔尔,确定不会误人子弟吗” 对方表情微变,动了动嘴唇似要再和傅令元呛声,她身后的那几个后援连忙上前来拉她走。阮舒听见她们嘀咕的话不外乎是“别招惹傅三”,那语气,就好像傅令元是瘟神。 “没事”傅令元垂眸问她。 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其中更是包括林承志。阮舒泰然地接受无数意味不明的打量,回答道:“没事。我猜到她想干嘛了。” 说话间。她瞥一眼地上的碎片。服务员正在清理。 傅令元勾勾唇:“所以我的英雄救美毫无意义。即便我不出现,你自己也能摆平。” 阮舒笑笑,只做默认,转口问:“怎么迟了” “走,先过去坐,再说。”傅令元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去他们的座位。 最居中的主位。 陆少骢和他的那位混血女伴已经在了,冲她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阮舒颔首致意。 傅令元在陆少骢旁边坐下,阮舒则在傅令元旁边坐下。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几眼,却并未看到类似陆振华的踪影。 小动作落入傅令元眼中。他附于她耳畔低语:“不用找了。陆振华临时有事,今晚不会出现。晚宴由陆少骢坐镇。” 阮舒和他对上视线,他眸光锐利:“放心吧,你一开始就定位在陆少骢身上,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谢谢三哥提点。”阮舒旋开一抹笑容。 没一会儿,主持人开场白,陆少骢从座位里起身,上台致辞。然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拍卖品的照片陆续呈现、竞拍,珠宝首饰和古玩画作居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都没怎么叫价,倒是一起台上的拍卖品品头论足了一通。 少顷,阮舒向傅令元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过道上站在谭飞:“好久不见,林二小姐。” 先前一进来会场,阮舒便在那群**之中发现了谭飞。自打上回牌局的不愉快,确实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谭少。”阮舒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与他多言,侧身要出去。 谭飞立刻挪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无情啊,不留下来和我叙叙旧吗”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 508、破绽 , 阮舒整个人在地上蜷得颇为佝偻,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力地伸出去手,嘴唇阖动,似在说什么。 察觉势头确实不对。闻野第一反应便是想抱起她,蹲下身后又捺下念头改变主意,只拿手指戳她的后背:“你干什么又来碰瓷儿装脆弱给谁看要讲什么大声点是不是要我去帮你喊医生” 阮舒揪住他的裤脚:“荣、荣一” 闻野压低身体侧过耳朵凑近她,听清楚后即刻照她的要求跑出门外:“大块头她在叫你” 没头没尾的,荣一一时愣怔,不明白他这么个好几天不见踪影的人为何突然从化妆间出来。 见他满脸蒙圈,闻野又烦又急,忙不迭拽他:“你那个什么狗屁大小姐看起来快要死了” 荣一未反应,便一下被拽进化妆间里。发现阮舒倒在地上,他这才表情一变,疾步飞奔过去:“大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他打了” “辣椒”阮舒的嗓音细若蚊呐,意识渐渐混沌。 “辣椒”荣一的脸色唰地白下来,“大小姐你吃辣椒了” 闻野听不明白他们两人的对话,只看到阮舒的样子越来越难受。 烦躁不安地,他猛地揪起荣一:“嘀咕个什么劲儿先去叫医生叫救护车要她躺在这里等死是不是” “不是得回去”荣一慌而不乱,肃色道,“回去打针家里有药” 话里的字面意思非常明白,虽还是没懂她究竟怎么了,但闻野没顾上探究,抱起地上的阮舒就踹了一脚荣一:“那就快走啊” 话落,他率先风火雷电地冲出去。 荣一快速跟随其后。 庄爻不见阮舒的身影。询问梁道森之后,才得知她回了化妆间。 缠着他喝酒的褚翘听闻他打算去找阮舒,要求一起:“我还没向小阮子正式道贺她今天的订婚之喜~” 碍于褚翘和阮舒的朋友关系,何况只是去化妆间,庄爻未觉有太大不妥,便无所谓她的同行。 不曾想,在廊道上却遥遥看到没有任何易装的闻野抱着阮舒刚从化妆间快步出来,后面跟着荣一。皆行色匆匆。 “小阮子怎么了那个男人是谁啊”褚翘狐疑,第一时间便欲图上前。 庄爻神色微微一变,即刻相拦:“褚警官,你还是先回宴厅里吧,你是今天的贵宾,我们招呼不周,着实抱歉。我姐看起来应该是有事先回庄宅了,我去瞧瞧” 他特意强调的是庄宅。褚翘便确实不好跟着去了,掂了掂心思,她不勉强,点点头:“小阮子那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刚刚乍一眼觉得她像是晕了,林家小弟你赶紧去,记得提醒她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庄爻应承下,没耽搁,忙不迭追出去。 褚翘站在原地凝眉,一半的心思关心阮舒的情况,另外一半的心思则在竭力回忆方才那名抱着阮舒的陌生男子。 她身边怎么又突然多出个男人 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瞥见对方的侧脸,线条貌似挺好看的,甚至一瞬间隐隐感觉之前在哪儿见过。记不起来了 那男人彼时那副神情,明显十分紧张。是小阮子的新桃花 褚翘耸耸肩,转身准备折返宴会厅。心下暗暗细数,这小阮子身边的男人可真多。林家小弟,未婚夫梁道森,还有个时不时假扮梁道森的“s”,更有傅三 嗯等等 褚翘滞住步子。 “s” 看过傅令元提供给她的“s”的变装照,也知道“s”会假扮梁道森,却未曾见过真正的“s”长什么样。 原本就一直很在意今天和阮舒订婚的那个梁道森所带给她的感觉。假设她的感觉是对的,她看到的梁道森确实是梁道森,那么有没有可能刚才那个抱着阮舒的陌生男人就是“s”的真身 念头一出,褚翘整个人瞬间被点燃,霍然扭头望向他们几人离开的方向“s”现在就在庄宅里 订婚宴的举办地点就在庄氏宗祠的大礼堂,和庄宅靠背而建,从外面走,绕个圈就能够过来。 庄爻没两下追上来,一眼看见阮舒昏迷在闻野的怀里,裙子脏脏的,手腕和手指头均发红,明显为暴力所致。 “你又打她了”他不禁勃然。 若非因为闻野现在正抱着阮舒,他的拳头绝对出去了 最终拳头没出,而伸出手臂要从闻野怀里抢人。 闻野瞍他一眼,冷笑着避开,兀自加快脚步。 庄爻要再抢,荣一从旁劝道:“强子少爷,你先别折腾大小姐了大小姐这回不是被打晕是辣椒过敏带大小姐回去打针要紧” “辣椒过敏”庄爻怔忡一直以来他只知阮舒不吃辣,却不知原来其中是这缘由。 没时间多做解释,眼看庄宅大门就到了,荣一走快几步先去开路。 宴会还没结束,几人突然回来,尤其见到抱着阮舒的还是个陌生男人,管家有点懵:“姑奶奶这是” 闻野、庄爻、荣一均顾不上,径直奔向三楼。 粗暴地一脚踹开门,闻野抱着阮舒放到她的床上。 荣一迅速取了药剂和针管来。 他不懂医。但当初为了陈青洲,把扎针这件事练得极为熟稔。 很快给阮舒打完针。 荣一长长舒一口气。 以前跟在陈青洲身边,为防不时之需,针管和药剂是专门备着的。这个习惯养了十多年。他自然知晓阮舒和陈青洲一样,都从陈玺身上遗传了辣椒过敏,所以在常用药里,也习惯性地为阮舒备着。 幸好二爷的习惯他还帮忙留着~幸好~否则不管是临时找医生或者送医院,且不论时间是否赶得及。另外得考虑,她对辣椒过敏的事情,会不会因此泄露给他人。 过敏症说重不重,但一旦厉害起来,那也是会不小心危及生命的不容忽视 闻野和庄爻不放心地同时问:“这就可以了” 出声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应该可以了。”荣一其实有点被问着,因为他并不了解阮舒究竟吃了多少量的辣椒。 “应该”闻野揪出字眼嘲讽,“每天张口闭口大小姐。现在是在拿她的生命开玩笑你都不确定刚刚还嚷着什么回来打针” 他的火气大得令庄爻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目光颇有些深意。 旋即庄爻俯身打量床上的阮舒。她还睡着,不过表情明显已经没有原来痛苦,胸口的起伏也比方才均匀,应该是呼吸顺畅下来了,眉心则依旧蹙着。 轻轻一擦她额头上的冷汗,庄爻仔细问荣一:“姐为什么辣椒过敏” 荣一下意识地看了眼闻野,才回答:“个人体质问题。遗传的,我们二爷也一样。” “一吃辣椒就会像刚刚那样”庄爻又问。 “是的。”荣一点点头。 庄爻沉凝眉头,再问:“你给她打的药剂是怎么回事” “这个药剂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以缓解过敏的,我们二爷以前自己用过,也给大小姐用过。”荣一稍加解释,“只不过” 他话未完,闻野冷笑着打断:“讲那么多屁话做什么她现在具体的身体状况又不清楚可以缓解又不是能保证她完全没事” 说着,他上前一步到床边。重新抱起阮舒,果断下决定:“马上送去阿婆那里” 庄爻是非常赞同的。 都是为了阮舒着想,荣一当然更加没有意见。 一行三人又带着阮舒要下楼。 到厅堂门口时,却是迎面碰上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庄荒年和梁道森。 庄荒年先是看闻野,欲言又止没之后,转而看阮舒,语出关切:“姑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让管家把医生找来” “不用,死不了。我来处理。先把她借走一会儿,很快还回来给你。”丢话间,闻野已径直掠过他。 庄荒年因他的态度而微微一怔。 庄爻皱眉,略略斟酌,临走前将梁道森一并唤上:“姐夫快点姐需要你的照顾” 口吻完全是作为阮舒的弟弟的焦虑。 庄荒年忙不迭推一把梁道森:“别愣着你是姑姑的未婚夫快一起去看看姑姑的情况订婚宴我会看着办。” “嗯嗯麻烦庄二叔了”梁道森应承着,没有多犹豫。 庄荒年目送几人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傅令元挂断陆少骢的电话,转而打给栗青,约定好在某处汇合后,车子开回别墅。 差不多前脚刚抵达,他从车上下来,后脚陆少骢所乘的车也从大门口开进来了。 “阿元哥”一如既往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傅令元循声望去,便见陆少骢的大半个身体从车窗探出来,直冲他挥手打招呼。 车子绕着大门前的花坛开出一道半圆弧直至傅令元,未及停稳,陆少骢已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上前来就给了傅令元一个结结实实的兄弟间的拥抱,乐不可支地直拍傅令元的后背:“我可想死你了阿元哥” 傅令元勾唇笑:“不是一个月都不到想什么想” “那也够我难熬的”陆少骢放开他。 傅令元握着拳头便在他的左肩上虚虚一砸:“怎么回事怎么提前回来了” “哪有怎么回事”陆少骢笑咧咧,“我提前回来不就是说明我非常积极地配合治疗,所以提前结束疗程,这是好事~阿元哥你应该为我高兴~” 傅令元抓起他先前受伤的那只手:“医生怎么说的” 陆少骢不易察觉地微闪一下眸光,刹那间的功夫而已,笑意不减道:“还能怎么说就是康复了啊否则哪能放我回国来~再就是叮嘱我都留意手臂的状况,之后定时趣复查。” “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他特意做出几个舒展和握拳的动作,似在加以证明他自己的话。 “没事就好”傅令元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臂,旋即故作不悦,“这么好的消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够能瞒的,一声不吭的,偷偷摸摸回来,到了机场才给我打电话我连给你接风洗尘都来不及。” “原本连个电话都不想给你打的。直接过来给你惊喜。手下告诉我你这些天一直在各个堂口巡查,不在别墅。我只能先支会你了。”陆少骢的神情间难掩遗憾之色。 “舅妈也回来了”问着,傅令元抬了抬手臂加以示意。 “是啊。”陆少骢边与他往里走,回道,“和我妈一起。我让她先回去了。” “你不先回去见舅舅吗”傅令元折眉。 陆少骢知他考虑的是什么,摆摆手道:“我一下飞机,就赶来你这儿和你交接工作,了解新皇廷计划的最新情况,为新闻发布会做准备,这么积极上进,等回头再见老陆,老陆也不好意思批评我。” 傅令元笑笑,偕同着他从门堂跨入大厅。 “傅先生。”小雅正从二楼下来,迎上前,发现陆少骢也在,也打招呼。“小爷~原来你从美国回来了。” “嗯嗯~”陆少骢点头回应,“四个月没见小雅嫂子,小雅嫂子越来越漂亮了。” 小雅已站到傅令元身边来,听言笑得羞涩。 陆少骢却是忽然拱着双手给小雅鞠躬道了个歉:“把阿元哥从小雅嫂子身边剥夺走三个月,实在不好意思。” “小爷,没关系的~”小雅颇有些惊慌,忙不迭也微微躬身。 陆少骢站直身体后,别有意味地笑:“就算不像小雅嫂子道歉。也得向阿元哥道歉,前阵子他在美国,每天几乎都是子公司和医院两点一线的跑,不知道有没有憋坏。希望小雅嫂子帮忙好好补偿阿元哥。” “我妈还跟我唠叨过希望早点抱到侄孙子。阿元哥粮弹充足,小雅嫂子你加把劲儿一句中第啊~” 小雅红着脸瞥了眼傅令元,再看回陆少骢,羞涩之色更甚,语音糯糯的,夹着些许娇嗔的意味儿:“小爷这趟美国之行后,怎么比之前还要会取笑人。” “我还是不掺和你们两个男人了,去帮忙给你们准备夜宵。”话落,她扭头便进去厨房。 陆少骢还在对她的背影说:“辛苦小雅嫂子了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怪想念的” “你一回来就逗她,又把她给羞走了。”傅令元有点埋怨他的意思,与他一起在客厅的沙发里落座。 陆少骢笑笑:“这不难得阿元哥身边跟了个能够逗一逗的女人嘛。” 佣人在这时把茶水送过来。 陆少骢一时没留意,手肘撞到佣人的手臂。 佣人手中原本要端着放到他面前的杯子不小心被撞倒。纵使已眼疾手快地扶住杯身,还是溢出茶水,恰恰打湿在陆少骢的手背上。 其实只有一两滴,陆少骢却几乎一刹那从沙发里蹦起来,仔细查看自己的手背。 见他反应那么大,傅令元折眉表达关心:“怎样烫到了” 他抽着纸巾递给陆少骢擦。 那名佣人第一时间把腰弯成九十度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小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换作以往,尤其眼下陆少骢的心情分明还不错的情况下,这点儿事儿照理应该并不算什么。 傅令元正准备挥手让佣人下去。 但见陆少骢浑身暴戾地骤然一脚将佣人踹翻在地。然后抓过佣人的一只手强行按到茶几上,二话不说把整个茶壶掼到佣人的手背上。 伴随着茶壶的碎裂,是佣人“啊”地一声惨叫,惨叫着抱住自己的手倒到地上哀嚎翻滚。 整只手不仅被滚热的茶水烫得红通通,而且还有茶壶的碎渣子扎进皮肉里,血淋淋。 陆少骢则尚未就此解气,就近吩咐傅令元身边的栗青和赵十三:“把她给我拖到后面的屠宰场,让下面的人先去把热水给我烧好。等我和阿元哥谈完事情。要去亲眼看从热水里捞上来的烫猪手,再看剥猪皮。” 傅令元不禁稍抬眉梢,看到他双眸如同嗜着血一般。 栗青和赵十三一点儿不拖泥带水,马上依照陆少骢的要求办。 佣人大声地求饶喊救命。 陆少骢没让堵嘴,非常享受地听着佣人在死亡边缘的徒劳无功,而并不做理会。 其他佣人已手脚利索地前来将地上的狼藉迅速拾掇走。 傅令元关切询问:“你烫哪儿了” 陆少骢已恢复神色,笑着在他面前翻两转自己的手心手背:“没有,我哪里能那么轻易被烫到。” 傅令元半点不提他方才对那名佣人的发作。用佣人重新端上来的一壶茶亲自给他倒,轻笑着道:“好了,可以开始你积极上进地和我谈工作了。” 陆少骢哈哈哈地开怀笑,然后一秒钟收住,脸骤然阴鸷地拉下,咬牙切齿:“给黄金荣的安稳日子太长了” 老妪在屋里给阮舒做诊治。 荣一守在门口。 庄爻拉着闻野在外面的廊下质问:“你怎么回事儿不是杳无音讯好几天连订婚都不亲自出马了一出现就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没有易装你不知道那个姓褚的警察在场吗她当时看见你了” “看见了又怎样她又不认识我她就算认识我,她能抓到我”闻野冷笑,“你和那个女人呆得太久了吧现在也和她一样一问就一堆问题地管我。连神态和语气都学了好几分” 庄爻亦冷笑:“别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扯。我在和你讨论的是我们的安全。你不要太猖狂了,总是不拿警察当回事儿,早晚要吃亏。到时影响到的不止你一个人。” “你怎么不劝那个女人少和警察来往”闻野反诘。 吕品从外面快速而来,汇报道:“boss,庄家二爷来电话,说既然boss你回来了,就见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刚刚在庄宅不是见过了要说的话之前在电话里也聊完了。”闻野不耐。 庄爻插腔:“你就那样突然出现在庄荒年面前,不和他解释点什么” “有什么可解释的”闻野嗤之以鼻。“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从我们这塞给他的,我偶尔来带走她一次他又能怎样” 庄爻皱眉,有种被他的任性打败的感觉。 反正一旁的吕品已经被打败了。 闻野正扭头问吕品:“梁道森呢” “已经让他回家去了。”吕品忙不迭道,不忘示意手中拎着的服装袋,“东西带来了,boss随时可以用。” 庄爻眉心一动,目光不由深两分。 如他所料,没多久,闻野再重新出现,已变成了梁道森的样子。 而老妪也差不多在这时从屋里开门走出来。 荣一离得最近,即刻询问:“怎样阿婆我们大小姐的过敏症怎样” 闻野和庄爻也迎上前。 “别担心,不严重。”老妪摇摇头,缓缓道,“不是说来之前打过针剂针剂的效果很好。她挺好的。我刚刚翻了翻她的身上,胸腹那块起的斑子也褪得七七八八。不过,” 随着她话锋的一转。闻野、庄爻和荣一的心不禁一提,听着老妪紧接着道,“她这过敏症挺敏感的,以后饮食一定要多加注意。我之后琢磨琢磨,能不能有办法帮她调理调理。” 庄爻和荣一轻吁气,闻野则非常不高兴:“你能一次性把话讲完不要吊着一口气在那儿故意卖关子吗” 老妪一脸慈爱:“小野,不要总是那么没耐性。” 闻野双手抱臂,微抬下巴。未接腔,眼睛往屋里瞟了瞟。 老妪似读懂他的心思,侧开身让开路:“她已经醒来,恢复意识了。” 庄爻和荣一马上进屋里。 闻野倒是没动。 老妪也站着没动,看着他,维持着她的慈爱的笑意。 闻野被她盯得不舒服:“你干什么” 老妪轻轻摇头,跨出门槛,步履蹒跚:“我去给她捡点药。” 闻野顿了两秒,则跨进门槛。 屋里,阮舒靠坐在床头,正接受着荣一的严密“盘问”:“大小姐,你今晚怎么就给吃了辣椒” “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阮舒揉着太阳穴,十分郁闷。 “大小姐,你仔细回忆回忆,你今晚都吃过哪些东西”荣一追问。 509、色令智昏 含43500钻加更 , “没吃过什么。就是几口宴席上的菜。”阮舒深深颦眉。 庄爻听言亦皱眉:“姐在宴桌上就坐我旁边,我没看到姐吃过辣椒。我还给姐夹过菜,夹的是我自己先尝过确定没有加辣椒的凉菜。” “嗯。是。”阮舒点点头。 因为过敏症,她对饮食中是否放有辣椒,总是比较敏感的。可她今天真没什么感觉。 江城这边的饮食,口味比海城要重,也比海城的人要多吃辣。 不过一直以来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不便利,因为她几乎没有要去迎合别人的口味的时候,都能自行选择,所以轻而易举可以避开。 只今晚的订婚酒宴,则毕竟是办给族亲们吃的,和自己独自吃饭不一样,无法全部任凭她的个人喜好来指定菜式。所以误食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忖着,阮舒道:“可能是今天太忙乱,我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吃了,我也没有发现。” 但听闻野的问话冷不丁传出:“除了大块头,还有谁知道你对辣椒过敏” 阮舒应声一愣。 庄爻明白过来闻野的意思:“有人故意使坏” 闻野双手抱臂,从门槛处走来阮舒跟前:“哑巴了问你话。” 阮舒淡淡吐字:“傅令元。” 其他的,诸如林平生、庄佩妤、林翰、陈青洲,全部都已经死了第144章。 “” 她给出的答案使得屋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 闻野恶劣的冷嘲即刻砸出来:“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男人” 砸完话,他霍然扭头又出去了。 阮舒哂笑,只觉得他不在她面前转悠,空气都清新许多 庄爻颇具深意的目光从闻野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收回来,落向阮舒,继续方才的问题:“姐,没其他人了” “在江城的。”他追加着强调。 阮舒摇摇头:“在江城我根本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 最后一个字的音尚未完全吐出便突兀地戛然。她怔住,才刚记起:“显扬” “唐显扬”庄爻问她确认。 “嗯”阮舒眉心蹙起,“显扬确实知道我对辣椒过敏。” 荣一一下子得出结论:“隋家一定是隋家” 阮舒微抿唇。唐显扬是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对她暗中使绊子的。但隋家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就算真是隋家做的,她相信不是唐显扬故意把她的过敏症告诉隋家的人。更有可能是无意间透露的,却被隋家的人留了心眼。 “如果是唐显扬,现在隋家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只有隋欣了。”庄爻的眼里闪过一丝陡峭。 阮舒察觉,即刻捉住他的手,肃色叮嘱:“现在尚未确定是我自己误食,还是真的被隋家的人算计,你不要贸然动作。” 庄爻明白她的心思:“姐在顾及和唐显扬的交情” “嗯。”阮舒不否认,“我不可能顾及显扬。这事儿我们让下面的人先查着,我自己也会找时间探探显扬的口风。” 庄爻沉默。 阮舒看着他。目露坚持:“我不是要忍气吞声。只不过,隋欣和隋家三姐弟毕竟不一样。还是那句话,现在全是猜测,并不确定。” “今晚这事情,若为隋欣刻意而为,也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狠手段。而且,她后面还杵着尊庄荒年。” 庄爻安静半秒,最终选择尊重她的决定:“我知道了姐。我不擅自插手。” 订婚宴接近尾声,大家陆续散席回家。 隋欣带着隋润菡和唐显扬向庄荒年道别,张望着四周好奇:“庄小姐和梁先生呢怎么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今天的两位主角了只剩庄二叔你在这里忙活” “姑姑今天有点累。阿森已经陪她先回家休息了。”庄荒年简单回答。 隋欣了然地点点头:“辛苦庄二叔了,祝福庄小姐和梁先生能早点有好消息,给庄家开枝散叶添子添丁。庄家早日后继有人,庄二叔也能够比现在轻松些。” 庄荒年听出她的话外音,笑笑:“你有生育男孩子的经验,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姑姑分享分享。往后我姑姑怀孕,兴许还得向你讨教不少事情。” 走出庄氏宗祠,隋润菡便和隋欣咬耳朵:“以前你大姑父,也没有仗着自己的家主身份,在这种场合提前离席过。” “或许她是不得不提前离席。”隋欣笑了一下,低低轻喃,“随随便便试了一下,倒是试出了效果。看来不是简单的不习惯吃而已。” “你在嘀咕什么”隋润菡没听懂。 “没什么。”隋欣摇摇头,接上隋润菡的话题,“她越是没有分寸越是傲慢无礼,不是挺好的” 隋润菡忖了一忖,认同:“也对。最好让大家以后对她都有意见~” 旋即她又道:“不过,庄荒年打的算盘能顺利吗不是说那个贱蹄子以前在海城私生活放荡那肚子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胎,还能生得出” “她生不出。我们也该盼着她能生出。”隋欣清晰地与她分析说,“她早点生,庄荒年留着她也没用了。我们隋家的日子才能恢复和以前一样,好过点。” 隋润菡握住隋欣的手:“庄荒年其实挺没用的。现在终归被那个贱蹄子压着身份,说什么已经尽力保我们了,大姐和二哥不还是被搞成了那副模样” 说着,她情绪难免起伏,忿忿然:“这几年大姐和二哥也没能再多找到些足以威胁庄荒年的新把柄。” “那也没办法。庄荒年这个人谨慎得很。当年要不是因为我爸他”回忆有些沉重,隋欣不禁咬了咬嘴唇,才继续把话讲完,“终归是机缘巧合,否则我们隋家算什么哪能掣肘庄荒年” 因为提及隋欣的父亲,隋润菡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忧伤:“全是大哥的一条命,换来我们隋家这几十年的安稳” 寒冬的夜色下,隋欣的眸光轻轻闪烁,神色忽明忽暗。 隋润菡记起什么,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唐显扬:“你和梁道森不是朋友那就和他多走动走动,增进关系,也能有利于我们隋家的未来。你要记住你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隋家的女婿。” 唐显扬表情温和:“他现在搬去庄宅住了,我以后更不方便找他的。” “不方便去找,那也可以电话多联络。”隋润菡给他出主意。 “小姑,”隋欣挽住唐显扬的手臂,把他从后面拉上前来,“显扬当初和梁道森交朋友,还没有女家主这回事儿。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现在有这种便利,干嘛不顺便用一用”隋润菡不放弃。 “显扬没必要去做贴人脸的事情。”隋欣有点小小地不高兴。 见状,隋润菡也不好再多劝什么,就此止话。 既确诊无大碍,阮舒也不继续打扰老妪,和庄爻、荣一告辞离开。 之前说走人就走人的闻野却原来已提前上车里等候,在后座里翘着二郎腿。 打开车门的时候,他颇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马上又扭头看车窗外面。 阮舒不自讨没趣,一声不吭地兀自落座。 随后庄爻也坐上来。 荣一和吕品则分别承包驾驶座和副驾驶座。 车子启动后不久,闻野突然隔着中间的阮舒,将一个袋子丢给另外一边的庄爻。 庄爻看了看他,垂眸打开袋子。 阮舒斜眼过去,瞟见是些药材,估摸着是老妪开给她的药。 闻野什么也没说。已经又将脸挪向车窗外,并且和她之间在座位上尽量保持开距离。 阮舒有点莫名其妙,不太明白他的这通脾气究竟是在怄什么就因为她提及傅令元,他依旧看不过眼认为她又在犯贱 庄爻把袋子重新系上,暂且收好。 车厢里恢复安静。 阮舒的后脑往后靠着椅背,闭阖双眸,在假寐中越来越困顿。 闻野的眼睛盯着玻璃上照出的一点点模模糊糊的身边的那个女人的影子,察觉她貌似在缓缓地动。 不多时,他靠近她那边的肩膀骤然一沉,有重物压上来。 闻野转回脸。发现是阮舒的脑袋枕了过来。 不知是因为疲累,还是针剂的效果,她睡得貌似有点沉,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身体的倾侧。 一番折腾,她脸上的妆容晕开来不少,加上此刻呈现的睡容,脸庞笼在车厢内的光晕里,倒显得她的面部神情柔和些,不若平常凌厉。 光洁的额头不见任何粗大的毛孔,眼尾细长。睫毛一根根仿若能数清。挺秀的鼻梁往下,她唇上的殷红掉了色,清浅得恰到好处。 她身上所着的尚为订婚礼服。复古的立领松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露出一截她白皙的脖颈。 从他的视线的角度,恰能够欣赏到她精致的锁骨。 闻野的眸子轻轻眯起一下,挪移开,便看到他自己的衣袖。 所着的是梁道森换下来给他的订婚礼服,与她的相配套,此时他的手臂和她的手臂并靠在一起,边角处的龙凤绣纹十分和谐。 和谐 闻野怔了怔,乍然一抬眸,发现庄爻正盯着他看,表情蕴着凝重和复杂。 一瞬间,他如同猫被踩了尾巴,下意识地就想把阮舒狠狠推开。 手碰上阮舒的手臂时,又记起自己之前好几次用劲过甚伤到她,硬生生强行收住力气。 收住力气,推了她,却好像还是多了劲儿,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往反方向。倒去庄爻那儿。 一向警惕性非常强的阮舒竟是没有醒,仅仅轻蹙了一下眉心,便就此靠在庄爻的肩膀上,依旧闭阖着眼继续睡。 庄爻可就没有推开阮舒了,只是伸手轻柔地稍稍帮她调整脑袋的位置,意图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闻野登时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她动作亲昵安稳地睡在庄爻的肩膀上,脸变得特别臭。 庄爻抬眸,与闻野的灼然目光对视上,皱着眉。用口型无声地表达不满:“麻烦你不要总是对她那么粗鲁。” 闻野心里毛毛的,越看越不顺眼,一口气上来,冷冷地哼一声,拿脚轻轻踢了一下阮舒的小腿,并拽了拽阮舒的手臂。 未曾料到他会如此,庄爻反应都来不及,阮舒便被惊醒了。 惊醒的时候还因为闻野拽的那一把,她的脑袋从庄爻的肩膀上滑落,身体差点栽倒,多亏了庄爻及时扶住她。 “姐,小心” 阮舒抚着额头,尚有些迷糊,不过困顿消散了大半这个针剂,她记得很早有一次她辣椒过敏,被傅令元带去陈青洲那里打针之后,也睡了挺久的。 庄爻见她反应迟钝,又唤了她:“姐” “没事。”阮舒摆摆手,坐正身体在椅座里。 庄爻恼怒地指责闻野:“你病得不轻” 阮舒闻言也看向闻野。 闻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睨着她,嗤声冷笑:“一刻都不消停。” “”没明白什么消停不消停的,阮舒也懒得去明白,直接无视他。 庄爻同样无视他,问阮舒要不要继续睡。 闻野却不甘心被两人冷落似的,插话给他自己找存在感:“睡什么睡不怕就这么睡死过去” “你能消停一刻不要嘴贱么”庄爻气结。 “你是她的代言人么她本人一句话都还没吭,你就迫不及待地一句接着一句。”闻野瞍他,“你确定你只是拿她当你的姐姐” 这话的性质可和前面的非常不一样。 气氛顿时不对劲。 庄爻的表情更是一变,刀子即刻拔出来指向闻野。 不用说,闻野的枪在同一时刻也拔出来对准庄爻。 阮舒坐在两人中间,盯着亘在自己眼前的一刀和和一枪,表情清冷薄凉:“你们慢慢玩。先让我下车。” 庄爻听言凝睛一瞧,发现庄宅的大门近在咫尺,对闻野冷眸又冷脸地,暂且收起了刀。 闻野慢悠悠地也收枪,神情轻蔑:“那什么表情别搞得好像是你勉为其难地暂时放我一马。明明是你的刀比不过我的枪子儿快。” 阮舒:“”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话语间透着股浓浓的幼稚。 庄爻未再受他的挑衅,在车子开入大门停稳后率先下车,帮阮舒挡着车你今天订婚,来抢婚的吧” 阮舒微微一怔她看见闻野的样子了 褚翘未追问深究,仿若只是单纯地这么一调侃而已。 “行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回头再联系。” 结束通话。阮舒盯着手机屏幕的暗下来之后,颦眉这通电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打来试探的。 闻野啊闻野 他今天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从屠宰场出来,傅令元送走陆少骢,再返回,栗青和赵十三刚从后面回来。 “什么情况”傅令元问。 “按小爷的吩咐,给那个佣人上药了,吊着气,没让死。”栗青汇报,“手底下的人在洗皮上的血和肉沫。之后会放在通风处晾干,等小爷再来的时候收战利品。” “下次来估计另外一只手的皮也要被剥了。”赵十三嘟囔,“小爷不是说了正好先练练手。” 练练手,之后要剥的就不是佣人的皮了,是黄金荣的皮 栗青更深一层次理解到的是这个意思,顿时沉默。 赵十三则还在碎碎念:“小爷今天换了一只手拿手术刀,不习惯吧,要不就是小爷几个月没用刀,生疏了。我瞅着刀法不如以前利落了,伤口有点不齐整,还切到血管了,刀划过去的血滋呼啦,流得有点多。不过剥皮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 “最近几天得让兄弟们注意点,别在小爷面前冒头,否则肯定会被寻到由头拖进屠宰场里继续当试验品。” 栗青觑了眼傅令元面上的沉凝,打断赵十三:“你话怎么那么多。” 赵十三懵了一脸逼:“欸我在琢磨着护住兄弟们的安危,有什么问题么” 栗青啧一声:“说你前面复述剥皮过程做什么还嫌在屠宰场里看得不够恶心,要细细再回味一遍吗” 眼看赵十三脸红脖子粗,傅令元唇际一挑,出声:“你们先去休息吧。” 话落。他自行迈步上二楼,径直前往书房。 坐进大班椅里,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不多时,抬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 确认萦绕在鼻息间的难闻味道确实出自方才在屠宰场内的气味被沾染到衣服上,他深深折眉,起身将外套脱掉,塞进垃圾桶里。 重新落座后,他往后靠上椅背,仰脸。盯着上方的白炽灯。 “首要条件是,你得答应我,保证荣叔不受陆少骢的骚扰,在医院相安无事地接受治疗。” 她的清冽嗓音回响脑海。 傅令元闭上眼。 当时答应得太爽快了吧 现在真真要做起来,还是比他想象得更为棘手。 色令智昏。 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啊 傅令元伤脑筋地捏了捏鼻梁骨,唇边泛出无奈又自嘲的苦笑。 翌日清晨。 阮舒穿戴齐落,甫一从卧室里打开门,就看到闻野和庄爻二人都杵在外面,明显是在等她。 “大小姐。” “姐,早上好。” 荣一和庄爻均问候,唯独闻野,双手插在裤兜里,惯例地冷嘲热讽张嘴就出来:“够大牌,每天早上都要让人这么等你的躲在里面化妆也没见你的脸上多开出朵花来。” 阮舒平淡如水地忽视他,而转眸回应庄爻:“早上好。” 旋即举步就朝楼下走。 闻野踢踢踏踏地行于最后,臭着脸眼睛灼灼盯阮舒的后背。 快要从二楼转至一楼的阶梯时,阮舒停下,扭头看闻野。 因为在一楼会碰到庄荒年和仆人,两人必然得继续演戏的,她这意思就是要他跟上来。 闻野眼里带讽,并没有顺从她的示意,一脸傲娇地照他原来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走,经过她身侧时,甚至并不等她,而径直掠过。 分明就是要换成让她追他的脚步。 阮舒:“” 她自然不会像闻野小肚鸡肠地去争这个,加快脚步,赶在下楼前,和闻野并肩而行。 而一到楼下碰上几位仆人,上一刻尚趾高气昂的闻野,已一秒钟收回成梁道森该有的神情姿态。 所以,她刚刚确实没有和他争的必要。他就是个见不得人前的。阮舒瞍闻野。 闻野的脸在所难免地又发臭。 “姑姑,早上好。”庄荒年笑容满面地出现。 “嗯,二侄子也早。”阮舒脚步不停,带头走向餐厅区域。 “姑姑昨晚睡得可好身体可再有不适”这话庄荒年问的是“梁道森”。 “挺好的。她也没再不舒服。庄二叔不用担心。”“梁道森”一贯地彬彬有礼。 510、事出总有因 , “有阿森你在姑姑身边,我确实可以放心。”庄荒年轻轻拍拍“梁道森”的肩,“吃完早饭,我就回自己的家了,不再打扰你和姑姑的二人世界。记得好好照顾姑姑。” “梁道森”恭谦着:“庄二叔你千万不要说得好像要出远门。你只是不住这里而已。还是要经常一起吃饭的。” 走在前面的阮舒忍不住在心底为闻野的精湛演技而赞叹。 当然,同时也决定,如果闻野不嫌弃庄宅打算继续住,她就多找庄荒年回来吃饭以膈应闻野。 行至桌前,荣一帮她挪开大家长位置的椅子。 后面的人跟上来,亦纷纷落座。 她的左手边是庄荒年,右手边是“梁道森”,“梁道森”的旁侧是庄爻。 照例,仆人首先为阮舒送上她的每日一补。 同时庄荒年也开口征询她的意见:“今天周末在家,姑姑应该有空吧荒年帮姑姑约家庭医生可好及时了解姑姑如今的身体状况。” 是想及时检查她是否成功受孕吧阮舒搅着盅里的补品,无情地打破他的希望:“之前还没确定下来他是否能满足我,所以一直都用着避、孕、套。昨晚他刚真枪上阵的,二侄子别太心急。” 简单粗暴又直接。 庄荒年不禁咳了咳,咳得颇为干巴巴。 庄爻也朝她瞟了一记难明的眼神。 至于“梁道森”庄荒年就在他的对面坐着,他根本无法展露任何他的真实情绪。 “不是的,姑姑误解我的意思了。”庄荒年笑笑,解释道,“是身体的常规检查,以方便及时为姑姑调理。” “二侄子有心了。”阮舒随口应着,“那就让医生来吧。我们今天没有出门的计划。” 闻野好不容易入住。她自然要留他在庄宅,好好“享受”。 庄荒年即刻吩咐管家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预约下午的时间。 回过头来,他与阮舒谈及下一件事:“昨天族里的几位老人提醒,虽然阿森是入赘,但从礼数上讲,我们庄家其实都应该去见一见阿森的父母。” “他的父母不是已经过世”阮舒挑眉。 “对,是过世了。”庄荒年说。“荒年的意思是,让阿森带姑姑去给阿森的父母上个坟。” “正好,姑姑和阿森正处新婚,姑姑可以借此机会出门散散心,全当和阿森度蜜月。姑姑接手庄家以来,还没有好好休息过。身心都需要放松。医生也说了,这样有助于受孕。” 嗯,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一切皆为早点生出庄家继承人而服务。阮舒咽下嘴里的东西。琢磨着他最开始说的“族里的几位老人提醒”,抬眸睨“梁道森”:“二侄子和你说过这件事了” “梁道森”点点头。 庄荒年帮腔:“昨天在婚宴上,我顺便问过阿森的意见,阿森说都可以,看我们庄家的安排。” 阮舒瞳仁微微一敛,忽地恍然,闻野早知有蜜月这一出,或许没几天就要出发,所以他昨晚才愿意屈尊降贵暂且来住庄宅 就说,他怎么可能勉强他自己。 兜转着心思,她牵扯着嘴角,轻飘飘地挑刺:“所以现在是你们两个自行商量好做了决定,才来通知我,是吗” “不是的,姑姑误会了。”庄荒年面对她时最频繁挂在嘴上的恐怕就是这一句了,他双手作揖。“我和阿森肯定是尊重姑姑的意思。如果姑姑不愿意,可以不去的。” “我说了我不愿意去么”阮舒将吃剩的补品推到一旁,接过荣一递上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唇边,道,“我也觉得自己确实该度个假。这可能是我们俩最后的二人世界。” 暗示的是孩子的问题。庄荒年听着也高兴,笑言:“好的姑姑,那荒年马上就帮姑姑安排下去。去给阿森的父母上完坟,就近有不少的旅游胜地。” “姑姑喜欢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这会儿人也少,玩个十来天,正好能在过年前回来。” 阮舒不甚在意地颔首:“都可以。” 能有机会暂时离开这个沉闷的庄家,上哪儿她都没有意见。稍微让她有所纠结的是,这又与她想速战速决了结庄家事务的意愿相违背。 最重要的是,她费解闻野此举的用意 不动声色地向他投去目光,他在专注地扮演梁道森,没有理会她。 早餐结束,送走在庄宅小住了大半个月的庄荒年,顿时感觉,这下子庄宅是真的被自己人占据了。 阮舒揪闻野和庄爻到跟前,探究:“度蜜月是什么鬼你们在谋划什么” “这件事我也刚知道。”庄爻皱眉,和她一同看向闻野。 闻野双手抱胸:“给你休假的机会,你还摆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阮舒颦眉。休假的机会她自然想要,可他给的,她哪敢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疑虑:“你要清楚一件事,现在庄荒年在逼我生孩子。要是继续拖下去一直生不出来,肯定会出问题的。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在出问题之前把庄荒年解决掉把庄家彻底掌控” “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闻野嗤声。 阮舒:“” 她只觉得自己当初同意和他们进行利益交换时,没有写个明文的合同并约定好受限的时间着实太失策 不过其实,就算她那时真的有所要求,闻野多半也不会签。 捺了捺情绪,她迅速恢复平静,平静地问:“是真的要去外地。还是假借蜜月的名义,继续留在江城” “你想继续留江城”闻野反问,仍旧不好好说话。 阮舒已习惯,所以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真的要去外地。 “你和庄爻也一起”她又问。 “你希望我们一起么”闻野也又反问。 “梁道森肯定是要和我一起的。”阮舒语调平平。是梁道森,而不是闻野。 “姐,等先看看具体行程安排。”庄爻插话,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闻野。 阮舒读懂,也看出来。庄爻是打算私下先和闻野聊清楚。 抿唇,她收了腔,正要走开。 管家在这时来报:“姑奶奶,大奶奶家的那位外甥女来了。” “隋欣”阮舒意外,“一大早的,她来干什么找庄荒年” “不是,”管家摇摇头,说。“她就是来找姑奶奶的。情绪有点不大对劲。非得进来。” 难道隋润芝又出什么状况,所以隋欣找来她的头上阮舒目前能猜到的就是这样。 管家则又追加补充道:“仆人在外面强行拦着他们夫妻俩。唐先生也请求见姑奶奶。”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让他们进来。” 转身她走向客厅的沙发,瞥见“梁道森”也跟了来,表情间挟有一抹好整以暇的轻蔑的冷笑。 嗯阮舒不禁多瞧了他一眼,心下存疑。 “隋欣”唐显扬的叫唤声不瞬传来。 伴随的是隋欣的身影飞快地跑入厅堂,直奔阮舒的面前,张嘴便道:“把我的毛豆还给我。” 毛豆阮舒懵住。 隋欣满面风尘,身上所穿的还是昨晚在订婚宴上看见她时的那套衣服,眼眶红红的,强行隐忍着某种情绪,声音则压抑不住颤抖。 “隋欣”唐显扬总算追进来她的身边,圈起双臂抱住她。 和隋欣一样,他也满面风尘,穿着昨晚的衣服没换,胡子有点拉渣,眼睛里充斥着熬夜的红血丝。神情疲惫。 抱住隋欣后,他看向阮舒:“庄小姐,抱歉,冒昧打扰。” “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阮舒关切问唐显扬。 “你还装”隋欣哽声,明显想朝阮舒倾身,却是浑身无力地靠在唐显扬的怀里。 阮舒极轻地蹙一下眉。 唐显扬打着精神回答她道:“庄小姐,我儿子毛豆昨晚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有下落。所以隋欣的情绪不在状态,请庄小姐谅解。” 阮舒怔忡:“怎么不见的” “保姆哄他在摇床里睡觉后,出了趟房间,两三分钟的功夫,再回来就不见了。怀疑被人抱走了。” 唐显扬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隋欣便又絮絮念叨:“毛豆一定在你这里一定是你抓了毛豆把毛豆交出来把毛豆还给我” 她张望着四周,挣脱开唐显扬的怀抱打算冲进房间去找。 唐显扬揽住她的腰再一次将她捞回他的怀里,不停地安抚:“隋欣隋欣你别激动警察已经在帮我们调查了会找到的毛豆会没事的” 隋欣摇头:“不是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她抬起手臂,直指阮舒:“一定是她做的” “隋欣。”唐显扬按下隋欣的手,温声劝慰,“不会是庄小姐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是她就是她”隋欣的口吻极其确信,猛地推开唐显扬,怒声,“你现在究竟是在袒护谁丢的是你儿子你不帮着着急还在这里为那个女人说话你是不是还对她余情未了” “隋欣”唐显扬因她的口不择言忍不住光火,强行拉过她。 眼看小两口有要爆发争吵的迹象,阮舒蹙眉出声了:“隋小姐,你们的儿子不见了,先表示一下我的关怀。只是,你口口声声那么坚定地指控是我做的,是不是得有个理由” 隋欣定在那儿,眼神颇有些闪烁地和阮舒对视,两秒后,却是道:“之前我大姑姑就是被你带来这里。” “所以这次你儿子丢了,你就直接认定也是我的做的”阮舒唇角一哂。“隋小姐,我觉得你的逻辑应该不至于如此可笑。” “好,就算上一次大侄子媳妇确实是被我带来庄宅的,那也是事出有因,因在花园里的那副陈年尸骸。可现在,我抓你的儿子能够干什么用” 隋欣似被她问住,没有说话。 阮舒兀自揣度:“难道是要威胁你,逼问你什么事” 她黑若点漆的凤眸笔直地盯着隋欣。目光明锐:“那么看隋小姐你的反应,确实是认为有什么事,值得我抓你儿子来加以要挟的。要不要直接道明究竟是何事” 隋欣的眼神应声狠狠一闪,表情微微有恙。 阮舒双眸一狭,心里浮出的是关于昨晚误食辣椒之后的某番言论推测。 一旁的唐显扬稍稍听出点味儿,皱着眉,看了看阮舒,又看回隋欣,低声询:“庄小姐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隋欣用力甩开他,既愤怒,又失望,“你现在是帮着外人来质问我” “不是。”唐显扬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只是单纯想弄明白缘由。” 说着,他转向阮舒:“庄小姐,恕我无礼。能否问你确认,我们家毛豆的失踪,和你没有关系。对吗” 阮舒倒没有从中听出他对她的怀疑,他明显只是想给隋欣一个定论,好带隋欣走而已。 阮舒本身自然是坦坦荡荡的,但一瞬间她是犹豫的,因为她记起方才管家通报隋欣上门时,闻野的那抹异样神色。 然。实际上,不等阮舒给予回复,隋欣接起了一个电话,整个人骤然失控地哭喊:“毛豆” 唐显扬抓着隋欣的手机一瞧,脸色一白,表情亦是大变。 “你太恶毒了他只是个四个月的孩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啊你抓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隋欣扑向阮舒这边。 荣一身手敏捷地拦住。 隋欣被他的彪悍的身体撞倒在地。 手机掉落在地。 阮舒投去目光,得以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个视频电话,视频那头的画面令人触目惊心 小婴孩躺在一张摇床里,摇床的正上方垂吊有一把锋刃的匕首。匕首的把柄上系了条线,线的那头延伸而去,绑着的是一冰块,而冰块正在缓缓地融化。 可想而知,待冰块融到一定程度,承受不住匕首的重量时,匕首便会掉落。对准婴孩 如此残忍的手段,阮舒的第一反应更加是去看闻野,发现庄爻的目光也落向闻野。 闻野勾着抹轻嗤,神情姿态足以说明,这件事确实为他所为。 那边隋欣从地上爬起,在荣一的阻挡之下,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阮舒,跪坐着。潸然泪下地斥责:“你不能这样你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你害了我大姑姑害了我叔叔,连我儿子的命都想要你是庄家家主就了不起么” 唐显扬在看完视频后亦双腿发软站不太住,嘴里叫唤着“隋欣”,想走到隋欣身边拉她起来,结果他自己反而也坐到地上。 “警察警察让警察看看”他转口又念叨,已顾及不上安慰隋欣,从口袋里掏他自己的手机,却是怎么都拿不稳。 夫妻俩全都丢了魂魄。 阮舒对罪魁祸首闻野冷着脸。拳头紧攥闻野背着她做了这件事,承担者却是她,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当着唐显扬的面处理,否则等于承认这事与她确实有关。 她只能暂时请唐显扬和隋欣离开,她再让闻野赶紧把毛豆送回去 她心内决定刚下,庄爻在这时站了出来,向阮舒稍躬了躬身:“姐,抱歉。这件事其实是我瞒着你做的。” 阮舒眉心深深一拧。 地上的隋欣腰背挺直:“果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我就说一定是你们做的” 唐显扬愣怔在那儿,满面不可思议地望向阮舒。 隋欣抹着眼泪:“把我儿子还给我” 庄爻转过身来,看着隋欣,眼神陡峭:“刚刚我姐说得没错,事出总是有因的。隋小姐自己丢了孩子,无凭无证的情况下便来庄家讨孩子,想必心里非常清楚,是自己做了对不起我姐的亏心事。隋小姐不觉得自己应该先好好反省反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隋欣否认。眼睛只盯着阮舒,重复,“把我儿子还给我。” 庄爻挪过身体,挡住隋欣的视线,表情冷冰冰:“隋小姐,如果想要保住你儿子的命,现在就请解释清楚,昨晚的订婚宴席上。是不是你在我姐的饮食里放了辣椒” “辣椒”最先有反应的是唐显扬,因为他记起的是昨天的宴会桌上,隋欣突然给他夹辣菜,又突然说的那两句话。 庄爻的目光转而落向他:“唐大哥有什么想法” 唐显扬没有回答他,而怔怔地看隋欣:“隋欣” 隋欣脊背一僵,却依旧重复着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庄爻指了指地面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隋小姐,你儿子的时间不多了。你既然不要他的命,那也没有办法。” 隋欣的表情惨白兮兮,身体分明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唐显扬当即上前,搭住隋欣的两肩:“你是不是放辣椒了是不是你做了是不是” 隋欣没有反应,双眸不离手机上呈现的毛豆此时此刻的状况,镜头特意在缓慢融化的冰块和垂吊着的那把匕首上两边切换。 “或者隋小姐现在心里在想的是要去找庄二叔求助为你们隋家主持公道”庄爻哂笑。 “庄小姐”唐显扬在这时向阮舒投去复杂的目光,“你能不能先让林璞把毛豆放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追究好不好他还只是个孩子不管怎样他都是无辜的算我求你” 说着,他竟是跪起,就要磕头。 阮舒正要出声。 隋欣率先拉住唐显扬,制止了他。看着阮舒:“是,是我。是我趁着昨天订婚宴人多手杂,比较混乱,买通了人,在送往庄小姐的那桌子菜里动了手脚。” 虽然承认了,但她的表情并无丝毫悔意,相反,全是愤懑:“可只是一点辣椒而已最多就算恶作剧又不是动刀动枪地要你的命你们却把我的毛豆” “隋欣”唐显扬厉声。遽然对她高高扬起巴掌他曾经见过一次阮舒辣椒过敏后那副痛苦的样子,好像是会引发她的呼吸道堵塞,没有及时救治的话,是会窒息的,不小心也会要人命的,哪里是隋欣口中轻巧的“一点辣椒”而已 认识他这么久,头一回见他如此动怒,如此生她的气,甚至看起来要打她,隋欣呆呆的,一时无法反应。 唐显扬目光闪烁,最终巴掌还是没有落向隋欣,转而打到他自己的脸上。 两个耳光之后,唐显扬将方才那一记被拦下的磕头重重还出来,由衷致歉:“对不起全是我的错隋欣她其实只是以前听我提过一嘴你不习惯吃辣椒,所以她真的以为只是恶作剧” “她不是真的心怀歹念要伤害你的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请庄小姐原谅她更请庄小姐让林璞放了我的儿子” “她不是心怀歹念”荣一气咻咻,“她做这件事本身就是要故意害我们大小姐的果然是一家人就和隋大奶奶一般恶毒亏我们大小姐昨晚还坚持要先调查不让我们动手,怕我们冤枉了人,结果真是你做的刚刚还死不承认” “我告诉你,这事就算你把庄荒年找来,也帮不了你你对我们大小姐所做的,就是企图残害庄家家主就是谋杀未遂” 隋欣唯一的反应就是抱起地上的手机,似什么都顾及不得了,人趴到地上,也给阮舒磕头,哭得快岔气:“毛、毛豆我的毛豆你们想对我怎样都可以只请你们放过毛豆毛豆” 唐显扬抱住隋欣,恳切甚至乞求地望向阮舒:“舒” 把场面搞到这种地步,本就不是阮舒的本意,她噌地站起:“起来吧” 旋即她扭头:“林璞,孩子在哪儿快还回来” 叫的是庄爻,实际上的讲话对象是闻野。 不到三秒钟的功夫,视频电话的画面上,有只手将垂吊在婴孩上方的匕首拿走了。 “毛豆”隋欣浑身的力气像是随着这只匕首却抽走了一般,软绵绵地靠在唐显扬的怀里,揪住唐显扬的衣服催促,“快回去接毛豆我们快点回去” 唐显扬点着头,没忘记向阮舒表达感激:“谢谢谢谢庄小姐” 之前始终保持沉默的“梁道森”摇头叹息地出了声:“显扬回去好好和你老婆沟通一下吧” 511、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 含43700钻加更 , 他看了一眼隋欣,状似友善地提醒:“她应该感谢有你这么个老公,否则今天不一定能就这么算了的。” 唐显扬沉默,看向“梁道森”身后的阮舒。 阮舒原本打算走过来,行至半路却又止了步,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注视唐显扬,神色复杂难明。 庄爻站到唐显扬跟前重申一遍:“唐大哥,我姐昨晚误食辣椒,身体不舒服,我气不过,琢磨来琢磨去,你太太的嫌疑最大,所以我掳走了毛豆。” “今天不管你太太承认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我都没有要故意伤害毛豆的意思。如果用你太太的话来讲,就是最多算恶作剧,吓唬吓唬你们。” “再或者,按照你的话来讲,我不知道毛豆对你们夫妻如此重要,不是真的心怀歹念要伤害毛豆。”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语调口吻皆温和,却也锋芒毕露,警告意味浓浓。 特别是借用他们夫妻俩的话,令唐显扬仿若被打了脸,火辣辣的。 但最后,庄爻还是非常诚恳地致歉:“对不起,代我向毛豆说对不起。他才四个月,是很无辜的,我却把大人的过错转嫁到他一个孩子的身上。” 旁边的荣一则忿忿然:“大人不作恶,小孩子又怎会遭殃” 隋欣撑在唐显扬的身侧,嘴唇紧紧抿着不吭声。 唐显扬的脸色亦尚未从方才毛豆的危险中缓过来。 阮舒在这个时候出声唤:“林璞,荣一,够了。不要耽误他们回去接孩子的时间。让管家派车送一送他们。”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庄宅。夫妻俩这副状态,自行驾车根本不安全。 荣一应承着出去交待管家。 唐显扬先是对庄爻的话略略颔首,临走前,隔着距离遥遥看着阮舒,再沉沉一颔首:“谢谢。” 阮舒凤眸深深,目送他们的离去。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闻野伸出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嗤声,“舍不得你的初恋情人” 阮舒迅猛一个转身,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朝他脸上掴。 闻野反应灵敏地往后仰身,钳住她的手。 只不过这次他没能如先前那般全身而退,虽然避开得足够及时。但还是被她的指甲刮到脸。 庄爻疾步跑过来,将闻野和阮舒二人分开。 闻野怒目瞪阮舒:“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才发什么神经”阮舒眼里铺着霜,“谁让你去动唐显扬的儿子四个月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卑劣无耻毫无人性” “呵呵呵,我卑劣我无耻我毫无人性”闻野冷笑,“昨晚上是谁难受得死去活来的隋家的人故意整你,你就要为了个狗屁初恋情人放他们一马你什么时候成菩萨慈悲心肠了想当光芒万丈的圣母白莲” “所以是你自己昨天在阿婆的屋外偷听我们讲话还是吕品偷听了转给你了”阮舒质问。 “偷听”闻野轻哧,甚觉可笑至极一般,“你谈论的是什么国家机密值得我偷听” 阮舒眸光幽冷:“管你是不是偷听我并不需要你帮我报复隋欣你的私事都不允许我过问,凭什么我的私事你擅自插手我要死要活与你无关” “你的死活当然和我无关”闻野的表情亦阴鸷难看。 阮舒轻轻一呵:“你自己当年也是从一个小孩子过来的你也曾因为大人之间的纠缠不清所以受到牵连你现在如此痛恨庄家,不就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你的心理造成非常大的影响才让你一直过不去坎” “既如此,你就更该明白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的道理我不是圣母我不会让自己委屈但我就算要报复,也会直接报复隋欣你呢你对一个四个月的孩子下手,和当初别人对四岁的你下手,有什么不同” 闻野的神色一阵阴晴变幻,寒气阵阵。 庄爻生怕闻野被惹毛,又不知轻重的地对阮舒使用暴力,竭力挡在两人的中间。 阮舒却没有再多说,扭头便走去楼梯要上楼。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和一个杀人如麻的国际通缉犯讲做人的底线简直太天真太可笑太荒谬也完全就是浪费唾沫和时间 闻野亦转身就走,径直离开庄宅。 庄爻在两人之间自然选择先去追阮舒。 “姐。” 阮舒不予回应,神色冰冷,步伐不停,心里头仍旧郁结难平。 虽然庄爻把绑架毛豆的责任给揽了,但不管怎样,这笔账其实就是算在她的头上。 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锅,她并非头一回背,可闻野甩给她的这种罪孽深重的,她着实心不甘情不愿尤其这次面对的是她不愿意伤感情的唐显扬 庄爻多少明白她的想法,重新唤她一次:“姐,闻野他确实做得过分了。” 阮舒抚着额头,摇了摇脑袋:“不。我资格评判他,我更没资格指责他。是我昏头了。” 她自己都不是个高尚的人,又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层面上去教育他人她心底嘲弄得厉害,勿怪闻野方才要骂她圣母白莲表了。 至于“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 要求所有犯罪分子都能遵循所谓的道义和底线,终归过于理想化过于天真否则,当年强子的母亲不会受黄金荣连累遭遇仇家报复而惨死,强子亦不会变成如今的杀手庄爻。 世界上还有无数这样的例子 更有甚者,从个人仇怨,延伸至报复社会 阮舒再清楚不过,青少年时代的经历,对自我心理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 她忘不了她遭遇林平生的强歼后,最颓靡的那阵子,每天在与外界接触的过程中,是怎样地恶念杂生 其实以前虽然她做事也有底线,但今天后知后觉的,她恍然,不知自何时开始,曾经看待某些人事的模糊界限,逐渐有分明的趋势。 是因为这样,她才对闻野的反应特别大否则,她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深呼吸两口气,阮舒捺下心绪,转而问及另外一件事:“闻野在盘算什么” “否则以他一惯的残忍手段,这回仅仅用毛豆胁迫隋欣承认放辣椒而已,却对毛豆没做任何伤害,说放就放了他是在顾虑什么或者说他是在留着后手准备做什么” 面对她对闻野的质疑,庄爻的表情颇有些复杂:“姐,我暂时也还不清楚闻野这次举动的真正目的。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 他话锋一转:“虽然他确实殃及无辜卑劣地利用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但就算今天直到最后隋欣也不承认辣椒是她放的,闻野也不会真的伤害那个孩子。” “有对闻野这样的了解为基础,我刚刚才有底气站出来,向隋欣保证只要她坦白从宽孩子就没事。” 阮舒蹙眉,对庄爻之所言抱有怀疑。 庄爻认真地说:“姐,就是你指责闻野时提到的,正因为闻野他自己也是从孩子过来的,所以不会伤害毛豆的。抓毛豆,是他认为比直接审问隋欣,能更快速逼隋欣就范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我错怪闻野了”阮舒凛眉,不悦,“是他的手段而没有真心要伤害毛豆。就可以说他的做法完全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庄爻被堵了一下。 阮舒轻吁气,竖起双手:“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讨论这件事了。” 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 即便此时面前站的是庄爻,而非闻野,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一直以来,虽然庄爻比闻野有温情,她和庄爻的关系也更亲近,但无论怎样,庄爻的另外一层杀手身份不容忽视。是故,在深究某些问题时。观念产生分歧是必然的。 正如一旦涉及黄金荣,一旦涉及庄爻背后所在的团体,两人便容易谈不拢,容易不欢而散。 庄爻随她的意,就此止住话。 唐显扬和隋欣回到隋家时,毛豆已经被送回来了,保姆正照顾着。 还在外面帮忙找孩子的隋润菡也赶回来,一家人全都似劫后余生,急乎乎地找医生来给毛豆做各种检查,生怕毛豆有任何的状况。 忙活完毕后,隋润菡一问。得知毛豆是被阮舒绑走的,难免又是一通咒骂,嚷嚷着要告到庄家的祠堂里去,让庄氏族人好好整治整治他们的家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根本不切实际。 隋欣安抚隋润菡。 唐显扬兜里手机震动,摸着,避去外面接。 是来自梁道森的慰问电话:“怎样毛豆没事吧” “没事。”唐显扬还是比较庆幸,出手的人是林璞,而不是阮舒身边的那个魁梧的保镖。 但其实,彼时他还是比较意外,林璞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和他的印象有所偏差。不过转念又想想,他跟林璞本也就没有深入接触过,或许人不可貌相吧 “没事就好。”梁道森的语气间满是关怀,旋即道歉,“对不起,今天在庄宅,我也没能帮到你什么。那种场合,我不方便插话,很怕越帮越忙。而且,我的身份其实也挺尴尬的。” “我明白的。”唐显扬表示理解。 梁道森顿了顿,又问。“你和你老婆沟通得怎样没有吵架吧” “还没沟通。”唐显扬透过窗户,看到里面隋欣和隋润菡坐在一块,隋润菡的嘴巴一张一合,多半还在编排阮舒的不是,怂恿隋欣报仇之类的。 想想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梁道森的嗓音在电话里有所踌躇:“显扬,终归是你们家的事,理论上来讲,其实我不应该管。但今天看到毛豆险些出事,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说一说我的想法,你瞒听一听。就当我胡言乱语也成。” 唐显扬在江城的结交并不多,现在身边正缺少能给他建议的人,梁道森主动这么关心他,他自然是乐意的:“什么想法不用顾虑,尽管说,没关系的。” 梁道森安静数秒,似在组织措辞,尔后道:“显扬,你有没有考虑过,劝一劝你老婆,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词令唐显扬愣怔。 “我的意思是,让你老婆不要再和姑奶奶做对了。”梁道森轻叹气,“我不清楚隋家为什么总能仗着庄二叔,觉得庄二叔会一直帮着隋家。但接二连三的事情,还不足以说明,姑奶奶始终是姑奶奶,庄二叔一定不会为了隋家和姑奶奶翻脸的隋家何苦一次又一次去招惹姑奶奶究竟在指望什么” 唐显扬默然,无言。有些事情无法和梁道森明说。 梁道森的话还在继续:“其实你老婆有点傻。姑奶奶明显很看重你和她十多年的感情,庄家家主的关系不去靠拢,反而去开罪。难道隋家认为,姑奶奶不如庄二叔可靠” 唐显扬犹豫着相询:“道森,你和庄二叔,不是也走得挺近的” 梁道森安静一瞬,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显扬,我不清楚隋家以及庄二叔对姑奶奶究竟藏着什么想法,就我最近的短暂接触,觉得姑奶奶不是个好糊弄的女人。你认识姑奶奶比我久更比我深入,一定更有体会。” “你们就算不为你们自己考虑,也要为毛豆考虑。” 最后一句话,真正地直接击中唐显扬的软处。 未再多言,两人不瞬结束通话。 唐显扬回到毛豆的房间里,静静地注视他。若有所思。 少顷,他走出房间,正撞见隋欣拿着手机出去要打电话。 唐显扬快步追出:“你要打电话给谁庄二叔吗” “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隋欣红红的眼眶又不禁溢出泪水,“毛豆他们伤害的是毛豆他还那么小” “隋欣”唐显扬皱眉,语重心长道,“今天在庄宅,你听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找庄二叔,庄二叔就真的能护着你,能为你讨回公道吗” “你现在又是在帮着外人说话吗”隋欣眼里盛着愤慨。 “我没有在帮外人说话,我是为了你好”唐显扬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再牵涉进你姑姑、叔叔们与庄家的纠缠中那些与你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的。何况如今大姑姑和叔叔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如安安分分地偏隅回隋家该守的本分。” 隋欣咬咬牙:“怎么和我没有没有关系他们是我的亲人怎么能任由他们欺负我们隋家” “我能说,你的大姑姑和你的叔叔,完全是自作自受吗”唐显扬忍无可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还不足以给你警醒吗若非你先去放辣椒,又怎么会牵连毛豆” 隋欣浑身一震,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后,霍然捶打他:“你现在是在怪我” “对我就是在怪你”唐显扬捉住隋欣的双手,束缚她在他的身前,“你的姑姑你的叔叔,我一点都不想管我在乎的只有你和毛豆你们两个才是真正对我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相安无事希望能和你们安宁平和地过日子” “我也想要安宁,我也想要平和。等庄荒年解决了阮舒,隋家安宁了,姑姑叔叔安宁了,我才能安宁。”隋欣梗着脖子,认定似的,“以阮舒对我们隋家的厌恶程度,只要她一天还在庄家,一天还当着家主,对我们隋家就是一种威胁。” “不是这样的”唐显扬手掌按在隋欣的两肩上,“隋欣。你听我说,我们离开江城,去我妈那儿,好不好” 隋欣怔忡。 唐显扬和她打商量:“如果你不放心你的姑姑和叔叔,你去说服他们,只要他们放下不该有的觊觎,我们可以带他们一起走。” “怎么可能”隋欣质疑,“哪里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阮舒不会放过我们隋家的。” “当然可以。”唐显扬认认真真地说,“我知道以你的立场和角度很难相信阮舒,但你相信我。只要隋家表现出远离纷争,不去惹她。她是不会盯着隋家不放的。我会代表隋家出面和她讲清楚的。” 他捧住她的脸,直视她的双眸:“隋欣,类似今天的事情,经历过一次就足以令我们后怕不已。难道你要为了姑姑和叔叔,置毛豆的安危于不顾吗” 脑中闪过那把匕首悬在毛豆上方的画面,纵使只是回忆,隋欣也禁不住浑身僵硬,陡然一个激灵。 “隋欣。”唐显扬叫回她的神。 隋欣的表情有所犹豫。 唐显扬又拍了拍她:“在这里,环境太复杂了,根本不是适合毛豆成长的地方,我们要把毛豆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而不是隋家。” “毛豆”隋欣讷讷,最终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你先去和她谈,有结果的话,我再去和姑姑、叔叔商量。” “好。”唐显扬长长松一口气,紧紧抱住隋欣。 海城,三鑫集团某会议室。 傅令元正指着桌面前的文件,和陆少骢讲事情。 孟欢携着秘书进了来,诚恳致歉:“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刚先去酒店会场看了看才过来,原本时间安排得充裕,结果堵车太厉害了。” 陆少骢眸底划过一抹鸷色,淡淡嘲讽:“不敢接受孟秘书的道歉,你现在是项目负责人,你不来,我们的会都开不成,是我们应该庆幸孟秘书在路上没有遇到意外。” 傅令元对陆少骢折眉。 陆少骢似刚反应过来什么,笑笑:“对不住对不住,我离开国内太久了,忘记了。孟秘书早就已经不是孟秘书了,是孟副总,身边都配有自己的秘书了。” 孟欢目光轻闪一下,并未表现出怒容:“昨晚小爷回来得晚,我只见到了夫人,早上我出门也早,现在才在公司里碰到面,还没向小爷表示欢迎,欢迎回归。” 她隔着会议桌站在那儿,边说着,边朝他稍微欠欠身。 陆少骢坐在座位里不动。坦然地接受她的礼貌,然后佯装谦恭地摆摆手:“没什么回归不回归的,我人在美国,心一直记挂着公司,没少关注公司的一切。” “孟副总不用浪费时间和我客套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客套的,抓紧时间开会吧,新闻发布会可就在明天。” 孟欢微微颔首,落座在会议桌前。 早上一言不合之后,“梁道森”便消失了。 庄爻和她说完话,也不见踪迹。 阮舒琢磨着后面一个多半是去找前面一个了。 而接到唐显扬的消息。阮舒乍一下还是意外的,询问她是否有空能单独见一面。 转念一想早上发生的事,她心中又豁然了然。 且,挺高兴唐显扬能主动约她谈话,毕竟上午就那么一句话未交流,心结卡在那儿,她也难受。 下午,庄荒年帮忙预约的家庭医生来看诊。 结束后,阮舒才拾掇着准备要出门。 车子刚驶离庄宅不远,接到闻野的电话,他张嘴便问她:“你去哪里” 阮舒怔了怔。下意识地扭头望车窗张望。无论是庄宅的仆人里有他的眼线,或是车子被追踪,终归她被他监视着。 坐回身子,她并不情愿回答他。 闻野却是洞悉:“去见你的初恋情人” 阮舒应声轻狭凤眸:“你窃听了我的手机” 闻野自鼻子里不屑地“哧”,算作否认的答案,但也不给她详细解释,而直奔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一会儿和你的那位初恋情人见面,应该是个打探庄荒年和隋家之间背地里纠葛缘由的好机会。就看你的本事了。” 阮舒一愣很明显,他算准了什么。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或者不尽全力。那只能委屈你初恋情人的儿子,再丢一次。”闻野的口吻威胁意味浓浓。 “你”阮舒细问都来不及,通话被掐断。 握紧手机,她深深颦眉。 不多时,荣一载着她抵达约定地点。 仍旧是上一回的咖啡馆,同样的位置。 这回先到的是她。 唐显扬迟到了十分钟,赧然解释:“抱歉,毛豆哭闹得厉害,虽然隋欣和保姆都在照顾,但我还是不放心,多陪了一会儿。” “毛豆的情况” “他挺好的。”没等她问完唐显扬便回答,并且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确实不是你让人带走毛豆为要挟的。” 阮舒微微抿一下唇,本想说“谢谢”,但是出不了口。 唐显扬未在此多纠结,马上进入正题:“我找你出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 海城,三鑫集团某会议室。 陆少骢质疑:“孟助理这是想插手指挥我璨星内部的事务安排调派我璨星里的各位高管” “不是。璨星是小爷你在负责的,旁人自然插手不得。只是现在因为项目的落实和展开,需要璨星里的资源帮忙。”孟欢在措辞上已尽量令人听得舒坦些,换掉了最初和傅令元讨论这件事时。所用的“配合”等表达方式,以防陆少骢抠字眼。 可陆少骢还是挑刺了:“总指挥是孟副总,那还不是等于一切都得听从孟副总的安排首先考虑的是新皇廷的推行,一旦新皇廷有需求,就得牺牲我们璨星原本的计划” 很快他追加道:“孟副总的总负责人位置是老陆钦点的,我也是非常希望新皇廷顺利,只是觉得这样以后可能会出现权责混乱的问题,所以提出来,想先和孟副总商量清楚,防范于未然。” 临末了,他又澄清:“我没有在不满什么。这是我们三个负责人之间开的小会。目的在于沟通和解决问题,孟副总如果要把我们开会的内容转给老陆那里,就没意思了。” 刚说的“防范于未然”,他就运用上“防范于未然”,用这种方式暗讽、也是警告她,不要总到陆振华面前嚼舌根。 孟欢安静数秒,反问他:“小爷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预防这个问题” 傅令元侧眸瞍陆少骢。 陆少骢早准备好答案,似乎就等着这个得以令他适时提出的机会:“把项目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孟副总、阿元哥和我,我们三人各自负责一部分的落实。比如,涉及需要璨星帮忙的版块,就全权交由我。这样的话,一方面能够减轻孟副总的负担,另外一方面,也可避免上面提到的问题。” 紧接着他强调:“孟副总的项目总负责人位置不变,权力也不变,仍然可以调派我和阿元哥。” 孟欢看着陆少骢,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淡定如初:“小爷和傅总并非我调派得了的。我想知道的是,小爷所说的全权,是全权到何地步如果权责要完全泾渭分明,岂不等于将整个新皇廷计划一分为三” “看来孟助理不赞同。”陆少骢的嗓音比方才压多一丝阴。 孟欢回答得也够直接:“不赞同。” 陆少骢表情微恙。 江城,咖啡馆。 阮舒静默地与唐显扬对视,消化完他的话,淡淡道:“你和隋欣要离开这里,挺好的。她同意” “她对你有误解而已。只要让她看清楚,你对隋家是没有恶意的,她会为了毛豆同意的。” “怎样算作让她看清楚,我对隋家是没有恶意的” 唐显扬委婉道:“隋欣放心不下她的姑姑和叔叔,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带他们一起走。” “担心我阻拦”阮舒掀眼皮子。 唐显扬轻轻一笑:“他们主动招惹你,该得到的惩戒也都得到了。你不会为难他们的。不是吗” “隋家三姐弟同意”阮舒反问。 “隋欣会有办法的。”唐显扬其实有点底气不足。 阮舒垂了一下眼,复抬起,启唇:“你和隋欣要带着毛豆离开,完全没问题。但如果附带隋家的三姐弟,必须先解决掉几个问题。” “第一,你忘记隋润芝还欠那副尸骸一个解释”她提醒,“就算我不追究,警察那边你们要如何应对” 唐显扬默了默,深深凝注她,道:“舒,只要你不追究,也一定能让警察不追究。” 512、先给他送点礼物 , 阮舒淡淡一抿唇:“如果换成隋欣,她现在首先的反应,大抵应该是找庄荒年。” 而他能够寄托希望在她的身上,她反而挺欣慰的,表示他信赖她。 唐显扬听言略微尴尬。 阮舒问他确认:“你希望我帮隋家的人顺利离开江城” “隋家的人不参与不搅和进来,应该也是你所希望的。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唐显扬从她的角度分析。 阮舒却是摇摇头:“要让你失望了。虽然隋家的三姐弟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总整幺蛾子,挺烦的。但,我并没有义务免费帮他们了断麻烦,远离纷争。” “免费”二字是重点,唐显扬捕捉住:“你有什么条件” “不是我有什么条件,而是,”阮舒刻意停顿一下,“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第二:隋家和庄荒年之间关系紧密,甚至能够猜测到,庄荒年有把柄落在隋家手中,所以才总适当地帮你们隋家。没有搞清楚其中缘由,我是不可能放隋家轻松走人的。” 唐显扬听明白了,同时也沉默住。 阮舒还是比较有耐性的:“或许你需要回去和隋欣谈一谈之后再做决定。” 他的犹豫在意料之中,也确实不可能她一说他就满口答应。最重要的,她相信,这件事他可能也了解不了多少,关键应该还是要看隋欣。 其实这个时候,她如果按照闻野的要求,提一提毛豆的安危问题,将是极大的一个助力。 可拿四个月大的孩子为要挟的话,她着实讲不出口。 斟酌着,她只能隐晦道:“显扬,如果仅仅只从我个人的角度和立场,我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平平安安远离是非。” 一家三口唐显扬的神情复杂难明。 顷刻,他开口:“舒。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阮舒不作声。 唐显扬叹气:“实话告诉你,庄荒年具体的把柄,我不清楚。我从未有心去探究,隋欣也不对我透露。很多时候,知道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只从隋欣偶尔于我的只言片语里猜测,隋欣父亲的死,庄荒年大概是需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又是隋欣的父亲阮舒下意识便打算细问,很快又记起,他刚刚措辞中的“猜测”。 “另外。舒,你知道吗”唐显扬皱眉,“我无法对你坦言、无法直接应承下你的要求的原因,不仅在于我无法全然不顾我作为隋欣的丈夫的身份,最让我顾虑的是,隋欣如果出卖庄荒年,双方之间的牵制失去平衡,庄荒年恐怕不会放过我们。” 他的担心,阮舒心中早有数,自然明白。 针对这个顾虑。她其实反倒存在困惑:“你可能会觉得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太乐观。但事实上,我一直怀疑,庄荒年不太可能这么多年来都被隋家揪住尾巴而毫无挣脱之法,我不认为隋家的三姐弟有如此本领,能把庄荒年治得死死的。除非这个把柄非常大。” “可是,矛盾的是,假设这个把柄真的非常大,庄荒年应该更维护隋家,更尽全力地帮隋家解决问题,甚至于,在隋家希望隋润东成为我的未婚夫的情况下,隋家能以此为要挟令庄荒年不得不妥协。而事实上,显然不是这样的。” “那么,隋家是否也有被庄荒年揪住的小尾巴” 是真的,有点奇怪。以前不太清楚隋家的底,如今隋家三姐弟的段数清晰展现。而庄荒年这种老狐狸却多年受制隋家三姐弟,阮舒怎么都感觉古古怪怪的。 她前面的分析,唐显扬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半知半解。不过最后的问题他懂了,却是面露狐疑,而非常确信地摇摇头:“不太对,如果存在,我不可能毫无耳闻。” 嗯是这样吗她判断有误阮舒拧眉。 “五点半见~”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说到后面。他颇为语重心长,像是当真为她着想。阮舒双手抱臂,笑笑:“大伯父,你在公司不是才教育过大伙儿,与其浪费时间谈小生意,不如集中精力搞大单子大伯父能够拉来三鑫集团,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她的手指朝天上点了一下,笑得愈发璀然:“高枝又如何总得试试,万一成功攀上了呢”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林承志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转瞬笑开:“小舒,女人的资本可是有限的。这些年你已经耗费了不少吧”他上下打量她两眼,别有深意道,“若再从高枝上摔下来,很疼的。” “谢谢大伯父提点。”阮舒淡静依旧,油盐不进般,浅浅地笑,“等我摔下来的时候,验证一下有多疼。” 上楼后,阮舒经过林妙芙的房门口时略微顿了顿,正准备走离,林妙芙恰好从里头开门出来。她本愉快地哼着歌,冷不丁与阮舒打上照面,当即止住。 “心情很好”阮舒睨着她红润的脸色。 “还不错。”林妙芙简简单单地回,旋即绕开阮舒,“我下去陪妈吃饭。” 连脚步都彰显着轻快。 阮舒眸子冷寂地盯一眼她的背影,唇线抿得直直的。 翌日中午,办公室里,秘书通过内线告诉阮舒公司楼下有位姓栗的先生找。阮舒微惑,片刻后只在脑海中搜索出傅令元手底下那个叫“栗青”的斯文男。 事实证明,确实是栗青。还有赵十三。 他们是来还她车的。 那天晚上傅令元送她回家后,要走了她的车钥匙,说是会交代人将她留在城南的车开还回来,免她麻烦特意跑一趟。 结果隔了一天才送。 栗青将车钥匙交给阮舒时,主动解释了这个问题:“老大发现你的车好久没有保养了,小毛病一大堆,知道阮姐你平时忙,抽不出时间,所以昨天帮你把车送车厂里检修了。” “噢,谢谢你们老大。”说着。阮舒就要走,赵十三连忙叫住她:“阮姐,等等。” “嗯” “这是我们老大要我们交给你的。”赵十三将精致的礼服盒递到阮舒面前。 阮舒轻蹙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大说,请记得周五晚上的约定。”赵十三满脸的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阮舒反应过来,淡笑一下,把礼服盒推回去:“不必了。我自己会准备礼服。” “阮姐,老大说,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无论款式、尺寸,都是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请你放心地穿。”一旁的栗青搭腔,隐隐泛笑。 阮舒:“” 最终她还是接下了。当然,不是因为栗青转述的那句什么“量身定制,完美合身”,而是因为“特意挑选”她料想衣着上可能藏了点用意在里头。 回到办公室,阮舒将原本正在看的几份文件暂且搁一边,点击开电脑里的隐秘文件夹,翻出昨天已经拟得差不多的合同。 若有所思片刻,她打开网页,进入电子商城。 出来包厢后,阮舒去隔壁找林妙芙。 林妙芙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身上盖了件长款的男士外套,遮到她的大腿上,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衣着暴露。 阮舒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叫醒。 林妙芙却只是翻了脸继续睡。 阮舒冷眼瞅她片刻,帮她把外套穿到身上,正准备将她拉起来时。倚在门边的傅令元懒懒地叫唤:“栗青,十三。”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阮舒皱眉,只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 两人如同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分别架起林妙芙。 待他们帮忙将林妙芙顺利送到她的车上后,阮舒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向傅令元道别:“今晚谢谢三哥。” 傅令元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隔着散在半空中的白色烟气,眯眼目送她车子的驶离,神色晦暗不明。 “老大,小爷还在等你。” 听闻栗青的提醒,傅令元敛容转回身来,眸光有意无意地在赵十三的身上滞了滞。 赵十三几乎一瞬间夹紧肛门双脚并拢挺直脊背双臂紧缩于裤腿两侧,额上冷汗涔涔:“老大,我错了” 傅令元轻笑着反问:“错哪了” “错在错在错在”赵十三憋红脸,重复了三遍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说完,傅令元举步往酒吧回走。 赵十三懵在原地。 星期一早上的例会,整个会议室处于低气压状态。 阮舒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销售报告,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然后将它丢在了桌上,动作貌似随意,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不小:“来,给我说一说,怎么这八笔单子就丢了呢可全部都是我们公司合作了十几年的伙伴。” 销售部的主管和副主管相互对了一眼。一时无人打算先开口。 阮舒一向以笑脸对人,虽然往往那笑脸只是她的习惯,看似平易近人,但其实带有浓浓的疏离。正因为如此,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更甚。比如眼前的情况。 “没人愿意先开口是么”阮舒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把上。一只手轻敲桌面,望向主管李茂。 销售部内部分为两个团队,主管李茂与其所带领的a组团队,是她自己的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地为公司开拓了不少新市场。但其实这回丢掉的单子,是副主管的团队负责的。而副主管是林承志的人。 被点名,李茂倒也不慌张,站起身回答道:“是我们没考虑好。最近两三年,这些合作伙伴都曾经提出降低点数,但我们没同意。挖走单子是几家新起步的小公司。为了业绩很拼命,甘愿被压价。所以我们没竞争过。” “曾经提出降低点数”阮舒蹙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沉默住了。 一直假装置身事外的林承志终于在这时出声:“这件事是我在处理的。” “噢”阮舒应声将目光投向林承志。 林承志坐在椅子里,连动都不动一下,姿势随意:“他们确实是我们的老客户,但就是因此倚老卖老,我们的产品在更新换代,生产成本也比过去高,可和他们的合作条款却几乎没有变过,现在还要求降低点数。我们若不拒绝。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林氏的生意得靠他们才能撑起来” 他不以为意地摊摊手笑:“其实这些公司不再与我们合作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十万的小生意。与其浪费时间谈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单子,不如集中精力搞定一笔大单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舒与林承志对视,灿然一笑:“林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林总如此能干,连三鑫集团的投资都能拉来。” 林承志听出她的嘲讽,打算还击她。然而阮舒已经别开脸。 她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扫视大家一圈,嗓音清冷:“如果连小单子都能够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走,你们敢保证大单子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能顺利拿下” 一句反问出来,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面又讲了另外一些事情,散会后,阮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啪”地一声,像击鼓似的敲在紧随而入的助理的心上。 助理连忙走去茶几,给阮舒泡好一壶茶,少顷倒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阮舒的嗓音有点绷,显然余怒未消,接过茶杯的时候,盯着助理手腕上所戴的名表,状似随意地询问:“最近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狭长的凤目微微含笑,笑意里好像带了丝了然的深意。 助理的眼皮骤然一跳,眨眼之后,却见阮舒已低下头,闻着茶香轻呷,毫无异常。 晚上,阮舒八点多下的班,车子从住宅区的大门驶进去时,恰巧看见林妙芙从出租车上下来。回到家,她刻意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没一会儿林妙芙也回来了。表情依旧满面春风。 “上哪了”阮舒的问话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 林妙芙心中一梗,收敛了表情:“同学约。” “前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同学”阮舒直勾勾地盯着她刻意精心画过的妆容。 那天林妙芙烂醉地被驮回来后,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起床。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她在酒吧里险些生枝节的事情。 “是又怎样”林妙芙的语气顿时不好起来,嘲讽,“你最近好闲啊,连我和同学出去都要管。是公司终于要交给大伯父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王毓芬挽着林承志的手臂在此时跨进客厅的门,夫妻俩皆衣着鲜亮红光满面。见到阮舒和林妙芙,王毓芬停下与林承志的有说有笑,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故意笑着问:“你们姐妹俩这是又吵架了” 林妙芙扭头就继续往佛堂走,例行每天问候母亲庄佩妤。 遭到忽视,王毓芬也不生气,嗔着说了句:“这丫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以后找婆家怕又是个问题。”旋即她看着阮舒,“不过有小舒这么能干的姐姐在,大概随手就能抓来一把男人,给小芙挑选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她转头找林承志搭腔,“你说是吧” 林承志笑着接话:“我和小舒提过,她们姐妹俩都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尤其小舒。” 手上握着的手机恰好震响,阮舒正好也懒得搭理他们夫妻俩,晃了晃手机示意之后,径直走到门廊外。 陌生的号码。 但显示的是海城本地 513、有朋自远方来 含43900钻加更 , “正好,也能测试测试你对我的喜好的了解。”她双手抱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模样,“否则以后怎么跟我一直相处下去小心我一个不高兴踹了你。” 梁道森表情讪讪。 庄荒年插话道:“像阿森这样的男人,贵在踏实可靠,虽然在男女相处上笨一点儿,不太懂得浪漫,但完全可以调教。不像有些男人,甜言蜜语总挂在嘴边,一出事不一定能当姑奶奶的后盾。” “二侄子自己打光棍,聊起感情经验却总似道行很深的样子。是不是以前谈过很多恋爱,所以实践出真知”阮舒挑着细长的眼尾,探究,“二侄子现在的模样就挺上相的,想必年轻的时候博得不少女人的芳心” 她说上瘾似的,又兀自驻着下巴做思索状:“唔,让我再猜猜。按照一般的套路,二侄子肯定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奈何出于各种原因无疾而终,以致于二侄子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或者心中对那名女子无法忘怀,宁愿终生不娶。” “哈哈哈,”庄荒年笑得眼角多了几抹褶子,鬓边两抹整齐的白发揪着他的脸皮,“姑姑的想象力真丰富,赶得上现在电视剧上总播的那些爱情剧了。” “二侄子的意思是我猜错了”阮舒微偏着脑袋,修眉轻蹙,“那二侄子是因为什么缘故不找个媳妇儿又贴心又暖被窝,多好” “可别嫌我爱管事。只是二侄子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张罗我的事情,我作为姑姑也该关心关心你。你是不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否则膝下也没有个子女。孤零零一个人,多凄凉” 问是这么问,但阮舒心里清楚,庄荒年多半是碍于天阉。 天阉,无生殖能力,成为他找她来当家主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他无法和女人有性生活,那么娶媳妇儿的意义便就不大。除非和对方只柏拉图式的情感交流。 当然,肯定还得包括他不愿意赤果果揭露自己的短处在外人面前的缘故。 兴许再加一条:他比较有良心,不愿耽误人家好端端的女孩子。 忽地,阮舒在想。所谓隋家掌控的庄荒年的把柄,该不会就是天阉这件事 转念她便自行否决庄荒年的天阉,闻野和庄爻不是早就知道了 “谢谢姑姑对荒年的关心。”庄荒年听言笑意不改,双手作揖,“荒年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早已习惯,这把岁数,或许没多少时日可活的,更没什么好考虑与人结姻。” “荒年也并不觉得孤零零一个人。虽然大哥过世了,但我如今不是还有姑姑和阿森为姑姑分忧解劳。足以。” 马屁拍得不错听至此阮舒评价。 “何况,”庄荒年再言,“姑姑和阿森很快也能有我们庄家的后代了,荒年更要留出精力,帮姑姑照顾孩子。” “二侄子这是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庄家呀。”阮舒若有深意,“以前为庄家研究文物古董,现在为庄家的后代鞠躬尽瘁。” 庄荒年颇为感慨:“身为庄家的子孙,理所应当肩负起庄家的责任。荒年只怪自己明白得太迟。” 这话,阮舒预感得到,恐怕即将接回他先前谈论过的他与庄满仓二人的兄弟情谊第501章,同样如此一副追悔不及的神情。 终归,还是被他兜圈子地绕开一开始的重点。 庄家的这群人,根里果然是一家人,一个得并没有错。否则江城的警方在得知她在这里的第一时间肯定就通知海城的警方了。 褚翘倏尔撇嘴:“怎么讨论起这么正经的事儿了今天是出来逛街的逛街的” 揭过话题,她勾唇一笑,单只手臂绕着从后背揽住阮舒的肩,于轿厢壁的镜面与她对视:“总之,今天托小阮子你的福,让我有幸沾光,体验一回包场的感觉~” 最后她冲她眨了个电眼,笑得灿灿的:“你要是个男人。不就是现成的高富帅男朋友我应该化身为善良美丽的元气少女在你身侧小鸟依人~” 阮舒:“” 电梯在褚翘的瞎扯中“叮”地一声抵达女装的楼层。 两人并行迈出电梯。 空荡荡的,乍一下放眼无人,只商铺柜台全部都开放,后来发现其实配有店员静待着为她们服务。 阮舒已非常庆幸,没有搞那种全部职工恭候两侧夹道欢迎之类的高调场面。 褚翘除了咋舌就是咋舌,戏谑:“这咱们俩讲话都能有回声吧感觉像进入一座空城。” “”阮舒认同。 而现在这种状况,确实已算不得是所谓的逛街了。 不过褚翘的热情倒没有因此消殆,蹿走在衣架间,时不时便拿出一套在自己身上比划,询问她的意见。 “你是什么场合要穿的”阮舒随意拨动几条裙子。好奇,“听你在电话里说什么终身幸福是要去相亲” “这回要是相亲就好喽”褚翘告知,“是下午要去招待远道而来的一位专家。” “专家”阮舒狐疑。 “嗯嗯~”褚翘解释,“就是阮双燕的尸骸案,隋欣不是拿医生的诊断报告,说隋润芝的精神状态出问题无法配合调查所以我就申请司法鉴定,确认隋润芝是真病还是装病。” “江城这里的利益牵扯太厉害,我不放心本地的相关专业人士。正好我的在海城工作的一位师兄,有位经常合作的精神病学、心理学专家。人家最近正好也有空,我就拜托师兄帮我请来了。” 海城阮舒的神经有点敏感。 但听褚翘的口吻忽地从一本正经转为别具意味的含笑:“早前那次我前往海城搜捕s,在我师兄那儿其实已经见过一次了。” “我原本以为能当上专家的怎么着都得有把年纪,结果人家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我特意问过我师兄,还是单身。” “上回虽没说过几句话,但我印象深刻。好几个月了,没想到这回非但可以再见面,还可以有工作上的合作。多好的机会啊,我师兄也支持我尝试把握~” 阮舒:“” 难怪。难怪褚翘如此慎重地出来专门买新衣服。难怪表现得好似准备要去相亲。 所以,果然如她所料,褚翘在林璞面前表现出的兴趣,完全是故意的。 褚翘的话尚在继续:“当然,目前只是我单方面私下的想法。他的性格貌似偏冷。据我师兄说他就是那样的,见谁都板着张面瘫脸。不过没关系,我热情的火焰一定会融化他这座冰山的,哈哈哈哈” 阮舒:“”她这是已经在欢乐地勾画未来了可不是才刚说目前是她单方面对人家有好感明明八字还没一撇 不过 阮舒默默在心中整合着关于这位专家的各种讯息,怎么,感觉,好像 “反正我就想先借工作之便,和他先接触接触。”褚翘拍了拍阮舒的肩,向阮舒示意她新拿起的一件外套用眼神询问意见。口吻间彰显出一股子豁达和随性,“或许稍加深入接触之后发现他不是我的菜,那就算了。” 最后感叹:“世界上那么多人,找到与自己合拍而又有趣的灵魂,实在太难。” 阮舒深以为然,然后把她帮褚翘选的两条裙子递到褚翘面前:“试试。” 褚翘的所谓“选择困难症”,绝对就是个借口。 阮舒虽给她参考意见,但其实最后褚翘自己拿主意的时候,还是非常果决利索的。 以及,商场内的所有东西原本可以不用付任何的费用。褚翘购置的衣服仍坚持自己埋了单。 原则性问题。阮舒自然尊重她,没有阻拦。 不过到商场底下的美食城时,褚翘给了她请客的机会。 穿的是庄家订制的衣服,吃的是庄家厨子做的食物,阮舒倒确实许久不曾单独在外面吃吃喝喝买买。 即便少了人群的热闹,也不影响心情的愉悦。 而实际上,吃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关东煮。 因为褚翘说要给肚子留出空余,否则小肚子突显,之后去见专家时不好看。另外,更要留着肚子和专家吃大餐典型的重色轻友,她还毫不遮掩。 “噢,对了,忘记问你。”褚翘又想起来了,咽下嘴里的东西,“那通骚扰电话后来有再打给你么” 阮舒摇摇头。 褚翘有些抱歉:“你难得主动要我查私事,我却没帮上你忙。” 阮舒淡声:“没帮上忙也好,不给褚警官添麻烦。” “原本还想让你欠我的人情呢。”褚翘笑着道出她的小算盘,“这样碍于人情,你也能再对我心软些。” 阮舒:“” 垂着眼皮默默吃豆皮不回应。 褚翘则拿出手机。招呼都不提前打的,说合影又合影了。 “咔嚓”之后她才对着屏幕上的照片嘟囔:“小阮子第一次陪我逛街,值得纪念。” 阮舒瞥去目光,看到褚翘在用图片编辑软件在照片上一番涂鸦,然后界面跳转到某个消息对话框。 只一眼,阮舒迅速收回目光,当作没瞧见。 海城。三鑫集团旗下某酒店。 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候场室。 傅令元从桌面摸过震动的手机,滑开褚翘发过来的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半低着头吃关东煮的阮舒。 碗里的腾腾热气氤氲上她白皙的面容,泛出微微的红润。 她的头上还被加上了两只粉嫩的兔耳朵。 傅令元不禁唇角微勾,拇指触上屏幕。抚上她的脸。 “阿元哥~”陆少骢从洗手间回来。 傅令元收起手机,应声转过身。 几个助理前来通知时间差不多。 傅令元和陆少骢去汇合孟欢,三人偕同三鑫集团的另外几位高层,出去出席台。 发完消息,褚翘倒压着手机在桌面上,继续和阮舒边吃边聊,邀请她过两天去户外攀岩。 “或许你又得来个包场”褚翘调侃。 阮舒淡淡一抿唇:“等年后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怎么公司事情很多么你要一直忙到年后”褚翘疑虑。 “不是。”阮舒捞了捞碗里剩下的花枝丸,“我过两天要出发去度蜜月,不在江城。” “度蜜月”褚翘怔忡。 “嗯。”阮舒觉得没再有胃口了,把手中的叉子放下,偏头问她,“褚警官吃好了吗” 褚翘驻着下巴,追问得仔细:“不是只是订婚吗怎么也度蜜月你去哪儿度蜜月要度多久度到年后啊” 阮舒心思兜转一圈,未加隐瞒:“这订婚对我们来讲和结婚差不多。去梁道森的老家给他父母上坟,顺道在附近玩一玩,散散心,好尽快怀孩子。” “怀孩子”褚翘俨然被惊到,遂失口便出了声。 阮舒神情平静:“褚警官觉得有什么问题” 褚翘压住方才那一瞬的诧异,恢复如常神色,笑笑:“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你和梁先生发展神速。哈哈。” 阮舒端起手边的饮料轻啜一口。不予回应。 褚翘的手机在这时有来电,是同事提醒她记得去接机。 时间确实差不多,褚翘没多耽搁,借用商场里的更衣室把新买的衣服换上,并化了妆,然后问得紧张兮兮:“怎样怎样我这个样子” 阮舒平静而真诚地说:“褚警官本来就很漂亮。” “你真是比傅三懂得讲实话~”褚翘笑弯着眉眼,抱住她就在她的脸颊亲一口。 阮舒:“” “噢,对了~”褚翘放开她,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摆,“给你看看我师兄发给我的他和那位专家的合影~你猜猜看里面哪一位是专家~” 阮舒回拢焦聚。凝睛,却是错愕。 合影上一共三个人,她第一眼就看到左边的那张熟悉的冰山面孔。 “” 这个世界说小还真是小。 阮舒这才猛地恍然自己方才为何总觉得褚翘对专家的众多描述似曾相识。 确实啊,不是马以还能是谁 早在真假林璞那件案子时,马以不就曾轻描淡写却令她感觉牛逼哄哄地告知过,他偶尔会给警方提供一些心理和精神方面的专业意见第296章 现在,褚翘都千里迢迢跨省来请他帮忙了 阮舒满眼古怪地定在那儿。 “怎么了”褚翘在她眼前挥挥手掌。 “没什么。”阮舒摇摇头,看着她,浅浅一弯唇,“祝褚警官今天好运。” 火山遇冰山。 倒还真是挺叫人期待的。 两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褚翘独自驱车前往机场。 提前抵达。 她在出机口附近耐心等候。 百无聊赖中忽然记起一件事忘记处理。忙不迭掏出手机,稍加斟酌后给傅令元编辑了一条消息。 刚发送完毕,一串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褚翘急急接起。 听筒那头传来男人礼貌清醇的嗓音:“你好,褚翘褚警官是么” 褚翘即刻辨认出对方:“是,我是。马医生对么你下飞机了” “嗯。” 褚翘抬头张望,搜寻记忆中的男人:“我就在出机口,穿红色外套。你出来了” “我看见你了。” 他话出的同时,褚翘的视野范围内也捕捉到那张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戴着黑边眼镜,目光落向她。 颀长的身躯朝她笔直地走来。 海城。 新闻发布会召开得十分顺利。 虽然孟欢作为此次项目负责人,承担了前面接受采访的责任。但到了记者自由发问时间。陆少骢和傅令元也是被发问的对象。 尤其陆少骢,三鑫集团继承人,少不得被八卦他离开海城的这四个月,对外宣称是去美国进修,可终归有流言。 陆少骢早有准备,应对自如,侃侃而谈。 傅令元看暂时没他什么事,趁着空隙先行退到后方,这才得以去翻半个小时前收到的褚翘新发给他的消息。 打开内容后,手机险些从掌心滑落。 “你老婆和她未婚夫要去度蜜月。生猴子。” 回到庄宅,庄荒年自然已不在。 梁道森来询问阮舒,是否要看一看他和庄荒年共同定下来的蜜月行程。 阮舒摇摇头,只简单地了解她想了解的事:“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在荣城呆多久” “照计划是五天。但假如到时姑奶奶觉得荣城太无聊,可以提前离开去其他地方。” “那如果我觉得荣城非常有意思,想呆得久一点多玩几天呢” “庄二叔说,时间都是可机动的,一切以姑奶奶的意愿进行调整。” “好,我知道了。”阮舒点点头,便继续自己的脚步。 荣一跟在她身后。踌躇着唤:“大小姐。” “嗯” 荣一压低声音:“这次能够暂且离开庄家的地盘,少了许多桎梏,或许是时候让陈家下属里的几位骨干要员进见大小姐您。” 阮舒身形一顿。 荣一微微躬身:“大小姐您已经当家四个月了。虽然由我告知过大家,二爷不在,还有大小姐,但如果大小姐能亲自和大家见面,无疑更能安抚大家失去二爷的痛心。” “另外,咱们陈家的家业,大小姐也能通过这次见面清点一番。”他笑笑,“我们下面的人打理归打理,大小姐作为当家人,总不能连自己手里究竟有多少东西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阮舒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情况适合安排,那就安排吧。” “好的大小姐。”荣一面露喜色。 阮舒琢磨着他大抵是认为,深入接触陈家的骨干要员,深入了解陈家的家业,能够让她和陈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也就更能让她记得她肩上所担负的陈家的责任。 “那我待会儿通知大家,集会地点就定在荣城。” “荣城就集会吗”阮舒有所考虑,“荣城是这次蜜月的首站,刚启程。庄家跟去的家奴正热乎着,不若等中后期,都疲态了,有所松懈,或许对我们抽出时间自由安排更有利。”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荣一含笑,“其实荣城对我们而言,本是个方便的地方。” 嗯阮舒凤眸一狭,凝盯他粗犷的脸上笑容里的深意。 未及探究,兜里的手机震动。 来电的是她等了一天的唐显扬的电话。 阮舒暂且和荣一中断交谈。先接起。 “舒,我” 唐显扬的话没讲完,隋欣的声音截断而入:“是你对不对你又让人把我们毛豆带走了对不对” 阮舒愣了一愣:“毛豆又不见了” “你还跟我装蒜是不是”隋欣的哭腔里充斥着浓浓的愤怒,“又来要挟我是吗又拿毛豆来要挟我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非得把无辜的孩子牵扯在内” 阮舒肃色:“毛豆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去帮你们问问我弟弟。” “隋欣”背景里是唐显扬在和隋欣抢手机。 不一会儿听筒里换成唐显扬的声音:“舒,抱歉,隋欣她情绪正激动。” 其实他明显也在压抑着情绪。 阮舒正打算仔细问他这次毛豆丢失时的情况。 隋欣于此时遽然惊呼一句:“毛豆” “毛豆”唐显扬亦是一番叫唤。 隔着电话,阮舒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留心注意传来的动静。 婴孩的哭声,隋欣的哭声,更有唐显扬呵斥保姆为什么把孩子带出去外面散步晒太阳不和他们夫妻俩事先打招呼。 乌龙阮舒反应着。 唐显扬记起自己还在讲电话,却也无心和她继续,重新拿起,匆匆道:“对不起,孩子没事是隋欣太着急了,一见孩子不在摇床里就以为又丢了。麻烦了我先照顾孩子” 话落他便挂了电话。 阮舒堵着的心口松开原来虚惊一场她以为又是闻野那个变态 514、认亲妈都不一定准 , 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唐显扬的号码重新拨进来。 “怎么了毛豆又有什么事”阮舒感觉心口又堵上。 “不是。毛豆没事。”唐显扬长吁气,旋即道,“舒,我们约在老地方,再见一面吧。” 阮舒眼皮轻轻跳一下,心中有所预感,应下:“好。一会儿老地方见。” 收了线,唐显扬转身准备回毛豆的房间。 迎面隋欣从里面出来,脸上尚挂着受惊之后的泪痕,问:“你联系好了” “嗯。”唐显扬点点头,反问,“你决定好了” “我不决定能行吗”隋欣双眸略微呆滞地盯着毛豆的房门,眼睫一眨,泪珠子又掉落,“一天闹一出,我的心就这么吊着。” “离开这里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唐显扬走上前,轻轻擦她的脸,“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隋欣喃喃:“如果我说,相比要我们离开江城,我更希望阮舒去死呢” 唐显扬手指一僵,迅速地,双手按在她的两肩上。厉声苛责:“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不敢做,也做不到,所以才过过嘴瘾,说一说而已。”隋欣嘲弄,坦诚告知,“从昨晚,到刚刚,我一直拿定不了主意。是因为在摇摆阮舒和庄荒年,在计算时间。” “我们隋家动不了庄家家主,也不敢动。所以指望的是庄荒年能动。但庄荒年现在不会去动,他还要等到她生出下一任家主。” “就算她现在怀孕,我们隋家起码要再熬上好几个月。原本是轻轻松松能过去的。可现在可现在” 隋欣说着,眼泪又开始流,抽噎:“可现在哪怕再多呆一天我都不敢。不敢拿毛豆的生命去冒险你说我能不答应吗我能不妥协吗能吗” 唐显扬紧紧地抱住她。 隋欣却是推开了他:“不是要出门见她我去准备准备。” 她自行抹了把眼泪,走去卧室。 海城。 整个新闻发布会的最后一项流程是招待今天各方来宾和媒体的餐会。 直至餐会结束。傅令元才和陆少骢准备离开酒店。 孟欢向她的助理交待完事情,走过来向二人致意:“小爷,傅总,都辛苦了。” “孟副总也辛苦了。”傅令元不咸不淡地回敬。 陆少骢脸上虽挂有笑容,却是阴阳怪调:“孟副总从秘书到副总,简直无缝转接,应酬的时候八面玲珑,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不枉跟在老陆身侧多年,我今天偶尔乍几眼,都瞧出几分老陆的感觉出来。” 连用三个成语来形容她,其中的讽刺之意不能更浓重。 孟欢仿若未察,非常尊重他的身份:“能得小爷的称赞,是我的荣幸,说明今天在小爷和傅总的通力合作之下,没有把事情办砸。能回去向陆爷交差了。” 当然,她也没忘把最后一句容易令人曲解的话挡回去:“陆爷的黑豹子声名在外,为人处世风格明显,对围绕他身周的人更都有所影响,耳濡目染是必然。要论最像陆爷的,谁也比不过从小被陆爷亲自教授到大的小爷。” 未给陆少骢再搅和在这个话题上的时间,说罢,她望向傅令元:“傅总等会儿是要随小爷一起回陆宅,今晚在家里吃饭” 傅令元略略颔首。 “那好,一会儿在家里见。”孟欢向他们二人暂且道别,“我先去坐车了。” 目送她的背影,陆少骢的眼神沉于阴鸷:“得意什么嘴皮子的利索不就全是吹老陆枕边风练出来的。” 傅令元拍一下他的后脑:“孟副总确实挺有手腕,值得你学习。” 陆少骢见不得别人称赞孟欢,尤其还是他最崇拜的傅令元,更令他心里头又吃味儿又怄。 傅令元将他的神色收进眼里,不由轻笑,倏尔问起:“她手中握有的资源,才是舅舅最器重她的原因。” 提及此,陆少骢的阴鸷之色又加重两分:“当年以为她不过是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现在呢”傅令元侧眸,若有深意,“她的背景真只是普通家庭里出来的大学生” “谁晓得老陆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女人”陆少骢咬牙切齿。 傅令元有所感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陆少骢冷笑:“我总会挖出她的底的” 傅令元薄唇一挑:“我觉得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舅舅,有些事可以放手的,该对你再放开些手。” 这话真真戳到心窝里,陆少骢不禁心塞确实,他虽未陆家继承人,但至今为止,不仅没有绝对的实权,而且还有不少事情陆振华只抓在他自己手中。 傅令元又闲淡地笑着转了话锋:“不过,舅舅身强体壮,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其实也不着急。主要还是要少骢你自己多提升,更让舅舅放心,舅舅也就能多把事情交托于你。” 陆少骢听言不语,晦暗着神色自有沉思似的。 傅令元瞥着他,湛黑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眯出一分凌厉。 转瞬他偕同陆少骢去坐车:“走吧,该回家了。” 江城。 咖啡馆。 十分钟相对无言的时间过去了。 阮舒放下咖啡杯,抬眼看对座里的隋欣:“隋小姐如果依旧没有考虑清楚,我们就不要干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尽管回去慢慢再考虑。” “隋欣”一旁的唐显扬握了握隋欣的手。 隋欣这才开了口。却是道:“我没太多可说的。” 阮舒非常淡定,淡定地静待她的下文。 便见隋欣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本软精装的笔记本。 绿皮的,封面上印有斗志昂扬的工农红兵,浓浓的一股年代气息。 阮舒凤眸轻狭。 隋欣摸了摸本子,道:“这是有一年,我整理我父亲的遗物,无意间翻出来的,我父亲的一本日记。你想知道的庄荒年的秘密被我父亲记录在里头。” 说着。她准确无误地翻开其中某一页,将笔记本掉转了方向,推到阮舒的面前。 阮舒垂眸,乍一看,有点不明所以。因为上面写的貌似全是各类古玩器物的名称。 “这” “不是普通的古玩,全是庄荒年曾经经手倒卖过的文物。” 阮舒怔忡。 隋欣的手指在日记的纸面上继续翻着。 阮舒也不知究竟翻了多少页,总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令人心惊这得是多少东西 不瞬,隋欣把日记从她面前收回。 阮舒抬眼,与隋欣对视上。 隋欣缓声:“我查过,里面有几件甚至是国宝级的文物,如今流落在外国的博物馆里。这在我国的法律里,足以判庄荒年几次死刑了。” 阮舒眉心凝重。 隋欣嘲弄一笑:“从这点论起来,其实庄荒年才是最继承你们庄家老祖宗衣钵的子孙。” “”阮舒无话反驳。 隋欣把笔记本重新放进包里,转而拿出一份复印件,复印的内容便是方才给她看的那些文物。 阮舒接过。脑子已从中抽出来,落回清醒,清醒地问:“这份清单并作为不了证据。” 隋欣一哂:“那就得等庄小姐保障我们隋家顺利离开江城,自然就会再给你。” 阮舒撰着纸:“可现在,我觉得,你的这几句话,和这几张纸的分量太轻了。” “这不就是你想知道的现在又嫌分量太轻” 阮舒提醒:“还有尸骸案。想要警察在这个案子上放过你的大姑姑,还得我去打招呼。不是吗” “你还想怎样”隋欣冷声。 “没有过分的要求。”阮舒和她讨价还价道,“只是,大侄子媳妇不愿意在警察局里坦白从宽的事,可以,但在我这里必须是透明的。” 隋欣不傻:“在你这里要是透明了,在警察那里还瞒得住” 这涉及双方的信任问题。而她和隋欣之间必然毫无信任可言。阮舒不强求,而尝试说服道:“你前面说在你们隋家顺利离开江城之前,不会把证据给我,那么在此期间我就得护你们隋家每个人的平安,不是么所以我不会把大侄子媳妇儿卖给警察的。” “何况实话告诉你,我抓着尸骸案不放,不是为了针对隋家,是我私人另有打算,利益权衡之下当初才把警方牵扯进来的。如果隋家满足了我的求知欲,我并没有正义之心去帮警察,也没有怜悯之心去帮阮双燕讨公道,而非得把大侄子媳妇往监狱里折腾。” 隋欣将信将疑地狐疑:“你私人另有打算” “反正和你们隋家无关。你的大姑姑和你的叔叔,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如果不是他们自行找存在感地瞎蹦跶,我一点力气都不愿意浪费在他们身上。”阮舒的措辞非常地直接。 隋欣的表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阮舒稍加一顿,也算好言相劝:“这里的事和你们隋家无关,当初是你们隋家偏存着非分之想往浑水里插足。现在给你们摘出去的机会,你们好好把握,要走就走得干净一点。” 隋欣的神色间有挣扎。 唐显扬揽住她的肩,无形中在给她鼓励。 约莫也觉尸骸案不涉及利益损害的问题。隋欣在一阵斟酌后松动了:“我大姑姑说,是那女仆自己找来我大姑姑。女仆说赶她走没关系,但希望孩子可以留下,不要跟着她吃苦。我大姑姑坚持不同意,何况当时那孩子已经被我大姑丈否认过了。” “那女仆拿农药的时候,我大姑姑以为她只是吓唬人,肯定不敢自杀。万万没想到她真的把农药喝下肚。” “可能穿肠肚烂的感觉太难受,所以我大姑姑看着那个女仆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反悔了。在地上爬着来拽我大姑姑,向我大姑姑求救。” “我大姑姑那会儿不过是个刚从母家嫁过来的小女人,头回见人死在她面前,她也是被那个女仆吓得非常害怕的。现在庄小姐知道你们那晚装鬼吓我大姑姑,是真的非常过分的行为吗正常人都会被不小心吓出病的” 阮舒听言轻蹙眉,倒不是因为隋欣的指责,而是因为所谓的阮双燕的反悔和求救。 隋欣则在继续说:“大姑姑觉得自己有理都说不清。尤其那个档口,你的母亲来找那名女仆,态度非常强势。” “我大姑姑知道那个女仆和你的母亲是远亲,平常有走动。我大姑姑更加害怕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着急忙慌地就把人就近先给埋了。” “后来,埋都已经埋了,总不能再挖出来,终归死的就是个仆人而已。而且,唯一在意这个女仆的人。你的母亲,估计也信了那个女仆去外地谋生,也没再找,并且离开江城了。所以,我大姑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很顺畅,也很合理,庄佩妤的找来应该就是装鬼当晚隋润芝误将她当作庄佩妤时念叨的相吻合。阮舒边听边在心里默默捋了一遍脉络,没在隋润芝这里找到疑虑。 反倒是阮双燕和庄佩妤 阮双燕作为一个母亲。在那时那种情况下以死明鉴,就没考虑过她死了之后,儿子该怎么办吗难道她认为她的死一定能换来儿子成功留于庄家 可,她自杀前分明没有妥善安置自己的儿子不是还被锁在衣柜里藏着 什么临死前反悔和求救,更加觉得怪怪的。 再有庄佩妤,后来真是信了隋润芝的话才没再找还是因为发现自己怀孕了,着急去海城找陈玺一个远方亲戚的“不告而别”,终归比不上自己的事情要紧又或许另有内情 乱乱乱 庄佩妤死了,阮双燕死了,庄满仓也死了。 是不是,再无知晓完整内情的人 阮舒心下恻然。 海城。 华灯初上。 陆宅倒是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一家子人全部在场,包括小雅也被接来。 热热闹闹的,算是给陆少骢补上的接风洗尘。 陆少杰长得特别快,四个月不见,就感觉换了个孩子。和先前刚满月的样子相差甚远。 不过模样比先前长开很多,长开后就更能在他的无关上瞧出陆振华和孟欢的影子。 余岚虽放手这好几个月,但妙的是,陆少杰重新被她抱在怀里,并不哭闹,仿若原本对余岚就非常熟悉似的,十分乖巧。 王雪琴见状更是可劲儿地嘴甜:“少杰这小小年纪可不得了,肯定是记得他刚出生那阵子大姐你对他的好。母乳过敏期间。不多亏了大姐你没日没夜地照顾少杰” 眼角余光瞥见某道身影,她的手上在逗着陆少杰,又似玩笑般道:“认亲妈都不一定比认大姐你准~” 跟在陆振华身侧刚从书房的方向出来饭厅的孟欢正正听个着,神色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不妨碍王雪琴自己加戏:“哎呀,原来小孟已经在家了你这一回家就进老爷的书房,我以为你又得和平常一样不到三更半夜回不来。今天这是公司的事情都忙完了不用再加班” “谢谢三姨太关心。有傅总帮我,而且小爷也回国了,我的工作量不如以前大了。”孟欢平平和和地回应。走过来,握了握陆少杰的手。 陆少杰在余岚的怀里,口齿不清地呀呀,流着口水,乌溜溜的两只眼珠子携着疑似好奇的目光瞅孟欢。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这之于一般人而言,是正常的。 但孟欢是陆少杰的母亲。 此时此刻恰恰应了方才王雪琴所说的那句认亲妈都不一定比认余岚准。 不远处的陆少骢一直默默留意女人堆里的动静,转回头来后忍不住向傅令元大吐心中的痛快:“呵呵,她这个儿子。如今有和没有一样。” “顾此失彼。”傅令元简洁评价。 “现在我有点不讨厌这只小狗崽了。”陆少骢捏捏下巴。 傅令元睨他:“你的原则哪去了” 陆少骢冷哼:“不管是和我妈亲还是和雪姨亲,反正只要他不认亲妈,我就舒坦,看他也就顺眼。这就是我的原则。” 傅令元轻笑。 那边在招呼着开饭。 两人未再继续聊,行去餐桌前落座。 陆少杰现在坐在陆振华的怀里,左手边的余岚一脸担忧,伸手护着陆少杰,嘴里抱怨:“老爷你小心点。你没什么经验,小心摔了少杰~” 相比之下,右手边的孟欢真的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 傅令元无意地瞥一眼孟欢,很快转开视线。 王雪琴在周边三个女儿的拥坐下,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边,笑道:“大姐这会儿照顾少杰,提前给往后照顾孙子练手了。不管是少骢的孩子还是裳裳的孩子,都成~” 余岚听言深以为然:“裳裳确实。身体调养得差不多,等正月该把婚礼办了。” 默默无言当背景墙的汪裳裳的目光即刻投向王雪琴,暗暗地有怨怼之意,眼睛一瞟,又望向陆少骢。 见陆少骢压根没往她这儿瞧过,她的手指在桌下揪住桌布。 余岚也正谈到陆少骢,语气便有些小埋怨了:“至于少骢,没个定性,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阿元来得快。” 话至此,她便就势向傅令元提及:“你们不是刚去卧佛寺的送子观音拜过小雅还给我看过抽的签,很不错的。好兆头。” “最近注意点,没准就有好消息了。” 后一句是对小雅说的。 小雅颇有些羞涩,糯糯地应着,低垂了头。 王雪琴掐着腰,别具意味:“小雅这样可不行。跟在阿元身边大半年了,丁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看可能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是不是哪儿杵毛病了。” 傅令元往小雅碗里夹着菜,接了王雪琴的话,戏谑:“雪姨,这笔账我得找少骢算。让我和小雅分居两地三个多月。” 陆少骢非常主动地承下:“我的错我的错,确实我的错。” 傅令元斜斜勾唇:“所以。为了补偿小雅,打算趁着这年前,放几天假,带小雅去外面度个假。” “嗯,这个主意好,确实该出去玩玩。”余岚非常赞同。 陆少骢的第一反应是问:“上哪儿度假我也去呗我在美国成天被看着,闷得慌。” “少骢,阿元都陪你三个多月了,你还要打扰他和小雅的二人世界”王雪琴掩嘴笑,“上一边自己找个女朋友也玩去。以前不是挺喜欢带小模特去这里去那里的么还被狗仔偷拍。” “雪姨,你也说那是以前了。我现在每天工作都忙不完。”陆少骢的脸一拉,眼角余光悄悄地瞄陆振华。 不过陆振华此时暂且没有加入他们的话家常,或许也一时没听见,因为在把陆少杰递给旁边的奶妈,带走换尿布。 待陆振华转回餐桌前来时,傅令元恰好在此时搭腔:“看来连雪姨天天呆在内宅的人都注意到少骢相比以前收了不少玩心,少骢的进步不是一般地大。” 有了傅令元的帮衬,陆少骢顿时硬气不少,尤其察觉陆振华的朝他看了过来。 他不觉挺直腰背,坐正姿势,转回话题:“雪姨提醒得倒也确实没错,差点就当电灯泡了。” 陆振华终于开了口,问的是傅令元:“之前就让你去巡察的时候顺便带小雅散散心。” 傅令元笑笑:“那个时候刚开始巡察的工作,觉得不方便。” “打算去哪里”余岚问。 “看她的喜好安排。”傅令元的手臂绕到椅背上,虚虚地揽着小雅的肩,“刚刚问她的意见时,她有说想回老家看看。” “小雅嫂子的老家在哪儿”陆少骢好奇。 小雅面带羞涩的笑意:“荣城。” 陆少骢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对对,差点忘记了,小雅嫂子和阿元哥不就是在荣城有缘碰到的。” 小雅脸上的红晕再添两分。 傅令元懒懒地勾着唇角:“正好,荣城也还有我们青门的一个堂口,我就把那里当作今年巡察工作的末站,收个尾。” 陆振华略略颔首。 余岚似乎也挺满意这样的安排,轻轻碰一碰陆振华的手臂:“这样的话,你就多放阿元两天的假。别到时他度假到一半,你就有事急匆匆地喊他回来。少骢如今也从美国回来了,不能总累阿元一个。” 515、一个人一种活法 , 陆振华望向陆少骢:“之前你不在,撂给阿元帮忙的担子,该自己领回去了。” 陆少骢听言腰背即刻再挺直一分:“我知道的老陆,我一回来不就先去阿元哥那儿了么就是跟阿元哥交接工作的。” “是啊舅舅,”傅令元笑着拍拍陆少骢的肩,“少骢积极得我都吓一跳,突然回来给我惊喜,拉着我就问工作。昨晚睡在我的别墅里,也是为了准备今天下午新皇廷计划的新闻发布会做准备。” 陆振华倒也不吝啬自己的表扬,不过并非只夸赞陆少骢一人:“各方新闻媒体发布出来的视频和新闻稿我都看过了,反响很好,你们三个合作起来的效果确实不错。” 傅令元不敢居功,将话头引到孟欢身上:“孟副总才是挑大梁的。” “傅总客气了。”孟欢浅笑,“接下来是场持久战要打。” 傅令元勾唇:“孟副总带领团队努力了四个月,安排得周密,目前看来开头也很好,接下来只要执行力抓得紧,一定能够保持住有条不紊的。” 陆少骢附和:“是啊,对新皇廷计划,我们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余岚不满:“难得一家人吃饭,好好的家常又扯到工作上去了要聊你们一会儿回书房慢慢聊。气氛多严肃。” “可不是嘛。”王雪琴的兰花指又翘开了,“也得照顾照顾我们这几个妇孺,没法儿像小孟那样,能够插上话。” 陆振华笑笑,也确实觉得现在谈工作不合时宜,便就此打住。 江城。咖啡馆。 阮舒在一阵沉默之后,又问隋欣最后一个问题:“你父亲的死。是否和掌握庄荒年倒卖文物的这份证据有关” 室内灯光的照耀下,隋欣的眸光轻轻闪烁一下,随后道:“这就和庄小姐想知道的事情无关了。我没必要回答你。” 阮舒读不太懂她此刻的反应算作怎么回事,心思兜转着,也不勉强追问,暂且捺下。 “庄小姐应该没其他事了吧”隋欣整理着东西。 “有。”阮舒忖着,再问。“如果要你们后天就离开江城,你们准备来得及么” “这么赶”唐显扬率先皱眉。 阮舒微抿唇后天她就要启程去荣城了。她人不在,不一定能及时知晓江城发生的事,不尽快把应允隋家的条件完成,她总感觉夜长梦多 隋欣有所顾虑:“我得先回去和我姑姑商量清楚。” “好。”阮舒点点头,“等你们的答复。” 双方别过。 阮舒回到庄宅,迎接她的是庄爻和“梁道森”。 “姐,等你一起吃晚饭。过平常的饭点了,你该饿了吧” 庄爻说着,从沙发里坐起,吩咐管家可以开饭了。 阮舒瞥了眼“梁道森”,和庄爻偕同往餐厅去。 “梁道森”规规矩矩地跟了来。 三人落座。 仆人将饭菜送上桌后全部罗贯退了出去。 “梁道森”马上变回闻野,张嘴便问:“和你的初恋聊得怎样” 阮舒淡淡嘲讽:“委屈你了,特意来一趟你厌恶至极的庄宅。其实打个电话,或者让庄爻或者吕品代问,也是可以的。” 属于他闻野超级经典的一句话怼出来了:“用得着你教我怎么办事” 每次的语气也都几乎一样。 阮舒不答,反问:“今天毛豆被保姆不打招呼带出去,把他们夫妻俩吓坏了,是不是又你干的” 否则此时此刻他不会神速地出现在庄宅等她。显然早有预料。那么也就不难怀疑,毛豆身边的保姆有问题。 闻野嗤笑:“隋家的人全部都欠教训。” 阮舒平静而平定地看着他:“隋润东和隋润芝两人如今的遭遇已足够抵消他们所犯下的过错。冤有头债有主,阮双燕的死,真正的罪责也该庄满仓承担。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总牵涉无辜。” 这番话和昨天所教训他的“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其实殊途同归。只不过今天她没有了昨天的激动情绪,和缓得多,旨在沟通。 但即便和缓得多,闻野似乎也听不进去,眯眸:“你是为了你的初恋,在帮隋家求情” “不是,”阮舒摇头,“只是准备告知你,你如果想知道今天隋欣究竟和我说了什么,就必须先答应一个条件。” “你在威胁我”闻野的第一反应如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阮舒没理会他,拿起筷子。 庄爻才是正常相询:“姐,什么条件隋家想怎样” 阮舒掀眼皮子,有点不客气甚至无情:“告诉你,你能做主么” 庄爻:“” 吃瘪。 他瞥向能做主的那个人。 闻野不作声,冷冷盯着阮舒。 阮舒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吃饭。 见状,庄爻不陪闻野干瞪眼了,也拿起筷子,并细心而体贴地帮阮舒盛了一碗汤。 两人都如此无视他。闻野的表情不禁越发臭。 须臾,阮舒记起来向吕品问起她昨天从庄爻口中未得到答案的事情:“荣叔在海城有什么最新情况” 吕品躬身道:“回姑奶奶,陆少骢两天前从美国回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虽早有准备,阮舒心内仍旧不禁咯噔一下:“那荣叔” “他没事。” 回答她的是庄爻。 阮舒的视线转向他。 庄爻低头在吃饭,并没有抬脸。 阮舒神色复杂地凝他。 闻野双手抱臂,也睇着庄爻,眸中带讽。 阮舒不瞬看回吕品。 吕品笑着附和庄爻的话:“是的。黄金荣目前安然。” “陆少骢没对荣叔出手”阮舒仍旧不安忐忑。 “没有。”吕品解释道:“陆少骢刚回来,正忙着和他爸爸的小老婆斗,所以可能没抽得开空去对付黄金荣。” 阮舒听言暗忖:不知道傅令元是否在其中起到了斡旋的作用 闻野忽地嘲讽出声,一言戳穿她的心思:“在想出卖你的身体和你前夫做的交易划算不划算” 话略微难听。但阮舒未被刺激到,心静如无风的水面,与他对视,一字坦诚:“是。” 闻野今天倒没有如订婚宴当夜在老妪家中那般被她气得扭头就走。而在安静一瞬后,一字评价:“贱。” 不及阮舒反应,庄爻率先啪地一下将筷子重重扣在餐桌上。 闻野瞍他,冷笑。 阮舒放下碗筷:“如果不打算知道隋欣告知的事,我先回楼上休息了。” 作势她站起身。 “什么条件”闻野最终出声。 阮舒扭头:“保证隋家平安地举家离开迁离。” “你答应了”闻野的表情写着“你真好讲条件”几个字。 “那随便你。”阮舒无所谓地迈步。 闻野眯起眼叫住她:“要离开就让他们离开。” 鉴于他恶劣的品行,阮舒觉得他的这种承诺丁点儿不值钱,她顿住,目光笔直:“你必须以阮双燕的名义担保,言而有信。” 闻野的脸刹那阴下来。 海城,陆家。 一顿晚餐下来的气氛融融。 结束后,傅令元和陆少骢随陆振华进去书房。 陆振华没开口前,陆少骢低声对傅令元咬耳:“姓孟的是不是在老陆这里告我的状了” “不像。别自己吓自己。你也没做什么错事。” 傅令元的话音刚落,便听陆振华问:“你派人去医院里整黄金荣了” 乍然被点名,陆少骢猛地一激灵。随后反应过来话里的内容,才稍加轻松:“是啊,是给他送了点礼物。” 陆振华闻言半晌沉默,若有所思。 沉默得陆少骢神经不禁收紧,下意识地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笑着问陆振华:“怎么了舅舅陈青洲害得少骢的手受伤,治疗了这么久。不往死里折磨黄金荣,怎能解我们的心头之气这回只是叫他吃了点碎玻璃渣,我都嫌少骢太小孩子把戏。” “不是,”陆振华打了个手势,道,“不是指责你们折磨黄金荣。” 陆少骢一口气顿时长长舒出来。 陆振华紧接着却是道:“不过现在暂时别再去动黄金荣。” “为什么”陆少骢一个激动,没忍住叫出声,口吻间隐隐携了丝不满和质问。 陆振华极其轻微地皱了下眉。 陆少骢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妥,一瞬收敛表情。 “是出什么事了么,舅舅”傅令元折眉问。 “不是出什么大事。”陆振华说,“下午黄金荣找我,我去了趟医院。” 陆少骢以傅令元为方向标,傅令元不作声,他也乖乖地静待后文。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蕴有锐利:“他说他知道陈青洲十年在外的产业。” “真的假的”陆少骢最终还是率先出声了。毕竟曾经他也非常在意这件事。 但马上他就记起,围剿陈青洲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想要顺带挖出那份产业,才落了他们的套 莫大的耻辱 清晰如昨 陆少骢心内火焰汹汹燃烧:“老陆,小心有诈不能再上第二次当黄金荣说他知道就知道他肯定是骗你的想借此躲避我们对他所施的皮肉之苦”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陆少骢,然后耸起眉峰:“舅舅相信黄金荣的话”刚刚既然吩咐暂时别再去动,其实已说明态度。 陆少骢听言又有些着急:“老陆,就算黄金荣真的知道。咱们陆家家大业大,也不稀罕陈家的东西给我们三鑫集团塞牙缝都不够的犯得着被黄金荣牵着鼻子走吗” 陆振华又皱眉,显然不满他此刻的情绪和措辞。 傅令元适时开口:“黄金荣如今的处境我们心里都有数。留在海城的陈家下属早已七零八落,黄金荣的忠义堂基本副堂主当家,他的堂主之职名存实亡,他的心腹也已被控制住。” “而他本人如今身患重病,即便病情得以缓和。依旧命不久矣,所以照理说,他为了躲避皮肉之苦想出这种借口的意义并不大。” 陆少骢不禁愈加着急了:“黄金荣这种不识时务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说要兜给我们陈家的底” 傅令元瞳仁不动声色收缩一下,旋即点头:“是,少骢说得也非常有道理。毕竟少骢在陈家手里吃过一次亏,他的提醒也没错,我们确实也不能完全相信黄金荣的话。” 观点能得到支持,陆少骢笑了笑。 傅令元未再多言,因为即便他最后补充了那番话,也不影响他整体的倾向性。 况且,最重要的 “舅舅心中其实已经决断。黄金荣的话是否属实,总能得到验证。我们完全将他攥在手里的,他耍不出什么花样。陈家的东西对我们确实可有可无。但如今或许不费劲能得到,就信一次黄金荣,也无伤大雅。他被肺癌消磨了意志,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令元微勾唇角,“当然,我不了解舅舅下午和黄金荣见面时具体是怎么谈的。” 陆振华的指节轻敲着桌面,笑纹加深。意思非常明显。 陆少骢这才明白过来,他最终还是没有改变陆振华的决定。 “老陆,可” 陆少骢欲言又止。 傅令元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就是小孩子心性~该报的仇会报的。黄金荣就在那里,跑不了,他的利用价值总得榨干,否则白叫他给死了。正好最近你抓紧心思在新皇廷计划上,偶尔记起的时候再给他送点小礼物就成。” 陆少骢读懂这是傅令元给他的暗示。憋屈归憋屈,但也只能如此,面对陆振华,没有摆出任何的不满,故作轻松地笑笑:“老陆你有安排有计划就成~我全听你的~” 黄金荣的话题便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陆振华扭头对傅令元道:“阿元你先出去陪小雅吧,又不小心把你召进来问公事了。你接下来自行把工作安排清楚,什么时候启程和小雅去度假,跟我打声招呼。随时可以去。” “舅舅这是给我度假的特权啊~”傅令元斜扬着唇角。 陆振华也不反对他的这种说法,且挺乐呵的:“嗯,就是给你度假的特权~” “那舅舅打算什么时候收回特权” “你自己看着办,什么时候交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收。” “谢谢舅舅”傅令元唇边的角度加深。 明显察觉父子俩还有话要说,他没打扰,退出书房。临走前倒是看到陆少骢因为被单独留下而显得颇为紧张。 回到客厅里,几个女人,以余岚为中心,王雪琴、汪裳裳、小雅,都围绕着陆少杰。 孟欢站在最外圈,只是站着,也只是看着。 虽面色平静。但她此时此刻的孑然,已给人浓浓的落寞之感。 傅令元盯着她,湛黑的眸子深深的。 “傅先生。”小雅脱离女人堆,脚步轻快地走来她身边。 傅令元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谢谢傅先生。”小雅的剪瞳眼波漾漾,因为室内的暖气充足,她的脸色本就红润。此时更添一丝羞涩。 傅令元眸底划过冷意。 转眸时,看到孟欢注意到他,朝他走来:“傅总,希望没打扰你和小雅。” “怎么会”傅令元斜挑着眼。 小雅觉得他们可能有话要谈,打算回避:“傅先生你们先谈。” “没关系,”傅令元拉回她到他身侧,“就留在这里。我和孟副总又不是要谈什么机密要事。就算是机密要事。你听着也没关系。” 他似笑非笑,明明话很正常,小雅却听得后脊背发凉,总觉得莫名瘆得慌。 孟欢觑着他揽在小雅腰上的手臂:“傅总和小雅的感情很不错。” “能不好嘛”傅令元单只手抄在裤兜里,若有深意,“她是个宝贝,对我非常重要。满足我各方面的需求,我捧在手心里都觉得不够珍惜。” 孟欢安静一瞬,然后笑看小雅:“你很有福气。” 小雅声音糯糯的:“比不上孟副总的。” 傅令元斜眼笑:“你觉得我对你,不如舅舅对孟副总好” 小雅瞋着:“当然不是。傅先生对我是最好的,别人全都比不了。在我看来,我就是最幸福的。” “是啊,没什么可比性。一个人一种活法。”孟欢笑笑。 傅令元稍抬眉梢。 小雅柔声:“羡慕孟副总,少杰特别可爱。希望我以后也能生个和少杰一样可爱的孩子。” 孟欢但笑不语。 傅令元瞟向陆少杰的方向:“孟副总或许该多放回点心思到家里来。这么可爱的孩子,没有亲妈的疼爱,长大以后终归是一份缺失。” “谢谢傅总的关心。”孟欢也望向陆少杰,“都只是暂时的。他年纪还小” 说着,她看回傅令元:“有傅总在,我不怕少杰最后回不到我身边。” 她口吻异常坚定,充分表现出对他的信赖。 傅令元勾着唇角。尚未说什么,陆少骢的唤声率先传出:“阿元哥” 三人侧身。 陆少骢小跑着来到傅令元跟前:“你们在聊什么” 小雅朝众星捧月的陆少杰示意:“在夸少杰可爱。” 陆少骢看了看孟欢:“孟副总都不去和自己的儿子亲近的吗我听我奶妈说,我小时候,我妈都抱我不离手的。” 又是嘲讽。 孟欢没有被他激起太强烈的情绪:“大家都很关心少杰,尤其有陆夫人在,她真心疼爱少杰,我非常放心。不管怎样。我和少杰母子连心,不用刻意对少杰做什么,该亲近的时候总会亲近的。” 话一出,反倒是陆少骢被怼了。 孟欢紧接着略略颔首:“小爷、傅总先聊着,小爷的提醒让我现在想去亲近亲近少杰。” “我也去再逗逗少杰~”小雅笑语愉悦。 “去吧。”傅令元眼中的笑意饱含宠溺。 陆少骢揶揄:“等小雅嫂子和阿元哥生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用再羡慕别人的孩子了。” “小爷又打趣人了。”小雅娇嗔着快步走开。 陆少骢转回头来打趣傅令元:“阿元哥这次去度假,争取一句中第啊别再浪费那么多精子了可宝贵着。” 傅令元抬起手肘往他胸口掣去。 陆少骢哈哈哈地笑得暧昧。 傅令元口吻戏谑:“舅舅留你说什么体己话了” 陆少骢顿时收了笑意,握了握自己的右手:“就是从我妈那儿听得还不够,非得找我再仔细问我的手的治疗情况。” “不是痊愈了吗”傅令元问。 陆少骢眸光有一刹那的闪烁:“嗯嗯,是啊,是痊愈了。老陆就是多关心了一句。” “舅舅还是最疼你的。” 傅令元说这话的时候,陆振华正从书房里走出来,径直又朝陆少杰的方向去。 陆少骢将陆振华享受天伦之乐的笑容悉数收入,神色晦暗得厉害。 江城。庄宅。 阮舒在卧室里换好家居服,卸了妆,开始收拾去蜜月的行李。 不多时,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庄爻的声音传入:“姐,你睡了吗” 阮舒过去应门:“怎么了” 庄爻默了默,道:“隋家的事情,你该怎么做,尽管去做吧。” 之前在餐厅,她提出要闻野以阮双燕的名义保证时,果不其然不欢而散了。 阮舒朝书房的方向瞅了瞅:“你的主意” 这又有点在质疑他是否能做主的问题。庄爻颇有些无奈,解释道:“他之后肯定会同意的,我只是怕耽误时间,先和姐你打个招呼。” “又是根据你对他的了解”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 庄爻耸耸肩:“姐你也和他处得挺久的,晓得的,他就那副德行。” 语气很有和她一起在背后编排闻野的意思。 阮舒微微弯一下唇角,打了个手势:“你等等。” 她钻回卧室里,把隋欣给她的那份复印的清单递给他。 庄爻不愧姓庄,反应可比她当时快多了,只瞧了两眼,便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脸色微变:“庄荒年居然经手过这么多东西” 阮舒嘲讽一勾唇:“他不是考古系的教授又是业内非常著名的古董鉴定师,几十年的功夫没白练,好一个庄家的子孙。你们和他一比,全部不合格。” “姐”庄爻略微讪讪,摸了摸鼻子。 阮舒耸耸肩。 庄爻凝着神色,继续仔细翻看清单,问:“这就是隋家掌握的全部” “如果是全部,还有提条件一说么”阮舒反问。 516、阳气很足,精气饱满 , “如果是全部,还有提条件一说么”阮舒反问。 甚至,她认为隋欣肯定还有事情隐瞒。最可疑的就是她父亲的死。 她很好奇,那本日记里,除了特意抽出来给她看的庄荒年所贩卖的文物的记录,还有什么真的如隋欣所言,和庄家无关么 掂着心思,阮舒又朝书房的方向努努嘴:“我不介意你现在拿过去和他分享。” 兴许能加快闻野下定决心的速度。 庄爻点点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房间里她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姐在收拾东西” “嗯。”阮舒记起来问他确认,“你和闻野跟不跟我们随行” 庄爻微微一笑:“我去,闻野应该不去。” “好。”阮舒略略颔首这样的结果她算不得不满意,因为终归不可能闻野完全放任她独自去外地,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庄爻跟着去,多半含有监视她的意思在里头。 是庄爻,总比闻野本人好对付 不过,她心下还是存有疑虑的,疑虑闻野安排这场蜜月的原因为何总不可能真为她着想,好心好意要她去散心 瞥了瞥庄爻,她没多嘴问:“我继续收拾东西。” “我去找闻野。”庄爻挥挥手,“早点休息,姐,晚安。” “晚安。” 阮舒关上卧室的门。心里头在琢磨彼时庄爻主动抢过吕品的话说黄金荣没事。 是真的,没事吗 但愿只是她过于敏感想多了 翌日清晨,叫醒阮舒的又是来自唐显扬的电话。 接起后,那头传来的其实为隋欣的声音:“庄小姐,你必须要帮我们处理” 她太开门见山,阮舒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了” 隋欣:“警察打来电话,通知我们要给我大姑姑的精神状况做司法鉴定。” 倒是把这码子状况忘记了,昨天褚翘确实提到了。阮舒反应过来这件事。蹦出脑海的一个关注点是:褚翘和马以的“约会”是否顺利 “庄小姐”隋欣狐疑她的安静。 阮舒晃回神,问:“隋小姐和你的姑姑、叔叔商量好了么明天离开江城,是否来得及” “庄小姐,太赶了。”隋欣说,“我们隋家在江城呆得时间不是一天两天,不是光就几个人直接拎包走就可以的。何况,在显扬妈妈那儿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打点。更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她的答案在阮舒的预料之内。早在昨天问的时候,便知可行性不大,只是尝试一把而已。 “行,我明白了。”阮舒心里在琢磨着,只要闻野答应了,即便她人不在,隋家在江城暂时也不会出乱子。 何况,隋欣自己手里还握有筹码,算是他们隋家的安全保障。 “那司法鉴定呢”隋欣关心。 “我会解决。” 阮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答应得如此爽快 挂下电话后,她便抚着额头静默了。 褚翘不止一次向她强调过,不要强行令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她组织了许久的语言,也没有找到最恰当的方式。 终归,电话还是得打。 号码拨了出去。 “小阮子,这么早啊”褚翘口吻愉悦地接起,一张嘴就是不正经的调侃,“没和你未婚夫多在床上温存会儿不是该有晨间运动嘿咻嘿咻吗” 阮舒:“”嘴角抽搐并且极其想从心间喷出一口老血。 “看来你昨天和专家的见面感觉不错。” 否则哪来的心情和她开玩笑 褚翘回应她的是一串嘿嘿嘿的笑。笑得特别带感而透着股淫荡的意味儿 阮舒请求原谅她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不过绝对是贬词褒用 “你不会昨晚就用你热情的小火苗把他融化成水了” 虽如此猜测,但其实阮舒并不认为她所认识的那个冰山脸马医生会轻而易举被俘获。 果不其然。 她话一出,褚翘淫荡的笑容便转为浓浓的遗憾:“要真那样,现在我就不会接你的电话,而还在床上和他嘿咻嘿咻地做着晨间运动了。” 阮舒再度:“”并且嘴角抽搐而极其想从心间喷出一口老血。 最重要的是,褚翘的措辞 将“嘿咻嘿咻”这样的字眼,用在一个总是自带神圣禁欲光环的马以身上,真的超级龌蹉好嘛 褚翘的讲话声继续传过来,语气充满兴奋:“不过,通过昨天接待他时短暂的接触,我更下定决心,要追这个男人” “他怎么吸引你让你更下定决心了”阮舒非常感兴趣地好奇。 褚翘却是忽然压低音量:“他是个处、、男。” 阮舒:“”她什么时候能不爆出惊人之语 “你怎么判断的” 这也就因为是褚翘对上马以,阮舒才好奇心爆棚,否则她还真不会追问到这地步 自己是个纯情花骨朵,和人家啥都没干还能判断出别人是处、、男,除了褚翘,也是没谁了 “很简单啊,因为我看到他的处、、男线还在~” “” 处、、男线 阮舒懵住。 什么鬼 褚翘尚洋洋得意:“反正我判断他平常的生活应该很懂得养身节欲,所以阳气很足,精气饱满。” 阮舒:“” 说马以养身节欲,以她认识马以七年多的接触,她倒能认同,但后面的就呃 她很想和褚翘说,好歹是个人民警察,就不能有点科学理论依据吗 褚翘的话依旧没完:“他待人接物真是太太太不冷不热了和我真是太太太公事公办了要让他的脸露出点笑容真是太太太困难了要扑倒他真是太太太具挑战性了” 接连好几个的重点强调语气之后,她饱含期待地做陈词总结:“他完全激发起了我的征服欲” 阮舒:“”眨眨眼。 自顾自打完鸡血的褚翘这才回过头来问:“对了,小阮子你还没说你找我干什么我不能和你多聊来着,要去专家下榻的酒店把他接来我们警局办正事。隋润芝糟糕的精神状况该治一治了。” 话题正好扯到这儿,倒是省了阮舒自己提,顺势便说:“褚警官,尸骸案到此为止吧。” 安静。 安静。 还是安静。 好几秒褚翘才出声:“你给个理由。” 语调平平。听不出她此时此刻太多的情绪。 但她从未用如斯语调和她说过话,所以其实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阮舒还是比较淡定的,淡定地说:“阮双燕是自杀,已毋庸置疑,无需多言。剩下的掩埋尸体的问题,和隋润芝无关,是庄家以前的老仆人做的。如果褚警官找得到。那就尽管去缉拿归案,已经和庄家没有关系。” 安静。 又是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褚翘的呼吸。 顷刻她问:“如果我不愿意结案呢” 口吻俨然压抑着某种情绪。 阮舒仍然平静:“如果褚警官不愿意结案,褚警官的上级自然会让你结案。” 话落,她静静等待褚翘的反应。 褚翘先是再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开口:“算你们庄家有能耐” 大有撂话的意味儿。 阮舒以为她会就此挂掉电话。 结果并没有。 “和隋润芝无关,是以前的老仆人埋的这个说法是谁告诉你的隋润芝还是你自己编的想结案,要么隋润芝,要么你。必须有一个来警察局就非法埋尸录口供,光跟我私人在电话里说是没用的。”褚翘没有对她遮掩她此时的非常不高兴。 阮舒未过多犹豫:“我去。” “警察局见。”褚翘的嗓音闷闷的,和一开始刚接起电话时形成极大的反差。 收了线,阮舒握紧手机,单只手支在膝盖上,掌心撑着额头,盯着被单的花纹,发了会儿呆,然后才起床洗漱。 庄爻比她早期,已经在后花园晨练结束。 阮舒见状有些羞愧住房车那会儿还会每天早上在沙滩上跑步,入住庄宅之后的这四个月,习惯反而没有坚持下来。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她这个从出生便在海城过活的人,颇为不适应江城冬日的干冷严寒。 吃早餐的时候左右发现少了个人。 阮舒用眼神询问庄爻。 庄爻如实相告:“昨天把那份庄荒年倒腾的古董文物的清单给他之后没多久,他就走了。” 阮舒真正关心可并非闻野的去向,而是 “隋家的条件” “在我看来,他已经默许了。”庄爻笑。 阮舒蹙眉:“没让他在我面前亲口以阮双燕的名义做出保证。我就是不相信。” “姐,你别太难为他了。”庄爻的神色沉肃两分,“不管是阮双燕还是庄家,都是他的雷区。” “就好像荣叔是你的雷区”阮舒脱口而出。 庄爻的表情立时就变了。 阮舒反而笑了笑,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行了,我的错,不影响你吃早饭的心情。” 简直就是姐姐安慰弟弟的语气。 庄爻注视她今日未着妆的素净面容,会心一笑。 早餐结束后。阮舒拾掇一番,在庄爻和荣一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 褚翘早早便安排了一个警员来接他们。 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给她特殊待遇。 被带进问供室之前,庄爻拦了一下阮舒:“姐,以你庄家家主的身份,根本没必要这样受委屈。不用来,让人去打一声招呼,这事直接就能结。” 阮舒淡淡摇头:“没关系。这是我欠褚警官的。” 她态度坚持,庄爻瞧得分明,最终未再劝阻。 原本期待着能在问供室里和褚翘面对面,就像之前褚翘到庄宅去,在书房里和她面对面那般。 然而负责问供的是两张陌生的面孔,褚翘并没有出现。 即便如此,阮舒还是认定,褚翘多半在监控画面前盯着。 口供录得非常顺利,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两位警员明显被交待过类似过过样子就成的话,所以没有较真,更没有为难她。 结束后,阮舒从问供室出来。 依旧没看见褚翘。 她询问两位警员:“褚警官人呢” 两位警员回答得简单:“翘姐另外有事在忙。” “哪里方便我等她忙完”阮舒问。 两位警员迟疑住。 “我有事找她,麻烦你们帮我转告她。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客室之类的地方先带我过去等。”阮舒直接安排妥当,口吻颇有些强势。 两位警员没有拒绝,带着她前往。 只是未料想,在某一段的过道上就遇到褚翘了。 褚翘在和身边的人说话,留意到她后。蓦地顿住身形:“小阮子,你还没走” 她这称呼这语气一出来,阮舒便心中有数褚翘没有生她的气,或者说,之前在电话里的气已经消了。 正好,阮舒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褚翘身上,而是与褚翘同行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不见的马以。 她此时此刻按照一贯的。在外人面前戴着黑超,围巾也包裹得严实,其实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具体面容。 但马以依旧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像她一样,没出声。 黑边眼镜后的目光盯着她。 褚翘敏锐地察觉他们气氛的异常,视线不由在二人之间徘徊。 两三秒后,阮舒率先摘下黑超,冲马以微弯唇角,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马医生。” 马以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脚:“好久不见。” 五分钟后,会客室。 褚翘离开之前,先将阮舒拉到一旁,瞥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的马以的背影,再转眸回来,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而严肃:“快先告诉我,你和专家真的只是朋友” 马上她又追加着强调:“不止现在是朋友,以前也只是朋友” 阮舒:“”很久没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了。 她忍下。故意吓唬她:“不是。” “那还曾经有过什么关系”褚翘果真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且附赠悲痛欲绝的眼神,“前女友和前男友” 这是最理所当然也符合常理的猜测。 阮舒没继续逗她,很快公布正确答案,以安她的心:“病人和医生。” 褚翘愣怔。 阮舒稍加解释:“你应该知道,他在海城有个心理咨询室” 褚翘一顿一顿地栽脑袋。 “我是他手里治疗长达七年的病人。”阮舒把话讲完,“我的病好之后,就和他结束病人和医生的关系。变成朋友。” 褚翘拧起眉心,但未多问。 阮舒倒是忽然又记起另外一件:“还有一层关系。” 她刻意吊胃口地停顿一下。 褚翘的表情写着“她的心又揪起”。 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阮舒才云淡风轻地说:“房客和房东。” “”褚翘即刻瞪她。 阮舒忍不住唇角微翘。 褚翘撇撇嘴,拍拍自己的胸口,压低音量与她咬耳:“难怪我刚刚虽然觉得你们怪怪的,但并没有嗅出奸情的味道。” 阮舒:“”说得她自己跟狗鼻子似的 “不过就算你们曾经有过情感纠葛也没有关系。”褚翘的话锋忽地一转。 嗯阮舒看她。 褚翘则看向马以,旋开的笑容里,难得地现了个浅浅的小窝:“反正他最后是我的。” 够自信。阮舒唇角的弧度不禁加深。 褚翘也没忘和她生气:“等我回头再和你算账。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张口闭口的专家是你的这位朋友” 阮舒但笑不语。 “还有,”褚翘紧接着怪罪,“我特意将人家从海城请来。昨天刚到的,今天工作都还没开展,你说结案就要结案了,我怎么对得起人家刚刚一直在和他赔礼道歉” “确实是我的错。”阮舒自觉担下。 “翘姐~”外头等着她去办事的警员同事在这时敲门进来脆褚翘。 褚翘未再耽搁,和马以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阮舒走向马以,带上先前褚翘未来得及送的两杯茶。一杯她自己捧在手里,另外一杯递向马以。 “明天早上见~” 阮舒的手臂第一时间放下来。 后座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林承志的脸,和颜悦色地同唐显扬打招呼:“是显扬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 “林伯伯。”唐显扬礼貌地问候。 “你这是送小舒回来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坐坐这时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那正好一起。”林承志热情地邀请。 唐显扬摇头婉拒:“不用客气了,谢谢林伯伯。我还有点事。” “这样啊”林承志的表情泛出一丝遗憾,继而笑道,“本来想问问你你和小舒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到什么程度。但不能光谈恋爱,总得为以后打算。” 唐显扬的神情当即尴尬,下意识地看向阮舒。 阮舒瞳仁轻敛,转瞬旋开笑容,对林承志道:“大伯父,一直以来你和大伯母都误会我和显扬的关系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林承志微微愣怔。瞥一眼表情僵硬的唐显扬,很快惋惜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没个定性。罢了罢了”摆摆手,随即道,“显扬,以后还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代我向唐教授问好。” “好的,林伯伯。”唐显扬应承下来。 林承志微微颔首,车子继续往里开。 阮舒这才看回唐显扬。凉凉地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她断干净。你必须要让她对你死心。” “舒”唐显扬很犹豫。 阮舒眸光清锐:“她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也根本不适合她。她现在对你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甘心的痴念。显扬,你别忘记了,当年我们两家的父母本是有意撮合你和她的,是我突然横插一脚。” “不是你横插一”唐显扬想要纠正她的措辞,阮舒却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神情果决地继续说:“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假如你不和她断,那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别想在一起” 别墅里,林承志和王毓芬正在客厅的餐桌准备开饭,见阮舒回来,林承志将她唤住:“你和显扬刚刚是在闹分手” 他坐在车里,其实看到了她抬手要打唐显扬耳光的动作。何况两人之间的氛围还那样的不对劲。他早料准是在闹矛盾,才故意停车寒暄了那么一通。她倒是干脆,直接连曾经的情侣关系都否定了。 阮舒微笑着回答:“大伯父,我说过了,我和显扬原本就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太好了,所以你们才误会。” 林承志也不和她拗这个劲,顺着她的话喟叹一声:“显扬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满以为你们能成的。” 王毓芬从餐桌前走过来,搭腔道:“就我说啊,是小舒该收收心。女人呐,还是自尊自爱点好,否则连婆家都不好找。我昨天跟专门做媒的刘太太稍微提了下小舒,人家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真是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阮舒拨了拨头发,话锋一转,“不过我妈还健在,大伯母跑去给我找媒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得把你妈搬出来。”王毓芬掩嘴笑了笑。俨然在嘲讽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之间的关系。 林承志接话:“小舒,我们也是关心你。” “谢谢大伯父大伯母的关心,你们说过的,只帮我把风不是吗”阮舒用林承志曾经的话怼了回去,迈开脚步就要上楼,但听林承志询问:“我这些天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和傅家老三纠缠上了” 阮舒身形一滞,颇有意味地:“噢” 那天去会所找谭飞。包厢里的人可不少,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暧昧会被传出流言完全在预料之内。林承志今天才来问她,不知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慢了,还是他的消息源太不通畅了。 林承志注意到她这副神色,大概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眉头一皱:“小舒,别怪大伯父多嘴,咱们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我们招惹不起的。先不说傅三本身是个入了歧途掰不回来的主儿,就说傅家,人家门庭有多高,你不知道吗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大伯父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着急了,但枝是不能随便乱攀的。” 517、不喜欢重口味? , 栗青一个激灵,稳住心神,纠正措辞,重新组织语言汇报:“从九思的手机里弄来了阮姐这次出游的行程安排” 吓出一大抹冷汗啊,他这个自认为最了解老大心思的心腹,险些遭遇工作能力的滑铁卢一定是最近又被赵十三那个二愣子影响了 “行程怎么安排的”傅令元询他下文。 栗青忙道:“阮姐明天就出发去荣城。暂时会在那里呆五天。” 五天傅令元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就看他现在能尽量压缩出多少日子,否则不够见她的 “现在二筒和九思该如何做安排”栗青问,“如果让他们也跟去荣城,等于让荣一提前知晓,老大你已经清楚阮姐的行踪。但如果九思跟去荣城,和荣一离得近,更方便到时利用。” 傅令元也在做取舍,防荣一的主要原因担心他整出什么幺蛾子阻碍他和阮舒见面。 不过决定还是非常好做的 “让二筒和九思跟去。” 因为荣一迟早会从庄爻等人那里得知他也即将前往荣城,毕竟他要带小雅去度假的事,在陆家已人尽皆知了,隐瞒不住的。 栗青应承下:“好的,老大,我明白了。” 傅令元不忘交待他另外一件事:“璨星那一手的准备工作怎样了” “老大想什么时候动作都可以。”栗青自信满满。 傅令元勾了下唇,眼神剔亮:“那度假期间就不要闲着。” 江城。某餐厅。 阮舒其实是非常不愿意当电灯泡的。 但,一方面,她和马以确实好久没见了,再等下一次,可能就得等她彻底完成庄家的事情回到海城。 另外一方面褚翘硬拉着她一起来的。 可现在褚翘又后悔了。 因为阮舒的在场,餐厅不能随随便便选。而必须遵照阮舒作为庄家家主该具备的规格。 “喂,小阮子”褚翘低声在她耳畔哀叹,“这一顿饭要掏空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你不用掏。”阮舒亦低声,“这家餐厅也在庄家的产业范畴内。” “那可不行”褚翘险些激动地拔高音量,“今天是我以个人名义招待专家的,怎么可以变成你请客那我得多丢人不行的不行的,我一会儿肯定要自己埋单。” “噢,对了。”她又补充,“我只付我和专家的,暂时请不起你。正好你吃你自己家的东西是免费的。” 阮舒:“”又一次赤果果的重色轻友 褚翘没浪费功夫和她多聊,转眸看向对座里面容清俊的马以:“怎样马医生,这里的食物还符合你的胃口吗” 讲真,阮舒也是第一次和马以同桌就餐。住心理咨询室的那阵子,就算吃饭,她也是在外面和前台的妹纸一块。根本没机会一睹马以的吃相。 眼下来看,自然是如她所预料的,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般矜贵斯文。就是非常不习惯他原本该握笔的手,变成拿叉子。 一番细嚼慢咽之后,马以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江城的口味比海城的重。” 这点阮舒深以为然。 却听褚翘发问:“马医生不喜欢重口味” 她的话其实没毛病。但阮舒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有更深层次的暗示和指向 或许因为马以并不了解褚翘的本质,所以他只从字面上回应道:“嗯,我不喜欢重口味。” “噢,这样啊”褚翘略微有些小失望,不过笑脸很快恢复,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马以,目光湛湛,只是口吻颇为惋惜,“那马医生这样会错过很多美味儿的。” 阮舒觉得褚翘或许还有一小句未出口“比如我”。 忽然的,她发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对褚翘的了解还挺多的。 但其实,她和褚翘认识的日子并不长。 甚至可以说,非常地短。 这相较于过去的她而言。真真火箭一般的速度。 像马以,花了七年多的时间也没能打开她的心结治好她的厌性症。只是终归七年多的时间没有浪费,她拿他当了朋友。彼时唯一的朋友。 如今的褚翘 两人并非患难之交,也不若她和马以铸成友谊的漫长方式。 她曾经自己给自己分析过,潜意识里拒绝不了褚翘的原因在于褚翘恣肆爽快的性格是她自己所达不到但又非常欣赏也非常向往的。 嗯,她就是被褚翘用恰到好处的热情小火苗融化的先例。 那么马以多半也抵抗不住吧 阮舒从思绪中凝回焦聚。 身旁的褚翘正在向马以征询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马医生难得来一趟,既然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游览我们江城,是个古都,更曾经是某个朝代的帝都。海城出名的好山好水,江城是很多名胜古迹,也有好几个博物馆的,另外也能安排出海游玩。” 说着,也不等马以的回应,她已兀自盘算起来:“我免费给你当导游,晚上回去就制定游览项目~” 马以的表情全程没有波动,礼貌地说:“谢谢褚警官,不过不用麻烦褚警官费心了。” “欸”褚翘即刻放下手中的叉子,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猜测,“马医生自己已经有安排了” “嗯。”马以点点头,应得简略。 “什么安排”褚翘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 约莫因为她的语气并不烦人,也或许为了免于褚翘再说要给他当导游,马以淡雅致意,解释道:“临近年关,我的一位师兄从米国回来。本就约好了等我在江城这里帮完褚警官就去和他聚。现在正巧能提前前往,顺便拜访老师。” “也在江城吗”褚翘追问得仔细。 阮舒从旁察觉马以的神色有那么一丝不着痕迹的不耐。不过多半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不在江城。正好今天这一餐,也算作和褚警官辞行。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去荣城。” “辞行”二字听得褚翘险些讶然出声,紧接着他说要去荣城,更把褚翘一下子惊住。 阮舒亦怔忡:“你明天要去荣城” 马以已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中:“怎么了” “小阮子明天也去荣城度蜜月~”褚翘率先出声。 这下子轮到马以微讶。目光若有深意地落在阮舒的脸上,不过没有多嘴问。 阮舒自然也没有主动解释,只就问题回答问题:“嗯,我明天也去荣城。” 褚翘又凑过来与她咬耳了:“为什么和他如此巧合的人不是我” 阮舒说回去:“你可以自己制造巧合。” 经提醒,褚翘眼珠子一转,即刻转回去,恢复笑意:“所以马医生刚刚所提的师兄和老师,都在荣城” “嗯。”马以颔首。看向阮舒,多提了句,“就是之前拜托我帮忙翻译那款保健品的师兄。” 阮舒自然记得。若非因为当时看到那份资料,她是不会有契机从万般烦扰的愁绪中下定决心要拿下那份保健品,从而作为新公司的重头产品。 马上她心中便生出想法:“方便到时候帮我带份感谢礼给你的师兄吗” 马以明白她的用意,驳了回去:“不用了。要送礼的话,早几个月你就该送了。而且我师兄也不吃这一套。” 阮舒:“” 褚翘把自己被岔开的话题前行扭回去:“马医生,真的很巧。我外公的老家也在荣城。我每年过年都会去小住的。今年也不例外,过几天我也放年假回去了。” 说着,她单只手臂搭上阮舒的肩膀,英气的眉眼里波光流转:“到时候咱们三儿在荣城能继续约啊你们俩谁都不比我熟悉荣城的” 阮舒莞尔:“你先来了荣城再说。” 褚翘侧首,冲她眨了个电眼,压低的音量掩盖不住她口吻间的势在必得:“为了破处,我会马不停蹄的赶上你们的。” 午餐结束后,阮舒没有继续当电灯泡从目前为止她所瞧见的情况看,褚翘在马以面前的状态介于警察办案时的一本正经和私下里open的女流氓属性之间。 总之就是偏于矜持了点。 阮舒琢磨着她估计处于试探阶段,在没多了解马以之前,不敢暴露她的本性吧 给马以留了她现在的手机号码,阮舒离开,挺遗憾没有看到褚翘爽快地刷卡付钱的画面。不过估计马以会绅士地抢单。 中途遇到红灯,车子停下来时,她看到指示牌上标注有庄家的私人博物馆,心思一个兜转。让荣一转向。 “姐怎么突然要去参观博物馆了”庄爻狐疑。 在警察局,他后来回避了。因为马以知道真假林璞一事。当初马以帮忙隐瞒,现在见面总感觉怪怪的,庄爻自己也不自在。 阮舒撇着眸子:“一直都没机会去亲眼见一见,庄荒年把庄家的博物馆打理成什么样。” 她当家主之前,庄荒年所要求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不要拿走原本该分配给他的那份,包括庄家的几个博物馆。 那个时候她虽有疑虑。但庄荒年确实是专业干这一行的,除了继续交给他打理,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并且很理所当然。 如今既已知庄荒年暗中的文物买卖,便想得更深一层了。还有这样的端倪在里头。 决定得太过临时,没来得及一下去通知到位,所以未像她前往商场时那般清场。 所幸博物馆平常人就不是特别多,阮舒便干脆让他们不要惊动人。 不过这里毕竟是庄荒年的地盘,她参观到一半时,庄荒年从他的研究所匆匆赶来。 “姑姑今天要来,怎么不提前和荒年打招呼好让荒年提前做准备” 阮舒的眼睛盯着玻璃橱柜里的一件瓷器不移,轻飘飘反问:“怎么难道博物馆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所以需要准备” “姑姑说哪儿的话”庄荒年轻皱一下眉头,“荒年的意思是,提前让馆里的人准备,为姑姑清了场地,让姑姑安静参观。”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阮舒偏头,瞥一眼不远处的一群小学生,“他们很安静,很遵守博物馆内的秩序。” 这件事貌似挺令庄荒年得意的:“嗯,我们庄家的博物馆对江城所有的学生都是免费开放的。小学、中学、大学,几乎整个江城的人,从小就从我们庄家的博物馆内接受对文物古董的熏陶。” “我自己在大学里带的学生,也得了我的授权。经常会来馆里做研究。” 阮舒以前翻阅庄家的产业资料时,貌似模模糊糊地浏览过,此时听他一提,倒才仔仔细细地记起:“嗯,我们庄家在这项社会公益工作上做得确实无人能及。” 说着,她扭头看庄荒年,夸赞:“二侄子功不可没。如今放眼庄家,论真正能传承庄家老祖宗手艺的人。非二侄子你莫属。我甚至担心,会不会到二侄子为止,就后继无人了” “姑姑多虑了。”庄荒年双手作揖,“荒年的能力不过尔尔。庄家族亲遍布,代有人才出,而且我们庄家为了不断掉老祖宗的根,也一直在有意识地培养一部分子孙,长江后浪推前浪。” 阮舒小有感慨地叹息:“可现在能静得下来心做文物研究的人真的越来越少了。就算有,少数的那么一小撮,也多半带有非常明确的功利性。” 她俨然道出了他的心声,庄荒年深以为然:“论功利性,倒确实,我带的很多学生,好几个是大学选专业的时候,迫于无奈,调剂而来的。” “不过。”他的话锋又一转,“我的学生在我的手底下呆个几年,基本都转变了观念。如今是真心喜欢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有种说法是,通过研究文物,感觉历史不再是虚浮于纸面上的文字,而能够真实触摸到,能和古人对话似的。” 阮舒应声挑起修长的眉尾,注视庄荒年干净的不见细碎毛发的面孔。别具意味:“二侄子十分有社会责任感啊,不愧为高校教授,说出的话如此生动,都引发我的好奇心,想去二侄子的课堂上听听课。” “姑姑若能来听荒年的课,是荒年的荣幸。只怕到时荒年在讲台上会回到初为人师时的紧张。希望姑姑不要笑话荒年。”不管是不是客气,庄荒年这都算是应承下了。 阮舒凤眸轻狭一下:“如果我去听课,能不能有福利” “姑姑想要什么福利” “有感兴趣的课堂内容想指定。” “噢姑姑感兴趣听什么课” 阮舒两片嘴皮子一掀:“不是有种说法,考古从某种程度来讲,其实是变相地盗墓。只不过是私盗和官盗导致的合法性差异。还说绝大多数的考古专家技术不行,基本是拾盗墓者的牙慧。” “我是个外行人,和普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一样,听到的都是这些说法。是否存在误解希望二侄子能帮我纠正,也顺便普及一些常识。” 说着,她不禁自嘲一笑:“我本身作为庄家家主,却对起家的东西一无所知。实在羞愧。” 讲话的过程间,她始终仔细盯着庄荒年的表情。 可惜庄荒年的神色并没多大的变化,皱了一下眉:“确实。姑姑所说的这些,确实都是一般人容易对考古产生的误解和问题。” 展开眉眼他便笑了:“姑姑能对这些感兴趣,荒年很高兴,也很愿意为姑姑上这门课。荒年会准备的,等姑姑和阿森度蜜月回来,找个时间。就请姑姑去学校。” “那就麻烦二侄子了。”阮舒挑着眼尾没有达到试探的目的在这只狡猾的老狐狸面前,又败了。 不过,今天这场试探原本就不好把握尺度。太明显了,会担心庄荒年察觉,现在的结果是,她下手轻了。 庄荒年边送她往外走,边和她聊:“姑姑怎么一个人出行没有和阿森一起” “我以为二侄子你已经得到消息了。” “得到什么消息”庄荒年不解。 “就是我决定结束尸骸案的调查了。所以去了趟警察局。”阮舒告知。 庄荒年愣怔:“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觉得二侄子当初的话非常有道理。”阮舒轻描淡写,“貌似再查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大侄子媳妇都那样了。我也不能太难为她了,终归她伺候了大侄子那么多年。” “再说,这个案子现在卡住了,一时半会儿根本也不会有结果的。我估计要成为陈家积压的悬案。未免以后麻烦,现在干脆结掉。我也马上要去度假,无债一身轻,轻轻松松地去。” 庄荒年听着倒并没有多问,只笑了笑。还是老话:“一切以姑姑的决定为准,荒年尊重姑姑的意思。” 阮舒露出欣慰的神色。 庄荒年关心道:“姑姑去蜜月的准备怎样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阮舒斜眼,“我就收拾收拾行李罢了,要忙乱要准备的,不都是二侄子带着底下的人在帮忙辛苦二侄子了。” “能为姑姑效劳,是荒年的荣幸。”庄荒年谦恭,继而道,“明天荒年会去码头送姑姑和阿森的。上午十点开船。到了荣城会有我们庄家提前过去的家奴接应。” “那明天早上见。”阮舒略略颔首,一脸疲态地坐进车内。 车子缓缓启动,车窗口掠过庄荒年挥手告别的面孔。 阮舒掂着心思,忽然在想,庄荒年的私人小金库究竟有多少钱 文物可不是小买卖,随随便便倒腾几桩,估计都能够某些人一辈子不愁吃穿。 翻开手机相册。里面有几张照片是她拍下来的那份复印清单。 滑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找内行的人算一算这些东西的价格。 庄荒年多半也和庄家的性质一样,是隐藏在民间的富豪 一路回到庄宅。 梁道森尽职尽责地在仆人面前扮演着他家主未婚夫的角色。 她一回来。他便对她一阵嘘寒问暖。 上到三楼,消失在众人视野范围内后,戏作罢,阮舒扭头便询庄爻:“闻野今天人在哪里梁道森家里么” “怎么了,姐”庄爻问。 还能怎么了阮舒凝眉:“隋家的条件,还是得见到闻野本人听他亲口确认,我明天才能放心地离开江城。” 庄爻皱眉凝数秒,说:“好的姐,我去帮你找闻野。你明天还要早起乘船,早点准备好早点休息吧。” “你得你好像就不用准备。”阮舒微微展颜。 庄爻挠了挠后脑勺:“我没有太多东西准备的,几件衣服而已,反正只要人跟着你去就可以了。” 阮舒没再有其他的交待,回了卧室。 她自己的行李倒是确实还尚未收拾完,走去梳妆台前挑着要带走的瓶瓶罐罐。 差不多整顿完后,她的视线落在某一层的抽屉上。 滞片刻,她还是蹲身到跟前。打开它,拿出那个装着紫水晶小刺猬项链的首饰盒,转而塞进自己的包里。 夜里入睡后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接起后,听筒那头传来的是闻野的声音,张嘴便是抱怨:“睡死了吗这么长时间才接” 大半的睡意都没了。阮舒看了眼钟面。 凌晨一点。 面无表情的,她问:“什么事” 闻野冷嗤:“不是你找我有事” 那就是庄爻找过他了。阮舒便也不和他废话:“所以隋家你愿意帮忙护着” 闻野说:“隋家自己不作死,我可以不动他们。” 阮舒其实自己后来又有点想通。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把隋润芝弄死他并非刚得知隋润芝当年是间接逼死阮双燕的人,早早地便能要炸死庄满仓,若想杀隋家的人,岂不更加轻而易举 可实际上他没有,直至前阵子她遭遇隋润东和隋润芝的联手下药,他才借机教训了一顿隋家的人。 那么是不是代表,他或许心里的确将报仇的主要矛头对准庄家而并非真的完全没有人性牵涉无辜 才思及此,他在毛豆身上悬刺刀的画面浮出脑海。 阮舒嘲弄自己怎么去为闻野的所作所为抠细节去了。 耳中,闻野的声音又传来:“隋家给你的复印件的原版长什么样” 阮舒挑眉,斟酌着回答:“笔记本。” 518、回忆重重(上) 44100钻加更 , “问你什么样的”闻野不耐。 “你想干什么”阮舒狭起凤眸。 “要你管”闻野怼。 阮舒倒心平气和,与他详细描述一番。 当然,也把证据一事告诉了他。 随后闻野不知是不是在琢磨笔记本,一阵沉默。 阮舒打了个呵欠:“没其他问题先挂了,我要早起的。” 闻野冷嘲道:“迫不及待地要在蜜月旅程里勾搭梁道森和他假戏真做” 阮舒淡淡一哂:“勾搭他总比勾搭冒牌货来得有意思。” 话落,不等他反应。她结束通话。 闻野竟然重新拨了过来。 不用猜也能料想他肯定是打算怼回她。 阮舒直接关了机,然后清净地继续睡觉。 荣城处于江城和海城之间的位置。 从江城坐船到荣城。是一段南下的路途。 开车的速度其实要比乘船快。 而之所以选择乘船,是庄荒年的主意。给她和梁道森增添旅途的乐趣,能够一路欣赏海景,最重要的是能制造所谓的浪漫气氛倒是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帮梁道森玩年轻人的花样。 阮舒自然不需要和梁道森浪漫。在庄荒年的恭送下上到私人游轮,就打发梁道森自己爱干嘛干嘛去。 她则兀自在卧室里补了个觉。 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是人在船上很舒服,令她昏昏欲睡。 醒来后,阮舒趴在床上,摸了摸枕头、被子,尤其床垫床品很好。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的私人游轮床品都很好,但起码她的两次乘游轮经历。都如此感受。 是啊,两次游轮经历。第一次的经历。就是和傅令元一同乘陆家的私人游轮前往陆家的私岛。 当时的床品也很好,她睡得十分安稳当然。后来明白她嗜睡的缘由其实还有一部分在于怀孕,傅令元为此还专门去向陆少骢打听来历,说要订制一批安在绿水豪庭的家里。 可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因为紧接着她就和傅令元决裂 抚着额头,阮舒静默地坐着。神思由于回忆而浮浮沉沉恍恍惚惚。 顷刻,爬下床。她从包里掏出首饰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项链。 和科科一样,不管看多少遍,都是丑。 在对刺猬的审美上,她实在非常难苟同傅令元。 他送过给她的东西。貌似都不太值钱,比如项链之前的玉髓子。再比如很早以前在游乐场,给她买围巾、买泡泡枪、买ad钙奶,大熊都是打枪免费赢来的。 最大手笔的,莫过于离婚时。他把绿水豪庭的房产证给了她。 指腹轻轻摩挲吊坠上的触感糙糙的刺猬背。 握紧项链,阮舒走去换衣服。 见她出来。守在门外的荣一即刻问候:“大小姐,您睡好了” “嗯。”阮舒带上门。 荣一眼尖便看到她脖子上露出在衣领外的一截细链部分,不觉狐疑:“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戴项链了” 她素来不是个喜欢佩戴首饰的人。 阮舒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船舱内的保暖系统的效果很好,暖气充足。她穿得单薄,倒是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细。 不过被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刚开始戴的。”她平淡无奇的随口一句。举步便朝外走,“庄爻人呢” “不清楚。”应着。荣一又猜测,“强子少爷应该也自行在游轮上哪里玩吧。” 阮舒凝眉思索自己该如何打发时间。经过玻璃墙前时,止步注视外头的海面:“这个季节甲板上有什么好看的么” 荣一赶忙提醒:“大小姐。海风又冷又大,会冻到的。” 阮舒撇撇嘴。 冬天坐游轮。娱乐项目还真是少了许多。 那会儿乘陆家的游轮,虽不若如今正值隆冬,但是春天,气温也不高。 一晃神。她发现自己这又不小心陷入回忆了。 但听荣一也在回忆曾经的那次陆家游轮:“二爷当时考虑了很久,也做足了准备。要趁机解决傅令元的,因为不愿意看到大小姐你继续受他的欺骗。可最后还是为了大小姐没有动手第229章。” 阮舒抿唇,能予以回应的只有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淡淡地“嗯”了一个字。 旋即结束被回忆带出来的压抑的话题,问他影剧厅的位置。 荣一为她带路。 乍一打开影剧厅的门,里头原来有人在用,正播放着影片。 阮舒的第一反应以为是庄爻。 结果猝不及防被惊扰的是两道身影,颇有些惊慌失措地从椅座里站起,其中比较矮的那道身影则似乎想跑。但又无处可跑,最后被比较高的那道身影拉着扯到身后护住。 这架势明显古怪而不对劲,荣一立马厉声喝问:“谁” 那道比较高的身影安静半秒后开口:“姑奶奶,是我。” 梁道森的声音。 阮舒颦眉。 荣一前去把灯打开。 光线昼亮。 阮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盯住梁道森,和被梁道森护于身后的一个陌生女人。 “你这是什么情况”荣一帮她发问,目露警惕,“你身后的女人是谁” 梁道森拍拍那个女人的手背,像是给了她什么暗示,然后带着那个女人行来阮舒面前,恳切地问:“抱歉,姑奶奶,能不能先让她离开这里。”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给个解释”阮舒轻飘飘扯嘴角,“你现在是在出轨,给我戴绿帽子。” “”梁道森明显没料到她这个时候竟然有心情开玩笑。 那个女人躲在梁道森后面,叫人看不清楚样貌。阮舒眸子一瞥,扫过二人紧紧交握的手,兀自猜测:“你女朋友” 或许因为已经被撞见,所以没觉得再有必要欲盖弥彰,梁道森坦诚:“是。” “假扮游轮上的工作人员”那女人身上所着的制服已说明一切。 梁道森点头:“是。” “就为了和你幽会”阮舒再问。 梁道森面露少许尴尬之色,没说话,算是默认。 阮舒最后好奇:“她是什么人” 梁道森不作声。 阮舒扭头,朝荣一稍抬下巴。 荣一会意,高大魁梧的身材亘过去,便打算将那个女人从梁道森后面拉出。 梁道森这才回答:“她是驼背老人的孙女第507章。” 嗯阮舒瞳仁应声一敛。 519、回忆重重(下) , 荣一打算将那个女人从梁道森后面拉出。 梁道森这才回答:“她是驼背老人的孙女。” 嗯阮舒瞳仁应声一敛。 驼背老人的孙女 兜转着心思,她疑虑:“你有女朋友,却还愿意来当傀儡未婚夫。闻野拿什么威胁你了或者你和他达成什么协议了驼背老人知道你和他孙女的关系驼背老人也受闻野的威胁了还是另有内情” 一连串的问题。全是她积在心中已久得不到解决的。之前从未试图自梁道森这里探究,因为她深知不会有结果。 但今天情况可不一样了。梁道森的把柄不小心暴露出来了。 “怎么不愿意告诉我”阮舒看着他的沉默,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后瞟,“你想让你的女朋友先走,走去哪里这是行驶中的游轮,不是自己开车,想停可以随时停任意停。” 暗示之意昭然。 梁道森神情微恙。 阮舒双手抱胸,又道:“既然来了,你们就不要浪费相聚的时间。给你们腾个房间吧,你们继续。不要受我和荣一的打扰。等靠岸到荣城,你女朋友也跟上一起,在荣城游玩。” 威胁更加明显。 梁道森忍不住了:“姑奶奶,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阮舒面无表情:“那你们就应该再谨慎小心点,不要被我逮个正着。” 梁道森又沉默了。沉默片刻后说:“让我考虑一下。” 话落,他牵着那个女人的手走回去椅座。 阮舒蹙眉,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荣一的反应比她快,即刻冲上去,夺下梁道森的手机,送至阮舒面前。 屏幕上赫然显示。他给庄爻发消息求助了。 阮舒冷下脸。 荣一低声询:“大小姐,趁强子少爷过来之前,我们要不要动点手逼一逼” 梁道森护着那个女人与她和荣一尽量拉开距离,明显要和他们拖延时间,争取等到庄爻。 “大小姐”荣一得不到她的回应,有些着急,心一横已拔出他随身携带的匕首。亘上前。 阮舒在一番踌躇之中并未阻止。 梁道森的简单拳脚在荣一面前完全是三脚猫功夫。 荣一已成功将那个女人挟为人质,匕首抵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 梁道森从地上爬起来,怒目望向阮舒:“庄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是无辜的” 阮舒眸光轻轻闪烁,反问:“难道闻野不是用比我过分的方法闻野不是威胁你,那就是和你达成某种合作协议” 梁道森没有回答。 那个女人忽然发出疼痛的细碎声,正是荣一用匕首在那个女人的手臂轻轻划出一小道口子。 “不要伤害她”梁道森大喊。 荣一在阮舒投去的不悦之色中停下了动作。 “阿森”那个女人唤他,大有心疼他的意味儿饱含其中。 梁道森用眼神安抚了她。转眸看向阮舒,告知:“我不是和闻先生本人直接达成协议。我是为了阿柔才同意来当姑奶奶你的假未婚夫。是老叔公要我做的,答应等我完成这个任务,让我和阿柔在一起。” 他口中的“老叔公”,自然便是那位驼背老人。 阮舒追问:“那驼背老人和闻野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清楚。”梁道森如实相告。 “那你知道不知道,闻野除了易装成你之外,也曾经易装过那位驼背老人。”阮舒问。 梁道森摇摇头,神情看上去不像假的:“我的身份确实经常借用给闻先生,但我只知道我自己的情况,闻先生是否还有和其他人借身份,不是我能够了解的。姑奶奶问错人了。” 阮舒锲而不舍,尝试又询:“你有在驼背老人那儿听过闻野称呼他为干爹之类的么” 这是她目前为止所知晓的和闻野相关的人里面,最值得怀疑的“干爹”对象。 “干爹”梁道森愣怔,然后摇头。“称呼不称呼的我不清楚。他们二人私下里的交流,我无从得知。” 阮舒的思绪飞快地运转:“你听说过一灯大师吗” “什么一灯大师”梁道森皱眉,一问三不住。 阮舒再下一个问题:“族里那位给人看病的阿婆呢” 梁道森叹了口气:“姑奶奶,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姑奶奶就算杀了我都没有用的。” 忖着,阮舒的凤眸一转,转向那个女人,忽地灵光一闪,若有深意地问:“你是驼背老人的孙女” 荣一当即明白了她的意图,放开了那个女人,转而抓起梁道森为人质,用刀子抵上他的脖颈。 阮舒则狭着眸子盯着那个女人:“应该问你才对。你应该知道得更多些。” 梁道森勃然大怒:“原本以为庄小姐的境遇也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现在发现我真是大错特错你也是个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阮舒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只继续和那个女人交涉:“你的爷爷,你总不至于完全不清楚他和闻野的事。” “我”庄以柔嗫嚅,犹犹豫豫。 见状便是有戏。 然而未及庄以柔讲出什么。 影剧厅的大门被从外面敲响,传入庄爻嗓音沉沉的叫唤:“姐” 阮舒不管不顾,要抓紧时间继续办事。 然而庄爻的到来已给足了梁道森和庄以柔二人希望,回应门外的庄爻加以求助。 荣一的匕首早失去了方才的威胁力,即便在梁道森的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梁道森也不再畏惧。 荣一用眼神询问阮舒需要不需要真的下狠手。 阮舒沉着脸不说话。 庄爻很快就从外面打开门进了来。 他分明赶得匆忙,有些气喘,头发有些湿湿的,进来后快速扫视影剧厅内的情况。 见梁道森和庄以柔安然无恙,他稍加放松,才望向阮舒:“姐。” 只一个字,其余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就算他连一个字都不讲。阮舒也清楚自己该放人了。 梁道森带着庄以柔便快速离开阮舒的视线范围内。 “姐。”庄爻重新唤她,神情间倒没有怪责或者愠怒,只是颇为无奈他俨然已接受她这种时不时的主动探究。 阮舒耸耸肩,反抱怨:“你应该再迟一些过来,我就能多问点事情了。”心底懊恼自己当时脑子发轴,怎么不一开始就用梁道森来威胁那个女人 “那姐现在了解到什么事情了”庄爻问。 “你不是可以自己去问梁道森透露了哪些”阮舒怼回去。 庄爻皱眉,善意提醒:“姐。下次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阮舒不予理会,继续自己原本来影剧厅想要做的事,兀自找了个位置落座。 “姐要看电影”庄爻跟了过来,跟着她揭过了话题,“不介意我一起吧” “随意。”阮舒正挑选这里所备有的剧目,随口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游泳。”庄爻回答。 “不错。”难怪他的头发是湿的。纳闷怎么就赶得满头大汗。阮舒拿着剧目问他的意见,“你有没有想看的” 庄爻笑笑:“我是来陪姐的,随便姐想看什么,我就跟着看什么,都可以的。” 阮舒原本看见歌剧魅影,联想到闻野那个喜欢在黑暗中把音响开大最大的变态,有打算再重温一遍,琢磨琢磨他阴暗的心理。 转念考虑庄爻恰好在身边,她又改变主意。 多翻了几下,却没有找到最类似庄爻和黄金荣之间关系的亲子类电影,只能勉勉强强选择大鱼。 庄爻对这个电影不了解,播放到父亲得了癌症不久于人世,儿子决定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他才察觉到她的目的。 阮舒只当作自己也第一次看。 庄爻倒没有走人。安静地陪她看到了结束。 按照正常的速度,原本当天晚上就能抵达荣城的。 但庄荒年为了帮梁道森制造浪漫,所以安排的行程是在海上过一夜。 遂,就过了一夜 隔天上午十点左右靠岸,由庄家提前调派过来的家奴迎接,带阮舒和梁道森去下榻的酒店。 巧的是,酒店与她去年和傅令元来荣城所入住的是同一家。 彼时她是被傅家爷爷强行带来荣城的。后来傅令元就说正好当作他们的蜜月。 如今,同样的酒店,一样是蜜月,不到一年,却令她恍若隔世。 毕竟还要在众多庄家家奴跟前晃荡,梁道森自然得和阮舒住一个房间。 原先其实也没多伤脑筋,待发现庄家给她安排的是总统套房,就更加方便了。 稍加整顿之后,阮舒和梁道森出房门,庄爻和荣一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因为下午是有行程的,安排的是去泡山间温泉。 阮舒一听就否决了:“没意思。” “那姐有什么想法”庄爻问。 阮舒透过玻璃窗看外面暖阳高照的天气,启唇道:“想去跑马。” 没人反对。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下面的人立刻重新调整行程。 荣城最大最著名的庄园,占地广袤的草坪,四周青山绿水环绕。 和她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和她去年来时,就是这样的第084章。 目标明确,直奔跑马场来。 几人分开去换跑马服。 阮舒出来的时候,一件旧事闯入脑海中,问起荣一:“陈青洲是不是有一匹马养在这里” 明显没料到她会提及此时,荣一面露诧色。既喜笑颜开,又有些小伤感:“很高兴大小姐还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她差点被陈青洲吓到。那会儿他之于她而言,就是个随时会抓她去当人质威胁傅令元的卑鄙小人。 阮舒没陪他伤感,转回正题:“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大小姐请随我来。”荣一即刻走前面带路,快速而准确无误地便找到马厩前,熟门熟路地仿若他每天都来这里。 不过阮舒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貌似和她去年见到时。处的是同样的位置,没有变化。 而那匹马,被照顾得很好,也如从前那般浑身雪白,高大漂亮。 它原本正在吃搪瓷盆里的饲料,察觉有人靠近,抬起脑袋,从围栏上方探出,同时甩了甩尾巴,又打了个响鼻。 荣一走上前,摸上白马的脖子便说:“追命,二爷再也没法来看你了。” 自打陈青洲英年早逝,荣一这个大糙汉子就动不动容易感受,此时此刻面对一匹马。都一副与与亲人久别重逢般几乎热泪盈眶的表情。 阮舒微抿唇,安静一瞬,问:“这匹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她只知道,去年陈青洲原本是到这里见傅清辞的。彼时听那只言片语,貌似傅清辞每年春节期间来荣城过年都会来趟庄园。陈青洲知晓她的这个习惯,所以特意来堵。 “追命是二爷以前和傅警官一起养的。”荣一眼神怅惘,解释道。“那个时候我还没跟着二爷,也是后来跟着二爷来看这匹马,好奇,问了二爷,才知道的。“ “源自于那会儿二爷刚开始追傅警官,成天换花样给傅警官送礼物,却没有一件傅警官喜欢的。期间甚至被傅令元骗过一次,送一只什么蜥蜴,结果被傅警官甩了一脸。” 阮舒:“”呃傅令元骗陈青洲送蜥蜴她恍然原来自己收到的是只刺猬已非常幸运 荣一尚在继续讲述:“逢上春节,傅家每年的惯例,都回荣城的傅家老宅过年。二爷弄了匹小马驹,等不及傅警官过年回来,就亲自本来荣城。傅警官总算没有拒绝。最后两人商量着,也没把小马驹在带回海城。就干脆寄养在这个庄园的跑马场里了。” 阮舒还有一个小好奇:“为什么取名追命” 她乍听之时就想问了。 这名号,怪拉风的,怎么那么地耳熟 荣一告知:“我当时也觉得这名字又难听又古怪。二爷说,是傅警官给取的,和四大名捕的其中一个人物重名,不过意义和里头不一样的。” “什么意义”阮舒追问。 “傅警官要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追命追命。追魂索命,一种比喻。她从警校毕业当上警察没太久,希望她自己以后能是个正直的好警察,代表受害人向各类罪犯、嫌疑人讨回公道,惩恶扬善,伸张正义。”荣一他就是“惩恶扬善”中的那个“恶”,转述完这番话后。才意识过来尴尬。 阮舒由此不禁在想:陈玺当年尚在世,陈青洲在青门的地位,正如如今的陆少骢。他费尽心思送小马驹给傅清辞,傅清辞却给小马驹取这样的名字,甚至当着陈青洲的面解释名字的含义,不是故意打陈青洲的脸 忖着,她伸出手。也去摸了摸追命。 去年陈青洲让她摸,她心中提防他,没有摸,另外也是因为她对小动物素来无特殊好感。不过因为追命被照顾得漂漂亮亮,她多瞧了两眼,傅令元甚至以为她喜欢这匹马。 她明白了。因为追命寄养在这里,所以傅清辞每次春节来过年。才养成来庄园的习惯。即便陈青洲离开了十年,她亦如此。 荣一在这时提议:“大小姐今天不是跑马要不要就顺便带追命出去外面晒会儿太阳兜两圈” 阮舒一愣:“可以么它不是陈青洲送给傅警官的” “当然可以的。”荣一笑笑,“追命脾气不好,它愿意让大小姐您摸,就代表它愿意接受大小姐的亲近。” 阮舒听言倒是记起,去年追命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不就是它烦躁地折腾饲养员发出动静 阮舒最后顺了顺追命的毛。却是拒绝:“不用了。我还是另外随便挑一匹。” 这是属于陈青洲和傅清辞的专属,她才不会破坏。 “姐,原来你们在这里。”庄爻的声音忽地传来,打断了阮舒的思绪,也暂时打断了阮舒和荣一之间的交谈。 阮舒扭头,便看到庄爻和梁道森。 两人均着跑马服,走来她跟前。 “我们在外面等了你好久,迟迟不见你出来。”庄爻关切,眸子一转望向大白马,“是在选马么” 很快他看到铭牌上标注的信息:“这匹马是别人寄养的。我们动不了的。” “嗯,是。”阮舒略略颔首,“所以只是来看一看它,过过眼瘾。” 庄爻打量一番追命,不吝夸赞:“是很漂亮。” 阮舒最后瞥了眼它。率先迈步:“走吧,我去挑匹马。” 日头灿灿,阳光融融,微风徐徐。 去年乍然从海城北上来荣城,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温的。因为着装太单薄,傅令元专门带她去买了衣服。 今年从江城南下,简直是从冬天解脱。有种霎时春暖花开之感。 阮舒骑在马背上,任由马儿晃晃悠悠不疾不徐地带着她踱步,心情十分舒畅。 这场蜜月旅程,虽未真正蜜月,但确实起到了散心的作用。 庄爻控制着他自己的马的速度,跟在她的身旁,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会心一笑。 阮舒偏头,正捕捉到他的笑容:“怎么了有高兴的事” 庄爻直言:“姐的心情不错。” “是不错。”阮舒不否认,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梁道森,然后问庄爻,“他的那个女朋友呢你怎么安排的” 520、当家人(上) 44300钻加更 , 庄爻微微一笑:“姐,你不要再打他们的主意了。” 他的劝告,之于阮舒而言自然是没什么效果的:“那个女朋友是偷偷跟来的,你事先不知情吧” 从彼时庄爻匆匆赶来的各种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担心被梁道森透露事情的,所以总不至于是他故意放任梁道森带这么大一个把柄上游轮来。 如果要约会,他们在江城不能见么闻野借用梁道森的身份期间,梁道森躲在家里,不就可以让自己的女朋友从隐秘的进出口来陪他有必要特意冒险跟来蜜月旅程 由此来看。更判断庄爻预先不知情。 而庄爻似打定了主意在这件事上缄默其口,并不做回应。 阮舒也不想破坏自己此时心情的愉悦,未再追问。拽起缰绳,骑着马在道上恣意飞奔起来。 跑完几圈,心里痛快了。人也累了。 阮舒从更衣间里出来后,荣一刚结束一通电话,行来她身边低声询问:“大小姐,庄园里有spa馆,需不需要去放松一下已经提前备下了。” 他这话儿,和这眼神。分明另有深意。 阮舒轻轻挑起修长的眉尾,眼珠子一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行,那就去做spa。” 给她安排的是单人包间。 庄爻等人自然不能跟进去,只是排检了房间里的安全性,便退到门外。 阮舒让他和梁道森也不要闲着:“你们也可以去蒸蒸桑拿什么的,不需要等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的姐,”庄爻笑笑,“你不用操心我和姐夫,我和姐夫会自行安排。” 他在两天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就是个和梁道森相处得极其融洽的小舅子的形象。 阮舒略略颔首,便撇下他们。 包间又大又豪华。内部装修走的异域贵族风格,潺潺的流水交织着热带植物,空气清爽怡人。空灵的音乐飘荡在重重帘幕之间。 里面只有一个按摩师在做准备工作,除了一开始和她打招呼之外,并不催促她换衣服。 阮舒坐在沙发里。随手从架子拿起一本杂志,翻阅浏览,静默地等待。 约莫五分钟后,荣一的叫唤声传出:“大小姐。” 阮舒从杂志页面上抬眸。 荣一自然不是从正门进来,方向来自帘幕后方。 不用多想,肯定是另有一扇门 瞥一眼。她收回目光,放下杂志,落回荣一脸上:“别告诉我这里是陈家的其中一处家业” 荣一解释道:“二爷确实是这里最大的股东。就是去年我们在荣城遇到。差不多那期间刚买的。” 阮舒轻蹙眉:“买这里是为了那匹大白马” 有和傅清辞的共同回忆吧 荣一说:“二爷在感情方面考虑的原因自然在此。但也是出于投资的目的。就像海城当时收购华兴。手里的钱不能攥着不用。” 手里的钱阮舒心中有个最大的疑虑:“那十年,陈青洲究竟去哪里了” 因为回忆起旧事,荣一的眸光里挟一丝怅惘之色:“缅、甸。” 以前认为陈家与她无关,她未曾关心过。答应荣一挑起陈家的担子后,在江城忙的几乎全是庄家的事,她也没有契机去认真追究过。反正都荣一和底下的人在管理,只是诸如华兴之类的公司,偶尔有事需要她亲自处理第438章。 如今他话一出来,阮舒便了然。陈玺死后,陈青洲外逃,重新发家的钱。多半是陈青洲在缅、甸做独品生意奠定的底子,用作回国后重振陈家的资金。 “国内的资产是断断续续配置的”阮舒猜测着问。 “是的。”荣一点头,“几年间陆陆续续将资产转移回国的。” 所谓转移资产,阮舒自知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将陈青洲在外得来的钱洗干净,合法化。 而除了这些转移。还有一些,是在国内延展独品生意吧那会儿荣一可是说过的,陈家下面的此类生意。偶尔也要从庄家码头走货第438章。 可以想象,陈青洲是心中有宏图,在慢慢布大局,企图复原一个拥有足够实力能与青门、与三鑫集团对抗的陈家。 然,他的局尚未完全,尚未稳固。却在去年,因为得知陈玺另外一个女人和私生女的下落,匆匆回来了海城 荣一的话尚在继续:“海城是青门的地盘。二爷不敢有太大动作,怕引起三鑫集团的注意,所以当时只用华兴来对付三鑫玉图收购的林氏。” 嗯。这个早已明确。从林氏着手探查陆振华的路子。阮舒没有任何疑问。 “荣城是好几个軍政要员的老家。二爷不方便在这种地方多活动,因此也只投资了这个庄园。”荣一又道。 阮舒勾唇:“那我提议要跑马,岂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大小姐。这个比喻不妥当。”荣一轻笑,乐乐呵呵的,“不过。大小姐确实无意中省了我们的事儿。” “原本的打算是,等大小姐去给梁道森的父母上完坟后,再暗示大小姐向庄家提出来这个庄园的要求。” “既然今天过来了。我在路上就给大家发了通知,过来准备见大小姐您。大家从不同的地方聚来荣城,专门空着时间,立刻全到齐。” “所以,人呢”阮舒瞟着目光,“要见就抓紧时间吧。” 荣一点点头。走向帘幕后。 很快的,一行人,约莫十个。罗贯而入,全是荣一所说的帮忙打理各处产业的要员骨干。 自然,除了华兴的曹旺德,其余没有一个人阮舒是认识的。 “大小姐。”众人齐齐问候。 另外一边,庄爻刚得知庄以柔以死相逼不愿意被遣送回江城的消息。 梁道森乞求:“阿柔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没安全感,一直担忧我和姑奶奶每天呆在一起,日久生情,或者发生其他意外。所以偷偷跟上游轮来。” 庄爻皱眉,铁面无情:“昨天还不够给你教训庄以柔若继续留着,就是要我们承担她泄密的危险。” “她现在回去的话,老叔公和闻先生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和阿柔会更难见到面的。”梁道森只差跪到地上,“我和阿柔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离开江城,到外面去,好好地在一起。” 521、当家人(下) , 庄爻提醒:“你们想要的确实很简单,但凡事都需要代价。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既然当初你同意如此,就得遵守约定,完成任务。” 梁道森辩驳:“我现在不算毁约这关系到我和阿柔的未来该守口如瓶的,我们一定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何况我们本来就不知道多少的事情” 庄爻的神色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 见状梁道森一咬牙,最终抛开“男儿膝下有黄金”,咚地落到地面:“就这一次我想让阿柔对我和姑奶奶之间的关系彻底放心如果阿柔有个三长两短,我做这些事的意义又在哪里你明白不明白那种不愿意让自己爱的人受伤的心情” 庄爻的眼波轻轻闪烁一下。 “你们不要把我们逼得太紧了” 梁道森最后这一句撂话,隐隐也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不过其实也是因为此时此刻面对的人是庄爻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和几人接触的,已察觉出,相较于闻野,庄爻更有人情味,更宽宏些,也更容易心软。 话落,他静待庄爻的反应,心底则在盘算着另外一种准备。 毕竟时间有限,大家都没有时间闲聊耽搁,见当家人的目的达到,该汇报的工作也汇报完毕,几人便又从帘幕后离开。 走在最后一个的是曹旺德。 阮舒多问了他关于她自己的那家新公司的事情。 “李茂和苗佳二人做得非常好,团队比以前有所扩大,增加了两款新产品的代理。不过米国的那款依旧是主打,效益很好。有些品牌开始模仿我们的那款保健品。不过目前预测,接下来的两年内,市场上很难出现能与我们相抗衡的产品。” 阮舒听言狐疑:“不是让你把我的那家公司收购了,产品也收回华兴自主经营第438章” 荣一插了句话:“大小姐,李茂没有同意收购。前阵子您忙,这件事也不是太要紧,所以就忘记告知。” “为什么没有同意”阮舒追问。“是收购条件开得不够优渥么” “不是。”曹旺德回道,“李茂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他不会独自做主,他要等阮小姐回去,和阮小姐一起商讨。” 阮舒抿唇,神色微微动容李茂并不知华兴现如今背后的老板其实也是她。 他和苗佳二人倒是难得,她失踪了近半年。他们仍然记挂着她 轻吁一口气,阮舒吩咐:“那不收购就不收购吧,让他们继续独立。最多辛苦点。” “好的。”曹旺德应承下,退了出去。 阮舒心中则细数着方才大家所向她汇报的内容。 陈青洲遗留下来的这份陈家家业,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虽然不同行,但她毕竟曾混迹商场多年,其中有三四家公司不说是在所属的行业里的老大,可名声也算如雷贯耳的,竟也被陈青洲收入囊中。 而这些产业布局,虽还只是轮廓,但已能看出,全是针对三鑫集团的。 最令阮舒上心的,是独品生意 “陈青洲当年外逃的时候,陈家难道没有丁点儿底子留给他么”她问。 荣一叹息:“陈家的底子,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三鑫集团。可三鑫集团不是单单属于陈家。更属于青门。它一开始本就是为了青门而成立的。而且都说陈家引卧底警察入门,致使青门险些被剿,二爷是被陆振华追杀着逃命的。” “在陈家死士的护送下,东躲西藏了很长一段时间,二爷也不敢用陈爷以前的人脉,全被陆振华盯得死死的。最后决定去缅、甸,从零开始。” 回忆起在缅、甸期间的艰辛,他的神情无比怅惘。 阮舒的思绪亦飘散,脑中浮现陈青洲曾经告诉过她的,陈玺死后,陆振华对青门的整顿第242章,陈玺的东西几乎凋零。 一方面或许是陆振华个人处事风格,另一方面显然也是吸取陈玺的教训,陆振华在青门的管理方式上,较之陈玺时期大相径庭,而关键部分全抓紧在他自己手中。 因此假若现在换成陆振华经历和陈玺一样的遭遇,也不至于令陆家一无所有。甚至反过来,青门无法像当年对待陈家那般动得了陆家。 而荣一正巧在此时感叹道:“陈家是成也仁义,败也仁义。” 阮舒可以理解他的想法。陈玺时期,类似青门这种社、团,成天打打杀杀,最挂在嘴上的便是义气。所以陈家博得人心,容易受大家追捧。然,时代不同了陈玺不如陆振华心狠心硬,陈青洲何尝不是如此 她一直以为荣一盲目崇尚陈青洲的道义,从这句话分明能听出,荣一也曾理性地思考过。 阮舒沉默数秒,接着前头的话,另有喃喃:“就算去国外从零开始,也有很多生意可以选择,陈青洲为什么偏偏要碰毒” 荣一一副古怪的眼神瞅她:“大小姐,二爷出身陈家。从小被陈爷带在身边接触的也都是青门的生意,自然延承。” 阮舒唇边泛出淡淡嘲弄,也察觉自己的问题特别傻荣一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明知青门的生意不被法律所接受,仍未觉得有何不妥,所以陈青洲逃出海城后,继续做毒,在他看来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荣一又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这也是最快速聚财的生意。否则,别说后来配置那些产业,连联系陈家旧部安顿接济他们和招募新下属的能力都没有。” 阮舒微微垂一下眼帘:“缅甸也还留守有手下” “缅、甸那里有我们的货源,大小姐。”荣一告知。 也就是说,国内的生意,靠的是缅甸才得以展开的。 阮舒舔舔嘴唇,继续问:“如今陈家的家业来源。主要占比是各处的产业,而不是那些生意吧” 荣一敏锐地嗅到点异常:“怎么了大小姐” “如果我说”阮舒十指交握在身前,稍加踯躅后,眼神笔直而神色凝重:“如果我说,我想将陈家的毒、品生意全部停止,并且剔除呢” 荣一意外地愣怔,听得直拧眉:“为什么,大小姐” 他兀自猜测:“大小姐是觉得这些生意是违法的,是不干净的” 阮舒不吭声,默认。 “可我不是告诉过大小姐,大小姐不需要管它们,我们底下的人会打理的。”荣一情绪略微激动。 阮舒尝试说服:“其他收入不是挺好的现在陈家的各处产业都在正轨上,也不需要像陈青洲当时一无所有,非得靠做这些填充底子。” 荣一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是,是不需要靠做这些填充底子,所以我们在国内也没做多少。只是避开青门,经营几条有固定需求的线而已。但我们不能抛弃的啊。” “三鑫集团也足够养活青门上上下下的人,可青门该拓展的路子并没有少,因为三鑫集团是为青门的生意服务的呀,不能本末倒置忘记根本。” 本末倒置,忘记根本在他的观念里,贩毒才是“本” “同样的,我们陈家也不能抛弃根本。否则重振陈家的意义在哪里夺回青门的意义在哪里不在道上混了吗怎么可能”荣一语气间裹有质问。 阮舒被他问住了。确实。陈家是混道上的,怎么可能放弃不做那些违法生意纵使三鑫集团当年在表面上是陈陆黄三兄弟金盆洗手后成立的,但仅仅只是表面上,真正的意图在于将青门隐于后方。 “大小姐”荣一没得到她的回应,还处于情绪激动中。 “我随便说说的而已。”阮舒淡然安抚,旋即提醒,“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荣一看了看手表,确实差不多快要结束spa了。 “你先出去吧,我再呆几分钟,整理一下,再出去。”阮舒挥挥手打发。 荣一目光深而复杂地打量她两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住了,没再多说什么,躬躬身,从帘幕后退了出去。 阮舒独自静坐,心里其实并没有如表面上所彰显的那般平静。 早料到荣一一时之间肯定难以接受,她刚刚只是先提一提,稍微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结果 但这件事,不是荣一反对,她就此捻灭想法的。讲难听点,她如今是陈家的当家人,她想怎样处理陈家的生意。荣一不遵从也得遵从。 只不过,若真要如此,恐怕不止荣一一人会反对,下面还有无数陈家的下属。 所以,她必须慢慢来,首要便是得想办法说服荣一,让荣一和她站同一阵线。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观念必然困难重重,她可能得另外寻个让荣一迫不得已接受的契机 或许。得等到灭了陆家,为陈青洲报完仇以后,才能正式开始处理。否则,如果现在动刀砍断违法的产业,等于还没共同对外抗敌,自己人先内讧产生矛盾了。 这也不是她作为陈家当家人应该表现出的态度 陈家当家人 当家人 挂了这个头衔,就不能再完全按照个人想法,必须得承担这个头衔所赋予的责任。 她忽然认认真真地反应过来,自己接下的陈家的担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不是简单地灭了陆家帮陈青洲报仇而已。 她更在想,陈青洲坐在这个位子上时,除了私人感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事,是他顾全大局,而违背自己的心意做的 不过,她和陈青洲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她是“半路出家”。不仅有她个人根深蒂固无法扭转的思维,而且和陈家没有任何感情。愿意接担子,仅仅为了陈青洲和黄金荣,感恩他们曾经给予她的亲人的关爱。 而陈青洲他从小就是陈家人,才是真正的,承担陈家的荣辱与兴旺,背负陈家的希冀与未来。 陈青洲 故人已逝,还是不必再多思 捺下。 阮舒起身。在按摩师的帮助下,在一些细节上把自己弄得像刚做完spa,然后走出包间。 “大小姐。”荣一以始终守在门外面的姿态,向她问候。 “姐,”庄爻和梁道森二人也掐着点似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和她汇合。 “上哪儿休闲去了”阮舒随口问,凤眸不动声色地轻狭着兜转在梁道森的脸上。 作答的是庄爻:“按照姐给我们提的建议,去蒸桑拿了。” “噢。”阮舒很随意地轻轻点一下头,率先迈步,“走吧。” 晚上,她和梁道森装模作样地烛光晚餐。 两人单独在包厢里,各怀心思,各吃各的。 顶层全玻璃环景餐厅,整座城市的夜景匍匐于脚下,这要换成有恐高症的人坐这儿,多半得吓得两股战战。 阮舒手肘支在桌面上,端着酒杯。慢慢轻啜,百无聊赖地观赏外面的璀璨华灯。 不经意凝睛在玻璃上模模糊糊的反照时,发现梁道森悄悄落了两眼目光在她。 她偏回脸,直接将他逮个正着:“怎么有话要说” “没有。”梁道森摇摇头。 “那我有话要问。”阮舒没管他同意不同意被问,“你的女朋友是继续跟着,还是被送回江城了” “不知道。”梁道森仍然摇头。 阮舒轻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在游轮上还不足以说明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过,他的回答还是被她揪出了漏洞,看透了一切:“她还继续跟着。” 原因很简单。既然被她发现了梁道森的把柄。庄爻最无后顾之忧的做法,肯定是将女人送走。送走了一了百了,她再无机会逼问。梁道森若直接回答她送走了,她或许还得区分,是真送走了,还是撒谎。 若真送走了,他更该如实回答以断绝她的念头,但他偏偏答“不知道”。那就非常高概率是跟着了。 梁道森的表情一刹那僵硬。俨然未料到他下意识间试图隐瞒的反应,恰恰暴露了真实答案。 阮舒忽然记起了马以。 她向来喜欢自己心里头多琢磨事情,而不得不提,她在马以那儿治疗了七年心理疾病,“久病成医”或许夸张了些,但马医生的专业素质少不得影响了她,帮助她的“多琢磨”偏向合理的逻辑,而减少胡思乱想。 撇开这抹插入的思绪。她转回正题,心下疑虑庄爻怎么还敢把梁道森的女朋友留下来不怕那个女人被她撬嘴巴还是自信那个女人会守口如瓶 那她是不是不要浪费机会一会儿就吩咐荣一,派遣陈家的下属偷偷把那个女人给找出来 噢,或者根本不必费力气去找,直接绑了梁道森,逼那个女人出来就成。 思绪转一圈,心里头便有了决定。 眼皮子一掀,她看着梁道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改旗易帜” 赤果果的拉拢。单刀直入得梁道森不由怔忡。 阮舒放下酒杯,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地说:“你昨天告诉我,他们允给你的条件是,完成假扮未婚夫这个任务后,就让你和你的阿柔在一起其实你不妨和我聊一聊,你和你的阿柔之间的难处。或许我也有能力可以帮到你呢” 她曼声提出诱惑:“你不觉得,现在你和你的阿柔,都暂时脱离江城。在江城这里,可能是再好不过的一次私奔的机会。” 梁道森心头猛地一动。 阮舒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凝思,明显是她的提醒入了他的心。 她狭长的凤眸闪烁着充满算计的精光,微微眯起:“梁先生好好考虑。这是我们两人的私密谈话,交易成不成都无所谓影响我们的未婚夫妻关系。” “噢,对了,”她似又记起什么,追加着,若有深意地补充道,“告诉你也无妨,昨天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如今确实没有如你所以为的那般受人胁迫,身不由己。尤其最近几天在荣城。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梁道森的眼皮不禁一跳,沉吟不语。 总统套房的第一夜,她和梁道森二人各睡一间房。相安无事地度过。 隔天一早所安排的行程,便是给梁道森的父母上坟。 庄家家奴的众目睽睽之下,阮舒偷懒不得,在陵园的墓碑前,非常地配合梁道森。 终归都只是形式而已,死者都值得尊重,祭拜陌生人也无所谓。相信两位老人家也明白自己儿子真正的爱人是谁。 结束后,一行人朝外走。 冷不丁地。阮舒听见有人狐疑地唤道:“三嫂” 嗓音熟悉。 而且这称呼 阮舒的反应还是比较灵敏的,没有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看。只下意识地拉高了自己的围巾,并扶了扶自己的黑超。 脚下的步伐则未曾有半分犹豫和停滞。 庄爻亦第一时间察觉不妥,即刻走快至阮舒身侧,大有护住她的意思。 “三嫂”傅清梨却是又喊阮舒,并且朝她的方向跑过来,“三嫂,是你吗” 随行的庄家家奴迅速拦住傅清梨。 “欸欸欸,你们做什么”傅清梨被推搡得气咻咻,当即摆出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现在怀疑你们和一宗人口失踪案有关你们现在必须停下来配合我的工作,接受我的确认和调查” 522、爱意以外的想法(上) 44500钻加更 , “还有那一位先生”傅清梨抬手指向庄爻,“我认得你你是我三嫂在林家的弟弟吧” “三嫂三嫂~我是清梨啊~你不认得我了吗”她急迫不已。 阮舒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顿住身形。 “姐,”庄爻第一时间出声,大有制止她的意思。 阮舒摆摆手:“没事。既然遇上了,我就和她聊两句,否则就这样直接走掉更麻烦。这里可不是江城。” 庄爻安静一瞬,未再阻止。 庄家的家奴已在示意下退到旁侧。 阮舒便转身,走向傅清梨。在她面前站定:“不是说过,我早已经不是你的三嫂了。” “三嫂”傅清梨并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依旧如此称呼她。一双眸子仔细打量她,“三嫂,原来你在荣城啊你怎么失踪好几个月半点音讯都没有” 眼珠子一瞟。既疑虑又警惕地瞟向她身后的所有庄家人,再看回她,压低音量:“三嫂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人挟持或者遭人绑票了你别害怕,这里有我们傅家,我现在就带你走~我妈和我婶婶几个就在附近~” 边说着。傅清梨伸过手来试图牵她,模样瞧起来认真而紧张,眼睛扫视着庄家家奴,像在计算面对这伙人,如果此时拉起她就跑,不被追上的胜算有多大。 阮舒兀自解读着,兀自忍俊不禁她还是和以前一般可爱。 未免傅清梨真带她开跑,她及时捋在傅清梨的手背上:“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我没事。那些不是绑架我的人,我也没有受人挟持。” “欸”傅清梨懵懵地一脸,“那三嫂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海城你的失踪案还挂在那儿。” “”这如果解释起来。真的非常麻烦,何况阮舒来面对她的目的并不在于和她多做解释,稍加组织一下措辞。便说,“清梨,我想拜托你。就当作今天没有见到过我。” “欸为什么”傅清梨愈发懵,旋即手上扣住阮舒的手,紧紧握住,口吻间充满关切,“三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不是。”阮舒颇有些无奈。忖着,道,“清梨。既然你总是叫我三嫂,坚持还要把我当作你的家人,那能不能看在这一声三嫂,现在接受我的拜托,不要问那么多” 傅清梨秀气的眉心深深拧起,凝她半晌,困惑:“为什么你们这段时间全都这样古里古怪的” 你们这段时间阮舒对她所用的这两个词感到费解。 便听傅清梨狐疑嘀咕:“三嫂你古古怪怪的,几个月前莫名其妙失踪,今天好不容易见上面。又坚持要我当作没遇到过你。” “至于我大姐唉”她叹气,“虽然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很多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踪。但这回她原本明明就要复职了,却又莫名其妙找不着人。还是谈笑大哥帮她给局子里请的假,说大姐还没调整好。可一调整又调整没有音讯了。再问谈笑大哥,谈笑大哥也不知大姐的去向。” “我妈一开始可着急了,问人到处找。当天晚上家里接了我爷爷的电话后,我爸大发雷霆。禁令家里的人从此往后再也不许提大姐。我从我妈嘴里偷偷打听,才知道” 傅清梨略略一顿,神情难过:“才知道大姐是因为那个前姐夫的死。伤心过度。暂时调去外地散心。” 自她提及傅清辞开始,阮舒的注意力便全部聚集,听完后心里头堵得慌傅清辞她伤心过度所以她以前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傅清辞她确实还爱着陈青洲 傅清辞如果调去外地了,那么晏西呢是不是也随傅清辞调去外地他们母子俩,早些时候不是被傅令元带走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代表。陈青洲死后,傅令元也认为他们母子俩在他的手里已毫无利用价值,便动了恻隐之心。看在和傅清辞的姐弟情分上,放了傅清辞和晏西 上回在江城游艇酒店的房间里,她问傅令元要过晏西的。傅令元却未置一词。是故意不告诉她其实晏西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好叫她多一件有求于他的事 阮舒眸光不禁冷下来,嘴唇抿得紧紧的。从思绪里将傅令元抛开,专注回傅清辞:“你大姐具体调去哪里了” 傅清梨明显困惑她为何打听傅清辞,不过还是回答她了:“我不清楚。我大姐现在和我三哥一样。全都成了家里的禁忌。要不是因为我大姐自己找到我爷爷那儿去,我爸得顾虑我爷爷的面子,否则肯定也要和我大姐断绝父女关系的。不过。现在断绝不断绝,其实都没差” 阮舒心念电转,忽然在想,傅家的爷爷,是不是知晓晏西的存在 陈青洲虽死,却不代表晏西的身份永远不会被人挖出来。傅清辞一部分离开海城。一部分缘由在于为爱人的死而难过,另外一部分缘由,大抵更是为了晏西的安全 只要傅令元在道上混一天。之于傅清辞而言,晏西就多一天的危险,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傅令元未来不会有需要对陈家斩草除根 已有他狠心下手杀了陈青洲的先例,阮舒在此类事情上,对傅令元完全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去自以为了解他地保证他能放过晏西 其实不仅仅作为陈青洲遗子的晏西,更该包括陈家余孽。 阮舒心里头莫名地清楚,傅令元也许不会杀她这个陈青洲的妹妹,但他如今得知荣一还活着,那么便必然会想对包括荣一在内的残留陈家下属赶尽杀绝。现在暂时不动手,多半是因为时机还不恰当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 上回和傅令元见到面,她虽未将此摊到明面上,但彼此心里清楚。 她和他不可能复合,除了她对他难解的杀兄之仇,更有他对她身周环绕的陈家余孽的算计。 她对荣一所说的,她在利用傅令元对她的感情,并非完全是谎言。 正如,即便傅令元深入她的身体时是带着纯粹的爱意,也不可能在享受完肉、欲之欢清醒理智之后,真的毫无其他抛开爱意以外的想法 523、爱意以外的想法(下) , 垂于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阮舒收敛思绪终归,她如今将自己和傅令元的关系看得很清楚摆得也很正。 嗯,很清楚,很正。 “三嫂,你找我大姐有事”傅清梨疑虑。 “不是,我随便问问。”阮舒轻轻摇头她真正想找的是晏西如今来看,傅家这儿怕是问不到了,只能找机会从傅令元处着手。 傅清梨有所踌躇地看着她,再问她确认:“三嫂,你真的没事吗可你那个时候的失踪,是从遭人绑架开始的。我当时也帮忙调过交通记录。负责你的案子的警察,至今没有放弃追查你的下落。” “我也一直在关注你的失踪案。这次从海城放假来荣城临走前都还再去问过。包括你公司里有两位员工,同样每个礼拜都会去警察局询问是否有新的线索。” 公司里的两位员工 李茂和苗佳啊 他们 昨天也才刚听曹旺德提过他们俩 阮舒心中微有暖意,略略颔首致意:“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态度依旧那么礼貌客套,算不得冷漠,可疏离是肯定的。 傅清梨对她表现出的疏离感到非常受伤,忽地记起某件小事。告知道:“三嫂,你遭遇绑架的时候,三哥也关心过你的,他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别人,让人来找我帮忙查交通监控的。” 绑架啊阮舒恍恍惚惚地回忆,彼时傅令元不就是放弃了她。选择去继续帮陆振华做交易然,有帮过一点小忙,又怎样终归他就是野心首位的男人,终归他两全不了,她已经看透了 遂,她给予傅清梨的反应颇为平淡无奇。似有若无地一个“嗯”便打发,尔后不再与她继续闲聊,绕回最初的话,重申:“清梨,你今天没有遇到过我。” 她正儿八经严肃脸,给了她一个理由:“我在海城有仇敌,现在算作是在避难。你明白了吗” “仇敌避难”傅清梨喃喃着,清眉锁起,“那三嫂刚刚还说没有遇到麻烦。” 阮舒抿着唇:“不是什么大麻烦。但不喜欢节外生枝。” 傅清梨也就随口叨两句,其实是非常明白事理的:“我明白了,三嫂。你的消息绝对不会从我这里透露回海城的。” 阮舒稍稍有点意外傅清梨答应下来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要快。因为不管怎样。傅清梨都是警察,要她知情不报,比要一般人帮忙隐瞒要困难。 诸如褚翘,从一开始就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都是碍于庄家施加的影响力。 傅清梨大概是猜测到她的心思,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甜甜地笑:“我可学不来我爸成天大公大义大义灭亲,哼哼,何况这又不是谋杀案藏匿凶手,我觉得我的私心无伤大雅。你可是我的三嫂,我当然偏向你。” “失踪案搁着就让它继续搁着呗,现在并没有家属逼着警方破案,也不会给负责案子的警察带来太大的影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舒忽然记起,那回她和傅令元去酒店开、房,被彼时尚未调去交通大队的傅清梨所在的扫黄小组扫个正着,傅令元曾调侃过傅清梨当的警察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现在觉得,貌似确实像闹着玩的。 不过,如傅清梨这般有点迷糊有点可爱有点俏皮有点萌的状态,阮舒打从心底里希望她继续保持下去。 傅家的两个女儿,已经有一个因为心怀正义理想而放弃自己爱情陷入痛苦的傅清辞了,就放任傅清梨欢欢喜喜玩玩闹闹吧。况且,不还有类似褚翘这样帅气的女警花也在斗志昂扬着 掂着心思,阮舒道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也快去找你的妈妈和婶婶们。” “噢”傅清梨的目光依旧略微不放心地朝阮舒身后的那群庄家人转悠了两圈。然后挥挥手,“三嫂再见~” 阮舒利落地转回身归为庄爻、梁道森和荣一的身边,携庄家众位家奴离开陵园。 离开了陵园,但她的思绪定不下来,不受控制地继续飘荡,满脑子充斥的都是陈青洲和傅清辞。为他们遗憾,为他们惋惜。 上完坟之后的游玩行程安排,阮舒兴致缺缺地让他们取消了。 庄爻没多言什么,点点头应承:“好,姐是累了吧那就先回酒店去休息。” 阮舒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应庄爻。而抬眼便向荣一好奇一件事:“傅清辞那么有原则,那么地抗拒陈青洲的身份,后来怎么就同意和陈青洲在一起,甚至结婚了” 她忽然特别想完整地了解当年他们俩当年的爱情,一时之间也无所谓庄爻和梁道森的在场。毕竟不是什么机密。 车厢内的安静被猝不及防打破,话题也是突兀,三人均怔了一怔,齐齐看着阮舒。 “嗯”阮舒又目露询问。 荣一这才回答:“那个时候我还没跟着二爷,不知道二爷把傅警官追到手的整个过程。不过有所耳闻,二爷为了傅警官,曾一度脱离青门,尝试当一个干净的普通人。” “可哪里是那么简单能脱离的小道消息流传出去。总有人作死地盯着二爷,二爷偏偏又非得要把身边的保镖撤干净,期间出过好几次意外,所幸最后都化险为夷了。这种事情二爷没有一件让傅警官知晓过。” “为了保障安全,又不得不用回保镖,二爷让保镖尽量隐在暗处。没事不要随便出现。结果被傅警官发现了,傅警官生气二爷装模作样,生气二爷欺骗他。我也不知道二爷怎么哄的傅警官,反正他们两个人磕磕绊绊地,确实有过一段挺美好的日子。” “让二爷压力最大的是,他和陈爷为此产生矛盾。他们父子俩的感情一向很好,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不愉快。” 阮舒怔忡。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 荣一再度神情感伤,把话讲完:“也因此,陈爷遇难去世后,二爷非常自责。” 顿了顿,他颇为为陈青洲打抱不平:“一直都是二爷为傅警官做出让步和妥协。傅警官根本不懂得珍惜。二爷牵挂她十年,一回来海城就找她,她依旧不知好歹,半点好脸色不给二爷,搞得全是二爷欠她似的。” 话至此,他讲得非常不公允。阮舒不禁蹙眉,下意识地就想拿晏西的存在来反驳他。 碍于庄爻和梁道森,她咽下喉咙。没出声,沉默地扭头,望向车窗外荣一只从陈青洲的角度看问题,俨然有失偏颇。傅清辞所承担的压力,绝对不比陈青洲小 一路再无话,回到酒店。 总统套房里。阮舒进到自己的房间,打算睡个午觉。 梁道森却是前来敲门:“姑奶奶。” 他不会无缘无故找她的。阮舒心头一动,第一反应便是昨夜的烛光晚餐上,她要他仔细考虑的改旗易帜一事。 当然,面上她佯装不知:“怎么了” 梁道森神情间挟裹踯躅之色:“姑奶奶真的有能力帮我和阿柔离开” 果不其然,他受到诱惑了。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唇角更是一勾:“我无法夸下海口说一定能办到,但我们赌的不就是几率冒的不就是险” 梁道森皱眉。 阮舒笑笑,走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再走回来,递一杯给梁道森。旋即示意他沙发的方向。 而她自己已率先落座,不慌不忙地啜两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话,问:“你先告诉我,你除了你的女朋友。还没有其他软肋” “没有。”梁道森摇摇头,“姑奶奶应该知道我的情况。父母双亡,家境贫寒。” 阮舒略略点头:“我以为你和他们之间可能还有金钱上交易。” “没有阿柔,他们补偿给我再多的钱,都没有意义。”梁道森苦笑,这会儿更是毫不遮掩他对他女朋友的感情了。 爱情的力量阮舒听言在心底默默评价,旋即又问:“你的女朋友她除了她爷爷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牵制” “没有。” “那你女朋友确定舍得她爷爷和你私奔” “她完全愿意。”梁道森答得非常确信而肯定。 嗯阮舒凤眸一狭,深觉其中有端倪。 不及她探究,梁道森倒自行坦诚道:“其实早有要和我私奔的想法,只是在江城时,我无能为力。所以能做的就是答应交易,走这条迂回的路。” “其实从稳妥的角度来讲,我个人更倾向于按照约定和闻先生合作,完成未婚夫的任务。但阿柔可能太敏感不安了。” 阮舒听明白了,与其说她诱惑到了梁道森,不如说是正中那个女人下怀。 脑子一转。 有一点不是特别对劲:真的是因为太敏感不安了。梁道森的女朋友才宁愿冒险私奔,也不愿意让梁道森当未婚夫 她怎么更觉得是那个女人比梁道森了解更多的内情才如此 “了解更多的内情”,这几个字的猜测令她特别满意。相较于梁道森,驼背老人的孙女明显更加是块宝。 “好,我明白了。看来你们的决心已下。你稍等片刻。”说着,阮舒从沙发起身。走去套房门口。 庄爻有他自己的房间,外面除了守着的庄家家奴,就是荣一。 阮舒把荣一招手喊进来,带到梁道森跟前。 “什么事,大小姐”荣一费解。 阮舒坐回沙发里,没有直接回答荣一。而是对梁道森续上前头她没讲完的话:“我这边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帮你和你女朋友从荣城这里逃脱庄爻的掌控。” 荣一应声一个讶然,不觉打量梁道森。 阮舒继续问:“你女朋友现在在哪里” “她昨天受伤了,被安置在酒店的一个房间里。”梁道森说,“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被允许去看过她。” 阮舒:“房间号码你知道” 梁道森:“知道” 阮舒:“几个守卫” 梁道森:“我知道的只有两个。” 阮舒抬头看荣一:“之后你安排我们的人探探情况。” “我明白。大小姐。” “你们考虑过私奔后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阮舒又转回问梁道森。 梁道森茫然:“我我们不知道我们俩离开了江城,就再无亲无故了” “好,你们无亲无故其实倒是件好事,能让闻野和庄爻无处可寻你们。你看这样行不行”阮舒迅速拿主意,“假设成功帮你们俩离开庄爻的控制,你们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自行爱上哪儿上哪儿,与我无关,最好别再被逮回来。” “第二,比较安全的做法是,先有我们这边将你安顿在某一处,待风头过去,你们再自行决定去向。当然,前提是你们足够信任我们,否则把我们的帮忙安顿,当作反挟持,就无法愉快地合作了。” 梁道森好奇的是:“姑奶奶能不能透点底子。让我对姑奶奶有足够的信心” 荣一率先从旁冷冷一哼。 阮舒淡淡一抿唇,只简单告知:“梁先生,还是那句话,这里是荣城,不是江城。荣城有我的产业,在荣城。我的人比在江城要更舒展得开手脚。” 梁道森思考数秒,给出答案:“我选择第二种。” 阮舒一瞥荣一。 荣一马上应承:“大小姐放心,我会交待下去的。” 阮舒则再看回梁道森:“现在大致的计划是,等我的下属去探查完你女朋友所住的房间的情况,就行动。就看接下来一两天的行程安排,我们再做具体商议。” “好。谢谢。”梁道森没有意见,点点头,起身回他自己的那一半套房区域。 荣一在他离开后,犹犹豫豫道:“大小姐,原本想和你说,我和强子少爷打算明天就离开这里。” “明天就离开”阮舒怔忡,“为什么这么着急不是至少逗留五天” 荣一解释道:“上坟上完了,和咱们陈家下属的集会也结束了,荣城再没什么太有趣的地方,不妨前往下一座城市,更有意思。” 阮舒盯着他乍看之下无恙的神情,极其轻微地眯一下眸子,并不质疑他的理由,而道:“但现在无法提前离开。我们答应了梁道森要帮他和他女朋友私奔。这事得做足准备,起码得再两天。” “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让我们更进一步探得闻野和庄爻所在的团体的信息。” 荣一明白,所以刚刚才犹豫。 阮舒蹙眉困惑:“怎么了难道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比帮梁道森更重要的非得马上离开荣城” 荣一心中已作出取舍,摇摇头:“没有,就按大小姐说的做。” “那庄爻呢”得瞒着庄爻她要做的事。 “强子少爷由我来应对。” 524、不太正经 , “嗯嗯。”阮舒闻言自沙发里起身,揉着太阳穴,“我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荣一犹豫一瞬,躬身相送:“好的,大小姐。” 阮舒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 推开门要进去时,身后荣一又欲言又止地唤出声:“大小姐” “嗯”阮舒滞住身形,侧转回脸看他,“还有其他时儿” 荣一栽着脑袋,坦诚道:“其实,之所以打算提前荣城,是因为刚得到消息,傅令元也要来了。” 从他之前的反应,阮舒心中便有料想,此时并不觉得意外,轻轻点头,不咸不淡地“噢”一声,然后问:“庄爻也收到消息了” 所以两人才达成一致的观点。 荣一不予否认:“是的,强子少爷也有强子少爷的消息渠道。”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觑阮舒的表情,担心她为此生气。 而实际上阮舒并没有展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平静无波地又问:“傅令元来荣城做什么” 荣一像是就等着她的这个问题,忙回答:“据说是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的娘家就在荣城。所以傅令元专门抽出时间陪她来度假。” 语言组织得不错,够表现出他对那个女人的宠爱。阮舒心下一番评价,旋即又是不咸不淡地一声“噢”。 荣一拿捏不准她的这种反应算是怎么回事儿。 阮舒读懂他的心理。嘲弄一抿唇,再问:“担心他知道我也在荣城,又来找我” 荣一不作声,默认。 “他要找我就让他找。”阮舒耸耸肩,“正好我这几天挺想找个男人来暖被窝。他千里迢迢把自己送来给我睡喽。” 荣一:“”被她直白粗暴的语言给尴尬得噎住了。 阮舒捏捏下巴,征询他的意见:“这回问傅令元把晏西要回来,你觉得怎样” “晏西小少爷”荣一的双眸顿亮,爆出惊喜。 “先别高兴。”阮舒心底无声叹息。“我只是提一提,打算办这件事,但不一定能成功。” 荣一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变得挣扎起来,谏言道:“大小姐,如果您是为了这些事情,才去和傅令元那没必要。您是咱们陈家的大小姐,怎么可以依靠出卖自己的色相去达到目的” 阮舒将颊边的碎发拨至耳朵后:“我的第一考虑是我对男人的需求。既然睡了。不能白睡,就顺便有了第二考虑,顺便做桩交易。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再说了,凭什么男人可以带着利用的目的性去睡一个女人,反过来女人就不可以男人那样做就是有手段能得到褒奖,女人这样做就是出卖色相活该被贬低” 她红唇清浅笑笑,“我可不觉得自己在这种关系中落于下风。” 荣一端着张沉思的神情。 思想的灌输,思维的扭转,得潜移默化,无法一蹴而就。阮舒觉得这回荣一最终选择主动汇报,已经是个进步,她不能过于苛刻,给了他数秒安静的时间后,询道:“知道傅令元的具体行程么” “不知道。”荣一如实汇报,“只知道傅令元今天晚上的飞机。”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庄爻总会知道的。”阮舒眼尾上翘,说罢继续自己原先的步伐。 进到卧室的浴室里。阮舒卸掉上午的妆,洗了把脸。 镜子里照出她脖子上露出的一抹项链。 她伸手将挂坠取出,轻轻抚摸小刺猬,定片刻,将项链从脖子上摘掉,从浴室出来后,放回首饰盒内。 她爬上床,盖上被子,睡午觉。 无人打扰。 一晌贪欢。 阮舒是被嗡嗡嗡的锲而不舍的震动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乍一划过接听键,熟悉的褚翘的嗓音兴奋地刺激她的耳膜:“小阮子~我赶过来荣城了” 阮舒脑子清楚大半,打着呵欠翻了个身:“嗯” 反应过于平淡,引发褚翘的不满:“你怎么丁点儿热情都没有” 阮舒应她的要求:“欢迎赶来荣城。恭喜离马以又近了一步。” 她这是请假了吧否则哪儿这么快 “嘁,真敷衍。”褚翘嫌弃,从她混沌的语音和她方才的那记呵欠猜测,“你在睡觉” “嗯”阮舒慵懒。 “这么好的天气你居然浪费在睡觉”褚翘简直咆哮,“睡觉在哪儿不是睡你不是来荣城旅游的吗” “觉得无聊。”阮舒抱住被子。 “快快快快起床找上专家一起出来玩就不无聊了”褚翘怂恿。 阮舒轻笑:“别再拉我当电灯泡了。要约你自己单独约。” “谁说你是电灯泡了我若成功扑倒专家,你一定是大媒人,按照习俗,我要给大媒人送只大猪蹄的” “”大猪蹄 “你住哪家酒店”褚翘问,“我现在过去找你。” 阮舒嚅喏着报出酒店名。 褚翘的记性倒是好:“你和傅三去年住的不就是这家” 阮舒不置与否。 挂了电话,没忘记褚翘交托给她的艰巨任务,找出马以的手机号码,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今天是不是有空出来碰个头,心里则在疑虑褚翘怎么不自己约马以因为矜持么 马以冷冰冰地丢过来四个字给她:“晚上看看。” 半个小时后,阮舒把马以的回应给刚褚翘看。 褚翘抱着她的手机瞪着屏幕直嚷嚷:“完了完了完了,我的直觉果然没错,专家烦我呢” “他烦你”阮舒边画着眉毛,费解,“从何得知” “唉”褚翘仰面倒在沙发里,偏头看她,垂头丧气。“我其实刚到荣城的时候先给专家打过电话的。” 阮舒:“”噢,原来她不是她的第一个联系的人重色轻友的本性再度彰显 “专家给我的回应可不是晚上看看,而直接断了我的路抱歉,褚警官,我在荣城的行程是满的。” 褚翘有在模仿马以的口吻。 怪腔怪调的,阮舒忍俊不禁,眉笔险些歪出去。 稳住手之后,问她:“你要放弃了” “怎么可能”褚翘从沙发里坐了起来。瞋她,“我都还没开始,谈何放弃”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阮舒把眉笔放回化妆包里,取出口红,随便上个色。 “能怎么做专家不是到晚上才能看看那我们俩就先自由活动呗~”话落,褚翘朝阮舒的桌前趴过来身体,眨着眼睛,“你有没有想干什么” 阮舒抿抿嘴唇的口红:“不知道。没想干嘛。” 否则也不会兴致缺缺地上完坟就取消行程回来酒店睡觉。 “真没有”褚翘看起来有点伤脑筋。换了一种问法,“或者告诉我,你喜欢些什么类型的活动项目” 阮舒的脑海只浮现出两个字,并将这两个字出口:“刺激。” 这是很早以前,傅令元帮她治疗厌性症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 “刺激啊,”褚翘列举,“比如游乐场里的过山车” 阮舒用纸巾轻轻地擦匀口红,然后评价:“一般般。” 内心同时有另外一把声音在说:“傅令元带我玩过了。” “我明白了,”褚翘马上有主意,眼珠子透露出狡黠,给她两种选择,“蹦极还是跳伞” 阮舒手指一滞。 半个小时后,某跳伞俱乐部。 这里对普通民众其实是半公开式的,要体验,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阮舒能顺利入内。完全托了褚翘的福。 各项准备工作做好以后,阮舒和庄爻穿着装备要随褚翘要进去。 迫于无奈只能等在外面的荣一依旧不放心地再做叮嘱:“大小姐,你小心点。” 他其实是抱怨的:“玩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高空跳伞” 庄爻帮着安抚道:“我会照看好姐的。” 气质最应该一起去的人是作为未婚夫的梁道森,但梁道森恐高。 他们并不放心放阮舒单独和褚翘去,遂庄爻成为“护花使者”。 这也是荣一最终妥协的原因。 俱乐部的位置,临边靠着一航校,加之俱乐部的跳伞基地。所以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容易看见飞机。 无疑令阮舒回忆起傅令元曾带她坐直升机的经历正因为,彼时在直升飞机上留下了跳伞的遗憾,褚翘给她选择时,她丁点犹豫和纠结都没有。 而回忆在坐上飞机之后,越发汹涌浓烈。 双人跳伞。阮舒和庄爻各安排有一名带跳教练。 而阮舒的带跳教练是褚翘。 嗯,是褚翘。 刚得知的时候,阮舒在所难免地讶然。 褚翘即刻不悦皱眉:“怎么了小阮子,你这是瞧不起我我可是专业的好嘛” 哪里是看不起阮舒由衷牵动唇角:“羡慕你。” 羡慕褚翘会的东西特别多。教散打,又会拳击,今天还客串带跳教练。可想而知她曾经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 阮舒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张沉笃的面容。 挂着一贯闲散的笑意,斜斜勾唇自诩他是万能老公 正忖着,便听褚翘颇为嘚瑟地说:“你不用羡慕我,你要崇拜我。你见识到的我的能力还不够多,改天可以再开飞机带你兜风。” 开飞机兜风阮舒再是眸光一闪,未再言语,望向窗户外,眼神愈发变得悠远。 褚翘的话匣子则转向了庄爻:“林家小弟,两天没见,怎么觉得你又变帅气了不少” 庄爻今天貌似那么一丢丢的兴致,陪她侃话:“褚警官是还没放弃要当我女朋友的念头么我怎么记得你两天前见你时,你对马医生更感兴趣” 褚翘挑眉:“林家小弟是在怪我移情别恋” “没。”庄爻应对得从容,友善道,“褚警官从始至终都只是拿我当弟弟和我开玩笑,我分得清楚。” 褚翘却是眨眨眼。状似非常认真地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只是抗拒不了帅哥,可以同时对好几个男人有想法。” 捉着下巴摸了摸,她竟是再放豪放之语:“那位梁先生,若非已是小阮子的未婚夫,或许我也会感兴趣的。” 庄爻听言评判:“褚警官的爱好非常广泛。” 褚翘耸耸肩,纠正他的措辞:“我博爱。” 旋即她瞥向机舱内的指示灯,发现飞机已升到一定的高度。提醒阮舒:“小阮子做好准备,很快就可以跳伞了。” 阮舒从回忆中拔回思绪。 不到一分钟,褚翘说了句“行了”,便唰地打开舱门。 眼前一片白茫茫,气温非常地低。 如此的高空,开着舱门,大有种惊心动魄之感。类似的场景令得阮舒再度恍然,如同回到傅令元带她坐直升机的那日。 她此时身上所着的跳伞装备,身后的锁扣和褚翘身前的锁扣相扣,两人像连体婴儿一般。 而阮舒是被褚翘带着的,还没反应过来太多,便被褚翘带着挪到门边,脚下处于踩空的状态。 后面的褚翘摆好姿势,纵然凌空一跳。 阮舒只觉彻底失重,天旋地转,风呼呼地往脸上刮。整个人急速下坠。 刚跳下的约莫三十秒的时间里,她的脑子完全是空的。 凝回焦聚和思绪之后,山川河流地平线一览无余地全都在眼前铺展开。她心中只萦绕着一种想法:此生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体验到更多的自由。 自然定律的自由落体带来的自由。 身后的褚翘在哈哈大笑地问她:“小阮子,刺激吗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刺激” 阮舒翘起唇角,想回应她,结果刚一张口,风就灌进嘴里,灌得她面部变形。根本无法言语,只能作罢。 这样的自由落体再维持了大概二十多秒,褚翘打开了降落伞。 急速下坠的身体骤然被拉住,自由落体至此结束,转为在空中慢慢下降。 身处在落日线的上方,太阳是红灿灿而温暖的,天空是蔚蓝中带着微红的,地平线那儿是城市的轮廓,大地无比地亲切,逐渐能清晰成荫的绿树和波荡的河湖。 阳光和微风打在脸上,阮舒先前剧烈加快的心跳有所恢复,心情无比畅快,无比宁静 这种脱离人群,融入自然,处在比天空更高的位置看尘世和众生的上帝视角的感觉,让世界美得突兀。而其他什么都变得无所谓,变得释然。 到差不多的高度时,褚翘忽然捣乱,故意控制降落伞的方向。 阮舒因此在空中一会儿转圈圈,一会儿左摇右摆地晃荡,再往后拉伞的时候,随风飘的感觉又刺激起她剧烈的心跳。 直至滑翔。 落地。 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身体仍旧有轻飘飘之感。耳边的呼呼风声似也未停止,如同在做梦。 褚翘搀着她往回走去脱身上的装备,一路打量她的神情,忍不住开怀地笑。 拿回各自的物品后,她的脸亲昵地主动凑上她的脸,手机咔嚓咔嚓,又是未经允许地与她一阵合影留念,愉悦地笑话:“小阮子你现在的脸白肯定是跳伞吓出来的。” 阮舒:“”拒不承认。 另外一边庄爻也随着教练安全着陆了。 他倒是一副完全无恙的神色。仿佛根本没跟上去跳过伞,疾步便行来关切阮舒的状况:“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阮舒哪里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只不过心跳和神经都处于兴奋的状态,一时半会儿退不下来。 闻言便冲他粲然一咧唇:“我没事,我好得很~” 她最近的笑容虽然比前阵子多了不少,但这样大弧度的笑意,却是很久没有见到的。 庄爻愣了一下。 在一旁发消息的褚翘一心二用地并没有落下庄爻的一系列反应,抬眼便凑到他身侧。戏谑似的嘀咕:“林家小弟,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才是和小阮子一起度蜜月的人。” 庄爻应声不着痕迹地跳了跳眼皮。 褚翘已然无心之言一般,并没有下文,话落便行往阮舒,潇洒地搭手臂到阮舒的肩膀上,偕同她举步往外走。 一行人先去吃晚餐。 其实只是跳个伞,却似刚经历过一场剧烈运动。阮舒饿得厉害,不禁食指大动,吃得比以往都要多。 而这趟几乎成了阮舒和褚翘的闺蜜行,其余人只是当陪衬,连吃个饭,都她们俩单独一桌,庄爻和梁道森被赶到旁桌去,甚至荣一也不让守在她身后。 不过终归陪她的人是褚翘。且她瞧起来开心,庄爻和荣一便随她的便。 褚翘在汤面碗见底后,问阮舒快点帮忙再问问马以现在的情况。 阮舒也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干净嘴,然后应她的要求,掏出手机便给马以发消息。 马以回复得迅速,“没空”俩字就将她打发了。 阮舒打了个嗝,把手机递到褚翘面前让她自己看。 褚翘对着手机屏幕捂脸独自哀怜。 这模样丁点儿不像她的作风。 阮舒朝她的手臂戳出一根手指:“你的热情的小火焰哪儿去了” 褚翘即刻抬脸,颓丧哀怜的神色荡然无存:“我热情的小火焰打算今晚先去燃烧其他男人。” “所以”阮舒静待她的下文。 褚翘将下巴靠到她的单边肩膀上,压低的音量充满期待与激动地邀请道:“小阮子,我们一起去漂,好不啦” 阮舒:“”喂喂喂,这该是警察说出的话吗 褚翘的眼睛笑弯成一条轻柔的线:“荣城有哪几家隐秘的牛狼店,我一清二楚。” 雷厉风行地很,说去就真去了。 而她带她去的所谓隐秘的牛狼店,外表看起来。其实就是一家高级美发店。 一踏进店里,就是舒适的温度和淡淡的香气,漂亮的前台妹子递上毛巾和饮料。 店内三层装修,处处可见剪子、吹风机、梳子等各类专业工具,怎么瞧怎么都是个美发团队。至少阮舒看不出任何端倪。 除了二楼有几个散台之外,其余全部都是vip单间。创意的是,其中一部分是专门的二人闺蜜房。 房内的装修粉粉嫩嫩,纯白的梳妆台和立体的装饰花朵。 阮舒满副嫌弃的表情。本想询问是否另有主题可选。 然,褚翘已踏入屋里,欢喜不已地奔向沙发里的各类玩偶,还朝她直招手:“小阮子快来快来~” 简直一秒钟化身小公举,反应浮夸到不行。 阮舒默默地咽下了反对的意见,却也不理会她的召唤。 一众西装革履贵气b人的帅哥进来向她们问晚上好,分别介绍自己叫什么kevin、vid、阿ki等等洗剪吹的名字。 一排溜地站开,杵在她们俩面前,任由她们俩挑选理发师。 这架势,才终于让阮舒嗅到了一股子牛狼的气息 而且讲真的,粗略扫过去,高矮胖瘦风格各异,质量都不错。 褚翘的选择困难症犯了,驻着下巴为难:“kevin和vid我都很喜欢,怎么办” 总监笑眯眯帮她拿主意:“两位都留下来服务,也是可以的。” 阮舒自发在心里补充出后半句:“只要愿意付双倍的费用。” 褚翘却是欢欢喜喜地指着kevin和阿ki:“那我要他们俩。” 阮舒:“”她这耍人玩呢 褚翘扭过头来:“小阮子,你决定好了么” “那我就vid”阮舒十分随意,旋即问旁侧的庄爻和荣一,“你们俩要不也去做个头发我请客。” 庄爻和荣一均“”,迅速地齐齐摇头。 “姐,我们就在外面的吧台等你和褚警官。” 阮舒打了个ok的手势,便自行走向美容镜前落座。 庄爻和荣一随一行被挑剩的理发师出去。 阮舒和褚翘所在的那个工作间的门已闭阖。 荣一回头看了一眼后,悄声问庄爻:“强子少爷,我怎么觉得这家理发店有点不正经。” 庄爻干干地咳了咳:“嗯,是不太正经。” 荣一:“”感觉自己明白过来了 工作间里,阮舒和褚翘正分明进去更衣间里换上店里专门为顾客准备的专属外袍。 外袍和屋里的装修风格一样,粉粉嫩嫩的,款式像极了睡袍。只不过相较于外面普通的理发店,绸缎布料的质量更胜一筹,便显得没那么lo罢了。 阮舒系好腰带走出来,自行躺到床上,戴上眼罩,等着理发师来给她洗头。 525、只为你下贱 , 不瞬,她的耳中便捕捉到脚步声和走路时带起的衣衫摩挲的动静。 这位理发师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 坐下后,他一上手就抓她的头发在他的手里,轻柔地捋了几下后,打开水龙头,给她的头发冲水、沾湿、抹洗发水、起泡,旋即她的头皮上轻轻揉捏。 没多久,理发师一手撑在她的后脑勺稍稍抬起她的脑袋,另外一只手覆上她的后颈,开始按摩。 然后抓揉她的耳朵,为她洗耳朵。 接着,他的手挪到她的两肩上。 阮舒戴着眼罩躺在那儿,没了:“嗯,你自己先去评估目前陈家的状况。再来和我商谈具体的营救方案,然后你自己去评判营救方案的成功几率。” “或许你可以自行制定计划,不用向我透露,有需要我帮忙和配合的细节和我沟通就可以了。” 阮舒从他后面半部分的话里听出些许赌气的意味,就类似于“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就干脆整个计划都不要告诉我算了”。 她心里也有些膈应,语音冷下来两分,强调:“这是你自己没能完成你应该做的事,现在找我来配合着补救。是我吃亏。” “嗯。确实是我没办好事,让你吃亏了。”傅令元的认错态度极其好,恢复一贯闲散的表情,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啄一下她的唇瓣,“现在该谈的谈完了,我的错,就让我肉偿,好不好” 轻笑拂过耳畔,满是勾引。 不等阮舒回应,他兀自托着她的臋,从美容镜前的椅子里起身,抱着她走向后方的沙发,转移至更合适的战场。 526、在她面前无自控力 钻石加更 , 刚把人放到沙发上,傅令元尚未来得及压下去,阮舒率先抬起脚,抵在他的腹部,阻止了他,无情地拒绝:“不稀罕你的肉偿。” 她的外袍之前被脱了,上半身的内一和她过去与他一起生活时所穿的风格一样,没有改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 他的判断未曾出过错。她非常适合黑色,总能在黑色的恰如其分的包裹中性感诱人。 她生得白,此时。顶上的白炽灯打下来,她的**在黑色内一的反衬之下,愈发雪净。身段姣好。玉骨冰肌,腰肢盈盈一握。 她的下半身尚穿着和外袍配套的浴裤。 宽松的绸缎布料因为她抬脚的动作而自动褪至腿根处,使得此时她的腿尽显匀称笔直。 比他记忆中的线条还要再好,大抵源于最近几个月她跟着褚翘练散打。 江城游艇酒店的那晚,他没能全情欣赏到的,眼下倒是一饱眼福。 而她光溜溜的脚。有在他的腹部用力。阻挡他覆身靠近的同时,何尝不是一种撩拨 反正小腹下方的邪火越发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傅令元口干舌燥,湛黑的眸子加剧幽深,一只手掌一把扣住她的脚踝,另外一只手掌覆上她的小腿,来来回回摩挲。 又是熟悉的他的粗糙的茧子在她的皮肤上带来的厚实的触感,痒痒的,却非常舒、服。 阮舒心尖禁不住发颤,怕被他摸出反应,连忙挣了挣。 傅令元自然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紧了手劲儿,拽起她光嫩的脚丫子。却是凑往他的嘴。 察觉他的意图,阮舒挣扎得更厉害,忙呼:“别脏” 她在外面走了一天的路。刚只是在这里把衣服换掉了而已,根本没洗脚好嘛 然她的制止并无用,脚趾头上终归传来他唇瓣的湿润。有点凉凉的。 而傅令元就站在那儿,边吻着,边从上往下看她,笑得眉眼荡漾:“千金难买我愿意。” 这话说得,粗俗点翻译,意思或许等同于。哪怕她放个p,他都觉得香喷喷。 阮舒又羞又恼:“快松开~” 她的眼尾细长,嘴唇清浅。多数时候的神色是天生自带的清冷和淡漠。是故往往她只要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无论开心,抑或动怒,都比一般人要动人。那双眉眼尤甚。 傅令元不知在其他男人眼中是否如此。 当然,最好其他男人并不这样认为。 反正他自己总是轻而易举被她勾去三魂七魄。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面对她时,经常处于崩坍状态。 他在她这儿,就是j虫上脑,就是下半身思考。就是好色之徒,就是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无可厚非。他大大方方承认。并且不认为有什么羞耻的。 嘴唇离开她玉珠般的脚趾,他慢慢地继续。游上她的脚背。 阮舒受不住了,扶着沙发背急慌慌坐起来,生气地制止:“不要再继续了。” 傅令元反倒委屈起来:“来牛狼店,找牛狼服务,结果只要牛狼纯聊天,你对牛狼的职业是一种侮辱。何况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特意从外地进口来独独只伺候你一人的牛狼。是要我下岗失业” 阮舒:“” 傅令元单只膝盖跪到沙发上,脸凑到她跟前,邪性儿地勾唇:“或者说说你想要怎样的服务嗯” 彼此气息交缠。 阮舒稳下被他挑起的伏动的心绪。摆正回自己此时的“主人”身份,大胆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明显突出的那个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很想要” 傅令元稍抬眉梢,垂眸觑一眼,复抬起重新瞅她。故作委屈的劲儿还没过:“它希望你不止戳戳它而已。” 阮舒却不为所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事情没办妥,得记着账。连同今天的交易一并结算。” “你有新交易和我谈”傅令元忍不住嗅上她的香肩,“你光着上半身和我谈交易,让我看得见吃不着。不是明摆着不公平” 阮舒耸耸肩:“我也可以穿上衣服和你谈。” 说着便作势要爬下沙发。 傅令元眼疾手快扯她回怀里:“我巴不得你脱光光和我谈。” 忿忿在她唇上咬一口,他搂紧她,生怕她再开溜。沿着她的脖子蹭蹭,咕哝:“你在办事的过程中和我谈,我肯定没听清楚就答应了。温柔乡里常醉人。” “意识不清楚。又答应了却办不成事可不行。” 阮舒清醒理智得很。 很得傅令元真想不管不顾地堵了她的嘴先强行做了再说。 但 偏偏他不能强行 傅令元默默地在她身、上东摸西摸过个瘾,等她的后文。 阮舒倒是开门见山:“傅警官和晏西都去哪里了” 傅令元捏在腰间细肉的手指登时顿住,掀起眼皮子。撞上她等在那儿的清锐眸光。 “我早上碰到清梨了,”阮舒一瞬不眨地盯紧他的表情,“清梨告诉我,傅清辞求助了你爷爷,在陈青洲死后就调去外地。所以他们母子俩现在根本不在你手中。” 傅令元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眼底如被浓墨一层一层地渲染开去。变得愈加深,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然后”他的唇角往一边挑起。笑纹加深。 阮舒眼神认真而笔直:“我想要回晏西。告诉我晏西在哪儿” 傅令元揽过她的脖子,亲一口她的脸颊:“是,晏西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如此一来,也没了所谓了你担心我利用他、伤害他。安全问题解决了,你还有什么理由要回他” “他是陈青洲的儿子。” “他也是傅清辞的儿子。” 傅令元驳回得快速。 阮舒张了张口要再说话。 傅令元率先抢道:“他长这么大,都是和傅清辞生活在一起。傅清辞也把他照顾得很好。你自认为你这个仅仅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从未生育过、养过孩子,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所谓小姑姑,要晏西跟在你身边做什么” “难道要他清楚他自己作为陈家子孙的身份黑邦大佬的后代要他继承家业”他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子“可笑至极”的意味,并毫不遮掩地裹上浓浓的嘲讽,“你要把傅清辞十多年的辛苦往哪儿搁” 527、为我笑着哭 , “你要把傅清辞十多年的辛苦往哪儿搁” “不是。”阮舒即刻否认,深深凝眉,“你说的我都认同,傅清辞对晏西所周全的一切,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更从未想过要晏西继承陈家家业。” 傅清辞的付出,她早在当初刚发现晏西的存在时,便一清二楚。假若不是心疼傅清辞的十多年辛苦,那会儿她就不用纠结是否该告诉陈青洲,甚至因为她知情不告,陈青洲独独那一回冲她发了火。 至于什么“继承家业”,她自己如今正担负着陈家的重任,压力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加之还有陈青洲这么一个先例,她怎么可能要晏西去走陈青洲的老路何况陈家的家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只是 “我并不是要把晏西从傅清辞身边夺走。只是想把晏西接来我的身边短暂地再相处一阵。”阮舒正色解释,“晏西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他只曾在医院里和陈青洲有过匆匆一面。” “如今陈青洲已经死了,我想让晏西全方面地了解陈青洲,了解陈青洲之于社会的普遍意义而言虽然是个坏人。但他在荣叔面前是个好儿子,在我面前是个好哥哥,在陈家下属面前是个好领导。更要告诉晏西,如果他能和陈青洲有相处的机会,陈青洲也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而陈青洲陈青洲。从头至尾都被剥夺了做父亲的权利。”谈及此的时候,阮舒脑海中闪现的正是陈青洲曾质问“凭什么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的画面第350章。 她的眸底浮出某种情绪:“陈青洲到死都没有好好见一面自己的儿子,没有和晏西相认,没有听晏西喊他一声爸爸。我想帮陈青洲尽可能地做点什么,补偿点什么。” 傅令元的眼神又深两度,针对她的话问:“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安稳安稳得能够保证把他接到你身边和你一起生活,他是安全的” 阮舒坦诚:“确实不安稳,我也确实不能够保证他能安全。” 傅令元眸子一眯,觉得她必定还有下文,便暂时不接茬。 果不其然很快便听她继续道:“就算我不接他来我的身边。至少他呆的地方,不能是个你知道的地方。” 傅令元的眼睛黑得宛若能够滴出水,明明非常生气,唇角偏偏如一贯那般地闲散地勾着:“还是回到你对我的信任问题上。” “是。不信任你。”阮舒依旧坦陈,眼里的波光微不可察地闪烁,“我可以相信你本人对晏西绝无伤害之意,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你将来面临陆振华的要求时不会像对待陈青洲那样对待晏西。” 她的嗓音亦是清冽的:“只要你还得在陆振华面前演戏,只要你的羽翼还不能抗衡陆家,只要你的野心还不能达成,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我就无法百分百信任你。我自己可以冒险,但我不能让晏西的安全存在半丝半分的隐患。” 这也就是彼时陈青洲对她说的,“我不会放任任何一点置晏西于危险的可能性”第350章。 她彼时反诘过陈青洲的那句“晏西跟着你,就一定安全”第351章,正和方才傅令元所质疑她的晏西呆在她身边的安全性。她曾经那样混乱,那样纠结,那样无力也无法强求陈青洲像她一样去信任傅令元,后来发生的事却重重打了她的耳光。 时隔数月,无论算作亏欠她当初在陈青洲面前言之凿凿的误判,还是算作她如今真正体会到陈青洲的处境和心理。阮舒都要尽全力,争取帮陈青洲做到陈青洲那时无法为晏西做到的一切。 她要把自己的私事,和陈家的事,分开来看。 她不能再把傅令元对她的爱,和其他事情混为一谈。 她不能再把她个人对傅令元这个人本身的某种信任。和其他人对傅令元的看法相提并论。 犯过那一次错,给她身边的人造成的伤害已足够大,给她的精神压力和教训也已足够大,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愚蠢地两次踏入同一条阴沟里。 不能 不能 阮舒蜷缩手指。拳头紧握,如何都挥散不去傅令元手举火炮枪对准陈青洲射击最终陈青洲湮灭在爆炸中的画面。 傅令元将她竭力抑制的面部表情和眸底翻滚的纷繁情绪瞧得分明,他的眸底同样翻滚开复杂。 “阮阮”轻唤着,他捧住阮舒的脸,一点一点细致地亲吻她。 阮舒闭阖双眸,抵着他坚实的身体,双臂回搂住他,搂在他的腰际上,掌心下是他挺拔又笔直的蕴着他的力量的脊背。 这力量,绝大多数时候令她感觉到安全、踏实、平静。却也有如具摧毁性的飓风和暴雨一般令她感觉到不安、恐慌、惧怕的时候。 傅令元在吻过之后压她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已重复过无数次的这三个字,便是由始至终以来他全部的态度追根究底,她如今对他的不信任,都是他对她的伤害造成的他认,他自己扛 阮舒没有吭声。和他一样保持沉默,享受两人之间难得的、久违的静谧。 静谧之中,她愁绪万千,同时,他也在做各种考虑。 半晌,他出声问:“是不是,我做口头上的承诺,承诺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都不对晏西起歹念,都不行” “嗯,不行。”阮舒的嗓音很冷硬,“荣叔的事,不就因为临时起了变故,你没能守诺晏西经不起这种变故。” 傅令元似笑非笑,苦涩而无奈:“但凡我的一次失策,都会被你记挂在心念叨一辈子而抵掉所有的能耐。是么” 阮舒却是反问:“你有什么能耐” 傅令元:“” 翻身便压她在沙发上,将她锁在他的怀里一通拱。 顷刻,傅令元适时暂停,指腹狠狠刮过她的嘴唇,尔后钳着她的下巴。眸子深沉地摄住她,颇为痞里痞气地撂话:“老子能让你在床上软成一滩水让你在床上为我笑着哭还不够能耐” 被拱得胸闷气短的阮舒猛一搡他,反身压他在下,膝头用力抵着他的那个啥,冷着脸,眼神凶狠:“老娘能让你直接死在床上,比你更能耐” 傅令元的双手不安分地揉在她的臋上,脸上笑得荡漾:“来,让我死在你的床上。” 阮舒自然没有遂他的愿。头一埋,趴在他的胸膛上。静默地听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 傅令元的手移上来她的腰,顺上来她的后背,轻轻地抚片刻,平和地问:“口头承诺没有安全感的话,最低限度。你想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不会是晏西的安全隐患和威胁” 最低限度。 这四个字她听得清楚。 已然是他最大的妥协。 阮舒并未马上回答,拿指头在他的胸口缓缓划圈圈,频率和他抚在她后背的手相一致。 斟酌须臾,她做出决定,曼声道:“我想和晏西好好通一次电话。” 从一开始态度强势地非要晏西的人,到现在改为一通电话,何尝不是她也妥协了 然,纵使如此。傅令元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先将她划动在他胸膛的那只手捉到他的下巴上,带着她的手感受他冒头的有点刺有点扎的胡茬他深知她喜欢这种触感。 阮舒也从他的这个动作里,读出了他对她的妥协的感激。 少顷,傅令元搁她的手到他的唇上润了润。才回答:“你先让我去安排一下。” 这等于应承下来了。阮舒忐忑吊着的心稍稍松弛。 旋即她忍不住将她先前存于心中的困惑问他确认:“你爷爷是不是知道晏西的存在” 更令她困惑的是,傅清辞不防着傅令元么傅家爷爷假若知晓晏西的存在,也该清楚傅令元曾把外甥攥在手中当筹码,难道就不为晏西的安全考虑至少也得瞒着已经误入歧途的傅令元,不让傅令元知道傅清辞和晏西如今之所在。不是么 她刚从傅清梨口中得到傅清辞调去外地的消息时,其实琢磨过有可能傅令元和傅家的其余人一样不清楚内情。所以她和荣一打预防针说要回晏西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一方面是考虑到傅令元可能会拒绝这项交易,另外一方面的考虑则在此。 事实则是,傅令元打一开始。便没有否认他知晓。 假若这项交易他当真不愿意,其实完全可以隐瞒说他不知道的。反正他的演技一级棒,且直接赖给他断绝了亲属关系的傅家,理由恰当充分又令人信服地推得一干二净。 那么他选择不隐瞒他清楚晏西的去向,抱着的是什么心理自信他能说服她放弃找回晏西抑或表示出他没有刻意藏着晏西以彰显他对晏西确实不再存在利用之意 嗯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阮舒的脑子里运转开来如此纷飞的思绪。 当然,她没能多加思索。 因为傅令元的两只猪蹄子又摸回到她的臋上,笑着提醒:“交易部分已谈拢,不要再拿多余的问题破坏良宵美景。该办事了。” 阮舒的兴致其实在这番谈话中已消散了大半。 傅令元分明瞧出她的冷淡,当即两只猪蹄子穿越过浴裤的布料。换到里面去,开始一番撩,嘴上则十分不满:“倒是拿出点漂牛狼的样子出来。” 阮舒被他捏得舒、服,懒懒地,哼哼着随口便吐话:“漂你太多次,腻了。” 空气一瞬诡异的寂静。 傅令元手上的动作甚至都停了。 从阮舒趴在他胸膛的角度,只觉他的脸阴沉得不要不要的,眸子里泛出的那星星点点的火焰,因为挟裹了怒气而烧得炙热。 阮舒尚未来得及反应,臋上遭遇他使劲的一掐。 是真敢下力气的掐。 阮舒还没为此发飙。 傅令元率先换回男上女下的位置。嗓音阴仄仄地一顿一顿重复:“漂、腻、了” 阮舒已经因为方才他那丝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掐而改变主意,推搡他的身体:“为防止荣叔的那种意外重现,我决定更该交易规则,必须先验收交易成果,否则别想碰我。” “别想碰你”傅令元冷冷一哼。不安分的猪蹄子可劲地在她身、上倒腾,“我这不正碰着到处都碰碰你碰你碰你就碰你” 阮舒:“” 额角落下无数道黑线 他 这 此时此刻伏在她身、上的人已经连“幼稚的小孩”都形容不了了,而分明是个智障儿童 令阮舒有种想一耳光抡过去的冲动。 冲动尚未来得及实现,外头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和荣一的呼声:“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吸取了上回江城时在训练馆里的教训,傅令元这回走去帮她洗头之前,特意检查过一遍门锁,因此现在心安理得地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阮舒可不干,命令他起来:“荣一肯定是有急事找我,得不到我的回应他会砸门进来的。” “你把他打发走不就行了”傅令元死死压着她。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荣一的呼声在继续。 以及加入了庄爻的呼声:“姐姐你在里面么” 阮舒忙不迭先应上:“我在。还在做头发。怎么了” 庄爻和荣一齐声告知:“总监在通知各个包间,有警察临检,扫黄。” 阮舒:“” 傅令元:“”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阮舒则回忆起一件旧事,不禁眉心蹙起:怎么又遇上扫黄 荣一颇为贴心的交待传了进来:“大小姐,你看着里头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赶紧收拾起来~” “好,我知道了。”阮舒这尾音险些变成了呼痛,因为又在乱拱的傅令元冷不丁咬了她一口。 她不爽地推他的脑袋:“你属猪还是属狗的” “我属狼。”傅令元比她更不爽,“饥肠辘辘来自海城的饿狼。” 阮舒:“” 见他打算不管不顾地继续埋头苦干,她急急揪住他:“行了行了,别在这儿闹了。” 傅令元被迫抬头,眸底的幽怨分明。 528、快点来宠幸我 , 阮舒像拍宠物小狗似的拍拍他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你也刚赶来荣城,回酒店先休息去。抓紧时间帮我把晏西的事情给办了。你想怎么闹,我再随便你怎么闹。” 傅令元不动,还是幽怨地瞅着她,眼神愈发如同得不到关爱的宠物小狗。可怜巴巴。 阮舒可从来不是个会怜惜小动物的人,见状眉心蹙得愈发紧:“没听到在说警察马上要来扫黄你想让我以现在这副鬼样子被人看见” 就不说上半身仅剩的内一已经被他搞得只挂一只胳膊。下半身的浴裤也被他蹭着蹭着给蹭到膝窝去。 今天这儿还提前收到信儿了。哪像去年警察毫无征兆地便破门而入,多亏了傅令元动作快及时裹住了她光溜溜的身体。她至今悻悻。感觉就像被人捉歼当场。 这话果然戳了傅令元的心,恋恋不舍地捧住她的脸最后与她的唇舌一番纠缠。 纠缠结束后没忘记夸她:“不错,你的肺活量提高了,接吻的时间比以前长不少。再接再厉。” 阮舒:“”怎么被他说得好像她是为了能和他更久的接吻特意去练的肺活量 傅令元已将她拉着起来。跪坐在她跟前,主动热心又体贴地帮她穿内一,两颗眼珠子直勾勾不离她的胸口,动作慢吞吞,借机再度抓抓揉揉捏捏搓搓。 阮舒:“” 在他的指尖拨过她的樱桃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滚” 推开他扭过身,两秒钟便解决。 傅令元锲而不舍地抓紧一切机会,马上重新凑上来。贴在她的手背,手掌从后往她的胸口伸。极其狗腿地哈哈道:“没完全穿拢呢,我帮你托一托。” “不用你帮忙。”阮舒避开他的咸猪手。转过身拍拍他的脸,“乖,去洗手间里自己撸。” 傅令元:“” 阮舒没去理会他,拉好浴裤施施然爬下沙发往更衣间走。 傅令元仍旧不气馁。屁颠屁颠地跟进来,抢先帮她把挂在衣架上的她原本的衣服递给她。 这种服务阮舒并没有拒绝。接过后套头就穿,记起来问:“褚翘人呢” “她有她的去处。”傅令元回答得敷衍,立刻伸过来手到她腰间,“换裤子前要先脱裤子。” 阮舒的巴掌直接堵他脸上,推开他,自己脱。 傅令元的再度幽怨地盯着她的内库:“你都湿了。不做完再走,多浪费水。” 阮舒:“” 羞恼地将刚脱下的浴裤直接丢向他。恰恰盖到他的脑袋上。 等她拾掇好自己转过身,却见傅令元维持着被她穿过的浴裤蒙着脸面的姿势一动不动。 生气了阮舒颦眉,走上前把浴裤从他脑袋上摘下来,看见的却并不是他的怒容。而是满脸的享受。 反应过来他在享受的多半是她留下的味道,阮舒“”一瞬。顺手又将浴裤甩他脸上,羞恼跳脚:“你变态是不是” “我就是变态。”傅令元捋下脸上的浴裤,“我就是被你逼成变态的。” 阮舒瞪他:“你不是柳下惠么不是女人跳脱衣舞怎么撩你你都不为所动的么” “你和她们能一样么”傅令元赌气似的语气,“你倒是什么时候能在我面前跳个脱衣舞使劲撩我啊” 阮舒“”半秒。忍不住一脸x冷淡表情地翻白眼,没打算和一个幼稚鬼继续怼。绕开他就要走。 傅令元一把搂住她,蹭啊蹭地埋脸在她的颈侧。鼻子在她发间深深地嗅,语音闷到不行:“特意从海城跑来给你睡。你说要先谈交易。说好谈完交易就睡我,你又反悔要先验收结果。” “一会儿和未婚夫订婚。一会儿和未婚夫蜜月,一会儿说和未婚夫生猴子。我压了你半天你还能控制住。说不做就不做了。老子有那么差劲你真睡腻我了现在一点儿瞧不上眼了” 阮舒应声默然,心间有些紧涩,顷刻,心平静气问:“你住哪个酒店” “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提及这个话题。傅令元语音里的沉闷倒是消散了不少,“你都故地重游了。我哪能不也来” 阮舒撇了撇眼,冷酷打破他的自作多情:“酒店是庄家点的,不是我自己订的。我事先不知道是那一家。没想故地重游。” 傅令元冷哼着,得意地也戳穿她:“你去跑马场跑马了,回味去年我们的马震。” 阮舒羞恼的神经被他的臭不要脸激得再度一跳一跳的:“谁和你马震过了。” 傅令元竟还真的给答案了:“我和你,在梦里。” 阮舒不陪他越扯越远,衔回之前的话:“你住哪个房间” “你要来”傅令元像小孩子被给了一颗糖,立时欣喜。 阮舒却冷冰冰又问:“和那个小雅一起” 傅令元竟不怕死地反问:“你和你的未婚夫不也一起” 阮舒正要甩脸色。 傅令元圈紧她的腰马上哄着说:“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那个女人来你住的酒店里碍你的眼她被我打发去别处了让爱上哪儿上哪儿” 阮舒不予置评。 不瞬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一张东西。 她垂眸,发现是房卡。印有酒店标识的房卡。 傅令元的嘴唇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我们去年住过的房间这会儿正好是空的。二筒跟着你先来的荣城,让他赶紧给偷偷定的。” 阮舒抬眸。 傅令元的眼神五分饥渴五分哀求:“快点来宠幸我,不要晾我太久” 阮舒抿抿唇,房卡虽收了,但依旧理智而清醒:“什么时候我能和晏西通上电话,这张房卡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话落她推开他。 傅令元牵住她的手臂,快要崩溃:“你不是只计划在荣城呆五天你都不珍惜我们见面的时间” 阮舒回眸看他一眼,平静而平淡地捋开他的手:“我高兴在荣城呆几天就呆几天。” 傅令元微微一怔。 阮舒生怕他再缠上来自己走不了,快速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打开包间的门离开。 穿过走道,和在吧台处候着的庄爻、荣一汇合。 “走吧,我们回去。”阮舒招手示意。 荣一疑虑:“大小姐,褚警官不是和你一起” 阮舒这才记起消失了好一阵的褚翘。 529、安分发挥价值 , 阮舒这才又重新记起褚翘。刚刚就奇怪褚翘的去向,被一心只想着吃她肉的傅令元给敷衍过去了。 回头瞥一眼包间的方向。 碍于不想让荣一和庄爻知晓她和傅令元在里头幽会,阮舒扯谎:“褚警官的头发还差一点没做完,我们可以先走,没关系。” 转回脸来时,正看到庄爻的目光也刚从那儿收回,表情间的若有所思尚未来得及完全收敛。 “怎么了”阮舒戏谑,“舍不得褚警官” 庄爻既无语又无奈:“姐,不要开我的玩笑。” 阮舒耸耸肩,但笑不语,继续自己的步伐。 到了楼下坐进车子里,她却是蓦然察觉不对劲:“刚不是说警察扫黄,怎么没动静” 半丝动静都没有,她这不是才刚刚一路顺畅地走出来的 “回大小姐,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荣一也皱眉,解释道,“刚刚店里的经理确实每个包间都通知过去一遍,说是提前得了消息。一会儿有警察来临检,让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阮舒点点头,倒没放在心上。 庄爻看了一眼她。 她的围巾拉得比平常要高,遮住她大部分的嘴。 而先前她讲话的时候,唇瓣在一张一合间露出得更多,叫人若隐若现地能瞧见异样。 敛瞳。庄爻什么也没说,坐正回副驾驶座里。 栗青在美发店外面的暗处,虽隔着较长的一段距离,但还是看见了阮舒的离开,不禁纳闷自家老大不是才进去半个小时,怎么两个人这么快就腻歪完了 忖着既然阮姐出来了。老大差不多也该出来了,他也顾不上把风了,立刻跑回先前和傅令元分开的地方。 正好瞧见傅令元从三楼的玻璃窗翻出来,顺着绳索身手敏捷地往下爬,而二筒站在底下接应。 栗青迎上前去时,傅令元已安全着陆。 二筒帮忙把绳索回收。 三人快速回到车上。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望向外面,扫视一番后,折眉:“有看见警察没有” “警察”栗青狐疑,“没有啊老大,我只看到时不时进出的客人。” 傅令元眸色一深,默半秒,唇际一挑:“好。我知道了。” 栗青语出关心:“老大,真有警察扫黄难道是有便衣扮成客人混进美发店里去了你和阮姐都没事吧” 傅令元才压下去的郁结猛地又冲上心口。 作为最懂自家老大心思的栗青,敏锐地察觉到傅令元一瞬间细微的表情变化,充分意识到自己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默默地闭紧嘴,不再说话,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驾驶座上的二筒也默默启动车子。 傅令元盯着美发店门面闪烁的霓虹灯彩,眼眸森森。 找牛狼是么 转眸回来,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番摁键。 少顷,他忙活完,抬起头,问栗青:“小雅现在人呢” “老大你下飞机的时候不是让十三先带她去住酒店” “哪家酒店” 栗青闻言一时噎住,赶忙道歉:“对不起老大,我立刻问一问十三~” 这绝对不是他工作不认真有所缺漏相反,是因为他工作太认真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大不是不待见小雅老大不是去见阮姐老大不是坚决不带小雅在阮姐面前晃悠怎么老大突然会想起来找小雅 抵达酒店,阮舒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脱掉衣服便扎进浴室里准备洗澡身上全是傅令元的口水也有被他撩出来的某些体液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挂着美发店名号的牛狼店,家具的消毒清洁工作不知道做得怎样。鬼知道那张沙发床上曾经翻滚过什么样的人比酒店还不如的地方,她才不愿意在那里和傅令元做 习惯性地打算连头发一并洗了。 要打开莲蓬头的时候,忽然记起什么。她立刻停手。 侧头,她拨一绺头发到身前,手指轻轻抓着,抚了抚,脑子里不自觉浮现的全是傅令元帮她洗头时的温柔触感。 神思一晃,她走回到镜子前。拿过浴帽,将头发全部塞好,才重新走去淋浴。 从浴室出来后,阮舒趴到床上,从包里取出傅令元塞给她的那张房卡,摸了摸。 翻过身。改为仰面朝上躺着。 阮舒高举房卡,一瞬不眨地注视,脑子里又是不自觉浮现某人今晚整个的幼稚至智障的状态。 似有若无地一勾唇,她收起房卡,确认手机的电量充足,并且处于开机状态,把来电的音量设置为最大,再放到枕头底下。 这才去关上灯,盖好被子,闭上双眸睡觉 希望能尽快接到晏西的来电 小雅原本已经睡下,突地便听到房门上传来巨大的动静。 她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看见熟悉的男人的高大身影在屋里留着的昏暗的灯光中朝她阔步行来。 “傅先生”她非常意外。亦非常欣喜,险些以为自己做梦。 但很快她便察觉傅令元浑身挟裹的是煞气。 未及她反应,傅令元已来到床边,用力掐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拽下来。 “啊”小雅短促地惊呼,跌倒在地毯上。旋即捂着手臂上被他掐过的位置,强行忍着眼泪抬头,问得战战兢兢,“傅先生,我又做错什么事了” 傅令元居高临下,眉目冷冽,双手在背后紧紧握成拳头:“下飞机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 “记得,当然记得”小雅吸了吸鼻子,忙道,“这次到荣城之后,我和傅先生几乎每天都在呆在酒店里不出门。” 明明只是预备好的虚假说辞而已,从她嘴里出来的语音语调却携带了羞涩,仿若这确为事实。 傅令元眸子眯起一下,冷沉道:“现在是特意来跟你补充一句:但凡我没有和你住在一起的事情莫名其妙被别人知道,账都算在你的头上。” “傅先生”小雅的眼泪因为极度的委屈最终没能忍住,“你这样对我会不会太苛刻太过分了” “苛刻过分”傅令元哂笑,“跟在我身边不少时日了。还没看清楚我对待女人并不怎么样,该打的时候从来不会顾及男人的风度不风度。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x虐的” “你该庆幸,我连碰都懒得碰你。被我玩坏了,你只有被我踹掉的命。不如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安安分分地发挥你作为三面间谍的利用价值,我能尽力保你的周全。” 话落。没再去看她的反应,傅令元转身便往外走,经过门边的落地台灯时,遽然泄愤般地一脚踹过去。 灯具翻倒,砸到地面上,又是一番大动静。 小雅吓得颤抖了一下身体,泪眼婆娑地目送他背影的消失。 傅令元走到客厅时,滞了脚步,脸一偏,盯着一整面的落地窗,半秒后,行至落地窗前。站在某个角度,一眼看到了阮舒所在的那家荣城酒店,他这已经算作承认。庄爻皱眉:“意义何在” “意义何在”闻野重复得阴阳怪调。如同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我都还没质问你,放任堂堂庄家的女家主去牛狼店这种低贱的地方漂,你还反过来质问我意义何在你倒是先回答,你为什么不制止她去牛狼店” 庄爻眸光轻轻一闪,平静回答:“她是个成年人。她对她的私生活有人身自由,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最近她是来荣城度假的,度假以放松身心为主要目的,一切行程安排都是以她高兴、开心为首要原则决定的。” “她高兴她开心呵呵,”闻野冷笑,“她的高兴和开心。全都来源于男人。少替她做辩解什么人身自由什么负责任。她就是个下贱的女人,总是消停不下来去勾引男人。” “你够了。”庄爻极其不悦地打断他,“她根本不是那样的女人。” “你才够了吧饥渴得都去找牛狼了,还不够下贱”闻野嘲讽,“她还真是浪费资源,至少也该先把你和梁道森两个玩腻了。再去外边寻找野味儿。” “闭嘴。”庄爻眼里装满陡峭,完全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如果不是隔着电话,而是与闻野面对面,他的刀必然已经亮出来了。 而别说面对面的时候,闻野不拿他当回事儿,现在更是“反正你怎么都打不到我”,他冷嘲热讽的言辞愈发刺耳:“可能她不是浪费资源,只是她宁愿去外面找野味儿,也瞧不上你。” “你更是奇葩,之前你潜伏在林家,每天在她身边。明知道她是你的娃娃亲小媳妇,那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偏要眼睁睁看着她奔向其他男人的怀抱。现在,连牛狼的床,你也助她去。” 一番话结束后,却并没有得到他所预料的庄爻的勃然反应。 相反。庄爻没有说话。 闻野等了两三秒后,继续嘴贱:“怎么被我扎到心窝了自我反省了” “闻野”庄爻唤他,不愠不恼,“你其实根本不是在嘲讽我。你嘲讽我的那些话,其实影射出的是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什么影射我自己”闻野语气马上趋向恶劣。 庄爻安静一瞬,依旧平静:“闻野,如果你看不惯她和其他男人在一块,如果你真觉得她下贱,你不舒坦,你就亲自来荣城盯着她,亲自来荣城教训她。” “不用每天在江城,躲在阴暗的房间里,听手底下的人向你事无巨细地汇报她在荣城的情况。”这个完全有画面感。 话落之后,听筒那头即刻传来开枪射击的动静。 同时也传来闻野的气急败坏和暴跳如雷:“你这次回来江城后,我一定毙了你” 庄爻没说话,以为闻野自己会直接撂断通话的。 然而他撂断通话之前,却还多讲了句:“她那个狗p前夫你给我看紧了以她犯贱的那股子劲儿,多半又要和她前夫继续勾搭嫌被她前夫..阅读,。 530、你疯了吗 , 隔天清晨,熟睡中的阮舒猛地被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惊醒。 没明白自己的房间里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才至于发出如此惊悚而非主流的动静。 两秒后才恍然记起,是她自己昨天夜里入睡前调定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 怔了一怔,阮舒迅速伸手往枕头底下摸。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褚翘的名字,失望必然在所难免。 提了提精神,她接起:“褚警官。” “欸接这么快”褚翘狐疑,不正经的暧昧语调又开始哗啦啦,“我以为你和傅三应该在热火朝天嘿咻嘿咻地做晨间运动,所以才特意打你的电话想故意给你们添堵的。” 阮舒:“” 又来调侃 “难道是我打晚了。你们已经做完”褚翘的口吻间满满的全是好奇。 阮舒抚额:“我现在没和他在一起” “欸”褚翘奇了怪了,“你们昨晚不是应该干柴遇上烈火大战三百回合” “” 真是够了 阮舒转开话题反问,“你昨晚后来消失去哪儿了” “你漂的那只牛狼人品太差。我被迫爬窗户离开了。”褚翘说得非常委屈。 阮舒心思敏感地兜转在“爬窗户”的字眼上。 褚翘的语气倏尔从欢乐转变为郁闷:“我请了假从江城跑来荣城的事明明瞒得很严实,不知道怎么搞的被我家里人晓得了,现在被逮在家里。又要给我张罗相亲对象。” 阮舒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和人聊家里长短,更不擅长安慰人。她自然听出褚翘的无奈,可她并不懂如何应对来自一个朋友的烦恼倾诉。 以前和马以交朋友,都是她负责讲话,马以负责听的 幸而褚翘貌似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很快便收起郁闷,恢复轻快:“我更得抓紧时间把专家拿下了。” 阮舒微抿一下唇:“我今天再试一试,约马以。” “不用。”褚翘谢绝,“我要自己约。通过第三个人迂回,实在不像我的风格。我还是亲自出马。他烦我就烦我,我厚着脸皮多烦他几次,他就习惯了” 妥妥的勇往直前迎难而上。 阮舒淡淡一笑:“嗯。你加油。” 结束通话,洗漱完,从她自己的卧室出来,去厨房装了杯水,在客厅正遇上梁道森刚从外头开门进来。 他似有些尴尬,忙礼貌问候:“姑奶奶。早上好。” 阮舒随意扫视他两眼:“昨晚上在你女朋友的房间里过夜的” 梁道森顿时更加尴尬,简单解释道:“她昨天受伤了。我心里担心。那会儿姑奶奶不是去美发店我没什么事,就先回来酒店陪阿柔了。昨晚上我是被允许留在那儿照顾阿柔的。” “你如果不是被允许的。确实也没可能留在那儿。”阮舒觉得他挺逗的,“你也不用这副口吻,搞得好像真跟自己的未婚妻打报备似的。” 梁道森摇摇头:“我的口吻。是因为给姑奶奶基本的尊重。” 阮舒啜着杯子里的水,突然觉得,闻野扮演的梁道森,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地像。至少这种从骨子里的礼貌和涵养,是闻野怎么装都只能浮于表面的。 放下水杯,她将荣一叫了进来。 荣一把昨天手下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她。表示庄以柔处的看守并没有非常地严密。原因多半在于庄爻此行带来荣城的自己的亲信手下不多,而总不能调用庄家的家奴去看守庄以柔这个特殊的存在。 阮舒转了转水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庄爻还不清楚你已经倒戈向我这边了。” 不过她好奇:“为什么庄爻会同意继续留庄以柔在荣城这里” 隐患这么大 “我也不太清楚。”梁道森说。“大概是因为我的恳求,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相较于闻先生,他是个更有同情心的人。” 看得倒是透彻 同时,阮舒又记起,庄爻不止一次自嘲过他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杀手 庄爻这样动恻隐之心,是很容易像这回这样被人钻空子的 但从私心来讲,阮舒其实是高兴的,高兴庄爻的情感世界没有因为他曾经被培养成的职业而完全冰冷。 荣一从旁斟酌:“现在的情势来看,还是比较容易把人带出来的。胜算非常大。” “嗯。”阮舒点头。“这事宜早不宜迟,为避免夜长梦多,明天我们就行动。没问题” 既是问荣一。也是问梁道森。 荣一先应承:“没问题的大小姐,我们的人随时都准备好了。” 梁道森也答复:“我今晚再申请去见阿柔,会告诉阿柔的。” 暂且没其他事,梁道森回了他自己的卧室。 荣一本也打算退出去。 阮舒把他喊住,告知他如今黄金荣的真实情况。 “怎么会这样”荣一大怒,即刻指责傅令元。“大小姐,我早说过他不可靠他根本又是在欺骗你根本无心为我们照顾荣叔到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阮舒未在这件事上与他同仇敌忾该怪罪傅令元的,她昨晚在美发店里。也已经冲傅令元发过脾气了。 荣一旋即狐疑:“可张护士怎么没跟我们汇报过” 话到一半,他便自行想通:“又是傅令元” 嗯。虽然她昨晚没有问,但心里几乎十分肯定张护士在傅令元那儿应该暴露了。毕竟张护士曾经受陈青洲之命,带她去过傅令元的病房 阮舒没接荣一的话,而道:“现在我是要和你商量,把荣叔从医院里救出来。” “确实。救荣叔要紧”荣一随之正色,“荣叔并不太清楚二爷这十年在外面的事拖不了几天的我马上就去盘清楚如今我们在海城可以调配的下属和旧部” “张护士那儿”荣一气恼,“类似位置的人得重新培养了” “不用重新培养。张护士还能用的。” “可” 阮舒知道荣一想表达什么。打断他:“荣叔等不了我们重新培养一个张护士。” 张护士在救荣叔的计划里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傅令元知道张护士的属性,其实并不会对陈家造成多大的威胁。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或许等救出荣叔之后,确实该换掉张护士了。 荣一是个知情重的,她一搬“荣叔”出来。便也就不再对此反对什么。 阮舒今天真正想和他说的重点倒不在上述的那些:“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怎么是商量”荣一注意到她的严重的措辞,忙躬身垂下头,“大小姐您是当家人。有什么决定尽管下达。” 他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阮舒稍加踌躇,心下苦笑当然得是“商量” “是关于救荣叔的计划。或许能来个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荣一猜测,“大小姐想调的虎是指陆振华” 还是比较明显的。毕竟要引来陆家父子的注意力。 “嗯。”阮舒点头。 昨晚傅令元说这可以由他来里应外合时,她没有详细追问,他最近手上是不是恰好有什么筹谋也能帮到她这边的事。 之所以说“恰好”,是因为,以她对傅令元的了解。他不可能专门为了配合陈家就黄金荣,去专门制造分散陆家父子注意力的事情。不仅之于他无丝毫利益,更可能万一不小心。就令陆家父子把黄金荣的逃跑和他联系到一块。 他肯定知道他是有风险的。他愿意配合她,或许大半的原因确实在于他自己办砸了是,为了她而做出弥补。但前提必然对他自己所要冒的风险做过评估,认为在可行在范围内。 只不过 阮舒还是觉得,如果要做,还是尽可能地全部由陈家来做吧能少傅令元少牵扯就少牵扯 还有孟欢一伙儿人躲在暗处,他的处境 “大小姐”她半晌不说话,只做沉思状,荣一瞧着疑虑,“是什么太为难的问题” 是挺为难的阮舒也不犹豫了:“我在想,既然荣一现在的借口是知道陈家的产业,不如我们就满足陆振华,抛出个鱼饵给陆家。终归为了荣叔,我们牺牲一点东西,没有关系的。” 荣一皱眉,察觉出她还有没讲完的话,询问:“大小姐是不是要拿出去牺牲掉的鱼饵已经有想法了” “嗯”阮舒撑着一口气道,“我们陈家的毒路子。” “大小姐”荣一应声惊呼,反应超级强烈,“怎么可能送这么要紧的东西给陆振华” 他脸上的表情,诧异和不可思议皆有,甚至透露出一股子“你疯了吗”的眼神。 阮舒的目光笔直地迎视他:“我认真考虑过的,荣叔的安危值得我们这么做。” 只有毒路子,恐怕才是陆振华念想陈家产业的最重要的原因。就像当初陈青洲想找出陆振华的路子一样。 且,对付陆振华这种大胃口的人,陈家必须得拿出点干货。 当然,她也承认,其实同时存有她的私心,便是先前与荣一提及过的,打算剔除陈家的毒生意。或许这回是个挺好的机会 荣一明显也联想到她在庄园才跟他提起过,表情转而变得有些微妙了。 不过两人的对话暂时没能继续。 因为一阵重金属的音乐骤然大作。 531、一家人团团圆圆 , 荣一明显也联想到她在庄园才跟他提起过,表情转而变得有些微妙了。 不过两人的对话暂时没能继续。 因为一阵重金属的音乐骤然大作。 阮舒原本就一直在等电话,此时手机铃声入耳,哪里还顾得上现在和荣一正在探讨的其实也是件重要的事,统统都往后排 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便迅速飞奔回卧室,扑向落在床上的手机。 匆匆一瞥屏幕上显示的是个不知名归属地的陌生号码,她的心跳不自觉砰砰地加快。 不瞬的功夫,她划过接听键。 “喂,你好。” 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颤抖的。 她甚至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听筒那头在安静了一秒钟之后,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叫唤:“小姑姑~” 一经入耳。阮舒的喉咙刹那哽住,心底深处的一股子潮潮热热不受控制地往上冒,直直冒到眼眶去。 晏西这个小人精,竟然笑出声:“小姑姑。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在悄悄抹眼泪啊” “你才悄悄抹眼泪。”阮舒即刻怼回去,嗓音里的颤抖和哽咽已经收起。仅剩一分的清冽,“不就接个你的电话,有什么可激动的” 马上她更换了手肘撑在床上的姿势,爬起来坐正在床边,微微扬起下巴。 视野范围内面对的正好是窗户。 窗帘大开着。 冬日的朝阳光线煦煦地照进来。 而晏西在这时对她说:“可是我很激动。” 他的笑音比方才浓重,即便隔着电话,阮舒的眼前仿若自发浮现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那张缩小版的与陈青洲七八分相似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卷着。清黑的眸子必然蕴着温柔暖心的笑意。 晏西暖心的话未完:“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小姑姑了,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和小姑姑道别。我超级想念小姑姑。” 阮舒不作声,唇角则会心地翘起弧度。 “小姑姑现在接到我的电话,真的不激动么小姑姑真的没有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我么”晏西追问她,依旧笑着,笑着又自如地切换了对她的称呼,戳穿道,“小舅妈如果不想念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小舅舅来让我给你打电话” 阮舒应声一拉脸:“你都跟谁学坏的” 都会调侃她了。 晏西的语气忽而便挟上丁点儿失落:“小姑姑还是没回答我,小姑姑究竟想没想我” 阮舒心里头立时被他的这丁点儿失落烫到。虽然不习惯直白地向人表达感情,但还是捺下别扭和不自在,承认道:“是,小姑姑很想念你。” 没给他开心的时间,她紧接着就故意生气:“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也记得你是不辞而别的几个月了你算过没有如果我不主动想办法找你,你是不是都没打算联系我的” “假如说之前因为被你小舅舅拘禁起来,没有办法。那后来呢你不是已经跟着你妈妈去了外地了这样就是你的超级想念小姑姑” “不是的小姑姑~”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她的气势一上来,晏西的小大人就装不住,开始有些着急了。“我真的超级想念小姑姑。我想过好几次要联系小姑姑的,但是他们不让。” 他们阮舒在这个措辞上稍稍顿了一下,不过很快自行想通,大概指的是傅家爷爷、傅清辞和傅令元。三人出于不同的目的。肯定不希望太多的人知晓晏西的去处。 “还有,小姑姑,”晏西很快又说,“小舅舅没有拘禁我和妈妈,小舅舅只是帮忙安顿我和妈妈,保护我和妈妈。” 是这样么这算是在为傅令元辩解 阮舒手指头轻轻蜷缩不对的,傅令元分明确实用傅清辞和晏西威胁过陈青洲 荣一不是都告诉她了那会儿在靖沣,傅令元推出了一个假的傅清辞。虽然是假的。但意在提醒陈青洲,傅清辞母子俩在他的手中攥着,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所以应该只是傅令元没有制造出明显的“拘禁”的痕迹,因此晏西不明真相。误将此当作是保护。 微微压着嗓音里的冷意,阮舒问:“他之前把你和你妈妈藏在哪里了” 晏西则忽然有些神秘地放低了音量:“小姑姑,我和我妈妈有一阵子住在格格家里。” 格格 阮舒一愣,旋即霍地站起身。 黄桑的中医药馆 黄桑的中医药馆 她那个时候怎么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原来傅令元把他们母子俩接到那儿去了 如果是中医药馆,就可以理解,晏西刚刚为什么说傅令元并没有拘禁他们。 晏西在继续小声喃喃:“小姑姑,格格说你是阮姐姐。辈分都乱了,我离开前都没能帮她纠正过来。她要是叫你姐姐,我却要叫小姑姑和小舅妈,不是被格格占便宜了” 阮舒:“”他和傅令元两个还真是舅甥,怎么都那么较真地喜欢纠正格格对她的称呼 不过,听他的语气。和格格混得不是一般的熟 似要验证她的想法,晏西紧接着道:“格格说小姑姑你好久没有去看她了。小姑姑你最近去了么” 他显然并不知道她早就不在海城了,拜托说:“小姑姑如果见到格格,一定要帮我和格格说。我和科科、阿针一家人都非常想念她,也很想念阿树和阿上。科科和阿针死掉的那两个宝宝的坟,麻烦她帮忙定期除草。” 阮舒:“”上回傅令元倒确实告诉过她,科科那丑东西和漂亮的阿针已经生过两窝。原来还有没成活的小刺猬 既然提到了,她便勉为其难地表达一下关心:“科科现在还是好吃懒动又丑又胖” “小姑姑”晏西嚅喏,“你这样说科科,科科会伤心难过的。它一直都很帅的。它每天都坚持运动,很健康的。只是它的体型原本就是圆滚滚的。” 瞧吧,前面的铺垫都没有用,反正最终的结果是,小刺郎基因不好。怎样都瘦不下来,怎样都好看不起来。阮舒抿抿唇,控制住自己想继续埋汰科科的**。 晏西则向她致歉:“对不起,小姑姑,科科原本只是寄养在我这里的。最初是没机会还给小姑姑,但现在” 他略略顿了顿,略微艰涩地把话讲完:“现在我舍不得再把科科还回去给小姑姑了不想拆散科科和阿针一家人” 这哪里是什么需要为难需要道歉的大问题阮舒展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原本的打算就是要把科科送给你的所以不是寄养。科科早已经是你的了。” 而斟酌着他方才的话。她心里又颇有些难受她打歪重点了,他从小没有完整的家庭生活,他更在意的应该是一家人的问题 顺势,她再补充:“我也舍不得拆散他们。就让他们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地过日子。” 晏西笑了:“嗯。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他应得非常重。 阮舒仿佛能隔着电话看到他在非常用力地点头,如同他在做什么承诺一般。 而“团团圆圆”四个字则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因为不确定傅清辞是否至今为止都没有向晏西讲清楚陈青洲的事,所以她不敢和晏西提。否则要她如何对晏西讲出口关于陈青洲的死讯 兜转着心思。她便又想探究晏西现在和傅清辞究竟在哪里。 但完全能够预料到,晏西多半被交待过不能向她透露,她问了估计也没有结果,反而会难为晏西。 遂。换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和你妈妈过得好吗” “嗯。”晏西回答得很快,“小姑姑放心,我和我妈妈现在很好的。” 阮舒颦眉,强调:“小孩子不能撒谎。不许骗小姑姑。要是什么就说什么。” 从一开始接起电话到现在。他的语音始终处于比较愉悦的状态,如今给她的答案也是正面的。她不敢肯定,他究竟这是基于如今的生活状况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还是仅仅是和她通电话。所以刻意表现给她的。 “我没有撒谎骗小姑姑。”晏西答复。 阮舒细问:“那你稍微具体点告诉小姑姑,你和你妈妈现在过得怎么好” “嗯”晏西先拉长出来一个尾音,像在思考该说什么。 阮舒尝试引导他:“你和你妈妈住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环境好不好邻居热闹不热闹有没有像你之前住的小区那样可以有地方散步小朋友多么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不和他们玩,只一个人呆着” “环境很好的。有花园,每天都可以散步。”晏西笑着说,“没有很多小朋友,不过没关系,几个护士姐姐对我很好” “护士姐姐”阮舒怔忡。 马上条件反射联想到的地方是“你们住在医院” 她诧异:“为什么你们住在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晏西忽然安静下来。像是意识到他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讯息。 “晏西”阮舒着急地唤他。 听筒那头传来不知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阮舒将手机在耳廓上贴得紧紧的,试图仔细辨别,其实分辨不清楚。不过她其实早有一种猜测:晏西应该不是被放任独自和她讲电话,旁边多半有人在陪他 而能陪着晏西的人。除了傅清辞,她可想不到其他谁了。 即刻她就问:“晏西,你妈妈现在是不是在你的身边” 晏西犹犹豫豫的,回答的却是她前面的问题:“小姑姑,我妈妈怀着小妹妹,所以我们住在医院里。” 怀着小妹妹 阮舒被震住了。 傅清辞又怀孕了 谁的孩子 “晏西,“她马上说,“你能不能把电话给你妈妈,让她接一下我有点话想和她说。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在你身边。晏西” 晏西却是否认:“小姑姑,我妈妈现在不在我的身边。” 不对一定在,应该在阮舒确信他旁边一定还有人 便听晏西继续说:“我妈妈在养胎,她在床上,她不方便下床走路。她很辛苦。” 口吻间饱含心疼。 阮舒深深蹙眉,捺了捺心绪,问:“你刚刚说你妈妈怀小妹妹什么小妹妹” 532、你要好好的 , “什么小妹妹” “就是我妈妈的肚子里有小妹妹了。”晏西笑,“我每天都摸妈妈的肚子,和小妹妹说话。很期盼不久之后能和小妹妹见上面。” “什么时候有的小妹妹”阮舒问。 晏西说:“在格格家里住的时候,就有了。” 在格格家里住时间太模糊,阮舒推算不出来,毕竟那段时间傅清辞已经离开陈青洲了。而且她记得,傅清辞离开前最后一次,不是还闹出过怀孕的乌龙 阮舒心中焦虑,虽然知道可能不适合询问晏西这样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但还是试图旁敲侧击:“晏西,你告诉小姑姑,你妈妈怀小妹妹期间,有没有和谈笑叔叔联系过谈笑叔叔有没有来看过你妈妈” 问话的同时,她脑子里的思绪亦在飞快地转动傅清辞爱陈青洲,她那会儿才和陈青洲结束一月之约,马上就和谈笑生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假若孩子是谈笑的,得知陈青洲的死讯之后,她伤心难过,为此怀着谈笑的孩子离开海城再假若孩子是谈笑的,谈笑知道傅清辞怀孕吗知道的话,又怎么可能对傅清辞不管不问 可疑。 太多可疑。 这些可疑都令阮舒产生另外一个念头。 另外一个令她心潮起伏的念头。 耳朵里正传入晏西的回答:“没有的,我们很久没有和谈笑叔叔有联络了。” 阮舒心头咯噔,那个念头因此而愈发强烈,强烈得她抑制不住激动地手抖。忙不迭再问:“晏西,你妈妈是怎么和你说这个小妹妹的她有没有告诉你有没有告诉你” 她卡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准确措辞。总不能直接问晏西:“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小妹妹的爸爸和你的爸爸是不是同一个” 不知是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还是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给了他暗示,晏西在这时说:“小姑姑,小妹妹就是我的小妹妹,和我最亲最亲的小妹妹。” 最亲最亲 阮舒在唇齿间默默回味这四个字。感觉已经是种确定了。 确定了的惊喜 是陈青洲的孩子 傅清辞怀的就是陈青洲的孩子 “晏西,”稳了稳情绪,阮舒再次尝试道,“让你妈妈接个电话好不好小姑姑很想和你妈妈讲几句。” 晏西还是同样的一句话:“小姑姑,我妈妈现在真的不在我身边。她在休息。我们不要打扰妈妈和小妹妹了。” 阮舒微抿唇只要傅清辞坚决不接电话,承认她此时在晏西身边,其实完全没有问题。而晏西一再否认,看来并没有在撒谎。 可 她依旧疑虑。晏西旁边的人不是傅清辞,会是谁 未及她多想,便听晏西又心疼道:“小妹妹很不乖,总是闹妈妈。” 联系他前面说过的“我妈妈在养胎,她在床上,不方便下床走路,很辛苦”,阮舒心里又控制不住开始潮潮热热:“真的是小妹妹医生告诉你们是小妹妹的” “嗯,是小妹妹。”晏西十分确信,“妹妹很早就偷偷告诉我,她是妹妹。” 阮舒因他的语气而忍俊不禁。 她非常想细问晏西关于傅清辞的更多状况,但晏西不一定讲得来,他所能看到的,估计就是这些他已经向他描述过的抽象的“幸苦”之类的词。 所以她真的很希望傅清辞能接电话。 那是陈青洲的孩子啊 傅清辞究竟有多辛苦是不是因为高龄产妇,所以更加艰难如果再加一个,傅清辞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生活。岂不是愈发不方便 还有对,还有傅令元,这意味着,不仅晏西,连还没出生的这一个,也突然多了一分无法确定的危险。 陈青洲不会放心的。陈青洲一定不会放心的 她要和晏西通电话,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目的的 “晏西,”阮舒急忙唤他。 “我在的,小姑姑。”晏西应。 阮舒极其肃正:“晏西,你仔细听小姑姑的话,一会儿你要去和你妈妈商量,有没有办法离开现在你们呆的地方转去哪里都没有关系,但就是不要让你的小舅舅知道你们去了哪儿。” “为什么”晏西异常费解,“为什么不让小舅舅知道” 阮舒没有回答。 一方面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和他说明她心中的纠结,尤其在他对傅令元赋予了极度信任的情况下,这是她原先所未曾料想到的。她因为晏西对傅令元的这份信任,有点动摇她原本的打算。 另外一方面原因,也在于她未曾料想到,傅清辞如今是个孕妇,加大了要求他们母子俩转移居住地的困难。 必须得重新考虑了 她现在有点混乱 没有得到她回应的晏西不放心地出声唤:“小姑姑” 阮舒晃回神思,慎重说:“晏西,这个是小姑姑的号码,你记下了。和小姑姑继续保持联系,不要再断了,不要再让小姑姑担心。” 晏西犹豫住,没有答应,小有为难:“我不想和小姑姑断了联系,我不想让小姑姑担心,我去问问我妈妈。” 傅清辞恐怕不会同意的。 阮舒忙压低音量,做出和他讲悄悄话的架势:“晏西,你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那样。有个自己的小手机那你就也像以前那样,不要告诉大人,背着你妈妈,偷偷和小姑姑保持联系,这样行不行” “小姑姑”晏西欲言又止。 阮舒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征求他身边之人的同意谁究竟是谁是傅家爷爷派了什么人跟着傅清辞母子么 很快,晏西重新出声,口吻间满是愧疚:“小姑姑。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让你放心的。现在却让你更加不安心了” “不是,”阮舒颦眉,“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的问题。晏西你别责怪你自己。” 她发现他这话一出来,她突然拿他没有办法。 这个小人精,是故意的吧 “小姑姑,”晏西又唤她。饱含笑意,非常由衷地说,“小姑姑的牵挂,我知道,但我们确实很好。等以后,我们一定会和小姑姑团聚了。” 我们以后团聚 阮舒从中抽出三个词细细地咀嚼,颇有些百感交集,嗫嚅着嘴唇,她非常想对晏西吃味:终究在他的心目中,她这个小姑姑比不上傅清辞来得重要。 可同时她也清楚明白,再吃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如果偏向她,而非傅清辞,那才是有问题的。 因为她又是一阵沉默,晏西关切相询:“小姑姑,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哪有什么资格不高兴”阮舒的语气分明有些小赌气。 晏西非要一针见血地戳穿她。笑话道:“小姑姑在不舍得我,所以闹小情绪。” “闹什么小情绪”阮舒语调平淡无奇地否认,“我是个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晏西安静一瞬,说:“那我现在该去陪妈妈和小妹妹了。” 在暗示要挂电话了。 “好。去吧。”阮舒依旧冷静平淡。 “嗯,小姑姑再见。” “再见。” 话落之后两三秒,阮舒都没有等来他挂电话。 她有点受不了这种偶像剧式的当断不断的依依不舍,拖得时间越久。越让她的喉咙发哽。 她正准备主动结束折磨。 但听晏西最后说:“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阮舒的神思应声晃动,晃动了好一会儿,恍恍惚惚地记起来,她曾经也隔着电话,和陈青洲说:“你要好好的第363章。” 那是她头一回坦诚直白地向陈青洲表达她对他的担忧和关心。 以妹妹的身份,向哥哥表达担忧和关心 彼时陈青洲受宠若惊,还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她确认第364章 他的惊喜和宽慰,她清晰如昨。 回忆将她拉扯。 阮舒在下意识中,讷讷地应:“嗯,我会好好的。” 这是陈青洲曾经给她的回答,她如今转而用来回答晏西。 可陈青洲并没有信守承诺 通话掐断之后,阮舒独自静默地坐着,思绪万千,纷纷扰扰。 许久之后,是荣一的叩门声惊扰了她:“大小姐” 阮舒才记起自己刚刚和他话讲到一半,已经晾他在外面很长时间了。 敛了敛心神,她起身,快步走出卧室,却暂时并没有心思和荣一继续谈话,而张嘴便问:“你知道不知道,傅令元现在在什么地方” 荣一愣怔。 阮舒才不管他心里什么想法,重复问:“知道不知道 未及他回应,她自行记起什么,拿起手机给褚翘打电话。想问褚翘傅令元的手机号码。 褚翘那边不知是不是手机没电,提示关机了。 要找人的时候怎么个个都找不到阮舒一阵烦躁,很快又记起傅令元塞给她的那张房卡,她迅速去包里掏了出来,便往外走。 荣一见她着急忙慌的,连忙跟在她后面:“出什么事了大小姐为什么突然找傅令元您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问他晏西和傅警官的事。”阮舒吐着字,疾步行至电梯前。 “晏西小少爷”荣一又惊又喜,“晏西小少爷怎么了” 阮舒走进电梯。见他也要进来,她立时阻止:“先不要跟着我。” “可是大小姐” “不要跟着我”阮舒骤然拔高音量,同时嗓音里盛满烦躁和冷意。 荣一一时被震住:“大小姐” 阮舒抚了抚额,已平复了不少:“先别跟着我,顺便帮我拦住庄家的家奴,我不会离开这家酒店的,去去就来。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冲他挥挥她的手机:“不放心的话你再给我打电话。” “大小姐”荣一站在电梯门外,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她。 阮舒果断地摁下键。 很快抵达那个房间所在的楼层。 阮舒用房卡直接刷进门。 三进格局的设计,家居的摆设,还是和去年一模一样,几乎没有改变。 堂而皇之摆在房间中央的大浴缸醒目非常。 阮舒瞥它一眼,飞快地掠过它,脑中同时不受控制地掠过她和傅令元去年在这个浴缸里如何展开鱼水之欢。 她径直掠到最里面的一进空间,只看到了几件傅令元丢在床位凳上的衣物,并没有看到他人。 所以人不在这是昨晚没睡在这儿,还是早上出去了 阮舒颦眉。未多加停留,果断又离开了。 回到她自己总统套房的楼层,出电梯的时候,正迎面碰上准备下来找她的荣一。 “大小姐”荣一匆匆小跑到她的跟前,“大小姐如果要找傅令元,我知道傅令元住在哪里。” 阮舒第一反应以为傅令元在这里开了个房间的事已经被荣一知晓。 紧接着便听荣一道:“九思昨天告诉过我,傅令元和他的那个女人,一起住在附近的温泉酒店里。” 阮舒应声挑眉。心里明白。那家酒店多半就是傅令元安置那个女人的地方。不过,安排得倒是近啊,昨天却还和她说他随便对方爱上哪上哪 “大小姐,你如果实在着急,看看要不要现在就过去那边找他”荣一征询她的意愿。 过去那个叫小雅的女人那边找傅令元会在么如果在,是不是会撞上他们两个秀恩爱阮舒一瞬间闪过念头。 这令她记起,彼时她接受陆少骢的邀请去参加傅令元的生日会。明明猜测到在生日会上在所难免会看到某些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她还是去了。她以为她做好心理准备,能够承受住,结果高估了她自己。 她自认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她。她的“自认为”,貌似还没有经过事实的验证遂,她忽地在想,她是不是该验证一下她自己 “大小姐”荣一见她若有所思着不说话,又唤了她。 阮舒边举步朝房间走,边点头:“那就过去找找看。” 待她拾掇好自己出来。庄爻也已经在了,皱眉问她:“姐,你要上哪儿去” “跟着来不就知道了。”阮舒扯着嘴角轻飘飘。 作为她的未婚夫,梁道森自然也得跟上,美其名曰今日开车兜风,一兜便兜到温泉酒店的马路对面。 庄爻见状眸光轻轻闪烁:“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舒斜着眼睛瞟他:“你们的眼线总不会没有告诉你,这里住着谁吧” 庄爻默了默。问:“姐要找傅令元” 阮舒默认,扭头找荣一确认:“你说他们的房间是哪个来着” 荣一马上报了房间号。 庄爻插话道:“姐,他们现在不在酒店,你找不到傅令元的。傅令元这回来荣城,和之前去江城一样,还有巡察青门堂口的公事。早上堂口的堂主就来把傅令元和傅令元的那个女人一起接走去招待了。” “噢”阮舒略略颔首。 荣一又适时汇报:“大小姐,我听说,这个女人原本就是去年在荣城这里的cblue当小姐。当时是只雏儿,被傅令元买走了初夜。这次也算故地重游,连住的酒店房间都是和去年一模一样。” 前面阮舒听着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到最后一句时,她的乌漆漆的瞳仁不动声色地收缩一下:“住和去年一模一样的酒店房间” “是的,大小姐,多半是在回味去年二人的初识。”说着,荣一觑了觑她的表情。稍加迟疑,“还有,大小姐,傅令元买走这个女人的那个时间,貌似就是去年,傅令元和您一起在荣城这里的时候” 阮舒唇角微微翘起弧度:“嗯,是,你说的没有错。确实就是那个时候。傅令元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店房间里。他自己出去吃鸡了。” 她措辞简单粗暴且直白的坦诚令车内瞬间安静。 庄爻和荣一的神色皆微妙。 阮舒并无太大异样的盯着车窗外的酒店,嘀咕:“干净的处、女,在这里交付自己的第一夜,该是难忘而美好的回忆幸运的是,原本以为只有一夜之情的漂客,后来兜兜转转,真成了自己的男人,和他一起来故地重游。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庄爻皱眉:“姐,我们” “林璞,”阮舒唤他,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从外面收回来,转而落在他的脸上,“你刚刚不是说,傅令元被接走去招待了你应该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庄爻眉头不禁皱得愈发深。 不等庄爻回答,荣一倒是率先接了个电话,告知道:“大小姐,我知道傅令元去哪儿了。” 荣城这回的巡察是今年整个巡察工作的收尾,一方面临近年关,另外一方面更在于傅令元带了小雅一起来,所以荣城这个堂口的司徒堂主与其说是安排严肃的巡察项目,不如说是兼职导游,重点落在怎样让他们二人得到最充分的休闲娱乐。 而荣城休闲娱乐项目最齐全的地方。莫过于荣城的那个大庄园。 上午的时间主要是打高尔夫。傅令元边和司徒堂主打球,边听他汇报一整年下来荣城堂口的情况。 相较于其他地方,设置在荣城的堂口事情实在算是少的,而且是最干净的。因为荣城这里有好几个軍政要员的老家,许多活动不方便展开。这个堂口的作用基本上确确实实只用来运转三鑫集团及其旗下所有子公司集散至附近的产品和货物。 事情少,内容上也没多少可汇报的。其余的便插上闲聊。 闲聊之中,司徒堂主在所难免地提及:“傅堂主出身大名鼎鼎的傅家,傅家的老宅恰巧就在荣城。不知傅堂主是否顺便回家里探望亲人” 傅令元提着高尔夫球杆和司徒堂主一同从场地上下来,闻言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你这是希望我被傅家的人打断腿么” 司徒堂主闻言开怀地哈哈大笑。 两人已走回休憩区的伞篷处,栗青第一时间接过傅令元的高尔夫球杆,坐在伞篷下等候的小雅亦第一时间站起身,体贴周到地先递上毛巾,再递上水。 当着外人的面,傅令元自然全都没有拒绝,宠溺的目光落到小雅的脸上,有点怪责:“不是说让十三先陪你去庄园的其他地方自己找点乐子温泉或者美容会馆都有的。何必坐在这里晒太阳” “没关系的。太阳不晒,挺暖和的。”小雅柔声,仰面看着他笑得眼波似水,“泡温泉和做美容都很无聊,不如看你打球来得有意思。看完后觉得,我以后在家里,又多了一件事可以做,就是学打高尔夫。” 司徒堂主笑着接腔:“也不用再另外请老师了,傅堂主就可以亲自手把手教授。” 充满情趣的画面,小雅听着,脸上便晕开一抹羞涩的笑意:“确实。他什么都会。我的网球也是他教的。” 傅令元伸手敲敲她的额头,浮于表面的笑意里不着痕迹地压着凛冽的锋芒,收回手后顺便再在手中攥着的湿毛巾擦了擦。 栗青上前来接过用完的湿毛巾帮忙放回去,眼睛先瞟了眼小雅,随后用眼神询问赵十三:“她什么时候开始连傅先生三个字都直接省略了直接你啊你的这么亲密” 赵十三懵懵懂懂的:“啊是这样吗省略了傅先生三个字就变得亲密了” 栗青翻了记白眼懒得和他说了跟长着颗榆木脑袋的人一起工作,还真是只能专心工作没啥好聊的。 一行人从高尔夫球场离开后,先去了餐厅就餐。 司徒堂主提出了几个项目给傅令元选择,作为下午的活动安排。 傅令元望向小雅,将选择权交给她。 小雅在听完后,却都不是特别满意,踌躇着问:“我听说这里有跑马场的。” 司徒堂主道歉:“是我的误判。我还以为小雅小姐外表温柔娴静,更喜欢静态一些的活动。原来小雅小姐喜欢跑马。以前学过么” “没有。其实我不会的。”小雅略微难为情,“只是很喜欢,想尝试。” 司徒堂主笑着看向傅令元:“我都可以想象到一会儿傅堂主和小雅小姐共骑一骑的美妙画面了。” 小雅脸上不无意外地浮上红晕,秋水剪瞳脉脉地瞥一眼傅令元。 傅令元唇边噙着一惯闲闲散散的弧度,手臂虚虚地揽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听言道:“尽会一时兴起。不过真是会挑地方,如果换作在海城,你想跑马都没这么大的跑马场。” 口吻揶揄,却也隐隐若有深意。 服务员在这时将他们点的餐食送上桌来。 傅令元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时,眉梢不禁稍抬一下。 533、欺负人 , 傅令元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时,眉梢不禁稍抬一下。 是一盘鸡。 没有切割的一只非常完整的鸡。 个头不是特别大。 清蒸的,表皮干净鲜嫩,尚冒着热气。 鸡头正正朝着他的方向。 傅令元:“” 栗青帮忙叫住了服务员:“送错桌了吧,我们没有点这道菜。” “没有送错。”服务员客客气气地躬身,“餐厅今天做活动,这是免费赠送给顾客的。”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往四周围环视一圈,并未在其他人的餐桌上看到有被送鸡。 视线兜转回来,他盯一眼面前的鸡,转而将盘子移去给小雅:“看起来不错,你多吃点。” 小雅有点娇羞:“我怕吃太多肉,会发胖。” 司徒堂主从旁奉承:“小雅小姐怎么会胖你看起来分明偏瘦。” “听到没有”傅令元勾唇,“跟在我身边的女人,什么好吃好喝的没有,不胖反瘦,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私下里怎么虐待你。” “怎么会”小雅马上维护傅令元,“你对我是最好的。” 司徒堂主听言不禁开怀笑:“要不是我家黄脸婆不如小雅小姐上得了台面,我今天一定会把她带出来作陪,如今也不用独自一人面对傅堂主和小雅小姐秀恩爱。” “这样就秀恩爱了”傅令元说着,拿起塑料手套戴上,抓起一整只鸡便撕成两半,然后暂且放下其中的一半,将另外一半撕成一点点的小块。帮忙沾了酱料后,放进小雅的碗里,“尝尝看。” 小雅颇为受宠若惊,抬眼看了看傅令元。 傅令元挑眉:“怎么了” “没”小雅用力地摇摇头,眼里水光湛湛,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感动到落泪,连忙抓筷子,夹起傅令元为她撕好的鸡肉。咬完一口便夸赞,“味道很好,和看起来一样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傅令元深眸微敛,旋即把剩下的半只鸡挪给司徒堂主:“司徒堂主也来点。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不要浪费。” 司徒堂主客气了一下:“傅堂主吃就好。” 傅令元薄唇一挑:“我只要看着小雅,就觉得饱了。” 听起来分明就是情话。 小雅脸红得愈发厉害。 司徒堂主开怀大笑:“傅堂主就是厉害,难怪身边总是美女环伺。” 傅令元但笑不语。 司徒堂主也未再与他推脱,接下了那半盘的鸡。 小雅在这时主动把她碗里的鸡肉夹一块给傅令元。 傅令元笑了一下。却是摘下手套,弄了理由暂且离席:“你先吃着,我去趟洗手间。” “好。”小雅温柔点头。 赵十三照惯例留下来。 栗青跟随傅令元身后出去了。 小雅撇回脸,忽然伸长手臂去够搁在角落里的醋。 衣服的袖子因此而收缩,露出一大截她的小臂。 司徒堂主无意间一瞥,便瞥见她小臂上的某些淤青和掐痕,微微一怔。 小雅拿完醋,发现司徒堂主目光的落处,颇为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并拉了拉袖子,糯糯出声:“司徒堂主见笑了。” 司徒堂主见她脸上的表情羞涩,立时联想到关于傅令元某方面的传闻,理解地笑了笑:“傅堂主还是那么有情趣。” 小雅愈发难为情似的垂头吃东西。 立于她身后的赵十三看到她红成一片的耳根,表示莫名其妙。 离开餐厅后傅令元扭头便问:“知道你们阮姐今天的行程么” 栗青抱歉:“不清楚。今天九思和荣一没有联系过。” 而庄家那儿,一直以来都是不好直接着手的。 傅令元沉吟不语,终归是觉得那盘鸡送得怪怪的。 往餐厅里头的方向看一眼。他的眸色微微泛出凛冽的冷意。 须臾,待他重新回到餐厅,却是发现餐桌上又多了几道菜。 辣子鸡、清炖老母鸡、小鸡炖蘑菇,整得像桌全鸡宴。 傅令元愣了愣:“你们新点的” 司徒堂主乐呵呵地解释道:“不是,是服务员说今天所有的消费者都能参与一次免费的抽奖,小雅小姐手气好,抽中了一等奖。” 小雅正从呆怔中晃过神来,笑得有些勉强:“嗯,是,是我抽奖抽来的。” 看着全鸡宴,傅令元的眸子极轻地眯起一下,旋即噙上笑意:“吃得完么这么多” 一旁的服务员搭腔道:“吃不完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们打包。我们餐厅的鸡全部都是委托养鸡场里的主人专门养的。从破蛋开始,就喂养最好的饲料,每只鸡都挂有标签进行编号,以对它们每日的成长进行数据记录,保障它们的健康和品质。就差教授每只鸡十八般武艺了。” “根据不同菜式的需要,它们也会在不同时期被运输来餐厅。有时候是小雏鸡,有时候是百日鸡,有时候是成年鸡,有时候是老母鸡。最近一阵子,雏鸡的需求量更大些,我们厨房的厨师非常拿手保住雏鸡的最原始最干净的鲜嫩肉质。品尝过的顾客都觉得美妙,赞不绝口。” “当然,雏鸡最幸运的是能遇到爱鸡之人,那么也能弥补没能成为老母鸡的遗憾。不管早死晚死,被送上餐桌,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本就是鸡存在的意义。它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也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司徒堂主听得晕头转向的:“吃个鸡,背后还有这么的故事。” “是的。这是我们餐厅的服务理念,力求为客人提供最健康最好的鸡。”服务员说。“所以,鸡不能随随便便乱吃,货源要是不好,很容易因此得上禽流感的。” 司徒堂主非常认同最后一句:“也对,确实,身体健康要紧。要么不吃,要吃就吃干净的。” 服务员客客气气地躬身:“那么请问几位客人,是否要帮忙打包” “打的。打的。”司徒堂主看着傅令元和小雅笑呵呵,“照这说法,他们这儿的鸡可有点意思,傅堂主和小雅小姐打包回去慢慢享用。” 傅令元眯着眸子没有说话,目送服务员的背影之后,再度环顾四周。 小雅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表情略微古怪。 午餐结束。一行人按计划往跑马场去。 司徒堂主提前派过来跑马场登记手续的手下却满头大汗地告知,今天跑马场被人包了场,9其他人都跑不了马。 “包场”司徒堂主作为东道主,第一反应自然是没面子,远远地望向跑马场内,分明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谁能豪气地包场怎么没有看到人” 手下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司徒堂主在荣城呆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人脉自然是有的,这个庄园自然也不例外,立刻就去让手下联系庄园内的分区经理。 分区经理来得很快,而且带着好消息来的:“我帮司徒堂主询问过今天包下跑马场的贵客了,听说几位是青门的客人,表示愿意给青门面子,让两位堂主一起在里面玩玩。” “只不过”经理的话锋一转。“今天来的这位贵客有洁癖,尤其觉得鸡特别脏,听说几位刚从餐厅过来品尝过餐厅内的特色全鸡宴,表示希望几位,不管本身是鸡,抑或吃鸡的人,都能先消个毒,否则不小心传染了禽流感就不好了。” 小雅自然留意到那句“本身是鸡”。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 司徒堂主全然落在整句话的意思上,勃然大怒:“什么来头的贵客,一出口就这么没有礼貌这是在骂我们是么” “嘘嘘不是司徒堂主请先冷静”经理忙不迭安抚司徒堂主的情绪,低声解释道,“对方真的是贵客,是从江城远道而来的贵客。财大气粗,又有背景,确实不好惹。” 司徒堂主哪里气得过:“有多不好惹他们不好惹,我们青门就好惹” “人家都说和你们青门有交情,所以不是故意羞辱你们。真只是人家洁癖的强迫症。”经理再安抚。 司徒堂主皱眉:“你讲半天也没讲清楚究竟对方什么来头谁和我们青门有交情” “江城的庄家,你认识不”经理的声音一低再低。 “江城的庄家”司徒堂主皱眉。 傅令元则在此时适时出声:“江城庄家” “是的,江城庄家。”经理点点头,“就是网络上传言五花八门的神秘低调的隐形首富,百年家族,江城庄家。” 这么一说,司徒堂主一下就知道了。 “来的是江城庄家的什么人”傅令元又问。 经理摇摇头:“这就不在我们下面的人该该知情的范围内了。他们一行人有好几个。反正我们庄园的老板传令下来好好招待千万不能得罪的。” “傅堂主,现在这是”司徒堂主半知不解的。 傅令元肃色:“江城的庄家和我们青门确实有交情。我前阵子去江城巡察时,我们青门在那儿的两个堂口还发生了点事情,险些得罪对方。这件事陆爷是知道的。” 简单的几句话解释,便令司徒堂主顿时重视起来,毕竟都用到了“得罪对方”的措辞,还搬出了陆振华,他忙道:“消毒我们马上消毒傅堂主,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今天我们不跑马,从礼节上来讲,也必须要去问候一下。” “嗯。”傅令元认同,回头便虚虚揽了一下小雅,“走,去消毒。” 笑着,他又是若有深意地半是夸赞半是揶揄:“又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来了兴致要跑马,我们错失和贵宾打招呼的机会。” 小雅预感不太好地轻跳一下眼皮。 消毒的程序男女分开。 不仅傅令元和司徒堂主。也包括栗青、赵十三和司徒堂主身边带着的两位亲信。 不过速度很快,仅仅洗个手,洗个脸,过过样子罢了。 小雅那边却是多耽误了十多分钟,来和傅令元汇合的时候,她的脸又青又白,蕴着一股子委屈和羞愤之色。 “出什么事了怎么耽误这么久”傅令元折眉关切。 小雅表情间的委屈更甚,嘴上只却是回答:“没什么。” 然而送她出来的一位女医护说:“麻烦下次这位小姐配合一点,也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既然是消毒,当然要脱光衣服全身擦消毒水。” 傅令元应声轻挑眉梢难怪小雅一出来,浑身都是浓重的气味。 女医护紧接着是鞠躬道歉:“至于我们不小心抹掉了您手臂上的纹身,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道那纹身是画上去的。” 傅令元又是应声一眯眸子。 小雅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抓住傅令元的衣袖不作声。 女医护离开后,小雅才敢抬头看他,眼眶红红的:“她们太羞辱人了,不。是根本不把我当人,而是脏东西,强行剥光我的衣服已经非常过分,还把消毒水刷到我的身上。” 傅令元幽黑的眸子没有温度地睨她的手指。 一个字也没吐,但足以让小雅轻轻瑟缩一下身体,松开他的衣袖。 傅令元这才讥诮出声:“你喜欢画纹身” 小雅强行忍住眼泪:“因为今天会见到司徒堂主,我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做的准备。不是你说的。不要被外人知道,我们两个人没有住在一起” 傅令元盯着她的泫然欲泣。 司徒堂主在这时走了过来关心:“怎么了傅堂主小雅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傅令元转过身去,笑笑:“没什么,就是被要求去消毒,她心里头不舒服。我哄哄她就没事了。” 说着,他轻轻搂了搂小雅,语音宠溺道:“是我本事不够大,才要你跟着我看别人的脸色。” 这件事,司徒堂主是站傅令元一队的,帮腔道:“小雅小姐不懂我们男人在外面办事时的某些不得已的难处。” 再下去,她可就是不识大体的女人了。小雅迅速收拾起情绪,柔柔一笑:“我没事,是我小家子气了。” 傅令元勾唇,揽着她就走:“不是想学跑马现在就教你。” “对对对,去跑马,小雅小姐不要因此那些细节坏了心情。”司徒堂主忙附和。 当然。如今进来跑马场,最重要的事情已不在于陪小雅跑马了。 庄家的家奴几乎驻守住了整个跑马场,司徒堂主第一时间便让手下去打听庄家的贵宾究竟在哪里能否当面问候人家跑马场上可根本不见人。 换完跑马服出来,傅令元带着小雅去挑马。 听说她是第一次骑马,驯马师推荐了一匹据说是最温顺最乖巧最适合新手的马。 牵着马到了外面之后,司徒堂主可不当他们俩的电灯泡,骑了自己的马便朝跑道上飞奔。 傅令元留在原地,教小雅怎么上马。 明明说这匹马很温顺。然而一到小雅近身,它就莫名其妙开始躁动不安地乱动。 旁观的驯马师忍不住过来提醒:“这位小姐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可能熏到马儿了。” 小雅在所难免地面露一丝尴尬。 跑了一圈回来的司徒堂主见他们还在磨叽,戏谑着建议:“傅堂主,别费劲了,直接带上小雅小姐一起骑就好。” 傅令元觑他:“那也得她坐得到马背上再说。” 小雅目光轻轻一闪,原本被消磨的意志像是重新鼓起:“我可以的。” 这回她倒是真下定了决心,不管马儿的躁动与躲闪,强行上了马。 “成功了”小雅坐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握住缰绳,欣喜不已地看傅令元。 同时眼神里也饱含期待,期待而携带着恐惧,战战兢兢地问傅令元:“我现在浑身僵硬不敢动,你快上来继续教我” 傅令元瞳仁微微一缩。 司徒堂主的手下在这时前来汇报:“有消息了,庄家的贵宾在后面的vip专用休息室,庄家家奴说可以和两位堂主在那里见一面。” 司徒堂主马上询问傅令元的意思:“傅堂主,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过去” 傅令元眸底稍纵即逝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敛下后,没有马上回答司徒堂主,而转向小雅:“我先让十三陪你,你也可以自己先向驯马师请教。我先和司徒堂主去办事。” 小雅没敢不识大体,柔柔地应承:“好,办正事要紧,我没关系的。” “嗯嗯,”傅令元安抚性地轻轻拍拍她的握着缰绳的手。唇角噙笑,“等我出来再亲自给你手把手当教练。” 小雅点点头。 傅令元带着栗青,司徒堂主带着他的手下,在庄家家奴的带路下,偕同前往休息室。 小雅的目光久久收不回来,直到底下坐着的这匹马忽然动了一下。 她忙不迭收紧缰绳,旋即往四周转动着脑袋想找驯马师。 刚刚那个分明等在旁边的驯马师却不见了踪影。 小雅转而向赵十三求助:“十三哥,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角落的赵十三目光呆愣愣的。却不是因为小雅,而是因为从后方马厩里牵着马出来的阮舒。 “阮、阮、阮、阮姐”赵十三磕磕巴巴地问候。 小雅脊背一僵,闻声转头。 阮舒正好已牵着马来到小雅的旁边,稍侧头,睨她:“之前在网球场的胜负未分,今天原本打算在跑马场上和你再继续比一比,现在你这是不会骑马” 小雅是坐在马背上的,阮舒是站在地面上,从高度来讲,明明是阮舒抬头看她,小雅却觉得更像是阮舒此时处于更高的位置睥睨她。 “阮小姐”小雅神情讶然,难以置信似的,“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遭人绑架失踪了好几个月” 边说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阮舒,继而脸上的讶然和难以置信转变为为阮舒的安然感到喜悦和庆幸:“看起来阮小姐并没有大事那真是太好了不仅警察在找你,小爷也非常关心你。之前派了大量的人手四处找寻你的下落。他如果知道你没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特别想为小雅的记忆力和连贯的剧情思维拍手称赞。 小雅若不提,她自己都没有回溯过。 是的了,她被谭飞绑架随后失踪之前,她正是陆少骢的追求对象。 在小雅这里,剧情确实应该从那个地方衔接起来才对。 只不过,特意提及陆少骢。是想表达几个意思 阮舒没兴趣探究她内心的小九九,唇角微微翘着,也没有接她的话,而重新问自己的问题:“小雅小姐不会骑马,是么” “抱歉,扫了阮小姐的兴致,我暂时没办法陪阮小姐跑马。”小雅礼貌而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傅先生刚刚才教我上了个马。我得再让傅先生手把手教我两下才行。” 阮舒略略颔首,面带微笑:“嗯。我记得小雅小姐学东西特别快。那个时候在网球场,小雅小姐也说不怎么会打网球,学了两手,就打得不错了。” 小雅眼波盈盈,羞赧道:“或许因为向自己喜欢的人学东西,所以确实会学得比较快。内心里希望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希望自己是完美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傅先生教得好。” 相互爱慕的两个人,学的人用心,学得快;教的人也用心,因此教得快。 这大概就是她想表达的意思。 阮舒挂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一抿唇,不予置评,只自顾自坐上了马背,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而坐上马背之后,正确的姿势加上她身上的跑马服,显得她整个人精神抖擞,自信飞扬,甚至难得地在她身上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小雅侧着头看她。 阮舒亦偏过脸来与她对视。她的身高本就比娇小玲珑的小雅占优势,所骑的马驹又比小雅的高大,坐上马之后更比小雅高。 之于此时此刻的小雅而言,就不再是仿佛了,而是确确实实的,阮舒在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小雅的秋水剪瞳里的波光不自觉地轻轻闪动。 这种闪动,阮舒看得见,说实话,非常搭配小雅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地引人怜惜,连她这个女人都有点怜惜她的娇弱,何况男人 不过 阮舒弯弯唇角:“可是怎么办就算知道你不会骑马,我还是想欺负你,让你和我一起跑一场。” 说罢,她猛地朝小雅的那匹马抽出一记马鞭。 534、手撕鸡 , 马儿即刻飞奔而出。 小雅整个人条件反射地伏低身体抱住马脖子,在最初的惊呼出声之后,开始喊救命,嗓音伴随着她人在马背上的颠簸和她自身的恐惧而明显能够听出颤抖。 呼声响在跑马场上。 周围驻有好几个庄家家奴,均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地不予搭理。 小雅的叫喊里开始挟上浓重的哭腔,并且求救对象也具体到了特定的人身上:“十三哥十三哥十三哥麻烦你帮帮我” 赵十三的脚步下意识地便迈出去。 阮舒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赵十三没再动了再二楞子也明白现在摆明了是阮姐要花样吊打小雅。而且,他作为保镖,被老大安排在小雅身边,虽然表面上是要护小雅的安危的,但眼前的场合里,没有需要演戏的必要。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栗青的话他牢牢地谨记在心了:不管老大表面上把谁当作心尖尖不管老大是不是和阮姐分居两地不管老大和阮姐是不是反目成仇只有阮姐才是老大的女人只有阮姐是嫂子只有阮姐永远不能得罪阮姐不能得罪 那边小雅没有得到赵十三的回应,则终于开始喊傅令元了。 喊傅令元了 阮舒撇回脸,狭长的凤眸轻轻眯起,盯准被驼在马背上狂奔的小雅。 半秒后,她骤然一挥马鞭,骑着自己的马追了出去,很快追到小雅身边。 “傅先生”小雅的眼里盛满泪水,看到是她以后,像是要在她的面前保留颜面,呼救声戛然,生生忍住,两片嘴唇咬得齿痕明显几乎充血。 没有呼救,也没有像诸如汪裳裳之流的女人那般对她撕破脸皮破口大骂,而表现得有骨气,有自尊。 这种无声的隐忍。更加衬托出阮舒所作所为的过分。 面对她的柔弱而又坚韧,阮舒确实也觉得自己欺负她过分了。微微翘起唇角道:“你的傅先生在见庄家的贵宾,可能暂时没空来救你。我倒是不介意教你现在该怎么驾驭住你的马驹。” 小雅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定定地盯着阮舒,眼神里蕴着不解和委屈,没有应,而问:“阮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问完,她便自行猜测:“是因为傅先生么是因为你还爱着傅先生。可我才是傅先生现在身边的女人,所以阮小姐嫉妒我,看我不顺眼么” 阮舒眼里闪过一丝饶有兴味儿,应下她的其中两句话:“是,我就是因为你呆在傅令元身边,所以看你不顺眼。” 小雅吸了吸鼻子:“阮小姐这样,不觉得自己特别可悲么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你的条件不是很好海城不是有那么多的男人喜欢你陆小爷不是也在追求你既然已经和傅先生离婚了,两人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各自安好。不行么女人不该为了男人丢掉自己的自尊和自我。” 阮舒勾唇,转悠着心思,不答,反问:“难道你不觉得傅令元好” “傅先生好,傅先生当然好,傅先生在我眼里是最好的男人。”小雅答得非常快,同时非常坚定,下一瞬,她的目光直直看着阮舒,便是又确信地说,“傅先生那么好,阮小姐并配不上傅先生。傅先生和你离婚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阮舒凤眸深处应声凝上一丝冰霜,面上的微笑则不变:“我配不上他,你作为一只鸡,就配得上他” 小雅面色微微一白,轻咬一下唇,道:“是,我一开始是从cblue里出来的小姐。但我很幸运。出台的第一天晚上的客人,就是傅先生。我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从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个男人。我从身到心,都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阮小姐你呢十八岁的时候就脏了,而且恶心的是和自己的继父。你是海城著名的交际花,你只不过不在欢场里卖,你只不过罢,不等阮舒有所回应,小雅马上又抢话:“或者阮小姐想说你和傅先生之间有爱情” 她猜测着,自顾自说:“我也是后来跟了傅先生之后才知道,原来去年我在荣城这里和傅先生遇到的那阵子,傅先生正和阮小姐刚新婚不久。” “既如此,傅先生如果有生理需求,身边明明有阮小姐你这个新婚妻子。却和我过了一夜。光就这一点,阮小姐还有信心还有底气和我讲你和傅先生之间有爱情么他连解决生理需求的首选都不是你。” 阮舒闻言轻笑:“所以他解决生理需求的首选是你” 小雅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阮舒的轻笑再深一分:“他在你身上解决生理需求之后的结果就是,你的身上多了几道纹身” 大概在消毒的时候被洗掉纹身,小雅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应对方式,此时倒也不慌不忙:“阮小姐既然曾经也是傅先生的女人,那傅先生在床上的时候” 她有些难为情地撇开脸,糯糯道:“虽然傅先生偶尔会情难自控地用力过度,但我跟在傅先生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傅先生终归是心疼我的,也不再像去年初夜那般,单纯拿我当作泄欲的工具,已经会尽量放轻,避免让我受伤” 她的脸一直红到耳根,仿若将和傅令元的床笫私密之事讲到这般地步已令她羞到不行。缓了缓,她继续道:“纹身的事,傅先生是知道的。是为了有时候应对某些人的必要之举。是在帮助傅先生。” 说着,她似终于压抑下害羞。重新看回阮舒:“阮小姐是不是对我的纹身有所误解该不会以为一直都是我自导自演,傅先生没有碰过我” 阮舒瞳仁微缩一下,神情并无波动。 小雅似将她的反应当作默认,表现得略微忿然,像是被羞辱到似的:“阮小姐如果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是觉得傅先生和你离婚之后,就为你守身如玉到现在还是认为傅先生解决生理需求时,又舍弃了我,而另外在外面找女人就像当初对待阮小姐那般对待我” 小雅笑了:“我以为阮小姐自己的私生活奔放,该最了解男人的本性才对,却原来会对男人有这种守身如玉的想法其实本来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和外人说,不过阮小姐今天这样为了傅先生和我的关系这样纠缠我,我也应该和阮小姐讲清楚。” “如果阮小姐因为我今天的伤痕是画上去的伤痕就怀疑傅先生没有碰过我,那去年除夕夜,傅先生在我身上玩太过,差点废了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总不会也是我自己编造的” 阮舒挑着眼尾,唇角勾出一丝浅讥:“小雅小姐以前貌似挺娴静的。今天的话倒是特别多,而且喜欢自以为是地猜测别人的想法。” 小雅攥紧缰绳,瓮瓮道:“傅先生喜欢我在他的面前安静一些。我也不希望自己打扰到他。这是我和傅先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彼此都已经习惯了。可能和阮小姐以前的不太一样。但话少,并不影响我了解傅先生的需求,也不影响傅先生对我的关爱。” 阮舒将她的话概括着道:“那差不多就是你和你的傅先生心有灵犀” 约莫不知她问这话的意图,小雅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做声。 阮舒笑了一下:“我欺负你还没欺负够,正好瞧瞧你的傅先生能不能心灵感应到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处于危险之中。” 话落。阮舒再一次抬起手中的马鞭,打在小雅的那匹马身上。 这回马驹没有飞奔出去,而是原地狂躁地扬起前蹄嘶叫。 小雅尚未来得及抱住马脖子,就“啊”地惨叫一声,被从马背上甩落,掉落在地上,并且在地上翻了两滚,滚到两米开外。 幸而此处是草地,有个缓冲,小雅看起来并没有受外伤,但哀哀地在地上起不太来,啜泣出声。 阮舒坐在马背上俯瞰她,紧攥着马鞭的手在两秒后缓缓放松,不禁阖了阖眼,抚了一下额头,心下自嘲刚刚其实她多多少少还是被小雅的话激到了,并没有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重新睁眼,她已恢复如常的神色,挥挥手让庄家的家奴去找医护把小雅抬进去检查检查有没有哪儿摔出大毛病。 然后她兀自踱马往回走,在马厩前下马。 “阮、阮姐”赵十三上前来问候,在此之前目光其实投向了小雅的方向,不过没敢过去帮忙。 倒是阮舒吩咐他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你们老大,他的心尖尖不慎落马摔伤了” “啊”赵十三一脸懵。 阮舒轻飘飘扯动唇角:“你们的雅小姐摔下去之前可是还在喊你们老大的名字。” 毕竟是阮姐下达的命令,赵十三未再犹豫,忙不迭去照办。 阮舒从赵十三的背影收回视线,转向那边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向医务室的小雅,凤眸轻轻一狭。 “大小姐。” “姐” 荣一和庄爻现身。 阮舒一转身便面对二人各怀心思的神色。 她直接忽略。攥紧手心里的一支东西,招呼他们二人道:“走吧,带你们去看出戏。” 傅令元偕同司徒堂主被请去休息室时,有两种想法。第一种想法是,小雅纠缠着他秀恩爱的画面被某女王看进眼里,可能一会儿要借机单独调教他,他心里紧张地预备起哄劝方案。第二种想法是,可能是某女王调虎离山之后,要教训竟敢觊觎她男人的小雅。 一到休息室就被告知要再等会儿。等着等着许久没有下文,傅令元便料定是后者,不禁暗暗松一口气起码说明她心里头亮堂是信任他的。 同时心里更是小得意小嘚瑟的女王陛下为了他要亲自手撕鸡,他真想旁观女王陛下威武雄壮的英姿。 不过考虑到女王陛下不让他旁观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不想让他为难,他又不觉得遗憾了。这就是她的不动声色的体贴。虽然她没办法像普通女人那样在生活细节上对他嘘寒问暖,但他傅令元的女人,又不是普通的女人。 司徒堂主坐在沙发里等得焦虑,费解为何傅令元好像丁点儿都不着急,站在窗户前的背影反而透露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愉悦。 琢磨不透,他正打算开口问问傅令元。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进来的是栗青:“老大,十三说,雅小姐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傅令元的眸底应声划过一抹精光。 司徒堂主率先出声:“雅小姐伤到哪儿了严重不严重” 栗青把赵十三拉到前头。 赵十三回答道:“不清楚,我先赶过来通知老大了。雅小姐喊老大的名字。” 傅令元为难地回头看司徒堂主。 不等他开口,司徒堂主便善解人意道:“这边庄家的贵客迟迟未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我暂时先伺候着,傅堂主堂主尽管先去照看雅小姐,不用顾虑。” “谢谢司徒堂主体谅~”傅令元表达感激,“就麻烦司徒堂主先:“你不能抛弃我我是你的人我真的是你的人我是为你办事的其他人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只有这一件只有这一件” “放开。”傅令元的声音没有丁点儿温度。 小雅反而抱得愈发紧:“我喜欢你我爱你傅先生我做事之前考虑过是对你没有坏处的我唔” 最后痛苦的闷哼,是她被傅令元打飞出去后的动静。 趴在地上,小雅抬起头,泪水涟涟:“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人” 傅令元轻呵,神情冰冷:“今天确实该讲清楚。你什么时候是我的女人了” “是你为我开苞的。我的第一次给了你,我把你当作我的男人,全心全意为了你的。没有人比我更完整地属于你。”小雅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既盯着傅令元,更盯着阮舒。 傅令元眸子眯出危险的气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讲清楚,我哪里给你开过苞” 小雅倏尔笑了,又哭又笑,显得柔弱绝望而可怜兮兮:“傅先生,男人同时有好几个女人,不是非常正常的事你为什么不能承认是因为当着阮小姐的面,所以你敢做不敢担” 傅令元浑身的戾气被她登时激起,举步便要朝她走去。 安静许久的阮舒则忽地伸出手臂拦住他,而自行走向小雅。 傅令元有些慌张地拉住她:“阮,你不要信她的话我们先回去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让我过去。”阮舒拍拍他的手背,语气坚持。 傅令元轻折眉,对她的反应心中忐忑。 阮舒捋开他的手。继续自己的步伐,站定在小雅面前。 坐在地上的小雅虽对她仰视,但脸上的表情是不卑不亢的,并竭力抑制住了眼角的泪。 阮舒也不占她的便宜,屈下其中一只膝盖,半蹲下身,旋即淡淡一抿唇:“你说,你的第一次给了谁” 小雅的答案没变,给得很快。很坚定:“傅先生。” 傅令元的心应声吊起。 却见阮舒扬起巴掌,啪地,结结实实甩上小雅的脸,同时甩上小雅脸的,还有阮舒的冷笑:“撒谎。” 傅令元微微一愣。 小雅更是有点懵的。 阮舒则又问:“什么时候给的” “去年你和傅先生在荣城过年期间,除夕前一夜。” “撒谎。”阮舒毫不客气的,又在她的同一边脸颊赏一耳光。 傅令元见状倒是稍稍松弛神经,无声地勾唇。 便听阮舒紧接着问,“在哪儿给出的第一次” 小雅捂着脸,哭得不成形:“和我现在住的酒店房间是同一个地方,故地重游。” “撒谎。”阮舒的巴掌扇到她的另一边脸颊上,最后问,“怎么给的” 小雅转回被打偏的脸,两只手蜷成拳头,原本白皙光洁年轻的脸颊上此时五指印赫然。 她的嘴唇也已被她自己咬出深深的齿痕,花容不仅失色,且惨白,启唇,答得非常详细:“我穿着女高中生的校服进门,傅先生以为我未成年,问我的年龄,然后问我会什么。他就坐到沙发上,我走过去,坐到他的腿上,解开他的皮带,拉他的裤” “撒谎。”阮舒的手掌重重裹上小雅的脸,打断小雅的话,并不再听后面的内容。 其实她刚刚可以不拦下傅令元,尽管按兵不动地等在旁侧,冷眼看小雅被傅令元拆穿看傅令元教训小雅。 而事实上她自己原先也只想放完录音为止,没想这样羞辱小雅、令小雅颜面尽失。因为她不需要靠这种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只不过 捺捺心绪,阮舒站起身,准备走人。 小雅的啜泣从身后传出:“以为这样就能自欺欺人么” 傅令元刚敛下没多久的浑身煞气噌地又燃起。 阮舒比他平静得多,钝钝回头,细长的眼尾微微一挑,清浅的红唇淡淡一抿:“雅小姐真是打不死的蟑螂,非常有毅力。” 535、谢谢你相信我 , “雅小姐真是打不死的蟑螂,非常有毅力。” 小雅双手按在地上,喃喃:“阮小姐不愿意面对与我共同伺侯一个男人的现实,也无法阻止我实话实说。” 傅令元再忍无可忍,厉声唤栗青和赵十三。 阮舒依旧耐心,耐心而淡定从容:“是实话实话,还是垂死挣扎” 她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小雅感觉自己在她的这种眼神之下无所遁形,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咬了咬嘴唇,她流着眼泪没有说话。 阮舒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楚楚可怜:“你说你伺候过你的傅先生,还伺候过不短的日子了,那你应该能够准确地说出他的身、上有几道疤,分明都在什么位置嗯” 小雅张了张嘴。 话未出口。 阮舒抢先又摇摇头:“不对不对,这种问题太简单,体现不了你们家傅先生对你的宠爱程度,应该再私密一些。” 傅令元挑眉,饶有趣味地静待,女王陛下平时究竟偷偷留意他的什么私密了。 但听阮舒问:“你知道你的傅先生屁股后面的有颗大黑痣吧” 傅令元:“” 栗青和赵十三两人一进门,恰恰听到这句问话,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用眼神在空气中无声地交流 赵十三既懵逼又紧张:“老大的屁股真的有大黑痣我咋不晓得我是又错过什么重要讯息么快快快快告诉我否则我一不小心因为不清楚这颗大黑痣的存在又做错事可不得了” 栗青困惑:“我也不清楚什么痣不痣的。问题是我没见过老大的屁股。” 赵十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好像也没见过老大的屁股” 栗青翻白眼:“这种私密的问题我们不知道,阮姐知道,不是特别正常。” 赵十三忖着提议:“要不我们改天找个机会看一看老大的屁股我们必须要全方位了解老大的,一颗痣也不能放过。” 栗青:“”好想离这个傻大个儿远点。远点,再远点 这边,阮舒摸着下巴,问题还在继续:“请雅小姐说说看,那颗大黑痣是长在你傅先生的左半边屁股,还是右半边屁股” “”傅令元嘴角抽搐 小雅安静一瞬,不瞬,她期期艾艾:“我没有留意过那么微小的细节。” 阮舒的似笑非笑里谙出嘲讽。 “栗青。十三,”傅令元丁点儿不想让这个女人继续留在这里了,冷冷地下达指令,“雅小姐从马背上摔下来崴了脚,行动不便。你们先送她回酒店。照顾好了。我还得和司徒堂主等着和庄家的贵宾见面。” 小雅登时泪水潸然地望向他:“傅先生,你不能这样对我” 见栗青和赵十三朝她走过来,小雅连连躲避,目光凝在傅令元的身、上不移:“你明明是怜惜我的那次你被龙虎邦的人袭击。出事之前你护着我让我在座椅下躲好我才没有受重伤的你中枪之后看见我哭,还给我擦眼泪那些你都忘记了么还有唔唔唔” 傅令元的脸黑得几乎成锅底了。 栗青捂住小雅的嘴,后脊背冷汗涔涔妈的动作太慢了让她又往老大身、上多泼了几句脏水 小雅却是狠狠咬他一口。 栗青吃痛稍松了一下手。 小雅从栗青和赵十三两人之间的缝隙爬过,要爬向傅令元。 女人高跟鞋的脚停定在她的跟前。 小雅徐徐抬头,不无意外地撞上阮舒俯瞰而来的那双凤眸。 凤眸黑白分明,乍看之下平静如水,无任何情绪,细看乌漆漆的眼珠子,能从中嗅出一丝极淡极淡的怜悯。 小雅眨了一下眼睛。 那双凤眸里的怜悯已荡然无存,换上的是无坚不摧似的自信。 比目光更自信的,是凤眸的主人:“雅小姐,这个男人是我阮舒的,你连他的一根汗毛,都休、想、妄、得。” 最后四个字一下一顿,如鼓点,重重地落在人心上。 落得傅令元心花怒放。为自己被宣示了主权而心花怒放。 小雅则在阮舒刹那间冷酷狠戾的眼神中呆怔。 阮舒在她的呆怔中利落地转身,迈步就朝外走,不忘扭头睨傅令元:“不是要见庄家的贵宾么现在是等在那儿准备吃鸡” 傅令元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小雅朝傅令元的背影伸出手还不死心。 栗青率先掏出一支枪,对准小雅,脸上的表情倒仍旧和和气气的:“雅小姐,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与其现在一再挑战我们老大的底线让你自己无路可退,不如安安分分地先跟我们回酒店,等我们老大心情好了,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言相劝的话之后,他给枪上了膛,和气不再:“你该清楚,不管是我们老大,还是我们阮姐,刚刚都可以直接一枪毙了你。” 小雅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门口,如同没了魂魄的木偶娃娃。 门口杵着两尊大神。 一尊为庄爻,一尊为荣一。 两人的神情皆复杂难明。 傅令元故意上前一步,不落于阮舒,而站在阮舒的旁边,同时双手抄兜,微扬下巴,光明正大而昂首挺胸。 阮舒才没有理会傅令元此时的小举动和小心思,而看着庄爻,别具深意地唤:“林璞。” 庄爻从医务室收回目光,对视上阮舒,没有吭声。 阮舒平静而平定,重新唤:“庄爻。” 庄爻眼波轻轻一闪,依旧没有吭声。 即便如此,阮舒的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他在摇摆不定。虽不定,但实际上他能够摇摆。已然说明他的倾向性。否则他的立场再明确不过了 阮舒笑意抿在唇角,很淡,紧接着如往常那般吩咐他道:“我今天想和梁道森在庄园里留宿。” 这是用来应对庄家家奴的。 庄爻继续沉默地与她对视,两秒后,应承:“好的,姐,我现在就让底下的人去安排,给你办手续。” “谢谢。”阮舒点点头。 庄爻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傅令元。没多说什么,先下去邦她打掩护。 阮舒继而看向荣一,要他带路:“走,我们回温泉会馆。” 在庄家家奴眼中,她现在应该和梁道森两个人在庄园的温泉会馆里你侬我侬地泡情侣温泉。 荣一没有马上动,而是先看了看傅令元。 阮舒蹙眉:“别耽搁,晏西的事还没有处理。” 来庄园这一趟的起因,就是因为早上她要找傅令元。 荣一转回眼。闷闷地垂下头,未再违逆阮舒的意思。 尚在休息室里苦苦等候的司徒堂主接到傅令元的电话。 “抱歉,司徒堂主,小雅的脚崴了,难受得厉害,我先带她一起回酒店。和庄家贵宾的见面就只能拜托给司徒堂主一个人了。” “雅小姐脚崴了”司徒堂主关切,“那是不是得赶紧去医院瞅瞅检查检查骨头有没有问题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多谢司徒堂主关心。医务室的医生看过了,栗青叶会基本的治疗,后续我视情况再看看。”婉拒之后,傅令元又道,“她现在脚受伤,不方便出行,接下来几天就不麻烦司徒堂主再为我们安排行程了。我们先呆酒店里,等她好利索了再说。” 司徒堂主格外歉疚:“实在招待不周,竟然让雅小姐受伤,你们好好的一趟出游。倒是被我给间接破坏了。” “司徒堂主不必如此。是她自己贪玩,不小心。也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傅令元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旋即别有意味道,“呆在酒店,也可以做很多事,不是完全没有乐趣。” 司徒堂主秒懂他的内涵,哈哈大笑:“行。那傅堂主和雅小姐自行找乐子。我就不再当电灯泡打扰你们了。等傅堂主要离开荣城之前,再给傅堂主践行。” 傅令元结束通话,荣一恰恰也刚要来药膏。 傅令元伸手便从他手里夺过。 荣一瞪大眼珠子。 “我进去和你家大小姐谈交易了。”傅令元冷笑着,走进房间。 没空去想荣一在心里怎么咒骂他。 关上房门,天大的事都阻隔在外,傅令元一心疾步往里去。 阮舒刚从洗手间里洗完手出来。 傅令元一把握住她的手,摊开她嫩白的手掌仔细查看,讨好地问:“怎样是不是打得手疼了我给你呼呼,给你擦药。” 说呼呼,他还真低下头来往她手心吹气,像对待三岁小孩子似的,心疼而小心翼翼。 阮舒“”一瞬,抽回自己的手,无情地推开他,另外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鼻子,站离他两步,冷冰冰道:“满身的鸡骚味儿,离我远点。” “哪里有不是说了我一口鸡肉都没有吃”傅令元嘿嘿嘿地靠近她,示意自己手里的药膏,“咱们先把药擦了,别一会儿手疼。” 阮舒冷冷一哼:“人家不是哭哭啼啼地扑过来抱了你你不是还舍不得第一时间推开她” “是是是我的错我被你的出现迷了眼迷了心智,反应能力都下降了以后坚决不给其他女人扑过来抱我的机会只有你可以”傅令元态度良好地马上道歉。 道的是他的歉,言语间分明将过错推到她身、上,还是情话。 下一瞬。他便朝她伸出双臂:“现在就请女王陛下来扑我扑倒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不会做丁点儿反抗” 还是三句话不离下半身的德行。 阮舒却是油盐不进地继续站离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浴室的方向:“给我洗干净先。” 傅令元湛黑的双眸如灯泡似的骤然点亮,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遵照她的要求:“好我去洗干净把鸡骚味儿全部洗掉” 话落便猴急地冲进浴室。 阮舒:“”她发誓她一点儿都没夸张,在她眼里,他确实就是“猴急”加“冲”的,连浴室的门都不关 趁着他在洗澡。她走去柜子里,翻出一整套专门用来s那啥的工具。 唔蜡烛、手铐、眼罩、口塞、绳索等等一应俱全。 阮舒要找的当然是小皮鞭 鞭子刚握上手,身后便传出傅令元的声音:“我洗好了” 速度快得惊人不用多想也知道,他肯定只是随便冲了水就出来了 阮舒本想故意挑他两句,结果一转身,就见傅令元堂而皇之地光着身体,宽肩窄腰的倒三角,流线型的结实肌肉。人鱼线上方是两处子弹留下的伤痕,一旧一新。再有其他各处或明显或黯淡或大或小的疤,为他增添的是爆棚的男人味儿。 他连水渍都不擦干,任由滴落在地毯上。 他就这么边滴着水边朝她走来,笔直的双腿间有坨硕大的东西因为他的步伐而轻轻颤动。 阮舒:“” 很明显,他今天改变策略,不剥她的衣服了,而剥了他自己,故意勾引她 不过。倒是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看他这样简单粗暴明晃晃地展示他的男色了。 傅令元看到她手中的鞭子,顿时抬眉,目光变得深意起来:“今天有兴趣玩这个” 阮舒晃回神,视线从他的身体移回他的脸上,立时凭空抽出一鞭子,令得他不得继续靠近:“先离我远点。” 傅令元听话地止步站定:“又怎么了我不是都洗干净了不信你闻闻,我拿沐浴露洗得很香。绝对没有再什么鸡骚味儿。” 边说着作势就要凑过来。 阮舒又挥出一鞭子:“吃进肚子里的鸡肉,骚味儿哪是那么容易洗掉的” “怎么又扯回去了我哪里有把鸡肉吃进肚子里”傅令元目露不解,耸肩摊手的动作更好地展示出他的腹肌。 阮舒也不浪费他的卖力,眼珠子兜转,欣赏着男色的同时,不耽误她说话:“你说没吃就没吃谁知道真的假的” 傅令元有点懵:“刚在医务室,你不是相信我没碰过她么还一巴掌一巴掌,扇得呼啦响。” “要不是给你留颜面,那呼啦响的四巴掌,其实应该扇你脸上。”阮舒丢出呵呵的皮笑肉不笑,“没吃是么没吃她能记得那么清楚细节还穿高中女学生的校服,你还问她会什么我也挺好奇她会些什么**的技能,伺候得你欲罢不能,把人家险些折腾废掉” 傅令元自动将她的满面怒容看作满腔的醋意,眉眼荡漾道:“我又没用过她,哪里知道她有什么技能我只知道最**的女人是你。让我欲罢不能的也只有你。” “噢,对了,”他忽然记起什么,转了个身,背对着她道,“我找过了,没有发现你说的痣,你要不再邦我仔细瞅瞅” 他紧而翘的臋就这么没羞没臊地撅在她眼前。 阮舒:“” 他这个凑不要脸的流氓完全没有底线的么 他明知道她只是信口胡诌的 “别顾左右而言他。”阮舒再挥出去一鞭。 一个不小心力度没掌控好。竟是直直朝傅令元撅着那臋抽去。 察觉到时,她心头一紧,急急要把鞭子收势。 倒是傅令元的反应更敏捷,迅速握住鞭子的那一头。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顺势一扯鞭子,便将她拉向他。 接下来的三分钟,阮舒手无缚鸡之力地被他锁在他的怀抱里一通乱吻。 他抱起她,重重丢她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剔掉了她的衣服,公平地坦诚相见,然后他覆身压下来。 阮舒第一时间夹紧双腿不给他随便入侵的机会,同时两只手肘抵在他的胸膛:“滚你还没” 后面没出口的话被傅令元的唇堵回她的嘴里了。 深吻。 绵长而柔情的深吻。 裹着浓烈的某种情绪。阮舒晕晕乎乎的,暂且也没脑子去弄懂他究竟在浓烈个什么劲儿。 直到她感觉缺氧快要窒息时,傅令元停了下来,停下来不到半秒,再狠狠地吮一下她的唇。 阮舒的嘴皮子都麻得发疼了。受不了地推开他的脸。 傅令元伏在她身、上,湛黑的两只眼睛里像点了万千灯火,璀璨出无数亮光:“谢谢你相信我。” 阮舒微微一怔。 “你的信任对我特别重要。”傅令元深深凝注她,带着糙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他怎么不清楚哪里是迫于形势给他留颜面 不用怀疑,就是信任。 她给他的信任。 她的那四个巴掌和那四句“撒谎”,灌注了她在这件事上对他的全部信任。 全部的,无条件的,信任。 即便还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也不再有任何的质疑。 阮舒听言沉默住,安静下来。 她没有太多的想法。 她其实并不肯定,她这样是不是真的就算对他的信任了。 小雅从头至尾咬死住不松口,她竟然没有丝毫地动摇,她自己都难以想象,自己能够做到那般坚定。 要知道,这是在傅令元还没有给她一套具体说辞的情况下。 若换作以前,小雅随便露个暧昧的痕迹。随便在她面前吐一下,都足以令她产生无数不堪的画面和臆想。 这种坚定,是源自于她对傅令元爱她这件事的坚定么 也许,大概,或许吧。 只不过,这个从患得患失到坚定不移的过程,实在太过痛苦 敛了敛思绪,阮舒没什么表情地问:“那你到底解释不解释” 傅令元低下头,衔住她的嘴唇,对她又是一番纠缠。 他纠缠,她躲避。 乐此不疲地追逐中,他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出声:“除夕前一夜,我去见我爷爷了。” 阮舒愣住。 “怎么了”傅令元轻笑着,勾了勾她挺秀的鼻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阮舒打开他的手,蹙眉:“我要的不是结果我要的是站得住脚的前因和详细的过程” “前因啊”傅令元单只手肘撑在她的颈侧。驻着他的脑袋,笑着看她,“前因你不是应该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你心情不好,想要我,我不给。”阮舒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傅令元轻轻掐一下她的腰:“你倒是记得清楚自己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点了我的火又不邦我泄。” 说着,他的身体往她的腿上故意顶了一下。 阮舒曲起膝盖要顶回去。 便听傅令元提醒:“往前追溯,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还能为什么阮舒回答:“你这个误入歧途的逆子被你爸驱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若非当时察觉到他糟糕的情绪,他在说要控制烟瘾时,她就不会主动送上温香软玉。然而怪也就怪在她的主动,换作平时便也罢了,她不愿意,他最多扫兴或者落寞,不至于直接丢下她。 思忖间,她膝盖上要做的动作没有停,顶回去之后被烫到,赶忙又想缩回去。 却被傅令元快一步捉住她的小腿,强行将她的腿搭在他的腿上,姿势俨然变成她主动勾上他。 阮舒边和他较劲要掰回来,拧眉狐疑:“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在酒店门口丢下我自己走,不是为了去找小姐泻生理上的火,而是因为和傅家断绝关系的这件事,回家找你爷爷泄心情上的火” “嗯哼。”傅令元自喉咙间溢出这两个字的音节,微微暗哑的嗓音格外性感。 阮舒的思绪可条理清楚得很,弯唇冷笑:“回家找你爷爷和去cblue找小姐有什么关系或者这两者之间可以先后发生的。比如你上完小雅泄完生理上的火之后,心情依旧不好,于是” 傅令元的嘴唇堵住她后续的猜测。 阮舒的话虽止了,但心理活动并未停止。 傅令元亲到满意为止,松开她。 她就着心理活动马上就继续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在外面找女人了。栗青和赵十三都习以为常。还说你的口味是偏向于有经验有技巧的,独独小雅是例外。” “你还敢说独独小雅是例外”傅令元黑着眼睛,又掐了一把她的腰,嗓音微冷,“你在我们的协议合同里是怎么白纸黑字要求的” 怎么要求的阮舒颦眉。 时间隔得有点久,她稍微思考了一下,貌似在给予他出去找其他女人的自由的那项条款上,强调了一下身体健康的问题 536、倒是拿我解决啊! , 时间隔得有点久,她稍微思考了一下,貌似在给予他出去找其他女人的自由的那项条款上,强调了一下身体健康的问题 可 既然找小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他回家见傅爷爷打掩护,没有打算真要和小姐发生关系,那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必要遵守和她的结婚协议 嗯 阮舒没太想通,张了张嘴,打算追问。 话未出口,傅令元的舌先趁机伸入,再一通搅动。 边闹她,边埋怨:“隔天早上我特意留了蛛丝马迹再回去想刺激你,你明明都看到了也都猜到了,却一点不在意我在外面和其他女人过了一夜。做完之后你才嫌弃我脏,给我制定新的合同条款。老子当时真他妈想直接弄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阮舒:“” 还真被褚翘分析对了 他还真是故意露一身的马脚回去气她的 晕晕乎乎,她怼他:“你没有直接弄死我,但也弄没了我大半条命。” 难怪当时她纳闷。他既然刚在外面搞完,为什么还有那么富余的体力 原来真的是憋足了每次在她身、上吃瘪的火气,和对她的垂涎已久 傅令元闻言从她的心口抬起脸,眯眼笑得荡漾而得意:“你在夸我。” 自负地用了肯定句。 阮舒:“” 夸个鬼 翻完白眼,她沉默地抿了抿唇。 那一回,虽然她因为药性,和他顺利做成,但彼时双方心里都有自己的负面情绪,并不能算愉快 直到当天晚上,在晒台的躺椅上跨年时的第三次,两人才都比较平和,最后平和地结束于屋里的床上。 加之药的副作用,她昏睡了很久 耳珠上传来的肯咬的微微刺痛感拉回她的思绪。 傅令元黑沉的眸子洞若明火地盯着她:“不许想不高兴的事。” 阮舒肃起神色,问他正事:“你之前告诉我,小雅不仅为你一人所用,背后还有另外两方人马。现在其中一方是孟欢,剩下的最后一方是谁” “很难猜么”傅令元的嘴在她的脸上半嗅半添,像只小狗。 确实非常容易猜,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用猜。阮舒心中其实也早有想法,只不过差他的一个确认。 “陆家。”她说。 “准确来讲是余岚。”傅令元声音含含糊糊的,“不过舅舅肯定也心中有数。” 毕竟余岚和陆振华大程度上来讲是夫妻同心的。余岚就在陆振华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必然逃不过陆振华的眼睛。再者而言,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你的雅小姐真有能耐,”阮舒轻嘲,“能够邦你把人都给周旋妥当了。” 傅令元的唇马上摸索回她的耳珠,惩罚性地啃她一口,表达对她的阴阳怪调的不满意。 阮舒疼得拧起眉,推搡他的身体。 傅令元用单只手便轻而易举剪住她的两只手桎梏到她的头上,然后兴味儿满满地欣赏她因此而被往中间济得愈发丰盈的倆雪丘。 “” 即便和他已亲密过无数次,也仍旧无法淡定地面对他这种赤、果果盯着她的目光。 阮舒极为不自在地别开一下脸,追问:“她是去年被你随机挑到的人吧” “嗯。”傅令元的大掌在她右边的那团各种体验手感,所以回答得颇为有些心不在焉。“我说明了找个干净点的要求之后,十三就进去cblue邦我选的。” 阮舒踹他一脚,提醒他如果现在不认真回答问题,后面别想有好果子吃。 傅令元会意,立时振了振精神。 阮舒继续发问:“你既然特意选择在cblue里头找小姐,就是做好了被陆家人知道的准备” “也不是这么说,”傅令元稍稍有些无奈,耐性与她道。“陆家等于我的半个家,我在外面一时兴起找小姐的时候,首选必定是用自己家的人比较放心,不容易出状况。” 无非又是他身处陆家的众多身不由己之一。 他做每一件事,得深思熟虑是否符合他作为陆振华侄子的这个身份应该正确有的举动。 所以,瞧呗,连个小姐都不能随随便便找。毕竟不同的娱乐场所背后,有它各自不同的靠山。青门的人不上自家场子找乐子,去别人家场子,算怎么回事 阮舒微抿唇,不做声,听傅令元接着解释:“最重要的是,总得把找小姐这件事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他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我结婚前没少玩女人,结婚后马上就完全收敛,转变得太快了点。刚好借着和你吵架的机会,来个过度,也算一举两得。否则不一定非得用漂鸡这种事情来给我打掩护。” 阮舒眉心揪成小疙瘩嗯,整体逻辑没大问题,合理,通顺。 但 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一丢丢的古怪 脑筋转了一圈,没抓到灵感。 她暂且敛下,又发问:“小雅后来是被谁先找上的余岚还是孟欢” “你觉得呢”傅令元反问。 “余岚”阮舒猜测。 “为什么”傅令元又反问。 这令阮舒恍然回到过去,他也总喜欢听她分析她的思路。 同样是不直接告诉她答案,闻野是故弄玄虚卯足劲儿耍她,傅令元则是在引导她,引导她思考。 她记得一开始她也挺烦傅令元这样的,现在貌似已习惯成自然 习惯真可怕 无声叹息着,她说:“我判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小雅被你玩了之后,就出现在了陆家私岛上。” 即便简单,傅令元还是不吝夸奖:“真聪明。” 当然。他夸奖的目的不是真为了夸奖,而是借由夸奖,低下头来糊了她满脸的口水 随后他告知:“小雅原本是个学护理的女大学生,家里遭遇变故,走投无路去了cblue工作。出台的第一天晚上,碰巧被十三挑了来。” “被我玩了以后,她本可以拿钱走人的。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妈妈桑为她提供了一条路,就是去陆家的私岛上当女仆。”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余岚授意的” 傅令元笑笑。默认答案。 “所以余岚一开始并没有用上小雅”阮舒记得清楚,小雅重新出现在他身边,是她宫外孕人、流手术之后 “嗯,一开始余岚只是留着小雅备在那里的。”傅令元肯定了她的猜测。但也仅此而已,貌似并不愿意多谈他后来如何顺水推舟或者将计就计和小雅“勾、搭”在一起的。 阮舒自然也不想了解他更多的逢场作戏的细节来给她自己添堵。 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可没有逃过傅令元的眼睛。 估摸他也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即刻低头,含、住她左边的樱桃,轻松调笑:“我是你的。” 阮舒很快呼吸不稳。扭了扭身体,暗示他先别太过分,马上丢出下一句话:“陆家私岛上时,小雅也已经被孟欢收买了。” 闻言,傅令元将樱桃衔于齿间轻斯。 刺痛感传来,阮舒抬脚就想再踹他。 然而未遂,被傅令元率先束缚住了。 他抬头,眸底暗幽幽如深海。 虽一个字没说。但阮舒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必然和她一样,想到被孟欢一伙人算计,挑拨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事他不都已经怪罪过她没有早点告知他关于她和闻野的私交 火气不过一瞬,傅令元迅速平复下来,恢复如常,接上话:“按照小雅的说法,差不多就是在私岛上,孟欢找上了她。而且当时孟欢已经猜到余岚留着小雅备用的意图了。” “你可真受重视。”阮舒轻嘲,“你随便漂过的一个小姐,同时成为几方人的目标。” 傅令元覆在她左胸的手掌用了两下力,勾唇:“还不是因为当时的傅太太有本事,别人轻易利用不得。我难得露出个能够被插针的缝,大家才都盯着。说到底,小雅被重视,全都是沾了你的光。” 阮舒被他弄得涨、疼,甩出一脸的不高兴。 傅令元手上的动作不停,同时回应给她委屈的表情:“半年多没玩了,上回在游艇酒店,你一开始绑了我的手,后来又上完我马上就走,我还没来得及恢复手感。” “牛狼店”阮舒瞪他。 “那才多久就被扫黄了”傅令元驳回,“而且当时主要在恢复口感。” 阮舒:“”没脸没皮 傅令元不给她闲暇去抗议他的掌上功夫,迅速转回正题:“林璞现在是什么情况” 阮舒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他想问的正是她之前斟酌许久的。 凝着眉,她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小雅” “这种包藏祸心的女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傅令元挑着薄唇,闲散的笑意不改,幽深的眸底蕴有阴冷,“光就她践踏你的那几句话,足够她死千百回了。” 阮舒平静:“行了,不用来这种虚的。” “哪里虚”傅令元又的是没有错的,从本质上来讲,我以前确实和她一样,也是出来卖的。但她大错特错的是,我比她有自知之明,我从不自诩自己是干净的,也从不认为我当初为了撑住公司出卖自己就是有苦衷的就可以因此原谅我自己。” “你够了。”傅令元喝止住她,“扯到你自己身、上来做什么” 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随便拎出来当作例子举一举,论述我的观点罢了。” “那也不行。”傅令元拨了拨她的头发,口吻命令,执拗,坚持,不容置喙,“就算你自己已经看得很淡了,也不能随便拎出来。” 阮舒未吭声。 “听见没有”傅令元折眉,问她确认。 阮舒不置与否,只是将她刚刚未完的话讲完:“至于愧疚,就更没必要了。还是那个道理,是她自己选择来给余岚当眼线的,那么就要认清楚自己被利用的价值。” 眼尾斜着,她对他冷哧:“你一个混道上的,同情心倒是泛滥。” 傅令元看着她,却是忽然笑了:“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像什么”阮舒隐隐预感不是什么好话。 傅令元捏了捏她的鼻子:“很像老头子做错了事,老太婆啰嗦个不停直教训。” 阮舒:“” 反应一秒,意识到老头子指他,老太婆指她。 她眼神微微一暗,唇角勾出嘲弄。 他们之间又没有未来,哪来的老头子、老太婆 不过就是以交易为借口的短暂欢、愉罢了 傅令元将她的神色一丝不落地收进眼里,深深折眉,一低头,摄住她的唇。 吻完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警告:“以后出门不要总把林璞带在你身边。” “怎么”阮舒浑身无力,连颦眉这种细微的面部表情,都显得绵、软。 “还问我怎么”傅令元狠狠地刮一下她的嘴唇,质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阮舒慵慵懒懒的:“他是我弟弟,他当然喜欢我。” “弟弟”傅令元黑眸有点凉,“你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哄还是当我眼睛瞎的他看着你的时候,那眼神哪里是弟弟看姐姐明明就是男人看女人。” “你有病吧”阮舒这下子眉心可拧起来了。 “嫉妒算不算病”傅令元甩话时的表情痞里痞气的。 阮舒:“”算是被他堵住了。 不瞬傅令元捏着她的下巴,认真地说:“你确实无意,但他一定对你有情。” 阮舒亦认真:“就算他真的对我有其他想法,他也从来没有向我传递过、表达过,没有捅、破过这张窗户纸。我如果去刻意避开他,算什么” 她略微有些不耐烦:“别人对我怎样,我心里有数。我和他的相处模式就是基于他挂有的林璞这层身份和基于荣叔的儿子这另外一个身份建立起来的亲人关系。我们非常尊重彼此的选择,不用外人来打破我和他的平衡。” 说罢,她捋开他的手:“请你审视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的交易对象。只是我偶尔需要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一个男人。而已。” 最后两个字强调得。简直就是说翻脸就翻脸 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 傅令元火气上来了:“那你倒是拿我解决啊解决生理需求啊来啊我都已经赔聊多久了也该赔睡了吧” “吧”字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便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身体,往他颈侧就是狠狠一大口。 “” 这是她以前总对他干的事。 等同于给他的同意和鼓励。 傅令元激动不已。 激动不已地开始点燃她的全身。 从她的唇,一路往下 少顷,他抬起头。 但见她面颊潮红,凤眸迷朦。 傅令元轻笑,伏身回来。拨了拨她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发丝,继而将她的身体翻转。 与她身前光洁无瑕的皮肤相反,她的后背疤痕遍布,印记如虫如蚓。 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可乍一眼,还是和初见时一般震颤。 心疼。愧疚。懊恼。 未曾减弱,还是那般浓烈。 化成枝桠纵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紧紧箍住。 阮舒趴在床上,任由他在她的后背来回不停地亲吻。 她看不见他的姿势有多虔诚。 她也并不想看见,只闭阖着眼睛,只专心沉溺在他给她的身体带来的奇妙反应和感受之中。 最后,他吻了回来,一只手探到她下面的湿,,泞。唇在她的后颈流连,含糊不清地问:“晏西的电话接到了” “唔”阮舒下意识地发出这个单字音节,比他还要语焉不详。 回应后,才记起来,自己找他原本是为了这件事。 她忙睁开眼,又道:“我有事情问你。” 傅令元翻回她的正面,摄住她的唇,截断她的后文:“既然接到了电话。就先把晏西的这笔交易的尾款交付了,再谈其他。” 说着,他便要提抢上阵。 倒也没忘记套。 幸而就在床、头备着,他触手可及。 长臂一伸拿到手里就开斯。 手滑,第一下竟然没有斯开。 傅令元干脆用牙剔开。 结果拿出来了,却是怎么都戴不上。 阮舒躺在床上,一半绵,软似水一半燥、热如火,思绪混沌之下,原本还纠结着要先和他把晏西那通电话里的困惑解决。 结果看见他的窘迫模样,忍俊不禁出了声。 他这是太久没用,突然之间不会用了 傅令元黑着一张锅底脸,为他自己辩解:“是这里的套不合我的尺寸,太小了” 阮舒唇边的笑意反而愈发浓。 然,她的笑意维持不到半秒,就碎在傅令元突如其来的填充里 537、你的晚饭 , 炽热的大火。 燃烧,蔓延。 傅令元在她的身、上起伏。 她与他交缠,在他的撞、击下剧烈颠簸。 惊涛骇浪中,她看到陈青洲的身影出现在火光前。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向她。 逆光,她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耳畔是荣一的忿然之语在邦她解读:“大小姐,你太令二爷失望了” 陈青洲朝她张开了嘴,好像在和她说什么。 她侧耳凝听,听不见只言片语。 傅令元在这时忽然举起抢,瞄准陈青洲。 她十分着急,想要大喊出声阻止。 傅令元快了一步,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 不要 阮舒骤然睁开眼。 睁眼的一瞬,面对的是一张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五官的烙印于心的熟悉的沉笃面容。 他安静地阖眼睡着,唇角噙有心满意足的轻弧。 近在咫尺。 他的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鼻尖。 彼此呼吸相闻。 他的气息灼然,和他此时与她紧密相贴的皮肤一般滚燙。 阮舒沉默地看着,神思略微恍惚差不多半年没有和他同床而眠了 伸出手指,马上就要触碰上他时,脑海中一闪而过梦境里的画面。 阮舒顿住,闭了闭眼。收起手。 她准备起身。 傅令元放在她腰间的手箍得特别紧,她刚一轻轻动弹,他就再收紧,嘴唇就近便碾压上她的唇。 阮舒躲闪他的亲吻。 傅令元衔住她的下边唇瓣连吸带扯,语音含含糊糊:“继续睡” 阮舒呼吸急促两分,感觉到他的膨涨,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我口渴,起来喝水。” “好”傅令元又啄了她两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阮舒顺利捋开他的手臂,得以起身。 空气里飘散着纵玉欢、爱后的气味。 床上床下均狼藉不堪。床上的被子和床单一片褶皱。 傅令元就陷在那片褶皱里,依旧溜溜地光着。 想起他一次一次不知疲倦的生猛进攻,她的两条退就不自觉隐隐感觉发软。 从衣柜里翻出睡袍裹好自己,阮舒离开卧室。 走出去外面打开门,原本想让荣一给她点个餐,没想到庄爻也在外面。 空气莫名地安静一瞬。 一瞬之后,庄爻先出声:“姐。” “嗯”阮舒觉得眼下的情况有点令她不自在,毕竟非常明显他该知道她在里面和傅令元在做什么。而且,该死的傅令元说过的那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于她脑中稍纵即逝 “姐是不是饿了”庄爻微笑。 阮舒已收敛那点不自在:“嗯,是想吃东西了。” “时间确实差不多到饭点了。我还琢磨着你什么时候能出来。所以过来看看。来得倒是正巧。”庄爻笑笑,旋即问,“姐想吃点什么” 阮舒没什么讲究:“都可以。” “好,那我邦你看着办。”说罢庄爻就要走。 阮舒叫住他,提醒:“记得是两个人的份量。” 庄爻眸光轻轻闪烁一下,点点头:“嗯,我知道。” 添添唇,阮舒走回房间里,关上门,稍微站了两三秒。 旋即想到什么,又打开门,把荣一叫到跟前。 “大小姐。” “梁道森现在在哪儿” “和大小姐您隔了两三个房间。” 这一整层的酒店都被庄家包下来了。庄家的家奴分布在进出口,没有靠近酒店房间打扰她的休息。素来庄家的习惯和规矩便是如此,安全防护必然有,但一般没事不会靠近,以免打扰家主的休息。 阮舒沉吟片刻,问:“如果更改计划,今晚就把庄以柔带出来。能行么” 今天是临时提出要在庄园里过夜的,庄以柔还在原先的酒店里,庄爻现在人在这边,恰好省了她调虎离山转移注意力的功夫。 而且,庄园是陈家自己的地盘,梁道森逃脱得也方便。 其实她原本的计划,就是打算明天找个理由和梁道森出门玩再给他找机会。 眼下的情况,已然挺合适的,梁道森直接在这儿等着和庄以柔汇合。反正这对鸳鸯接下来一阵子都得暂时躲在庄园里。 荣一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大小姐,可以的。我们的人早就准备妥当,随时听候调遣的。” 阮舒提醒:“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打草惊蛇,庄爻恐怕真就下定决心送庄以柔走人了。 “我明白的,大小姐。”荣一慎重地点点头。 “那行,抓紧时间去安排。”阮舒挥挥手。 荣一没有马上走,视线有意无意地朝房间里瞟,闷声闷气地问:“大小姐,你真的和傅令元谈晏西小少爷的事儿了么” “嗯,有谈。”阮舒抿唇,告知,“晏西给我打过电话了。” “打电话了”荣一惊喜,即刻联想到,“是早上大小姐您接的那一通么怎么说的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我们是不是很快可以把他接回来” 阮舒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等我和傅令元进一步谈清楚,再和你细说。” 荣一又往房间里瞟了一眼,然后栽了栽脑袋,没再说什么。 阮舒兀自回房间里,去厨房倒水。 不仅饿,而且她确实也口渴了。 做,爱需要体力,流的汗都发掉了她身体的水,再加上间或的申吟。 喉咙真是干得快要冒烟了 端着水杯,她走回客厅,随手拿起遥控器,摁下开关。 落地窗的窗帘从中间往两侧徐徐拉开,为她展现的是冬日夜色降临前的最后一抹余晖。 还真是差不多到饭点了。 下午的光阴就这样流逝掉了。 阮舒慢步走上前。 夕阳降到地平线下,看不到脸,而天际边漫漫通红,如火在烧。 如火在烧 就像无数次梦里的画面 陈青洲 双眸失焦,阮舒的心脏有点钝钝地疼 察觉到身后人的气息时,她已经被揽入怀中。 “喝个水喝这么久我以为你又上完我就走。”傅令元双臂圈在她的腰上,脸颊贴上她的脸颊,口吻间全是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 阮舒淡淡一抿唇:“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么” “不是。”傅令元在她的脖子上蹭啊蹭,轻笑。“所以你会一辈子对我负责的。” 他的呼吸让她痒痒的。阮舒歪着头躲闪,心里头翻来覆去“一辈子”这三个字,不做回应,只是抬起手中的水杯,呡着水。 傅令元倏然捉住她的下巴,掰侧过来她的脸,二话不说贴上她的唇,把她含在嘴里尚未来得及咽下喉咙的水全部吮了去。 吮完水还继续吸她的舌头。 阮舒:“” 傅令元松开她,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嘴唇:“还想喝。” “要喝水你不会自己倒”阮舒眉心紧蹙。 傅令元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从你嘴里喝到的比较甜。” “你不嫌脏我嫌脏”阮舒拿手肘往后:“我的错。我会在后面继续好好表现。就像当初你也怀疑我和小雅之间不干不净,如今我已经成功向你洗刷干净我的冤屈,博得了你的信任。同样的,我也能让你慢慢相信,我对晏西和晏西的小妹妹绝对不会有恶意。” 好好表现阮舒的神色泛出嘲弄他会不会想得太容易太简单了他再怎么好好表现,也不可能让陈青洲起死回生。 陈青洲被他杀了,这件事就是个死结。永远解不了的。 解不了的死结,现在暂且被搁置在一旁,首要的目标是陆家,陆家解决了,晏西的安全才算无后顾之忧,她才能彻底放心傅令元确实不会对晏西怎样。 她有点烦躁,因为他的趋向乐观而烦躁。就像他一会儿说“老头子、老太婆”,一会儿说“一辈子”,类似的字眼她丁点儿不愿意听到。 他究竟是对他自己太过自信,自信他只要“好好表现”就能抹灭陈青洲的死;还是他在掩耳盗铃以为捂住自己的耳朵,铃声就不存在 无情无绪的,阮舒语调无澜地提醒:“你只是个我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男人而已,不用给自己加戏,讲那么多有用没用的话。” 傅令元非但没生气,反而荡漾地笑开来:“好。我少和你说,多和你做。” 阮舒:“” 不过气氛因此而重新恢复轻松。 傅令元身体力行“多做”,嘴唇又低下去在她赤果的肩头啃啃添添亲亲吻吻,圈在她腰间的手掌摸索着探到她的睡袍里,带起她皮肤的轻颤。 及时行乐。 阮舒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四个。 也对,先上够他吧。没准儿哪天就真对他腻味儿了。 她转过身,想回应他的。 看到他光着身体没有穿衣服,她顿时“”住。 傅令元读懂她的心思,摊摊手:“穿上再托掉多麻烦而且你喜欢看,我要随时随地给你展示。” 俨然非常自觉地定位他的男、宠身份。 简直凑不要脸 阮舒猛翻白眼。 傅令元重新靠近她,手一捋,她的睡袍便顺着她光、滑的皮肤落到地上。 他高大紧实的身体抵上来,与她紧紧相贴,用他的关键部位撞了撞她。 阮舒仰起头,对视上他湛黑的眸子,挑了挑细长的眼尾。 门铃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摁响。 应该是她问庄爻邦忙点的晚餐送到了。 “先吃晚饭。”阮舒提醒他。 “我就是你的晚饭。”傅令元低下头,鼻息滚滚,夹在给她的深吻里。 “” 没有回卧室。直接在敞开窗帘的落地窗旁的地毯上。 早在这一战开始之初,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外面是平静的一块大草地,点缀着几盏路灯,再无其他。 平静反衬着室内的火热。 她喜欢自己的身体为他翻江倒海。 她喜欢他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享受被他仿若一下捅到心肝的那种心神俱裂之感。 她并不如以前羞耻自己被他伺候得玉生玉死时发出的哼哼呜呜声。 情至深处,她张着嘴拱起腰往后仰头,迷朦的视线里,是皎洁的弯月高高挂在低垂的夜幕之上。 “” 冬日的阳光穿越过落地窗玻璃照入室内,慢慢地投移。 打在眼皮上的第一时间,傅令元便睁开眼。 阮舒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得极其平静安宁。 素净的面容白皙,隐隐能看到皮肤下的分布的血管。 那颗泪痣依旧清晰。 他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未曾早上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 勾了勾唇角,傅令元凑上她的脸,吻她的泪痣,她的眼皮,她清浅的唇。 阮舒痒痒的,知道又是某只小狗在四处亲亲嗅嗅。 她一动不动,不想搭理,随便他爱怎么的就怎么的。 直到察觉他又要往她身体里塞,阮舒一脚踹开他,表达了自己的不愿意。 傅令元卷土重来,锲而不舍地又压上来,委屈吧唧的:“一日之计在于晨” 阮舒拧眉推开他:“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鬼晓得昨晚究竟折腾到什么时候,酣战结束之后她根本连眼皮都懒得睁,直接睡过去,哪里还管吃没吃饭的问题。 早知道后面吃不上,她就不特意出个门让庄爻邦他点餐了,送餐来之后他们里头没给反应,多半也猜到他们又在如火如荼地做。 傅令元拱着她的胸,笑得颇为邪性儿:“哪里贴后背了我来给你摸,摸,大。” “” 摸他个大头鬼 阮舒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 见她确实没有意愿,傅令元自然不会勉强,尤其是,他也觉得确实该让她吃个饭补充一下体力。他没忘记,昨晚没让她吃成 笑笑,他狠狠亲了她一口,捡过睡袍给她穿上,然后把她从客厅的地毯上打横抱起,抱进卧室里去。 阮舒任由他伺候着。 短短的一小截路,他也抓紧机会揩了她两把油。 阮舒就着他的胸膛咬了一口。 傅令元放她到床上时,要压住她报仇。 阮舒早提防着,滚着就把被子裹自己身、上,一扭头就看见他赤,条,条地站在床边。 是的,从昨晚让他去洗澡之后,他就不着、寸、缕维持到现在。 现在香、艳的是,她躺着的这个角度,不用怎么费劲就能将他晨间的勃勃生机瞧得一清二楚 傅令元分明察觉,竟还流氓地往她这个方向再凑近:“你确实该看清楚它被你拒绝之后有多委屈。” 阮舒懒得理会他。正好他搁在床头柜的手机振了振,她顺手就抓过给他递到面前去。 是消息,倒不是电话。 她无意间扫过视线,瞥见是栗青想来是体贴入微地顾虑到傅令元这个时候估计不适合接电话,所以只发消息。 不过,这么早,赶着发消息,估计是要紧事。 傅令元约莫和她想到一处,所以暂停了和她的“闺房之乐”,接过手机,划开屏幕。 阮舒躺在床上,清楚地看见他的眉峰微微耸起。 下一瞬,傅令元抬眼,便直接告诉她:“小雅自杀了。” 阮舒眉尾挑起:“死成没” “没有。”傅令元不喜欢高高在上看着她说话,干脆坐到床边,“发现得及时。手上割了个口子,也不用送医院,栗青就能处理的程度。” “她是故意的吧。”阮舒一语道破根据他描述的情况,还挺容易能够判断。 而且,他的措辞和语气的倾向性,足以说明他也认为她是故意的。 傅令元笑笑,勾了勾她的鼻子,一如既往地不吝夸赞:“真聪明。” 阮舒斜眼睨他:“你还不快回去酒店看看。她苦巴巴地等着见你吧” 小雅这一割,怎么着都得算在傅令元头上,是为了傅令元而割的。 傅令元将她连同她裹在身、上的棉被一起拖过来抱进怀里,嘿嘿嘿地急忙表忠心:“她就算真死了,栗青和十三也都能处理,不需要我回去。我的唯一要紧事是给你暖床。” 既然又提起小雅,阮舒自然顺便把昨天被他扯断的残留问题重新拎出来问他:“你既然没有碰过她,她是怎么差点被废的” 虽说身、上的暧昧痕迹可以用画的。以假乱真,偶尔在人前骗一骗没大问题,但去年小雅的那种被虐状况,如果是用画的,能够应付得来么 傅令元低着头,捉着她的手把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问:“一定要知道” 阮舒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他这意思是,又涉及她不能触碰的他的事情 看他的神情。貌似不太像 且,如果一定不能触碰,他只会讳莫如深,而不会反问她。反问她,就说明,如果她坚持,他可能会选择告诉她。 她的脑子里倒是由此蹦出一件她困惑已久但之前不曾好奇过的问题。 她突然觉得,小雅的开、苞,可能就是那个问题的一个裂口 阮舒在他的怀里抬头,双手捧住他的脸,令他与她四目相对。 “关于你x虐的传闻,你是怎么放的烟雾弹瞒得过陆家父子你以前可是没少和陆少骢在外头混得玩吧不可能一次都没有一起玩过女人吧你也不可能做到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你就能收买吧” 陆少骢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何况傅令元和陆少骢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如此称兄道弟。傅令元自己不也说过,他和陆少骢之间是“dirtyakesfriends”,才慢慢变得亲密无间的 凤眸轻狭,她最后以玩笑的口吻道:“还是说。你确实会x虐女人,只是我比较幸运,是个例外” 傅令元的唇边挂着一贯闲散的笑意,不过相比面对外人时而言,在她这里,他的任何表情都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但也不一定就代表他此时此刻真实的心境。 阮舒一瞬不眨地凝定他湛黑的眸子。 傅令元又问了一遍:“一定要知道” 他在犹豫。阮舒感觉到了。心头微微一动,她勾了一下他的脖子:“不想说也没关系。” 傅令元给她的回答是低下头来深深吻住了她。 阮舒本来想直接推开他的。 然,她发现。这个吻,有点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就是,他不是为了撩她而吻的。 很干净,很纯粹,而,又有点沉重 阮舒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对她所问的问题的答案,有所猜测 顷刻,傅令元松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开口验证了她的猜测。 538、坦白我听听 , 阮舒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对她所问的问题的答案,有所猜测 顷刻,傅令元松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开口验证了她的猜测:“小雅的开苞是受伤。” 阮舒先是一阵沉默,手指轻轻蜷缩。因为她方才想起的就是她被蓝沁绑架遭遇轮歼,差不多就是被用类似的工具弄的 甩掉记忆,她敛回思绪问重点:“你给她用的她身、上应该还有x虐的其他伤势吧全是你亲自动手的” 如果她没记错,去年那天晚上她和他吵架之后的不欢而散,他把栗青留给了她,而只带了赵十三走。 赵十三傻乎乎的,分明不知内情,一直以为小雅真的也是傅令元的女人。 排除了赵十三的做事可能,那不就是傅令元 阮舒嘴唇紧紧抿着。扭头望向她昨天拿到小皮鞭的柜子上的那些剩余物件。 x虐这种事从某种角度来讲,是一种私人x爱晴趣无法指责什么 她自己肯定是不接受这种恶趣味的现在她琢磨的是,如果傅令元为了让他烟雾弹的效果达到最佳,确实亲自动手虐过其他女人,她心里是种什么感受会接受他这样么 傅令元在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就狠狠掐一把她的腰,湛黑的眸子眯起危险的气息:“你觉得我对小雅亲自动手” 阮舒疼得抬手就想扇他,奈何双手被傅令元的怀抱紧紧束缚住。 蹙起眉心,她问:“不是你亲自动手的,那你倒是解释清楚我的疑问。” 傅令元低垂着头看她:“是她自己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弄的。” “她自己意识不清醒”阮舒一撇唇,“你给她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了” 傅令元带着糙茧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暂时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先告知道:“小雅的外伤,是因为栗青邦我找了一种药。吃了以后能让毛细血管破裂,而且改变凝血功能,使人的身体短期内出现或青或紫的斑块,就和暴力造成的没有差别。” 阮舒从中听出的要点是:第一,原来栗青一直都知道傅令元x虐的内情;第二,栗青也太能干了,兼职医生的作用除了邦傅令元处理伤口。还能邦傅令元找药唬弄人;第三,栗青果然比赵十三要更得傅令元的器重和信任,赵十三不知道的傅令元的秘密,栗青全都知道。 “分什么神”傅令元捏了捏她的脸。 “没什么。在消化你的话。”阮舒挑眉,“你接着说。” 外伤讲完了,傅令元默了一默,才回归到“意识不清醒“的问题上:“还有另外一种药,是致幻剂。” 致幻剂阮舒微微怔了一怔。这东西 傅令元的话在继续:“我先给她吃的是致幻剂,离开酒店去见爷爷之前,在房间的电视点播了成人电影。致幻剂的药效发挥之后,她的意识会不清醒。而因为我为她设置的情境,她会自行产生相关的幻觉。” 产生幻觉,**难耐,所以 心下吁一口气,她看着他:“在这件事上,也有你对她的怜悯” “没有。不是澄清过了现在我对她不存在任何怜悯。”傅令元勾唇。 那是“现在”,不代表“以前”。阮舒想,她大概能够理解他的怜悯追根溯源,是因为傅令元为了自己的需求让赵十三去cblue里找人,挑中了小雅,才致使小雅被卷入到这一切的争斗之中的。 然而,阮舒的观点依旧没有变:“她不值得任何怜悯和同情。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某一次选择,是否会对自己往后的人生造成蝴蝶效应。从她自己选择跳出普通女大学生的生活,跳入鱼龙混杂的cblue里,就该预料到自己将面临前路未卜。就算她没有被赵十三挑中,或许她也会遇到其他变态的客人。无论怎样,都该她自己为她自己的选择埋单。” 傅令元凑下来吻了吻她,轻笑:“老太婆又啰哩啰嗦给我讲大道理了。” 阮舒轻哂:“她现在是狗皮膏药,非黏上你不放了。” “嗯,女王陛下的训诫我都听进心里了,记得牢牢的。”傅令元用鼻子蹭她的鼻子。 阮舒却是还有困惑未解:“听昨天你在医务室和她对话的那意思,她知道自己没有被你用过” “一开始不知道。”傅令元拨动她额前的碎发,“一开始她确实以为我不仅虐了她,也用过她。” 想想也对。假如小雅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傅令元没用过她,那么傅令元费那么大的劲儿营造那么多假象干什么还得收买小雅在妈妈桑跟前撒谎才行。 阮舒本准备问问小雅事后是否去专门验过伤,验伤的结果就没有被医生和妈妈桑发现猫腻。 转念再一思,止了口,深觉傅令元选择x虐给他自己当烟雾弹,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因为x虐本身就是利用工具达到乐趣。就算他不亲自上了那个女人,也不会让人怀疑,毕竟x虐的重点在虐不在x。 另外。她不懂如今的医学究竟能把伤验到何种准确程度,她只是想到,至少她被“轮歼”的那一次,黄桑给她验伤的结果没有可疑之处。其实根本在于,傅令元知道她确实被伤了,就够了,那种状况。他哪里能够理智地去追究她是否被人弄伤还是被器具弄伤。他连医院都不忍心带她去 彼时她虽也感受到轮歼一事对傅令元造成的打击,但她更多地沉沦于对傅令元的怨恨之中,并且盘算着借此机会利用傅令元对她的愧疚成功和傅令元离婚。 如今回头想想,她被轮,傅令元才是最受伤的那一个,但她那会儿没有丝毫去抚尉他的受伤。 约莫察觉她的神情有异,傅令元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怎么又在自己偷偷琢磨什么很早之前就让你改掉这个坏毛病了。” 阮舒敛敛瞳仁。也收住了分岔的思绪,回到话题上:“后来她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她的。”傅令元勾起她的一绺头发:“差不多在发现她除了是余岚的人,同时也被孟欢收买,而她主动选择倒戈向我的时候,我和她准确定位过关系,告诉她那一次我根本没用过她。” “她太脆弱,所以要她在做我的女人和做我的眼线之间选择后者。她才能留好命,等以后我为她安排后路。” 阮舒彻底明白过来了:“你在她面前,依旧维持着x虐爱好者的形象” “否则呢”傅令元反问。 阮舒恍然自己真是糊涂了。他这一句反问分明在说,当然要让小雅尽可能少地知道他的秘密。 傅令元摸了摸她光滑的手臂:“我也确实没少虐待过她。” 嗯阮舒小有好奇:“你还对她做过什么” 傅令元堵了堵她的嘴:“不会让你吃醋和误会的事情,你不用知道。” 阮舒承受着他的吻,在想,估计又是和他之前对小雅的那点怜悯之心有关。 待他吻完,她继而嘲讽他:“可她的心比你想象得要更大。她不仅想做你的眼线,更想名副其实做你的女人。” “名副其实的我的女人,只有你。”傅令元显得特别深情款款。 阮舒才不吃他这一套:“我又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小雅你没碰,但另外和你名副其实的女人多的是。” “此名副其实非彼名副其实。只有你同时霸占了我的身和心。身心都是你的。”傅令元有些无奈:“我哪里知道我会那么幸运地有机会和你重逢,还圆了年少时的梦,娶了你当老婆否则坚决为你守身如玉十年。” 阮舒不过随口一埋汰,哪里会那么无理取闹地非得去追究他和她结婚前的私生活反正她相信,肯定是没有表面上的传闻这么乱。 不过,她是真的有点小好奇:“你以前在美国大概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么富有经验的老司机,从多少个女人的身体里练出来的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在唇上吻了吻,笑笑:“难得你想要我交代过去。” 她不懂谈恋爱,不过貌似也听闻过,男人最怕现女友追问他的前女友。阮舒没有强迫他,非b他。尤其,她很早以前就感觉到,傅令元对他自己出国的这十年,总讳莫如深。 是故,她略过,仍回到他x虐的烟雾弹上来:“在小雅之前,遇到需要玩女人的场合。你也全都是用药处理的么” 他坚决不碰小雅,可以理解为他当时已经和她结婚了,不能出轨乱搞。 但在此之前呢回回用药么一次都没出过问题吗而且他彼时为自由身,若真有必要,顺便玩一玩纾解生理需求,也是挺正常的事。 傅令元不易察觉地轻轻顿一下,又在把玩她的手指,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是。” 那就是说,也有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答案在阮舒的理解范围内,但真的听到,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她想她还真是非得给自己添堵来探究此类问题 偏偏她就是忍不住还要再问:“什么情况下不用药处理你自己上是有自己满意的对象的时候还是刚好也需要女人的时候” 她的语气是故作轻松,故作自己丝毫不芥蒂的。 傅令元依旧俯瞰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说:“我大概是两年前开始和陆家联系得比较频繁,因为差不多那个时候,我在道上的名声开始起来。也是那个时候,我和少骢慢慢走近的。” “是你别有用心”阮舒问他的确认,“你名声起来的时候,就是你生出想要黑吃黑的野心和抱负的时候” 正所谓得到得多了,想要的也就越多。 傅令元对她的两个问题都不予置评,只唇边挂着细碎的笑意。 从窗帘缝钻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后,一地璀璨。 而他并没有再讲下文。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提。 阮舒却不明白他“随口一提”的用意何在 仅仅表面上告诉她时间的意思 他从两年前开始慢慢和陆少骢dirtyakesfriends 那么究竟有多少dirty 阮舒有印象的只有玩女人、玩手术刀、玩飙车,还有江城会展中心拆弹的时候,他提过一嘴他曾经和陆少骢也玩过炸弹。 傅令元在这时又低下头来吻她。 他是光着身体坐着的。 她是仰面躺在他在腿上他的怀里的。 隔着被子,她都能感觉到抵在她后背的他的热烫。 这回吻得比较久。 吻完后,他习惯性地用手指在她的唇边轻轻描绘。 阮舒边调整着呼吸,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和陆少骢的那些dirty,必然有许多的非他所愿,是故不想和她提。 毕竟陆少骢的变态不是一般人的程度,傅令元虽是个从小乖谬不正最终混道上的人,但到了陆少骢跟前,着实算乖宝宝。 呃乖宝宝 她对自己蹦出这样的形容词,是无语的。 准确来讲应该是,傅令元是个有做人底线的社会毒瘤。 而其实,阮舒还是沉默住她这算是在给傅令元狡辩么 恍恍惚惚的,她记起她和傅令元在医院病房偷偷见面时,傅令元问过她是否在意他的身份。 彼时她的回答非常不管不顾。她只知她爱他这个人,就接受他的任何身份,哪怕他对于外人来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之人。 陈家如今掌控在她的手里,她会邦忙剔除毒生意。傅令元呢其实她一直都在回避去想,等灭掉陆家。或者说,等傅令元吞掉陆家之后,她该如何处理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 心思转回来,她又觉自己可笑。明明一直在和傅令元强调他们没有未来,她现在却是又在考虑未来 轻吁气,阮舒彻底收敛思绪他的以前她可以不探究,小雅的事情是必须完全通透明了的。 她也确实还有疑虑没得到解答:“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漂,其实无所谓十三邦妮找的人究竟是不是雏儿。” 说绕回就绕回,有点跳跃。傅令元的思维跟上得倒也快速:“当然有所谓。” 傅令元也已恢复如常神色,此时满脸真心:“不管真漂假漂,答应你的条件,就一定得照办。” 信口又是情话。阮舒听得心里舒、服,但也并不认为这真的就是全部的原因。 其实停留在情话为止,比较容易成为幸福的女人。她却选择捏住他的下巴。目光笔直:“还有呢” 傅令元一副“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勾了勾她的鼻子,坦诚相告:“这是我回国后第一次在外面找女人,找个没有经验的雏儿,在细节上比较好蒙骗,背景也稍微简单些,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毕竟药不是万能的,药效也不是完美的。” 阮舒眨眨眼:“那么第一次玩雏儿的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傅令元斜勾唇角,用上她前面埋汰他的话,“被狗皮膏药黏上的感觉太差劲。” “毕竟你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对你记忆可深刻着。”阮舒从他的怀抱里爬起,分开两条退跨坐到他的腿上,“按照她的说法,她就是这样坐在你的身、上。去解你的皮带,向你展示她究竟会些什么吧” 显然未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细节,傅令元微微一愣。 “嗯”阮舒双手掐住他的脸,令他正视她:“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她描述得如此详细,不怎么像假的。” 其实整体来看,虽然傅令元的的确确没有用过小雅,但小雅用来回答那四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以一部分事实为基础。 时间,地点,人物,都没有错。那么细节呢小雅描述的可是刚进门时的场景。 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难道她拎出来讲的是她的幻觉” 傅令元就势往前凑,啄她的嘴:“嗯。是她的幻觉。我怎么可能让她坐到我的腿上来我的腿是你的专属。” 阮舒双手摁在他的胸膛上,猛地推他一下。 她从他的怀里滑下去,站到地上。 傅令元笑着顺势往后倒到床上,双脚则还在地上,摊开两条退,夹住阮舒的退。 阮舒的手里却是多出那条昨晚被丢在一旁没能用上的小皮鞭,哂笑:“你确定那天晚上小雅没有坐到过你的腿上嗯” 她准备抽人的大刑伺候架势就那么摆在那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坐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不敢承认,就是心虚,就是有问题。” 边说着,她拎着皮鞭的一个头,在他的胸膛滑了滑。 傅令元的笑意不改,伸手要来拉她:“我” “给我躺好了~”阮舒拿鞭子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俨然在彰显,她不是光嘴上说说而已。 傅令元陪她闹,安分地躺回去,甚至双手分别摊在脑袋两侧做认输的姿势,腿上则在蹭着她露在睡袍之下的滑、腻的皮肤:“我不要坦白从宽,我要坦白从你” 阮舒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来吧,坦白我听听。” 傅令元老实交待:“嗯,是,小雅确实没有撒谎,她刚进来房间的时候,我确实问过她两三句话。她也确实坐到我退上来了。” “但是”他马上强调,“她的手刚碰上皮带就被我制止住了。我让她先去把她自己洗干净。等她从浴室出来后,我已经把x虐要用的工具都摆出来了,然后把药给她,告诉她是用来在床上助兴的。” 他在讲述他如何假装自己是个有特殊癖好的漂客。 然而她真正在意的点是 “你也可以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让她去洗澡,为什么要多一个坐你退上再解皮带的环节”阮舒眯起眼睛,指出得有些尖锐。 傅令元笑了,表情间写着“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告知道:“我那就是试一试她。她是个没有经验的雏儿,一进门就胆怯得紧张兮兮,我担心她坏事,所以问了问她。” “她说妈妈桑全都教她了,我就顺势坐到沙发里,什么都不说,看看她是不是自己懂该干什么。” 阮舒蹙眉:“所以试验的结果呢” 傅令元耸耸肩:“结果就是她所说的,她很上道,明白我的意思,一声不吭就坐过来了,和刚进门时的忸怩和胆怯形成鲜明的对比。” 话落,他紧接着便问她:“怎样这个解释你是否还满意会不会又以为我在撒谎” 窗帘缝的那抹阳光移到床上来,恰好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眼里的光芒映得越发细细碎碎。 阮舒站在床前,欣赏他的男色,挑刺道:“你还是撒谎了。” 傅令元一懵:“我哪里又撒谎了” 阮舒扯着嘴角轻飘飘:“你一开始不是否认还信誓旦旦地说你的腿是我的专属。” “我没撒谎。那个不算。只有你触碰到的我的腿,才是我的腿。”傅令元狡辩着,猛地拉她一把。 阮舒倒下去,倒在他的胸膛,下巴磕得险些令牙齿把舌头给咬了。疼得她想打他。 傅令元摸摸她的后脑勺,唇上润着她的额头,嗓音有点低,语气充满怀念,而感慨:“什么时候你能再穿穿高中时的那身校服给我看看就好了” 阮舒的脑子里却是霎时闪过小雅说过去年那晚她穿的就是高中女学生的校服。 原本想打他的冲动,因为他的这句话更加强烈。 强烈地涌上心头,使得她蹭地就撑着床从他怀里爬起来,然后将手里的鞭子朝他甩出去。 傅令元虽不明所以,却也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挡。 但一鞭子还是快了一步,抽了个半结实在他的左边手臂上。 539、把聚少离多补偿回来 , 赫然一条红色的鞭痕显露。 阮舒倒也才发现,她气血一上脑门,下手的力道丁点儿不轻。 不过傅令元貌似并不觉得疼,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的手臂一眼。 从床上坐起来,他握住她的双手,同时更夹紧她的两条腿,桎梏住她的行动,目光不移她的脸:“怎么了我又哪里做错了气到你亲自动手教训我” 阮舒挣开他的手,用鞭子勾起他的下巴,弯腰靠近他的脸,唇角一哂:“你特别喜欢看女人穿高中女学生的校服” 傅令元眉峰微微一耸,反应足够迅捷,完全没有掉进她的语言陷阱里:“我为什么要特别喜欢看其他女人穿高中女学生的校服她们穿不穿,和我没有关系。” 他的小手指勾上她的小指头,荡漾开笑意:“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会说想看你再穿。” 阮舒默了一默,并未多加费劲,脑子里自行浮现出。他曾经告诉过她的,他初次见到她时的场景第232章。 也浮现出,他特意剪出来的那张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当日她和作为背景的他的合影,照片上的她尚是青春的女高中生。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和他相识在那段干净的时光里,他偷偷地觊觎她,对她的感情之初,是纯粹的暗恋。 而,记得归记得,阮舒心里头依旧不舒、服,唇角的哂意不改:“那又怎样” 手中的鞭子在他的下巴上戳得愈发用力,一针见血:“你之所以会发出这种感叹,不就是因为去年小雅的着装也就是说,穿着高中女学生校服的小雅,之于彼时的你而言,必然引发了你的联想。那么,你对小雅是有情感波动的。你并非完全漠然对待的无关紧要的小姐。” “甚至可能因为联想,你当时多半多看了她几眼,看她的眼神也多半都和看普通的小姐不一样。” 略略停顿半秒钟,她将如沸水般翻滚的念头一股脑兜出:“尤其那个时候,你才刚和我不欢而散。看到一只穿着高中女学生校服的鸡,然后想起了我,心里自然而然对那只鸡有些别样。嗯” 傅令元又是一愣。一方面讶然她剖析他的心理至如此深入的地步,另外一方面更无奈,无奈有些东西。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 他的神情,阮舒可始终紧密关注着,眼下全瞧了个通透,冷呵呵一笑,抬腿便狠狠踹一脚他的膝盖,扭头就走。 傅令元急匆匆追上她,态度特别诚恳:“怪我全都怪我怪我怎么可以全心全意都只有你每天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你的影子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会诱发我对你的思念” 又是认错也不忘讲情话。 当然,他更也在话里暗暗重申:小雅根本不重要,只是他每天看到的甲乙丙丁的其中一个,小雅的着装对他造成的联想,也只是他每天各种五花八门联想的其中一个而已。 阮舒斜眼回应给他嘲讽:“你对其他女人也有对小雅的怜悯和愧疚” “”傅令元哭笑不得。 敢情他去年希望她因为发现他出去找其他女人而该打翻的醋坛子和该生的气,隔了一年,就着开、苞问题的解决,给一并发作了。 一发作就是非常了不得的架势。 大步一跨,他绕到她跟前,抬出两根手指,做发誓的架势:“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因为其他人而联想到你要想你也只单纯地直接想你” 边说着,他向她张开手臂:“所以你再多给我抱两下,也多给我亲两口。好好把我们的聚少离多补偿回来” 其实,阮舒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言语间有意无意的对他自己的辩解,也全部没有错。人在多数情况下皆因触景才生情的。 在江城期间,她对傅令元的所有念想,不也几乎由于碰巧遇到什么事、听到什么话或者看见什么东西才产生的 但她的火气就是没有消哪怕一瞬间,一秒钟,他曾因小雅而想到她,将小雅和她联系到一起,都令她感到恶心。 抬起手,阮舒就又是重重的一鞭子。 这回傅令元非但不挡,反而昂首挺胸主动凑到鞭子上。 鞭子清脆地落他胸膛的皮肉,留下比手臂上还要深的鞭痕。 明知他是故技重施苦肉计,阮舒仍不着痕迹地跳一下眼皮,感觉自己的掌心隐隐发麻。 傅令元则继续着苦肉计,自己抓起鞭子又往他自己的身、上抽了两下:“我也觉得自己该抽~你尽管抽~怎么解气怎么抽~” 阮舒站在那儿,冷着脸,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没有理会他的戏码,松开鞭子,兀自朝浴室的方向去。 傅令元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要洗漱是么我邦你挤牙膏” 阮舒给他的回应是嘭地一下关上浴室的门,并落了锁。 傅令元摸了摸鼻子。 听到里面传来花洒的落水声,他低头看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冲里面喊:“我也还没洗,要不你开个门让我进去给你搓背” 门板上重重地“咚”一下,分明是阮舒随手抓了什么东西丢出来。 傅令元笑了笑,没忘记这个小插曲之前他原本要做的事儿:“我去给你叫早餐” 走去衣柜翻出睡袍套上之后,他往外走。 他知道荣一必定在外面守着。 出去之前,他想到了什么,故意把睡袍松掉,扯开领口,袒露自己的大半片胸膛。 这次满意地打开门。 “大”见是傅令元,而非阮舒,荣一的问候之语戛然而止。 并且,眼睛也第一时间瞅见傅令元胸膛的鞭痕。 太明显了。想看不到都难 傅令元斜斜勾唇,吩咐道:“快去给你家大小姐准备早餐。她的运动量很大。体力消耗光了。” 荣一:“” 眼珠子兜了一圈,倒是没瞧见庄爻的身影。傅令元那么一点点小遗憾,带着遗憾转回眼回荣一脸上,又追加着补充道:“记得准备两人份。我也得吃饱,好继续伺候你家大小姐。” 荣一:“” 瞪圆了眼睛看傅令元颇为“趾高气扬”地重新关上门。 回屋里后,傅令元便又走回卧室,听着浴室的水声,愉悦地去捡她昨天被他剥掉丢在地上的衣服。 然后再走去衣柜。再翻了翻。 阮舒从浴室里出来。 傅令元第一时间迎上前,手里拿着酒店准备给客人的一次性内库,送到她面前:“一会儿吃饭,你先穿上,别空着,小心着凉,吃完早饭再脱、掉。这里备得还挺多的,不怕你之后没的穿。” 阮舒:“” 安静了一瞬,她羞恼地抬手就打他的手:“谁要吃完早饭再脱、掉”谁要吃完饭再继续和他做 傅令元圈住她的腰。嗅她洗完澡之后的清新气味儿:“行~你想怎样都行~我在荣城的时间全部属于你~都听你的安排~” 阮舒推开他的脸,挑着眉尾:“你不是应该先回去处理一下小雅” “她又不着急有栗青和十三看着。”傅令元啄了啄她的唇,“别再提她了,煞风景。” 阮舒轻蹙了一下眉,犹豫半秒,提醒:“你尽快发挥她的余下作用吧。庄爻那边我确实能够暂时搞定,但究竟能瞒闻野多久,我有点不好把握。” 其实她一直觉得有点古怪。 闻野知道她进过杂物间,即便他拿捏不准她是否见过那张照片、拿捏不准她猜测到多少东西。怀疑也应该是有的。尤其她上回在江城直接当着闻野的面跟进去傅令元的房间。 照说他应该和孟欢那边互通过消息,孟欢对小雅在傅令元身边的地位和受宠程度,没有重新考量过么 忖着,她问:“你从江城回到海城之后,孟欢没有试探过你和小雅现在的关系” 傅令元眸子一眯:“她没试探过我,我试探过她,但,她没有太大的反应第515章。” 嗯阮舒蹙起的眉心再深一分。 如果是这样,貌似哪里有点不对劲。 在江城,她受到刺激之后,虽未明言,但讲的有些话其实暗示性已极其强,她认为以闻野的聪明程度,可能该发现,她已经把全部的线都串在一起,知晓当初她和傅令元之间的裂缝几乎全是他们几个人在从中火上浇油地越燃越旺。 至少庄爻,更能察觉才对。 傅令元读懂她的心理,并且明显也早就和她考虑过相同的问题,闻言伸出两根手指头,分析道:“两种可能。” “第一,因为我们没有挑破,他们便也就揣着预备方案,和我们玩心理战。” 阮舒点头,认同。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尤其“预备方案”这一点。 有怀疑,但不确定的情况下,多数人都会开始抱着“万一真的已经败露”加以防备,准备好补救方法,不太可能毫无动作。 总不会是闻野已经盲目自信到目中无人了 “第二,”傅令元接着说,别具意味,“这一伙人内部可能存在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问题。” 嗯阮舒的凤眸轻轻狭起,觉得这个猜测有点意思。 因为她想到了庄爻。 庄爻是个她非常清楚的例子,虽然从大局上来讲,庄爻和闻野依旧是同一伙人,但也可以看到。庄爻已经在一点一点地越来越往她这边倾斜。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愿意为她暂且隐瞒。 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闻野和孟欢之间的消息互通,也并非完全透明的 仔细琢磨琢磨,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就像她和傅令元,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能够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却未曾真正彼此透明。 “什么想法”傅令元掰过她的脸,眼神笔直地看她。 阮舒拉回思绪,道:“第二种可能需要再进一步探究。” 傅令元微一噙笑:“我总觉得,孟欢给陆振华生了儿子这件事,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阮舒目露询问。 傅令元的指腹刮了刮她的嘴唇:“孟欢拉拢我,要和我合作,加上她产后复出在公司的积极表现,可能不仅仅是他们这几人所在的小团体的授意,孟欢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阮舒微抿唇:“这份私心,是为了她的儿子吧” 这个倒不怎么难猜。 难猜的是,孟欢为陆振华生孩子的这一整件事,究竟存在怎样的内情 得由傅令元去探究了。毕竟在她这里,“孟欢”暂且还是个无法和庄爻、闻野直接摊到台面上来讲清楚的一个人物。 “孟欢的儿子,现在看来更像是余岚亲生的。”傅令元似笑非笑。 虽然不清楚陆家目前的状况,但阮舒还是能从他的这话里绕出弯来,猜测得出大致的情况。 不过,讲到余岚,同时他先前提及过致幻剂,阮舒倒是有一件事问他:“你有调查过我被谭飞绑架的事情么” 这算是她和他之间一个无法愈合的小伤口。 因为她此刻的重点不在他不顾她的生命安危不来救她,所以语气还算云淡风轻。 傅令元的神色仍旧暗了一暗,然后回答:“我也还没问你确认,你被谭飞绑架,背后是不是还有陆家给他当助力” “嗯。”阮舒点点头,“是余岚。” “她”傅令元的眸底凝上冰霜彼时他的判断没有错,以陆少骢对他的信任程度,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非常小。 看来确实是当初他为了邦阮舒洗脱杀人的罪名前往谭飞家的别墅,所碰上的那个被他打了一枪的黑影,留下了隐患。 安静数秒,傅令元踌躇着又问:“余岚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的双手按在她的两肩上。神情和口吻悉数小心翼翼。 阮舒清浅的唇瓣掀了掀:“给我注射了致幻剂,问了我几句话。”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口有点闷,因为至今为止,她无法完全分辨清楚,留在脑子里的那些他和小雅亲密缠绵的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其实,被绑架期间的记忆,除了被注射不明液体之前她的恐惧,和醒来以后被谭飞抽皮带的痛苦,剩余的就是傅令元和小雅如何秀恩爱而她如何遭遇欺骗遭遇抛弃。 大概是药效的缘故,所以仿若被永远刻在回忆中,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另外,她也模模糊糊记得,傅令元和小雅秀恩爱之时,背景里有一道遥远的嗓音在和她说话。 她不记得对话内容,更分辨不出对方的声音。还是在卧佛寺休养期间,她才从庄爻的嘴里得知,给她注射的不是毒,品;得知余岚也参与其中,她是因为傅令元,才承受了这些折磨 捺了捺心绪,阮舒抬眸,对着傅令元泛出一抹略微嘲弄的表情:“多亏了你和小雅的戏演得逼真,也得感谢小雅给我的刺激和闻野的挑拨,否则我多半得成为千古罪人,破坏到你在陆家的苦心经营。”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肩膀的骨头便被傅令元掐疼。 “这种感谢不需要”他冷笑,“如果是我自己做事不谨慎,我该落个什么下场,我自己可以为我自己负责” 阮舒蹙着眉,不吭声,尝试着挣了挣他的手。 傅令元却掐得越发紧:“你该知道的,那一次的交易是什么交易是s和青门的軍火交易。” “是s强行要求改变交易方式,让青门派出代表出海。虽然他们没有硬性点明我去,但是这种场合。既不需要舅舅降低身份亲自前往,又得体现出青门和s首次交易的诚意,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我。” “结果呢在海上,是s的亲信冒充他出席,就是在江城,出面与东西两位堂主谈话的那一个。” 吕品阮舒默默地反应。 傅令元神情凛冽,冷笑:“那个时候我只当作s和传闻中一样,不轻易露脸。” 后半句他没再说下去,阮舒也能自行补出来实际上是早算计好这一切,故意用交易绊住傅令元的脚步,闻野自己没有去海上,而留在了海城,和庄爻以恩人的形象出现,把她从谭飞的刀下救了出去。 谭飞的刀下 阮舒恍恍惚惚地又回忆起某些细节。 确实是谭飞的刀下 谭飞原本拿刀要割她的舌头的 然后好像掐准了点似的,外头闹出了动静 貌似,又串成了一件事 晃回神,阮舒凝回视线的焦聚。 面前是傅令元如同淬了寒冰的黑沉双眸:“退一万步来讲,我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救了你。但他们那番举动背后的别有用心,休想得到我的感激” 阮舒静默地听完,淡淡一抿唇:“嗯,确实,这也是闻野他们的离间计之一。我心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清楚。” 下一句,她马上转了话锋,“但,还是那句话,即便大部分事情都存在他们刻意挑拨的痕迹。也抹灭不了你对我的伤害。” 她眼神古井无波:“闻野设计调你出海,你也确实在交易和我之间,选择了交易。” 傅令元的眸底幽幽暗暗,菲薄的唇紧紧抿着,半晌无言他没有办法对此辩解什么,但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见他依稀又有愧疚之色要浮现,阮舒忙不迭打住:“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 又回到这个问题。此前早已拎出来过数次,没有结果的。今天只是又多挖掘出一条来再度证明而已。 她也已经捋清楚了。认了,她的分量永远无法企及他的野心。 所以他们皆无需再多费口舌。 和他维持目前的关系,就这样 阮舒推开他:“你去洗澡,我去看看早餐送来没有。” 傅令元眸光深深,沉默不语地低头吻住她。 一番唇舌的纠缠。 阮舒不愿意擦枪走火,适时表现出抗拒。 傅令元没有勉强她,最终放开她进了浴室。 阮舒注视着那抹从窗户缝泄露而入的灿灿阳光,深深吐纳一口浊气,行去衣柜捡了衣服换上。 走出客厅的时候。恰巧门铃也响了。 阮舒去应门。 “大小姐。”荣一将餐车往里推送一小段距离,视线往里兜转一圈,确认未见傅令元人,才压低声音道,“凌晨三点的时候,庄以柔已经被我们的人从酒店里成功带出来了。” “梁道森” “那边庄以柔一带出来,这边也将梁道森先藏起来了。两人已经汇合了,现在正在一起。” “庄爻他现在” 她话未问完,伴随着一句“姐”。庄爻的身影从过道那边行色匆匆地朝她走来。 阮舒不动声色地敛着心绪,从容淡定地与他道早安:“起来了这么早” 庄爻迅捷来到她跟前,默不作声地打量她,神色古怪而微妙。 阮舒疑虑:“怎么了这样看我” 庄爻盯住她的脸:“梁道森人呢” “梁道森”阮舒狐疑,“梁道森怎么了他不是在我和他的房间里” 庄爻安静一瞬,道:“梁道森失踪了。” “失踪”阮舒颦眉,“找不到人的意思会不会只是去庄园的其他地方自己找乐子” 庄爻的眼睛不移不眨:“确实找不到人了。” 阮舒哂笑:“他这是舍不得他的女朋友,提前回江城了还是说,他突然想通了。不想再管他的女朋友,自己当逃兵了” 庄爻没有回答。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一下,微微眯眸:“你在怀疑梁道森的失踪和我有关” 庄爻未直接应,澄澈的目光十分恳切:“姐如果说没有,我就相信没有。” 阮舒也不直接应,而是扭头交待荣一:“拨几个手下帮忙一起找。我这蜜月之行还没结束,未婚夫就给丢了,还得怎么出现在庄家家奴跟前” “好的,大小姐。”荣一躬身退下去。一副马上就去办事的架势。 阮舒双手抱臂,看回庄爻:“正好,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阮舒也不和他兜圈子,凤眸清锐:“我被谭飞绑架,你和闻野来救我,是在外面等了多久,才刚好掐准了点,在谭飞准备割我舌头进来的时候进来的第387章” 庄爻的目光应声狠狠闪烁一下。 540、饮食男女 , 沉默。 安静。 阮舒与他对视,同样无声。 说是问,她其实并没有真的非得要到一句他的确认,毕竟她自己心里早已全然通透;且也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她始终理解他所处的立场和阵营。 但,她心中感到嘲讽的情绪依旧存在。 只不过,她承认,她特意在这个档口插入这个话题,有她的私心 “姐” “快去处理梁道森失踪的事情吧。”阮舒打断了他,转回正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庄爻注视着她,眼神是复杂的。 掠过了就是掠过了,阮舒没有再绕回去,继而又询:“如果再找不到,是不是该通知闻野了” 庄爻略略一犹豫,点头:“嗯。” 就势阮舒问及:“我离开的这两三天,庄家有发生什么事么江城什么情况” 她的潜台词自然是“闻野一个人是否在忙活什么” “没得到消息。”庄爻如是回答。 阮舒分辨不出,他真的不清楚,还是并不愿意告诉她。 她没问,凝眉道:“我让荣一先邦你一块找着。我吃个早饭。再和你细聊详情。” 庄爻未多言。 阮舒兀自走回房间,关上门后,站于原地,片刻沉吟。 她最牵挂的是隋家状况。唐显扬和隋欣应该差不多做好准备离开了吧 离开江城前,她和唐显扬互通过消息的,唐显扬答应,如果有事会及时联系她的。 忖着,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来了荣城,先是梁道森和陈家的事需要安排,昨天又被傅令元耽误了一天,倒是险些将隋家的后续事宜抛诸脑后。 “一个人在这里懊恼什么”洗完澡的傅令元悄无声息地出现,顺其自然地搂上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身、上散发出和她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气。 真的是好久没有如此了。 阮舒往他怀里靠,深深嗅了嗅掩盖在沐浴露香气之下的他的清冽气息,淡淡道:“在懊恼我该收一收心,不能继续沉溺于男色。” 傅令元愉悦地笑了,笑得胸腔轻轻地震颤,添着她的耳珠,含笑的嗓音沉磁:“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皮肤。边摸边问,“怎么把衣服穿上了之后再脱多麻烦” 阮舒无语地捉住他的咸猪手从她身、上捋走,挣开他的怀抱:“饿了,该饮食了。” “好。”傅令元特别好说话,随她的心意,“先饮食,再男女。” 阮舒:“”他怎么还惦记着真是喂不饱的饿狼 傅令元已主动抓上旁边的餐车,往客厅里推,然后将餐车上的食物摆上桌。 阮舒瞥一眼他故意**的胸膛,先拐去柜子。取了医药箱。 见状,傅令元的语气的即刻又有点小兴奋:“要给我上药” 不等阮舒回应,他二话不说脱掉睡袍,重新光溜溜地躺到沙发上,用眼神示意她:“来吧,快来。” 阮舒:“”他用得着如此嘛 拎着药箱来到他跟前,她居高临下地俯瞰他,故意挑刺:“动作这么麻溜,是不是你的小护士伺候过你好几次了所以给练出来的” “什么小护士”傅令元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旋即牵住她的手指,笑得颇为暧昧,“伺候过我的小护士,不是只有你吗” 指的是她很早以前她假扮成护士去他的病房。 阮舒偏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那个小雅不就是学护理出身” 犹记得小雅在陆家私岛上给九思打过针。彼时小雅着的是酒店的工作装,女仆款式的。 如此一算,高中女学生校服,女仆装,护士服,三种制服,小雅也全占了个遍。 阮舒的情绪又有些微妙了,那股可能是醋意的东西。涌上来,令得她的表情不是特别好看,甩手就将医药箱丢下:“也没见你疼,你皮糙肉厚的,我看不擦药也一点儿事都没有。” “疼怎么不疼疼死我了”傅令元急急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他的鞭痕上,眉头深深地折着,“哪有什么其他小护士以前不是说过往后我的伤口全部交由傅太太处理,给傅太太练手第184章。” 回忆牵扯,阮舒的神思一瞬间恍惚。 傅令元趁此机会将她拉着坐下来。 阮舒凝睛,语音不冷不热:“那是傅太太,不是我。” 傅令元垂眸,没有接腔,只是在手上带着她的手打开医药箱,拿出外伤药,打开口子挤出膏,用棉花棒沾取,然后带着她的手,涂抹到他的伤口上。 室内一时静谧。 傅令元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糙糙的茧子似熊掌,在动作间轻轻摩挲她的手。 阮舒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他的茧子或者他的胡茬于她的皮肤带起的摩擦之感,非常地舒适。正因为如此,她其实非常享受他摸她。 无论是这种小动作的接触,还是他在她的全身撩时。 傅令元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小动作间含有他刻意的成分。 同时,他涂抹伤口的过程非常地慢,非常地仔细。 必然不会他心疼他自己,大半的原因肯定在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慢动作和她再多加接触,连给伤口擦个药都弥漫开来一股子旖旎。 另外一方面原因,阮舒觉得,他其实也是在用慢动作教学。 教她如何处理伤口。 “没有经验,就积累经验”,她却似乎就只有那一次的机会。 彼时她也是不希望有太多次这种机会的。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中了三枪受伤住院的那一回,他又是为了哄她,裂了伤口。出血量触目惊心。她什么都做不了,连给栗青搭把手,她都是颤抖的。 眼下,他耐性细心地教,她便安静地看,认真地学。 这么一仔细瞅。她发现,她在他手臂上抽的第一鞭,没顾及轻重,留下了红痕。在他胸膛抽的第二鞭,力道比第一鞭小,但因为他的主动凑上前,鞭痕比第一道深。 后面还有两鞭,是傅令元自己抽他自己的,两只小臂上分别一鞭,就更比她抽得还要红了。 修眉一拧。阮舒不高兴地嚅喏:“苦肉计罢了,你用得着演得那么b真演戏演习惯了是么” “不b真怎么让你心疼”傅令元勾唇,“女王陛下有着世界上最硬的嘴。” 下一瞬,他倏尔倾身,快速地啄一口她的唇,旋即压低嗓音:“和最软的身体。” 阮舒:“”真是没讲两句话,就又往男女之事上带 紧接着,傅令元的眸色又浓烈地深下来,神情沉冽:“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能抽我满身的鞭痕。永远留疤,不要消褪,好一辈子提醒我自己对你的亏欠。” “所以,”他紧紧盯着她,似能看进她心底里,“由我来记得,由我来记得你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就行。乖点,听我的话,你把后背的疤全部祛了,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每个音节的发音皆绵长饱满,组成一个蕴着恳切的请求。 阮舒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情绪,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丢掉用过的棉花棒,拿过新的一支,挤出药膏,沾好,缄默着,不再由他带着,而独自给他的最后一道鞭痕擦药。 就这样,彼此又恢复了安静。 她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几乎是黏在她的额头的。 气氛从原本的静谧的温馨,变得略微沉闷。 然而这份沉闷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 别忘记傅令元刚刚又把睡袍给脱了 现在她与他面对面,给他擦药,集中在他小臂的视线,被他某一逐渐膨起的器官夺去了注意力。 阮舒:“” 蹭地,她马上丢掉棉花棒沾站起身,附赠一句气咻咻的“变态” 傅令元的动作也相当快,没使多少劲儿就将她拽回来,反身便将她压在身下:“怎么就变态了它饿了半年半年在江城匆匆一别,这回好不容易能在荣城多腻歪些时日,你却连该有的晨间运动都不给它。” 说得好像昨天晚上憋了他一夜似的 阮舒张了张嘴,反驳之语未来得及出口,傅令元率先抢话:“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一日还三餐呢哪有人会因为昨晚吃了晚饭,就不吃早饭的睡一觉就消化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她。这个“一日之计在于晨”他没满足,算是不罢休对么 阮舒又张了张嘴,依旧话未出口,被傅令元给抢了:“也别说什么够不够的,当然永远不够我就是饥渴,就是爱吃你的肉,多肥多腻都吃,只吃你,吃定你,吃到死” 阮舒:“” 不过须臾的功夫,她穿在身的衣服竟被他三下五除二给剥了。 “你”阮舒的话只吐出一个字,傅令元便堵住了她。死命地绞她的舌。 顷刻,他的嘴从她的唇转战到她的胸,她总算才得以踹他一脚,把话讲完:“套” 一字出,傅令元整个人那个兴奋的劲儿,堪比馋嘴的小孩要到了大人给的糖。 “” 晨练结束之后,就真的日上三竿了,连早饭都凉了。 阮舒累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傅令元神清气爽地把食物拿到小厨房的微波炉里热,然后端到沙发前来,准备喂给她吃。 阮舒可没昏头,坚决不能再让自己被男色误了正事,夺回了自主行为能力。 傅令元却不让:“我都偷偷听见了,你的未婚夫丢了吧怎么找他比和我呆在一起还要重要” 阮舒正在穿衣服,闻言扭过头来,没什么表情的说:“他当然比你重要。” 傅令元脸一黑,手里地碗筷重重丢桌上:“你自己数数看你身边究竟有几个男人连未婚夫都是双份的” 阮舒唇角挑起哂意,斜眼过来,问得轻飘飘:“怎么你也想身边有双份小雅” 傅令元心脏抖得一个激灵,黑脸一秒钟不见,笑着过来将咸猪手伸向她的内一扣:“我来邦你” 阮舒给他机会,背对着他,朝外面灿烂的阳光眯起一下眸子:“你要不要一会儿也先去把小雅处理清楚” “不用。”傅令元的手伸到她的胸口,邦她托胸的时候趁机捏了满手的软腻。 这对她就是挑豆。阮舒生怕他再乱来,收回了他邦她穿衣服的权力,躲开他:“那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外面都是庄家的家奴,你不要露面。” 傅令元没有任何的不高兴,拥上来搂了她一下:“嗯,我很清楚我的定位,就是你的地下情人。” 一句话轻飘飘落定,他眼底一片深谙,从他嘴里说出的任何字眼,哪怕本意是贬义,也仿若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阮舒眼波不动声色地轻晃地下情人,这个她不愿意承担的身份,他拿过去承担了,并且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甘之如饴。 当她的地下情人,他甘之如饴,不认为任何羞耻。 而无论怎样。都丁点儿不削弱他作为男人的气概。 相反,更给他添了硬气。 他原本就有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的,钢筋般的硬气。 凝住他沉笃的面容,阮舒抬起手,抱住他的头,踮起脚主动吻了吻他:“嗯,我尽快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傅令元箍住她的腰,抬高她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吻:“我会在床上摆好最帅气的姿势,等你回来继续宠幸我。” 阮舒:“” 从房间里出来时,荣一倒是在:“大小姐。” “庄爻呢”阮舒左右张望两眼。 “他应该是去找庄以柔了。”荣一低声汇报,“强子少爷怀疑归怀疑,我们既然没有认,他也就没有和我们挑明不仅梁道森失踪,庄以柔也失踪。按大小姐的吩咐,我们陈家的下属拨了几个,邦强子少爷一起找梁道森,强子少爷自己离开庄园了。” “我们的人昨晚是怎么把梁道森带出去的” “昨晚大小姐要我提前行动之后,我就安排酒店的服务员,利用给梁道森送晚餐的餐车,把人带出去。”荣一告知。 毕竟是保护安全,而不是看押犯人,所以庄家家奴的守卫工作的重点,自然是放在进来的检查上,出去就相对容易得多得多。是故给梁道森的逃跑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阮舒略略颔首,往外走的步伐未停。 庄家的家奴,庄爻是不可能公然调派去寻找梁道森的,所以此时还驻守在这一整层楼。 不过倒也不影响她的进出。 走去乘电梯的时候,那位庄家家奴的总奴头就迎上前来:“姑奶奶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做个spa。”阮舒的手捂在后颈。做着活动的脊椎的动作,“腰酸背痛的,难受得紧。” 说着,她一扭头,交代道:“人不要全跟着我,留下来几个守着。阿森还在里面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你们别进去吵他。” 总奴头应承下,即刻将人手分配妥当。 阮舒便在荣一和庄家家奴的随行下,前往spa馆。 预定好的房间,和上一回与陈家下属的主要骨干集会时是同一间。 阮舒进去后。照常坐进沙发里,悠闲地看杂志。 没过多久,荣一从角落重重叠叠的帘幕后现身:“大小姐,人带来了。” 阮舒放下杂志,抬头。 房间里,傅令元在阮舒离开后没多久,拨通了栗青的电话:“昨天交代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没有” “有的,老大。”栗青汇报,“这座庄园在去年差不多这个春节的时间段,有过一次产权变动。” “去年春节”傅令元于唇齿间琢磨着这几个字,眼神颇为玩味儿。 虽然知道不能扫他的兴致,但栗青还是硬着头皮问:“老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处理小雅” 傅令元冷冷一笑:“多给她两天的时间冷静冷静,才能叫她弄明白她现在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往后别再自己糟蹋没了” 阮舒放下杂志,抬头。 荣一侧开身子,让开了道。 梁道森紧紧牵着庄以柔的手走到她面前,深深地鞠躬:“谢谢阮小姐成全” 庄以柔依旧半掩着身体站在梁道森的后头,倒并没有如梁道森这般表现出过多的感激。 阮舒这才算第一次打量到庄以柔的正面,是个长相温婉秀丽的女人。 转眸,她看回梁道森:“闻野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你们失踪。按照原先梁先生你的意愿。接下来几天就暂时躲在这个庄园里。他们找不到你们的。等风头过去了再说。正好你们可以好好想想你们接下来的去处。” “谢谢阮小姐,麻烦阮小姐了。”梁道森再次表达感激。 阮舒兜了兜心思,说:“我已经信守承诺,邦你们逃出来了。你们应该知道,这样子做,我得承受很大的压力。当然,有压力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一场交易。” 梁道森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阮小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会尽全力告诉你我们所知道的。” 庄以柔却在这时拉了拉梁道森的手。 “怎么了”梁道森转回身,压低声音相询。 庄以柔看了看阮舒。回答他:“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呆,趁着闻先生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赶紧离开。” 因为原本的计划是今天才逃,所以少了昨晚和她沟通的环节,究竟是马上离开还是等风头过来,梁道森尚未来得及和她达成共识,只是昨天在和阮舒谈条件时他个人先做了决定而已。 闻言,梁道森尝试说服她:“阿柔,我们现在没地方可以去。” “但”庄以柔又看了看阮舒,欲言又止。 梁道森明白她的顾虑是什么。这在他和阮舒谈条件时。已经考虑过了的,彼此的信任,才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他也不避讳阮舒,当着阮舒的面,大大方方地劝服庄以柔:“阿柔,比起我们两个无依无靠地在外面东躲西藏,不如选择相信阮小姐。” “阮小姐在庄家,其实也和我们一样,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但她比我们两个有能耐,今天我们也看到了。她确实邦到了我们。” “她是真心实意与我们合作的,不会出尔反尔,过河拆桥。她也有她爱的人,她能够理解我们两人的感情的。” 听到最后一句,阮舒应声挑了下眉这梁道森,最近两天跟在她身边,没少察言观色偷偷探究她的** 庄以柔第三次看了看阮舒,似在消化梁道森的话。 当然,阮舒知道,庄以柔一定会听梁道森的看得出来。梁道森和庄以柔的关系里,庄以柔主导着两人的感情,但梁道森主导着感情以外的所有事。 给了庄以柔数十秒的时间后,阮舒淡淡一抿唇:“现在我可以问你们了解我想知道的事情了么” “阿柔”梁道森低头看庄以柔,轻声询问,带着鼓励的意味儿。 庄以柔犹豫着点点头。 阮舒便就不客气了,单刀直入,切中重点:“驼背老人,也就是你的爷爷,和闻野是怎样的合作关系” 庄以柔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古怪。在安静了约莫两秒之后,才出声:“我爷爷和那个闻先生,不存在直接的合作关系。和我爷爷有直接关系的,另有其人。” 阮舒心头一动:“谁” “你所见到的驼背老人。” 庄以柔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一懵驼背老人不就是她的爷爷么 阮舒最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霍然从沙发里站起:“谁除了闻野,还有谁假扮你爷爷你爷爷人呢” 庄以柔先回答的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爷爷在一年前就过世了” “阿柔”梁道森也终于反应过来,面露震惊,“那个人不是你爷爷” “他不是他们都不是”庄以柔哽咽,埋在心里的话讲出来之后。连带着情绪一并起伏,靠进梁道森的怀里,“爷爷死了。都不能公开消息,连安葬都不行” 阮舒现在没空心怀同情地陪庄以柔难过,着急着问:“那到底是谁” 她的心中其实是有猜测的,毕竟截止目前,她所知道的闻野的那个小团体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已。 掂着心思,阮舒启唇:“是不是” “姐。” 庄爻的声音在这时猝不及防地从包间外传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阮舒遽然怔忡。 梁道森和庄以柔自然也听到了,神情皆瞬间紧张,尤其庄以柔,缩到梁道森的身后,惊恐不已。 “别怕,阿柔,别怕。”梁道森竭力保持镇定,安抚着庄以柔,旋即,将目光投向阮舒,“阮小姐” 阮舒颦眉瞥了眼荣一。 “大小姐,这”荣一显然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541、我会被灭口么? 含47700钻加更 , 荣一显然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而陈家下属在这时才来得及给荣一打电话,汇报庄爻又从外面回来庄园了。 阮舒心里预感并不太好。 “姐。”庄爻的声音又一次传入。 暂且也没时间多加探究,阮舒示意荣一先带梁道森和庄以柔从这里离开。 待三人消失在帘幕后方,她理了理心绪,过去应门:“怎么了这么着急是找到梁道森了” 庄爻的视线越过她,往包间了瞟,然后看回她:“姐来这里做什么” “来spa馆当然是做spa,”阮舒状似不解他的疑问。“按摩师还在准备,我刚选完精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你就过来敲门了。” “荣一在哪里”庄爻又问。 “荣一没有守在这外面”阮舒探身出来,往过道两边左右探望两眼,猜测,“可能上洗手间去了。” 庄爻安静一瞬,再问:“你和这座庄园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阮舒心头轻轻一磕。半秒后,蹙起眉心:“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庄爻平平静静的:“姐,把梁道森和庄以柔交出来吧。” 一语出,阮舒随之沉默。 庄爻的眼神通透。就那么注视着她。 她的预感没有错,他的突然出现不是巧合。他没有消除对她的怀疑,根本没有如荣一所说的那样出去找庄以柔了,而是在盯着她的行动。 阮舒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他的话,而问:“一灯大师在你们这里,是个怎样的存在” 庄爻眼里即刻划过一抹陡峭:“姐,你知道得太多了” 阮舒置若罔闻。又问:“真正的驼背老人,一年前就去世了。闻野假扮驼背老人之前,是一灯大师在做这件事。他也是个易装高手或者说” 拖着长音,她凤眸眯起,眯出清锐:“或者说,闻野高超的易装本领就是向一灯大师学的一灯大师就是闻野的干爹是你的养父甚至,有没有可能,连一灯大师这个身份都是假的他和你以及闻野一样,还有其他真正的身份同为你们这个小团体的伙伴抑或比你们两个地位更高一些的领导者” “姐”庄爻捉住阮舒的手,猛然将她拉到包间里,神情严肃,“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是指什么”阮舒目光笔直,“我会被灭口么” “姐”庄爻因她的话而愠怒。 阮舒轻轻叹息:“可我已经知道这些了。你也无法阻挡我继续探究。好奇是人的本能,何况这和我目前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我不可能让自己活得不明不白。”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庄爻眸光闪动,“既然你把话问完了,就把人还回来。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交回给你。他们会被怎么处理”阮舒问。 “姐,这不归你来担心。”庄爻皱眉。 阮舒心思快速兜转。 梁道森有一个未婚夫的身份挂在那儿,闻野应该还需要用他来应对庄荒年。 至于庄以柔 她才想通,为什么庄以柔那般毅然决然地要跟梁道森私奔而丝毫不念及她与驼背老人的爷孙之情第523章。是的了啊。真正的驼背老人已经去世了,庄以柔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在江城,庄以柔恐怕是受到控制,梁道森也是个无能为力的主儿。庄以柔便只能让梁道森先照闻野他们的吩咐去办事,以换取完成任务之后的自由。 但同时庄以柔必然长期处于不安之中,所以才会有梁道森所说的,庄以柔早有和他私奔的想法第523章。她提出的帮助他们逃跑的诱惑,才正中庄以柔下怀。 现在,如果被闻野知道庄以柔的逃跑和泄密,一方面,以庄以柔作为驼背老人亲孙女的身份,只要他们还需要借用驼背老人的作用,庄以柔就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另外一方面,为了制衡住梁道森,庄以柔也得安全。 问题在于,这样一来,等他们失去了作用,多半得死路一条。 甚至阮舒深深怀疑,就算没有发生现在私奔的事,闻野他们最后真的会信守承诺放走梁道森和庄以柔么 敛了敛思绪,阮舒摇头:“我不知道梁道森和庄以柔的去向。”她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交还回去的 庄爻攥紧拳头:“姐,不要让我为难。我已经帮你够多的了。” “我知道。”阮舒神色无波澜。“连累到你,让你失职,我非常抱歉。但没办法,我必须这样做,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尽管怎么办。” “大小姐”荣一从走道外面现了身,忙赶了进来。 庄爻目光闪烁一下,忽地拔出刀,抵在阮舒的脖子上。 荣一吓了一大跳:“强子少爷” 庄爻出言威胁:“把梁道森和庄以柔交出来。” “这”荣一焦虑地看向阮舒。 阮舒丝毫不将脖子上的刀放在眼里,给了荣一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淡淡看着庄爻,没有说话。 庄爻的表情非常地冷:“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动手么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我这里找突破口” “对不起。”阮舒凤眸凝着,曼声,“可是,林璞。我们才是关系更为紧密的亲人,这段时间以来,明明我们是相互扶持的。” “强子少爷。”荣一再靠上前来他其实和阮舒一样确信,确信庄爻根本不会伤害阮舒。 庄爻眸光深深,眼里情绪翻滚。 顷刻,他忿然一甩手,松开了她,却是转身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 “大小姐,”荣一长松一口气,稍一踌躇,询问,“大小姐。这件事上可能我们真的太不考虑强子少爷的立场了。” “那能怎样”阮舒低低喃喃,“虽然不厚道,一直在利用他对我们的感情,但除了这样将他进一步b到我们这边来。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决定要和梁道森达成这笔交易时,她不仅仅考虑过她将面临的情况,也考虑过庄爻的处境。所以这是权衡完利弊得失之后的结果。 “不知道强子少爷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责罚”荣一颇为忧悒,犹豫两秒,提议,“大小姐,要不然我们把梁道森和庄以柔交给强子少爷吧我们和强子少爷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闻野不知道就可以了。毕竟梁道森是个陌生人。强子少爷才是我们的亲人。” 阮舒瞥了一眼荣一,问:“陈青洲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么” 陈青洲当然不会。 遂,荣一被噎住了,且有些窘迫。垂头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失言了。” 阮舒清浅的唇抿住。 荣一觑着她的脸色,征询她的意思:“大小姐。现在是否要将梁道森和庄以柔再找来,继续谈话” “先不要。”阮舒有所斟酌,“庄爻已经怀疑我们在这座庄园的行动过于便利了。他多半还在盯着我,把他们两个人藏好。不要出来。等看看后面庄爻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我们再对应行动。” 虽然刚刚交谈被中断,但关键的一点她了解到了,其余的困惑倒并不急于这一时。 忖着。她追加着叮嘱:“我们的人也注意点,别在庄园活动得过于频繁。” 庄爻怀疑归怀疑,终归人手有限,无法公然在庄园里搜寻。阮舒担心的是。一旦闻野得知,以闻野的性格,多半会不管不顾地在庄园里闹翻天 “我明白了,大小姐。”荣一应承。 阮舒偏头。看了看包间里的按摩床,拢下心绪揉了揉眉心:“让按摩师准备一下吧。” 既然来了,就顺便做个spa吧 讲真,她确实需要舒展一下筋骨 否则吃不消某匹饿狼的折腾 542、我未来男朋友 , 做spa期间,阮舒的脑子没有休息,还在琢磨事情。 琢磨的自然是刚得到的信息。 闻野,庄爻,孟欢,一灯,老妪,吕品,驼背老人。 这是目前为止,她所了解到的,和这个小团体有关的所有人物。 闻、庄、孟三个肯定是中心,吕品是闻野的手下,老妪处于最边缘,关联度最小。 假扮驼背老人的另外一个人。她原本还没来得及问庄以柔,只是她认识的人有限,一灯又暂时是个不明所以的存在,是故,面对庄爻的时候,她临时性地故意套入一灯来试探。 庄爻的反应虽然大,但能够说明的,也只是一灯大师的确是个挺重要的人,至于究竟是不是一灯假扮驼背人、一灯是不是闻野的干爹和庄爻的义父,尚待确认 不管怎样,一灯大师分明不是个简单的和尚。 假如真是一灯假扮驼背老人,首先重要一点,他对驼背老人必须得是非常熟悉的,才能将驼背老人模仿得惟妙惟肖。由此可推论,一灯曾经在江城长时间生活过 那么,他会是庄家的人么就算不是庄家人,也必然是和庄家紧密相关的人吧 一琢磨,便在所难免纠结,纠结出越发多的疑虑,纠结得阮舒登时无心做按摩,原本觉得不急在一时追问庄以柔,现在又改变主意,觉得还是尽快将所有问题解答个究竟比较好。 就是庄爻那边 阮舒的视线在这个包间内转了一圈大概是不能再叫来这里了 她从按摩床上起身,终止了按摩师的按摩。 这个庄园终归是陈家的地盘,庄爻盯不住她的。她之前想岔了,倘若不尽快从庄以柔口中问清楚所有,万一庄爻在摇摆中选择把闻野找来,她的行动怕是更加受限了 何况面对庄爻。起码她有转圜的余地。 换回自己的衣服时,手机忽而震响。 来电的是昨天她没找着人的褚翘。 阮舒划过接听键。 褚翘的声音急慌慌地便传过来:“小阮子你现在在哪儿呢有没有空” “怎么了”阮舒总要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个警察 褚翘默认她这是有空的意思,即刻报了个地址,然后嚷嚷:“你现在立刻马上火速过来帮我我的终生幸福全握在你手里了” “”阮舒丈二和尚似的,“什么” 听筒那头却已经挂断了。 阮舒回拨过去,褚翘却已关机。 “” 她一脸懵。 不过倒也没考虑太久,她便有了决定,决定去赴约。毕竟,现在的时间连中午都还没到,她在庄园又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如果回房间,多半又争不过傅令元,会被他用各种耍流氓和耍无赖的方式拐到床上去活塞运动 她还是想先缓缓,不要白日宣淫,晚点再说 荣一见她打开门出来,愣了一愣:“大小姐,你这么快做完spa了” “没有,褚翘打电话找我。备车,我出去一趟。” “哦哦哦,好,我马上吩咐下去。” “等等,还有一件事,”阮舒又叫住了他,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守在过道尽头的庄家家奴,压低音量道,“再去准备准备吧,另外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等下我见完褚警官回来,想再见一见庄以柔。不把问题一次性问完,我心里不踏实。防着点庄爻就好。” 荣一慎重地点头:“我明白,大小姐。” “庄爻人呢”阮舒四处张望了两眼。方才不欢而散之后,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强子少爷带着他的人,在庄园里四处转悠。”荣一的语气有些无奈,更有一些心疼。 还能转悠着干什么自然是在找梁道森和庄以柔。他这是心里的摇摆尚未定下来。稍微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吧阮舒微微抿唇:“那就让他转悠着。” 说罢她径直朝外走。 荣一见状紧随其后。则又记起一事:“大小姐,那傅令元怎么处理” “”阮舒脚下步伐不停,钝钝道,“不用管他。他自己会自娱自乐的” 同一时刻,房间里,正光着身体躺在床上,翘首以盼等着阮舒回来继续宠幸他的傅令元打了个喷嚏。 这回出门。庄爻没有随行,阮舒只带上了荣一和庄家家奴。 外头变了天,太阳被层叠厚重的云层遮挡,阴阴沉沉的,冷风嗖嗖,像是要下雨。 把褚翘报的地址甩给司机,最后车子将她送抵的地方是个路边的电话亭。褚翘一身结实的黑色羽绒服裹在帽子极其抗寒地在东张西望,俨然在等她。 阮舒照惯例戴好黑超、口罩、帽子和围巾,然后下了车。 褚翘眼睛尖尖的,一猫腰就迎了过来,抓起她的两只手臂摇啊摆的:“我就在猜你是不是就坐这辆车里给你打完电话我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眼睛都不敢眨就盯着停在这儿的车,怕和你错过。差点我就跑去问路人借充电器了” 阮舒压制住了她在她手臂上的幼稚行为,定了定神:“具体什么事。找我这么着急。” 褚翘的手一挥,指向马路对面:“快陪我去买点东西” 阮舒顺势扭头一瞅,发现对面是座大型商场,嘴角蓦然抽搐两下果然,褚翘又在夸大其词了和上一回喊她出来帮忙选衣服是一样的套路“终生幸福”的措辞都用上了 荣一顿时为难了,凑到阮舒身边低语:“大小姐,你真要和褚警官去逛商场” 要知道,但凡她出入公共场所,都是尽可能地清场。在江城,商场是庄家自己的产业,清场起来非常方便,如今在荣城 阮舒明白他的顾虑,却是不甚在意:“没关系的。我会尽量小心。你如果实在担心,就跟紧我一些。” 褚翘的耳朵也是尖尖的,视线在后面数量庞大的庄家家奴瞟一圈,撇撇嘴:“小阮子,你原本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现在带这么多的小尾巴,反而引人注目,才更加不安全,更容易被你瞧出你的身份不简单。” 阮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庄家的规矩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毕竟庄荒年没有跟来,阮舒是个堂堂家主,下的命令还是有效的。 荣一一向是她的贴身保镖,自然不会觉得他的保护能力有什么问题。只是平日里庄家家奴基本都由庄爻负责调配,他今天得多揽一份职责。 马上他就去和总奴头沟通了。 总奴头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且庄家家奴素来训练有素。讲明情况后,倒也没太慌乱,迅速地便安排妥当。 最后其余人分散在人群中,只总奴头和荣一一样,紧跟在阮舒身边总奴头有这样贴身保护的机会,最大的原因依旧在今天庄爻的缺席。 阮舒被褚翘亲密地挽着手举步便朝商场进攻。 年关在即,商场里各种喜庆和热闹。 刚置身不到两分钟。便被暖烘烘的空气熏得脸颊热热的。 稍微扒拉一下口罩,阮舒记起来问:“你今天要买的是什么东西” 褚翘应声回眸一笑,笑得格外灿烂:“给专家买新年礼物。” 嗯阮舒从中嗅到一股歼情的味道:“你和马以昨天发生了什么” 褚翘不顾及周围的场合,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哈哈哈仰天长笑的架势。 阮舒:“”路人绝对都拿她神经病呢吧 兀自笑完的褚翘重新挽回她的手臂,笑容在唇角咧开得快要到耳朵上了:“还真的就是昨天。” 前天两人一起去跳伞了,今天被叫出来逛街了,当然只剩昨天了阮舒心里头悄摸嘀咕。听褚翘像说秘密似的告知道:“昨儿早上打电话不是和你说,我被家里人逮回去了” “嗯。”阮舒点头。 褚翘:“长辈们那个迅速的呀,昨天下午就又把我骗去相亲了。” “然后”阮舒脑子里蹦出一个超级狗血的揣测,并问出口了,“不会马以恰巧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褚翘即刻瞪大眼珠子:“小阮子,你猜得也太准了” 然未及阮舒多加反应,褚翘的下一句话出来:“相亲对象是专家前来荣城相聚的那位师兄” 阮舒额角唰地下来三根黑线,幽声:“耍人呢你这是” “不是啦”褚翘马上道歉,没再开玩笑,一张表情丧下来,“主要是,你的猜测正说到我的心坎上,我比谁都更希望相亲对象恰好就是专家” 阮舒缄默,不知能安慰什么。忖着,有点想说马以的那位师兄条件应该也不错,至少才华肯定具备,否则也不会研究出那么好的一款保健品。 褚翘倒是自己一瞬间恢复喜悦:“不过,是专家的师兄,关系也是非常近的” 嗯阮舒心头一顿她这该不会迅速地移情别恋到师兄了吧 事实证明她又猜错了 “我爸妈联手我的一发小,骗我出去吃饭。我到了餐厅之后,眼尖地就发现了专家。我和他打了老久的招呼,他不是一个人我就邀请他去我和我朋友的那一桌,他还是那副礼貌有距的模样,把我拒绝了,说他有同伴。” “我滴心,那个碎的呀他竟然有同伴” 边说着,褚翘边捂住心口,形象地演绎何为心痛如绞的表情。 阮舒:“” 见她心痛如绞半晌恢复不过来,她猜测:“他的同伴是女人”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重点了。”褚翘的捂心之戏收得特别利索,换回成喜悦,“他这么说了,我只能带着风平浪静的表情之下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先去和我发小汇合。结果坐在指定位置上的不是我的发小。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马以的师兄出场了”阮舒搭了句腔。 “对。”褚翘点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和专家的关系。第一眼我以为是我找错座位了,正准备打电话给我发小确认,那位师兄先说话了,问我是不是褚翘。我就门清了,明白自己被坑来相亲了。” “然后” “我就坐下了。”褚翘说完这句,忽然又咧嘴笑了。“坐下去之后,我的第一句话,是指着专家所坐的方向,和对方摊牌道,其实我有男朋友的,就那边那位。” 听至此,阮舒才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位师兄什么反应” 褚翘撇撇嘴:“那位师兄就笑了呗。直接把专家叫到我们这一桌来了,当着我的面问专家听说她是你女朋友。我当场就傻了愣在那儿和专家四目相对” “不过没傻愣超过两秒钟”褚翘的语调完美诠释了抑扬顿挫,揪着阮舒的手臂就问,“你猜接下来怎么着” 阮舒摇摇头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她表示猜不到 褚翘其实本也不需要她真的去猜,俏皮地眨眨眼:“我生怕专家张嘴否认,我的面子得多挂不住啊所以赶紧抢到专家说话之前。指着专家对那位师兄,也就是我的相亲对象说,他是我未来男朋友,我提前宣告所有权。” 阮舒:“” 彪悍得呀,也就褚翘能做出这种事。 她甚至都能自行脑补,褚翘在讲这句话时,该是多么地自信满满势在必得意气风发。 褚翘又一番哈哈哈的仰天长笑:“你别说。不管是专家还是那位师兄,全被我堵了话。” 阮舒微微弯一下唇角:“你这算是向马以表白了” 褚翘收了长笑,神情间竟是有一丝窘意,干干地咳了咳,然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算不算。当时没想那么多,讲完后,那位师兄也是和你问了相同的话。我才反应过来。” “所以我马上就和专家说不算数。”她懊恼极了,“我是有计划以后要给专家一个完美的告白的,可不是那么随意地在餐厅里,还那么仓促,完全没漂亮地表达出我的真心和诚意。” 阮舒微抿一下唇:“接下来呢你们三个怎么收场的” “就三个人凑一桌,一起吃了顿饭,聊了个天。”褚翘耸耸肩。叹息,“专家都不怎么说话的,那位师兄倒是挺能聊,而且蛮有意思的。还约我下回可以再一起出门玩,相亲没成,朋友总是可以当的。” 话至此,她又有点小兴奋:“我当然愿意了他可是专家的师兄我全指望在荣城这阵子。借着他能和专家再多接触。” “所以今天找你出来陪我挑选新年礼物。”绕了一圈,讲完故事后,她转回到正题,“那位师兄说是晚上他们几位朋友聚会,提前庆祝新年,专家也会去凑热闹的,我也就答应去了。这不,有抽签互赠礼物的环节。” 阮舒彻底通透了,略略颔首,扫视着玲琅满目的商店:“新年礼物的选择很多的。” 她的潜台词是,根本不用怎么费劲,随便买一买就成,哪里用得着特意大过年的出来和人山人海挤 却听褚翘道:“选择是很多,但我又不了解专家的喜好。所以问问你的意见喽。” “不是抽签互赠么”阮舒狐疑。 “我买的是我私下里要送的。”褚翘挽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 英姿飒爽的女警花对她做出如此举动,阮舒禁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噢,对了,”褚翘记起了什么,笑得有点暧昧有点不怀好意,“你和傅三怎么样了还是没有**大战三百回合么” 阮舒:“”别开脸,拐进一家看起来挺清新的店面,不理会她的话。 褚翘跟上来,也不继续打趣她了,亲昵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兴冲冲地就揽着她奔向店里的一条皮鞭,拎起来就塞进她的手里,提议道:“既然来了,你要不要顺便也给傅三买个新年礼物我瞧着这就非常适合他。他太欠抽了你正好用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呃阮舒抓着皮鞭,莫名觉得掌心发烫。 同一时刻,酒店房间里,还在光着身体躺在床上的傅令元又打了一个喷嚏。 打完喷嚏,他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眉头折起,不明白为什么都两个多小时了,阮舒依旧不见踪影。 裹上睡袍,他离开卧室走出去,开启了一丝门缝,往外面瞅。 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他知道,这一层必然还留有庄家的家奴。所以他暂时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离开。 关上门,他的眉头不禁折得愈发深,划开手机的页面,倒是懊恼没有问阮舒要她现在的手机号码。 攥着手机在掌心轻轻地拍,于房间里来回踱步,顷刻,傅令元有了主意,重新翻开通讯录,拨出电话。 543、扛得住 , 攥着手机在掌心轻轻地拍,于房间里来回踱步,顷刻,傅令元有了主意,重新翻开通讯录,拨出电话。 拨的自然是褚翘的号码。 却是关机状态。 傅令元深折眉,只觉得自己这个合作对象不靠谱,关键时刻总找不着人,还时不时老膈应他 稍加一忖,他又有了主意,转而打给栗青:“把荣一的手机号码弄来,发给我。” 阮舒抓着皮鞭,莫名觉得掌心发烫。 脑海中浮现出傅令元光着身体躺在沙发上展示着他挨了四鞭的男色等着她帮他擦药的画面,她舔了舔唇,将皮鞭放回原位去:“我们不玩这个,不需要。” 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头的荣一多看了那条皮鞭两眼。想起早上傅令元开门出来冲他颐指气使要他去叫早餐,两只眼睛不禁又瞪圆了。因为连带着彼时傅令元胸膛醒目的鞭痕也想起来大小姐睁眼说瞎话,明明和傅令元把鞭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瞬,兜里的手机响了。 显示的号码荣一认得前面几个数字,来自庄园的酒店。 他的第一反应以为是下属来电汇报要紧事。 结果一接起,那头传出的却是傅令元的声音,语气在荣一听来完全又是趾高气扬的颐指气使:“让你们大小姐听电话。” 荣一怎么可能愿意鼻子里冷冷就一哼:“我们大小姐现在没空理会你。” 嗯傅令元的眉梢几乎要挑得斜飞到鬓边去了:“她有没有空理会我,得她亲口和我说,轮不到你在中间当传话筒。” 不仅指当下,更影射了此前荣一就陈青洲被剿杀一事的搬弄是非。是故口吻愈发冰冷无温度。 荣一着,她假意就作势向她伸过手来,隔空做出抓咪咪的动作:“顺便让我验证一下,这两天你的胸是不是又被傅三摸大了,回头等我扑倒专家,也让他多给我摸摸” 阮舒:“” 当然,褚翘没有真的浪费功夫和她开玩笑,兴致冲冲地开始琢磨她自己的护士服。 阮舒垂眸看怀里的校服,微抿一下唇,最终钝钝地脱衣服。 待她脱到只剩内一的时候,褚翘忽而发出啧啧声:“原来你和傅三已经大战过不止三百回合了。” 阮舒抬起眼,正见褚翘原来在盯着她的胸口。 准确来讲,是展露无遗在她的胸口的傅令元的唇齿留下的痕迹。 阮舒稍稍别开身体,拿起校服的衬衣,刚套上一只袖子。 褚翘凑上来,更加近距离地观察,饶有趣味儿地嘀咕:“我这是头一回有机会在真人身上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种草莓。和小黄、片里的差不多啊。” 这还不算,紧接着她伸出手指,在暗红色的吻痕上轻轻戳了戳。好奇问:“会疼么” 阮舒:“”赶脚自己像一个供褚翘学习的人、体标本 而褚翘尚在话不惊人语不休:“如果会疼的话,我就纠结了,以后该不该让专家亲我这里” 阮舒当即咳咳咳。 “别笑话我嘛。”褚翘撇撇嘴,咧开笑容,“我在虚心向你讨教经验,更加完善我的理论,好为即将到来的实践做足准备。” 阮舒当然没有笑话她的意思。 这也不是褚翘第一次大尺度地“求教”。 何况并非不能说的事情。 “不疼。”阮舒摇摇头。 “噢,”褚翘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那就好。我见过有的折腾得太厉害,就跟家暴似的。” 马上她的笑容咧得更开,话音一转,自信满满:“不过没关系,我是个女警察,怎么都是练过的,就算专家真的在床上凶猛得像家暴。以我的体格也肯定抗得住,哈哈哈哈哈” 就喜欢看褚翘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阮舒不禁唇角微翘,心里揣度着,这马以自打被褚翘列为扑倒目标之后,每天都得打好几个喷嚏吧 庄园里,庄爻正掉配在手下在各处尽力排查。 其实根本无用功,因为他对这里完全不熟悉。这么大一块地方,能躲的地方多得去了。何况还是被阮舒有心藏起来。 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并非真的要把梁道森和庄以柔找出来,只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至少他记得他的立场该做的事情。 而他真正需要的是,借由这段找人的时间,整理清楚自己杂乱无章摇摆不定的思绪。 手机在这时进来电话。 庄爻接起。 “她现在人在哪里” 庄爻怔了一下,才辨认出是傅令元。 “你姐去哪里了”傅令元重新问一遍,有点刻意地强调了一下称呼,“你把电话给你姐听。” 庄爻微敛眼瞳:“我现在没和她在一起。我没陪她出门。我在庄园里。” “你现在人在庄园” “嗯。” “那你过来。”傅令元口吻命令,“过来帮我避开庄家家奴,离开酒店房间,我要去找她。” 店里的这套高中校服是冬装,韩式设计,比国内的学生校服有质感更有设计感。 不过模样和她上高中那会儿学校的校服确有几分相似。 阮舒穿完后站在镜子前,身后护士服的褚翘很快靠了过来,将下巴抵在阮舒的肩膀上,打量着镜子里照出的阮舒,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这就是当年我在傅三房间的相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你。他喜欢的就是你这一款的。” 阮舒清淡着神色,反过来扭头打量褚翘,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去:“你怎么突发奇想要角色扮演了又是为你扑倒马以以后增加情、趣提前做准备” “不用等到以后,晚上就可以了。”褚翘在镜子前,理了理帽子里的头发,眨眨眼,“今晚的聚会也是个变装晚会,我原本没打算多费心思,就只想本色出演一名女警的。” “这不你刚好拉我进这家店,我瞧着这身护士服,觉得或许更能叫专家看到不一样的我。毕竟他已经见过我在警局里工作时的样子,太女汉子了。我希望借此呈现我做为女人温柔细心的一面。” 她说到温柔和细心这俩词时,特意摆出了温柔的表情。 阮舒忍不住笑了。 褚翘眉头一皱,马上伸过来两手臂假装要掐她:“喂喂喂,你这什么意思不是要和傅三那家伙一样取笑我像个男人吧” 阮舒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褚翘的胸:“有胸肌如此丰、满的男人么” 她的小动作令褚翘眼里稍纵即逝一抹诧异。挑眉,眼神别样地笑:“行啊小阮子,学坏了呀,都会揩我的油了” 阮舒唇角微弯。 嗯,一定是和傅令元呆久了的缘故。 她在内心默默甩锅。 庄园,酒店里,傅令元猛地又打了个喷嚏。 幸好已经离开了庄家家奴的看守范围,倒没出什么纰漏。 侧眸。他看庄爻:“你和荣一不是都对她形影不离今天怎么没跟着” 庄爻淡淡的:“这里不是傅堂主该久呆的地方。傅堂主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可以走人了。” “我是不是可以久呆,不是你能做主的,是由你姐说了算。”傅令元勾唇,“这几天她肯定都是需要我的。我还有源源不断的好几个亿可以和她谈。” 庄爻没接茬。 傅令元双手抄兜,闲散慵懒,状似无意地又问:“你没跟出去,荣一随行了。她的那位未婚夫呢” 庄爻应声偏头,和他对视上,并未作声。 电梯抵达,庄爻率先走出轿厢:“傅堂主自便。” “等等”傅令元叫住他,“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 庄爻颇为诧异:“她没告诉你” 他的表情和语气,俨然在说:“你和她不是那么亲密她怎么连她现在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告诉你” 傅令元感觉从中受到了强烈的暴击和羞辱,自尊心趋势之下,完全后悔自己问出这话。 下一瞬,他自口袋里掏出手机,做恍然状:“噢,原来我带了自己的手机。还以为我落在房间里了。” 说着,他冲庄爻挥挥:“那没事,我现在自己打给她。” 低头,他手指摁着屏幕,作势拨号码。 庄爻眼神古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兀自继续他自己的步伐。 傅令元在他离开后抬头。收起手机,盯着庄爻的背影,眸子极轻地眯起一下。 未多耽搁,马上他就朝庄园外走。 预先收到他指令的栗青已开来了车在停车场里等候。 两人迅速汇合。 没等他问,栗青便告之:“老大,从九思那儿获取到位置了,阮姐现在和褚警官两人在逛商场。” “逛商场”傅令元的双眸黑得能滴出水来逛商场竟然比和他呆在一起要重要嗯 手机在他的掌心攥得几乎要折断成两半。 栗青感受到整个车厢内的低气压,压根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启动车子。 后座里,傅令元在脑袋里搜寻一番后,迅速又捕捉到一个对象,翻开号码,发了消息过去。 栗青在前面好好地开着车,没过多久,忽然又听见后座里传出动静,却是傅令元不知在闹什么情绪,重重摔了手机在后座里。 商场。 试穿结束。 褚翘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让店员帮她把护士服装起来。 扭头看到阮舒竟把校服还给店员挂回去,她忙不迭阻止:“怎么了怎么了穿着不是非常合身你不喜欢啊” 阮舒漠漠:“我原本就没打算买。只是陪你而已。” “那就陪到底,我买你也买”褚翘抢过校服,也交给店员去打包,“我都还没有像模像样地送过你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套校服,当作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就这么说定了。” 阮舒立马就要拒绝。 褚翘料准她的心思。率先堵她的话:“别来和我虚着客气,你是个小富婆,我也送不起你什么贵重的东西。另外我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难得大出血一次,你就给我收了去,或许往后你想问我要礼物,都没处拿的。” 话落,她掏着钱包便往收银台去付账。 阮舒略一凝眉。却是跟在她后头,也走到收银台,取出钱包里的卡递给收银员,同时对褚翘莞尔:“你送我校服,我送你护士服。互赠新年礼物。” 褚翘转了一下眼珠子,一方面不愿意再和她推开推去,另外一方面也知她坚持如此,爽快点头:“行我的护士服这算是从你这儿沾染点床气儿助我尽快拿下专家” 床气阮舒唇角轻抽什么鬼她自个儿发明的词儿吧 在等收银员打单的褚翘。眼珠子无意间转动到收银台旁边架子上的某小筐花花绿绿的东西,新奇地凑上前,问店员:“这是什么糖果么包装纸很漂亮啊。” 抓起两三只她便放到鼻子下面嗅:“还是水果味儿的。” 阮舒微蹙眉心,其实觉得它们长得特别像那个啥,但又没有在外面的包装上看到印有明确的字样。 不过店员的回答还是确认了她的猜测:“这是我们店的特色避运套,由我们自己的设计师设计的外包装。两位女士要不要也来一点” 阮舒:“” 什么叫“要不要也来一点”讲得跟在市场里买菜,买完白菜后,菜农又指着一旁的萝卜推荐道:“今天的萝卜也很新鲜。” 她没吭声。好奇宝宝褚翘应了:“好啊,那就给我们来一点” 扭头她便握着阮舒的手扯了扯:“这又漂亮又香的,完全提高性致啊,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去找专家来用掉一只” 阮舒扶额马以一定又在狂打喷嚏了。 误打误撞进了这样一家“清新”的店,接下来才正式进入陪褚翘给马以挑新年礼物的正题。 事实证明褚翘找错了人。 因为阮舒也是个不懂得给人买礼物的主儿。唯一的一次算不得经验的经验,就是给傅令元买生日礼物第374章,她伤了许久的脑筋,后来因为偶遇彼时正在追求她的陆少骢。随随便便买了条皮带。 当然那条皮带根本没派上用场,早不知哪儿去了,也并非她打算送傅令元的,临时改成了给亲自下厨给傅令元做饭。 而结果 “小阮子小阮子”褚翘边在她的眼前挥手,边叫唤她。 阮舒拉回悠远的思绪,定住神:“嗯什么” 褚翘将她方才眸底的黯淡瞧得分明,但并未探究,而笑嘻嘻:“我在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专家是否有什么喜好” 阮舒印象深刻,回答得快速:“他喜欢花花草草。” “花花草草” “嗯。花花草草。”阮舒告知,“他家的小花园里,全是各种植物,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休息的时间基本都用来照顾那些花花草草了。早上见他浇水,晚上见他剪枝松土。” 经提醒。褚翘才记起来:“对啊,你上回说他还是你的房东我都没来得及细问你” 抓紧阮舒的手臂,褚翘两眼盛满羡慕:“你见过他的早上和晚上” 阮舒自知她的重点,耸耸肩:“其实和平常见到的他没什么两样,依旧冰山脸。” 边聊着,她指了指路标上花市的方向,示意褚翘前往。 褚翘却是拉住了阮舒:“不了,不买花花草草。” “嗯”阮舒用眼神询问她。 褚翘有她自己的考虑:“你都说了他的花花草草非常多。那我怎么买,都只能锦上添花。而且肯定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的喜好,多没劲儿” 阮舒无奈,觉得她真难伺候:“那你想怎样我可只知道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他的喜好,其他的无能为力了。” “亏得我昨晚多做了点功课,向专家的那位师兄也打听过,他也给我透露了一点信息。”褚翘笑笑,“对了,一会儿也顺便多买一份,送给那位师兄,表达谢意。” 阮舒顺嘴问:“你和马以的师兄,私下聊得不错” “嗯,还不错。”褚翘拉着她边往专柜走,边说,“很健谈也很幽默,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他这样长年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人是比较无趣的才对的。” “也很周到。昨天下午在餐厅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昨晚上他就邀请我参加聚会,我趁机向他多问了些专家的事。他很有耐性,在尊重专家个人**的前提下,尽力给我答疑解惑。” “当然,我也没太过分,主要就是打听了一下专家上大学期间的恋爱史。哈哈。”她笑开,“是零,小阮子你知道么” 大概因为认定了诸如马以这样的人是没太多朋友的,所以阮舒对马以不曾交往过女朋友,丁点儿不意外她以前不也如此猜测过 而其实,阮舒听完褚翘的这番话,心里更加敏感的是马以的那位师兄。 对刚见面认识而且相亲未成功的褚翘这么热心周到,貌似也存了给褚翘和马以牵线搭桥、助攻褚翘顺利拿下马以的心思 那敢情好~ 既然愿意助攻,想来也是认为褚翘适合马以的吧 若是如此,阮舒倒是放心多了,起码存在其他旁观者和她一样的想法,否则她倒有点下不去手,没法彻底决定下来帮褚翘一把。 544、逛得还愉快么? 含47900钻加更 , 结果在商场转悠一圈后,褚翘选定的所谓“独一无二”的礼物,就是一支护手霜。 阮舒难以理解。 褚翘眨巴眨巴眼睛:“亏你和专家是朋友,难道你没发现,专家的手特别好看” 她记得不能再清楚了,大半年前在海城与马以初见时的场景。 彼时她跟随师哥去局子里商量调派人手协助缉拿“s”的事。正碰上一名受到刺激的嫌疑犯,情绪激动之下持刀挟持一名年轻男子,在阳台上要跳楼。 因为来得迟,她没看到前情,只看到众人皆围着采取各种措施调教,那名年轻男子貌似原本已成功劝说,安抚住了嫌疑犯。 嫌疑犯放下了刀,准备要跟着那名年轻男子走回去的,没料到脚下突然打滑,身体一倾,就要摔出去。 众人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嫌疑犯最近的那名年轻男子快速地抓住嫌疑犯的一只胳膊。 明明看起来不是特别地健壮。戴着副眼镜也斯斯文文的,却能将比他魁梧的嫌疑犯整个人像扔东西一样从肩头甩了回来。 那种敏锐的反应和爆发力,当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清楚如何善后的。先去办了自己的事情。 没多久,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又碰上了那名年轻男子。 他站在洗手池前。 阳光从窗户外面映进来,切割成几块,像散落的松针,其中一部分笼罩在他单边的肩膀上。 他的袖口翻折至一半的小臂,正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涂抹洗手液,然后清洗。 她走近的时候,他的手从水龙头下面挪开。手指修长,皮肤偏白,挂着水珠,微微曲起的指节的线条感。竟让她差点挪不开眼。 是的,就是“竟”。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近两年身边的女同事开始迷恋上男明星的手。 原来手长得好看。确实也能俘获女人的芳心。 也在那时,她发现,她对男人的手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还没遇到有感觉的那一双。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灼灼目光,他忽然抬起眼,偏过头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阳光在他的身后,将他眼里的光映得细细碎碎。 她便也没有躲,大大方方地略略颔首致意。 他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往外走。 她便也要进女洗手间。 要命的是,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有滩水。她先前看他看得过于专注,未曾留意,脚底下骤然一滑。 条件反射之下,她自然伸出手去抓身边的东西。 他正好就与她错身而过,于是被她的魔爪抓住了手。 微微的凉意自她的指尖传递上来。 稳住身体的重心之后。她便急急松开手:“谢谢啊” 虽然最后没有摔倒,虽然对方之于她而言算是陌生人,但那也是够丢脸窘迫的。 然,他没有回应任何的话,只是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平淡无奇地瞥了她一眼,便继续他自己的步伐。 待她从洗手间回到师兄的办公室,他也在,刚和她的师哥道别完毕离开。 她自然好奇地向师哥打听那名年轻男子的身份,这才得知是偶尔协助警方办案的某精神学、心理学专家 这边阮舒可不知褚翘已在脑海里将她与马以的初次匆匆一见回顾完毕一遍。 蹙着眉,她在琢磨褚翘专门提及的马以的手。 她以前去心理咨询室看病,确实也注意过马以的手。回忆起的都是马以坐在诊疗桌前,手中握着那支长年不变模样的笔。 是挺好看的。 不过,褚翘的语气完全是花痴的,阮舒的印象却仅仅停留在“挺好看”的,而已。 因为如果说起手,阮舒首先想起的是傅令元的爪子。 马以是偏于细皮嫩肉的。傅令元是糙的,茧子多,细纹也多。掌心厚厚的,偶尔感觉像熊掌。 这是她以前已经因为触景生情比较过的了。 毋庸置疑,她偏好的自然是后者。 思绪一带,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傅令元的爪子肆无忌惮抚过她的皮肤 及时收住。阮舒定了定神,凝回视线到褚翘想要买的护手霜上,给出意见:“你觉得合适,就送护手霜。挺好的,平价又实用。” 褚翘盯着她的脸,狐疑:“小阮子。你是不是穿太多捂太严实,好像脸都红了要不要先把口罩也摘下来透一透气” 脸红阮舒条件反射地便摸上自己的脸黑超在之前就已经暂时取下来了,否则在商场里不方便看东西。口罩确实还在。 但她的脸得红得整张都是,才会被褚翘看出来吧 不可描述的少儿不宜画面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傅令元甚至幻化成一个迷你版的小人,撕破画面的一个裂缝强行进入她的视野。光溜溜的身体蹦跶跳跃着。脸黑成锅底,在抗议着提醒他还独自一人被她丢在酒店的房间里。 心思一掂,阮舒掏出手机察看时间。 唔或许真的晾他有点久了 冬日的夜降临得快。最多四点钟她就该回去,得和他一起吃晚饭 虽说她在荣城能呆的时日可以由她自己做主,但整个蜜月的假期是在除夕前三天就结束的庄家这种大家族,非常多的礼节规矩,春节期间有各种祭祀活动,她身为庄家家主。承担着责任 想想就头疼。 当然,并不愿意把后面的事情提到现在来多思,阮舒快速地抛诸脑后。 凝回眸见褚翘已经在让店员给护手霜弄给漂亮的包装,她琢磨着,要不也给傅令元带份小礼物回去 省得他到时对她意见颇大 那个幼稚鬼,估计她随便送点什么。他都能心满意足,给点糖就能自己甜的那种 反正阮舒也确实不晓得能给他买什么,那就学习褚翘这现成的例子,也给买支护手霜吧。 收银台结完账,阮舒回头张望寻找褚翘。 褚翘刚接完一通电话回来她没电的手机不久前刚在商场的自动充电站解决了问题。 不知是谁的来电,褚翘貌似接得不是特别高兴,像受了什么气。 不过对上阮舒的脸之后,她又乐呵呵的。 乐呵呵地便揽上阮舒的肩:“小阮子,我东西买完了,走吧,可以回家了” 两人协同着去乘商场的电梯。 却不是上楼时的手扶电梯,而去乘的轿厢梯。 人满的。 阮舒随褚翘进去之后,其余人便进不来了。 荣一正想办法想要和里头的人商量换个位置,褚翘笑着摁下了键:“至于这样么不就下个楼你们不如趁着这个时间,从其他地点先下楼去等。停车场见哈。” 荣一略微犹豫,看了一眼阮舒:“大小姐” 阮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荣一嗫嚅着唇瓣,最终没有反对。 电梯的门关上。 数字跳动着往下。 很快在一楼停住,特别多的人下去。 阮舒正舒着气,觉得总算不那么拥挤了。 身侧却是一阵力,她稍一分神,就被褚翘推出轿厢了。 “好了,你到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任务完成。” 阮舒一脸懵,不明所以地回头,只来得及看到褚翘别具意味的目光,未能问她怎么回事儿,手腕便忽然被人扣住了。 同时,熟悉的沉磁嗓音贴在她的耳根后面,阴仄仄质问:“逛得还愉快么” 545、等人的滋味儿太难受 , 同时,熟悉的沉磁嗓音贴在她的耳根后面,阴仄仄质问:“逛得还愉快吗” 还能是谁 某只幼稚鬼竟然从庄园里跑出来了 阮舒讶然转身,就见傅令元戴着帽子和口罩,弄成和她一般见不得人的打扮。 她眉心深深蹙起:“你怎么来了” 傅令元冷冷一哼:“我不来,你要让我白白等多久嗯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 他的措辞令阮舒心里不太舒、服:“哪里有逍遥快活” 而不等她进一步反应,傅令元便气势汹汹拽着她往外走。 周围都是人,阮舒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推推搡搡,因此未加反抗,只是四下里张望着寻找荣一和庄家家奴的踪迹。 不过马上想起进电梯前约好的是直接在停车场汇合褚翘还真是傅令元好帮手 两人很快出了商场。 傅令元拉着她直奔路边的一辆车。打开副驾的位置就把她塞进去,没忘记给她系好安全带。 “你要干什么”阮舒捉住他的手。 傅令元掀眼皮子看她。 帽檐挡住一部分光线,使得他眼睛的部位特别地暗,衬得他的眸子越发黑沉。 阮舒怵了一瞬。 傅令元在这一瞬捋开她的手,嘭地重重甩上她这一侧的车门。 然后他自己绕过去,上了驾驶座。 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猛地冲出去。 即便系着安全带,阮舒的身体仍不可避免地狠狠掼了一掼,再重重地摔回椅座里。 明明马路上人很多,他竟然也能开得飞快,就像一支飞梭的箭。 约莫因为毕竟是傅家的老家之所在,他对这里的路俨然非常熟悉,拐到另外一条道上之后,车辆和行人均变得稀少,他便将车子飙得愈发厉害。 车内的气氛压抑。 他的情绪状况明显不佳。 阮舒也就没有去主动招惹他。 虽然车速超过她以往的经历,有点令她心慌,但她依旧竭力维持镇定,一只手紧紧握住把手,另外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摸手机手机在震动。 震动有一会儿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荣一。 她这可是突然失踪 然,才掏出来。 傅令元骤然伸过手来。二话不说夺过她的手机,便丢到后座里去。 阮舒的火气一下子被他挑得老高:“你发什么神经” 傅令元倏地就打转方向盘,急刹车靠边。 停稳的刹那,他猛然侧身倾过来,颇有些粗鲁地扯掉她脸上的口罩。同时也扯掉了他自己的口罩,头低下一分,嘴唇便落势凶猛地碾压上来。 这种状况,这种情绪,阮舒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即挣扎。 傅令元抓住她的两只手腕。 阮舒便抬脚踢他。 傅令元的两条腿比她的有力,缠上她的小腿便桎梏住。 阮舒整个人都要凌乱了,因为连牙齿都被他技巧性地抵住,没有给她机会咬他。 所幸,由于她始终处于反抗的状态,他的手也没能送开她的手进行进一步的侵犯,只能在唇舌上与她展开拉锯战。 顷刻,傅令元松开她的唇,倒是不再如方才那般暴烈,开始移向她的耳朵。 阮舒总算得到空隙,像以前那样,杵上他的脖子就张口。 傅令元也像以前那样,丁点儿没感觉到疼似的,专心含着她的耳珠细细地吮。 阮舒落得一个满嘴血腥味儿又吃力不讨好的下场,咬累就干脆不咬,调整着呼吸。嗓音清冽而冰冷:“发完神经就告诉我,我得回去,后面跟着一屁股的人会疯的,我也不会好交代的。” 耳珠上应声传来疼痛。 是傅令元咬了她。 “你有病”阮舒忍不住咒骂,光火到不行。“我有我的人身自由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报备么我又不是不回去不是都让你在房间里等我了” 傅令元蹭地钳住她的两只肩膀,用力地掐着,坐正些身体,同样光火:“你不是只是处理事情不是处理完事情就回来结果呢逛商场比和我在一起还要重要你是让我等你,还是故意晾我” 阮舒一哂:“就算我故意晾你又怎样难道我们要二十四小时像连体婴儿一样粘在一起么” “是就是要二十四小时像连体婴儿”傅令元应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又强硬霸道。“我们相处的时间有多宝贵你不知道么你却浪费在去和褚翘逛街不是告诉过你要少和她一起你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话落,松开她的腕,铁铸似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 他的脸埋入了她的脖颈间,呼吸灼烫,嗓音沉闷:“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 前一秒还怒火中烧。下一秒又莫名其妙来这一句,阮舒有点儿懵,下意识便脱口:“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做什么” 傅令元注视着她,瞳眸里盛满幽光,字眼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全世界就我不知道你的号码。你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酒店,我连地方都没处儿找你” “现在不是找到我了”阮舒颦眉。 颇为轻描淡写的回应,令傅令元的心口堵了一堵,火气又有被撩起的趋势。 阮舒则再颦眉:“而且你拿我的号码做什么又不能直接联系” 即便还在海城的那会儿,都不能轻易打他的电话。印象中,有需要的时候,几乎都是通过栗青专门准备的一个号码来沟通。 那种明明存着他的号码,却不能想打就打,只能盯着,等他传消息过来,约她偷偷见面的感觉。着实痛苦。 另外,从现实来讲,她和他确实也没有必要保持联系,偶尔有机会做交易就可以了。 当然,最后这一句话,她没有直接当着傅令元的面讲出来,捺在了心里头。 傅令元明显也记起一些旧事,刹那安静。 顷刻,他重新抱住她。 又是一阵安静后,他出声,语音裹满愧疚:“对不起。遥遥无期等一个人的滋味儿,太难受了” 阮舒怔了一怔。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虚虚望向车窗外,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思绪轻荡。 他的醋意十足,他对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的紧张,他的贪恋全部,都令她深深感觉,她被他需要着。 她非常地被他需要。 她的心脏仿若被氢气填充,满满的。微微发涨,又轻飘飘的,好像马上就能飞起来 圈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一分,阮舒举重若轻地启唇:“给你买了礼物,要不要” 傅令元几乎一瞬间松开她,眼神里谙着将信将疑:“在哪儿” 是的,就是将信将疑。 阮舒有点小郁闷看来她此举之于他而言,是真的过于破天荒了 当然,他语音语调里的惊喜完全难以遮掩。 先前两人间的不愉快,也因着这份惊喜而消弭无踪。 傅令元的眼睛也尖。马上就盯准她带上车的那两只购物袋,作势就伸手过来。 “坐回去,我来拿。”阮舒喝止了他,将购物袋藏到自己的身后。 傅令元笑了笑,遵循她的指示。眼珠子则始终黏在她的手上。 那眼神,像极了垂涎着骨头的小狗。 阮舒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将护手霜从袋子里取出来,递到他跟前。 傅令元接过,眉梢稍抬。 他的反应比她预料的要平淡,阮舒捏着护手霜的一头,没有松手:“不喜欢” 傅令元的手特别快,眨眼的功夫便握住她的整只手,拉她入怀,叼住了她的唇,语焉不详道:“给你的答谢” 阮舒被他锁着,又一通胡吻,唇舌迅速又麻起来讲真,这两天,她的嘴巴大多数时候和他的嘴巴是粘在一起的。接吻的次数和时间加起来,都快赶上以往相加的总和吧 根本没休息够,就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啃咬,也不晓得再下去会不会肿 晕晕乎乎间,她被傅令元放开了。 而她的面前递上来一套衣服,耳朵里传入傅令元若有深意的含笑语音:“这是什么” 阮舒凝睛,登时扭头看自己身后的另外一只购物袋。 空空如也。 不用说,就是刚刚他故意吻她的时候,偷偷拿的。 再转回身,她迅速去夺。眉眼飞扬出恼意:“谁允许你擅自动我的东西” 傅令元抓着校服的那只手往侧边舒展,避开她的争抢,另外一只手臂则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让她从座椅里起身。 “这才是你真正要送我的礼物。”他笑得荡漾而颇为得意,口吻甚至是极其确信肯定的。 阮舒冷脸:“少自作多情这是褚翘买的。是褚翘的东西,只是刚刚帮她拿购物袋,在电梯里时她太着急推我出来,忘记带走。” 傅令元笑意不改,眼神洞若明火,根本没听进她的辩解,将校服往她身上比划:“看着就合你的尺码。” 阮舒一把揪过校服。 傅令元的手没松,而就势靠近她,沉磁的嗓音随着讲话声,往她的耳蜗里呼气:“阮阮。穿给我看。” “不是我的衣服。”阮舒别开脸,避开他的气息,耳蜗里的烘烘热气却是怎么都甩不掉。 同样甩不掉的,还有傅令元的重复话语:“阮阮,穿给我看。” 阮舒把衣服往购物袋里塞,不予理会,整理完后,准备要往后座去找她先前被丢的手机。 却见傅令元不知何时已捡了回来,此时此刻就掂在手里。 阮舒脸一拉,朝他伸出手:“还我。太久了。荣一他们找不到我会坏事的。” 傅令元唇际一挑:“你太小看荣一和庄爻的能力了,他们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傅令元我没和你开玩笑”阮舒有点生气。 大概是仗着现在她被他困在车上,傅令元铁了心要和她无赖到底:“你不穿给我看,今天我们就不要回庄园了。” 阮舒呵呵冷笑:“你这算什么威胁我” “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谁还能威胁你”傅令元眼里的落寞,说填充就填充上了,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腰上,苦笑,“光着身体等了你好几个小时,等得我连打几个喷嚏,都快感冒了” 她的手机还在震动,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阮舒眉心蹙起,心中其实是在犹豫的。 是,虽然是被褚翘怂恿的,但既然最后她买了这身校服,作用原本就只有一种而已总不是丢在那儿挂在衣柜里 只不过,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先给翻出来了,脸面有点挂不住 傅令元将她的神色瞧得分明,搂上她的腰,嘴唇又来贴她的脸颊:“一次,哪怕再穿给我看一次,我死也无憾了” 阮舒颇为不满他的措辞,瞪他一眼。 傅令元光是笑着:“嗯” “先回去庄园。回去庄园的酒店再穿也一样。”阮舒撇开眼,其实已是妥协。 546、另辟蹊径 , 傅令元却是坚持:“我迫不及待想要马上看到,等不到回去的时候。” “傅令元”阮舒又发火。 在傅令元眼中完全就是色厉内荏,他不惧反笑,故意轻描淡写地应:“嗯,我在。” 阮舒:“” 傅令元凑近她,第三次重复:“阮阮,穿给我看” 沉磁的嗓子在刻意压低音量和拖出尾音之后,分外蛊惑人心,同时又包含有撒娇和恳求的意味儿在里头。 阮舒瞪着他,不吭气。 傅令元也含笑看着她,不说话,手掌则握住她的手,来回轻轻地摩挲。 数秒后,终是阮舒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僵持,不冷不热地说:“找个能给我换衣服的地方。” 喜悦顿时跃上傅令元的眉梢。一刻也不耽误,他启动车子,熟门熟路地开至一条老街上。 小老百姓生活气息特别浓重的一条老街。 令人记起他在海城的那套小区套房。 阮舒算是发现了,他貌似特别喜欢人间烟火味。 老街两边什么店面都有,她拎着购物袋下车,就近走入一家服装店。 傅令元在车上等她。顺手接起她的尚在不停震动的手机。 “大小姐你在哪里”荣一焦虑的声音第一时间从听筒那头喊过来。 傅令元菲薄的唇际一挑:“她现在和我在外面玩。晚上要回去的时候会联系你的。庄家家奴那边就当作她还在和褚警官在一起。具体怎么隐瞒,你和林璞商量着做,相信你们可以处理好。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栗青邦忙。” “让我们大小姐接电话我只听从我们大小姐的命令”荣一怒极,“你是不是把我们大小姐拐跑了你把我们大小姐还回来” 傅令元笑了,笑得颇有些嘲弄:“我倒希望能把她拐跑,永远不要让她再和你们这群人呆在一起。” 话落,不等荣一反应,傅令元收了线,关了机,再把手机一抛,准确无误地丢到后座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端坐回驾驶座里。 阴冷了一个下午的天,开始飘洒开毛毛雨。 也因为这份冬日的阴冷,四点多钟天色看起来就像六点多钟多一般黑沉,街边的灯火差不多都已经点上了。 路两侧的小食摊沿边摆了半条街,每个摊前都挂有瓦数明亮的灯泡。 附近是一所高中。 临近年关,寒假早至,只有高三年级的高考预备生还在补习。 此时差不多是他们下课休的时间,三三两两地全部从街道的一头涌出来,分散在各种小食摊前。 几遍车窗紧闭,也能依稀听闻外面吵吵嚷嚷的。 吵吵嚷嚷,格外热闹。 亦格外青春,格外活力。 傅令元支着胳膊,撑在方向盘上,有些倦懒。 毛毛雨落在挡风玻璃上,渐渐模糊了视野,也将灯火模糊成光晕。 须臾,他摁了雨刷器。 雨刷器左右摇摆刮动两下,雨珠清理干净。 重新清晰的视野范围里,一抹纤细清丽的身影穿着红黑相间的校服,立于路边的屋檐下。 隔着毛毛细细的雨帘,她清清淡淡的目光投注过来。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微一起,一瞬不眨地凝定她,恍然时光刹那间倒流。 倒流至十多年前的那个六月一日。 外面下着雨,他就是这样坐在车里,看着站在路边躲雨的她。 旁边少了一个那个聒噪他的人。 不过,也正因为少了那个聒噪的人,他不用再被困在车里。 傅令元打开车门,下了车。双眸紧紧摄住她,迈着阔步,越过熙攘的来往的人,穿过十多年的时光,径直行向她。 笔直的,坚定的。 目光不离开她的。 阮舒静静地,不动。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话。 一段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位青春文学作家的一段繁琐辞藻堆积而成的矫情字句。 他说,“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你的爱人,无论你此刻正被光芒环绕被掌声淹没。还是当时你正孤独地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湿;无论是飘着小雪的清晨,还是被热浪炙烤的黄昏。他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群,他一一地走过他们,走向你。他一定会怀着满腔的热,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走到你的身边,抓紧你。” “他会迫不及待滴走到你的身边,如果他年轻,那他一定会像顽劣的孩童霸占着自己的玩具不肯与人分享般地拥抱你。如果他已经不再年轻,那他一定会像披荆斩棘归来的猎人,在你身旁燃起篝火,然后拥抱着你疲惫而放心地睡去。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她就这么看着傅令元。 看着傅令元朝她走来,走到她的面前,停下来。 她抬眼。 他的眼睛非常地亮。 宛若点燃的烛灯,带着火星,绽放光彩,是热的。 他漆黑的瞳仁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是沉甸甸的。 他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上的面颊,拨着她鬓边的一绺未能一同扎进马尾的头发,邦忙别到她的耳朵后面。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捉到他的微凉的嘴唇上,吻了吻。 四目相对之中,身周的一切仿若都静止了,包括时间,也凝滞不动。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余她和他。 阮舒感觉,心里如同有一朵含苞的花骨朵,缓缓地舒展开花瓣,静默地开放。 顷刻,傅令元的手从她的耳朵后面,沿着她的头发,摸上她的马尾,从头顺到发尾。 再撩起,挑到他的鼻子下,深深地嗅了嗅。耳后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轻笑:“很配合,很完美,连细节都没有忘记。” “谁配合你了”阮舒未给表情,语调亦无波无澜,“看完了看完了我就可以换回去了。” 说罢扭头要再进去那家服装店。 傅令元笑着将她拉回来,搂住她的腰:“好好好,你没有配合我。是我该感恩戴德,谢谢女王陛下愿意给我面子,我才得以一饱眼福得偿夙愿。” “谢谢。”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啄,“谢谢你。”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举动醒目,难免吸引目光。 阮舒也不知怎的,竟也没觉得不自在。 不自在的只是她都快三十岁了,还穿十七八岁的校服,着实难为情。 尤其旁侧还有不少真真切切的高中生。 阮舒在他怀里掙了掙,又重新说一遍:“看完了,我进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谁说看完了”傅令元束缚住她,眼波在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低醇下嗓音,“看不够的。永远的看不够的” 潜台词不就是只要他没看够,她就不能换回去。 俨然耍赖皮。 阮舒蹙眉:“别来再和我讨价还价。到此为止。该回庄园了。” “不着急。”傅令元噙笑,“荣一和庄爻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会妥善处理的。我们难得单独出来,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阮舒眉心蹙更紧:“有什么好玩的” “把以前上学的时候想和你做的事补回来。”傅令元拿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嘴唇,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以前上学的时候想和她做的事阮舒一阵狐疑:“什么” 傅令元的目光异常柔软平和,邦她把羽绒服外套的帽子戴好在头上,再理好她的围巾,才沉甸甸地吐出两个字:“早、恋。” 阮舒:“” 傅令元笑了笑。迅速进入状况,邦她拎过她的包,旋即捉住她的一只手,带着一起塞进他的一侧外衣口袋里,牵着她大摇大摆地迈步走。 张望着两侧的小食摊和店面,他问她的意见:“饿了没先解决晚饭吧。想吃什么” 阮舒却是未再出言反对。 她走慢在他身后小半步,盯着他的后脑勺,凤眸里波光粼粼,一时半会没作声。 “嗯”傅令元扭回头,将她拉近,贴到他的身侧,侧眸,用眼神询问她。 被他抓在他口袋里的那只手轻轻蜷起,阮舒交扣住他的五根指头,曼声:“关东煮。” 傅令元眉梢稍抬一下,眼里的笑意浓烈。 很丰盛。 傅令元几乎把所有的菜料都点一遍过去,煮成很大的一盒。 当然,这是两个人的量。 拎着关东煮,傅令元带着她在那群学生当中穿行,从一道侧门进去学校。 旷大的操场挺热闹的,那些下课休的高三学生,除了一部分在方才外面看到的老街上吃吃喝喝嘻嘻笑笑,还有一部分趁隙在此透气散步,冒雨打球。 找了个小亭子,两人在空着的石凳上落座,把关东煮放桌上。 然傅令元在衣兜里抓着她的手并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阮舒尝试掙了掙:“先放开。” “为什么要放”傅令元不解。 阮舒更不解:“我要吃东西。” “一只手就够了。”边说着,傅令元的指尖故意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 阮舒不悦:“不方便。” 傅令元伸出他的另外一只手,夹起一颗豆泡,送到她的嘴边:“我可以邦你。” 他甚至吹了吹,提醒:“小心烫。” 阮舒:“” 可不想搞和他搞出这种肉麻的举动。 她没去吃。而自己另外夹了花枝丸要吃。 傅令元却是捉住她的手,同时倾身而去,把花枝丸叼走:“我也觉得一只手不方便,你不让我邦你,你就邦忙喂我。” 阮舒:“” 傅令元边咀嚼着花枝丸,笑得眉目荡漾。 阮舒翻了个白眼,重新给自己夹豆泡,夹起后特意侧开身避开了他,东西咬进嘴里后,才放下心。 傅令元在她转回脸来后,却是捏住她的下巴,凑上她的嘴,舌头一伸再灵活地一卷,将她刚咬了两口的豆泡又给抢走了。 这档口恰巧有一名男学生过来捡他们不小心飞到这边的球,直接将他们喂食的画面给瞧了去,人家抱着球临走前还道了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阮舒赧着神色,推开傅令元就炸毛:“你注意点场合这是学校好不好你要污染环境带坏未成年么” “哪里需要我污染”傅令元把嘴里的咽下口,为自己申辩,“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早熟。尤其这些男孩子,毛、片早不知看得满天飞,我们最多算接个吻,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尺度。” “噢”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那你是几岁开始看毛、片的” 他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下傅令元不再乱说话了,又夹了东西,送到她的嘴边,颇有讨好的意思:“趁热多吃点,别一会儿凉了。” 阮舒自然不是存心难为他,非要挖他青春叛逆期的那些底。这回也没再拒绝他的主动献殷勤,张嘴咬了吃。 那颗篮球却是突然又飞了过来。 不远处那几个正在打球的男同学冲他们这边高声喊:“嘿那位泡我们女同学的大叔麻烦邦忙把球打回来给我们” “” 大叔 反应过来被如此称呼的是傅令元,阮舒噗嗤笑出声,险些把嘴里尚未来得及下咽的东西一起笑出来。 很显然,她的这身校服,确实成功邦她装了把嫩。以致于傅令元在那群学生眼中,成了老牛吃嫩草的猥、琐大叔。 傅令元整张脸都黑下来了,却是长腿一伸,将球揽到脚下,便继续吃关东煮。 “喂大叔”那边的学生又喊来了。语气倒是比第一遍礼貌,“麻烦邦我们把球打回来好不好” 傅令元不予理会。 眼见几个学生全往这边过来,阮舒拧眉推了他一把:“别欺负小孩子,快把球还回去给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你霸凌校园的年代了。” 傅令元掀了掀眼皮子:“我现在霸凌着整个道,当然比以前要威、风。” 这语气,简直骄傲到不行。 阮舒斜眼睨他,直接掐他的气焰:“那又怎样你再威、风,还是拜在我的石榴裙、下,成了我的男人。” 俨然未料想她会语出如此,傅令元微微一怔,转瞬,整个人愉悦地哈哈大笑开来:“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威风的事,就是当你的男人。” 心情痛快了,他人也大方了,不再为难那几个学生,把球一脚踢飞了出去。 但他还是故意用了大力和巧劲,踢得又高又远。 那几个学生只得半路再折回,往反方向跑着去追球。 不过找回球之后,那些学生也没能再打多久学校晚自修的铃声响了。 原本热闹的操场因为少了这些主力军。骤然安静不少,就像一场青春大戏谢了幕。 两人也已经合力把满满的关东煮全都消灭干净。 傅令元牵起她的手,饭后散步消食。 夜幕彻底降临,路灯孤寂地挺立,昏黄的光线穿过寥寥的枝桠,投落下斑驳。 阮舒靠在傅令元的肩侧,和他散着步,脚下始终踩着他的影子,让她更加地踏实。 踏实的同时,又觉得奇奇怪怪的。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逛校园”如此矫情的事情。尤其,这逛的还根本不是她以前的高中。 不过,她以前的高中,永远也逛不了了早在几年前,就搬到新的校址,原来的老校区被推翻改建成剧院了。 人生或许总是要留点遗憾的 正忖着,便听傅令元颇为遗憾地出声:“冬天太冷,否则给你买冰淇凌吃。” 阮舒斜挑着眼:“你以前和其他女同学早、恋,没少给她们冰淇凌” 冷不丁的发问并未使傅令元有任何的慌乱。 相反,他非常镇定,毫无停顿地为他自己正名:“除了你,我没和其他女人早、恋过。” 阮舒对他的睁眼说瞎话皮笑肉不笑。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亲了亲,追加着甜言蜜语:“你是我唯一想早、恋的对象。可你那时有显扬了。” 后半句,他的醋味儿完全就溢出来了。 阮舒将其理解为,他要借此为他自己找补,掰回局面。 傅令元的醋味儿还没完:“我不仅得眼睁睁看着你和我表弟谈恋爱,忍住不去撬墙角,还给我表弟支招,当他的爱情军师。” “一起上下学,骑车载你回家,和你去图书馆写作业,很多很多,那些显扬陪伴在你身边的日子,为你做的所有事情,我全都想做。” “我很嫉妒他。从没有这样嫉妒过一个人。” 他的眼眸又深又黑,盛满遗憾。 阮舒神思轻晃,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伤感。 傅令元扣紧她的手指,语音却是又恢复轻笑:“弥补不回来,只能另辟蹊径。做你和显扬上学的时候没有做过的事。也是我当时最想和你做的事。” 阮舒的好奇心立时被勾、起:“什么” 傅令元但笑不语,故作神秘,牵着她继续步伐,却是从林荫道,拐进了教学楼。 就近选了间教室后,他掏出钱包,取出随身携带的万能钥匙,很快开了门。 这架势,完全就是做贼。阮舒心头一紧:“你要干什么”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便被傅令元拉进教室里。 他关上门,一转身,高大的身体贴住她,将她抵到墙上。 阮舒仰起脸。 教室里漆黑一片。 她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轮廓。 不过他的手掌捧着她的脸,挨得她特别近,灼、灼的呼吸在她的皮、肤上疗着。 约莫两秒,她的眼睛适应黑暗,就看到他的眼瞳深幽明亮,隐隐簇着火星。 “你”阮舒差不多猜出他究竟要干什么。 而她明明只说了一个字,傅令元却也能知道她懂了他的意思,验证她的猜测:“嗯。我想在教室里和你做十几年前就想了” “下、流。龌、蹉。”阮舒骂他,语调却根本没有起伏,没有骂这两个词真正该有的情绪。 “嗯”傅令元不否认,低低地笑,滚烫的鼻息全喷在她的脸上,“见你的第一眼,就想对你下、流,对你龌、蹉。” “不知廉耻。”阮舒又骂,还是没有情绪起伏。 傅令元再次低低地笑:“在你面前,我从来不需要廉耻” 头一低。他吻她的额,吻她的眼,吻她的脸颊,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子,吻她的唇,手申进她的校服里。 阮舒声息渐重,渐促,渐热,身子渐燙,渐软,渐湿。 这下子倒是感谢褚翘,先前在店里买了一把“糖果”。 草莓的香气清清淡淡地弥漫,裹在两人情玉的气息中。 她闭上眼睛,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 “阮阮” “嗯” “拜、倒在你的校服裙、下,我很幸福” 他托、高她,抬、起她的一条退,入她的溫、软里。 “唔”阮舒轻蹙眉,呼吸有瞬间的滞阻。 傅令元控制着动作。温柔而缓慢。 阮舒亲他的唇,亲他下巴上冒尖的胡茬,亲他的喉、结。 她悬空的身体依附着他,在他的胸膛和墙壁的夹缝间颠簸。 神思飘忽间,外面的走廊上却是蓦地传来男生和女生的讲话声。 阮舒的神经一紧,脊背一绷。 “嘶”傅令元闷、哼一声,呼吸更是一滞,暗、哑的嗓音挟满无奈,“阮阮你绞到我了” “有人”阮舒的心跳随着他们脚步和交谈的靠近而加速。 “我知道。”傅令元轻咬着她的耳珠,安抚,“别紧张,没关系,他们只是路过而已。” 他从容淡定得很,下面的动作未曾停歇。 阮舒压抑住她原先的哼哼唧唧。 傅令元贴着她的耳蜗,大有笑话她的意思。 正如他所言,外面的人确实只是路过,动静很快便消失。 傅令元抱着她,离开了墙壁,走到一张课桌前,将他的外套铺上桌。然后把她放上去。 阮舒衣衫凌乱,心神迷离,根本无力拒绝他的第二波。 而相较于墙壁,这里自然更好施展。 他的动作不再温柔缓慢。 漆黑安静的教室里,陈年旧木的课桌有节奏地晃动。 她沉陷其中。 往回走,路灯依旧孤寂,林荫道树影斑驳。 教学楼的三层,高三的学生正晚自习间隔休息,笑声飘荡在空气中,安静的校园又是满满的鲜活。 阮舒身体绵软无力地趴在傅令元的背上,心情随着这时不时的笑声而徜徉。 校服自是重新穿好在身,外面的羽绒大衣也将她裹得紧紧的。 冬夜的冷风一阵一阵徐徐地拂来。 傅令元略略停下脚步,伸手再拉了拉她的外套,生怕她吹着一丁点儿毕竟她刚出过不少的汗。 然后才继续背着她走。 阮舒的手臂搂紧他的脖子,轻哂着,恼他:“骗子” 她已后知后觉自己是又上了他的当。 从她妥协换校服给他看,他开车来这儿附近,分明是场蓄谋 傅令元挑眉,无声地勾唇。敛了敛神色,故意反口问她:“你是在过河拆桥我都陪你体验完新的地点,你又来怪我” 547、没东西了 , 傅令元挑眉,无声地勾唇。敛了敛神色,故意反口问她:“你是在过河拆桥我都陪你体验完新的地点,你又来怪我” 阮舒扯着嘴角,轻飘飘泼他的冷水:“新地点的体验感并不好。” 这种话,傅令元怎么可能乐意听,即刻又停下脚步,嗓音沉沉:“哪儿不好了” 阮舒的脸贴着他的后颈,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全是画面。 即便铺了他的外套,桌面也是太坚了,而且面积小,她累了想躺一躺休息都没办法。 木质又太旧,她时不时得分心担忧会不会突然散。 当然,最令她分心的是,得留意外面的走道会不会又有学生经过。 真真就是偷那个啥情她的神经几乎一直处于绷着的紧张状态 微抿一下唇,阮舒反问:“哪儿好了” 傅令元闻言作势调头回教室。 阮舒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直接丢给他一个字:“滚。” 傅令元却似非常喜欢她这么骂她,哈哈哈地笑,手指的摩挲给她的皮肤带来糙砾感。 穿裙子的麻烦就在这儿。更容易被他吃豆腐。阮舒敏感地一个机灵,即刻往上些坐起身子,又羞又恼:“傅令元” “嗯,我在。”傅令元轻笑,故意轻描淡写。 有一种他吃饱喝足了就反了天再也大不敬的感觉。 阮舒蹭着就要从他的背上爬下:“放我下去。” “别”傅令元箍紧她,马上认输,哀着声哄她,“求女王陛下恩赐,再满足我的小小心愿,让我背你走完这条路。” 阮舒也就是故意作一作,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想真的下地自己走。 哼哼两声,她便趴回他温暖宽实的后背,重新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校园里回荡开铃声。 那些学生安安分分地回教室里继续上自习,吵嚷随之收拢,直至最后再听不到一丝半分。 寒风吹拂,枝桠偶有动静。 周遭的一切都那么地静谧。 羽绒衣的帽子特别大,阮舒现在这种姿势,帽子边缘的绒毛总是半遮不遮地挡着她的视线。使得她一被他背着就容易犯困的毛病越发来势汹汹。 可她不想睡。 原因无他。就是突然觉得,现在睡觉,很浪费 思绪飘荡着,阮舒想起来质问他:“你哪来那么多心愿和以前的女朋友难道都没有做过么” “哪有什么以前的女朋友和你做的事,只和你做。”傅令元一副不入她的套的语气,信口又是情话,“我唯一承认的我的女人,也只有你。你连我的女朋友都没有当,就直接跳级成我的老婆了。” 微抿一下唇,阮舒漠漠:“你以前是不是每天闲着无聊就去目测哪个女生的胸比较大胸型比较漂亮是不是每看上一个女生,都幻想过和她在教室里偷尝禁菓” “我只对你有过x幻想。”傅令元的口风紧得很,口径始终一致,维持他既长情又深情的形象。 甜言蜜语,听着终归心里是舒、服的,阮舒嗅着他的气息,唇边的弧度缓缓地翘着,出口的话自然是故意戳穿他的:“你以前不学好,傅家当年就是为了管教你。才送你出国的。你在米国如果真如你自己讲得那么乖,连个女朋友都不交,也不会混了个响当当的名号荣归故里。” 傅令元稍偏了头,却是问:“真的很在意我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两天,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及。虽然每次她都不是认认真真的口吻,更没有深究。 阮舒默了默,客观回答:“不是。” 她的下巴在他的肩头稍微挪移了些许位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那十年在国外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正如她方才所困惑的,傅家送他出国的目的无疑是为了更好地管教他,他以前打架斗殴吸k的混账事大家都知道的。那么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以致于傅家都没能管住他,才令他走上今天这条路 像陈青洲她一直相信,陈青洲这个人,起码在遇上傅清辞之后的那个陈青洲,假若没有家世和身份的限制,应该是更愿意当一个普通人,和傅清辞过平凡的日子。否则也不会有荣一所说的,陈青洲曾经一度为了傅清辞,离开过青门。 而傅令元呢明明出生在根正苗红的家庭,如果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子,母亲还是黑大老陆振华的妹妹,又与傅丞的父子关系不合,导致青春期叛逆,确实可以理解。 但仅仅因此就彻底走上黑路子,总是欠缺乏点说服力的。她琢磨着,吸k进局子,多半只是他出国的契机。应该还发生了其他事,才是较为关键的缘故。 思索着,她略略一顿,补充着说:“纯粹是我个人的一点点好奇心,没有真要探究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傅令元勾唇:“你都已经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你刚刚如果不问我,我是不会讲的。”阮舒说:“你可以像以前那样,不方便告知他人的事情,选择沉默,或者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傅令元眉头折起,纠正:“你不是他人。” “我也从来没有糊弄过你。”再纠正。 倒是较上真了的样子。 阮舒看着他,不作声,顷刻,微微往前,嘴唇轻轻触上他的脸颊:“嗯。我不是他人。” 再触一下:“你也从来没有糊弄过我。” 她的举动令傅令元的脚步再度顿住了。 阮舒根本没能反应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反正眨眼的功夫,她就从他的后背跑到他的胸前,从被趴在他的后背由他背着,变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前。 就像玩杂耍特技似的 虽然他的技巧够稳。但也得多亏她自己反应足够敏捷,才不至于掉下去。 不过,倒不是他第一次如此了,她也算有经验 而挂倒他的身前之后,他的唇即刻碾压上来,阮舒反抗都来不及。 直到被他亲完,她才得以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掐:“你又犯什么毛病” 傅令元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笑:“你主动亲了我,我不得回礼” 回个鬼阮舒翻了个白眼。 傅令元又啄了啄她的嘴。脸上的表情彰显着他的高兴:“谢谢你,阮阮。” 因为她的话阮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谢的,在他身前掙了掙,示意他把姿势换回去:“你这样不累么” “为什么会累”傅令元反问。 “你不累我累。”阮舒蹙眉手得圈住他的脖子,退还得夹住他的腰。 傅令元听言挪了挪手的位置,将她托得更稳些:“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有力气也不是这么用的好么”这样明显把压力全兜给了他,他走路怪累的。 傅令元却是别有意味地笑:“嗯,我是还有力气没用完” 阮舒:“” “没和你开玩笑,快让我回你背上去。”她继续抗议现在这儿还没什么人。可马上就要走出去学校了,外面人来人往的,她怎么好意思和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伤风败俗” “没关系。”傅令元将她的帽子拉拢,按了按她的后脑勺,压她的脸在他的肩上,“就当作我这个大叔抱了个高中生小姑娘。他们眼红我有的抱,想看就看,反正看的也是我的脸,看不着你的。” 他这分明小气鬼。还记恨着他先前被那群高中生认作猥、琐大叔。阮舒漠漠地接着他的玩笑:“诱、拐未成年少女” 傅令元倒是笑着直接应下:“嗯,就是诱、拐。” 阮舒无语。 两人此时已回到运动场。 没有了学生,便只剩一些附近的居民,要么也是情侣,要么就是带着孩子,一片祥和安宁。 阮舒钝钝地杵在他的肩头,忽地听他开了口:“我确实没有正儿八经地交往过女朋友。” 反应过来他又绕回到前面的话题,她心头微微一顿,从他的话里更深一步地理解没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有的只是解决生理需求的x伴侣 “嗯。”她淡淡地应,表示知道了。 傅令元的话却还没讲完:“很多事情要做,挺忙的,根本没有太多的闲暇心思去想什么感情,谈什么恋爱。” “嗯”阮舒依旧淡淡。 傅令元侧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未再多讲述,只是笑了笑,承诺似的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你慢慢交代我的过去。” 阮舒的心里头在“以后”两个字上轻轻绞了一下,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紧,脸埋进他的颈侧,没有接腔。 傅令元总能第一时间敏感地察觉她的情绪:“怎么了” 阮舒安静数秒,抬头,乌漆漆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点质问的意思:“你在杀陈青洲的时候,是否哪怕一秒,考虑我们的以后” 略略一顿,她的唇边勾出轻嘲:“当时既然没有考虑,现在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妄想” 额前的碎发下。傅令元的黑眸深敛:“阮阮” 原本的绵绵细雨在这时陡转倾盆。 两人暂且顾不得再继续交谈。 傅令元拢住她的衣服和帽子,压她的脸回他的肩上:“抱紧我。” 阮舒照做。 下一瞬,傅令元便飞快地跑起来。 阮舒心脏和他的心脏紧密贴在一起,身体跟随着他的脚步而剧烈颠簸,搂紧他脖子的同时,腾住另外一只手臂挡在他头法。 她只回应前面的那个问题:“我没事。” “那大小姐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去接你。”荣一稍压低声音,“你失踪得太突然,根本没办法在庄家家奴面前瞒住消息。不过因为你当时是跟着褚警官乘电梯的,所以都当作褚警官带着你甩掉了我们,单独跑去玩。” “”阮舒扶了扶额头,“我知道了,那等下我就去停车场和你们汇合。” 挂断电话之后,她瞍旁边的罪魁祸首。 548、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 挂断电话之后,她瞍旁边的罪魁祸首:“回商场。到路口就放我下车,我自己去停车场和荣一他们汇合。” 车厢内太安静,手机又有扩音,其实傅令元已经将她和荣一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薄唇抿了一下:“汇合之后去哪里” 阮舒自然而然:“庄园。” “为什么不能一起回酒店”傅令元问,“你还有事” “嗯。”阮舒应得简单梁道森和庄以柔的事,貌似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傅令元倒是主动问:“你的那位未婚夫,是你弄丢的” 阮舒侧眸,不说话,默认,倒是由此记起问他:“你对一灯大师的了解多么” 傅令元挑眉:“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卧佛寺是个什么地方” 想想当初离开海城的那日,在卧佛寺的门口碰到栗青,就能料到他必然察觉卧佛寺有问题。阮舒未直接回答,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学着他以往和她说话的语气,反问:“你觉得卧佛寺是个地方” 傅令元冷笑:“藏污纳垢之地。” 总结得精准。阮舒腹诽着,问:“所以。你调查出什么” 他的消息渠道,肯定能完善她对卧佛寺和一灯的了解。 “如果能调查出东西,我早在你被骗去江城之前,就把你找回来。”提及旧事,傅令元的眉目是沉冽的,语调亦冰冷。 阮舒并不满意他用的“骗”字,声线平平地说:“当时确实只有他们能够邦我。” 气氛一下子不对劲。 不过阮舒并未让这股子不对劲蔓延开来,马上接回原先的话题:“我在调查一灯。今天刚确定下来,一灯不是单纯地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才收留s这样的国际通缉犯。极大可能和闻野、庄爻是一伙的。” 嗯,从闻野对一灯的态度来看,更像是一伙的,而非如梁道森那般是被闻野等人控制住的。 由此挖掘开的是,一灯和庄佩妤之间的关系。 庄爻是去年才整容成林璞进入林家的。按照庄爻的说法,他的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确认庄佩妤的身份,那么一灯至少在十多年前就该认识庄佩妤了。那个时候一灯究竟知道不知道庄佩妤作为庄家人的身份另外,又知道不知道庄佩妤作为陈玺的女人的身份 貌似无论一灯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有琢磨不通逻辑的地方 傅令元眸子眯起一下,却是和她落了不同的重点:“既然他是这种和尚,第一次在姻缘树下遇到他时,他所讲的话,果然就是不能当真的。” 阮舒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婚姻坎坷”一说,不禁有些无语题外话都扯到哪里去了 但她倒是不认同他的看法“一灯大师的卦挺准的。” 傅令元周身的气压明显因为她这句话而冷下来,原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腾出靠近她的那只,强行抓住她的手,生紧生紧的。 阮舒没有掙。但也没有吭声。 气氛再一度凝滞。 顷刻,傅令元开口:“我手头里关于一灯的生平背景资料非常简单,海城人士,孤儿,二十岁左右入当时一名t来的非常出名的老居士门下,苦学二十余载。后来在卧佛寺剃度出家,正式成为一名和尚,受戒修行,被聘为佛学院的教师,同时也在千佛殿授课,直到现在。” 确实非常简单,就是一名普通和尚的人生,并且最后小有成就,是卧佛寺的高僧,在海城这一带是比较有名气的。阮舒听着,也无端倪可揪。 但这种生平背景资料本身,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所以终归得以庄以柔为切入口。 思及此,她便切切地想马上回到庄园这原本是见完褚翘就该办的事,却被傅令元拉出来“玩”到现在 转念,她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没能记得问他:“黄桑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话题对他而言猝不及防,傅令元黑眸眯起一下,反问:“怎么了” 阮舒告知:“我在庄家认识的一位会看病的老婆婆,有和黄桑给我用过的相同秘方的祛疤膏。” 傅令元折眉:“什么老婆婆” “庄家族亲。我在卧佛寺养伤期间邦我治疗,后来跟着我们一起从海城回到江城。其余信息了解不到。” 回答完后,阮舒意识到,怎么又从她问他问题,变成他问她问题了 还在开车,傅令元的视线依旧直视前方,像是没有反应。 阮舒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黄桑究竟是什么人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学医”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菲薄的唇微微抿着,面露沉凝之色,俨然在思考。 顷刻,捏了捏她的手,才道:“暂时无法给你解答,因为这涉及黄桑的**。你说的那位老婆婆,等我回海城,会去问问她的。” 阮舒自然没有强迫他,毕竟她清楚,黄桑带着格格是在避世。她心里头愧疚的是彼时她在老妪面前说漏嘴,导致被闻野知晓了黄桑 “不过,”傅令元话锋一转,“她家里确实还有其他人学医。” 嗯阮舒心头动了动这么一来,她对老妪和黄桑存在关系的猜测,又确认了一分。 一路再无话。 傅令元的那只手掌没有松开过她。 阮舒任由他包裹着,也并不愿意打破车厢内的静谧和安和。 虽要他在路口就停车,但傅令元还是开到了商场停车场的入口附近。 阮舒准备下车,又被傅令元拉回来了,吻了吻,提醒:“我给你的房卡,你还没用。” 阮舒:“”他成天惦记的都是些什么 “嗯,知道了,你先回酒店。”她十分随意。 这份随意在傅令元听来便是敷衍了,揪着她问她确认:“我先回酒店的意思是,你处理完事情也会回” “嗯。”阮舒点完头。心里才犹豫了一下今天便也罢了,是以褚翘为幌子的,但接下来的日子呢 假装和梁道森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房间里积极造人,也是有个头的。 而那个头,是马上就到,还是再拖上个几天,就看闻野什么时候得知消息,前来善后了。 下巴被傅令元捏了捏。 她回神与他四目相对。 他湛黑的瞳仁深敛:“别再像早上,说好了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却让我眼巴巴地等。” 阮舒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洗干净再躺床上慢慢等。” 她的意思,自然在,他今晚既淋了雨,又出了汗。 傅令元则为自发理解为另一层的暧昧:“好,我会洗得干干净净。” 阮舒随便他怎么痛快怎么理解,拎着包,推开车门。 车停定的位置便利,没有隔空,淋不到雨。 她径直朝停车场里走。两三步就看到了荣一。 荣一可焦虑得很,第一时间迎上前:“大小姐” “嗯嗯。”阮舒略略颔首,赶在他再开口问东问西之前,用正事堵住他,“走,赶紧先回庄园。我要见梁道森和庄以柔。” 荣一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喉咙里,有所察觉地往她方才行来的方向瞧。 阮舒扭头一瞥,看到傅令元的车子才开走。 转回身,她迈步往停车场里走。 荣一忙不迭紧随其后。 庄家家奴的总奴头问候得恭敬:“姑奶奶。” 他腰背弯着。继而恳求:“请姑奶奶下回不要再跟着褚警官闹失踪,让我们担心了。” 阮舒没什么可多解释的,点点头给了句“抱歉”,坐上车。 先前坐傅令元的车上所忍下的困倦,到了这里倒一股脑袭来得汹涌。 阮舒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掏出来。 是中午因为庄以柔的事生她的气和她闹别扭的庄爻。 一接起便听他告知:“姐,闻野突然来荣城了。” 阮舒尚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反应,刚驶出停车场的车子停了下来。 前方挡到他们路的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了梁道森。 阮舒一愣,下一瞬便反应过来,是“梁道森”。 “大小姐”没能立刻辨别出人的荣一狐疑地转过来脸,“这” “他已经知道庄以柔偷偷从江城溜来随行。也知道现在她和梁道森两个人都不见了。”听筒里,庄爻的声音略略一顿,继续道,“但他还不知道是你邦他们逃跑的。” 不用多想。闻野之所以还不知道,是因为庄爻给隐瞒下来了。 看着“梁道森”朝她走来,阮舒微抿唇:“我知道了。谢谢。” 差不多收线的同时,“梁道森”已来到窗口站定,叩了叩车窗。 阮舒摁下车窗玻璃。 “梁道森”背着庄家家奴,用那种一贯的眼神睨她,阴着嗓音道:“下来吧,未婚夫亲自来接你,你应该高兴地享受未婚夫的疼爱,坐未婚夫的车,二人世界,兜兜风。” 阮舒没有马上动,安静了好一会儿,表面无波无澜。心下在飞速转动着思绪,揣度着他此举为何意。 不过并未多耽搁,推开了车门。 “大小姐”荣一此时已搞清楚状况了,看了一眼“梁道森”,欲言又止,最终止了,没有多嘴面对闻野,他多嘴的机会不多,最重要的是,多嘴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阮舒下了车,“欢欢喜喜”地换到“梁道森”的车上。 “梁道森”的车子打头开出去,在夜寒如水中穿行。 阮舒通过后视镜,确认荣一和庄家家奴的车子都跟在后面,然后撇眸回来,佯装无知地问闻野:“怎么突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一声招呼没有提前打” “提前打招呼,不就破坏了你和你前夫偷、情”闻野张嘴便是嘲讽。 她和傅令元见面,她就没想过能完全瞒得住他,加之此前心态早已锻炼得不错。是故此时入耳阮舒倒也没觉得怎样,并不予理会。 闻野的恶劣字眼继续砸进她的耳膜:“这是被你前夫..阅读,。 549、你是在拿她的命开玩笑! , 她中枪了。 阮舒意识到的第一个念头,非常希望自己就此晕过去。 因为晕过去的话,就不用再忍受剧烈的疼痛。 一种她之前不曾经历过的痛。 所以她形容不了具体。 感觉脑神经被这股痛刺激得敏感而清晰,同时思绪又几乎全被这股痛所占据,陷入滞缓而无法多余思考。 她躺在雨水横溢的地上,脸颊贴着地面,看到她的后方位置,那个庄家家奴总奴头的脑门上开了一个血窟窿,双眼瞪得大大的,轰然倒到地上。 死了么 猜测刚一出,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跟前。 脑袋混沌了一秒钟,她认出来,是梁道森 噢,不对,他不是梁道森 是闻野 他的身、上和脸上也全是雨水,往她的肩膀伸手查看她的伤口。 阮舒盯着他。嘴唇嗫嚅:“这下你高兴了” 、闻野的表情非常地臭:“自作自受。” 没多说,他动作迅速地抱起她回车上。 “boss”吕品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也开着一辆车出现,下了车后跑到闻野面前:“其余家奴已经都排查完毕,暂时没发现问题。” 闻野撇了一眼那边总奴头的尸体:“你处理。” “我知道了boss”吕品点点头。 一路疾驰回的庄园。 等在庄园的庄爻掀开盖在阮舒身体上的闻野的外套,看到她双眼闭阖面如白纸肩头全是血,脑袋一瞬间是被雷击中似的轰鸣阵阵的。 下一秒,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接到闻野的电话要他去借庄园里的医务室先准备好时,庄爻就猜测阮舒极有可能又遭到他的暴力袭击,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枪伤 “有这个p功夫,不如先抓紧时间过来搭把手。”闻野语出嘲讽,说着便手脚利落地去找各种需要的药品。 反应过来他是要自行给阮舒处理伤口,庄爻又爆了:“你想要她死么必须送医院” “送什么医院送哪家医院送去医院你要怎么和医生解释她的枪伤你要怎么阻止医院的人报警这里是荣城不是江城”闻野的话一句句地飙。 飙完的同时,他泄愤似的将医药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金属器皿的碰撞声刺耳。 然后他把阮舒肩头的衣服一扒,露出在车上时他已做过最简单止血处理的伤口:“你仔细看清楚子弹没有打中是灼伤只这点小伤,怎么死得了” 确实,确实如他所言,她肩膀的衣服被灼破了,内一的肩带断裂,子弹分明是刚好擦过了她的肩头。 但怎么会是小伤那灼出的也是个血坑肉都少了一块,血淋淋的,与她原本细腻白皙的一对比,刺目得狰狞无比。 庄爻的火气不减反增:“她和我们怎么能一样皮糙肉厚你没看到她现在都疼晕过去了么” “那就赶紧给她止痛。”闻野的态度仍旧没有改变。冷着脸把医务室的药柜翻得哗哗响,顷刻,猛地一脚踹上去,“**什么都没有” 转回身他便对庄爻斜眼:“别杵在这儿浪费时间心疼她就赶紧去药店把缺的东西全都买回来” 庄爻冷着脸去查看药品。 闻野则抓起一瓶酒精,走回到阮舒身边。 闲她的衣服碍事,他找来剪刀,把她肩膀的一整片布料全都给先剪了,随后便将酒精直接浇到她的伤口上。 这种对伤口的直接刺激,阮舒怎么可能受得了当即从半昏半醒中“啊”地一声惨叫呼痛,整个人弓起腰背,另外一只手臂挥着冲闻野打出来。 闻野眼疾手快,护住手中剩余的酒精没有摔落,臭着脸:“全打翻了看你用什么消毒” 庄爻见状再度爆炸,狠狠从他手里夺过酒精:“你真的要她痛死是不是怎么可以直接倒伤口上” “怎么就不能直接倒”闻野哧声,“这个破医务室连止痛药都没有,你倒是把麻醉剂买回来” “你要我讲几遍她和我们不一样别拿我们的糙办法来对待她她会痛死的”庄爻快急疯了。 像他们这样经常刀里来弹里去的人,受了伤不能去医院的情况多了去,早练就了一手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处理伤口的糙办法。 阮舒的生活里不曾经历过枪支弹炮,闻野如此粗暴,她怎么可能承受 见阮舒在床上疼得如同快要痉挛,尚在剧烈挣扎,庄爻也顾不得继续和他废话,放下酒精就去按住阮舒的身体,急慌慌尝试安抚:“姐,抱歉抱歉你先别乱动小心把伤口扯得更厉害” 阮舒浑身绷得紧紧的,原本便湿漉漉全是雨水,这会儿冷汗涔涔,更似刚从水潭里捞出来的。酒精对伤口的作用实在过于刺激,她蹬着双腿,发出孱弱的呜咽,手指用力抓挠在庄爻按着她的手背上,指甲痕赫然。 闻野左右搜寻之后,把绷带找了来,作势要绑阮舒的手脚以桎梏住她。 庄爻立时反对:“你会弄疼她的” “你烦不烦啊一直疼疼疼的她本来就疼再多一点有所谓么”闻野冷笑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要么干脆一了百了直接打晕她。你自己选择” 庄爻顿住了,满满的全是恨不得代替她疼的表情。 撇开脸,他也不再去看这里究竟少了什么,自行默数了些必需品,出门交待手底下的人去置办。 荣一在这时满身雨水地从外面奔回来,一见庄爻急急地奔上前:“大小姐呢不是说她回来庄园了在医务室里是不是我刚听说你们都来医务室了,是不是闻野又打我们大小姐了” 不等庄爻回答,他便要往医务室跑。 庄爻拉住了他:“你先别进去,她的伤我一会儿再和你说。” 荣一觑着他的表情,心里头一个咯噔:“强子少爷,大小姐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庄爻另有问题相询:“你怎么才从外面回来” 荣一登时嚷嚷:“吕品人呢吕品在哪我正要问他,为什么给我指错了方向” “吕品”庄爻疑虑,“什么意思” “闻野突然出现。带走了大小姐,我们其他人跟在后面。闻野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甩掉了我们。我找不到大小姐,吕品告诉我闻野带着大小姐往另外一条路开,我就找过去了。结果根本没有看到人如果不是庄园里的人给我打电话,我现在都还在外头瞎转悠”荣一气愤不已。 庄爻眼里应声划过陡峭,迈着大步回去医务室。 一进门就察觉阮舒因疼痛而发出的呜咽声变得有些奇怪。 他奔回病床前,就见阮舒的嘴里被塞了一大团纱布。 而闻野虽然不再直接拿酒精给她冲洗伤口,但看着他拿消毒棉签戳她的伤口。也是够让人火大的。 “够了”庄爻从他手中抢走东西,制止了他的行为,并且拿掉了堵在阮舒嘴里的纱布。 “你干什么”闻野也发飙,“嘴里不给她塞东西,她万一不小心咬到她自己你别在那儿哭丧着脸心疼” 边说着,他强行掰开阮舒的嘴,把纱布重新塞进去。 阮舒的头发湿得完全像是黏在她的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 庄爻目露不忍她需要送医院的 可。无论是她、他和闻野,他们三个人的身份都是暂时见不得光的 现在临时去医院,风险确实有点大 见他许久不动弹,闻野踹了下他的小腿:“你发什么呆” 庄爻盯他两秒,闪了闪目光,暂且强行压抑住对他的火气:“我来邦她,你先出去,我一会儿有事情要问你” 闻野眯眼。微扬起下巴:“你这在命令我” 庄爻不和他浪费口舌,看回阮舒。 她的双脚和左手即便被绑着,也没有停止挣扎。只不过闻野下了劲儿,绑得非常地紧,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在她的手腕和脚踝勒出红痕庄爻心底又毛毛的,非常想给她松开一些。 而伤口因为在右边肩膀上,她的右手不能舒展太开,所以被闻野挨着她的身体,小幅度地绑在床边这一点,就闻野这样素来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体贴他人的人来讲,已经算细心的了。 庄爻心底的毛毛感这才稍微抚平了些,然后自顾自继续方才闻野的活儿,给阮舒清洗伤口。 他不敢下重手,一边擦拭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闻野并没有走,双手抱臂在旁看了片刻,又发生讥嘲他了:“你才是要她痛死吧优柔寡断婆婆妈妈,增加她痛苦的时间。就应该像我刚刚那样直接冲了,长痛不如短痛你懂不懂” 庄爻未理会他,仍旧按照他自己步骤来。 手底下的人按照庄爻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把药品全买了来。 大概已经痛得麻木了,阮舒的反应已经比一开始小了很多,但五官还缩着,表情也仍然绷得紧紧的。脸色苍白难看得无法形容。 她这样双眸紧闭冷汗涔涔,看起来像极了沉陷噩梦之后一直无法醒来。 给她扎绷带的时候,庄爻顿住了。因为绷带必须缠过她的胸口。 她被剪的衣服,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何时滑到了近于她的胸口处。 黑色的蕾丝内一,从她断裂的那根肩带就能辨认出,而也因为这根肩带的断裂,松得有点厉害,罩下的白腻未盖严实,瞧得若隐若现。 当然,分布在她胸口的些许新鲜的吻痕,更是清楚。 庄爻把她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这才记起来,光忙着伤口的问题,她的湿衣服一直都没有换下来。 头一偏,他对闻野道:“我们先出去,找个女医务过来邦忙收尾善后。” 闻野的目光则刚从阮舒身、上收回来。回应给他的是极尽嘲讽的眼神和语气:“这么恶心的女人,救回来干什么” 庄爻皱眉。 未及他说什么,闻野已哧着声,挂着冷笑率先走了出去。 庄爻沉默着给阮舒的四肢松绑。 荣一是直到庄爻要求找个女医务进去医务室给阮舒扎好绷带、换完一身干净衣服之后,才得知阮舒原来是中了枪,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病床边。 庄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子弹是擦过的,没有陷进肉里。没有真的打中他,已经处理完伤口了,你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强子少爷”荣一颇为责怪他先前的隐瞒。当然,他没有将责怪出口,站直身体,敛了敛心神,凶着脸问,“大小姐为什么会中枪发生什么事了” 庄爻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清楚,自无法为荣一解答,暂且摇摇头:“等我问问再说。你先去倒杯温水过来。” 荣一瞧一眼庄爻正在拿消炎止痛药,立即明白,连忙去照办。 端来水后,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把阮舒从床上扶坐起来,给她喂药。 庄爻也是因为这样半搂住她之后,发现她的体温貌似有点不对劲,连忙又让荣一拿来体温计。 测完的结果证明,她确实发了烧。 三十七度八,低烧的范围内。 估计是伤口引发的炎症之类。 “强子少爷,怎么办”不管怎样都是枪伤,没能送医院经专业且全面的检查和治疗,荣一着实忧悒。 庄爻将阮舒放回床上,盯着体温计攥了攥拳头,开口时还算比较冷静:“这个时候低烧挺正常的,不会有大问题的。再等等看之后的情况。” 说罢,他起身:“你先盯着她,我出去一会儿。” “好的强子少爷。”荣一搬了椅子坐到床边。 庄爻离开了医务室,问了手底下的人,找到了闻野。 闻野不知正在听吕品汇报什么。 庄爻靠近时,吕品朝他打了个招呼。 闻野瞥一眼庄爻,挥挥手让吕品先退下去,然后往医务室的方向扫了扫目光:“稀奇啊,我以为你根本舍不得从那个女人的床边离开。” 他斜眼:“既邦她偷男人,又邦她隐瞒弄走梁道森和庄以柔的事,你这个娃娃亲未婚夫可真能为了自己的娃娃亲未婚妻肝脑涂地。” 庄爻对他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见状,闻野跳脚着直白开骂:“蠢货她在利用你的感情你没看出来你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找你谁了么” 庄爻的拳头在闻野最后一句话出来的同时直朝闻野的面门凶猛地挥出去。 闻野挡得还算从容。 而下一瞬,庄爻的拳头摊开回手掌,锋利的刀刃在一瞬间从他的手腕跑出来,露尖在他的手指,迅疾划向闻野。 闻野偏开脸躲闪他的刀子,同时拔出枪,堵上庄爻的脑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出一点血痕。 旋即他看回来,与庄爻对视上,眼神阴鸷。 庄爻目光平静:“你的枪今天慢了。” 不是他的刀快了,是他的枪慢了。 这对闻野来讲完全就是羞辱。 “子弹够快就行。”他给枪上了膛他最近真是越来越讨厌面前这个假脸鬼和那个女人呆久了之后,越来越学了那个女人的一套 他是真要扣下扳机的样子:“解决掉你这个叛徒” 但听庄爻冷不丁发问:“你是不是拿她当诱饵了” 闻野摁在扳机上的手指应声滞住,眸子眯起。 庄爻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往后按到墙上:“荣一是你让吕品去调虎离山的庄家家奴里的那个总奴头没再见到过,就是他要杀她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来杀她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我不在江城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野在手中所握的枪上用力,反将他往后按了回去:“你该去问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爱自以为是地去答应别人的条件保障什么安全,现在要我来给她擦p股收拾烂摊子” 答应条件保障安全庄爻皱眉,很容易便想到:“隋家的人又怎么了” 闻野冷笑:“隋欣两面三刀,这头要求保障隋家的安全直到隋家离开江城,另外一头又跑去庄荒年面前,要求庄荒年保护她的儿子。说她遭遇胁迫,无奈之下才透露了庄荒年当年倒卖文物的部分明细。” 庄爻不禁愣怔这意味着,庄荒年知道阮舒在背后偷偷调查他,知道她别有用心。至于再往深里,庄荒年会进一步怀疑到哪种程度,就谁都不清楚了。 “现在你知道她有多自作聪明多自以为是了”闻野又开始骂阮舒。 庄爻皱眉:“那这个总奴头就是奉了庄荒年的命令来刺杀家主的” “如果是直接下了格杀之令,你觉得她现在还能只是子弹擦伤”闻野驳回庄爻,然后才告知。“当时的情况看起来,总奴头是想把人带走,没有要直接杀。否则他作为庄家家奴,既然随身带枪,哪里不是机会能随时击毙她” 庄爻听得恍恍惚惚,怔怔地陷在他自己的思绪中。 早在猜测对阮舒下手的人是那个总奴头时,他的心里头便已懊恼难受,此时得到确认,他的心更是后怕地一沉到底。因为,如果不是今天他和阮舒怄气,没有随行出门,那个总奴头只能像平常一样在外圈护卫,根本不会补上他的缺漏,和荣一一起近阮舒的身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庄荒年没到直接要她死的地步,说明情况不至于最糟糕,要不然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聊天。”闻野冷笑。 庄爻的思绪则转回来他最初的重点,脸冰冷得如同刚从雪地里滚回来一圈:“所以你确实拿她当诱饵了” 闻野没直接承认,习惯性地哧声:“效率差了点,亏我亲自赶来荣城,结果居然还没动手。我只是想速战速决,与其等他们找机会动手,不如我们提供机会。她得感激我。我是来救她的命的。” 庄爻回给他的又是一记重重的的拳头:“你是在拿她的命开玩笑” 医务室里,荣一尽职尽责地守在床边。见庄爻进来,站起躬身:“强子少爷。” 次数多了,庄爻早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荣一对他固执己见的称呼和恭敬。 而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份恭敬是因为他是黄金荣的儿子。 他的习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等同于接受他作为“强子”的身份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这种潜意识 兜转着心思,他行至床边:“姐怎样了” 荣一回答:“刚又测了一次,三十七度九。” 那就是又高了一点。 庄爻轻轻皱眉,沉默着,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拿棉签沾了酒精,给她擦额头。 凝注着她的脸,他记起她质问过他的,彼时将她从谭飞手里救出来时掐的时间点非常准。 掐的时间点确实非常准。他那个时候负责对付外面的人,闻野先下去密道的,等他下去密道的时候。闻野竟然才刚行动。 在卧佛寺,他拿这个疑问质疑过闻野,闻野避而不谈。 今天闻野这算是故技重施 而其实,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怪罪闻野 虽然闻野的小心机他没能及时察觉,但余岚和谭飞的勾结合作,他是清楚的,他却未去阻止他们对她的绑架。 后来他还带她去了靖沣。 种种的种种,他当初只想着是为了她好,可如今呢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即便隔着杀兄之仇,她在痛苦的纠结和挣扎中,也依然斩断不了对傅令元的爱。 而傅令元能给她带来快乐。 他曾经所助力的一切,非但不是为她好,反而是伤害 思绪正飘荡着,便听半昏半睡中的阮舒低低低溢出轻唤:“三哥” 庄爻眼里的波光应声轻轻闪烁。 傅令元送完阮舒回到酒店房间后,按照她的要求,乖乖去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后,延续白天在庄园那边等她的姿势,摆好在床上等她回来。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琢磨着晚上就那点关东煮,她可能该消化没了,便打了酒店的订餐服务,要了宵夜。 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餐车,傅令元推进来客厅,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550、前姐夫 , 在接到傅令元的电话之前,褚翘正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的灵魂出窍。 是的,就是灵魂出窍。 她明明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地轻,漂浮了起来,畅飞在半空中。 同时在半空中,又看到自己浑身赤果果地躺在床上,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她非常地懵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这么羞羞不要脸地光着身体 紧接着她发现,这个男人也一样羞羞不要脸地没有穿衣服 她迅速地扫视,目之所及,是她和这个男人的衣物,从门口到床前,呈现各种放荡不羁的扔丢位置。尤其是她的小可爱和小内内,皆挂在衔挂在床尾,正在以某种有节奏的频率,轻轻地晃动。 晃动 分明是跟着床在晃动 她急急挪回视线,这才仔细瞧见。压着她的那个男人的身体确实在起伏进退着,精瘦的后背绷着,有汗。 而她呢身体也在随着他的动而动,和他是配合着的。 至于她的表情 噢,漏褚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会儿难受皱眉一会儿表情享受面色潮红得有点风、骚的女人是她是她是她 这状况还用得解读么不就是她在小黄、片见到过的男人和女人做活、塞运动的画面 不对不对 褚翘使劲地摇了摇头她一定是在做梦 对的就是做梦 她一定是在看片 并且在看片的过程中睡着了所以她现在的视角才是第三方的 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她现在只需要醒来就可以了 可是好像看一看这个在梦中拿走她保留了三十多年处、子之身的男人是谁 她怎么会是被压的那一个她都想象了无数次,她在床、战这种事情上,无论对象是谁,一定都会是勇猛在上的那一个。现在做个梦,居然被压了 而且,好可惜,她就这么飘在外面旁观 不爽相当不爽 做梦就不能做个完整全套么 她要去床上 她要看那个男人的脸 她要亲身体会男人的那个啥填充在她的身体里运动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她要 后面的内容尚未来得及醒完,褚翘发现自己的视角突然间变了。 映入眼帘的是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是的熟悉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马以是马以真的是马以 比起平日,他此时此刻并没有戴眼镜,所以貌似长得有点不一样。他额前的头发湿湿的耸搭着贴着皮肤。脸上全是汗。而他的眉眼,少了以往的清淡,多了两簇火苗。 褚翘伸出手,摸住他的脸颊,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专家”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便痛得“啊”一下,叫出声。 “抱歉。”马以暂且不动了,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等着她调适。 褚翘整个脑袋全然炸开了来她被专家扑倒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怎么什么前情都记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不是梦 马以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掉在她的心口。 皮肤坦诚相贴的那种灼、热感清晰而真实。 尤其紧密结合的某个地方 “可以继续了么”马以在这时问,眼睛里的猩红比方才更甚不少。 褚翘怔怔的:“我” 马以眼波不动:“后悔了” 褚翘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她很混乱她的心很慌 而她的身体,处在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上痛的同时,又在深深地渴望着什么 马以却没有等她纠结完给出反应,那双好看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淡淡道:“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话出,他继续动起来。 褚翘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 塞在衣服口袋里的锲而不舍地震动的手机,是马以下床邦她捡起来,拉开她蒙在脸上的被子,递到她面前的。 “响了很久,应该是有要紧事,建议你还是接一下。”他挺拔的身形站在床边,身影落下来罩在她的脸上,语调平淡无奇。 完全不像刚和她经历完一场性、事。又恢复成一个自带禁玉光环的男人。 褚翘的脑子依旧满满充斥着方才两人之间的亲密,这么骤然一与他对上眼,她莫名其妙地尴尬无比,很想马上从他的面前消失。 马以见她一动不动,便将手机放到她的床头,又说:“我先进去洗澡。” 褚翘怔怔点头:“嗯,好” 马以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迈步朝浴室去。 待浴室的门关上,水声传出,褚翘掀开被子,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手指用力地在腿上掐了一把。 疼。 褚翘呆住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她,居然,真的,和专家睡了 被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的震动愈发强烈。 褚翘捺下思绪,打回精神,把手机摸到手里,发现这么着急找她的人是傅令元。 一接起便是他冷若寒冰的开门见山:“她受了枪伤,你去庄园把她接出来,找家医院把她送进去。” 消息重磅且突然,褚翘愣了一愣:“枪伤小阮子怎么了怎么会受枪伤” “你先去把事情给办了。”傅令元的语音语调里非常冷静,却是绷着的,压抑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咔嚓脆地断裂,或者爆发。 隔着手机,褚翘被深深地震到,意识到现在确实不是浪费时间细问详情的好时候,也意识到,他特意找她邦忙这件事的原因。 不等她应承,但听傅令元又说:“不是让你邦忙的。s现在在荣城,你会感兴趣来会一会他的。” 褚翘脸一冷,火气蹭蹭往外冒:“我不是给你邦忙我是为了小阮子就算没有s。我也会给小阮子找医院” 傅令元安静一瞬:“谢谢。” 褚翘冷哼:“用不着我说了我邦的是小阮子” 挂断电话后,她匆匆要从床上下去。 猛然之下,却是差点起不来挖槽所以破处的结果就是这样把人弄得几乎半身不遂 呜呼哀哉 心中记挂着阮舒,褚翘没多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捡回自己所有的衣服穿好。 耳中捕捉到浴室的水声停止,她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忙不迭开了门脚底抹油飞一般地溜走她、她、她、她明明心心念念地要扑倒专家把处给破了,现在美梦成真。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出来之后,褚翘发现,她破处的这地方,就在聚会场所旁边的酒店。 夜半的大街没什么行人车辆,她左右张望着,搜索枯肠,苦思冥想,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她究竟是怎么从聚会上,和专家两人单独转移到酒店里去的 传说中的断片儿啊这是 她竟然断片儿 手里在拨的电话已经有人接起,褚翘暂且敛回思绪,先正经办给阮舒找医院的事儿。 酒精的降温作用并未起效第三次给阮舒测体温的结果是三十八度二。 升高的趋势。 庄爻不是医生,他不清楚这烧是不是代表着她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 他和闻野有的都只是他们自己以前受伤的经验,但这种经验,是没法儿完全套用到她身、上的。 闻野坐在边上的椅子里,脸颊上贴着创可贴。视线在庄爻和阮舒之间徘徊了半晌,阴着脸:“不就被子弹擦到而已,你整得跟她患绝症马上就要死掉丧气不丧气” 庄爻不作声。 荣一在旁亦神色忧悒。 闻野霍然起身:“已经让下面的人去准备车子,一会儿就回江城。你们都可以省省了。” 庄爻皱眉偏头:“回江城” “你有更好的选择”闻野反问。 庄爻反对:“她现在不适合在路上颠簸跋涉。” 闻野耸耸肩:“那好,你就继续留在这里愁眉苦脸。” 庄爻的手机在这时有电话进来。 他即刻接起,褚翘的声音传过来:“林家小弟是么我褚翘,我现在和医院的救护车一起,马上就到庄园门口了,你赶紧给小阮子准备准备病房我已经托人准备好了” “好,谢谢你褚警官” 收了线,庄爻扭头便吩咐荣一:“快去门口接褚警官,救护车来了马上送姐上医院” “褚警官”荣一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倒是懊恼自己竟然把褚翘忘记了,她现在也在荣城是能够伸援手的人 “我马上去” 应承着,荣一跑出病房。 闻野则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你什么时候联系那个女警察的” “不久之前。”庄爻没有看他,去把先前从房间里找来的阮舒的其他的外套拿起,小心翼翼地邦她先裹上。 闻野走上前来一把揪过庄爻:“你行啊你现在做事情完全不先经过我的同意你是彻底忘了谁和你才是一伙人么” “你做事又什么时候和我说过,哪次不是直到最后我还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庄爻反问,“首先不尊重我,不把我当一伙人的,难道不是你” 闻野恼羞成怒:“你是真打算要为了那个女人叛变” “没有什么叛变不叛变。”庄爻从闻野的手中揪回自己的衣服,脸一撇,定定注视着阮舒,“一切都和当初我所承诺给她的不一样。” 她亲眼目睹陈青洲死在傅令元枪下的那个半夜。她在绿水豪庭外面痛哭,他承诺过她,在江城她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第416章,能不用再心惊胆战,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做她想做的事。 可如今呢这些她根本就没有享受到,却反因此被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与拆散她和傅令元一样,他的初衷。貌似全部偏离了轨道 收住思绪,庄爻转回脸看闻野,最后道:“我只是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闻野眯眸,哂笑:“你拿什么保护她你以为你真的有多大本事” “我确实没多大本事。”庄爻自嘲,旋即话锋一转,“但我就是想将我这根本没有多少份量的本事用在我关心的人身、上,用在我认为值得的事情上。”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 庄爻暂且结束和闻野的交谈。 不瞬医务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褚翘首先闯入:“小阮子呢” “褚警官。”庄爻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褚翘奔至病床前,瞧了一眼昏睡中的阮舒,也没多问,赶紧就招呼着呼啦啦跟在后面的医务人员,手脚利落地把阮舒抬上担架,送出了门。 庄爻和作为梁道森的闻野两人自然也跟上,一行人就这样去了医院。 褚翘确实把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一到医院就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接手阮舒送她去做检查,庄爻和“梁道森”连手续都不需要再去办理。 等到阮舒被送回病房里来。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荣一从外面买回来的食物,分别送到褚翘、庄爻和“梁道森”手中。 庄爻把牛乃的吸管递给褚翘,对她深深地鞠躬:“真的非常感谢褚警官。” 褚翘是真的快要饿瘪了半夜从酒店房间落荒而逃的时候肚子就空空如也,到现在才想起来饿。 她猛吸了两口牛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行了,别来这套虚的,要真感谢我,就赶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讲清楚。你要知道,我可是费了功夫在医院里打点了关系,是要承担责任和风险的,尤其我还是个警察。我总得有点知情权吧” “而且,作为小阮子的朋友,我也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小阮子会中枪她不是庄家家主么庄家不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让人有可趁之机仇家么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个个尖锐。 庄爻早准备好了一套用来解释的半真半假的措辞:“是不是仇家,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事儿会弄回去江城那边去查。开枪的人是混在了庄家家奴里,所以才一时没有防备,被对方钻了空子。” “那人呢”褚翘又问。 “逃走了。”庄爻回答。 褚翘面露恍然,然后笑了笑:“我还以为可能已经被你们弄死了。” 她自然是调侃的语气。 但庄爻心知肚明,她是故意这样说。他从容应对:“我跟着姐在庄家也呆了好几个月,大家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穷凶极恶到用枪的歹徒。如果当场抓住他,我们一定是会交给警察来处理的。” 褚翘吸了吸牛乃,又是戏谑一笑:“要真遵纪守法。现在还需要我出面来给你们找医院” “”庄爻被堵了话,大男孩般地讪讪摸了摸鼻子。 褚翘拍了拍他的肩膀:“终归小阮子没有大碍才是最重要的。当时一听枪伤,真是吓了我了,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庄爻同样松一口气:“是啊幸好” “不过你们对小阮子也太粗暴些了吧”褚翘埋汰,“我都听医生和护士说了,你们把小阮子的伤口弄得乱七八糟。她那血坑,本来肉就掉了一小块,你们手法不专业。还给使劲戳,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把她给弄得痛休克过去。” “我对不住姐”庄爻面露愧色。 褚翘转了转眼珠子:“不过,你和梁先生,一个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是个宅男,胆子倒是都很大,那可是枪伤,你们竟然也不怕。敢自行动手处理” 庄爻不动声色地闪了闪目光,脸上的愧色越发浓:“我们的错,不敢送医院,情急之下太乱来了。” 褚翘耸耸肩:“白费了我和小阮子关系那么铁,在你这儿竟然如此没存在感,遇上事儿都不第一时间想到来找我。” “一开始忘记了。”庄爻勉强解释。 褚翘偏要和他较真儿似的:“后来你也没想到。是去找了你的前姐夫。” 庄爻默了一默,老实相告:“是因为姐在喊他” 褚翘挑眉,侧眸往病房里瞟了一样。 “梁道森”正守在阮舒的病床边。 眸子眯起一下。她若有意味似的:“我怎么觉得你的现姐夫和前天我见到他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庄爻十分困惑的样子,也往里瞧瞧“梁道森”,随后算是为其解释,“前天是在外面玩,今天姐出了这种事儿,他的心态和情绪不一样。” 褚翘收回目光:“你还是赶紧把你的这位现姐夫解决一下,否则你的前姐夫要发飙了。” 从带阮舒来医院,到现在差不多尘埃落定,她的手机都被傅令元时不时的消息和电话轰炸得耗电严重后面根本懒得再去一条条地看一条条地回复他。 庄爻经提醒倒是刚记起:“我手机没电了,还没去充。” 褚翘笑了笑,把自己充好电的手机从充电器上拆下来,然后把充电器递给庄爻:“借你用一用。” “谢谢。”庄爻接过。 褚翘兀自给手机开机。 系统刚启动,一通电话便进来。 她本以为又是傅令元。 看到来电显示是马以,她的心一提,手一滑。险些将手机掉地上。 “怎么了,褚警官”庄爻语出关切。 “没什么。我去接个电话。” 带着手机,褚翘疾步走往过道的尽头,人少安静的窗户前。 庄爻目送她的背影之后,手机也震动了。 看一眼号码,他接起。 手机已经震完第一回合,褚翘翻了翻未接来电,才发现原来早在手机没电关机之前。马以就已经来过几通电话,间或在傅令元的来电之中。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琢磨不透马以这样接连打电话找她是几个意思。 她以为以马以的性格,她不打招呼地直接走人,他肯定不会主动联系她的。而他就算真打了电话来找她,她一直没接,他应该也会不再打了才对啊 现在 现在 该不会是他 正思绪混乱着,手机又震动了打来的依旧是马以。 褚翘神经再度紧绷。如同抓着个烫手山芋。 做了两个深呼吸,她赶在它震完之前,忐忑地接起,强打起从容淡定:“喂,你好。” “褚警官。”马以醇厚的嗓音入她的耳,“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刚刚在忙事情,没看到。手机刚充上电。抱歉。”褚翘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在窗台上,顿了顿,反问,“马医生找我有急事” “是有急事。”马以至始至终语调平平,“褚警官走得太快了。有点问题我们需要讲讲清楚。” 褚翘也不知自己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冲口便道:“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只是有急事所以先走一步。来不及和你打招呼。” 话出口后,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扭一扭再转一转越是这种时候,越该深思熟虑谨慎言辞,她讲的都是什么鬼 女人要负男人的责任,其实是会被误解为女人想要男人负责的另外一种说法。 她这样像是硬要马以对她怎样。 遂,马上,褚翘又追加着,笑道:“马医生,我的意思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性、事,很正常。马医生不要有心理负担。马医生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行对负责的。” 马以那头安静了。 这不明不所以的安静,仿若将褚翘的心脏放到火上,面上的平静与心里的煎熬形成强烈的对比,满脑子全是一个问题:“他到底什么想法他对他们昨晚的爱爱究竟什么想法” 最最抓狂的是,她怎么就把前情给断片儿了昨晚的聚会现场没有其他熟人,只有专家的师兄,难道她得去问人家 马以在这时重新出声:“褚警官,我找你,其实是因为,” 他稍稍滞了一下,才继续淡静道:“你昨晚说,为了和我破处,特意准备了一套性感内一库。但你没用上,落在房间里。” “” 结束通话,庄爻走进病房。 坐在病床边的“梁道森”回头往门口瞥了一眼:“那个女警察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庄爻攥紧手机,“你还是少在褚警官面前出现比较好。现在装模作样得也差不多了,你找个借口先避一避吧,等褚警官离开了再说。” 551、你怎么在这儿 ,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庄爻攥紧手机,“你还是少在褚警官面前出现比较好。现在装模作样得也差不多了,你找个借口先避一避吧,等褚警官离开了再说。” “梁道森”斜着眼睛睨他:“如果不是她把梁道森和庄以柔藏起来,如果你不和这个女警察联系寻求邦助,我用得着冒风险出现在警察面前” 所以全部都是阮舒和庄爻的责任这便是他的潜台词。 庄爻自然读懂。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找褚警官,姐现在来不了医院。” “来不了医院又怎样检查出什么了么她不是根本就没有大事”闻野双手抱臂。 庄爻面泛寒意:“我们不是专业人员,没有处理好她的伤口,如果一直呆在医务室,你能保证她一直都没事如果不是来了医院,能断定她暂时没有大事” “还有。医生说了,她肩膀的骨头也被子弹擦到了,有一点裂缝,后面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确认到底会不会影响她往后肩膀的活动。这是我们留在医务室里能邦到她的么” 话至此,未再继续,因为面对闻野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任何人都只会越讲自己的火气越大。 闻野一副不屑轻蔑的神情不变:“就她最娇贵。” 庄爻压了压情绪,稍微冷静了些。颇为语重心长:“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非得用暴力的方式,去引起她对你的注意。你明明也会因为她受伤着急,也会因为医务室里没有你需要的药而焦虑,为什么就不能正视你的内心用对方法” “喜欢什么正视什么内心”闻野瞬间跳脚炸毛,说掏枪就掏枪了,“你再乱哔一句,我毙了你” 庄爻见状皱眉,条件反射地往病房门口飞快地瞟一眼,旋即上前,一把握住枪身挡在他跟前。怒不可遏:“你疯了是不是褚警官就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梁道森”冷冷一哼,收起枪。臭着脸离开了病房。 庄爻立于原地,眼神复杂,心内则暗暗松一口气至少。人被气走了 从门口收回视线,落向病床上的阮舒。他走过去,俯低身体。拉上她的被子,掖了掖。 哈褚翘懵圈了昨晚她竟然把这种事情直接明目张胆地告诉马以了 她、她、她、她、她 她这才急急去翻自己包,发现里头确实少了东西。 昨天和阮舒分开后,去参加聚会前,她做了好多准备工作。比如去翻了自己的小本本,复习了一遍她以往看片学来之后随手做的要点笔记。 因此她专门去买了装备,就是丁那啥字裤。 原本打算直接穿在护士服里面的。 但实在太不适应太难受,影响她正常的行动,所以暂且藏在她的包里。就等着当晚抓到机会扑倒专家后再用。 当然,同样装在包里的,还有她和阮舒逛街时买的那些“糖果”。 眼下。不仅那套装备不见了,“糖果”也不见了。 “” 护士服太惹眼,她在半夜离开酒店后就火速找了地方换回正常的衣服才敢出来见人的。倒一直没去留意其他东西。 懵圈之余,褚翘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心都有了她盼了那么久的破处,怎么就被她的断片儿给影响了 凌乱之下,她强撑着情绪。抚了抚额头,选择了坦诚相告:“马医生,昨晚的事情我是真有点记不清楚。如果有需要,等回头有空,咱们再慢慢捋一捋吧,我现在人还没完全清醒。在医院里陪小阮子。” 后面她刻意的转移话题,成功达到了效果,马上就听马以关心:“阮舒怎么了” 褚翘则在这时发现“梁道森”从阮舒的病房里出来。 眼睛一眯,她不太能再顾上这会儿给马以详细解释。简单地说:“枪伤,暂时无大碍。” 旋即,她一边快步流星地往“梁道森”的方向走。一边在电话里和马以道别:“马医生,我现在有公务需要处理,咱们之后再细聊。” 果断收了线。褚翘三步并作两步跟到了“梁道森”身侧,明知故问地打招呼“梁先生,你怎么出来了不陪在小阮子身边等她醒来么” “梁道森”应声侧眸看她。礼节有致地解释:“她这样子肯定要在医院多住几天。我趁现在的空隙,回酒店给她多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来。这种事情下面的家奴代办不了,我是她的未婚夫,是她最亲密的人,必须亲自做。” 褚翘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到你对小阮子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我不对她好。能对谁好”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电梯前,“梁道森”往轿厢里迈步。 褚翘却是跟了进去:“我去楼下买漱口水。” “梁道森”彬彬有礼地点点头。邦忙摁了键。 随后他主动好奇请教:“不知道褚警官是怎么在院方这里解释她的枪伤” “不用解释。”褚翘解释,“我外公的老家在这里,还有点面子能用。而且我直接把小阮子的身份隐瞒为现在在协助我办案的重要证人。院方不会追究的。” 一时倒是再无话。 褚翘歪歪斜斜地靠在轿厢上,不动声色地对他进行了数番的打量,冷不丁指着他的额头,狐疑:“梁先生是去点痣了我怎么记得你这里原先有个小黑点” “是么”“梁道森”闻言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笑笑,“褚警官真细心,我从来没有仔细留意过我的脸上哪儿是有痣的。” “没办法。”褚翘耸耸肩,“谁让我有职业病总是习惯对周边的人观察入微。” 楼层不高,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两人一起走出来,“梁道森”在临走前与她道别:“我先走了,褚警官。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的邦忙。” “不客气不客气,我和小阮子本就是好朋友。”褚翘笑眼眯眯地与他客套,目送他的背影。 但听这时有人唤:“褚翘姐” 褚翘循声回头。 就见傅清梨朝她小跑了过来:“褚翘姐,你怎么在这儿” 褚翘微微一怔,也问:“你怎么在这儿” 那边,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梁道森”听闻动静驻了足,转过身,视线落到傅清梨身、上,眸子眯起一下。 调派妥当病房外面他自己这回带来荣城的几名手下后,庄爻回到病房里。 病床柜上的保温杯里有他之前就准备在那儿的温开水,为的是便于她醒来后能随时喝到。 试了一下水温,觉得偏凉了。 庄爻重新倒过一杯。 耳中捕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 庄爻转回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傅令元。 傅令元则没有在看他,目光直直盯着阮舒。 庄爻顿了顿,把保温杯稳稳放回到病床柜上,旋即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与傅令元擦身而过,并且关上了病房的门,将时间和空间全部单独留给他们。 傅令元脚步沉缓地走过去,停在病床边。 套在她身、上的病号服松松的,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露出的一小部分她肩上的白色绷带。 傅令元伸出手,轻轻拉开领子,定定地盯着伤口的位置,菲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抿唇生硬的坚冷。 552、把后背的疤全部去掉 , 这种时间点,这种地方,和傅清梨碰上,褚翘着实是惊讶的。下一瞬,她忽地意识地什么,朝方才“梁道森”离开的方向望去。 “梁道森”头也不回,背影已消失在门外。 褚翘转回脸来,却看到傅清梨也在盯着“梁道森”,满面狐疑:“咦,褚翘姐,刚和你在这里讲话的那个男人是谁呀” “一个朋友。”褚翘扯谎。 傅清梨歪着脑袋:“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他” “你见过”褚翘一愣,“在哪儿什么时候” 傅清梨在数秒的苦思冥想之后放弃了,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大概认错人了吧。” 褚翘皱皱眉,见状未探究,问回正题:“你在这里做什么家里有人生病了么” “嗯。是我爸。”傅清梨的眼睑处难掩淡淡的青黑,明显是没有睡好。 “傅伯伯怎么了” “胃溃疡。半夜突然呕血,紧急送来的。” “傅伯伯的胃好像一直都有毛病吧”褚翘对傅家一些情况是了解的,以前春节的时候两家人聚在一起,最经常给傅家送的礼就是些护胃养肝的营养品。 “褚翘姐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的,胃病都是需要慢慢养的,一时之间无法好起来。我爸的性格,又是个爱动肝火的人。”讲到最后,傅清梨是有些无奈的。 “只有你一个人”褚翘关心。 “还有我妈在呢。”傅清梨回答。 褚翘略略一忖:“现在方便去探望么” “可以的。”傅清梨马上带路,然后记起来,“褚翘姐,你还没说,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我朋友生病,我来邦点忙。”褚翘继续扯谎。 傅清梨“噢”了一声,没有多问。 褚翘自己心里则有点打鼓她用的是她外公的人情资源。和傅家是有交集的 不知道为什么,阮舒觉得自己嗅到了傅令元的气息。 夹杂在陌生环境空气里的,属于傅令元的清冽气息。 那气息非常地近,近到好像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脑子却有另外一把声音,在笑话她,笑话她想傅令元想疯了,才会做梦。同时更在提醒她,以往哪一次,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出现过在她的身边 一阵挣扎之后,心里的期盼还是敌过了脑子里那把笑话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一道人影。 模模糊糊的,瞧得不甚分明。 而人影第一时间就发现她的苏醒,即刻倾身凑近她。 “阮阮” 熟悉的嗓音轻轻地唤,更有熟悉的指腹的粗粝感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视野在缓了数秒之后渐渐清晰。 清晰地展现出,和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指腹粗粝感相匹配的那张熟悉的沉笃面容。 阮舒定定地,一眼不眨地,没有动。 傅令元与她四目相对,陪着她安静。 顷刻,他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唇上吻着,轻轻地笑:“怎么了呆呆的,不认识我了” 阮舒这才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被他捉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再摸了摸他的脸颊,最后摸到他的嘴上。 停两秒,她清浅的唇启开:“三哥。” “嗯,是我。”傅令元重新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紧紧地,“我在这儿。” “好”阮舒的神情间泛出一抹安心,简单地一个字应完后,阖上了眼睛,像要继续睡。 不过两秒,她又睁开,盯着他不放。 “怎么了”傅令元摸摸她的额头其实她还在低烧,但庄爻告知,医生说目前没发现伤口感染,低烧是药物在起作用,毋需担心。 “没什么。”阮舒的嗓音轻轻的,低低的,平平静静地,“就是想确认,你会不会消失。” 傅令元黑眸深深,眸底是浓烈的情绪在翻滚。 他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就势轻轻咬一下她的手指:“不会消失。你赶我,我都不消失。” “嗯”阮舒缓缓舒一口气,眉心蓦然微微蹙起。 “疼”傅令元盯向她的右边肩膀。 “嗯。”阮舒点头的幅度特别小一直在疼,虽然她在被闻野带上车后没多久,意识就不太清醒,但萦绕在这不清醒的意识里的,全都是疼痛,也只有疼痛。 绵长的,不间断的。细细碎碎的,钻进骨子里的。从肩膀蔓延到身体。 “抱歉。”傅令元的神情和语气全是浓浓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没具体说“抱歉”什么,“对不起”什么。 这两个词,已成为他的习惯。 即便今日她中枪,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也将责任揽到他的身、上。 即便他讲过的次数那么多,甚至一度和他的关系最冷漠最僵持的时候。她也没有真的认为从他口中出来的这两个词不值钱。 因为她听得出来,无论他说多少次,都和他第一次说时一样发自内心,挟裹着她真实的感情。 阮舒默一瞬,眼神平静而平定:“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死。” “嗯,我知道。”傅令元讲她的手贴在他的唇上,“我记得,你说过。你怕死。” 阮舒怔怔的她发现,在这次枪伤之前,她对枪的恐惧,都太虚了,毕竟看到的全是它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亲身经历之后,完全另外一番感受。 “阮阮,”傅令元在这时唤她,“离开庄家吧。” 阮舒钝钝转眸看他。 傅令元严肃而认真:“不用靠庄家。我们会有另外的办法藏住你作为陈玺私生女的身份。不用靠庄家,你用陈家的下属和我里应外合,我尽力邦你救出黄金荣。陆家终有一天我会解决的,你不用为了陈青洲强出头。” 他伏低身子,更近距离看进她的瞳仁深处:“我不想再看到你和那样的一群危险人物呆在一起,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完全可以带着荣一,到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等我,等我把陆家解决了。我就去找你。” 阮舒不作声,眼神有数秒的蒙蒙,仿若在认真思考,基于他的这个美好的提议的思考。 须臾,她眼神里的焦聚拢回,恢复清明,却是喃喃:“你为什么要杀陈青洲你手下留情了多好” 乍听之下,牛头不对马嘴,但实际上,她在说的是一切问题的根源症结所在。 傅令元眸色一深。 阮舒在这种情况下,仍旧理智非常:“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说离开庄家就离开庄家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掉,然后无债一身轻。” “我也不是为了陈青洲强出头,我是要为陈青洲报仇。你灭你的陆家,我报我的仇,我们在这件事上可以合作。但不可能让我放下,更不可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只等你来找我。” “等你来找我做什么如果陆家解决,你不是该进一步开拓你海上霸主的雄心我也该拿你,去给陈青洲偿命。” 一条条,全是针对他方才的话的反驳,条理清晰。 只不过,她不再是眉眼凌厉的。而是温和地提醒他,提醒他面对现实,不要再讲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大概因为她的平和,或许因为看在她此时有伤在身,抑或,他已接受陈青洲的死亘在他们之间,傅令元听言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而认真地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让你等,等我去找你,然后你拿走我的命,偿给陈青洲。” 阮舒眼波微微闪动,沉默片刻,揭过沉重不再提,反手捏住他的手掌:“在这里陪我,不要走” 她其实根本使不上力。 傅令元邦她使力,亦故作轻松地勾唇:“嗯。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陪着你。” 阮舒添了添干干的唇。使唤他:“我想喝水。” “马上来。”傅令元转头便朝病床柜的保温杯伸手。 本都已经打开盖了,却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作罢不给她直接喝。 “等一等,水凉了,我给你重新倒。”说着他起身,p颠p颠去饮水机重新装。 阮舒疲倦地闭阖双眸。 没多久听到傅令元走回来的动静:“可以喝了” “好。”阮舒重新睁眼。 却睁眼便是傅令元凑上来的脸。 未及阮舒反应,他的唇已率先贴上她的唇,迅速地把他嘴里的水渡过去给她,还强迫她咽下去,离开她的唇之前,不忘绞了一下她的舌。 阮舒:“” 傅令元的大拇指沿着她的唇边轻轻擦拭残留的水渍:“这样喝水的效率最高。” “还要喝么”他眉眼含笑着问。 阮舒唇角微微牵起:“嗯。” 傅令元即刻又含了水,低头贴上她的唇。 喂完水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傅令元也从床边的椅子,换到狭窄的病床上,侧着身体,占据一小块的位置,搂着她,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头发。 随着麻醉剂的彻底消褪,肩膀疼得比先前要厉害。阮舒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蹙着眉心,冒着汗,思绪于肩上的疼痛和耳中他的心跳的交杂间浮浮沉沉。 “三哥” “嗯” “肩膀是不是又要留疤了” “没关系。黄桑一定会有办法的。”傅令元笑着,摸向她的手腕,“要不也弄个漂亮的纹身图案” 阮舒安静半秒。说:“我想把后背的疤全部去掉” 傅令元顿了顿,低头吻她的发着,林璞把用完的充电宝递回去给她:“谢谢褚警官。” “小意思。”褚翘语气特豪爽,收回充电宝,旋即朝病房的方向抬抬下巴,笑着问:“你前姐夫还在里面” 林璞不说话,默认。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褚翘盯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好心好意建议,“我邦你在这里守一会儿吧。你貌似一整夜都没合过眼吧” “谢谢褚警官。”林璞客客气气的,不过婉拒了,“我不困,无所谓的。以前在rb上学时,连续三天通宵打游戏都精神抖擞。” 褚翘听言羡慕地撇撇嘴:“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我这把年纪偶尔熬夜办案,灌好几杯的咖啡都不一定能缓过来劲儿。” “褚警官哪里就这把年纪了”林璞笑笑,尚未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震动。瞥了眼来电显示,他抬头拜托褚翘道,“得麻烦褚警官了一会儿了,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林小弟客气了。”褚翘挥挥手。 林璞带着手机,走离好几步后,划过接听键:“怎么了” 打来电话的其实就是闻野。 听筒里他的声音也阴阳怪调的:“那个女人和她前夫还在愉快地偷、情” 庄爻皱眉,微抿一下唇。 “都能偷、情,枪伤还有什么可严重的”闻野的阴阳怪调在继续,“你每回给她当看门狗的时候,会想象她在里头和她前夫干什么么” 庄爻面色冰冷:“没什么要紧事我挂电话了。” “那个姓褚的女警察原来和傅令元早就认识。”闻野质问,“难怪那个女人在江城明明每天一副鬼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唯独和那个女警察亲近,还迅速变成朋友。” 庄爻顿了顿要不是今天打电话给傅令元,傅令元说会找褚翘邦忙安排,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他只能进一步叹息,阮舒在最恨傅令元最行尸走肉的那段时间,内心的潜意识也还是在企图亲近和傅令元相关的人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庄爻问。 553、刷牙 ,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庄爻问。 闻野却是毫无征兆地换了个话题:“庄荒年要接家主回江城。” 总奴头任务失败之后,就在等庄荒年的反应,现在倒是终于等来了。 “他没说其他的”庄爻问。 “他能说什么其他”闻野哧声,“家主外出度蜜月期间遭人刺杀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回族里,总奴头的尸体也在运回江城的路上,究竟是谁指使的。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庄荒年现在关心家主的安危,建议停止蜜月之行,接家主回家。” “关心家主的安危”庄爻嘲讽着重复,随后迅速道,“直接以家主有伤在身暂时不适宜长途奔波为理由,驳回他的要求。” 闻野哂笑:“我原先也觉得现在她暂时不适合回去。但既然她留在这里有精力偷、情,不如拿这份精力回去和庄荒年斗法。万一她最后和庄以柔一样,来个私奔,就有意思了。” 阴阳怪调得越发厉害。 庄爻压着气:“姐她现在身、上有伤。确实不适合回去。” “我做主不是你做主。”闻野又哧声。 庄爻态度强势:“你倒是看看你能不能越过我带走她” “假脸鬼,我可能真的有必要清理一下门户了。”闻野冷笑阵阵。 “我还是那句话,在护她周全为前提之下。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罢,庄爻结束了通话,手机攥在掌心里。望向窗外的渐明的天,定定地,没有动。 顷刻,他低头,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强子少爷”荣一的叫唤从背后传出。 庄爻拉回思绪,缩起手掌,收好糖果,应声转身。 便见荣一朝阮舒的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颇为纠结地问:“强子少爷,为什么要把傅令元找来” 庄爻轻轻吁一口气:“你不也听见了姐需要他。” 荣一张嘴又要说什么。 庄爻率先堵了他:“荣一,以前说过的。不要b她。” “哪里有b大小姐”荣一并不认同,“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庄爻平静地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底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明白。” “至于你说的旁观者清”他略略一顿,颇为嘲弄。“你确定,我们之前真的清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又是什么” 荣一忿然:“无论怎样,二爷的死是傅令元绝对抹杀不了的罪” 庄爻就这件事本身。不置一词,而只道:“姐她一直都戴着这副杀兄之仇的枷锁,没有摘下来过。” 话落,他兀自踱步回病房门口,看到褚翘趴在门前,开了一条门缝,往里张望,俨然像是在偷看。 被他撞见,褚翘也不慌乱。从容不迫地站直身体,闭上房门缝,不满意地撇撇嘴:“我还以为能看到他们带伤在病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林璞:“” 褚翘打了个呵欠。抬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行吧,小阮子这会儿肯定重色轻友,我还是先回去补个觉。倒饬利落自己,再来探望她。” 林璞礼貌地与她道别:“褚警官慢走。” “嗯嗯。”褚翘挥挥手。 看着她的略为有点古怪的走路姿势,林璞皱了一下眉,又叫住了她:“褚警官,我之前就想问你,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啊”褚翘尴尬了一瞬,摇摇头,“没没没,我只是没休息好肚子又饿所以没什么力气” 妈呀。哪里是脚受伤 她就是 反正就是那里难受,怎么走都感觉不对劲 睡觉休息她确实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不记得怎么在疼痛中熟睡过去的。 再次醒来时,房间里洒满了阳光。一夜的雨过后,格外地灿烂。 而一睁眼,对上的就是傅令元深深凝注着她的湛黑眸子,瞳仁里满满当当地,映照出一个小小的她。 连续两天睡起首先见到的人都是他,岁月静好得仿若回到绿水豪庭的那一阵子小生活。 阮舒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什么时候了” “下午两点了。”傅令元的掌心轻揉着她的额头,“退烧了。护士已经进来过给你换了一次药。” 阮舒毫无察觉。看来她真是睡得太沉了 “起来吃饭,嗯”傅令元问她的意见。 “好。”阮舒先是点头,随后追加。“想先刷牙。” 傅令元笑了,故意低头吻她,毫不芥蒂地在她的口腔内一通搅,才意犹未尽地从病床上下去,进洗手间里拿她的洗漱用品。 庄爻送餐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令元弯腰曲背在病床前。左手拿着漱口杯,右手拿着电动牙刷。 而阮舒靠坐在床头,安宁平静地任由傅令元帮她刷牙。 窗帘拉开着,阳光明媚的碎金撒了一地,满是温馨。 庄爻定在门口,未上前打破。 两人也确实旁若无人。 顷刻,阮舒满嘴泡沫,眉心微蹙,像是不满傅令元刷得太久了。 傅令元笑了笑,这才将漱口杯递到她的嘴边,稍稍倾斜。 阮舒就是抿了漱口水,冲洗口腔里的泡沫,然后吐回漱口杯里。 傅令元先把漱口杯和牙刷搁在病床柜上,捏住她的下巴微太高她的头:“乖,张嘴我看看洗没洗干净。啊一个。” 边说着。他像牙医哄小孩子似的,做了个“啊”的示范。 阮舒:“”翻了个白眼,才不愿意陪着他一起犯幼稚病。 傅令元斜斜一勾唇:“既然你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检查,那我们就换另外一种。” 话的最后一个字尾音,吞没在他低头而来含住她的唇,一阵扫荡般地检查。 阮舒:“” 扫完后,傅令元松开她,一边添了添唇,一边用指腹擦着她的嘴唇,眉眼间笑意荡漾:“检查完毕,刷得非常干净。是不是该奖励一下刷牙工勤勤恳恳的工作” 言闭他作势又要吻上来,阮舒别开了脸。 傅令元就在她的脸颊上轻描淡写地吃了下豆腐,便端着漱口杯和牙刷回洗手间里清洗。 阮舒则转回眸来,望向门口的庄爻,倒并未有任何的尴尬。 “姐。”庄爻亦无任何的尴尬,继续自己的步伐,走到她的床前,拉出床上桌,把食物放上去,笑笑,“可以吃饭了。” 554、只要伺候好你一个人就够了 , “谢谢。”阮舒注视着他。 自然不仅仅谢他邦忙送餐食,更谢他把傅令元找来。 庄爻会意,安静一瞬,道:“对不起,姐。” 阮舒摇摇头:“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庄爻凝定她的面容,又道:“幸好,你没事” “嗯,我没事。”阮舒莞尔。 “吃饭吧,姐。”庄爻提醒,把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傅令元在这时从洗手间里出来,率先抢过筷子:“你的手不方便动,我来喂你。” 庄爻原先所站的位置一下子被挤走。 傅令元坐下在床边,左手拿汤勺,右手拿筷子,先舀了一勺的汤,吹一吹。然后送到阮舒的嘴边:“饭前先喝汤。这温度可以的。” 阮舒:“” 见她不动,傅令元自喉咙里“嗯”了一声。 阮舒滞了一滞,最终没有拒绝他的服务,直接饭来张嘴。 傅令元高兴得很,喂得愈发起劲。 庄爻轻轻闪烁着眸光,不再当电灯泡,默默地转身离开病房。 待病房里又只剩他们俩,阮舒戳穿傅令元:“你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了”傅令元口吻费解。语气里却隐隐一股子遮掩不住的嘚瑟。 分明明知故问。 阮舒翻了个白眼,不刨根究底他的幼稚。 一顿饭又喂了二十来分钟,差不多是一半她吃,一半他吃。 饭后,阮舒把荣一叫进来病房。 “大小姐”荣一的小眼神在傅令元身、上有意无意地一瞟一瞟的。 傅令元依旧霸占着床边的位置,当着荣一的面,给她喂新鲜切好的水果不用猜,他又在炫耀了 阮舒倒是也没有拒绝,他有递过来,她便吃,边吃边问荣一话:“梁道森和庄以柔还好好地藏着吧” 对他未有丝毫的避讳。傅令元轻轻挑了一下眉。 荣一见状有点生气,生气但还是闷闷地做了回答:“是,还好好地藏着。吕品正在带人到处搜寻。” “好。”阮舒表示自己明白这个情况,然后吩咐,“那就不冒险见面,你能不能去安排一下视频通话” “现在”荣一确认。 “嗯,现在。”阮舒点点头,“难办么” “没,不难办。”荣一摇摇头就是一个准备一个电脑的功夫而已。 “好,那抓紧时间吧。” 荣一未耽搁,马上退了出去。 傅令元又用牙签将半颗草莓送到她的嘴边。 阮舒摆摆手:“饱了,不吃了。” 傅令元没有面前她,把水果盘放到病床柜上,表达了不悦:“不能先静静养伤” 阮舒蹙眉:“事关闻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其他内部成员的讯息。而且极有可能与一灯大师有关。不把话问清楚庄以柔,我心里总是吊着,难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尽快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你既然在,顺便也听听,心里有个数,往后面对孟欢和一灯时。也能更敞亮些。” 最后这一句分明是为他着想。 傅令元笑着捉起她的手吻了吻:“好,全听你的。” 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在这时响在房间里:“喂喂喂,怎么只是亲个手我以为这样搞突击,能看到你侬我侬少儿不宜。太让我失望了。怎么都算是劫后余生你们难道不该激情地啪啪啪来热烈庆祝一番” 阮舒:“” 这熟悉的嗓音,这熟悉的语调,不是褚翘还是谁 正是病房的门被褚翘悄悄地打开了半扇,此时此刻她探进来半个身体,冲他们二人直撇嘴。 既已出了声,褚翘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径直凑到阮舒跟前,伸手托住阮舒的下巴,对阮舒近距离地左瞅瞅右瞧瞧,旋即鉴定:“嗯,脸色可比半夜我见到你时要好很多。” “拿开你的爪子。”阴仄仄的威胁,来自一旁的傅令元。 褚翘偏要和傅令元作对,非但没有收手,反将手探向阮舒的胸口,当着傅令元的面,隔着衣料捏了捏阮舒的软团:“小阮子,果然你不穿内一时的手感更好欸” 病房内的温度骤降。 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手便被傅令元一把打开。 打在皮肤上的动静清脆,必然非常用力,阮舒听着就觉得疼。 而果然褚翘捂住手背非常地生气:“傅三你恩将仇报” 傅令元手臂揽着阮舒,母鸡护着小鸡似的,把阮舒的衣服拢好,同时对褚翘黑脸,“一码事归一码事。这次你送她来医院所邦的忙,我已经还你了。” 褚翘冷冷一哼:“我才不需要你的还。我只要捏一下小阮子的胸就够了。” 这话自然又刺激到傅令元:“在江城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我要是真离小阮子远了,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不回老婆呢”褚翘怼回去。 傅令元的脸再黑一度:“看来你们家给你的相亲力度还不够大。” 褚翘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什么,瞬间勃然:“好啊傅三原来是你向我们家告密我提前回来荣城的消息害我被抓回去的” 傅令元坦坦荡荡。并不否认:“你就是缺个男人来管教你,才阴阳失调的。” 阮舒:“”呃不能再让这两只幼稚鬼互怼下去了 未及阮舒调解,但听褚翘半是气急败坏,半是志得意满:“你才阴阳失调。我已经有男人了” 嗯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 褚翘则刚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太冲口,神情间少见地露出一抹赧色。 阮舒诧异之余,也不小心脱口而出:“你昨晚真的扑倒马以了” 傅令元听言亦挑眉。 褚翘有点急慌慌,朝阮舒直使眼色。 阮舒瞥了一下傅令元,读懂她的意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妮子害羞了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方便和褚翘讲闺蜜间的私房话,她选择了支开傅令元:“我晚些时候想吃猕猴桃。” 傅令元再度黑了脸,但倒也并没有反对,临走前却向阮舒索吻:“得补偿我,这原本该是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恶,”褚翘即刻在一旁作呕吐状。 傅令元不予理会。兀自低身,指了指脸颊,执意等着阮舒的回应。 阮舒翻一记白眼,却没拂他的面子,也不介意褚翘的在场,朝傅令元倾过身去。 怎料,就在她的唇马上要触上他的脸时,他故意转过头来。 于是嘴唇贴着嘴唇了 他为了防止她挣脱。还将手掌按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阮舒:“” 吻完之后,傅令元才带着“可把我嘚瑟坏了”的洋洋自得,暂且离开病房。 褚翘正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万万没想到他还是这样的傅三。” 阮舒淡淡一抿唇,马上切入主题:“你真把马以给睡了” 褚翘有点小娇羞地眨巴眨巴眼睛。 得到确认,阮舒愈加惊诧。她发誓她不是小瞧褚翘,她只是觉得马以着实难攻克。现在,褚翘这把热情的小火苗还真把他给融了 “你怎么成功睡到他的”阮舒忙不迭八卦。 褚翘即刻愁眉苦脸,蹭地坐到床边拉住她的左手:“我昨晚竟然断片儿了到现在都没记起来怎么回事儿” “”阮舒怔了怔,“你喝多了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褚翘神情纠结:“我只记得,我去聚会现场了。大家角色扮演,我穿护士服还真穿巧了,因为专家本色出演,一身白衣大褂。” “然后大家就各种玩游戏。专家性格冷淡,不合群,不怎么参与。专家的师兄倒是比较热忱活跃,比较照顾我,带着我一起。” “再然后,”她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就记到我和专家的师兄组的队老输,被灌了不少酒。我好像实在喝不下去了,也内急,就去上洗手间。就没了。等我醒来,我就被专家压在身下。嘿咻嘿咻了” 阮舒:“” 马上她便揪出重点:“你被马以压” 傅令元走出病房,并没有真的去买猕猴桃他倒是真想亲自去,奈何现在青天白日的,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不能随意四处走动。 一出来看到庄爻,傅令元下意识地想让他去代办。转念又不愿意再给庄爻往阮舒面前表现的机会,遂,打电话给二筒。 交待完二筒后。回过头来,傅令元发现庄爻在盯着他看。 傅令元主动走过去,往后靠上窗户框,姿势闲恣,冷不丁就提问:“更喜欢江城,还是海城” 庄爻沉默地看他,似在思考他此般问话的目的,片刻后。非常官方地回答:“两座城市,各有优缺点。”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海城。”傅令元瞍他。 庄爻狐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傅令元扬起一边的唇角,不作声。 庄爻静默地与他对视,亦不追问。 顷刻,傅令元率先打破沉默:“这一次,谢谢你能想到找我来。” “不是为了你。”庄爻说。 “嗯,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姐。”傅令元似笑非笑。 庄爻不知是否他自己过于敏感。觉得傅令元又在刻意强调身份的问题。 他不需要傅令元的刻意强调。所以他重复他的话:“是,我是为了我姐。” 傅令元依旧似笑非笑,下一句又换了个问话:“那个姓梁的挡箭牌呢” 语气和措辞都非常地不客气。 面对傅令元,即便乍听之下再正常的话,庄爻也要在心里多琢磨一下,才中规中矩地回答:“暂时不会来打扰你和姐的。” 傅令元幽深地瞳仁不动声色地微敛一下,若有深意:“嗯,他最好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庄爻听言转过头去看他。 傅令元则已经看向窗户外。 而这无意间地一看窗户外,视线范围内却是捕捉到几抹熟悉的身影。 傅令元微微一怔,旋即极轻地皱了一下眉,表情沉凝,若有所思。 数秒后,他转身阔步迈出,回阮舒的病房。 病房里,阮舒正听褚翘绘声绘色地讲述到她如何尴尬地从酒店房间落荒而逃。 傅令元的回来打断了她们二人。 而阮舒也第一时间留意到他眉宇间的严肃。 褚翘极度不满:“傅三,不是让你去买猕猴桃,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有事问你。”傅令元径直停在她跟前,“傅家的人怎么也在医院里” 因为不习惯他称他自己的家人为“傅家的人”,褚翘的脑筋打了一瞬的结才反应过来:“是,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妈和你妹妹都在,你爸半夜胃溃疡进来的。” 阮舒应声心头一磕,下意识去仔细瞧傅令元的表情。 傅令元的侧脸一如既往地坚毅,倒没有太特殊的表情。间隔一秒钟后问:“你有没有多嘴什么” “我是那种人么”褚翘简直要被他气死,转念倒是又记起什么,望向阮舒,“小阮子,你来荣城,是不是碰到过清梨” 阮舒一怔忡,点点头:“嗯。和梁道森去上坟的时候碰到过。” “上坟”二字入耳的瞬间,傅令元的眼眸深处划过一道冰冰的冷光。 “凌晨梁道森从这儿离开的时候,清梨看到他了,还认出来他和你是一起的,就和我提起了。”褚翘告知,旋即眼珠子往傅令元脸上兜回去,“喂,傅三,你爸这回胃溃疡发作得还挺严重的。呕血了都。既然在同一家医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傅令元冷笑:“你是要我到他面前,气得他再呕血么” “”褚翘蹙眉,“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再怎么断绝关系,他好歹是你爸。” 傅令元已走回到阮舒的床边,背对着褚翘:“我现在是我妈娘家里的人,是陆家的人。” 病房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沉重。 阮舒抬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也正垂眸看她,手掌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嘴里则在继续和褚翘说着话:“既然他们恰巧也在这里,我和阮阮之后进出会更加小心的,不想徒添麻烦。” 一方面,阮舒在海城是失踪状态,不想被人知道她的所在,傅家自然也不行。 另外一方面,他和阮舒已经离婚,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更不能被人知道他们俩最近在一起。 褚翘瞅着他们夫妻俩,心里闷气堵得慌最近和他们俩走太近。近得常常忘记他们一个是青门的大老,一个是庄家的家主。 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且全都和她作为警察的身份,有冲突对立的一面 三个人都没有话说的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算是及时救了场。 进来的是荣一,发现褚翘也在,他言语谨慎:“大小姐,电脑给您送来了。” 褚翘微讶:“小阮子。你该不会要办公吧” “不是。”阮舒笑笑,“无聊,想看个电影解闷。” 傅令元直接下逐客令:“你已经探视过了,可以走了,不要影响她休养。” 褚翘气咻咻,噌地扭身就走,头也不回。 阮舒不是特别高兴傅令元对褚翘的态度:“也就她脾气好,容量大。才没对你怎样。她邦过你那么多次,你不能对她稍微客气点” “她邦我的,我都会用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回报她。客气能拿来当饭吃”傅令元笑得闲散,“而且,我为什么要把其他女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我只要伺候好你一个人就够了。外人爱怎样怎样。” 信口又是情话。 情话女人总是爱听的。 怎么都无法免疫。 阮舒唇边旋开淡淡轻弧,越过傅令元的身侧,看到不小心当了电灯泡的荣一的颇为复杂的目光。 阮舒未再与傅令元继续腻歪,让荣一把电脑放过来到她的床上桌。 傅令元拢了拢她披在肩膀的外套。再拉高些她的外套拉链,明显是先前褚翘用手戳她的胸给他造成的后遗症。 待他坐到床边,荣一已经把电脑的屏幕调试清楚,那头出现了由梁道森陪同一起坐在电脑前的庄以柔。 难得能见一见真正的梁道森,傅令元不由仔细地打量他。毕竟从外表上看,和闻野所易装的梁道森一模一样,是故傅令元的目光并友善不起来。 当然,傅令元的位置在摄像头以外,梁道森和庄以柔并看不见。 双方都稳定下来后,梁道森率先彬彬有礼地问候:“阮小姐。” “梁先生。”阮舒回之以问候,没有开门见山,先客套两句,“不知道梁先生和庄小姐住得可好” “谢谢阮小姐的照顾,我们很好。”梁道森由衷表达感激,“我们方才都听您身边的荣保镖和我们说过了。闻先生已经发现我和阿柔私奔,如今人在荣城。阮小姐您为了保住我们和闻先生起冲突,甚至受伤,我和阿柔着实愧疚。” 阮舒转眸盯着庄以柔,玩笑问:“庄小姐应该相信,我是真的遵守我们之间的契约精神吧” 庄以柔表情间难言内疚之色:“之前是我警惕心理太严重,误会阮小姐了。有多言冒犯的地方,望阮小姐谅解。” 阮舒顺势便进入正题:“那么就请庄小姐继续我们之前中断的谈话,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阮小姐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庄以柔的态度可比之前爽快太多了。 看来这回受伤,还是有附带价值的心思兜回来,阮舒问:“你说,你的爷爷一年前已经去世,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你爷爷,那个人是不是一灯大师” “一灯大师”的名号,上回在游轮上,问过梁道森,梁道森是不认识的。如今又拿来问一次庄以柔。得到的是差不多的答案:“抱歉,阮小姐,我不认识什么一灯大师,也是第一次听说。” 阮舒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因为比起新冒出一号人物,她更希望能有关于更多的现有人物的线索。看来猜错了,一灯大师没有海城、江城两地跑 敛了敛思绪,她重新问:“那除了闻野之外,假扮驼背老人的另外一个人是” 庄以柔却是先问:“阮小姐清楚自己的姥姥出自阮家,对吧” 阮舒一愣和阮家有关 “那阮小姐应该是知道那个人的。”庄以柔的表情稍微有些严肃,“他离开了江城几十年,以为我当年年纪小,记不得他。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只是他又回来找我爷爷的时候,我假装不认识而已。” “究竟是”阮舒心里已在细数她所知道和阮家相关的人。庄佩妤,阮双燕,还有 便听庄以柔告知:“就是阮小姐你母亲的表哥,也就是你该称之为表舅的那个人。” 他阮舒怔忡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她方才最后还没想到的,就是阮双燕的丈夫。 可 那个人不是傻子么 且,不是已经死了么 555、保命符or催命符 ,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死 闻野是阮双燕和庄满仓的私生子,阮双燕的傻子丈夫实际上没死,并且和闻野是同一团伙的人 猝不及防之下,阮舒颇有些凌乱。 庄以柔在继续为阮舒解答:“阮小姐你的那位表舅并没有死。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非常确定,我小时候见过你的那位表舅。以前我不知道他是谁,印象中他和我爷爷的关系特别好。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但早几年,他时不时会来看我爷爷。不记得后来何时起,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差不多十一年前,他又重新出现了。也和以前一样,每隔一阵子就会来看我爷爷。可每次都神神秘秘的,我爷爷也不和我透露他是什么人。他以为我不认得他,毕竟以前见他的时候,也就五六岁的年纪。而且他的外形有很大的变化。但其实我记得。” 大概因为十一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阮舒每每听到类似的这个时间。心里头都会不由自主地噔一下。 庄以柔的话未停歇:“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和我爷爷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我爷爷生病去世之前,交待过我。假如他病逝了,不要让外人知道。” “我没想到这样的交待是为了让那个人易装成我爷爷。我也没想到他能装得那样像。第一次见他化妆成我爷爷的样子,我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是我爷爷起死回生。” 消化着上一部分的信息,阮舒蹙眉,提出不解之处:“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我的那个傻子表舅” 她记得以前褚翘告诉过她,阮双燕的傻子丈夫在阮双燕怀孕期间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庄以柔尚未出生吧照她所言驼背老人也不曾与她透露过,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便见庄以柔的神情颇为悲戚:“是我爷爷” 因为喉咙的哽咽,庄以柔暂且中断了一下。 身旁的梁道森揽住了庄以柔。 庄以柔靠到梁道森的肩膀上,缓了片刻后,才红着眼睛把话续上:“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保命符。我爷爷对那个人存了提防心理。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所以他病逝之前告诉我那个人在阮家的身份。以防将来有个什么万一,我能以此为把柄。” “我之前没太放在心上,因为那个人对我确实挺好的。代替我爷爷好好照顾我。可后来他利用阿森,我渐渐觉得不安了。” 阮舒听言沉默,沉默在“保命符”三个字上保命符。如果自身优势不足,时机又不合适,何尝不会转变为催命符 忖着。阮舒问:“那我的这位表舅,得以死遁,是不是你爷爷在其中有邦忙” 死遁之后的身份、生活,全是问题。既然能和驼背老人亲近,多半和驼背老人脱不了关系。 “我爷爷没有和我细说。”庄以柔摇摇头。 阮舒真正要探究的是:“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这位表舅和闻野、庄爻是什么关系闻野的干爹、庄爻的养父,是不是就是他” 之前就已经完全排除了真正的驼背老人是干爹和养父的可能性。 同样也是之前就认为干爹和养父为同一人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方才,在庄以柔谈及“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但早几年。他时不时会来看我爷爷”的时候,她联系起来的是闻野和庄爻被收养的事情。在庄爻透露的那丁点儿回忆里,他和闻野起初确实生活在江城。开始接受秘密培训。 假设,傻子表舅彼时其实死遁,依旧留在江城。所以才能时不时来看驼背老人,那么他留在江城,和闻野、庄爻小时候的时间是重叠的。也就非常有可能就是闻野的所谓干爹、庄爻的所谓养父。 庄以柔又谈及的“不记得后来何时起,再也没见过他”,或许差不多就是闻野去美国、庄爻进少管所、养父去世的时间段 再后来,十一年前左右,傻子表舅重新出现,又继续和驼背老人接触。由此,傻子表舅不难对驼背老人熟悉,假扮成驼背老人,也就不容易露马脚了。尤其还有一个驼背老人的孙女邦忙打掩护。 而傻子表舅易装驼背老人、闻野从美国回来。庄爻变成林璞进入林家,全部都是这一年期间发生的事。之前她又从庄爻的态度上揣度过易装成驼背老人另外那个人或许是比闻野和庄爻地位更高一些的领导第541章,那么干爹和养父的可能性终归是比较大的 越琢磨,阮舒越觉得自己所捋的这条线是合理且顺畅的。 阮双燕的傻子丈夫,原本就是闻野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当年四岁的闻野被傻子带走,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假如真如此,闻野究竟知道不知道,干爹就是自己亲生母亲的丈夫 后续接连一长串衍生出来的问题阮舒未来得及多思,便听庄以柔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干爹和养父。” 很显然,她在这件事上邦不到她。 阮舒眉心轻蹙。锲而不舍,继续刨根:“你没碰到了闻野、庄爻和他碰头的情况” 庄以柔摇摇头:“上一任家主在会展中心遇到爆炸案,我才头一回见到闻先生。再往后。隔了好几个月,就是闻先生和庄爻二人与阮小姐你来到江城,才比较频繁。而阮小姐你来江城的头三个月。那个人才来江城呆了好长一阵子。也是他假扮我爷爷的一年来,滞留过的最长的时间。闻先生和庄爻与他就算碰头,也会避开我的。” 这回答和梁道森的相差无几。 也确实。他们避开庄以柔和梁道森实属正常。 阮舒再问她确认:“我订婚当天,来的就是我那位表舅所易装的你爷爷,这没错吧” “嗯。是的。”庄以柔点头。 暂时也没想到还有什么东西可挖掘的,阮舒默了默,最后问:“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或许值得告诉我的” 庄以柔皱眉,考虑片刻,揪了件乍似有些无关紧要的事:“可能是闻先生的性格原因,虽然那个人比闻先生年纪偏长,不像庄爻和闻先生是平辈,但无意间一两次我撞见闻先生来我家找那个人,看闻先生对那个人的态度,不是特别有礼貌。” 不是特别有礼貌阮舒心头一磕。自然而然便记起闻野面对一灯大师时的态度。 所以,她此前推论是不是又要反复再反复一灯大师和傻子表舅,真是同一个人 视频通话结束之后,一旁始终没有机会插话的傅令元出声问:“你调查一灯的原因在这里” 具体事情,傅令元不清楚,不过通过阮舒的问话,和庄以柔的答话,不难理出来,阮舒在怀疑一灯和她在江城遇到的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是重合的。 “是。”阮舒点点头,尽量简洁地把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傅令元。 傅令元听完之后,眉峰耸着,湛黑的眸子亦眯着,忽地勾唇:“一灯大师的闭关之谜大概有了答案。” “闭关之谜”阮舒颦眉。 傅令元似笑非笑,别具深意道:“你失踪的头三个月,也就是我在美国的那三个月,一灯大师闭关修行了三个月。” 556、他能争取的只有她 , 阮舒挑眉这不就又和庄以柔方才所说的,“阮小姐你来江城的头三个月,那个人来江城呆了好长一阵子”,在时间上完全吻合 那么,结合闻野对待那个人和对待一灯大师一样态度不太好,以及目前为止,暂时没有这个团伙其他新的成员信息的出现,进一步能够断定,一灯大师和阮双燕的傻子丈夫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一灯大师的真实身份 阮舒茫然了。 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却牵扯出另外一股脑儿问题 傻子表舅不是傻子,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是傻子以讹传讹抑或表舅自己假装成傻子 如果他假装傻子,那岂不得从小装到大为什么要装傻子如果没记错,当时他们家里的经济状况非常差,如今的一灯大师明明如此有智慧,何至于家徒四壁 其他人便也罢了,阮双燕是给他当童养媳的妻子。是否知道他装傻他后来又为什么要死遁他彼时知道阮双燕被庄满仓强歼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么他当年的“死”是如何发生的又存在怎样的蹊跷 他死遁之后是在驼背老人的邦助下继续藏身在江城的从他死到阮双燕死,中间间隔的三年他都在干什么为何对在庄家当女仆的阮双燕不管不问 而阮双燕死后,假若真是傻子表舅先后培养了闻野、庄爻和孟欢,分别搅和在庄家和陆家的内部之中,目的在哪儿 复仇么 复什么仇 和陆家什么仇什么怨她完全没头绪。 和庄家什么仇什么怨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要报复庄满仓强歼了阮双燕。 但,这点小目的,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他利用闻野、庄爻和孟欢这三个孩子所铺展开的架构和大局。不是么 还是说,一灯大师也只是其中一个阶梯,往上有更厉害的团队领导人尚未浮现 至于庄爻,一灯又是如何从余岚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庄爻的很早之前她便猜测过,庄爻的养父既能救庄爻,又能告诉庄爻杀母仇人的讯息,那么当年极大可能就在现场亲眼目睹,才会认识迫害强子和强子母亲的人第504章。 若非如此,岂不代表庄爻养父告知庄爻的杀母仇人的讯息根本就是假的,是哄骗庄爻的 另外,关于一灯和庄佩妤之间的关系。庄佩妤既然和一灯有交情,那么究竟知道不知道一灯大师就是她在阮家的那个傻子表哥 一灯大师在海城用的是阮家傻子的面貌,还是也易了装 “” 非常多的问题。 遗留的待解之谜,加纷至沓来的新的困惑。 一灯和傻子表舅身份的重合,冲击太大,阮舒太凌乱了,太凌乱了,脑子稍微转动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打结了。 傅令元在这时双手捧住她的面颊,转过来她的脸,拇指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按揉,深折眉,口吻命令:“想不通就别着急想,慢慢捋。或许后面再有新的线索,一下子就通畅无阻了。” “现在能够确定一灯的真正身份,已经是个非常大的迈进了。顺着这个往下探究,必然能挖掘出不少的东西。” 阮舒点头认同。确实,不枉费她在闻野面前死死咬紧口风,被闻野那般践踏也不交出庄以柔,换来的这个消息太值得了。 傅令元倾身而来亲了她一口,紧接着却是责备:“下次不要再牺牲自己的安危去做这种事了。不值得。” 他这自然是将她之前对庄以柔所说的话听到心上去了。彻底明白她遭遇枪击之前,先遭遇了闻野的b问,b问庄以柔的下落。 阮舒不置与否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的,很多事情,不冒风险,是达不到目的的。 顿了顿,她转开话题:“之前调查阮双燕的尸骸案时,根本没有放太多的注意力在阮双燕的傻子丈夫上,现在有必要问褚翘要一份他的档案资料。” 当然,能够预想到,那种官方的资料可能并看不出太要紧的信息,但总得对傻子表舅有个基本的了解,比如姓名,比如年龄,比如当年的死因,比如长什么样。 说要做,她马上就给褚翘拨去电话了。 褚翘被傅令元赶出阮舒的病房后,其实并没有离开医院,转而去了傅丞的病房,探视傅丞,毕竟凌晨来的时候,傅丞在休息,未见上面。 阮的来电进来时,她正和傅丞、傅夫人聊家常。 瞥见屏幕的显示,即刻抱歉地和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出去走廊接起,故作生气的口吻:“你不是在和傅三腻腻歪歪浓情蜜意地看电影,怎么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阮舒“”一瞬,还是就先前傅令元的不礼貌,向褚翘致歉,“他态度太差劲了,以后他再找你邦什么忙。你不要再搭理他了。” 褚翘傲娇一哼:“我可不敢得罪他这种小人。回头又挖空心思往我家里人那里告密,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还是我毕竟他总是来阴的,暗箭难防。” 阮舒淡淡一抿唇,附和她的观点:“确实。他是个报复心理极重的幼稚鬼。” 一旁,傅令元恣意闲散地吃着她先前吃剩的水果,将她的话当作对他的夸奖,欣然接受,映衬着他身后的阳光。笑得眉眼花花。 阮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褚翘敏锐道:“你这话听着可完全不像说他的不是,更像在和他打情骂俏。” 阮舒:“” “行了行了,”褚翘撇撇嘴,“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女不跟男争。就傅三那混蛋德行,早在他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得一清二楚了。” 阮舒淡笑,由衷道:“你以前能和他这样的人成兄弟。够有魄力的。” “比不得小阮子你有魄力,能治得了他。”说着,褚翘压低声音,“讲真的,瞧他在你病房里的样儿,简直忠犬八公啊所以真应验了那句话,世间的所谓爱情,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物降一物。” “那高冷冰山的马医生就是注定要被你降服的。”阮舒大有调侃的意味儿。 “小阮子。你跟傅三呆久了,越来越学坏。”褚翘嗔她,难得地有点女人的娇羞,马上转移话题,“你还没说打电话来找我什么事。” 阮舒也不再和她开玩笑,正了正神色和语气:“想找你邦个忙。” “直接说,别卖关子,能邦的我尽量邦。”褚翘一贯地爽快,既爽快又不随意夸下海口。 “你手里头有没有关于阮双燕的那位傻子丈夫的资料也就是我在阮家的那位远房表舅的资料。”阮舒问。 褚翘在所难免要狐疑:“怎么了你突然好奇起他” 阮舒自然无法和她明言,但也不完全撒谎:“碰到点事儿,需要翻看一下那位表舅的资料,了解一下情况。” 褚翘明白她的不方便,也不深究,只问:“要的急么” “不急是不急,但是” 阮舒后边的话未完,褚翘便接过:“好啦,我知道啦,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我江城的同事,让同事把资料传真过来。” “谢谢。”阮舒恳切。 褚翘撇撇嘴,嘀咕:“你上哪儿再去找像我这么棒的朋友” “嗯,是,”阮舒莞尔,“很幸运,能拥有你和马以这么棒的两个朋友。” “你夸我就夸我。带上专家做什么”自打昨晚断片地和马以真枪实弹了,褚翘完全一改常态,提起马以就出来小女儿家的那种别扭。 她也不愿意的,一点儿都不像原先恣意爽快的她,但就是不受控制。 破个处罢了,万万没想到会整成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状态 褚翘匆匆地再次转开话题:“还有其他事么我可不敢再耽误你和傅三腻歪的宝贵时间。我这边也和傅伯伯、傅伯母话聊到一半。” 阮舒听言心头一顿,下意识地瞥一眼傅令元的方向。 傅令元这个时候正巧去门口接过了先前指派手下去买的猕猴桃,到洗手间里清洗外皮准备下手处理好给她吃。 阮舒便稍微压低音量。问:“傅伯伯的病情严重么” 褚翘把凌晨时分遇到傅清梨时她说过的话第551章转述一遍给阮舒,继而颇为叹息:“主要还是在傅伯伯的脾气温不下来。按傅伯伯的原话讲,就是家门不幸,接连出了傅三这个逆子和清辞姐那个不孝女,他没被气死已经算命大。” 阮舒脑子里浮现出傅令元因为擅自作主和她结婚被鞭笞的后背,浮现出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时见到的别别扭扭的傅丞。 最后浮现出去年那日在荣城这里的傅家老宅,傅丞如何无情地将傅令元驱逐出家门,傅令元又是同样如何无情地和傅丞断绝父子关系。 她不免有些为傅令元感到欷歔。 因为她知道。虽然傅令元确实和他父亲处不好关系,但去年那场断绝关系的戏码,更多地是做给陆家看的,是为了更加干净地撇清他和傅家的联系,从而更加亲近陆家,博取陆振华对他的信任。 想要得,就必须要所有舍。 在通往他“海上霸主”这个野心的道路上,傅令元舍弃了亲人。 而即使他一再强调。对她和他的野心两者之间他一定要鱼与熊掌兼得,却也其实在所难免地在很多时候不得不牺牲她。 他的亲人与他如今所走的路有着泾渭分明的黑白线,注定了他的亲人永远不会谅解他的选择。 她呢她在一度的无法容忍、一度的被伤害、一度的怨恨他之后,最终走到今天,选择隔着杀兄之仇情况下,与他及时行乐,没有未来地有一天过一天。 她恍然,相较于他的亲人,她大概是唯一能够谅解他的人了 他为了能留住她,一再地降低他自己的身份,一再地害怕她放弃他,除了他爱她之外,或许也有一小部分原因在于,他走上这条歧途之后,和傅家之间恢复感情的可能性便为零。他能争取的人,只有她 只有她 这是不是就好比,古代的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为了登上高位,注定了得众叛亲离,注定了得孤独一人高处不胜寒而傅令元算是在垂死挣扎,非要争取到两全其美不可 阮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如果没有陈青洲的死,她想,她是会毫无顾虑且毫不犹豫地陪他去抵抗那份寒冷,直到最后。 现在 至少暂且能让他不那么孤单吧 她太久不吭声。褚翘在狐疑地唤她:“莫西莫西小阮子你还在么” “嗯,还在”阮舒敛住神思,静默半秒,又开口,“翘翘,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褚翘忽然变得特别激动,“你喊我什么我听错了么” 阮舒怔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顺嘴,把手机里备注的对褚翘的称呼直接叫出来了。 “小阮子快快快快你再喊一次快点快点快点否则你无论你拜托什么我都不会答应”褚翘明目张胆地威胁。 阮舒:“” “小阮子快嘛,就再喊一次。”褚翘开启撒娇模式。 阮舒也不想无谓地浪费时间,当然也没有特意单独拎出来这个称呼,怪肉麻的,所以就只重复一遍她前头的话,“翘翘,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哇噻噻噻噻噻噻”褚翘即刻欢呼雀跃,“小阮子你总算不再对我生疏地褚警官来褚警官去的了” 阮舒:“”她这幼稚病,和傅令元有的一拼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褚翘没忘记愉悦地回归正题:“来吧,小阮子,又要拜托我什么事是又有什么人的背景资料想了解” “没,不是。”阮舒觉得有点好笑,因为褚翘的语气搞得好像她是私家侦探。 当然,阮舒心里拎得清楚,褚翘愿意邦她找傻子表舅的资料,已经是在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了。 转悠回心思,她说:“是关于傅家那边。正好也过年了,想对傅家的几位长辈表达点心意。但我肯定是无法亲自出面的,所以就想让你邦忙以你的名义送。” 去年春节,她是被傅爷爷临时掳来荣城的,随后她就和傅令元离开傅宅,别说新年礼,就是连年都没有在一起过。 今天春节这阵子。恰巧也在荣城。傅令元他去年因为刚和家里吵架,心情特别不好。今天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想法的。毕竟不管怎样,他这都算有家归不得,况且家还明明近在迟尺,亲人也近在迟尺 褚翘闻言,颇具深意:“小阮子,傅三有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他自己作得他自己众叛亲离。你还在背后为他体贴至这般,而且你们都离婚了。你真是我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冰山美人小刺猬么” 阮舒微微一怔,旋即看向洗手间的方向,听着里面的水声,抿了一下唇这算体贴么她不知道 如果这就算体贴,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或者应该说,她从未刻意去学过。 她发现,很多以前她所不具备的东西。全都学来的。而是,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自然而然就会了。 是的啊,于不知不觉中,自然而然就会了。 全都是因为爱,爱把人的那些与生俱来的能力全部召唤了出来。 而对阮舒来讲,更进一层:她甚至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是由傅令元召唤出来的。 至于今天这件事。就她本身,以前并不是个注重亲情的人,即便如今她非常珍惜陈青洲、黄金荣和庄爻,也仅此而已,不会泛滥到要去主动关心傅令元的亲人。 驱使她想做这件事的原因,仅仅因为傅令元。不要问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不问傅令元的确认,她也知道,傅令元很在乎傅家的人,傅令元的内心深处是记挂他们的。 笑着,她回答褚翘:“是,还是,一直都是刺猬,始终不曾改变,一不小心就会重新竖起浑身的刺来扎人。” 她说这话时,傅令元恰恰从洗手间里端着猕猴桃出来,全听了个着。眉梢稍稍抬起,用眼神询问她。 阮舒清清淡淡地撇开脸,不理会他,听着听筒里褚翘答应道:“这么让我白白占便宜当好人的事,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做全都包在我身、上了” “好,谢谢,那就全都拜托你了。”阮舒莞尔一笑,结束了通话。 傅令元已坐到床边来,往她嘴里递了一片切好的猕猴桃,瞟了瞟她攥在手里的手机:“不就让调个资料,聊这么久还聊到刺猬了” 阮舒咀嚼完猕猴桃,不咸不淡道:“女人的私房话,男人不要打听。”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一下:“如果你交了褚翘这个朋友,反而有了更多的秘密,我得及时扼杀,斩草除根。” “”阮舒无语地翻了记白眼。 傅令元衔了一片猕猴桃。作势要喂给她。 阮舒受不了一整天都在和他交换口水,坚决抵制。 傅令元也不勉强她,自己吃掉,随后掌心摸上她的脖子:“说起刺猬,我送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也不见你拿出来宠幸它。” “又丑,又扎人,收到的最难看的礼物,有什么值得宠幸的”阮舒数落,“而且该过的是离婚纪念日,哪来什么结婚纪念日” 傅令元的手指猛地在她的脑门上重重弹一下,沉默不语地表达了他的不高兴。 迫不得已离婚的这件事,对于他来讲,一直都是隐痛。 阮舒原本也就是顺嘴提及,见状,她心中轻轻顿着,顷刻,主动倾过身,吻了吻他。 557、放飞自我 , 傅令元对她的每一次主动,无论举动大小,总是在所难免微讶的,稍抬了眉梢注视她。 阮舒在他的注视下,淡淡道:“已经戴过一次了。只是不习惯戴首饰,嫌麻烦,所以又摘掉了。” 傅令元闻言重新凝聚起眸中的笑意:“骗子。” 阮舒:“”他学的分明是她的语气 “真可惜。”傅令元遗憾,捉着她的手摩挲着,轻叹。“这过年的档口,要是能戴上给我瞅瞅该多好。” 阮舒撇着眼,不说话。 手机里在这时进来一通电话。 瞥见屏幕的来电显示。阮舒愣了一愣,划过接听键:“马以” “嗯。”马以语音浅淡,“听说你住院了” “是。”阮舒应着。说,“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 “嗯。”马以依旧浅淡。却是问,“褚警官还在你那里” 阮舒又是一愣他这是主动打听褚翘 敛着心绪,阮舒也不好意思去多嘴他和褚翘昨晚上的事,就问题回答问题,“她不在我这儿,不过她还在这个医院里。” “哪家医院”马以简明扼要。 “” 收了线,阮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完全是自作多情马以打电话来哪里是为了关心她分明只是为了褚翘的行踪而已 她算是真信了热情的小火焰确实把冰山给睡了 褚翘在结束了和阮舒的通话之后,马上就拨给江城的同事,让同事帮忙调取资料。 随后回到病房里和傅家二老继续唠嗑。 不多时,同事发消息来告知,资料要准备传真了。 恰巧打扰得也差不多,褚翘便向傅丞和傅夫人告辞。 离开病房往外走,差不多要到医院大厅时,褚翘的手机又进来电话。来自马以的那位师兄:“翘妹子,你不厚道,这么快又有新的相亲对象了” 新的相亲对象。指的自然就是傅令元的二哥。褚翘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不用说,肯定是答应去傅宅拜年一事,被傅夫人告知她的父母了 她不过就是应付敷衍傅夫人的而已。怎么就真的成相亲了 而且,传到专家他师兄的耳朵里,也忒风火雷电的迅速了吧 师兄的下一句话却令褚翘把先前那口咽下的老血又弄得喷出来了“你不是才刚把师弟扑倒扑倒后就了事不负责任了” 浓浓的调侃意味儿。 褚翘真想直接挂了电话怎么他也知道她和专家睡了专家告诉他的 没直接电话的原因在于她是要问他答疑解惑的:“你快告诉我。昨晚的聚会上,我不是去上洗手间了后来怎么就离开了” “你怎么会问我你自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 “啊我做过什么事” “你真不记得了” “”一提断片儿这事儿,褚翘就有点犯怂。 她没好意思承认,尤其她还自诩英明神武堂堂女警花,遂,她语焉不详地哼唧,“那个啥,不是完全不记得了,就是模模糊糊的。理不顺” 专家师兄洞若明悉地笑了笑,也不戳穿她的掩饰,只是打着哈哈道:“理不顺你就自己慢慢去理。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帮你寻找记忆的。是想给你提个醒。你又准备相亲的事儿,我师弟已经知道了。” 褚翘一时没能理解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这件事。 不经意一抬头,却发现马以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怔忡在原地。褚翘眨了眨眼睛,试图确认是不是她自己给念叨出来的幻觉。 马以在这两三秒的时间里,已然大步迈到她跟前。 毫无防备之下。褚翘原本下意识里想要躲避他的念头都来不及实际行动。 此时此刻穿上衣服戴回眼镜的专家,和凌晨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一个,判若两人。似乎又恢复成她之前认识的那座冰山。 但,他的气场明显比之前要强烈。 强撑着表面的镇定自若,褚翘笑着打招呼:“马医生。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不巧。”马以没什么具体表情地驳回她,“我是专门来找褚警官的。” 直白得把褚翘的小心脏吓得抖三抖找她做什么又为了昨晚的事儿之前她想尽办法约他。他不是都爱理不理的,现在已经太阳打西边出来地第二次找她了 她还是没有做好直面他的心理准备啊 当然,内心再凌乱。她面上的表情也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怎么了马医生找我有急事” 呃等等同样的问话,貌似凌晨已经发生过在电话里了 “是有急事。”马以的回答也和之前一模一样,连平平的语调都是标准式的复制。“找褚警官报案。” 褚翘条件反射便关切:“马医生你怎么了” 马以扶了扶眼镜脚:“遭人非礼。” 天了噜褚翘即刻一凛脸色:“谁敢非礼马医生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被非礼” “时间:昨天晚上23点36分45秒;地点:荣城娱乐会所,202包厢的洗手间里。”马以双手抱臂,后面的“人物”没再说,两只眼睛透过镜片,定在她身、上。 哈褚翘一脸懵。 转瞬反应,那地点分明是昨晚聚会的场所 而所谓“洗手间”,还用得着猜必然是她断片儿的截点 “非、非、非、非礼”褚翘不受控制地舌头打结,平生第一回如此结结巴巴。 “褚警官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马以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语气,分明是已经知道她的记忆断了片儿。 而且他冷冰冰的表情透露出,他非常不高兴。 不高兴他为什么不高兴 不高兴她把昨晚的事情忘记了 褚翘想问,但问不出口。 犯怂,犯怂,还是犯怂。 她就不明白了,她平时的艺高人胆大究竟飞到哪儿去 怎么在床上被他压,现在两人面对面说话。也被他压 “那个,马医生” 褚翘话未讲完,马以便打断她。问:“这个案子褚警官能接么” “”褚翘有点口干舌燥,心中直打鼓,觉得应付不来他。 略略一停顿。干脆顺着他话,用秉公办案的态度给自己找回些许飒飒雄、风:“马医生做个笔录吧,详细说一说你被非礼的过程。”假模假样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她自己 镜片后。马以的眸底稍纵即逝一抹精光,淡淡道:“褚警官或许可以翻一翻自己手机。手机里有视频。嫌犯作案的过程,差不多都在里面。” 哈作案过程的视频在她的手机里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她倒是真的还没仔细查看过自己的手机。 褚翘急急掏出。点开视频区域,首先第一眼就瞧见最新的一个命名为“专家嘘嘘”的文件。 嘘嘘 什么鬼 褚翘的嘴角狠狠抽搐,飞快地抬眸觑马以。 马以还是那副神情,架势像是静待着她自己观赏。 褚翘垂回眼,颤抖着手指,点击开 画面弹出,是她自己对着镜头的一张硕大的脸,醉醺醺地播报彼时的状况:“现在是bj时间23点36分45秒,我在洗手间里成功捕获一只专家。” “他、在、嘘、嘘,嘿嘿嘿嘿嘿嘿”不用怀疑,后面跟着的那一串是她银荡的笑 边银荡地笑着,她边把手机的镜头稍微偏移,照出的是门内马以站立的背影。 像是生怕被他发现,迅速一瞥后,她就把镜头移回来她自己的脸,恍然大悟道:“原来专家也需要嘘嘘的” 她打了个酒嗝,压低着音量:“好奇不好奇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欸,噢,对了,”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不怀好意地再次银荡地笑:“嘿嘿嘿嘿嘿嘿既然专家现在在那我就不要浪费机会” 褚翘:“” 这是她 她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睛 她醉酒之后如此地放飞自我解放天性 脑袋宕机一秒钟。 一秒钟之后,仿佛有一个按钮被打开。 她那部分暂时离家出走的记忆,霎时如洪水冲破闸门一般,汹涌奔腾涌现 558、完美男人 , 是的 就是这样的 她昨晚去洗手间,确实碰到马以也在用洗手间 聚会所在那个包厢的有个单独的洗手间,男女共用的。 不知是门锁坏了,还是马以进去的时候忘记上锁了当然,褚翘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专家可不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一不小心遇到女色魔就糟糕了。 回到正题。 反正就是她去洗手间,门未关牢,留有一条缝,她站在门口,看到马以在里面,站在小便器前面尿尿 哇咔咔,天知道她当时的心情给激动的专家的大门正敞开着值此机会,千载难逢她深觉在扑倒他之前,有必要先鉴定他的尺寸 于是,她开启手机的录像功能,对着镜头如方才视频里播放得那样一阵银荡后,果断走进洗手间里 手机里的视频就是这样伴着她这个醉醺醺的酒鬼的踉踉跄跄的脚步而抖动着画面。 嘿,她身为警察的基本功,即便在醉酒晕乎的状况下也稳稳妥妥的,步子足够轻,所以专家才会反应迟钝地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这使她得以顺利行至他的身侧,两只眼珠子迫不及待地就目标明确地往他的身体下方瞅。 马以却是率先往另外一侧一个转身,离开了小便器前。 “欸欸欸你等等我什么都还没看到先让我看看你再关门”她着急地追着他到洗手池前。 马以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不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甚至将她整个人视作空气。 她不甘心,靠着洗手池,自行倾着身体凑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摆了摆:“嗨。专家,我在这儿你给我看一眼好不好” 马以偏过头来,展现出一张没有表情的冰山脸:“褚警官想要看什么” 她嘿嘿嘿地笑,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往他腰下的轮廓,再看回他的脸。 马以像是没有懂她的内涵,依旧没有表情。并且转回自己的头,一心一意地继续洗手,继续将她当作空气。 她蹙眉,撇撇嘴。 瞅着马以因为洁癖担心衣服碰到洗手台面弄脏所以站得离洗手池比较远,她便矮了身体,从他的手臂下钻过去。奋力摩擦着,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挤到马以和洗手台之间。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她的口吻赌气似的。 而话刚出口,她紧接着便又打了个酒嗝 “” 褚翘盯着视频里的自己,就那么将酒嗝直接亵渎了近在迟尺的专家的冰山脸,真特么想伸手进屏幕里将她自己活生生直接掐死 玉哭无泪之下,褚翘又飞快地抬眸觑马以。 马以大山一般岿然不动。 甚至褚翘错觉他比之前又要高大,连带着身周的空气都流动缓慢,压得她呼吸有点不顺畅 忐忑地重新低垂眼帘,她的记忆随着手机的视频正播放到她打完嗝之后。 冰山脸不愧是冰山脸,面对她吐出的秽气,竟然眉毛都不动一下,她都要怀疑他的脸是不是假的了。 而事实上,醉醺醺的她非但不知道自己对专家做出了多么大不敬的事儿,甚至拿手掌覆上专家的脸颊,问:“不给我看也可以,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的三项指标,有没有都达到数据要求” “什么数据要求”马以问。 “180,180,180,完美男人的三个标准。”她报出,抬着脸,盯着他。“前两个180,你应该差不多全满足了,就剩最后一个,我得再确认确认。” 镜片后,马以的眸子微微眯起一下,像是明白她的意思。问:“你真觉得需要再确认” “嗯嗯”她捣蒜似的重重猛点头,“很关键的。” “既然很关键,真觉得只要我口头告诉你就可以我说你就信”马以又问。 “不是你不让我一饱眼福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她颇有些丧气,顿一秒,隐隐约约反应出他的言外之意,双眸顿时发光。“你愿意让我看” 马以却是摇摇头。 给了希望之后的否定,简直就是一万点暴击的失望。她的情绪登时又颓下去。 情绪颓下去之后,她忽地后知后觉,面对面紧密贴在一起的他的身体,貌似有点异样的变化 马以的手在这时按到洗手台上,丁点儿不嫌脏。仿若忘记了他自己的洁癖。 “”她眨了眨人家是壁咚或者床咚,她这是被洗手台咚 而这结果是,她的后腰硌得慌,两人更是贴得愈发无缝。 马以自上而下看着她,接着他方才的摇头,语调淡静无波地把应该讲的话讲完:“口头说不如亲眼看,亲眼看不如亲身实践。” 话落的同时,他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机盖住了。 画面是盖住了,但并没有盖住她惊天地般的问话:“专家你真的愿意和我实践” 而视频外,褚翘看到这里时,马以又伸过手。盖住了手机屏幕。 褚翘抬起头,与他对视。 “都记起来了”马以问。 褚翘咽了咽口水,思绪尚震惊在自己最后的声音里所以,专家的师兄之所以会知道她成功扑倒了专家,不是专家告诉他的,是她自己激动地向全世界宣告了 所以不止是专家的师兄一个人知道,是聚会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后续的内容就是,她被马以从洗手间里拉了出来,径直离场走人,大家用起哄和尖叫欢送了他们 高调相当高调不能再高调 而当时晕乎乎的她,竟然还在被马以拉着走的时候,像总、统游街似的,乐呵呵地对着大家挥手告别,以及抛飞吻:“你们玩得开心,我也开心地去破处了。” 天呐 天呐天呐天呐 为什么要让她记起如此丢人的回忆 她唯一该庆幸的也只有聚会上的那些人除了专家和专家的师兄,她一个都不认识,否则她的事岂不该传遍她的朋友圈她怎么见人 噢,不不就算是现在这样并非最坏的情况,她也无法面对专家呀 之前都在心里合计好了,在专家面前一定要保持住一定的女人的矜持,要收一点,不能像在面对阮舒时那般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结果呢她昨晚喝的那都是什么酒 褚翘完全不知道,她此时此刻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全部展露在了她变化缤纷的面部表情上。 马以尽收眼底,旋即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平平淡淡地提出建议:“褚警官如果觉得这份证据还不够的话,我不介意带褚警官去案发现场案件重演。” 案、案件重演褚翘的整颗小心脏都紧紧收缩起来了如此丢人的事,还要经历第二次 no她从内心最底处深深地抗拒 “那个马医生”心能凌乱,身为警察的威严不能掉,褚翘勉力打着精神笑笑:“案件的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 “褚警官是接的意思”马以探究。 褚翘暗暗深呼吸一口气:“马医生,我在职务在江城。荣城的案子不归我管辖,而且我现在已经在放春假了。” “褚警官是打算推卸责任”马以再问,“我从来没有听说,警察从一个地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就不是警察。就好比我们医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医生。” 褚翘:“” 她就说她应付不来他 却听马以紧接着说:“要之所以报案。并不是要嫌犯赔偿我的损失,只是想从嫌犯这里要个明确的答案。” “什么”褚翘迫不及待要给这件事找个突破口,而且他这语气听起来,貌似没有非常复杂。 马以又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启唇:“我满足完美男人的三组标准数据了么” “” 隔天早上,阮舒被护士带出病房去做检查,万万没想到,会在做完检查回病房的半途,碰到傅清梨。 虽然护士带她走的路已经是人少的了,虽然荣一等人已经竭力防范了,但毕竟这里的医院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无法做到毫无疏漏。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傅清梨总是太火眼金睛就这点而言,或者她并非真的干不长久警察这份职业 阮舒瞎琢磨的这几秒钟,傅清梨已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她的轮椅前,惊诧不已:“三嫂,原来你真的也在这里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住院了生的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话语间满满的全是真诚的关心,包括她恳切的眼神,也在她身、上逡巡。 阮舒颇为无奈地摘下脸上的口罩:“没什么事,不严重,前天受了点小伤而已。” 傅清梨瞅着她的脸色,一副充满怀疑的目光,但最终还是尊重她,没有追问,只是提及:“我就奇怪,我昨天好像看见了之前在陵园遇到的和三嫂你一起的那个男人。” 阮舒已通过褚翘,对这件事心中有数,闻言略略一颔首:“嗯。” 她没多话。 给傅清梨的感觉像是她现在并不愿意继续聊。 于是傅清梨揣着对褚翘为什么说那个男人是她朋友的疑虑,暂且咽下了话,转言道:“这家医院的院长和我们家是世交,三嫂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会尽量邦忙的。否则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都没人陪在身边照顾你。” 她来做检查,把傅令元和庄爻都撇下在病房,只带了荣一一个人,就是担心人多惹眼不方便。现在庆幸傅令元没有陪同。捺着心绪,阮舒还是仅仅略略一颔首:“谢谢。不过应该不需要。” 稍加一顿,她像上回在陵园里遇到时那样提醒:“清梨,我希望我住在这家医院的事,不要再从你的嘴里透露给其他人。”并且强调。“即便你认为对方口风非常紧,也不行。”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傅清梨昨天告诉褚翘曾在陵园偶遇一事。庆幸的是褚翘本就是知情人。 终归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嗯,我记住了的,三嫂。”傅清梨半是迷糊半是慎重地栽脑袋点头。 多说也无益。阮舒便道别:“那我先回自己的病房了。” 言毕,在护士的邦忙下,她重新戴上口罩。再由护士推着她继续前行。 傅清梨歪着脑袋小声嘀咕:“三嫂这看起来像是手受伤了” 继而她又狐疑:“三嫂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在医院” “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呢”傅夫人从后方走来,蹙眉,“不是让你先回去你爸的病房怎么才走到这里” 傅清梨抱歉地轻轻吐了一下舌头,马上跟在傅夫人身边。 病房里,但见褚翘又来了,而且还拎了好几样保健品。 傅夫人直呼浪费:“翘翘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给你傅伯伯送东西我们两家人可从来不兴儿这种客套。” 傅清梨亦赶上前来附和:“是啊是啊,褚翘姐你今天这该不会是把新年礼送到医院里来了吧” “不是客套啊。”褚翘笑着解释,“最近刚认识一朋友,这款保健品是他研究出来的,品质有保障,市场是的销量也非常好。我这不是算给朋友捧场” “我们家里的人我也都给买了,想着也给傅伯伯傅伯母你们分点。不止傅伯伯可以吃,家里的长辈都不妨试试。不是药,但偶尔吃一吃,也能邦助强身健体的。” “至于新年礼是新年礼,等明天傅爷爷从bj回来,我再去你们家坐坐。” 傅清梨听言接腔:“等我爷爷回来,年就真的近喽。” “是啊。年近了”傅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语音的末尾附带些微感慨,很快重振精力,把早饭给傅丞摆放好。 傅清梨却是看着那些保健品,“咦”了一声:“这款保健品,不就是三嫂的那家新公司在卖的产品么” 褚翘:“” 傅丞和傅夫人闻言亦不约而同地朝茶几桌上的那些保健品扫过去目光。 下一瞬,傅丞便冷冷斥责:“你哪来的三嫂” 气氛霎时有些低沉。 傅清梨忙不迭闭紧齿关,心下默默为自己一时口快的失言而懊恼。 不过傅丞也就这一句,未再多动怒,兀自拿起勺子开始吃早饭,舀起一勺碗里的粥后,眉头皱了起来。 虽只是一下,并且只是极其轻微的瞬间的表情而已,还是被傅夫人眼尖地捕捉到。 傅夫人轻轻闪烁,淡淡道:“或许直接吃米糊会更好。不会有人能做到像她以前那样,熬出最令你的胃满意的小米粥。” 傅丞刚平整的眉头应声又褶皱起:“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傅夫人沉默住。 房内低沉的气氛,因此而愈发僵硬。 傅清梨一脸的懵,偷偷琢磨着那个“她”指的是谁谁熬小米粥非常厉害 一旁的褚翘亦转了转眼珠子,若有所思。 这边阮舒回到病房,庄爻便把一份文件袋递给她:“姐,褚警官让转交给你的。说是你昨天问她要的东西。” “她来过了” “嗯,来过了。在姐你去做检查期间。见你不在,把东西交待给我,人就离开了。” 阮舒接过文件袋的时候,不禁挑眉:“你不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559、超出认知范畴 , 庄爻误解了她的意思,澄清道:“姐放心,这是你的东西,未经你的允许,我的好奇心再重,都不会随意翻看的。” 阮舒淡淡一抿唇,却是直接告知:“文件袋里面是阮双燕的丈夫的资料。” “他”庄爻微诧地皱眉,“姐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是又要继续调查阮双燕” 嗯阮舒盯紧他的表情,凤眸轻轻一狭他这是假装的,还是真不知道一灯大师就是阮双燕的丈夫 不等她试探,打完电话的傅令元在这时从过道尽头的晒台外面走了回来,伸手便接过她的轮椅:“检查完了” “嗯。”阮舒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吧。”傅令元瞥了眼庄爻,推动阮舒的轮椅。 目送他们的背影,庄爻琢磨着阮舒方才的问话和反应,若有所思。 病房里,门一关上,傅令元便问:“在和你弟弟聊什么” 语气非常像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丈夫。 阮舒翻了个白眼,不和他瞎扯,将她方才的发现告知:“庄爻好像不清楚,一灯大师和傻子表舅的身份是重合的。” 傅令元推着她停在床边,绕到她的正面来,避开她肩膀的伤口,将她从轮椅里抱起,低眸看她:“你查过庄爻的养父在庄家族亲里是个什么身份没有” “嗯。”阮舒点点头,“以前刚到江城的时候,让荣一打探过第439章。身份很普通,只是个庄姓的边缘族亲,老光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所以以前查了等于没查,什么都挖不到。” 她颦眉:“现在看来,这个边缘族亲老人,应该就是傻子表舅死遁之后继续生活在江城的身份,多半是真正的驼背老人邦他弄的假身份,所以背景简单干净又无从探询。” 庄姓家族庞大,旁支又细,随随便便多一个边缘族亲。是根本不起眼,也不会有人去特别留意的。 傅令元将她放回床上,认同她的猜测,唇边勾出一抹哂意:“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人,才总一而再再而三地换身份。” 阮舒不予置评,也无可置评。 她听得出,他在嘲讽的不仅有一灯大师,还有闻野。 闻野的易装技能,估计深得他这位干爹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s”混的是国际。 至于庄爻的换脸,就更面目全非了。 思及此,她倒突然生出一个困惑:为什么一灯大师和闻野都是易装,庄爻却干脆彻底地直接整容因为庄爻不擅长易装么 “又在自己瞎琢磨什么”傅令元拿手指轻轻一弹她的额头。 阮舒拉回思绪,把回来的路上遇到傅清梨的事儿和他说了。 “希望她不会有好奇心,去医院里查我的住院记录。” 这是她比较担心的。即便她不是普通病人,褚翘也已邦她隐藏了身份,可,既然傅家和这个医院的院长是世交。傅清梨若有心,必然轻而易举能了解到她的状况。 傅令元微凝一下眉,抬眸看她,建议道:“等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没有大问题,就出院养伤。” 稍顿一下,他别具深意:“我看庄园的环境就挺好的。在庄园里,你也能有办法让我的行动更为自由,更好地陪你。” 阮舒心头微微一动他这分明已经坦诚。他非常确定,庄园是陈家的地盘。 不过她其实也并没有非常意外。她预料过,以他的敏锐,只要她在他跟前动作了,就面临被他发现蛛丝马迹的危险。 庄园暴露就暴露了吧,终归这个庄园没有牵扯陈家的什么机密,更多的是陈青洲保留的和傅清辞的回忆 忖着,阮舒点点头:“嗯,看看明天早上,我也不是很想呆在这里。” 一方面,和他的感觉一样,在医院里太拘束。 另外一方面要他明知家人近在咫尺而见不得,不如让他离得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傅令元掂了掂她的手,笑得懒懒:“很满足,今年又能和你在一起过年。” 阮舒倒没想到这儿,听言心头微微一顿,故意煞风景:“你不是应该回海城和陆家一起过年,增进感情” “舅舅说了,这次的假,我想放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像在讲一件了不得的事,傅令元颇有些自豪。 阮舒又泼冷水:“我这里原先定的是春节前三天回江城祭祖。” “庄爻不是已经以你受伤为由推迟了”傅令元一副“我都打听清楚了,你骗不到我”的表情。 阮舒抿了抿唇最近给庄爻的压力实在有点多,而且都很大 暂且敛回思绪,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放在轮椅背上的那份文件袋:“褚翘送来的,傻子表舅的资料。” “效率挺高的。”傅令元挑着眉梢,拿过文件袋,坐到床边,挨着她,绕开文件袋上的棉线,把东西从里面取出来。 薄薄的两页纸,非常简单。 阮春华,据说四岁时高烧诱发脑炎,到七八岁学龄时,确认留下后遗症。智力发育障碍。 阮双燕差不多就是隔年被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 那个时候阮家的家底还算殷实,之后因为阮春华的父亲嗜赌成性,才渐渐入不敷出家徒四壁,以致于后来阮双燕被迫外出打工邦忙还债,最后去了庄家当女仆。 而阮双燕怀孕期间,阮春华的死因据说是再次脑炎,享年25岁。 之所以两次脑炎都记录为“据说”,是因为早年看病基本都是私人大夫,或者去小诊所。即便病情严重去到大医院,时至今日,连警察都无从查证其病历。 再者,阮春华不是个重要人物,所以褚翘当初调查阮双燕的尸骸案时,也未曾深入过阮春华的消息。 是故,这份资料和阮舒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仅供了解阮春华的基本背景之用。 并且。从资料来看,阮春华的“傻”,确实有可能作假。 资料里,甚至连阮春华的照片都没有。 就和当时阮双燕的尸骸案时一样,时间过得太久了,什么都非常难找。 阮舒无奈地从资料里抬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丁点儿伤脑筋的样子都没有,气定神闲地给她削着苹果,说:“让褚翘邦忙重新调查看看。手头的东西。是阮双燕尸骸案的附属品。现在如果把阮春华当作重点人物,肯定多少能找出被遗漏的。” 也只能再麻烦褚翘阮舒自己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好,褚翘稍稍坐了一会儿,是不打算久呆的。 傅夫人却已经迅速调整回情绪和状态,无视方才不愉快的小插曲,续上先前提及的明天傅松魁要从bj回来的事儿,邀请褚翘明天就上傅家老宅坐坐。 最后着重补充一句:“老二也赶在明天他爷爷回来之前就回来。” 褚翘如今是真后悔先前敷衍得太没心没肺了,组织了一下语言,笑道:“真赶在一天回来呀,其他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明天也都差不多都该到齐了是么那明天还真是热闹了。” “我去,我明天一定带上新年礼去坐坐,推了和我男朋友的约会也会先去问候傅爷爷。” 傅清梨是第一个对她话语中关键词惊乍而起的人:“褚翘姐你有男朋友了” 傅夫人自然也是惊讶的。 连傅丞都不禁向褚翘投注去目光。 一下子因为这种事成为三人的焦点,褚翘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也不能完全算是男朋友,就是对彼此的感觉都还不错,在接触中。” 傅清梨像小猴子似的,一下子窜到褚翘身边:“昨天怎么没说今天就突然冒出来男朋友了褚翘姐你该不会是为了推托家里人给你介绍的对象,撒谎的吧” 后面自然是熟人之间的玩笑话。说完傅清梨便自顾自乐呵呵地笑,朝傅夫人揶揄:“妈,我就说褚翘有的人是人追,只不过眼界高,所以一直没看上。咱们二哥是注定光棍命了。” 吃完早饭的傅丞秉着张一贯不苟言笑的脸,哼哧着插了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褚翘这么好的姑娘,白白被不识货的东西耽误十多年。老二常年呆部队,女人就没见过几个,怎么懂得照顾老婆别再把褚翘给继续耽误。” “确实是我们傅家没有福气。”傅夫人终归是为褚翘感到高兴的,语重心长道,“看傅爷爷不着急,年前没空,年后来也行。你的终身大事要紧,既然好不容易看对眼,就趁着假期,抓紧时间好好相处、磨合,三观和性格匹配,是最重要的。” “嗯嗯,我明白的傅伯母。”褚翘的眉眼笑得弯弯的。 傅清梨从旁掩嘴轻笑,侧着手在嘴边,假意和她讲悄悄话:“褚翘姐,你可是我妈的半个女儿。她没机会对我和我大姐唠叨的,都在你这儿絮絮啦。” 话一顺嘴出口,傅清梨立马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提及了傅清辞,急急闭了嘴,去瞄傅丞的表情。 傅丞能有什么表情不苟言笑的脸越发不苟言笑,只不过没有再像方才提及傅令元时那般直接出声发脾气。 病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又不太好。 傅夫人这回倒没有再拿事怼傅丞,微察觉傅丞的脸色似的,无恙地继续叮咛褚翘:“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的主意都特别大,喜欢自己做主,但其实我们这些长辈也并非完全迂腐不通人情,如果真觉得不错,早点和家里人通气,参考参考他们的意见。否则两方消息不对接,很容易产生误会的。” 站在傅夫人身后的傅清梨偷偷冲褚翘挤眉弄眼两人都听出,傅夫人的这番话,总结的都是傅清辞和傅令元两个人婚姻之事的经验。 告别之后,依旧是由傅清梨送褚翘出病房。 当然,其实完全没有送的必要的。傅清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话要单独询问。 “褚翘姐,你和我三嫂是不是有接触” 猝不及防,褚翘怔忡,不瞬狐疑:“什么和什么” “你不用隐瞒我了。”傅清梨明晰道。“你来这里邦的朋友,就是我三嫂吧我刚都遇到我三嫂了。她受伤了,就住在这个医院里。” 她用这一小阵子功夫都在心里理顺了,后知后觉为什么阮舒要特意强调“即便你认为对方口风非常紧也不行”,后知后觉阮舒碰到她时为什么一点不惊讶,也不像上回在陵园里那般客套地问一问她为何出现在医院里。 当然,在想通之前,可以理解为阮舒清冷疏离的性格所致。但如果褚翘作为中间人,一切就更解释得合乎情理了。 褚翘不作声。 傅清梨做了个缝嘴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不会多嘴。随后甜甜地笑了笑:“不过,你们真的是要憋死我,我真的超级好奇我三嫂失踪这几个月究竟怎么回事儿,褚翘姐你又是怎么和我三嫂接触起来的难道我三嫂去过江城了么” 褚翘眼皮一跳这丫头平常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敏锐起来的时候还是特别敏锐的 “清梨啊,有什么话我们等之后时机对了再聊。不是我们自己的事,少好奇比较好。” 傅清梨本也没指望真能从褚翘嘴里撬到话,闻言瘪瘪嘴:“你们的秘密可真多。” 褚翘离开后,傅清梨走回病房里。 傅夫人正从里间收拾了餐具出来,把她叫到了跟前:“和你褚翘姐嘀咕什么了” “八卦褚翘姐的男朋友啊。”傅清梨不以为意地随口一诌,走过去拿起一颗苹果,咬一大口清脆的声响。 一抬眸,发现自己的母亲在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眼神洞若明火。 傅清梨:“” 隔了两秒,才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喉咙:“妈” 完了,她忘记了,从小到大,但凡被自家妈咪察觉嗅到丁点儿的猫腻,她貌似就没能成功撒谎过 褚翘到病房里来时,发现只有阮舒一个人靠在床头看电影,十分惊讶:“傅三竟然没有二十四小时都粘着你” 阮舒合上电脑:“他出去晒台接电话了。” 这貌似已经是他今天早上来来回回的第三通电话了,不知是有什么事,她未主动探询罢了。 “那太棒了~我正好有事想像你求教~”褚翘贼贼地把病房门从里面给落了锁,奔着就到她的病床边来。 未等她开口,阮舒率先问:“求教你和马以的问题” 褚翘:“” “之前在江城,我留给他的我的新号码,他难得主动拨过来一次,找的却不是我。”阮舒笑笑。 褚翘登时恍然:“原来是你告诉他我在这个医院里小阮子,你太不道义了,居然出卖朋友” 阮舒本想做个耸肩的动作,臂膀微微疼了一下,记起自己有伤在身,便作罢。 褚翘已一秒钟将对她的埋怨抛诸脑后,搬了椅子凑近着她坐,进入愁眉苦脸模式:“小阮子,你比我有恋爱经验,你快教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阮舒:“”她的所谓恋爱经验,也只是和傅令元的而已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基本站在原地不动,全是傅令元主动朝她走,她能怎么教她 而且,褚翘犯傻了吧“我都还不知道你和马以如今具体什么情况,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 “专家专家他”褚翘支支吾吾,脸上全是犯难,“不知道为什么,和他睡了那一觉之后,他好像变得变得超出我对他的认知范畴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褚翘已简洁明了而又不囫囵的语言,将昨天的事讲述了一遍。 “”阮舒眨眨眼,半是关心半是好奇地问,“你最后怎么回答他的” “这哪儿能回答啊”褚翘赧然她在马以问完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真的。就是落荒而逃,她再没有比昨天那个时候更好地身体力行地诠释这个成语。 “喂喂喂,小阮子”褚翘双手叉腰撇嘴,“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么现在的重点是,我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专家。” 阮舒尚未来得及讲话,褚翘的手机忽地震响。 瞥着屏幕的来电显示是老妈,褚翘狐疑地接起。 病房内足够安静,于是听筒的漏音清清楚楚地传入阮舒的耳朵里,是把女人的声音在下达命令:“把你男朋友带回家里来让我和你爸都见见全世界都知道你谈恋爱了,就我和你爸不知道” 阮舒:“” 褚翘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最震惊的为什么她妈他爸就给知道了傅夫人不会如此好事吧 急匆匆地。褚翘给阮舒打了个手势,就往往病房外面跑。 阮舒目送着她,微抿起唇浅浅一笑。 下一瞬,却见病房门口出现了“梁道森”。 站在那儿,双手抱臂,微微扬着下巴,半眯起眸子盯着她。 外表是梁道森,神情神态全是闻野的范儿。 阮舒唇边的那抹浅笑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不过倒没有把表情收得太过冰冷。先下意识地看向门外。 没看到庄爻,只看到荣一。荣一站在后方正因没拦住闻野而忿然。 阮舒转眸看回闻野。 闻野已迈步走进来,第一句话就贱得不行:“怎样这两天和你前夫腻歪在这里面,爽得乐不思蜀了吧” 阮舒的态度还算可以,平静地反问:“你昨天离开这里之后,去哪儿了” 其实她有点明知故问不都已经听荣一汇报过,闻野去搜寻梁道森和庄以柔了。 闻野停定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睨她,亦反问:“你觉得我去哪儿了” 阮舒未作声。 闻野眸色阴鸷:“要不要和我说一说,你都从梁道森和庄以柔的嘴巴里,挖到了什么新的料” 阮舒依旧不吭声。 荣一是跟在闻野身后进来病房的,可这种状况,除了守在病床边,他并无法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嘴上倒也无济于事地不太客气:“不要打扰我们大小姐养病,请你出去。” 闻野嗤笑:“我是她的未婚夫,你还请我出去然后呢把那个和她隔着杀兄之仇的前夫请进屋里来和她苟且偷欢” 荣一生生把脸憋了个又红又青,无言反驳。 阮舒颦眉,亲口轰人:“我想休息了,抱歉。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梁道森,必须要留在这里守床,以表达对我的关心,我也不阻止你,你自便吧。” 闻野弯腰,稍稍凑近她,嗓音阴仄仄:“给你守床你在羞辱我” “不是。”阮舒否认得清淡。 闻野冷笑着,重新站直身体,却是对荣一道:“给你尊贵的大小姐收拾东西。一会儿她就出院。” 一会儿就出院 阮舒不明白他这是要玩哪一出 荣一邦她嚷嚷着拒绝:“医生没说我们大小姐可以出院我们大小姐现在的伤势也不方便就出院” “我说可以出院,就可以出院。”闻野一哂,“她现在又没有要死要活的。” 说着,他拿手指挑开盖着阮舒半身的被子:“受伤的是肩膀,又不是双腿残疾不能走路,装什么可怜那颗子弹就真该打穿你,看看你还没有那个时间想其他。” 阮舒深蹙眉头。 “自己下来。”闻野踹了一脚病床腿,“等着我抱你么” “你别太过分了”荣一怒目而视。 闻野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代替庄家家奴被安排在病房外面负责守卫的一名陈家下属则在这时急慌慌跑进来汇报:“荣一哥,有两个女人找来了,已经下电梯了,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这个方向,只有阮舒所住的一间病房,目标非常明确,分明是来找她的。 可阮舒一时半会儿没能琢磨过来,“两个女人”应该是谁。 “我出去看看”荣一忙不迭往外走,刚行到病房外面,就见过道上,不远不近的距离,确实站着两个女人。 只不过两人此时此刻均背对着这边的方向而驻足,不知在看什么。 荣一一凝睛,很快记起来,她们驻足的那个位置,貌似分岔口通往的是晒台 挂下电话从晒台走进来的傅令元,在看到傅夫人和傅清梨时,定住了。 560、行差踏错? , “三哥”傅清梨率先惊喜地叫出声。 差不多一年不曾见过面,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傅夫人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他,吁一口气,轻唤他:“老三。”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收缩瞳孔,两秒后,继续自己的步子。 傅清梨喜悦地迎上前:“三哥,原来不止三嫂在这里,你也在这儿。可你和三嫂不是离婚了么现在是又准备复” 傅令元目不斜视地径直从傅清梨身侧掠过。 “合”傅清梨的话在戛然中断一秒种后续上,语音却是完全弱下来,再无方才的兴奋。 她错愕,两只眼睛跟随着傅令元的身影而移动,看到傅令元不仅掠过了她,对傅夫人同样熟视无睹。 傅夫人极轻地蹙起一下眉头。 “三哥”傅清梨飞快地追上去,绕到傅令元的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傅令元这才被迫停下脚步,俯瞰傅清梨,面无表情:“有何贵干” “我和妈在这里,你没看到吗”傅清梨愤慨。 傅令元神色不改,倒是转过身,看了一眼傅夫人,疏离而客套地稍稍颔首致意:“你好,傅夫人。” 旋即他回过头来,接着问候傅清梨:“你好,傅小姐。” “三哥,你”傅清梨因他的冷漠无情而红了眼眶。 傅令元颇有些不耐烦:“如果没有其他事,烦请傅小姐让个道。” 傅清梨和他杠上了似的,不仅不让道,还故意展开双手做出阻拦:“三哥,你知道妈有多担心你吗你可以和爸不和、可以和爸吵架,但我们其他人没有得罪你,也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可以践踏我们对你的关心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傅令元轻轻一哂:“傅小姐要认亲,去其他地方,这里没有你的三哥,不要来打扰别人的私生活。” 前所未有的不客气。 傅清梨气得说不出话。 傅令元的视线则已越过傅清梨,看到从病房里出来门口的阮舒,更有站在阮舒身后推着轮椅的“梁道森”。 和“梁道森”的目光遥遥一对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一股子幽暗,愈发顾不上和傅清梨讲话。迈开步子极速朝病房去。 傅清梨被他狠狠地撞到一把,捂住疼痛的肩膀踉跄了身形,委屈想要骂骂傅令元,一扭头,看到阮舒和“梁道森”,她安静下来。” 傅令元径直行到阮舒跟前,眉峰耸起:“怎么回事儿怎么出来了” 他是无视掉“梁道森”的,“梁道森”却给他自己找存在感,邦阮舒回答:“医院的环境不太好,我要带她出院养伤。” 傅令元掀了掀眼皮子。眉目沉冽,直接和他怼上,冷声质问:“谁给你的权力” “梁道森”维持着应该具备的彬彬有礼,只用了一句话回应他:“傅先生,我是她的未婚夫。” 不仅在强调梁道森的身份,更在反问傅令元的身份。 傅令元的瞳眸霎时如凝了冰雪。 这边傅清梨在“未婚夫”三字入耳后,完全错愕住。 傅夫人迈来两步,到傅清梨的身边,皱着眉头看傅令元和阮舒的方向,问傅清梨:“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的。妈。”傅清梨一脸懵,“我只是碰到三嫂,知道她在这里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了解。” 褚翘的声音在这时传出:“欸,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大家全杵在这儿” 她是从电梯里出来的,注意到傅夫人也在,愣了一大愣,匆匆转眸看傅清梨怎么她不过去接了个电话,就成这样了 傅清梨无法解释,吐吐舌头。满面歉疚。 与褚翘恰巧在楼下遇到而同乘电梯的庄爻见到如此混乱的场景,则表情一变,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姐” 正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阮舒如获大赦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不愿意闻野老爱犯贱挑事的嘴巴再讲出进一步刺激傅令元的话。 要知道,她当初就经常被闻野气得经常炸毛。 而在江城时,闻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过傅令元的容忍底线,加上之前他挑拨离间他们夫妻关系的各种举动,以及这回她的枪伤,她非常清楚,傅令元对闻野的憎恶程度远远超过她对闻野的厌烦。 如今身处荣城,闻野不比在江城时有优势,傅令元又没有了在海城时的顾忌,她着实担心傅令元一时冲动做出对他自己不利的事。 “你怎么来了”这句话,庄爻问的自然是“梁道森”,声音是尽量压着的,压住了音量,却并没有压住愠怒,眼神则是异常陡峭的。 “梁道森”的视线从傅令元转到庄爻身、上,重复:“我是她的未婚夫,我现在要带她出院养伤。” “我是她的弟弟。”庄爻如是道,“要出院也得先问医生的意见,等医生的确认。” 褚翘虽不明具体状况,但肯定是站在傅令元的阵营,忙不迭上前来,和善相询:“梁先生是对这家医院哪里不满意么着急着带小阮子出院林家小弟说得对,就算要出院,也必须先向医生确认,小阮子适不适合离开。” 然后她才稍微展露出些许强势:“小阮子是我带来医院的,她现在归我管,要走,怎么也得问问我的意见吧” 大有先礼后兵的意味儿。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并未收敛,看起来友好依旧,甚至反问“梁道森”:“梁先生,你觉得在理不再理” 庄爻和褚翘一搭一唱般地再接腔:“姐夫,好不容易来趟医院,不要白费褚警官的功夫,等姐健健康康了再出院也不迟。” 傅令元在这个档口倏尔偏头,对庄爻飞出两记冷飕飕的目光,不满的自然是庄爻喊出的“姐夫”这一称呼。 庄爻哪里会留意到这个细节更完全没察觉傅令元不合时宜的小情绪,正在从“梁道森”的手里抢回轮椅的推把。 场面已至此。错过了带走阮舒的最佳时机,尤其还面对着褚翘和旁观的傅家的两个女人,“梁道森”自然没有强行坚持。 但也并没有松开轮椅的推手,温文尔雅地回应褚翘:“是,褚警官说得在理。我想带她走,主要是不放心她总被外人打扰,根本无法安宁养伤。” 提及“外人”二字时,他的眸光有意无意地瞥了傅令元和再后面一些的傅夫人与傅清梨。 傅令元脸上泛出冷笑。 从阮舒视线的角度,正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傅令元垂于身侧的两只手将拳头握紧得青筋尽显。 抚了抚额头,一直未吭声的阮舒开口了:“别再折腾我了。我有点累,送我回病房。” “好。”回应她的是始终不曾放手她的轮椅的“梁道森”,准备推着她折返病房。 阮舒却制止了他,唤了褚翘的名字:“褚警官,麻烦你了。” 褚翘会意,赶忙去接阮舒的轮椅:“抱歉,梁先生,林家小弟,你们都让一下,我来邦小阮子。” 阮舒又望向傅夫人和傅清梨。略略一颔首,问候道:“傅夫人,傅小姐,好久不见。” 她的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瞟了下旁侧的傅令元,心思在兜转着:“你们找我有事是么不好意思,久等了,请进来吧。” 没想到傅清梨的口风这么快出了问题 竟然还招来了傅夫人 她就这么扔在那儿不予理会,怎么都不妥当 尤其她们母女二人方才还旁观了这样一出戏 怎么想,都觉得该处理一下 “那就唐突打扰阮小姐了。”傅夫人点点头。 阮舒任由褚翘推她进病房。 傅夫人携傅清梨跟随在后。 病房的门关上,傅令元、“梁道森”、庄爻和荣一。四个男人全部被拦截在外头。 傅令元的视线从病房的门收回,转过来正好就对视上“梁道森”。 “梁道森”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傅先生,我知道你和她过去的关系,但现在她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傅先生也另外新欢,三番四次脚背着我偷偷摸摸来找她,是瞧不起她,认为她和传闻中的一样不守妇道你可以肆意哄骗” “还是瞧不起庄家,认为庄家家主是随随便便就能攀附的” “或者说,你们青门的人本性如此低贱,习惯靠这种手段来给青门的生意拉拢合作方” 嘲讽难掩。 傅令元的眸底铺着厚厚的霜。 没等他反唇相讥,兜里的手机却再一次震响。 他强行捺下情绪,握着手机匆匆便离开,照旧去了晒台,划过接听键:“说。” “老大”第四次打扰自家老大了,尤其此时听着傅令元的语气相较于之前明显差非常多,栗青越发战战兢兢,可又不得不汇报,“老大,你要不还是抽一小会儿的空。来见一见小雅,先把她解决了,以绝后患吧。我瞧她是铁了心今天非看到老大你本人不可,否则得该继续闹腾下去。指不准该出什么事” 傅令元浑身寒意森森。 庄爻在傅令元离开去接电话之后,把病房门口的护卫工作交给荣一,强行将“梁道森”带走。 一进楼道间,庄爻的刀就亮出来,抵上闻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休想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带她回江城” 闻野哧声:“我有说我刚刚是要带她回江城” “那你来骚扰她干什么”庄爻怒气冲冲。 闻野的指腹贴到刀刃上,来回划动两下,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说:“你觉得现在江城对她来讲是危险的,但继续留在这里。或者更准确点说,继续放任她和她的前夫苟合,危险的就是我们。” 庄爻轻轻闪烁一下眸光,不作声。 闻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冷笑:“看来心里也猜测到了,他们两个会互通讯息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故意要我们全都死” 语音陡然加重。 加重的同时,枪口堵上庄爻的心脏。 闻野阴仄仄:“你猜一猜,那个女人的口风究竟有多紧现在她越来越和我们不同心,越来越不需要依赖我们,继续邦我们保密的可能有多大” 这是昨天在手机里通话第553章,恍然褚翘和傅令元之间原来早是旧识,他便准备质问的。 “你再猜一猜,我们两个人在傅令元,甚至在那个姓褚的女警官眼里,究竟已经曝光了多少东西有没有可能,姓褚的女警察,早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知道我是大名鼎鼎的s,在暗中找寻着机会,就等着和那个女人里应外合,将我们一网打尽” 庄爻瞳孔微微一缩:“你想多了。她之所以想要探究我们,不是为了协助警察办案,让我们全都去死,她只是不希望她在我们这里太过被动,不希望她自己总是弱势。” “也因为我们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她想要搞清楚原委,不愿意稀里糊涂。另外,这几个月她和我们相处,也在所难免会对很多事情生出好奇。” 闻野听完除了嘲讽还是嘲讽:“你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是她的代言人,嗯她的任何心思你的一清二楚,嗯” 边说着,他边把枪口用力戳庄爻:“既然如此,你再猜一猜:一个来自青门的前夫,一个警察闺蜜,一支潜藏的陈家的力量,现在又来一个傅家的前婆婆和前小姑子。” “你的这位张嘴闭嘴的姐,能召集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她愿意继续留在我们身边的本就少得可怜的可能性,还剩下多少或者说,我们这边能够让她继续留在我们身边的价值,还剩下多少” 庄爻皱眉,直直看着闻野,沉默两三秒,却是问:“闻野,你是在害怕吗你是在害怕,她下定决心脱离我们” 话未完,他的脸便遭遇闻野拿枪柄的重击。 “我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在讲笑话么你现在越来越自以为是地喜欢臆断别人脑子里的想法嗯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姐嗯” 最后一个单字音节出来时。闻野握紧枪,对庄爻的太阳穴又是一个重击。 不过这回他并没有完全讨到好处,因为庄爻也不是呆呆站着白白挨揍的。 “庄家她尚不能完全掌控,黄金荣我们不邦着她救,她对傅令元又割舍不下感情,我们自己也该想想我们自己有什么价值吸引她留下” 闻野后背靠着墙,往地上淬了一口嘴里的血,斜起眼睛睨他:“就剩在你的纵容之下,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来查探我们的底。” 庄爻后背靠着另外一面的墙,和闻野面对面,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拧起眉,缄默两秒,半是狐疑地告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又重新在查阮双燕的案子,早上从褚警官那里要来了阮双燕的丈夫的资料。” 毕竟这件事牵涉闻野的生母,庄爻认为有必要支会闻野一下。而且,这件事在他看来并不威胁阮舒的生命安全,支会闻野也无妨。 不想,闻野的表情却应声微微一变:“查他” 察觉到此,庄爻不禁跳了跳眼皮:“怎么了” 闻野呵呵冷笑:“行啊,够能耐的。看来庄以柔对她真是掏心掏肺,拿她当救星当恩人,什么都和她说了。哈哈哈哈哈,真想现在就到老秃驴面前,把庄以柔的事情告诉他,好欣赏他精彩纷呈的表情。” 庄爻走到他面前,拽起闻野的衣领:“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你们隐瞒了我什么” “麻烦搞清楚主语。”闻野眼里带着嫌恶地从庄爻的手中揪回自己的衣领,“我是我,老秃驴是老秃驴。从来没有什么们的存在” “还有,”闻野眼里对一灯的嫌恶,转变为对庄爻的讥讽,“没有什么是你或者我应该知道的,更没有什么隐瞒不隐瞒,有的只是你自己蠢,而我比你有脑子去探询一些事情。” “不过,”闻野的话锋一转,面露嘲弄,“偶尔我也会觉得,像你这样犯蠢,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 “别我卖关子扯东扯西尽讲没用的话故弄玄虚”庄爻就差一刀子直接捅进闻野的肚子,“阮双燕的丈夫究竟怎么回事儿和卧佛寺的那位有什么关系” 闻野眯眼,再一勾唇,眼高于了那么多,目的不外乎就是希望她能理解傅清梨的失诺,不希望外人以为傅清梨的人品有问题,是一个做母亲的。在维护自己的孩子。 人家是被情侣秀恩爱塞狗粮,她这算是被她们的母女感情喂狗粮 大概是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感情最好的一对母女了吧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们了 但之前,她看了就看了,没太多额外的感觉。而今天貌似她心里明显地生出了一丝羡慕 是如今才羡慕的,还是说,她以前就羡慕了,只不过以前的她还并不太懂得“羡慕”这种情绪 傅夫人点了点傅清梨的额头,旋即扭头看回阮舒,却是揪出她自己先前的一个词,稍作解释:“阮小姐不要误会,我刚刚说的行差踏错,不是指你当初和我们家老三结婚,是我们老三行差踏错。” 阮舒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词,现在傅夫人一提,她其实也没有太介意。毕竟,她和傅令元的那段婚姻,当初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看好的。 如今她自己回想起来,其实也觉得,那个婚离得挺好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和傅令元,都不是最好的、适合婚姻的状态。 561、敬重和感激 , 忖着,阮舒浅浅一抿唇,摇头:“我没有误会。” “不过,”她话锋一转,“在我眼中,傅令元也并没有行差踏错。只是他所走的路,不符合社会的法律规则。然,就人生的可能性而言,没有对错之分,每一种选择,都值得尊重。选择之后的结果,则由他自行承担。” 当着三位红色家庭背景的人,辩驳一个去混道上的人没有错,应该尊重个体的选择,估计也只有阮舒敢如此义正言辞。 阮舒倒没觉得这需要什么勇气不勇气的,心里头这么想了,就这么说了,说完以后,又自行琢磨着,她还是比较客观的。 褚翘因为清楚阮舒的状况,因此对她的此番言论见怪不怪。 傅清梨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满心满眼全是崇拜,连两只手都交握在一起做惊羡状:“三嫂,现在我爸如果在这里,他一定会被你气吐血的” 阮舒:“” 她没明白过来傅清梨的逻辑,为何要突然牵扯到当着傅丞的面她和那位前公公大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面对面见上,又哪来的气他吐血的机会 对面的傅夫人,和从前一般,至始至终体态端庄,面上所含的淡淡友善的笑意也不曾因她的话而有所减少。 只是在她话落之后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打量,像是在研判。 阮舒不懂她在看她什么。 这似曾相似的打量和研判,令阮舒一瞬间错觉回到彼时和傅夫人第一次见面第056章时的场景。 傅夫人仿佛还是那个傅夫人,岁月不怎么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的傅夫人。 阮舒自认为自己已和当初不一样了。 不仅在于这一年的经历,让她从内心产生变化。更在于面对傅夫人时的心态。 那个时候的她,刚和傅令元契约婚姻,从感情上来讲,是不爱傅令元的。她纯粹地把见傅夫人这件事,当作是她话期间身体是朝阮舒的方向前倾的,两颗乌溜溜的眼睛更是如同发亮的灯泡紧盯着阮舒。 阮舒:“” 傅清梨在话落之后,大概自己也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坐正回身体,瘪瘪嘴,转口委屈地埋汰起傅令元:“三嫂你不知道,刚刚在外面三哥是怎么对待我和我妈的。冷酷无情,连街边的陌生人都不如,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阮舒听言默然。 她没有办法给予任何回应,也不知道该给予怎样的回应才是恰当的。 一早刚和傅令元商量着要出院,结果傅夫人和傅清梨亲自找上门来了,还在那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双方碰到面。 傅令元对她们冷漠以待的反应,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因为她不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彼时傅令元的心理活动。 难受应该是必然的。 但,客观来讲,这个必然的难受,是傅令元理应承受的这是他选择野心、放弃亲人的代价,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正如当初他选择野心、放弃她,是一个道理。 是故,她并不同情傅令元。 只不过,作为一个爱他的女人,她还是会心疼他。 不知道,他现在在外面干什么 兜回心绪,阮舒直接忽略傅清梨的委屈,而回答傅清梨前面的那串连发炮珠般的问题。 “傅小姐想多了,我和傅令元从离婚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更没有什么旧情复燃。这一回在荣城遇到,确实是碰巧。他来荣城的原因,我倒所有耳闻,是他作为青门四海堂的堂主,前来荣城的青门分堂口巡查。” 褚翘不吭声地低头喝茶,只当作没听见阮舒半真半假的瞎话。 “是这样么”傅清梨狐疑,“碰巧到医院里头来” “在医院这里自然不是碰巧。”阮舒不仅在解释给傅清梨,更在解释给傅夫人,“我和傅令元在荣城巧遇之后,正好机会合适,就谈了几笔生意。就此来看,如果非要问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大概就是暂时的生意伙伴的关系。” “啊”傅清梨的疑虑并未完全抹除。 “怎么了谈生意有问题么”阮舒反问傅清梨,“傅小姐是非觉得我和你三哥一定要有什么傅小姐不是知道,傅令元如今身边是有女人的这回傅令元来荣城,一半是处理公事,另外一半也是陪他的新欢回娘家,度假。” “三哥把他的新欢带在身边了”傅清梨皱眉。 阮舒点点头:“所以,我必须再一次提醒傅小姐,三嫂这个称呼该改口了。我老早以前就不是你的三嫂了。傅小姐这样的称呼,会给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的。” “可”傅清梨不高兴地玉言又止。 傅夫人从头至尾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地听。 现在见阮舒和傅清梨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她才看着阮舒,又绕回前面的那个话题,出声解释:“我刚刚说我们老三行差踏错,既不是指我们老三当初和你结婚,也不是指我们老三选择靠向陆家的那条路。而是指,我们老三后来和你离婚。” 始料未及,阮舒不由怔忡。 庄爻半晌才消化完毕这个讯息,再回过头去想,算是明白闻野方才为什么他比他更有脑子去探询一些事情所以。确实并非一灯和闻野全都瞒着他,一灯隐瞒了他们,闻野却自己发现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庄爻即刻发问,“你是不是认得你母亲的丈夫的样貌” 阮双燕的丈夫死时,闻野还没出生,闻野肯定没有见过他的那位法律名义上的父亲本人。庄爻的猜测是,或许阮双燕曾经给闻野看过照片但如果是那样,闻野四岁被带走的时候,就该知道干爹是他母亲的丈夫。 闻野多少知道点庄爻心中之所想。嗤之以鼻地再度骂人他:“蠢货。我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怎么发现的,很重要么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对我来讲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对你有意义而已。何况我本来就不认识你母亲的丈夫,我为什么要去探询”庄爻冷笑,旋即驳回他一再的骂人,“所以不用在这一点上来高高在上。你有什么可炫耀的” 闻野摆上了臭脸,也抬起了手中的枪。 庄爻一胳膊呼开闻野的枪,自然没有浪费时间在幼稚地和闻野比究竟是更聪明。那才是真的愚蠢。 现在的重点在于:“意义在哪儿你发现这件事的意义在哪儿他以前收养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现在知道你已经发现了没” “呵,那个老秃驴”闻野哧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你不是知道那一次老秃驴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了警方,害得我受伤被追捕到陆家私岛上。” 庄爻一愣。 这事他确实知道,知道就是卧佛寺里头的那位授意做的。 但,他以为,那件事的原因在于,闻野当时刚从米国回来,赚了几个钱,翅膀硬了,开始不受控制,不接受卧佛寺的任务安排,想自己跑去东南亚。所以卧佛寺出手教训了闻野,闻野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归卧佛寺。 眼下听闻野的意思,并非那么回事儿 那么,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闻野那个时候发现了卧佛寺那位的身份 可,庄爻还是没明白:“他是你母亲的丈夫又怎样你就因为这个,和他一拍两散” 闻野的面容阴鸷:“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酒店房间门口,栗青眼巴巴等来傅令元的身影,飞速地迎接上前:“老大” “嗯。”傅令元淡淡地应着,目光瞥向房门。 栗青会意,忙道:“小雅人在里面,十三在盯着。” 边说着,栗青打开了门。 傅令元迈步朝里走。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傅令元行至门口的时候,小雅的两只眼睛正痴痴地盯着这个方向。 她尚穿着那日在跑马场时的那身衣服,因为在室内,外套自然是脱掉的,留着的是薄薄的打底衫,打底衫的左边袖子是卷起来的,展露出她包着厚厚纱布的手腕。而在此之前她自己显然折腾过,所以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了斑斑红色血迹,没有处理。 为了防止她乱动和逃跑,她的胳膊是被用绳子束缚在床上的。 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原本年轻的面容,素面朝天也遮掩不住的清丽,此时此刻却多少显得憔悴了。 她披着的头发更是凌乱。看到他之后,她好几秒没有吭气,目光从痴痴转为涣散无神,又从涣散无神凝回焦聚。 最终她终于出了声:“傅先生” 语气彰显出一种不可思议,交杂着喜悦兴奋,再交杂着其他难以名状的情绪。 爱怎样怎样的情绪,反正傅令元无心探究。 而小雅眼睫毛一眨,泪水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晶莹地掉落,大有柔弱可怜或者我见犹怜的架势,又一次唤:“傅先生” 这一回的音量比先前大,也比之前有力量,更比之前的略显呆滞来得饱含深情得多。 并且,她条件反射地就要从床上下来迎接她,却是被桎梏着她的绳索狠狠地拉了回去,令她摔倒在床上,发出了呼痛的声音。 近距离守在床边的赵十三在问候完傅令元之后。见小雅在床上挣扎着貌似有点爬不起来,本想邦忙扶她一把。 栗青在这时率先上前来,拉着赵十三站开床边些许距离,从旁守着,并不似以往那般让傅令元单独处理,俨然像是不留给小雅和傅令元“二人世界”的机会。 赵十三在心里头暗暗直嘀咕:“这防小雅都防到这种地步了她一个弱女子,受着伤,手里也没有任何的武器,不可能对老大动粗的。” 栗青瞪赵十三一眼:“你这是在同情小雅” “别污蔑我”赵十三可受不得这冤枉。瞪回去,“我只是客观地实事求是来讲。” 栗青用眼神提醒赵十三:“老大来了也不能松懈两只眼睛更要睁得大大地盯着小雅或许确实对老大动不了粗,但我们要提防她像在庄园的医务室里那样非、礼老大吃老大的豆腐” 啥老大被小雅非、礼过被小雅吃过豆腐 赵十三记得自己当时也在场的,怎么没有印象发生过此类事件 搜索枯肠,赵十三回忆起来的只有,小雅彼时从后面冲上去抱住了老大。 这就是老大被吃豆腐了 “嗯嗯嗯对的对的”栗青若有若无地点头,对赵十三这一次的反应能力还是比较满意比较欣慰的。 旋即淳淳教诲似的用眼神告诉赵十三,“老大只有阮姐能碰。阮姐不是警告小雅连老大的一根汗毛都休想妄得所以,我们连老大的一根汗毛也得守卫住,坚决不能叫小雅再吃到丁点儿半点儿的豆腐。” 赵十三转动着脑筋,感觉自己明白过来噢,老大的汗毛保卫战 忖着,他便将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眼不眨地盯住傅令元和小雅。 傅令元也已经从卧室门口再走进来些了。 但根本连床边都没有去到,仅仅以三四步远的距离,停定在床位,双手抄在兜里,面无表情地问:“又在做你那边的主子要求你完成的任务” 小雅好不容易才撑着胳膊肘,得以从床上抬起头看傅令元,闻言一脸弱弱的不解:“傅先生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傅令元嘲弄满满:“你今天闹到这种非b着我来见你的地步,掐的时间够准,正巧我这边分身不暇地接栗青的电话,你那边的主子就见缝插针地来医院了。” 小雅似这才恍然,眼眶的红又加深两分,泪水又从眼睛里直线流落:“我没有,我没有再邦孟副总办事。” 傅令元唇角泛出哂意。 小雅被从庄园带回来之后,期间。手机完全是受栗青监控的。 一方面,必须防止小雅对外求助。 另外一方面,小雅目前在孟欢那里尚未暴露,孟欢随时有可能联系小雅,小雅不能不接消息,他们这边能够及时应对。 当然,小雅不知道自己的手机被监控。 因为栗青和赵十三的盯得紧,她也没有使用手机的机会。 但,小雅的手机进来过东西。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或者社交软件的消息,而是一封邮件。 至于邮件的内容,就是一则普通的楼旁广告而已。 小雅查看过邮件,没有回复,直接删了。 栗青没搞懂意思,不过还是汇报过给傅令元。 傅令元的看法是,这则广告应该确实只是普通的广告,本身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无需深究,而传递的是一种指定的意思小雅已经重复做过多次,双方达成共识的一种指定的意思。 所以即便一早上小雅都在折腾,栗青也三番四次来电话,傅令元都没有离开医院。 直到“梁道森”出现在阮舒的病房,并且试图带走阮舒,傅令元差不多猜出来了,那封邮件里的广告的指定意思,多半就是要小雅调虎离山之类的。 挟着哂意,傅令元菲薄的唇际一挑,不与小雅争辩什么,而直接对小雅下达命令:“现在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平时你怎么给孟副总汇报事情的,现在也怎么汇报,汇报你如今在荣城和我的具体状况。” “像之前那样如实告诉孟副总,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因为阮小姐又拿交易把我吸引过去了。” 562、你是个好孩子 , 既然小雅如今暂时未在孟欢跟前暴露,双方保持消息的畅通依旧是必要的。否则这两日他呆在医院里陪阮舒,那个“s”已经一清二楚了,多少解释不通。 即便“s”心中有疑,在双方未摊到台面上来之前,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好的傅先生我马上照办我什么都听你的”小雅答应得非常快速,几乎没有犹豫。 因为手臂被绑着,她的动作不自由,挣了挣向傅令元求助:“傅先生,我只是为了见你一面而已,像现在这样” “只要见到了你,我能和你面对面说上话,我心里不再忐忑不安,就会乖乖的不会再自残了” 声泪俱下,非常诚恳,也异常凄苦。 傅令元对她的任何表情自然都无动于衷,只是在松绑这件事没有刻意为难她的意思,偏头冲栗青和赵十三一个挥手。 栗青和赵十三领命,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帮小雅的双臂解开了束缚。 小雅抽噎着吸了吸鼻子,活络两下手臂后,便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当着傅令元的面开始编辑消息。 发送之前,她抬头,伸出手臂,作势要把手机递给傅令元,楚楚道:“傅先生,你需要不需要审核一遍内容” 傅令元没有动,半分位置也未挪。 栗青从小雅手中拿过手机,查看一番。 把方才傅令元所交代的要点差不多都写上了,并且多提了一句,称她自己那日在跑马场摔到了脚,正巧没办法出门游玩,只能呆在酒店。 浏览完毕,没有问题,栗青把手机还回去给小雅。 小雅尚在注视着傅令元。眼里蓄满泪水,接回手机后两秒,才低垂下头,一声不吭地摁动着键。 而她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接连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于安静的卧室内甚至可闻轻微的啪嗒啪嗒声。 邮件顺利出去后,小雅举起手背擦脸上的眼泪,不小心碰到手腕处的伤口,轻皱了眉头。 手腕上原先所包扎的纱布本就松松垮垮,现在彻底散开。露出狰狞的刀口子,皮肉都挺糊的,还有血水在往外冒。 傅令元眸光扫过,完全是无动于衷的。 栗青见状说:“雅小姐,我帮你重新包扎。” 这其实并非他第一次询问,但之前小雅折腾着要见傅令元,所以拒绝了。 现在傅令元在场,小雅没继续作,轻轻点头:“那就麻烦了。” 医药箱就摊开在床头。栗青便捷地开始动手。 小雅鼻音重重地问傅令元:“傅先生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我一定会为傅先生办到的。” 傅令元双手抄在裤兜里,只反问她一句:“脑子清醒了都想清楚了” “都想清楚了,想得很清楚”小雅又险些没绷住眼泪,“就是因为想清楚了,所以才找傅先生回来见面。” “想清楚什么了”傅令元又问。 “想清楚,我是傅先生你的人,以后对傅先生不能再有隐瞒。”小雅回答,旋即轻咬唇瓣,欲言又止。“只是如果孟副总再要求我挑拨傅先生和阮小姐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直以来不是办得挺好的”傅令元说着疑似夸奖的话,唇边的哂意则越发浓重。 小雅微微一怔:“傅先生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之前一时糊涂没想明白犯下的错” 傅令元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袖口:“如果我没既往不咎,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和我讲话” 他语气轻描淡写,小雅则从中听出威胁。 这正如栗青之前警告过她的,“你该清楚,不管是我们老大,还是我们阮姐,都可以直接一枪毙了你。” 只不过由傅令元亲口说,震慑之力更显著。 其实她心里感觉得到,她之于傅令元的价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如果傅令元真的震怒至无法容忍她的地步,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要将她的同时为孟副总的间谍的身份透露给余岚,她就死无葬生之地。 她手中所握的能敌得过这件事的分量的,只有傅令元和阮舒在陆家面前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孟副总明显也在护着阮舒,明显也在陆家面前隐瞒阮舒如今身在庄家的事情。 所以她暂时无法作为无法以此威胁傅令元 她能怎样 她能怎样 她只想寻求一条活路 “我知道了”小雅试图竭力忍住眼泪,还是没能成功,她伏在床上,两条腿是跪着的,姿态放得特别低,“谢谢傅先生宽宏大量对我的原谅” 傅令元在她低头的瞬间眯起一下眸子,然后接着方才的话说:“他们如果再给你下达任何,你该怎么做,就继续怎么做。” 小雅显得特别识相,补充道:“任何事情我都会先请示过傅先生你的意见,再去办的。” 傅令元不冷不热:“如果一开始你就能想得这么明白,何至于现在如此” 小雅落着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那就这样吧,以前我给你的承诺依旧算数。会尽量保你周全的。”话落,傅令元转身走出卧室。 小雅双眸没什么神采,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傅先生慢走” 栗青给小雅包扎完毕后,依旧把看守小雅的工作交给赵十三,自己则也走出卧室。 小雅有些呆地偏头,问赵十三:“十三哥,你说。我能活到最后么” 赵十三直着腰板,铿锵有力道:“我们老大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有二心,你就不会短命。我们老大说护你,就一定能护你。” 客厅外,栗青快步跟上傅令元。 傅令元正站在落地窗前,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凑到鼻子间嗅。 栗青靠到他身后:“老大。真的要继续留着小雅” 傅令元把烟放进盒子里,闲闲散散道:“你们阮姐的心意,我得好好收着,好好榨干剩余价值。要除也得另外寻个更合适的机会。” 如今已算掌握了那伙人离间他和阮舒的套路,无须惧怕。不反过来给那伙人搞点事情,怎么能够解气 就算后面在所难免要撕破脸,也应该是孟欢和余岚先撕,而非他与孟欢。 “好,我明白了。老大。”栗青点点头,“我会看紧她的联络渠道的。” “嗯,你们多留些心眼。我先走了。”傅令元一秒钟都不愿意在此多加逗留似的。 “老大,还有,”栗青却是又叫住傅令元,问,“我们来荣城有几天了,对付璨星的计划要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推一推吧,不差在这几天。”傅令元勾唇:“等我和你们阮姐把年给过了再说。” 傅夫人的话出口后,阮舒颇为意外地怔在那儿。 褚翘和傅清梨亦均意外,抬眼,前者看阮舒,后者看傅夫人。 褚翘看阮舒,和阮舒的意外是一样的,意外傅夫人的意思岂不就是在说,傅令元不应该和阮舒离婚 傅清梨看傅夫人,意外的是傅夫人对阮舒如此坦诚就像傅夫人了解她这个女儿一样,她对自己的母亲自然也是有所了解,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讨厌过阮舒。 所以她平日张嘴闭嘴地没有改掉“三嫂”这个称呼,一大半原因自然在于自己素来性情不定的三哥竟然娶了阮舒,另外小半原因在于自己母亲的态度。 双重要素。 当然,她同样非常喜欢褚翘啦 阮舒在一怔之后,突然觉得颇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是傅夫人在表达对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的认可 她不确定,也莫名地生出怯意。 就像羡慕一样,是一种在她身、上极少出现过的心理和情绪。 竟是不敢问傅夫人何出此言 也因为阮舒的没有反应。所以病房内一时之间安静得略微诡异。 褚翘的手机于这时适时地又震响了。她是非常想听傅夫人接下来要讲什么,结果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小心脏抖得呀,哪里还有心思 蹭地她便站起身,向其余三人示意:“你们继续聊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奔出病房的速度堪比迅雷之势 迅雷之势地冲进了电梯里之后,褚翘盯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专家”二字,做着深呼吸,迟迟没有勇气接。 差不多到快要响完之际,她才划过键,将听筒贴上耳朵,用竭尽平常的语气问候:“你好,马医生。” “四十秒九。”马以精准地报出数字,“比起前一次,褚警官又多考虑了十秒七。” 褚翘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接电话的速度,不禁:“” 隔着手机,她仿若能够想象马以在刚刚响电话的过程中,抬着手,看着腕上的手表,掐着秒表在计算。 甚至于,“多考虑”三个字,完全说明他猜到了她这么久才接的原因,猜到了她的心理。 褚翘感觉他如同有双千里眼,将她方才在病房内发现他的来电直到现在接起的一系列紧张反应悉数看了尽 褚翘窘迫极了。当警察有些年了,面对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和疑难案件,也不曾如在马以面前这般怂过。 可她又能怎样 只能庆幸此时此刻并没有和马以面对面,所以强撑着自己的脸面,否决他的一针见血,而欲盖弥彰地解释:“抱歉,马医生,我正在忙事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来电。” 马以则尚自顾自预测:“再下一次你有可能就干脆不接了。” 褚翘:“”她还真生出过不接的念头 马以已换了个问话:“褚警官现在又是在医院” “没有,不是。”褚翘下意识扯谎。 电梯恰恰在这时叮地停在某一楼层,进来的人正向她问路:“请问您知道妇产科大楼要怎么走么” 褚翘:“” 音量可不小,这程度,除非马以聋了,否则必然全听了去。 窘窘窘窘窘窘 褚翘窘得转过身背对电梯门,抵着轿厢轻轻地砸脑袋。 马以却并没有对她的谎言被揭穿做反应,模子刻出来般的平平语调继续说着他自己的话:“我在医院门口等傅警官。傅警官有十分钟的时间纠结,再慢吞吞地出来。” 褚翘懵:“等我干什么”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再和马以见到面,忙道:“马医生,抱歉,我在医院这儿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马以忽略掉她后头的话,回答她前头的问题:“去你家。见你的父母。” 哈褚翘再懵。 “你的父母不是要求你把男朋友带回家”马以波澜不兴如是道。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知道的褚翘彻底震住了 褚翘离开之后,傅夫人看向傅清梨:“你先回你爸的病房。我们两个人都不在,你爸如果需要干什么,没有人帮他的忙。” 摆明了就是找理由故意支走她,要和阮舒单独聊。傅清梨试图争取:“妈~就这么一会儿,爸他一个人没有关系的~” “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傅夫人坚持。 傅清梨无奈地瘪嘴:“好。” 站起身,她向阮舒挥手道别:“三嫂,我先走了。之后再来找你玩~” 称呼依旧不改阮舒心下轻语气。没再纠正,只略略颔首。 随着傅清梨的离开,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而单独面对傅夫人,并且是傅夫人特意制造出的二人空间,阮舒愈发拿不准傅夫人方才那句话的内涵。 傅夫人则猜到她的心理,主动开口了:“阮小姐的理解没有错。我确实觉得,我们家老三和阮小姐离婚,非常可惜。” 阮舒闻言心中一顿。 锤子敲定给了她确认,她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 她这辈子貌似没有得到过多少的认可。 首先从根源上,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儿就已经被否定了她的出生,被庄佩妤后悔将她留下来。 直至,遇到傅令元。 他认定她是他的傅太太。 他认定,她是他的女人 阮舒眼神轻轻一晃。 再凝回焦聚,落定在对座里傅夫人的和善面容上。 “得知你们离婚的时候,我记起我第一次见阮小姐时,阮小姐给我的结婚理由是,年轻人的冲动。我就在想,你们离婚的理由,是不是你们的冲动消殆了,日子过不下去了。” “清梨告诉我,她曾经偶遇你,问你好奇过,你给清梨的答案,就差不多是这样的第293章。” 阮舒不着痕迹地轻缩瞳仁,对此能做的回应只有点头。 然,未及她点,又听傅夫人继续道:“今天见到老三在你这里,我想,阮小姐你撒谎了。” 阮舒心头轻轻一磕。 傅夫人端起水杯,呡了一口,再放下:“我没有要b阮小姐与我坦诚相告的意思,我对我自己的儿子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所以阮小姐不方便解释完全没有关系。” 阮舒缄默她不清楚傅夫人判断出了什么。是判断出了傅令元对她依旧有感情,还是更进一步的,连她和傅令元藕断丝连的关系都察觉出来了。 她不探究,也不否认。毕竟此时此刻否认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兜着心思,她把自己刚刚想问而怯于发问的疑虑拎出来:“傅夫人之前为什么觉得傅令元和我离婚是行差踏错” 傅夫人端庄大方的体态不曾有过变化,脸上惯有的淡淡笑意亦不改:“我和阮小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貌似加上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傅夫人主动来找她,咖啡馆里聊了会儿。 第二次是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 “是。”阮舒颔首。 “嗯。”傅夫人注视着她,“所以,我和阮小姐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相处,我没法通过和阮小姐的直接接触了解阮小姐,只能通过身边的人的态度,来对阮小姐进行判断。” “首先是老三,这毋庸置疑,他必然对你是鬼迷心窍的,才会偷户口本和你登记结婚,甚至你成为他和他爸断绝父子关系的导火索你有影响老三的能力。” “其次,清梨至始至终对你友好,说明你的身、上必然拥有吸引清梨去对你友好的特质。如果这算粗浅,那么今天发现你和翘翘处得很好,更是一种体现了。” 傅夫人顿了一顿,若有深意:“阮小姐,你是个好孩子。” 阮舒微抿唇,垂下眼帘,搁在膝头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交握在一起第一次,有人用此般的字眼判断她 好,孩子 她,是么 但听傅夫人接着道:“最早。是老三他爷爷这样告诉我的。” 傅爷爷阮舒一怔,复抬眼帘。 傅夫人与她四目相对:“去年春节,你被老三他爷爷找来荣城的傅家老宅。在你们见完面之后,我去问过他。他对你的评价是好孩子。” “他活到如今的岁数,夸张点来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所以,虽然他没有具体解释,但他对你的评价。是我判断你的最大依据。” “可以这样说,阮小姐你曾经是老三他爷爷认可的孙媳妇儿。”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闻野面容阴鸷,手上将枪握得紧紧的,彰显出他此时情绪的激动。 庄爻皱眉,安静数秒,心平气和道:“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懂。” 就像小时候,他们住在一起,会相互安慰。 彼时还只有他们两个人,像难兄难弟。 闻野比他早,已经跟在干爹身边有几年了。此前一直一个人,多少是孤单的,且尚未长成现在的讨人厌,孩子心性也未完全泯灭,所以难得多了他这么个小伙伴,是会主动找他说话的。 于是,他们交换了各自的丧亲之痛,他知道了闻野躲在衣柜里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喝下毒药,闻野知道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一群乞丐羞辱最后被剁碎了喂狗。 往后的几年,越长大,性格越定型,会打架,会争吵,彼此的话随之越少了。 直至几人分开,便算是彻底零沟通。 闻野回国来之后,也是直到阮舒被控杀死林翰期间,他回到卧佛寺。才和闻野重新见上面。 但很奇怪,数年的分离,数年的各自生活和历练,并没有令两人之间太过陌生。 依旧会争吵,会打架,会比他的刀更快还是闻野的枪更快,从中轻而易举找出对彼此的熟悉之感。 庄爻看着闻野,眼神真挚诚恳。 闻野却没有接受他的这份真挚诚恳,转口嗤声嘲讽:“我只有那一次险些在老秃驴手里栽了跟头,你这些年进进出出监狱,有几次是被老秃驴算计的丢人连考验都通不过” 未曾想他突然提这码子事,庄爻倒是淡淡笑了一笑:“你连这种琐事都搞清楚了” 犹记得早前闻野也拿这事嘲讽过他,彼时闻野分明还只嘲讽为他的个人能力有问题。 当然,他作为杀手的职业技能确实有待提高,但他几次进监狱,也确实有人为的因素夹杂其中。 不过,归根结底,依旧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足。正如闻野所说的,没通过考验。 思绪一敛,庄爻肃起神色,回归正题,正儿八经重新问:“你还是没回答我,你发现他和阮双燕的丈夫其实是同一个人,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你是不是还挖到了他的其他什么底” 鲁迅大大名言曰:“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褚翘发誓,她真的丁点儿都不愿意被马以框住时间 她真的也非常想找回自己的大方利落和干脆跑到马以跟前像个勇士和他解决成年男女之间睡与被睡的问题 可素 唉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怂b怂b犹犹豫豫慢吞吞地从电梯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眼睁睁地就把十分钟消磨了八分钟。 最后的两分钟,她以身为警察的矫健身姿,躲在柱子后面,对外头的情况一阵扫视,试图捕捉专家的身影。 正左顾右盼张望着,身后头顶的位置,忽然传出熟悉的醇厚男声的模子刻出来般的平平语调的问话:“褚警官是在找我” 563、照顾他 , 平地一声惊雷 不是专家,还能是谁 于她而言简直振聋发聩 褚翘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后脑勺却是猛地重重磕上石更物正是专家的下巴 褚翘捂住头转过身去,额头却是又磕了一下,急急再抬另外一只手按住,身体则往后退半步,后背登时抵上冰凉的柱子。 一抬眼,与马以四目相对。 马以的下巴分明被她连撞两次,然,相较于她,他完全没事人似的。黑色的细边眼镜之后,眸光淡静地看着她:“褚警官被我吓到了。” 褚翘:“”她这样子谁都看得出她受到了惊吓 安抚一下心跳加速的小心脏,她问:“马医生怎么出现在我身后不是说在医院门口等我” 马以:“这里就是医院门口。” 褚翘:“”她以为要再外面一些 “而且,”马以继续道,“褚警官一出来我就看到了,但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没有发现我。” 褚翘:“”她哪儿注意力不集中了她的注意力可全都在找他 “可以走了么”马以抬起手腕看一眼表上显示的时间,“你来带路。直接过去,见面礼我在刚刚来医院的路上买完了。这个点,一般来讲按照礼节,你爸妈应该会留我一起吃午饭。” 褚翘:“”他怎么什么都计划好了的样子 她的手机在这时则第三次震响。 来电的依旧是她妈。 她划过接听键背过身去压低声音:“妈,不是和你说过了,那个是” “翘翘啊,你刚刚怎么骗妈妈想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给我惊喜吗不行的不行的你和我女婿现在在过来的路上没有我已经把你爸召回来了,他今天亲自下厨我现在就去卖菜你们快到家的时候记得先给我打电话行了行了我快赶不及了我得出门了” 话落,通话便结束,丝毫没有留给她回应的时间。 褚翘懵在当场这两天她大概把她一辈子会犯懵的次数全用上了 为什么 之前第一通电话时,她已经问清楚了,她妈之所以会质问她男朋友一事,是因为她妈去向介绍人追问前些天她和那位师兄的相亲结果,想搞清楚没有下文的原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毕竟没有哪位母亲高兴看到自己的女儿是被嫌弃的那一方。 结果从介绍人口中听说了自己的女儿有男朋友,才气咻咻地拨了号码过来。 而介绍人的说法,无疑等同于那位师兄的说法。 好不容易安抚完家里人,她这都还没来得及去找那位师兄算账,怎么又被知道她即将要带专家回家 噢 不,不,不,根本就不是她要带专家回家,是专家过来找她要去她家。 等等 褚翘素来敏锐的脑袋瓜子,今日少有地迟钝了一丢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收起手机,褚翘转回身来看着马以,微蹙起眉心,“是你么马医生。是你向我父母透露我说什么我有男朋友了” 专家和他们家没有直的交集。唯有那位师兄作为中间人。而那位师兄如何做到每一件事都清楚也就只有专家告诉他了。 更准确点来讲,是专家指使那位师兄做的 她,这算是被专家算计了 “是我。”马以并不否认,非常干脆而坦诚。 褚翘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天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马以扶了扶眼镜脚,云淡风轻回答道:“褚警官自己说的,我是你未来男朋友第542章。是忘记了,还是不作数了” 褚翘:“” 不行了不行了 剧烈的心跳加速到她快要承受不住仿若下一瞬就会从她的身体里蹦出来 褚翘把身体的重力往后背的柱子倚靠,稳住身形的同时也间接地稍微稳住心跳,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他这话什么意思 究竟什么意思 马以又抬手看了眼表,旋即握住褚翘的手腕:“走吧,褚警官,你最后的两分钟时间已到,有其他问题我们上车再谈,不要浪费时间。” 褚翘再一次:“” 她竟然什么都反应不了 她堂堂一英明神武的女警花,竟然脑袋犯懵地什么都反应不了,只两眼盯着马以握在她腕上的好看的手指,任凭马以拉着她走了。 走了 了 继得知自己被傅夫人认可之后,紧接着又得知自己原来已早早被傅爷爷认可。阮舒愈加手足无措,且心绪复杂难明。 去年,至今那唯独一次与傅爷爷见面的场景第079章,现在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似乎连细节都清晰得突兀。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原来记得非常清楚。 更没有想到,原来那次见面,她从傅爷爷那里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所以她彼时的表现算是好的 她的紧张,她的谨言,换来的是他的一句:“往后会发展成怎样,考验的是你们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那么,在得知她这个原本已经被他认可的孙媳妇儿最终还是和傅令元离了婚没有继续走下去,傅爷爷作何感想 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感想吧 傅松魁当时的态度给她的感觉就是,他不一定认同子孙们的决定,但尊重子孙们的选择。 在这番思绪的一圈兜转之后,阮舒莫名地放松了下来,也豁然了,不再无措,不再不懂如何反应。 她淡淡一抿唇,便道:“谢谢。” 傅夫人仍在注视她,重新端起水杯,轻轻呡一口,放下时,再出声的语气变得比方才黯淡了不少:“一年了,我们如今谁也管不到老三,只看着他跟在陆家那边,表面上似乎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阮舒抓住了她话语里“表面上”这三字的措辞明显是基于对傅令元的了解,所以才不对傅令元的情况妄下断言 “老三那几年的叛逆,我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傅夫人在这时继续道。 阮舒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追忆起往事,傅夫人含笑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惘然:“阮小姐应该已经了解,老三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并非我亲生的,生母其实是陆振华的妹妹。” “当年把他抱回傅家,就是决定要他当傅家的孩子,和陆家丁点关系都没有,也不曾打算过要告诉他他的身世。” “但,”傅夫人稍加停顿一下。“那个时候,他大概十五六岁,有一回我和孩子他爸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争吵,提起了陆嫣。没想到会刚好被他听了去。” “听到了,他就留了心眼,自己去偷偷调查了。就是从那阵子起。他开始频繁接触一些流氓和混混。” 阮舒闻言心头轻顿。 这在她的预想之内。此类旧事傅令元几乎不曾提及,但她猜测的就是他青春期的叛逆多半和他得知身世脱不开关系。 傅夫人现在的话肯定了一切。 她所听闻的外界关于傅令元的事,说的差不多就是傅令元十六岁开始结团聚伙、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傅夫人轻喟:“后来他的身世就真的众人皆知了。他的性格从小就和他爸犯冲,在那事揭开之后。父子关系更是恶化。” “虽然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我们也不追究陆嫣作为陆振华的妹妹的身份,但无可厚非,确实是他爸对不起陆嫣,是一个男人婚内出轨影响了一个女人的人生。” 阮舒在这时插了句话:“伯父不止对不起陆嫣,也对不起傅夫人您。伯父婚内出轨,伤害了两个女人。” 其实有点不礼貌,但她没有忍住。因为这件事让她想起了陈玺,皆为婚内出轨。并且有了孩子,最后选择了原配,抛弃了婚外的那一位。 以前她就在想,在“私生”的身份上,她和傅令元是一样的。 不过,陆嫣比庄佩妤幸运,虽然听说是早早郁郁而终的,不如庄佩妤命长,但庄佩妤多活的年月。全都是用来遭罪的。 同样的,傅令元也比她幸运,进入了傅家,拥有傅夫人如此这般的好母亲,身处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和睦大家庭。 敛着思绪,阮舒看到傅夫人明显也意外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一瞬间的怔然。 怔然之后,傅夫人一笑而过,对此未置一词,神态颇为云淡风轻。 阮舒内心深处其实是好奇的。 在傅令元的事情上,她倒是可以理解,大人的纠葛不该牵连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傅夫人是个有爱的女人,所以接纳了傅令元,给予傅令元和其他孩子一视同仁的关怀。 但面对傅丞呢傅夫人是如何做到原谅傅丞的 在阮舒自己的观念里,出轨这种事,没有一次两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而原谅一个出过轨的男人,都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 所以她以为傅令元和小雅之间存在实质性的关系时,非常恶心傅令元,也未曾想过要原谅傅令元。 在出轨的三角关系里,她会恶心出轨的男人,会厌恶小三,也会看不起原谅出轨男人的女人。陈玺,庄佩妤,陈青洲的母亲,全在其中。 可此时此刻面对傅夫人,和陈青洲的母亲做出一样选择的女人,阮舒无法做到看不起。 当然,好奇归好奇,阮舒怎么都不可能去向傅夫人探究这种事的。 傅夫人在顷刻的沉默之后,回到之前的话头:“那几年老三在傅家人的眼中,完全就是过得浑浑噩噩,谁也没办法拉他回头。他自己也招惹上青门,交了不少青门下面的狐朋狗友。大家都看得明白,他想找陆振华,找他的舅舅。” “我不清楚老三是否见到了陆振华,或者是否和陆振华说上话。不过,陆振华确实不认可陆嫣的这段感情,所以根本不待见、也不在意这个外甥。否则当年也不会是傅家把老三抱回来。就像他爸觉得他是个耻辱一样,陆振华大抵觉得自己的这个外甥是不该存在的。” 不该存在的 阮舒的手指又一次轻轻蜷缩她自然深刻地了解诸如“耻辱”和“不该存在”的字眼有多大的杀伤力。她之于庄佩妤而言不就是如此 庄佩妤亲口说后悔一念之差留下她。 傅丞呢是否也曾亲口对傅令元讲过类似的话应该是有的吧 一边是抛弃自己生母的傅家,一边是不愿意理会他的陆家,这就是彼时傅令元的境况 她觉得自己多少能够想象到傅令元的内心,应该曾有过茫然。茫然两个家都不完全是他的家,两边都不完全是他的亲人。 有点类似她跟随庄佩妤去了林家之后,林翰、林妙芙,是林平生的孩子,庄佩妤是林平生的妻子,唯独她不姓林,是拖油瓶,是格格不入的,又哪来的亲人哪来的家 进而。她又记起傅令元前两天才告诉过她的,他大概是两年前开始和陆家联系得比较频繁的第538章,原因在于差不多那个时候,他在道上的名声开始起来。 多么可笑陆振华之所以接纳这个外甥,不在于亲情,而在于傅令元有利用价值。 由此阮舒更确信,傅令元呆国外的十年,所做的全部努力,大抵都在争一口气:向傅丞,也在向陆振华,证明他自己。 傅夫人的话尚在继续:“老三二十岁那年犯事,家里把他捞出来,最后保住他,做决定将他送出国的,是老三的爷爷第079章。” “老三的爷爷是整个家族的大家长,他的意思,谁也不会忤逆。我刚刚也说过,我非常信赖老三的爷爷。他的决定,我不仅尊重,而且打心眼里认为不会出错的。可” 傅夫人煞有介事地顿了一顿。 阮舒也明白她顿住的内容是什么可出国的结果,是让傅令元彻底入了歧途。 傅夫人续着话:“这当然不能说爷爷的决定是错误的,老三现在的情况,又确实大家全看在眼里。或许最该归咎老三自己邪性难除,无论外面的人怎么拉他,他还是没能迷途知返。” “但是,”傅夫人加重了语气。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我的孩子真如其他人所看来的那般无可救药。老三曾经的心性如何,我作为母亲,非常清楚。即便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仍对老三抱着笃定,笃定他仍然是我的好孩子。” 阮舒安静着,再听到“好孩子”这三个字,比方才傅夫人评价她时。还要感觉心脏微微地发月长,有种难以名状的暖热湿润的情绪在胸前酝酿。 她真的羡慕,比之前意识到自己在羡慕时还要更羡慕,羡慕傅令元,包括傅家的兄弟姐妹,拥有如傅夫人此般的母亲。 笃定的信任,是除了爱以外,最宝贵的东西了。 父母便该是如此的吧纵使全世界的人都指责自己的孩子做错了,第一反应也会想偏袒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什么都不探究,只听信外人的言辞,就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接受审判。 或许傅夫人的母爱并无特殊之处,和其他母亲是一样的。但其他母亲,阮舒不了解,此时此刻在她的脑海中,只不由自主地将傅夫人和庄佩妤进行对比。 庄佩妤一定是世界上少数的奇葩母亲,少数的坏母亲 阮舒如是想,心口又紧又闷又酸又涩 “阮小姐,”缓了一口气的傅夫人在这时轻唤她。 阮舒应声捺下自己的情绪,凝睛回傅夫人的脸上。 傅夫人也在看着她:“说了这么多,我不是要从阮小姐这里探究什么,是想拜托阮小姐一件事。” “傅夫人客气了。”阮舒略略颔首,“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尽力帮的。” “你能帮的。”傅夫人的眼神和口气皆郑重。 阮舒不禁随之正色。 “照顾好老三。”傅夫人说。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 褚翘坐在副驾驶座里,表面上端正自持,实则内心杂乱无章。 刚上车的时候她乱归乱,也难掩一丢丢的喜悦专家开车忽略这辆车其实不是专家的欸~坐车的人是她拒绝思考是否也有其他女人享受过同等的福利和待遇欸~ 喜悦没维持太久,重新被忐忑和杂乱淹没她、她、她、她、她现在真的正在带专家去见家长的路上 可她心中塞满的无数疑问根本还没有问他要答案 双眸一侧,她看向马以。 马以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自拉她上车之后就没再讲过话。 褚翘忖着,没有打断他,转回了自己的目光。 车内的沉默却加剧了她的忐忑。 眼瞧着离她家越来越近,褚翘焦灼,还是又看了过来,蹙眉盯紧马以的侧脸:“马医生,你是不是要把你作为我男朋友的身份提前使用” 一口气,没停歇。 问完之后,忐忑达至前所未有的浓重,一颗心全然吊在半空。 马以偏头看了她一眼:“前天晚上我不是就已经提前使用了” 庄爻和闻野分开,回到病房时,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守在门口的荣一,和病房里独自静坐在窗前的阮舒。 “姐,”他走上前,伸手将窗户关小了些,“你吹多久了外面风大,小心头疼。” 阮舒的视线不移窗户外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 “姐”庄爻绕到她的跟前,半蹲下身体,平视她,“怎么了是傅家的人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 阮舒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凝注他。原本搭在轮椅扶手的一只手,伸出去,掌心虚虚地摁在庄爻的头发上,启唇问:“你不怀念自己八岁之前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吗” 此类话题,始终涉及庄爻的敏感区域。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还是答了话:“怀念做什么时光回不去。人也不在了。” 阮舒默了默,淡淡一抿唇,告知:“我最近在筹谋着,要动手将荣叔从医院里救出来。” 庄爻的表情又比“微微有些”更进一步地变化。发问:“怎么救” 旋即他想到什么:“傅令元会帮你” 他的猜测没有错,不过阮舒自己已经决定不把傅令元牵涉其中了。便只道:“如果有必要,他会提供有用的信息,仅此而已。我用的是陈家的下属。” 庄爻安静一瞬,问:“近期一定要救” “你知道的,有陆少骢在,荣叔等不了太久。”阮舒的语气坚持而坚定。 庄爻又安静,好几秒后,再问:“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件事。” 阮舒的凤眸深深凝视:“林璞。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么” 庄爻眸光闪烁一下,不作声。 阮舒的唇边泛出浅淡的笑意,按在他头发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 庄爻的眼波又轻轻闪烁。 不等他给予确定的回应,阮舒率先收回手,扭头环视一圈病房,望向门口,转而问:“闻野人呢” “走了。” 阮舒闻言神情显得轻松不少,“那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里”庄爻目光狐疑,不明白她的意思。 “出院,回庄园。” 庄爻愣怔。 阮舒莞尔:“不想住医院。确实不自在。帮我去问问医生,可以的话,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吧。” 被闻野一搅和,她连原先和傅令元商量的“明天早上”都等不了了。 见他不动,阮舒不解:“怎么反对我出院” “不是。”庄爻摇摇头,紧接着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帮姐办。” “好。谢谢。”阮舒笑笑,又伸出手拍他的头顶。 庄爻凝着她。在她收回手的时候,捉住了她的手,翻过她掌心的一面。 似曾相识的动作,阮舒立刻猜测到他想干什么。 果然便见他的另外一只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东西,塞进她的手心里。 阮舒展开。 是糖果。 她和庄爻相视一笑。 一转脸,发现傅令元回来了,就站在门边。 不知他杵了多久,不过瞅着他表情间的仄仄,和利刃似的紧紧盯在她那只手上的既黑沉又幽深的眸子,想来是把她和庄爻之间的小互动全都看走了。 564、要看看我的腹肌 , 绝对载着满满一卡车的醋。 迈着大步,他便进来了,垂眸瞥她一眼,再掀眼帘问庄爻:“不去办出院手续” 嗓音无疑没有温度。 庄爻未应,只继续和阮舒说话:“姐,那我先出去了。” “嗯。好。”阮舒颔首。 庄爻离开,带上病房的门。 傅令元的身体亘过来她的跟前,挡住她的视线:“他没什么好看的,要看看我的腹肌。” 阮舒:“” 他的站姿有些故意,使得他的胸膛和腹部撑平。 于是以她坐在轮椅里的平视的角度,他敞开的外套所露出的衬衣显得紧绷。 “有没有忘记我的腹肌长什么样需不需要我脱衣服,你看得更直接些” 话自头我在计划救荣叔。荣一已经在联络海城的陈家下属。” 傅令元闻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如先前在美发店的包间里商量过的那般,道:“有需要我邦忙配合的和我说。” 阮舒盯他一眼。 彼时这句话的前半句为:“你可以自行制定计划,不用向我透露,。” 是她在防着他对陈家不利时,他妥协退了一步。 涉及敏感区域,气氛变得有点不太融洽。 安静一瞬之后,傅令元貌似又记起什么,加问:“已经有决定大概什么时候动手没有” “尽快吧。”阮舒凝眉。还是那句话,有陆少骢在,黄金荣等不了太久。 “再尽快也是年后。”傅令元预判,“离过年没几天了。” 确实如此。阮舒认同。琢磨着也多亏了这春节,算在一定程度上也多给予黄金荣些许缓冲的时间。 但就算安排在年后,也依旧紧张。 傅令元则又出声:“如果相信我的话,等年后我捣璨星之后,你再动手。” 捣璨星阮舒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所隐约察觉的他近期可能在做的筹谋,是这件 继捣皇廷的大动作之后,他紧接着要向璨星动刀了 璨星是陆少骢直属管理的公司,他这等同于要折陆少骢的翼,伤害陆少骢在三鑫集团的事业根本 傅令元捉住她的手,润了润:“我们好好过个年,过完年我马上就动手。正好分散陆振华的一部分心思。更有利于你们的行动。” 阮舒没多加考虑就点头:“嗯,确实是好时机,我一会儿就和荣一说,让他再尝试抓紧点。” 傅令元看着她,眉峰明显地轻锁,也明显还有细节不放心想问,但最终并没有出口,而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心点。能和我商量的,尽量和我商量。” “尽量”二字听入耳。阮舒心头微微有点犯梗,抿一下唇,压下去了在陈家的相关事务上,她的态度不曾改变。 忽地她察觉自己的掌心一空。 她反应过来时,庄爻给她的糖果,已经到了傅令元手里。 傅令元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着,持于眼前,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一秒之后。直接丢向垃圾桶。 扔得准准的,正中目标,于半空中划出的弧度甚至有点优美。 阮舒颦眉,不满,心里自己偷偷合计,垃圾桶挺干净的,她一会儿去把糖果捡起来。 傅令元读懂她的心思,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稍抬起她的脸。令得她与他对视。 “他为什么要给你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第几次给你糖了每次给你你都收收到都怎么处理的吃掉还是珍藏起来当纪念品” 质问得阴阳怪气的。 阮舒心平气和解释:“他是从小养成的兜里揣糖的习惯。和他父母有关系。所以意义也在他的父母。他把我当亲人。” “狗屁亲人。”傅令元薄唇一挑。 多辩无意。阮舒自知和他讲不通,直接揭过不提,蹭着要从他的腿上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病房的门恰巧也在这时被从外面叩了两下,传入庄爻的声音:“姐。” 傅令元掰回她的脸,扣住她的后颈,嘴唇碾压上她的嘴唇。 下一瞬,阮舒便捕捉到庄爻推门而入的动静。 很快他又默默地关上门出去。 阮舒瞪傅令元。 傅令元用力地绞她的舌头,吸得更狠了些。 最后放开她的时候,他没什么好气地又提及:“我给你的房卡,你还是没用。” 阮舒歇着自己发麻的嘴,瞅着他的满面阴郁,听着他口吻间的哀怨,忖了忖,觉得重温旧地这事儿就和他想看她穿校服一样,是他的执念。 既是执念,还是趁早满足他吧,否则她真要被絮絮叨叨地一直纠缠下去。 当下她便道:“那就今天吧。反正提前出院了。就先不去庄园了。”闻野现在不在,想拦也拦不住她。 傅令元的眸子应声眯出笑意。 医生是首肯能够出院的。 之前搪塞闻野时的那些理由,霎时全都不是理由了。 阮舒自然是无法和傅令元同车同行的,两人暂且各自分开,傅令元照例先去酒店等她。 这两日傅令元之所以比较方便地在病房进出,有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守卫的工作由庄爻的手下和荣一所带领的陈家下属挑大梁出了庄家总奴头一事后,其余的庄家家奴被分批控制起来进行彻查,人数变少了,且调遣起来也比之前要更容易。 一方面是借口,另外一方面,庄爻也确实担心其中是否还有总奴头的同谋,抑或其余包藏祸心之人,试图隔离开。 毕竟家主遭遇总奴头枪击险些丧命,理由正当合理,同时消息传回江城,族中的几位老人递来相同的意思,希望彻查。庄家家奴们也是羞愧没有保护好家主的安全,心甘情愿接受。 虽然事情已过去两天,但阮舒现在没了傅令元在身边吃飞醋,才真正有机会和庄爻好好细聊:“照闻野的意思,就是我太疏忽大意了,错信了隋欣,所以得此结果,完全自作自受” 庄爻皱眉:“姐,闻野讲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 阮舒还真没放在心上。反正闻野讲话难听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比这难听的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她重点疑虑的是:“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错信隋欣,但我相信唐显扬。除非唐显扬对自己的老婆也判断失误,被隋欣坑了。” 庄爻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姐是觉得隋欣扭头投靠庄荒年,可能还另有内情” 阮舒不直接回答,而问他:“江城的消息是闻野带过来的,你不清楚,是吧” 庄爻抱赧地点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闻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阮舒指出。 “闻野有所隐瞒”庄爻解读她的意思。 “这就要问他了。”阮舒眉心蹙起,“昨晚上我尝试给显扬打过电话,都没通。了解不到情况。” 这也令她担心唐显扬的处境,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 庄爻道歉:“对不起,姐,我现在人不在江城,权力又越来越被闻野剥夺,没办法邦你的忙。”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邦我那么多,闻野如今肯定愈发不信任你。”阮舒由衷地愧疚。 这愧疚从她下定决心要将庄爻拉拢到自己这边来时,就注定会有的了。她坦承面对。 但她不后悔,即便可能会给他造成伤害,即便总是在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强他所难,重来一次她也要做庄爻不该继续跟着闻野那一伙人,他应该回到黄金荣的身边。 顿了顿,阮舒又道:“谢谢你。” 谢谢他为她的一再动摇,谢谢他一再地邦他。 更谢谢他对她的那份感情,纯粹的亲情也好,掺杂了一丝男女之情也罢。她都非常感谢。 庄爻撇开眼,没有接腔。 他的手机正巧也在这时进来电话。 来电的是闻野,张嘴便问他:“你们现在在哪还在医院” “嗯。是。”庄爻顿了顿,告知,“去停车场。姐决定出院了。” 不久之前闻野来接阮舒出院,全部的人都阻止,这下子又自己出院。 庄爻早料到闻野不会有好话,果然便听闻野嘲讽满满:“好,很好。非常好。” 话落闻野便挂了电话,庄爻都没来得及问他这通电话的意图,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为什么又要确认他们的方位 电梯直达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 荣一推着阮舒出去轿厢,往他们车子的方向去。 阮舒坐在轮椅里,心里正悄然琢磨着,到了酒店去和傅令元汇合之前,得先回她和梁道森的总统套房。 因为彼时住庄园的酒店,完全是临时起意。她的大部分行李都还在原来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而行李里,有傅令元送她的那只紫水晶小刺猬项链 这时,忽地,荣一停下了脚步:“大小姐,你看,那是” 阮舒应声敛回思绪,抬眼。 便见一行人从刚抵达停车场的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行来。 为首的那人头发梳得齐整,尤其两鬓边的两抹白头发。微微往后斜起。 盯着她,对方的叫唤声便出来了:“姑姑” 阮舒凤眸顿时一狭,放在轮椅扶手上的不禁抓紧庄荒年怎么来了总奴头当场毙命,庄爻又邦她拒绝了现在回江城的要求,所以庄荒年亲自跑来逮她了 庄爻原本正在尝试回拨闻野的号码,听到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开庄荒年的嗓音,整个人也是惊了一惊,哪里还顾得上打电话 庄荒年那声叫唤之后加快脚速,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来。 难为他了,跑得气喘吁吁。 而更令阮舒没有想到的是,到她跟前的刹那,庄荒年双腿一屈,竟是跪倒在地。 跪倒在地 阮舒目瞪口呆。 庄荒年老泪众横地仔细打量她,喉头哽咽:“姑姑亲眼看到姑姑你还安好,荒年吊着的心,总算可以落下了。幸好,幸好姑姑没有大碍,否则荒年死都无法谢罪啊” 一番话下来语调抑扬顿挫,言语间饱含情感,尾音亦落得十分用力,而他丰富真实的表情,更给他的表演大大提高一个层次。 阮舒冷眼看完戏,讥诮启唇:“我都还没死,你就着急着给我下跪哭丧了二侄子这么大的礼,我可一点儿都收不起,担心折寿。” 庄荒年没有生气:“怎么会姑姑,你完全受得起,姑姑受得起任何人的大礼。”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抹了抹他自己的眼角,长叹道:“望姑姑见谅,荒年确实是没停止过对姑姑的担心,这乍一见到姑姑好好的在自己面前,荒年积压多日的情绪控制不住想要宣泄。” 在此期间,他的随从已一左一右地邦忙将庄荒年从地上扶起来。 阮舒依旧冷漠脸:“你来干什么” 庄荒年稳住身形,站定,腰背又大幅度地弯下,对着她双手作揖:“荒年是来接姑姑回家的。” 虽然从他出现起,阮舒便料想到,方才也仅仅明知故问罢了。但眼下亲耳听他确认,她的瞳仁还是禁不住微微收缩了一下。 庄爻已回到她的身边。 阮舒侧眸瞍他。 庄爻摇摇头,表示自己全然不知,并且和她一样心中不太有底。 荣一的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着,默默计算现在跟在庄荒年身边的人,对比此时此刻潜伏在附近的陈家下属的人数。琢磨着万一庄荒年要石更来,守护住大小姐的胜算有多高的几率。 而下一瞬,阮舒偏转的视线越过庄爻的身侧,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梁道森”。 他的出现是姗姗来迟的,脚步倒是急急匆匆的,手中拎着一只标记着医院名称的袋子,袋子是半透明的,能够勉强看到里面装的是各类药品。 待他赶到几人面前来时,阮舒才近距离地与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交视。 却没有交视出任何讯息。 阮舒不禁眼神冷冰冰。 庄爻亦悄摸看了眼“梁道森”。愤怒地直皱眉,已然自行明白过来方才闻野那通电话的由头,原来在此。 可闻野还故意卖关子不直截了当地告知哪怕只提前一分钟 “梁道森”似全然不清楚两人的心思,已自然而然地站到阮舒的身边,向庄荒年行礼问候:“庄二叔,你真的亲自来了我去办出院手续和拿药,所以晚了几分钟才下来,都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庄二叔你来了。刚在电话里,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你居然大老远的奔波。” “为了姑姑,这点奔波根本不算什么。”庄荒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神情十分心甘情愿。 阮舒已将全副精力都从“梁道森”身、上收回来,对付眼前这个老妖怪。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我的伤尚未痊愈,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先留在荣城多养几天。” 阮舒的声音沉而厉,一副在上位者的威严满满的气魄。 “正因为如此,让荒年更加担心姑姑的伤势。”庄荒年双手作揖的姿势不变,抬头看着阮舒,满面忧悒,“姑姑,你是庄家家主,你的安危牵动着所有族亲的心。姑姑不在,大家全部忧心忡忡。” “尤其姑姑如今带伤,更该马上回江城。在江城才能提供给姑姑最好的治疗和最安稳的养伤环境。” 边说着,庄荒年稍微侧了侧身形,让开点位置。指了指跟在后面的一排人:“荒年也已经把医护团队和几个可靠的宅中佣人一并带来,以备路上照顾姑姑之需。” “姑姑,房车已在外面等候,全部准备得妥妥当当。姑姑如果觉得哪里还有不周到的地方,荒年马上按姑姑的要求去为姑姑办到” 一切都展现得尽善尽美,明显有备而来。 阮舒无情无绪地扫视一圈,心底在琢磨的是庄荒年方才提及了族亲。 闻野和一灯就等同于驼背老人,驼背老人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比较大的话语权的,如果族内的决定就是让她先在荣城养伤,庄荒年不一定会就这样全然不顾族里的意思跑来荣城。 而就闻野原本也打算带她走的态度来看,恐怕此时他乐见其成,不会利用驼背老人的身份,让族里给庄荒年压力。 所以,没了后盾,阮舒能够成功强行拒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当然,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在于,至少在不久之前闻野前来医院打算带她走的时候,闻野貌似并不清楚庄荒年来荣城了 庄荒年从江城来荣城,中间是需要一定时间的。闻野自己来了荣城,留在江城的手下必然时刻关注着庄荒年的一举一动,怎么会没有给闻野及时传信 她之前的第一反应以为是闻野故意隐瞒消息,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现在冷静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么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闻野没斗过庄荒年所以消息网完全失灵 还是 565、适可而止 , 还是说,闻野和庄爻一样不了解情况,是一灯大师做了什么 毕竟他们这个小团伙,就目前她所知道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所能做的猜疑也就圈定在这几人之中。 如此一番心念电转之后,阮舒蹙眉,表示不愿意:“我还没和阿森过够二人世界。这也才出来没玩几天就打道回府庄家家奴护卫不利,是你们的过错,你们的过错却最终要我替你们承担结果,我不干” 俨然小女孩心性似的赌气口吻。 阮舒也未想到自己的演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提升至此。 不过她在心里被自己恶心到了 庄荒年顺其自然地接受她的语境,也用长辈疼爱晚辈的口吻,深深地致歉:“姑姑指责得没错,确实是荒年的过错。是荒年没有做好姑姑的保护工作。竟然令姑姑的护卫队里混入了贼心之人。” “那我这次发生意外,究竟调查清楚没有是谁妄图加害于我”阮舒问。 “姑姑放心,此次事态严重,全族的人都十分关注,已经交由族里彻查。目前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对象,只是因为总奴头已经死无对证,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具体情况,等姑姑回到江城。就能详细告知。而且姑姑能够亲自审问。”庄荒年回答得有板有眼。 “有必要亲自审问么”阮舒心下冷笑不已,不就是他干的 庄荒年眼波不兴:“好。确实,这种事情不用劳烦姑姑大驾。姑姑只需要等结果就好。” 阮舒继续推托:“幕后主使一天不查出来。我就一天不放心回江城去。” “姑姑,”庄荒年笑了笑。耐性地开解她,“荒年知道,中枪非同小可,姑姑这回肯定吓坏了。有所顾虑再正常不过。可姑姑是否想过,不轨之人之所以有机会对姑姑下手,正是因为姑姑最近出门在外。” “剩余的家奴里,万一还有总奴头的同党余孽姑姑,你现在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我们必须尽快回江城,把这批护主不力的家奴全部处置。”说至此他已非常语重心长。 接着语重心长又恳求:“姑姑。你要相信庄家是你的家,能给你最大力度的保护。” 家个鬼保护个屁 阮舒微抿唇。 早就想明白自己这回避无可避得提前回江成。只不过做戏得做全,脸面也得争一争,不能庄荒年要她回去她就立马答应。 当然,更大的目的在于试探庄荒年。 遂。她再一次没有好脸色地问:“如果我说就是不愿意现在马上回江城” “姑姑,”庄荒年再劝。“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庄家家主。寄托着全族的希望,不要任性。不要做让族亲们担心的事。” “我既是庄家家主,难道连自己想去哪里、想什么时候去的自由都没有”阮舒搬出身份压他,态度极其冷硬强势。 “姑姑”庄荒年皱眉。 “梁道森”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身后,并且在她话出之际,将两手按在她的双肩上。 阮舒的后脊背不由僵直。 “梁道森”则出声和庄荒年道:“庄二叔,她这两天受伤之后,情绪变得更容易起伏了。望庄二叔体谅。” 庄荒年倒是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不体谅姑姑” 说着,他看回阮舒:“姑姑,族亲里也派代表随荒年一起来接姑姑的,姑姑不要让大家为难。” 旋即他又一次侧开身。伸展开手臂,指了指车子的方向。 果然有两名老人由手下搀扶着。从车上下来了,遥遥地对阮舒问候示意正是每回住持族内重大事务的九位老人的其中稍微年轻点的两位老人。 呵呵。原来还有这一手。阮舒的凤眸极其轻微地眯起一下。 “梁道森”的手尚在她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使力气,俨然在提醒她适可而止,不要再做无用功。 眸底不着痕迹地划过一道冷光,阮舒强行压了压心底升上来的气。又是赌气似的口吻:“二侄子,我记仇了” 庄荒年双手作揖,表情既歉疚,却又不后悔:“只要能够确保姑姑的安全,姑姑怎么生荒年的气,荒年都心甘情愿受着。” 掂了掂心思,阮舒最后有所企图地说:“我还有行李落在酒店里。” “这个姑姑不用担心。荒年来医院接姑姑的时候,已经派了佣人去酒店取姑姑的行李。”庄荒年算无遗漏。 阮舒再度冷笑,一个字都不愿意再搭理庄荒年,喊上荣一:“回就回” 荣一急忙要来推阮舒。 阮舒的轮椅则率先被“梁道森”掌控。 庄荒年喜形于色,用“孺子可教也”的笑眯眯眼神看阮舒,吩咐佣人带路。 心中记挂着等在酒店的傅令元。阮舒的手机又在包里并没有带在身、上,而且此时此刻她也不方便..阅读,。 566、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从荣城飞回江城,差不多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庄爻和荣一依旧被隔开,在机舱的后排,阮舒则身处庄荒年和族里两位老人的眼皮子底下,依旧什么额外小动作都不能有。 “梁道森”比她自在多,与庄荒年融洽交谈之余,不忘他的未婚夫身份,时不时关怀一下她,鉴于她肩膀的不方便,为她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 这种疑似被庄荒年严密监视的状况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反倒因为有“梁道森”在身边,即便无法沟通交流什么。也令阮舒的忐忑不安抚平不少。 毕竟她深知自己之于闻野团体还有利用价值,闻野一定会想办法护她不被庄荒年怎样的。 庄荒年带来的医护人员也没白跟,上了飞机后便给阮舒测量血压、体温、心跳等等,做基本检查,还查看了她肩膀上的伤口。 阮舒觉得此举刻意又可笑难不成庄荒年认为她装伤么 “梁道森”把水杯放到她面前的时候,也把几种药片邦她拆出来,倒到她的手心里,提醒:“到点,该吃药了。” 嗯阮舒微微一怔。 貌似是从方才他拎着的那个医院的袋子里取出的,看药盒,为消炎止痛之用。 她原本以为,只是他为了在庄荒年面前有姗姗来迟的借口,所以装模作样备着的,现在却真要她吃药 她非常清楚,去为她办出院手续的人是庄爻,就算医院有开药,也应该是庄爻拿,而不会是“梁道森”。 那么,这药 凤眸微凝,阮舒静静与“梁道森”对视,眼神加以询问。 然,别说庄荒年现在就坐在对面,纵使庄荒年不在,可能“梁道森”都不会直接向她阐明。 所以“梁道森”也确实没有解释,更似没有看到她的狐疑,而只温和地说:“水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冷。” 阮舒不明所以。 不过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是要她吃的。 庄荒年于此时愉悦地与两位老人笑言:“姑姑和阿森这出去蜜月几天之后,举手投足间,比以前更有夫妻相。” “梁道森”闻言笑笑,表示认同:“两个人单独出门玩,确实很能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庄荒年状似遗憾地旧话重提,道歉:“是我的过失,才导致姑姑和阿森你们俩的蜜月被迫中断。” 两位老人不免出言安慰庄荒年无需自责。 三个人便自行重新续上话。 “梁道森”转回脸来,向她示意一眼药。 阮舒未再耽搁,暂且捺下疑虑把药吃了。 反正终归不会被他毒死。 或许只是为了让他们俩在庄荒年面前的戏更足些 这是她根据目前的情况仅能料想的猜测。 抵达江城。下飞机后,庄家的车早早备妥。 但并不是直接回庄家,而先绕去背面的庄氏宗祠。 理由在于,她是庄家家主,在外遇难,幸而有惊无险,如今平安归来,必然要去宗祠,叩谢庄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显灵,才佑得她逢凶化吉。 庄家里陈年迂腐的规矩就是多 阮舒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配合。 未曾料想的是,庄氏族亲貌似全被召唤到场,将宗祠里里外外站了个满,像是专门来迎接她。 阮舒悄然蹙了眉有必要如此 庄荒年似瞧出她的疑虑,解释道:“我和姑姑说过的,此次事态严重,姑姑的安危,牵动全族人的心。亲眼见到姑姑相安无事,大家才能定心。” 阮舒抿抿唇,和“梁道森”二人在庄荒年的陪同下一起进入祠堂。 祠堂外的围观人群之中,一道刻意遮掩的低调身影,目光深深注视阮舒消失的方向,面露沉凝。 下一瞬,他的视线再往停车的位置扫视。 搜寻到林璞的时候,他原本晦暗的面容总算有了一丝和缓,双眸带光。 不过,外圈守卫着庄家家奴,隔开了聚集前来围观的族亲。并无法轻易突破从而进去找人。 而他现在无法直接现身喊林璞 焦虑地忖数秒,最终心中有了决定。 他左右张望两眼,压低帽檐,低调地退离人群。 祠堂礼毕,已是十五分钟后。 阮舒总算被放过,得以回去庄宅。 大抵终归没将这里当作家,其实不过离开一个星期不到。便给人恍如隔世之感,油然的陌生扑面而来。 包括罗列道路两侧的佣人齐声问候的“姑奶奶”,听起来都觉应该是上辈子之事。 庄荒年在旁与阮舒商量着问:“姑姑刚回家,先稍作休息,过会儿我们出发去医院。” “还没折腾完又去医院”阮舒不悦皱眉。 庄荒年肃色:“枪伤非同小可,虽然姑姑已在荣城的医院得到救治,但回家来。还是有必要再让我们自己的医院给姑姑做个彻头彻尾的详细检查,才能真正安心。” 阮舒脸一拉,直接撒火:“二侄子有完没完” 从荣城医院突然被带走,她的气憋到现在,更因心中焦灼和傅令元不告而别,他却还要继续折腾她只觉自己不炸不行了 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庄荒年多少是有些愣怔的。 “梁道森”在这时接腔:“庄二叔,带伤一路奔波。坐车乘飞机,又去祠堂叩谢祖宗,很累人的。而且现在的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明白你是关心她的身体,但去医院做检查,起码明天再去,也是可以的。” “还有庄二叔你自己,千里迢迢去荣城接人,鞍前马后地安排事情,同样非常辛苦。要不今天就先这样,都先好好休息。” 他难得说人话,而且说得正符合她的心意,阮舒不禁瞍他一眼。 同时。她也配合他的话,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好气地甩话:“要去你自己去,我现在只想休息。把我累坏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说罢,她也不管庄荒年的反应,兀自携荣一朝楼上去。 一离开庄荒年的视线范围,阮舒便张望着问:“怎么不见林璞” “强子少爷收快件去了吧。”荣一告知,“刚刚我和强子少爷一起进门的时候,管家来说,有人蛋糕店的人前来送货,被阻拦在外面不让进,收货人写的是林璞。” 嗯阮舒凤眸轻轻一狭怎么会有人送东西给“林璞”而且恰巧卡在林璞刚回江城的时候 暂且无暇多想,她边加快走楼梯的步伐,紧接着道:“赶紧派人去隋家看看,显扬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着,准备马上退下去办。 “姐~”庄爻于这时从楼下赶上来,快步行至她跟前,将手中拎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姐。你看一看,是不是认得它有什么含义” 是个甜品盒。 应该就是荣一刚刚说的送来给林璞的礼物。 阮舒狐疑地接过,看进透明的包装里,登时愣怔。 拿破伦酥 “怎样姐你认得,是不是”庄爻将她表情收进眼底,“虽然收件人是我,但送来得莫名其妙。我一开始想不通。仔细一琢磨,怀疑可能不是给我的,是假借我的名义,实则给姐你的。” 阮舒忙不迭将甜品盒拆开。 庄爻提醒:“里面没其他东西,我检查过了。” 阮舒还是再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其他特殊之处后,掀起眼皮子,凝定清锐的眸光:“你了解到隋家现在什么情况没有” 庄爻点点头:“我一下飞机,就让手下去办。隋润东转院了,具体转去哪儿了,得再多费点时间。其余人都不在家里。听说前两天就搬家了。” 他眉头一皱:“如果按照闻野所说,隋欣转去头靠庄荒年,那么可能他们一家人在庄荒年的邦助下离开江城了。之前她跟姐你提的条件不就是离开江城” 阮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压低音量:“隋家的其他人是不是离开江城了。我不敢肯定,但显扬一定还在。” 早在方才她看过甜品盒之后问及隋家,庄爻便预料到极大可能是唐显扬送来的,现在等于得到确认。 他亦压低音量,猜测相询:“姐,唐显扬这是不是约你去这家蛋糕店里见面他既不直接找你,又不用电话联系你。恐怕是受到某种程度上监视,非常不方便。” “嗯嗯,应该是。”阮舒先颔首认同他后半部分的话,旋即摇头否认他前半部分,“他约我的不是甜品盒上的这家蛋糕店。太明显了。谁都看得出来了。” 甜品明显是就近买的,重点并不在于店是哪家,而在于用“拿破伦酥”告诉她。是他在找她。 而他在甜品盒上没有透露任何见面地点的讯息,是因为他认为凭他们俩多年交情的默契,她能够知道是哪里。 只不过,他也没有透露任何见面时间的讯息。阮舒的判定是,既然他卡得这么着急送来拿破伦酥,想来就是着急见她。 是故,阮舒也不耽搁。马上握住庄爻的手:“我现在要背着庄荒年出门。” 庄爻望向窗户外面。 上午在荣城,虽也是冬日,但气温适宜,阳光灿烂。 下午回来江城,既阴又冻,天色暗沉的紧,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雪。 转回脸来,他应承:“嗯,我去外面偷偷找辆车,不用庄家的司机。天黑得快,一会儿姐就从后花园的小门出去。” “好” 刚点完头,阮舒便发现“梁道森”上楼来了。 瞥一眼她握着庄爻的手,独家闻野式的嘲讽即刻从“梁道森”的嘴里吐出:“刚丢下前夫在荣城,就迫不及待地转脸又来勾搭弟弟。” 阮舒无视,并且在手上稍加用力,拦住了险些要亮刀子冲过去的庄爻。 庄爻咽下火气,先去办阮舒交待的事。 “梁道森”双手抱臂依靠在墙边,侧眸睨与他擦肩而过的庄爻,又嘲讽:“你如今完完全全是她的走狗。” 阮舒已行至“梁道森”跟前,朝他的脸面扬起巴掌。 她并非真的要打他,因为她清楚她不可能打过。 果然“梁道森”握住她的腕在半空,阻了她。 当然,阮舒用的是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但在他的这个动作下,她的手臂被他抬高了些,一下子牵扯到另外一边受伤的那边肩膀。 微微的疼痛感令阮舒不禁皱眉。 “梁道森”眸子一眯,放开了她,附赠讥嘲:“自作自受,不自量力。” 总算得以与他单独讲上话,阮舒不与他怼有的没的,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庄荒年走了” “你不希望他走” “你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庄荒年来荣城” “轮得到你管” “隋家一家人,现在被庄荒年护着” “不都你干出来的好事” “庄荒年现在带我回来,是什么打算” “你应该去问庄荒年本人。”他总算不再是反问句。 “他没交代你什么事”阮舒的耐性都被他锻炼出来了。 闻野吊高眼睛:“看好你。” 总算从他嘴里撬出来个具有实质内容的答案。 阮舒选择坦白告知:“一会儿我要出门。见唐显扬。你该清楚,我能见到唐显扬,对你是件好事。所以,庄宅里打掩护的工作交给你。” 闻野眸子眯起:“你该知道庄宅里。不止我这一双负责盯你的眼睛。”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着,强调:“虽然还不知道唐显扬着急见我的原因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有助于你们对付庄荒年。” “庄荒年既然已经从隋欣那里发现我在背地里查他的老底,就代表得趁着他如今暂且还能容得下我,速战速决干掉他” 尾音落得极重极铿锵,微微谙出一丝凶狠。 同时,她抬起手。手指朝闻野的胸口点了点,目光笔直且洞悉地与他四目交视:“上述,你的心里肯定清清楚楚。” 她甚至非常怀疑,在庄荒年来之前,闻野便试图带她回江城的原因,可能正在于此:希望由她来拉拢唐显扬。 闻野垂眸,眸子眯着。盯住她修长的食指。 不过一秒不到,她的指头便收回。 闻野抬眼,重新对视上她漆黑的瞳仁。 “我去准备出门了,你也去准备你该做些什么。” 话落,阮舒转身走入她自己的卧室。 闻野盯着她的背影,又是一句嘲讽:“敢对我下命令。” 却并没有如平日那般恼火发怒。 而神情间有抹别具深意。 庄爻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钟左右便备好了车。 倒挺感谢今天天气状况不好,否则可能得等天再黑些,才能出门。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阮舒有点不可思议。 或许平日多虑习惯了,所以她心底生出一丝具体道不明的古怪。 这丝道不明的古怪,在到达那家咖啡馆时,她无暇细思,只能暂且捺下。留庄爻在外面,她自己拢好帽子和口罩,携荣一进去。 咖啡馆的客人还挺多,不过她和唐显扬曾经坐过的那个固定位置是空的。 走上前,才发现它之所以空着的原因是,上面放着“已预订”的指示牌。 这下子阮舒犹豫住了她是猜错地点了猜错时间了还是地点和时间全猜错了 一名服务员忽然上前来问:“请问这位女士,您是约了这一桌的客人么” 阮舒心头一动,忙点头:“嗯,是的” “请问女士贵姓”服务员又问,似在确认。 “阮。”阮舒回答。 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邦忙把桌上的指示牌撤走。 阮舒落了座,点了杯咖啡。 服务员很快送上来。 阮舒往咖啡里倒奶放糖,心里狐疑着唐显扬会不会把这次的见面搞得太过神秘谨慎了 正忖着,一道身影迅速地蹿过她的身侧,坐到她的对面。 “舒” 若非他这一声喊出得及时,荣一马上就要扭折他的手臂了。 阮舒看着面前衣着邋遢胡子亦邋遢的人,愣怔:“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唐显扬拉低毛线帽的帽檐,神情颇为无奈,但也不与她废话:“看来你并不知道,庄荒年在到处找我。” 阮舒错愕:“隋欣不是投靠庄荒年了隋家一家人不是都不见了” “我偷跑出来了。没和隋欣一起。”唐显扬简单解释。 阮舒再度怔忡,准备细问。 唐显扬率先阻了她:“这个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先问你点事情。” 他的表情严肃:“你到底是向谁透露了隋欣手里有她爸爸的日记” 阮舒一时之间有点懵:“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隋欣两面三刀,是有人要来抢隋欣她爸爸的日记本。隋欣以为是你出尔反尔,所以才转投庄荒年,把你给告发了。”唐显扬告知,眉头皱着,“我了解你的为人,我知道一定不是你。林璞是你弟弟,他最近跟你一起在外面的。也不是他,对么” 567、两方争夺 , 闻言,阮舒的脑袋嗡嗡嗡。 所以她的疑虑并没有出错,所谓隋欣两面三刀的这件事,果真另有内情。 抢隋欣她爸爸的日记本 除了闻野,她想不到谁还能干出这种事 犹记得她出发去蜜月之前,闻野还专门询问过她隋欣她父亲那本日记本的模样 他还真能装明明是他自己先去招惹隋欣。捅了篓子,导致庄荒年对她的怀疑,还假模假样地硬将罪名栽在她识人不清 所以连她遭受的来自总奴头的那一枪,罪魁祸首也是闻野 压下火气,阮舒向唐显扬道歉:“对不起,偷日记本虽然确实不是我做的,但和我脱不开关系,是我的错。你能帮我向隋欣解释清楚” “舒,我刚刚告诉过你,我偷跑出来了,没和隋欣一起。”唐显扬苦笑,“她现在恐怕完全将我当作敌人,认为我背叛了她。” “究竟怎么回事儿”阮舒眉心紧蹙,“庄荒年为什么到处找你。” “因为隋欣她父亲的日记本,我手里也有一份。”话出的时候。唐显扬放在桌面上的手,往她的手心里塞入一支u盘,“能拍的我都拍下来了。想瞒着隋欣的,但还是被她发现了。所以我跑出来了。” “你”阮舒震惊。 唐显扬局促地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神情复杂:“我不是故意背叛她的,我只是不想看她执迷不悟。” “隋欣她姑姑和叔叔全都不愿意放弃多年的努力,隋欣现在转投庄荒年,是要继续走她姑姑和叔叔的老路,要继续留在江城和庄荒年继续合作。”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只能断掉她和庄荒年合作的基础,把她父亲的日记本偷拍出来给你。我不能看她错下去。” 唐显扬的样子颇为痛苦,双手撑在桌面上抱着脑袋。 阮舒把她自己的那杯水推过去给了他。 唐显扬抓起。又一饮而尽,情绪似乎才稍加平复,旋即继续开口:“庄荒年到处都在找我。你远在荣城。我没办法去找你,手机也不敢用,怕被庄荒年定位。也担心你那边是不是会不会也遭到庄荒年的监视。所以不敢给你打电话。只能先躲起来,只盼着能等到你回来。” 阮舒面色动容,目光轻闪。异常内疚:“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 她很懊恼。 彼时没打通唐显扬的电话,她料想过可能唐显扬可能被隋欣或者庄荒年控制住不让他与她联系。 可她并未太上心,因为无论如何唐显扬都是隋欣的丈夫,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此番举动,致使他自己如此处境。 她真的太不该了 这次蜜月。虽然她和荣一带着绝大部分的陈家下属一起离开江城,但也并非完全没剩自己的人,比如固定在庄家码头出没的几个,要调派,还是可以的。 所以,她应该及时想到这一点,纵使身在荣城,也该第一时间遣手下去隋家查探唐显扬的下落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唐显扬笑笑,尔后长长吁一口气。“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很庆幸。得知庄家家主回来的消息,我马上就去庄家宗祠。” “无法和你直接接触,你身边的人我也只觉得林璞可信。所以借用拿破伦酥给你传递信息。” 阮舒的思绪停留在“得知庄家家主回来的消息”和“庄家宗祠”这两个关键词上,脑子里闪过一道光,霎时把事情串起来。 她出门前对闻野的猜测是没错的闻野要带她回来江城的目的确实在于唐显扬但并非她所以为的希望借助她反水唐显扬而是闻野已经知道唐显扬背叛隋欣闻野是想借由她引出唐显扬 还有庄荒年 庄荒年特意亲自去荣城将她接回来江城的目的和闻野是一样的 什么去宗祠叩谢祖宗只是借口难怪把族里的人全召来了为了把家主回来的消息以最大程度散播出去让唐显扬知道 那么现在她之所以如此顺利地出来见到唐显扬,岂不是表情一边,阮舒蹭地整个人便从椅子里站起,拉住唐显扬的手:“跟我走我们现在马上先离开这里”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从她的神色,唐显扬也能瞧出不妙,未耽搁。即刻照她所言起身。 阮舒扭头便交待荣一:“给林璞打电话” 荣一急急掏手机。 三人快速朝外走。 一推开门,迎面一戴帽子的络腮胡子大叔一把拽住阮舒的手:“走这边。” 正是易装之后的“梁道森”。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阮舒条件反射地竖起警惕,喊上荣一一并护住唐显扬。 唐显扬则也已认出“梁道森”的脸。讶然:“道森,你怎么” “梁道森”应声瞟了瞟唐显扬,眼睛眯起一下。暂且没有理会他,看回阮舒冷笑:“别太作,除非你想把他交出去。你以为为什么你都坐下来喝咖啡了,庄荒年那边派来跟踪你们的人都还没出现吕品制造的交通事故挡不住很久的。” 阮舒应声凤眸轻狭。 “姐”林璞匆匆从车上下来,瞥“梁道森”一眼,快速与她说,“你们都先跟着他回去。” 明显,他已经和闻野沟通过了。 既如此,阮舒放心不少,这才携唐显扬一起上了“梁道森”的车。 有荣一在,“梁道森”自然不可能还亲自当司机,与阮舒、唐显扬全在后座。 几乎是一秒钟的功夫,他们的车刚驶离,便看到从反方向开过来的一辆车急急停在咖啡馆门口,四五个人从车上下来。迅速走进咖啡馆。 阮舒从车窗外收回视线。 “梁道森”已经将帽子和络腮胡子的简单装备取了下来。 唐显扬仍是有点懵的:“道森,你不是投靠的庄二叔现在这是” 虽然他清楚他的这位好朋友身不由己,但这种关键时刻。他不敢拿他自己和阮舒的安危去冒险,所以逃出来后不曾想过要联系梁道森的。 眼下看来,梁道森明显是在帮阮舒的 还有 唐显扬盯在他身、上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阮舒正打算帮“梁道森”打个圆场。 “梁道森”率先喊荣一靠边停。 靠边停后。是有另外一辆车的,从车上下来的是稍稍变装加以掩护的吕品。 “梁道森”打开车门,以正常的梁道森的口吻对唐显扬道:“显扬,你先下车,跟他走。你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阮舒伸手拦住:“不行我不放心这事必须由我自己安排” “这事你自己现在安排得了么”“梁道森”嘲讽。 阮舒连带先前的火气一并冒出来与他算账:“我现在之所以安排不了,不全是因为落了你的套” 情势再显而易见不过今晚这一局。庄荒年在利用她找出唐显扬,闻野在荣城带走她的企图被阻拦了以后,反过来利用庄荒年的出现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回来江城。 双方抢夺唐显扬。 只不过,闻野躲在暗处,且目前看来棋高一着。 “安排不了就少废话。”“梁道森”嗤声,转眸看回唐显扬,“显扬,等之后我们再细聊,时间来不及了,你快些先去躲起来。” 唐显扬狐疑地用眼神询问阮舒的意见在搞不清楚两人关系的情况下,他自然更信任阮舒。 阮舒冷着脸,也别无他法,怪只怪她自己明白过来得太晚,此时此刻只能任凭闻野的摆布,她根本反对无效。 但她必须弄明白:“你要把显扬送到哪里藏身” “我家。”“梁道森”说。 他肯回答,已经算是退了一步。 阮舒压下心绪,朝唐显扬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会让荣一安排手下过去陪你。” 568、塞满嘴狗粮 , “你去吧,我等会让荣一安排手下过去陪你。” 主要是不放心闻野,万一对唐显扬做出严刑逼供之类的事情。 唐显扬多少也瞧出阮舒对“梁道森”的防备心理,庆幸自己刚刚在咖啡馆里时便将东西偷偷塞给她了,深深与她对视一眼,旋即下车随吕品离开。 车门重新关上后,“梁道森”看向驾驶座上的荣一,又是一番颐指气使:“开快点。飙车回去。” 阮舒从旁冷眼斜睨,没了唐显扬在场,她再无顾忌,直接质问:“偷隋欣她父亲的日记本。这就是你一个人留在江城干的好事” 闻野如何忍受得了别人对他的批评臭脸是肯定的,并且不承认他自己做错:“你搞不来那些东西,我就亲自去搞。你以为我不做这些,姓隋的那女人就不会两面三刀隋家根本没有真正想要退出争斗离开江城。” 最后一句,阮舒确实无法否认。 此前隋欣保证会说服隋家三姐弟。事实证明她不仅没有成功说服她的姑姑和叔叔们,反倒被说服,枉费唐显扬为她殚精竭虑做尽一切 撇回眼,看着闻野扬着下巴的倨傲模样。阮舒未再追究他的责任,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与其浪费精力嘲讽他的失误,不如好好对付庄荒年。 她现在肩负的不仅是当初来江城时和闻野的约定,帮闻野一伙人夺取庄家的主宰权,还有唐显扬挽救隋欣的希望。 当然,她没忘记警告他:“不要乱动唐显扬的一根半根汗毛。” 闻野贱兮兮地冷嘲:“啧啧,丢下了前夫,勾搭了弟弟,又来心疼初恋男友,你可真忙。” 阮舒微一抿唇,淡淡道:“嗯,是,我是很忙,忙着关心这几个我在意的人。” 闻野脸上的臭意应声又深了一度。 阮舒置若罔见。 但见闻野在这时伸手到她的面前:“拿来。” 阮舒不动声色地轻缩瞳仁:“什么” “跟我装”闻野嗤之以鼻,“你初恋男友千方百计地要见你,不就是为了把他从隋家偷出的东西交给你。” “什么从隋家偷出来的东西”阮舒颦眉,“我们才刚讲了几句话,发现不对劲,就马上离开咖啡馆了。根本没来得及多沟通其他。” 闻野笑得讥嘲,两只眼睛在她的身、上搜寻:“你是故意这样,要勾我去碰你” 阮舒眼神冰冷而凶狠:“你敢碰,尽管来。” 闻野嘴角一哂,二话不说拽过她手里的包。 他的力气很大,而阮舒又有所反抗,左边肩膀上骤然一阵刺痛,痛得她吃痛地“嘶”一声松开手,五官紧缩地抬手捂在伤口的位置。 “大小姐”听闻动静的荣一着急,立时想要靠边停车。 被闻野喝止:“开你的车想被人发现庄家家主和未婚夫大半夜都溜出去不在屋里是么” 荣一从后视镜里怒目瞪视,最终没有停车,反而进一步加快了车速,因为他想到,如果阮舒肩膀上的伤口真出了什么问题,抓紧回庄家才能处理 后座里,闻野看回阮舒,脚下轻轻踹了踹她的小腿裤管:“瓷器么一碰就碎多大点伤,还都已经养了两天了,跟我在这儿碰瓷” 阮舒倚靠在自己这一侧的窗户,阖着眼,不予回应。 闻野微眯眼,凝定她的额头,看到上面多少有些细碎的汗珠子。 但这也并没有令他感到愧疚。 他只冷冷一哼:“自找的。明知道自己有伤,还偏要和我对着干。” 说罢,他兀自低头查看从阮舒手里抢过的她的手提包。 包不大,里面装的东西一览无遗。闻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 阴着脸。他抬头,嗓音仄仄:“东西呢” 阮舒仍闭着眼,显得平静而平定:“已经说过没有了。” 闻野眯眸,上下打量她,目光充满研判。默两秒,他将手提包丢回她的怀里,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如果想快点解决庄荒年,你就给我老实点,否则你等着死在庄荒年手里。” 阮舒未吭声。 车速非常给力,没多久庄宅便近在咫尺。 和出门时一样,车子停在外围的路边,三人下了车,裹在冬日的夜色中疾步朝庄宅行。 后花园里那道几乎快被人遗忘的陈年小铁门有闻野的仆人手下接应。 跨进去之后,起码人已经在宅子里了,阮舒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总算有所松弛。 然,松弛不过两秒钟,另外一仆人手下匆匆赶来汇报:“庄二爷来了,管家在大门口迎接,姑奶奶你们现在进去会刚好撞上的。” 阮舒登时定在原地。庄荒年必然为了堵她个正着,见不到她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已经睡下”这种理由一定不奏效。 闻野明显早做过预备方案,当机立断,先叮嘱先前那个仆人手下去把铁门附近收拾干净,然后交待面前这个仆人手下:“就说我们在后花园里散步。” 阮舒挑眉,扭头看他他倒是非常自信,庄荒年不会怀疑他是她的同谋 见荣一还跟着,闻野不耐烦地驱赶:“滚到门廊那边去,庄家家主和未婚夫二人世界的时候下人别来当电灯泡。” 这不比在车上时,荣一没有听他的命令,扭头看阮舒,询问阮舒的意思。 阮舒点了点头,荣一才暂且退到门廊下去等。 闻野不爽地冷笑,将目光转回到阮舒身、上,脸依旧是臭的:“施展你勾搭男人的功力的时候到了,距离庄荒年过来差不多倒计时七秒钟。”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如此。张口闭口便给她冠上勾引男人的名头。 现在的语气不仅仅是嘲讽,还挟裹着对她的看低和羞辱,一副好整以暇等着她主动下贱地贴上他。 阮舒轻轻一哂,反唇相讥:“我是庄家家主,你平时在庄荒年的眼皮子底下没少伺候过我,不是应该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说罢,她当先迈步不是她故意不配合演戏,但闻野的态度实在令她倒胃口。 闻野站在原地,奇臭无比的脸上瞳眸阴鸷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 眸子稍抬。依依稀稀可见一行影影绰绰朝这个方向行来。 他重新看回阮舒,眸子深深一眯,大步追上她。 阮舒其实留意到闻野的脚步,心下正冷笑着:想要她贴他最终不还是他主动贴上来 突然地,她被握住手腕,拉转了身,与“梁道森”面对面。 未及阮舒反应,她的脸颊被“梁道森”的双手捧住。 下一瞬,“梁道森”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 阮舒已不是愣怔了。而是惊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 “梁道森”率先腾出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腰上,伴随着闻野式的恶劣的冷嘲以极低的音量砸进她的耳膜里:“以为我真的要吻你” 阮舒僵直着脊背定住,凝睛。 “梁道森”的面容确实近在咫尺,但终归只是借位,精准地与她保持住最后的那点距离,没有碰到她的唇。 他双眸里带讽,浓烈的讽,因为隔得近。她瞧得清楚无比。 他的冷嘲则在继续:“你这张嘴,碰过多少个男人” 阮舒平平淡淡:“碰过多少男人,也不想碰你。” “梁道森”的眼神再阴鸷两分。 阮舒则又轻飘飘开口:“差不多,可以亲完了。难道以前没和女人接过吻么时间都不懂得把控” “梁道森”自然听得清楚,她嘲弄他,但他的心神有些飘荡,注意力也有点不集中。 因为两人此时的借位距离,她讲话的时候气息的吞吐全都萦绕、渗透、融合进他的气息里,和她身、上的那股子奶味特别接近。 而且,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脸并非平常看上去的那般完全光洁无暇有颗泪痣。 路灯光线的照射下,她脸上的极细极浅的小绒毛,仿若镀上一层光泽。 柔和的光泽。 令得她的眉眼少了几分清冷和凌厉。 见他没有反应,阮舒颦眉,冽着嗓音重新提醒:“可以放开我了。时间太久,嘴巴都该亲麻了。” “梁道森”回神,自鼻间不屑地轻嗤,与她拉开距离的同时。移开了他分别捧在她脸颊上和扶在她后腰处的手。 阮舒以为就此而已。 没想到,她垂于身侧的手又被“梁道森”的手掌包裹住。 方才的借位已足够令她不舒、服的了,此时这般,再度令阮舒蹙眉。但也只是蹙眉而已,并未甩开他。 “梁道森”牵着她的手,两人迈步往厅堂走。 几步后,这才状似正面瞧见站在门廊下注视着他们的庄荒年。 “梁道森”的演技杠杠的,充分地表达了讶然:“庄二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仆人通报一声” 庄荒年笑笑:“幸好仆人没来得及通报,否则就真的打扰到姑姑和阿森。” “梁道森”闻言,样子假意看上去像想到刚刚接吻的场景被他全旁观了去,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赧然。 阮舒则稳定发挥她日渐刁蛮刻薄的人设,张口便是不客气的责难:“庄宅是家主的地盘,什么时候二侄子可以不经仆人通报不跟我打招呼地如入无人之地,想上哪上哪儿嗯” 庄荒年即刻双手作揖道歉:“对不住,姑姑,荒年是因为听说姑姑又出门了,所以着急着来看看,姑姑是不是有什么状况。毕竟姑姑先前才刚说,今天长途奔波,太累,要休息的。” “出门”阮舒嗓音再一冷,“你听谁说的又如何听说的难道二侄子背地里派人监视我了” “不不,姑姑千万别误会。”庄荒年解释道,“荒年怎么可能监视姑姑主要是这回出了总奴头一事,荒年着实被吓到,特意叮嘱这批新调来的家奴森严守卫,任何可疑的动向都必须上心。终归现在幕后主使人还没有确认抓到。” “荒年这才接到汇报。说是在庄宅附近看到有不明来历的可疑车辆停靠。荒年不放心,就过来看了看。既然看了外面,那就想顺便进来问候姑姑,顺便确认姑姑的安全。” 理由准备得充足恰当,打着关心她的旗帜,即便反馈到族里面,也无从指责。 阮舒皮笑肉不笑:“那现在确认好我的安危了” 一旁的“梁道森”笑着搭腔:“庄二叔,我一直陪着她,没事的。一切都安好,你放心。难为你刚回去没多久,大晚上的,天气又冷,还专门跑来。可能是家奴们有些杯弓蛇影了。” “我多跑几趟倒是无所谓,就当作锻炼身体。”庄荒年笑意不改,“倒是你们,天气冷,姑姑身、上又有伤,怎么还到花园里散步” 阮舒撇嘴:“我们年轻人有我们年轻人谈恋爱的情、趣,二侄子打了一辈子光棍,自然不懂。” 庄荒年不怒反笑:“姑姑说得对,确实是荒年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方才无意间的撞见,让荒年确确实实想再感叹,经过此次蜜月,姑姑和阿森的感情愈发好,羡煞旁人。” “对。按照你们年轻人现在的说法,我前些天新学的,叫作叫作”他卡住似的,思考两秒,然后轻轻一敲脑门,“对,叫被你们塞了满嘴的狗粮。是不是这样的,姑姑” 阮舒眯着凤眸:“二侄子真是与时俱进,再多学几天。完全跟得上我们年轻人的脚步。” 庄荒年哈哈哈笑得更开:“和姑姑接触久了,荒年的心态也年轻不少。” 他的随从在这时前来,附到庄荒年的耳边不知汇报什么。 庄荒年听完,神情和口吻皆肃然几分:“姑姑,之前停在庄宅附近的可疑车辆找到了。现在正在调查。” 阮舒心头微微一顿,面上表情则不变:“噢是么那二侄子赶紧调查清楚,否则二侄子你今晚大概是会睡不安稳的。” 庄荒年摇摇头:“荒年能否睡得安稳,无所谓。重要的是姑姑必须睡得安稳。” 交谈间,三人已从门廊下回到温暖的厅堂。 林璞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从外面押进来的。 “姐~”他急急地喊着。想挣脱束缚着他的两人,却不得法。 阮舒见状当即变了脸色。 然,不等她开口质问,庄荒年率先出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名家奴先向阮舒行礼问候,回答庄荒年:“庄二爷,这是我们追踪了之前那辆可疑车辆之后,抓到的人。” “可疑车辆里的抓到的人”庄荒年愣了愣。 “是的,庄二爷。”两名家奴点头,“一直追踪到咖啡馆。被我们带回来,接受审问。” “接受什么审问”林璞发飙,“不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你们姑奶奶的弟弟,你们要抓什么人,怎么抓到我这儿来了” 阮舒冷脸望向庄荒年:“二侄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庄荒年则凝眉看着林璞:“林家少爷,你不好好呆在宅子里,鬼鬼祟祟地出门去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地出门了”林璞非常生气,“我是光明正大出门的。和网友约了在咖啡店见面,却劳烦庄二叔您大驾,让人把我逮回来了。” “既是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走大门为什么不用庄家的车你平时进出不都开的庄家的车”庄荒年追问。 林璞皱眉,情绪平定不少:“庄二叔,我并不是庄家人,我是受到姐的照拂,才有幸在庄家里得到照顾和尊重。但我是有羞耻之心的人,从来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庄家给我的待遇。” “我平时开车,绝大多数都是接送姐用的,当然开庄家的。现在我私人用车,我自然而然就用回我自己的车。这车我早就买的,二手货,没占用庄家的车库,一直停得比较随意。今晚正巧被你们撞见,怎么就成可疑车辆了” 庄荒年却还没问完:“听说林家少爷出门前,收到一份奇奇怪怪的礼物,是份甜品” “那个有什么问题么庄二叔干嘛说奇怪”林璞不明所以,解释道,“就是和我要见的那名网友送我的。送甜品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阮舒冷声插话:“二侄子,你是在怀疑我弟弟什么又或者说,是在怀疑我什么” “一会儿旁敲侧击我的去向,一会儿又把我弟弟抓了。我不过才出门几天,家里就换了主,变了天,是么” “姑姑误会了,”庄荒年的口头禅就蹦出来,不疾不徐地给他自己圆场,“哪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前头的缘由,不是已经向姑姑解释过了是为了姑姑的安全,守卫得严密。” “新来的这批庄家家奴还不太认识林家少爷,这才抓错了人。但皆因他们非常尽职尽责,不放过一丝可疑。所以希望姑姑原谅他们。” 锅一下子就被甩给了新来的家奴。 两名家奴也立马放开了林璞,跪到地上向阮舒道歉:“对不起,姑奶奶,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庄荒年前头都已经帮他们讲过话了,阮舒总也不能过于苛刻。但也并未马上让两个家奴起来。 林璞开口求情:“姐,算了吧,一场误会。庄二叔说得对,涉及姐的安全问题,谨慎点终归是件好事。” “是啊,”庄荒年有所感慨,“抓错人,总比不小心有落网之鱼来得好。” “梁道森”也出了声,间接地当和事老。提醒她:“你之前饭点的时候在卧室睡觉,厨房还准备着你的饭菜,刚散完步,你也该饿了吧” 微抿一下唇,阮舒见好就收,这才挥挥手:“行了,都散了吧,下次把人都认清楚。” “谢姑奶奶宽宏大量”两名家奴忙不迭离开。 见状,“梁道森”先吩咐管家通知厨房上菜。扭头又邀请庄荒年:“庄二叔,你专门跑来一趟,辛苦了,饿不饿要不也吃点吧哪怕喝口热汤也好。我们这几天不在,今天回来,理应全家人一起吃饭的。” 庄荒年的目的没达到,本就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此时“梁道森”作为他的自己人递了梯子,他自然顺理成章地接受:“那荒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阮舒不着痕迹地侧眸瞍一眼“梁道森”,不是特别明白他留庄荒年吃饭的目的。 而其实,吃饭这件事本身,她就不明白。她以为他刚刚只是找借口,却没想到真要吃。 耽误她的时间 她从下飞机开始就想要回自己的私人时间和空间了 强行忍下情绪,阮舒与几人走进餐厅,在餐桌前落座。 仆人很快将摆好餐具,并将饭菜端了上来。 “梁道森”挪了几道菜到她的面前,笑笑:“新菜式,你尝尝鲜。” 浓重的荤腥味儿一经入鼻。阮舒却是猛地捂住嘴,一阵反胃。 569、早孕反应 , 阮舒猛地捂住嘴,一阵反胃。 “怎么了”“梁道森”即刻关心。 反胃感汹涌,阮舒根本无法回应,偏开头直干呕,心下悄然狐疑,难道刚刚和闻野的借位接吻真把她自己给恶心到犯厌性症的地步 “你是想吐”“梁道森”彰显出焦虑。猜测得颇为慌乱,“胃不舒、服还是吃坏东西了” 在旁的林璞亦手忙脚乱,手忙脚乱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送来:“姐你还好么” “我”好不容易说出一个字,阮舒的喉咙又被翻山倒海的恶心所扼住,霎时戛然,只余干呕声。 反应极其强烈,难受至极,呕得她弯着腰腹近乎佝偻,眼泪也都出来了,身体已无法受她自己的掌控,全被这阵子突如其来而莫名其妙的干呕所主导。 “打电话叫医生”林璞率先冲管家喊话。 “嗳”管家应承着匆匆下去办。 “梁道森”则将阮舒从椅子里抱起,直往厅堂去。 场面一时之间颇有些兵荒马乱。 从刚刚起便许久未出声的庄荒年,定定盯着方才搁在阮舒面前的那几道油腻的菜,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什么,收起满面的若有所思。快速跟在几人后头。 内心涌动着令他激动的某个猜测,他难得地稍微压抑不住情绪,步伐竟有些凌乱。 “阿森”庄荒年唤着,连嗓子都略微变了音调。 “梁道森”将阮舒放到沙发上,听言回头看他。 庄荒年稳了稳心绪,忙不迭吩咐:“别耽误~也不用把医生找来~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带姑姑去医院~” “梁道森”表情微凝:“庄二叔,应该也没严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不用奔波了。” “傻小子~”庄荒年的两只眼睛里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姑姑这反应,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一语出,“梁道森”一愣,林璞和荣一亦明显地怔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悉数投注到阮舒身、上。 阮舒此时正乏力地靠在沙发里,整个人更是被震住。 大脑里已因为庄荒年的话而自发浮现出堆放于记忆边缘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她曾经第二次怀孕时的早孕反应 早孕反应 怀孕 两个重点字眼,由外到里冲击着阮舒。 思绪在这番冲击中全然混乱。一刹那,嘈嘈杂杂的都是声音 什么时候又中的 她这回去荣城和傅令元呆在一起,明明每一次都做安全措施了不是么 不对不对 转念她便推翻。时间上不对的这回逗留荣城的时间根本没几天。才刚分开,就算中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反应的。 那。难道不是这回而是,之前傅令元来江城时,他们在游艇酒店,就已经 可,彼时虽然他没戴套,但她事后吃避孕药了的。总不会又和前两次意外怀孕的状况一样。避孕药无效 她 手掌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阮舒怔怔的,眼神复杂,纷繁凌乱的思绪最终归结到一点:她和傅令元,又有孩子了 厅堂内瞬间的安静因庄荒年的话而起,又被庄荒年打破了,是在吩咐管家去备车。 旋即庄荒年看回“梁道森”,重重一拍“梁道森”的肩膀:“先别愣,把姑姑的外套带上。我们赶紧带姑姑去医院做检查。” “梁道森”状似才回过神,走到阮舒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凝注着她,像在极力抑制住喜悦。 而原本怔怔的阮舒,在与“梁道森”饱含“深情”又带着嘲讽的眸子对视上时,略微涣散的焦聚骤然凝回。 她的脑子亦随之平静下来。 不对 不是的 不是怀孕 是闻野 是闻野在捣鬼 是他 他在飞机上要她吃的药一定有什么猫腻。 制造她怀孕的假象吗所以他刚刚提醒她进食,还特意邀请庄荒年一起。 全是闻野在算计。 乌漆漆的瞳仁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缩。阮舒的手掌缓缓地从腹部挪开,心头长长地松开一口气。 松开之后,却貌似并没有完全舒畅。 还。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地,夹杂着一丝极淡极轻极微小的、不明所以的、形容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暂且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究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阮舒转瞬抛诸脑后。专心回应对庄荒年。 蹙起眉心,她显得不胜其烦:“去什么医院麻烦死了,我只不过突然间恶心想吐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姑姑~”庄荒年快步上前来,高高竖起关心的旗帜驳回她,“姑姑是庄家家主,你的身体是否康健,关系着我们庄家整个家族的兴荣,不能不重视。” “何况姑姑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很像孕吐。你和阿森在一起也有一阵子了,照说确实该有好消息了,所以怀孕的可能性很大。” 阮舒闻言,十分随意地“噢”一下,说:“那我一会儿回卧室,自己拿验孕棒测一测就可以了。” “验孕棒的测试结果怎么能比得上血检”庄荒年肃色,“这是关系到我们庄家的香火命脉的大事,不能草率,必须去医院确认。” “梁道森”适时插话。搭腔道:“听庄二叔的,不要嫌麻烦,去趟医院。” 他面有忧悒:“如果真是怀孕。你这回受伤住院,用了不少药,也不知道是不是会造成不良影响。” 经提醒。庄荒年也记起这码子事,表情蓦然一变,更加坚持:“姑姑,恕荒年无礼,这事儿真由不得你任性,我们必须马上去医院” 阮舒默不作声地看着“梁道森”。没有再反对既然闻野都赞同去医院了,那说明他有能让她的血检结果过关的方法。 前往医院的途中,庄荒年俨然已将她当作孕妇对待,生怕她有个什么磕磕碰碰,详细询问她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哪里不舒、服的症状。 阮舒表现出不耐烦之后,庄荒年自己也意识到不该让她过于疲累,于是安抚她去闭目养神,不要再费精力。 不问她,则改为询问“梁道森”,主要在意的是荣城枪伤住院那两日的用药情况,并且打电话去联系,想办法要把在荣城医院她的详细病历资料调到江城来。 570、升级当爹了! , 忙活完后,庄荒年在所难免又把“梁道森”责怪一通,大抵就是絮叨“梁道森”不够关怀她,连她怀孕都没能及时发现。 这样的庄荒年,比之前还要接近岳父大人的形象,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洋溢出一股子喜悦和活力,不清楚内情的人,多半得以为是他要当父亲了。 去的自然是庄家自己产业下的医院,用了最高的礼仪迎接身为庄家家主的阮舒。 而既然人都来了,除了做最重要的早孕血检,也为枪伤做更加详细的治疗。 得知她肩膀上伤口裂开并且出血,庄荒年紧张得如同她下一秒就就要死掉。 疼得那会儿真是很疼的,后来回庄宅和老妖怪斗智斗勇又经历了怀孕的惊吓,阮舒几乎已经将其忘记了。轻飘飘地扯嘴角:“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后花园里和阿森接吻的时候,太动情太投入,不小心碰到了。” 先前他们俩的借位接吻,庄荒年貌似观赏得挺开心的,眼下她故意拉出来一谈,他那张老脸反倒有些尴尬。 护士在给她肩膀的伤口重新处理期间,“梁道森”被庄荒年拉带到外面,巴拉巴拉又教训了一顿,多半是警告他她如今有孕在身,要梁道森必须忍过十个月不许和她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处理完伤口,庄荒年还是不放心,建议阮舒干脆直接住在医院里,正好直接进入养胎阶段。 阮舒断然回绝:“二侄子不知道医院其实才是最脏的地方么每天都在和无数的病菌打交道。是打算将我接下来十个月的人身自由全都禁锢在不见天日里这样晦气的胎教环境生出来的庄家继承人,你也不怕病怏怏的不健康的” 她自然不懂什么胎教不胎教的,只是盛气凌人地满口胡诌。 庄荒年对女人生孩子这种事自然也没非常地了解,捕捉到关键词后,貌似一时被她哄住了,未再强求。 血检结果就算加急也不可能马上就出来的,做完该做的检查,便打道回府。 庄荒年将阮舒送回至庄宅后,才回了他自己的家。 老妖怪一离开,憋了来回两路的荣一总算得到机会开炸:“大小姐,您真的怀孕了” 旁侧的庄爻虽一声不吭,但在荣一问出口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也是落向她的,眼神展露出他亦对此关心。 这完全说明,庄爻除了咖啡馆一事,因为需要,所以闻野临时和他通了气,其余的一概瞒住了庄爻又是闻野的专断独行。 而不等阮舒张嘴,闻野率先冷哧一声邦她回答:“是啊,你一心一意辅佐的大小姐,你们陈家的当家人,不仅不顾杀兄之恨。不知廉耻地和仇人上、床,而且还怀了仇人的孩子,打算生下来。” “大小姐”荣一的双眸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紧紧地盯在她的小腹上,一张粗犷的脸憋屈得更甚,几乎成青紫色,愤慨、失望、难过等等缤纷的表情交杂在一起,两三秒之后,化作一句质问,“大小姐,您对得起二爷吗” 话落之后,他竟然还扭头走人了。 阮舒:“” 澄清误会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微抿一下唇,她暂且由着他去,终归他这只是发发小脾气,可能也确实该让他排解排解情绪每回都让他在外头邦她和傅令元的“地下情”守门,某种程度上来讲,挺难为他的。 转眸,掠过庄爻,与他对视一瞬,阮舒看回闻野:“今晚真是一大出连环好戏。” 闻野倒没有因为她的嘲讽而臭脸,貌似心情还不错,似笑非笑,反唇相讥:“没有真的怀孕,你是不是非常失望” 阮舒应声一愣失望她什么时候失望过了她为什么要失望他从哪儿看出她失望了 凤眸一狭,她微弯唇角,怼回去:“难道失望的不该是你没能喜当爹。” 闻野依旧没有臭脸,双手抱臂,却是提醒:“今晚我又救了你一命。” 他的下巴以一贯的那种眼高于了,我是心甘情愿的,主要你突然被带回来了,我不放心。另外。” 她往四周围环视一圈,稍稍压低音量,若有深意地眨眨眼:“我对你们庄家和你的那位未婚夫,本来就很感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紧紧跟在你的身边,才能有更多机会了解到我想了解的,万一到时就让我立一个大功。” 戏谑的意味儿浓重。 不过阮舒并没有被她的这份故意遮掩转移注意力。揪回重点:“你为了公事牺牲和马以发展感情的机会” 褚翘不是特别自然地点点头,嗔着眼反问她:“我是那种囿于世俗男女之情的小女人么小阮子别看低我行不” 阮舒盯着她,默了默,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又在故意躲马以” 褚翘绷不住了:“欸小阮子能别猜得那么准么” 阮舒耸耸肩。这事儿根据褚翘先前在病房里告知过的犯怂,根本不用费力去猜的好么 她表示对褚翘的担忧:“你怎么越躲越厉害这样下去不行的吧。你们之间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褚翘纠结得连小女生手指绞衣角的动作都出来了:“他给我下套,让我带他去见我父母。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提前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阮舒:“” 见家长这发展速度堪比火箭,嗖嗖地快 确定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高冷冰山脸的马医生会干出的事儿 她有点怀疑,褚翘接触的是不是一个假的马以 褚翘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瞧吧瞧吧,你也惊讶专家现在所作所为吧”她极为苦恼,咕咕哝哝,“我早说过他超出我对他的认知范畴了” 阮舒从中挑出重点来:“可马以的意思,不就是也对你有想法,要和你继续发展下去他在间接向你表白吧” 阮舒觉得,以她自己社会经验积累下来的“见过猪跑”,和她自己与傅令元的恋爱经验积累下来的“吃过猪肉“,貌似对此解读得是没有错的。 噢,对,还有以她对马以的认识,马以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既然做了,就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耍人玩的。 “不是那样的”褚翘嗓音幽幽地否定,“他是对我有想法,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嗯”阮舒目露询问。 “他后面还追加了一句话。”褚翘一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生无可恋表情,“他说关于和我做嘿咻嘿咻不可描述的事,还有数据和体验辄待补充。” 阮舒:“” 褚翘就差趴到她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了:“他这意思不就是,他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只是拿我当他的一个实验品,因为他的研究还没有完成,不能让我跑了,所以才捆住我的。” 阮舒:“” 褚翘的脸依旧是丧的:“难怪他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的,睡过一觉后态度就变了。” “我承认,我之前是觉得自己就找个男人来破处,并不一定要死缠烂打必须和对方有下文。也没想要对方对我负责。可,给人当py这种事,我真没想过” 阮舒:“”再度认为褚翘面对的是不是个假的马以 然,她根本提供不了给褚翘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能说的只有:“应该是误会,马以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躲,不要逃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 出口之后,阮舒嘲弄一勾唇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另外一个人说不要逃避她自己在感情上,不就是个一再逃避害怕去直面的人 但,她和褚翘的关系再好,说的话恐怕都是没大用处的。 重点还得在另外一方当事人。 原本英姿飒爽潇洒肆意的褚警官,最近因为感情的烦恼。还真是怂得不行了。 有受了庄荒年叮嘱的仆人在探头探脑犹犹豫豫好一阵之后,终归忍不住,壮了胆子凑近上前来好意提醒:“姑奶奶,时间已经很晚了。您今天奔波了一天,又有孕在身,不能再熬夜,应该去休息了。” “有孕在身”褚翘霎时惊异,“小阮子你怀孕了” 阮舒:“” 此时庄家仆人在旁,她无法否认,只能干干一笑。 便等同于默认 褚翘抓住她的手,显得激动而兴奋:“那孩子他爹岂不是” 后面的话及时止住,未出口。 转而褚翘咧开嘴笑,忙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打扰了孕妇休息小阮子你快上楼去我也走了走了哈明天我带上给我干儿子的见面礼。再来找你唠嗑” 说到做到,她立刻挥手告别。 阮舒:“” 她想她确实该马上上楼回卧室去,好给褚翘发消息告知真相。 褚翘高高兴兴地由管家在前面带路领着她出门,迫不及待地就把手机掏出来,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给傅令元。 “傅三你个臭小子能耐啊短短几天就升级当爹了” 571、险恶(上) , 荣城。 某私人茶馆。 傅令元正独自一人坐着。 对面的位置已空了许久,茶盏内的金骏眉,自未被浪费。 他的唇角微勾着,继续品啜,打算将自己这边的西湖龙井喝完再离开。 他本身不是个喜欢喝茶的人,不过自打去年开始。但凡在外应酬时碰上需要喝茶的情况,他必点西湖龙井。 手机本就一直放在手边。即便在先前与对座之人的交谈过程中,他也始终一心二用,时刻留意着手机的动静。 遂,此时消息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即刻放下茶杯。 看到显示来自褚翘,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然,点开消息后,他蓦地顿住,一动不动,如同被点了穴,又似老僧入定。 他的视线像被黏在手机屏幕上,连带着空气都仿若凝滞住。 他脸上乍看之下是没有表情的,但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略布细纹褶皱的眼角在极其轻微地抖动。 就这么约莫五秒钟,他霍然站起,身形甚至些许不稳地一个踉跄。 褚翘离开后,阮舒回到三楼,迎面正碰上庄爻。 他眉头凝着,神情若有所思。 察觉她的身影,他敛起,关怀相询:“姐,真是褚警官” “嗯。”阮舒点点头。 如今褚翘和傅令元的关系在庄爻这儿已敞亮,他自能猜测到褚翘的前来必然受了傅令元的嘱托,闻言微微一笑:“离开前,我照姐你的意思去给他打电话了。时间紧迫。我就简单告诉他姐你被庄荒年接回庄家,让他不用再等你。” “他有要我后续再与他联系的。但我们的事情也很多,我就给忘记了。刚刚我去仔细翻手机。发现有几通他的未接来电。” 看来就是因为她和庄爻都未再有消息,傅令元就去找褚翘了 阮舒抚抚额:“好,我明白了。谢谢。” 目光瞟了瞟他方才行来的方向“梁道森”的房间。收回后,她其实好奇他们两个人聊了些什么。 自然,因着立场的不同。她最终咽下话。 她主要在意的是,庄荒年前往荣城,闻野和庄爻都不曾得到消息,如果真是一灯大师干的,那么更加验证一件事:他们这个小团伙确实由于几个各自不同的私心而存在矛盾。 “休息吧,”阮舒道晚安。“接下来的日子真要进入对决状态了。” “姐受累了。”庄爻神情愧疚,“我问过闻野了,他在飞机上给你吃药了,你才出现疑似孕吐的反应,对吧无论怎样,是药三分毒,真的对不起。” 她能怎样吃都已经吃了淡淡一抿唇,阮舒一笑而过。 和庄爻分开,她走回她自己的卧室。 卧室门口竟是等着吕品。 “姑奶奶。”吕品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候。然后将手中的托盘递到她面前。 托盘里放着一杯水,旁边是一张纸巾,纸巾上垫着一颗胶囊。 胶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胶囊。不过她认得,飞机上闻野给她吃的几种药里,其中就有这样的一颗。看来当时是混杂在治疗她肩伤的消炎止痛药里。 “还要继续吃”阮舒修长的眉尾挑着。 吕品:“我们boss说,姑奶奶现在是孕妇,强烈的早孕反应必须继续维持,而姑奶奶在这方面的演技并不可靠。所以还是用药方便点。” “如果姑奶奶不想继续吃,那就抓紧时间处理姑奶奶您的初恋男友交给您的东西。” 阮舒瞳仁敛着,没有磨叽地与他讨价还价。只是拿起药的时候问了一句:“副作用严重么” 吕品比闻野爽快得多,回答道:“抱歉,姑奶奶。副作用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种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人体内的激素成分比例。” 阮舒算是间接搞明白闻野不惧她去血检的原因。 反正检测的无非是hcg值,现在是怀孕初期。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那么相较于买通医生那种费力的事情,从她着手明显更便捷些,何况情况仓促且紧迫,也没时间给他来得及去收买庄荒年的人。 在飞机上就让她吃药,是留给药效发挥的时间吧 包括刚回来庄宅时,庄荒年便提出要带她去医院,闻野当时帮着她一起拒绝,大抵也是为了保证药效,以及他准备在后续的增强她怀孕可信度的戏码。 心思通透地兜转间,阮舒也将药送服完毕,放下杯子在托盘:“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说罢,她兀自转身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澄清怀孕的消息。 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存傅令元的号码。 然。其实傅令元的号码根本无需存,十一位数字从未自她的脑子里抹掉过。 消息发送出去给褚翘之后,阮舒稍加忖了一忖。 既然褚翘已经来了。那她也就没有亲自联络傅令元告知她如今安危的必要了吧褚翘自然会转告他,安他的心的。 放下手机,阮舒转而行往书桌。打开其中一格抽屉。 之前唐显扬交给她的u盘,此时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里头。 u盘是她彼时偷偷塞给了荣一,荣一回到庄宅后已经找时间帮她拿回房间里来了。 不过,费的这些心眼和功夫,也没多大用处,终归还是被闻野看穿东西在她这儿。 确实该抓紧时间处理这份东西。阮舒没有耽搁。打开电脑,将u盘插入,开始浏览。 隔天早上,阮舒是被一阵反胃的恶心感给弄醒的,快速冲进洗手间里,便是剧烈的干呕,呕得她胃里的酸水全都出来了。 几分钟后,她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满面菜色,也弄不明白是熬夜的结果,还是药效的作用。 洗漱捯饬完毕后,阮舒开门走出卧室。 “大小姐。” 挟裹着闷闷不乐的问候声入耳。 阮舒凝睛,发现是昨晚上赌气离开的荣一已经归位,如以往那般守在她的房门口。 “去哪儿了”她问。 “没去哪儿。就在我的屋里呆着,悼念二爷。”荣一垂着眼。 阮舒饶有兴味儿:“悼念的结果是回来继续照顾我” 荣一抬眼,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顿半秒,然后落回她脸上:“二爷托梦给我,说应该高兴陈家又添丁,晏西小少爷以后有亲兄弟帮衬,不像二爷以前都一个人。” 572、险恶(下) , 陈青洲托梦 他为自己找的借口和台阶令阮舒忍俊不禁。 本下意识想纠正他,晏西现在有妹妹,不是一个人了。 转念思及傅清辞怀二胎的事儿,尚不曾告诉过他,便作罢。 因为假若被荣一得知还有一个陈家子孙,恐怕他不仅想要回晏西,更会拼了命地想把妹妹一并要回。 连她都曾有过如此打算,更遑论荣一。 只是她已暂时打消念头。 荣一恰恰也因说到了晏西而在这时问:“大小姐,您之前说和傅令元做交易,想办法让晏西小少爷回到我们身边还说已经和晏西小少爷通上电话了。他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他还能回来么” 确实,这一茬还搁着。彼时忙着去庄园找傅令元了,接二连三的事下来,至今未就此和他续上话。 默了一默,阮舒如实相告:“晏西不愿意回来。” “怎么会”荣一难以置信。有些着急,“小少爷亲口说的么还是傅警官不愿意让他回陈家大小姐您不是曾经和小少爷相处过一阵子,感情还不错么您不是还说小少爷很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样的” “荣一,”阮舒轻声打断他,“这确实是目前为止晏西给我的反馈。他想留在他妈妈身边。我必须以他的意愿为准,尊重他,不能强求他。” 马上她追加道:“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或许过阵子,晏西有可能又想回来陈家了。所以你也不用激动。我会尽量找机会,和晏西保持联系的。” 话里多少挟裹了水分。 彼时晏西都拒绝再像曾经那样背着傅清辞偷偷给她发短信。他这个小大人,年纪不大,主意却特别大,她的“尽量找机会保持联系”,目前看来,很难实现。 但她也只能如此安抚荣一。 荣一郁色难平:“大小姐,难度虽然大,但你还是要尽快。只要晏西小少爷还在傅令元手里,我就寝食难安。” 阮舒轻吁一口气,再告知:“晏西被傅警官带去外地了。所以现在不算在傅令元手里。傅警官有傅家的人护着,晏西比我们所想象得要安全。” 荣一怔忡:“傅令元没有扣着他们” “嗯,没有。”阮舒点头。 荣一的脸上泛出将信将疑和不可思议。 阮舒最后定他的心:“我不会就此放任晏西在外面的。会再做争取的。” 荣一安静两秒,目光又落回她的小腹上,说:“不过晏西小少爷如果现在回来,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我得先专心照顾大小姐你养胎的事务上。” 阮舒:“” 感觉他已自行进入奶妈模式 阮舒无奈,准备向他澄清。 闻野自过道悠哉悠哉地走了来,张嘴便问:“从你初恋男友给你的东西里研究出什么名堂没有” 阮舒未答,先问荣一:“昨天你安排了人过去陪显扬没” “有的。”荣一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因为她的怀孕闹了脾气,但没忘记在车上时她的吩咐。 “显扬昨晚过得好么” “没出事。正常生活。” 阮舒放下心,这才转回去看闻野:“呆会儿把庄爻叫上,一起去我的书房。” “命令我”闻野不满。 阮舒不予理会,反正他再不满也没用,一定会照办的。 转身,她率先朝楼梯行去:“先下去吃早餐,把该演的戏演掉。” 之于闻野来讲。她依旧在下达指令。 眯起眸子,他臭着脸盯住她的背影,定在原地没有动。 后方的吕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默地倒计时:“三二一” 闻野迈步了。 “姐,”二楼的楼梯口,庄爻微笑着问候她早安,自然而然地跟在她的身侧,扫过她的脸后,眉头皱起,“昨晚没睡好么面色不怎么好看。” 阮舒淡淡一抿唇:“没有化妆,真实展现早孕反应强烈的孕妇该有的样子。” 讲真,说这话的同时,她心口间的恶心感仍未完全消散。闻野给吃的药,效果还真是好。 马上就要转下到一楼了,阮舒停下脚步,回头看落后几步的闻野。 闻野一贯倨傲的下巴朝庄爻抬了抬。 庄爻没有表情后退,将阮舒身侧的位置留出来。 闻野填补上去,侧眸看阮舒。 阮舒却已将脸转回前方。 他的角度,看到她露在头发外面的那一小节耳朵白嫩玲珑又小巧。 阮舒的注意力集中此时正集中在听荣一压低音量告诉她:“庄荒年一大早就来了,带了好几个人来,协同指挥仆人,检查庄宅里的家具,但凡尖角的,全部都换掉。” “后花园里的植物,但凡对孕妇的身体不利的,全部都拔掉,种新品种。” “” 阮舒没有耐性全部听完,直接挥手喊停。 而她此时的目之所及。便见两排的佣人等在下面,地板铺上了地毯,像为她开辟出专用通道。 阮舒协同“梁道森”走下最后一级阶梯。 地毯的脚感非常棒,柔软度适中,踩上去完全没有声音,更不用怕滑倒。 佣人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候“姑奶奶”,音量比平常要小一些。语气则比平常要柔和。 呵,这待遇,又升级了 看来,昨天的血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挑着眼尾,阮舒行往厅堂。 庄荒年迎上来到她跟前,深鞠躬,双手作揖:“姑姑。早上好。” 觑着她的脸,他问了和庄爻一样的问题:“姑姑昨晚没睡好么面色不怎么好看。” “突然发现肚子里多了个小人,怎么可能睡得好”说着,阮舒蹙眉,“你呢精力太充沛了么一大早,搞这么大阵仗” “家中只有姑姑一人,阿森又得陪在你的身边。没有人掌管琐事,研究所里最近正好没什么事,我就来帮姑姑。”庄荒年笑着解释。 “辛苦二侄子了。”阮舒扯了扯嘴角,旋即假意忖一下,道,“要不把大侄子媳妇找回来帮忙一阵子” 庄荒年没有丝毫犹豫,肃起神情,发对得坚持:“隋家曾经伤害过姑姑,对姑姑心怀不轨,万万不可再给他们接触姑姑的机会。而且,隋家一家人,在姑姑出门度蜜月的这几天,已经从江城搬走了。” “噢,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阮舒难掩遗憾之色。追问,“搬去哪儿了” “这个,荒年就不太清楚了。” “你和隋家的交情不是很好么这回怎么连他们的去向都不关心了” “是隋欣侄女,她没想和我透露,说一家人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过安稳日子。所以只是来和我道了个别。”说着,庄荒年轻叹一口气,“既如此,我自然尊重她的意愿,不强求。让她以后如果遇到困难,不用难为情,尽管再来找我,我也算对得起和她父亲的友情。” 阮舒现在完全就是以看戏的心态和他说话。 像顺口问及随便聊聊似的,她没有揪着上面的话题不放,转而望向他方才走来的方向。 是庄宅内那块摆放古董的区域,此时他带来的手下正将古董全部取走,打包。 “做什么呢这是”她问,“担心我磕到碰到那二侄子真是多虑了。我对这些死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平时根本不往这边走,庄家的小继承人是不会有事的。” “姑姑忘记了”庄荒年笑了笑,“这块地方安装了红外线。担心长期接触对姑姑的身体有影响,所以暂时先撤走,放到博物馆里去。” 阮舒缓缓地点了点头。 庄荒年手臂一伸,指向餐厅的方向:“姑姑,差不多到点该吃早饭了。” 阮舒举步便走,听庄荒年在她耳边絮叨:“姑姑如今的一日三餐,都安排下了固定的时间。营养师会每天来宅里跟进厨房。怀孕前三个月尤为关键,姑姑千万不要嫌烦,凡事多加配合。” 阮舒斜眼睨他:“你如果能少出现在我面前,我大概就没那么烦了。貌似有种说法,母亲怀孕期间,平常所接触之人的样貌,是会影响孩子的长相的。” 以前庄荒年便对她几乎永远慈色相迎。 如今她怀着庄家的小继承人,她对他的态度再不客气,庄荒年也是无底线地容忍她的,笑着致歉:“对不住,姑姑,荒年这张老脸确实有点碍眼。但很多事情又没法不帮姑姑张罗。姑姑先忍荒年几日,待荒年差不多都打点妥当了,就尽量不再出现姑姑的面前。” 阮舒似笑非笑。在餐桌前落座。 仆人们送上经由营养师搭配过的早餐。 小麦胚芽红薯粥,白煮蛋,搭配白玉豆腐、葡萄籽油拌莴笋,外加一颗苹果。 未及她拿起筷子,“梁道森”已非常自觉地开始帮她剥白煮蛋。 阮舒瞥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带上丝嘲弄。 这边庄荒年的絮叨未完:“姑姑在荣城医院的病例,上午会转来我们庄家自己的医院里来。医生们会根据上面记录的用药情况做诊断。” 说着,他轻叹气:“现在月份还太小,没有办法进一步确定胎儿的健康状况。” “如果不健康呢”阮舒问得冷不丁,“需要我打掉,重新怀一个么” “姑姑。”庄荒年受到了惊吓,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哪怕真是最坏的情况。孩子也是我们庄家的血脉,怎么能打掉如果不健康,就想办法给予他最好的治疗。” “我开个玩笑罢了,二侄子不用那么紧张。”阮舒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粥。 “姑姑,慎言,有些玩笑不能开。”庄荒年提醒,神色舒缓下来后。又道,“姑姑如今未满三个月,按照习俗,暂时不能对全族的人公开同喜。不过,怀孕的好消息,已经告诉几位老人了。” “临近年关,姑姑身为家主,原本接下来陆续有我们庄家的很多年前活动需要姑姑亲领。如今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大家都不愿意累到姑姑,所以能免的,都已经帮姑姑免下。但宗祠的祭奠祖宗,是必须要去的。” “同时也借此机会将好消息与祖宗分享,感恩祖宗的保佑,让我们庄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也祈求祖宗继续保佑孩子顺利出生、健康成长。” 阮舒在这档口喝了两口粥,笑言:“二侄子说得这么好这么顺口,要不就代替我到祖宗前面,你就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多省我的事。” “姑姑又在说玩笑话了。”庄荒年此时此刻说话的语气像在面对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旋即提醒,“祭奠祖宗姑姑得躬身亲行。” “噢。”阮舒应得有口无心的,问,“什么时候去祭奠” “族里在搭戏台,安排着了,在后天。每年都同一个时间的。”庄荒年告知。 阮舒点点头,未再发问,专心吃早餐。 不仅吃饭的时间被定下来,她的作息和活动也被规定下来。 饭后她按照要求去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庄荒年才暂时还给她自由。 得到自由的阮舒携“梁道森”回到三楼,先回了一趟她的卧室,带上她的电脑,然后去书房。 闻野懒洋洋的,眯起的眼睛盯着她抱在怀里的电脑:“看来昨晚你有用功。” 阮舒没作声,自顾自坐进大班椅里。 “姐,”庄爻也前来汇合。进来后顺手带上门,门外守着的是荣一和吕品。 看到她在电脑前认真地..阅读,。 573、越省心越好 , 话至此,阮舒暂歇一口气。 庄爻的眼睛还盯在图上密密麻麻的文物清单。 闻野则看着她:“不要告诉我,搞半天,日记本里就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所谓“没有意义”之处在于,不要说上述照片,即便将隋欣的笔记本直接交到警方手中,也还有所欠缺,无法对庄荒年构成最有力的指控。 “姐,隋欣是不是说过,她手里有证据”庄爻问。 “嗯。”阮舒点头。彼时在与隋欣的沟通过程中,她提出类似的疑虑时,隋欣口头证实握有证据。 “这么说,日记本的价值,在于邦助我们了解庄荒年和隋家的渊源和庄荒年非法贩卖国家文物的清单。”庄爻凝眉。 措辞还是比较客气的。 “不止。”阮舒笑了笑。 笑得颇有些高深莫测,俨然故意卖关子。 闻野总是最没有耐性的:“一个屁分几次放” “你在说你自己”阮舒嘲弄以怼,“我学得不像” 庄爻十分捧她的场,不仅笑出声,而且当着闻野的面。伸出大拇指,手动点赞:“像~” 二对一,人身攻击。 闻野的脸臭气熏天。 阮舒不开玩笑了,鼠标一点,切换投影仪到下一个画面:“这是从日记本中截取出的一段话,你们看看。” 其实根本无需全段阅读,因为关键语句已被她着重标出,目光一下子被吸引。 闻野的瞳眸立时眯起。 “这”庄爻反应过来后,也笑了,“写日记真是好习惯。毕竟牵涉利益,隋教授估计也为了防止以后和庄荒年之间的合作生出纠葛,所以才记录下这些的吧。” “或许吧。”阮舒耸耸肩。 她无法肯定隋欣的证据是否和日记本里的内容有关,但她确实从日记本里发现了一个非常要紧的线索,便是她刚刚划出来分享给他们二人的:博物馆。 是的,就是博物馆。 庄隋二人联手盗墓的赃物,藏在庄荒年所管理的庄家产业下的博物馆里。 庄爻在深忖之后略有疑虑:“日记本上的内容年头比较久远了。” 确实,隋欣的父亲去世已有二十多年。阮舒明白他的意思。但 “你以为倒卖文物跟市场里挑选萝卜青菜一个样”闻野在这时冷嗤插话,“没看到清单密密麻麻你能保证他已经把全部的东西换成钱你能保证他的东西都顺利找到买家你能保证他没留几样宝贝下来待价而沽” 阮舒闻言瞥他,修长的眉尾轻挑他这是出于他自己做倒卖軍火生意的心得和经验 注意到她的目光,闻野看过来,轻蔑的眼神未收。 阮舒则转眸回庄爻:“还有没有,想办法探一探,就知道了。”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必然困难如山。 彼时她继任家主,庄荒年什么都没要,只争取博物馆。如今随着他争取博物馆的目的的揭开,可想而知,那地方就如他的私人境地,必然防范严密,不轻易为外人所窥探。 闻野的嗤声又出,附带打了个响指:“交给吕品,他有办法。” 阮舒斜眼睨他其实言外之意就是交给他,他有办法。 是顾及他的面子,觉得直接说他本人接手,等于接受她的命令,折辱他的自尊吧 终归他就是这种别扭的性格。 看穿归看穿,此时阮舒也不至于去戳穿他,点下头来:“行,那就麻烦吕品了。” 庄爻凝眉提醒:“姐,可能还是得拿到日记本原件。” 阮舒自然认同。拍下来的照片,终归比不了原件。 闻野讥嘲:“有那个闲工夫拍一页页地拍照片,不如直接偷出来。你那个初恋男友,脑袋比猪还蠢。” 阮舒冷笑:“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就是你。” 像他这种以自我为中心至极致的人。当然会将唐显扬的行为当作“蠢”。 除了在咖啡店时,唐显扬说过的“不想惊动隋欣”才只拍照片这个理由之外,她揣度得出,真正的原因是,唐显扬爱隋欣。 就像之前的庄以柔一样,类比到隋欣这里,她父亲留下的日记本,是隋欣的保命符。它成了隋家制约庄荒年的筹码,并以此获利多年。 可同时,日记本也是隋欣的催命符。假若唐显扬彼时真的直接偷走日记本,没了依仗的隋欣,之于庄荒年而言,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所以,唐显扬在保隋欣的命,是真的在尽他最大的努力救隋欣。 玩味儿地欣赏她的表情,闻野似笑非笑:“你对你初恋男友这么好,你前夫知道吗当时是表哥撬了表弟的墙角表兄弟通吃,也就你干得出这种事。” “闭上你的狗嘴。”庄爻喝止。 “我要现在闭上,不就真成狗了”闻野眯眼。 眼看两人又隐约即将硝烟起,阮舒猛地重重一拍桌子,狭长的凤眸谙着火气和冷意。 庄爻敛了神色:“抱歉,姐。” 闻野懒懒地摊在沙发里,二郎腿翘着,抖啊抖的,倒是不再继续扯闲话了。 阮舒回归正题,续接道:“日记本在隋欣手里,现在你们不是找不到她人” 闻野:“你初恋男友知道。” 阮舒抿唇。所以还是得靠唐显扬,让唐显扬说服隋欣。 可 “你能承诺给隋欣什么”她问。 因为闻野的擅自偷窃,隋欣经历过背叛,如今对她的信任恐怕为零。还能给出什么令隋欣心动的承诺而光靠唐显扬的感情牌,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闻野反问:“你们口口声声的爱情的力量不是特别伟大” 阮舒凤眸轻狭:“什么意思” 闻野单手支在沙发上驻着下巴:“是时候邦你初恋男友测试一下,她老婆究竟有多爱他。” “不行。不许你动唐显扬。”阮舒即刻反对。 大致猜到他的意图,无非是要唐显扬苦肉计。 这方法本身非常不错,但如果由闻野来做,即便苦肉计,多半也得被弄得半死不活。毕竟还得骗过庄荒年那只老狐狸。 “反对无效。”闻野悠哉悠哉地掏耳朵。“我不仅要动你的初恋男友,我更要杀了你的初恋男友。” 阮舒眼皮轻轻一跳。 不久,三人在书房里散会。 闻野和庄爻各自去交待手下要做的事情。 阮舒琢磨着除此之外,他们二人估计还有小会要开。 正好,她自己也有要和荣一开的小会 “梁道森和庄以柔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时她离开得既临时又着急,未曾有所交代。 “大小姐放心,他们还在庄园里藏身得好好的。”荣一回道,“交由留在荣城的下属们负责了。” “闻野的人呢还在搜寻” “是,他们的手下也还留了不少。没放弃搜寻。” 阮舒凝眉:“那就得让他们再多躲一阵子了。” “嗯,是,我和他们联系过了,告诉他们大小姐您现在虽然回来江城,没有亲自坐镇荣城,但记得和他们的约定,让他们放心。” 阮舒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沉吟数秒,吩咐道:“再问问他们考虑清楚接下来要去哪里没有我们好开始提前做准备。尽量邦到他们。” “好的大小姐,我一会儿就下去办。”荣一应承。 阮舒继续问下一件事:“海城的手下联络得怎样了” “目前为止挺顺利的。”提到这点,荣一还是比较高兴的,“虽然在遭遇那次的打击之后,很多人已经识时务,各自另投他主,但还有好几个依旧忠心于我们陈家。” “他们也都很想一起营救荣叔,已经开始在海城布置起来了。到时再有强子少爷的邦忙,我们的胜算很大。” 还有傅令元即将捣璨星。也会是助力阮舒于心底默默补充。 傅令元原先想先专心和她过完年再动手,现在出了岔子,他过年的心愿泡汤,不知他如今该怎么个不爽法儿。 敛回思绪,阮舒看着荣一:“嗯,目前看来胜算确实不小,再加上我们拿陈家的那部分生意出去当鱼饵,就更有保障了。” 上回这事卡在一半,没有谈拢。此时旧话重提,荣一表情间的那分高兴应声戛然,转而生出愠怒。 但在瞥了一眼她的小腹之后,他明显隐忍下来,竭力平和:“大小姐,不都说了,强子少爷也一定会邦我们的,您怎么还记挂着把陈家的生意白白送给陆振华。” 察觉他的目光,阮舒兜着心思,抬起手。有意无意地将手心轻覆在小腹处,然后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 她吸取了前两次的经验,不仅态度更恳切,角度也偏了些,不如先前直接,尽量顺应他的心理:“我知道,你强调过的,那两处生意,是陈家的立家基础,是本源之所在,不能丢,否则陈家就不是青门陈家。” “可我们现在不是丢,我们只是暂且割舍。难道以我们的实力,以后不能再发展起来么生意没了,可以再经营,人如果没了,做再多都挽救不了。” “救荣叔这件事,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但凡有能提高胜算率的,我们能投入的,都尽量投入。我说过的,荣叔值得我们这么做。” 稍加一顿,她状似疲倦地揉一揉太阳穴:“何况,我如今先是突遭意外肩膀受伤,又发现肚子里多了个拖油瓶,精力不如之前。在营救计划的安排里,更希望越让我省心越好。” 眸子一抬。她目光笔直:“荣一,不要再折腾我了,也不要再折腾荣叔了。他会很高兴,马上就有孙子可以带了。” “大小姐”荣一定定立于她跟前,双拳于身侧紧握,眼睛一会儿看她尚平坦的肚子,一会儿转回她的脸,表情间的动容昭然。 阮舒也没再多加劝说,耐性地等他 数十秒的时间。书房里安静。 荣一的挣扎和犹豫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见他的眼眶渐渐发红,阮舒心头有点堵,小腹上的手有点放不住。 而荣一在这时垂下脑袋,弓下腰背,极其沉痛而艰难地出了声:“好就按大小姐说的做。让大小姐能够安心养胎,为荣叔争取最大的胜算,好享受天伦之乐” 盯着他所戴的浓密假发,阮舒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谢谢。” 荣一没有回应。 阮舒琢磨着多半他嘴上虽然已同意,但他心理上还需要再自我催眠和平复。 下瞬,一凝睛,看到地板上落了两滴水,她愣怔:“荣一” “大小姐快去休息吧,不要再劳累了。今晚不能再熬夜,您现在不是一个人,还要顾及小少爷。既然有了决定,我就着手办下去,通知负责那两处生意的下属。” 说着。荣一往后退,直至离开书房,他都没有抬头。 阮舒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沉沉叹了一口气。 庄荒年还留在庄宅各种尽心尽力地忙活。 于是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阮舒在庄荒年安排之下的孕妇模式中度过,除了三餐定点,下午还有补品。 “梁道森”除了陪她,还被庄荒年叫去上课专门聘请来的育婴师,教授“梁道森”作为一个准爸爸。应该如何照顾孕妇,以及如何偕同妻子共同做好怀孕期间的胎教工作。 在三楼的过道上,碰到刚上完课的“梁道森”,阮舒边啃着苹果,问候他:“要不要分享一下学习心得” 闻野甩给她一张臭气熏天的脸。 阮舒心情愉悦地勾了唇。 傍晚时分,整顿完庄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造出一个适宜孕妇生活的家居环境之后,庄荒年向阮舒请示接下来将前去她的卧室。 阮舒神经敏感地一紧:“去我的卧室干什么” “把姑姑卧室内不适合孕妇使用的物品全部清理。地毯重新铺,家具的尖角也需包边,或者干脆撤换。”庄荒年笑着。“楼下这些都是小事,姑姑的卧室才是重中之重。” 阮舒心头一个咯噔。 虽然梁道森刚搬进来时,已将他的一部分物品放到她的卧室,但也仅此而已。两人一直以来分房睡,她卧室里同居的痕迹少之又少,哪里能够允许庄荒年现在上去 即刻她便颦眉:“都已经这个点了,我今天还打算早睡的,你带一群仆人到我卧室里捯饬,还让不让我休息了要弄明天白天再弄。不差这一晚。” 庄荒年面露虑色。 阮舒才不给他机会,最后甩话:“你这从早上忙到现在,你不累,我看着都邦你累。碍了我一个白天的眼,晚上该消停点了。行了,你可以回你自己的家去了。” 如今孕妇最大,庄荒年终归没有强迫她。 晚饭后,庄荒年总算走了。 阮舒回到三楼便吩咐荣一收拾房间。 闻野和庄爻则双双失踪,估计是好不容易逮着空隙,抓紧时间办事去了。 阮舒临睡前倒是突然记起,褚翘原本说今天要再来找她的,却并没有下文 隔天早上醒来,阮舒习惯性地刷手机新闻。 看到昨夜博物馆失火的消息,她惊了一惊,往下滑动细看。 消防员已尽力抢救,将火扑灭,转移馆内的收藏品,但还是有所损失,价值正在统计之中。 另外,两名博物馆工作人员受伤,一名不知身份的男子死亡,起火原因暂时不明,辄待进一步调查。 阮舒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闻野的卧室。 叩门没人应。 试了试门把。 没锁。 没多想,阮舒径直推门而入 正巧看到闻野从浴室里出来。 阮舒快步上前,将手机屏幕的新闻页面杵上去,质问:“这是你做的” 闻野却是双眸阴鸷,头顶阴翳笼罩:“谁让你不经允许擅自进男人房间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打开她的手,他扭头就走,迅速又回了浴室,将门甩得重重一嘭。 “”阮舒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他刚刚貌似光着上身 下身呢貌似系一条浴巾 还是也光着 系浴巾光着 阮舒蹙眉,表示完全没有印象。 她彼时的注意力全部在新闻上,没去留意其他。 当然,如果一推开门,换作是傅令元光着身体,她大概想不注意都难 浴室的门在这时猛地重新打开。 闻野身、上穿了睡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生怕被她看去一分一毫。 而他的表情比之前还要难看:“新花招” “什么新花招”阮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野冷笑,补了三个字:“勾引我” 阮舒:“” ok,她确定了,他患有“被勾引妄想症”。 没空顺着他的清奇脑回路和他扯掰,阮舒回归正题,指着手机上的新闻质问:“这就是你昨天说的交给吕品。他有办法” 闻野颇为轻蔑地瞥一眼,反问:“有什么问题” 阮舒噎住,竟被问住了。 恍然察觉自己确实有些可笑。 简单粗暴不一直是他的处事风格 何况他是个国际危险分子,哪里会去管他火烧博物馆将造成多大的文化损失又哪里会去管可能殃及人命 捺下火气,阮舒嘲讽:“你还真是没把自己庄家子孙的身份放在心上,自己家的产业,想烧就烧,丁点不心疼钱。” 这还是她头一回拿他的身世说事。 闻野的脸阴着,仿若下一刻便会掏出枪了结了她。 事实上他没有掏枪。但他的手指钳住了她的脸颊,捏住她的骨头:“你要能办,你就来办,别在我办完之后,又不满地来找我bb。难道你不清楚我的方法向来都是你眼中的旁门左道” “要真那么圣母心,我提出交给吕品解决的时候,你就该像我提出要你男朋友苦肉计的时候一样来反驳我。但你没有。为什么” 他眼里满是讥诮,“别否认了,你潜意识是默认我的旁门左道。默认我的旁门左道才是最能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 阮舒眸光轻闪,没有作声。 闻野冷笑:“看不起我的手段是么那你也该去看不起你的弟弟。放火这一招,我可是跟他学的。他当初不是怒发冲冠为红颜,把和你有仇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忖了半秒,然后打了个响指:“噢,对,叫谭飞的,把谭飞的父母一把火烧死第371章。” 烧死谭飞父母的那把火,是庄爻阮舒愣怔。 收着她的神情,闻野的手指放开她的脸颊,微抬着下巴,眼里的讥诮之意更浓:“质问我为什么要用放火的方式那你就别来享受这把火之后的获益,等着庄荒年取你的性命。” 获益阮舒眼波又一闪。也就是说,目的达到了 “你可以出去了。”闻野开口轰人,打发道,“该去联系你的那位警察朋友了。” 褚翘阮舒蹙眉,表示不解。 闻野勾唇:“博物馆内的文物古董。肯定是要清点,才能知道究竟损失了哪些东西。庄荒年必然得向警方交出详细的馆藏清单。” “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多出清单上没有的物品,那就有意思了。所以宁可让清单上出现,对应实际的物品如果找不到,还能当作是被大火烧掉。那些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警察,是根本不会清楚其中有没有违法文物的。” 阮舒微抿唇。 这把火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简单粗暴的的方法,恰恰是最快速有效的 闻野嘲弄一瞥,未再理会她,兀自掠过,走向衣柜。 阮舒的手机在这时震响。 巧。 恰恰是褚翘。 她边往外走,划过接听键。 “小阮子。”褚翘的语气隐隐约约间有些古怪。 “嗯。” “你”褚翘欲言又止,“你知道隋家的人现在在哪儿么我联系不上人。” “不太清楚。”阮舒应着,问,“怎么了联系他们做什么” 褚翘没直接回答,又问:“你这两天和唐显扬联系过没” 唐显扬阮舒眼皮一跳:“没有。怎么了” 褚翘默了两三秒,像在组织恰当的措辞,然后回答:“不知道你看新闻没有就是博物馆起火的案子。现场有一具焦尸,旁边发现的钱包里,身份证没有被完全烧掉,上面是唐显扬的名字。现在需要找隋家确认。” 574、她一定不会舍得 , 指头握紧手机,阮舒缓缓地做两个深呼吸,问道:“你问过庄荒年没有他可能知道隋家的人在哪儿。” “第一时间就问过了。”褚翘说,“他是博物馆的馆长,博物馆失火,他有的忙,痛心疾首的全是那些受损的文物,死不死人他貌似都不在意的。反正他给的回答是不清楚隋家一家人的行踪。” 有警员同事在喊“翘姐”。 褚翘应了之后,匆匆便和阮舒告别:“我先去办案,有事再联系哈。” “嗯,好。”阮舒应着,“我这边也会帮你想办法找隋家的。” 褚翘在临挂电话前若有深意地追加道:“你们庄家的博物馆,代表着你们庄家祖上的老本行。这大火一烧,不仅你们庄家损失惨重,江城的利益亦受到损害。” “已经上升到国家的程度。市长上午都亲自去了趟现场,省委书记也表达了关注。嗳嗳嗳,大过年的,让我碰上这么个非同寻常的案子。而且和你们庄家关系紧密,真叫我兴奋。” 收了线,阮舒转身,朝闻野的房间回头。 她刚刚走出来的时候光顾着听褚翘讲话,忘记帮他把房门带上,此时依旧敞开着,遂她直接又进去。 进去后,张嘴便问:“博物馆里的焦尸是怎么回事儿” 原本正脱了睡袍在换衣服的闻野第一时间拉过床上的被子裹到他自己的身、上,怒不可遏:“你真的没有半点羞耻心是不是” 阮舒:“” 他刚刚难道又光着身体了 可她貌似还是没有印象 视野范围内是他没有裹严实露在被子外的一侧“香肩”,阮舒眨眨眼,觉得他此时此刻的样子非常像因采花大盗的突然闯入而吓得花容失色 注意到她的目光,闻野立马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见状,阮舒着实有些忍俊不禁。 眉眼弯起来,是细长上扬的。漆黑的瞳仁带着与生俱来的那点清冷,又遮掩不住此时此刻的灿若星辰。 闻野盯着,眸子不自觉眯起,阴鸷着吐字:“不要脸。” 阮舒置若罔闻,没忘记自己折回来的目的,重新问:“博物馆里被烧死的人是怎么回事儿” “能怎么回事儿”闻野冷笑,“你初恋男友喽。” 阮舒要真相信那具尸体是唐显扬,刚刚和褚翘讲电话的过程中就该失控了。 “这就是你昨天所说的要他去死”她凤眸轻狭。 “没有智商的问题,不要来烦我。”闻野又轰人。 阮舒微抿一下唇,如他所愿,未继续骚扰他。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立刻传出闻野重重的甩门声,携风袭上她的背,附赠非常清楚落锁的动静。 阮舒扭头,盯着门板。 火烧博物馆,已经胆大妄为得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还加了一出唐显扬的“尸体”在里头。他把昨天书房会议上讨论的两件事,合并为一件,全在昨晚办了。 且,让唐显扬的尸体出现在庄荒年的博物馆,是在把唐显扬的死嫁祸给庄荒年,挑拨庄荒年和隋欣的关系。确实正如他昨日所说,考验隋欣对唐显扬之感情的时候到了。 虽说他的手段总是比较卑劣,但她不得不再次承认,效率真的很高,达到的效果也很不错。 刚刚没有追问那具焦尸是从怎么弄来的。因为她不敢问。 或许闻野之前指出的并没有错,她的潜意识是默认他的快速有效的。 在这快速有效的道路上,必然有所牺牲。 钱财倒罢了,不管怎样皆为身外之物。 但人命呢 闻野的人生经历使得他可以将人命视作草芥,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可以把无数人的生命踩在脚底下。比如最早的会展中心爆炸案已是先例。 她却做不到。即便不是她亲手所为,她也是有浓浓负罪感的。 只能选择逃避,不去细问,以求稍加减轻 回到自己的卧室,阮舒便交待荣一联系派去陪唐显扬的下属,询问唐显扬现在在梁道森家里的情况。 正巧也碰上庄爻从二楼上来。 “姐。” 刚刚从闻野那儿其实还有些细节上的问题没有了解,阮舒便拿来问庄爻:“你们是怎么说服唐显扬配合你们假死的” 开门见山,连个前情都没有。不过终归是博物馆失火一事,庄爻反应得过来,并且也反应过来,她已经向闻野确认过为他们所为。 “唐显扬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阮舒微微一怔,“他不知道他自己死在博物馆里” 庄爻点头:“嗯。” “那他的身份证” “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的。” 阮舒蹙了蹙眉。 是的了,唐显扬住在梁道森的家里,等同于与世隔绝,他们根本不用和唐显扬商量,就可以办成事。 是她的思路狭隘了。同样是打感情牌,她只想到了怎么让唐显扬去说服隋欣,而闻野根本直接掠过了唐显扬本人 庄爻似乎怕她会生气,强调道:“姐,这事对唐显扬没有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主要是时间紧迫,担心万一唐显扬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愿意配合,徒生枝节,才暂时没支会他。” “嗯嗯。我明白。”阮舒表示理解,并且不吝夸赞,“很高明的一步棋。” 心下她不禁叹息,自己如今真是比以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很多。 捺下心绪,她抬眸看庄爻,脑子里浮现出闻野所告知的谭家二老一事。 “怎么了姐”庄爻从她的表情瞧出些许端倪,“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阮舒嘴唇细微一嚅,最终摇摇头:“没。” “走吧,下楼去吃早饭。”她只是拍拍他的肩。 庄爻却是有话说:“姐,唐显扬被火烧死的消息,要传到隋欣那里才有用。庄荒年是肯定不会自己告诉隋欣的,警方现在又暂时找不到隋家的行踪,所以得靠你从唐显扬那里获取。” 阮舒点头同意。 那边荣一正好受了她的吩咐在和下属联系。她直接要过了电话,让那边的下属将手机交给唐显扬。 她的理由是想和隋欣好好聊一聊。 唐显扬是信任她的,因此这件事办得极为简单顺利。 但唐显扬也并非完全安心的。 “舒,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斗得过庄荒年。我并没有太高的要求,隋家的其他人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唯一的希望是隋欣和毛豆平平安安地回来我的身边。” “嗯,我明白。”阮舒的口吻显得慎重,“我会尽我所能的。” 唐显扬默了默,重新开口时。稍显艰难:“舒,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和负担。这件事追究本源,是隋家执迷不悟,才掺和到你和庄荒年之间。” “如果如果隋欣到最后也未能迷途知返,也只能是她自己的错,是隋家的错。我不会怪你的。你原本就没有义务要帮我和隋欣从中争斗中摘干净出来。” 话语入耳,阮舒的心里有暖流缓缓流动。 抿抿唇,她宽慰:“显扬,你是最了解隋欣的人。既然你一再强调她只是一时深陷迷途。说明你始终相信她骨子里的本性并不坏,”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也相信,你能与之结婚并生子的女人,一定如你爱她那般爱你。她一定不会舍得和你分开的,更不会舍得毛豆没有爸爸。” 唐显扬自然听不出她的一语双关,但字面上的意思,已足够令他会心一笑。 结束通话后,阮舒就将能够现在能够联系到隋欣的方式发送给褚翘。 褚翘第一时间就回复过来:“爱死你了小阮子ua~”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兴奋和满满的热情及爱意。 阮舒不禁唇角微弯。 因为博物馆失火案。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庄荒年到庄宅露面。 这么大一件事,倒没有一个人拿来汇报给身为家主的阮舒。 不晓得族里会怎么个乱法,反正能不被烦到,阮舒乐得清闲。 新闻上关于此次案子的细节报道也越来越多。 当然,外界绝大多人并不清楚博物馆为庄家名下产业,也不太清楚庄荒年和庄家的关系,庄荒年作为博物馆馆长,一时成为热议。 议论的都是正面的内容,对他一片倒的夸赞。不仅夸他在大学里任职考古教授的诲人不倦,更夸他文物鉴定事这一身份对社会所做的贡献,及他所管理的博物馆的各项公益行为对弘扬中华文化的重要作用。 由此,大家全都在心疼庄荒年此次遭遇飞来横祸其实官方尚未给出一个明确的起火原因。 另外,渐渐地,也有一小撮网友开始好奇庄荒年的身家背景。 各种胡乱的猜测都有。 最逗的一种说法是从庄荒年至今单身这一角度入手,猜测庄荒年是被神秘的富婆包、养,私人博物馆就是富婆出钱为他开的。甚至延伸出,不一定是富婆,也有可能是富豪。 庄荒年的学生忍受不了这些猜测对他们可敬可重之教授的侮辱。双方开启如火如荼的骂战。 阮舒浏览得津津有味,微笑着抬头望出落地窗外,便是暖烘烘的太阳。 很奇怪。 以前明明觉得整座庄宅如同阴森森的牢笼,即便万里无云的晴天,也掩盖不住萦绕各处的冷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住在里面,已经不如以往难受了 当然,之所以不难受,绝对不是因为她习惯了这里或者把这里当作家。但她也不确定,缘由是否在于,她比以前想得开了未再似以前阴郁了 对座里的“梁道森”,目光于她脸上逡巡了许久。 逡巡到她唇角不灭的浅浅弧度,逡巡到她的眼底有光,仿若接收到了外头的阳光的能量。 也逡巡到,她抬手端杯子或者伸手夹菜时,胸前的形状时不时便因她的舒展动作而勾勒得清晰。 以及,她扭头的时候,浅色的羊绒衫领口会露出她漂亮的锁骨。 从他视线的角度,两道弯弧有形,却不突兀。 “姐,试试看这道菜。”庄爻主动给阮舒把盘子挪到她跟前,并提醒,“不要三心二意吧,先专心把饭吃完。” 无论眼神抑或口吻,皆谙有一股子宠溺的无奈。 “梁道森”的眸子眯起,脸一臭,冷笑着将盘子挪开:“孕妇不能吃太多。” 庄爻注视他。 “看什么看”“梁道森”不爽。“昨天育婴师刚告诉我的。” 庄爻:“” 阮舒更加:“” 仆人在这时进来餐厅通报庄荒年的到来。 三人均收敛各自的神色。 没两秒,庄荒年的身影迈入,首先第一件事自然是双手作揖问候她:“姑姑。” 阮舒眼皮掀得轻飘飘,嘴角也扯得轻飘飘:“二侄子辛苦了,一个人在外挑大梁处理博物馆的失火,我这个家主像个废物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 仆人及时送上来一副新的碗筷,在餐桌上摆放好。 庄荒年原本是要落座的,听言即刻又双手作揖。弓下腰背:“姑姑千万不要多虑,并非荒年越权,而是考虑到姑姑如今有孕在身,不适宜过度..阅读,。 575、嗯,就是你 含51700钻加更 , 提及陈年往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所难免陷入一时的冰凌。 庄荒年眉头再一皱:“小欣,我体谅你现在是因为显扬的死,一时之间心绪难平,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胡思乱想,否则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认完显扬的尸体,你就先从警察局出来。回去好好呆着,继续陪你姑姑和叔叔,照顾毛豆。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显扬的死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会想办法搞清楚。你全部不要管。” “呵”隋欣却是轻哂,“全部不要管任凭你糊弄我,是吗” 下一瞬,她几近崩溃地嚎啕大哭:“显扬死了他已经死了搞清楚又有什么用他能死而复生吗能吗” “小欣,你先” “是我不对我都已经答应他要离开江城了,为什么又反悔我为什么要反悔我为什么要回头来找你为什么”顿了顿,隋欣的嗓音陡然再高,“我不该再来找你的庄荒年,你赔我显扬你赔给我” 自知此时安慰任何话,她大概都听不进去。庄荒年暂且未再徒劳解释,任凭她发泄。 顷刻,待察觉她的啜泣弱下去,庄荒年才又出声,颇为语重心长:“小欣,从你一出生,我便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我待你如何。你该清楚。” “这些年我对你的姑姑和叔叔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隋家能帮的尽量帮,真的单单因为我当年和你父亲一起做的事被你们当作威胁我的把柄攥在手里吗” 庄荒年笑了一笑:“他们三个不懂,所以变本加厉,越来越肆无忌惮。但你一直置身事外,不就因为,你是心里最明白、最通透的那一个” “我明白什么我通透什么”隋欣丢了灵魂似的,喃喃。 沉湎一瞬往事,庄荒年轻轻喟叹,慈声:“小欣,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你姑姑和叔叔担心,更不要让你爸在天上也不安生,再想想毛豆还在家里等你。” 最后一句,令隋欣倏尔意识到什么,立时从恍恍惚惚中回神。身体微微一僵。 庄荒年的话在继续:“照我刚刚说的,别在警察局呆太久,认完尸体就回去。我下午抽空去找你。我们当面再聊一聊。” 隋欣安静一秒,眸底翻滚着情绪。双拳紧握着,应下:“好。我回去” 即便如此,庄荒年依旧不放心。 眉头凝着,他转回身朝餐厅的方向看。愠怒地咬紧齿关,两侧的面颊因此而往里凹陷出两个浅窝。 餐桌上,阮舒挂断褚翘的电话,抬眸便看庄爻:“博物馆里的那具焦尸” 她终归还是逃避不了。必须要正视自己的负罪感 庄爻瞥了一眼“梁道森”。 “梁道森”依旧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没有要开金口的意思。 庄爻便看回阮舒,自行解答:“嗯,是吕品弄来的人。” 他多少能猜到她的心理,安抚:“姐,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弱点,利益给得准,即便是命,也有人会卖。你情我愿的交易。姐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随即,也算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稍微解释几句昨夜纵火案的成功实施。 “博物馆并不好潜入。所以我们的人是白天的时候作为参观者进去的,身上带着摄像仪,勘察了馆内各个摄像头的位置,由我在外面尝试..阅读,。 576、红心 , 镜片后,马以的瞳仁是深邃的黑色。 他的目光看似清淡无物,褚翘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他、他这又是要干嘛 她不明白呀 那天上午他莫名其妙来医院堵她,要求她带他回家去见她父母,半途他讲出那样的话之后,她只想立即消失。 接到求助电话时,她头一回觉得傅三那混小子再也不混了,简直是她的救星 她正巧就那么找着理由。半路撇下马以,自己匆匆忙忙去接直升机准备飞回江城。 紧接着就是吧,昨天一个上午在警察局,琢磨要趁中午有空,再去趟庄宅找小阮子。结果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碰上自己的领导和领导身旁的专家。 真心跟撞鬼似的,她差点以为他从荣城跟她来了江城。 幸好及时发现是她想太多,人家专家是受邀前来给大家讲课的,便是当下这堂课,关于犯罪心理测试技术的。 而因为上一回专家前来时,负责接待的人就是她,这回领导又一次将此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哪里还能如之前那般兴奋得跑去找小阮子陪她置办新衣裳反倒是她自己,拒绝和专家单独相处,遂拉来另外一位同事作陪,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昨天。 而其实,她是有点小失落。因为专家又恢复成了那个冰山脸的专家,几乎没和她讲过话,态度比两人睡过一觉之前还要冷淡 不过愣了两秒钟,身周不知谁又推她,待反应过来时。褚翘发现自己已经被搡到众人之前。 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听课的警员们目光齐刷刷。 比这更大的场面褚翘都见过,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害怕的是,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专家。 然,切实凝睛之后,褚翘才发现,专家的视线早已从她身、上挪开,兀自和站于他身侧的疑似助手的人在摆弄同在台上的测谎仪,貌似压根没放注意力于她,她上台不上台都无所谓似的。 同样在听课的领导也出声喊话呆站着的褚翘:“小褚啊,你平常不是最热心肠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大家都等着继续听课,你快上台~” 褚翘定了定神,暗暗深呼吸两口气她在自己瞎纠结什么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褚翘恢复落落大方,迈上演示台。 测谎仪这东西她当然知道。比较标准的叫法其实应该是“多功能生理扫描记录仪”。它是以生物电子学和心理学相结合,借助计算机手段完成对人物心理的分析过程,测定的主要是血压、心律、呼吸和皮肤电阻四个方面的人体生理变化。 当然,这种测试并非百分百准确率。在我国只是办案时的辅助工具,测谎结果也仅仅为参考,而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虽然目前为止她自己经手的案子还没有机会和测谎仪合作过,但早年刚毕业出来还是菜鸟警官时。跟着自己的师傅见识过一回犯罪嫌疑人如何在测谎仪之下无所遁形,最终协助警方更快速地抓获凶手。 彼时阮双燕的尸骸案,她专门请了马以来江城,除了想对隋润芝做精神病司法鉴定之外。也曾有意向马以请教,是否能够借助测谎仪。因为马以曾经是鲜有的研修过心理学同时也受过严格培训的案件测试人员。 这与他个人以前的职业经历有关。是褚翘从海城警察局的那位与马以有过案件合作的师兄那儿打听来的。 据说马以在校期间就协助过警方的不少案件,原本可以留校当教授或者进入机关内的相关职务,最后却选择了自己悄无声息地开设私人的心理咨询室。也是最近两三年才渐渐又和警方有所接触。 褚翘其实非常好奇。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言归正传。 现在台上的这一台测谎仪,体积不大,长约二十厘米,宽约十厘米。一边连接着几个类似医院做心电图的感应器,另外一边则连接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褚翘到椅子里落座。 助手前来将导线接上褚翘的手指、手腕和腹部,导线的另外一端连接测谎仪。 褚翘突然错觉自己是待审的犯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强烈。尤其当助手让开之后,她直接面对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的马以,心跳霎时加速。 原本静坐着不知在做何..阅读,。 577、一触即发(1) , 测试的结果出来,准确无误,就像魔术师的读心大秀。 然而此时此刻大家的注意力已然不在测谎仪上。 原本在她耳边断了线的那些吵嚷人声重新出现,褚翘晃回凝滞的心神,整个人再度懵掉。 她、她、她、她、她她刚刚是当着众人的面都说什么了 她 台下黑压压成片脑袋全朝向着她,看热闹的眼神挟裹着浓浓的笑意和化不开的暧昧悉数抛给她。 蹭地,褚翘从椅子里站起。 身、上还系着的线被她扯动,险些将桌面的机器带到地上。 幸亏助手的反应快,及时按扶住。 褚翘猛地又反应过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乱。 但 呸怎么可能不慌乱 “抱歉。”褚翘摘掉身、上的线,“我还有案子要办,既然已经演示完了,我就先走了。” 话落,她匆匆往台下去。 没两步,便听闻身后传来马以语调依旧平淡如水的低醇嗓音:“下班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起走。” 褚翘应声一个趔趄。 整个会议室里的起哄瞬间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褚翘连头也不敢回,加快步伐,落慌而逃。 回到小组里时,隋欣已休息得差不多,情绪比先前有所缓和,同意可以开始做笔录。 褚翘重新投入工作,暂且将方才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笔录没有做很长时间,隋欣表示前两天她和唐显扬两人夫妻之间发生小争吵,尔后唐显扬离家出走,暂且失去联络,所以她也不清楚唐显扬这两日的具体行踪,又为何会出现在博物馆内。 褚翘紧接着询问她唐显扬和庄荒年的关系,隋欣也属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不过关于dna鉴定一事,隋欣非常积极。 其实隋欣自行取了孩子的毛发交由警察也是可以的。 隋欣却希望警员现在陪她回家去抱孩子。 这样主动且充满刻意的要求,褚翘自然顺她的意思。 庄荒年从庄宅离开后,并没有真的回去继续一起统计此次火灾的损失,而前往如今隋家几人的所居之所,等隋欣。 没想到隋欣竟是坐着警车回来的。 两名陪同的警员在外面等,倒没有进来。 隋欣进门后发现庄荒年在,有点意外的,确认毛豆尚安然无恙,她终归没什么可再怕的,抱起孩子就要走。 庄荒年拦住了她:“小欣,你这是干什么” 隋欣拢紧孩子:“你放心,我没有向警察告发你。和你没有关系的。警察是来带毛豆是去做dna鉴定,确认显扬的尸体。” “尸体”二字她出口得艰难,眼泪又是忍不住哗哗直流,尤其此时此刻面对毛豆,更是难受,悲伤不住地涌上心头,哽咽得话都几乎讲不出来:“显扬的爸妈他们该怎么办我都不敢联系他们告知显扬的死讯” 庄荒年瞧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 隋欣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我和毛豆先跟着警察一起去医院了。” 这种情况下,庄荒年连派遣手下跟在她身边都有些困难。 隋润东在医院,隋润芝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由隋润菡陪着住在疗养院。庄荒年在心里兜一圈其余三人目前的情况,任凭隋欣去,只是在她出门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慎重强调:“小欣,庄二叔会为显扬的死讨回公道的。你沉住气,千万不要着急。” 隋欣低垂着眼,眼泪落在毛豆的衣服上,沉默不语。 警车带着隋欣和毛豆离开后,庄荒年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双手负在背后,眉宇间满是沉凝,唤来了两名手下,吩咐他们尽可能地跟一跟警车。 庄宅。 闻野的冷笑不止:“你当庄荒年是猪吗会迟钝得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阮舒反诘:“如果不让隋欣现在借助dna鉴定一事暂且躲开庄荒年,你有其他办法能保证毛豆的安全吗” 她承认,这样极大可能打草惊蛇了,但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管那个小屁孩的死活”闻野直白得很,“我只后悔之前没有把那个小屁孩弄死现在尽来坏事” 闻言,阮舒眼里凝上冰霜:“对,你冷血无情不会管,所以我得管。” 庄爻适时站出来调解:“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了。如今毛豆的安全得到保障,隋欣愿意交出日记本并当证人,博物馆里的文物清单也很快能对比出结果,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庄荒年就算警惕了,也反抗不了。” 荣一在这时前来通报:“大小姐,族里派人来指导大小姐明天祭祖的事宜。”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下去。” 阮舒点头,转回眸来时,闻野正看着她。 “不能再等了,免得节外生枝。你联系好那个警察,我们在明天的祭祖大典上直接动手,杀大家措手不及,将罪证公布在族人面前,不让庄荒年有被保的机会。” 阮舒眼皮一跳。是的,还有族人这一关。不管怎样庄荒年都是庄家主脉上的人。几十年来为庄家也做出过一定的贡献,在族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必须要连根拔起。 她不禁有些紧张,慎重颔首:“好,我知道了。” 有了决议,三人散会,各自去着手做准备。 阮舒则将从日记本里整理出来的文物清单,发了一份给褚翘。 褚翘的电话没太久就打过来了:“小阮子。你这什么意思发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过的,时机到了,就给你反馈。”阮舒微抿唇现在得把时机提前。 距离上一通电话,时间相隔不过一个多小时。褚翘敏锐地从中读出变故。 阮舒回归正题,问:“你手里应该有庄荒年提供给警方的博物馆的馆藏清单吧” “嗯,有。现在不就在根据清单统计博物馆这次的损失” “我刚发给你的那份单子,希望褚警官能将其与馆藏清单做对比,找出两张单子之中重叠的文物。” 重叠的文物褚翘应声挑眉。眸子微微眯起,心里已大致理出什么,笑了笑:“小阮子啊小阮子,看来你是真的要提供给我破大案的机会。” 阮舒也不直白地回应,顿一秒,接着她自己话:“还有两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褚翘有所预感,猜测着率先问:“隋欣是不是和你联系过” 庄荒年回到了博物馆。 全省大大小小的博物馆约莫四五十个。除却国家设立的,其余的私人博物馆,几乎全由庄家承担,每年源源不断地投入资金维持着。 而坐落在江城的这一座,也是他直接就任馆长的这一座,是最大的、馆藏文物最多的。 地面上一层,地下一层,一共两层,分为历史、自然、艺术三大部分,外加一个临时厅。 历史厅和自然厅在地下,艺术厅和临时厅在地上。 火源在自然厅,蔓延到历史厅,消防员灭火的时候,艺术厅基本没怎么涉及,所有的文物暂且被抢救到艺术厅和临时厅里。 到处都还是消防员在现场善后,也有警察在开展着搜证调查工作。 庄荒年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消防员和警察,时不时瞟向地下一层的方向,思绪凝重,面色复杂,微有哀色。 “教授。”有学生由此经过,与他打了声招呼。 庄荒年从沉思之中拉回思绪,转过脸时已换上平日面对学生时的亲切之色:“辛苦你们了,愿意来这里帮忙。” 警方对文物并不熟识,虽然馆藏清单交给了他们,但实际的文物统计工作还是得由较为专业的人来做。已经把其他博物馆里能调的人手都调来了,他在学校里带的学生因为以前经常来博物馆里做实践研究,所以也完全能够帮上忙。 “哪里有什么辛苦教授太客气了,教授平时帮的我们才多。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庄荒年拍拍学生的肩,笑着与学生一起回到临时厅内。 没多久,博物馆的一工作人员进来和大家嘀咕:“听说又发现一具尸体,被压在历史厅里。” 庄荒年正在检查一只陶瓷是否确实抢救成功毫无裂缝,听言动作有一瞬的停滞。 “也不知道死的又是谁,好奇怪啊,加起来一共死两个人了。可明明我们馆内的工作人员全都没事儿。外来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疑虑在发现第一具尸体时就有了,几人纷纷猜测这次的火灾不是意外,是人为。如今竟又一具尸体,大家的窃窃私语更盛。 旋即工作人员的话头转向庄荒年:“馆长,馆里又死了人,一会儿警察估计又要找您询问情况。您得做好心理准备。咱们怎么摊上这种事” 庄荒年回身,边摘着手套,边笑笑:“警察自会查明一切的,你们毋需想太多。都专心做好各自手头的工作吧。” 众人躬身:“好的,馆长老师。” 褚翘刚把对比清单的任务交待下去,就接到发现新尸体的消息,第一时间要赶往现场。 结果从她所在小组的办公室一路行出时,她又成了大家的焦点。 便是她和马以在课上发生的事儿。早已在局里传了个遍。 瞧见她这么个女主角现身,自然不会放过,嘻嘻笑笑着调侃:“褚警官,你什么时候和马医生好上的,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大家” “是啊是啊,你可是咱们这儿的一朵花,什么时候悄摸让人摘了” “欸欸,话说之前这位马医生貌似就是你找关系从海城联系过来的吧你找的不是其他人,实际上就是你自己的关系吧马医生就是你的男朋友吧所以才邀请得来。” “如果是这样,那褚警官你也太不厚道了亏得我们平时还琢磨着给你介绍对象,结果你早就已经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了” “” 褚翘打着哈哈,什么都不做回应,加快脚步迅速逃离。 背后有人哈哈哈笑:“小褚你上哪儿啊和马医生打过招呼没有他不是让你下班等他一起走吗” 褚翘:“”惊吓得又一个趔趄绊到门槛险些摔跤。 抵达博物馆的时候,法医已经对新尸体做出初步的判断:“应该是个成年男子。残留的皮肤可见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根本不是刚死的人,更像是干尸在这场大火中被焚。” 旋即,法医指出消防员发现尸体的位置博物馆库房的一个储物间里,而且有棺材。 庄荒年已经被叫到临时审讯室里。 褚翘走进去时,他从椅子里站起身,略略颔首致意之后,主动询问:“褚警官,刚刚你们的警员同事告诉我。又有一具新尸体请问是在哪儿发现的” 褚翘勾了勾唇:“庄馆长何必明知故问最熟悉博物馆的人不是你么哪儿有尸体,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庄荒年眉头是皱着的:“褚警官,您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吧” 确实不对。褚翘自己当然知道。 “态度不对是么”瞥着他,她落座,同时手掌猛地重重一拍桌面,“为什么会有一具陈年尸体藏在你们博物馆里的库房里说那是什么人被你们谋害并且藏尸” “陈年尸体库房”庄荒年的眉头皱更紧,不疾不徐,马上便问。“褚警官,是否是在库房储物间的一口棺材里发现的” 她刚刚是故意组织那样的语言想吓吓他诈他的,却并没有得到效果。褚翘挑眉,继续诈:“庄馆长果然是最清楚的。这不是不打自招” 庄荒年摇了摇头:“褚警官,我不知道法医的鉴定能做到哪一种程度,但你们发现的那具尸体,并非馆内有人谋害藏尸,那也是其中一样文物。是一副干尸啊。” “还想骗我”褚翘站起身,又是拿着笔录本重重怕桌面,双眸锐利,居高临下,“你交给我们的馆藏清单里,可没有干尸这一样” 庄荒年满面复杂之色,犹豫两三秒后,站起身,双手作揖向她礼貌地行了个礼,随后轻叹:“事到如今,我全都认了。博物馆失火之后,消防员帮忙抢救文物,我就心生戚戚,觉得可能瞒不住了,提供清单的时候,也考虑了很久,因为没有备份上去,我这一整天心里都不好受,人呐,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忏悔完,他抬头,这才告知:“褚警官,这副干尸是我去年在外地做考察时,在一个僻壤的村子里挖到的。您大概多少有所了解,干尸是比较难得的,尤其我当时发现,它保存得特别完整。” “因为非常清楚,一旦将其上报,我很可能没有机会再接触它了。我考古几十年,品鉴过数多文物,却还从未仔细研究过干尸。此次机会难得,心中着实不舍,私心之下,就暂时私留了。无法展出,所以和其余未得展出的文物一并藏于库中。” “不知道它被大火烧成什么样恳请褚警官让我看一看吧。”他的脸上挂出珍惜之物遭到损伤的心痛表情,“私藏干尸一事,我之后会承担法律责任的。褚警官也别让法医将它当作一般的尸体继续破坏它,它需要被保护起来,或许还有微渺的机会修复,将来能在其他的博物馆里展出。供给大家赏鉴。” 褚翘未马上做回应,眯着眼,手里攥着笔,将笔头摁得咔咔响。 阮舒接到电话的时候,刚送走族里派来教她祭祖大典规矩的人。 褚翘转述完大致情况后,冷冷一哼:“现在确实暂时分辨不了他口供的真伪,但小阮子,他这种情况。私藏干尸的罪名就算判下来,也根本重不到哪里去。” “以我当警察的多年直觉和近年来对庄荒年在内的你们庄家的调查和了解,这次极有可能是庄荒年为了掩盖事实而做出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阮舒着实意外,这把火竟还烧出一具古怪的干尸。这种平生嫌少接触的字眼,令她半晌消化不过来未能吭声。 褚翘小有猜测:“喂,小阮子,你该不会被吓到了吧亏你还是僵尸家族里的家主咧。啧啧,真该请你到现场来瞧一瞧。怎么说都是你们家的博物馆里找出来的东西。” “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主成天在家里悠闲自在,麻烦全丢给庄荒年一个人在外头八面玲珑地解决。你真该把家主之位让给他。” 阮舒听言颇具意味儿:“我本人还确实真心想让贤” 不都是闻野他们强行塞给她的 马上她回到正题上来:“接下来你要怎么处理” 褚翘生气得很:“这个庄荒年太狡猾了。这副干尸如果真是文物,那我们的法医确实不能随便碰。现在只能等文物研究员鉴定,这估计还得去庄荒年所说的什么僻壤山村求证。” “一堆的程序一堆的事儿,等结果出来,黄花菜都凉了,连个屁都没有它最好真是普通的干尸文物” 在阮舒这里,她也不隐藏她先前碍于警察的身份无法表达的真实情绪。 阮舒安静片刻,稍有斟酌:“如果你的直觉是对的,庄荒年确实撒了谎,那照你的意思,这具干尸极有可能是有人杀人藏尸做出来的” 手边就是电脑,方才一听褚翘讲,她就随手在网页上搜索了一下相关资料。粗浅的资料反馈出来的讯息是,庄荒年的这种情况,应该是人工干尸。就是所谓的木乃伊。可哪里是随便想做就能做的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儿古怪,也认为庄荒年可能真干得出杀人藏尸的事儿,但现在面对是干尸,就使得猜测变得荒谬了变得可笑了庄荒年不仅会盗墓,还会制作干尸 褚翘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撇撇嘴:“你们庄家祖上就是翻粽子的,只不准确实连包粽子腌咸鱼都会。” 嗯阮舒懵一瞬:“你刚说什么粽子不粽子的什么腌咸鱼” 褚翘笑话她:“小阮子,你庄家家主真是瞎当的吧连盗墓行当的基本黑话都听不懂” “粽子就是尸体的别称呗,也有叫咸鱼的。还有根据尸体的不同类别,细分叫法呢。反正一大批的稀奇古怪的叫法。我这都是因为好奇你们庄家的事儿,学来的皮毛罢了。” “你等等”阮舒忽地道,脑子里似被开启某种灵光,飞快地调出唐显扬拍下来的那些日记本里的内容,一张张地找过去。 顷刻,她停住。 所停住的那些页面,全是她昨晚通宵达旦阅读日记本里的内容时,遇到的看不懂的内容。 上面就有不少类似“粽子”这样明明十分常见,但在日记本里和其他词语组合在一起,像是变了意思,叫人一头雾水。另外也有很多诸如“支锅”“下湖”平日不常见的词,就更叫人不明所以了。 她其实猜到,可能是盗墓圈子里的黑话。当昨晚时间紧迫,她将那些东西暂且留在一边尚未解读,着重先找寻了和庄荒年密切相关的倒卖文物的内容。 现在经由褚翘这么一提醒,阮舒翻回去,双眸盯着某张照片里出现的“腌咸鱼”三个字,怔怔道:“翘翘,庄荒年真的有可能知道怎么制作干尸” 脑袋炸了。 可她还是觉得非常荒谬,甚至天方夜谭。 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啊这明明是个现代社会,怎么又是盗墓又是干尸的这些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吗 褚翘那边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也炸了,兴奋地炸了:“什么什么小阮子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快和我说说” 阮舒哑然,自己根本都还没理顺思绪。 如果现在出来的这具干尸真是庄荒年杀人之后做的么还是他从别处弄来的尸体尸体的主人又会是谁 她是不是得跟隋欣讨论一下这事儿毕竟这日记本的主人是隋欣她父亲 褚翘那边却是在这时收到局里其他同事汇报过来的事情,马上转给阮舒:“小阮子,你确定你给我的文物清单是正确的” 阮舒从干尸里回神:“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褚翘狐疑:“没有找出重叠的文物啊~” 578、一触即发(2) , “没有”阮舒怔忡,“怎么会没有” “是啊,真的没有。”褚翘说,“我们拿电脑将两张表格筛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发现。”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儿,突然出现纰漏,阮舒心头猛地一个咯噔难道时间隔太久,庄荒年把所有违法文物都脱手卖出了还是,庄荒年早已转移阵地,不把东西藏博物馆了 褚翘没听到回应,猜到她可能正纠结着,遂道:“要不我让同事去博物馆里实地确认吧。” “你们清单上的这些什么,彩绘灰陶持盾武士俑残水陆攻战纹铜鉴,名称也忒专业了吧怎么来的呀这都是会不会有的东西名称不一样” 阮舒对古董文物也是两眼一摸瞎。不是非常地清楚,只琢磨着褚翘说的不无道理。 文物的命名貌似和它们的朝代、特征、质地、形制等等紧密相关。日记本里的内容记录得比较早,会不会可能当时的很多物件还没有研究透,所以前后的名称就随着研究的深入而更正了 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立刻明天的祭祖大典上就要用上了,现在却出了纰漏找不出赃物,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 马上阮舒便应:“嗯嗯麻烦你了去馆里试试能不能确认吧” 褚翘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博物馆的实物还没有统计完,现场还挺混乱的,不比只在电脑上筛名称那么简单,工作量比较大,又不一定能对上号的。” “我明白。”阮舒点点头,“我自己这儿也会再看看的。” 褚翘可没忘记刚刚讨论到一半的干尸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突然知道庄荒年有可能确实会做干尸所以你也认同这干尸有猫腻会是他杀了人之后为了不被人发现把尸体做成木乃伊么” 日记本的事暂时不好直接告诉褚翘,得等明天之后作为重要的物证提交。 遑论其中还牵扯到隋欣的父亲,阮舒还没和隋欣商量妥当处理方式,目前也只能避开这个问题:“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而且就算怀疑干尸是庄荒年自己的作品又如何你不是说干尸还等着研究员做鉴定现在动不得更没有任何的证据。” “得儿,我这个当警察的还得被你提醒讲究证据。”褚翘撇撇嘴,“我这不是原以为你们庄家家大业大能耐大,很多事儿会私下用自己的一套办法处理。结果也忒遵纪守法了,跑来走我这边的法律途径。” “”阮舒漠漠,“褚警官是在鼓励我们违法犯罪么” “哈哈哈哈~”褚翘咧嘴,“开个玩笑嘛~” 下一句她恢复正经,问她确认:“那暂且为止,你要我做的事儿,还是照原计划不变喽” 阮舒眉心蹙着,微抿一下唇:“是,计划不变。拜托你了。” “啥呀说得好像你欠我似的咱们这明明是互邦互助,互利互惠。”褚翘笑笑,口吻间满满的期待和跃跃欲试,旋即揶揄,“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你肚子里装的那团假肉,原来是用来对付庄荒年的啊。” “你这回被庄荒年强行带回来江城,是下定决心要大干一场好期待啊就喜欢你们庄家窝里反,斗得越厉害越好~” 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阮舒无奈扶额。反过来逗她:“马以对你的落跑行为没有做出反应吗” “啊什么噢欸,小阮子,我这边还有事儿要忙,我们先聊到这,有什么新发现再互通及时消息哈~” 自导自演了一出有人来找的戏码,不等回应,褚翘便火速挂断手机。 真是 吓死人 怎么上哪儿都有人和她提专家 拍拍受惊的小心脏,喘完粗气,褚翘忽地又记起,貌似,关于小阮子的怀孕,她好像把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是什么呢 边忖着,褚翘一个转身要回里头去。 脑袋却是冷不防磕到某个硬物。 不是别人的下巴还能是什么 刹那间,她甚至听到极其轻微的一声“咔”,犹如骨头移了位,与上颚骨分离。 再熟悉不过的碰撞感,分明几天之前刚刚经历过 毕竟她活到这么大,一向精明能干,只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总冒冒失失地犯懵,于是也只撞过那个人的下巴而已,再无他人 褚翘抬头,果不其然地对视上马以微垂的眸子,正以惯常的清淡目光看着她。 “” 两厢静默。 褚翘紧张不已,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然后左右张望。 自己此时身处的地方确实是博物馆无疑而非警察局,那么,为什么又马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 便听其实和马以一起到场但始终未被她察觉到存在的警员同事出声了:“翘姐,人带到了,我先去做事了~” 哈褚翘丈二和尚一般。忙不迭喊住那盏开溜的电灯泡:“什么把人带到了为什么要带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啊” 警员同事早已没了踪影,声音倒尚能远远地飄过来:“翘姐你不是应该自己问马医生他不是翘姐你男朋友么” 褚翘:“” 传遍了 真的传遍了 连她小组里的猴崽子们也全部都知道了 她在他们面前的威严大打折扣了 从此以后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他们调侃她的笑料 欲哭无泪 有专家这么过分的么用测谎仪诈她,还当着全警局人的面 抬脸时,她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彰显内心的崩溃,挂着她招牌式的利爽笑意:“马医生,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我们这儿正在办案,可能不方便随意” “进出”二字未出口。便被马以截断:“是你上司让我过来协助办案的。” 欸褚翘内心又风中凌乱了一秒钟,神色笑意加深:“原来如此。不好意思,头儿没告诉我,我不清楚。” 可他能来怎么协助办案啊这一句她没讲,因为不礼貌。 马以也没说他自己具体来邦什么忙,而问:“褚警官等会儿是要从这里下班” “” 欸怎么又提下班了 “马医生是有什么事需要我邦忙么”褚翘询得小心。 “有。”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未及他后面的话出来,褚翘的手机进来电话。她立马和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避开到一旁去接。 “翘姐,已经取完唐显扬他儿子的毛发了。” “嗯,好。”褚翘交待,“现在送他们母子俩去我家,我不是已经把我家钥匙给你了千万要防止被人跟踪。” “翘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来的路上确实发现小尾巴。不过非常好解决的,一会儿离开医院的时候我们轻而易举能甩开。” 褚翘听言翻了翻白眼:“之前不就是你们负责去盯守梁道森的家,结果被耍得团团转” 那边的两名同事顿时尴尬,毕竟是两人的黑历史。讪讪地便嘀咕:“翘姐梁道森的事儿比较特殊” 褚翘自然没想现在和他们俩翻旧账,回归正题,再次强调:“一定要保护好隋欣母子俩,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晓他们的藏身之处。” “明白了,翘姐~” 收了线,褚翘记起来方才在电话里答应阮舒确认文物的事儿,又拨出电话,再调派一名人手到博物馆来。 忙完已是五分钟之后。 褚翘转过身,猛地又迎上遥遥的马以落于她的目光,才记起自己一直在晾着他,忙不迭回到他跟前。道歉:“不好意思,马医生,你刚刚要说什么” 怂怂的紧张之感又回来了 褚翘在心里超级鄙视自己。 镜片后,马以的瞳仁是一如既往深邃的黑。 他凝定于她的视线不移,眸底在静默中稍纵即逝一抹欣赏,启唇道:“褚警官先专心办案吧。” 这话说得,好似她刚刚没有在专心似的褚翘忍不住偷偷嘀咕。 抬起一只手臂,她朝马以做了个请的姿势:“马医生随我一起去大致了解案情吧。不知道你以前和我师兄是怎么合作的,也被邀请到案发现场过么” “没。”马以看着她,“今次是第一回。” 欸褚翘狐疑那头儿怎么放他来现场了 马以已率先迈步。 褚翘便也暂时收敛自己的开小差他是专家,随他高兴吧,反正又不是她擅自请来的,责任不在她 正好她也有问题请教:“马医生,你今天在会议室里给大家展示的那台新型测谎仪,现在已经正式投入使用没” 马以读懂她的意思:“褚警官想用” 褚翘承认:“有在考虑。” “需要被测试者的同意。必须本人意愿,愿意接受测谎仪的测试。” “这我知道。” “测试的结果无论是撒谎或者没撒谎,用于案件中的参考价值都近乎零。”马以的语调平淡无起伏。 他是在提醒她一个事实,测谎仪目前在国内运用的现状。 “人脑本身就是一个测谎仪。聪明人往往更相信自己的经验积累下来的直觉,而不是别人。”马以淡淡地又道。 褚翘微微一怔。 因为好似内心被他看穿。 她怀疑庄荒年撒谎,但庄荒年的狡猾令她无法轻易动那具干尸,路好像被堵住。而她被束缚住手脚。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来自外界的肯定,给她的心理加一分确信和决心。 而马以的话 褚翘笑:“谢谢。” 马以却是再道:“褚警官在课堂上做演示的结果,是非常真实可信并具有参考价值的。” 褚翘:“” “我看褚警官是不需要用测谎仪的。”马以的话没停。 褚翘下意识地偏过脸。 马以也正侧眸看她:“所以褚警官在我面前不需要撒谎。撒谎也没用。” “” 褚翘再度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边阮舒结束和褚翘的通话之后,陷入毫无头绪的茫然。 真的没有违法文物作为证据了 坐在电脑前,阮舒重新翻开那部分因为夹杂了太多的盗墓圈黑话而被她暂时搁放的日记本的内容,一边查询各个词汇的意思。一边解读。 她猜测得没错,出现“腌咸鱼”的那几页内容,记录的确实是他们在盗墓的过程中所获取的关于古时候的人如何令尸体保持不腐的方法。 隋欣的父亲甚至随手记录道:“荒年玩笑与我说,我们或许可以学学这门手艺,将来给彼此入殓,也不用死后还要忍受在土里腐烂、被虫子啃食、最终变成一副白骨的痛苦。” “我当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直到此时我写下这一页的文字时,才想起,谁先死,谁才能享受到不腐之身的待遇。” “人在快活的时候,考虑问题总会缺少一些周全。” 昨晚主要讲究速度,看得太快,有点糙。 今日稍加细读之后,阮舒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两人搭档盗墓那些年的自由和恣意。 至少隋欣的父亲是乐此不疲的。从“荒年兄”,到“荒年”的称呼变化。也体现了两人在此过程中日渐深厚的友谊。 当然,这本日记本毕竟不是一本游记或者抒情散文集,类似提及二人具体相处细节的内容仅偶尔穿插其间,绝大多数内容还是在记录他们每次盗的是什么墓,遇到过哪些困难,最后从墓里盗出了些哪些物品。 却是暂且没有再发现其他提及过除了博物馆之外的藏匿违法文物的场所。 无意间一抬眸,瞧见时间差不多。阮舒拨了褚翘留给她的一串号码褚翘在江城个人公寓的座机。 那头接起后,传出隋欣的声音:“喂,你好。” 阮舒松一口气:“怎样安顿好了” “刚哄毛豆睡下了。”隋欣有点忧心,“之前去接毛豆时,在家里碰到庄荒年,当着他的面,我没办法收拾毛豆的必需用品。想去买。但” “你别出门。”阮舒马上接口,“有任何需要尽管和我说,我转给褚翘,让褚翘下班回家的时候邦你带回去。现在你只能暂时忍一忍。” “嗯嗯。”隋欣应着,庆幸道,“我奶水足,够毛豆喝。已经省去最大的麻烦了。” 她头一回如此心平静气地和她交流,阮舒恍觉神奇,不禁莞尔。 当然,最让阮舒高兴的是,隋欣现在所做的一切选择,全都源自于对唐显扬的爱。 同时,也有些叹息,为什么人往往要在失去之后,才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收住飘忽的思绪,阮舒转回她这通电话的另外一个目的,询道:“你对你父亲日记本里的内容滚瓜烂熟吧” “嗯。”隋欣应得略微嘲弄,也不知在嘲弄什么。 “那你是否记得,里面有一处内容,写到过他们早年将盗来的还没来得及脱手的文物藏在庄家的博物馆里” “记得。但”隋欣的话锋马上有个转折,“阮小姐,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了。不过非常遗憾,我回答不了。” “我父亲的日记本在我手中二十多年,我对里面的内容确实烂熟于心。可也仅此而已,从来没有根据里面的内容,去求证过什么。因为也没必要去求证。” 没必要求证的缘故在于,日记本的主人是她的父亲,日记本里的内容之于她而言必然真实无假,庄荒年在她面前也不否认所作所为 阮舒淡淡一抿唇。 也确实。只有警方才因为需要犯罪证据所以得去求证。 剩下的文物藏在哪儿,和他们隋家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隋家只要利用庄荒年非法盗墓这一件事去威胁庄荒年足矣。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她此前的猜测是错误的隋欣手中所握的庄荒年的犯罪证据并不是赃物的藏匿 “那你曾说过的,你有证据指控庄荒年的罪行,指的是”阮舒疑虑。 “就是这本日记本。”隋欣告知,“当时我只给了你几页文物清单,其余的详情内容就是我拿来和你谈条件的资本。没有其他东西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她误会了阮舒多少是失望的。 不过,日记本等同于他们二人的盗墓笔记本、罪行记录本,隋欣同意呈堂,不再顾虑他父亲会因此和庄荒年一并曝光而名誉受损,已经非常关键了。 “好,我明白了。”阮舒点点头。略略一个停顿后,拎出另外一个她试图从隋欣这儿得到线索的问题,“你还记得,日记本里也有一块儿内容,是制作干尸的方法” “记得。” 阮舒组织了一下措辞:“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我还是想了解,你父亲后来是否真的去将纸上所记录的方法付诸实践” 明显未料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隋欣愣怔住。 阮舒即刻追加道:“逝者已矣。死者为大。我不是要探究你父亲以前除了盗墓还干过哪些事,我是针对庄荒年的。因为最新在博物馆里发现一具不知名的尸体” “不知名的尸体”隋欣在这时打断了她,怔怔地,且声音彰显出她在强行克制她自己的情绪,“什、什么样的尸体” 显然不对劲。阮舒即刻告知:“成年男性,已成干尸。庄荒年的态度有点问题。现在怀疑极有可能是他杀人之后为了掩盖罪行把尸体藏起来所以做” “尸体在哪儿我想去看一看”隋欣又打断她。这回的情绪俨然已无法控制,甚至能够听到她站起身时椅脚和地面产生剧烈摩擦而发出的动静。 这下子更加能够确定隋欣知晓这副干尸的内情。阮舒凤眸轻狭。忙安抚:“隋欣,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为什么要去看” 那边的听筒却是掉落到了地上。 而隋欣的啜泣紧接着传来,明显捂住了嘴,却又压抑不住,是故显得啜泣声沉闷且越发痛苦。 阮舒颦眉。 他们隋家,还有哪个人能令她如此 阮舒的脑子里立刻有了猜测:“隋欣,那具干尸是” 当然,隋欣现在电话没有在手,所以是听不见她说话的。 阮舒耐性地等着。 不多时,稍加平复的隋欣重新捡起了电话,鼻音浓重地说:“不出意外的话,那具干尸是我父亲。” 猜测得到验证,阮舒反而忽然不知该和她说什么。 她此前只揣摩着或许隋欣知道点关于干尸的内情。完全没想到,干尸竟就是隋父。 蹦进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日记本里记录的那段玩笑之语,真的履行了 先死的人是隋欣的父亲,庄荒年将他做成了干尸,试图永远保持不腐之身 虽然没见过博物馆里发现的那副干尸长什么模样,但此时此刻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先前她在网络上随手搜寻时掠过的几张干尸的图片。 反射弧太长了些,现在她才蓦然生出反胃之感。 闻野给她吃的药啊 缓两下气,压了压恶心,阮舒斟酌着疑虑:“你父亲当年死后难道没有入葬么为什么尸体会在庄荒年那儿你”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父亲的死,是不是有蹊跷是不是和庄荒年有关系” 阮舒的心情一时之间颇为激动。 不是正在怀疑庄荒年杀人藏尸么 现在干尸的身份基本得到确认,等同于确认上述怀疑。那么那具干尸就根本不是庄荒年撒谎所说的文物。 私贩国家文物和杀人藏尸两项罪名,庄荒年在劫难逃 既然尸体是隋父,便宛若口子被打开,连杀人动机都非常容易联想,多半是两位盗墓搭档之间产生利益矛盾,分赃不均之类的,某种场合的契机之下,庄荒年干掉了隋父 隋欣却是沉默住,没有马上做回应,似在考虑该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可杀父之仇,有什么可考虑的 嗅到不对劲,阮舒原本激动的心情稍加平复,这才冷静下来进一步狐疑隋欣方才的反应,貌似全部都是“终于找到父亲的尸体”而诱发出的对亲人之故去的哀伤 接下来不是应该悲愤地控诉庄荒年的杀人行径 但,隋欣这是在顾虑什么内情 579、一触即发(3) ,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隋欣这好像并不是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和庄荒年有关,否则也不会一提“不知名的尸体”,隋欣就马上怀疑是隋父。 既如此,再大的利益能抵得过杀父之仇隋欣怎么能够做到二十多年来维持隋家和庄荒年的关系 所以不止盗墓一事,隋父的死,亦是隋家制衡住庄荒年的把柄 利用父亲的死去交易,隋欣为人子女。会不会太过分了 “隋欣”阮舒颦眉唤她。 隋欣在这数秒的沉默之后,直接回避了上述问题,恳求道:“我想见我父亲。阮小姐,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阮舒顿住。 这不是在为难她,这是又要麻烦褚翘 然,这个案子,众多关节点全在隋欣,即便隋欣没有明确,也看得出来,现在只能满足隋欣的要求,才更有可能撬开她的嘴。 轻喟着,阮舒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先问问褚警官的意思。” 对于隋欣来讲,这和答应无异,哭着表达感激:“谢谢,谢谢你们” 阮舒没法出门,今天一整天来来回回的就是一会儿和这个人通电话、一会儿和那个人通电话。 褚翘再次接到她的来电时,本也正准备打给她的。 “小阮子,你提供的那张清单上的文物。在博物馆这里好像确实找不到。现在还没找完就是了,但情况不容乐观啊。” 她也跟着她一般着急。毕竟她现在心里头已然非常清楚,要找的这些文物,应该全是赃物。 阮舒默了默,也只能说:“我等下再琢磨琢磨。” 博物馆的路断了,隋欣也不清楚 得和闻野、庄爻再共同探讨探讨了 敛回心神,阮舒和她商量隋欣的事“干尸现在还在博物馆” “是啊,不说是文物所以暂时没敢乱动,谁晓得一会儿会不会破坏什么我们的法医可不想平白无故担罪名。就等着研究员过来,将干尸打包带走回去他们的研究所。” 褚翘的语气在所难免地挟裹了冷嘲热讽,转瞬敏锐而饱含期待地问:“你是不是有新发现” 马以原本正在观赏博物馆内得到成功抢救的文物。 忽地便听闻褚翘兴奋而惊喜的高声表白:“我真是爱死你了给你一个超级大么么哒” 马以挑眉,转回身,看到褚翘刚收着手机,正向其他警员交待任务。 她的后方是大火烧过之后的漆黑和狼藉。 而她整个人神采飞扬。 隋欣就这么暂时交由褚翘了去处理干尸案了。 阮舒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日记本里的文字,又陷入找不到赃物的困境之中。 往后仰头。看着着,管家的手朝旁一指。 入目的是原本已打包装箱的瓷盘,确实如管家所言碎裂了。 跪在地上的仆人哭喊:“我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古董。平时这里明明是没有东西,古董也都陈列在展示柜,我不知道怎么原来就在这里头。” 经提醒,阮舒的目光朝展示柜的区域瞥了瞥,倒是也有所疑虑:“庄荒年昨天不是说担心红外线对我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把古董全都收走先放去博物馆么第572章” “是的,姑奶奶。”管家回道,“确实如此。所以才打包装箱了放在那个角落里。” “庄二爷本来昨天离开走的时候说等今天就调几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过来搬运。可夜里博物馆不是火灾事情就给耽搁了。” 话至此,管家口吻庆幸:“亏得昨天没来得及运去博物馆,否则可能连这一批都得遭殃在大火里。” 看着那些古董,阮舒脑子里蓦然划过一个似有若无的猜测。 压着心绪,她暂且耐着性子问:“陈列在宅子里的这批古董,每年都会换新么” 当初第一次来庄宅。柜台展示的古董就吸引了她的眼球,乍然之下让她错觉身处博物馆第435章。 不过她对古董又不感兴趣,这片区域也极少绕过来,所以未曾仔细注意过究竟都摆放了哪些东西。 管家回道:“回姑奶奶。没有每年换新,宅内的仆人也没有权利管这片展示柜。” “我印象里,老董事长在世的时候,这批古董就在了。经常是庄二爷来的时候。仆人才会在他的指挥下过来这边擦擦玻璃扫扫地。” 所谓“老董事长”,指的自然是庄满仓。 而在管家的这番话落之后,阮舒脑子里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浓烈。 凤眸紧紧盯片刻这批古董,她走上前一步,再转回身看荣一:“来把这些箱子都打开” 博物馆一隅。 庄荒年收到来自手下的汇报。 他们不仅把隋欣所乘的警车跟丢了,而且隋欣和毛豆至今没有再回去。 没有再回去 这意味着什么 庄荒年双手负于背后,抬头看天空。 太阳没了,又阴天了。 天快黑了。雪,也要来了 580、一触即发(4) , 定定凝望片刻,庄荒年垂回首,尝试用手机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庄荒年挂断。 等候约莫五分钟,庄荒年第二次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庄荒年挂断。 又等候约莫五分钟,庄荒年第三次拨打隋欣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机械的女声久久地回响。 庄荒年收起手机。 无疑,他已经被隋欣拉黑了。 拉黑 庄荒年沉默地站着。 沉吟须臾,他拨通隋润菡的号码。 原本已经打包装箱的古董全部被摆回到展示柜里。 粗略统计。大概六十多件。 大小不一,总类各异。 陶瓷,金银铜玉石,织绣,书画,雕塑,文献刻本,等等。 就好像每一个品种,都撷取了最宝贝的一样珍藏起来,不与外人道也。 这里的展示柜虽然和博物馆里的一模一样,但并没有如博物馆里那般的标示牌,遂之于阮舒这样的门外汉而言,除了根据常识认得它们各自的外形,其余的一概不懂。 不懂他们的名称,所以无法对应那份赃物清单。 或许只有庄荒年才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它们的名字。 她想不到从哪能找来考古专家为她辨认这些器物。 然,阮舒有第六感。 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第六感,令她这种摸瞎的状况下,莫名其妙地无比确信,此时此刻陈列在她面前的这些东西,她不敢说全部,但必然包含有庄荒年和隋欣的父亲一起盗墓时的战利品。 除了第六感,还有什么 阮舒的视线扫射着展示柜里的全部物件,脑子里有什么模模糊糊的疑似记忆又疑似灵光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漂浮。 “大小姐” “等等” 阮舒打断荣一对她思绪的骚扰,牙齿轻轻咬着手指甲。 两秒后,霍地,她扭头往三楼跑。 荣一见状,愣了一愣,即刻追在阮舒身后,焦虑得不行:“大小姐您慢点有什么事着急得非得用跑的您顾着点肚子里的小少爷不要摔倒了” 结束完通话,庄荒年又一次抬头看天。 冬日的天色总是黑得比较早,更遑论今次太阳早已躲了起来。 转身,他往博物馆里回走。 没几步迎面便碰上博物馆的一名工作人员:“馆长,原来您在这儿啊,警察又有事在找您了。” “好。谢谢。”庄荒年不疾不徐。 工作人员倒是欲言又止,颇为心疼他:“辛苦馆长您了。本来失火就够您忧心的了,警察办案又总是得找您,我们其他人除了一开始被警察叫去一一做了笔录,后面也根本什么忙都邦不上您,无法为您分忧解劳。” 庄荒年笑得平易近人:“你们已经在为我分忧解劳了。” “庄馆长。” 听闻叫唤,庄荒年应声转头,看到褚翘。 他始终不曾忘记,这个姓褚的女警官,和住在庄宅里的那一位关系非常不错。 褚翘走到庄荒年跟前。 庄荒年含着笑意略略颔首:“褚警官,听说你又找我是博物馆里又有何新发现” 褚翘笑眯眯:“我也希望能再从博物馆里找到第三具尸体,案情就更有趣了,庄馆长您觉得呢” 说罢,不等庄荒年反应,褚翘自行揭过玩笑,正色道:“是这样的,庄馆长,这里设立的是为了方便我们警方做笔录的临时审讯室。关于庄馆长您私藏干尸一事,恐怕需要庄馆长跟着我们同事走一趟警察局。” “一定要现在么”庄荒年微微皱一下眉,“褚警官,博物馆内的文物还没整理好。而且,一会儿研究员不是要过来看干尸” “不是有其他人都在做庄馆长难道还不放心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至于干尸,研究员什么时候能到,什么时候带走干尸,和庄馆长貌似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吧我们会妥善保护好干尸的,直到研究员前来。” 庄荒年听言默了默,问:“是否会将我扣押” “这个”褚翘拖一下尾音,“或许吧。我目前也无法保证。一会儿您跟着我的同事走,到了警局自有其他人接待您。” 庄荒年稍稍一顿。凝眉沉吟两秒,道:“褚警官稍等,我想联系我的律师。” “嗯,可以的,”褚翘点头,“庄馆长请便。” 阮舒冲上三楼的书房,取过她专门打印出来的那一叠隋父的日记。 她快速地搜寻。将其中的几页抽出后,带着它们又要往楼下冲。 荣一拼死拦住她:“大小姐不要再用跑的了您忘记您现在是个孕妇吗您怎么可以把小少爷的存在忽略” 阮舒:“” 他看上去非常生气,两只大得似铜铃般的眼珠子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小腹处。 他自打跟在她身边之后,虽带了假发,在外形上稍做了修饰,但眼皮上的那道刀疤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掉的。 而中午开始,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眼罩。将刀疤遮盖住了,所以眼下他的造型就是一独眼龙,或者更准确点可形容为独眼龙。 一个下午在忙,都没空理会他,现在阮舒才记起来问:“你干嘛把自己整成这样” 荣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眼罩:“大小姐,您昨天在饭桌上不是和庄二爷说过,女人怀孕期间看到的人的样貌。是会影响孩子的长相的第572章” “我长得太凶恶了。但我又不能不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大小姐您邦忙瞅瞅,我这样还可以么如果还是模样太坏,我考虑买个好看点的面具。” “”阮舒的额角顿时下来三条黑线,扼杀他买面具的打算,连连点头,“行的,这样当个杰克船长很帅气,非常完美,不要再换造型了。” 荣一歪着脑袋,黑人问号:“大小姐,杰克船长是谁” “像你一样的帅哥。”阮舒拍拍他的肩,掠过他继续自己的步伐。 回到一楼的展示柜前面。阮舒边翻阅着手中打印出来的日记本照片,边用目光不停地扫视那些古董。 不多时,她停住,抽出一页,细读。 内容依旧是隋父在清点某一次盗墓所得的文物,其中有一样,某个朝代某个皇帝的陪葬品里的一只杯盏,他貌似特别喜欢,所以相较于其他物件,多了几句关于描述,对杯盏的外形予以赞美。 阮舒抬眸,在展示柜的众多文物中,捕捉到了符合描述的那只杯盏。 心头一凝,她继续翻阅日记本照片。 往后再找出了三样对应物品,皆和杯盏的情况类似,恰恰是隋父偏好的物品,所以被隋父专门挑出来细说。 至此,阮舒打住,未再继续翻阅。 因为,已足够证明,她方才的第六感。完全没有错。能够指认庄荒年盗墓罪行的赃物,就在面前,就明晃晃地陈列在庄宅之中,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无人知晓。 不得不说,庄荒年的胆子非常大。 他这是认为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还是,他内心深处早已觊觎庄家家主之位。将庄宅当作是他自己的地盘,将这些古董文物统统搬来,暗地里宣示在此的占有,以激励他自己夺取庄家主权的野心 不过,现在赃物的找到,她高兴归高兴,也就那么回事了。更令她在意的是 阮舒垂眸,盯着手中的日记本图片,再抬眸,凝定那些文物。 为什么,庄荒年私藏起来的东西,全部“恰恰”是隋父偏好的物品。 真的,只是“恰恰”么 恰恰隋父偏好的,就是庄荒年偏好的 阮舒的脑子纷繁复杂闪过众多零散的东西。 一会儿是隋父在日记本的言语间体现出的和庄荒年兴趣相投、默契搭档及日渐深厚的感情。 一会儿是隋欣对于隋父之死的奇怪态度。 一会儿是庄荒年竭尽所能地总是护着隋家。 一会儿是她曾经对庄荒年打光棍的质疑和打趣。及彼时庄荒年给予她的回答。 一会儿是庄荒年将隋父的尸体制作成不腐不朽的木乃伊藏在他的博物馆里。 一会儿是庄荒年私藏未卖的违法文物,皆为隋父之所喜。 “” 阮舒有点乱了。 因为她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猜测庄荒年和隋欣的父亲该不会 可,隋父不是娶妻生子了且,庄荒年不是天阉么 转念思及,现在社会里多的是双性恋,同时也有很多同性恋碍于社会压力或者传宗接代的家庭压力而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 至于庄荒年的天阉,只是使庄荒年丧失和人正常姓交的能力。又不是丧失爱人的能力何况,丧失的是和女人的姓交的能力,没说男人也不行。 再者,或许他们是柏拉图式的纯精神交流,不一定非要有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沟通 思绪及时戛然,阮舒清醒过来,直皱眉她都在瞎猜些什么有的没的 那些细枝末节根本不重要。更不关她的事。 只有一个问题需要向隋欣求证 隋欣隋欣 阮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道隋欣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博物馆里顺利见到那具干尸了 正忖着,庄爻的声音忽地传出:“姐。” 阮舒应声转过身。 除了庄爻,还有“梁道森”。 庄爻是光明正大出门的,所以一副刚从外面玩完回来的样子。 “梁道森”则不同,他今日在庄家仆人眼中,是处于有点小感冒的状态,所以中午午饭结束后就回房间去焐在被子里休息。 阮舒不知闻野是如何办到的。但他不愧是易装高手,此时呈现的“梁道森”的状态,还真有刚睡醒略微疲倦的调调。 原本“梁道森”是顺应情境要朝她走过来的。 荣一却是眼疾手快地挡到两人之间,将阮舒紧张地护住,提醒“梁道森”道:“你是感冒的人,应该戴口罩,还有,不能靠近大小姐,小心把感冒病毒传染给大小姐。一会儿晚饭,你也不能和大小姐同桌。大小姐现在是孕妇,任何细节都必须注意,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梁道森”的眼神和表情分明挂着这一句话:“这大块头是不是演戏演傻了” 庄爻倒是觉得荣一的顾虑是对的:“嗯,感冒的话确实该离孕妇远点。细节必须注意。” 同一句话,他的意思自然和荣一的意思截然不同,是在提醒“梁道森”他的戏还不够足。 “梁道森”当即冷冷地睨庄爻。 阮舒:“”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荣一尚不知她假怀孕 最后她还是选择暂时不提这茬,转至正题,看着庄爻笑笑:“回来得正好。有重大收获。” 庄爻狐疑的目光朝展示柜凌乱无序的古董扫视一圈:“嗯,看来姐下午呆在家里也没少忙。” “梁道森”盯着阮舒对庄爻展开的笑靥,眸子略略眯起,自鼻子里冷冷哧出声。 褚翘的电话打过来时,阮舒在书房里,差不多刚把今日她和褚翘两边各自获取的案件进展转述完给庄爻和闻野。 褚翘和她说的是隋欣被偷偷带来博物馆见干尸的结果 “我还特意上网去查看过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所有的干尸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不知道隋欣是凭什么辨认的,见第一眼就认定那是她爸,唉” 褚翘叹气,随后道:“不过,光凭她口头的辨认还不够,和唐显扬的尸体一样,照规矩得做dna检测。” “可是,”褚翘的话锋再一转,语气沉闷,“隋欣只同意dna检测确认身份,不同意法医解剖验尸。” 阮舒愣怔,感觉有点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隋欣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说她父亲的死亡没有可疑。不需要多此一举解剖尸体。”褚翘越说越生气。 阮舒正准备讲点什么安抚她的话。 却听褚翘的口吻又恢复轻快:“不过她的反对没什么用。要知道,现在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她做笔录告诉我们。” “那什么她爸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庄荒年拿去做干尸还藏在博物馆里。她这个当女儿的从来没发现自己爸爸的尸体不见了我等着听她怎么编造谎言。” “她的谎话如果没编好,完全可以判定她父亲的尸体是死因不明的。那么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我们侦查人员是有权决定解剖尸体,确定死者死因以便办案。” 话到最后,褚翘的口吻颇有些强硬。 阮舒:“” 她言语间满满的全是志在必得,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得到她此时必然是眉飞色舞的。 顿了顿。阮舒问:“庄荒年现在人呢” “在警察局。因为要让隋欣来博物馆认尸,所以我先借事把庄荒年调开了。”褚翘告知,“现在是以私藏干尸的名头将他扣住了,呵呵,一会儿就把杀人藏尸的罪名给他送过去~” 像真要给庄荒年送礼物似的。 阮舒忍俊不禁。 案情进展巨大,褚翘整个人特别有干劲,忙着去继续突破。急急便挂电话:“我这儿等下该带隋欣去仔仔细细录口供,还有研究员得打发回去,也得向上级汇报事情好拿权力,就不和你细说了,有事再沟通哈~” 果断而快速,都不给阮舒反应的时间。 阮舒莞尔着放下手机,一抬眸,猝不及防便是闻野的满面冰冷:“你觉得现在的情势特别好” 刚刚只才说完事儿,还没得到他们俩的反馈。 现在闻野开口就来这么一句,阮舒微微怔忡,反问:“有什么不妥么” 闻野回给她的是浓浓的哂笑:“愚蠢至极” 他霍然从沙发里站起,行至大班桌前,双手重重按在桌面上,冷眸质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告诉我发现了干尸自己就擅自做主了你为了护住那个小屁孩的安危把隋欣送警察那儿还不够现在还把隋欣交给警察调查干尸打算给庄荒年扣杀人罪” 阮舒颦眉:“我没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 “砰”地骤响,是闻野直接将桌面上的台灯和书籍拂落到地面上:自作聪明” “你别发疯”庄爻愠怒地上前来。 闻野尚睨着阮舒冷笑:“你一定认为你自己事半功倍是不是不用等到明天祭祖,就已经把庄荒年送进局子里押着” 阮舒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 “呵呵。”闻野冷笑更甚,“原先你还只是打草惊蛇,现在你是把手里的筹码全部亮给他了” “筹码没有全部亮。至少他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他的赃物了。”阮舒竭力兴平气和,“而且这也不叫亮筹码。现在有隋欣在,干尸的身份得到确认,庄荒年已经不能用私藏文物摆脱了,他肯定解释不了干尸的由来的。” “只要再把日记本和赃物一起交给警方,就可以了。如果你顾虑的是庄家族人,既然现在因为干尸的发现,庄荒年提前被警察扣押了,那我们也提前把庄荒年的罪行告诉给族人。难道他们会去庇护一个已经铁证凿凿犯了案的人” 581、一触即发(5) 含51900钻加更 , 稍加停顿,阮舒紧接着道:“中午你决定抓紧时间在明天的祭祖仪式上动手,是为了让庄荒年措手不及,无法防备。现在他照样是没有什么防备的,不是么” 闻野的双眸谙上鸷色:“嗯,无法防备,那你就等着看,你把他b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是不是会无力回天束手就擒。” 话落,他甩手扭头就汹汹走人。 阮舒修眉蹙着目送他的身影后,转眸看庄爻。 庄爻安抚:“下午我和他一直在安排明天祭祖仪式上的计划,他可能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没有及时告诉他案件的进展,没有及时向他传递最新消息。所以发比较大的火。” “他的控制欲比较强,也习惯了一切由他主导。现在突然被你”庄爻耸耸肩,后面没说完,就让她自己意会。 阮舒意会到了,却是既无奈又无语还真没错,闻野那种狂妄自大专断独行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她“越权”和未经他同意擅作主张 庄爻随即补充:“都是为了这次能够成功制服庄荒年,毕竟庄荒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也是担心功亏一篑。” 阮舒抿了抿唇:“任何一个计划,都无法做到百分百的周全,在所难免会有漏洞。我也承认,现在还是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 阮舒叹息着,将褚翘方才在电话中告知的最新情况转述给庄爻。 “隋欣心里可能有什么坎,让她对她父亲的事讳莫如深。” 这是阮舒的判断。 至于那个“坎” 目前也仅仅为她的个人猜测。她也还没想清楚,是不是该不礼貌地去向隋欣确认 虽说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是稀奇古怪的事儿了,但从传统观念上来讲,终归有些令人难以启齿。 阮舒敛了敛思绪:“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我个人意愿要如此的。是事情一件一件地出来,推动我和褚翘根据情况做出决定,才如此。难道明知干尸是隋欣她爸爸,我们还不让隋欣去认尸任由庄荒年以文物为名,为他自己洗脱罪行” “姐,我对你的做法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我都支持。”庄爻笑笑,话语和笑容皆似宠溺般的纵容。 阮舒突然想起了陈青洲。 林璞是她的弟弟,陈青洲是她的哥哥,她在两人身、上投注的感情是同一种类型 “谢谢。”她微弯唇角。 “我先去找闻野。”庄爻笑意不改,“既然现在情况有变,我和他必须再另行商议。” 阮舒抿了抿唇,将手边打印的那些违法文物的清单拿起给庄爻:“连夜将庄荒年的罪证递到族里去吧。庄荒年被警察扣押的消息,族里很快就会知道的。如果有需要,就将他们请到宅里来,亲眼看一看楼下的那些文物。他们没有异议的话,明天就送去警察局。” 庄爻接过:“这事儿交给我和闻野。” 阮舒心头动着。若有深意问:“明天的祭祖仪式,驼背老人必然得在场吧” 庄爻滞了一滞,轻皱眉,肃起神色。旧话重提:“姐,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阮舒摊摊手,没有再问。但阻止不了她自行思考。 这回庄荒年突然前往荣城“逮”她回来江城,闻野和庄爻皆被暂时性封锁消息的缘由,尚未得到解答。 一灯总不至于是在帮庄荒年吧 如果不是在帮庄荒年,就是在利用庄荒年。达成相同的希望她回到荣城来的目的。但这目的和闻野的目的也一致,有什么可不告诉闻野的必要闻野最后不还是顺水推舟促成了 另外,现在他们和庄荒年之间一触即发的情势,一灯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吧有驼背老人这个重要人物在族里起到作用,庄荒年此次罪行遭到披露,就更不可能往庄家里求助了。 所以从这一点来讲,胜算又大了。 想想明天能够再见到一灯大师假扮的驼背老人,阮舒便不自觉兴奋。或许一灯大师早就已经来江城了 晚饭的时候。依旧三人同桌。 不知道他们的两人小会具体开了什么内容,“梁道森”的表情与负气离开书房时相比较,依旧没好到哪里去。 饭桌上的气氛比较沉闷,没说什么话,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应付仆人的眼睛,他们连下来餐厅同聚一张饭桌都是嫌麻烦的。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阮舒才问庄爻:“什么决定通知族里没有” “族里已经知道庄荒年在警察局。不过只是私藏干尸的案子,还没有杀人藏尸。赃物清单吕品已经以你的家主名义递过去了,你的意思也送到了。现在他们在召开紧急会议。有结果的话,吕品会再传回来的。” 庄爻的话音刚落,紧随其后的便是招牌式的闻野冷哧。 阮舒应声瞥他一眼。 “梁道森”双眸冷冷的:“你是不是该去关心关心杀人藏尸的罪名进展到哪一步了” 阮舒抿唇,不予理会。 巧的是。褚翘这个时候给她打进来电话了。 一接起就是褚翘的炸毛声:“啊啊啊啊啊啊,小阮子,我要被隋欣气死了” 阮舒心头轻轻一磕:“什么情况” 褚翘心绪难平:“她咬死她父亲当年就是死于心肌梗塞第496章,其他的一概不知。庄荒年的口供简直就是和她事先套好的一样。听说干尸的身份是隋欣的父亲,他表现得吃惊不已。” “也澄清他自己完全不明白状况,后面就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说辞,说他只是无意间在僻壤的山村挖到干尸就带回来私藏。” “我们根据他给出的时间和地点去向他所在的研究所求证过,去年他的的确确外出考察。因为干尸是他私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干尸这码子事实属正常,所以完全就是庄荒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没人能证明他撒谎。” 阮舒听言皱眉:“那隋欣怎么一听说干尸就能想到是她父亲的非要来看” “我当然也问过了。她说她几年前打算给她父亲迁坟的时候就发现她父亲的尸体不见了。她猜测是被专门卖尸体的人给偷了。她还鬼扯是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所以知道干尸是她爸爸简直可笑至极分明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褚翘怒气冲冲。 “不是还有验尸么”阮舒疑虑。 褚翘更加憋屈了:“这干尸和一般的尸体不一样,五脏六腑早被掏空了。现在只能根据骨骼判断死者去世时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dna比对倒是也可以做。法医还在想办法,反正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有价值的东西的。” 阮舒哑然。 这么看来。确实相当棘手,完全没有褚翘所判断的乐观,难怪褚翘要炸毛 “隋欣她”阮舒迟疑,“她现在在哪儿我一会人和她再聊一聊吧。” 褚翘稍稍压了压心情:“我难道还能把她抓进局子里关着不成她现在是头号重要证人。笔录暂时没法继续做了。毛豆在家里哭着等她喂奶。只能先送她回公寓去。你赶紧和她聊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我尽力而为。”阮舒只能这么说。 褚翘提醒道:“庄荒年的律师在准备先保他出来。” 继而是她的担忧:“你们庄家里头的人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很快进来插一脚” “这点你放心,应该不会的。”阮舒用的是确信的口吻,却无意识地用了透露出稍微不确定之意的“应该”二字。 结束通话,阮舒静默地接收来自庄爻和“梁道森”的目光。 庄爻是充满关怀的。 “梁道森”微微抬着下巴。眼神轻蔑,脸上的表情俨然写着:“我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现在知道你自己有多愚蠢了么” 阮舒撇开眼,置若罔见。就算杀人藏尸的罪名一时半会儿被庄荒年狡辩掉,不还有倒卖文物还没告发反正原本要揭穿的就是他倒卖文物,杀人藏尸是意外获得的附属品。 “吃得差不多了,我先上楼打电话。” 阮舒兀自起身离席。 庄爻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吃的必要,也跟着起身。 “梁道森”站起的速度却是比他快,还故意把椅子弄出不小的动静,像生怕他们不知道他的心情特别不爽似的。 而站起后,“梁道森”便自然而然地走在阮舒的身旁与她一起往楼梯的方向去。 落在仆人们眼中,就是夫妻俩关系和睦,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 阮舒瞍他一下,随他的便。 两厢无言气氛沉郁地回到三楼。 走道上恰有一扇原本开来通风换气的窗户未关。 经过的时候,阮舒看到白色的碎末从外面飘进来,才发现,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雪,开始下了。 她不禁稍稍驻足,落视线于窗外。 后方传出闻野的嗤之以鼻:“乡巴佬。这点雪有什么好看。” 阮舒不予理会。 窗户口。风吹得其实挺冷的,因为在室内,她又穿得薄,就多站了这两秒。便受不了,下意识地伸手要顺便把窗户阖上再走,否则飘进来的雪沫也落到地板上化成水,万一不注意踩着容易打滑摔跤。 却忘记她肩膀上的枪伤未愈。只能抬一只手。 木质的外开窗,两扇都敞着。 阮舒只能先带上其中的一扇。 有男人的手臂从她的后方伸过来,绕在她的身侧,帮她一起拉上另外那一扇。 阮舒偏头,不无意外,对视上“梁道森”的脸。 “梁道森”的脸,搭配着闻野的表情,在冲她轻哂:“手脚不方便就安分点。没事找事还是闲着无聊尽给人添麻烦。” 阮舒亦回敬他一抹哂意:“我麻烦你了吗难道不是你自己硬要凑上来帮忙的” 582、一触即发(6) , “梁道森”应声臭了脸。. 阮舒还没逗够他,顺嘴又道:“听说你的雪人堆得不错不要埋没了才华,有机会露两手给大家看看,嗯” “梁道森”一愣,转瞬反应过来,大概感觉遭到她的奚落和使唤,脸臭得越发熏天,猛地便捉住阮舒那只正在关窗的手。 终归是痛的,阮舒极轻地蹙了眉头。 不过,未及“梁道森”进一步暴力,走在后面的庄爻和荣一及时赶到。 “姐” “大小姐” 前者制止“梁道森”,后者护住阮舒,俨然两名护花使者。 “梁道森”也没怎样,松开了手,以极其讥诮的目光扫视庄爻和荣一之后,便自顾自朝他自己的房间走。 “姐,你还好”庄爻询问阮舒。 “没事。”阮舒摇摇头。其实刚刚算是她先故意刺他、招惹他的。 庄爻打了个招呼,便循向“梁道森”。毕竟还有事情需要继续和他商议处理。 阮舒撇眼盯着“梁道森”离开的方向,回忆这两天回到江城后,闻野对待她的态度和某些举动。 嗯其实和以前没差太多,该恶劣冷嘲热讽的机会一次都没放过。 她,或许过于敏感可模模糊糊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地觉得,貌似。哪里怪怪的 “大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荣一的紧张兮兮拉回了阮舒的思绪。 必然又在担心他尚未出生的小少爷是否安好。 阮舒颇为无奈:“不是说了没事放心吧,他没怎样。” 荣一苛责:“大小姐,您又忘记您现在是个孕妇,没有必要的话,就少和闻野接触,能避就避。我们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他么” 阮舒:“”不知该作何回应,最后只搪塞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步伐,心里开始担心只要告诉他真相的话,他该得多恼她 荣一跟在后面,虽然知道她现在忙着对付庄荒年。但还是觑着空隙汇报道:“大小姐,您不是让我去问梁道森和庄以柔接下来的安排他们给来答复了。” “噢什么答复” “他们说他们在国内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也担心被闻野他们找到,国内不安全,所以打算出国。” “再具体点呢准备哪个国家” “澳洲吧。或许澳大利亚,或许新西兰。梁道森是这样说的。他们两个自己已经在开始做准备了。” 阮舒闻言凝眉:“出国的话,我们也邦不到他们什么太大的忙。” 荣一说:“大小姐您不用..阅读,。 583、在即含52100钻加更 ,“个人意愿……?”阮舒怔怔重复。 “是,我爸的个人意愿。”隋欣确认道,“日记本上写的那寥寥几句其实不是玩笑话,我爸是当真的,他生前就希望死后自己的尸体能制作成干尸,永远不腐不朽。” 阮舒愣在那儿久久无法言语,震惊这世界上竟存在如隋父这般的人。 他这算是以他一生之热爱作为他生命的结点……? 生前研究文物,死后成为文物……? 在她的生活经历和人生观念里,她对此难以理解,甚至认为有点奇葩。 连带着,她认为隋欣和庄荒年也奇葩:前者明显认同了自己父亲的遗愿,后者则真的亲自动手将人的尸体做成了干尸。 他们这些人…… 当然。这其中并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 “阮小姐很吃惊?”隋欣猜到她许久不出声的原因。 “嗯,是。”阮舒不否认,舔舔唇,“抱歉。我的吃惊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隋欣淡淡嘲弄,“吃惊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不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 阮舒抿抿唇,不吭声,因为暂时不知该针对这件事说什么。 隋欣倒还在喃喃:“我在警察那儿做的笔录,很大一部分是真的。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我爸下葬了的,我也是亲眼看见装着他遗体的棺材入土的。直到几年前,我给我爸迁坟,才发现棺材里是空的。连骨头都没有。” “我当时想报警,庄荒年阻止了我,告诉我我爸的遗体当年被他带走了,并把我爸亲笔写过的一封遗体捐赠书拿给我看。别人是把遗体捐赠给医学。我爸是把遗体捐赠给了文物……” “我了解我爸,这确实非常像他能干出的事,而且当时我也已经在日记本里看到过这段‘腌咸鱼’的记录。才后知后觉恍然,原来根本不是玩笑之语。” “所以,这件事我没有追究庄荒年。终归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他没有和我商量,就这么偷偷做了……” 可既如此,为什么她之前的反应,貌似也并不知晓自己的父亲在博物馆?还请求去见……?阮舒狐疑。 未及问出口,便听隋欣话锋一转:“只不过,庄荒年骗了我。” 语音里也随之添了分冷意:“庄荒年骗我我爸的遗体做成干尸后送进了研究所里做研究,我才没探问我爸遗体的去向。如果不是这次的火灾,我也不知道原来被庄荒年私藏了。” 阮舒霎时得到解惑,至此,也总算把事情基本捋顺了。 但——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而已。你坦白告诉警察,也没有关系的。”阮舒质疑。 “我不想牵扯出不必要的?烦。”隋欣的言辞依稀有些闪烁,“这件事我只想到这为止。而且和庄荒年倒卖文物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说。” 阮舒略略一顿。心下兜转些许心思,尝试先把话题转到一件事儿上:“隋欣,显扬曾经无意间和我提过,你父亲去世前的一阵,和庄荒年发生过争吵。似乎还吵得挺厉害的,关系僵到不往来的状态(第496章)?” “什么争吵?!没有的事!”不知被触及到什么痛点,隋欣的情绪陡然激动,不仅音量拔高,连音色都有些变调。 反应强烈得阮舒一时怔忡。 隋欣俨然也察觉自己的失态,迅速说了句“抱歉”。 她安静下来,安静了两秒后,恢复如常道:“应该是显扬听错了。因为我大姑姑嫁进了庄家,我们隋家和庄家两家人的关系比以前更紧密。” “我爸和庄荒年依旧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毕竟还有各自的生活要过,所以来往不如早些年两人一起盗墓时那般频繁了。这很正常。” 阮舒听言凤眸轻狭,心中轻叹——她方才的一时失态太明显了。后面说得再多,也无法说服别人相信…… “隋欣——” “阮小姐,”隋欣果决地截断她,“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答应你交出我爸的日记本作为指认庄荒年违法盗墓倒卖文物的罪名,也只想做这件事,其余的与我无关,我也不希望我爸再被牵扯进去。” “请你放过我吧,请你让警察把我爸的遗体还给我们。不要再做无意义的追查了。阮小姐,我只想早点有个了结,好无债一身轻地带着毛豆离开这里。” “你和显扬十多年的朋友,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请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 话至最后这一句,伤心事勾起,隋欣再度泣不成声。 阮舒的脑子有点乱。 她在犹豫。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隋欣的话没有错。违法盗墓和倒卖文物,已经足够告倒庄荒年了。如果再逼隋欣,确实有些残忍。 尤其,她越发认定她对庄荒年和隋父之关系的猜测是对的,就能解释,隋欣不愿意警方继续追查干尸案,是为了防止被人挖出隋父的这个**…… 隋欣在这时则是威胁:“阮小姐,如果你们再b我的话。我要反悔。我爸的日记本我宁可烧了也不会交出去!” 阮舒没有说话。 隋欣抹了抹眼泪,并没有意愿想再继续和她沟通下去:“先这样,我要进去陪毛豆了。” “好。”阮舒应,收了线后。身体往后靠上椅背,仰面看天花板,嘴唇抿得直直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坐直,拿起桌面的手机。 “褚警官,抱歉,我无法说服隋欣。干尸案,要不就这样吧……” ………… 天色已晚。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和庄荒年的学生已放下手里的活儿,陆续离开,打算等明天早上再来继续清点。 消防员和痕检组收队了,褚翘所带领的小组里那些个原先在现场办案的猴崽子们。也让他们先都下班休息。 褚翘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专心地开着车,却是前所未有地紧张。 因为……副驾驶座上坐着马以。 这比在荣城时。她坐马以的车还要令她神经紧绷。 神经紧绷的同时,她心里不断地在打鼓,准备问问他想吃什么、要去哪家餐厅。 马以却是快于她打破车厢内的安静:“褚警官这次跑回来工作,是不打算再回荣城和父母过年了?” “还不确定。取决于手里的案子会不会跟着我跨年。”褚翘老实相告。 马以仿若紧紧无聊之下的随口一问。未再有下文。 褚翘却因此而被撩得心里发痒,反问:“马医生原先不是打算在荣城和老师、师兄一起过年?” “嗯,原先打算。”马以清清淡淡地揪出四个字眼来回答。 “改变计划了?”褚翘好奇,“要回海城?” “不确定。”马以目光如水地滑过她的脸,“取决于褚警官手里的案子会不会跟着褚警官跨年。” 褚翘:“……” 天呐……救命呐……专家现在总一言不合地就让她心跳加速小鹿乱撞无言以对。 她开始怀疑,专家以前真的没有交往过女朋友?没有过恋爱经验吗? 手机适时地震响。 褚翘找到借口可以暂时不回应他的话。 拿起手机,点开消息的内容后,她紧急踩了刹车。 ………… “小阮子?!!!” 即便只是文字,阮舒也能够想象到褚翘的神色应该是如何的。 没有直接夺命连环call,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不过就算褚翘打过来,她能说的也只有归纳总结一边隋欣的话给她听。 “你还是可以破大案的。明天我就把东西交给你。”阮舒回。 间隔了约莫五分钟,褚翘才回过来一个字:“好。” 阮舒抚额——也不晓得她有没有生气…… ………… 压住失望,褚翘丢回手机,一偏头便见马以正注视她。 想到自己方才的神情变化全入了他的眼,褚翘略微赧然。 赧然之后,轻吁一口气:“抱歉,马医生,案子出了点状况,我没什么心情去餐厅吃饭了,打算直接回局里。你要到哪里?我先送你过去吧。” 马以扶了扶眼镜。 ………… 阮舒独自坐片刻,走出书房,想问问庄爻族里的会议结束没有,却没找着人。 荣一告知:“刚看到强子少爷和闻野又偷偷溜出去了。” 琢磨着他们俩应该又去忙活如何万无一失地扳倒庄荒年,阮舒略略颔首,也没再问,反正在她看来,庄荒年的罪,已然铁板钉钉。 下到一楼,她站在展示柜前又看了一会儿古董。 估计族里今晚是不会派人过来查看赃物,她便指挥荣一把它们再全部装箱回去,锁起来收好,以备明天只用。 暂时也没其他事了,回到三楼后,阮舒洗漱,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隔天上午阮舒起了个大早,洗漱化妆,穿戴好今日祭祖仪式的衣裙,打开房门走出卧室。 荣一竟然没有守在门口。 左右张望两眼不见他人,阮舒自行往楼下走。 过道上的窗户玻璃全都结了冰渣子,待行至楼梯口的那扇窗,才看得比较清楚,一个晚上的雪将花园裹成白色。 靠着窗户的一枝枝丫凝出的冰凌晶莹剔透,霎时漂亮。 阮舒揣着愉悦的心情迈下阶梯。 刚拐下来到一楼的时候,冷不丁传出一把熟悉的嗓音问候她:“姑姑,早安,昨晚睡得可好?”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还差50颗左右满52300钻加更,今天能满咩? 要不明天白天我们都休息一下也是阔以的,这两三天已经都在加更了…… 584、祭祖(上)(修) ,这简直就是一大早撞鬼!惊悚至极! 阮舒即刻凝睛,一下对视上静候在台阶之下的那张无须光洁但又在眼角笑出褶子的老脸。 正是庄荒年。 阮舒心头猛然咯噔。 他昨天不是被扣在警察局?怎么突然回来了? 庄荒年将她刹那间的表情尽收,笑得颇具深意:“怎么了姑姑?是荒年出现得太突然,吓到姑姑了?” 阮舒不动声色地敛起瞳仁。 眼下的状况,令她不明所以又措手不及…… 定定站在高高的阶梯之上,她俯瞰庄荒年,手心虚虚覆上自己的小腹,微微笑:“二侄子吓到我没关系,吓到庄家的小继承人可就糟糕了。” 她话落之际,方才并未见着踪迹的“梁道森”、林璞和荣一三人先后从厅堂的方向过来了。 荣一的表情难掩憋屈,目光投向她,欲言又止。 林璞亦无声注视,神色尽显严肃。 “梁道森”则恪尽未婚夫之职守,维持未婚夫的形象,迈步迎到阶梯上来接她。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所以我没叫醒你。我刚打算回三楼找你,你倒自己先起来了。” 背对着庄荒年,他用的是属于闻野的眼神。 阮舒看不懂他这眼神含义。只是明白面上还得配合他的戏码。 遂,她挽上“梁道森”的臂弯,口吻烦躁地埋怨:“为什么祭祖就要早起?谁定的规矩?我都还没有睡够。肚子里的这位也有意见。” “现在又被吓了一大跳。”说最后这句时,阮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向庄荒年。 “梁道森”温和安抚:“抱歉,我刚刚就应该先上楼告诉你,庄二叔已经被律师保释出来。暂时没事了,你不用再为他担忧。” “二侄子没事了?”阮舒在“梁道森”的悉心呵护之下迈下了阶梯,来到庄荒年跟前。 “是的姑姑,”庄荒年双手作揖,“劳烦姑姑对荒年的关心。都是托姑姑的福,托庄家族亲的福,托庄家列祖列宗的福。何况今天又是祭祖的大日子,荒年怎样也要先回来参加。” 庄家族亲……阮舒敏锐地捕捉到他刻意提及的感激对象。 她嘴唇微微一抿:“确实,今天的日子重大。二侄子既然回来了,待会儿在列祖列宗面前一定要多磕几个响头才可以。” “好,谢谢姑姑提醒。”庄荒年笑眼眯眯。 笑得其实和以前没两样,可阮舒觉得瘆得慌。手指悄然轻蜷,握紧,试图稳住自己的忐忑不安的心。 庄荒年没事人似的陪她前往餐厅。 穿越厅堂的时候,阮舒有意往古董展示柜的方向瞟,奈何角度不对,且未知具体情况之前。她又不想在庄荒年面前表现得太过刻意,遂暂且作罢。 然转回眸来时,先是遇上荣一的目光,又划过林璞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皆令阮舒心头重重一落——赃物出状况了…… 接下来是如常的早餐时间。 阮舒表现出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庄荒年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她的身体状况,了解她的早孕反应是否还十分强烈,并对她今天化了淡妆表示了不满。 化妆这事儿,纯属今天心情好。要是早一点知道庄荒年被从警察局放出来,她定然没有化妆的心情。 唇角微微一翘,阮舒斜眼睨庄荒年:“没关系,我只是擦了点面霜和口红。今天我要面对整个家族的人,怎么能不漂漂亮亮的?我可不想还没生孩子就先成黄脸婆。” 庄荒年笑笑:“姑姑多虑了。姑姑天生丽质又年轻,哪里那么容易成黄脸婆?” 阮舒承下他虚伪的夸赞,自餐桌前起身:“二侄子慢慢吃。” “姑姑要去哪儿?”庄荒年亦起身,“时间差不多,该提前去宗祠做准备。” “我当然记得比二侄子清楚。”阮舒挑着眉尾,“只是下楼来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穿少了,想再添一件衣服。” 庄荒年闻言倒没有阻拦:“嗯,昨夜里刚下雪,姑姑确实该注意保暖。” 而她这一走,林璞合情合理要跟上。 “梁道森”作为与她形影不离的未婚夫自然也起身。 保镖荣一紧随其后更是正常。 阮舒携三人行至厅堂时,管家进来通报说族里派遣来取古董的人到了。 “取什么古董?”阮舒怔忡。 “姐,就是展示柜里的那些。”林璞得机会低声告知。 庄荒年已然从餐厅迎出,招呼族里派遣来的人动手搬运。 阮舒这才发现,昨晚睡前让荣一打包装箱锁起来的文物全都被翻出来了。 她看向荣一。差不多明白先前荣一的憋屈和欲言又止为何。 “这是什么意思?”阮舒的视线落回庄荒年。 庄荒年双手作揖着躬身:“劳烦姑姑特意为荒年保存这些收藏了。现在可以转交给族里处理了。” “族里处理?”阮舒凤眸轻狭,“族里怎么处理?” 庄荒年摇头,面露愧色:“姑姑,荒年如今是族里的罪人,荒年也在等待族里的审判结果。这些文物是荒年的罪证,族里理当没收。” 很明显。他无不在表达一个意思:不管是他能从警察局回来站在这里,还是古董文物要被带走,全都是族里的决定。 族里的决定,即便她身为家主,也无法凭一己之力专断反抗。 “噢,在等族里的审判结果……”阮舒略略颔首,“那我希望二侄子好运,二侄子赶紧多求求庄家列祖列宗的原谅。” 说罢,她继续自己的步伐。 心底的文火慢慢地燃,越燃越旺。 一迈完通往三楼的最后一级阶梯,阮舒蹭地便转身质问闻野和庄爻:“怎么回事儿?!族里的决定是包庇庄荒年?” “梁道森”哧声:“现在知道着急了?” 他揪着的无非就是她不与他们商量就自作主张,所以如今出了纰漏,错全在她。 阮舒绷着脸,让自己无视他。 庄爻凝眉:“昨晚族里的会议确实决定了庄家不出面插手庄荒年的事,让他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 “一早庄荒年出现,我们和姐你一样惊讶。他来就直奔展示柜,拿出族里的指示,要求荣一交出那些古董。我们也暂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让族里改变了主意,吕品打听不出来。不过一会儿祭祖结束后,族里的审判会,姐你是要出席的。” 阮舒的思绪只停留在一句:“吕品打听不出来?” 她凤眸眯起扫视面前二人:“驼背老人是你们自己人,你们却说‘打听不出来’?” 这是又像上回那样被封锁了消息……? 庄爻的表情一瞬变得微妙。 阮舒不确定他这“微妙”的原因是否便是在于她的猜测。 倒是“梁道森”冷笑着抢过话:“不用来质疑我们这边的事,再怎样都比你靠谱。隋家日记本的清单是你递交到族里的,已经等于你公开和庄荒年叫板。要不是你肚子里那团肉。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 “别来质问我们有的没的,现在你让隋欣把日记本交到那个女警察手里,省得不仅赃物没了,连隋家的人也又倒戈。” 阮舒听言心头一紧。 “然后去主持接下来的祭祖仪式,参加审判会。有需要你做的会再通知你,其余的你什么都不要管。” 阮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梁道森”率先甩出最后一句话:“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否则你这条命该丢就丢,我们是不会管你的。” “添麻烦”三个字阮舒听得分明。 庄爻出言安抚:“姐,你向族里提交庄荒年罪证做得没错,庄荒年现在虽然暂时从警察局出来了,但是戴罪之身。庄家的人都盯着,庄荒年不敢对家主大不敬的。” “时间不多,先把眼下该办的给办了。放心吧,有我们在。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将庄荒年制服住的。” 时间确实不多。阮舒眸光轻轻闪烁,滑过“梁道森”冰冷的脸,攥紧拳头快速先去给隋欣打电话,心里却仍止不住地忐忑——一灯和闻野、庄爻之间,究竟是…… “梁道森”从阮舒的身影收回目光,转向庄爻,一脸讥诮:“‘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将庄荒年制服住’?你的口气不小。” 庄爻面无表情,眼里划过一抹陡峭。 “梁道森”则又转回到方才阮舒走去的方向,眸子微微眯起。颇有些深不可测。 ………… 按照原本的计划,无论隋欣、日记本还是赃物,都是想先等着庄家族亲确认,将庄荒年的罪行摊开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没有理由出面救庄荒年。 现在出现变故…… 交出日记本,是和隋欣早就说好的,只要没有再涉及干尸案,她是心甘情愿为庄荒年盗墓和倒卖文物一事作证的。 所以这事儿阮舒办起来没难度,与隋欣打过招呼后,便打电话给褚翘。 万万没想到,接起褚翘电话的,是一把男人的声音:“喂。” 阮舒愣怔当场。不瞬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马以……?” 他追来江城了……? 阮舒错愕得下巴都要掉了。 “嗯。”马以用简单的一个字回答她的困惑,继而道,“她昨晚没怎么睡,刚眯下一小时不到。你有什么事?” 怎么听怎么像为人丈夫的口吻。 而且,这言语间分明透露出昨晚他们俩在一块。 再加上那句“没怎么睡”,特别引人想联翩…… 当然。阮舒不做任何的好奇和探究,有事说事:“等她醒了你帮我转告她去隋欣那里拿东西。” “好。”马以应,然后挂电话了。 嗯,挂电话了…… 阮舒晃了一晃神,笑了。 ………… 警察局。 褚翘脚一蹬,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咕哝自己什么时候跑沙发上来睡了。 一抬头,见马以站在茶几前,刚放下她的手机,她一个激灵,整个人又懵住了:“专家……?” 做梦还没醒呢吧这是……? 褚翘双手拍上自己的脸,做起了清醒操。 一通搓之后。她放下双手,却见马以并没有消失。 褚翘:“……” 他为什么还在…… 天呐……不是梦…… 他是大活人…… 那她…… 马以似并没有看到她方才对她自己脸蛋的蹂躏,平淡如常地将电话里的内容转告给褚翘。 听闻阮舒的名字,褚翘即刻从凌乱的内心世界里抽离,喜上眉梢:“去隋欣那里拿东西……?” 下一瞬她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蹭地从沙发里起来——哟西!他们庄家的祭祖仪式快开始了! ………… 荣一狐疑九思为什么会突然问他确认阮舒今日的行程。 刚回复完消息。便见阮舒从卧室里出来,他暂且顾不及那么多,收起了手机:“大小姐。” 阮舒蹙起的眉未松开,凝重地略略颔首,拢了拢身、上外套,行往楼梯口和“梁道森”及庄爻汇合。然后一起下楼。 那些古董文物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全都搬走了。 庄荒年在厅堂静候着她:“姑姑。” 阮舒瞥了眼他的气定神闲,心里越发堵得慌。 堵得慌却也只能暂且堵着。 转回眸,她率先迈开步子,携一行人朝外去:“走吧。” ………… 祭祖可以说是宗族里一年之中最重大的活动,由家主偕同族内有威望的长者主持,全族各个旁系派代表参祭。其余人也必须到场,只不过不入祭堂,而在下方按长幼次序列队排伍。 两三天前就开始筹备了。正如之前所说,原本阮舒还有其他相应的仪式需要参加,但因为她的孕妇身份,所以最后删减只剩祭祖。 林璞非庄家氏族之人,止步于宗祠外。 同样迫不得已止步的还有荣一。 遂,只有“梁道森”能够留在她的身边。 一路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往宗祠里走,黑压压的全是衣冠整齐彬彬有礼的男人。阮舒再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这个女家主的特殊性,和这份特殊带给她的莫大压力。 祭堂是在昨天布置的,五牲八珍、糖果馔盒、饭羹茶酒、香柱烛品等等整齐置于供桌之上。 神台的正中央摆放的是今日凌晨刚宰杀的猪羊。猪只留了一个大猪头,羊则全羊上架。 两侧,陪祭人员早已到场,正是九位老人。 阮舒的视线扫过,第一眼便摄住中间的驼背。 驼背老人看起来基本还是老样子,只比以往多了一根拐杖,貌似身体比以前差,行动比以前不便利。 当然,阮舒清楚皆为他展示出来给众人的假象罢了。 完全辨别不出半丝一灯大师的痕迹…… 她的目光往后方瞟去一眼——“梁道森”在刚刚进入祭堂之后,便随庄荒年入列到那群各旁支代表组成的随祭人员之中。 庄荒年为一群人之首,“梁道森”次于之后。 阮舒收回目光,重凝眼前。 驼背正领头和其余八位老人一起向她恭敬致意。 阮舒礼貌地对他们回礼——虽然之前订婚宴上就发现除了闻野之外还有另外一人易装驼背老人,但此时此刻已知他就是一灯,感觉非常地怪异、不自在且紧张。 客套之后,各自归位。 阮舒朝前几步,立于最前方的最中央。 宗祠前的三门铳脚地炮响起,祭祀正式开始。 全员肃立。 阮舒根据司仪之宣读,带头点火上香。 ………… 怎样的词语都无法准确形容出褚翘从隋欣手里拿到日记本之后的心情。 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冲到阮舒面前,先大骂阮舒不够意思,有这种好东西竟然不早点交出来给她非得藏到最后关头,再给阮舒一个超级大么么哒。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赶往庄家宗祠了——庄家每回的“大型封建迷信活动”,都有江城的警察在场,可以如先前玩笑之语那般说的“保驾护航”,台面点的理由则是维护社会公共秩序。 褚翘一直以来都积极关注庄家的风吹草动,从未错过,包括上次庄家专门为阮舒举办的冠姓礼。 而庄家的祭祖仪式,也是她第三个年头前来观赏了。 她就是没敢问…… 为什么……马以还在继续跟着她…… 同车的猴崽子们可高兴坏了,一个个的话比平常还要多,车内的气氛好不热闹,全在你一言我一语和马以没话找话。 有的以昨天外出办案没能听到课而假意求教马以测谎仪的功能实则在挖八卦…… 有的玩笑马以家中是否还有其他兄弟姐妹肥水不要流外人田…… 褚翘忍不住爆发:“到底是去办公还是去郊游?!” 车内安静一瞬。 一只猴崽子提醒:“翘姐,马医生在呢,你淑女点,注意点形象。” 其余猴崽子溢出笑声。 坐在中间的马以状似无波无澜地抬手扶了下眼镜。 褚翘:“……” 到底她是队长,还是马以成老大了…… 兜里的手机在这时有消息进来,从某种程度上解救了她。 一看来自傅令元,褚翘愣了愣。 586、审判(修) ,没有归于几用……?几个字将阮舒的脑袋重重一锤,她感觉自己已然明白为何几位老人那般反应。 而庄荒年接下来的话彻底证实她的猜测—— “姑姑,荒年没有忘记过是老祖宗的福荫,所以荒年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本领干了活计所得来的钱,虽然耻于告诉大家,但的的确确全部偷偷充公了。” “其他部分,荒年不知用于何处,荒年所知的仅仅为,博物馆每年的资金投入,全出于此。过的都是庄家的账面。” 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可再说的。 阮舒哑然。 庄荒年贩卖那些违法文物之所得,过的是庄家账? 确实正如方才驼背老人所言,不用等以后,现在将庄荒年送出去,就已经是整个庄家去给他陪葬。 难怪九位老人要保庄荒年。保的哪里是庄荒年?分明是庄家。庄家的存亡和庄荒年的生死密切挂钩啊。 阮舒的目光钝钝转向匍匐在地上的庄荒年。 她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真实表情。 但她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在窃喜? 另外十位参与审判的族亲代表也因这番话而不安,哪里还有半分犹豫不决? 全场情势一面倒,没有人再愿意将庄荒年交出去给警察,反而纷纷窃窃私语起怎样才能把事情焐得更严实。 阮舒冷眸,即便这种时候不想让庄荒年轻松过关。 “好啊二侄子,瞧瞧你干的好事!明明知道那些文物是违法的,贩卖违法文物之所得必然就是赃款,却还故意走庄家的账?” “我怎么觉得二侄子你是早早就为将来有一天自己的罪行败露做准备,所以留了这么一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大伙儿像现在这样。不得不保你吧?”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二侄子的先见之明。”嘲讽完,她陡然厉声,呵斥,“你哪里是在报恩祖先?分明是和庄家有仇,才拖全族的人下水!” “姑姑……”庄荒年抬起头,不仅看着阮舒,更看着众人,直为自己喊冤,“荒年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庄家?荒年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啊。哪有人陷害自己的亲人?” “的的确确是荒年年少无知。以前没有想到过后果的严重性。而且……而且……” 踌躇地一顿,庄荒年垂下脑袋叹气:“荒年干的腌臜事,大哥知道的。否则荒年哪有那么大的能够糊弄账面?公司的所有文件都要大哥经手的,大哥一清二楚的……” 庄满仓…… 阮舒怔忡,下一瞬,心头一冷——庄满仓在世时就已经包庇庄荒年了……? 上任家主都牵扯出来,这盆水她再怎么泼,都无法直接泼到庄荒年身、上。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试图挑的每一个刺,都被庄荒年见招拆招地解除危机了! 这只老狐狸啊…… 阮舒齿关咬得紧紧的。 底下的人在这时进来通报,说是警察来要庄荒年,需他回警察局审讯。 其中一位族亲起身:“为什么要再去警察局?干尸的事情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荒年除了违法私藏干尸之外,还有什么?” “不是的,警方那边说,新找来了人证物证。”底下的人告知。 会议堂内立刻乱了:“什么人证物证?哪儿来的?” 日记本是今天一早刚交给褚翘的,时间还比较短,阮舒估计褚翘也还没上报,所以庄家里头尚未来得及得到消息。 心头顿了顿。她问:“二侄子,你不觉得你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庄荒年身、上。 庄荒年看着阮舒,显得颇为茫然:“这……姑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给大家解释。我也不清楚警察为什么说有‘人证物证’。” 旋即他迟疑反问:“对了,姑姑,荒年一直困惑,姑姑为什么会有那份清单?是从哪里得来的?” 明知故问…… 这是开始反击她了……? 阮舒从容淡定:“我为什么会有清单,我自然已经向族里的几位长辈交待过。既然二侄子现在也不清楚,要不我们把警察请进来,弄个明白。如何?” 最后一句,同时也是在问九位长者的意见。 九位长者在相互交头接耳商量之后,以驼背老人为代表,回道:“一切以家主的意思为准。” “谢谢。”阮舒不忘随时表现出对他们的恭敬。 底下的人得令立时出去请人。 角落里那些装有古董文物的箱子暂且被往后堂藏起来。 阮舒视线一扫,有意无意地掠往站在自己斜后方一步之距的“梁道森”。 “梁道森”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也没有给予她任何暗示,貌似任凭她自由发挥,或者说,目前为止她的表现,符合他的要求。 阮舒端起手边的水杯,啜一口,润了润喉咙,心里默默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 接受到邀请能够进入会议堂,褚翘整副精神顿时振奋,即刻对此次调派来的人手进行排兵布阵,留一部分继续维护这外面的秩序,点了几个人头带进去。 就是这个时候,褚翘在队伍的最后方,发现了她刚刚没有找到的那张熟悉面孔。 显然此时他是自动现身了,还故意往中间露了脸,要她看到他。 又有求于她了……? 褚翘颇为傲娇地冷哼,转开眸子,视若罔见。 ………… 庄氏宗祠外。 荣一收到陈家下属的最新汇报:“哥儿,我把隋润菡跟丢了。” “她就一个女人你们怎么跟丢的?!”荣一瞪大双目,连音量都禁不住有些拔高。 下属羞愧解释:“现在不是宴席开桌了?族亲们的队伍也都散了,来来往往的特别乱。隋润菡不知道是不是来吃酒宴的,往祠堂里走了,我跟在后面的,可被旁边的人挤了一下,眨眼的功夫就不见隋润菡了。” 其实并拿不准消失有一阵的隋润菡突然出现在此的原因,但终归她是对自家大小姐造成过严重伤害的隋家人,荣一着实不放心。 抬眼看了看人群,他慎重叮嘱:“多带两个兄弟,再找找她。” “找谁?”庄爻正好在这时回来,听到了荣一最后一句话。 这件事是可以和他商量的,遂荣一挂了电话。便告知:“强子少爷,发现隋润菡也来了。不清楚是不是巧合,为以防万一派人去盯她,但给盯丢了。现在让去找。” “隋润菡……?”庄爻皱眉,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人在哪儿盯丢的?我这边也找一找。” ………… 会议堂内, 底下的人很快通报:“姑奶奶,人请到了。” 阮舒听言回神凝睛。 两秒钟后。伴随着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一列约莫十个左右的身穿制服的警察跨进跨入门槛。 “庄小姐。”为首的褚翘礼貌问候,同时也向堂里的其余人致意。 阮舒略略颔首加以回应:“褚警官。” 褚翘瞥了瞥尚跪于地上庄荒年:“听说你们族里正在开会?不知道会议是否还需要庄馆长出席?因为我们现在手头有案子,更需要庄馆长随我们去警局里配合调查。” “褚警官,”阮舒走近她两步,微微笑,“我们庄家向来遵纪守法,想来各位警官也不会为难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向我们透露些许内情。” “你们想了解哪方面的内情?”褚翘挑眉,把玩着警棍,绕着庄荒年走了一圈,“你们庄家多年来与我们江城的警方‘交好’,应该已经清楚庄馆长对我们警方有多么重要。因为有三起案子都需要他的协助。” 停下脚步,她掀眼皮子望向众人,抬起手。 “第一,博物馆失火案。” “第二,博物馆焦尸案。” “第三,博物馆干尸案。” 每列举一件,褚翘的手指便伸出一根。 放下手后,她重新握住警棍:“焦尸案和干尸案,死者全是隋家的人,想必你们也都心中有数了。” 紧接着她看回庄荒年:“三起,数量听起来好像确实很多。不过其实三起案子相互存在关联,完全可以归纳为一个案子。” 庄荒年挺直腰背,眉头皱着,像是无法理解褚翘的话。 阮舒斜眼睨着,只觉得他超级能装。 而在场的庄家族亲们面面相觑,也存在疑虑。 先前为庄荒年求情的那位便开了口:“劳烦褚警官能否再讲明白些?” “再讲明白点啊……”褚翘拖了点长音,隔一秒后,蓦地掏出手铐,铐上庄荒年的手:“庄馆长,我们现在以涉嫌倒卖文物的罪名逮捕你,请你跟我们去警察局。” “这……”庄荒年以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愣怔当场,然后颇有指向性地看向阮舒。 族亲们纷纷无声地交换眼神,也困惑着这件事明明族里还在商议之后。却为什么已经传到警察那里。 而不管是庄荒年的目光,还是此前阮舒大义灭亲的态度,大家自然而然地怀疑是阮舒所为。 阮舒无所谓,也只当作自己刚知道,泰然自若问:“褚警官,这个罪名是怎么来的?希望褚警官能够解释清楚。否则我们是没有办法放心让我二侄子跟随你们走人的。” 褚翘笑笑:“我们警方办案,自然不可能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人。既然庄小姐和庄氏众位族亲代表都在,我坦白告诉你们目前的案情也无妨,反正就算我现在不说,你们庄家也有你们庄家的特殊渠道能了马上解到。” “那就先谢谢褚警官了。”阮舒致以感激。 褚翘微一勾唇,这才解释道:“就在今天早上来你们庄家宗祠之前,我们警方拿到已故隋教授的一本手写日记本。” “日记本里清楚地记录了隋教授和他的另外一名同伴早年联手搭档盗墓和违法贩卖文物的各种细节。” 九位老人已因为阮舒往族里递交的清单,得知日记本的存在,此时听言均惊异。 当然,他们也知道,阮舒手中的为复制品,而褚翘此时所提的,分明是原件。 褚翘的视线落向庄荒年:“而这位同伴……庄馆长。怎样?需要我进一步指名道姓么?” “这……”庄荒年依旧一副不甚明了的神情。 褚翘暂时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转向以阮舒为首的庄家人:“我们警方从目前从证人口中做得的笔录已知,记录两人罪行的日记本此前由隋教授的女儿隋欣小姐保管。 “但就在几天前,隋欣小姐的丈夫唐显扬偷拍了日记本里的内容后失踪。隋欣小姐一直在找寻唐先生,无果,直至博物馆失火,唐先生的尸体在馆中被发现。” “庄馆长并无法解释唐显扬先生为何出现在博物馆内。而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唐显扬先生死前遭遇过殴打,我们的痕检人员则根据现场搜集的证据推断,博物馆的火是唐显扬先生死前引发的。” “所以我们很难不怀疑,是庄馆长担心自己倒卖文物的罪行败露,才对唐显扬先生痛下狠手。” “至于藏在馆内多年的隋教授的干尸,庄馆长是否只是在不知情地状况下违法收藏,目前的供词也漏洞百出,有待进一步追查。” “怎样?够详细了吧?”褚翘最后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再答疑解惑的吗?众位?” 阮舒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梁道森”——他彼时要她通知隋欣将日记本交给褚翘,真是足够当机立断…… 虽然最关键的赃物被族里给拦下了。但日记本也足够给予警方理由将庄荒年再一次带去警察局。 如果多给几分钟的时候,阮舒也能做出如此决定,可闻野的反应比她还要快。 视线再一移,她看向驼背老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貌似也不一定是驼背老人存心帮庄荒年,而是庄荒年太过狡猾,早早为他自己准备好后招了…… 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大可以半夜就通知闻野和庄爻,没有隐瞒他们的必要,不是么?所以,原先的判断应该没错,驼背老人确实又一次对他们二人封锁消息了。 因为大家都没有反应,褚翘重新出声:“怎么?现在只是请庄馆长去警察局坐一坐,如果有误会就解释清楚而已,又不是马上送他入狱,难道你们还不乐意,打算妨碍司法公务?” 阮舒听言转眸回褚翘。却是感觉一瞬间掠过一张熟悉的沉笃面容。 愣了一愣,她立时再返回去,看到的是跟着褚翘进来的好几位制服警察。 她不记得具体在哪个角度掠过的,可稍微靠前能看清楚样貌的,并没有先前一刹那的某张脸。而靠后的完全被靠前的挡住了。 扫视一圈无果,阮舒颦眉。 错觉吧…… 傅令元怎么可能来江城?也没有来江城的理由吧? 且,她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貌似还穿着警察制服……? 掂了掂心思,她倒是考虑起来。或许她真的应该给傅令元主动打个电话什么的。荣城未告而别之后,两人都没再联系过了。即便他能从褚翘那里打听到她的情况,她还是想亲口和他说说话。 莫名地,这个时候特别想…… 收敛思绪,阮舒集中回注意力:“褚警官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不乐意配合?” 她紧接着看向庄荒年:“二侄子,你说是不是?既然褚警官人证物证都具备,你也只能暂且委屈去一趟吧。” “姑姑……”庄荒年唤得欲言又止,视线一偏,越过阮舒,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后面的九位老人和几位族亲代表。 见状,阮舒赶在他们有反应之前又道:“二侄子,我们心胸坦荡,如果没做过的话,没什么可顾虑的。不用担心,律师会马上为你安排过去的。警察也会秉公办理,查明真相的。” 言语间其实给了庄荒年承诺,会帮他开罪。 当然。这承诺阮舒纯粹是以庄家家主的身份来给的,与她个人的真实意愿相悖。 而她讲的话,基本传递了九位老人和几位族亲代表的意思。毕竟就眼下的情况,除了让庄荒年先跟着去,也别无他法。 便听驼背老人附和阮舒:“一切以家主的意思为准。” 终归方才已将利害关系捋清楚了,庄荒年估计也是心中有底,绝对不会被庄家放弃,因此未再多推托,点点头:“好。那荒年就暂且随几位警官去一趟。褚警官和姑姑是好朋友,看在姑姑的面子上,褚警官也一定会照顾我的。” 阮舒瞳仁应声微微一缩——他这是在借她攀交情,还是在提醒庄家的其他人,她和褚翘关系匪浅,或许有她从中作梗? 褚翘闻言笑了:“庄馆长,我们公是公,私是私,你可别大庭广众之下。莫须有地给我扣上徇私枉法的帽子,我承担不起后果。” 庄荒年马上道歉:“是我失言了,望褚警官原谅。只是……” 庄荒年示意自己腕上的手铐:“褚警官,这样的工具,是不是就不需要用了?” “为什么不需要用了?”褚翘面露困惑反问。 庄荒年皱眉强调:“褚警官,我的配合态度良好,愿意跟随你们去警局,并不会逃跑。” “何况,今天是我们庄家祭祖的大日子。所有的族亲都在场。褚警官要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很容易让大家误会的。” “庄馆长,原来你也是个在乎颜面的人?”褚翘笑笑,“可是没办法压,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正因为你们庄氏宗祠里里外外全都是人,我才更要先铐住你,否则万一一会儿挤散了,不好找可怎么办?烦请庄馆长委屈一下,等上了警车我就给你松开,怎样?” 庄荒年那张老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然最终还是只能如此。 褚翘立即朝两名警员挥挥手。 两名警员会意,上前来一左一右撑住庄荒年的手臂,帮他从地上站起来。 跪得太久,庄荒年一时之间站不稳,晃动着身形向阮舒和九位老人稍躬身:“姑姑,叔公们,那荒年先去了,和隋欣当面对质,她为何要这样冤枉人。” “嗯。”阮舒口吻充满安抚,“二侄子你会没事的。” 驼背老人亦安抚:“荒年,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阮舒悄然腹诽。 “庄小姐,谢谢诸位的配合,我们就问问口供,没问题的话,马上放庄馆长回来。先告辞了。”褚翘道别。 “众位警官辛苦了。”阮舒微微笑。 其实还挺想送他们到外面去,顺便观赏观赏庄荒年戴着手铐于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的场景。 奈何她身为庄家家主,身份尊贵,再怎样都不应该由她去送。 最重要的是…… 阮舒眉心蹙起——庄荒年是暂时被带走了,可,庄家现在必然是要保他的…… 赃物又被庄家扣住了…… 她总不能当着庄家的人,公然让褚翘去后堂把箱子带走…… 伤着脑筋,阮舒凝睛回神,正见褚翘一挥手,带头离开,一行身着制服的警察紧随其后。 而最末尾一名男警察的步伐相较而言明显慢了点,并且,在上一秒,貌似回了一下头。 是故此时阮舒将将惊鸿一瞥他的侧脸。 熟悉的坚毅的线条…… 阮舒再一次愣住,紧紧盯住那人的背影。 背影…… 陌生的警察制服,却是眼熟的挺括的背影,就那么走出会议堂…… 他…… 怔怔两秒,阮舒下意识地要追出去一探究竟。 然,才迈开一步,忽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刹那间震动,惊起众人恐慌的惊呼:“不会是地震吧?” 这动静似曾相识,就像炸弹爆炸一般。 念头刚出,便听紧接着又两声巨响,比方才那一声要大,地面也震动得比方才厉害。 几位老人的身形不稳,纷纷就近扶住桌椅。 阮舒的脊背则发僵。 确实似曾相识。哪里是“就像炸弹爆炸”?分明就是炸弹爆炸! 会展中心那一次…… 回忆翻滚的同时,她亦条件反射要去扶住桌子。 有双男人的手率先握住她的双臂。 阮舒的头一偏。 正是此前始终无声无息以透明人立于旁侧的“梁道森”。 四目相对,他的表情冰冷如雪,他的两只眸子阴鸷狠厉。 她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地嚅动着,口型分明在下达指令:“继续炸。” 587、七杀星 ,极其冷漠无情的三个字。 两片唇瓣一闭一合间,就仿若掌控着某一方人的生死。 在他出口后约莫间隔一秒钟,三声巨响接踵而至。 宗祠作为老旧的建筑,似乎并承受不住此般动荡,会议堂内的天花板已有少许的碎屑掉落下来。 阮舒下意识地反手抓牢“梁道森”的手臂,以给自己的身体更大的支撑力。 与此同时,她察觉“梁道森”剩余的那只空闲的手臂也揽到了她的腰上,搂紧。 阮舒凝睛重新对视上他,凤眸清锐:“你在打什么算盘?” 一言不合就开炸……?确实也就闻野敢如此。他这是要将很早之前在会展中心没能炸死庄满仓的遗憾填补到今天来么? “梁道森”眼波不兴,丁点儿要回答她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有家奴从外头急匆匆地跑进会议堂里来汇报:“是炸弹!祭堂被炸了!” 祭堂…… 阮舒应声目光轻闪。 那里面可全是庄家列祖列宗的灵牌…… 刹那间,她从他的双眸中看到了浓烈的恨意。 那边几位老人听言极其惊吓:“祭堂被炸?” 阮舒心头一动,迅速循声望去,如她预料地看到驼背老人不明意味的视线正往“梁道森”身上投注。 她凤眸当即一狭——非常明显,炸弹的事儿,一灯不知情,闻野是背着他擅自行动的!搞内部分裂的这是……? 对于其他人而言,相较“祭堂”,“炸弹”才更加是关键词。 恐慌的气氛霎时沸腾达到**,纷纷开始往外逃命,包括几位老人,均在家奴的搀扶下以最快的速度小跑起来。 驼背老人自和他们一起。遂也仅仅那半秒钟视线而已。 “姑奶奶快走!”家奴没有忘记她这位庄家的正主儿。 阮舒本身也没想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继续呆着,拔腿就要迈步。 “梁道森”扶在她手臂和揽在她腰上的手均用力,猛然拉住了她。 ………… 一行人才刚离开会议堂没多远,轰然的爆破声便响起。 祭堂方向的烟雾升腾,在敞亮的日光之下瞧得清清楚楚。 褚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炸弹,表情突变,即刻抓起手中的对讲机向其他人下达指令快速疏散人群! 原本的千人宴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一部分注意到了祭堂的动静,另外一部分人尚无察觉。 紧接着两声响亮的爆炸,才令场面刹那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 半秒钟后,人群也仿若爆炸开来,恐慌蔓延,嘈杂声起,一股脑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往外跑,场面好不混乱。 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警力立时不够用。 褚翘一边打电话往局里汇报情况请求支援,一边让其中一名警员先送庄荒年出去,其余人则迅速投入现场秩序的维持之中去。 挂断电话时,褚翘已自行迈下台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蹭地扭头往回逡巡,正捕捉到某人迅捷朝会议堂奔回的背影。 好吧。大概小阮子不需要她管了。 褚翘吁一口气,转回身自己的步伐。 不瞬对讲机里有人在着急地呼叫她:“翘姐不好了!庄荒年不见了!” 话音刚入褚翘耳,她尚来不及消化信息,但听又是接连不断的爆破声。 整座祭堂在众人眼前轰然倒塌。 然大伙儿根本没在祭堂停留更久的注意力。因为炸声并未就此停止,甚至近在咫尺,却是宗祠的四个角落也被炸弹引爆。 分明透露出一种要将这里夷为平地彻底摧毁的架势! “大小姐!”荣一的身影在这时闯入褚翘的视野。 看到褚翘的一瞬,荣一便改了方向朝她奔来:“褚警官你看到我们大小姐没有?!” 也不耽搁。褚翘指向会议堂的方向:“刚刚在里面,现在不清楚!” 荣一二话不说径直往里头冲。 褚翘敛回心绪,肃色冲对讲机那头的同事咆哮:“庄荒年怎么就不见了?!” ………… 傅令元逆着人群的方向,眼下慌乱的场景带给他强烈的熟悉感。 怎么可能不熟悉? 会展中心的爆炸案时,他也曾这样跑回宴厅里去寻找阮舒。 而今次的爆炸呢? 他几乎不用思考,直觉认定就是“s”又一次的杰作! 迎面碰上十位代表和九位长者,唯独没有看到阮舒。 傅令元压低警帽的帽檐,湛?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个驼背老人。 但他的脚步并没有缓下来,因为现在更重要的是找阮舒。 双方错行而过之后,驼背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那直奔会议堂的一身警察制服的背影。 ………… 对讲机那头的同事正不清不楚庄荒年究竟是趁乱逃跑了。 另外一名警员插播进来汇报:“翘姐,负责保护隋欣的同事说不久之前陪隋欣在商场买婴儿用品时,隋欣不知道为什么,借口去上洗手间,结果跑了。” “跑了?!她能跑哪儿去?她儿子呢?!”褚翘切中要点。 “确认过了,她儿子还好好地在翘姐你的家里。” ………… 没人! 会议堂里没人! 一个人都没有! “阮阮!”傅令元叫唤着,前堂后堂全都搜寻了一遍,却是无果。 熟悉之感越加浓重!正如当初会展中心他在宴厅内亦搜寻无果。 当然,那个狗屁未婚夫样貌版本的“s”也不见踪影! 傅令元当断则断,不再浪费时间,扭头便往外跑离开会议堂,边跑边掏口袋里的手机。 迎面却是险些和一魁梧大汉撞个正着。 “让开!” “别挡道!” 傅令元和对方同时发声,凝睛之后发现是荣一。 荣一也辨认出他人来,盯着他一身警服满面诧异:“傅令元?” “她不在里面。”傅令元没空与他闲聊,脚下的步子不停。 荣一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也没有去探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城而且穿警服,跟在他身后追问:“大小姐人在哪儿?” “去问闻野!”傅令元仿佛把火全撒在这四个字里,语气重得不能再重。 荣一心神一震。 傅令元则已拨通褚翘的号码。张嘴就是极其冷硬的命令口吻:“她人不见了!让你的同事全都留意!” 荣一也没多考虑,急慌慌给庄爻打电话:“强子少爷,我找不到大小姐!你快看看闻野人在哪里!” 宗祠外,庄爻应了一声“好”,目光紧紧盯住那辆商务车,加快了脚步。 ………… 吕品坐在控制机前,透过挡风玻璃遥望。 可窥见炸弹爆破之后在宗祠上空形成的烟雾。 地面似有若无地震动。连带着车子都仿佛跟着微微发颤。 陆续有人从宗祠里跑出来,全是逃命的恐慌的神色。 见怪不怪,曾经比这更带劲的表情都看到过,吕品完全是木然的,只集中注意力收听来自手下人各方面任务执行情况的汇报和调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以及等待自家boss的下一个指令。 突然地,车子的发颤变得厉害,伴着“咚咚咚”的叩声,正是手边的车窗被人重重捶打。 吕品偏头,发现是先前已经被他打发走的庄爻去而复返。 “开门!”庄爻眼中谙着陡峭。 吕品是有点意外的,因为他以为庄爻理当第一时间冲进宗祠里去关心阮舒的安危。 略略一忖,他没有理会,计算着已经引爆了那几处的炸弹,还剩几颗炸弹。 不消片刻,庄爻便从车窗前消失了。 吕品以为他是放弃了。 结果数秒后,车窗玻璃遽然碎裂。 人手全派去干活了,车外面没人守着,且也没有守着的必要。此时此刻反倒方便了庄爻的为所欲为。 吕品条件反射地倾身躲避玻璃渣。 庄爻手中搬着的大石块又砸了一下才丢掉,然后伸手进到车内把车门开锁。 打开车门后,他一把将吕品从车上拽下来:“她在哪里?!闻野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吕品稳住身形,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留在这外面执行我们boss的指令。” 庄爻眼神一个发狠,忽地朝吕品的耳朵探手。 吕品及时察觉,压了压耳朵里的耳机,迅捷地躲闪。 “让闻野和我说话!”庄爻掌风一转,直直劈向吕品的面门。 吕品抬起手臂挡,和他过起招来。 顷刻,庄氏宗祠方向又传出动静。 ………… 先是弄丢庄荒年,紧接着弄丢隋欣。 两件事足以令褚翘焦头烂额。结果一接起傅令元的电话,就是他丢过来的一句:“她人不见了!让你的同事全都留意!” 一经入耳,褚翘的火噌噌地被点燃,整个人炸毛:“我们警察又不是专门为你们夫妻俩服务的!她不见了你就自己去找!我这里还有一堆破事需要处理!人手根本不够!没看到现场有多混乱——” 话没讲完,她便被从旁跑过的人不小心撞到。 手机掉落在地。 下一波人又跑过,直接踩在她的手机上。 “你们有点秩序!小心踩踏!”褚翘生生憋住气,走过去捡起手机。 不无意外,手机屏幕已然碎裂。 但现在并不是关心这种琐事的时候。 全都是庄家惹出来的!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把大半个海城(夸张)的人都集中到这里了! 忍下情绪,褚翘重新站直身体,将将看到视野范围内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人群挤散,哭着喊“奶奶”。 紧接着那小女孩就又被人撞倒在地,而旁边的人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没一个能去帮她一把。 卧槽!世风日下! 褚翘流星大步推开人,硬是挤出一条道迅速跑过去。一把将其抱起护住。 软着声音她便安抚:“好啦好啦别哭了~姐姐现在先带你出去~一会儿就帮你找你的家人~” 小女孩坐进她的怀里后,立刻朝某个方向又哭又喊:“奶奶!” 褚翘循着方向望过去,正见不远处,马以搀着一名老婆婆。 老婆婆亦在哭,边哭边朝她们所在之处要过来。 明显就是祖孙俩。 褚翘也不费老婆婆的功夫,抱着孩子飞快奔过去和他们汇合。 尚未完全走近,小女孩便迫不及待地挣着要从褚翘的怀里扑向老婆婆。 生怕这么一下子老婆婆会承受不住孩子的压力到时祖孙俩一并摔倒,褚翘的手不敢马上放开,慌里慌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老婆婆跟前,帮忙托住孩子。 祖孙俩抱在一起泪水潸然。 褚翘见不得这种画面,掀了掀眼皮子。 马以依旧站在老婆婆身侧,扶稳老婆婆的身形。 两人的目光霎时汇聚。 褚翘打量着他,关切:“马医生你不是应该在外面等着么?怎么也进来了?” “大家都在帮忙,我没有办法一个人躲车里袖手旁观。”马以亦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褚翘眉心蹙起:“这里很危险的。你先跟着老婆婆出去!” 开玩笑。有炸弹啊?他还进来! 说着她便挥手将目之所及的一名警员同事召了过来:“快快!带着老婆婆和她孙女还有马医生都退出去!” “好的翘姐!”警员同事即刻从褚翘的手里抱过小女孩,另外一只手搀住老婆婆的手臂。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知无关人员留在现场可能只会给她添?烦,何况他已确认她无恙,遂,点头应承:“嗯。褚警官自己小心点。” 然后他帮忙那名警员一起搀老婆婆。 走出数步后,马以回头,看到褚翘已然抓紧时间去继续忙活,握着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估计嫌太吵,捂住了另外一边的耳朵。 他准备收回视线。 掠过旁侧的那堵墙体时,他顿住,骤然神色一变,迅速朝褚翘飞奔而去:“小心!” ………… 动静很大。庄爻和吕品不约而同停下打斗,齐齐扭头往庄氏宗祠望去。 是庄氏宗祠的其中一面古旧围墙倒塌了。 再扭回头来时,庄爻暴怒:“炸什么炸?!闻野到底想干什么?!要把庄家人全部炸死一了百了?!里头还有警察!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闹成这样!他打算怎么收场?!” “我觉得我们boss的计划是目前局面的最佳解法。”吕品目光无波澜,不慌不忙,“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耐性等待我们boss的胜局,不要影响到我们boss做事。” 作为闻野的跟班。连讲话方式都学了几分闻野的傲慢和自大。 瞳仁一凛,庄爻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对准吕品的眼睛挥出去。 ………… 因为注意力全在电话上,褚翘对墙体的松动毫无察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重重扑倒在地。 耳边土块倒塌的动静轰然,粉尘铺天盖地迅速弥漫入空气中,褚翘被呛得根本没有办法抬脸,捂住口鼻直咳嗽,心下庆幸,好像并没有受伤……? “翘姐!马医生!”附近的几位警员在叫唤他们。 “我们在这儿!”褚翘抬起另外一只手示意自己所在,这才发现手上??乎乎的,竟是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愣怔半秒,反应过来什么。她蹭地火速从地上爬起来。 但见马以就趴在她的旁边,后背压着一块大石,浅色的衣料被浓稠的血浸染。 偏偏在这时,又传出炸弹的爆破声。 来源处为与庄氏宗祠背靠背而建的庄宅! ………… “庄宅也炸?!”庄爻的眉头深深皱起。 顶着半边青眼的吕品没有回应,只是朝车内的控制机倾身。 确认并不是他这边不小心触动开关,吕品心中明了是自家boss亲自动的手—— 宗祠里的炸弹引爆控制全在他这里,但庄宅里的炸弹。闻野手中另有遥控器。 另外,庄宅里的炸弹引爆,同时也是个讯号…… …………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到处都没有! 傅令元穿行于已被疏散在外面的人群之中,依然怎么都找不到阮舒的踪迹。 同样找不到踪迹的,还有那个假扮成梁道森的“s”! 他们两个一定是在一块的! 一定是的! 心中正如此笃定,视野范围内,却是突然出现了“梁道森”的身影! 他的左手手臂貌似受了上。有血在滴,但他丝毫不在意,而正神色紧张地一名警员进行交谈。 那名警员对他稍加安抚,随后暂且避到一旁去,拿起对讲机,调整频道。 傅令元压低帽檐,朝那名警员走了过去。 ………… 见那名警员看样子是去汇报消息。“梁道森”眸子一眯,眯出轻蔑的冷笑。 忽地,他敏锐察觉到什么,偏头,转至某个方向。 隔着影影绰绰人群间的缝隙,驼背老人驻着拐杖,目光正对准了他,充满慈善。 不属于驼背老人,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一贯的慈善。 慈善而叫人看不分明他眸底的真实情绪。 “梁道森”唇角挂出哂意,下巴轻轻挑着,呈现出属于闻野的惯然的眼高于顶,眼神里装满挑衅。 而他的右手伸进衣兜里,又一次摁下遥控器。 ………… “快叫救护车!” “庄宅又是什么情况?!” “支援队来了没有?!” “排爆专家到哪里了?!快催催让他们快点!” “全部的人都从宗祠疏散出来了吗?!伤员情况是怎样?!” “……” 褚翘感觉她现在就算生出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纸巾,她擦着手上的血,紧缩的心脏怎么都松弛不下来,脑子里更挥散不去马以被抬出去时后背鲜血淋漓的模样。 她连多一眼都不敢看,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动会放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守在他身边陪他去医院。 她不能…… 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能擅离职守…… 她现在是警察,不是他的女朋友…… 闭了闭眼,褚翘强行压下心绪,听着身边的同事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今天在附近执行公务的警察能调的已经全部紧急先调过来了!都在外头帮忙!” “庄宅已经有人过去查看情况了!一有消息马上传回来!” “局里的救援队再五分钟左右能够抵达!” “排爆专家得再十五分钟!” “人员全部疏散!目前为止统计出来的受伤人数是——” 话未讲完,先被另外一名警员通过对讲机插了话:“翘姐!我发现被人打晕在路边的梁道森!他受伤了!现在向我们求救!说庄家家主被庄荒年劫持带走了!” ………… “……被庄荒年劫持带走了!” 最后一句话入耳,傅令元浑身一凛。 而这个时候,轰然又是连续的两声炸弹爆破,赫然又来自于庄宅! 人群因为这爆炸声再度蔓延开浓烈的恐慌和不安,人声的私语比方才嘈杂,讨论着要和警察商量全部躲得再远一些才稳妥。 傅令元的视线一扫,捕捉到“梁道森”避开人群似乎要离开。 没有多余的考虑,傅令元眉目沉洌着,阔步追了过去,跟在他的身后,眸光暗沉沉,嗓音更沉:“梁先生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梁道森”应声滞住脚步,顿一秒钟后,转身。 相距不过两步,两人的目光立时碰撞上,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见疑似杀意的东西。 空气里无声地激荡出火星。 而一瞬眨眼之后,杀意和火星皆消弭无踪,只余一个的深邃若海,和另外一个的沉凝如渊。 相互窥探不得此时此刻各自的心思。 “傅先生……?”“梁道森”上下打量傅令元的制服,彰显出不可思议而困惑至极的表情,“这是……cosplay?” 傅令元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这难道不是梁先生擅长的?” “梁道森”应声微微一缩瞳孔。 傅令元则不愿再浪费丁点儿时间和他虚与委蛇,切入正题:“她在哪里?” 庄荒年怎么可能从“s”的手里抢走她?也就骗骗那几个一无所知的警察! “梁道森”闻言笑了笑:“看来上一次在医院和傅先生说得还不够清楚。” 故意顿了一顿,他大有强调的意思:“她是我的未婚妻,傅先生关心错人了。” 傅令元眼中一闪森然的光芒,透出沉重的暗色,摄住“梁道森”。 空气中仿若两剑相交,一个抵,一个挡,火星又爆起。 那名讲完对讲机的警员在这时匆匆跑来寻“梁道森”:“梁先生!原来你跑这里来了!找到庄小姐和庄荒年了!”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呼呼,三哥和闻野第一次单独面对面的小交锋~ 关于“七杀星”,大家有兴趣的自行百度了解:杀、破、狼,三星,分别是“七杀”、“破军”、“贪狼”,一种命格,很有意思的~这里“七杀星”指的自然是闻野~ 依旧是庄家琐事最后倒计时中! 588、命数 ,………… 藏身地点就在附近的一座废弃平房里。 是前往庄宅查看爆炸情况的警员无意间发现的。 收到消息,褚翘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前往。 擅自从商场逃跑的隋欣竟原来来了这里,在见到被炸得满目苍夷的庄氏宗祠之后,正揪着警察询问:“我小姑姑呢?!我小姑姑人在哪儿?!” ………… 一边是被绳索捆绑着躺在地上的阮舒,双眸紧闭,像是晕过去了,脸颊上的五指印赫然,明显挨过巴掌。 另外一边是装满古董文物的那些箱子。 而隋润菡握着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略微颤颤巍巍地立于旁侧,周边护着几位疑似打手的人。 庄荒年万万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套头堵嘴强行带走后,面对的会是如此情况。 他尚有些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隋润菡对他问出这样的话同样表现得特别难以理解,“救你啊!” “你救我干什么?”庄荒年怔忡,“我为什么需要你救?” “你和我大哥以前一起盗墓的事情不是被发现了?”隋润菡示意他腕上的手铐,“你不是要被警察带走了?” 旋即她自行喃喃:“对对,你的手铐要先解开!” “你们!”隋润菡转身看那几位打手,“我花钱雇你们来的!你们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给他拆手铐!” 其中两个打手当即上前来,抓住庄荒年的手,另有一个仔细看了两眼,说:“稍等,我去找块石头来砸。” 隋润菡则在碎碎念:“你不能被警察抓走!我雇了车子!一会儿你先离开这里躲起来!给我留点时间!我会说服隋欣那个死丫头的!” “她太傻了!为了一个显扬根本不值得!当初她和显扬结婚我其实都不认同的!显扬就是个窝囊废,帮不到我们隋家也就算了,反而来坑我们!” “他死了也好!我不会和你计较的!以后隋欣能再嫁个更好的男人!等隋欣脑筋转过弯来。想通想明白了,你就没事了!” “还有这些东西!”她紧接着指向那些箱子,“这些文物不能交给警察!你也快带走一并藏起来!等以后风头过去了再脱手换钱!”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边说着边有些洋洋得意地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们隋家来救你——” “救什么救!”憋着情绪的庄荒年忽而怒声,脸色铁青。“谁让你来救我的?!你从哪里知道我要被警察带走了?!” 隋润菡被他吼得愣住。 庄荒年其实已不需要她的回答! 目前的情况还不能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么?! 就是个局! 一个栽赃嫁祸他畏罪潜逃的局! 而隋润菡这个猪队友竟然! “你入了别人的套!”庄荒年禁不住再吼。 “入套?”隋润菡一个激灵,完全不明所以,“我入什么套了?” 庄荒年恨铁不成钢:“没入套那你倒是说说看现在到处爆炸弹的人是谁?!” “不是你吗……?”隋润菡错愕,“不是你为了制造混乱让人做的?”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庄荒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血压一定骤升! 暂时没有功夫和她多做解释,也暂时没有功夫向她了解她是怎么入套的,他抓紧时间补救:“走!你们全部都离开!不要聚集在这里!把这些古董带走!把人也放了!松绑!” 最后一句指的自然是地上的阮舒。 隋润菡当即反对:“全部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为什么要放过她?!现在就应该把她弄死!换一个我们好掌控的家主!” “她现在是孕妇!她肚子里怀着庄家的下一任家主!”庄荒年气急败坏——也不知道隋润菡之前除了打阮舒的耳光,还有没有做其他事?影响到胎儿就?烦了! 隋润菡则又是一愣:“她怀孕了?” 庄荒年丁点儿不想和她多说:“快给我走!你们通通都走!赶紧散开!” 活到这把岁数,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恨不得掐死了! 隋润菡呆呆怔怔的:“可是你怎么办?警察真的不会抓你?” “你不用管我!我有我的办法!”边说着,庄荒年问隋润菡要手机,打算联系他自己的手下过来善后。 安静的空间里,另外一把清冽的女音在这时插话:“是,二侄子是有办法。二侄子的办法,估计就是把隋家推出去得清楚,盗墓和贩卖文物,究竟是隋教授自己的干的,还是和我二侄子一起干的?” 隋润菡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显将她的话照单全收了。 “你不要再挑拨离间了!”庄荒年朝阮舒靠过来,约莫也是被眼下的恶劣情势所逼,头一回在她面前如此大幅度地波动情绪。 阮舒却是偏不遂他的愿,仰面迎视他:“二侄子,姑姑和族里其他人一样,都相信你是无辜的。是隋家故意拖你下水,以此威胁你。你受制于隋家几十年,白白让他们占我们庄家的便宜。” “现在大侄子媳妇疯了,隋家小舅子身体不行了,隋家的女婿被你干掉了,隋欣也背叛你了,你也是时候借机彻底砍掉隋家这条烂尾巴,别在让隋家拖累你了。” 隋润菡浑身一震。 “闭嘴!”庄荒年的那张老脸难得憋得又红又紫,他甚至冲她扬起了手,看架势是终于忍不住要动粗。 阮舒罔若未察,掌心覆到小腹处,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句出口:“没人拖累了,二侄子你就能专心致志享受天伦之乐。下一任庄家家主,还等着你亲自教导,培养成人。” 庄家继承人,永远是强有力的杀手锏。 庄荒年当即滞住。 隋润菡在这时暴动了,猛地推一下庄荒年:“你给我说清楚!你想过河拆桥弄死我们隋家?!” 猝不及防,庄荒年往后踉跄两三步,勉强稳住身形后,按下隋润菡的两只手:“她在挑拨离间!别再入她的套了!庄家族亲会保我,是有其他原因的!不是我推你们隋家出去,你应该向这些打手学习,一会儿见了警察,咬死自己是受庄荒年的指使,反将庄荒年一军。反正庄荒年会有我们庄家保他的,多一项罪名少一项罪名,都无所谓的。” “我作为被绑的受害人,看在显扬和隋欣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就不向警察告发你了。”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的脑袋骤然一痛再一沉,身体随之一倾。重新倒回地上。 正是庄荒年忍无可忍,最终还是抛开她孕妇的身份,打了她。 疼归疼,阮舒也没忘记故意把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装作起不来,趴在地上忿忿然:“二侄子,你是要跟着隋家的一起疯一起死是么?!” 庄荒年自己在出去那一手之后其实就后悔了,尤其此时此刻看着阮舒似乎很难受。他的神情极其纠结。 阮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说话——也是难为庄荒年了,其实恨不得她去死,却不得不顾虑她肚子里的那团肉。 终归,庄荒年的理智还是在的:“抱歉,姑姑,刚刚是荒年不对。荒年不求姑姑的原谅。只请姑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荒年也就不会再为难姑姑。” “姑姑如果哪里不舒服,烦请再忍忍,荒年尽快带姑姑出去,送姑姑去医院!” 隋润菡听言完全不淡定了:“你竟然还要护着这个贱蹄子?!” 他有所顾忌,她如今倒是被连番刺激得无所畏惧,一把揪住阮舒的头发:“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庄氏族亲里一抓一把可以捧上家主之位的女人!可命要是没了,要庄家的小继承人有什么用?!” 隋润菡可能都忘记她自己的手里还握着把匕首。无意间便抵在了阮舒的颊边。 阮舒表情痛苦地试图从隋润菡的手里拉回自己的头发,铺了霜似的凤眸冷意阵阵——要不是眼下必须装柔弱,她能叫隋润菡碰她半根汗毛?! “你松手!先把刀放下!”庄荒年眉头直皱,上前来帮阮舒。 奈何他的手铐未解,十分碍事,在争夺中,并没有占到上风。尤其隋润菡俨然泼妇架势。 窗户外面,警察的叫喊声通过喇叭传了进来:“庄荒年!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不要再犯傻了!迷途知返吧!放开人质,自己走出来!或许还能减免罪行!” 庄荒年听闻动静蓦地停下动作,表情十分不好看。 非常明显,局势确如先前所料,隋润菡中了套,他被认定为挟持人质畏罪潜逃了! 还有那些文物…… 难道这都是命数……?他注定要功亏一篑……? 目光闪动着。庄荒年倏尔望向隋润菡——不!不是的!还有挽救的机会!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好像真的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了…… 因为先前阮舒给她灌输过想法,隋润菡这会儿敏感了,第一时间注意到庄荒年的目光,嗓音尖锐地大骂:“庄荒年!你休想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们隋家!” 庄荒年朝她靠近一步。 隋润菡则往后退着避开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胡乱挥动:“我要告发你!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庄荒年倒是有耐性,尝试说服她:“现在不是我要把责任推给你。是你如果不担下这个责任,我就比较?烦。你今天跑来救我的目的,不就是不希望我出事?否则你们隋家该怎么办?” “只要我不出事,你肯定也不会有事。多少年了,我帮了你们隋家多少?还不足以你们信任我,和我继续维持目前互利互助的关系么?” 隋润菡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容易左右摇摆的人,脸上竟是显露出犹豫的神色。 见状,阮舒不禁颦眉。 其实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闻野非得把隋润菡也搅进这个局里? 现在怎么感觉反而提供给了庄荒年一个洗脱绑架人质畏罪潜逃的机会……? 心里生出些许担忧。假若隋润菡耳根子软,被庄荒年说服去一个人扛罪,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 思绪兜转着,她正琢磨着措辞要开口再给隋润菡泼盆冷水将挑拨进行到底。 却见明明已经在刚刚搬文物出去了的那个带头的打手,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隋润菡身后。 他的双手戴着手套,一只手桎梏住隋润菡,另外一只手抓住隋润菡的那只握有匕首的手。。 快速,利落,不拖泥带水地。 匕首直接刺入隋润菡的心脏。 隋润菡登时瞪大双眼。 阮舒同样瞪大双眼。 画面好像好像是无声的。 无声中,那名打手松开手。 无声中,隋润菡的身体无力地滑落。 无声中,隋润菡倒到地上,那瞪大的双眼里,瞳孔扩散开。 旋即,上一秒还冷血无情杀了人的那名打手,下一秒就换上惊吓恐慌的表情,迅速往外跑,边跑边大喊:“杀人啦!” 无声的画面就这样被打破。 阮舒注视着庄荒年尚处于错愕中的表情,恍然发现,几秒钟前她的那个疑问,答案就在眼前…… ………… 褚翘一干人在外面,正接受那行打手自觉带着一箱又一箱的文物从里头出来投降。 同时根据打手们告知的里面的情形,调配着人手,准备迅速包围进去抓人。 忽地便听到那句响亮的“杀人啦!”,伴随着最后一个打手冲出来的身影。 警员即刻迎上去询问状况。 那名打手尚处于惊怕中:“杀、杀、杀人了!两个绑架的人内讧,男人杀了那个女人!” “小姑姑?!”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隋欣,竟然拔腿就往里面冲。 太过突然,其他人一时之间都没能拦下她。 “你先回来!”褚翘大叫。 结果紧接着又是四道身影也往里冲。 不用猜,分别就是荣一、林璞、“梁道森”,还有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员”。 这一个两个的!全都不听警察的指挥!全都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艹! 褚翘咒骂着,却也只能带着警员火速地紧随其后。 ………… 刚跨入门槛,傅令元就听到隋欣呼天抢地的痛苦:“小姑姑!” 他加快步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地上的隋欣,而隋欣的跟前是已经毫无生气的隋润菡。 冰冷的视线上移,傅令元看向前方。 那道他找寻已久的身影,此时此刻正坐在一张椅子里。 色的衣裙沾满了灰尘。 盘起来的发髻亦散乱。 而她的头低垂着。 他湛?的眸子紧紧摄住她,“阮阮”两个字,卡在喉咙口。 倒是身边的“梁道森”先出声了:“庄二叔!”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嗷嗷,阮阮很快能看到穿制服的三哥啦! 庄家琐事了结继续最后倒计时~ 明后两天尽量调整回来正常的更新~ 零点还有一部分~~~ —— 感谢“琳琳197814”“zhenlijuan”的巧克力~ 感谢“小艾1020”的葡萄酒~ 589、制服(上) ,傅令元应声一抬眼皮子,视线这才稍加偏移,偏移向立于椅子后面的人——庄荒年整个人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大半的身体被阮舒遮挡住。 他的两只眼睛平视前方,像在望着大家,更像透过大家,望到更悠远的地方,似愣神,又似陷于沉湎。 此情此景,乍看之下,一切状似风平浪静。但这种一前一后的站位,分明就是将前面的阮舒作为挡箭牌,挟为人质。 事实上,庄荒年戴着手铐的双手确实持有半截折断的木棍作为武器,断面尖锐,就抵在阮舒脖子的大动脉附近。 傅令元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咔嚓响,手背青筋现。幽暗的瞳眸深处不动声色地凛起肃杀。 他快速往四周围扫视,试图找出是否存在偷袭庄荒年的角度。 很可惜,庄荒年明显特意挑选过位置,靠近角落处,三面全是墙,连窗户都隔他有一段距离。这使他自己身处绝路。同时又不给外人夹击他的可趁之机。 暂时没有突破口,傅令元不禁将牙邦咬得生紧。 “姐!” “大小姐!” 林璞和荣一紧接着赶到。 荣一冲动地就想奔上前。 林璞看到折断的木棍,急忙伸手拦下荣一。 顷刻,褚翘带着一众警员亦井然有序地入内,形成包围的趋势。 两方对峙,人数悬殊。 全场安静,唯余隋欣歇斯底里的哭声。 隋润菡赫然在地,两名警员即刻上前去确认她的生死。很快转过脸来,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褚翘还是叮嘱:“救护车,送医院。” 另外两名女警员试图把沉浸在悲恸之中的隋欣拉开,准备带她出去。 隋欣不愿意离开,挣扎着就往庄荒年的方向冲,声嘶力竭:“庄荒年!你还我小姑姑的命!你还我显扬的命!” 两名女警一个拦腰、一个抱肩,合力阻止她。 庄荒年在这时终于凝回目光的焦聚。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喃声:“你们都来了……” 极其心平气和,仿若向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非常不符合当下场景。 褚翘眉目沉肃着:“庄荒年,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伤及更多的无辜。快放开人质!束手就擒!” 她这一语出后,荣一最先沉不住气:“快把我家大小姐放了!你敢伤她一下试试!丧心病狂!她是个孕妇!” 林璞眼里氤氲着冷冽的陡峭,紧接着喊话:“庄二爷!一直以来你自诩一切以庄家的利益为准!人前都对我姐恭恭敬敬。她再怎么耍小女孩的脾气你都能包容,原来全是虚情假意!” “你伤害家主!伤害庄家的小继承人!你不配为你们庄家人!今天别说我不会放过你!庄家所有的族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再接着出声的,便是“梁道森”了。他的神情最为哀痛:“庄二叔,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明明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很好的。她怀孕,最高兴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连续三个人,各自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语气,内容上则无一不提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令元的拳头攥得愈发实。心脏也是缩着的。 他觉得他也应该喊个话。 可他不知该喊什么。 何况,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又能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喊话……? 最终他未语,菲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坚冷的直线。 他深幽的眸光始终不离她,蕴满心疼和歉疚——再一次,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明明近在咫尺,就在他面前受人胁迫,他却任何事也无法为她做,甚至一句“阮阮”都无法当众唤出口。 他恨透这种不得不妥协的无能为力之感! 那边被拦着的隋欣突然转身朝褚翘跑过去,抓起她的手臂:“褚警官,庄荒年确实违法盗墓!而且走私、倒卖文物!我可以作证!我爸的日记本更可以作证!” 她泪水潸然:“求求你们快点把庄荒年逮捕!他害死了很多人!我的小姑姑没了!我的丈夫没了!我爸没了!我妈没了!全都是因为他!全都是他干的!是他!” 无疑,隋润菡的死成为压垮隋欣的最后一根稻草,全然撬开了她的嘴,她一改先前的半遮半掩,迫不及待地要向警方一股脑吐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从隋润菡死掉的那一刻,庄荒年便预料,隋欣的口子必然会因此破开。 没想到的只是,原来连隋欣都被叫来当场见证隋润菡的尸体。 亲眼见证……庄荒年淡淡苦笑。 褚翘听言十分意外:除了隋润菡、唐显扬和隋父,查案过程中从未被考虑在内的隋母竟也牵涉其中……? 虽不合时宜,但她免不了生出兴奋——这下子可真是热闹了~无数的料可以挖!好几个案子告破在即! 隋欣在话落之后蓦然哽了一下,似是哭得岔气,身形晃晃悠悠,有要昏倒的迹象。 褚翘急忙忙扶稳她。 两名女警马上过来接走隋欣,先行送她出去休息。 庄荒年却唤了她:“小欣……” 倚靠在女警肩膀上的隋欣应声滞住身形。 庄荒年盯着她的背影:“小欣,我一生无子。是真的,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 “不要再说了!没有用的!这次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放过你!”隋欣骤然转过身去面对他,也不知哪根弦被触动,激动得又是一阵歇斯底里,“每回你说‘女儿’两个字,都让我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庄荒年似被她的真情吐露震住,神情略微呆愣。凝注着隋欣,眼波闪动,噎住一般,说不出来话。 少顷,他才又出声:“好……我明白了……” 宛如呓语,口吻十分落寞。 隋欣啜泣着,在方才的对话里似终于用掉最后一丝气力,真的晕过去。 庄荒年定定地。目送隋欣被警察带离现场。 褚翘悄然琢磨着两人之间这段简短但又极富内涵的对话,转了转眼珠子——有意思…… 凝回神,她挥手将后面一排持枪的警员示意到前方来,使得场面上的震慑力更强。 “庄荒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武器,放开人质!” 庄荒年反将手中的木棍往阮舒的动脉处再靠近,不疾不徐:“该放下武器的是你们。” 荣一见状紧张得不行:“褚警官!你不能不顾我们大小姐的安危!” 她怎么可能会不顾阮舒的安危……? 褚翘无奈。 处置劫持人质的过程中,一定要有耐性对犯人展开谈判…… 在心里??告诫完自己,褚翘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稳下心绪后,便挥手让警员们放下枪。 待警方人员全部后退,庄荒年才又开口,却是提出条件:“我要见我们族里的大叔公,还有——” 他煞有介事地顿了一顿,视线于面前的人群里搜寻,明显在找谁,然后沉沉吐字:“闻野。” 一语出,林璞即刻不动声色地朝“梁道森”瞟去目光。 “梁道森”几不可察地微眯一下眸子。 傅令元抬手压了压帽檐,帽檐下,湛?的眸子转向“梁道森”,愈发显得幽深,幽深处尽数冷意。 “大叔公”指的是驼背老人,众所周知。 但“闻野”这个名字……褚翘蹙了眉:“闻野是什么人?你们庄家的哪位旁系族亲?” 庄荒年哂意阵阵,视线依旧逡巡不止,未直接答话,而别具意味:“如果我姑姑的分量足够重,得以令他现身,那么褚警官大可以自己当面问问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当然,如果他实在没空,那我只能代嘴。”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赤果果的一句威胁。 阮舒的性命和闻野的身份,双重威胁。 与其说庄荒年是给警察提条件,不如说庄荒年是在向闻野喊话。 褚翘挑眉,虽困惑重重,但兴奋之感愈盛,因为直觉告诉她,又涉及庄家的秘辛。 也不耽搁,她马上吩咐警员同事下去办。 回过头来,褚翘却进一步生出疑虑—— 那个叫“闻野”的,是除傅令元、林璞、梁道森、“s”这四个之外,又一个和小阮子关系匪浅的男人……? 嗯……?可真是奇了怪了,她和小阮子接触这么久,小阮子的身边不太可能还存在一个她丁点儿风声都不曾察觉的人才对。 不对劲…… 着实不对劲…… 褚翘摸了摸下巴,心念电转。 如果,所谓的“闻野”,其实她是在小阮子身边见过的。只是和庄荒年在对身份的认知上不是同一个人,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 擅长变装的“s”! 灵光一经闪现,褚翘内心骤然涌动,目光禁不住朝梁道森的方向投射而去。 梁道森!梁道森!现在的这个梁道森究竟是真正的梁道森还是“s”……? 褚翘很快有答案——是“s”!一定是“s”! 今次这场爆炸! 先前一心只顾着现场救援,如今静下思绪,很容易叫人联想几个月前的会展中心。毕竟类似的恐怖分子作乱,实属少见。 所以!没错的!肯定没错的!就是“s”! 爆炸恐怕和庄荒年无关!操纵之人应该是“s”! 庄荒年要找的那个“闻野”,一定就是“s”的再一个变装! 由此,新的问题出来:庄荒年和“s”之间的关系是……? 脑子里蹦出两条线:会展中心,“s”所炸的目标非常明确,为当时的庄家家主庄满仓;今天,爆炸的场所是庄氏宗祠和庄宅! 两条线重合! 褚翘心神一震,加上很早之前断断续续的怀疑,完全无疑的,国际通缉犯“s”和庄家的渊源颇深。 目光凝定“梁道森”的身影。她简直想现在就冲到他的面前,用手铐将他逮捕! 但—— 褚翘捺下性子,稳住心绪,趁着这会儿双方僵持等人的空隙,退避至旁侧,往局里拨了通电话。 或许今天,也是个抓获“s”的大好时机…… ………… 耳朵里,吕品在征询他的意见:“boss,是否需要另外采取措施?阮小姐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她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激怒庄荒年对她施暴、危及她的生命,以给警察当场击毙他的理由,导致计划出现偏差,反倒给庄荒年留了反击的空隙。” “现在boss你的名字被当众提及,万一boss你不出现,庄荒年狗急了跳墙,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我们后续可能不好处理。而且。警察多半会去细查的。” “梁道森”没有说话,眸底凝着阴鸷,紧紧盯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 林璞在这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侧,低着音量咬牙:“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又把她推到刀口下?!” “梁道森”轻飘飘侧眸瞍他一下,复转回庄荒年时,表情沉痛地又出声:“庄二叔,你能不能先放了她?你的心太狠了,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庄荒年听言看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做回应。 “梁道森”表现得颇为着急:“庄二叔,要不这样好不好?让医生进来瞧一瞧她的情况?否则真的很让人担心她的身体。庄二叔!” 荣一当即附和:“让医生进来看一看大小姐的情况!” 尔后他尝试着继续叫唤阮舒:“大小姐?大小姐……?你听得到吗?你应我们一声好不好?你究竟怎么了?大小姐?” 庄荒年依旧不做回应。 忽然听闻有人唤:“二侄子……” 细若蚊吟,轻微得只有距离最近的他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分辨清楚。 庄荒年循着声源低垂眼帘。 自方才被他强行拉到这椅子上之后,阮舒就不再有动静,现在如此前一般依旧低着头颅,貌似晕过去了。 庄荒年以为自己幻听。 下一秒证实,的确是她在微弱地说话。 “庄荒年……”她改了口,对他指名道姓,“你不要庄家的小继承人了么?我告诉你,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全然没了她平日对他的盛气凌人。 盯着她乌?的发顶,庄荒年的神情微现踌躇。 耳边回荡着无数把声音,皆在拷问他身为庄家人的良心和灵魂——她肚子里装的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继承人,是庄家主脉几十年来难得的香火…… 而这无数把声音里,又夹杂着不久之前隋润菡的一句提醒:“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庄氏族亲里一抓一把可以捧上家主之位的女人!可命要是没了,要庄家的小继承人有什么用?!” 是啊,如果命都丢了。庄家的小继承人之于他而言的意义又在哪里……? 无路可退了…… 不能放她。 不管她是在骗人,还是真的难受,冒着她会流产的风险,他也不能放她。 至少当下不能放! 握紧手中的半截木棍,庄荒年抬头,面对众人,只重复一句话:“我要见大叔公和闻野。” “翘姐!人来了!”底下的警员匆匆跑进来通报。 大家的精神皆为之一振。 外围的警察让开道。 驼背老人一只手驻着拐杖,另外一只手由一名警察搀着。步履蹒跚而入。 褚翘往驼背老人后边张望,不无意外,未再看到其他人。 谨慎起见,她还是询问警员同事:“那个叫‘闻野’的呢?怎么没来?” “没找到人啊翘姐。”警员告知,“刚刚问了一圈庄氏族亲,都说没有这号人,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和庄家交好的外姓家族,同样没有姓‘闻’的。还有。让人口局的同事搜索过了,整个江城也没有这个名字、没有人姓‘闻’。” 褚翘双手抱臂,转动着眼珠子,瞄向“梁道森”的位置——闻野,“s”,呵呵…… “翘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联系电视台和广播,紧急找人?”警员提议。 “不用。”褚翘摆摆手。“先等等一会儿的情况,再做决定。” 那边驼背老人行至前方,面对眼前的一切,表情震惊:“荒年,你……” “大叔公,你来了。”庄荒年拖着长音,显得若有深意。 ………… 傅令元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半隐住自己的身体在两名警察的后面。压低的帽檐下,湛?的眸子眯起,盯两秒驼背老人,完全没兴趣几个冒牌货的戏码。 兀自将视线集中回阮舒身、上,他的眉目沉洌起来,仔细盯着抵在她脖颈处的尖锐木棍。 旋即,他打量握着木棍的那只庄荒年的手。 紧接着,他掀眼皮瞥一眼庄荒年。 最后,傅令元的目光挪向那扇原本考察过被他放弃的、虽然相距阮舒不近但也是目前看来唯一偏离庄荒年的视野而不容易引起庄荒年注意的可尝试的突破口。 尤其此时,庄荒年正忙着和驼背老人讲话。 丁点犹豫也没有,心中有了决定,傅令元便马上从后方退出人群,往外走。 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干等着和大家一起被庄荒年牵着鼻子走!必须主动出击! 察觉傅令元离开的身影,林璞面露凝色,稍一顿,亦悄悄退出人群,跟了出去。 ………… “你这是在干什么!”驼背老人抓着拐杖用力一戳地面,特别生气。 庄荒年倒是基本维持着一惯的礼貌:“不用再装蒜了,全是你们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现在你们满意了?我亲自坐实了你们栽赃给我的挟持人质的罪名。” 驼背老人明显怔忡:“你在说什么?” “梁道森”亦皱眉搭腔:“是的,庄二叔,你的意思大家都听不明白。为什么说大叔公栽赃嫁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么……”庄荒年笑了笑,“大叔公,阿森,你们或许不清楚。不过可以让闻先生和他干爹出来,给你们解释解释。” 闻先生和他干爹……?褚翘存了心思。怎么又出来一个干爹?而且,看这架势,庄家的这位驼背长者也是个知道内情的主儿……? 庄荒年的视线又在人群里逡巡一圈,再兜回到驼背老人:“大叔公,警察找不到,但你应该有办法让闻野现身吧?” 驼背老人皱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荒年,你真是糊涂至极。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仅仅因为你觉得自己被诬陷倒卖文物吗?你再继续错下去,族亲们想帮你都没有办法了。” 庄荒年笑意不改,反问:“大叔公,如今的情况,你确定族里还会想要帮我吗?” 马上他想到什么,摇摇头,又纠正,重新道:“大叔公,如今的情况,庄家恐怕都要自身难保,怎么还可能帮我?” “或者说,大叔公你还没看到被搬出去的那几个大箱子?”提醒完,庄荒年语气骤然重起来,“炸了宗祠,炸了庄宅,交出文物,全都在毁庄家啊!” “而大叔公你,识人不清!与其合作!任他们胡作非为!才导致如今庄家岌岌可危的局面!” “荒年,你……”驼背老人的大惊失色,仿若因庄荒年话里的内容所吓。 庄荒年喟叹:“所以啊,我何德何能劳他特意针对?他真正在报复的是庄家。我之于他而言最后的利用价值,可能就是……” 他顿住,示意坐在她面前的阮舒。 尔后他展开一抹嘲弄的神色,视线则再一次于人群里逡巡,像是笃定了某人必然在其中一般,继续把话讲完:“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他找来的这个女家主,甚至要借我的手,把她肚子里怀的庄家的香火掐灭。” “梁道森”的眼里谙出轻蔑的嘲讽。 猝不及防地,手腕被人紧紧扣住。 偏头。 对视上的是荣一充满愤怒的双眸。 “梁道森”皱眉。 不用猜,这个大块头就像刚刚的庄爻一样,在责怪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另外一层意思:要他为那个女人出面,满足庄荒年的要求,亮出他闻野的身份。 呵呵。 他都还没追究那个女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坏了他的计划,这个大块头倒有脸来要他帮那个女人……? 当他傻x吗? “梁道森”瞥出冷冷的警告,不耐烦地从他手里挣开自己的腕。 然,上一秒刚甩掉,下一秒手臂又被抓住。 依旧是荣一。抓得牢牢的,不松开。和方才的区别在于,眼里不再是愤怒,换成了浓浓的哀求。 哀求地看着他。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不要质疑为什么警察不开枪,当人质被匪徒挟制,警察首先要做的是展开应急谈判、稳定劫持人的情绪、避免其受到刺激而采取过激的行动。就算有理由开枪,开枪之后的司法审查也是非常麻烦的~毛利小五郎早年被革职,就是为了救妃英理擅自开枪啊哈哈 —— 感谢“spidertiantian”的巧克力~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两杯葡萄酒和三朵玫瑰~ 感谢“撒欢儿兔”“荼糜花开”的葡萄酒~ 590、制服(下)(修) ,“梁道森”回敬以鄙夷的神色。 就算只是个保镖,也好歹堂堂男儿身,却为了一个女人,摆出这种苦相?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眼下的场面不合适,荣一极有可能不仅仅用眼神哀求,还会跪到地上磕头。 是不是他们这种人,伺候主子久了,都会无一幸免地渐渐失去了自我……?习惯成自然地被灌输了根深蒂固的奴性……? 零碎的残破的灰暗的记忆闪现。 “梁道森”的神色更进一步地从鄙夷加深为厌恶。 他厌恶地又一次挣开荣一的手,将自己的注意力拢回前方。 前方,庄荒年正问驼背老人:“他不在意这个女家主肚子里的孩子,可能还希望孩子流掉,可大叔公你呢?整个庄家的族亲呢?也不在意?” “是!我们当然在意!”驼背老人并不否认。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631386.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591、在这里 ,两枚炸弹的投放点全在屋内角落的废弃家具里! 相较于庄家宗祠那边,威力不算特别大。 但也是炸得木块横飞。 毫无防备,屋里大半的警察都受了伤,还有好几个因为距离爆炸点比较近,手臂和后背血肉模糊。 褚翘言简意赅地快速下达指令:“救人!撤退!” 那边“梁道森”明显预知炸弹的引爆点而提前有所准备,全部都避开了,此时身影迅速穿行,动作极其快,目标直指阮舒和庄荒年的方向。 林璞咬牙切齿地盯着他,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没稳,第三次的“bo~”再度引爆——一面墙被炸出了一个窟窿。 ………… 地动山摇。这是阮舒从椅子里跌落倒下之后,身体贴着地面晕乎乎的感觉。 她剧烈加速的心跳平复不下来,不是因为现在的炸弹,而是刚刚,即便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被身体的不适所牵扯,她也听到了子弹打中墙体的动静。 然后,庄荒年的惨叫并且松开她的同时,有液体飞溅到她的后颈、耳朵和侧颊。 糊糊的,带着血腥味儿。 她知道是庄荒年的血。 她在自己由于恶心感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时,非常担心影响傅令元的发挥。 幸好,最后还是打中了…… 嗯,能百发百中为她在游乐场赢得大熊的傅令元的枪法,果然非常棒…… 可他现在人在哪儿……? 忽地。又是距离一响。 这回的动静距离她比方才两响都要近,并且炸弹貌似是从外面引爆的,炸响的同时,有无数或大或小的碎块飞溅,砸到身、上。 阮舒庆幸自己是脸朝下趴着的,头没有朝向被炸的那一面墙,且冬天的衣服比较厚实,否则难保不会被砸得更厉害。 但该疼的地方没少疼。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受了伤。 她掙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奈何无力。 庄荒年就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痛苦哀吟。 阮舒费劲地偏头,看到好几个警察倒地,全都身着制服,但掠过的每一张面孔都不是傅令元。 另有几位警察稳步朝她而来救援。 不过最前面的一人不是警察,而是“梁道森”。 刚辨认出人,“梁道森”已到达她跟前,蹲下身体。 “算你命大。”他嗤声,帮她解绳索。 四个字潜台词俨然为:“既然你命大没有被炸死,那我就大发慈悲顺便救你离开”。 阮舒发誓,如果不是现在她没有力气,她一定狠狠抽他两个打耳光——她之前的揣测没有错,闻野确实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最厌恶的就是他的这副嘴脸,明明这里的炸弹就是他引爆的,是他将她推到危险的风口浪尖,却总要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表现出对她施舍了恩义! “梁道森”扶她起来,一手绕到她的后背,一手绕到她的膝窝要抱起她。 阮舒的脚却倏尔被人抓住。 不用猜也知道是庄荒年。 庄荒年距离那堵被炸的墙更近,其余细碎的伤口看不清楚,但一条腿被石块压得分明鲜血淋漓,整个人看起来苟延残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 “梁道森”往后瞥他一眼,依旧强行抱起阮舒。 庄荒年却死抓住阮舒的脚不放。大半个身体因此被从地上一并拽起。 庄荒年是不顾他自己的伤口,利用手铐箍在她的脚踝上的。 他和“梁道森”等于两边使劲都在拉扯,阮舒痛得不行。 “梁道森”脸上生出明显的不耐,抬脚就想踹他。 警察率先赶到,合力将庄荒年拉开。 庄荒年陷入癫狂状态似的,竟凭一人之力将要抓他的两名警察甩开。 张嘴他便仰天大喊:“闻野!阮春华!你们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们无义!” 下一句话他就朝向褚翘的方向:“闻野就是阮双燕的儿子!阮双燕的傻子丈夫诈死!当年就是阮春华把四岁的闻野从庄家带走的!他——” 庄荒年的话戛然而止。 他嘴巴还张着,双目圆睁。 褚翘愣了一愣,第一时间从那堵被炸的墙的窟窿口,看到一道人影尚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 妈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褚翘迅速拔出枪瞄准对方扣下扳机。 “砰——” “砰——砰——” 前一枪是褚翘开的。 后面两枪是窟窿口外面的那名狙击手开的。 褚翘及时躲避开。 狙击手的一枪打空在了地上,另外一枪却打中了原先站在褚翘周围的一名警员。 “你怎么样?”褚翘蹲身询问。 警员被打中的是肩膀。 “带出去!救护车!送医院!”褚翘指挥几个警员。 再偏过头去看时,窟窿口的狙击手已经不见了。 “外围搜捕!”褚翘下达指令。 那边庄荒年身边的两名警员确认了庄荒年的死亡。 “王八羔子!” 褚翘忍不住再爆粗。 视线扫到“梁道森”抱着阮舒要从那面墙上被炸出的大窟窿出去。 眸子一眯,褚翘火速朝他跑去。 没两步,身后传出第四次“bo”。 褚翘猛地飞出扑倒在地,扭回头去一瞧,发现第四颗炸弹就在她现在所站位置旁边的一个沙发底下地引爆。 又是好几名警察受伤! 褚翘只觉自己后肩胛一处疼得厉害,却根本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口,再次大喊:“撤退!撤退!” 旋即拿起对讲机,让原本守在平房外面的同事留意“梁道森”的踪影。 此时“梁道森”的身影已出了大窟窿。 而视线范围里,还有林璞的身影歪歪扭扭地紧随其后追出去。 马上第五次“bo~”传出。 褚翘从地上爬起来,愤恨一咬牙,只能暂且先从距离比较近的门离开,打算到外面去之后再绕过去追捕——她向上级申请逮抓“s”的支援差不多该到了! ………… 庄荒年倒在地上,后脑勺的一个血洞汩汩地冒血。 “梁道森”居高临下地俯瞰,嗤之以鼻:“不自量力。” 嫌脏。 他蹭了蹭沾在鞋底的那点血,然后跨过庄荒年的尸体,带着阮舒,弯腰钻过炸弹炸出的那个大窟窿。 走出几步准备拐弯之际,耳朵里,吕品骤然急促地大喊:“boss小心!” “梁道森”已第一时间反应。 然,因为抱着阮舒,他本就不是特别方便,还是迟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对方给他的猝不及防—— 身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左右开弓。一只手用从吕品那里夺过的枪对准手臂已经中了一枪的稍加变装后的吕品,另外一只手握着他自己的枪,对准“梁道森”。 “梁先生深藏不露。” 端正的警帽帽檐下,傅令元的面容沉笃线条坚毅,眸光凛凛寒意森森。 “梁道森”定在原地,极轻地眯了一下眼睛:“傅先生,你是..阅读,。 592、孕妇!流产!(修) ,侧翻身,她趴在床边就是一阵剧烈地恶心干呕。 傅令元按住她的肩,以防她从救护床上掉下来,扭头唤医护。 医护连忙查看她煞白的脸色,询问她的具体感觉。 根本讲不出话。阮舒冒着虚汗摇头。 五脏六腑仿若全被搅动。 且,小腹处坠痛。 她佝偻腰背,蜷缩身体,捂住肚子。 这动作一出来,傅令元表情失色,下意识便求助医护:“她肚子不舒服!” 医护自然瞧见了,让傅令元稍安勿躁,然后去找其他人商量安排送阮舒去医院。 可傅令元哪里安得下来?愈发焦躁不堪。 林璞倒是终于及时找了车来。 傅令元等不了那边医护人员做决定,自顾自将阮舒抱起:“阮阮你再忍忍!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阮舒窝在他的怀里,双眸紧闭,齿关咬得紧紧的,似有若无地点头。 傅令元直奔林璞和车子而去。 但听有人高声叫喊:“大小姐!” 伴随着一魁梧壮硕的身影冲过来。 ………… 荣一原本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庄荒年手腕中弹那会儿,他的反应指比预先有所准备的林璞慢了半拍而已,也打算跑上前去救阮舒。 然而屋里突然有炸弹引爆。 引爆的位置距离他不远,他受伤扑倒在地之后,恰好又有一个衣柜倒下来,压在他的身、上,他晕了过去。 直到警察将他救出来,在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为他处理伤口时。他痛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冲回平房里去找阮舒,然而硬生生被在场的警察拦住。 他问警察阮舒的下落,却没有人知道,差点就要当场打人。 在这档口,他看到了林璞。 下一瞬,自然而然顺势看到林璞所迎上前的穿着警察制服的傅令元,而傅令元怀里所抱之人,分明就是他迫切找寻的阮舒! “大小姐!” 眨眼的功夫荣一便跑至阮舒跟前。 这回他不仅仅是红眼眶而已。而真的哭了。 是危难之后发现阮舒安然的喜极而泣。 更是他自己护主不力的愧疚。 “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 边哭,他边把耳光往自己脸上甩得啪啪响。 瞥一眼他脑袋上包扎的纱布渗出的血,傅令元皱眉,绕开他:“别挡道。” 荣一急忙追在旁侧,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又懊恼地想打自己!——这种时候当然送大小姐去医院要紧! “大小姐她哪儿受伤了?”荣一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的脚踝被手铐勒出的血痕,粗泪又流,抬手臂用袖子糙糙地一抹,接着问,“肚子里的小少爷没事吧?” “不知道。”傅令元的嗓音完全是绷着的,仿若弦,再多承受一些什么,就能立马断掉似的。 林璞已帮忙打开车门。 傅令元弯腰将阮舒放到椅座上。 他正要也坐进去,褚翘的声音忽然传来:“傅三!” 滞住身形,傅令元转回头。 褚翘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沾了不少不知是她还是别人的血。 傅令元抢在她开口前率先道:“如果要做笔录麻烦请之后再说,我现在要带她去医院。” 话落,未等褚翘的回应,傅令元兀自上车。 褚翘只来得及在他关门之前瞥见阮舒五官紧皱的脸。 临末了傅令元倒是补充了一句:“平房里还有没有来得及引爆的炸弹。‘s’已经跑了,如果你的上级给予你足够大的权力的话,你可以全城封锁展开搜捕。” 这话,褚翘一听就明白他刚刚多半和“s”交过手,却暂时没得细问。 荣一和林璞向她打了个招呼。便也匆匆跟上车,启动车子,扬长离开。 褚翘站在原地直蹙眉心——虽然可以理解小阮子的身体要紧,但傅令元的态度…… 她真是对他太纵容了! 情绪一个激动,肩胛骨处的伤口骤然传出疼痛。 褚翘“嘶”声。 没给她多感觉疼的时间,有警员同事跑来找她。 褚翘当即回去现场。 确实如傅令元所言,平房里还有未及引爆的炸弹,排爆员共拆除了七颗。 而这七颗的威力,比先前引爆的那四五颗的两倍,足以将平房里外的人统统炸个精光。 想想不免后怕,“s”这分明是要让这里所有的警察去陪庄荒年一起见阎罗! 褚翘另外在琢磨的是,平房这里的伤亡情况是最严重的。 庄氏宗祠的炸弹,一开始主要炸的是祭堂,整个祭堂如今稀巴烂,后续再引爆其他位置的炸弹时,人员都撤退得差不多了。 还有庄宅,爆炸先发生的地点是后花园,庄家的仆人察觉后纷纷逃离,之后其他地方的炸弹才陆续引爆。 这是否代表,“s”多少还是存了点人性的,并没有原先所以为的完全泯灭……? 念头刚现,正好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的一名受伤的警员从旁经过。 看着警员被炸断的半条手臂,褚翘心痛不已,恨得牙痒痒。 就算尚存了点人性又怎样?这种危害社会的恐怖分子! 庄荒年临死前所含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只以为“s”连番针对庄家,多半是仇敌,却原来不仅是庄家的仇敌,更是阮双燕的那个四岁之后便失踪的儿子。 “s”,“梁道森”,闻野,阮双燕的儿子,四种身份,全是同一个人。 基本可以认定“s”回国后制造的多起事件。缘由全来自当年阮双燕的死。 一个心中装满个人仇恨的孩子,在多年的成长过程中得不到排解,使得仇恨越积越深,最终成长为一名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 而那个阮春华,作为带走孩子、培育孩子的人,在其中又在起着一种怎样的作用……? 褚翘凝眉,恍然明白为什么之前阮舒要她帮忙调取阮双燕的傻子丈夫的资料。 装傻?炸死? 啧啧,令人兴奋的惊天大案! 阮双燕的尸骸案可以重新翻出来了。和几件案子整合在一起调查。还有小阮子,揣了多少警方所不了解的内幕……? 敛回思绪,褚翘被警员同事叫来,是另外有事——那几个装有违法文物的箱子,也全部都被炸了。 这个全然出乎意料。 因为当时所有的箱子都已经搬出来了,只不过还没有查看赃物,更没来得及运走。 后来发生爆炸,场面颇为混乱,警力悉数集中在了现场救援,无暇顾及其他,才这么疏忽了,直到现在才…… 褚翘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庄荒年才说了两句话就死了!“s”跑了!炸弹该炸的也都炸了!现在赃物又没了! 看看围在外面那一圈的想要报道今次爆炸案的媒体记者,褚翘更加烦躁,肩胛骨都跟着隐隐作痛。 另有一名警员前来汇报目前统计的伤亡人数,特别提及道:“翘姐,庄家的那位大叔公,好像也被炸死了。” 褚翘一愣,正想问那位大叔公当时不是被带到外面去打电话联系人吗。 话未出口,肩胛骨的痛感蓦地剧烈,她眼前随之一黑,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头痛欲裂,恶心想吐,小腹坠痛。 这边是阮舒现在的大部分知觉。 脑袋昏昏沉沉的,混沌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但她所枕靠的怀抱特别宽厚舒适,鼻息间所能嗅到的清冽气息亦熟悉好闻。 有糙茧满满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时不时轻抚着帮她擦汗。 还是令她眷恋的熟悉感…… 阮舒禁不住往手掌靠得更近些。 小腹的坠痛越来越厉害。 不瞬,她察觉自己身下涌出湿、濡,有点一发不可收。 而极致的头痛她终是难以承受,头一歪,失去意识。 ………… 傅令元自打上了车,始终抱着阮舒靠在她的怀里,一眼不眨地注意她的状况。 所以她晕过去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唤了她几声没得到回应,马上要求负责开车的林璞再加速。 幸而距离最近的医院只差一个路口,不到两分抵达。 车未完全停稳傅令元就先下去了,弯身将阮舒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看到浅色的椅座上赫然沾染大片刺目的红色。 愣怔一瞬,他反应着什么,整颗心仿若猛然跌了一跤往下落,慌乱汹涌漫上来。 他的手颤抖,神经绷起,二话不说抱着阮舒自顾自往医院里飞奔,如同迅疾的闪电一般。 林璞和荣一见状跟着紧张,火速跟在后面。 爆炸现场的伤患也是往这家医院送。傅令元直奔急诊室,也不管人家医生是否在忙,极其粗暴地便拽过来一个:“孕妇!流产!” 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所幸脱口蹦出的是两个关键词。 医生一听就明白了,赶忙腾出一张病床给他们。 傅令元放下阮舒后。就被护士推了出去。 帘子被拉上。 他站在帘子外,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医生为她做检查,看不到她在里面的状况。 他的两只手臂竟尚在不自觉地隐隐颤抖。 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方才那一幕的大片的红。 第三个了…… 第三个孩子了…… 是不是,又要保不住…… 傅令元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影颇为萧索清寒。 “姐怎样了?!” “大小姐和小少爷怎样了?!” 林璞和荣一赶到。 听到荣一的话里多问了个“小少爷”,林璞不禁皱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携有疑虑。 医生在这时从帘子里面走了出来:“你们刚刚谁说她流产了?” 傅令元上前一步:“她是孕妇,她流血了。” 林璞听言愣了一愣。 荣一则在“流血”二字入耳时,情绪一个激动,抓住医生的手臂:“你一定要救回我家大小姐和小少爷!” 医生看着面前这两个大男人,眼神透露出古怪:“她流的是经血。不是怀孕流产。” 傅令元怔忡。 荣一则在刹那间僵如石头之后追问医生:“怎么可能有经血?我们大小姐是孕妇啊!她——” 医生做了个打断的手势:“我不清楚你们是存在什么误会,但我确认这位病患流的确实是经血。就是量大的有些不正常。具体情况一会儿验血、拍片,做完更进一步的检查后我再和你们细说。” 护士正好在叫医生。 医生转身又钻进帘子里。 “怎么会……是还去做过血检么……”荣一愣在当场。 林璞险些以为是他搞错了什么,听完医生的话,狐疑询问荣一:“姐没有告诉你吗?她没有怀孕。全是为了应付庄荒年。” 荣一的样子看起来依旧无法相信:“可大小姐的早孕反应明明那么强烈……” 林璞有些无奈:“姐被迫吃了药。” “什么意思?”傅令元似此时方才回神,“吃什么药?” ………… 褚翘醒来,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脸颊贴着枕头。 而她头歪向的那一边的视野范围内,马以坐在床边,正在削苹果。 嗯……?专家……? 做梦么?幻觉……? 褚翘有点懵。 他头颅低垂,模样十分认真。她的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大半张脸,鼻梁高挺,背脊笔直,气质温和淡然。 她的视线往下滑。 他一手握着水果刀,一手拿着颗苹果。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纹理偏淡,手指微微屈起的线条感和她初见时一般惊艳。 苹果皮在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中转出细长的不间断的圈。 完全不像削苹果,倒像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当然,他这个人在她的眼中就已经是艺术品了。 褚翘简直为之着迷。一瞬不眨地欣赏,同时也怕一眨完眼,梦境破灭,他就消失不见。 顷刻,马以倏尔抬眼。镜片后,他的瞳孔一如既往是深邃的黑,带着他一贯的清清淡淡,将她的沉醉尽收。 褚翘眨眨眼。 咦。专家还在…… “……” 褚翘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慢慢地,把脸转到另外一个方向,背向他。 而马以竟然也不说话。 室内就这么安静下来。 褚翘侧耳凝听,倒是留意到轻微的窸窸窣窣,不晓得马以是在干嘛。 半晌,还是她突然记起马以此前为了护住她被倒塌的墙压到,猛地她便要从床上起来。 结果才准备抬个手而已,后背的疼痛便迫使她不得不趴回去。 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约莫肩胛骨的位置应该是麻药消退了,特别痛。刚刚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专家身、上了…… “褚警官别再好动了。” 马以的声音响在她的上方。 同时她发现,他用手指压了压她试图仰起的脑袋。 褚翘的脸颊贴回枕面,侧过脸。 马以正重新坐进椅子里。 “你还好吗?”褚翘语气颇为着急,仔细打量他,倒是发现他的外套里是病号服。 “我无大碍。伤口看起来吓人而已。”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伤得比我严重。” 褚翘的重点全落在前一句,长长吁一口气,旋即稍肃色:“马医生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很危险。” “你更危险。” “我是警察,在现场救援本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护着你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马以淡淡。 褚翘:“……” 唉呀妈呀。 他…… 这…… 专家这算又在向她告白吗……? 褚翘的女警范儿顿时丢掉,心脏又开始小鹿乱撞似的咚咚咚加速跳,怔怔地看着他。 平生第一次,有个男人说要护着她。 毕竟一直以来。因为职业的性质,她都是护着别人的那一方。 且,从武力值来讲,她甚至比很多男人还要强悍。 傅令元不就始终不曾将她看作女人过……? 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说要护着她,褚翘听着十分耳生,入到心里之后,则生出一股无法名状的感动。 是啊。感动。明明他语调平淡无波澜,她却好像被他表白海誓山盟似的,感情也太容易被他左右了,这以后交往的日子,她还能不能有自我了……? 她觉得她以前作为老处女的感情生活也太寡淡了,才导致现在男人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俘获了她。 噢,不,不对。专家之前根本连三言两语都没有给她,纯粹是她幻想他、追求他、倒贴他的。 她这儿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小世界里,马以云淡风轻地一手端上装着苹果块的盘子,另外一手拿着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送到她的嘴边。 褚翘:“……” 他要不要这么体贴?!他要不要?! 她没动,马以便也保持着姿势没动。 褚翘也是佩服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去关注,马以所切的苹果块,竟然几乎全部保持一致的形状和体积。 褚翘继续:“……” 这真的是人工切苹果咩……确定不是流水线生产……? “褚警官是不喜欢吃苹果?还是现在暂时不想吃?”马以发问。 褚翘注视着他,没有回答,沉默两秒,反问:“马医生,你确定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暂时会维持这样的关系。具体维持多久由你决定。”马以说。 褚翘心头狠狠一梗。 暂时……? 由她决定维持多久……? 压了压情绪,褚翘说:“马医生,抱歉,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 镜片后,马以的眸子划过一抹精光:“我说过,由褚警官决定时间。如果褚警官想要马上要结束这种关系,可以。” 褚翘心头梗得比方才更厉害。 “不过,”马以转了话锋,“至少给我留出一点空隙,为我们进入下一段关系做点准备。” 欸……? 进入下一段关系……? 褚翘应声懵住。 马以将水果盘搁回病床柜,再转过来,淡声给她选择:“褚警官希望先未婚夫妻关系?还是直接夫妻关系?” 褚翘:“……” 她错愕,不说话地看着他。 他便也不说话看着她,明显在等她给予回应。 就这么两厢对视了不知多久,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打破他们的沉寂。 “马医生?” 门打开,探身进来的是褚翘组里的一只猴崽子,压低音量询问马以:“负责你病房的护士找过来,说你到了该换药的时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几个轮流守着翘姐就可以了。保管和你一样细心。” 话落之后,猴崽子才瞄到床上的褚翘原来睁着眼睛。 “翘姐?你醒了?” 猴崽子兴奋地进了来,“你要吓死我们了!突然就晕倒!受伤了竟然不先去处理伤口,还在现场忙活!制服黑色的,又弄脏了,我们谁都没有仔细留意你的后背在渗血!” “噢……”褚翘心不在焉,回得敷衍。 马以从椅子里站起:“褚警官先休息,我去换药。” 褚翘晃回这正事儿上,点头:“马医生快去!你也好好休息!” “褚警官考虑清楚。”马以看了她一眼。 指的自然是两人接下来的关系进展。褚翘:“……” 待马以离开,猴崽子便八卦地凑上前来:“翘姐,马医生要你考虑什么?” 问完又马上猜测:“是不是马医生救了翘姐你,翘姐你打算以身相许了?” 褚翘翻了个白眼:“滚!” “翘姐你怎么受伤了还中气十足?”猴崽子撇撇嘴,灰溜溜地当真要滚。 “回来回来~”褚翘又叫住他,问,“我进来医院多久了?现在案子什么情况?谁在负责?” 猴崽子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咱们自己的副队长还是主要负责人,翘姐放心。这其中牵扯的多个案子都是相关联的,我们组追了那么久,不可能现在放开给别人把功劳拱手让人~” 这其实是次要。主要还是……褚翘内心默默叹气——在处理庄家的各种事情上,她因为阮舒和傅令元这对夫妻,徇了不少私。 如果真被其他人接手,要遇上个不爱惹事的,多半囫囵处理;要遇上个性格突突的,阮舒这样了解诸多内情的人就该被找麻烦了…… 思及此,褚翘也记起来傅令元当时火急火燎送阮舒去医院的事儿,忙又问:“庄家那位女家主呢?现在在哪儿?” ………… 头一回,阮舒身处梦境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或许因为太美好了—— 她还是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学生,站在便利店外面的屋檐下躲雨。 傅令元从一辆车上下来了。 穿着一身警察制服,撑着伞,闲散地勾起一边的唇角,径直走到她的跟前。 她笑了笑,走进他的伞下。 593、有一个人 ,她笑着,走进他的伞下。 他丁点儿不在乎同在屋檐下躲雨的大电灯泡们,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她,高调地秀恩爱。 她亦将周边的人视作空气,仰起脸,迎上他的吻,手臂圈住他的脖颈。 校服裙摆下,她的其中一只脚屈着,往后微微翘起,充分彰显出她心情的愉悦。 顷刻,他松开她的唇。搂住她的肩,炫耀似的,大摇大摆带她离开,将众人羡慕的目光留在身后。 她依偎在他的肩膀。笑得越发灿灿—— 她有人来接,不再是独自??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身边与她一起躲雨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不再是独自愣神等雨停。 而且接她的人是个超级帅气的警察叔叔,会保护她,她不用再害怕回林宅面对觊觎她的林平生。 所以,可不就是太美好了……? 美好得她即便身处梦境,也知是个梦。 梦到这个场景,约莫因为傅令元告诉她的。那一年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 梦到傅令元身穿警察制服,约莫因为傅令元的专门为她准备的制服诱惑惊艳到她了。也因为,警察制服代表一种能力。一种能将彼时的她解救出困境的能力。 或许还因为,潜意识里,她希望傅令元的身份能够普通一点。 当然,不指望如梦境里这般美好他争气地当了个狐假虎威的小片警,只要不是类似如今青门里的不被社会法律所容纳的角色就好。即便路边摆地摊的小贩,也好过成天行走在刀尖上。 至于梦到他带伞来接她…… 以前从来不认为自己独来独往是孤单的,也不曾认为自己没有人接是可怜巴巴的…… 可在这个梦境的呈现里,分明不是那样的…… 她想要,她非常想要,她想要很多东西,过去没人会给,她怕失望,不敢奢求,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日子久了,才真的以为自己不稀罕。以为自己不需要。 还好,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满足她的全部需要…… 阮舒唇角微微翘着,睁开眼。 乍然之下,天花板上的亮着的白炽灯有些刺目。 阮舒下意识地半眯起眼睛偏开头。 这一偏。她看到床边趴着的那颗脑袋。 就算只是头发,也透露着和他浑身一样的属于他的钢筋般的硬气。发丝,密而?而粗,头着,他还自发舒展开双手,原地慢慢转了一圈给阮舒端详。 嗯,至少看不到有外伤。总不能扒开他的衣服……阮舒微微一抿唇,从她躺在床上的角度,却是掠过一眼从他宽松的袖口露出来的一小截白色绷带,应该是缠在手臂上的。 在转完圈站定后,林璞笑笑:“姐,放心了吗?我们全都没事。” 阮舒极其轻微地闪烁眼波,没有吭声。 林璞则将笑容敛起,换成了愧疚:“对不起,姐,闻野给你吃的药,让你遭罪了。” 经提醒,阮舒倒是记起来问:“药出什么问题了?” 一开始的难受,她确实不敢肯定是否因为挨了隋润菡和庄荒年的打所导致的。 后来强烈的恶心干呕,怎么都像加剧版的早孕反应。她隐隐猜测,是不是和闻野的药有关。 林璞告知:“医院的诊断结果就是说姐你内分泌严重失调,有询问姐你最近是不是乱吃了什么东西。” “那药我也不懂闻野是怎么弄来的、含什么成分,唯一能向医生解释的就是药物的药效。被医生训斥了一顿,说极大可能就是这些?市上买来的药的副作用,姐你才这样的。” 阮舒面容泛一抹淡淡嘲弄。果真有副作用。她之前还问过吕品来着…… “姐需要好好调理。”林璞接着把话讲完,最后一句稍压低了音量,“在庄家族亲那里,姐你现在是被庄荒年害得流产,坐小月子。” 这是借机把假怀孕的事情处理掉了……阮舒抿了抿唇:“院方和医生都收买了?” 她刚刚看到这家医院的标识了,恰好不在庄家的产业范围内。 不在庄家的产业范围内有个好处,是消息不会第一时间传到庄家族亲里去。但不是自己人,也存在难处和风险。 “姐不必..阅读,。 594、你打发叫花子? ,阮舒转眸。 是傅令元从外面回来了。 他就站在那儿,还是没有什么具体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约莫看到他们尚未谈完话,傅令元又走了出去。 这边荣一又低低唤她:“大小姐……” 阮舒看向他,记起来向他道歉:“怀孕的事——” “我知道了……”荣一打断她,稍稍拖了个长音,好好一个糙汉子,突然有点像别别扭扭的小媳妇儿。 阮舒见状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原先以为荣一得知她其实怀孕,多少得再闹小情绪,就像当时刚得知她怀孕时那般。现在貌似他很平静地接受了。 看来相较于她生个傅令元的孩子,他更希望她没怀。 正忖着。但听荣一红着眼眶接着道:“大小姐无灾无难健健康康是最重要的。” 很温暖。阮舒唇边泛出浅浅的轻弧。 林璞未打算再继续与她交谈,而在这时道别:“姐,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出去了。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有什么事你再随时找我。” 明显是因为看到傅令元,所以实相地不占用她的时间。 她自己也是想多和傅令元单独相处的,其余琐事完全可以暂时丢到一边,之后有空再了解。何况林璞不是都在帮忙?遂,阮舒点头:“好。” 荣一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也没有留下来,随林璞一起离开。 不瞬,傅令元的身影重新出现。进来病房,关上了门。 迈着步子,他先走去沙发,把他出去前搁在茶几上的保温杯拿上。才走回病床边。 阮舒的视线始终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待看到他把保温杯于病床柜放下,阮舒说:“我想坐起来。” 其实她不是没有力气,自己可以的。刚刚和林璞、荣一讲话时,就是她自己拿了枕头靠在脑后,稍微垫高了自己。 傅令元看着她,一声不吭地上前来,一手扶她的手臂,一手扶她的后背,给她搭了把手。 他调整她的枕头时,已经坐起来的阮舒就着此时因为他弯腰而缩短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仰脸,主动凑上去,嘴唇在他的嘴唇上快速地碰了一下。 傅令元的动作停在那儿,没动,菲薄的唇紧紧抿着,静?地与她对视。 见状。阮舒又一次主动凑上去,贴上他的嘴唇。 这回不是仅仅碰一下而已,而是亲吻,尝试去撩他的舌头。 傅令元还是没动。并且也不回应她。 阮舒独角戏了一分钟,松开他,未再去讨好,坐正自己的姿势,淡淡撇开眸,望向?漆漆的窗户。 这才终于听傅令元冷笑:“道歉也该有点诚意。就这态度,你打发叫花子?” 伴随着他的话音,阮舒的下巴被他的手指钳住,偏转的脸被他扭了回去,旋即他的唇便落势凶猛地碾压上来。 一度阮舒以为自己的舌头今次是真的要断了,更好几次以为自己没被炸弹炸死也没被药物的副作用折磨死,却要被傅令元吻得窒息而死。 不对。哪里是吻?分明是啃咬。 借由用力的啃咬向她贴身传递他的愠恼。 惩罚结束的时候,阮舒已经从坐着的姿势改回到躺着的姿势了。 傅令元坐在床边,单手撑在床上,覆身在她上方,用另外一只手的的大拇指刮蹭她的唇边。眸底暗沉沉:“很听话?人家让你吃药你就吃药。嗯?你在我这儿都没那么听话!” 阮舒的气还没喘够,把话回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小气鬼。” “小气鬼……?”傅令元眸色再暗沉一分,“你最大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用来给乱七八糟的药做实验!还很高兴自己成功骗过了庄荒年是么?!” 这他还真是冤枉她了。即便只是他的气话。 阮舒抿了抿唇:“没有。” 稍加一顿,又补充:“一开始不知道那药的作用。后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再一顿,她再追加:“仅此一次。终归不是毒药,没生命危险。” 如她所料,她最后这句话出去以后,傅令元完全被她火上浇油。 “没有生命危险?你对自己的要求还真是低!” 阮舒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现,看着他恼得头顶仿若都能冒烟了,看着他……为她而大动肝火的一切生动的表情。 悉数证明着他对她的疼惜和爱护。 阮舒看着,笑了。 不合时宜的笑令傅令元一顿,稍抬眉梢。 阮舒继续笑着,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 不同于方才他所主导的烈火般的激烈,现在的这个吻绵长而温软。换她主导,他配合。 吻完,她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她,掌心在他的后颈轻轻地摩挲,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交缠着他的呼吸,曼声:“对不起。” 傅令元深深注视她,布满糙茧的手指轻轻摩在她的脸颊上。一开始没说话,顷刻之后,却是挑着眉梢教她:“应该说,‘再也不敢了’。” 阮舒:“……” ok。都能开玩笑了,看来没事了。 阮舒便推搡他:“很重。起来吧。” 傅令元的眸子又冷下来:“这就算哄完我了?” 那还要怎样……?阮舒只在心里这么问,嘴上则换了个话题:“我要去洗手间。” 没有撒谎,是真要去洗手间——身下暗潮不断,尤其刚刚和他接吻的过程中…… 傅令元分明明白:“要换卫生棉?” 阮舒点点头。 傅令元倒是起了身,顺便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拉着坐起来。 阮舒正想自己下床。 傅令元率先抱起她,阔步往洗手间去。 他要将她当作瘫痪病人一般伺候,阮舒也不反对。欣然接受他贴心细致的服务。 可他顺手帮她拿了卫生棉,拿了之后也并没有交给她,就攥在他的手里,带着她一起进了洗手间。 阮舒伸手问他要。并且挣着要从他怀里下去:“行了,你出去吧。” 傅令元却是挑眉:“我为什么要出去?” 阮舒:“……”他不出去,她怎么换……? 傅令元把她放到马桶上,勾唇:“我帮你。” 什么鬼?!阮舒蹙眉。 傅令元饶有兴味儿地觑着她的脸。又道:“你睡觉期间,我已经帮你换过一次了。” 阮舒:“……”骗人的吧?那她得睡得多死才会没有察觉……? 察觉傅令元的手竟真的伸到她的裤头,阮舒憋一脸面发烫,推开他:“滚!” 她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做这种事?! 傅令元笑笑。终是顺着她的推开,退出了洗手间。 脑海中现她方才依稀发红的耳根,他的笑意愈加荡漾——嗯,他的阮阮越来越懂得小女人的害羞了。 药的副作用,内分泌紊乱,大姨妈异常,量大,用的卫生棉都是升级版的,像极了纸尿裤,阮舒自己都有点被吓到,也难怪傅令元在误以为她怀孕的情况下进一步误以为她流产。 那个时候他抱着她飞奔,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阮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愣了会儿神,最后还是想象不出来。 这种事情,终归还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的…… 洗手液抹得差不多,她晃回思绪,低头看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缓缓冲掉手上的泡沫。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就这么露出来了。 阮舒再一次怔忡。 右手手指摸上左手无名指,轻轻地摩挲那细细的一环。 她记得,那时她之所以去珠宝店摘除戒指,是因为那阵子她长胖了些,以至于戒指卡在手指上滑不出来。 隔了几个月,它如今重新回到她的手指上,竟是和当初刚买时一样,大小将将好,不松也不紧。 平房前的救护车上,他的那一番话现脑海。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低垂的眼睫遮挡住她眸底的情绪,心间涌动起潮潮热热,难以名状。 而在这会儿仔细的盯视之下,她才发现,它的外表有些遭受过刮擦的痕迹。 刮擦的痕迹…… 是因为曾被她丢到马路上去的缘故吧…… 刮擦的痕迹细微,不是非常明显。 她不清楚,是戒指运气好,原本就只受损至这种轻微的程度而已,还是受损得比眼下见到的严重,只不过傅令元偷偷去找回来之后拿到珠宝店去修复过。 其实最难想象的是,这么细小的一圈环,他究竟是怎么找回来的? 洗手间的门在这时被从外面敲响,同时传入傅令元的询问:“阮阮……?” 俨然因为她在里面呆的时间太久。 阮舒稍加整理一下情绪,打开洗手间的门。 傅令元就站在门口。 明显,他一直守在外面,没有离开。 见她出来,他上下打量她两眼,旋即回到她的脸上,斜斜勾唇:“再不出来,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阮舒没吭声,要走出来。 傅令元却是将她打横抱起。 阮舒未挣扎,双臂环上他的脖子。 傅令元抱着她走回病床,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享受伺候她,享受为她鞍前马后。 他放她到床上后,她的手臂并未松开。 傅令元便就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挑眉看着她:“怎么?刚刚没有吻够?要继续?” 阮舒再拉近他一分,微抿一下唇:“你是不是很失望?” 乍听之下牛头不对马嘴。 但傅令元自然知道她所问为何。 瞳仁幽深,他静?注视她,拇指轻轻刮着她的唇线。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抱歉,这两天有事,等我明晚回来后再多更! 月底倒计时最后5天,还有钻石要给三哥和阮阮,记得撒哟! 再几张收尾就进入终卷:屠场 596、老司机练就火眼金睛 ,阮舒顿住了。 说起来,庄家家主这件事,确实需要再商议。 当初她来这里的原因是帮闻野他们那伙人掌控庄家。如今庄荒年已死,她这个傀儡家主貌似也没什么作用了。接下来该如何做交接? 一会儿貌似得和庄爻商量清楚…… 忖着,她抬头问:“隋欣现在还住在你家?” “嗯哼。”褚翘点头,似笑非笑,“怎么?失踪的唐显扬准备出现了?要让他们一家团圆了?” 阮舒:“……”唉……她就是要揪着不放…… “干什么?我是好心提醒你~”褚翘话锋一转,“你在那儿偏人家的丈夫被大火烧死了,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浪费那么多的伤心,你确定隋欣能轻易原谅你?” 阮舒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原谅不原谅都无所谓了,终归她做到了,帮唐显扬顺利地一家人和乐团圆了…… 褚翘却是“嘶”了一声:“不行不行~在口供没有问齐全之前,你暂时不能让他们全家团圆的。否则隋欣万一因为你欺骗她,又反悔了可怎么办。” 阮舒:“……”刚谴责完她过分,一转头她更过分,这是打算为了办案顺利继续分开人家夫妻? 褚翘再提及:“噢,对了,今天会去查抄庄荒年的家。” 因为之前的赃物葬送在了火海中,是故一提这茬她就头疼:“不管是庄家下面的所有博物馆还是庄荒年的家,现在全部都得重点调查,每一件文物的来历都要确认其合法性。” 句尾她忍不住又揶揄阮舒:“搞不好你们庄家这回你们庄家得狠狠大出血一回,到时别心疼哟~” 阮舒耸耸肩:“反正都不是我的钱。” 她更关心的是,彼时审判大会上,庄荒年说过。赃款全部过的庄家的账面,一旦曝光,庄家基本也轻易脱不开关系。 不晓得究竟会是怎样一种程度? 是否会牵连她这个现任庄家家主负法律责任? 那她是不是应该再尽快些摆脱庄家家主的身份……? 褚翘揪了揪阮舒的衣服:“喂,你之前找我要阮春华的资料,查出了什么东西?” 阮舒:“……” 她算明白过来了,褚翘这一趟来找她,是来打探消息的。一边给她消息,穿插着试图从她这儿获取她想要的消息。 阮舒还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因为很明显,褚翘输出的比较多,她却没有给褚翘对应的价值交换。 褚翘低伏于她耳边:“小阮子,你比我所以为的还要不够意思。包括阮双燕的儿子,你也是一早就知道是‘s’吧?每回揣着明白在我面前装糊涂,看着我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不是非常过瘾呀?” 阮舒无奈。 过瘾还真没有,有的只是难受。明明知道内情却无法随便告诉给其他人,还不如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 当然,褚翘并非埋怨她的意思:“你越来越有价值了~我得再接再厉和你继续做朋友~像这回就在你的帮助下破获了走私文物的大案子~给我今年的工作划上一个美好的句号~” 阮舒莞尔。 临末了褚翘又补一句:“要是能再圆满点就更好了~” 傅令元终于烦躁得忍无可忍:“扯完废话没有?如果扯完,你们可以走了。我们到了睡午觉的时间。你们也该回去一起睡午觉。” 褚翘应声又被呛到口水,干干地咳咳咳,视线有意无意地去瞟马以的反应。 马以自从进来病房后就基本隐为透明人,没讲过话,表情也一样不怎么有的。 阮舒唇边的弧度愈发浓,转眸看傅令元——她基本可以判定。傅令元有帮忙添油加火的意思。 傅令元正好也在看她。 四目交视之下,他斜挑着眼,浑身透露出他的一股子闲散。 褚翘在被呛着咳完之后,问傅令元算旧账:“打中庄荒年手腕的那颗子弹,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傅令元一副“你有病”的表情。 褚翘回之以一副“你少装蒜”的表情。 傅令元再返过去一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脸。 褚翘皮笑肉不笑冷呵呵。 傅令元又赶人,这次冲着马以抬抬下巴:“你该把她领回病房去养伤了。” 马以冰山脸,没有给予傅令元任何回应,不过盯着傅令元的目光和以往有点不易察觉的不太一样。 褚翘看向傅令元的表情也呈现出不痛快:“明天就除夕了。你一个外地人跑来江城,是要怎样?” 傅令元兵来将挡地反问:“明天就除夕了,你不回荣城过年,看样子也不打算给自己放假,是马医生也不回海城了?” 三句话不离将她和马以牵扯在一起。 褚翘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脸皮薄的人,却这么被傅令元接二连三的话戳得臊,真真觉得傅令太欠儿了! 眼角余光偷瞄马以的表情。 没表情是预料之内的。 褚翘回忆起前天在博物馆里马以说他的行程是根据她的行程来安排的,心内又不免是一阵春暖花开小蜜蜂嗡嗡嗡盘旋于花丛间愉快地飞舞。 竭力捺着心绪,褚翘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要继续呆在这里省得再被傅令元嘲笑,扭头便往外走。 马以睇一眼褚翘的侧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便也朝阮舒略略颔首致意,亦往外迈步。 待两人离开病房,傅令元得以坐回到阮舒的床边,手指轻轻卷住她落于耳边的碎发:“有意思。” “什么?”阮舒好奇。 “刚刚那两个。” “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凑在一起?” 傅令元勾唇:“男人婆难得变得胆怂又娇羞,早看出来了。” 阮舒拨开他的手:“你从你以前的女人那里不仅练成了老司机,还练就了火眼金睛。” 傅令元捉回她的手,眸子眯起:“再乱吃陈年飞醋,一会儿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帮你换卫生棉。” 阮舒:“……”换卫生棉这件事现在仿若成了她的七寸,被他攥得紧紧的。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在这时从外面进来。 阮舒趁机冷落傅令元,转移话题询问荣一:“梁道森和庄以柔怎样了?” 荣一头疼:“因为警察现在在找庄以柔,所以庄以柔暂时没有办法使用她的身份去办理出国手续,很容易被查到。我刚刚先支会她和梁道森了。他们得再等等了,试试看能不能买到假身份。” 庄爻就站在一旁,阮舒和荣一在这件事上对他彻底放开,不再隐瞒他关于梁道森和庄以柔的事儿。 他目光微动,看着阮舒迟疑的点头:“嗯,只能先这样的。” 转而阮舒问庄爻:“你是去办什么事儿了??” 庄爻凝回神:“姐,族里的二叔公和三叔公作为代表要来见你。” “见我?”阮舒蹙眉,“是因为庄荒年倒卖文物的案子?” “嗯。一方面是探视姐你的伤情,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庄荒年倒卖文物的案子。”庄爻点头。“因为姐你现在在‘坐小月子’,无法回族里开会,所以他们亲自前来和姐你打商量,好有个最后的决议。” 阮舒疑虑的问题是:“我这个家主还有继续当下去的必要么?族里以前不是会自行拿主意?也没有一定要和我商量。” 庄爻明白她的意思,有一瞬的迟疑,很快道:“姐,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既然你已经被闻野从爆炸现场带出来了,还活着,那么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家主之位。” 阮舒瞳仁微缩,从中体味到什么,淡淡嘲弄:“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你们带我来江城,让我当傀儡家主,确实就是构画了一个虚伪的蓝图骗我的。实际上是我进得来出不去?” “不是!”庄爻极其紧张地否认,定了定神,他说,“现在的结果才是我当初许给姐你的庄家,一个真正由姐你掌控的庄家。” “族里以前不是会自行拿主意,也不是没有和你商量,而是庄荒年自行代表了你的立场。现在庄荒年已经死了,姐你代表你自己,没人能再代替你。” 说着,他笑了笑:“族里在意的是庄家的整体利益,只要姐不触及,你身为家主,要如何调派庄家的力量,现在都不会再受到阻挠了。” 调派庄家的力量……?阮舒眉梢当即挑起。 他暗示的已足够明显,就是救荣叔一事。 借庄家救荣叔,这不正是她跟来江城最初始最简单的目的? 傅令元在这时冷笑出声:“你这是在干什么?又想忽悠她把家主继续当下去?” “不是忽悠。”庄爻直视傅令元,“庄家族亲如今对庄荒年再无半点情谊,庄家已经没了庄荒年的把控,确实是独独属于姐一个人的。姐可以把控。” “且,姐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需要庄家给予的庇护。” 最后一句他单独拎出来讲,明显有针对傅令元的意思,针对傅令元目前的状况要万无一失地保护阮舒,依旧存在一定的困难。 傅令元听出来了,所以被惹毛了:“我有我的办法。不需要庄家这种鬼地方困住她。” 庄爻今日的胆子大得很,和傅令元着,边走进病房,手里则拎着饭盒,向她示意,“你的午饭。” 褚翘跟在他后面,重复之前的谎言:“我吃过了的。” 马以将饭盒搁到桌子上,应声回头看她,镜片后,双眸的眼神洞若明火。 褚翘定在他跟前,咽了咽唾沫,面上笑笑:“我陪马医生你再吃一点。” 马以将饭盒里的食物取出来,眸光瞥见她放在床上的病号服,又看回她:“要换衣服?” “啊?噢,嗯嗯。”褚翘点点头,记起自己刚刚本来要喊护士来着。 马以忽地道:“你受伤了,动作不方便。我帮你。” 话落的时候,他已然将她的病号服抓在手里。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仿若只是帮她拿个水杯那么简单。 褚翘却是整个人震住。 见她没给反应,马以看着她又“嗯……?”了一声。 褚翘晃过神,从他手中拿回病号服,摇头:“不用?烦马医生,我让护士帮忙就可以了。” 说罢,她急急去摁呼叫铃。生怕马以再坚持。 她心内则要崩溃——她怎么好意思?她会害臊死的! 叮!画外音:“你和专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他见过你光溜溜的样子,你也见过他光溜溜的样子,又有什么可害臊的?” 那也害臊!褚翘怼回去,一回头看到马以注视着她,她笑笑,示意他买来的那些食物:“吃饭吧马医生。” 马以没说什么,和她一起在桌子前落座。 简单清淡的几道菜。 褚翘准备去拿筷子。 马以端着饭碗拿着筷子。问:“想先吃什么?” 嗯……?褚翘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按照字面先指了青菜回答他的问题。 便见马以伸手夹了青菜,递来她的嘴边。 褚翘:“……” 更吓住了。 他、他、他、他,他这是要喂她吃饭……?! 褚翘蹭地从沙发站起:“马医生,你……” “褚警官不喜欢?”马以放下碗筷,抬头看她,“抱歉,看你在阮舒的病房里呆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羡慕的。” 褚翘:“……” 呃…… 又被他看穿了…… 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抱歉”二字明显是故意加上去的,表现出是他的误解,而并没有不给她留台阶,让她承受被他看穿的尴尬。 这相较于昨晚他问她两人接下来关系的选择时,他又多了分体贴和细致。 且,也说明他在随时随地地留意她……? 那么刚刚提出帮她换衣服,也是他观察之后学来的……? 褚翘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晃过神来之后,发现马以也站起身了,秉着他那张一贯无波的脸,淡淡道:“褚警官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他兀自走出去,开门离开。 欸……?褚翘懵在原地,后知后觉——专家这是被她气走了……?! ………… 另外一边病房,送走了二叔公和三叔公,阮舒尚凝眉,回想着方才和他们的谈话内容。 公司里已经在抓紧时间翻查过去的所有和博物馆挂钩的账面,希望能处理干净。 反正各处博物馆,族里已经决定不做任何的争取了,任由警察调查。 至于让隋家背下大部分的锅…… 阮舒揉了揉太阳穴。当时她为了挑拨隋润菡和庄荒年,也曾随口提过庄荒年甩锅给隋家的可能性,现在庄家族亲倒也想到这一处去了…… “大小姐!”荣一在这时匆匆进来,汇报道,“宋经理要跑路,被我们的人及时抓回来了!” 嗯……?宋经理……?庄家码头的那个总负责人……? 因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涉及庄家码头的事宜了,阮舒多反应了一秒,才从脑子里调出“宋经理”这个人。 很早之前确实有交代荣一找私家侦探调查宋经理,也派了陈家的下属盯他。 阮舒蹙眉:“讲清楚,什么叫他‘要跑路’?他为什么要跑路?” “我们的人审出来了!是因为庄荒年盗墓的事儿也曝光了!所以宋经理害怕,连夜要乘船离开江城。”荣一颇有些兴奋,“原来庄荒年以前贩卖文物的路径都是通过庄家码头!包括走私到国外的那些!全由宋经理帮忙盯着的!宋经理了解内情!” “现在庄荒年死了,他的靠山没有了,又打听到庄家族亲不会帮庄荒年,他担心被警察查到他身上!他倒是识时务,知道落在家主手中总比被警察带走强,什么事都抖落出来。” “还说大小姐你另外想知道什么关于庄家码头的事儿尽管问他!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大小姐你能护住他。” 庄家码头……这宋经理不仅识时务,而且非常懂得抓要点。 阮舒一听就心动了。 庄家码头之于她而言最大的价值不就在于和陆家货运协议合同?当初千辛万苦套不出消息,如今随着庄荒年的死,树倒猢狲散,宋经理主动送上门来了? 即刻,阮舒扭头看向傅令元。 先前二叔公和三叔公止步于外间,是故傅令元也没有刻意回避的必要,一直都还呆在病房里,只是她始终在忙,忽视了他的存在而已。 眼下,傅令元依旧站在窗户前,不过不再是背对她,而面对着屋里,身体往后靠着窗台,用一只胳膊肘撑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已经在他的手指间蹂躏得皱巴巴。 推荐票~~ 昨晚大半夜和今天上午在处理《等风》被同网站另一小说大篇幅抄袭的事儿…… 呃……在这倒数第三天,钻石榜被超了,貌似我也没能力加更,但还是厚脸皮地求钻想保第一,我滚去尽快写到欢欢喜喜过大年吧…… —— 感谢“小艾1020”“zhenlijuan”“spidertiantian”的巧克力~ 感谢“撒欢儿兔”“jie1225”的葡萄酒~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3朵玫瑰、“我爱我滴菜”的2朵玫瑰~ 597、要上天,又有何不可? ,嗯。皱巴巴。 代表了他拧巴的心情。 就像此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被她长久冷落的不满。 他背后的窗户,呈现的是江城的天气一贯的阴冷。 但傅令元挺拔不羁的身躯站在那儿一挡,阮舒怎么都觉得少了好几分压抑。 她含着笑意静默地与他对视,顷刻抬起手,冲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过来。 傅令元瞥开眼,当作没看见,然后瞄准垃圾桶,抬手掷出手中那根皱巴巴的烟卷。 无误地空心落入。 整个投掷过程的姿势非常刻意,刻意地潇洒,刻意地耍帅,刻意地假装随意,随意地不经意间就彰显出他的魅力。 阮舒挑眉,心里好笑得不得了,能涌现无数的词对他的行为做出描述。 也真是的,脾气闹得连事关陆家和庄家码头之间的货运合同都不感兴趣。 阮舒随他的便,未再拿手指勾他,回过头来继续和荣一说事儿。 荣一正因为见不得她和傅令元当着他的面公然调、情而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眼皮眼不见为净。 好好一壮硕魁梧的大汉子,两只手的手指还在身前搅在一块儿,彰显他内心的纠结。 阮舒瞧在眼里,更加觉得好笑。 敛了敛心绪,她回归正题,吩咐荣一:“告诉宋经理,睁大眼睛认清楚,究竟谁才是家主。” “如果他提供的消息是有价值的,那我可以考虑不计较他过去为谁效力。保他在庄家码头现在的位置上长长久久。” “好的,大小姐!”荣一点头应承。 正好庄爻送完二叔公和三叔公回来,阮舒把这件事一并交给庄爻,毕竟庄爻对庄家的各项事务比荣一要了解很多。 庄爻听闻宋经理一事,倒是另有想法:“公司里的董事们在庄荒年死后也有几个躁动不安的,或许该看紧一点。” 阮舒凤眸一狭:“我觉得我可能真是太久没在公司寻找存在感了……” 庄爻笑笑:“明眼人也该将情势看清楚了。姐你的存在感不用去可以找,会自发突显的。庄家主脉的人这回真的死绝了,只剩姐你一个人,他们也别指望出现第二个庄荒年。” “还是那句话。姐你如今就是你自己,独掌权力的庄家家主。他们就算还有不服你年纪太轻的,也没有办法。” 阮舒摸了摸下巴,恍然生出一个想法:她相当于年幼被扶持上皇位的小皇帝,庄荒年则是那位扶持她上位的摄政王。 虽说这几个月来,他表面上连垂帘听政的太后都不如,根本不插手庄家的各项事务,独独守着他的博物馆,和..阅读,。 598、想我想得紧? ,“可是吧……” 褚翘迟疑住。 隔数秒,未听到下文,阮舒问:“嗯?可是什么?” 褚翘忽然抬手自己捏自己的脸,嘀咕:“这是真的吧?高冷的专家最近真的陪在我身边关心我?” “主动为我挡住倒塌的墙?主动为我削水果?主动买饭给我吃?还打算给我喂饭?” 如数家珍。 阮舒越听越诧异:“喂饭……?”难以想象啊…… “你也觉得很假很虚幻对不对?!”褚翘似找到了共鸣,忙不迭捉住阮舒的两只手臂,“专家怎么会做这种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昨天从梦中醒来了,所以专家不再来找我了?” 阮舒凝注着褚翘,安静片刻,笑了:“为什么一定是假的是虚幻的是在做梦?他对你好有什么不对?” “难道你身、上有他贪图的利益吗?明显不是的。所以他做这一切的原因一定只有一个,就是,他确实喜欢你。” 阮舒的语气非常确信无疑。 褚翘却不太自信:“喜欢我……” “是的。”阮舒捏了捏她的脸,“你不仅丢了热情的小火苗,还丢了自信。这可不行呐。你不能因为他优秀,就看低自己。你一点儿都不比马以差。所以你值得他对你好,值得他为你做出一些他过去不会有的举动。” 褚翘怔怔的。 阮舒则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越来越喜欢在褚翘面前假装自己是情感专家…… 是因为难得遇到褚翘这么个比她还要菜鸟的爱情选手? 大抵越是菜鸟,给别人讲起道理来越是一套一套的。想想当初她最抑郁的那段时间,褚翘不也想法设法地开导她? 她和褚翘,也就是百步和五十步的差别吧…… 阮舒忽觉心虚,??忖着,她或许应该找马以聊一聊,帮褚翘一把。 林璞在这时回了来:“姐。” 看到褚翘也在,他接着打招呼:“褚警官。” 然后准备暂且退出去。 褚翘见状从床边起身:“林家小弟你别走了,有什么事去和小阮子讲吧。我走就可以了。” 被她这么一说,林璞多少有点尴尬。 阮舒拉回了褚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是我让他去帮我去我的行李里找点东西过来而已。” “不是啦。”褚翘摇摇头,“你们就算真的有事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聊,也是非常正常的。你不是约我晚上一起吃年夜饭过年嘛?我得回去准备准备。起码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被你给比下去。” 阮舒忍俊不禁。 “走了~晚上见~”褚翘潇洒地挥挥手。 远远地,阮舒还能听见褚翘走出病房时提醒荣一春联贴歪了。 回过头来她问林璞:“取来了?” “嗯嗯。”林璞从口袋里把小小的一方首饰盒掏出来给她。 阮舒接过,打开。 紫水晶小刺猬在完话的时候,阮舒正将扎着布袋口的绳子松开。 露出的是一件小巧的木雕。 看起来是一朵花。 圆盘形状的,花心很大,不难辨认出,就是和桌子上摆放的那束花一样,是向日葵。 林璞有点不太好意思:“本来想雕个像之前的雪人那样的小人,但好多年没有刻木雕了,而且以前的学艺也不精,所以总是做不好。最后放弃了。换成稍微简单点的样式。” “时间有点赶,刚抹完漆。就是个小玩意儿,穿了个洞,可以当钥匙或者手机挂坠,姐用得上就用,用不上随便丢也无所谓的。主要是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给姐送什么比较合适。” “原来你还会刻木雕?”阮舒笑开,把玩在手中。颇有兴味儿,“怎么可以随便丢?这是你的心意。” 边说着,她转身走回病床,捡起床上的手机,开始比划起该怎么把向日葵系上去。 笑着尚在道:“其实不是非得准备新年礼物不可的。” 林璞跟来她身侧:“毕竟是过年,还是要有点礼物比较圆满。” “可你这样让我怎么办?”阮舒抿抿唇,“我成天呆在医院里,没有办法给你回礼的。” “姐你不用回礼的。”林璞即刻摆手。 “刚不是还说过年要有点礼物比较圆满?”阮舒怼回去。 “……”林璞被自己讲过的话噎住了,表情间现出一丝许久不曾在他脸上见到的大男孩的羞涩,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阮舒笑笑,未再故意打趣他。 ………… 褚翘回到自己的病房后不久,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这回的爆炸案因为牵涉庄家,造成的影响也比较大,所以当时控制住了媒体的渲染和报道,仅做最简单的新闻处理。 褚父褚母知道这个案子在她手里,但她受伤的事情,暂且隐瞒下了。 而这通电话,褚父无非就是抱怨褚翘今年没有在家过年,毕竟这是她头一回如此。 褚母抢过电话,却是唠叨:“你不回家过年没有关系,就是不能一个人!今晚你们小两口怎么安排的?” 褚翘:“……”母上大人在这个问题上总是如此直接彪悍…… “妈……” “妈什么妈。”褚母截断她,“之前的账还没和你算!明明讲好了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们,结果半路掉链子,直接飞回江城了?要不是听说我女婿也追去江城了,我一定让人把你绑回来!” 褚翘:“……”母上大人怎么做到把“女婿”两个字喊得如此顺溜的…… “快回答,今晚你们小两口怎么安排的?”褚母追问,“你不说的话,我自己找人家要我女婿的电话号码,冒昧给他打过去。” 这个“人家”和上一句的“听说”对象可不就是同一个人?——马以的那位师兄。 就没见过比那位师兄更“助人为乐”的人!总向她爸妈透露小道消息!阻止都阻止不了! 褚翘怎么可能允许母上大人骚扰马以?赶忙说两人今晚会一起吃年夜饭、跨年。 “好,我和你爸都等你po你们小两口的照片~” 母上大人这完全就是监督,还有没有人身自由啊喂。 褚翘呆呆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半晌才放下。一头栽进枕头,趴倒在床。 不知趴了多久,她坐起,沉凝片刻,拨出去猴崽子的电话。 那边接起得很快,语气难掩兴奋:“翘姐~咱们心有灵犀啊~我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这边刚送隋欣和她儿子回隋家,你猜发生了什么?” 褚翘挑眉:“唐显扬出现了?” 猴崽子原本故意卖关子,等着吓一吓她,未曾想轻描淡写地就被她猜到,霎时卡了一卡,旋即惊呼:“翘姐,你神了!” “确实是唐显扬出现了!好好地在隋家等着隋欣。虽然我们几个都知道dna验出来的结果证实那具焦尸不是唐显扬,但之前认定他是死了的,如今他突然现身,我们险些以为见鬼!” “所以现在呢?”褚翘问重点。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猴崽子说,“我刚问了唐显扬。他说他失踪的这几天是为了不让庄荒年抓到他,所以躲了起来。其余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直到今天才无意间发现庄荒年死了,所以回来找隋欣。” 褚翘撇眼。理由找得不错,没毛病。 “翘姐,”猴崽子迟疑,“按规矩是要带唐显扬回警局做笔录的。” “嗯。”规矩自然得遵守。褚翘应着,不瞬又补充,“等个两三天再说吧,今天先让人家过个安稳的年。” 猴崽子也是本也是这么考虑的,点下头来。 褚翘这才得以绕回自己初始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你一会儿给我买瓶酒来。” “酒?翘姐你买酒做什么?”猴崽子困惑,很快恍然,自行猜测,“我明白了,是晚上翘姐你和马医生过年打算小酌?” 下一瞬他又推翻:“不对啊,你们两个不是都受伤?怎么还喝酒?” 褚翘憋着气:“要你买你就买!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猴崽子不再嘴碎了。 褚翘压了压情绪。紧接着交待:“还有,让小李跑一趟我的公寓,帮我找一套衣服。” ………… 即便除夕,医院里还是有不少病人。 而在医院里庆祝新年的,同样不是只有阮舒。 医院方面也有所表示,不仅今日放松了医院里规章制度,而且坚守在岗位上负责值班的护士前来查房的时候,给每间病房都送了一只新春的灯笼,增添年味儿。 冬日,雪夜,四点多钟的天就昏?得不成样子了。 傅令元回来医院的时候,近六点钟了。 阮舒和林璞、荣一刚刚把从餐馆买回来的年夜饭张罗上桌。 一眼瞧见他手中拎着的两个打包盒。 令阮舒记起他每回上?桑和格格家,就是喜欢这样给她们母女俩加菜。 格格会哒哒哒地兴奋跑来给他们开门,高喊着“傅叔叔”和“阮姐姐”,再哒哒哒地跑进去通知她的母后?桑。 阮舒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傻了。明明每一次都将傅令元和格格的互动看在眼里,怎么以前会认为傅令元没有太大的玉望去生他自己的孩子? 他是想的。 只是条件不允许。不敢轻易生。 不过,那个究竟失望不失望的问题,他回避了,没有直接回答。 在她的理解里,他的回避,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考虑到她。毕竟她过去曾经一再强调过,她不会要孩子,连考虑也不会考虑。 思绪正飘忽。额头忽地一阵痛。 阮舒回过神。 傅令元站定在她跟前,弹出爆栗的手指尚未收回,眉宇间笑意荡漾:“我知道我很帅,你也用不着看着我发呆愣神。” 阮舒翻白眼:“出去了一个下午不见踪影,上哪儿见小妹妹去了?” 傅令元稍抬眉梢:“看来你想我想得紧?嗯?”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凑不要脸了,林璞和荣一都还在,他能当作空气。 阮舒决定不理他。 傅令元将她拉住。 阮舒只觉脖子覆上来一瞬的冰凉。 下一秒,傅令元的手指勾着紫水晶小刺猬,眸子眯起:“特意戴给我看的?” 阮舒就不喜欢他明知故问的语气,从他手指里拽回项链,云淡风轻道:“试戴了一会儿,感觉挺不舒、服的,正好想摘下来。” 傅令元当即轻掐她的腰,眼神里满满的全是警告。 阮舒瞅着他笑。 两人站得近,傅令元又搂着她,画面在外人瞧来除了浓情蜜意还是浓情蜜意。 林璞和荣一皆垂了眼皮。准备先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但听门口倏尔“哎呀”一声乍响,正是褚翘两只手都抬起来虚虚堵捂住眼睛,像撞见了什么不堪的画面一般。 当然,实际上她的指间留着缝隙瞄,嘴里“啧啧啧啧”个不停:“你们也太有伤风化了~抓起来~必须抓起来~” 傅令元翻了个无敌大白眼,冷不丁凑到阮舒的脸颊上落了个吻,俨然用实际行动呛褚翘。 然后他懒懒散散地把手臂搭在阮舒的肩上。朝褚翘抬了抬下巴,挑衅的意味儿就更加明显地散发出来了。 “……”阮舒相当无语——幼稚鬼…… 门外在这时有另外一道身影没太大声息地飘进来。 傅令元瞧准着,又对褚翘补道:“不服气你自己也去找你后面的那个男人来秀恩爱。”。 后面的那个男人……?褚翘应声懵一下,集中回了精神,便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身后确实多了一道气息。 而且是她了然于心的气息。 褚翘转过身。 果不其然是马以。 她咧开嘴笑着问候:“马医生,你来了?我也刚到。” 镜片后,马以的眸子垂下又抬起。将她从下到上扫了一遍。 她明显特意打扮过,穿得很精神,下半身是紧实的牛仔裤搭配长筒靴,上半身是暖色的短款薄羽绒,脸上画了淡妆,短发利索干净如常,眉宇间的英气不减反增。 而她橘红的唇,又使得她多了好几分平日少见的女人味儿。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马以的鼻子里吸入来自她身、上的香气。 浓淡适宜的香水之下,掩盖中了另外一股味道。 最后目光落回到她的眼睛上,与她静?地交视一秒,马以浅淡地点点头:“嗯。” 话落,他自顾自掠过她要走进去。 手臂蓦然被拉住。 马以偏头。 褚翘仰着张笑脸,主动挽上他的手臂。 笑得很漂亮。 她的脸颊氤氲出一丝淡淡的红。 不是腮红的红。 马以于心中判定。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推开她。 褚翘喜悦地吆喝:“小阮子,你的待客之道呢?不是邀请我们来共进年夜饭么?” 不等阮舒交待,荣一已尽忠职守地张罗着开饭。 褚翘欢欢喜喜地拉着马以进去,自行落座。 阮舒狭着凤眸,满是狐疑——这小妮子自己想通了? 傅令元斜斜勾起一边唇角,眸底洞若明悉:“男人婆喝酒壮胆了。” 喝酒……阮舒心头一磕。她身、上还有伤,怎么就喝酒了? 傅令元可完全没像她在那儿瞎旑心,揽着她的腰便也过去落座。 桌子是跟医院借来的八仙桌,一个边能坐两个人。 阮舒和傅令元一边,对面是褚翘和马以占一边。 剩下两边是林璞和荣一各一。 荣一原本是不愿意坐下来的,只想站在阮舒后边,以便随时随刻能够伺候到她,最后拗不过阮舒,才妥了协。 不过,妥协坐下之后,这魁梧糙汉子竟是马上红了眼眶:“以前……我们在外面,每年除夕,二爷也是和我们几个兄弟同桌一起吃年夜饭。” 阮舒眼波微微闪动。 傅令元的表情则难看下来。或许荣一不像之前是故意提醒,仅仅为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但无疑煞了气氛。 桌底下,阮舒的手被紧紧地裹进他厚实的手掌里。 疼。 这个小举动又一次令她感觉到他鲜少显露的恐惧。 阮舒抿一下唇,没有吭声。 “‘二爷’是谁?”褚翘在这时发问。 在场的六人,准确地算起来,马以虽不知阮舒和陈青洲的具体关系,但因为阮舒的缘故,和陈青洲、?金荣、荣一早早便打过交道,心中多少有猜测,唯独褚翘是全然不知情的。 她的不知情的发问,倒是帮忙破了方才一瞬间的气氛里的压抑。 荣一亦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傅令元,低垂眼帘,再一次选择眼不见为净,手指则在桌下绞着。 确实有点难为他了,他恐怕不曾想过,在陈青洲大仇未报的情况下,他竟然得和傅令元和和气气地同桌年夜饭共跨新年。 “欸?没人回答么?”好奇宝宝褚翘重新发问,目光落下阮舒,别具意味地猜测,“小阮子,是你吧?你身边的男人再添一个呀~” 阮舒未解释,淡笑不语。 林璞笑着插话:“你们都不动筷子?想干坐着聊天么?那我可不陪你们。忙活了一天,就为了这一顿,我先开动了~” 说罢,他拿起筷子,兀自夹了片牛肉送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 边嚼边笑:“姐,别怪我没大没小,比你先动筷,美食面前人人平等啊~” 阮舒原本的笑意深两分。 “我也饿得厉害~”褚翘当然不是客气的主儿,紧随起来抓起了筷子,另外一只手摸着小腹,“为了晚上这顿,中午我可故意没吃。” 马以闻言瞍了一眼褚翘的侧脸。 “大小姐。”荣一把阮舒的筷子泡热水消毒后递回到她的手中。 阮舒接过,没忘记身边的在桌下把她的手越握越紧的某一位,转而把筷子先送到他跟前。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6月最后一天!快检查钻石呀~还有要投给三哥和阮阮的咩?难道最后一天要被反超???泪崩~保第一呀保第一~ 明天的章节照例提前更新,包含88份红包,先到先得~~群么~欢喜过大年~加更在明天~ 争取第600章进入卷五~ —— 感谢“小艾1020”“zhen立juan”的巧克力~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3朵玫瑰花~ 感谢“相聚一刻772106”“用户115810”的玫瑰花~ 599、最接近圆满的年 ,傅令元没有马上接,睇她一下,才表现得颇为勉为其难。 然,在他的手指就快抓上筷子的时候,阮舒的手却是收了回去自己用。 傅令元:“……”即刻脸沉眼睛冷,情绪和今日的天气变化一样阴转雪。 原本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偏偏褚翘眼尖,又是个从小喜欢找傅令元的糗事怼他的主儿,见状故作夸张地哈哈大笑。 她一笑,他俨然成了饭桌上的笑话。 傅令元眼睛里的两道冰柱子嗖嗖投射向马以:“这种野婆娘你应该带回去吊起来打。” 马以轻飘飘掀了掀眼皮子,复垂下,未置一语,八风不动的态度显得很是事不关己。 或许可以理解他为对傅令元的懒得搭理。 但褚翘怔怔盯着他的侧颜,神情间难掩黯淡。 不过仅仅一瞬,她恢复如常,主动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马以的碗里,咧嘴笑。 马以连头都没抬,只有一句极其浅淡的“谢谢”,浪费她专门咧开的一口白牙,更堵回了她原本想说的话。 这边阮舒的腰都快被傅令元掐断了——他在报复她对他的戏弄。 且,不用扭头看也能强烈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快把她戳出两个洞。 唇角的弧度翘着,阮舒用那双筷子夹起一颗鹌鹑蛋,转身将其送至他的嘴边。 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傅令元愣了愣,旋即稍抬眉梢,饶有兴味儿地盯紧她。 “不吃?”阮舒狭长的眼尾亦挑着。作势又要收回筷子。 腰上立刻又被狠狠一掐。 傅令元背着其他人,眼神里盛满警告,分明在说:“当着其他人的面喂我吃!” 阮舒真是好气又好笑。 要换作以前,她定然给他甩冷脸,甚至连现在这个给他夹菜的动作都不会有。 可她如今就是做得出来,毫无心理障碍的、丁点儿不难为情的、非常顺其自然的。 遂,看在他这两天做牛做马伺候她的份上,她也不吝回馈点礼物,便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心理。撑足他的面子,把鹌鹑蛋喂进他的嘴里。 傅令元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嘚瑟得眉毛都要飞扬到天上去了,边嚼着,边评价道:“嗯,不错。” 同时用手轻轻拍她的头发。 阮舒忍不住了,猛翻白眼。 然,傅令元这副被她伺候着的大爷模样,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得到桌上其余人的关注。 原因无他——他为阮舒鞍前马后的男宠形象已深入人心,再也无法颠覆。 林璞和荣一看穿而不戳穿,反正在他们眼里,不是阮舒伺候傅令元吃东西,是女王陛下今天高兴,赏赐男宠一颗蛋,而已。 阮舒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愿意给他面子,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考虑,任由他沉浸在如同偷了主人的钱出门到酒栈里去充大爷的自顾自的美梦里。 陷入恋爱的男人。就算再胸怀大志谋略纵横,面对心爱的女人,也总还是容易单纯幼稚得似满腔热血的少年。 正如像此刻,阮舒静静地看着他神色间展露出的志得意满,忽觉非常动心。 于是一顿年夜饭下来,傅令元根本没有动过筷子。 她有夹,他就吃。 她没夹,他就掐掐她的腰捏捏她的手指,尽折腾她。直到她再记起来赏他饭。 窗玻璃上贴了火红的窗花,桌上摆满了糖果、瓜子、花生和各类水果。 面前是她的亲人、她的朋友,身旁是她的爱人。 阮舒有点迷了眼——这是她二十九年来,过得最接近圆满的一个年…… ………… 马以在年夜饭一结束就暂且起身告辞,因为要去探视这次爆炸事件中的几位重伤伤患,做相应的心理辅导工作。 他一走,褚翘自然也跟着,不过说好了还会回来一起守岁跨年的。 阮舒可不觉得她还回得来,左耳听右耳出,笑着挥挥手,头一偏,问傅令元:“翘翘喝了酒,马以又有准备,两人这回该解开心结彻底放开了。” “管他们……”傅令元并不关心,整个人斜斜倚靠在沙发里,一手手肘撑着,一条腿屈起,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姿态颇为放荡不羁。 而回她话的时候,他没有抬头,低头看手机,撑着那只手的指头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摁摁。 阮舒挑眉:“在和哪只小妖精聊得火热?” 傅令元一勾唇,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他的怀抱,将在圈在他身前。 阮舒依偎进他的胸膛,一眼瞧见微信的界面上显示着对话框,对方的头像上显示的照片,赫然为格格的笑脸。 “怎样?这只小妖精还不赖?”傅令元问得故意,手指点开了最新一条语音。 属于格格的经典的咯咯咯笑声即刻传出:“……傅叔叔!我和阿树阿上还有阿树阿上的宝宝们,给傅叔叔拜年了~” “傅叔叔新年快乐~越来越年轻~早日年轻成傅哥哥,才配得上阮姐姐~否则太老了~” 阮舒忍俊不禁,幸灾乐祸地瞅傅令元黑沉沉的脸,拿过他的手机,给格格回复:“嗯,傅叔叔也觉得自己该注重保养了。” 傅令元的手掌立刻掐到她的后颈上,沉磁的嗓音于她耳廓氤氲开热气:“我不年轻?” 阮舒自然听出他另有深意。翻了翻白眼,才不和他瞎扯,正儿八经提起:“之前你说会回去问一问黄桑她的家里,有没有诸如老妪这样的亲人,结果怎样?” 傅令元记得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办。等这次我回去,再找时间去她那儿一趟,再单面聊。” 阮舒听言点点头:“老妪这边,我这两天让荣一派手下去偷偷看过她了。她的日子看起来照常,好像并没有因为庄荒年的死、闻野的失踪和驼背老人的故去有所影响。” “你觉得他们会遁去哪里?”傅令元勾唇。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致。 问的自然是后面那两位。 其实根本不用太费脑筋猜。闻野的去向或许还多少有些不确定性,但驼背老人,无疑是死遁后变回一灯大师回到海城卧佛寺去当他的假和尚。 算起来,这都是阮春华第二次死遁了。 而至于一灯借此机会让驼背老人死掉的原因,阮舒又稍加琢磨了琢磨,认为恐怕和庄以柔的逃跑估计也存在一定的关系。 说起来,庄以柔的逃跑,阮舒尚未仔细询问庄爻,彼时他在驼背老人那里,是如何过关的?驼背老人应该知道庄以柔不见了吧?不追究的吗? “你的坏毛病又发作了。”傅令元的手指猛地弹她的额头。 所不爽的自然一如既往是她在他面前的独自出神不与他分享而忽视了他。 阮舒抿唇,摸了摸额头,准备把手机还给他。 手指一划,无意间点开他微信里的其中一个群。 貌似他之前在群里下了好几场红包雨,此时栗青和二筒正在带头发表情,三伏九拜,叩谢……阮姐? 阮舒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睛之后发现,叩谢的对象确实是“阮姐”而非“老大”。 “总是得托阮姐的福,才能从老大这只铁公鸡身、上拔出点毛。”二筒附带抠?的表情。 “我不想要老大代发,我想要阮姐亲自发,红包一定会更大,我好攒老婆本……”赵十三明明是运气王,还满副委屈。 栗青接在后面,故意艾特了九思:“你快和这守财奴说老婆本够了~” 九思回应的是一串省略号。 赵十三对准栗青就爆:“马勒戈壁!你爷爷我——” 阮舒没来得及看到后面的内容,傅令元就把手机屏幕从她跟前挪开了,黑着张脸不知往群里打了什么字。 目测应该是教训赵十三。 不就一句脏话,小题大做。阮舒腹诽,要笑不笑的,记起来想问他这回来江城是不是没有带上栗青和赵十三。 发完消息的傅令元率先扭头问:“吃饱了?” 阮舒点头。 傅令元却似不信她,手掌覆到她的小腹上摸一把,才面露满意的神色,笑得别具意味:“嗯,小肚子都出来了,看来确实有吃饱。” 阮舒顿时额角黑线:“滚!” 捋开他的手,她要从他怀里爬起。 傅令元扣住她的肩。抵到她耳边低笑:“有小肚子好,说明长肉了。” 阮舒清冷着脸色挣了挣他的手臂:“放开。我要去洗手间。” “又换卫生棉?”傅令元的低笑越发有意味儿。 “既然知道那就别耽误我。”阮舒继续挣。 “好。”傅令元没有再阻她,只是在松开手臂之前亲一口她的脸颊,“换完正好我们出门散步消食。” 阮舒听言一顿——他有安排……? ………… 年夜饭的餐桌就放在那儿没有收拾,荣一在马以和褚翘离开后不久,便默默地退出了病房,因为他见不得阮舒和傅令元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 那是一种不令人讨厌的恩爱。并非他们俩刻意秀出来的,而是情不自禁他们情不自禁便自然而然流露的。 荣一更见不得的,就是他竟然也不讨厌。 站定在阳台上,他抬头望天,盯着低垂于夜幕之上的朔月,深觉自己对不起陈青洲。 傅令元是杀人凶手!傅令元是陈家的仇人!他却任由陈家的当家人和仇人浓情蜜意! 他…… 抬起手,荣一狠狠摔了自己两个耳光。 “你干什么?”旁侧忽地传出问话。 猝不及防,荣一吓一大跳。 凝睛之后发现是庄爻,他松一口气:“强子少爷。” 庄爻在他之前就离开病房了,荣一以为他去洗手间,却原来一个人跑到这儿了。 “嗯……”庄爻应得淡淡,捏着啤酒罐。仰头喝了很大一口。 之前的年夜饭,大家都只喝果汁。他这明显是买来给他自己独饮的酒。 荣一关切叮咛:“强子少爷,别喝那么猛,慢点。” “没关系。我平时喝得少,今晚逢年过节,难得。”庄爻无所谓地笑笑,旋即重新问一次,“刚刚干什么打自己?” 荣一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回答。 “又想起你们二爷了?”庄爻猜测。 荣一肃色纠正:“强子少爷,你应该喊我们二爷一声‘哥’。” 庄爻的笑意滞住,沉默地撇开眼。 荣一踌躇着问:“强子少爷,你现在不和闻野一起了,那接下来——” “你们不是要救黄金荣?”庄爻打断他,目光悠远地看着电线中间昏黄发光的灯盏,“我答应过姐会帮忙。如今姐在庄家也暂时没有危险。所以,做完这件事,我就离开。” “离开?!”荣一惊诧,“强子少爷你要离开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到处走走吧。”庄爻掂着手中的啤酒罐。 荣一颇有些着急:“既然到时候荣叔都救出来了。强子少爷你不是应该陪在荣叔身边,让荣叔安享晚年吗?” “那并与我无关。”庄爻冷漠,“我只是兑现我对姐的承诺。” “强——” “行了。”庄爻没再给他讲话的机会,把罐子里剩余的酒喝掉,然后恢复如常神情,“不该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荣一,你别擅自透露给姐。”他交待得慎重,“我自己会找机会和她说的。” 说罢,庄爻兀自转身往里走,经过垃圾桶时把空啤酒罐扔了进去。 回到病房,却已不见阮舒和傅令元。 “大小姐?”跟在后面的荣一着急地就在屋里边唤边找,“怎么会这样?大小姐人呢?!” 即刻他生出想法:“傅令元!一定是傅令元把大小姐掳走了!” 相较之下庄爻平静得多,并且阻止了荣一要给阮舒打电话的举动:“不会有事的。别打扰他们了。” “可——” “你如果想打扰他们,先过我这一关。” “……”荣一愣住。 庄爻的表情并不是在开玩笑:“姐现在的笑容特别多。你们谁都不许破坏。” ………… 被包裹得厚厚实实圆圆??,就差被傅令元扛在肩上走了。 虽没扛,但被驮在背上,其实也没差。 阮舒拉了拉口罩,想让自己多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冰冰冻冻的。还真只呼吸了两口,她就嫌冷,把口罩捂回去。 不过手套太厚太圆,她的动作笨拙至近乎艰难的地步。 傅令元的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停下脚步,偏侧头,抬起一只手,准确无误地伸到她的脸上,措置裕如地帮她把口罩抻好。 阮舒唇边的笑意被遮挡在口罩之下。 雪是下下歇歇的。这回正好又停了。积得不多,在地面很容易就化成脏水。 她起码在这儿呆了几个月,对江城阴冷的气候有所了解,因此有点担心傅令元的鞋子可能太薄了,容易渗水冻脚。 所幸要去的地方不远,从医院走出来后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而目的地令阮舒颇为意外——一家儿童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不大,年味儿比医院要浓重得多,张灯结彩的装饰品全部童趣满满的,还没进去,就听见欢声笑语,大抵在玩游戏。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无误。 后院里,“米老?”“唐老鸭”“海绵宝宝”和“白雪公主”正在陪孩子们玩。 阮舒正狐疑。 “白雪公主”转过身来向他们问好:“傅先生,阮总。” 是九思。 旋即,“米老?”“唐老鸭”和“海绵宝宝”异口同声:“老大,阮姐~” 三个人的“脑袋”都没摘下来,但不用猜也知道是栗青、赵十三和二筒。 原来这四只都跟来江城了。 阮舒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福利院的院长在这时前来:“两位就是傅先生和傅太太吧?” “嗯,是,我们是。”傅令元点点头。 阮舒站在傅令元的身边。更加一脸懵,接下来的五分钟就在听院长向他们夫妻二人表达感谢,感谢他们夫妻俩对福利院的爱心捐款。 傅令元简单地回应几句,院长便去回归其他工作人员的队伍,照顾孩子们,和孩子们继续欢欢喜喜过新年。 “怎么回事?”阮舒费解,“什么捐款?” 傅令元摘掉手套的手握紧她的手,脸上的口罩遮住他大部分的表情,只能从他露出来的眼角的笑纹看出他在笑。 笑而不语。像在故意卖关子。 阮舒蹙眉,捏了捏他的掌心,厉色:“怎么回事?” 傅令元牵起她的双手,帮忙摘掉她的手套,垂眸注视她无名指的戒指,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 顷刻,他捉起她的手到他唇边吻了吻,才抬头看回她,噙着笑意解释道:“就是之前以为你怀孕。我许了诺,如果这趟来江城,能顺利将你和孩子带走,就给福利院的孩子捐赠一笔款项。” “虽然最后闹了个乌龙,但你是平安的。所以我还是要兑现诺言,恰好这两天都在江城,栗青找到了合适的福利院,终归比我回海城再办要方便,索性早点解决。” 略略一顿。他最后补充:“另外,这也算当作给我们前两个没能出生的孩子积福。” 阮舒定定看着他,抿着唇,安静不语,心底漾起柔软的情绪,于她心头蔓延开来。 原本在做游戏的孩子倏尔跑了三四个过来,分别拉住傅令元和阮舒的手,邀请道:“叔叔阿姨!要放烟火啦!” 两个裹得像粽子、在室内仍不摘口罩的怪叔叔和怪阿姨在他们的热情之下,压根没得拒绝,便被簇拥过去。 栗青、赵十三和二筒倒是摘掉了各自的卡通脑袋,协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手把手陪孩子们放烟火。 城区里是禁止烟花爆竹的。所以这所谓的“放烟火”,其实只不过是细细的小烟花棒。 阮舒不感兴趣,且平生鲜少和小孩子打交道,站在那儿颇为手足无措。 有小朋友抱着她的大腿,问她帮忙点,她笨手笨脚地接过烟花棒,观望周边栗青等人的做法,打算跟着学。 傅令元的低笑在她的头顶响出。 俨然笑话她。 阮舒瞋着瞪他,小女人的羞涩于她的眉眼间展露无遗,掩盖住她天生的清冷气质,风情更加,不经意中便将傅令元的魂勾走,一瞬悸动,只想搂着她亲。 当然,目前的条件不允许。 傅令元暂且压下念头,拿过她的烟花棒:“你身体不方便,不用帮忙,到旁边看着就好,小心衣服上沾了火药味儿。” 话落,他牵起那孩子的手,汇聚到栗青几人的位置。 他的小孩子缘貌似很好,一过去,原本围绕着栗青和赵十三的孩子们跑了大半到他的身边,拥住他。 阮舒心里直犯嘀咕,这些孩子是看米老?和唐老鸭腻了吗? 否则怎么会对一个身穿长款的军绿色大衣、头带雷锋帽、脸上挂着口罩只留一堆眼睛的怪蜀黍更感兴趣…… 傅令元倒是不嫌烦,半蹲到地上,拿着打火机,非常有耐性地一个个服务,而且细心地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 也有年纪太小的孩子,工作人员照顾不过来,傅令元便亲自抱起孩子,手把手攥着小烟花棒,在半空中轻轻挥舞晃动,划开无数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又有淘气点的孩子蹿到他身后,双手拽住他的大衣衣摆,当作尾巴抓。 傅令元原地转圈圈都他们玩,分明也很开心,俨然是他那副潜藏于身体里的小孩子幼稚心性被这些小朋友激发出来。 嗯,他在这里面就是个巨婴。 阮舒如是给他打上标签。 满院子的“漫漫星光”映衬孩子们的笑脸,场面温馨欢乐。 她站在一旁静默地欣赏,笑意亦是盎然。 须臾,傅令元遥遥冲她示意,似要她陪他去洗手。 阮舒跟随他的方向,离开人群走到廊上的拐弯处时,霍然被搂住腰压到墙上。 傅令元的另外一只手绕到她的后颈抵住她的脑袋,吻上来的一刻,把他嘴里的糖果渡过来,顶入她的嘴里。 甜甜的,浓郁的草莓味儿。 “小朋友给我的,一起尝尝~” 他轻轻地笑,松开不过这一瞬,唇瓣便重新覆上来,将他先前想亲她的念头付诸实际行动。 他用了力将她的腰稍稍上提。 她本能地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半挂在他的身、上。 唇齿相依,呼吸急促,息细碎。 阮舒的手指在他的后颈寸寸摩挲,眼里悄然湿润。 怎么办……?她爱这个男人,貌似已经爱到,不想再去在乎杀兄之仇的地步了…… 推荐票~ 被删减了… 嗷嗷嗷,貌似今天大家的钻石都不多了?容我本月最后垂死吆喝一次:还有不到4个小时,6月的钻石就要清零作废了!快动起手指投起最后一波给三哥和阮阮~ 好像把三哥和阮阮能甜能温馨情节的全都写完了,(亲妈摸下巴状),接下来还能怎么甜哟…… 零点还有一个加更,泥萌如果有等的话,记得先把钻投了别过期 —— 感谢“我爱我滴菜”“fade0921”的巧克力~ 感谢“用户115810”的葡萄酒~ 600、想和他更完满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傅令元却敏锐地察觉她情绪的变化,并且将拇指压上她的眼角。 “怎么了?”他即刻松开她,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就着灯光,灼灼盯住她的面庞。“弄疼你了?” 阮舒安静,不吭声。 人心是自私的。最容易受触动的,往往为紧密关乎己身之事。何况她从来都是更为她自己着想的人。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清楚理过思绪,陈青洲的死。她真正在意的并非这件事本身。毕竟双方的利益冲突她早早透彻于心,也早早明确不会参与到他们中间的争斗——是两方阵营成王败寇的问题。实力的较量,谁输谁赢皆无可厚非。 她真正在意的是傅令元在对陈青洲动手时不顾及她的感受、不考虑她的立场。尤其当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件件证明他对她的感情完全就是笑话。 现在呢? 一切都那般明了。 傅令元确实是爱她的。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756782.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01、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阮舒上气不接下气。 倒是过道上传来人声和动静,打断了他们。 听起来像是孩子们被召唤去排队,准备洗漱休息了。 阮舒即刻把他的手从她衣服里捋出去。 或许考虑到这里是儿童福利院,傅令元比平常收敛得多,也放开了她。 整理好衣服,拉上拉链抬头时,他的手正伸到她的脸上,帮她把口罩重新戴好。 阮舒便也踮起脚,帮他戴回口罩。 他又帮她将羽绒服的帽子拢回头上。 阮舒则去够他的雷锋帽,压了压帽边。 然后她忍不住吐槽:“也亏得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胆子大,敢放我们进门。简直就像雌雄大盗。” “史密斯夫妇也不错。”傅令元勾唇,牵起她的手。 待陪他洗完手回来后院时,孩子们果然已经去休息了,栗青、赵十三、二筒和九思在协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做善后工作。 阮舒低声埋汰傅令元:“他们四个既然都跟来江城了,之前的年夜饭怎么不把他们喊来一起吃?” “你觉得荣一和十三碰头,场面会好看?”傅令元点了点她的额头,“把他们全喊来一起吃,谁为我办福利院的事儿?” 最后。他像她刚刚一样低声:“饭桌上你找了四盏电灯泡,还嫌不够亮?要我再添四盏?” 阮舒??翻白眼——没有电灯泡,他哪来充大爷嘚瑟的机会? ………… 从阮舒的病房出来之后,褚翘就跟在马以身边,随着他一起去探视爆炸案的伤患。 正如之前所言,庄家宗祠和庄宅两处炸弹最终致命性的引爆。差不多都在被前面的炸弹吓到驱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所以伤亡人员比较少。 而平房那里,“s”明显具有故意针对警方的意图,因此除了死亡的庄荒年和驼背老人,其余的全是警察。 这两天住院,褚翘从猴崽子那里了解过详细的伤亡名单,彼时进入平房内的警员或多或少都受了伤,重伤者7名,两名当场死亡,还有两名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 案情涉及庄家,庄家方面利用人脉对媒体方面有所控制,政府和警方也不希望此事产生不良的舆论效应、不希望破坏社会安定。因此也有所压制。 加之爆炸案的发生本就限于庄家族亲的人员范围内,整件事外界几乎不知晓。 褚翘自己组里的几个人,算起来只有她受伤稍微严重点,住进了医院,她其实早就琢磨着抽个时间探望伤患同事。 虽说皆为职责之所在,且警察这个职业本就时刻面临危险。但终归那日是她作为负责人调派人手带去庄家的祭祖仪式上,她在所难免心中有愧。 不过情况比褚翘预想得要好,一圈的探视下来,大伙儿的精神状态都十分不错。 她和马以的事情最近在局里大范围地传开,这会儿他们俩又是一起来的,在大家眼中俨然夫妻档,每见一位警员,就被打趣一次。 马以至始至终都是淡定的。 褚翘也看在同事负伤的份上,心态端得比较平。 只是越到后面,褚翘越跟不了马以了,不是因为被打趣,而是安排在最后的是两名重伤同事,其中一位她在现场时就见过——断了一只胳膊被抬经她身边的。 很年轻的一名小伙子,刚从警校毕业出来半年,家中独子,父母双亡,从小由奶奶带大,而奶奶如今已过古稀。 奶奶方面自然是瞒着了,扯谎说出任务要十天半个月无法回家。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小伙子倒是很乐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觉得想等到他稍微好点,再自己和奶奶坦白。 褚翘当警察多年,经手过不少的案子,有大有小。比这位小伙同事更不幸的案例都遇到过,但并不代表她的心会因此而?木,每一次都同样难过。 马以在病房里和他交谈的中途,褚翘便离开了,去给组里的猴崽子打电话,想询问这位伤残警员往后的生活安排。 估计除夕夜全在专心陪家人过年。或者和朋友娱乐闹腾,电话没人接。 换了两个打,也一样打不通,褚翘便作罢,收起手机靠在窗口吹风,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 年夜饭前喝的酒,入肚的量不多,因为担心自己又像上次断片儿。但也不少,因为不想自己继续在马以面前犯怂。 酒的后劲儿厉害,到现在她的脑袋仍然有些晕乎乎,身体也有些轻飘飘。 酒精的作用,容易让人的情绪比平常愈加敏感。 褚翘后知后觉,今晚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就跟着马以探视那些伤患,或许不是个好选择。 加之被马以冷落,搞得她现在的心情趋于阴郁。 窗外,刚停歇不久的雪又开始下起来。 褚翘怔怔地盯着,阴郁之中再添几分伤感——今年不在家里过年,也就没有和家人一起去祭拜外公了…… 外公去世之前,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婚姻大事。当时她还和傅令元有婚约,而傅令元人在国外。 人人都知傅令元是个混小子,外公却因为和傅爷爷的交情,从未质疑过亲自挑选的这个外孙女婿。 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看到现在傅令元比以前还要混,恐怕也得懊恼自己看走眼吧? 褚翘兀自忖兀自无声地笑。再兀自底气十足地挺了挺胸。 嗯,当然得底气十足。她原本都打算好了,要底气十足地在外公的目前和他聊专家。 啧啧啧,一个专家撂出来,无论模样、职业、人品,那可全部都是十个傅令元也比不上的。 所以,她挑男朋友的眼光,比外公他老人家挑外孙女婿的眼光好太多了。她不得嘚瑟嘚瑟? 光想着,她心中便不自觉得意起来。 得意得甚至打了个激灵。 “褚警官是想感冒?” 马以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出。 褚翘应声回头。 额头上蓦然覆上温热的手掌,轻轻抵住她一下。 于褚翘的视野范围内展露他袖口的一粒扣子。 眨眼的功夫,马以的手放下。 褚翘这才对视上马以镜片后那双平平淡淡的瞳眸。 显然,他刚刚那个小动作。是鉴于之前有两次她转身的时候都不小心撞到他的下巴而为之。 褚翘抬手轻轻一触自己额头上方才被马以碰过的那一小块温热,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病房的门,询问:“马医生的工作结束了?” “嗯。”马以轻描淡写地应完,迈步便走。 褚翘紧随他身侧:“怎样?他的心理状况如何?” “太乐观。” “太乐观?” “嗯。据说他从出事到现在,没有在人前表现过任何负面情绪。” 马以这么稍加一解释,褚翘就差不多明白了。 没掉一条胳膊,哪里是轻轻松松能接受的?心理再坚强的人,也应该有个情绪上的变化过程,才是正常的。 而那位小伙同事,至今不曾发泄。 褚翘忧悒蹙眉:“有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回去后会整理信息写报告的。”马以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 “马医生辛苦。”稍一顿,褚翘又问,“不能现在先和我讲点……?” 马以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拒绝的意味儿明显。 褚翘未再探究。瞧着他行往的方向,愣了一愣,迟疑:“马医生你该不会现在就要回去写报告?” “没其他事可以做。”马以脚下的步子不停。 “跨年啊!”褚翘忙道,“不是和小阮子约好了一会儿回她的病房和她一起跨年?” “褚警官觉得合适再回去当电灯泡吗?”马以反问。 褚翘噎住。 “可……”她瞄着马以冰山般的侧颜,“马医生就打算这样结束除夕?” 不自觉间,她已跟着马以走进电梯。 电梯门阖上,马以正在摁键,淡淡道:“有时间,就趁着现在刚和几位病患沟通完,把能解决的尽快解决。之后我要回海城了。” 他要回海城,她自然不意外,但她一直没正儿八经去想过。此时乍一听,心里积压的伤感更甚。 马以扭头:“褚警官有什么安排?” 电梯在下降,褚翘更加感觉头昏。 头昏,胆子倒是更大些,主动抓在他的手臂上,借了点里稳住身形。仰脸便将先前在饭桌上他错过的她咧嘴笑补给他:“我答应我妈,今晚要和你一起过年,还得拍照片给她看。” “好。”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就去我那儿,我工作,你过年。” “叮”一声,电梯恰恰抵达。 马以反手握住褚翘的腕,牵着她走出轿厢。 ………… 从儿童福利院回来医院病房之后,阮舒才记起来,她今天未打招呼就和傅令元出门,荣一竟然没有着急忙慌地找她。 视线兜一圈,不仅不见荣一。林璞也不在。 林璞就算了,但这显然不符合荣一的作风,荣一应该至少守在病房门口才对。 阮舒正狐疑。 傅令元的手臂从后往前横过她的脖子搂着她进里间,一语道破:“算两个电灯泡识相,自动灭掉了。” 阮舒:“……” 待她洗漱出来,傅令元已经穿着睡衣鸠占鹊巢地躺在她的病床上。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和话都没有,仅仅露出一小片的胸肌,无形中便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阮舒双手抱臂站在床位欣赏,觉得自己这几天身体不方便,真真亏大发了。 “这就是你之前三次等我的姿势?”她问,大有嫌弃的意思。“也没多特别。” “姿势不是准备在等你的时候,是准备在和你做的时候。”傅令元向右一挑薄唇,笑纹加深。 “那我先预热两天。”阮舒爬上床,拿他当人肉垫子,窝进他的怀里,左蹭蹭。右蹭蹭,一如既往地怎样都舒、服。 傅令元搂高她的腰,熟稔地一步到位便帮她调整到她以往最喜欢的位置。 这种到位的陪床服务,这两天都在享受。 阮舒就此一动不动。 电视机开着,正播放春节联欢晚会,满屏幕是红红火火的舞裙在飞扬。 音量调非常小,在此时的静谧之中,倒能刚刚好听清楚主持人或者表演者们的具体吐字。 他的手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她贴着他热烫的皮肤昏昏玉睡。 一切都显得平淡。 平淡却温馨。 脑海中交织着去年他们共度除夕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如何能够预料到,今年,他们依旧陪在彼此身边…… ………… 马以住的是公寓式酒店,令得褚翘错觉就像被他带回家。 他说回来工作,便果真径直走入书房。 褚翘一眼看见先前的那台测谎仪。 “怎么还在你这儿?” “报告还没写完,所以先留着我这儿。” 书房区域是半开放式的,和客厅区域是打通的。 客厅区域又连接着半开放式的厨房。 褚翘盯着厨房里马以的背影,听言倒是有点失望——这么多工作,看来他在她之后从荣城又来江城,不是为了追她…… 马以转身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牛奶,塞给她后,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坐到桌案前,从桌边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份,翻开,然后拿出笔,埋头开始在纸上唰唰唰。 就这样,没再管她了…… 褚翘端着杯子立于原地,静?地站片刻,就近坐到手边的椅子里,杵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间或时不时啜两口杯子里的牛奶。 ………… 脚下一蹬,褚翘骤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她还是坐在椅子里,屋里的灯也还亮着,不过马以已经不在书案前。 舒展开懒腰,褚翘起身,准备去找一找马以。 刚转个身,就看到马以走回来书房,问得淡淡:“酒劲退了?” 褚翘微微一怔,偏头看桌上已经空掉的杯子,反应过来他给她喝牛奶的目的。 同时反应过来的还有,原来他察觉她喝酒了。 亏她前往阮舒病房赴约前,特意喷了香水,就怕身、上留了酒味儿…… 捏捏眉骨,她笑笑:“大概差不多了。” “那好。”马以站定到她跟前,“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褚翘应声又是一愣——难道他从年夜饭开始对她的冷淡,是因为她喝了酒……? 她未回应,马以询:“怎么?还不行?” “我……”不是,这回真不是褚翘犯怂,她是有点没明白,他是要她说什么? 三张推荐票记得投哟~ 噢……no……我好像剁了自己的双手……磨磨蹭蹭地竟然只写了这么点……明天中午继续还债吧…… 然后感谢大家昨天投出的1245颗钻石~ —— 感谢“随心xin”的巧克力~ 感谢“aann520643”的10朵玫瑰花~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7朵玫瑰花~ 602、眼前人是心上人 ,马以再站近她一步:“不止那名伤残警员需要适当地宣泄情绪,你也需要把憋在心里的话拿出来问我。” 他刚刚似乎去洗过脸,眼镜摘掉了。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瞳仁愈显漆黑,眼神洞悉一切似的。 褚翘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噢,不,不对,她在他面前,不一直都是无所遁形的?连他都说过。她在他面前无需撒谎,撒谎也没用。 既然无所遁形,他就该知道她藏的所有心思。那么他现在就是明知故问了……? 褚翘有点赌气,反问:“马医生认为我想问什么?” 马以安静一瞬,却是倏尔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 毫无征兆,防不胜防,褚翘瞪大眼珠子。惊诧!惊恐!惊疑不定! 这、这、这、这、这……?!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睡过一觉,但这完全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接吻! 而且竟然专家主动……?! 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就这么近距离和她对视着。眸底异常平静,与他激情的唇齿形成巨大的反差。 褚翘则快要晕死在他这巨大的反差之中。 这是专家的嘴唇! 这是专家的舌头! 专家的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专家的舌头缠着她的舌头! 全部都是专家的味道! 褚翘无法控制自己心脏的疯跳和呼吸的错乱,就像要从身体里怒放出一个春天似的。 她双腿发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过去了! 去了! 了! 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及时往上一使劲,拽回她的身体,稳稳地托住她。 褚翘的两只手按在他的两肩上,感觉他喷洒在她脸上的灼热呼吸化为无数细小的火焰从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将她一并点燃。 原来……专家的吻是这个样子的…… 根本就不是冰山…… 褚翘沉溺其中,丢了魂儿失了神智一般,连具体什么时候结束都未察觉。 直至马以的声音入她耳:“这是我给你的答案。” 褚翘攀附在他怀里,闻言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他,脑中思绪绞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针对的是她的那句反问。 她捡起丧失的理智,尽量能拼凑多少先拼凑多少:“你确定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 马以吐出关键词:“实验数据。” 早前明明很失落,这会儿大概是刚尝到浓烈的甜头。而且甜劲儿还没过,褚翘听到这四个字,只觉它们突然烟消云散,而她心中豁然开朗。 貌似,没什么可计较的。 不就实验数据嘛…… 褚翘反倒想确认他另外一个问题:“喂,专家,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 其实她原本打算的措辞的是:“喂,专家,在和我做之前,你是处、男吧?” 她还是比较得意的~她不早和小阮子偷偷说过,她判定过专家的处、男线,上回得到验证了啊喂~确实阳气充足精气饱满整得她硬朗的身子骨险些散架…… 她笑得有点甜。 心间和喉头更在发甜。 兀自发甜中。她的左手被马以捉起。 褚翘下意识地低头。 正看到马以往她的无名指里套钻戒。 褚翘懵住,懵得前所未有。 马以一如既然淡定,淡定得像在做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连声线也依旧平稳无波:“第一个,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褚翘的脑袋轰一声。 他会讲得出这种令女人心花怒放而死都可以不用偿命的话……? 褚翘定定注视他。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专家,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在向我……” 她的视线一挪,从他的脸挪到她手指上在灯光下闪烁光芒的戒指,不可思议地低低喃喃:“……正式求婚吗?” 马以今晚简直是大发善心有问必答:“褚警官,我严肃认真地考察过各个方面,认为以我们两人的契合度。可以跳过漫长的男女朋友磨合期和未婚夫妻关系,直接成为夫妻。” 褚翘整个人是“砰砰砰”的目眩神迷状态,专家说什么都是对的!专家说什么她都同意! 窗户外面,遥远的天际边,有焰火接连升腾起。 马以侧眸瞥一眼,复转回来。看着她:“跨年了。” “啊!”褚翘想起什么,应声惊呼,“我忘记给我妈发照片!她回头会砍死我的!” 急哄哄她就要去拿手机。 马以拉回她:“不用了。岳父岳母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他们也同意把你嫁给我。” 哈……?!褚翘:“……” 二老也太容易被说服了。 是同意“嫁”,还是同意“卖”……? 她觉得自己在父母那儿就是滞销品,谁要都能随便拎走,当作买一送一的那个“送一”都无所谓…… 马以收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褚警官还有什么问题?” 有!当然有!有个最关键的问题!褚翘肃色而认真:“你真的喜欢我?” 她又有点不自信,坦白道:“我以为马医生你应该不喜欢太热闹的女人。” 虽然她前期信誓旦旦要用自己热情的小火苗融化他这座大冰山,但其实她曾经琢磨过。他或许更喜欢如他高冷淡然的性子那般同样遗世独立跳脱在人间烟火味儿之外的女人。 “嗯,是,我不喜欢热闹。”马以的口吻依旧那么地稀疏平常。旋即话锋一转,“但我喜欢你。” 回答得像是在例行公事。 他自己肯定同样觉得稀疏平常,实话实说而已。 可就是他这种以为稀疏平常实际上在撩妹的状况讲出的东西。越加撩人。 短短的时间里,一波接着一波,已经好几个春天从她的身体里蹦出来。褚翘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晕过去了。 马以分明瞧出:“现在褚警官需要继续睡觉吗?” 睡、睡觉……?褚翘再次小鹿乱撞,羞涩地点点头。 马以指向卧室的方向:“褚警官进去里面,不要再趴桌子上了。” 见他看起来并没有要和他一起,褚翘怔了怔:“那专家你呢?” 马以示意桌案上的文件:“我还有点东西没有写完。” 褚翘大为失望。 不说话了。 甚至有点憋屈。 这才刚求完婚,他就又要冷落她……?! 而且她的魅力不够吗?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晃荡他都不动心的? 马以却似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兀自走回桌案前。 褚翘定两秒,霍然走过去,从他身后圈住他的腰,埋着脸羞涩,话讲得倒是大胆:“马医生,你不觉得,你的数据应该更新了……?” 马以侧头,眸底划过一抹精光,唇角的笑意极其浅淡而不动声色。 她的酒劲还没全部过。 他确定。 转过身,他提醒:“你背上的伤还没好。” “我可以在上面。”褚翘一秒未犹豫。 ………… 实在太舒、服,阮舒终归在昏昏欲睡中真的睡过去了。 但或许是她心中有所记挂,执念太深,所以在零点前,她愣是自己清醒过来。 一醒过来,便急慌慌地找自己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显示正好还差一分钟,她才松弛下紧张的神经。 傅令元原本正凝神拧眉摁手机,见状,却是被她的突然睁眼吓到,折着眉,掌心摸上她的额头:“怎么了?做噩梦了?” 阮舒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二话不说捧住他的脸。 温香软玉那般突然,由她送上。 傅令元笑着,暂且丢开手机不去管,扣住她的后脑,加深彼此的唇齿相依。 耳中是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在倒计时,欢乐而闹腾。 他们的“一”数完之际,阮舒亦松开傅令元。 乌漆漆的瞳仁蒙着清亮的光芒凝定他,她红唇轻启:“三哥,新年快乐。” 傅令元斜斜勾唇,翻身将她压下,指腹轻挲她的脸颊,眼神波光明灭,然后重新落下吻:“新年快乐……” 阮舒抱紧他。 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很满足…… 三张推荐票~ 到这里卷四:寂寞牢就结束了(其实一开始的打算不是截断在这里)。“寂寞牢”,不止在说阮阮,是书中的每个人物心中都有一座“寂寞牢”,有人幸运地已获救提前出狱,有人还被困在里面苦苦挣扎。 至于终卷:屠场,泥萌不要因为看到有个“屠”字,就觉得是屠杀、屠宰,我也可以改写成“图(=屠)”,(亲妈抠鼻脸),这个词在这里主要指“救赎”“得道”“解脱”等等诸如此类之意。 晚上继续约~ 603、故人已逝,生者亦悲(修) ,………… 璨星的新闻,是在新一年的这个凌晨悄然酝酿起来的。 一大早,阮舒便察觉傅令元起床去接电话。 虽然昨晚为了不煞气氛,她没问,但她记得,在荣城时他提过,他要在年后对璨星动手,也建议她救荣叔的计划安排在这期间。 而且,昨晚她半睡半醒间,不是没发现他一直在忙,忙着在手机上打字。多半因为得陪在她身边,所以不方便打电话直接沟通,怕影响她的休息质量。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无误,一翻手机,新闻里全是陆少骢和璨星的负面消息。 阳台外,冬日的清晨,天尚未亮透,不过放眼望去,仍能见整夜雪花覆盖万物,白茫茫一片。 冰凉的空气通过鼻息进入傅令元的五脏六腑。 手机听筒里是栗青的兴奋和洋洋自得:“老大,你和阮姐就等着慢慢欣赏网络舆论的愈演愈烈吧~” 璨星早年的规模并没有这么大,主要投拍电影,土豪一样。投投投、拍拍拍。作用不言而喻,就是洗青门的那些钱。 后来随着三鑫集团的壮大和洗、钱方式的多元化,璨星才被正式重视起来,真正开始在娱乐圈运营,不再粗制滥造,近年来出品过好几部口碑和票房双赢的大片。 艺人经纪这块业务,是陆少骢接管璨星之后刚刚起步的,此前因为签约了如蓝沁这般的大牌艺人。带动了下面签约新人的拓展。 陆少骢对女人素来涉猎广泛,璨星由他掌管,能够近水楼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以他作为太、子爷的身份,就算不主动,也有源源不断的女艺人倒贴,更遑论他稍微透露出点潜、规则的意思,更多女人禁不住诱、惑上了钩。 而陆少骢玩女人有个习惯:喜欢拍摄自己和女人在一起时的私照或者视频片段。 和陆少骢在屠宰场里实施私、刑总会收集战利品一样,这些私照和视频就是他玩女人的战利品。当然,无论哪方面的战利品,全由陆少骢个人收藏,一般人轻易得不到。 轻易得不到,不代表一定得不到。陆少骢行事再缜密,也经不起如傅令元这种和他走得近的有心人对他的时刻关注——很早之前栗青就得到傅令元的命令,从璨星的新艺人和练习生着手,暗中找寻可突破的漏洞。 之所以从璨星的新艺人和练习生着手。一方面因为想要一箭双雕,既让陆少骢的私生活给他添乱,又能和璨星挂钩,好开展后续的连环运作。另外一方面,比起娱乐圈里的老油条,新人那里自然更容易疏忽、出纰漏。 加上前面已经提过,陆少骢肥水不流外人田,经常染、指自家的艺人。是故,璨星旗下所有女星的私人电脑、私人手机,几乎被栗青找机会“窥、探”过。 以前不仅不曾找到目标所需的价值信息,栗青还被娱乐圈各种令人作呕的无下限一再碾压三观。 总算,长久以来的坚持没有白费,终于找到和陆少骢相关的两条洛网之鱼。 东西攥在手里有一小段时间了。 傅令元非常有耐性,按兵不动,暗中筹谋,只为安排详密,计划周全,以求一击即中。 就这样,等来了春节,在傅令元带着小雅度假,远离海城和陆家人置身事外的这个时候,又为了阮舒从年前推迟到年后,这才抛出去当导火索。 现在网络上爆发的就是这根导火索的威力——两条洛网之鱼,一对双胞胎姐妹,电脑故障拿去修理,私照遭遇泄露,男主角大家全都认得出,是绯色新闻的常客陆少骢。 最关键的是,流出的一段视频里,三人的神志皆不如平常清醒,陆少骢边和这对双胞胎姐妹嗨,边教训她们只要伺候得好,就能把她们捧到当年蓝沁的地位。 他似乎确实对蓝沁念念不忘,还拿蓝沁举例子,所谓“能把你宠上天,也能让你下地狱”,警告两只小白,假如背叛他,蓝沁死前被po在网络上群嗨银乱的视频就是下场。 就是这样。把蓝沁的事儿一并带出来了。 潜、规则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和被摊到明面上曝光,是两码子事,璨星必然得遭遇舆论压力。其中还涉及陆少骢银乱和吸独。 现在,加上蓝沁的死被重提,更对陆少骢是个重击。 当初蓝沁的死和她死前的一连串风波,本就有大批的粉丝为其哀怜,哀怜其深陷娱乐圈的肮脏而不得救。甚至揣测过蓝沁是得罪了人。遭遇报复,才被毁。 现在,陆少骢等同于自曝,自曝他便是在幕后毁掉蓝沁的那个人。蓝沁葬礼上他的一系列自导自演的悲痛玉绝的视频重新翻出,俨然成为笑话。 更为重要的是,以蓝沁的粉丝为首的网民带起一波节奏:陆少骢需要对蓝沁的死负责,呼吁相关部门重审蓝沁自杀案。 蓝沁真的是自杀吗?就算真的是自杀,也是陆少骢b死的。陆少骢在蓝沁死前对蓝沁的所作所为已构成违法犯罪。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抿着,长久未置一词。 倏尔,后背贴上来一副温软的躯、体,手臂搂住他的腰。 傅令元原本沉肃的神色有些微缓和,空着垂落于身侧的那只手抬起,覆上她圈在他身前的手。 触到她的暖热的一瞬,他记起自己的手是冰冷的,即刻放开。 阮舒却是及时反握住,两只掌心紧紧地焐住他的那只手,同时手臂圈得越发牢,试图把她的体温传递给他。 牵扯到蓝沁啊……她当然记得他和蓝沁存在某种她暂时不明白的特殊情谊。 故人已逝,旧事却仍于世间被众口评论,终归是委屈蓝沁的,她相信,虽然是为了大局着想才这么做,但他心里应该在所难免会生出些许难受的吧?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蓝沁的死被重翻,未尝不是件好事。否则就被永远深埋,谁也不知陆少骢曾用来对付她的残忍手段。 傅令元拗不过她的坚持,便不再耽误时间,交待了栗青两句话,挂掉电话,然后拉阮舒回房间里。 “外面那么冷,你出去做什么?”苛责意味满满。 阮舒反唇苛责:“外面那么冷,你连个外套都不批?你以为自己还在海城” 这话她刚刚出去的时候就想教训了。碍于他在讲电话罢了,毕竟不知与他通话的对象是谁,所以没敢轻易出声。 傅令元的不悦应声顿消,笑着忽然搂住她亲了两口,愉悦地轻笑:“嗯,好,我不对,我道歉,你管得好,就该这样管我~” 阮舒自听得出来,他高兴的是她的姿态非常像老婆管老公。 抿了一下唇,她不予置评,只道:“快收拾收拾,赶紧走人。” 他方才最后交待栗青的,是要栗青订回海城的机票。 毕竟陆少骢和璨星出了事,他肯定得帮忙。 倒是在细节方面做得非常缜密。新闻爆炸的这档口他才去“匆匆忙忙”地订机票,表现出他刚得知此事。 另外,她也听到,他机票的出发地点不是江城,是江城的临城,一座闻名遐迩的旅游城市。想来小雅就是被他安排在那里,等着他过去汇合后偕同离开。 这会儿阮舒有点内疚。因为照眼下的状况看,昨晚他其实就该离开江城了,搞得现在他的时间貌似非常紧张。 张口她又是责怪:“既然早打算好今天要做事,你为什么安排好自己的行程?非得卡点,万一出问题,责任又在我,我承担不起。” “谁说责任在你?谁敢怪你?”傅令元当即拔高音量,一副要为她撑腰的架势。 阮舒送他一记白眼,推他进浴室:“去洗漱,然后滚。” 傅令元的手机在这时却又进来电话。 阮舒即刻噤自己的声儿。 傅令元懂她的意思。就是不让他再出去挨冻,便随她的意,当着她的面接起:“少骢,我看到新闻了。” 铁定是向傅令元求助,找傅令元回海城来的。阮舒嘲弄一勾唇。 “你先别着急,我已经让栗青追踪发布者了。” “……” 阮舒听着傅令元的自导自演,更觉好笑,任由他忙,她自己默默窝回到舒、服的床上去。 不过间隔了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再浏览新闻,发现照片和视频全部被清理了。 璨星则已发律师函要控告照片和视频的发布者,并声明指出照片和视频全都是p图移花接木而来的虚假内容,宣称已经报警,将此事交由警方调查。 三鑫集团也发了声明,主要内容在于维护陆少骢的名誉。 公关的速度倒是非常快。 然而…… 阮舒唇角的嘲弄更甚。 傅令元结束了和陆少骢的电话,匆匆进了浴室。 阮舒收回视线。又留意到一个新的热搜话题。 说是璨星的一女星参与一大火综艺的录制,有粉丝到后台找她要签名未果,却是无意间拾到女星落下的小手提包。包里没有贵重物品,只是有卫生棉和一盒标注着外文的药。 该粉丝在微博上十分得意地展示自己珍藏偶像的私人遗失物,一度引发其他粉丝愿意高价购买。 却被另外的粉丝指出,那盒药是外国某品牌的紧急避运药,那位晒照片的粉丝意识到问题,很快删了微博。但为时已晚,已然掀起网友对那位女星私生活的猜测和热议。 不是件新鲜事,是年前就发生的,当时的热度一晃而过。 可今天,因为照片和视频的曝光,该事件重新被翻出,集中引发网民对璨星潜、规则的更深入遐想和讨论,大多数人自动默认为该女星的避运药是为被陆少骢潜而准备的。 很快流传开来一种说法:璨星不是在造星,是假借造星给陆少骢招收免费的性、服、务者,是变相卖银的场所。 影响之恶劣,相关部门极有可能会插手管理。而相关部门名正言顺有理有据且迫于舆论压力的插手,大抵便是傅令元想要的下一步进展。 阮舒正忖着,傅令元已经快速地简单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直奔她的床边。 阮舒仰脸。 傅令元低下头来。 默契的一个吻别。 阮舒满嘴悉数为他清新的牙膏的味道,满鼻息则悉数为他清爽的须后水的清香。 不瞬他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叮嘱:“让荣一随时做好准备。等我通知合适的时间,你们就可以开始行动救黄金荣了。” “嗯。”阮舒点头,“保持联系,交流情况。” 傅令元敲她脑门一记爆栗:“这回不会再觉得我有没有你的号码都无所谓了?” 阮舒却偏和他作对似的:“还是无所谓。” 傅令元脸一黑。 阮舒凑上去啄了啄他的嘴唇:“我记得你的号码,一会儿就给你发条信息。” 傅令元有被哄到,表情稍微好一些,瞥一眼她的手机,冷冷道:“下次见面。别再让我看到上面那个丑不拉几的挂坠。” 阮舒:“……” 昨天收到向日葵后,她很快就挂手机上了。 他昨晚并没发表任何言论,她以为他未曾留意,或者未放在心上。不想,现在突然这么大意见?真的刚看见?且,他分明不是真的嫌木雕挂坠丑,而是猜到林璞送她的吧…… 傅令元读懂她的疑虑,老实相告:“我忍了一个晚上。到此时此刻依旧忍不了,所以你摘了。” 说着,他一边手指从她的脖子里勾出紫水晶小刺猬。另外一边捉起她的无名指示意上面的婚戒,警告:“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只能佩戴我给你的首饰。” 阮舒抿紧嘴唇,她没答应——她的手机,爱挂什么挂什么,要他管? 傅令元瞧出她的想法,往她唇上咬了一口。旋即低低笑着提醒:“你早上起来还没去换过卫生棉。” 阮舒:“……” 有病!存心拿这茬招她的羞涩! 傅令元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起来吃早饭。” 然后,他总算走了。 阮舒摸着略微发肿的嘴唇,独自一人在病床上静默坐片刻,也不浪费时间了,重新下了床。 迅速洗漱拾掇自己完毕后,把荣一喊进来。 自动隐身一夜的荣一这会儿现身得快。 他本就没少关注远在海城的三鑫集团的动向,自然没错过如此大的热闹——看来他现身得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和她讨论这件事。 “大小姐,全部的人都整装待发,就等大小姐您下达命令。我这两天大概就得溜回去海城,指挥大家行动~” 阮舒不置一词。 庄爻叩门而入,来得正巧,阮舒有事问他:“孟欢如今呆在陆振华身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是她头一回直接和他公开谈论孟欢。 庄爻应声怔了一怔,尔后无奈苦笑:“姐,你果然看到过那张照片,认出她了……” “那你说不说?”阮舒没有太难为他,问关键,“闻野失联,驼背老人‘死了’,我这颗棋子现在独自掌控了庄家,你们那个小团体目前看起来貌似没有要剥夺我的家主之位。那我还有没有用处?” “这关系到我作为陈玺私生女的身份是否会遭到暴露?关系到陆振华接下来是不是该知道,我阮舒原来就是如今的庄家家主?” 陈玺私生女的身份,她其实暂时不太担心,毕竟孟欢的私心作祟,还要和傅令元保持合作,不可能毁掉这个能够要挟傅令元的把柄。 只是…… 略略一顿,她颦眉,又补充:“也关系到孟欢在陆振华那里的地位吧?” 因为在她的猜测里,是靠着孟欢在陆振华面前斡旋,才隐瞒住她是庄家如今的新任女家主。 孟欢和闻野、庄爻一样,被阮春华收养、培养的。孟欢当年能够得到陆振华的信任留在身边,到底是由于谁的关系……? 庄满仓……? 庄荒年……? 驼背老人……? 阮春华……? 还是,一灯大师……? 首先肯定不是庄满仓,否则庄满仓死之后,陆振华绝对不会毫无动静。 如今庄荒年和驼背老人在此次爆炸案中也死了,陆振华是尚未收到消息,还是事不关己? 忖着,阮舒干脆一股脑将上述疑虑丢出来给庄爻。 她这是向庄爻交底了,交底她所知道的关于他们这个小团子的情况的程度。 交底,等于对他的完全信赖。 同时,也无形中给了他压力——她对他全然信赖,以他的性格,若再对她有所隐瞒,他心里会过不去的。 庄爻的表情不是太好看,郑重地重申一遍他已无数次警告过她的话:“姐,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好。” 阮舒也回之以曾经的话:“可该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 庄爻又提醒:“姐,你要明白,我现在并不算完全脱离了他们。炸弹是闻野的擅自行动,和我无关,若真要追究责任,其实根本追究不到我头上。” “不过我确实还不清楚卧佛寺是否会对闻野怎样。卧佛寺方面近几天也没有对我下发任何任务,处于失联状态。我自己也不了解我自己如今算什么。” “嗯嗯,我明白。”阮舒淡淡抿唇,“那孟欢……?” “闻野还没回国之前,我和孟欢都在海城,消息是互通的。最近几个月姐你知道情况的,权力都被闻野把控在手里。而没有卧佛寺方面的安排,我和孟欢属于各自独立的个体,就算私下联系,也是没用的。而且我也从来不私下和她有沟通。” 说这些时,庄爻显得有些冷漠。 是他在她面前鲜少展露的神色。 阮舒更是因他的话愣怔:“你从来不私下和她有沟通?” 庄爻和闻野的私交,她多少是看在眼里的。孟欢不是也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即便性别不同,不如男生和男生之间玩得好,也不至于毫无感情吧? 604、你阮姐&嗯 ,“是,除了必要性的互通消息之外,我从来不私下和她有沟通。”庄爻点头确认一遍他自己的话。 他多少能猜到阮舒的想法,解释道:“姐,这很正常,我们私下里也没什么可沟通的,而且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有各自不同的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闲情去管其他人。” “如果不是当时我在监狱里遇到林翰,被派遣了潜入林家的任务,我和她连工作上的这点互通消息都不会有。” “我和闻野其实也一样。如果不是闻野从美国回来,需要一起完成在庄家的任务,我和闻野也不会再见面的。” “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庄荒年死后,我和闻野失联,算是这个阶段的任务结束后的正常情况。我无需刻意寻找闻野。闻野也无需告诉我他的行踪。” 阮舒边听边颦眉,脑海中现出一个脉络:阮春华是个组织头目,闻野、庄爻、孟欢全在他的管理之中,没任务的时候三人是毫无关系的散养状态,有任务的时候根据三人不同的特征和能力各自分配,阮春华作为中心统筹之人,掌控着他们三人之间相互的讯息流通。 所以才会发生先前的两次闻野和庄爻都被切断消息的状况。 她觉得有点怪怪的,狐疑:“除了你们三个。他没再收养其他孩子?” “没有。”庄爻摇头。 阮舒沉吟不语。 那这个脉络就确实只有这么小格局了…… 可她目前为止依旧摸不着头脑,阮春华和庄家、陆家具体什么仇什么怨? “阮春华想干什么?”阮舒抱着希望看庄爻。 “姐,你问错人了。”庄爻苦笑,“我连他和阮春华是同一个人,也是不久前才从闻野口中刚得知的。” 阮舒听出言外之意:“闻野知道得比你多?” 庄爻抿一下唇:“他一向不甘心容忍自己完全受制于人,偶尔私自有小动作。” 只是“偶尔”吗?阮舒也是奇了怪了:“但他还是一直受制于人。”——阮春华是有多厉害,才能让闻野摆脱不了他? 另外还有——“他能容忍有闻野这样不乖的干儿子?” 看在阮双燕的份上?考虑到闻野作为“s”的赚钱能力?抑或闻野还存在其他可利用的价值? 闻野对待一灯大师的态度,她可是印象深刻。 “姐。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庄爻又是一抹淡淡苦笑,“寄居在一棵能挡风遮雨又能提供养分的大树下成长之后,自己的根已经和大树的根缠绕一起,不是轻而易举能脱离的。” “那你呢?”阮舒关切,“你是否有什么把柄被阮春华握在手里?你可以离开他的吧?” “没有把柄。”庄爻平静回答,“我也不知我这个不合格的杀手是否还有价值。或许根本不存在脱离不脱离的问题,至少没让我做事的时候,我确实很自由。” “但我很清楚,如果他想让我死,是随时随地悄无声息就能办到的。”他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是让人探不透的。 阮舒却是眼皮一跳,心绪复杂而沉重,再一次萌生困惑——阮春华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庄爻已收敛神情,恢复笑意:“姐,不要被我最后的话吓到。我没做过分的事,不会怎样的。” 然后他这才回答她前头的问题:“我知之甚少。无论他和陆振华之间,还是孟欢和陆振华之间。我全部不清楚。” 阮舒微抿一下唇:“孟欢是什么背景的来历?” “不知道。”庄爻的答案依旧,但吐露得比方才多,告知道,“她是我们三个中,最晚被带来的。也是最寡言孤僻的人,从来没和我们谈论她的过去。” “她也是我们三个中,留在阮春华身边最久的。我坐牢、闻野出国的时候,她在接受最完整的教育。身份托在孤儿院里,上高中、考大学,毕业后成为社会的精英人才,再之后进入三鑫集团,直到现在还呆在陆振华身边。” 稍加一顿,他补充:“就像我选择当杀手,成为陆振华的女人,也是她自主选择的。没有人强迫她。” 话至此,阮舒又从他的神情和口吻间察觉到那丝冷漠。 盯着庄爻,联系之前的疑虑,她心思兜转,还是问出口了,而且没拐弯,问得直白:“林璞,你对孟欢的态度好像不在平常心的状态上?” 庄爻静默住,隔两秒,轻喟:“不是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好歹曾经一起生活过几个年头,觉得她是个女人,没必要糟蹋她自己。后来我也没纠结,不管怎样都是她自己的人生。或许在她眼中,成为陆振华的女人,和我成为杀手、闻野成为軍火商是一样的。” 阮舒莞尔——不合格的杀手果然是不合格的,做不到完全的冷血无情,是他内心柔软的部分作祟,才会对理应事不关己的孟欢的个人选择生出想法。 但听庄爻紧接着道:“她和我们的沟通虽不多,但以前的接触过程中,我感觉得到,她是个心很大的女人。” 心很大的女人……阮舒修长的眉稍挑起:“她给陆振华生孩子,是你们这边默许的么?” “姐,这个问题又超出我能解答的范围了。”庄爻无奈而抱歉。 阮舒便也回归到她打探孟欢相关讯息的原因:“如果之前陆振华不探究庄家新家主的原因在于大家心知肚明女家主是个傀儡,位置坐不长久,可现在庄荒年死了。女家主不仅依旧是家主,还拥有了实权,陆振华还能不关心?” “一旦陆振华关心了,知道女家主原来是我阮舒,就发现孟欢刻意隐瞒,难道不会对孟欢在陆振华身边的地位产生影响?” 庄爻却并不担心:“既然当初做出隐瞒的决定,他们一定考虑过为之后任何可能性的后果,会准备好相应的解决办法的。” 阮舒勾唇:“看来你对阮春华的实力很有信心。” 庄爻肃色:“姐。我没和你开玩笑。如果没必要,你还是别尝试探究他的底子。” 阮舒唇角微翘,偏偏开了玩笑:“我怎么觉得,目前为止阮春华对我挺好的?帮我隐瞒身份,护我的安全,庄家家主之位也丢给我不管了。因为我和他的亲戚关系吗?” 她摸摸下巴:“说起来还真是,闻野和阮家是没有血缘的。我和阮春华才是阮家唯剩的两个人。” 庄爻:“……” 阮舒一笑而过,敛回神色,问:“这次救荣叔,你做好准备没?”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庄爻眼波轻轻闪烁,随后稍加一垂,遮盖眸底的情绪,点点头:“嗯。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她指的是他做好心理准备没有。抿唇,阮舒未再探究,拜托正事:“详细的计划,荣一会告诉你的。荣一主要负责陈家下属,你主要带领庄家的家奴。” “好。”庄爻道别,“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和荣一一起去海城。” “嗯。”阮舒略略颔首。 “大小姐,我也去准备。”荣一由内而外显露出满满的摩拳擦掌。 毕竟等待了好几个月,而且是自陈青洲死后,第一次和陆家的正面交锋,他难免激动。 阮舒叮咛道:“把庄家家奴编排进陈家下属里,不要暴露。你还是像现在这样易装,别让陆家的人发现你和林璞。” “我明白,大小姐。” 阮舒默了默。其实她很想亲自坐镇海城的。不过,她貌似帮不上忙,就不去给自己增加暴露身份的几率了,荣一和庄爻也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另外一件事要办——“陈家那两处生意……” 这件事当时是她利用假怀孕。哄骗了荣一的同意,现在提及,终究过意不去。 好在荣一虽有些闷闷不乐,但没有反悔。 此时他的摩拳擦掌应声消退了些许,低垂着脑袋回道:“嗯,两处生意的负责人都做好准备了,随时都可以交出去……” “那让张护士把消息透给荣叔,荣叔就可以和陆振华谈判了。拖不起了。”阮舒忧心璨星的负面新闻一出来,陆少骢心情不好,会不会又想去拿黄金荣出气…… 荣一应承下,离开病房去安排。 庄爻在这时又折回来,神情古怪地道:“姐,你是不是忘记给傅令元发短信了?” 阮舒愣了一愣。完了,还真是,忙着忙着就把答应傅令元的事给抛到脑后了。可,林璞怎么…… 庄爻正示意自己的手机。尴尬解释道:“他信息发到我这里,让我提醒你。” “……”阮舒无语地直扶额。 马上她拿出手机,点开新短信页面,熟练地在收信人一栏快速输出一串数字——没有存在电话薄,但牢记于心的傅令元的手机号码。 输完后,她心思兜转一圈,又改变主意,删掉号码,重新输出另外一串数字——是曾经有一阵子,用于她和他联系的栗青的号码。 然后她又思考该发什么内容。毕竟发这条短信的意义只在于亲自告诉傅令元她的新号码而已。 转念再一想,号码是栗青的,她顾及傅令元做什么? 最后便打了三个字过去。 ………… 高速公路上,车子急奔而稳健地在江城通往临城的方向。 赵十三依旧是司机。 栗青今天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向傅令元汇报新闻的最新发展,而随同傅令元坐在了后座。 上车起,他便察觉自家老大紧密关注手机明显在等电话。 而期间自家老大是接过电话,除了陆少骢打来的。还有陆振华打来的,却依旧焦躁。 栗青屏息静气,专心致志地一边在网上推波助澜能令人产生遐想的璨星旗下女星以往的一些边角料绯闻,一边帮协助璨星的公关花钱雇佣的网络公司一起删帖,并快速追查出了发帖人的地址,交给陆少骢自己去处理。 不多时,他的手机震动。 打开短信的内容,他吓了一跳——赫然三个字:你阮姐。 可不像赵十三。他的脑筋向来转得快,像接到烫手山芋似的,第一时间把手机递给傅令元:“老大,阮姐找你。” 傅令元拿过手机瞥一眼,旋即斜眼睨栗青,似笑非笑:“不错,你们阮姐会背你的手机号码。” 栗青只觉后脊背森森发凉。 ………… 阮舒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行李,再去查看手机时,发现栗青的号码回过来的内容是颇为云淡风轻的一个“嗯”。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却能从中读出傅令元浓浓的傲娇之意。不禁无声一笑。 “姐,可以走了。”庄爻叩门通知,进来拎起她的行李包。 “好。”阮舒颔首。 庄爻和荣一马上要离开江城去海城,她便也不再独自一人留在医院的病房。 不过庄宅被炸毁了,所以她暂时住到五洲国际酒店。 庄家自家产业下的酒店,安排的是的只有:“让隋欣节哀吧……” “隋欣她看得开。就是她大姑姑昨天刚听说死讯的时候,又受了点刺激,情绪不太稳定。隋欣安抚了她很久,暂时看来,整体没大问题。” 在此之前唐显扬的语气都还是比较轻松的,下一句才挟裹了欷歔的意味儿:“如今隋欣希望也能尽快把她父亲的遗体要回来,入土为安……” 阮舒一时未接腔。 她在想的是,庄家接下来要把盗墓和倒卖文物的大锅都甩给隋教授。也不知隋欣到时会不会再对她生怨怼…… 暗暗轻吁气,阮舒觉得还是聊点高兴的比较好,换了话题,戏谑道:“我给毛豆准备了新年礼物,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我就给送过去。看来一会儿我就可以遣人去了。你等着收~” 唐显扬闻言重拾轻松,没和她客气:“好,我代我们家毛豆谢谢你了。” 他也没忘记关心她的伤势,再聊了几分钟。 临末了他笑笑:“我以为你不会再当庄家家主了。” “暂时继续挂名。”阮舒莞尔,“等把庄家的好处都榨取光了,我就拍拍p股走人。” 这话她讲得半真半假。 唐显扬也一半当玩笑,一半认真:“之后会回海城吧?三哥他——” “嗯。”没等他问完,阮舒就应了,坦诚相告,“他在海城,我当然要回去找他的。” 唐显扬笑了,笑得竟似有点欣慰,欣慰地说“那就好”,听得阮舒怪郁闷的,感觉被一个平辈占了便宜。 不过她没和唐显扬计较,因为她从这三个字听出了祝福。 祝福的话,她一定要收。 唐显扬那边的背景里传出隋欣的声音:“你是在和阮小姐的通话?” 下一瞬,唐显扬的手机被隋欣拿过去了。 阮舒以为隋欣要责怪她唐显扬被死亡一事。 却听隋欣道:“阮小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和我大姑姑见一面吧。” “为什么?”阮舒颦眉。隋润芝见到她,不就该更受刺激,不利于病情才对…… “是我大姑姑主要想见你的,”隋欣解释,“阮小姐放心,不会有事,我大姑姑是想和你聊一聊你的母亲。” 庄佩妤……阮舒眼皮一跳。 结束通话后,不到两秒钟,手机又进来电话。 这回是褚翘。 声音激动而兴冲冲:“小阮子!你刚和谁煲电话粥?那么久?一直占线我都打不通~有急事找你啊!” “怎么了?什么急事?” “你看手机!我给你发了图的!是我同事在搜集阮春华的资料时找到的一张老照片!上面有阮春华!” “阮春华?” “是的啊!”褚翘咽了一下口水,顺便气,继续道,“我已经来找你了!在车上!马上就到酒店!你快先看看!一会儿咱们再细谈!” 电话挂断。 阮舒点开屏幕,果然见几分钟前有来自褚翘的消息。 三张推荐票是日常惯例哟~ 再个几天,阮阮可以杀回海城了,呼呼~ 明天中午加更见~ —— 感谢“风111107”的巧克力~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葡萄酒~ 605、一个谎言 ,消息里躺着那张老照片。 老照片的确很“老”,像素略渣,不过照片是过塑的,有被保养,所以没有发?破旧。 仔细一瞅,照片拍摄地点在一家供销社门口,十来号人的大合影,老老少少皆有,衣着亦不正式,似是临时凑在一起拍。 阮舒自然不知上面哪一位才是阮春华。 但排除掉女性和年龄偏大明显超出阮春华死亡当年的岁数之后,只剩一个被母亲牵在手里的**岁的小男孩和一个正当年轻的男人。 于是,关注点就这么集中在了年轻男人身、上。 那个年代应有的着装和发型,没啥特别,手里拎着一瓶酱油。 阮舒盯着那么一小块的模模糊糊的他的脸,没有半分和一灯大师类似,更别提原本就是冒充的驼背老人了。 褚翘没多久就赶来了,张嘴就问:“怎样?看到那个人没有?”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798071.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06、睡得安稳而肆无忌惮 ,傅令元沉?两秒,倏尔不合时宜地笑笑:“年轻人火气很旺盛,需要喝点凉茶降一降。” 一个插科打诨,气氛顿时被缓和。 陆少骢站在那儿不吭气,虽几欲将毛巾攥裂,但根本再暴跳不起来,像个做错的孩子梗着脖子拒绝接受家长的批评。 傅令元当真吩咐厨房去烧凉茶。 数秒后,他起身,绕过茶几桌,行至他跟前,语重心长:“少骢,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有逃避!”陆少骢又否认,吼叫,“公司里不是已经在处理了?阿元哥你不也在帮忙?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又没什么可做的!” “我去见老陆又有什么用?他肯定要骂我没用还会有什么?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干嘛还要回去看他的脸色受他的气?” “不就是玩几个女人!那些表子哪个不是被睡过来才成名的?你情我愿p大点事儿!热闹过去了他们还有什么谈资?!” 一连好几句话,洪水泄口一般,只是这回他没有再动手打人,毕竟面前的人是傅令元。 傅令元抬起手,拍拍他的肩,显得无奈:“好,我们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陆少骢看着他:“阿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样想?”傅令元折眉。 陆少骢沉?住。 “行了,不要想太多。”傅令元安抚,“不回去就不回去。在我这儿比较高兴你就尽管在我这儿呆着。等下给舅妈打个电话就好。先去休息。” 陆少骢还是沉?,沉?地松手丢掉毛巾,冲冲地往房间去。 傅令元深敛瞳仁目送他的背影,正要走开,忽地见陆少骢竟是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栽,倒在地上。 “少骢!” 傅令元神情一变,即刻跑上前。 ………… 回到酒店,阮舒先去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吃晚餐。在某一张桌子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乍一下她以为自己眼花,再走近些时,确认真的是马以。 他的手边放着一份餐食,面前则是笔记本电脑。 “马医生……?”阮舒走上前时,无意间瞥见他的笔记本页面停留在蓝沁的粉丝为蓝沁发起的话题上。 马以应声抬头,目光淡淡地掠过她,“嗯”一字之后,便重新转回屏幕上,合上笔记本。 “你怎么在这里?和褚警官一起?”阮舒朝四周张望,试图寻找褚翘的身影。 “我住在这家酒店。她还在警局里。” 马以的两个回答,阮舒感兴趣的是前一个:“你住在这里?” 他不是住在另外一家公寓式酒店才对? 马以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轻描淡写道:“下午刚换过来的。” “噢……”阮舒忍住打趣他的冲动,却没忍住唇边的笑意。 非常明显,他是因为褚翘被她找过来陪她,为了紧紧跟随他老婆,所以也改住到这里。 倒叫阮舒觉得对不住他。 不过在褚翘向她炫耀马以向她求婚时。阮舒心里已决定让褚翘晚上自便,否则破坏人家新婚夫妻的恩爱,终归是件缺德事。 “我可以和你拼个桌?”她指了指他对面空着的位置。 “半个小时以内。”马以丢话。 半个小时以内,褚翘就要过来的意思……? 阮舒又觉得好笑,这回不仅没忍住唇边的笑意,也没忍住打趣:“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我现在每天都从翘翘嘴里刷新对你的认识。过去八年我相处的都是假的马医生吧?” 马以看向已经落座的眉梢间早已少见清冷和疏离的女人,反问:“你难道就是过去我相处的那个不听话的病人?” 阮舒莞尔:“嗯。的确不是。”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恭喜你,你的度假散心结束了。” 阮舒微微一愣,不瞬反应过来,是当初她前往江城前给他的她离开海城的理由。 “所以明年你房子的出租又有着落了,不需要再另寻房客。” “会涨租金。”马以回之,“房价每天都在升值。” 阮舒:“……”她应该收回在褚翘面前对他的夸赞,怎么忘记这茬了?不管是她以前看病的费用还是房租,他从来亲兄弟明算账,一分钱都不会打折扣。 马以放下手中的叉子:“有什么事,直接说。” 眼睛还是那么尖。对一个外人尚如此,勿怪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和褚翘修成正果,必然和他总能敏锐地看穿人的心思有关。阮舒原本确实是没事的,纯属巧遇而已,可偏偏叫她看到他在浏览的新闻。 “你是不是认识蓝沁?”她如他要求的,直接说。 明显未料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马以顿了一瞬,却是回答:“不认识。” “你认识。”阮舒揭穿他,“蓝沁曾经是你的一位病人。” 马以皱眉,马上有所猜测,神色变得不善:“小刘透露的?” “小刘”就是心理咨询室的那位前台小妹。为了人家的工作着想,阮舒当然否认:“不是。” “我也认识蓝小姐,和蓝小姐有过交情,我曾在蓝小姐那里见过一支和你平常所用的一模一样的笔。”这几句全都是实话,“蓝小姐死讯传出的那段时间,网络上不是有人证实过,她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马以的冰山脸没有额外的表情,依旧否认:“我不认识蓝沁。如果你想打探什么,抱歉,找错人,我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他真是她所见过的职业操守最好的人。可她又不能怪他口风太紧。阮舒无奈,尝试和他沟通:“好,我承认。我确实想从你这里打探点蓝沁的个人讯息。” “但并没有太多,仅仅满足我个人的一点好奇。我也知道我在强人所难,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先听一听我要问的是什么,再考虑透露不透露给我。” 马以第三次说:“我不认识蓝沁。” 他显然生气了,紧接着下逐客令:“如果你拼桌不是为了坐在这里吃东西的,可以走了。” 阮舒没走,微抿一下唇,自顾自说:“我和蓝沁有仇。在我搬去你那里住之前。发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件,是蓝沁绑架了我,找了几个人,把我轮了。” 这种事,任谁听到都不可能没有反应,马以也未例外,错愕在一瞬间清晰地写在脸上。 但很快错愕便被他收起,恢复平静。隔着镜片,他的目光逗留在她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研判。 阮舒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相互交叉地握着,淡定接受他的审视,倒并不畏惧马以是不是看穿她的话里掺杂了水分。 因为那个她和蓝沁之间的秘密确实不太好定义。蓝沁确确实实严重地伤害到她的身心。即便阮舒早已将其如十八岁那年的遭遇一样化为过往烟云,真真回想起来,也并非完全了无痕迹。 “蓝小姐死之前我见过她。她被折磨得很惨,最后死得也很惨。不过我一点都不同情她。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我好奇的是,蓝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那样伤害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那样坚韧地承受死前的所有苦难。” 最后没出口的,也是最重要的:蓝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心甘情愿代替傅令元承当那次傅令元莽撞行动造成的严重后果,让傅令元破例没有因为轮歼事件向她报仇,并让傅令元曾为她的死而颓靡、难过,也成为傅令元后来逐步动手瓦解陆家内部的其中一部分动力。 所以,与其说阮舒好奇的是蓝沁这个人,不如说阮舒好奇的是蓝沁和傅令元的古怪的关系。 傅令元方面探究不得,只能从蓝沁方面着手。而马以作为蓝沁曾经的心理医生,无疑有很多料可以挖。 短暂的停顿之后,阮舒追加道:“不知道你和蓝小姐除了病人关系以外,是不是还另有私交?比如像我和你当初那样,医患关系久了之后,顺其自然成为朋友。” 马以在此之后安静了好几秒。 阮舒将此当作他有所动摇。在考虑。 等来的却是马以第四次说:“我不认识蓝沁。” 阮舒:“……”真是要吐血了……他真是把做人的原则坚守得可怕……由此再一次衬托出此前他为她两次破例隐瞒警察的弥足珍贵。 既已到如此地步,若再勉强他也就没意思了,甚至有可能触碰他的底线影响两人的友谊,阮舒就此作罢。 但听马以的嗓音接着传出:“我只认识一个叫‘初心’的。” 初心……? 这个名字…… 阮舒颦眉。 早前一次在马以诊疗桌上曾仓促一瞥过一本病历,病历上病人姓名的那一栏,有个“初”字(第294章)。 很微小很细节很无意很一瞬间的事,在一瞥而过之后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她都未确认是否她见到的那个“初”正好就是马以现在提及的“初心”的“初”。 但莫名其妙的,鬼斧神差的,也大概因为在她的生活圈子里不曾遇到过身边人的名字里带这个字的,所以她此时此刻的脑海里就是油然现出了。 “你的意思是,蓝沁在你那里用的名字是‘初心?” 马以没有回答,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脚,说:“那位叫‘初心’的病人,每次来都没有让我给她做心理辅导,而只做一件事:在诊疗椅上睡觉。” 嗯……?睡觉?阮舒目露困惑。 “就是你也觉得睡着很舒服的那张椅子。”马以轻飘飘补充了这一句。 阮舒:“……” 马以讲回正题:“她说。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过安稳觉了。只有在我的诊疗室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她才睡得肆无忌惮,不用担心自己做梦说梦话。” 阮舒怔忡住。蓝沁她……? “就这些。” 阮舒反应一秒,一时到马以是在收话,又怔忡:“你们没有其他交流了?” 马以睨她:“如果你不换桌子,我换桌子。” 阮舒:“……” 他这人肯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阮舒耸耸肩,站起身。 最后也没挖出大料来,白白浪费她那么多唇舌。 心里琢磨着,幸好还有一个褚翘。等以后褚翘和马以越来越夫妻,越来越透明,兴许还能再有点希望。 或者学傅令元,去收买前台小妹,偷心理咨询室里的病历? 念头生出的一瞬,阮舒马上抚额,极度鄙视自己——完了,果然近墨者?。她怎么把傅令元的那些低劣行为给学来了? 临走前,阮舒没忘揶揄马以:“心理医生的钱真好赚。我以前是花钱找你听我讲话的,蓝小姐是花钱在你的诊疗室睡觉的,其他的病人是不是差不多也这样?” 马以回馈给她的是他马以独家高冷式的大白眼。 ………… 此前陆少骢的电话一直关机,陆振华和余岚都联系不到他回陆宅。 听说陆少骢躲在傅令元的别墅,余岚要差人接陆少骢的。 正在气头上的陆振华严令禁止任何人再主动去找陆少骢,要么陆少骢灰溜溜自己回,要么陆少骢就在外面躲一辈子。 余岚不敢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所以傅令元见完陆振华离开陆宅前,被余岚拜托过要帮忙劝一劝陆少骢。 没有得到反馈,余岚不安地给傅令元打电话。 傅令元没把陆少骢晕倒的事告诉她,安抚说还得再多花点时间和陆少骢谈谈,再听余岚叮嘱几句,结束通话。 然后才抽出时间打开阮舒发来的消息。 斜斜一勾唇,傅令元打了几个字回复过去,收起手机。掂了掂心思,走回陆少骢的房间。 房间里,陆少骢正在拿着一只针管,准备往他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注射。 傅令元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针管,厉声呵斥:“你不要自己的身体是吗?!” “我就是要自己的身体才这样!”陆少骢噌地起身,伸手要夺回针管,“把药还给我!” 傅令元却是把桌上盒子里的其余针剂一并拿起。走向窗口。 察觉他的意图,陆少骢迅速追过来:“还给我!”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傅令元率先打开窗户,东西全部丢出去。 “你——”陆少骢发飙地抡起拳头。 傅令元站定原地,神情冷寂。 陆少骢的拳头收住,拐到旁侧愤恨地一挥,扭头往外走,明显要去捡药。 傅令元双臂一伸钳在他的两个肩膀,愣将他拽回来,摔到床上。 “现在是不是连阿元哥你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陆少骢目眦欲裂。 傅令元咬牙切齿:“我是不想你毁了你自己!” “毁……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少骢仰脸,眼眶煞红,倏尔把先前要扎针的那只手举到傅令元面前,“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我早已经毁了!” 傅令元凝睛。 但见陆少骢那只亘在半空的手颤颤巍巍似无法自行控制地不住发抖。 “你的手……”傅令元耸起眉峰。 又见陆少骢尝试去拿桌上的玻璃杯,却是一连握了好几次才虚虚地握住,而握住之后,手能使上的劲貌似就已到达最大限度,杯底才刚离开桌面,便从他手心脱落,摔回桌面。 “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陆少骢嘶吼。“拿不起来!根本拿不起来!废了!我的这只手废了!我如今是个废人!已经被陈青洲毁了!还能再怎么毁?!” “你冷静点!”傅令元又一次按住他坐到床上,然后握住他那只尚在颤抖中的手,“怎么回事?之前去美国不是治好了?” “呵,那群洋鬼子全是废物!告诉我只剩最后一个疗程顺利度过,手就没事了,全都是骗我的!”陆少骢只顾着骂人,没一句在点上。 傅令元愠怒:“既然没有康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在那里继续治疗要着急着回国?!” 陆少骢眼底戾气深深:“不回国等着姓孟的女人在公司里出尽风头渐渐压过我的存在感让老陆越来越喜欢她也越来越喜欢她生的那只小畜生吗?!” “就算是有阿元哥你帮忙看着。我本人一直不出现大家的视线范围内也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我怎么还呆得住米国?!” “而且你要我怎么告诉大家?告诉老陆三鑫集团的继承人现在已经是个残废?怎么说?!你要我怎么说得出口!”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着,缄?两秒,问他确认:“真的治不好了?” 陆少骢嘲弄:“我应该要庆幸,起码它没有缺手指,表面上看起来是完好的。” “可是!” 他陡然一个转折,神情桀桀:“最近它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了。抖的次数变得频繁了,抖的频率也变高了,阿元哥你看。” 他又抬起那只手:“它像不像得了帕金森?” 不瞬他收回去。用力地拍打它:“抖成这样,连水杯都拿不起来,阿元哥你还把我的要丢了不让我注射,我怎么出去见人?” 傅令元正想问:“那些针剂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找人配的,控制神经用的。”陆少骢说。 “都是什么成分?有专业的医生鉴定过没有?”傅令元追问。 “那些专业医生还不如我自己有用!”边说着,陆少骢再次举起颤抖不停的手到傅令元面前,“你先让我出去把药捡回来注射,不能再让它继续抖下去了。那些药能控制住它的!我一直在用。很有效的,阿元哥!” “有效到你刚刚都晕倒了?!”傅令元冷声。 “那是因为最近药效有点减弱,维持的时间缩短了,我加大了单次注射的分量。今天我要在屠宰场里用刀,更要加重分量,所以可能产生了点不良副作用,只是晕了一下而已,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陆少骢解释得有理有据有板有眼。 可他的有理有据有板有眼为的是接下来再一次的恳求:“不行了阿元哥,你看我的手!我真的很难受!你先让我再先打一针!你还有其他问题等我打一针之后再问!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全部!” 傅令元没有说话,仍然桎梏着他。 “阿元哥,阿元哥,阿元哥!”陆少骢苦苦哀求。 傅令元面露不忍和挣扎:“少骢……” “阿元哥,我们是好兄弟!你一直以来对我都是那么好,你怎么忍心看我现在难受?阿元哥!”这一瞬,陆少骢没有阴鸷没有戾气,双眸倒是纯净清水,仿佛所哀求的仅仅为让他吃糖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而已。 傅令元未置一词,束缚在陆少骢肩膀上手却是松了劲儿。 “谢谢阿元哥!”陆少骢喜上眉梢,即刻要出门去捡药。 傅令元再次将他按回去:“你等着,别又晕了,我让栗青去帮你捡。” “好!好的阿元哥!”陆少骢已然是一个顺利要到糖就等着吃的兴奋状态。 ………… 在自助餐厅没吃成,阮舒便点了餐让服务员送来房间。 吃了两三口,就完全失了胃口。 倒不是因为酒店的厨师手艺差,而是……她已经好长一阵不曾再自己独自吃饭了——在庄宅,有林璞和荣一陪着,尤其最近几天,几乎每顿都有傅令元喂。 如今却仅剩她孤零零一人,呆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门外也没有荣一的驻守了…… 明明很早以前的自己,做什么都自己独自一人的…… 习惯,真是一种太可怕的东西…… 既然失了胃口,自然不勉强入腹,阮舒起身走回桌案前,发现手机里终于有傅令元的回复了。 “如果我说想吞,你会把剩下的路子也都给我?” 阮舒盯着这句话,直到屏幕的光线?淡熄灭再自动锁住,都没决定出要如何回应。 正如她此前所想,以傅令元的身份和立场,要?吃?吞掉陆家的这些毒路子,确实很正常。 如果把这些路子给了傅令元,代表傅令元不仅更加知己知彼,而且实力更加壮大,灭掉陆家的胜算随之越来越大,再更进一步,就是傅令元越来越能实现他的抱负和野心了。 可,同时代表的是,傅令元将在道上越走越远…… 阮舒非常纠结且矛盾。 她自己手握陈家和庄家,最近一直在试图慢慢清除陈家和庄家产业中的违法部分。 陈家那边,她借着救?金荣的机会,准备脱手给陆家。 庄家这边,难道她真的要转交给傅令元……? 三张推荐票哟~ 嘤嘤嘤~可以回顾蓝沁和三哥在陆家游轮上的那次对话,蓝沁问过三哥睡得安稳否的问题~ 钻石加更安排在明天~ 然后祝福从剧里恋爱到剧外的柳时镇和姜暮烟幸福美满~嗷嗷嗷嗷嗷嗷~ ——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两杯葡萄酒~ 感谢“我就在这里等风等三哥”的葡萄酒~ 感谢“moka12”的五朵玫瑰~ 感谢“相聚一刻772106”的玫瑰花~ 607、上瘾含55700钻加更 ,她心中的答案非常清楚——既然一件原本能够增强傅令元的实力、对傅令元实现抱负和野心显然有帮助的事,她却产生纠结,已表明她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是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傅令元变得更强大。 而是,不愿意傅令元以后再越走越?…… 她其实应该无条件地尊重他、支持他,并且相信以他的能力必然将超越陈玺和陆振华成为新的一方霸主,永远相安无事地做他的生意,扩展他的势力。 脑子里又有另外一把声音钻缝蹿出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一定死盯住他不放,万一有一天他就栽了呢? 阮舒怔怔坐着,陷入长久而凝重的沉思…… ………… 药捡回来了,摔了好几瓶,不过还有能用的。 傅令元在旁亲眼看陆少骢自己给自己扎针。一扎就是两瓶。 效果貌似确实如陆少骢所言,非常不错,注射完不久,陆少骢的那只手确实就不抖了。 陆少骢整个人亦随之温顺下来。周身再感觉不到他的任何烦躁和暴动,恢复成邻家小弟弟。 “谢谢你阿元哥,谢谢你……” 傅令元折眉:“少骢,这种药明显治标不治本,你不能再依赖它。明天我们去医院,必须检查检查你的手现在的具体情况。既然西医不行,我们就换回中医,慢慢调理。不会没得救的。就算真回不到以前那样,起码要控制住病情。” “不要,现在的药可以用,我不要再看医生。会被人知道我的手有问题的。”陆少骢靠在床头,看起来昏昏欲睡,又似有些颓靡。 “不会的,我们找个可靠的医生,给封口费。”傅令元劝。 陆少骢摇头:“不行,那些人全部不靠谱,不靠谱的,我不相信他们。” “舅妈呢?”傅令元转而问,“舅妈知道不知道你的手还存在问题?” 陆少骢低垂头颅,握住手腕,没有直接回答:“第四个疗程结束后的测试结果,并没有达到预期,不过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洋鬼子医生说正常取物不会有问题,只是一般人至少十千克以上的重物,在我这里超过两千克就费劲了。现在……呵呵,别说两千克。连个水杯都拿不稳……” 傅令元听明白意思了:“舅妈知道你的手没有痊愈,但不清楚现在状况恶化?” “嗯……”陆少骢点头,低低道,“我不想让我妈再为我的手..阅读,。 608、鼓励 ,既然在预料之内,就没什么可发表意见的。傅令元问:“小爷现在人在哪儿?” “客厅,等着老大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有这么乖?傅令元应声挑眉。 但听栗青补充道:“早上老大你出门后,小爷就又随手逮了个别墅里的守卫到后面的屠宰场里去,他打听过老大你回别墅的时间,十五分钟前才刚回来前头。” 果然。 傅令元淡淡嘲弄:“我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那可不?”栗青笑笑,“小爷是真的把老大你当作亲兄弟的。” “亲兄弟,偶尔也该吵一吵架,感情才能更好……”傅令元若有深意,话落的下一秒,从门堂跨入客厅。 客厅里,陆少骢坐在餐桌前,原本正在和从厨房端菜出来的小雅说话,听闻傅令元回来的动静他即刻起身:“阿元哥!” “在聊什么?”傅令元走过来餐桌,目光从小雅身、上掠过。 “夸小雅嫂子的手艺好,做的菜特别好吃。特别能干,什么都会。”陆少骢秉着笑脸。 小雅羞涩状:“小爷谬赞了。” “大实话。”傅令元同时出口。 小雅眼波楚楚地看傅令元一眼,将舀好的汤挪一碗到傅令元跟前。然后在傅令元身侧安静落座。 “是鲫鱼汤阿元哥。开脾养胃。我刚喝完一碗。”说着,陆少骢又转向小雅,“小雅嫂子,还有剩的吗?我想再喝。” “谢谢小爷捧场,我去给你端。”小雅起身。 “嘴那么馋,先给你。”傅令元把他的汤碗推给陆少骢。然后拉回小雅,“行了,有的是佣人能干活,你不用跑腿。” 栗青的身影已走向厨房。 陆少骢兀自意识到什么,道歉:“对不住啊阿元哥,我刚刚没有使唤嫂子的意思。” 傅令元笑笑:“没,不是在说你使唤她,是她亲力亲为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小雅嫂子这叫亲切,叫平易近人。大家都很喜欢她的。”陆少骢又使劲夸。 傅令元但笑不语,手指捏了捏鼻梁骨,疲态尽显。 陆少骢收入眼里,关切:“阿元哥。是不是我的烂摊子比较难处理?你今天下班的时间迟了吧?” “还好。”傅令元说,“不是还有‘新皇廷’的事?都挤在一起。” 陆少骢的表情比方才阴了些微,问:“‘新皇廷’怎么了?现在不是璨星的篓子比较大?难道不是该集中精力稳住璨星?” 傅令元眉峰耸起:“璨星当然在处理,但‘新皇廷’计划的实施正在紧要关头,也不能不管。我们两个都是要协助孟副总的,前阵子我请假。原本我手头的事也交接给你。” “现在你突然出状况,没去公司,我如果也不管,还有谁管?舅舅那里已经有意见了。不能再让他以为我们揽了职务,却不认真办事。舅舅很看重‘新皇廷’计划,不能让他失望。” 说到这里,傅令元紧接着问他:“你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心情恢复得可以了吧?那就尽快回公司,不要再家里呆太久,大家都在等你。” 陆少骢的关注点尚在前面的几句话,冷声质问:“是不是在老陆眼里,只有‘新皇廷’计划才是最重要的?璨星怎样都无所谓了?” “难怪我今天看到网络上关于璨星和我的新闻一直压不下,此起彼伏就是有人在传,原来不是压不下,是根本没有尽力去压!” 像是未曾料到陆少骢会产生如此想法,傅令元怔了一怔,很快板起脸:“没有人不重视璨星。舅舅没有,我们其他人更没有。你自己也知道这次的篓子比较大,那就该清楚有多难处理。” “但三鑫集团下面不是只有璨星,不能因为璨星出了事,其他事就不管。我也已经在尽力平衡两件事,主要投入在璨星。你没看到栗青都在邦你处理流传的照片和视频吗?” “我反而觉得不重视璨星的人是你自己。出了事,一点男子汉勇于承担的气概都没有,不敢面对舅舅。不敢面对公司员工的目光,不敢面对网络上对你的言论。你一个人成天躲在别墅里什么都不做,却还指责我们在外面为你辛苦办事的不尽力?” “少骢,这样的你让我和舅妈怎么办?别人都还没怎么攻击你,你自己先垮下。陈青洲伤害的是你的身体,你自己消磨你自己的斗志。你没了斗志。我们其他人为你做再多还有用吗?你总说你已经被毁了。假如真的毁了,毁掉你的不是陈青洲,是你自己。” 陆少骢的神色随着他的这番话越来越阴沉。 傅令元最后停下来的同时,陆少骢马上桀桀问:“你现在是在后悔辅佐我了吗?” “陆少骢!你就听出这种意思来?”傅令元大动肝火,第一次对陆少骢愠怒至此。 陆少骢却比他还要大脾气,霍然从椅子里站起,猛地一踹餐桌,浑身散发着阴气大步朝他的房间走。 不瞬,非常重的一声“嘭——”的摔门巨响从那个方向传出。 两人发生争吵期间,没人敢插话。 这会儿小雅才弱弱地出声关心:“傅先生……” 傅令元置若罔闻,抓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便也起身离开餐桌,往楼上走。 栗青急急追在后面,踌躇着问:“老大,没问题吗?小爷看着很生气。” “让他一人静静。”傅令元的脸上早已不见方才的半丝恼火,平静得很,并吩咐,“一个小时后去给他送饭。” ………… 一天都没有继续关注,临睡前阮舒再去翻了翻,发现尽管那些照片和视频因为涉及银秽而被官方清理,也仍阻止不了网友们的私下传播。当然,这其中有多少为人为的,就不得而知的。 各种小道消息此消彼长,状况相较于昨天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善。倒是多了不少匿名的网民爆料自己报名璨星的练习生时,被性、暗示,自己拒绝了,所以最后没选上。 一众女星保持沉?,事不关己,谁也不愿沾染脏水。或者也有可能是公司要求任何人不得对此事做任何回应。 那对双胞胎姐妹同样销声匿迹。 大概这个时候不出声才是最好的做法。 而关于粉丝发起的重审蓝沁自杀案的请求倒是越来越激烈。 阮舒懒得细看,粗粗浏览一遍就过。她关心的是结果。 关闭网页,她打开先前与傅令元的对话框,把考虑了一天的消息回复上,然后躺下睡觉。 ………… “你拿什么和我换?” 傅令元于唇齿间无声地细读,笑了。 她这是又要和他做交易……? 那他得认真考虑一番。 收好手机,傅令元从书房里出来。下到一楼,问栗青:“小爷呢?” “还在房间里没出来。老大你让我们去送饭也送了,但怎么叫小爷都不应门。” 傅令元丁点儿不意外,淡淡一勾唇:“没跑了就好。” 迈步便往陆少骢的房间行去。 赵十三端着饭菜锲而不舍地叫唤陆少骢。 傅令元摆摆手让他先退到旁侧,然后他自行叩门:“少骢。” 里面无人回应。 “少骢。”傅令元第二次叩门。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少骢,我去拿备份钥匙开门。”傅令元第三次叩门。 里面仍然悄无声息。 傅令元示意栗青。 栗青上前来,用二筒所配的万能钥匙开了锁后退下。 傅令元顺利打开门。 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 陆少骢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不知在做什么。 “少骢。” 不无意外,陆少骢回之以沉?。 “还生我的气?”傅令元关上门,走进去,绕到桌旁站定。 陆少骢总算抬起头瞥他。 傅令元的视线则被陆少骢面前的东西所吸引。 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满的液体。俨然医院里盛放生物标本的工具。 很早之前,傅令元曾被陆少骢带去欣赏过他储藏的战利品,所以他认得这种玻璃罐,清楚里面的液体是福尔马林。 而眼前这个罐子里所浸泡着的,是一块女人的ru房。 根本不用猜,也知道它属于谁。 瞳仁轻缩,傅令元眸子微微眯起,眸底深处不动声色地蔓延开幽幽冷沉。 入耳的是陆少骢的咒骂:“都是这个表子的错。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璨星乱七八糟的事,不会让我在老陆跟前丢面子,更不会让阿元哥你生我的气,我们就不会吵架。都是她的错!” 显然,他已对他消气,将怒意转移到蓝沁身、上。 傅令元折眉:“你什么时候把它搬来的?” “昨天。” “搬来干什么?就为了晚上睡觉前对着她骂人?你真对她念念不忘?” 陆少骢仄仄:“当时还没折磨够她,她就被不小心弄死了,我当然念念不忘!” 傅令元负在后背的手悄然握了拳头,又悄然松开:“那你现在打算怎样?” “还在想。”陆少骢双手捧起玻璃罐。缓缓地转动,更近距离地全方位打量,眼神狠而嗜血,又隐隐透露出一股痴迷。 不知是痴迷于里面那块战利品本身,还是痴迷于彼时得到这块战利品的过程,又或者,痴迷于回忆ru房的主人…… 傅令元抿着唇,没有丝毫表情,语音倒是尚有温度:“抱歉,晚上在餐桌上,我的话太重了。” 陆少骢被拉回思绪,暂且放下玻璃罐。惭愧道:“阿元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反省过了,我不该质疑你对我的心意。是我又因为自己的过错把压力转嫁到你那里。” 说话间,他站起身,和傅令元面对面。 他嘴唇细微地翕动两下,抿住唇。注视着傅令元的眸光闪动,闪动间眼眶再度有发红的迹象,最终唇瓣又翕动:“阿元哥,不要像老陆一样对我失望。你和我妈,都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少骢……”傅令元抬起手掌握在他的手臂上。“没人对你失望,舅舅、舅妈和我都一样。只要你振作起来,没有放弃你自己,我们谁都不会对你失望的。” “这两天的事说大不算大,你就当作是个小挫折,我尽力邦你的。跨过去就好。你的手也根本不是问题,你不是都自己在用药了?我和舅妈也为你再另外想办法。没事的,都没事的。” 最后一句,他格外严肃慎重:“不要给本就对你虎视眈眈的人机会,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就不战而胜。” 陆少骢明显受到鼓动:“他们休想!” “小爷,老大。”栗青在这时敲门。 “什么事?”傅令元问。 “有手下回来给小爷复命。” “回来了?”陆少骢顿时兴冲冲,连忙过去应门,“在哪里?” 傅令元狐疑地跟出去。 栗青正侧开身,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同时递给傅令元一个懊恼的表情。 傅令元收着,心生一丝不好的预感——是有什么事没能及时汇报……? 那边,陆少骢的那名手下双手恭敬地捧上一个盒子:“在这里,小爷。” 陆少骢迫不及待打开。 赫然三根血淋淋的手指映入眼帘。 傅令元眉头一折。 陆少骢则在质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只有三根手指?我要的是?金荣的一只手!一只手你们听不懂吗?!这是一只手吗?!” 边说着,陆少骢暴戾地抓起盒子里的三根手指,丢到那名手下的脸上。 手指上的血即刻沾染到那名手下的脸上。 那名手下也吓得连连往后退,旋即噗通跪倒:“对不起小爷!是?金荣反抗得厉害,喊着要见陆爷,把人给招来了,我只来得及剁三根手指。” “废物!废物!废物!”陆少骢抬腿将那名手下连踹三脚。 金荣的那三根被剁下来的手指头之前掉落在地上,此时两根不小心被陆少骢踩在脚底,另外一根则在那名手下躲避陆少骢的三角踹时将将被压住,搓在地面,再滚走。 傅令元静?地盯着,听到陆少骢着气问:“把人招来了又怎样?难道老陆这个点了还会亲自去医院见他?!他就是一直在撒谎拖延时间!老陆的脑子也真是不清楚才会被他骗!” “不是的小爷,”那名手下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依旧试图挽救自己的性命,告知,“陆爷这会儿确实在见?金荣。” 陆少骢登时怔住,下一瞬扭头看傅令元:“怎么回事阿元哥?那个老东西又玩什么把戏?” 傅令元眯眸,唇际一挑:“看来这次?金荣是真的有关于陈家产业的讯息要透露给舅舅。” ………… 医院,病房。 陆振华坐在外间的沙发里喝着茶,耐性地等待里间?金荣伤口的处理。 须臾,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 “如果断掉的三根手指还在,兴许可以接回去,可现在……” 陆振华没有说话。 一旁的海叔笑眯眯回应:“辛苦你们了。我们了解了。” 明显并不关心。 医生和护士识相地均不再多言,由?西保镖送出门。 海叔吩咐手下进里间去收拾干净。 陆振华喝完茶盏里的最后一口茶,这才起身往里走。 金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因疼痛而发出的低低哀嚎,在发现陆振华的身影后,即刻止住。 陆振华站在病床边两步距离的位置,将?金荣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最后看回他两腮凹陷的脸,显得哀伤:“老?啊老?,几天没来看你,你怎么又比之前脱形了?不是说治疗效果显著?” 金荣卡着浓痰的喉咙咳了咳,稍微舒、服了些,得以出声,脸上是笑着的:“反正我一定会留着一口气,等你一起死,兑现我们结拜成兄弟时的诺言。” 陆振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格外欣慰:“好,你能挨得住就好。这些个病痛,最怕的就是像老?你这种有意志的人。”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又欠了八百字,剁手剁手剁手!补在明天的更新里,哟西~ —— 感谢“zhenlijuan”的两杯葡萄酒~ 感谢“用户115810”的玫瑰花~ 609、改变计划 ,继而他的视线一挪,盯在黄金荣刚没了三根指头、新包扎了纱布的手掌上,道歉:“对不住啊老黄,回去我就教训少骢。” “不过,”陆振华又转了话锋,小有感慨,“老黄啊老黄,你不得不服老了。换作以前,其他人别说剁你三根手指,就算是你的一根手指头,也很难碰到。” 黄金荣神色不改:“你服老,我可不服老。不用以前,现在也可以,你试试让少骢赤手空拳和我单打独斗切磋切磋,他要能打过我,我两只手全剁下来送给他都没问题。” 陆振华笑笑:“少骢已经足够调皮,不能再让他不尊重长辈。” 一旁的海叔正指挥手下把几份礼盒搁到桌上。 陆振华示意,道:“阿岚前阵子去美国,买了些补品,说适用于肺癌的病患,一直要我帮忙带来给你,今天才记得。你可以蛮吃吃,如果觉得不错,告诉我们,阿岚会再托人买。” 上一次和余岚见面的记忆涌现,即便已相隔数月,仍无法磨灭彼时被她句句恶毒之语戳心口的痛。 黄金荣感觉喉间除了永日不得稀释的浓痰之外,又似有若无地涌出淡淡的血腥味。 一瞬之间,他压下,皮笑肉不笑:“代我谢谢她。” “老黄啊,你以前不是会和我们客气的人。”陆振华的面容泛出伤感之色。 喉咙痒得厉害,黄金荣没能再忍住,开始咳嗽。 长期驻守在这里的黑西保镖已习惯如此。即便黄金荣看起来咳得非常剧烈似要岔到气,负责近身看人的两个大汉依旧不慌不忙,先恭敬地把陆振华暂且请到旁侧站远些,然后一个慢吞吞地拿痰盂,一个去扶黄金荣。 拿痰盂的那个大汉捂着口?站得远远的,只尽量地伸长手,嫌恶地催促:“快点快点!我的手都举酸了!别让陆爷久等!” 另外一个大汉因黄金荣起不了身而暴力地强行拉扯,全然不顾黄金荣刚受了伤。 痰卡住了,黄金荣光是咳,动静很大,但什么东西都没咳出。 两名大汉又不耐烦了。重重地敲打黄金荣的背。 由于力道过猛,黄金荣不小心滑着从床上掉落,连带着拿痰盂的大汉打翻了痰盂。 “没用的老东西!”两名大汉咒骂。 病房里一时之间又是短暂的兵荒马乱。 少顷,重新稳定下来时,黄金荣被折腾得看上去比先前还要虚弱,平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半睁着,眼白有点多,呼吸十分粗重,胸腔起伏度大,喉咙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海叔从下面的人手里接过口罩递给陆振华。 陆振华摆摆手拒绝,注视着颇具苟延残喘之态的黄金荣,神情些许动容:“老黄,看见你这样,我心里真是很不好受。” “死不了。”黄金荣含糊吐字。 陆振华长长一叹,不瞬正色:“别再耽误你休息了。你找我来,不是有事要说?时候不早了,早点讲完,你也早点睡觉吧。” 黄金荣双眸凝回了焦聚,缓缓转动眼珠子,斜侧着看向陆振华:“过年祭祖的时候,给玺哥上过香没有?” 鹰隼般的眸子极轻地收缩一瞬瞳孔。陆振华笑笑:“老黄,他是青门的罪人,青门没有设过他的灵位。兄弟们拜天拜地拜关二爷,不拜他。” “我要祭拜玺哥,祭拜青洲。”黄金荣提出要求,眼角淌下浑浊的泪水,“今年青洲带着他的小妈和妹妹也下去了,一家五口人,没人给他们烧纸钱,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饱喝足穿暖。” 海叔出了声:“陈二爷去世的时候,陆爷念及旧情。更念及陈家已无人,从警察局领回尸体后已经帮忙操办过法事,该烧的都烧下去了。分量不止陈二爷一人,够他们一大家子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黄金荣的八字眉撇着,凹陷的两眼勾勾盯住陆振华:“陆家烧下去的东西,你们觉得陈家能用?” 陆振华没说话,依旧是海叔代言:“黄金荣,如果今晚你大费周章地找陆爷来,仅仅为了这种小事,那就不要浪费陆爷的时间了。” “三鑫集团和青门还有很多事务等着陆爷处理,不像你,每天悠闲地躺在这里,等着人伺候你吃喝拉撒。” 言毕,他转回陆振华:“陆爷,我们回去吧。” “老黄,你好好养病。”陆振华不咸不淡地道别,抬脚就走。 “两条线。”黄金荣明显难以割舍,讲得异常艰难,“青洲之前主要用两条线在走货。” 陆振华停住步伐。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再加重,就真的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想赶在我死之前,好好祭拜玺哥和青洲,也提前给我自己烧纸钱,省得我到了下面也一穷二白。”黄金荣趁着一口气把话讲完,讲完后又是一阵咳。 海叔笑眯眯:“黄金荣,你不是第一次对陆爷开空头支票了。你要陆爷保你不受侵扰,陆爷保了,你却拖拖拉拉不兑现承诺。今天又提新的条件。那等陆爷给你办完,你是不是故技重施,再拖着?而且,谁也不知道,你讲的几分真几分假。” 陆振华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老黄,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你想给陈家烧纸钱,不是什么难事。碍于青门的其他兄弟,我无法多为陈家做身后事,一直以来也都是遗憾,你要来做,自然再好不过,就我本身,很支持你,能帮的我回尽力帮你,不能帮的,我也无能为力。” 话落。他作势继续迈步。 “一条,”黄金荣重新叫住他,“我现在就可以把其中一条线告诉你,走的货不少,渠道也很稳定,这么多年来在青洲手里从没出过问题,青洲十年的产业都是从这两条线积蓄来的。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去查,我瞒不了。等我祭拜完玺哥和青洲,就把第二条线再告诉你。” 陆振华顿了一顿,转过身。看向黄金荣:“在哪里?” ………… 出来后,陆振华给了海叔一个眼神。 海叔会意:“我马上派手下去一探究竟。” 陆振华回头瞥病房门,问:“黄金荣这几天的身体状况?” “我确认过了陆爷,之前确实恢复得不错,那个时候他多半觉得自己还能多熬几年,所以求生**比较强烈。这两天精神头又有些下去了,医院里要给安排检查,被黄金荣一推再推,推到明天。刚刚看他那样子,可能不会太好。”海叔告知。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没多言,只是吩咐:“先把刚刚他说的那条线确认清楚。” ………… 别墅,书房里,栗青挂下电话后,向傅令元汇报:“老大,陆爷刚离开黄金荣的病房。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清楚了。”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着,未给回应。 栗青能做的只有道歉:“对不起,老大,这次小爷不是派他的人过去,是在负责守卫的陆家保镖里直接使唤了人,我们才没能及时发现。” “是舅舅默许的。”傅令元深着眸色,“我们阻止不了。” 栗青其实也绕过弯来了。 自从上次陆振华让陆少骢暂时不许动黄金荣之后,陆少骢不是没有再派人去给黄金荣送过“礼”,但黑西保镖必然得了陆振华的命令,所以并不给陆少骢面子,陆少骢为此还发过脾气,才真正作罢。 这种情况下,若非陆振华暗中默许,陆少骢怎么可能叫得动医院的那几个保镖做事?而且及时通知到位只来得及剁三根手指而已? 可以料想,陆振华恐怕也是被黄金荣拖得快没耐性了。这个时候陆少骢刚好再次想对黄金荣下手,陆振华便顺水推舟了。 “先出去吧。”傅令元挥挥手。 栗青深知,出了这码子意外,自家老大最为难的莫过于如何向阮姐交代,他即便想安慰,也无从安慰,点头应承着,他轻手轻脚离开,带上门。 傅令元往后靠上椅背,仰面看天花板,一阵苦笑。 上一次黄金荣吃了一口碎玻璃渣,她就生那么大的气。这次黄金荣没了三根手指,她…… 坐直身体,他抓起桌上的手机——这次坚决要抢在其他人前面率先向她坦白从宽。 ………… 手机就压在枕头底下,没有关机。何况这两天要紧事本就比较多,阮舒心中记挂,是故手机刚一震动,她便从浅眠中醒来。 摸出手机,看到是傅令元发了消息,阮舒以为他回复的是之前庄家码头的事情,谁曾想打开后却是关于黄金荣。 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 她早就担心陆少骢心情不好是不是又会去找黄金荣发泄! 现在果然! 可! 傅令元口口声声答应的保护黄金荣呢?! 第二次了! 吃她肉的时候跟撒欢的小狗一个样!要他做什么他都有求必应!哪怕天上的月亮都被为她摘下来恨不得跪添她的脚丫子! 真正要他办事的时候呢?! 不靠谱! 他的承诺就是放p! ………… 考虑到这个时间点,她可能已经休息,直接打电话可能会打扰她,傅令元才选择发消息的方式,一再斟酌了用词。 万万没想到阮舒回复得如此之快——“傅令元!你别想拿到剩余那部分的路子!” 直呼其名,两个叹号,足见她的火气有多大。 纵使傅令元已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也心惊肉跳,急急拨电话过去,结果发现自己被她拉黑了…… 号码大不了,消息也回复不了…… 傅令元的脸随之拉黑,马上改打给林璞,却是机械的女声在重复“……正在通话中”,烦躁得他惯性地又想砸手机。 强行忍住没砸,压着心绪等了一会儿,他重新再拨。 这回可算通了。 那头一接起。傅令元就说:“把电话给你姐。” 林璞冷冰冰:“我刚和我姐说完电话。” 然后电话挂断。 嗯,挂断了…… 傅令元愣怔一瞬,这下把方才忍下的手机砸出去了。 ………… 阮舒根本没法再入睡,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黄金荣受伤的事儿,她已从庄爻口中得到确认。 张护士当时是随着医生一起进到病房里去给黄金荣处理伤口的,所以对黄金荣的伤势了如指掌,离开病房后第一时间就联系荣一了。 荣一先拿这事和庄爻商量。终归没有生命危险,两人本打算等把黄金荣从医院救出之后再告诉她,结果她先从傅令元口中得知消息,就隐瞒不了了。 幸好,幸好之前已经通过张护士把陈家两处生意的讯息透露给黄金荣,可以想到黄金荣和陆振华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所以她现在特别紧张,因为接下来庄爻和荣一就真要行动了。 而刚刚有个最新情况:黄金荣在陆振华离开后,借伤口裂开需要重新包扎的名义,将张护士叫去了病房里,非常明显他是有什么话要张护士转达给她。 现在阮舒就是在等,等张护士把黄金荣的话带出来。 这会儿情绪稍加沉淀下来,她冷着脸暂且把傅令元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但也仅此而已,没更多举动。 心神不宁得厉害。 阮舒走去厨房给自己倒水喝,有点后悔没有一起回去海城。 先前主要考虑的是她去了没多大的用处,还会让庄爻和荣一多分出心来保护她。 可眼下她一个人留在江城这里干等,任何情况都无法第一时间得知。还得再多转一手从庄爻和荣一口中了解,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出于关切的心理而隐瞒,着实焦虑忐忑,寝食难安。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荣一的电话总算打过来了:“大小姐。” “怎样?荣叔和张护士说什么了?” “荣叔确实把我们交待给他的陈家的生意路子告诉陆振华了,可是,只说了其中一个。” “只说了一个?”阮舒先是不解,“为什么?”尔后猜测,“荣叔另外有什么想法?” “是的。荣叔不同意大小姐你为了救他,牺牲掉陈家那么重要的生意。如果不是因为今晚陆少骢又来害荣叔,荣叔他连一条线都不愿意告诉陆振华的。”荣一的语气是难以名状的复杂。 毕竟他打从心底里也是不同意的,先前是被阮舒连哄带骗才强迫自己答应的,现在有黄金荣和他站同一立场,他有了同盟,想法自然又动摇了。 阮舒愣了一愣,感觉自己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黄金荣没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诉陆振华,直到今晚快要被剁手的关键时刻才喊人,原来他藏的是这样的想法。 阮舒相当恼火:“要我说几遍!生意没了可以再做!告诉荣叔,我才不管什么生意!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大小姐,荣叔说不值得,说大小姐您计算错误。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关于这一点,虽然原话的措辞不同,但荣一也曾对阮舒质疑过同样的意思,所以荣一相当认同。 “哪有很大的代价?”阮舒坚持,“荣叔的想法无效!我认为值得就是值得!我们按照原计划行事!不要管荣叔的意愿!” “大小姐,计划变了。”荣一把黄金荣向陆振华要求去祭拜陈玺和陈青洲的事告诉她。 “荣叔他……” “我们给的路子是没有问题的,所以陆振华的确认也肯定没有问题,为了得到第二条线,他一定会答应。荣叔就有机会离开医院。我们劫人的地点就可以改到陈爷和二爷所在的陵园了。大小姐,这样子明显对我们救人更加有利,而且不用再牺牲第二条线。” “在你们眼里。那两处生意就那么重要?”阮舒冲口质问。 荣一疑虑反问:“大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您总是希望把两处生意丢出去?现在我们并不是不救荣叔,而是找到更好的办法,不是您说荣叔得救的胜算越大越好吗?” “……”阮舒蓦地哑然,怔怔晃回思绪。 荣一和她重新讨论回早前的某个问题:“大小姐,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说过,那些生意我和底下的人会管着,就算以后真有一天倒霉,出了纰漏,也绝对不会和大小姐您沾到任何关系。无论我、荣叔,还是二爷,是不可能伤害到大小姐您的。大小姐您接触和管辖的,都是我们陈家其他的合法产业。” 可那些合法产业,追根溯源,全都是暗地里的违法生意起家的…… 阮舒没出口。 她抿紧嘴唇缄默住,,缓缓坐入身后的沙发,手肘抵在膝盖上,掌心扶住额头,闭了闭眼。 果然。没有她预想得那么容易,做毒品生意在荣一的思维里根深蒂固,如今还有一个黄金荣…… 所以还是得慢慢来,无法一蹴而就,是么……? 她只能安慰自己,起码这次已经丢掉一半了。 太久没听到她的动静,荣一关切轻唤:“大小姐?” “所以,不管我什么意见,你和荣叔已经做好决定?不管我赞同不赞同,你和荣叔都会反过来劝我?你打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么?”阮舒语音清冽。 “大小姐……”荣一迟疑一瞬。解释道,“我们绝对没有不管你的意见。” 阮舒做了两个深呼吸,捋了一下头发,抬起头,重新振作起精神:“行了,你刚刚说,荣叔能借此机会离开医院是么?” 陈家的毒品生意只能先搁在一边不去纠结了。目前首要的是救出黄金荣。 她不得不承认,能离开医院不被困在狭小严密的病房里,确实更便于营救计划的实施。 不过这代表他们得将原来于医院里的排兵布阵换掉重来,转移战场到陵园去。 “……” 简单地讲了几句之后,两人暂且结束通话。因为荣一需要去和其余的陈家下属考察过陵园的实地做出安排后再和她商议。 阮舒在沙发里独自坐着,端起已经面前已经凉掉的水,喝光。 手机在这时又震响。 来电的是庄爻:“姐,你需要我怎么做?” 很明显,他知道她和荣一、黄金荣产生分歧了。 猝不及防,刹那间的暖心,阮舒感觉眼睛都烫了一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蜷起身体,缩到沙发里,握着手机的手,分出两根指头,轻轻摩挲木制的向日葵挂坠——眼下。倒只有庄爻是唯她的意愿和喜乐至上…… 其实也不是产生分歧,真计较起来,甚至应该算作她在处理毒品生意的问题上太固执。 荣一和黄金荣的决定没有错。 是她自己心里卡住了。 陈家不放弃毒品。 傅令元想吞毒路子。 她难受。 为什么他们都要做违法生意…… 她害怕他们任何一人因此而受到法律制裁。 她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冒险,要平安稳定…… “姐,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庄爻又问,认真道,“我这次来海城是兑现对你的承诺,是帮你的忙,不是荣一。我和庄家家奴都只听你的指示。” “嗯,我明白。”阮舒莞尔,“没有分歧,我和荣一已经统一意见了,只是修改了原先的计划,现在重新拟定。你们当然是听我的指示,这毫无疑问。” 庄爻松气:“好,是姐你的指示就好。” 阮舒笑意越发浓,稍稍顿两秒,抿唇道:“林璞,我打算……明天也出发去海城,和你们汇合。” “姐……”庄爻怔忡,“你——” “先别反对。”阮舒打断他,“我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光等着你们。” “……” 一夜,各方愁绪。 大年初三悄然而至。 原本还在春假假期的三鑫集团某一部分员工过得丁点不美好,从大年初一开始就加班,今日依旧。 傅令元同样还要去公司,而且得陪陆少骢一起去璨星。 当然,去璨星之前,陆少骢必须先回陆宅。 下到一楼没见到陆少骢,傅令元扭头吩咐栗青:“去把小爷喊起床。” “我已经起床了。”陆少骢的声音传出,慢吞吞地从他房间所在的过道拐出来。 傅令元勾唇:“我以为你小子隔一夜就忘记昨晚答应我的话了。” “我陆小爷是那么胆小怕事没信用的人吗?”陆少骢不满,走到傅令元身边时,却又低声问他确认,“不过阿元哥,非得先回去见老陆吗?我直接去公司不就好了?” 傅令元斜斜睨他:“还说不胆小?” “这算哪门子的胆小?”陆少骢辩驳,“我就是觉得,等把事情解决了再见,我不是更有面子……” “行了,”傅令元揽住他的肩膀往餐桌去,“舅舅和舅妈都很担心你,你不回也得回。喜欢来我这儿,也得先回一趟,起码打个招呼再继续住,否则我不收留你了。” 陆少骢根本不受威胁,笑着问正站在餐桌前摆餐具的小雅:“那我让小雅嫂子收留我。” 小雅温柔一笑,触到傅令元的目光,低垂下头颅。 落座吃早餐没多久,手底下的人匆匆进门来汇报:“小爷,傅老大,外面来了几个警察,要请小爷去警察局配合调查蓝沁小姐的自杀案。” 立时有刀叉摔到餐盘里的清脆动静。 傅令元循声看过去。 陆少骢已蹭地起身,一秒钟从邻家小弟弟的乖顺变得狂暴:“调查什么调查?不是都定案自杀了?找我做什么?!就因为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凭什么要我配合?证据呢?!” “少骢,先别激动。”傅令元安抚,旋即吩咐栗青,“通知陆爷。再去把律师叫好准备着。” “准备什么准备!我是不会去警察局的!”陆少骢连餐盘也给掀翻了,作势要回自己房间,“就说我不在!” “回来!”傅令元厉声。 陆少骢被吼得一震,慑于傅令元一瞬强硬的气魄之下,愣是滞住身形。 傅令元敛着神色走到他跟前,双手按在他的肩上:“不用担心,律师来之前,什么都不需要回应。又不是第一次去,喝杯茶而已,怕什么?” “你不也说了没有证据?他们现在肯定是迫于网络上舆论的压力,做做样子带你回去问个口供,堵大家的嘴而已。” “你不去,反而做贼心虚,让人觉得有问题。到时候万一强制来请,你还是得去,场面上更不好看。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 陆少骢面色阴鸷:“可那个视频……” 傅令元提醒:“现在主要的嫌犯是泄露和散播他人私照和视频的人。视频和照片都是p的,公司如今对外做的公关是这样的,你无论何时都要和公司保持相同的立场和论调。” 陆少骢尚有一丝犹豫。 “行了,先出去看看,我可不想把警察请进客厅里来坐。”傅令元别具意味。 陆少骢似有了然地轻闪一下眸光。 “等下我会陪你一起去警察局的。”傅令元最后再道。 这一句,终于令陆少骢彻底安下心:“去就去,谁怕谁?” 两人穿好外套,拾掇完毕,偕同出门。 远远地,便见一辆警车停在别墅外的大门口。 三四名身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在和守卫交涉。 其中站得比较边缘靠在车身的一位率先看到他们,站直身体,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陆小爷,傅三。” 正是久违的老熟人,焦洋。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七千一,超量地把昨天欠的八百字补完了~ 拥有狼一样直觉的焦洋警官噔噔噔噔~ 上个月钻石榜还是第一,感谢大家的支持,发个红包高兴一下~ 来来来,钻钻再丢45颗,召唤阮阮回海城呀~ —— 感谢“随心xin”送出二十朵玫瑰,用来把刺剪掉戳小陆~ 感谢“cicisisi”的巧克力~ 感谢“☆浅唱幸福々392389”的葡萄酒~ 感谢“小艾1020”的玫瑰花,用来慰劳三哥的不易~ 610、耀武扬威是么…… ,三、四名身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正在和大门口的守卫交涉。 其中,站得比较边缘、靠在车身的一位率先看到他们二人,站直身体,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陆小爷,傅三。” 正是久违的老熟人,焦洋。 当然,是焦洋的自来熟。 所谓“好久”其实并没有太久,此前傅令元携带小雅去卧佛寺会一灯大师,不刚碰到过焦洋和饶娆(第505章)?当时焦洋已经向他“好久不见”过了。 傅令元深知焦洋所处的职务并非蓝沁自杀案的负责人,目光淡淡掠过他,没有说话。 他在面对焦洋时的态度绝大多数如此,焦洋见怪不怪。 陆少骢倒是客套了一下:“焦警官,你怎么也来了?” 焦洋双手抱臂走上前来,冠冕堂皇解释:“网络上疯传的那段视频里,男主角明显磕了药,打击毒品、抓捕吸毒人员在我的职务范围内。这个案子是我们局里几个不同部门联合执法。”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856399.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11、白眼狼 ,缓缓地,陆少骢抬起手,朝陆少杰伸去,把他从婴儿床里抓了起来。 太小了。太轻了。 他只用了单只手,非常容易。 陆少杰尚不知自己处于危险中,仍然看着陆少骢笑。 也就四五个月大的孩子,却似乎清楚自己正被举高高,所以特别享受,特别开心。 陆少骢伸出另外一只手,他的那只被陈青洲弄得残疾的手,掐向陆少杰的脸。 处置这种小狗崽,就像捏只蚂蚁一样,他想他用受伤的、不怎么能使得上劲儿的手,已绰绰有余。 他要验证,这只小狗崽是不是和他无数次所想象的一样,脆弱不堪。 “少骢!” 余岚万万没想到回来婴儿房看见的会是如此情景,遽然惊呼。 陆少杰貌似被吓到,骤然爆发开哭声。 陆少骢则浑身一震,似猛地清醒,应声扭头。 入目的是余岚交杂着紧张和惊惶的神情。 陆少骢眼里刚消散一秒钟的阴郁重新凝起——明明是他的母亲,却把紧张和惊惶分给了这只小狗崽…… 眉宇间聚集起黑气,心底更涌出前所未有的冲动,陆少骢本能地就着这股冲动,抬起双臂将陆少杰高高举起。 下一秒,陆少杰整个一团儿被掷到地上,木质的地板发出“咚”地重重一声。 余岚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还是迟了一步。 摔到地上的陆少杰登时止住哭声。悄无声息。 余岚心头蓦然咯噔一落,条件反射地从地上抄起陆少杰抱入怀中。 起身的时候,陆少骢低低的森冷之声正传入她的耳:“为什么没摔死?” 一瞬怒气攻心,余岚反手便甩给陆少骢狠狠一巴掌:“现在给我下去!回自己房间里呆着!没我的同意不许出现!” 陆少骢站着没动。 “你连妈的话都不听了?!”余岚情急地推了推他。 陆少骢还是没动,双眸直勾勾盯着余岚怀里小脸煞白尚睁着眼睛分明也有在呼吸但就是没发出任何音响的陆少杰。 “姨母,表哥出什么事了?” 汪裳裳先前被陆少骢甩掉,跟丢在下面一层楼,那会儿刚上来,听到孩子哭了两声。所以寻了过来,现在不是特别明白情况。 “把少骢带回他的房间!看住他!等我回来!”余岚正好差遣她邦忙。 这副架势,明显是陆少骢又闯祸了,汪裳裳“噢噢噢”地点头应承,稀里糊涂地也跟着慌张起来,忙不迭拉扯陆少骢的手臂:“表哥,走!我们快走!” 陆少骢顽固,如同脚下钉了钉子。 余岚气急厉声:“你没来过这里!剩下的事由我解决!” 无论语气或者话的内容,均比刚刚令陆少骢感到心里舒、服些,他这才愿意挪步,偕同汪裳裳离开婴儿房。 在临近楼梯口的过道上,迎面碰上赶回来的陆少杰的nai妈。 nai妈尚不知陆少杰出了事,抱着洗干净且晒好的陆少杰的小衣服,恭恭敬敬地问候:“小爷,表小姐。” 然后不慌不忙地继续迈步走向婴儿房。 陆少骢回忆着陆少杰最后的那副模样,冷冷一笑,未再回头,如余岚所叮嘱的回他自己房间。 一并跟来的汪裳裳后知后觉地猜测:“表哥。你是不是对少杰做了什么事?” 她其实是关心,但陆少骢听来却似被她质问,当即吊起眼珠子,凶恶地甩开她的手:“我就是要摔死他又怎样?!” 吼完,他走进浴室关上门,打开出水头,往自己脸上不断地泼冷水。 清净下来之后,先前身体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冲动逐渐消退,替代而出的思绪是。假如那只小狗崽刚刚真被他摔出什么好歹,老陆会怎样……? 烦躁! 陆少骢关掉出水头,抓过毛巾擦脸,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隐隐颤抖。 尝试着攥紧攥紧再攥紧,他盯住镜子里的自己,周身再度散发出深深戾气。 “表哥?” 浴室的门倏尔被从外面轻叩。 汪裳裳隔着门玻璃关切:“表哥你还好吗?你呆里面很久了,别吓我。你不要担心,耐心等着,姨母不是说了她会解决?” 没得到回应,汪裳裳再唤:“表哥?表哥?你听到没有?你应我一声啊,表——啊!”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里头伸出的手臂猛地扣住她的腕。 她短促尖叫,人被拉入浴室。 惊疑不定地轻拍胸口,汪裳裳娇声嗔怪:“表哥,你又吓到我了。我是女孩子,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些,不要每次都对我那么粗暴……” 陆少骢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他睨着她,手掌摸在她的脖子上:“我现在很不高兴,想来点更粗暴的。” 意思昭然。 汪裳裳一秒钟落泪,扑进陆少骢怀里梨花带雨稀里哗啦语无伦次:“我以为表哥你真的下定决心听姨母的话再也不要我了!还要我年后就结婚!” “我不要!我只想陪着你和姨母!我不要嫁出去!这些天我在剧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陆少骢可丁点儿听她诉衷情的兴趣都没有,不耐地推她一把,翻转过她的身体,将她按趴在洗手台,驾轻就熟地扯下她的库子,再拉开他自己的拉链,快速扶出工具,利索地自她身后贯穿而入。 ………… 接到陆少杰受伤的消息时,傅令元和孟欢均在公园的活动现场。 当下孟欢没再管工作,向傅令元道歉后匆匆走人,不过还是留下她的助理。 傅令元便带着孟欢的助理,把剩余的问题解决。 至免费电影正式放映,确认活动一切如常,傅令元也离开公园,到了陆宅和栗青碰上头。才再进一步了解详情。 栗青却也不是特别清楚:“……目前听到的说法是,今天在那一阵时间轮值的nai妈看护不利,以为孩子在睡觉,所以去收衣服,留他一个人在婴儿房。” “一会儿的功夫,没想到孩子就自己从婴儿床掉到地上了。还是陆夫人落了东西重返婴儿房,最先发现的。那名nai妈已经被处置了。” 傅令元没说话。 倒是栗青忍不住压低音量道:“老大,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和小爷有关?我不是向你汇报过?小爷从警察局出来后心情很不爽。偏偏事情又发生在他刚回来陆宅不久……” 傅令元默了默,淡淡道:“等下和他见上面,就清楚了。” 婴儿房里,却未见陆少骢的身影。 陆振华和余岚也不在,只有孟欢独自守在床边。 小雅刚从里面走出:“傅先生。” “阿元也来看少杰?”王雪琴落在后面一步。 “嗯。”傅令元往里瞥一眼,问,“现在什么情况?” 王雪琴兰花指抚着鬓边说:“后脑摔了个小包而已,在我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本来就一个不小心容易摔地上。我那三个女儿可不都是摔大的?终归是少杰受宠,才兴师动众。” 最后一句,语气难掩酸溜溜。 小雅则搭腔补充道:“一开始摔了也没动静,把大家吓到了,医生来了之后,总算哭了。” “除了小肿包,暂时没发现其他外伤,孩子小,拍ct怕影响身体,所以暂时没送医院,医生说接下来两天先观察观察情况,如果没有异常,那就基本是有惊无险。” 王雪琴听言打趣:“小雅把医生的话差不多都悄悄记下来了。是在偷着学怎么当好新手妈妈吧?” “雪姨……”小雅展露出一贯的羞涩和难为情。因为经常来陆宅邦忙照顾陆少杰,她和王雪琴越来越熟络,早已不再唤“三姨太”。 很显然,接下来的话题恐怕顺其自然地又要转到他身、上。傅令元率先询:“舅舅和舅妈呢?” “老爷和医生去谈少杰的伤势了。大姐应该是去找少骢了。少骢在你那儿躲了两天,好不容易回来,因为忙着照顾少杰,大姐都还没来得及见少骢。” 王雪琴说着,若有深意地笑:“这少骢也真是的,回来之后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关心。” 转而她又望向里头的孟欢:“小孟这一回,倒总算有点当母亲的样子了。之前我以为她的眼里只有工作,没有少杰的位置。其实还是疼她儿子的。” 傅令元双手抄兜,不予置评,只道:“我进去慰问一下。” 说着,掠过王雪琴。带着小雅一起进去,在距离孟欢一步远的位置停下。 陆少杰在睡觉,样子似乎挺安稳的。 孟欢除了坐着看陆少杰,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仿若仅仅守着个诸如在装水等着满的水桶罢了。 傅令元站了数秒,离开前叮嘱小雅:“你邦忙多照看着,我先去找少骢。” 孟欢倏尔出声问:“陆少骢干的,是吗?” ………… 陆少骢的房间。 余岚看着刚颠鸾倒凤完的两人,气得两眼一阵一阵地发黑:“你们——你们——你们是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是吗?!” “妈,”陆少骢伸手一撑,邦忙稳住余岚踉跄的身形。 “先给我去穿好衣服!”余岚怒容未褪。 陆少骢刚冲完澡,浑身仅裹条浴巾。 没再惹她,陆少骢先进去衣帽间。 余岚扶着柜子,转眸看向床上在她进门时才急慌慌抓过被子盖住光溜溜身体的汪裳裳。 “姨母……”汪裳裳轻唤,眉眼间尚残留着媚态,嗓音比平时还要娇嗲,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揪余岚的袖子,“我……我和表哥是情难自禁。你就不要生气了。” “啪——”地一声脆响,连带脸颊火辣辣地发?和疼痛。 余岚的手掌在放下后迅速握成拳,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冷面如霜:“给过你机会了!枉我二十多年始终把你当亲生女儿养,要什么给你什么,哪一样缺你了?” “到头来你却是只白眼狼,恩将仇报,一再勾、引我儿子!‘情难自禁’?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汪裳裳呆若木鸡,完全不相信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以往那个比她生母待她还要亲的姨母。 余岚压了压胸口,顺着气,再开口:“我一会儿就和你姨父商量,把你的婚期提前。正月里全是好日子,哪一天嫁都可以。” 陆少骢已快速穿好衣服出来,闻言瞥了眼汪裳裳:“那我的红包得提前准备了。” 汪裳裳的身体彻底僵住。 陆少骢揽住余岚:“行了妈,裳裳一直没脑子,你教训她几遍都一样。不要再生气了,你不是老打电话给阿元哥劝我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你光顾着生气。” 余岚没回应他,继续看着汪裳裳:“把自己收拾清楚了再出去。上次你堕胎手术出问题,还嫌折腾得不够是不是?” 汪裳裳愣愣看着余岚没有吭声,似依旧未从余岚的翻脸中回神。 余岚叹息着摇头,未再多言,和陆少骢离开房间。 汪裳裳一动不动的,雕像一般。 白眼狼,勾、引,不要脸,婚期提前。 一个一个的关键词接连不断地在她脑中重复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缓缓地又打开。 汪裳裳下意识地坐直腰板:“姨母!表哥!” 来人应声定住一瞬,然后走到她面前。 看到是随身保镖阿东,汪裳裳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了堤,一波接着一波地,淌了满面。 “姨母和表哥都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阿东什么也没说,何况他如今是哑巴,想说也说不了。 沉默地蹲下身。他笨拙地轮流换着两只手给她擦泪水,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怜悯。 ………… “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心里头堵,需要找人发泄,裳裳刚好就在身边,我就顺手用了。”陆少骢解释,“她这不是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所以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发泄?反应过来你干的蠢事了?”余岚恨铁不成钢,“前几个月不是都忍过来了?这两天正多事,你偏在这个节骨眼去动那孩子。纯心给你爸火上浇油!” “那只小狗崽不是已经没事了?”若真出问题,她来他房间就不会是现在这般。陆少骢早猜到。 甚至他也猜到:“大家都不知道是我干的吧?” 否则不可能没人来找他。尤其老陆,他动了他的宝贝小儿子,不得第一时间捉他到他跟前“问讯”? 听出他的侥幸,余岚又被气到。 陆少骢的冷笑不停:“怪就怪他自己倒霉,偏偏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叫我撞上,也怪他自己有个不识相的妈,我不拿他出气,还能拿谁?” “你敢再多说一句?!”余岚怒容再起。 “行了妈。这次既然叫那个狗崽子逃过一命,我就先留着他,答应你暂时不动他,交给你处置。”陆少骢承诺,咬牙切齿,“但姓孟的那个女人,我是不会再容忍她继续风生水起了,新皇廷计划实施以来,她的风头出得够劲的了!” 公司的事,余岚插不上手。凝眉提醒:“不要擅自行动,凡事多和阿元商量。” “嗯,我知道。”说着,陆少骢滞一瞬,尔后突然用双臂圈住余岚的肩,搂住她,“妈,只有我是你的儿子。只有我是阿元哥的兄弟。你和阿元哥都不能把对我的关心分给其他人。” 余岚最后的那一丝火气因他的这番话蓦然消散如烟云。 叹息着,她拍拍他的手背:“走吧。去见你爸,记得先道歉,不许和你爸冲。大过年的,你都让你爸不安生。” 陆少骢兀自神情变幻,既没有直接应承,也没有拒绝。 ………… “陆少骢干的,是吗?” 孟欢问得很轻,甚至连头都没回,纹丝不动。好像只是自言自语,不是和他对话。 傅令元紧抿嘴唇,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门口传出王雪琴的问候:“老爷。” 傅令元看过去。 一身深色唐装的陆振华和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陆振华的心腹海叔。 “舅舅。” “阿元,你来了。” “嗯。来看看少杰。顺便接小雅一起回去。” “主题公园的问题解决了?” “舅舅还不放心我么?”傅令元闲散勾唇,满腹自信。 “辛苦你了,一天跑三个地方,同时邦忙好几件事。” 傅令元接受陆振华的慰劳,留意到陆振华的眉宇不曾舒展开。 “老爷。”又一句问候在这时传出。正是余岚。 陆少骢就跟在余岚后面。 毕竟躲了两天,又刚隐瞒住摔陆少杰的风波,且他本身对陆振华就心怀畏惧,所以一开始陆少骢的目光是有些闪躲的。 到陆振华面前后,陆少骢栽着脑袋喊了句“爸”,整体态度看上去还不错。 陆振华则摆了谱:“不当缩头乌龟了?” 陆少骢的脸在低着头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里瞬间阴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振华又问。 “警察局的口供一做完就回来了。”陆少骢没忘补充说,“如果不是警察来找,本来早上就能回来。” 陆振华却似并不在意他补充的内容,只就他的前半句再问:“口供做得怎样?” “还可以。”陆少骢锲而不舍,依然没忘为自己补充说,“律师出了点情况,来得太晚了。基本没派上用场。” 陆振华貌似仍旧不在意,下一个问题:“回来之后又在你自己的房间继续当缩头乌龟?” 陆少骢表情间的阴沉再添一分,控制着情绪,解释道:“昨晚没睡好。我从警察局里出来后头疼,就先回卧室休息了。” “我妈去喊了我,我才醒的,刚听说少杰不小心摔下床,而且爸你也在,所以过来看看。” 陆振华轻描淡写地应了个“嗯”,然后说:“你弟弟在那儿,不是说要看看?那就去看看。” 陆少骢的眼皮应声一跳,毕竟这话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刻意。 余岚心头更是一惊,很快捺下心绪,皱眉轰他们:“少杰在睡觉,你们几个男人瞧两眼就差不多了,要谈事情去书房,别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影响少杰休息,别一会儿把他吵醒了。” 王雪琴附和:“大姐说得对,男人如果要谈公事,去老爷的书房~” 始终寡言的孟欢蓦然转身插话:“先有一件事,在这里解决,老陆同意了你们再去书房。” 虽然陆少骢也经常当着大伙儿的面喊陆振华“老陆”,但从孟欢的嘴里出来,明显更彰显她和陆振华的亲昵,尤其对比着余岚和王雪琴均称呼陆振华为“老爷”。 毕竟孟欢是个女人,大家惯性思维首先定义她为陆振华的其中一个女人,其次才是三鑫集团里能干的孟副总。 在场几人的注意力不禁敛了一敛。 “什么事?”陆振华走近她些许。 孟欢坐在椅子里没起身:“我想申请在婴儿房里安装监控。” 这种要求,在普通家庭里实属正常,根本不是事儿——很多请了保姆来家中邦忙照顾孩子的家庭,都会在家里转摄像头,以便孩子的家长了解保姆单独照顾孩子时的具体情况,防止某系恶性现象的发生。 但陆宅比较特殊,最外面的大门口有着比机场还要严密的安全检查之后,房子四周也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 宅子里每天固定间隔一个时段便用最新最先进的仪器检测是否被安装了监听、监视装置。 甚至全天监督着宅子里接收或者发送出去的信号,随机截取某段信号之下的手机通话内容。 是故,在陆宅的范围内,一向比较谨慎接听或者拨打电话。 也因此,宅内一直以来非常干净,单个房间里不安装摄像头,同时为的是不影响宅子里整体的安全监控系统的作用的发挥。 不等陆振华回应,王雪琴最先有意见:“小孟,你这话叫人听得心里刺。今天少杰掉地上,不是已经有结果了?还把那个nai妈给处置了。你现在这意思不就是在怀疑,有人故意对少杰使坏?” “这是三姨太你听出的意思,不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孟欢非常不给王雪琴面子,清清淡淡驳回。 王雪琴噎了一下,马上问:“那你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你每天在外面上班,少杰主要是由大姐和我两个人邦忙带的,你装监控,是监视nai妈,还是监视我们?”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困成狗,今天还是先六千吧~ 昨晚欠的一千一我记得,明天中午见吧,你们钻石投得缓慢,距离56100还差挺多,我慢慢还~ 晚安~明天新的一周,大家都元气满满~ 613、上梁不正下梁歪 ,荣一先将一件要紧事汇报给她:“祭拜陈爷和二爷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两天后。” 陆振华的动作真够快。由此也说明他急切想要到第二条陈家的第二条运毒线路系统。 阮舒关心的是:“你们准备得来得及么?时间会不会太赶?” “目前看来没问题。”荣一表现得也比较有自信。 既如此,阮舒也就没什么可再多言的。 有二筒在,即便没有钥匙,她也顺利登堂入室。 屋里的家居很多被用防尘罩护住,无疑为傅令元所为。 阮舒开了窗户通气,把防尘罩一件件地掀开收起。 熟悉的环境,连空气中都残留久违的极其浅淡的橙花香。 她去翻看自己的柜子,果不其然发现,她从马以手中搜刮来的为数不多的那几瓶橙花精油被用得仅剩一瓶了。 暴殄天物! 她以前都只用在自己的身、上,傅令元倒好,全拿去消耗在精油灯里! 晚上睡觉闻那么多味儿,他不怕做春梦的? 腹诽着,她一抬头,发现晾衣架上挂有一袭晒干的床单。估计是傅令元上回从这离开前洗的,还没来得及收起。 阮舒自行取了下来,折叠好,打开衣柜准备放进去。 便见衣柜里除了原本她自己的衣物,还挂有傅令元的。 外穿的不多。仅一套。 而他似乎就是嫌他留在这里的衣物不够多,所以煞有介事地把他的内库也全挂着……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一个系列的。 阮舒记得,是她很早之前买了放在衣柜里留给他备用的。 一套恰好四条。 他竟然把每一条都拆掉用过? 真是神奇。 难道他一次穿两条? 变态! 阮舒猛翻白眼,将内库全部从衣架上捋下,连同他的衣服一起,折到衣柜压箱底去。 最后躺到床上,抱住大熊入睡的时候,强烈的归属感令她错觉自己在庄家的几个月仅仅为梦一场,错觉自己其实从未离开过…… ………… 目前的现实是。一些在生活中投诉无门的事,一旦在网络上闹大,引发舆论关注,就会受到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而由于关注度比较高,处理过程也会相对透明公开。 所以网络维权已然成为很多维权无望的普通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蓝沁自杀案的重审。目前依仗的就是蓝沁那批忠实粉丝的力量在网络上维持住热度的,强调的主要证据也是先前披露的那个视频。 视频中陆少骢谈及蓝沁的片段内容被单独截取,如同病毒一般传播,且无论如何都删除不干净也压制不下来。 昨日陆少骢被请去警察局配合调查的消息已公布,为的是证明他们警方并非毫无作为。 视频和照片被证实无p图痕迹一事,官方虽未明言,但民间也已有高手出具详细的检验结果。 包括视频中男主角的声音也做过分析检测,和陆少骢曾经于媒体前演说时的声音进行对比,到达高度地相似,基本可以判定为陆少骢本人。 以上两点均回击了璨星的公关重点。 微博上几个曾声援诸如“丽江遭遇暴打女孩”之类投诉无门的人讨公道的草根大v博主,或者自发,或者受了蓝沁粉丝的委托,一波接着一波地在网络上带动节奏和网民的情绪。 而其实,假如接下来没有进一步比较有利且有力的证据,这场以舆论发起的战斗,胜算的概率非常低。 毕竟陆少骢在视频中用词属于含糊型,有歧义,没有明确承认蓝沁死前遭遇他的b迫,遑论蓝沁最后的死——可以当作是一个男人在意识不清醒状态下为了让自己更具威慑力的吹牛皮。 另外,关于陆少骢被质疑嗑药。由于视频里没有出现任何他吸毒的画面,不能仅凭视频中他的状态做判定,所以警方也不能对陆少骢提出无礼要求。 不过这场舆论风波对陆少骢和璨星造成的影响已然够呛。 警察方面再宣称,正逐步与璨星的艺人和员工展开适合的问话和调查。 大年初四,作为女四号的汪裳裳即便心情不好。也得迫于导演的威严和工作的要求出席那部刚拍摄完毕的电影的杀青仪式。 活动的最后,记者可任意提问台上的演员。 照说这次演员里有无数大咖,怎么都轮不到汪裳裳成为焦点。 但就是有一位媒体打趣汪裳裳:“当初汪小姐刚出道,璨星打出的包装是要将汪小姐打造成第二个蓝沁。这次汪小姐合作了以前蓝沁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不知道——” “我才不是第二个蓝沁!”汪裳裳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骤然炸毛,打断该媒体记者,“那种贱女人,谁愿意和她一样?” 一语出,全场鸦雀无声。 别说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明星公然面对媒体镜头踩低其他明星。遑论蓝沁最近处于话题热度之中,舆论的偏向是要为蓝沁之死讨伐娱乐圈的肮脏,汪裳裳竟对蓝沁直接口出侮辱之词。 经纪人在下面隔得远,阻止都来不及。 偏偏汪裳裳不知轻重,还在大言不惭地继续诋毁蓝沁:“她都出道多少年了,恐怕半个娱乐圈的导演她都陪睡过,否则她的影后怎么得来的?她有多放浪银荡,以前照片和视频不是都曝光过?用得着我再提醒大家么?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脑残粉在为什么作妖。” 经纪人和助理急急赶上场去把汪裳裳带下来。 活动现场的粉丝们第一时间把当时的情况传播到网络上去,璨星即便要花高价从媒体那里买断都已无力回天。 碍于她是陆少骢表妹的身份,经纪人打骂不得她,真是被气死都找不到人诉苦的。摊上这么个胸大无脑的主儿,只能揪着跟在汪裳裳身边的小助理一通指责。 要说这汪裳裳的助理之职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所以汪裳裳出道没多久,助理倒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以前的那些个要么受不了汪裳裳的脾气,哭着辞职了,要么惹怒汪裳裳,当场被汪裳裳开除了。 目前的这一位,是呆得最久的,已坚持了三个多星期,虽然挨汪裳裳的骂是日常,但没到被炒鱿鱼的地步。也算她的本事。 代替汪裳裳挨完经纪人的骂,回来汪裳裳面前又被骂:“我让你去邦忙买的药呢?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能有什么用?!” 小助理??受着,赶去附近的药店。 汪裳裳自己则去了洗手间。 前面的活动刚结束,有另外两个女星也来了洗手间,就方才台上发生的事一番讨论,无一不是对汪裳裳的奚落和取笑。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真的不知道她从红毯走光出道开始,在大家眼中就是像凤姐那种以奇葩博眼球的笑话?虽然我以前也不喜欢蓝沁,但现在这个汪裳裳,除了有个陆家做靠山,还有什么?我宁愿输给蓝沁。” “之前在剧组里她又娇气又狂妄。已经把导演气得够呛,刚刚在台上的话还在影射导演和蓝沁有不正当的关系,我看导演的猪肝脸色,恐怕要利用人脉资源在娱乐圈里封杀她了。还管她是谁的表妹。” “把公司的大好资源全浪费在汪裳裳这种没有实力的关系户身、上,也难怪璨星最近风波不断。这样的货色,妄图捧成第二个蓝沁?嘁。” “噢,对了,你刷微博没有?汪裳裳的话惹毛了蓝沁的粉丝和许多网民,汪裳裳和她表哥,那位陆小爷。以前一度传出的乱仑的事儿,又被翻出来了。” “那件事不是已经澄清过了?” “……” 两人边聊边准备离开洗手间,怎料汪裳裳霍然从其中一个隔间里冲出来,二话不说就和她们扭打成一团。 阿东强行把汪裳裳拎回化妆间,汪裳裳把气转撒到阿东身、上。拳打脚踢,阿东一如既往??承受。 最后还是汪裳裳自己打得没力气了,又抱着阿东一通痛哭流涕。 调查璨星的警察根据昨天了解到的各位艺人的行程前来找人时,面对的就是妆花得一塌糊涂的汪裳裳。 警察问她的多是璨星方面的问题。 汪裳裳却向警察倾吐了一番蓝沁的恶行:“你们要查娱乐圈的潜规则是么?那就去查蓝沁!她就是潜规则本人!和她合作的导演、演员、经纪公司全都有问题!她呆过的前两家公司不就倒闭了?” 警员笑了:“汪小姐,潜规则不归我们管。不过汪小姐你刚刚的话,岂不是把璨星也包含在内?在说璨星也有问题?” “不是!璨星没有问题!”汪裳裳马上否认,纠正,“我是说蓝沁以前合作的对象都有问题!不包括璨星!蓝沁本人有问题!所以走到哪儿都出问题!色、诱!吸毒!聚众银乱!她都做过!每件事都是真的!饥渴得连公狗都能上!她是娱乐圈最典型的反面教材!死不足惜!” 越说越激动,也越语言混乱。 警员却是迅速揪出重点:“汪小姐,你说得这么肯定。是不是知道内情?还有,‘饥渴得连公狗都能上’,是什么意思?” 汪裳裳面色一白,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即刻摇头:“你们听错了!我没说过什么公狗母狗的!” 警员要再张口。 汪裳裳率先蹭地站起:“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休息了,不方便再继续聊!还有其他问题改天再说!” 两名警员等于被轰出了化妆间。 在门口却是不小心撞到了汪裳裳的那个小助理。 小助理手中拎着的袋子落到地上,里头的药掉出来。 赫然避运药。 两名警员瞧得一清二楚。 小助理弯身捡药的时候,则无意间露出手臂上的一部分掐伤,她的脸颊也还留着出门买药前被甩耳光后指甲的刮痕。 “你这是怎么了?”警员关心。“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们是警察,可以邦助你!” 小助理吓得面容煞白,拒绝了警察的好意。 见状,两名警员无声地对视一眼。 ………… 汪裳裳在网络上挨骂不是第一次。 这一次挨骂却是空前的。 以往她挨网名的骂,公司会暗中..阅读,。 614、自己宠出来的女王,跪着也要……(上) ,就像现在,如同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孟欢随之安安静静。 安安静静地,一会儿看视频里的小人儿,一会儿看此刻面前的小人儿。 顷刻,她伸出手,轻轻摸陆少杰的脸,唇角弯出作为母亲的温柔笑容,眼睛里的泪水则接连不断地往外涌。 ………… 阳明山,山的搞掉璨星的计划(第437章)?” 转瞬的功夫,来人已站到他跟前。 傅令元暂且塞手机回兜里,斜挑眼:“怎么?听你这语气,不稀罕我这回的动作?” 影没有直接回答,质疑:“璨星的七寸是为青门洗、?、钱。打击影视圈的洗、钱难度一直很高。” “你现在持续损坏璨星的声誉,即便最后真的拖垮了它,也不影响它日后缩小格局,在幕后继续投资电影,算不得搞掉。” 傅令元边听边点头,俨然认同?影前面的分析,待?影全部讲完,他反驳:“缩小璨星的格局,让它仅剩洗、钱的价值。变回像以前一样三鑫集团旮旯角落里不起眼的版块,就是我的目的。” 这下子?影几乎能够完全肯定了:“你在打压陆少骢。” “有打压,才会有斗志。有斗志,陆家才能越来越乱。”傅令元懒懒地舒展腰肢。语气也是一股随意的闲散。 影安静,像在犹豫,又像在斟酌,顷刻,问:“蓝沁的死,你打算折腾到什么地步?现在陆少骢的作用还非常大,你不可能把他赶尽杀绝,不是么?” 言外之意即为:既然明知最后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在这方面引导舆论。 傅令元咬了一咬烟头,不否认?影的话。 偏头,他反问?影:“你们当初不是放弃她了,现在还管我要怎么借助她的影迷和粉丝的力量?” “我有必要了解你做事的全部意图。”?影提醒。 无疑,强调的是“全部”二字。 傅令元将烟卷从左边的嘴角,换到右边的嘴角:“就是给陆少骢和陆家添乱,看不出来?” 影似被他堵住,又沉?。沉?地注视他。 傅令元掀着两片薄唇:“蓝沁的死因是被连带着重新翻出来的,能发展到哪一步,顺其自然。目前为止陆少骢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轻易玩完的。有什么好值得你浪费时间探究的?” 说着,语气间隐约挟上嘲弄:“不如多去插手现在负责案件的刑侦大队二组,省得送到他们手里的人,没多问几句话、多吓唬吓唬,就给让轻轻松松地走了。” 影不语,转口问及:“陆振华的比特币交易还没查清楚?” 傅令元将烟卷咬得一挑一挑的:“着什么急?该清楚的总会清楚。而且。就算现在清楚了,非法洗、钱的分量也不够。不是还没决定,究竟是要先丢出来重创三鑫,还是留到以后一举爆发。” “你又不着急了?”?影侧眸,在他脸上凝睛,“看来你的私人感情问题解决得相当顺利。” “急,当然急,怎么不急?”傅令元拔掉嘴里的烟卷。手指一弹,湛?的瞳眸深敛:“只要一切都没结束,就有可能再出现问题。” 没有人比他更着急得到了结,获得真正的自由,过他想过的生活…… ………… 从阳明山上下来,摩托车的引擎一路突突突。 在一分岔路口遇到红灯,傅令元停下,眼睛瞟着路标指示牌。 心思兜转着。他抬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再一琢磨,在绿灯亮起之后,转去另外一条路的方向。 婚戒和紫水晶小刺猬项链她都带着了。他送过她的首饰,就差玉髓子。下一次见面,该把玉髓子也套回她手上。 抵达心理咨询室,傅令元照以往的习惯将摩托车停在树下。 正打算摘头盔,他倏尔若有所察地顿住,双眼凌厉地眯起,敏锐地朝四周扫视。 没有月光,仅不远不近的位置立着盏昏暗的路灯。 入目之处空无一人。 紧紧盯住树影憧憧的遮蔽之处。他的眉峰轻耸,微有沉凝,然后往这座三层高的小洋房打量。 漆漆,瞧不出有人。或者说。即便有人,这个时间点,也该熟睡。 但,不应该有人。 定于原地。傅令元没动,集中全副精力等待几分钟,静?地观察。 未出现任何动静。 在重新启动摩托车离开,和继续自己的原计划之间。他考虑数秒,选择了后者。 不过他依旧没有摘掉头盔,下车地时候,摸了摸随身携带的袖珍手枪。 不同于以往的偷偷摸摸,这一回他俨然像这座房子的主人,吹着口哨打开大门,一路往里走,一路开灯。 看似随意实则谨慎地行至二楼为止,却是皆未发现异常。 傅令元停定,若有所思地往三楼瞟。 收回视线,他没再继续走,用万能钥匙打开二楼马以的房门,走入。 呆片刻,约莫是一个人回到家之后收拾自己的时间,傅令元才关掉灯,走向面向前方的窗户边,挑开一缝窗帘往外观望。 还是未发现异常。 捺着性子,他转移到门后,贴在门板上,留意外面。 半晌,悄无声息。 傅令元不禁折眉——错觉?多虑?判断失误……? 凝着眉头,他取出手机,原本准备给栗青打电话,看到二筒先前回复给他的消息,他顺手先点开了。 ………… 睡梦中的阮舒早早便察觉摩托车引擎的动静,蹭地从床上坐起。 守在心理咨询室外面的陈家下属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有人前来,询问她的意思。 阮舒压根没做过多的反应,就猜测到是傅令元。 毕竟这种时间点,又是这样的代步工具,再无第二人了。 遂,她命令所有人按兵不动,小心藏身,然后揣着怀疑打电话问二筒和九思确认是否走漏了消息。 两人均否认。 阮舒便纳闷傅令元来这里的原因了。 他们不是刚在江城分开没几天,难道他又想她了所以跑来睹物思人?这两天他不是在忙着在背地里搅动陆家的风云么?还能腾出闲工夫考虑儿女情长? 听闻下属汇报傅令元如何高调地进门,灯光开到二楼的房间为止,之后像是熄灯睡觉,再无动静,阮舒心中的困惑已不是纳闷能形容的了。 进马以的房间…… 睡马以的床…… 他几个意思……? 从床上爬下,赤脚踩在地毯上,阮舒盯着地板,超级想透视而过对正下方房间里的情况一探究竟。 忖片刻,她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门。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讲真,虽然三哥的警惕性很强,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作为旁观的看客,忍不住以上帝视角笑话他,不晓得是阮阮来了,他一个人傻乎乎地瞎紧张,独角戏演了半天,哈哈哈哈~ 差个17颗,明天白天能来个钻石加更,还有的就丢过来吧,么么~ 晚上零点后半更见~ 615、自己宠出来的女王,跪着也要……(下) ,她目前能猜到的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他趁着马以不在家,来偷马以的东西。 可马以这里能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偷的? 最有价值的也就一楼的那些病历档案资料才对吧…… 手触上门把的时候,阮舒犹豫住,又收了回来。 她这趟回来,本就不打算惊动他,既然他现在没发现她,她又何必因为好奇心而下楼去,增大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来了就来了吧,他爱干嘛干嘛,她悄悄躲着等他离开了就好。 阮舒又转身,回到床上,再打电话给下属询问情况,下属汇报从外面来看二楼依旧没动静,她便事不关己地继续睡觉。 后背悄无声息地贴上来一副滚烫的躯体时。阮舒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见鬼了,一瞬从床上蹦起,顺手抽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枪,对准来人。 同时另外一只手迅速伸向床头。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917306.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16、红颜祸水VS昏庸无道 ,“阮……”傅令元既哭笑不得,又有点委屈,“我人就在这里,你不抱我,抱大熊?” “在这里,它的存在感比你强,我更习惯它。”阮舒淡声。 傅令元闻言满腹的不是滋味儿。因为分明意有所指离婚后那段时间她独居在此轻易见他不得只有大熊代替他陪伴她。 接下来的一阵,是窸窸窣窣,他貌似走去开了柜门,拿了什么东西,又走回来她的床边,随后半晌,才没再听到他的动静。 阮舒晓得他的套路,坚持闭着眼睛,不去好奇他的动向。 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 即便傅令元没出声,他的存在感也非常强,短短的功夫,气息便仿若遍布了整间卧室。叫她忽视不得。 须臾,突然传出傅令元的打喷嚏声。 连续四下。 依旧是套路,他擅长的苦肉计而已。她房间里明明开了空调。阮舒腹诽,轻颤着眼睫,将脸往大熊的怀里埋得更深。 傅令元却是又打喷嚏了。 这回打了两个,貌似还带出了鼻水。不瞬便又传出他伸手到她的床头抽纸巾的声儿,然后擤鼻涕。 擤完鼻涕则是时不时地吸溜鼻水。 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强他的存在感。 阮舒:“……” 不多时,他又连打三个喷嚏。 明显,他已在极力地隐忍、压抑,怕打扰到她。 又是抽纸巾的声儿。 很快地,他貌似走进浴室里去了。 阮舒从大熊的怀抱抬起脸,瞥见她放在床头的那原本还有半包的抽纸现在全都空了。 床边的地毯上铺着被子和枕头——是他从柜子里翻出了夏天的空调被。 察觉浴室里有动静,她赶忙钻回大熊的怀抱。 傅令元从浴室里出来后,又去衣柜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显然,他没有找到,所以噌着噌着噌回到床边,迫于无奈般地低低问:“阮……我的换洗衣物你放到哪里了……” 阮舒不予理会。 一秒。两秒,三秒。 “阮……”傅令元轻唤。 四秒,五秒,六秒…… 阮舒霍然从床上爬起,板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去衣柜,把被她压箱底的他的东西翻出来。塞进他的怀里。 掀眸一瞥他尚流着鼻水的鼻子,她紧接着走向壁柜,取出一包新的纸巾,抽出两张,一边一张地往他的鼻孔塞。 傅令元却是把怀里的衣服一丢,蓦然将她打横抱起,不悦地折起眉头:“谁让你不穿鞋就下地的?” 阮舒被带回到床上,听言戳他鼻子上的纸巾:“谁让你一直果奔的?” 傅令元面露无奈:“现在我果奔你也瞧不上眼了。” 话落,他猛地又打了个喷嚏。 阮舒拉过床上的被子给他。 傅令元揽住她的腰圈她入怀,将她一并裹入被子里,用下巴蹭她的额头,笑得眉眼花花:“终于心疼我了。” 阮舒白他一眼:“把面对陆家的演技用在我这里。拙劣。” 骗谁呢,明明衣柜底下都被他翻起来了,还问她要? 那些抽纸,她可不记得她离开之前屯了货。 真真翻了个儿。 以前她像他的女儿似的,生活无法自理,好多事都被他打理着。 如今他像她的儿子一般,变成低能智障儿童赖着她解救。 “嗯,拙劣。所以被你揭穿了。”傅令元将纸巾摘掉,凑到她的颈边深深地嗅,“我的阮阮还是以前的那个阮阮……” 橙花精油。 离开海城之后,她就没再用过。 以前因为擦久了,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完全免疫。大多数时候对它的味道几乎没有感觉。 这回回来,重新往身、上擦,连她自己都生了恍惚。 他嗅着嗅着就开始得寸进尺动手动脚,阮舒推搡他:“你不是都已经在找换洗衣物了?还不快去穿了滚蛋。” “你不是都知道我在故意找借口?”傅令元一把将大熊撂落到地上,他自己就着被子,抱着阮舒倒到床上。 就这短短身体相贴的功夫。阮舒清晰察觉到他的反应。 而耳蜗里是他在冲她轻轻吹气:“盖着棉被纯聊天,很浪费我果了那么长时间……” 阮舒:“……” 也不是她故意矫情要吊着他,实在是…… “我的经血还没干净。” “还没干净?”傅令元把她的脸从他怀里挑、起,“不是已经一个星期了?” “剩不多,大概明天,最迟后天能结束。” 傅令元凝眉:“医生没说什么?” “该说的你还在江城的时候不是都听了?”阮舒非常无所谓。 虽然她以前一般三四天就ok,但这回本就是特殊情况,所以量多,周期又长。终归归咎于闻野的那不明来路的药,重在调理呗。 傅令元却极其不放心,建议:“你明天看看,方便不方便一个人去趟中医药馆,让?桑给你诊诊。” 桑…… 阮舒心头一动:“老妪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没问过她?” “嗯,还没。”傅令元无奈,“手里事情太多。” 阮舒埋汰:“那还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你能一样么?”傅令元嘴里抹蜜儿,“只要你在,就算天皇老子找我也得排队。” 又被他歪楼了。阮舒讲回正题:“那我去吧。” 顺便问她要祛疤膏。 以前老妪送她的那些,她其实还没用完,她已经开始坚持每天擦了,这两天来海城,忘记带了。虽然呆的日子不长,但还是惦念着。 如果从?桑这里取了,回江城之后就不用再找老妪补货。顺便也能给两个药膏再做个对比。 “你……”傅令元却是有些迟疑。 阮舒觉得自己明白他的顾虑:“你和?桑比较熟,也更清楚她和格格的以前,你问都无法百分百保证能有结果,我问就更容易碰钉子了。没关系,人的第一反应非常关键。而且,我对老妪和庄家,比你更熟。” 傅令元顺着她后脑的发丝:“嗯,那你去试试。” 了?,他又笑笑:“格格见到你会很开心。给她一个惊喜。” 下一瞬,他便轻掐她的腰:“消息捂得很严实。若非今晚我恰好出门办事心血来潮顺道拐过来,你就打算悄无声息地回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阮舒记起来追究:“谁向你泄的密?二筒还是九思?” 傅令元睨她,嘚瑟:“我自己猜出来的。” “怎么猜的?” 阮舒敢肯定。截止他假意进马以的卧室,他都不知道是她。所以一定是他在马以的卧室至他悄摸溜进门的这段时间里,有了发现。 可这期间,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如何惊动他的? 傅令元故意卖关子:“不来点美人计,就想从我这里空手套白狼?” “噢,那算了,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反正以后不再让二筒和九思为我办事就对了。”说着,阮舒打呵欠,“我困——唔——” 傅令元对她进行了锁喉式的热吻。最后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唇:“嗯,既然你美人计了,我就信守承诺告诉你。” 阮舒:“……”呸~自导自演! 傅令元笑问:“我晚上临时加问二筒你的一日三餐的详细情况。他报给我的内容,应该没来得及和你商量过。” 一日三餐……?阮舒颦眉,自行猜测了个大概:那个二筒铁定是汇报了某样不符合她的饮食习惯的东西…… 一时两人无话,静谧寂然。 阮舒偎依在他热烫的胸膛,又觉昏昏玉睡。 傅令元分明察觉,发出低低的轻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我的怀抱比大熊的怀抱舒、服。” 阮舒懒得理他。 傅令元却又道:“明天去中医药馆,顺便把大熊带去送给格格。” “为什么?”阮舒瞬间清醒。 “你以前不是嫌弃它太少女心不适合你,想把它送出去?格格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傅令元提醒。 这都多早之前的事了?他现在才要邦她执行?阮舒反对:“这只大熊已经用很久了,再送人你好意思?如果要给格格买礼物,自己去商场买新的。” 她凤眸圆睁,如同被人夺走心爱的玩具,捍卫的态度昭然。 见状。傅令元下定决心把大熊送出去:“格格不会嫌弃它。” 阮舒目光清锐地盯他两秒,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在吃它的醋?” 傅令元:“……” 不用他回答,阮舒完全可以确认,忍不住猛翻白眼。 以为他吃醋褚翘和她走得近,已足够奇葩,现在连他自己送给她的玩偶都介意。他真是…… 阮舒好气又好笑,没在这事儿上和他硬碰硬,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捡着好听的话,与他说:“这只大熊是你的化身,坚决只能属于我。” 傅令元搂紧她的腰,的,明晚可能干净了……” 阮舒:“……”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四千一先看着,晚上零点继续约~ 下个加更56300钻~可以再丢个80颗~么么哒~ 617、老天爷都在帮忙含56100钻加更 ,临走前,他在她耳边又低语,“你说的,明晚可能干净了……” 阮舒:“……” 满脑子记着的都是这种事……即便现在没有昏庸无道,也是离昏庸无道也不远了…… 无语地将头盔塞给他,她兀自躺回床上,闭眼睡觉。 傅令元颇为不情不愿地用两根手指拎起那只先前被他丢下床滚到角落的大熊,送回到床上,放在她身边的位置,然后弯腰在她耳边轻笑,“我的化身,抓紧了。” 原本好好的一词,经过他方才的那番的别具深意,现在怎么听怎么变味儿。特别是,她甚至感觉先前被他的都没错吧?” 桑率先接腔:“一有外人来,你就成了叽叽喳喳的麻雀。” 阮舒欷歔。 格格这明显是平常没有什么说话对象,所以才如此。没有外人来的时候,除了?桑,她也只能在后院里和阿树、阿上两只猫嘀咕…… “嗯,你说得没错。”阮舒莞尔,记得晏西曾经在电话中的委托,“晏西让我代他向你问好。说很想你,很想阿树和阿上。” “真的嘛?”格格即刻跳到她面前,“那晏西他好吗?晏西的妈妈和小妹妹好吗?科科和阿针好吗?科科和阿针的宝宝们好吗?” “很好,他们都很好。”阮舒用晏西告诉她的原话,转而也告诉格格,“晏西说科科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第531章)。” 前一秒还笑容洋溢的格格突然就红了眼眶:“傅叔叔真坏!他一定没有把我的话转告给晏西(第506章)……” 桑摇摇头,感慨:“又来了又来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一辈子见不着。青春期的女孩子哟,我教育不来。” 格格吸了吸鼻子,??接过?桑手里装着草药的筛子,然后看阮舒:“阮姐姐,我先去后院晒草药,一会儿再和你叙旧,我有半年没有见到你了,傅叔叔有一阵还骗我说你丢了。” 阮舒:“……”他应该不是骗……是那个时候他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 少了格格的在场,阮舒瞬时感到些许尴尬。因为她和?桑单独相处的机会特别少,有也是在?桑为她看病的情况,但起码每次均有傅令元偕同一起来。 这回不仅时隔半年,且单单她一人。 她和?桑可没有直接的联系,而一直都以傅令元为中间人的。 桑倒比她落落大方:“你什么时候回来海城的?” “前天半夜。”阮舒不清楚?桑对她的情况了解多少,满打满说,“有点事,呆两三天就走。” 桑略略颔首,又问:“你和晏西见过面了?” 针对的明显是她方才和格格的对话。阮舒摇头:“没有。只是聊过一次电话。” “噢噢。”?桑点头,似没什么话了,再问,“今天过来什么事?看病?” “找你拿点东西。”阮舒解释,“你的独门秘方,祛疤膏。”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哇咔咔,加上今早补的昨晚那更,我今天居然码了一万四,咩哈哈哈,容我再一次叉腰嘚瑟片刻~ 钻石还差60颗哟,那就明天晚上再约喽~群么~ —— 感谢“zhenlijuan”“小艾1020”“宋橙子”的巧克力~ 感谢“琳琳197814”“楚楚不动人”“我爱我滴菜”的葡萄酒~ 感谢“jie1225”的玫瑰花~ 618、荒谬的念头 ,“找你拿点东西。”阮舒解释,“你的独门秘方,祛疤膏。” 先捡了她自己认为更为重要的事儿,随后记起傅令元之所以提议她来中医药馆的原因,阮舒才又补充道:“也邦我号个脉。” “进来吧。”?桑抬手示意,当先迈步。 阮舒跟随其后走进屋里。 布局自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几乎没有变化。 阮舒驾轻就熟地落座,脱了厚实的外套,卷起打底衫的袖子,露出手腕,枕到?桑拿出的号脉垫上。 “你想号哪方面?”?桑去洗了个手才坐回来。 “妇科。”阮舒简单告知她目前的情况,“前一阵,有人给我吃了种药,短时间内改变了我身体里的激素成分比例,产生一系列早孕反应,骗过了医院的孕检。” “但药物存在副作用,大概两天后我就非常不舒、服,突然大量流经血。而且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看过医生,医院也给我开了药,说是调理为主。” 在她说话期间,?桑的手指已经贴在她的脉搏上,听言?桑并无特殊表情,也未多嘴询问她吃药的各种缘由。 所以屋里霎时无声。 阮舒静静地注视?桑。 细眉大眼。雪肤红唇,眉宇间依稀透露出一抹疏傲。还是一贯的那般,明明年纪轻轻,给人号起脉来时却活脱脱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架势。 兜转着心思,阮舒尝试与她开启话题:“每次来你这里,都很巧,没有碰到其他病人。” “我这里本来就没几个上门来的病人。” 阮舒愣怔:“那你们靠什么营生?” “我只是在网络上卖点中草药。就是后院里晒的那些。还录过一些只露手不露脸的针灸教授课程视频,也有一部分收入。”?桑瞥她,脸上彰显的分明是“你都来好几次了竟然还不晓得”的表情。 阮舒:“……” 这不能怪她……是傅令元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 当然,她自己也不曾主动好奇过。 其实想想也对,?桑和格格是避世之人,连格格都没让去上学。假若中医药馆真的面朝四方做生意,那些来来往往的病人难免口杂,或许一不小心就节外生枝了。 她们母女俩的生活如此与世隔绝,生活物资所需不高,估算着那些小生意之所得已绰绰有余。另外,傅令元可能也会时不时资助她们……? 桑接下来让阮舒伸舌头。看完舌苔又针对她这次的月经进一步详细询问出血量和颜色等等。 阮舒一一照要求作答。 结束后,?桑收起号脉垫等用具,又起身走去洗手,同时背影和她说着话:“你的身体没以前好了。” 阮舒淡淡一抿唇,倒不觉得太意外。 毕竟距离上一次?桑给她号脉已过去大半年,期间她经历过被注射致幻剂、被谭飞折磨、江城的郁郁寡欢、闻野动不动的暴力攻击和言语羞辱,还有最近的中枪、被隋润菡和庄荒年绑架再有爆炸现场的死里逃生,等等大的小的、身体的心理的,各种遭遇。 这样的她若还能比以前健康,那她就是女金刚了。 桑洗完手转过身,接着道:“你过去的身体底子好,虽然没以前好,但也不是说真的垮掉。不要再继续折腾了,否则再好的底子也得败坏。” “嗯。谢谢提醒。”阮舒唇角微弯出浅弧。 桑走回来她跟前,又道:“你现在是内分泌紊乱,既然西医看过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可再补充的,一会儿配点草药你带走。” “好,谢谢。” “还有,以前诊断过的宫寒气虚之类的也没得到改善,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打算要孩子、估计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所谓不会放在心上的。”?桑再道。 阮舒顿住,一时之间没有吭声。 桑背对着她在药柜前乒乒乓乓地忙碌,最后再提一嘴:“至于那什么药。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自己多半也知道,吃了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我明白。”阮舒应,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轻轻蜷缩着,又轻轻舒展。红唇微微抿着,静?地站立,思绪略有胶凝。 顷刻,她缓声:“调理宫寒气虚的药,也邦我配几包。” 桑动作一滞,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眼神倒没什么特殊意味。 并且她很快又转回去,利落地点头:“行儿。”,就没其他多余的话。 可仅仅如此,已令阮舒感到非常不自在。准确来讲,是从她自己讲出那句话之后就非常不自在。 不自在地,她快速离开主屋。 冬日冰凉的空气涌入胸腔,正午的暖阳洋洋洒洒地照耀,她呼出浊气,思绪轻晃,不明白自己彼时一瞬脑子里究竟在考虑什么才会要让?桑再多配那一份药。 转身,她想回屋里跟?桑说不用麻烦了。 迈出一步,又停住,她垂眸,淡淡嘲弄——算了,配了就配了,拿回去自行处理就好,现在进去反悔,古怪而刻意。 不过,被自己这么一搅和。原本想试探?桑的话都没来得及问。 “阮姐姐,你在干什么?我和阿树、阿上看了你好久,没看明白你是要进去还是要出来?”吴侬软语骤然传出。 阮舒彻底收拢神思,循声凝睛望向格格。 她已经晒完草药,歪着脑袋坐在石凳上,脚边是同样和她一致歪着脑袋的阿树和阿上,阿树和阿上的身边则跟着三只茸茸的小奶猫。 有种自己刚刚犯傻的样子被众人围观的尴尬。阮舒捺下赧然,走向格格:“听晏西说科科和阿针有两只宝宝的墓在你这里?” “嗯嗯。”格格即刻从石凳起身,不等她要求就亲昵地牵住她的手主动拉她到花圃前,指向突起的一个小土丘,“在这儿。” 小土丘环绕在周围的花草之中,扎实又整齐。还有一根冰棍的棍芯作为墓碑插在小土丘前,像模像样。 看来根本不用晏西再提醒,格格也在每天悉心打理。 其实在大人眼中毋庸置疑是小孩玩过家家般的幼稚行为,但叫人无法取笑他们的赤诚和童真。阮舒不禁莞尔。 格格从旁边的花丛里折了朵嫩?的小花递给她:“阮姐姐,这当作你来探望他们的礼物。你是他们的奶奶呢。” 阮舒:“……” 她升级为奶奶辈的话,格格绝对是从傅令元那儿听来的…… 不好拂格格的好意,阮舒结果小?花,在格格的引导下,摆放在墓碑前。 随后的十分钟,格格兴致勃勃跟她讲诉科科和阿针在这里的生育下小刺刺的详情。 兴致勃勃之后,格格陷入更深重的落寞:“好想念他们啊……” 阮舒笨拙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伸手轻轻揉格格的头发。 其实格格和晏西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两人从小的生活环境都令得他们接触的人和外界环境十分有限。当然,晏西比格格要自由很多。 完全可以料想,晏西在此借住的那段时间,格格有多开心。勿怪两个孩子能迅速地玩到一起建立坚定的革命友谊以至如今分开后也念念不忘。 如果不曾有过晏西作为小伙伴,格格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寞的。阮舒犹记得很早之前,格格对自己没有办法出门上学并未非常介意…… “对了阮姐姐,”格格倏尔抬头,揪住阮舒的衣角。 “嗯……?”阮舒低头垂眸。 “晏西的爸爸,是阮姐姐你的哥哥,对吗?”格格询。 “嗯。”这辈分自然是没错的,但——“怎么了?”突然问她这个……? 格格似已考虑清楚,表情显得有些神秘兮兮。忽闪着眼睛,压低音量又问:“晏西离开之前,说他是要去见他的爸爸。那现在晏西见到了吗?” 阮舒愣住,怔怔看着格格,隔半秒,钝钝:“你说。晏西告诉你的……?” “啊……阮姐姐你不知道啊……”格格失望,纠结地拧眉,然后才回答阮舒的问题,“是啊,是晏西偷偷和我分享的小秘密。因为我舍不得他走。” “可是我没见过我爸爸,晏西以前也没见过他爸爸,现在晏西能见到他爸爸了,我不能阻止他,所以我不舍得也得舍得,不能耽误晏西去见他爸爸。” 顿了顿,格格嘀咕:“真羡慕晏西啊……我爸爸已经去世了,只能像看望科科和阿针死掉的宝宝一样。只能在清明节和忌日的时候祭拜他,可是都没有墓……” 阮舒的神情蕴上满满的古怪:“你确定,晏西和你说他去见他的爸爸?” “是啊。”格格肯定地点头。 阮舒下意识握住捉住格格的手,再进一步问她确认:“是去见爸爸,不是去扫墓,不是去祭拜?” “唔……”格格很认真地回忆。“没有,不知道,晏西的原话说的就是去见爸爸。” 转瞬格格反应过来,怔忡:“欸,阮姐姐,晏西的爸爸也去世了吗?” 阮舒则尚沉浸于自己的神思之中。缓缓松开格格的手,嘲弄——她刚刚那几秒是在怀疑什么?陈青洲没死吗? 不禁为自己荒谬的念头感到可笑。 怎么可能…… 她亲眼看到的…… 他的死就亘在她和傅令元之间…… 陆振华下了决心要杀他的,连尸体都确认过了…… 这几个月以来,陈家不也由她在当家作主? 以荣一为首的陈家下属心怀仇恨要为他报仇…… 这一切都不是梦,不是梦…… 他最后被火海吞噬的那一幕…… 抚了抚额头,深呼吸两口气。阮舒甩开那些压抑的画面,重振精神。 格格正因为她的兀自失神而担心地唤她:“……阮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没事……”阮舒挂出淡淡的笑意,拍了拍格格的发是她的独门秘方。” 阮舒笑笑:“这种巧合很难遇到的。所以我冒昧猜测,?医生和那位老婆婆应该是有渊源的才对。”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炎热的下午偷偷更一更,四千二~ 下一更晚上零点约哟~ 有钻钻的记得丢过来,加更加更啦~~ 619、回礼 ,“我遇到一个也很懂中医的老婆婆,年轻的时候嫁来海城生活了几十年,前几个月刚回江城的娘家。她曾经给我用过和你给我的一模一样的祛疤膏,同样说是她的独门秘方。” 她笑笑:“这种巧合很难遇到的。所以我冒昧猜测,?医生和那位老婆婆应该是有渊源的才对。” 桑抓药材的手在第一时间停滞住了。 她怔怔抬眸看阮舒:“老婆婆……江城……祛疤膏……” 反应足够大,且非常明显。 这样的结果比阮舒所预期的要好太多,基本可以算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内心不禁涌动,目光灼然:“你真的认识?” 桑却是瞬间生出警惕,并且有点怀疑:“傅三知道你今天过来么?” 果然。最终还是只能试探出她的第一反应。不过阮舒已很满足,克制住好奇,暂时打住。没再不礼貌地强行追问。 淡淡一抿唇,她解释:“?医生不要紧张,也不要误会,他知道我今天会过来,也知道我今天会向你打听祛疤膏的事。原本应该是由他来问,只是他一直没抽出空过来。” 桑眼波闪动。不悦之色昭然,轰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好。”阮舒很识趣。 而且她的本意也没想留在这里午饭。毕竟傅令元不在,少了他作为纽带,她和?桑定性为陌生人也不为过。 “抱歉。”阮舒紧接着致意,带上桌上的药,往外走,“我去向格格道个别。” 桑没有回应,重新低回头拨弄药秤,可动作俨然不如先前麻利,而显得心不在焉。 阮舒行至门口,忖着,又停下脚步,告知:“老婆婆现在身体硬朗。独自一人居住,有个和你这里非常像的中药馆,院子里晒满草药。” 桑的手又一顿。 转动着心思。阮舒再道:“我母亲也是江城人,姓庄,我现在是庄家的家主。” 桑再度抬眸,与阮舒四目相对,眼里的情绪不明。 然而她依旧不发一语,表情间已然难言愠色。 阮舒未逗留,继续自己的步伐,跨出门槛,脑中的思绪翻滚不停。 之所以最后要简单告诉?桑她如今在庄家的身份,是因为?桑刚刚的三个关键词中,有一个是“江城”。 桑对“江城”是有反应的…… 桑和老妪究竟是什么关系……? 阮舒暗暗吁气——得靠傅令元来撬答案了…… ………… 米国负责此案的相关执法人员已确定半夜攻击交易所的?客和今晨勒索病毒的始作俑者为同一个人。 陆振华慎重考虑之后的结果是再买进一批比特币。 正值勒索病毒席卷之际,这个时候大量买进比特币。是非常不划算的。 但根据相关人士预测,现在假若不买,到后面想买就买不起了。 傅令元不清楚这一次陆振华具体投入了多少资金,只了解交易额相当大,远非第一次试水时的量能够比的。 高风险,高收入。 就这个决定来讲。不得不佩服陆振华的果决、雷厉和魄力。 暂时没有他什么事,傅令元向陆振华道别。 陆振华却是有另外一件事交待:“明天?金荣会去祭拜陈玺和陈青洲,这件事我不方便亲自出面,你跟去现场邦忙看着点。” “邦忙看着是没有问题的。”傅令元应承,旋即提出疑问,“舅舅对?金荣真的仁至义尽了。治疗他的病确保他的命在医院里,有人照顾他的吃喝拉撒,有保镖护他的周全。现在连祭拜陈玺父子的要求都提出来了,很得寸进尺。” “舅舅,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之前的判断还不够严谨,少骢的话才是没错的。?金荣可能真的在骗我们,他根本交不出陈青洲在外十年的产业。” “不,”陆振华摆摆手。“他的确知道一点东西。” 傅令元面露意外。 陆振华倒也不避讳告诉他:“?金荣手里握有陈家主要的两条货运网。他就是以这个为条件,要求我们放他去祭拜陈家。其中一条他已经先告诉我们了,确认过,是真的,他没撒谎。” 傅令元湛?的瞳眸微微收缩,这次的意外之色比方才还要明显。 很快他敛起意外。转而闲散地勾唇:“提前恭喜舅舅,马上就能吞掉陈青洲在外十年产业的最关键的生意。” 比起半夜的时候,现在陆振华的心情明显恢复不少。 从书房里退出来之后。在客厅里正好遇到刚被律师从警察局里保释出来的汪裳裳。 像她这种大小姐,平生头一回被关了一夜,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似的。蔫得没有生气。 没等她有委屈哭诉的时间,就直接被余岚带上楼去。 陆少骢早在外面徘徊许久,此时见傅令元出来。他忙不迭迎上前:“阿元哥,老陆找你找你很频繁?有重要的任务交待给你吗?” 傅令元揶揄:“最重要的两个任务不都你和孟欢在主导?” 前一个指璨星,后一个指“新皇廷”计划。 旋即傅令元流露出无奈又伤神:“这趟水真是被搅得越来越浑了。” “都是孟欢那个贱人搞出来的。”陆少骢恶声恶气,“把阿元哥你都给一并拖下水!” “拖不拖下水无所谓,饭后茶余谈资而已。重点是璨星和你。尤其你,你的声誉不仅和璨星挂钩,也和三鑫集团直接相关,别再拖下去了。”傅令元肃色。 “昨天我们商量的几个办法,已经在一个一个试了。”陆少骢在表示他没有偷懒,尔后嗓音说阴就阴了,“看我回什么好礼给她!” 傅令元折眉:“你打算做什么?” ………… 离开中医药馆,阮舒走了两条街,再打了辆的士,回到先前和陈家下属分开的地方。 陈家下属全都急坏了:“大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打不通?” “我没带,落车上了。”阮舒解释,淡然得很,因为她是故意的,总觉得带着手机在身、上有隐患。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下午有事出去了,晚上才回来,今天没加更,安排在明天中午~么么~ —— 感谢“spidertiantian”“琳琳197814”的葡萄酒~ 感谢“jie1225”的玫瑰花~ 621、开启糟老头式的啰嗦 ,计算着时间,在半路的斟酌中,他最后决定先去中医药馆。 格格给他开门的时候,直接抱住了他:“傅叔叔!幸好你来了!我有点害怕!我妈妈在阮姐姐走了之后怪怪的,吃饭没有胃口,也不和我说话了。” 傅令元下意识地往里瞧,眸色深一度,再看回格格,温声安抚:“没事。傅叔叔来了。不用害怕。走,带我进去找你妈妈。” “嗯。”格格红着眼眶点头。 傅令元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到了房门口,格格止步,小声说:“我妈妈在里面,傅叔叔你快看看她吧。我先去给阿树和阿上的宝宝讲睡前故事。” 房门虽然没有关,傅令元还是叩了两下,然后才迈入。 桑原本坐在床边发呆,听闻动静转眸,望向他。 “格格很担心你。”傅令元朝她走近。 以往他每回来,?桑也都很嫌弃他。但绝大多数时候并非真心。今天她一个眼神就流露出排斥:“一个没问到话,另外一个立刻就出马来么。” 傅令元闲闲散散勾唇,间接承认:“我老婆以为我非常了解你,以为你的事我全部知道。结果前阵子她把我给问住了,搞得我非常没面子。” 桑没有接腔,直直看着他。顷刻,问:“之前你老婆失踪,是失踪去了江城?” “嗯。”傅令元点头,“她遭遇谭飞的绑架,身、上被抽出很多伤,是那位老婆婆邦她治愈的。谢谢。” 桑眸光轻闪。 这句“谢谢”他不该对她说,而应该给所谓的那位老婆婆。傅令元这样,明显是心中已自行确认了什么。 两相无言数秒,傅令元抬腕看表上的时间,笑笑:“说点什么吧,我老婆这次只回来两天,明天她又要走了。我一会儿还要赶去她那里。” 桑并不给面子:“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可以走了。” 傅令元也不介意她的态度:“那我说。” 桑沉?。 傅令元自发搬了张凳子,坐到她面前:“之前我一直没来找你问,一方面因为我的确忙,没能抽出完整的时间,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根据你以前家里的成员进行排除之后。发现年龄上符合我老婆描述的人,只有你的nainai了。” “我无法完全确定,是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nainai也是学医的。按照我老婆提到的相似性,你受你nainai的影响挺深的。” 桑还是沉?。 傅令元继续自说自话:“看来不仅你受你nainai的影响深,你爷爷当年在青门里推崇年轻人去学医(第415章),估计和你nainai也脱离不了关系。你们家剩下的那些亲人,现在是青门里最好的医生。” “几个月前陆少骢的手被陈青洲伤到,是你大哥(第415章)先做邦忙做手术、取子弹,稳住了情况,才送到城区的医院里。” “不要和我再说了。”?桑出声,闭了闭眼,“我和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关系了……” “抱歉。我不想勉强你。”傅令元表达愧色,“但我还是必须说下去,这和我现在手头接触到的事情有关,或许能从你这里了解到什么。” 桑先是长久的沉?,尔后嘲弄:“我已经和他们失联十几年,你不是最清楚的?我能知道什么?” 这等同于她的松口,傅令元不耽误时间,马上问她确认:“你先回答我,你知道你nainai是江城人?” “是。”这个问题已没什么可隐瞒的,?桑如实相告,“我小时候经常和nainai一起睡,她很喜欢跟我说她的老家当作我的睡前故事。” “那你知道庄家?”傅令元又问。 桑稍显迟疑。最后还是点头:“知道。我nainai是庄氏的一脉旁支。” 傅令元笑了:“你和我老婆原来有亲戚关系。” 桑记得阮舒临走前说的话,皱眉:“她现在真的是庄家的家主?” 傅令元又笑了:“我老婆给予你非常大的信任,把这事儿都告诉你了。” 桑并不和他一起卖好,一语中的:“她以交她自己的底来向我示好,或者认为我既然认识庄家,就该清楚庄家家主的地位。所以拿身份压我,指望撬开我的嘴。”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这么做的基础还是在于信任你。”傅令元为阮舒辩驳,仿若听不得任何关于阮舒的不好听的话,但其实?桑的话所带的感**彩并没有贬义。 桑也反驳回去:“她信任的不是我,是你。” 不仅一语中的,而且正中傅令元下怀,傅令元再次笑开,这回不辩驳了,承认:“是,她信任我。” 不小心就进入炫妻模式,傅令元及时打住,回归正题,湛?的眸子不善地眯起:“庄家很行。我曾经连我的岳母大人是江城庄家人都不知道,现在又发现原来你也和庄家沾亲带故。” 桑无话可接。 傅令元再问:“你知道不知道,你nainai嫁来海城之后,和江城老家的人有继续联系?” 桑回忆数秒,摇头:“没印象。” 傅令元折眉,转口:“那你是否听你nainai提过阮家?” “阮?”?桑的反应挺快的,“你老婆的那个阮?” “嗯。” 桑又在回忆,答案和刚刚一样:“没印象。” “‘阮春华’这个名字呢?”傅令元锲而不舍,直接搬出来。 “‘阮春华’……”?桑却是一愣,??念叨,“春华……” 傅令元稍抬眉梢:“认得?” 桑蹙眉:“不是。我就是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有点耳熟,记不起来。刚又一想,可能因为‘春华秋实’这个成语。” 边说,她的眉心蹙更紧:“你还是别和我提人名。同名的人太多了。怎么会准?” 傅令元快速下一个问题:“那一灯大师呢?卧佛寺的一灯大师,你nainai和他的关系好吗?” “一灯大师……?和尚?” 桑这么一反问,基本就等同于答案了。 傅令元揉了揉眉骨,没再问问题,而言简意赅地告诉?桑,她的nainai和卧佛寺那一伙人十分熟识,其中既有国际通缉犯又有杀手,还有一个死遁掉转换身份为和尚的傻子。 “nainai她怎么会和这些人有牵扯?”?桑俨然一无所知。完全是懵的,懵中挟裹着担心。 却也很快收敛担心,苦笑:“我现在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在他们眼中,我是也是罪人……是同谋……而且直到最后也执迷不悟,带着孩子去殉情……” 傅令元菲薄的唇紧紧抿起,缄?不语。 许久之后,他问:“以后,等一切结束,我恢复自由之身,你和格格要不要跟着我和我老婆一起离开这里?” 桑笑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道:“这么多年。难为你为我和格格做的一切,给你添麻烦了。你其实没有义务再管我们。所以你以后要怎么打算就怎么打算,不用顾忌我们娘俩。” 傅令元深深折眉:“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明白你这样固执的意义在哪里?你真的都不为格格考虑的?” “最初是格格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母亲在哪儿,她也就在哪儿。后来是格格懂事,所以不纠缠你,不对你提要求,按照你的意愿,配合你过你想要的生活。” “以前或许不明显,但你也看到了。晏西暂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她有多开心。晏西离开之后,她有多落寞。她是向往人群的,是向往正常人的生活的。” 桑不作声,静?地注视他,像是陷入沉湎。顷刻,淡淡笑开:“你现在的苦口婆心,就好像他以前对你的苦口婆心。” 明显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傅令元愣了一愣,勾唇:“你难道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以前那个混小子傅三了?” 桑却是否认:“你怎么不是以前那个混小子傅三?” 那种明明年纪比他小却仗着辈分充大姐的架势顿时又起来了。 傅令元笑笑。 桑则站起身,轰人:“行了,不是说你赶时间要去见你老婆?还不快走?” 傅令元随之从板凳里站起身:“还没问完。” “还要问什么?” “暂时没想到。得去和我老婆商量。” “那等你和你老婆商量完之后再来问。”?桑彻底无所谓了似的,“反正我也不一定能答上来。” “噢,对了,还有。”她又记起来补充,“代我向她道个歉。之前对她的态度不太好。” “嗯。我邦她收下了。”傅令元未推辞,明显也认为?桑欠妥,或者说,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他就是无条件地护短,站阮舒。 这还不够。傅令元接着道:“如果再有下次,我老婆来请教你问题,你别再给她难堪了。” “什么叫‘别再给她难堪’?要对她有问必答吗?”?桑无语了,睨他,“把你的底子全兜给她也没问题?” 傅令元蓦然沉?,神情显得有些深沉。 见状。?桑也不再怼他,准备出去喊格格回屋来洗漱准备睡觉。 临到门口,她忽然记起一件事,转过身问:“你和你老婆是准备要孩子了吗?” 傅令元不明所以地愣住:“什么?” ………… 下午从庄爻那儿听说了“暗网”,出于好奇心和求知玉,阮舒趁着空闲。在网络上搜索关键词,意在进一步了解。 当然,具体去访问暗网的事儿,她没做。 一方面是她技术不行。 另外一方面,既然绝大多是个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世界,她就没什么亲身体验的必要了。 瞅着时间过即将十点,没收到傅令元的消息告知他今晚到底有没有空,阮舒也不问,反正他过来不过来,她都照样睡自己的觉,便进浴室洗澡去了。 待她出来,某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了,正坐在她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前。 听闻动静,他转过身,表情十分难看,冷沉质问:“你浏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阮舒凝睛。 她进浴室前没有关电脑,直接扔在那儿,电脑也没有设置自动锁屏,所以页面尚停留在她最后浏览的一张图片上。 那是有人在分享曾在暗网里看到的有人直播如何烹煮人肉的图片,虽然局部打了马赛克,但也足够叫一般人反胃的。 “随便看看,没做什么。”阮舒甚是不以为意,说完未再搭理他,自顾自用干发巾擦着头发,坐到梳妆台前。 傅令元?着脸走过来:“‘没做什么’是做什么?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去搜索‘暗网’。还没改掉喜欢看血腥画面的坏毛病?” 阮舒:“……”预感他又要开启糟老头式的啰嗦…… 以前他已经为此教训过她好几次了。 比如谭飞被剁手指,她直勾勾地盯着看,关键时刻被他强行捂住眼睛,她甚觉遗憾。 又比如陆少骢拉她去屠宰场欣赏蓝沁受折磨,傅令元赶来后第一时间把她的脸搂到她怀里,把她当成担惊受怕的娇滴滴的小、白、兔似的,顺带他还对陆少骢发了点脾气。 呃…… 明明她的本意是列举出来想数落他、抱怨他的,可为什么脑中在回忆这些往事时,她感觉到的却是胸腔内填充满如同刚吃了糖一般的甜蜜…… 还有镜子里,镜子里照出的她,唇角还挂有恬淡的笑意。 “……” 敛了敛表情,阮舒收住回忆,不咸不淡地瞥一眼镜子里的他:“就无聊随便看看。越看越觉得陆少骢非常适合那个世界。要是有人给他领过去,他在里头一定会找到与他非常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傅令元站到她身后,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警告:“无聊随便看看也不要再看这种东西。” 又没真的去访问暗网,管得够宽。阮舒耸耸肩,腹诽着,弯身从抽屉里拿出电吹风,准备吹头发。 傅令元从她的手里拿走了:“我来。” 他的手指轻轻穿插过她的发丝,缓缓地捋顺着,目光灼然,顷刻,长声感叹:“好久没有看到我的阮阮坐在梳妆台前的样子了……” 每天三张免费推荐票记得投哟~ 钻钻可以再丢70颗来,就可以继续加更啦~来吧来吧,这两天我难得勤快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鸡血状态说消退就又消退了 620、没有谁本该属于哪里 ,“大小姐,你是不是又去和傅令元幽会,所以撇下所有的护卫?” 荣一的质问令阮舒额角直冒黑线。 他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嘴角抽搐—— “大小姐您回来海城,究竟是不放心荣叔,还是为了见傅令元?您现在和以前的您一样,又完全被傅令元迷惑了心智。” “……” 和以前的她一样吗? 阮舒承认,她确实“又完全被傅令元迷惑了心智”,但她和以前的她不一样。 “我这次回海城是因为荣叔。我刚刚也不是去见傅令元。”阮舒嗓音清冽,略带凌厉,“我要和他见,不需要约在外面,也不需要瞒着你。在马以家就可以见,昨晚也已经见了,今晚会继续见。” 直白坦诚,非常有力。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942249.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23、你好好调理…… ,他拿着他的钱包炫耀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有准备。” 嗯……?什么叫她有准备? 阮舒蒙圈。 还是他口误? 但见傅令元大张旗鼓地打开钱包然后变魔术一般从夹层中取出三枚铝膜包装(第391章),又献宝似的晃动在她眼前嘚瑟。 阮舒见状呵呵冷笑:“随身携带,是为了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 傅令元用唇堵了她的嘴:“说了是你准备的。你自己买过的东西自己都忘记了?” 阮舒从七荤八素中找回呼吸,尚愠恼着:“我没事买这种东西干什么?” “买来给我用的。”傅令元邦她回答,然后问她确认,“真不记得了,嗯?” 他摸着她润泽的嘴唇,提醒她,邦她回忆:“旧小区的套房……饭菜……吊带裙……晴趣内一……还有这三只……” 全是那晚她一个人等待着准备给他过生日的关键词。 瞳仁一缩,阮舒蓦地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傅令元任由她咬,表情间满是浓浓的心疼和愧疚。 半晌,他笑:“牙齿别咬疼了。” 那些抱歉的话已经讲过无数次,此时多言也无太大的意义。他也不希望两人现在的气氛被过去不美好的回忆所破坏。 阮舒的凤眸瞪他,也确实就这么松开了。 傅令元啄了啄她,眼神暧、昧:“一次为我准备了三个,而且还是零点零一,很贴心……” 贴心个鬼。只是当时不能确定他会选取哪里开始,所以她把三只分别放到客厅的沙发、主卧和浴室这三处最具可能性的地方。 离开的时候倒是害得她多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去回收。 忖着,阮舒否认:“你搞错了吧?也不知从哪捡来的,就栽赃给我。”——她自己都不记得回收之后放哪里去了,他竟然能发现? “从你的衣服里翻出来的。”傅令元偏要她百口莫辩似的。 “从我的衣服里翻出来,怎么就一定是准备给你?”阮舒睨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霎时危险地眯起:“给你一次收回的机会。” 阮舒翻白眼——不收回的下场无疑就是被他在床上狠狠修理,可她现在已经被他钳制,今晚注定逃不过。且,以他那副德行。就算她收回话,他必然还是会把她折腾得够呛,那当然趁着这个时候多膈膈他。 “很好。”傅令元钳住她的下巴,“那我们今晚就把三只全部用掉。” 虽说并不出她所料,但三只全用也太……心思一转,阮舒瞥着眼,双臂主动搂紧他的脖子,提醒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继续留着做纪念。用掉多可惜?” 傅令元自然看穿她的意图,似笑非笑:“用掉了你就再给我买新的。” 阮舒:“……” “想都别想。”淬着,她果断收回自己主动了三秒钟的手臂,认命地闭上眼睛,学他先前装大爷时的语气,“自己动。”——早点开始早点了事也能早点休息。 “哼,你等下一定会玉罢不能地动得比我还要起劲。”傅令元低低轻笑,口吻笃定。 “……” 阮舒不愿意承认,她中间有段时间确实动得比他起劲。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她没有力气了,就剩他自己动着瞎折腾,愣是按照他的原计划把三个全用掉。 趴在枕头上,她半睡半迷糊间察觉到他没有忘记重新给她涂抹去疤膏。 其实根本不用着急非得今晚就一定要擦,不过傅令元既然那么执着,她也就随他。 具体什么时候擦完的,她不晓得。 只知道傅令元总算在她身边躺下扳过了她的身体搂进他的怀里。 她也就终于不用再压得胸口发闷了,懒懒软软地蹭着他的胸膛,彻底舒、服下来。 比较讨厌的是傅令元故意拿下巴刺她的额头。 虽然她平时特别喜欢他这样,但现在有点影响到她睡觉。便抬起手掌推了一下他的脸。 傅令元的笑声即刻传来,精、力还是特别好,手似有若无地不安分。 阮舒懒得理他,陷在自己的困顿之中——反正三只已经全用完了,他不可能再怎样。 彻底睡过去前的混沌中,她分辨不真切,似有若无听见他沉磁般的嗓音贴在她的耳廓轻响:“……你好好调理……我也已经开始戒烟了……” ………… 大年初六,马日,送穷神。 凌晨五点。陈家下属换班,睡饱的出去站岗,站完岗的回来车内疲累地睡觉。 庄爻自明天要开展计划的陵园刚回来没多久,眯眼睡了短暂的一寝,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仰面往眼睛里滴了两三滴,然后伸了个懒腰。 再一个小时,这夜大概就要开始渐渐亮了…… 视线落在三楼的窗户上,庄爻盯数秒,打算收回来,忽然发现一楼最外面的门打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庄爻顿住。 不仅他心中有数,守在周围的陈家下属也清楚,是昨晚来此的傅令元,所以均无反应。 傅令元愉悦地吹着口哨,颇具大摇大摆的架势。 走到树下后,傅令元跨坐到摩托车上,却没有马上离开,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瞬,庄爻这边的手机便震响。 他没有马上接,先瞥向外面,看了傅令元两三秒,才划过接听键。 “来我这一下。”傅令元单刀直入,言简意赅,说完便收了线。 庄爻倒也没有过多犹豫,打开车门下了车,行往那棵树,站定到傅令元面前:“什么事?” 傅令元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斜起眼打量他,再斜起嘴角:“你姐不需要你给她当护卫。”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庄爻无喜无怒,平平静静。 傅令元眸子眯起一下,暂且未再多余的话,切入正题问:“你和你姐提暗网里的事了?” 庄爻眉心一拧,表情难掩关怀:“她上心了?” “搜到烹煮人肉的图片,你觉得呢?”傅令元冷笑。 庄爻抿唇,不说话了。 傅令元摘掉嘴里的烟卷:“她之后可能会再问你。甚至会找你邦忙一些事。” 是提醒。更是警告。 言外之意昭然。 这不是认为阮舒柔弱,而是不希望她接触到某些她没必要接触的东西。 这种心理庄爻自然非常明白。 默了默,他也未应承,只是道:“没有其他事我回车上了。” “有。”傅令元叫住他。 ………… 没有多睡,阮舒七点起床。 虽然和傅令元打了战,彼时累得够呛,但或许真是被他慢慢练出来的吧,精力恢复得还是比较迅速的,洗漱完。全然神清气爽,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不多时,看到庄爻朝这边走,阮舒出声喊他:“林璞。” 庄爻应声抬头,笑了笑,问候:“姐,早上好。” “你怎么这么早又过来我这儿?” 庄爻示意手里拎着的袋子:“给姐买了早餐。姐稍等,我让他们给你送上去。” 阮舒正好要和他商量事情,摆摆手:“不用,我下去。” 马以种花的小院子,葡萄架下砌有石桌石凳。 庄爻观赏了一圈,赞赏地评价:“很马医生的风格。” “他出门这么多天,花也没人打理了,倒是不心疼。”阮舒戏谑。 想来冰上医生的原计划肯定是过年前就回来海城的,结果遇上火热情的小火苗,直接给耽搁住。 褚翘这几天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杳无音讯的,大概是彻底沉沦于男色之中,忘乎所以了。 庄爻正把豆浆和包子送到她面前:“这附近没什么商业街,只有河道对岸的便利店,豆浆不是豆子磨的,是豆浆粉泡的。我试了一下,觉得味道还可以,姐将就一下。” 阮舒转回神思:“我以前就住在这里,比你了解。你拿庄宅的条件和这里相比,那确实是将就了。” 庄爻笑而不语。 阮舒吃不掉三个包子,递回去一个给他:“邦忙一起吃。” 庄爻欣然接过。 “你要什么时候回去和荣一汇合,准备陵园的行动?” 庄爻边隔着塑料袋剥茶叶蛋,边回答:“等把姐先送走,我就直接去陵园。庄家的家奴已经和陈家下属整合在一起了,荣一可以自行调度,我主要负责的是陵园各处的监控和到时在外面接应。” 差不多话落的时候,茶叶蛋也剥好,他放到她的手边。 阮舒推回去:“你自己吃,你一会儿是要去做事的。我其实一个包子就够了。今天为了荣叔。已经多吃了一个。” 庄爻看她一眼,没有勉强,默默地又收起来。 阮舒正经要问他的是:“你昨天不是和我提到暗网?你有访问进去玩过吗?” “姐,”庄爻竟是直接截断她的路,“不要再向我打听这类事情。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有必要。”阮舒追问,“你不是说闻野在国外做軍火生意的交易平台在暗网里,所以认识不少人?我现在手头有点事,可能需要联络到他们。” 庄爻低头吃着她之前推给他的包子和茶叶蛋:“我没办法。也只是吕品找了我一下而已。我和闻野还是处于失联状态。” 阮舒盯着他,深觉他今天的态度怪怪的。 庄爻约莫被她盯得久了,终是抬头,却也只是提醒:“姐,趁热吃,一会儿冷了。” 阮舒握紧豆浆杯,蹙着眉,暂且把其余的话收回肚子里。 没有多逗留,早餐结束后不久,阮舒稍微收拾一下,把屋里的遮尘布重新盖上。离开心理咨询室。 到某段路时,庄爻和她分道扬镳,折去陵园,阮舒则在陈家下属的护送下往海城和隔壁城临界的某个指定的加油站。 ………… 出发去陵园之前,傅令元先前往陆宅,向陆振华汇报栗青的追查情况。 陆宅却是正热闹。因为余岚要送汪裳裳去海外旅行结婚,汪裳裳以舍不得姨母为理由不愿意,临出发前哭了一通。 三姨太王雪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好言相劝:“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留来留去留成愁。你难道要和我的三个死丫头一样变成老姑娘?” 然后语调就酸溜溜了:“大姐可疼坏你了,给你挑了个这么好的老公,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还是咱们三鑫集团的高层骨干,你怎么都不会被欺负了去。” “这眼看马上就到节后上班的日子了,公司里又这么多事,还给你们放婚假,安排你们去旅行结婚度蜜月。” 汪裳裳抽噎着,指向王雪琴身后跟着的三个女儿:“你们喜欢你们去嫁啊!你们去!” “我们倒是想啊。”王雪琴翘着兰花指轻抚鬓边,“可你的未婚夫,谁敢抢?那个时候求婚的视频可都发布到网络上去了。到时候再传出新的‘二女争一男’甚至‘数女争一男’的流言,我的脸可就被我的三个死丫头给丢尽了。” 影射的无疑是网络上关于汪裳裳和蓝沁争夺男人的新闻。 而王雪琴的话还没完:“你自己不顾及你自己的名声便也就算了,终归你现在已经是个娱乐圈的戏子。但也得考虑少骢啊。” “啧啧啧,看看外面的人讲的都是什么话?这要换成我,早在第一次有流言时就把你撵出陆家的门,哪还会等到现在,旧账被重翻,越传越难听。只把你送去国外避风头,真是优待。” 汪裳裳怔怔愣神,似是由此记起了什么,眼泪愈发如断了线的珠子。 王雪琴转了转眼珠子,走近汪裳裳:“裳裳啊,来,和雪姨说说,你从小和少骢关系好,也喜欢黏着他。该不会真的——”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表小姐从地上拉起来?”余岚从楼上闻讯赶下来,指挥周围的黑西保镖。 不等黑西保镖动作,汪裳裳率先自行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余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姨母!不要让我走!我会乖乖听话!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我哪儿也不去了!什么人都不见!” 余岚皱眉:“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你自己的答应了的。” “我反悔了!我想留下来陪你!我想一辈子当你的女儿!”汪裳裳抱紧她的胳膊。 余岚慈母般的柔声安抚:“傻孩子,你是去结婚度假,很快就会回来,又不是生离死别。” “度假也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和姨母你在一起!”汪裳裳继续哭,话听着像诉衷情。又像在表忠心。 余岚叹气,轻轻回抱了她一下:“行了,快去吧,虽然是我们自己家的私人飞机,但已经调配好了时间在等你,不要耽误了。” 边说着,她向黑西保镖使眼色,更示意在旁的阿东。 阿东犹豫着,跟着黑西保镖过来要强行拦汪裳裳。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走!”汪裳裳极力反抗。 看到傅令元从外面进来,她病急乱投医地跑向他:“阿元!你邦我和姨母还有表哥说!不要让我嫁人!不要让我出国!” 傅令元被迫停在原地,没有说话,但眉头折得明显。 陆少骢听闻手下的汇报,特意寻出来和傅令元碰头的。 看到汪裳裳纠缠住孑然一身的傅令元,陆少骢即刻吼动手下去把汪裳裳拉开。 汪裳裳像见到最后的救命稻草,又放开了傅令元,跑向陆少骢。 结果根本没等汪裳裳触碰到陆少骢,陆少骢当先一脚踹中汪裳裳的心口。 王雪琴身边的三个女儿被吓到,不自觉发出惊呼。惹来王雪琴不满的目光,三人急急捂住嘴。 汪裳裳却痛苦得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胸骨被踹断。 这可是当着一堆人的面。 余岚怒声呵斥:“少骢!” 陆少骢丝毫不以为意,并且反抱怨余岚:“妈,早说过直接把她绑了就好,你非要和她费嘴皮子,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 他转而偏头看向保镖,指挥道:“还不趁现在把她抬出去坐车!” 阿东是唯一一个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汪裳裳伤势的人。 黑西保镖瞧着汪裳裳虚白的脸色迟疑:“小爷。要不要先给表小姐找医生?” “找什么找?又死不了!要找医生等她滚出国再给她找!”陆少骢火冒三丈,“抬出去!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汪裳裳躺在阿东的怀里,泪眼婆娑。 黑西保镖再不敢懈怠,迅速行动起来。 王雪琴翘着兰花指感叹:“少骢啊,你真够狠,平时看起来那么疼表小姐,还捧她当明星,想踹开的时候,也相当不留情。” 不及陆少骢反应。余岚率先接腔,问:“雪琴,我下来之前,你在跟裳裳讲什么?把外人的流言带进家里来,是么?” “哟,哪有啊?大姐你是听错了吧?”王雪琴笑,“我可是在邦你劝裳裳嫁人呢。” “雪姨,你可别因为在家闲着没事干就瞎搬弄是非。”陆少骢冷哼,旋即转向傅令元。“阿元哥,我们走~一起去见老陆~” 余岚和王雪琴也准备各自散去。 nai妈在这时匆匆从楼下跑下来,焦急地附到余岚身边低语:“不好了夫人!刚给二少爷喂nai,二少爷全部都吐了!” “是不是吐nai?” “不是的夫人!吐出的nai里有血丝!” 余岚愣怔,有一瞬间是慌神的,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走!我先上去看看!” 没等踏上楼梯,但见孟欢的身影亦从楼上飞奔而下,神色慌张,脸色煞白,看方向分明是去往陆振华的书房。 余岚心头蓦然咯噔。 傅令元和陆少骢前脚才进书房,听闻米国那边传来消息,比特币的涨幅果然和预测中的一样,才一夜的功夫,就已经是昨天的两倍价格,并且还在持续攀升中。 后脚,孟欢便等不及保镖的通报,强行闯进来,直接要求:“送医院!必须把少杰送医院!” 猝不及防,书房里的几人皆怔忡。 海叔率先出声:“孟副总,出什么事了?” 孟欢目光笔直地只看着陆振华,头一回在陆振华面前红了眼眶:“他也是你的儿子!” ………… 这是近五个月来,黄金荣最高兴的一天。 自陆振华答应之后,他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总算把这天盼来了。 虽然前往陵园祭拜的时间安排在十一点,但黄金荣兴奋得五点就起来了。 虽然昨天出来的检查结果并不好,但黄金荣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精神抖擞。 精神抖擞得根本不需要那两个贴身的保镖邦忙,完全可以自行洗漱。当然,就算他要求那两个保镖邦忙,他们也不一定会认真邦。 没办法洗澡,黄金荣就仔仔细细地、尽可能地给自己擦干净身体。 擦完身体,他再给自己认认真真地刮胡子。 即便头发稀稀疏疏,他也沾了水梳得整整齐齐。 还换上了新衣服——具有诱、惑力的条件握在手里就是不一样,陆振华交待了底下的人对他有求必应。 时间充裕,他一点点地慢慢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黄金荣觉得自己比青洲结婚那天打扮得还要正式、隆重。 毕竟今天他要见很多人。 见玺哥,见青洲,见他丢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还有几个月不曾见过面的丫头。 再隆重都不为过。 可惜,他的模样怎么都比不得青洲结婚那时候的自己年轻。 他都不记得他生病之前是什么模样了,只感觉好像自打住进医院之后,每隔一阵子照一次镜子,镜子里的影像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是他……不是他…… 他黄金荣不是这样身心枯瘦脸颊凹陷的。 他黄金荣应该是虎背熊腰虎虎生威双眸炯亮八字眉如刷的。 他这样去见玺哥、去见青洲、去见儿子、去见丫头,他们会认得他吗……? 黄金荣摸着自己的脸,目光黯淡地叹气。 明明他自己觉得自己真的很精神的,可为什么镜子里照出的只有他的憔悴…… 他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又不能学女人给自己擦腮红涂口红化妆遮盖气色…… 无奈…… 罢了罢了,那就这样吧。 玺哥、青洲肯定会认得他的,丫头估计该心疼他了,还有儿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黄金荣遽然咳嗽,在洗手间里扶着墙,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喉咙里卡着浓稠…… 越来越难受…… 要喝水……要吃药…… “咳咳咳咳咳咳……” 持续性高音调的金属声强烈地回荡在洗手间里。 外面貌似没有人听见…… 黄金荣顺着墙,要往洗手间外面走。 明明门把近在咫尺,他应该一伸手就能够到,可事实上他始终抓空。 而他双脚发软,眼前发黑,就要站不住了…… 拼着最后的劲儿,黄金荣鼓动一口气,猛地朝门把扑去。 “咚”地重重一声,他整个人霍然倒地。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56700钻的加更安排在明天下午哟~钻石可以继续丢过来,后面还可以继续56900钻的加更~ —— 感谢“小艾1020”“琳琳197814”“一只贝壳呀”的葡萄酒~ 感谢“我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moka12”的玫瑰花~ 624、弄死他!含56700钻加更 ,………… 不爱吃东西,精神不好,比之前爱睡觉,即便睡醒了也不精神,或者醒了又再睡。相较于摔到地上之前,陆少杰真是过于安静了。 孟欢这两天一直在认真观察陆少杰的变化,陆家的家庭医生总说再看看。 现在又出现呕吐、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双目瞳孔不等大等等状况,还有什么理由能推托? 送来医院后,根据头颅ct的显示,陆少杰后侧颅骨下方有一块异常密度影,左侧脑室受压变窄,诊断结果不仅脑震荡,而且颅内出血,马上就去紧急手术了。 孟欢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如果早上出门前她没有去婴儿房看一眼孩子,她会不会被瞒住?或者会不会等到晚上她自己回来看录像视频才察觉? 真如此的话,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孩子会不会已经…… “不会有大问题的。”身旁的陆振华搂住她,安抚,“少杰不会有大问题的。刚刚医生说了。做完手术就没事。” 孟欢?不作声地侧眸看他。 陆振华握住她的手,表达歉意:“是我太相信家庭医生的话了,我应该再重视一点。” “老爷,你说的什么话?”王雪琴出声,“这小孩子不小心一个翻身就掉下床,本就是常有的事。哪家的孩子没摔过?怎么偏偏咱们少杰娇气。” “说起来,少杰出生之后就小毛病不断,那会儿不还母ru过敏?小孟,你怀孕期间究竟做了多少影响孩子健康的事?” 孟欢没有表情。 陆振华则明显不悦皱眉。 “我说错了吗?”王雪琴嘀咕,“少杰睡的那床也不高,家里的地板还铺了地毯,怎么掉下来一下就搞出脑震荡和颅内出血了?那不就是少杰太娇气……” 孟欢的眼波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 余岚即刻扫过去目光,烦王雪琴动不动乱讲话:“你在这里没事,回去邦忙看着家里。” “我有事,”王雪琴忙道,“我预约了整形科的医生咨询割双眼皮,这不时间还没到?” “再说了。我也是关心少杰。平时我可没少一起照顾少杰,也把他当我自己儿子的,现在他出事,我陪在这里等手术结果,不是应该的……” 陆振华难得亲自出声轰人:“这里用不着你。” “老爷……”王雪琴撒娇,想争取。 陆振华置若罔闻。 王雪琴剁了剁脚。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先过去裳裳的病房,看看她怎样了。” 汪裳裳在前往机场的途中吐血昏迷了,阿东强行威胁大家折回,?西保镖又得了余岚的命令必须送汪裳裳去机场,双方争执不下,卡在半路,通知余岚做决定。 余岚还能怎么做决定?只能被迫让保镖们先把汪裳裳送来医院。经王雪琴提醒,余岚倒是才记起,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陆少杰这边,她还没有去了解汪裳裳的情况。 傅令元和陆少骢恰在这时回了来。 王雪琴的嘴又闲不下来:“少骢你真下得去脚,连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妹妹都踹得吐了血。” “都说‘古今成大事者,无不心狠手辣’,你看电视里的李世民、赵匡胤、雍正,哪一个不是这样的?雪姨我没看错你,你不愧为三鑫集团的继承人,老爷根本不用担心你以后镇不住底下的人。” 明着在夸陆少骢,内里的意思分明听得叫人心惊。 心狠手辣没问题,可她举的三个例子,要么杀兄弑父,要么残害手足,有心人特别容易从中琢磨出影射。 陆少骢不傻,心里生出一股子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要像早上踹汪裳裳那样把眼前的王雪琴碾在脚底下。 不过他没能付诸行动,因为余岚率先发火:“你一天不胡说八道就浑身不舒、服是么?!” “我怎么又惹你……”王雪琴嘀咕着。马上翘着兰花指抚鬓边,一扭一扭地走人,“行,我去邦忙照看裳裳。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陆振华则朝余岚沉声:“你也不用管少杰这里,先去看看裳裳。” 余岚倒没多余的话,点点头:“好。我去看完裳裳再回来。” 在陆少骢的眼里,余岚就是受了气,而使得余岚受气的罪魁祸首无疑是孟欢和她生的那只狗崽子。 余岚分明瞧出陆少骢的想为她出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警告。 陆少骢愣是咽下这口气。 余岚和王雪琴离开后,尤其没了王雪琴,环境清静许多,陆振华才问傅令元:“你们荣叔怎样?” 金荣倒在病房里的消息是在他们送陆少杰来医院的路上得知的,陆振华指派了傅令元去那边做了解。 跟着去了的陆少骢冷呵呵抢话:“快死了呗,还能怎样。” 陆振华未理会,甚至表现出对陆少骢的一种忽视,听傅令元凝重道:“抢救过来了,现在深度昏迷,高烧不退,大小便失禁,暂时能靠营养液和呼吸机维持。但具体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这差不多就是进入病情的最后阶段了。 陆振华?了?,又问:“还有醒来的可能性,是么?” 明显,他担心的是假如?金荣就这么昏迷到死掉,还有陈家另外一条路子的信息就没有着落了。 “嗯,应该会再醒来。”傅令元点头,很快一抓话锋,“不过,醒来后意识能有多清楚。无法预测。” 陆振华又?了一?,交待:“尽量给他最好的治疗,先保住他的命。” “明白,舅舅。”傅令元颔首。 在旁的陆少骢却是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阴冷。 赶巧,这边“新皇廷”计划里,艺术观赏演艺厅项目继前两天的“月光电影院”活动临时出现问题之后,歌剧院借此学生的寒假期间针对青少年举办公共普及教育演出的现场,发生了设备掉落砸伤观众的意外。 陆少杰正做手术中,孟欢怎么可能抽出空去处理? 陆少骢笑了:“孟副总,虽然你的能力一向有目共睹,但最近你是因为孩子分了心吧?接连出情况。” “本来演艺项目你就不是专长,借调了我璨星里的好几个骨干。好像你也没让他们最好地发挥?要不你干脆先放放手,你自己逞能无所谓,但别因为你的个人局限性,耽误了‘新皇廷’计划整体的进度。” 孟欢看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陆振华直接做主:“阿元,还是你去处理。” 陆少骢碎碎念叨:“阿元哥最近要邦忙救场的事真多。” 他的本意是要暗嘲孟欢。 陆振华冷冷一哼:“嗯,是,阿元还得邦你和璨星救场。” 陆少骢顿时讪讪。 傅令元应承下之后没多耽搁,和陆少骢偕同离开。 陆振华走回孟欢身边,重新抱住她。 但听孟欢幽幽凉凉问:“当初是你骗了我,让我怀孕,让我生了这个孩子。现在……” 她扭头看他:“少杰这次如果真出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陆振华接受她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脸:“少杰不会有事。他是我陆振华的儿子,经得起磨难。” 孟欢安静两秒,凉淡又问:“你真的当过他是你的儿子吗……” 陆振华沉了脸:“我当作你现在因为担心少杰所以胡思乱想。” 孟欢闭了眼,靠入陆振华的怀里,语音疲倦:“老陆,你赢了,你成功地用少杰栓住了我……我没办法再像之前假装对他不在意了……没有办法……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陆振华垂眸看她,鹰隼般的眸子闪着精光,抬高手臂到她的后背,抱紧她:“你当然在意少杰。他是我们的骨肉。不是我用孩子栓住你,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愿意为我生孩子,所以舍不得他。” 孟欢双手攥紧他的衣领,兀自又喃喃:“少杰这次如果真出事,我该怎么办……” “他永远都是我陆振华的儿子,不会改变。”陆振华沉声,如同给予什么承诺。 孟欢睁着眼睛盯着地面。没有什么表情,顷刻,推开陆振华的怀抱转身:“我去趟洗手间……” ………… 这一边,陆少骢跟在傅令元身边走进电梯。 电梯的门一关上,傅令元便质问:“不是让你别为了打击孟欢去在‘新皇廷’计划里动手脚?” 在他面前,陆少骢也没什么好否认的:“阿元哥,我有分寸,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而已。她当初既然要从我的璨星里抽人,我就让她在这上面栽跟头。” “你看现在的效果不是挺好的?项目会越来越多转到我们手上,等我再多捯饬几下,孟欢后面会落得只剩空架子的。” 傅令元听言折眉,要再说话。 陆少骢率先抢过:“阿元哥。你不必对老陆的指示那么严格听从。我们才是以后要一起打拼、齐心协力把三鑫的版图再扩大的好兄弟。” “除了‘新皇廷’计划,还有?金荣那个老东西,也是一样的。干嘛还要保他的命?你看上次我剁了他三根手指,老陆不也没说什么。老陆心里其实也巴不得?金荣去死,只是他不方便动手而已。” 傅令元提醒:“不是,?金荣对舅舅还有用。那一口气必须先吊着。” “无非就是舍不得陈家的那点产业。”陆少骢冷笑。“老陆稀罕,我可不稀罕。” 傅令元折眉劝:“少骢,你最近麻烦缠身,已经让舅舅不太高兴了。” “那就让他不高兴。”陆少骢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那只狗崽子估计顶不了大用处了。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他眼神嗜血而阴狠:“谁也夺不走我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让我不爽的人,谁也别想阻止我弄死他!” 他显然心意已决。 傅令元没有再费口舌。转回眸,眸底深沉。 ………… 金荣的突发变故,陵园无法成行,阮舒在加油站等到中午,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等到消息。荣一实在瞒不住了,才如实相告。 陵园的营救泡汤,原本可以直接换回最初打算在医院里救人的计划,但?金荣如今的病情状况加大了难度,必需要将维持他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作为考虑。 医院附近停在路边的某辆车里,荣一无可奈何:“大小姐,得推迟几天,等荣叔的病情稍微稳定下来,我们再救人。” 这是现在看来最保守的方法。 阮舒捂着脸,弯着腰背,埋首在膝盖里,久久不言语。 病情稳定…… 金荣这副样子,得怎样才算病情稳定……? 她原本都计划得好好的,带?金荣回江城给他最好的治疗,现在?金荣连意识能不能够清醒都成问题。 又要等,又要继续等吗? 等了近五个月了。 如果按照最坏的情况来看,每一天都有可能是?金荣的最后一天,每多等一天,她和?金荣相处的时间就少一天。 还有一种最可怕的后果,是她等到最后,等不到和?金荣见面,?金荣就先…… 思绪及时卡住,阮舒霍然坐直身体,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姐,”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庄爻出声,“你先按原定行程回江城,这里交给我和荣一。” “我怎么可能安心回去?”阮舒抚额。 “今天已经是你离开江城的第三天了,再下去会出纰漏的。”庄爻提醒,态度有些强硬,“你必须回去。” 临末了,甚至补充:“你留在这里一点作用都没有,还要我和荣一分心牵挂你的安危。是累赘。” 阮舒怔怔的,顷刻苦笑。 是啊……她是累赘。她当然知道她一旦来海城,很容易就成为他们的累赘…… 可…… 阮舒问荣一确认:“你说现在陆少杰在动手术,陆家的人全在医院?” “是的大小姐。不仅如此,汪裳裳也受伤在医院里。”荣一愁眉,“原本医院里的陆家保镖只有荣叔病房外的那部分,我们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现在因为陆振华几个都来了,他们的身边也跟了不少陆家保镖,医院外面也还有一批,我们目前暂时确定不了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手。就算荣叔好好的,没有昏迷,今天也不合适再行动了。” “所以大小姐,你就听强子少爷的话,先回去江城吧,这里交给我们。”荣一也劝。 阮舒已经没有再给自己做争取的余地了,无奈答应:“好,我先回江城,不留在这里碍事……” 栗青的电话则在这时打来:“阮姐,我们老大让我问你,你们的有办法在今天就从医院带走?金荣?” 阮舒的预感不太好:“怎么了?” “老大猜你们可能会考虑?金荣的病情延期。他的建议是你们最好今天就行动。否则陆少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背着陆振华对?金荣下杀手了。” ………… 汪裳裳的病房里。 胸部x线检查的结果是胸部外伤引起的骨关节软组织损伤,食道有轻微破裂,所以暂时得卧床,接受治疗。 汪裳裳虚弱的躺在床上,揪住坐在床边的余岚的衣袖,眼泪不停地流,低低地尚在哀求:“姨母,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我会乖乖听话的……” 余岚叹气:“你如果真的乖乖听话,就应该走。早上不反悔的话,现在哪里还会遭这样的罪?”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 晚上零点继续约~ 荣叔到底能不能救出来?我没估计错误的话,就看今晚这一更了,呼呼,其实他的使命马上就要完成了…… 这一更四千四先看着,包含56700钻加更,下个加更56900钻~可以再投一波~群么~ 625、逃跑 ,话里话外的意思,透露出她还是没有改变要送她出国的想法。 汪裳裳的泪水不禁流得越发汹涌:“姨母,你不疼我了吗……” 她哭得一抽一噎:“那些流言不是我故意的,我怎么会害表哥?我不会害表哥的。你们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气……” 余岚?了?,伸手轻轻拨了拨她额上的发丝:“裳裳,我也不会害你的。明天一早你稍微好一点,就重新送你去机场,国外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医生。” “还有你虐、待助理的事。我们已经安排私了,最近你正好出去避个风头,过一阵再回来。继续当明星。” 汪裳裳直摇头,复读机一般:“不要……不要……不要……” 王雪琴啧声:“可怜见的,都要成泪人了,你这心口还疼着,整个活脱脱像一西施嘛。” 脸一转,她看向余岚:“我说大姐。裳裳都伤成这样了,再舟车奔波,会不会不太好?” 余岚置若罔闻。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8963093.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26、获救? ,一定是汪裳裳不愿意被送出国,所以让阿东带着她逃跑! 才刚跑没多久,应该还能抓回来! 余岚即刻抽调陆家保镖在医院里四处搜寻,并且驻守在医院外的那批保镖留意医院的各个进出口。 黄金荣的病房,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前来,说明需要带黄金荣去采集手术后的部分身体数据。 在此驻守大半年的陆家保镖对医院繁复的检查项目见怪不怪,早已不若一开始那般非得详细盘问、确认。 而且其中一名护士保镖们也都熟识,便是每天来给黄金荣送药打针的张护士。所以随意搜了身,很快放行。 当然。惯例没变,要由四名保镖随行。 两名保镖先入病床专用电梯里确认安全,然后医生和两名护士推着黄金荣进去。剩余两名保镖再垫后。 摁下键之后,电梯徐徐下降。 医生和其中一名护士无声地交换眼神,约莫两秒钟后,两人蓦地同时转身,从黄金荣的病床底下各自抽出一块毛巾,以迅雷之势捂住后方两名保镖的嘴。 前面两名保镖察觉异常。抄出武器的同时尝试通过耳机通知其他人,却发现他们的耳机里全是杂音,根本无法使用。 而电梯轿厢是陪同黄金荣去抽验身体数据的四名保镖联络不上了。 陆家的保镖是有其内部的管理方式的,每名保镖均有编号。每隔一小会儿要相互对暗号,以防止其中有保镖被外人偷梁换柱。 那四名保镖正是在应该对暗号的时间里杳无音讯。 一般这种情况,必然出了问题。 而既然是随行黄金荣的,那么毫无疑问—— “找人!”陆振华登时起身。 ………… 庄爻几人迅速抵达三号大楼的顶楼。 这里建有这所医院的医用直升机停车坪。 抬腕看了看时间。 他们的动作比预计的快了一分钟,而距离约定好的直升机开来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今晚虽然是朔月,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但夜空的云少,可视度高。不瞬便遥遥可见直升机机身侧闪烁的灯光。 耳机里,分布在医院各处的陈家下属们正在交流最新信息:“陆振华发现荣叔失踪!” 庄爻的神经紧紧绷起。一瞬不眨地盯着直升机,看着它越来越近,听着它飞行的动静越来越响。 虽然有汪裳裳的逃跑调虎离山开很大一部分陆家保镖,但他们想要带着黄金荣突破外围的陆家保镖,风险还是很大。 即便顺利离开医院,也面临被追击的风险。 最重要的是。黄金荣目前的身体状况禁不起行车的奔波,直升飞机是最便捷最稳妥的选择。 因为直升飞机没办法提前来这里等,否则引起院方的关注。很快会被查出并非医用而是私机,所以约定好了时间。 这便是他下床前,阮舒所强调的精确到分秒。 分秒必争…… 幸好。截止目前,一切都相当顺利。 ………… 被余岚调去搜寻汪裳裳的保镖,陆振华又抽了回来找黄金荣。下令医院的各处保镖查询可疑车辆。 监控自不必说,和寻找汪裳裳时一样,根本没有用处,已完全能够确定被人动了手脚。四名保镖遭遇袭击的那部病床专用电梯里的摄像头更什么都没有。 其实如黄金荣这样病入膏肓的病人,身、上还挂着氧气罩、吊瓶等医疗设备,要转移走并非易事。 但到处寻不着。 陆振华倒也没有太着急,沉凝着心思,正准备交待心腹海叔去办事。 直升飞机的动静在夜晚的医院上空发出不小的声响。 大多数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有紧急的病人送来医院。 陆振华盯着窗户外掠过到旁侧一栋楼楼顶的直升飞机,鹰隼般的眸子眯起,却是疑神疑鬼似的吩咐手下去确认。 手下回复得很快:“陆爷,不是医院这边的直升机!院方没有收到今晚要接收病人的通知!他们现在也正要去确认!” ………… “强子少爷!”荣一顶着强风,带着几名陈家下属从直升飞机里迎出来。 庄爻半秒钟未耽搁,在直升飞机挺稳的第一时间就和张护士及另外一人协力推动黄金荣上飞机。 直到机舱的门关上,直升飞机重新起飞,几人总算暂且松一口气。 透过机窗,可以看到一批陆家的黑西保镖涌至顶楼上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目送直升飞机的离开。 ………… 陆少杰的病房外间。 海叔走了进来:“陆爷。” 站在窗口的陆振华盯着直升飞机闪烁的光亮,心中已知结果,并未再问海叔确认。 海叔靠近到他身后,自行汇报:“抓获几个陈家余孽。” 现如今,唯剩陈家的那些人才会想法设想救黄金荣,所以听到答案,陆振华没有太过意外,只是问:“有没有发现荣一?” “没有。”海叔遗憾,顿了顿,同陆振华一般淡定道,“海城范围内唯一能停靠私人飞机的只有我们陆家的飞行俱乐部,所以判定他们的直升飞机应该是从海城以外的地方飞来。” “虽然不确定远近,但如果他们是事先计划好的,海城附近多半有他们的临时停机点。” 最后,海叔笑了:“已经通知下面的人,他们会开始定位追踪黄金荣的。幸亏陆爷有先见之明,对黄金荣加以防备。” 这本就是先前陆振华准备交待他去办的事,现在倒不需要费口舌吩咐。 陆振华从窗前转过身来,鹰隼般的眸子里凝着冷意,提醒:“定位到了,先别着急把人追回来了,耐心点,应该能跟踪到,荣一消失的这几个月,究竟藏去了哪里。” ………… “荣叔,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荣一的悲戚之声将庄爻的视线从机窗拉回。 再一次凝定黄金荣此时的面容,他的眼波轻轻闪动。 张护士及直升飞机上备有的医护人员开始确认黄金荣在经历这番短暂而紧迫的折腾之后是否安好。 庄爻撇开脸,事不关己地挪位置,打算让开空间,坐到远离病床的地方去。 但听荣一惊喜的叫唤又出:“荣叔!你醒了?是我啊!我是荣一!荣一啊!” 黄金荣半睁着无神的眼睛,虚弱地喃喃:“丫头……” 荣一忙道:“大小姐也来回来了海城!荣叔你再等一会儿,我们现在就去和大小姐汇合!你很快能见到大小姐的!” 红着眼眶,荣一手臂蓦然一抬,抓住庄爻:“荣叔,你先见见强子少爷!强子少爷特意来和我们一起把你救出来的!” 猝不及防,庄爻直接被一把拽回病床边。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补了点昨晚没写够的字数,剩下的晚上零点继续约哟~ 钻石可以再丢个80颗,明天白天就能继续加更啦~ 628、现在就让自己死! ,“追踪器?”阮舒反应了一下,“那就是说陆振华知道我们现在的方位?” “是的!所以大小姐你马上离开!”荣一着急。 他们能争取的就是直升飞机和车子之间的不同速度产生的差距,如果陆振华的手下跟着信号一路追过来,再快,应该也还得一小阵才能到。 “有追踪器那就处理掉啊!”阮舒还是不明白,“追踪器在哪里?把它找出来处理掉不就好了!处理掉之后我们快点走!他们最多只能查到这里!” “不是,大小姐,你没仔细听我说吗?追踪器在荣叔的身体里。”荣一抓耳挠腮,琢磨着该怎样表达清楚。 “什么?”阮舒蹙眉,烦躁地推开他要进机舱。 庄爻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姐,是被植入身体里的。” 阮舒依旧懵懵的:“所以呢?” 庄爻站定到她跟前:“暂时我们没有办法处理。” “为什么?”阮舒追问。 “你觉得能怎么处理?”庄爻反问,“最基本的三点,首先我们不清楚它具体是怎样的追踪器,然后需要专门的器材设备检测出在他身体里的位置,再考虑怎么取出。现在陆振华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我们手头没有条件更没有时间。” “那就赶紧带荣叔回江城,回江城我们再想办法!”阮舒下意识抓住庄爻的手。 “不行的大小姐!会暴露!陆振华就等着这个!”荣一提醒。 庄爻接腔安抚:“所以,姐,保障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必须现在马上离开。” “那你们呢?”阮舒感觉自己的脑子整个是混乱的。 “直升飞机留给我们,我们会继续起飞。随便先飞去哪里都可以,能争取出多少时间就是多少时间。在此期间找办法。” “我和你们一起!”阮舒冲口。 “姐。” “大小姐。” 庄爻和荣一均反对。 阮舒其实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深呼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妥协:“好!我走!我不留在这里给你们当累赘!全部交给你们!” 旋即她提出要求:“我先进去看一眼荣叔再走!” 张护士恰恰也出来告知:“荣叔想见你们。” 阮舒当先迈步,飞快地冲进去。 乍然看到病床上的形若枯槁之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荣叔……” 金荣循着声源。颇为艰难地朝她的方向抬手。 阮舒立马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眼里涌上无尽的潮湿。 “丫头……”?金荣牵扯着面部肌肉,笑了。 阮舒见状再忍不住,潸然泪下:“是我是我是我,荣叔,是我,我是丫头!” 自他生病,她仅在医院里见过他一回,没让她再去。不久后她便接连遭遇各种变故,最后再也没现于人前,前往江城,所以她和?金荣,真真是大半年不曾见过面。 哪里能料到。再见面,会是此般场景…… “过得好吗?”?金荣问。 “嗯,很好。”阮舒用力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金荣欣慰。 察觉到他眼睛的异常,阮舒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毫无反应,她霍然看向庄爻和荣一。 泪腺发达的荣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摇了摇头。 庄爻站在那儿,没有什么表情。 看不见了……?阮舒怔怔然。 金荣也不耽搁时间。迅速转入正题:“丫头,你听荣叔说,你们几个现在全部撤离,不要再管我。” 阮舒先是一愣,半秒后情绪激动:“怎么可以?!” “可以的。”?金荣轻轻咳了咳,“丫头,你的孝心荣叔明白,但不值得啊丫头。” “我不中用,没能去成陵园祭拜玺哥和青洲,白白浪费了陈家的那条线。本来我都已经这样的,你们就该终止行动,不要再管我,却还在我昏迷的时候冒险把我从医院带出来。” “带出来就带出来了。能和你们见上一面、说上话,我这半年没白熬,已经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现在你们不要再管我,赶紧走,全都走,否则陆振华的人追来就?烦了。” “不可能!”阮舒没有任何动摇,坚决反对,“我们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把你救出来,这不是已经做到了?怎么可能再把你丢下?!” “是的荣叔,你别讲这种话。”荣一附和,“你安心,强子少爷已经想出对策了,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不,不要救我了。”?金荣又是一阵咳,边咳边摇头,“我活不了几天了。就算跟你们离开,最后也是白费你们的精力。何必再拖累你们?” “拖累什么拖累?!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阮舒恼火,凤眸圆瞪,“你会没事的!我会给你最好的治疗!江城不行就去国外!你还要长命百岁子孙绕膝!” “不,”?金荣则比她还要坚持,“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荣叔——” “姐,”庄爻倏尔叫唤她。插话告知,“青门的人正往俱乐部这边过来。” ………… 海城医院。 陆振华随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陆少骢砸,怒气勃然:“老子还没进棺材!你就迫不及待地拿自己当皇帝是么?!” 海叔拦也拦不住。 陆少骢今次不像以前愣生生受着,及时躲开了,未让砸中,抬头他便半是解释半是劝道:“老陆,做事要快准狠,不能优柔寡断,不是以前你教我的?” “我们如果不趁这个时候抓获他们,万一?金荣他们察觉正在被我们追踪?那最后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如现在有一个是一个。”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随着陆少骢的振振有词越来越冷:“你这叫‘做事快准狠’?你这是没脑子!是目光短浅!” 海叔无奈解释:“小爷,陆爷往?金荣身体里植入的是类似人、体芯片的试验品,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就算真的发现了,也轻易破坏不了。” 陆少骢可不懂什么人、体芯片,他现在也不想搞懂,只想撑住他自己的脸面,把陆振华方才对他的骂词吗?!你不想骂荣叔吗?!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骂呀!骂他没有保护好你和你母亲!你骂!” 庄爻嘴唇抿得紧紧的,沉?以对。 金荣咳着,老泪纵横地出了声:“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余岚那个毒妇全都告诉我了,告诉我了她当年是咋样折磨你们的。对不起,我早应该死掉去阴曹地府里陪你母亲,对不起……” “是余岚做的?”阮舒抓出了重点。登时看向庄爻,目露询问。 因为庄爻曾说他已经把当年的仇人全部杀光了。 庄爻明显也第一次听说余岚参与其中,脸上的怔色昭然。 阮舒倒是记起来询问:“荣叔,你认识一个叫‘阮春华’的人吗?” “阮春华……?” “对!阮春华!耳元阮,春天的春,中华的华。”临末了补充,“他是当年救走强子的人!后来成了强子的养父!” 金荣远不如以前浓密的八字眉揪起。 表情等同于答案。 阮舒急急又问:“那一灯大师呢?一灯大师你总认识吧?” “卧佛寺的那个和尚?” “是!就是他!” “他咋的了?”?金荣费解。 “他是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和余岚很熟了?”阮舒始终在意阮春华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和陆家的人有合作的。 是不是强子和他母亲遭难的时候。阮春华和余岚已彼此熟识,否则阮春华是怎么从陆家的眼皮子底下救出强子的? 金荣咳着,摆摆手:“不清楚。余岚确实很早就信佛,喜欢去各处寺庙祈福。不止为陆振华,时不时也会给青门的兄弟求几个平安符。大家都知道。” “你说的卧佛寺我晓得,海城就这一个出名的寺庙。不过我从来不去寺庙,不认得啥子一灯大师。是出狱后。你们偶尔提起,我才听了去的。” 阮舒颇有些失望,再问:“那你坐牢期间在监狱里认识的那位狱友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他怎么了?”?金荣间或的咳嗽不断。 “他很有可能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过的阮春华。”阮舒没搞琢磨透的是,如果?金荣的狱友就是阮春华,那么在坐牢期间,一灯大师的身份是怎么处置的?闭关修行吗? 见?金荣稀里糊涂的,阮舒现在也没太多的时间和他慢慢解释,记起自己存着褚翘发过给她的有阮春华的那张合影,忙不迭掏手机,却又反应过来,?金荣如今眼睛看不见。 沉?半晌的庄爻在这时忽然冷声质问:“我和母亲遭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气氛骤然低气压。 这个问题阮舒都能为他解答,因为?金荣告诉过她的,那几天他正好和陈玺一起出远门去办事。 金荣给出的答案也确实如此:“我和玺哥还有陆振华外出办事了。我得知你们母子俩失踪、可能是被仇家带走之后,就第一时间赶回海城,可还是晚了。” “是吗?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回海城的吗?”庄爻又问。 他的脸,凝结着冰霜,摆出的是令阮舒对他感到陌生的神色。他端着这张陌生神色的脸,再发一问:“难道当时你不是正睡在其他女人的温柔乡里才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一语出,阮舒怔忡。 金荣亦怔忡。 但?金荣的怔忡和阮舒的看起来明显不同。 阮舒的怔忡是意外原来其中还另有内情。 金荣的怔忡是意外他知道这件事。 而庄爻在看到?金荣刹那间的表情时便转身要走。 金荣大声否认:“没有!我没有耽误回家的时间!” 阮舒听着这话,分明只否认了后一半,可还有前一半…… 庄爻也是这样揪出来的:“你只需要回答,母亲受尽折磨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外面搂着其他女人花天酒地纵情享乐?” 他像是生怕被?金荣找到缝隙反驳,忙又补充:“别拿什么在外面应酬当借口。你每一次在外面应酬,母亲都在家里以泪洗面。” 说着,他抬起手,攥着那块手帕:“你当时竟然还认得出这是母亲的手帕?我真是意外!” “你、陈玺、陆振华三个人里,你应该才是最典型的混江湖的混混。‘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最讲义气,最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 “你挑了个干净的女人娶回家,就是为了正儿八经邦你生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也能免费当保姆,伺候你,抚养孩子。在外面该碰的女人你照样没少碰。” 庄爻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句句凌厉,咄咄b人:“听说你对我和母亲的死特别痛心?听说你这么多年没有再娶是对母亲情深义重?真是笑话!你真的愧疚过?你真的在意母亲的死?” 金荣剧烈地咳嗽,与庄爻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直至庄爻的话毕,他的咳嗽也没能停下来。 而看上去?金荣似乎也无力反驳。 起码在外应酬这件事,阮舒感觉?金荣无从狡辩。 甚至庄爻对?金荣的某部分评价,阮舒客观上是认同的。比如,?金荣最像江湖人、最重义气,事实上?金荣也确实告诉过她,陈玺和陆振华是半路出家,他才是很早就在道上摸爬滚打。 至于?金荣对待女人的态度,阮舒很早之前其实多少从?金荣讲述陈玺和庄佩妤的旧事中感受到。 在她所知的?金荣的相册和缅怀之中,一直以来多为强子,鲜有强子的母亲…… “不是的……不是的……”?金荣竭力从咳嗽中找回声音,流着眼泪似乎尝试解释。 荣一在这个时候神情异样地跑回来机舱:“大小姐,俱乐部里有问题。他们各种推托,不给我们驾驶员了!” 使用直升飞机是因为?金荣的病情加剧导致的一系列变故而临时采纳的主意,庄家那边的私机一时半会儿调配不过来。 本计划好了届时在另外一座城市和庄家的私机汇合,再换机。所以找了这个俱乐部租的,驾驶员用的也是他们的。 现在发生这情况,明显是陆振华那边的动作。 庄爻刚刚只顾着和?金荣讲话,此时才翻出手机里之前就发来的消息,神色亦微变,确认了阮舒的猜测:“陆家要封锁这里,直升机飞不出去了。” 荣一当机立断:“大小姐,我们赶紧上车!飞机我们驾驶员,但车子我们可以自己开!俱乐部里的人不是青门和陆家的手下,我们对付起来绰绰有余!趁现在硬闯出去!” “好!马上走!”阮舒没有犹豫,扭头便吩咐张护士等人,“你们快把荣叔抬下来。” 却是又回到刚刚没有解决的问题—— “我不走!你们走!”为表决心,?金荣拔掉身、上连接的所有医疗设备,将吊瓶的针头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加以威胁,“你如果非要带上我,我现在就让自己死!”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再丢20颗钻,零点有个56900钻的加更章节放出来。最近我这么勤奋上进,你们赶紧夸夸我~ —— 感谢“随心xin”的葡萄酒~ 629、抓捕56900钻加更 ,“荣叔!”阮舒又惊又吓又气急败坏。 幸而此时重病的?金荣其实并手无缚鸡之后,荣一猛地快速上前,便将针头夺走。 金荣有气无力地撑在床头气吁吁:“没用的,我如果想死,有一百种办法,你们阻止不了我的,不要浪费时间了,再耽误下去,我就害了你们啊……” “丫头。你是要我死不瞑目,到下面了没脸见玺哥和青洲是吗?你忘记青洲当时是怎么保护你的?你想让青洲的心血也一并毁在我手里是吗?” “不要让我又当罪人啊丫头,不要让我又当罪人……”像个孩子。?金荣哭得稀里哗啦。 “那你就要选择让我内疚吗?”阮舒的眼泪随之一串串的。 她坐到床边抱住?金荣:“你又怎么可以残忍地要求我丢下你?我做不到……荣叔……我做不到……明明只要我们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一起平安离开的。” 下一瞬她便重振精神,坐直身体抹掉眼泪,和?金荣打商量:“荣叔,不要放弃!现在还没到绝路,陆家的人不是还没追上来?我们再努力一下!” “我答应你。我会保障自己的安全,实在不行我不会勉强自己,会丢下你自己跑的。行么?” 金荣泪水涟涟:“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阮舒顿了顿,凑到他耳边,低语:“你还没见到晏西,你必须活着,你还不能死!还有,傅清辞怀二胎了,是陈青洲的孩子。” 金荣怔住:“青洲的孩子……” “嗯,是,陈家的孩子。”阮舒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听晏西说,是个小妹妹,很快就要出生了。你还没和他们兄妹俩见到面。怎么算死而无憾?” “晏西和小妹妹……”?金荣低低重复喃喃。 他的嘴角完全是笑的,原本灰败的表情多了分光彩,仿若绝望的人生忽然重新投射下来一束阳光。 见状。阮舒即刻吩咐荣一:“走!带荣叔一起上车!” 金荣总算没有再念叨着要他们放弃他。 阮舒的神经却依旧没有放松,在他们忙着把?金荣装车时,她走到庄爻身侧问:“你的消息来源是傅令元?” 庄爻点头。 阮舒闭了闭眼——还是把他牵扯进来了…… 庄爻眸光轻闪,嘴唇似有若无地一嚅,喉咙里咽下某些话。 阮舒已快速稳下心绪,双眼明锐:“走吧,我们赶紧离开。”——他们多停留一分钟,对偷偷传递消息的傅令元来讲也是多一分钟的危险。不能再给傅令元添?烦了! 庄爻按了按她的肩膀:“姐,虽然现在坐不了直升机,但还是必须按照原计划重点保障你的安全,你单独一辆车,不要和我们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阮舒的眼皮猛地一跳。毕竟这样是用来防备最坏的情况的。总叫人心中不安。 可她无法反驳。 她非常清楚她的安全不仅关乎她一个人,还关乎陈家的所谓希望,关乎傅令元,关乎身周所有人截至目前为止为她做的一切。 坚持带上?金荣,并且为了?金荣耽误到这个时间,她已经足够任性了。大家对她也已足够退让了,她不能再继续过分下去,她必须得让其他人心安,才能更加专心地面对眼前被陆振华追击的情况…… “好……” 阮舒艰涩地应承。 这边荣一告知,?金荣坚持要单独一辆车。 未及阮舒反应,庄爻抢了话:“让我来。” 阮舒和荣一均怔忡地看向他。 庄爻低垂一下眼帘。复抬起,重新说一遍:“荣一,你陪着姐一辆车,我去和?金荣同辆车。” “强子少爷,我也一起。”荣一不赞同,忙道。“不是之前说好了吗?路上可以想破坏追踪器的办法。” “不,你负责姐的安全。”庄爻坚持。 荣一要再说什么。 庄爻率先道:“留给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样的理由,荣一哑口无言。 阮舒亦无法拒绝。只是担心他的安全。 庄爻读懂她,再追加一句:“我刚刚已经想到一个能够暂时屏蔽信号的办法了。” “真的?!”阮舒眼里顿时爆出惊喜。 庄爻笑笑:“姐,别忘了我的副业。” “好!好!”阮舒先前郁结的眉心有所舒展,“我再多调配一些陈家跟着你。随时保持联系。” “我让荣一去通知庄家的私机了,会尽快找到合适的停靠城市,你们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到庄家的私机来接我们!” “嗯。”庄爻淡笑,“出发吧,姐。” 金荣明明看不见。却能敏感地有所察觉:“下车……我不要你们陪我……” 庄爻关上车门,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不用担心,我没想和你一起死。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而已。” 俨然未料到上来的人会是他。?金荣怔然。 庄爻冷漠地把脸转到车窗外。 手伸到衣兜里摸出手机,他点开先前阅读过的目前为止的最新一条消息,垂眸盯着。微微愣神,隐约夹杂踌躇之色。 ………… 正如荣一所言,俱乐部里的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阮舒的车闯出去得非常顺利。 荣一一开始并没有和她同车,解决完事情后才火速追上来。 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沾了血,阮舒的心一提:“你怎么了?” 荣一心下懊恼自己上车前没有检查清楚,脸上神色如常地解释:“没事没事,大小姐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应该是之前荣叔吐血,溅到我了。” 阮舒蹙眉,瞅着那血在他衣服上的形状和色泽,总感觉不对劲。 荣一快速把衣服脱下来,翻了面反过来,再重新穿好。 不过阮舒没能多思,因为上空模模糊糊地传来直升飞机的声响。 比预想中来得要快! 阮舒的神经骤然紧紧绷起。 ………… 陆家的直升飞机的机舱内,傅令元一目了然地看到属于?金荣的那个小红原点从原本的静止状态到开始移动。 是的,负责定位的两位技术人员也随行——陆振华为了方便他完成活捉?金荣和荣一的任务而如此为之。 由此更加可见陆振华抓获目标的决心。 随行的陆家保镖正在将?金荣开始逃离飞行俱乐部的消息分别汇报给医院里的陆振华和另外一架直升机的人。 傅令元所在的这架直升机是从陆家的飞行俱乐部先飞来医院接傅令元的。 那另外一架则是直接飞往临省的,距离更近,如今已抵达目的地上空。 收到消息,那架直升机先放下了机舱里的一部分陆家的保镖和打手,对那家飞行俱乐部里极其周边的情况进行确认,其余的人依旧留在飞机上,根据定位的指示继续追。 傅令元盯着机窗外,眸底比夜空还要暗沉,菲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三张免费推荐票记得投哟~ 营救黄金荣这件事明天应该有个尘埃落定的结果(最迟最迟后天吧),该杀青的人差不多也该杀青去领盒饭休息啦~ 56900钻加更完毕啦,下个加更57100钻,目测勤劳的小蜜蜂明天白天可以休息一下下,那么就明天晚上见喽~群么么~ ——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葡萄酒~ 感谢“芳芳1”的玫瑰花~ 630、别无选择(修正) ,不多时,抵达飞行俱乐部的那部分陆家的保镖和打手传来消息,俱乐部被血洗,几乎全部的工作人员遭到灭口。 俘获的剩余几个垫后的陈家下属悉数自杀——应该就是陈家所培养的那批死士。 此外,另外一架直升机已经追赶上黄金荣所在的车,紧跟其上空盘旋,保镖询问作为负责人的傅令元的指示。 “先把车拦截下来,把人包围住,我们的目标是活捉。” “是。” 短暂的对话结束,傅令元眉峰紧锁。 顷刻,察觉手机里进来消息,他点开,湛黑的眸子登时森冷。 回复完,没有多做犹豫,他紧接着转到与二筒的消息框。 最后收起手机,傅令元抬头,吩咐直升机的驾驶员再尽可能地加快些速度。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010853.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27、追踪器 ,猝不及防,庄爻直接被一把拽回病床前。 “强子……”黄金荣微若蝇蚊的嗓音骤然哽咽,眼角滑落浑浊的泪水。 但他的视线分明虚虚的,并未盯着实处。 荣一心中正狐疑,便听张护士提醒:“肺癌脑转移,他之前的视力就时好时坏(第422章),现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庄爻怔忡,一时之间,原本想躲开的念头都打消了——他,看不见……? “荣叔……”荣一悲戚之色越发重。 怕黄金荣找不到庄爻在哪里,荣一又一次抓起庄爻的手,强行握到黄金荣的手上。 “荣叔,这是强子少爷!强子少爷在这!他现在就在你身边,他在看着你!你好好摸摸他!” 庄爻的掌心下摸到的全是糙老的皮和坚硬的骨。 他发现手上的触感比眼睛之所见还要令人心颤。 他呆呆看着病床上形若枯槁的瘦小的男人,关于小时候的残留记忆现—— 那应该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健壮得单只手就能将当时的他高高举起,抛往半空中,再稳稳当当地接住他。 他们父子俩特别喜欢这么玩,而每当他们这么玩的时候,母亲就在一边担心他摔下来。为此父母俩还时不时拌嘴——就和偷偷给他买糖吃一样。 黄金荣连握紧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力气摸庄爻? 他的儿子…… 他的强子啊…… 几个月前的半夜,他的强子就来看过他了,那个时候他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因为遗憾,心里更是一直惦念,惦念着一定要活到他们来救他、活到和他们再见面。 等来了……现在终于等来了……可他的眼睛怎么又不好使了…… 幸好,幸好这并不妨碍他感觉到儿子的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这儿……”黄金荣喃喃,饱含欣慰。 庄爻双眸冷漠,拿开了自己的手。 黄金荣的呼吸在这时遽然有些急促。 张护士忙不迭将氧气罩重新戴到他的脸上。 医生也上前来查看黄金荣的状况。 见庄爻又转身要走。荣一死死扣住庄爻:“强子少爷!你必须陪在荣叔身边!他现在需要你!” “放开。”庄爻眼里划过陡峭。 “大小姐不是都和你说了?有什么误会就当面问荣叔!起码给荣叔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你呢?”荣一很是愤怒,“如果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你都不会这样无情!反而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残忍!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那就来劈我。”庄爻一哂,用力抽回手,兀自坐到角落里。沉默地望向机窗外,脑中始终挥散不去的则是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噩梦。 机窗的玻璃模模糊糊地照出他的林璞的那张脸。 他心下苦笑。 黄金荣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傅令元和陆少骢二人下午一起去处理歌剧厅的意外后,接连又忙了“新皇廷”计划里的其他事,另外也关注了汪裳裳录音曝光事件的后续。 舆论的火还是在所难免地烧到陆少骢身、上。毕竟他现在依旧被广大粉丝和影迷认定为害死蓝沁的元凶。 汪裳裳作为与陆少骢可能存在不仑亲密关系的表妹,无意间道出和蓝沁相关的“秘密”,怎么都无法不叫人想到陆少骢。 自打大年初一的新闻,到今天初六,蓝沁的粉丝不仅去过警察局“纠缠”过警方,也有人蹲点想“纠缠”陆少骢。 今日陆少骢的行程就不知遭遇谁人泄密,离开歌剧厅的时候忽然被砸鸡蛋,讽刺的是陆少骢在蓝沁葬礼上的自导自演。 黄金荣在医院里被人救走的消息之于陆少骢更无疑火上浇油,和傅令元迅速赶去医院。 “老陆!怎么搞的?!怎么会把人弄丢了?!” 陆少杰的病房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陆振华非常不悦。 海叔察言观色,飞快迎到外面,拦住刚走进门来的陆少骢:“小爷,你轻点声儿~轻点声儿~二少爷傍晚才做完手术,你体谅体谅~” 陆少骢往里间的门瞥去一眼,并不介意海叔是陆振华的心腹,毫不遮掩地冷笑:“老陆的心思就是被那只狗崽子给牵扯住,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事,才有机会让人把黄金荣给救走了吧?” “小爷。你误会陆爷了。” “误会什么误会?”陆少骢讲话很冲,“我早说过留着黄金荣是个隐患,老陆偏偏不听!非要贪图陈家的产业!现在好了吧?不仅陈家的产业没拿到!还把人给丢了!他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 身旁的傅令元用力拽了下陆少骢。 陆少骢一抬眼,正见陆振华不知何时原来已经从里间走出来了。站在那儿,表情晦暗不明,沉声:“越来越什么?继续说。” 陆少骢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脑袋。 换作以前,他要么自己用其他玩笑话揭过不提,要么等着傅令元或者同在场的其他人邦忙圆场。 然,这回陆少骢不等其余人讲话,壮着胆子走到陆振华跟前,直截了当地道:“我说老陆你越来越糊涂。” “少骢!” “小爷!” 傅令元和海叔齐齐出声。 陆少骢梗着脖子。 陆振华冷笑:“我糊涂。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早该听你的话,三鑫集体应该现在就交给你做主,我应该退休了,是么?” 话讲得相当严重。 “舅舅!” “陆爷!” 傅令元和海叔又一次齐齐出声。 很快两人分别走到陆少骢和陆振华身边。 “陆爷,小爷不是那个意思。”海叔尝试缓解气氛。 傅令元也笑笑:“舅舅,少骢就是着急黄金荣的下落。他的脾气你了解的,一着急就容易冲动,主要还是希望能邦上忙一起找黄金荣,所以我们赶紧就过来了。” 恰在这时,手下前来禀告:“陆爷,夫人把表小姐和阿东找回来了。” 未及陆振华回应,陆少骢率先出声:“直接弄死!还有什么可汇报的?” 陆振华瞍他一下。并未理会,当先迈步。 海叔忙不迭跟上。 傅令元折眉看陆少骢,点醒道:“裳裳和阿东逃跑的时间和黄金荣被救的时间相吻合,当时牵扯住相当多的一部分保镖去找他们,才更加疏忽了黄金荣这边,没搞清楚之前,怎么能够直接弄死?” 陆少骢阴着脸,不作声。 傅令元无奈地冲他扬扬下巴:“走,先跟着过去看看情况。” ………… 汪裳裳的病房,尚未靠近。就是间或不断的哭声。 “姨母,不关我的事,是阿东强行把我掳走的,我受了伤,根本反抗不了他,只能任凭他绑架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汪裳裳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抱住余岚的腿,几乎岔气。 在被逮住的最后关头,阿东想要拼死一搏。一人对抗数十个陆家保镖,结果自然惨败,此时此刻趴在地上浑身是伤,乍看之下仿若死了一般。 只是汪裳裳把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时,他才勉力地抬头,看了一眼汪裳裳,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 王雪琴斜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观赏着自己新修的指甲,以一种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的姿态悠悠道:“裳裳,你明明才说要一辈子留在大姐身边给她当女儿。转脸就和一个保镖私奔,怎么讲话跟放p似的,一嘴一个响。我要是大姐,也要心寒。” 汪裳裳心口疼得厉害,直冒冷汗。一时间为自己再辩驳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揪住余岚的衣服不松开,低低地不住地重复叫唤“姨母……”。 余岚沉默地垂眸看她许久,开了口:“裳裳,你可以不用出国嫁人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汪裳裳以为自己幻听,傻傻的:“不用出国嫁人了?真的不用出国嫁人了?” “嗯,不用了。”余岚抬手轻轻拍她的头,“收拾一下,马上带你回陆宅去养伤。” 汪裳裳喜极而泣:“好!我回陆宅养病!一定不再出门!不再给姨母和表哥添乱!” 王雪琴的目光在汪裳裳和余岚之间徘徊。转了转眼珠子。 余岚的视线转而挪向阿东,命令黑西保镖:“把他一并带走。” 说罢,她走出来,看到陆振华,问了个好:“老爷。” 陆振华刚已经听到她的下定决心了。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吩咐心腹海叔:“把阿东另外拎出来。” 海叔得令,示意后面的手下办事。 另外有手下却在这时又匆匆禀告,说是来了几位警察,要重新给汪裳裳做笔录。 显然。是因为网络上流传的那份录音。虽然录音是非法的,但汪裳裳在面对警察的提问时,无法在抵赖是她口误。 余岚的表情有些难看——汪裳裳暂时送不走去处理了。 陆振华没有给予只言片语,用转身走人表达了他的态度。 陆少骢又嚷嚷了:“我不都说了就应该找到的时候直接弄死!现在好了,白白送去给警察!” 王雪琴今日过足了配角的隐。再次给自己找存在感:“哎哟,少骢,我怎么一出来就听你说‘弄死’?戾气会不会太重了?” 得到余岚的眼神,为免陆少骢再说出格的话,傅令元拉上陆少骢离开,跟上陆振华的脚步。 这边陆振华正从海叔的口中听闻最新收到的好消息。 “带走黄金荣的直升飞机,现在停在隔壁省最靠近海城的一个私人飞行俱乐部。” 便和先前的预料一样,停机点果然在海城附近。 海叔接着道:“再过一会儿看他们的动静,就能确定他们就在隔壁省落脚,还是仅作为中转。反正无论怎样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追上来的傅令元和陆少骢听了个正着。 前者的眸子几乎是一瞬间不动声色地生出暗沉。 后者半懵半懂地愣怔:“老陆,你们找到黄金荣了?” 陆振华根本不想理会陆少骢。 海叔邦忙回答:“嗯。黄金荣虽然被带出了医院,但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们的掌控。” “没离开掌控?”这个脑筋并不难转,陆少骢很快猜测,“那老不死的身、上被我们装了追踪器?” 海叔笑而不语,等同于默认。 陆少骢喜难自抑:“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把老不死带去哪里了?派人去捉回来没有?” 他俨然蠢蠢玉动,完全把他先前对陆振华的大不敬抛诸脑后,自告奋勇:“老陆,让我去邦你处理了那个老不死!” 傅令元斜勾唇角插话:“少骢,你再琢磨琢磨,舅舅是要放线钓、鱼。” 陆振华对傅令元目露浓浓的赞赏之色。 “难怪刚刚看舅舅都不怎么在意黄金荣的逃跑,原来留了后手。倒是我和少骢白白担心一场了。”傅令元笑着,单只手抄在裤兜里,显得姿势恣意。 裤兜里的手心却在不住地冒汗,手指紧紧扣在手机屏幕上,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 临省的私人飞行俱乐部。 阮舒整个等待的过程是紧张而焦虑的,即便下属早早汇报给她,人已平安救出,她依旧无法彻底安心。 直到直升飞机在预计的时间范围内在俱乐部的机场内着陆。 阮舒激动地要上去飞机和他们汇合。 荣一却率先出来阻拦了她:“大小姐,你不能留在这里,马上继续启程回江城。” “怎么了?”阮舒费解,条件反射的反应是心中蓦然咯噔,“是不是荣叔出什么事了?” 白着脸,她便要突破荣一强行往机舱里去:“我去看看荣叔!不管出什么事我都必须有知情权!你们不要总想着要瞒我!” “不是的大小姐!”荣一抬起手,为难地解释,“是我们的疏忽,没有及时发现,荣叔的身体里原来被安装了追踪器。” 631、起码得留下其中一个 ,闻言,庄爻微微晃了一下神思。 同时脑中划过不久之前他最新收到的一条消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五分钟内放弃?金荣自己逃,否则我想救也救不了你了。” 五分钟是么…… 现在好像已经五分钟过去了…… 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如果难逃一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以林璞的这张脸死在这里…… 正忖着,前方忽然投射而来一束亮堂的强光,道路上涌过来不少绰绰人影,个个手持武器,训练有素地呈现包围之势。 半空中有直升机的攻击,地面上有人包围,彻底地要被瓮中捉鳖的节奏。 庄爻和最后剩余的两名陈家下属带着?金荣退守在一隅,而他们的枪在经历这番垂死挣扎之后,已经没有子弹了,只能强撑着握着枪,稳住防守的姿势。 幸而直升机和此刻包围过来的人明显受到指示,也停止了与他们的交火。 不瞬,一道身影出现在由陆家保镖所护着的安全范围内。 逆着光。 但庄爻知道,是傅令元。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傅令元注视他们,沉声:“行了,别冥顽不灵了,你们已经无路可退。死了这么多的兄弟。还不够?你们也想把命再送上来?” “都是青门自家人,陈家做错了事,长老会早就做出判决,念及情分,没有不辩?白地将你们连坐,你们当初也是接受重新编制的安排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是哪里亏待了你们?” “荣叔生了重病,在医院治疗得好好。你们非要把人带出来。再耽误下去,荣叔的命是真要被你们折腾没了!” 说着,他稍微收敛愠怒之色,平缓下语气:“现在枪放下,带荣叔上直升机,直升机上有医护人员会照顾他,立刻送他回医院抢救还来得及。你们的过错,我会邦忙你们向陆爷还有长老会求情,不予追究,依旧是我们青门的兄弟。” 陈家下属却是冷笑:“不要假惺惺的了,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我们哪里还有活路?我们不会窝囊地投降!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西保镖之首听言凑在傅令元身侧低语:“傅先生,不用和他们再废话了,我们这已经算给他们机会了,他们自己不珍惜,到时候在众位长老和青门其他兄弟面前也都有交待。” “我们动手吧。否则?金荣就真的死了,我们不是要留?金荣活口?还得吊着他的命等陆爷问话。” 这位?西保镖之首是负责随时把现场的情况传递回去给陆振华的心腹海叔的人。 傅令元薄唇紧抿,并没有犹豫太久——毕竟该考虑的事情已经在直升机上全都考虑清楚了…… 他负在背后的手缓缓抬起,准备下达命令开枪。 原本站在最后面的庄爻忽然把?金荣一带挡在他的身前,手中的枪则紧握着,对准?金荣的太阳穴。 ………… 阮舒的整个身体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二筒等于接手先前荣一的工作,偕同陈家下属,保护着她。强行拉她前行。 犹记得最初二筒刚被傅令元派遣来当她的司机,话特别少,像个闷葫芦,阮舒一般是见到他和栗青、赵十三在一起时,会多说两句。 现在的二筒仿若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固执地要回头去找?金荣和庄爻,所以像个话痨,不停地在她耳边安抚和开导:“阮总,林少爷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陆家的目标没有他,只要他想,很容易就能逃脱,不会有问题的。” 阮舒认同二筒的话,她也自认为对庄爻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的,但自方才得知庄爻骗她、独自带着?金荣走另外一条路,她就彻底预测不了庄爻了。 无疑,很大一部分原因,他是想让她安心地撇下?金荣的。 他如果恨?金荣,照理应该会在和她分道扬镳之后,是不是也撇下?金荣了? 撇下了,那么他就安全了。 撇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之前还在直升机里,他不就已经建议过她放弃?金荣? 然,一想到他真的撇下?金荣,她难过他对?金荣太无情,同时心酸?金荣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没能得到儿子的原谅。 不不不!他不会撇下?金荣的!她分明感觉得到他对?金荣还是非常在意的!根本不若表面上的冷漠! 可,转念阮舒便思及,如果不撇下?金荣,他就面临危险。 既希望庄爻给予?金荣些许慰藉,又担心庄爻的安危。 矛盾…… 再一次陷入矛盾…… 如同有双无形的手在她的脑子里一左一右地撕扯,就像此前纠结对傅令元和?金荣、对荣一等陈家下属和?金荣父子之间的取舍一样…… 为什么总是不能两全其美? 为什么?! 阮舒禁不住哽咽。 不仅哽咽鱼和熊掌无法兼得,更在哽咽二筒只提及了庄爻,而绝口不提?金荣。 他是傅令元派来的人,从侧面说明他也清楚。因为陆家不知庄爻的存在、庄爻不是陆家的目标,傅令元可以尽量找机会放过庄爻,但?金荣…… 眼里潮湿。 试图将水意收回去,阮舒仰脸望天,看到漆?的夜幕之上,又有新的直升机的轮廓朝他们的方向靠近,机身闪烁着光亮。 飞行的螺旋桨的动静越来越清晰。 二筒等人忙带着她躲避。 阮舒怔怔盯着它从上空掠过,心里已经凉得不能更凉了——又来一批陆家的人么…… ………… 庄爻抓着?金荣当人质:“原来你们这么在乎他的命?那正好。反正现在兄弟们死的只剩我们三个了,带着这个老东西,我们也不一定能逃出去,你们既然要他,把他还给你们也没问题,但前提是得先保障我先安全离开。” 突如其来的叛变。 另外两名陈家下属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庄爻的意图。 但他们并没有附和庄爻,毕竟他们二人当着众人面高喊着坚守到底,此时若改口,态度未免转变得太快了。 遂,两人均意外地对庄爻怒目:“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叛徒!怎么可以拿荣叔的性命做要挟来保全你自己?!把荣叔还给我们!” 指责着,两人便要去抢?金荣。 庄爻快一步扯着?金荣往后退,枪口在?金荣的头上抵得更加用力,哂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次的行动我本来就不愿意参加,是被你们强行带出来的。我现在不想干了,也不想在混青门了,只想留着性命回老家娶媳妇。” “你——”两名陈家下属齐齐抬手拿枪举着庄爻,“你放开荣叔!” 其中一人没忘记扭回头来向傅令元求助:“好!我们兄弟俩同意跟随你们带荣叔回医院!你们现在赶紧把荣叔救下来!” 傅令元的眉宇凛起。 身旁的?西保镖正才此时的情况传送回医院。 傅令元瞍他:“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你讲给陆爷听,陆爷都会觉得好笑。” 西保镖赧了一赧:“是的傅先生,海叔也说他们很有可能不是起内讧,是在演戏。”继而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总得顾及那百分之一他们真下手伤?金荣的可能性。”傅令元湛?的眸子紧紧盯着庄爻,“他们最多是在拖延时间,跑不掉的。那就陪他们玩一玩,让他们放松警惕。” 西保镖领会意思,和庄爻对上话:“好,只要你放开荣叔,我们放你走。” 陈家的三辆车,有两辆是确认报废掉的。 庄爻指使那两名陈家下属去检查第三辆车。 然而第三辆车依旧是坏的。 傅令元主动出声问:“要邦你们准备吗?” 庄爻?认,并提出要求:“让你们的直升机先降下来,不许再飞!” 其中一名陈家下属在这个时候紧张地小声提醒:“又来一架直升机!” 傅令元自然也注意到了。眉峰骤然耸起:“有说谁还要过来的?” 被问话的?西保镖先是费解的,转瞬便察觉不对劲:“不对不对!我们自己的俱乐部里今晚能启动的只有两架直升机,已经全部用上了!不是我们自己人!”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连通知大家戒备的时间都没赶上,就见那架直升机的机舱门突然打开,从上面丢下来好几枚烟雾弹。 骤然滚滚浓烟生出。 众人下意识地捂嘴咳嗽。 来势汹汹,分明是敌人!所以大家难受的同时也没忘朝天空开枪射击。 本就是?夜,靠的是车灯的打照,此时浓烟弥漫开来渐渐生成烟墙,越发对人的视线行程障碍。 枪声此起彼伏杂乱无比,也不确定打没打中目标。 半空中却是陡然传出轰地一声类似大炮的动静。 傅令元从闪烁的火光第一时间辨别出是他在靖沣曾用过的火炮枪! 下一瞬,就见半空中分明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被击毁一半,所以整架直升机坠落,顿时砸死大半地面上的陆家保镖。 而坠落的飞机不是对方的,是陆家的那架! 傅令元脸色一变,瞅准一个尚未被烟雾弹完全遮蔽的角落。身形敏捷地迅速穿出烟墙的范围。 一边奔跑,他一边掏出他的手枪。 终于! 如他所料!他看到那家直升机从火光和烟雾弥漫中飞了出来正在迅速地往上升! 下方的吊梯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 而吊梯上分明挂有两个人!——庄爻和?金荣! ………… 庄爻知道自己的办法非常拙劣非常蠢,但一时之下他别无他法,只能先拖延时间,潜意识里认为多一点的时间总能有多一分的希望。 他相信傅令元即便轻易看穿他的伎俩也会看在阮舒的面子上竭尽所能地满足他。 金荣倒是特别高兴他拿他当人质,撑着虚弱的气一直在碎碎念着叫他挟持他赶紧逃,欣慰他自己将死之躯对他还能有点邦助。 庄爻甚至在?金荣的脸上重新见到了笑容。 可惜,时间他争取到了,对后续该怎么办,他全然空白。 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天降救兵。 陈家下属提醒时,庄爻的第一反应和他们一样,以为是陆家又来新一批手下。 烟雾弹丢出来的一瞬,他便清楚是吕品! 吊梯升下来得特别快速,位置也特别地准,就在他的跟前。 庄爻先抓了一抓绳子试试手感。扭头便让?金荣到他的背上。 金荣却是不愿意,推搡着他旧话重提:“你走!你自己走!不要管我!” “现在可以一起走,别在那儿给我装高尚!”庄爻冷声。 金荣摇头坚持:“我身体里有追踪器,逃不掉的。” 吕品在上方晃动着吊梯提醒他速度点。 时间紧迫,庄爻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一声不吭地捞起他,再转牢吊梯。 直升机马上飞起,带着庄爻和?金荣腾空。 虽然烟雾弥漫,陆家的保镖们并没有停止射击。 子弹胡乱地在空中窜着,庄爻的手臂骤然一痛,正是不小心中了一弹! 中弹的瞬间,他的手臂失力,?金荣登时从他怀中脱落往下滑! 千钧一发之际,他捉住了?金荣的手腕。 “抓住绳子!上来!”庄爻条件反射地喊,出口后意识到,这对正常人来讲都要费不少劲才能做到的事。之于现在的?金荣而言根本难上加难。 他便不勉强?金荣,别着脸往上看,希望让吕品能够先找个地方停一停,把?金荣拉上来再说。 吕品读懂他的意思,给他的回应却是拒绝,然后就消失在机舱口,意思俨然为已经完成他的任务之后其余的事就不归他管,要庄爻自行解决。 庄爻的手臂和额头青筋全起。中枪的伤口在他的用力过度之下愈发不间断地涌血,顺着他的手臂流到?金荣的手臂上。 金荣嗅到粘稠的血腥味儿,留着泪,摇头。 他的声音太小,直升机螺旋桨的动静又太大,庄爻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金荣是在让他松手。 他没松。 他不知自己哪来的执拗劲,就是没想要松,明明知道带着?金荣特别危险,也不想松。 可他的手滑得离开,已经从?金荣的手腕变成手掌了。 偏偏?金荣还要在这个时候捋他的手! ………… 半空中,?金荣的身体如秋千般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傅令元收回视线,大步一跨,迅猛地跳上路边一道半截的土墙! 稳住身形,他握紧枪! 上膛! 半眯起湛?的眸子! 瞄准! ………… “不要再动了!”庄爻吼?金荣。 金荣老泪纵横的脸上嘴唇一张一合的。 庄爻还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可此时此刻他分明读懂了——“你和丫头要平平安安……” 同一时刻。庄爻的掌心蓦然一空! ………… 三、二、一! 傅令元的食指果断地扣下扳机——阮阮,对不起……?金荣和荣一,起码得留下其中一个! ………… 庄爻迅速伸出手企图重新抓住?金荣。 一枚子弹毫无征兆地“咻”一声,将将从他的小臂旁掠过,灼破了他的衣袖。 庄爻的手定定凝滞在半空中。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瞳仁里所收到的画面没有其他,只有?金荣残破的身体下坠直至消失在漆?的地面。 ………… 火光虽然不大,且相隔着半个树林子的距离,但它在半空中亮起的那一瞬间。阮舒等人瞧得清清楚楚。 她紧紧盯着那个方向,紧紧地盯着,眸光残留些许明锐,更多的是挟裹着担忧之下的怔然。 不多时,她看见又出现直升机机身、上的亮光在漆?的夜空中划动,从另外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出事了……出事了……”阮舒无意识地喃喃,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非常剧烈,剧烈得她心内发慌。却又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揉捏撕扯她的心脏,痛得她呼吸艰难。 “阮总……”二筒盯着她的脸。 阮舒抬起手,轻轻一抹,抹出了一把水。 她没有特殊的反应,放下手,任由眼泪无声地肆意,转过身,不再去关注后方的事情。率先继续迈步,语音无波无澜:“走……” ………… “傅先生!”陆家的?西保镖们也从烟雾中冲出了不少人。 傅令元朝漆?的前方的路面挥手示意,然后收起枪,跳下围墙,迅速举步而去。 先跑过去的?西保镖们大声告知:“?金荣好像没气了!” 傅令元停在半路,深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前行去看?金荣此时的模样,只吩咐:“快点送医院看看是不是能来得及抢救!” 最快的是用直升机,还剩一架,是傅令元之前的坐的,放下傅令元便飞去搜索其他可以车辆,因为这边的动静太大,现在飞了回来。 需要傅令元做决定的是,直升机要先送?金荣去医院,还是先去追那辆飞走的直升机。 “发现荣一的踪迹没有?”傅令元先问。 “发现了,靖沣来的雷堂主已经在追捕了!”这个消息正好刚传来,手下实时汇报。 傅令元有半秒不易察觉的停顿,又问:“能保证活捉么?” 手下迟疑住。 傅令元背过身,吩咐:“那就让直升机先送?金荣去医院抢救,别回头两个都死了,什么都没捞着。” ………… 直升机机舱里,吕品盯着庄爻看了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内,庄爻都一动不动,两眼发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手臂上的枪伤尚在流血,滴落到浅色的地毯,染成深红。 而庄爻毫无察觉,似乎连痛感都没有。 虽然吕品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听从自家boss的命令,走到庄爻面前,惟妙惟肖地学着自家boss一贯的嘲讽口吻道:“和那个女人呆久了,你果然被影响得和她一样贱了。” “贱兮兮地跑去救一个自己恨了二十多年的人,最后竟然搞到差点和他一起死?呵呵,要是那个时候他没有自己掉下去,我一定连你都一起踹下直升机,白白浪费我好几颗烟雾弹。” “现在这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又是怎样?需不需要送你回头去给他收尸?还是说你觉得你们一家三口该在阎王殿里团聚了?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庄爻总算有了反应,掀起眼皮子,眸底划过一抹陡峭:“为什么会来救我?” “嘁,”吕品压了压耳朵里的无线耳机,依旧同步模仿自家boss,说,“别自作多情,我没有想救你,你应该问吕品。是吕品最近恰好有事找你。” “如果你死了,他还得另外找人咨询,嫌?烦,所以你还不能死。等你对吕品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爱干嘛干嘛,自杀都没人会管你。” 话落,吕品恢复成他自己的语气,点点头证实闻野的话:“是的,我确实有问题要请教你。今天找你的时候没找到人,所以乘直升机来了。” 天晓得他的内心一直在无语暴汗,要不是他总能无怨无悔地邦自家boss背锅,也不会呆在自家boss身边这么多年没有被炒鱿鱼。 庄爻面无表情。 耳机里,闻野嘲弄地轻嗤一声,没再说话了。 吕品不用再当传话筒,落了个轻松,看了下时间,提醒庄爻:“再一分钟我们就降落,换成坐车。” “去哪里?” “卧佛寺。” 庄爻眸光轻闪:“你和闻野从江城消失后就躲回卧佛寺了?” “不是躲回。”吕品纠正,然后解释,“我们也是昨天刚来的。” 庄爻没再细问,而说:“我不去。” 言毕,他去掏手机,打算联系阮舒,却是陡然眼前发?,整个人栽倒在地,失去意识。 ………… 顺利穿过草场和树林,阮舒等人在路边??等了五分钟,都没有见到先前交待着绕着开过来接她的那辆车。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那辆车和里面的两名陈家下属多半已凶多吉少。 阮舒转身问二筒:“你能搞到车吗?” 二筒点头:“有准备,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边像现在这样出现意外状况。” 然后他就去打电话了,没多久就来了一辆商务车。 上车前,陈家下属向阮舒请示:“大小姐,留几个兄弟等荣一哥的消息。” 阮舒别了一绺鬓边的碎发到耳后,侧眸看二筒:“你说,荣一还回得来么……”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有人会觉得三哥不应该不放过黄金荣咩? 明天要加更咩?刚刚看了一下钻石貌似还不够欸。勤劳的小蜜蜂还可以继续嗡嗡嗡~有人怀念青洲了么? —— 感谢“随心xin”的巧克力、“琳琳197814”的两杯葡萄酒~ 感谢“楚楚不动人”的葡萄酒~ 633、月亮借了太阳的光 ,甫一睁眼,首先入目的是被窗棂切割成方正块状的灿灿阳光投射在地面上。 视线收回一寸,为朴华无实又干净的木桌和木椅。 视线再收,是床榻。 她是趴着的,身、上盖着青素色的棉被。 此情此景,令阮舒一瞬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回几个月前在谭飞手中惨遭鞭笞之后的醒来。 很快她知道并不是——虽然她是趴着的,但她的后背根本没有伤,就是颈侧隐隐作痛。 所以,她之所以这种姿势,应该是掳了她的人把她这样直接丢床上来造成的结果…… 至于掳了她的那个人…… 呵呵。 阮舒内心一阵冷笑,揉着脖子从床上爬起。 暴力狂一如既往,又对她下重手。 或许她该庆幸,只是被带到卧佛寺里来,而非其他地方。 没找到手机。 裹紧外套,阮舒走出房门。 太阳升到半空,目测应该是上午十点钟左右。 这个小院落的方位她已非常熟悉,揉了揉太阳穴便准备朝正寺里走。 间隔了一间屋的房间里,吕品在这时走了出来,看见她人,礼貌地躬身问候:“姑奶奶。” 阮舒径直迈步至他跟前:“闻野人呢?三更半夜将我弄来干什么?” “boss做早课还没有回来。”吕品今日还算有问必答,“至于卧佛寺,是姑奶奶你自己本来的行程,得知姑奶奶因为闭寺而被挡在外面只能住酒店,所以把姑奶奶接进来了。” “就这样……?”阮舒颦眉,理由简单得她难以置信。 总不能老实相告是自家boss无聊任性想掳就掳了……吕品被质疑得颇有些讪讪,反问:“姑奶奶觉得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她倒确实想自行猜透闻野的心思。阮舒未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伸手到他面前:“手机。” 她突然不见,二筒和那些个陈家下属该急坏了。 “姑奶奶不必着急。”吕品说,“等一会儿时间到了,姑奶奶自然而然能和部下们碰上面。我们boss说,现在就先让他们到处多走走跑跑运动运动锻炼身体,省得一个个都太没用。” 阮舒:“……”闻野式逻辑…… 忽略后一句,她问:“什么叫‘时间到了’?” 等闻野认为可以结束耍弄二筒和陈家下属的时候么? 便听吕品回道:“法事已经在准备。一会儿姑奶奶去灵堂,就行了。” 法事……阮舒愣了愣:“你说?金荣的法事?” “不是姑奶奶要办的?”吕品笑笑。 阮舒?了一?,讥诮:“在卧佛寺的地盘。果然没有你们不清楚的事。” 吕品不否认,侧开了身体,恭敬地抬手往房间里示意:“姑奶奶可以先进去看弟弟。” 阮舒再度一愣,反应过来后飞快跨上门槛走了进去,果然见躺在床上的人是庄爻。 “林璞!”阮舒奔到床边,打量他不太有血色的脸。 眼角余光掠过桌子上的医用盘,又掠过垃圾桶里丢掉的沾满血的棉花团。最后她扭头问吕品:“林璞他怎么了?” 吕品走过来,撩开庄爻身、上的些许棉被。 阮舒这才看到他手臂上包着纱布。 “中枪。失血过多。”吕品稍加解说,“如果他早点对?金荣放手,是不会受伤的。” 如果……早点放弃…… 阮舒怔怔地,于心里??地重复这六个字,体味着其中的意思,眼睛里出潮意,脸上亦泛出欣慰的笑意。 他没有抛弃?金荣…… 他真的没有抛弃?金荣…… 阮舒为自己先前矛盾的挣扎而感到羞愧——她根本不该矛盾的,也根本没什么可矛盾的。 他可是林璞啊,本质善良阳光内心柔软的不合格的杀手,即便对?金荣难解心结,也不可能抛弃?金荣独自逃生的…… 他当时一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先前对?金荣的再多冷漠都无所谓了。最后对?金荣的不离不弃才是最要紧的。 金荣他……死之前必定得以安然了……他解脱了,二十多年来对儿子的愧疚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强忍着情绪,阮舒向吕品致意:“谢谢。” 不管此次施以援手,闻野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她都要为庄爻被救下的这一命表达感激。 吕品被她给整懵了:“姑奶奶,你不需要这么说。” “不,需要。”阮舒目光笔直,“他是我的弟弟,救他不是你们的义务。是我的义务。” 言外之意,非常明确地将庄爻的身份和阵营界定,强调了在她的观念里,庄爻不属于卧佛寺的这个小团体。 吕品噎住,一时无话,倒是耳朵里安静许久的耳机在这时传出自家boss冰冷而嘲讽满满的嗤笑。 阮舒把被子重新邦庄爻盖回去。 本在沉睡的庄爻倏尔握住她的手,低低叫唤:“姐……” 阮舒应声凝睛,发现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些许朦胧,似暂时分辨不清楚她究竟是梦境的虚幻还是真实的存在。 “是,是我,姐在这儿。”阮舒反手具安抚性质地轻拍他的手背,于床边的椅子落座,眼里刚收回去没多久的潮意再度湿润了她的眼眶。 听到她的声音,庄爻像要把她看得更清楚,是故双眼睁得更开了些,目光也比方才凝聚。 “你没事?”他问。 “没事,很好。” 庄爻先是舒出一口长气,随后沉?两秒,重新出声:“抱歉,我没有救出?金荣。没有完成对姐的承诺。” 阮舒也不直接道破他内心深处对?金荣的真实情感,顺着他给他自己找的理由,摇摇头:“没关系,你尽力了。我没有怪你,荣叔更不会怪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不是在表达对他的原谅。哪有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她根本没有资格与他谈原谅。她是在反过来安抚他、安慰他,不希望?金荣的死令他感到遗憾、对他造成痛楚。 庄爻眼波轻闪,没有接腔。 阮舒回过头去问吕品:“你们谁给他处理的伤口?” 吕品指了他自己:“我。” 阮舒颦眉:“你学过医?” “没有。”吕品摇头,很快解释,“可是姑奶奶,这种处理伤口的技巧,我们不是第一天掌握。” 这话并不能给阮舒下定心丸。因为她见识过闻野靠经验得来的处理伤口的野路子有多么简单粗暴。 可庄爻又去不了医院。 阮舒踌躇着问:“寺庙里就没有其他类似阿婆那样的专业医生?” 未及吕品回应,庄爻率先拉了拉她:“姐,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阮舒张了张嘴要反驳。 庄爻又开口:“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回江城的路上?” 阮舒未提被闻野掳来那一茬:“听说闻野救了你,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就尝试找来卧佛寺。”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你能行么?我打算把庄家的直升机叫来南山这里,你晚上跟着我一起回江城,去找阿婆,你好好养伤。” 吕品听言插话:“姑奶奶,庄爻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阮舒应声看他,一瞬间充满敌意,眸光锐利无比。 吕品的小心脏也在这一瞬间吓了那么一吓。很快平复住,解释道,“姑奶奶,我们没有要对庄爻怎样,只是目前手头上有点事需要他的邦忙,所以他接下来的几天得留在这里。” “什么事?”阮舒追问,整副架势表现得格外凌厉,“又要他杀人放火么?” 吕品:“……” “姐,”庄爻瞥了眼吕品,轻扯阮舒的衣袖,“是我跟你提过的比特币的事。” 阮舒原本是抱定了极力反对的念头,闻言倒是一怔,马上动摇了。 动摇不过半秒,她折中提议:“如果是技术上的事情,只要有电脑,在哪里做都一样,不必非得留在卧佛寺。” 庄爻却明显已有他自己的主意:“姐,你先回江城,我暂时想呆在这里。” 阮舒下意识便要问他为什么,望进他的眼睛时,她止了口,模模糊糊猜测到原因了:?金荣死前在车里的话他上心了,他多半是想从一灯大师那里探明白当年的事。 她顿时又矛盾了。 一方面,她不清楚一灯大师对收养的这几个孩子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和心态,万一当年的事确实暗藏玄机不容触碰,庄爻会不会有危险?庄爻自己告知过的,一灯如果想要他们死,非常简单…… 而另外一方面,她认为庄爻确实有必要搞清楚原委。 再者,她自己同样对一灯大师及其相关的种种感到好奇。比如庄佩妤身、上的未解之谜,一定起码存在一小部分,能从阮春华这里得到答案。 庄爻分明察觉她的担忧:“姐,做什么事是没有风险的?” 阮舒轻吁气。 在意的人越多,牵挂越多,她也就越比以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可终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关心是一回事。却无法代替他人给他人的人生做决定,何况她没资格也并决定不了。 数秒,她未出言反对,而道:“如果……我也想在这里呆几天?至少呆到你们找出这次全球搜罗比特币的?客。怎样?” “姐……”庄爻面露无奈,“你必须先回江城。” 阮舒淡淡一勾唇。 他的反对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也就尝试着提一嘴罢了。 她其实非常清楚,她确实得先回去。 首当其冲是她庄家家主的身份,她不能这样偷溜在外面太久什么都不管了。 其次,这次营救?金荣失败,陈家下属元气大伤,需要休整,需要安抚,需要鼓舞,需要打强心针振作士气,不能因此颓靡。 且,荣一被活捉,不在她身边,等于下面的人少了一个沟通、交流的桥梁,她得召集陈家的诸位骨干。商议些关于往后打理陈家产业的问题。 还有,要开始筹谋救回荣一的计划。她完全不敢想象荣一落到陆家人的手里将遭受怎样非人的折磨…… 深呼吸一口气,阮舒捺下心绪,回来理智,莞尔:“嗯,那我先回江城。”——反正回去之后可以找其他机会再过来…… 当然,她没忘记昨天早上庄爻连听都没听完就终断她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请求,斟酌着要重新与他提:“你既然呆在这里邦忙解决比特币?客的事,那——” “姐,”庄爻又打断她,“这事你不用分神..阅读,。 634、活该被她自己蠢死含57300钻加更 ,………… 超度法事差不多是在太阳落山之际结束的。 几位和尚在整理法器时,阮舒主动走到一灯跟前,礼貌地颔首问候:“大师,好久不见。” 只论“一灯大师”这个身份,两人确实有大概五个月未见。 “女施主。”一灯大师笑着,双手合十。 他的样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离开海城前在寺庙里最后一次见他时,阮舒曾不经意留心过他的眉毛和胡须,如今依旧不见长也不见短。 换作一般人根本不会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即便存在那么一两个好奇了,了些什么?” “你呢?你到底查到了什么,连去东南亚发财的计划都搁置了?”庄爻非常在意他之前在荣城医院里的情绪激动和未完的话(第561章)。 闻野讥笑而不语。 庄爻清楚他的嘴巴向来非常难撬,便先抛出他这边的引子:“这世上没有免费掉馅饼的事,所以我们很小就都知道,我们不是平白无故被收养的。我们心甘情愿。邦他做事的同时,也为了得到他的邦助,完成我们各自的心愿。可,如果真实的情况是,从收养我们之前就是一个套,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猜的?”闻野问。 “嗯。”庄爻点头。 “你依据什么猜的?”闻野又问。 “暂时没有具体的依据。”庄爻老实相告,“只是以前没有认真剖析,现在发现了很多想不通的问题。” “你打算蠢得直接去问老秃驴?”闻野再问,附上他不屑的轻嗤。 自然不是。但庄爻也不知能从何查起,所以才和闻野讨论此事,希望能了解到闻野之前是暗中做了些什么。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闻野却是率先道:“你不用费劲猜了。你和你妈当年的遭遇,老秃驴有份。” 简单直接得庄爻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地怔忡。 闻野的脸上分明写着“你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蛋”。 庄爻倒是由此记起闻野上一次说,“偶尔我也会觉得,像你这样犯蠢,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第560章)”。 他即刻从床上下来:“你究竟知道什么?!” “你的事,我就知道这些,具体情况,你还真得去请教老秃驴。”闻野把二郎腿翘得更高,“你之前不是奇怪过阿婆和我为什么好像很熟?虽然我四岁就被他从庄家带走,但你们两个来之前,我并不住江城,跟着他一起来了海城。” 庄爻皱眉。 彼时把阿婆接来卧佛寺给阮舒疗伤是闻野的主意,也是他头一回见到阿婆。 在了解到阿婆很早嫁来海城几十年不曾回过江城老家,他确实奇怪过出生在江城后来直接从江城去了米国的闻野是如何认识阿婆的。时间上分明应该没有交集。 并且,阿婆亲昵地唤闻野为“小野”,闻野对阿婆也是难得地给予了不曾给过别人的礼貌和尊敬。 现在闻野一说,他才头回得知原来闻野小时候来过海城生活。 “你来海城的时候和阿婆呆过?”庄爻猜测。 闻野玩杂耍似的抛接着手里的茶杯:“他那种人天天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有空管我吃喝拉撒?能记得把我带来海城丢给阿婆防止我饿死已经算我自己命大。” 他之所以突然提起这茬,是为了后面的话:“那段时间,他消失了几次、每次消失几天,我都特意记下了。等你们两个都来了之后,我就明白,他应该是去物色你们了。” “物色”这个词,庄爻是认同的……敛了敛思绪,他推算:“所以你在海城呆了四年……?” 他的实际年龄比闻野大半岁,他是八岁那年才被带去江城,和闻野生活在一起。 “差不多。”闻野又改为捏住茶杯在桌子上旋转,“他后来是带着我们一起回江城的。” 庄爻一愣:“我们?” 闻野挑着眼:“你猜你当时要么是刚死了妈受了刺激,要么是被灌了药,一路睡着的。所以以为在江城见到我。” 庄爻沉默住。因为那段痛苦的回忆又于脑中回放。 但闻野说得没错,他确实对自己如何被救下一无所知,昏迷前是母亲凄厉的哭叫,醒来后是江城陌生的环境…… 重点是——“你怎么确定他当年有份参与?” 闻野腾出一只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庄爻走到他旁边落座。 闻野按住了茶杯停止它的转动,吐出三个字:“我猜的。” 庄爻:“……” 让他不用费劲猜的理由是他也这么猜……? 闻野露出戏耍成功的嘲弄笑意。 庄爻起身。俯瞰他,眼里划过陡峭。 闻野瞍他,分明读懂他的心理:“没有不尊重你的母亲,犯不着用这种眼光看我。” “那就知道说知道,不知道说不知道。”庄爻的确有点怒意——闻野平常的故弄玄虚和自负卖弄,他都可以忍,但在涉及他母亲的事情上被闻野戏耍,他难以容忍。 闻野收着庄爻的神情,轻嗤,没有回应庄爻的话,收回视线垂落在桌面,手上也继续在桌面转动茶杯。 庄爻正打算揭过不提,换另外的事。 但听闻野忽而道:“如果我的猜测依据是,阮双燕当年也是骗死的,那么你觉得‘他有份造成你妈的遭遇’可信度有几分?” “阮双燕被骗死的……?”庄爻皱眉,反应了一下“被骗死”三字的意义,“她不是喝百草枯自杀的?” “嗯,她是喝百草枯自杀的。”随后闻野话锋一转,“但她喝之前,并不知道瓶子里装的液体是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她只是想吓唬隋润芝加以威胁而已。” 包括语气在内,他均表现得这件事好似没什么大不了一般,甚至最后泛着讥诮的神色抬眼问庄爻:“你说。她是不是活该被她自己蠢死?连东西被人调了包都不知道。” 庄爻登时错愕。 房外的廊下,阮舒的震惊完全不亚于庄爻。 先前关于阮双燕之死的某些残留谜团由此骤然得到解答。 她不由记起隋欣曾经转述的关于隋润芝的回忆,其中提及过阮双燕喝下百草枯后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第514章),彼时阮双燕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后悔了,拽着隋润芝向隋润芝求救。 如今闻野的话不就证实,阮双燕的确向隋润芝求救了,只不过,阮双燕不是后悔,而是没有想到喝下的真是毒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总算搞清楚阮双燕为何会丢下除了她以外并无依无靠的四岁儿子不管不顾而选择独自去死——不是阮双燕不负责任,也不是阮双燕傻,而是阮双燕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去死! 可,是谁?究竟是谁让阮双燕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自杀的? 房间里,无法捺下错愕的庄爻也正在问:“是谁把阮双燕瓶子里的东西调包成致命的百草枯?” “你觉得是谁?”闻野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像在和庄爻讨论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庄爻没有说话。 因为闻野在讲述这件事之前,其实已经给出答案了。 房间外,已迅速恢复冷静的阮舒在进一步琢磨,阮春华要调包,前提得是知道阮双燕的原计划。那么是不是,阮双燕知道阮春华没死?甚至连以死相b的做法都是阮春华给阮双燕出的主意……? 房间里,闻野讲出的人是另外一个:“驼背。” 真正的驼背老人……?庄以柔的爷爷……?阮舒哂笑。现在不都已经知晓。驼背老人的背后是阮春华。所以没错,就是阮春华。 驼背老人这种具有威信的人,难怪阮双燕会予以信任。 这样算起来,不仅庄家是闻野的仇敌,阮春华亦是杀死阮双燕的凶手。难怪闻野方才说事情还没有了结。他是要向阮春华报仇? 害死了阮双燕之后再收养闻野,阮春华就没有想到过闻野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不怕被自己从小养大的义子反咬……? 沉默须臾的庄爻重新出了声,嗓音是紧绷的冷意:“可信度接近百分百。” 回应的俨然是闻野前面的那句话。 闻野嘲弄地啧啧啧:“蠢,以前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现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不对自己讲过的话负责,如果以后出了问题,别来找我。” 庄爻却是笑了一笑。旋即表情认真地问:“你怎么知道阮双燕自杀的真相?” 闻野眸子一眯,把手中把玩许久的杯子倒扣到桌上。 房间外的廊下,阮舒嘴唇抿得紧紧的,心下欷歔。 全是阮春华在..阅读,。 635、报废品 ,终于还回来给她了。 阮舒指头点了两下。 屏幕没亮。 再一摁,发现原来是手机没电了。 阮舒给它充了会儿电,足够量之后开机。 乍一进入系统,却是毫无征兆地跳出一只小丑在屏幕上手舞足蹈地蹦跶,并且发出尖锐的笑声。 阮舒:“……” 坐在她旁边的九思和前面副驾驶座的二筒悉数紧张而警惕。 “阮总先把手机给我!”九思干脆直接来夺,架势看起来像要把手机丢出车窗。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101024.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36、另外一种人生含57500钻加更 ,………… 那日凌晨出发回海城,不愿意惊动庄家的任何人,偷偷离开的。 但营救?金荣的计划临时有变,导致无法乘车,最终还是回头利用庄家的资源。 打电话回去调用私机时,阮舒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同时也担心此次流产对往后的生育有影响所以去外地向一位著名的妇科圣手求药调理。 既然人都已经出去了,族里的老人们再批评也无用,当然要满足她的需求给她提供最舒适的出行交通工具。 私机抵达庄家的私人飞行俱乐部已过零点,族里安排了家奴来接阮舒,这回整体还算比较低调,毕竟不希望叫庄家族亲们知晓自家家主在坐月子期间竟然偷偷出远门。 遂,家主不打招呼私自离开江城的事就如此顺利解决。毕竟她手中确实有从?桑的中医药馆里带回来的中药。 甚至为了向族中老人们证明她没有撒谎。她将药包交给酒店,由酒店的厨房指派专人每天为她熬药。倒顺便省了她不少事,反正她自己也煎不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庄家的飞行俱乐部待回到酒店。阮舒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睡的一觉满满当当的全是梦。 梦里的内容皆为她记事以来和庄佩妤相处的点点滴滴。 以前不是没在梦境里回放过。正因为曾无数次地回放过,她记得更牢更清楚…… 睁开眼,她醒来。 窗帘厚实,房里漆?不见五指。 怔怔安静片刻,她从坐起,打开床头灯。下了床,找出前几天那块刚被她用布裹住收起来的从庄宅废墟中捡回来的庄佩妤的牌位。 抓着牌位,她坐在床边,盯着看。 脑中现她下车前。闻野的猜测——“或许,你很早以前也和我们一样。” 什么叫和他们一样? 其实还蛮容易理解的。意思应该是,她曾经也是阮春华的目标,像四岁的小闻野、八岁的强子以及至今不了解其背景的孟欢一样,为阮春华看中的准备纳入收养加以训练的孩子。 阮舒不知道闻野是根据什么才有这种想法。 他一贯地故弄玄虚,仅那一句便未再多言。可能因为他也需要再进一步验证。也可能为了勾起她的好奇心,以驱使她去把庄以柔找回来要线索。 回来的一路上她自己都有在思考。对比了她和闻野、庄爻的童年遭遇。在带着寻找相似性的目的之下,确实套出了相似之处。 比如,都有阮春华躲在背后设计的手笔—— 庄满仓酒后乱性与阮双燕生了小闻野,这件事本身确实存在,但若无阮春华暗中作梗,阮双燕不会自杀,小闻野不会亲眼见唯一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心灵遭到的冲击不会那么大,之后仇恨的种子深埋,深到如今报复社会的地步(当然。也肯定离不开阮春华收养小闻野后的思想灌输)。 金荣是重义气轻女性的青门大老。在外面的道上树立无数仇敌,同时青门内部争权夺势暗箭难防。强子和他的母亲作为?金荣的最亲近的两位家属,本身确实长期处于受牵连的危险之中,虽暂且不知阮春华在其中具体做过什么。但要利用,确实十分便利。随后阮春华带走强子,没有告知强子为余岚所做,而重点强调了同一时间段?金荣的行为,激化强子对亲生父亲的怨怼。 庄佩妤呢?陈玺欺瞒她、与她婚外情是真,陈青洲的母亲将她送去城中村也是真,可,酒鬼对她长达八年的折磨,却是阮春华一手造成的。 闻野形容庄爻为残次品,阮舒的理解是,庄爻心中纯良和阳光的部分没能被阮春华完全清除,至少和闻野比,庄爻身、上有太多他身为杀手不该有的感情牵绊。 而“报废品”呢?就“报废”这个词的意思,便是“不能继续使用或不合格而作废”。也就是说,她不仅曾经成为过阮春华的目标,甚至阮春华为了成功收养她已经开始实施他的“加深仇恨”计划。 那么。进一步便可猜测,庄佩妤之所以被酒鬼折磨,背后的原因,与其说是庄满仓想要得到首饰盒,不如说是……阮春华想要得到一个满腹仇恨的彼时还是小女孩的她…… 试想一下,按照小闻野和强子均死了母亲的套路,阮春华曾经的计划里,是不是也要她亲眼看庄佩妤受折磨直至最后庄佩妤死亡。 导致她们母女俩被困城中村的人。表面上看陈家首当其冲。照理,她应该恨陈家。若有机会让她得知庄家同样有份(闻野刚带她去江城,不就让她见过本该已经葬身火海的酒鬼?彼时的目的便是为了激起她对庄满仓的仇恨),照理她也应该恨庄家。于是无论陈家还是庄家,她理所应当去寻仇。 她也就像闻野和庄爻一样,为阮春华所用了…… 上述的猜测令阮舒怔然——完全是另外一种人生。 她无法想象她在那种人生里将怎样,是会如闻野成功达成人生目标并享受其中,还是如庄爻不能适应。 无论哪一种。以现在的她来看,难以接受,强烈抗拒,后怕,并且清醒自己逃过一劫。 纵使她自己的这种人生并不完美,也带过给她残忍的伤害和痛苦,她曾经因此行尸走肉过,但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已恍然,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 顺着闻野的猜测继续捋思路,面对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为什么成了报废品? 阮舒不懂,毫无思绪。 但有另外的问题:阮春华的计划是从何时中断的?她的人生是何时脱离阮春华的设计的……? 阮舒感觉自己猜到了。因为那条分界线在她人生轨迹里算是非常明显的。即,庄佩妤带着她离开城中村,结束八年的?暗,嫁入林家,开启新生活。 是那个时候吧…… 城中村是阮春华设计来培养她的仇恨的牢笼,是这样的吧…… 当然,就暂且不提后来的事实证明,林家也是牢笼。她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究竟是不是,阮舒无法百分百确定——真相恐怕只有阮春华最清楚了。 能够肯定的是,阮春华既然设计了那么多。光靠庄佩妤的个人力量绝对逃不出城中村。很早之前她就怀疑那场大火存在蹊跷,如今进一步被证实。 幸存的酒鬼回去江城以后欺骗庄满仓她们母女俩已死,能办到这件事的人,除了阮春华。阮舒想不到第二个人。所以是否说明,那个时候阮春华并不在意她们的逃离?而他不在意她们逃离的缘由是不是,她已经被确认报废……? 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阮舒的脑袋一团乱。 但就算她暂且抛开这些不去想,还是又绕回那个关键问题:致使阮春华在她身、上实验失败的原因出自哪里?她这个废品。不合格的地方在哪里?她缺少了哪些阮春华所需要的“资质”才不能为阮春华所用? 阮舒静静凝注手中的牌位。 庄佩妤……庄佩妤…… 她的人生没有朝阮春华所为她设计的那般发展,其中,会不会,有庄佩妤的原因……? 之所以产生这种念头,是因为,阮春华的路数,基本都是通过大人来影响孩子。关键在于大人。毕竟无论四岁的小闻野、八岁的强子,还是城中村的那个小女孩,都太过年幼,人生观和价值观均未成型,能怎样? 当年阮双燕如果能多留份心眼再谨慎些,及时察觉瓶子里液体的异常,没有成功自杀,小闻野的命运是不是就能改变? 由此而推,庄佩妤是不是做到了阮双燕没有做的那个“如果”? 阮舒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的。 为什么每次稍微一有苗头,她就要对那个自私、冷漠的所谓母亲重新抱出期待?! 可她忍不住!她控制不了!她就是要犯贱! 她想可能就和某一部分人一样,因为现实太过残忍,无法接受自己遭到的伤害,便自我催眠那些看似的伤害其实是爱,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显得自己可怜兮兮,如今的她又不是没有人爱……? 哂笑着,阮舒把庄佩妤的牌位收了回去,起身走向窗户,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光大亮顿时令房间里原本的?漆荡然无存。 大年初八的江城天气很好。 再打开窗户,咸湿冰凉的海风挟裹阳光的味道吹散屋里积蓄了一夜的沉闷之气。 阮舒迎风站在窗边,清醒了脑袋,转身走回屋里,给包括曹旺德在内的几位陈家骨干分别打电话,通知他们找个时间视频会议。 最后,她打电话给荣城庄园的负责人,了解庄以柔和梁道森的最新情况。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这一更三千字先看着,包括57500钻的加更哟~下个加更57700钻~ 月底倒计时5天,本月钻石即将清零失效,还有要给服软夫妇的快丢来吧~ 637、不得消停含57700钻加更 ,两人因为不敢使用本人身份证,无法办理签证,所以一直拖延着出国的时间,之前拜托荣一邦他们想办法弄到偷、渡名额。 假身份比较?烦,且风险大,荣一无法施以援手,但偷、渡这种事,荣一得心应手,很快就搞定。 荣一尚未与她汇报过,今日这通电话一打,阮舒才知庄以柔和梁道森早在年前就已经坐上前往澳大利亚的偷渡船。 他们先前都只和荣一沟通,现在远隔大洋,也不知他们是否已顺利抵达。 就这样,突然地,阮舒暂且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络了。 连他们两个的其他社交工具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崩溃! 阮舒丢下手机,坐进沙发里,发了会儿呆。 她之前可能真的太依赖荣一了…… 荣一…… 该怎么办…… 经历了黄金荣一事,荣一必然将被看守得更加严密,该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 阮舒低伏身体,手肘撑在腿上,两手支在脸上,闭阖双眼。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想法。 陆振华想要的东西,不外乎—— 手机蓦然震响。 阮舒晃回神,发现屏幕显示的是失联好几天的褚翘。不自觉间便缓和了些许压抑的心情。 甫一划过接听键,遭到的便是褚翘的质问:“小阮子,我们究竟还是不是朋友?”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阮舒真是有点懵,坦白:“不知道。” “你没发现我失踪了吗?” “你不是和马以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嗯……?阮舒狐疑:“难道这几天你没和马以呆在一起?” 褚翘顿了一顿:“有。” 下一秒她又质问着辩驳:“那你也不能理所当然。你应该亲自确认我的安全。” 阮舒:“……” 她哪儿敢打扰? 那天因为发现焦洋偷装摄像头,她尝试过给马以发消息。马以连时间都不愿意在她这儿多花,直接甩过来前台妹子的号码,最后她交待陈家下属去办的,算自行解决。 彼时她已深切感受到他透露出的“闲人勿扰”的讯息。叹自己识相,即便褚翘无声无息她也不主动联系褚翘,担心不小心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兜转着心思,阮舒尝试转移重点,反过来质问她:“你不也没联系我?重色忘友。” “我才没有。”褚翘撇撇嘴,“我的手机被专家没收了,今天才拿回手。第一时间就去翻看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结果没有一个是你。所以小阮子你说,你是不是非常不关心我非常不拿我当朋友?” “……” 也没解释她这几天去了海城并且手头事情很多,阮舒直接表示“抱歉”。 褚翘发出满意的哼哼。 阮舒故意探究:“你这几天都什么情况?手机被没收?你的同事不用联系你了?” “没有,不是。”褚翘嘿嘿嘿地笑,笑里既有欢乐,又带点娇羞,“我最近休假,没去警局。” “又休假?你的假期挺多的。” “这不都是以前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头儿都看在眼里的,我请起假来也就比其他人方便。何况。”褚翘煞有介事地停了半秒,以彰显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何况我请的是婚假,去度蜜月。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他们巴不得给我多放几天。” “你们去度蜜月?”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我究竟错过了什么?马以不是只才送了你一枚戒指?” “嗯,那枚戒指向我求婚的,我答应啦。大年初二专家就带我回娘家。征询我爸妈的同意。又去和我外公打过招呼后,我们就去领证了。专家还偷偷准备好了蜜月旅行。”一股子甜蜜随着褚翘的讲述从听筒里溢过来。 阮舒以为她以前和傅令元闪婚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万万没想到褚翘和马以更是快如火箭。 这马以的效率…… 大概便是,要么绝缘女性,否则一旦认准了那个对的人,世界末日也无法阻止他把对方牢牢绑紧身边。 阮舒不禁莞尔。 那边褚翘忽然着急:“欸欸欸,不行!我先不和你聊了!专家来找我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她的话没问完,褚翘已率先挂断。 阮舒无奈地轻吁气。 放下手机,她环顾一圈大得仿佛她喊一句就能有回声的总统套房,心情又有点down。 江城只剩她一个人了…… 荣一、褚翘、庄爻、闻野,全都不在。 她终归不可避免地习惯了身边的热闹,会因为孤单一人而落寞。 不过,外面二筒和九思。 阮舒迅速冲振起精神,进去浴室洗漱,然后出门前往酒店的餐厅吃饭——和众位陈家骨干的会议就安排在下午三点。 待重新回来房间,九思借着邦她送东西的理由,进来找她。 “阮总,”略略一顿,九思又改口,重新唤,“大小姐。” 虽然很早就清楚她是以前陈青洲安插在傅令元身边的人,但今日这是她头一回在阮舒面前正式承认身份。 阮舒颔首,微抿唇:“辛苦了。” 九思把一本小本子递到她跟前。 “这是……”阮舒疑虑。 “是荣一的。”九思解释,“他怕他自己也许哪一天就不小心丢了命,所以交待过我,假如他真的出事,就去把他藏起来的这本小本子找出来给大小姐你。” “他担心大小姐对很多事情不熟悉,所以把陈家各处产业的负责人信息都记录在里面。” 九思的眼帘低垂:“这一次他落在陆家人手中,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所以我想,这小本子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阮舒怔忡,伸手接过,缓缓打开。 随意打开的一页。恰恰好就是曹旺德的信息。荣一不是直接写曹旺德的名字,而用曹旺德所管理的企业(即华兴)的代码标注。无论以前曹旺德跟林氏暗中竞争,还是后来阮舒为了竞标米国的那款保健品,她对华兴做过深入了解的,包括企业代码顺便也记住了,所以一眼瞧出。换作不懂的人自然一头雾水。想来这也是荣一对小本子里的内容所做的保护措施。 说回信息的内容,清楚地写明曹旺德主要负责的事务——此类本信息荣一记录得比较早,其实后来在荣城。她以当家人的身份和众位骨干见过面后,已大致了解。。 不过更深入的,阮舒确实第一回了解到,例如曹旺德当年因何成为陈家的人,陈家得以制约曹旺德的把柄在哪儿,以及非常重要的曹旺德的软肋。 其余骨干的资料差不多也是如此简明明了而直击要害。 所以,即便是再信任的下属,也得留着一手以防万一? 另外一些不在骨干名列,但同样是重要负责人,荣一有的备注了他们被提拔到相应位置上的年数,有的备注了诸如酗酒、打女人等等的缺点和坏毛病,有的甚至分了忠心程度的等级。 阮舒粗略地翻了几页,越翻,嘴唇抿得越紧。 深呼吸两口气,她暂且阖上小本子,看着九思,眸光明锐而坚定:“他会活着等我们救他回来的。” 接下来的两天,阮舒主要把时间花在和陈家各处产业的负责人的联络。当然,不是她亲自,而由九思作为中间人。 陈家内部目前为止除了几位骨干和一直以来被调派在江城这里当她的护卫的这批这家下属之外,大部分人都暂时不清楚她的存在。 别说她,就算以前陈青洲在的时候,同样不清楚陈青洲——大多数的产业是正儿八经的公司,由于各种原因被收购之后,很少人会去管背后的神秘金主究竟是谁,反正有资金投入让他们得以继续经营公司赚钱就够了(除非做到曹旺德的级别)。 这就是陈家的干净产业,是阮舒可以直接经手签文件、看报表、了解发展动向、亲自管理的部分。 真正涉及邦派、需要用到陈家旧部的,就是那两处毒、品生意。 听起来是“两处”,并非指简单的两个地方,而是两条运输路线网。黄金荣为了去陵园,送出一条给陆家之后,剩下一条。剩下的那一条,也是比较大的——这都记录在荣一的小本子里。 路线的大致模式就是以制毒工厂为,往各座城市发货,各种城市有专门的负责人散货。具体每条路线网包括哪几个城市,荣一未画出,不过列出了各个负责人的代号和联系方式。 当然,制毒工厂不是源头。荣一之前不是告诉过她?在缅甸。也就是陈青洲当年逃离海城之后东山再起的地方。 就是从缅甸弄来的高纯度的毒,放到自己的制毒工厂,二次加工成更适合国内需求的纯度,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其中的利润。至于运输到下面各个城市散货之后,会再被各种买主做何改良再继续销售,就不关陈家的事了。这边是利润一层一层地滚,滚到底层瘾君子手中,价钱非常地高。 阮舒之所以详细了解这些,是打算把剩余的这条线也清理掉,彻底将毒、品生意从陈家产业中拔出。 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相当难。 她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先拿当时第一条线上的人做实验—— 荣一自然没有直接告诉下面的人,是为了救黄金荣而把线送出去给陆家的。假借以得到风声陆家的人查到这里,所以最后顺利撤走了人,没让陆振华有机会顺杆往深处探寻底子。 而这些从第一条线上撤走的人,荣一彼时给他们的承诺是会尽快重新开拓一条新的线路。 现在荣一不在,阮舒自然不会邦荣一兑现承诺。她是安排这些人进入就近的陈家产业下的公司工作。不要再做违法的事儿。 这个实验,还没开展就失败了。他们不去公司,即便因为线路没了,他们暂时没有大批量的生意可做,他们宁愿选择靠以前囤积的货散卖维持生活,也不愿意去正经公司。因为他们的观念根深蒂固,因为买毒、品比去公司朝九晚五地上班要高收入。 阮舒并未就此放弃,又决定改变策略,先把剩余的一条线也丢出去,全部都没掉之后。等着看看在他们想做却没得做的情况下,会做什么选择。 而在把剩余这条线丢出去之前,得从长计议清楚详细的计划,该怎样让荣一用这条线换取自由。 另外,阮舒没有浪费手中所掌握的陆家经由庄家码头的货运路线。 但陆家也是谨慎的,每到一个码头,都会换货船。所以即便庄家码头有记录来船的出发地点,也多半是上一个码头,而非完整的一条线。 阮舒原先不在意这个,因为了解有上一个码头到庄家码头的记录,已足够举报给警方了。 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派遣下属去尝试顺藤摸瓜、追根溯源。庄家码头这边配合的一系列举报动作,主要是吓唬他们,让他们随时处于紧张的状态,倒没让货船真的被警察逮个正着。 同时。让宋经理去找东西两位堂主,质问他们两个堂口是不是出了内鬼?否则警察为什么突然来得如此频繁令庄家码头不得消停成天提心吊胆。 东西两个堂口由此被搅得疑神疑鬼,展开全员彻查,且把彻查范围延伸至负责这条线路的货运船员。 阮舒一方面想借此探查线路情况,另一方面也算借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发泄情绪,不让他们安生。 事实上,这一整个星期,陆家确实没几天安生日子。 首先。蓝沁的粉丝发起的自杀案重审活动尚在网络上维持上,警方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交待,就誓不罢休。 其次,躺在医院里的汪裳裳被猜测为陆少骢灭口未遂所为,虽无实际证据,三鑫集团和璨星也发律师函状告诽谤,抓了几个散播消息的键盘侠,但还是无法阻止言论愈演愈烈。 两件事都令陆少骢走到哪儿被讨论到哪儿,即便尝试过用其他的新闻压风头,也因蓝沁粉丝的顽固而无法消停。 陆少骢隔三差五去警察局配合调查,表面上为了树立良好公民的形象,亦为证明他坦坦荡荡,背地里他的情绪完全受了影响,越来越暴躁。 令陆振华恼火的倒不是以上,而是“新皇廷”计划里的好几个项目突然进展得不顺利,最严重的是有两个突然遭到审查重检。结果不合格,被工商局强行撤下,并且罚款。 而这几件事全部都是陆少骢在背地里给孟欢使绊子惹出来的祸端。陆少骢因此被陆振华禁止再插手“新皇廷”的任何项目——“你先把自己玩女人搞的烂摊子收拾清楚!” 余岚叩门进房间找陆少骢,是知他最近压力大,想安抚他的,结果一入目看到的就是陆少骢在往自己的手打针。 “少骢!”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他是在注射毒、品,余岚即刻冲进去打落注射器。 因为液体已经注射完了,所以陆少骢也就无所谓。没有去捡针管,只是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墙仰着脸,冲余岚笑。 边笑着,边把手伸到余岚面前:“妈,你看它,抖得又比之前厉害了。”原本无害的表情秒转阴鸷,嗓音亦随之阴仄下来,“我真想一刀剁掉它。” 余岚怔怔盯着他厉害颤动的手。一把握住,大惊失色:“你怎么回事?!” 陆少骢没有直接回答,魔怔了一般地盯着自己的手,继续自说自话:“妈,我们换掉它吧。它的状况越来越差。我做过好几个实验了。应该可以自己把它换掉的。” “就用那个荣一的手……他不是一心护主么?他不是陈青洲的忠实走狗么?那一定非常愿意代替陈青洲还债的……” ………… 书房。 被陆少骢气过之后的陆振华,得以稍微恢复心情,靠的是米国方面最新传来回的比特币的好消息。 遭遇黑客攻击之后的比特币,果然如交易员所预测的。于此短短两周的时间内,暴涨百分之六十,截止今日一个比特币达到八千八的人民币价格,为目前的史上最高价值。 举交易员的进一步预测,比特币还将继续上涨,未来两天内能够破万。所以现在在商量的是,要不要及时收回投资? 陆振华比上一次还要再果断地做出决定:“那就再等两天,两天后的傍晚六点,全部撤出。” 结束和米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后,傅令元告知江城的东西堂主已审出了几名疑似内鬼的手下——这件事陆振华不亲自管,东西堂主都是向傅令元汇报情况,而从四海堂的职能范畴来看,这也确实应该是傅令元来负责。 “你打算怎么处置?”陆振华问。 傅令元唇角斜斜一勾:“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种事情,栽一次跟头,就等于玩完。” 陆振华明显十分喜欢他的答案:“你们四海堂的事务,你做主。”——虽然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但相较于以前,陆振华近期确实对他放权不少。 更令傅令元意外的是,陆振华接下来的话:“再过一阵,你掌管四海堂就差不多该满一年了,该了解的都应该透彻了。过些天会有笔生意,交给你。你顺便熟悉一下我们每次的买卖流程,以后上手了,我就能更轻松些。” 傅令元不动声色敛瞳,玩笑问:“交易对象不会又是泰、国老吧?” 陆振华接他的玩笑:“怎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傅令元耸耸肩:“反正那次给我的印象糟糕透了。以前我自己在外面单干的时候,接触的泰、国老可没他们这样嚣张的。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再和他们做生意,反正我自己在滇越那边又不是没有比他们更有礼貌的朋友。” “你啊你,”陆振华笑着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你过去单干的时候,要养活的只是陪你出生入死的几个手下,合不来就不勉强,不让自己受气。我们青门是一大群人嗷嗷待哺,没有办法任性。” “不过,那次泰、国瑙爷是有事拜托我们,后来不都解释清楚了?现在和我们的合作也十分稳定。噢,对了,他还挺喜欢你的,前次有点事情我和他通话,他提起你了。下次如果去泰、国拜佛有机会见面,你跟我一起去和他吃顿饭。” “又是拜佛?”傅令元无奈,“外国的佛再说吧,明天十五,我先陪舅妈去卧佛寺。” 说着又勾唇:“真羡慕舅舅你,总有舅妈为你拜佛,你都很少亲自去。可怜我和少骢,舅妈每次都要我们尽量抽空。连让小雅代替我都不成。” 陆振华自然是向着余岚的:“你们还年轻,阿岚是希望你们多在佛祖面前露露脸,让佛祖记住你们。日子久了,你们也能像我一样,不亲自去也没关系。” “不过,”陆振华话锋一转,“我明天倒真要随你们去一趟。” 傅令元稍抬眉梢:“怎么舅舅?是觉得哪里不顺?” “不不不,不是。”陆振华摆摆手,眸色深一度,顺便提一嘴,“不顺的是少骢。” “这倒确实。”傅令元微凝眉,“舅妈这回主要也是为了他。” 陆振华轻描淡写地一个“嗯”,才解释:“明天小孟也去。给少杰祈福,所以我陪她一趟。就当作上山散个心。” 傅令元面露恍然,湛黑的眸子不易察觉地微眯一下。 ………… 出来后,车子开离陆宅很远一段距离后,傅令元提醒栗青:“明天陆爷也会上山。” 栗青顿时心头一紧:“那老大,我们明天还能去和林璞碰面交流黑客的消息吗?在暗网里潜伏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对方上钩的。” 傅令元倒不是特别担心:“卧佛寺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总有办法。”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这一更6千字,加上白天的那更三千,今天一共九千,57700钻的加更还少一千字,补在明天~ 下个加更57900钻,月底倒计时4天,本月钻石即将清零失效,还有要投给服软夫妇的快丢来吧~ —— 感谢“spidertiantian”的巧克力~ 感谢“小麦”的葡萄酒~ 638、听出一股醋味儿 ,真论起来,他对明天还是相当期待的。 毕竟如今已清楚,陆振华和阮春华之间存在某种合作关系。虽然刚刚在书房里,陆振华给出的理由是陪孟欢,但谁也无法确认其中真实性有几分。 心里已打算回到别墅后,找小雅问一问,孟欢处是否传递过什么消息。 栗青正在幸灾乐祸这次黑客发布的勒索病毒虽然肆虐全球,但因为很多人根本不懂比特币或者不知怎么购买和支付比特币,导致黑客获取的收益十分有限(根据真实新闻改编)。 “如果不是这样,暗网里下的钩子,对方不一定能咬上来。” 傅令元听言薄唇一挑,强调:“‘s’的那些生意伙伴找黑客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黑客之后攻击他们的交易平台,手段必然不会温和,我们必须要赶在那之前抓紧时间把我们需要的客户信息买过来。” “明白,老大。”栗青庆幸,“多亏这次找到孟副总,与他们达成合作,否则我们就算找到那名黑客,也没有比特币和对方交易。” 傅令元嘲讽:“卧佛寺的几个人又不是真让那么多钱打水漂?” 栗青嘿嘿嘿地笑——确实,所计划的就是,和黑客用比特币交易客户信息,然后就立刻通知暗网里那些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对付这名黑客的人干掉黑客,“s”他们又能把比特币收回来。毫无损失。 当然,真正空手套白狼的人是英明神武的老大~ 但听傅令元叮嘱:“别忘记趁机探一探与‘s’有往来的那几个交易平台。” “老大的话我怎么可能忘记?”栗青的表情十分狗腿。 傅令元嘴角勾着。收起思绪,掏出手机,打开与阮舒的通讯页面。 手指轻轻摩挲屏幕,须臾,他问:“二筒那边有没有说,你们阮姐什么时候能玩够?” 指的自然是庄家码头戏弄东西两位堂主给青门找?烦。 可他的措辞是“玩”,语音则挟裹着宠溺的笑意。 即便栗青知道,他们夫妻俩其实这一整个星期都不曾直接联系过。自家老大落寞得很,此时也还是感觉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默默地咀嚼完狗粮并心疼傅令元一秒钟后,他回道:“老大,二筒不是汇报过?阮姐有调派陈家下属在偷偷查陆家的那几条线。估计没有做完,阮姐不会罢休的。” 说着,他稍加迟疑:“老大,你不担心阮姐太冒险了吗?” “她会周全考虑的。”傅令元噙笑,蕴满对她的能力的信任,信任她能利用好她目前手中所握有的全部优势。 另外还有他没有明说的原因是,他担心也没用——彼时她都撂了话不把那几条线给他,他能怎么办?只好由着她去。 栗青感觉自己又被喂狗粮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替老大感到落寞,因为阮舒目前刻意对二筒有所隐瞒,是故二筒只知她在查,却根本无从得知具体情况。九思倒是清楚,但九思是陈家的下属。真正听令的主子是阮舒。 栗青梗就梗在,老大对阮姐的信任,没有得到等量的阮姐对老大的信任,总有一种阮姐在防着老大的感觉。 当然,老大好像不在意。 兜转完一圈心思,栗青又听傅令元问:“明天晚上的——” “老大,二筒就算忘记了给他的老母亲打电话报平安,也不会忘记你交待的明晚的事。”栗青揶揄。“你连续一周,每天提醒一次,提醒得二筒都快神经衰弱了。 傅令元挑了下眉,神色半带玩味儿。 快到别墅时,手下便传来消息,又有警察在外面转悠。 待傅令元的车开回来,果真看到了焦洋,挡在路中央。 栗青被迫停车。 焦洋叩下了傅令元的车窗,开门见山就说:“傅三,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越遮掩,越说明你有问题。” 傅令元似笑非笑,眸底则是冰凉的:“我在你眼里,不是一直都有问题,所以你才像癞皮狗一样缠着我?” “别装蒜了,你知道我在说的是哪件事。” “哪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 焦洋手肘撑在车窗,半低下身体,盯着傅令元,用嘴型说了阮舒的名字,眼神满是洞悉地笑:“心理咨询室外面的摄像头不就是你发现了之后找人去投诉我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傅令元摁下关窗。 焦洋用手掌强行抵住。 傅令元未再留情面,直接吩咐栗青:“报警。开车。” 车子继续行驶,不顾焦洋的手正按着。 焦洋险些被拖着走,随行了几步之后就被门口的护卫拦住。 目送着车子,焦洋恨恨一挥拳头——有问题!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傅令元不单单对陆家有异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忠诚!比他原本所想的还要复杂! 是!他非法在别人家外面安装摄像头是他的错,可上头竟然不顾他的背景身份直接停了他的职?!美其名曰给他放假! 放他老娘的狗p假!以为能瞒得过他么?!绝对是他们内部有人被傅令元收买甚至和傅令元勾结! 黑、警!一定是有黑、警!——他狼一样的直觉不会有错的! 不仅要拔除傅令元这颗社会毒瘤,还要救出隐藏在系统内部的黑、警! 连他们焦家的面子都不给,必然是后台很石更的高层人员! 焦洋顿觉自己肩膀上所承担的责任愈发艰巨! ………… “老大,这个焦警官也太烦人了,我们要不弄个大点事情叫他栽个大跟头算了。”栗青不是被盯的对象,都厌烦了。 傅令元下车,勾唇:“他现在其实已经停职了。” “停职了?”栗青讶然,很快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敢情好。他要是再跟着我们,我们兄弟几个就可以比以前更出得了手了。” 傅令元举步迈上阶梯,湛黑的眸子眯起:“他既然非得追着我不肯放,就给他找点线索。你去安排个兄弟,假装被他成功收买成线人,时不时给他透露些算不得错但有偏差的消息。” ………… 江城。 阮舒在地图上观察着她标注出来的陆家货运路线中停靠过的几座城市——前些天庄家正好又有艘船过来。 彼时标注出来后,她发现其中一座城市和陈家已经送出去的那条线有所重合。 没考虑太久,她便交待九思联系那里的负责人。把下一次货船会开来的时间告知,准备举报给当地的警察——不仅要在庄家的码头闹,其他地方也该给他们出出纰漏。 而这下一次的货船途经时间在明天。已经确定的地方,逗一逗他们玩,更主要还是希望通过那座城再往前追溯。 事情进展得比她预测的要顺利,所以阮舒估计,陆家的船大概再来个两次,可能就差不多了。 再看了几份公司的文件,阮舒在九思的提醒下去早早去休息——她这个小月子坐了半个多月,已经差不多了,正巧明天赶上正月十五,族里又有祭祀需要家主主持,她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 ………… 翌日。 正月十五。 余岚赶早,天没亮就出发前往卧佛寺。陆振华和孟欢后行,遂分成两拨人,并不一起。 傅令元偕同小雅和陆少骢三人自然是被余岚拉上一起的。 元宵节是除夕之后第一个节日,也是个大节日,加之陆少骢自开春以来就被各种纷纷扰扰缠身,余岚今日把各处的佛拜得特别完整,一路从山下,沿山梯往上,直到千佛殿。 待她将千佛殿的一众神灵拜完之后出来,陆振华和孟欢也已经来千佛殿了,且正在正殿内和一灯大师聊着什么。 傅令元眸光一跳,跟在余岚身边走过去,听到原来是孟欢在与其商量给陆少杰点长明灯一事——陆少杰的十天观察期未过,目前尚在医院。 陆振华虽陪在一侧,面带礼貌,但与一灯大师无任何交流,连眼神都不曾对视上过。 余岚趁隙忧悒插话:“裳裳还在病床上躺着,我这次来,也有琢磨要给她点一盏。” 还是老规矩。点长明灯前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供灯。 余岚和孟欢二人便随一灯大师前往偏殿办理相关手续。 在他们离开后,陆少骢嘀咕:“老神棍,又要骗走我们陆家一大笔钱了。” 陆振华轻飘飘瞥一眼陆少骢。 傅令元闲散笑着介绍道:“刚刚那位就是舅妈基本上每次来卧佛寺都要拜访的高僧,一灯大师。”——目光在不动声色地端详陆振华的表情。 陆振华的表情和方才相比倒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嗯,你舅妈和我提过很多次了。每年三鑫集团往卧佛寺捐赠的香油钱我也有见过文件。” 说着,他笑笑:“不过你舅妈个人肯定也另有捐赠。” “舅妈一心一向佛,最不吝的就是香油钱。”傅令元勾唇,“听说舅妈早年是各处的名寺古刹都去了一圈,后来基本都不跑远路,基本都只就近在卧佛寺。” “嗯。她早年刚嫁给我的时候,确实到处去。听说哪儿灵验就往哪儿,就盼着我平平安安。”多半因为忆起往昔,陆振华的眉宇间微现沉湎,但不瞬便消散无弥,平淡如常道,“少骢出生后。她躬身照顾,不喜欢假保姆之手,想跑远点也没办法,精力基本就专注在孩子身、上。” “我怎么听出一股醋味儿?”傅令元戏谑,“舅舅是在吃少骢的醋么?” 陆振华和陆少骢均微微一怔。 随后陆少骢在傅令元的使眼色之下率先笑开,哈哈哈地靠近到陆振华身边,拍了拍陆振华的肩膀:“老陆,这有什么可醋的,妈这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咱们父子俩嘛。” 陆振华没有接腔,但也没有给出难看的脸色,问起陆少骢:“你在董事面前下的赌注,现在进展得怎样?” “很顺利~特别顺利~”陆少骢相当有自信。 傅令元知道,他现在是正在把去年一整年公司自主策划给自家新人量身定制的电视剧投往各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 这些剧原本就差不多是积压的,因为先前陆少骢有点拍着玩的意思,主要利益点依旧依赖电影的投资,所以发行部门的人并无压力。 如今全被陆少骢拾掇出来。大有砸锅卖铁的架势,可把发行人员b上绝路。 这件事陆少骢着,她举着药瓶在老妪面前轻轻晃动,加以示意,然后递到老妪面前,两只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她。 老妪似乎有半秒钟的怔忡,缓缓接过药瓶:“阮小姐记错了,这不是我的药瓶。” “不是你的药瓶?”阮舒佯装讶然,认真瞅两眼瓶子,指着瓶子里剩余的药膏问,“是阿婆你的药瓶,里面还装着阿婆你的独家秘方祛疤膏。” “祛疤膏是我的独家秘方没错,瓶子里装的也确实是祛疤膏,但药瓶和里面的药,都不是从我这里拿的。”老妪说着,转身要去给她装药。 阮舒凤眸一狭,骤然上前一步拦住她:“阿婆。既然它是你的独家秘方祛疤膏,现在又说这个瓶子和瓶子里的药不是你这里拿的,那是从哪里拿的?” 老妪慈祥的表情不变:“阮小姐该问自己,是从哪里拿的。” 阮舒紧紧注视她:“阿婆,你为什么不好奇?” “我应该好奇什么?”老妪反问。 “好奇我从哪里拿来和阿婆你的祛疤膏一样的东西。”阮舒说。 “祛疤膏是我的独家秘方,但不是只有我这里有祛疤膏。”老妪相当平静。 “那阿婆知道还有哪里有?”阮舒问,“是阿婆在海城的亲人么?” 老妪点头:“是。” 阮舒竭力克制着心跳:“阿婆有哪些亲人? “阿婆我子孙满堂。”老妪答。 “孙子辈有几个?”阮舒再问,“几男几女?” 老妪静静注视她。却并没有回应,隔数秒,笑:“阮小姐,这款祛疤膏,除了我之外,只有我死去的孙女能做。” 阮舒眼皮猛地一跳,心思飞快地转动,消化着她这句话里所暗示的信息——她知道黄桑没有死?! 可不对啊。按照傅令元的说法,黄桑的家人不是全部都以为她死了……?傅令元也没说过黄桑的nainai是知情人。 那为什么…… 刹那却是想到:难道是黄桑自己也不清楚其实她nainai知道她根本就没死……? 这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她第一次在老妪这里提起黄桑,试探过老妪的态度的。她记得老妪当时—— “阮小姐,”老妪的出声打断了阮舒充满困惑的思绪,笑问,“你还需不需要阿婆这里的药了?要的话,我就去邦你装。” 阮舒尚未答话,手中攥着的手机率先震响。 原本这档口她是暂时想把它先搁置一边的。但她瞥见了来电显示是唐显扬,便等不了了。 接起后,唐显扬的话没有让她失望:“舒,道森已经在澳大利亚安定下来了!他刚刚联系我了!” 无疑是个大惊喜! 彼时无计可施之下,阮舒自然什么办法都要试,想到唐显扬是梁道森在国内唯一的朋友,她寄予了希望,拜托唐显扬一旦有梁道森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告知。 “那他——” “我已经把你的号码给他了。”唐显扬说,“他答应了一会儿就打给你。” 这个“一会儿”确实只有一会儿,阮舒和唐显扬结束通话不到两分钟,显示着澳大利亚的国际电话就进来了。 阮舒带着手机匆匆行至外面的院子,划过接听键:“你好,梁先生。” 传过来的是庄以柔的声音:“阮小姐。” ………… 陆振华平日看起来不信佛,却是很懂佛,殿中的各尊佛像,他竟都小有研究似的,说出个一二。 傅令元一开始稍稍有点意外,因为平日极少听陆振华谈及,最多说到去泰国拜佛而已。 然,转念一虑,又觉陆振华要是不懂,才是不正常的。毕竟国内的商人佛学情结深厚,基本看不到哪个生意人的家里不与佛挂缘的,尤其他们这些混道上的。 “老陆,”陆少骢简直大开眼界,“妈都没你了解得详细吧?你什么时候藏着这一手?还是说你打算退休之后到寺庙清修所以提前做功课准备?”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微微一眯,问得有些敏感:“你很希望我退休?” 显然未料想他冷不丁如此,陆少骢愣了一愣之后,忙否认:“不是啊,怎么可能?老陆你要是退休了,公司该怎么办?青门怎么办?可全靠老陆你一个人撑着的啊!” 陆振华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枉你跟你妈来了这么多次卧佛寺,什么都没学到。” “破寺庙有什么好学的……”陆少骢嘀咕,“吃斋念佛当和尚么……” 傅令元笑着打圆场:“少骢,舅舅提点得没错,我们确实该学一学。我们拜佛不仅是求财求平安求心理安稳,更重要是让我们渐渐学会心平静气坦然无惧。佛门里有句古话,就叫做‘佛理通商理,商理达禅要’。” 讲话期间,他的眼角余光瞄得见陆振华对他的目露赞赏。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听有人笑:“施主来过数次,明明不信佛理,却能讲出见解,老僧的眼光没有错,施主与我佛有缘。” 不是一灯大师,还能是谁?正和余岚、孟欢二人偕同自偏殿回来正殿。 余岚亦将话听了去,面露欣慰:“阿元都得到一灯大师的夸赞了。” 傅令元笑着摇头:“都是舅妈的功劳,总带我一起来卧佛寺,让我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 陆少骢比自己得了表扬还要高兴,揽上傅令元的肩膀:“阿元哥学东西向来上手快,我看要是让阿元哥在卧佛寺呆上个半年,主持都该退位让贤了~” 这话可就是对寺庙和僧人的大大不礼貌了,余岚当场生气:“少骢!道歉!” 陆少骢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尤其孟欢还在场。但也正因为孟欢在场,他如果不听余岚的,就显得余岚特别没面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听她的话。 心思转完这一圈,陆少骢选择了让余岚挂住面子,先向余岚道歉:“对不起,妈,我就是平时和阿元哥开玩笑习惯了,口没遮拦。我错了我错了!” 然后转向一灯大师,准备来个九十度角的鞠躬。 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阻了他:“陆小施主不必如此,无心之言,佛主不会计较的。” “大师海量。”陆少骢顺着台阶上,送他一句马p,及时收住自己宝贵的鞠躬。 接下来几人边和一灯大师说话,边往外行。 傅令元抬起拳头虚虚砸在陆少骢的肩膀,低声:“玩笑不是你这么开的。让我去当和尚?你是要你嫂子守活寡么?” 明天一早我要去医院体检,回来的时间不定,所以更新又得到晚上了。如果有等更新的亲,记得晚上老时间零点的时候再刷新,但素推荐票记得投哟哟哟哟~ 虽然昨天断更了,但这个月我真是比之前勤奋太多了。然而钻石月榜还是落在第二了,幸好差得不多,月底剩下三天的倒计时了,冲不冲得回第一就靠大家了,群么么~ —— 感谢“zhenlijuan”的葡萄酒~ 639、摆弄他人命运 ,陆少骢好兄弟式地重新揽上傅令元的肩:“我让阿元哥你去当和尚,难道阿元哥你就真的舍得去?” 边说着,目光边瞟向跟在余岚身边的小雅。 傅令元斜眼睨他。 陆少骢哈哈哈。 两人有说有笑地随陆振华、余岚和孟欢去吃斋。 进去禅房前,傅令元递给栗青一个眼色。 栗青会意地点点头。 傅令元转眸看回余岚:“今天一灯大师不来和舅妈你一起讨论佛法么?” 余岚正安排着座次,以陆振华为中心,她和孟欢二人各据一边,闻言解释道:“今天十五,寺里事情多,一灯大师没空。” “即便大师不在,我们也还是要按礼数来。佛祖在看着。”这一句,她是对陆少骢强调的。 “我知道了,妈。”陆少骢即刻端正自己的坐姿,旋即一瞥陆振华,“老陆头一回来和我们吃斋,妈你该多教教老陆~” 傅令元笑话陆少骢:“虽然舅舅头一回来,但也比你懂礼数。” 陆少骢今天的心情一直都还不错,挠挠头也没反驳:“老陆连佛像都偷偷地懂得那么多,吃斋的规矩比我懂也正常~而且不都写在前面的牌子上了嘛,都看得见,照做就好~” 陆振华目光轻飘飘地落一瞬在他身、上,不予置评。 很快僧人罗贯而入端来斋菜。 几人随余岚过一遍吃斋前的流程。 结束后,傅令元睁开眼,难免回忆起,上一次,相同的一间禅房,阮舒就坐在他的对面…… 未多想,他捺回思绪。在陆振华和余岚率先动筷之后,他也拿起筷子,轻轻拨动面前碟子里的菌菇,一只蟑螂赫然掺杂其中。 坐在傅令元身旁的小雅瞬间吓得惊声尖叫。 ………… 闻野光着颗卤蛋头,往后仰躺在榻上,高高搭起二郎腿抖得一颤一颤的,一边悠闲地嗑瓜子,一边盯着墙上挂有的那幅双燕图。 吕品快步进来禅房,汇报道:“boss。蟑螂被发现了,现在他们在换菜。” “他吃了没有?”对闻野来讲,这个才是关键。 “没有。” “没有?”闻野抖腿的动作立刻停下来,语调古怪而蕴满嘲讽。 “运气。他只是运气好了点。”吕品马上道,“boss,这次在准备新换上的斋菜里全部都吐了口水,他肯定会中招的。” 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把戏,必然能讨自家boss喜欢…… 果不其然,但见闻野满意地哼哼两句,就继续嗑瓜子。 ………… 僧人向傅令元郑重地道歉。 陆少骢的火气是最旺的:“你们寺庙的饮食卫生状况真是堪忧啊!这还怎么让我们吃得下嘴?” “换掉阿元哥的那份就够了么?这蟑螂是不是和我们其他人的饭菜一锅煮的?全部都不能吃了吧?不行!我要去建议其他来吃斋的香客也小心点——” “少骢。”余岚截断了陆少骢的吵闹,然后转向僧人,“没关系,我们不是第一次在寺里吃斋,相信今天只是意外。” 傅令元发话附和:“小师傅不用放在心上,重新换一份就好,我们没事。” 很快,替换的食物送上桌。 陆少骢提醒傅令元把所有的饭菜都翻了个儿,生怕再发生相同的事。他则也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倒腾一遍,要不是吃斋期间不允许讲话,他保准会向余岚继续吐槽。 冷不丁的,傅令元注意到,陆少骢握着筷子的手颤抖得厉害。 他折眉,用目光询问陆少骢。 陆少骢一副没想到现在会犯病的表情,与傅令元对视之后,迅速看一眼陆振华和孟欢的方向,然后将他的手落到桌下藏起来。 别说现在是在佛祖面前吃斋。就算是平常吃饭,没有两只手都搁餐桌上,其实也是一种没教养的体现。 是故余岚就对他姿势表示了不满。 陆少骢在开动前表现出自己一定乖乖听话的架势,见状表情顿时异样。 没多犹豫,他站起身,借口道:“我去趟洗手间。” ………… 既然是庄以柔,说明他们清楚找他们的原因一定是为了驼背老人和阮春华。 遂,阮舒也不浪费时间寒暄,开门见山便问:“庄小姐,我想知道,你爷爷除了告诉给你阮春华的身份之外,还有没有讲过其他事情?” “阮小姐,我爷爷也应该是为了保护我,所以几乎不和我透露的。关于那些事,我确实已经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庄以柔的口吻爱莫能助。 阮舒又具体点问:“比如阮春华收养孩子之类的。” “我不清楚。”庄以柔说,“如果不是听阮小姐你提过,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干爹’和‘养子’的关系。” 阮舒费解。 闻野应该不会平白无故让她找庄以柔的…… 回忆着那晚闻野的话,阮舒又揪出一件事来问:“庄小姐,冒昧。我想知道,你爷爷去年去世后,尸体是怎么处置的?” 庄以柔蓦然痛哭出声:“我不知道。是我不孝,是我没有看好爷爷,没有亲手给他下葬,连他们把爷爷带走都没有及时发现。” 她情绪失控得厉害。 阮舒无从安慰。 听筒那头倒是很快传来梁道森的声音:“抱歉阮小姐,阿柔现在状态不好,你稍等等。” 庄以柔却又拿回电话,告知:“阮小姐,爷爷的尸体是那个人处置的,所以我不清楚。我爷爷去世前交待过我,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和那个人起冲突,任何事都言听计从。” “我无依无靠,胆子小,也不想辜负我爷爷对我的关心,就没有打听过。现在我人已经在澳大利亚了,什么都做不了。能不能拜托阮小姐。如果有机会,能问一问我爷爷的尸体么?我想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阮舒能做的只有答应。 庄以柔迟疑着,又嚅喏说:“能不能再拜托阮小姐一件事……” “庄小姐你先说说看吧。” “不是为难的事!”庄以柔权当她已经答应了似的,“是我当时只是担心阿森,偷偷追到你们的船上,离开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我和阿森来了这里,怕以后是再也不会回国了。” “我房间里有一些东西,希望能带在身边。所以想麻烦阮小姐可不可以去一趟。邦忙找出来,然后寄给我。我的事情,如果拜托给阿森的朋友去办,有点不方便。” 确实不是为难的事,阮舒再答应:“好。你要找的都有些什么东西?还有,把你们现在的住址告诉我。” “……” 结束通话,阮舒颇为无奈地抚额——原本是要找庄以柔邦忙的,结果庄以柔什么都不清楚,反而拜托了她一堆事儿。 她转身回去,老妪已经重新出来院子里,正在晒草药。 阮舒走到她跟前。 老妪指着不远处的桌子,示意上面装满药膏的玻璃瓶。 “谢谢阿婆。”阮舒拿到手里,看着她yu言又止。 老妪背对着她,若有深意地轻声喟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婆婆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想再管,只想摊着两手等两脚跨进棺材的那一天。所以才从海城回来老家,图个安宁。” 意思表达得特别明白,不希望她再问东问西。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阮舒抿着唇,沉默地盯着老妪的背影,半晌,躬身道别:“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就像上次见黄桑时一样,阮舒没有放弃,临走前,又试探地补充着道:“婆婆您的曾孙女非常漂亮非常可爱。” 老妪没有任何回应,依旧背对着她,手中晒草药的动作不停,仿若耳背的毛病发作,未听到她的话一般。 阮舒深深颦眉,狐疑满肚——她是真的不关心自己诈死的孙女的死活……? ………… 陆少骢这趟洗手间去了好一会儿不见回来。 余岚明显生出担心。 傅令元正好不想碰那些斋菜,也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离席。 找到人的时候,陆少骢正瘫坐在其中一个隔间的马桶上,闭着眼,整个人处于安适的状态,扎在手上的针管尚未拔掉。 “你怎么还在用这些药?”傅令元折眉,愠恼毫不遮掩。“不是让你告诉舅舅舅妈,和他们一起想办法的么?” “我妈已经知道了。”陆少骢缓着气,“没关系的阿元哥,很快我就用不到这些药了。” 他抬起那只手,笑笑:“很快我就可能把它换掉了。” 早些时候便听栗青猜测过他似乎在屠宰场里研究砍掉的手,听言傅令元未太过惊讶,只是稍敛瞳仁,满问一句:“你准备怎么换?” 陆少骢没有回答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这次我更要录下来。会是我做过的手术里最牛掰的一次。” “你不当医生真的挺可惜的。”傅令元勾唇,把手伸向他。 “就当他们没有那个福分能得到我的治疗。”陆少骢志得意满,拔掉针管,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握住傅令元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回到禅房,陆振华看了眼陆少骢。 傅令元赶在陆振华说话前,率先邦陆少骢解释:“舅舅,舅妈,今天的斋菜可能真的哪儿出了问题,先是我的碗里出现了蟑螂。现在少骢又拉肚子。” 陆少骢顺着傅令元便捂肚子,手指轻轻掀翻他的勺筷,抱怨:“绝对有问题,吃得我肚子难受死。老陆,妈,你们也赶紧别吃了,一会儿也不舒、服就糟糕了。” 余岚更加关心的是:“你拉肚子?现在好多没有?” ………… 从老妪处离开,阮舒拐去了驼背老人的家里。 住的也是庄家一贯的那种一层的古旧老宅,很偏的地方,在山脚下,附近都是农田和林子,隔老远就这一户人家——地理位置上确实非常符合“深居简出”的描述。 “驼背老人”去世后,无论警察还是庄家族亲,全部联系不到庄以柔,阮舒坐月子期间,庄家族亲已把驼背老人的葬礼举办完毕,房子暂且为庄以柔留着,钥匙归族里管。 阮舒不方便向族亲声张。正好这种锁对二筒来讲简直形同虚设,便没惊动族里。 当然,没有马上就进门,先由九思排查里面是否被安装了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 结果还真的找出来好几个。 不确定是阮春华弄的,还是闻野搞的。 处理完这些摄像头后,阮舒按照庄以柔的描述寻去她的房间。 庄以柔的房间相较于外面倒是装修得现代化些,但总体而言依旧透露出介于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之间的气质。 庄以柔要的东西不多,是些具有纪念价值的,比如其中一样就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她和驼背老人的合影。 这必然是真的驼背老人了。 阮舒端着照片瞅了好一会儿,对比不出来照片上的老人和闻野、阮春华假扮的那两款有何区别。 迅速拿完东西,阮舒又转去了驼背老人的房间。 相当地简单干净,跟没人住过的客房似的,屋里的陈设一览无遗,没有特殊的发现。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发现的,肯定早被阮春华检查过了。 庄以柔也说自她爷爷过世后,房间就锁了。闻野假扮驼背老人时,是从来不在这里过夜的。而阮春华来的时候,睡在另外一个房间。 阮舒便去了那另外一个房间。结果相当失望。 因为这个房间显然被族亲当作真正驼背老人的住处,所以被收拾过了。 阮舒顿时懊恼自己在驼背老人的丧期没能记起应该派人过来查探这座房子的。 虽然以阮春华的小心谨慎,多半不会留下线索和痕迹,但没能亲自检查一遍,心里在所难免留下不甘和遗憾。 在宅子里又转悠一圈,依旧没有什么发现,阮舒暂且离开。 ………… 其实自出现蟑螂之后,几人也确实对今天的斋菜没有太大的胃口了,只是考虑到对佛祖的尊重。 现在连陆少骢都吃坏了肚子。余岚便捺不住了,一顿斋菜因此中断。 普通的僧人已无法撑场,最终还是把一灯大师请来了。 那边余岚在和一灯大师说话。 这边有小沙弥在把餐食收拾了要拿出去,却是不小心将满满的一碗汤全洒在了傅令元身、上。 陆少骢险些大发雷霆。 还是傅令元按住了他,提醒他这里是卧佛寺而非普通的餐厅,陆少骢才勉为其难地忍气吞声。 一灯大师又从余岚那儿,往傅令元这儿道歉。 傅令元自然是相当好说话的:“没关系,我已经让我的手下去外面的商业街邦我先买条新裤子。” 一灯大师依旧满副愧色:“新春佳节,无论香客还是游客,都是平常的成倍多,一个个都忙糊涂了。” 余岚表示谅解。 陆振华在此期间陪孟欢到寺里的其他地方再转悠转悠。 栗青很快送来刚买回的新裤子。 傅令元拿着裤子带上小雅、栗青和赵十三,由小沙弥引路,前往提供给他换衣服的厢房。 “施主,里面请。”小沙弥在门口止步,行着礼往屋里打手势,然后便离开。 小雅自觉地在厢房外的天井处等待,不打扰他。 栗青先进去屋里看了一圈出来,未发现异常。傅令元才跨步。 甫一入内,耳朵里便捕捉到空气中传出的细微的动静,傅令元第一时间避开。 跟在后面的栗青发现自家老大的动作,紧随其后躲闪。 于是白色的面粉团飞了出去,正正砸中被安排守在门口的赵十三的面门,扑得他满脸都是,嘴里一边呸呸呸地直往外吐面粉,一边直骂老娘和爷爷。 傅令元回头瞥一眼他原本粗犷的长相和如今的白面脸形成的巨大反差,唇边弧度轻泛。 栗青则根本不加遮掩。肆无忌惮地指着赵十三的脸哈哈哈捧腹大笑。 赵十三两手一抹眼皮,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收入栗青的无情嘲笑之后,登时瞠目。 “你nainai了个熊!”大吼一句,赵十三跨进门来,展开手臂以迅雷之势抱住栗青,不仅把身、上的面粉往栗青的衣服蹭,还试图把脸往栗青的脸上贴。 栗青吓得心脏都快蹦出来。拼命地往后仰脸:“赵十三我他妈的非常直!超级无敌直!不搞基!你要抱回去抱九思去!别来玷污我的身体!” 庄爻一进门就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以相当紧密的贴身距离在肉搏,不禁愣了一愣。 然后绕开他们俩,走向傅令元,狐疑:“怎么回事儿?” “‘s’送我的礼物。”傅令元嗓音冷冷,低沉自带威慑。 庄爻:“……” 时间紧迫,傅令元也不耽误,转入正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庄爻随之正色:“和黑客谈定了,今晚零点交易。一手比特币,一手客户信息。” 傅令元略略颔首:“栗青今晚留在这里给你搭把手。围追堵截的时候能多个人。” 那边栗青闻言从赵十三的粗胳膊之下挣扎出忿忿的抗议:“老大,怎么能叫‘搭把手’?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找我给他邦忙’才好听点!谁也不抢谁的番位!” 技术的问题上,庄爻私下可以承认确实输给栗青,但面上绝对保留住傲气:“这一次是以我为主手,你来就是给我打下手的。” 栗青嘲讽:“之所以你是主手,又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因为其他人的资源。” 庄爻没有再和他怼,转回眸看傅令元,洞悉道:“你是想让栗青来防着我们背后玩阴的?” 傅令元未否认。 庄爻笑了笑,压低音量:“你猜得没错,他们确实交待我,从黑客那里获取的客户信息不要给你。” 傅令元一哂。 这个合作,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好像是他占尽了便宜,只需要提供陆振华在那家比特币交易所里存有客户信息的消息,什么都无需再做,就等着坐收成果。其余联络暗网里的人和购买信息所需的比特币,均由孟欢他们一方解决。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则完全反过来,是他除了消息之外,毫无用武之处,就连技术人员上,其实他们有庄爻就够了。他又不蠢,也不可能因为合作就对他们抱以百分百的信任,自然得防着他们,所以定好了,今晚必须让栗青参与他们的行动。 否则空手套白狼的就不是他傅令元,而是闻野和孟欢了。 他不喜欢庄爻,心底深处是不想被庄爻邦忙的,但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老婆大人的谆谆教诲——嗯,不是他的个人意愿,是因为老婆大人的话他得听…… 双手抄裤兜,傅令元没有多余的表情,问:“你这是在给我通风报信?” “不是,”庄爻否认,“我是在给我姐通风报信。” 两人的合作是建立在阮舒的基础上,相互的理由自然都是阮舒。 傅令元听言不痛快,眸色微微一个冷厉稍纵即逝。 ………… 天井外,小雅本一个人站在那儿等候,怔怔地发着呆。 忽然一名小沙弥来到她身边:“女施主。” 小雅应声晃回神,有些怯懦又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一步:“小师傅有什么事?” “抱歉,吓到女施主了,女施主不必害怕,小僧没有恶意。”小沙弥赶忙道,“我是受大师的嘱托,来找女施主的。” “大师……”小雅双眼茫然,“一灯大师?” “是的。”小沙弥点头。 小雅愈发茫然:“一灯大师找我什么事?” 小沙弥解释:“大师说,女施主来过寺里多次,与我佛有缘,有份礼物送给女施主。” 话落,小沙弥从手中之物递到她面前。 看起来只是一个素色的小锦囊。 小雅接过,打开,发现是个u盘,她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 “大师说,女施主回去看过之后便知是何物。拿到手之后,要用之、要弃之或要转送之,如何做出决定摆弄他人的命运,全凭女施主一念。”小沙弥将故弄玄虚的话转告,旋即双手合十地行礼离开。 “摆弄他人命运……?”小雅喃喃地重复这关键的六个字,垂眸盯着掌心的u盘。 厢房处在这时传来动静。 小雅急急藏起锦囊,转身望回去,看到傅令元挺拔颀长的身形从屋里跨出来。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飞快地迎上前,默默地跟在他的身侧。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猜猜u盘里是什么内容?是很早之前的一个梗,一直没解决,现在是时候重出江湖啦。 月底倒计时最后一天啦,还有24个小时7月的钻石就要清零,还有要投给三哥和阮阮的咩? 红包88份,先到先得,自动入账~明天继续约~ —— 感谢“我爱我滴菜”“荼糜花开”“耳朵朵朵朵朵”的葡萄酒~ 感谢“专卖望远镜”的玫瑰花~ 640、不要冷落我太久 ,………… 庄爻往自己的房间回走。 一截的廊下,闻野双手抱臂,后背靠着柱子,表情不明地盯着庄爻,视线随着庄爻的移动而移动。 直至庄爻即将掠过,闻野抬起腿亘在半空,阻了路:“见完你的前姐夫了?” 庄爻看了看时间:“我还要为晚上的事情做准备,不要耽误我。” “聊了些什么?”闻野轻轻吊着眼。 庄爻皱眉:“我是作为我们这边的代表去和他见的,聊了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别开口闭口‘我们’,”闻野嗤声,“我和你们不是一伙的,我没同意过合作这件事。” 庄爻淡淡嘲讽:“是,你不同意,但你还是得把比特币抽出来一部分去交易。”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166301.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41、还是不是男人? ,顷刻,她取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不是你亲手煮的面,差评。” 发送完毕后,她把长寿面从餐车端到餐桌。 她落座在餐桌前,把手机放在碗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边吃面,边时不时地斜眼看手机屏幕。 然而直到一整碗面吃完,手机都没有动静。 阮舒也不闲着,去整理下午找过来的庄以柔的物品,邦她装盒打包,明天一早就可以寄走了。 那个相框的后扣本就有点松垮,她抓起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后面的盖板便掉落。 随着盖板的掉落,照片也滑了出来。 意外的是,滑出的东西却不止驼背老人和庄以柔的合影。 还有很旧很皱的一小片纸,目测原本被揉成团,后来又被重新展开。而且显然是撕碎的纸页的一部分。 阮舒狐疑捡起。 纸上面写有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并分别标注了性别男、男、男、女、女,三号的旁边被打了颗星。 截止这部分为止,都是白纸?字,然后是四号被用红色的笔迹划掉,下方依旧是红色的笔迹写了个五号。 什么东西……? 阮舒一头雾水,马上拍了张照片到微信上联络庄以柔(为了防止再失联、也为了方便沟通,中午那通电话之后互加了好友)。 庄以柔倒是尚未休息。表示完全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藏在她的相框里,从相片装入相框之后,她就没有拆过。 “那会是你爷爷藏的吗?”阮舒问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基本认定答案。 而如果是驼背老人特意藏起来的东西,那多半和阮春华有关。 和阮春华有关…… 这些被用数字号码代表的人…… 阮舒能想到的,只有被阮春华收养的孩子…… 但,数量上又明显不对。闻野、庄爻和孟欢,阮春华收养的应该只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脑中蓦地闪过闻野的话,阮舒脊背微微一僵。 如果她真是阮春华曾经的目标,那便有四个孩子。 而再如果,她后来确实成了报废品,那么,被打了叉的四号,是不是就代表…… 手机蓦地震响。 阮舒陡然晃回神思。 看到来电提醒的一瞬,蹭地站起身,握紧手机走到窗户前,然后欣赏外头海面上的河灯,??等到差不多它快要响完时,才划过接听键。 接起后,她故意不说话。 听筒那头的人也不出声。 一时之间仅余彼此细微的呼吸。 阮舒这边倒还能依稀捕捉到他那边的夜晚虫鸣——嗯……?那他人现在应该是在……? 傅令元在这时发出低低的轻笑,打破了沉?,开口却是在唱生日快乐歌,英文的。 要说他这嗓子歌喉。阮舒倒并非头一回听。不说了以前唐显扬最喜欢跟在这位表哥p股后边混?所以她跟着唐显扬去过一次ktv,是傅令元和他的小伙伴们开的包厢。 一个长得好又成绩差的坏孩子,往往具备能撩动少女心的特质,比如彼时的傅令元是校园霸凌者,打架斗殴无往不胜;篮球技术不赖,又酷炫地玩车、飙车,等等等等,这些在老师和家长眼中的不务正业。在那个年龄段的绝大多数女生眼中却是一种别样的魅力。 上述是已知的,是阮舒早早便回忆过的。今晚隔着电话,他这么一开嗓,她回忆起那次在ktv里,歌声动人的他几乎霸占了麦克风,简直当作他的个人演唱会,一首接着一首的情歌,唱得包厢内的女生们春心荡漾一直喊他继续唱。 阮舒觉得奇怪,且不止一次觉得奇怪。奇怪在于—— 明明以前的傅令元之于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一年前不重逢,他在她的生命里或许就是毫无痕迹的。她根本不会记得唐显扬有这么个表哥,不会记得曾经因为唐显扬而和傅令元有过短暂的交集。 可,事实是,他们重逢了,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时不时通过一些事情,勾起她对他的回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存在脑子里的回忆,更不明白为什么就记住了? 是因为她的记性太好了? 还是因为以前她不喜欢他?他对她做过一些叫她讨厌的举动?所以不经意中留下印象……? 歌声在她的费解中结束。 阮舒敛回深思,评价:“英文发音不错,看来以前没少和外国妞聊、骚。” 傅令元轻笑:“嗯,确实。” 明知他是接她的话故意这么应,阮舒心里仍有点不太是滋味儿。 未免被他曲解成她在吃醋(画外音:难道不是吃醋儿?),她转移话题质问:“刚刚干嘛去了?” 当然,其实猜得到,他先前肯定在忙事儿,所以在她消息发出去那么久之后他才回电话,但还是忍不住在想,既然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应该专门腾出晚上的时间,分分秒秒关注他的礼物送到之后她会不会给予回应。 “去想你了。”傅令元油腔滑调。 阮舒翻白眼:“在野外想我?” “在野外想着一定要再和你打一次野、战。” “……” 阮舒想上网搜索“家里男人太流氓了该怎么办?”,在线等啊,着急! 傅令元还在油嘴滑舌:“喜欢我送过去的我的‘分身’么?” 语调暧昧。其中俩字还故意咬了重音强调。 阮舒“……”半秒,挑着眉眼道:“嗯,有分身就够了,不需要本体。” 呛的就是他之前吃大熊的醋。才磨着她要求把大熊送走去给格格,一回头倒舍得把大熊亲手送到她身边。 “你确定?”傅令元笑问。 “有什么可不确定的?”阮舒反诘。 “它在床上可伺候不好你。没法让你软,没法让你出水,没法让你爽,没法让你叫。” “……”阮舒耳根子不禁发烫。赶在他讲出更多之前阻了他,“你再说我挂电话了。” 听筒里,傅令元?了一?,又笑,继续直白:“我想现在就把你从电话里拉过来,让你软让你出水让你爽让你叫。” 阮舒却是由此察觉他情绪中的异常:“你怎么了?陆家那边有事情不顺利?” 傅令元没有回答,自说自话:“阮,不要在庄家呆着,你回来海城吧,不要管其他任何事了,暂时住在?桑和格格那里,留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留在我随时看得见你找得到你摸得到你的地方。” 明知不可能,他却又老话重提,完全可以确定他心里有事。阮舒眉心紧蹙,冷静问:“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想你了。”傅令元嗓音低沉。 阮舒有点生气:“你再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以后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傅令元站在夜幕下,面容冷漠,?眸冰凉,指间的烟卷安静地燃烧。 菲薄的唇微微一挑唇际,他状似轻描淡写地开口:“没什么。只是今天孟欢为了表达她的合作诚意,和我说了两件事。一件陆振华这边的,一件阮春华那边的。” 正符合孟欢中转站的位置,不偏不倚,两边各透露一件,彰显她确实手握两方的消息。 “具体内容。”阮舒追问。 “你最近在庄家码头捣乱青门的生意,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但陆振华不是完全不上心。” 这事儿貌似并没有能够影响到他情绪的点。阮舒揣度:“陆振华上心了又怎样?现在他应该查不到我头上。阮春华没理由现在把我推出去。” 可能因为她自己手里刚获取关于阮春华的新线索,所以强烈地预感傅令元重点要讲的也应该是——“第二件事?孟欢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不重要。”傅令元强调,“重要的是,你应该尽快离开庄家。也不要再和阮春华那边的任何人接触了,包括林璞。” 孟欢的话非常好懂,他听完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难得地害怕。 本来只是想搞清楚阮春华这个人,现在他觉得阮春华也应该死!应该和陆振华一起死! 阮舒炸毛了:“你吊足了我的胃口又不说清楚!那好!我这边的事你也什么都不用知道了!” “阮……”傅令元已经后悔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隐藏好,现在到这档口了,他确实想糊弄都糊弄不了。 “我倒计时三秒,你不说我就挂电话,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阮舒威胁。她相当不解,难道比他杀了陈青洲、杀了?金荣这种事还要对她难以启齿? 傅令元眉峰微耸。 “三,”阮舒说到做到,已开始倒数,“二,” 傅令元先给她打预防针:“你听完别害怕,也别瞎想。”——他觉得后一个她肯定做不到,毕竟她向来是个心思重的。 “傅令元你能不能不要磨磨叽叽的?还是不是男人?” 嫌弃的意味儿满满。 “……”傅令元的嗓音顿时冷沉下来,“你再说一遍?谁不是男人?” 两人现在隔着电话。阮舒又不怕现世报,轻轻一呵:“你要再磨磨唧唧,你就不是男人。” 傅令元满面?线:“你给我等着!” “噢。”阮舒丁点儿不惧怕,非常无所谓,“你试试看还能不能轻易见到我的面。” 傅令元:“……” 彻底败下阵来。 无奈苦笑:“就不该同意你继续当什么家主。现在都奇到我头上来了。连打个电话都得等你高兴。” 画风突变,突然他就语气委屈吧唧的。 阮舒忍俊不禁,也不再和他石更碰石更,改变策略来软的:“行了,你快点说吧,你说完了,下次见面,我就真奇你头上。” 猝不及防,傅令元怔了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幻听:“新姿势?你以前不是不愿意?” “你不想?”阮舒不自在地别开眼,“那就算了。” 傅令元迅速揪住她的话:“休想反悔!” “那你倒是先把我履行承诺的前提兑现了。”别说得好像她无条件同意和他解锁……饥渴的又不是她……她可是有厌性症的女人…… 傅令元抿了抿唇,终是把孟欢的原话转述——但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引、诱他才松口的。 阮舒听完一阵沉?。 傅令元以为她心惊。正准备安抚。 阮舒率先幽声:“我要收回我刚刚开给你的条件……” “过河拆桥?”傅令元仄仄质问,语音谙满危险的气息。 一触及他下、身的利益,他就急。阮舒猛翻白眼:“不是过河拆桥。是你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讲没有价值。我已经知道了。”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因为她成了报废品,所以孟欢才自己无畏无惧了。 阮舒唇边的弧度进一步展开,哄小孩似的温声:“别怕,有我在。” 一句话,气场两米八,好似头:“没其他事的话,就先这样。” “有。”傅令元叫住她,告知,“?金荣不管怎样都是青门的重要人物,陆振华没有亏待他,葬礼很体面。” 阮舒垂眸:“嗯,我知道了。” “出了这件事,原先在陈青洲死后留于海城被重新编制的那些陈家旧部,陆振华一个都没再放过。”傅令元又告知。 阮舒闭了闭眼:“嗯,我知道了……” 除了曹旺德及华兴,没有陈家的人了,消息网断裂。所以,连九思如今想得知海城的动静,靠的都是她表面上傅令元的手下的身份,遑论假若他们要救荣一,是连个能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听傅令元劝她:“不要企图来救荣一。” 这个阮舒倒还真没企图,她真正企图的是,让陆家的人亲自将荣一从海城带出来。 “嗯,我知道。”阮舒的字眼还是这么几个。 傅令元却是笃定地质疑她的爽快答应:“有事情及时和我商量,直接联系我或者让二筒转告我,不要当面答应我,背后又去做另外一套。” 阮舒亦质疑:“我想知道的事,你不也对我藏着掖着?” “什么事?” “比特币,暗网。” “这件事你知道结果就行。”傅令元的回答和庄爻的一模一样。 阮舒基本肯定他们俩“沆瀣一气”商量好的。 没追问。反正她本来也只是想知道结果而已。 便转到下一件事:“我又去试探过一次阿婆了,她知道?桑还活着。” 傅令元愕然:“怎么会?” “我也想问你。”阮舒凤眸轻狭,“?桑当年是怎么诈死的?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你得再去问问?桑了吧。” “嗯。”即便只有一个字音,其中的严肃也足以表现出傅令元对这件事的看重。 “好了,这下真没事了。”阮舒又表达出该结束通话的意思。 “你很着急?”傅令元不悦。 “你人不是在外面办事中?”阮舒不想影响他,聊得也够久了,他差不多该满足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傅令元说。 “什么?” “你亲口答应的,下次见面你要奇到我头上,我牢牢记住了。” 阮舒:“……”嘴角轻轻抽搐。 收了线,傅令元抬头看今晚的圆月和淡淡的云丝,很快握紧手机,转身往回走。 关押室内正一片杂乱。 傅令元跨入,第一眼就看到荣一倒在地上,自己把自己的两只手掌扎烂,一个洞一个洞的血窟窿。 “哈哈哈哈,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成功打到我手的主意!”荣一鼻青脸肿,几乎瞧不清楚他的真实面貌。 不知荣一先前还说了什么,陆少骢全然躁动不耐,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烧红的烙铁。 由身边的手下负责强行掰过荣一的脸,陆少骢则一伸长臂,直接将烙铁烫上他的脸颊。 顿时滋滋滋地直冒烟。 并且迅速地,焦肉的味道弥漫满室。 伴着荣一的惨叫。 他明显在极力地隐忍和克制,脸变形,眼睛瞪得两颗眼珠子下一秒就会掉出来似的,身、上的肌肉仿若马上要爆开,浑身被汗渗透得比刚从河里淌出来还要湿哒哒。 陆少骢放下手,换了荣一的一边脸颊,也烙上去。 傅令元行至陆少骢身侧,撇着被荣一自残掉的手,微折眉:“这样你还能用么?”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 感谢“琳琳197814”的水晶鞋~ 感谢“zhenlijuan”“aann520643”“清醒的冰”的巧克力~ 感谢“小艾1020”的葡萄酒~ 643、活该没朋友 ,“邦我看着它。有动静了通知我。” 手机说丢就丢过来。 吕品足够眼疾手快。 “好的boss。” 应完,大气还没上一口,就见大和尚又回头了。 “算了,我还是自己带着。” 说话间把手机夺回去揣他自己兜里了。 吕品笑笑——上早课哪儿能带着手机?boss今天这是要破例了。 冷不丁,大和尚再度回头,手一甩,手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过来了。 吕品赶忙接住,吓得一身冷汗。 一抬头,正见大和尚盯住他嘴角尚未收住的弧度,眼睛眯出充满研判的目光:“笑什么?” 吕品镇定自若地伸出一根大拇指手动点赞:“发现boss今天又比昨天帅气了。” 闻野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满是受用的表情,手一伸,却是又把手机拿回,而且回了自己的禅房:“邦我向老秃驴请假。” 吕品站在原地,哭笑不得——纠结这么久干啥呢? 禅房里,闻野盯着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的手机,冷笑着,发出第二只小丑。 吕品去请完假,紧接着确认昨晚boss交待的把比特币全部提取出账户兑换成美金的事已办妥,最后回来禅房这边时,正见自家boss又跨出门来了,臭着一张脸,手机再度扔过来。 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走了。 ………… 阮舒抱着大熊补了一小觉,起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一瞅时间差一刻钟就十一点了。 洗漱完后打开房门,小丑的奸笑声终于不复存在。 走去客厅的沙发,从抱枕下面摸出手机——如她所料,是耗到没电之后自动关机了。 取过数据线充了会儿电,阮舒重新开了机,神经不自觉绷得紧紧的,直到确定再没有小丑出没,她才稍稍放了心。 旋即准备翻出庄爻的号码。求助他以后可以怎么屏蔽掉闻野的小丑骚扰。 却是率先发现有份来自闻野的加密文件。 附加一条闻野的消息:“今天之内,给你一次问我密码的机会。”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问题是,这文件究竟是什么鬼? 阮舒紧紧蹙眉,却无法不把它放在心里,因为闻野既然认定她会问他要密码,那就应该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正好她也有小纸片上的事情问他,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 看到屏幕的来电显示着“那个女人”,吕品吓一大跳,只庆幸自己恰巧跟过来boss上早课的佛殿,否则连把手机转交给他都来不及。 佛殿内,一个个光头和尚原本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坐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佛经。 闻野就这么突然堂而皇之地站起身,招呼也不打,旁若无人地直接出来了。 出来后,他特别不耐烦:“什么事?” 吕品假装不知他在明知故问,把手机递到他面前:“boss。有电话。” 闻野没有马上接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显得十分嫌弃:“这女人打来干什么?” 旋即一挥手:“就说我在做早课没空。” ………… 快响到头了,还是没有反应,阮舒只当作那家伙在忙,正准备收线。 吕品的声音传过来了:“阮小姐,抱歉,我们boss在做早课。现在没空接你的电话。” “噢噢,好,我知道了。”阮舒马上要结束通话。 便听吕品自导自演说:“阮小姐有非常要紧的事找我们boss,希望我们boss能百忙之中抽空听一下是吗?好的阮小姐,我能邦你这个忙,征询我们boss的意思,但不保证一定成功。” 阮舒:“……”他……在……干……什……么…… 没两秒,闻野超级不耐烦兼嘲讽的语音入耳:“有p快放。” 阮舒心下冷呵呵,一声不吭直接挂断。 ………… 站在不远处的吕品,将自家boss脸上从艳阳高照的骄傲自大到阴翳密布的臭气熏天整个过程的转变尽收眼中,也将他攥紧手机的发白骨节瞧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接起来就被姑nainai怼了……?boss的战斗力会不会太渣了点…… 正腹诽着,但见大和尚突然朝他走来。 吕品即刻回神,端正体态。 大和尚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她那边信号不好,断线了,你打过去,让她速战速决找个信号好点的地方,我没时间陪她浪费。” “好的boss。”吕品点头,接过手机,然后笑着指向稍远一些的树影,道,“boss,要不你到那儿去歇歇?小心这里太阳晒。” 闻野接受了他的提议,先走过去乘凉。 见状,吕品才拨通阮舒的号码,稍稍侧过身,不让闻野看到他的表情。 ………… 瞥见屏幕显示的是闻野,要不是揣着纸片上的那些个困惑,阮舒绝对不要接的。 “姑nainai。”吕品压低声音,“能不能拜托您和我们boss好好讲完这通电话?” “现在是他不会讲人话。”阮舒觉得可笑。 吕品素来是个上道的,重新组织措辞:“能不能拜托姑nainai您容忍一会儿我们boss的脾气,陪他讲完这一通电话?” 整句话的调调,显得闻野特别可怜巴巴似的。阮舒头过了,她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听筒这边的阮舒嘴角直抽搐。 “有什么事?”闻野式的高高在上通过这简单的一句话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阮舒容忍,开门见山进入正题:“你发给我的是什么?” “你想要密码?”闻野亦强调他的正题。 并不是很想。阮舒藏下前半句,回出后半句:“你不愿意给的话,我不勉强。” 闻野嘲讽:“不要的话,你就等着后悔。” 嗯……?阮舒心思一凝,转了转眼珠子——大不了回头找庄爻,解锁这种问题庄爻应该有办法解决。 忖着,她奔自己的要紧事:“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从庄以柔的爷爷那里得来什么线索,才推测庄爻是残次品,推测我是‘报废品’?” “你找过庄以柔了?知道什么了?”没瞒过闻野的耳尖。 和他这种尖贼打交道,她怎么可能贸贸然亮底牌?阮舒有的是时间和他磨:“你手里的东西反正已经把要点都透露给我了,不如阐明了。那我这边也就亮堂了。” 闻野嗤笑:“我已经透露了部分信息,你也应该先透点东西,才公平。耍诈的招数我见得多了。” 早料到他会锱铢必较,阮舒有准备:“你们三个人里面,只有你查到这件事?” “你想问孟欢?”闻野挑明。 阮舒并不觉得这体现了闻野的思维敏捷。毕竟她和庄爻的关系那么好,如果庄爻也对此有所了解,不可能在她面前毫无显露,她便也犯不着拿来问闻野了。 她的不说话表示?认。 “我为什么没事要去关心她?”闻野的语气颇为鄙夷。 很显然,鄙夷的对象是孟欢。 看来他和庄爻一样,对孟欢的印象都不太好…… 照闻野的话,他不知道孟欢也调查到了这件事? 阮舒唇角微微勾起,学着他那天提醒她去找庄以柔一样。建议他道:“那你应该抽个空去‘关心’她一下,她那里或许有你和我都不知道的线索。” “呵呵,看来她和你前夫的关系真是非常不错。”闻野冷嘲。 半秒钟的功夫就能联想到傅令元,他脑筋转动的速度令阮舒感到有点怄。 “她透露什么了?”闻野问。 阮舒怄归怄,却也只能抱着“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和告诫自己讲话得再小心谨慎点的心理继续和他说:“在你的基础了给了我一点补充。” “我确实是报废品,她是替补上我这个报废品的位置的。”阮舒把这句话单独拎出来放慢语调,奈何隔着电话,她观察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他这沉?倒能说明,他不知道孟欢是替补她的。 阮舒更加觉得她的建议提得没错:“现在你发现有必要去‘关心’一下她了?” 信息的相互补充完整非常重要,与其让傅令元再找孟欢问,不如闻野出马,毕竟闻野和孟欢是一伙的,应该更有办法。 闻野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你透露的是你前夫从孟欢那里得来的消息,还没透露你从庄以柔那里得来的消息。” 阮舒一哂:“我和他是夫妻,他的就是我的。我一个人掌握两方消息,得便宜的是你。” ………… 吕品一直在悄悄观察大和尚boss。看到他的脸突然间就又臭了。 ………… 话出之后,阮舒很快等来闻野的讥诮:“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你以为你住在那个酒店里有多安全?” 阮舒亦讥诮:“这种威胁有意思么?” 她的本意是要在这件事上和他资讯共享好尽快解惑的,可就是担心搞到最后闻野自己想明白了却不告诉她她就什么都捞不着,才如此小心翼翼地拿捏。 如果面对的是庄爻,她上来第一句话肯定直接问,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曲曲绕绕?她自己都嫌烦。 “你会先妥协的。”闻野相当自负,下一句就是他自负的原因之所在,“那份文件是昨晚刚从最近搜刮比特币的那名?客手里拿到的。” 说完电话挂掉,就像之前她挂断他的电话那般果决。 阮舒反应了两秒钟,迅速找庄爻。 庄爻讶然:“闻野把文件发给姐了?” 一句话证明闻野所言非虚。 阮舒立刻要把文件转发欸庄爻,却发现转发不了,一尝试,那只小丑就又跳出来了。 小丑的笑声在这种情况下,像极了闻野对她的嘲讽。 阮舒想砸手机的心都有了,通过电脑和庄爻视频对话。指望庄爻能解决问题,然而庄爻无法直接拿她的手机在手,不方便..阅读,。 644、复杂得要崩溃 ,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傅令元轻轻吁气,显得有些无奈:“舅舅,不管是你还是少骢,在我这里是没有亲疏远近先后之分的,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陆振华一声不吭。 傅令元未再就此多言,转回正题上,坦诚道:“是,少骢的手确实出了差池。舅舅你发现了也好,我也不用再为难了。” “他一开始不敢和我们说,所有人都瞒着,怕我们担心。我是不久前刚得知的。就是年初他躲我别墅里的那几天。” “然后?”陆振华问。 “少骢的手现在……”傅令元耸起眉峰,“据他说,是神经的毛病,所以每隔一阵,手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自己以前在国外念书期间不是学了一阵医?现在自己给自己配了药,一旦手抖就打上一针,好像确实挺有效果的,能暂时抑制。” “不过我看着是治标不治本的。他执拗,偏说自己可以医治,不需要假手他人。舅舅你在少骢心中一直是最有威严的,你劝一劝他,他应该会听。” 陆振华细究:“不停剁别人的手是干什么?” 傅令元顿了一顿,告知:“他没和我细讲,好像是打算做个换手手术。”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振华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碎烂在地上:“荒唐!” 眼皮一掀,他隼眸之中的精锐目光直直投射在傅令元脸上:“你确定他不告诉我他的手出毛病,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 傅令元薄唇微微一抿,正色:“舅舅,你该清楚。少骢对你一直是又敬又怕。他嫉妒少杰,因为舅舅你对少杰的亲近。他的心性在某一层面来讲,还是个孩子,也想和舅舅你亲近,他最渴望的就是舅舅你对他的肯定。” “但他总是办不好舅舅交待给他的事,达不到舅舅你对他的预期,怕舅舅你对他失望。久而久之,他心里其实多少是生了自卑的。董事会从没停止过对他能力的质疑,他确确实实是怕,怕他如果再有手疾。舅舅会嫌弃他,怕舅舅会对他更加失望。” 海叔听言略有哽咽:“小爷他太傻了,怎么会那么想?亲生父子,哪里会有嫌弃?” 陆振华却并未动容:“我怎么没感觉出现在的他对我有惧意?” 傅令元默了一默:“少骢不是对舅舅没有惧意。他是自从察觉手留下后遗症之后,有点自暴自弃,情绪上比以前更容易起伏。” 陆振华不置一词,安静两秒,不知在考虑什么,须臾,说:“他这个样子就应该先专注把手治好。” “是啊,确实应该这样。”傅令元认同,“但这是一个死循环,少骢患得患失的心理很严重,就算有我邦他在公司看着,他也不愿意再离开大家的视线太久。” “呵呵,”陆振华冷笑,“看来只有我现在就把位置让给他,他才会彻底安心。” 傅令元和海叔二人表情皆微变。 陆振华没有给他们讲话的机会,交待一旁的海叔:“去安排一下,过阵子把他送回米国去治疗。” 然后他看回傅令元:“少骢的事你别管。我来亲自处理。” “好。”傅令元长长松一口气,“希望少骢能没事。” 陆振华转口问:“昨晚上他和雷堂主的冲突,你来给我讲述一遍过程。少骢怎么说的,你就怎么转述,不必邦他遮掩。” ………… 黑暗是层保护,令人的思路更清醒。 蜷缩身体闷了好一会儿,终归因为空气不流通、呼吸艰难,阮舒把被子掀开。 可即便掀开被子了,她依旧觉得心口涌着一股紧涩和阻滞。 她小心翼翼地压抑住,直挺挺地躺着。双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似纹丝不动,脑袋瓜子里千回百转。 一切都是因为她……庄佩妤才遭那些罪的,是么……? 如果不是阮春华相中了她,庄佩妤在城中村时,就不会受尽酒鬼的折磨,是么……? “其母过刚”…… “其母过刚”…… “其母过刚”…… 每重复一遍这四个字,她心口的紧涩和阻滞之感便要随之强烈一分。 确实,庄佩妤够刚,她不也佩服过庄佩妤,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忍受,而且一忍忍八年。 是为什么能够忍? 为了守住首饰盒?这个答案她早早就否决掉了。尤其如今已发现,首饰盒的所谓意义只不过是阮春华借由驼背老人之口对庄满仓撒的谎而已。 那么,是究竟为什么能够忍? 正确答案好像已摆在眼前。 但她不信,一定还有其他尚未揭示的秘密,她不能就这么相信,否则万一后面又有新的线索出现,推翻了如今的猜测,岂不显得她特别可笑? 她不要相信……不相信…… 以前她以为,自己仅仅是庄佩妤耻辱,是庄佩妤被陈玺欺骗和抛弃的证明,庄佩妤就该恨她。 现在她又发现,自己是庄佩妤遭受折磨的罪魁祸首,庄佩妤更有理由恨她了、更应该恨死她了。 没错,假若她是庄佩妤,她同样会后悔生了她,一定后悔! “母女关系未达预期”几个字在这时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子、她的耳朵,像被按下了重播键,无止尽地回响、循环。 怎样才是阮春华所预期的母女关系? 小闻野虽然只在阮双燕身边呆了四年,但阮双燕对他那样好、那样爱,即便年纪小,也记得住,遑论在他四岁之后的岁月后,恐怕再没有人比阮双燕对他更好,否则他也不会画双燕图,挂在属于他的地盘里。 庄爻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八年,有个快乐温暖的童年,从黄金荣临死前庄爻所说的那些话来看,庄爻爱父亲的同时。也因为父亲的一些的行为而更心疼母亲。他和他母亲的感情毋庸置疑。 上述模式就是阮春华的预期? 如果是这样,那么回过头来看她和庄佩妤的关系—— 母女俩一通落难城中村,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按照常理,确实很容易发展出无坚不摧的母女情:女儿心疼受辱的母亲,母亲护犊心切。 可事实呢?她得到的只有庄佩妤的厌恶,她渐渐地收回自己的期许,回馈给庄佩妤以冷漠。 她自己都问过她自己的:如果庄佩妤终于承受不住,自杀了。或者终于被酒鬼打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所有答案的中心都指向自己得如何想方设法保命,而没有一条是要为庄佩妤报仇。 没有…… 完全没有……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尚不如长大成人后对庄佩妤无情,但也是凉淡的。 即便有一天她要杀酒鬼,也肯定不是要为庄佩妤报仇,一定是因为她自己被酒鬼b上绝路。 就像十八岁那年—— 对啊,还有十八岁,还有那么多事,她怎么可以忘记? 想一想在林家那些年的生活,她更加认定庄佩妤在城中村并没有为了保护她而做出牺牲。 否则八岁那年逃离城中村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成为报废品了,为什么庄佩妤仍然对她那副态度?甚至更加残忍,默许了林平生对她的禽兽行为。 够了,够了……这些足够推翻看到纸片上讯息的那一瞬间于她炸开来的猜测。 庄佩妤是恨她的!是厌恶她的! 这已是刻进她生命里的、她早早认命了的毋庸置疑,没人能颠覆!也颠覆不了! 侧过身,阮舒紧紧抱住大熊,深深地埋首。 没一会儿,大熊的怀抱湿得她的脸贴着难受…… ………… 陆宅,书房内一片寂然。 傅令元如陆振华所要求的照实转述了。 陆振华冷笑阵阵,一时分辨不了他的冷笑是针对雷堂主还是针对陆少骢。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偏大。 傅令元适时道:“少骢的脾气我们都知道,他当时又刚在关押室里碰了荣一这颗石更钉子,难免火气大,就口不择言了。我提醒过他了,他事后也觉得不妥。” “觉得不妥,所以一回来就找我嚼舌根?”陆振华讥诮。 傅令元安静两秒,忽然整个人便松弛下来,两手一摊:“算了算了,夹在舅舅你和少骢中间,我真是很累了。” “我也不为少骢辩驳什么了,舅舅再问我什么,我就根据事实转述,其余的一概不多话,舅舅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不当你们的和事老了。” 边说着,他自顾自走去拿了只杯子,给自己倒茶:“来这么久,我一口水都还没喝上,渴死了。” 咕噜咕噜就灌了一整杯。紧接着又倒满,旋即恣意地一个转身,落座到椅子里。 对视上陆振华探究的目光,傅令元亦毫不拘谨,坦坦荡荡,握着茶杯在半空中说:“舅舅,在你面前我就老实说了,你今天的态度让我心里特别忐忑。” “忐忑什么?” “舅舅觉得我还能忐忑什么?”傅令元勾着闲散的笑意反问,往后靠上椅背,“同样也是在这个书房,几个月前舅舅问过我‘刘备托孤’(第400章),我胸有成竹信誓旦旦,怪舅舅不相信我的能力。现在舅舅你明显是对少骢比以前还要不满。那不就等于对我的不满?” “少骢自从手受伤之后,心理压力大,确实表现得不尽人意,这个是事实,我再怎么掰,也无法邦少骢扳回来。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希望还能挽回,前头赞同舅舅强制让少骢先去治手,多半在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陆振华揪出字眼:“你觉得他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心理压力的问题?” “肯定不止,但心理压力占很大一部分原因,我刚刚跟舅舅表达过我的想法了,不是为少骢找借口,而是公平公正来讲的。” 略略一顿,傅令元轻喟:“舅舅,他这辈子几乎就是为‘陆振华的儿子’这个头衔而活的,为了舅舅你而活的。” “恕我讲几句不好听的,或许舅舅你说得对,只有等到你把三鑫集团和青门完全交到他手里,他才能真正安心,安心才能真正自信。少骢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和舅舅你脱不开关系。” 陆振华的瞳孔微缩,眸子微眯。 “我知道舅舅虽然对孟副总和少杰都非常好,但一直以来还是都偏向少骢,即便在公司里提拔孟副总,多半也是为了刺激少骢的成长。我也觉得舅舅的做法挺好的。但舅舅,从现在少骢的情况来看,可能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都用错方法了。” 前一秒傅令元眉间还是沉洌的。下一秒他就抚额勾唇笑了:“完了,我怎么越说越像养孩子了?” 气氛陡然一松。 海叔不禁跟着笑:“傅先生说得其实没错,小爷是陆爷的儿子,陆爷对小爷,不就是父亲在尝试摩挲着教育孩子的方法?” “那就对了,”傅令元笑着看陆振华,“所以舅舅,你不是个好父亲,你对少骢的教育没有拿捏准他的性格特点。” 这么被晚辈当面指责,陆振华倒也没有露出不快之色,反凝起眉头,似陷入沉思。 傅令元好像真的非常口渴,又喝了一大杯茶。 然后又接上自己的腔:“舅舅,我的态度还是不变,舅舅你和少骢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人,没有亲疏远近先后之分。” 很快地,他补充出下半句:“但如果少骢真的做错事,我也不会偏袒他的,就像这次他和雷堂主起冲突,口不择言的那些话。确实难听、确实不该。换过来,如果我觉得舅舅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也会提出我的看法,像现在这样。” 言毕,他又自顾自笑了,佯装辛苦似的擦额头上的汗:“我这样,无论舅舅还是少骢,你们都挑不出我偏心了。” 陆振华冷冷一哼:“不说以前你邦少骢遮掩的那些事。如果我今天没有把你揪到跟前问你这么一出,你不得继续瞒我?还敢说自己公正不偏不倚?” “舅舅,有些事情我总得给少骢擦p股?难道事事请到你跟前烦你?”傅令元状似无奈。“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很慎重的。至于少骢手伤的问题……” 他微微动容:“你如果看到自己的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在你面前伤心地哭,无论他拜托你什么事,你都会心软的。” 忽听陆振华丢出一句:“你母亲当年求我放她去找傅丞时,就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求我。” 太过猝不及防,傅令元怔了一怔。 未及傅令元看清楚陆振华此刻的表情,陆振华已率先回到陆少骢的问题上:“他要敢在我面前哭,我不会心软,我只会觉得他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傅令元耸耸肩。 陆振华盯着傅令元,却是又冷不丁提及陆嫣:“你有时候太像你母亲了。不好。” 下一句他又转了话锋,口吻笃定:“可如果你母亲当年能更看重亲人,选择自己的哥哥,而不是傅丞,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令元眼神微微一暗。 陆振华也揭过不再多言,问:“你对雷堂主怎么看?” ………… 九思有点担心阮舒,因为阮舒早、午饭都没有起来吃。 她进门去查看情况。 里头,阮舒的卧室房门紧闭,未传出任何动静。 二筒揣度:“是不是因为昨晚底下出事,所以没睡好,今天就多睡了会儿?” 两人正商量着。门就突然打开了。 “邦我点一份面条。随便什么样的都可以。”吩咐完,门便重新关上。 九思蹙眉问二筒:“看到没有,阮总的眼睛有点红。” 二筒点点头,沉默住。 ………… 阮舒走回浴室里洗漱时,才记起来,自己昨晚刚吃过傅令元送的长寿面,今天又下意识地叫了面。 想起自己偏好面食的习惯是随的陈家,她不禁自嘲。 考虑了两秒钟要不要出去把餐换掉,最终嫌麻烦,弯腰打开水头。掬水洗脸。 没几下,她蓦然怔住,生出一个问题—— 阮春华当初编造首饰盒的谎言,是为了让庄满仓迫害庄佩妤;而阮春华迫害庄佩妤的原因,又是为了庄佩妤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这两个条件同时成立的话,根据时间来看,岂不是庄佩妤还在江城的时候,阮春华就知道庄佩妤怀孕了? 等等!等等! 阮舒有点乱了,急急关掉水头,摸过毛巾擦了把脸。然后静心凝气地捋思绪。 一步步来……一步步来…… 首先,阮春华编造首饰盒的谎言,影响到两个人,一个是庄佩妤,导致庄满仓追到海城去也要b庄佩妤交出首饰盒。另外一个是阮双燕,导致彼时惶惶不可终日的庄满仓更加疑神疑鬼,不肯认小闻野。 明显,主要针对的是前者,后者只是间接的附带作用。 那么就没错了,既然首饰盒的谎言是为了针对庄佩妤而设的。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庄佩妤怀孕,总不会是阮春华觉得庄佩妤以后总会生孩子的,所以提前把庄佩妤的生存环境搞得惨兮兮? 原本挑中人家孩子暗中使坏地培育再领养,已经够惊悚的了,若是后一种可能,那么就不仅是相孩子了,而是从母亲开始就被阮春华盯上,那就更加变态了。 暂且搁下这个额外的脑洞,阮舒返回来——如果在江城时,阮春华就知庄佩妤怀孕,多半是庄佩妤自己告诉阮春华的,也就是,庄佩妤知道阮春华假死?并且和阮春华在暗地里是有联系的? 进一步,阮春华也该清楚孩子不是酒鬼的?那他会知道是庄佩妤怀的是陈玺的孩子么? 阮舒无意识地抬手咬了咬手指甲,不瞬,抱着脑袋感觉自己要崩溃! ………… 陆宅,书房。 傅令元听言先折了一下眉,略略一忖,才回答:“雷堂主这么多年的忠心不容置喙,雷堂主的老母亲和幼儿意外身亡之后的这几个月,雷堂主性格上的变化我也有所耳闻。” “光从昨晚他和少骢的冲突来看,错在少骢,我不认为雷堂主的反应不正常。不过,少骢无意间的质疑,确实给我们提了个醒,如果雷堂主心里在这点上存有郁结,得及时开导、解除误会才好。这不是不信任雷堂主,只是谨慎些总是好的,即便多此一举,也要防范于未然。” 海叔附和:“傅先生的看法和我所想的一样。” 陆振华品着茗:“我对雷堂主一直都是没有怀疑的。但我不是在为自己的事做主,得周全地考虑青门和三鑫集团的未来。” 到最后这档口,陆振华才问起昨晚货船被截胡的小插曲。 知道海叔肯定已经汇报过了,傅令元就没细讲,挑了些他认为的要点。 “陈家下面的那些闹腾的人,都不是要紧人物,为的是混口饭吃,嘴巴很容易就松了。不指望能通过他们找出陈家生意现在的管事人和货源,兴许第二条路子有点希望。等等看鱼会不会上钩吧。” 海叔听言笑了一笑:“如果纳不进我们青门,也是被陈家下面的几个管事人瓜分,怪可惜的。其实倒是能劝一劝荣一,不要浪费掉陈青洲的心血,只有到青门手里,才能得到真正的扩大和发展。” “海叔你错了。”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对于痛恨我们的荣一来讲,他宁愿放着肉在那里烂掉或者喂狗,都不会想便宜青门。” “何必呢……”海叔叹息,“都是青门一家人。” 沉默有一阵的陆振华开了口,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是可惜了,陈青洲管理得很不错,即便上头的人没了,除了昨晚的一出,也还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没暴露过其他痕迹。” 傅令元拢眉。 暂时没其他事,傅令元退出书房。 坐上车离开陆宅一段距离后,他掏出手机——第一时间就发现有阮舒的消息进来了,只不过现在才抽出时间看。 模样看起来是一份文件。 他点开,却是毫无防备地跳出一只手舞足蹈的小丑,发出尖利的笑声。 傅令元:“……” 俨然不是阮舒的风格。 傅令元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冒充阮舒发病毒软件,马上就把手机丢给栗青,让他紧急处理。 但听栗青在那儿笑:“老大,不是病毒软件。就是个普通的恶作剧。哟,这小丑手里还捧出蜡烛和蛋生日蛋糕来了。”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钻石可以再丢个50颗左右咱们再来加更~米娜桑周末愉快~ —— 感谢“琳琳197814”的葡萄酒~ 645、揪着她一起不要脸 ,难怪栗青纳闷,他明明在老大的手机里安装了他自行改良过的高配防窃装置,病毒软件根本轻易进不来,怎么老大会突然说有病毒入侵? 傅令元听言愣了一愣,迅速从栗青手中拿回手机,双眸紧紧摄住屏幕上的小丑。 脑中有一小块记忆现,他的眸底即刻一丝冰寒的陡峭稍闪而逝。 栗青见苗头不对,不敢再自以为是地讲俏皮话,只小心翼翼地问傅令元:“老大,我先邦你把小丑给搞掉吧。” 也不知它要笑多久。 确实,如果不搞掉的话,貌似无法l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46、单相思而不自知59700钻加更 ,一接通,便是闻野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嘲讽口吻:“想到来求我了?” 嗯?求什么?阮舒费解:“不是你发小丑过来找我?” 闻野轻哼:“看来你前夫也没有特别想要那份客户资料。” 客户资料……?阮舒怔一下,条件反射地有所猜测,微恼:“你之前发的那份文件是假的?” 彼时脑子里全是纸片上关于四号的记录,她从闻野这儿要到密码得以..阅读,。 647、佛学大师? ,“照你这样形容,那我该是什么?”阮舒莞尔。 庄爻自然是庆幸的:“姐你没来真好。” “我以为你会更希望小时候就认识我。” 与阮舒故意打趣的口吻相反,庄爻却甚是严肃,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和着急:“去年才认识姐,是最好的时间。不需要早一点也不需要晚一点。” “怎么听着像是张爱玲的名句?” “张爱玲的名句?”庄爻狐疑。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阮舒笑了笑,随后稍一敛色,“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后悔选择这条路么(第468章)?” “记得。” “如果现在我重新问你一次?” “我的答案还是一样。”庄爻没有考虑太久,“就算知道了可能阮春华设计过我们几个才成功收养了我们,和原来也没太大的区别,我本来就非常清楚自己只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只不过报仇对象多了一个人。我作为其中一柄利刃,不仅仅被他用去挥向别人,也该在合适的时间反过来指向他了。” 略微凝重。 阮舒安静数秒,说:“如果我当时没有报废,有一点好处是,我应该能多点本事。” 庄爻有点生气:“姐,你现在也很能干。孟欢也就那样。” “你不是说。可以选择的?”阮舒问,“闻野自己选择成为軍火商,你自己选择当杀手。我的选择肯定和孟欢不一样。” 是的了,从这点来讲,虽然孟欢替补了原本她的位置,但就算没替补。她也不一定会成为陆振华的女人。 “姐,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假设!”庄爻这下子是真生气了。 阮舒淡淡一抿唇,就此打住,转而问起从黑客那儿获取的比特币交易所的客户资料。 “怪我疏忽,东西是从我这里弄丢的。我会想办法的,姐你不要理会闻野,他提的要求也都不要答应。”庄爻倒不担心闻野直接伤害阮舒,毕竟从阮舒的讲述里已非常明显,闻野多半又想挑拨她和傅令元的关系。 阮舒费解:“你和闻野留在卧佛寺不是都想搞一灯么?闻野为什么那么闲?无聊到动不动就找我的茬?我看起来很好欺负?还是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了闻野,让他觉得耍我玩特别意思?” 庄爻顿半秒,说:“姐,闻野的自恋应该分点给你。让你更加自信。” 阮舒莫名:“我哪里不自信了?” “嗯,姐是自信的。”庄爻笑了——只是在感情方面稍显迟钝。 在这一点上,她和闻野又有点像。 区别在于,她因为过去的缺爱,骨子里藏着自卑,身边的人如果不明确地向她表达。以及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行动证明,她轻易明白不得。 闻野则同样缺爱,骨子里同样藏着自卑,但因与她不同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形成的是以自负和自恋为表的遮掩。 而闻野这种性格,首先他自己不会察觉,其次最重要的,即便有一天他自我察觉,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承认,更遑论让他去清楚明白地表达。 想一想,庄爻觉得嘲讽——自己的人生明明过得一塌糊涂,作为旁观者,却又能把别人的问题看通透。 收回思绪,庄爻问:“闻野表面不提,私底下多半会联系孟欢的,而且闻野应该有手段能b出孟欢的话,姐你无需担心。” “我好像什么都邦不上忙。”他又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呆在卧佛寺的这几天,我尝试搜遍卧佛寺内的所有联网的电子设备,一无所获。” “他虽然也用手机,可只是最普通的老人机,里面的联系人是寺里的其他僧人。他用电脑的次数寥寥无几,查阅的也只是寺里的藏经阁。通讯工具这方面,他可能背地里有其他准备。现在我着手调查的是寺里的其他僧人。” 阮舒好奇很久了:“卧佛寺里究竟有多少个是像闻野这样的假和尚?” “姐觉得怎样算假和尚?”庄爻反问。 阮舒噎住。 具体如何界定。她还真没概念。 庄爻笑笑:“姐,卧佛寺里僧人是假和尚。就连闻野也不能说是假的。” “和和尚的类型有关?所以宽泛意义上都是真和尚?”阮舒揣度,不过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大所谓,她真正在意的是,“他究竟是怎么混到卧佛寺里来的?‘一灯大师’的身份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掌控卧佛寺里的所有人?” 一问就好多问题。 可惜庄爻知道得很有限:“以前的卧佛寺是怎样,我不清楚。我其实是出狱后要准备执行潜入林家的任务时,才第一次了解到卧佛寺是一个据点。” “我坐牢的时间太长了,连他是阮春华都是不久前闻野刚告诉我的,期间他又怎样成为了‘一灯’,我无从得知。而且以前我也没兴趣探究,因为我们这样干见不得光事情的人,本来就需要多种身份来遮掩自己。” “至于寺庙里的僧人。”庄爻勉强能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根据我的观察,那些为他办事的僧人确实奉他为大师,平常也确实非常认真地修行。” “姐,从这些僧人的身、上,我算相信了,这世上真的存在‘信仰’的力量。” 阮舒:“……” 片刻的停顿后,她幽声:“怎么听着像以前的‘法、轮、功’那类蛊惑人心的邪教……一灯不会是在忽悠他们成仙吧?” “这倒没有。”庄爻笑出声,“他们就是普通的僧人,没有成仙不成仙的,最多就是相信佛祖能度化一切。” 阮舒不太愿意承认:“照你的意思,阮春华确实是个佛学大师?” 庄爻坦白:“我不知道‘佛学大师’该怎么定义。” “但反正他讲出的话一套一套的能唬住人。”阮舒接腔。 她回忆起以前自己每一次和一灯的交流,虽然她不信佛,但在知晓一灯就是阮春华之前,她和世人一样,真把他当作一位十分有修为的高僧…… 本还想继续再聊,九思叩门进来通知她时间差不多,该去公司出席董事会议。阮舒暂且与他结束通话。 自从去年年底庄荒年安排她与梁道森去度蜜月开始,到今天之前,她都不曾再去过庄家的公司。 下午的董事会议是春假结束回来的第一次,阮舒如今摆脱了庄荒年独自手握庄家的把控权,自然得去亮亮相。 且,原本她就打算稍微花点时间于巩固自己的董事长之位上,才无后顾之忧。 接下来的三天,阮舒也确实全副精力专注庄家的事务。 海城这边,电视台贪腐案自然还在详细调查的过程中,没有个把月是不会尘埃落定的。 三天前,案子在媒体处还是捂着的,三天后。zf方面约莫为了展示其作为,才透露了些许隐晦的消息,并批评了影视行业的乱象。 涉案的影视公司未被公开点名,均感恩戴德。 一时之间,影视行业刮起一股深度自查之风。 陆少骢以为自己很快会被保释,事实上并没有。 呆在拘留所里的第二个晚上,他因为手疾发作被带出去,送往医院。 第三天一早,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璨星的情况,得知有曾经来报名参选璨星的练习生一名落选之人,举报璨星假借“造星”的名义对众练习生实施潜规则,暗示接受潜规则是成名的必经之路。 拒绝的人都难逃落选的下场。默认被潜的均被拍下姓爱录像,公司以此要挟并控制她们,间接卖银,对象多数为各大公司企业的老总。 这算是此前他和璨星那对姐妹私照泄露事件的后续,导致股价一度动荡。 三鑫集团的解决方式非常快速且简单粗暴,就是把璨星里挑选练习生的负责人推了出来,并为上层对下层失察而向公众道歉。 三鑫集团的董事会在会议之后,对璨星的业务板块重新规划,缩小规模,渐渐淡出娱乐圈的风口浪尖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陆少骢第一时间从医院跑去三鑫,陆振华并不在公司。。 余岚的劝陆少骢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又跑回陆宅去守株待兔。终于等回来人。 “老陆!”陆少骢快步冲到陆振华面前,大是质问的口吻,“一个月的约定还没过去!你们凭什么在没有我在场的情况下直接做了璨星的主?那是我的公司!” 陆振华上下打量一眼面前陆少骢的衣衫不整,最后看回陆少骢狂暴的表情,反问:“你的公司?什么是你的公司?” 余岚嗅到陆振华的意思,蓦然一阵心惊肉跳。凝眼看陆振华。 幸而陆少骢的回答不算讲错话:“你把璨星交给我打理,它就是我的公司!” 即便如此,陆振华仍旧不满陆少骢的态度,沉声丢话:“璨星是三鑫的子公司。” 余岚迅速拉住陆少骢:“少骢,你还在生病,先别管公司的事,你爸和阿元会处理妥当的。你先跟妈回房间,一会儿让医生过来看看你。” 她一提,陆少骢瞬间想起自己的手,想着这样一来,他费尽心思隐瞒的手伤的问题,岂不暴露了? 正听陆振华道:“不是手疾没有痊愈?医生允许你出院没有?听你妈的先回你自己的房间。” 说罢。他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少骢,我等下找你细谈。”傅令元拍拍陆少骢的肩,跟上陆振华的步子。 陆少骢阴鸷的双眸则紧紧摄住陆振华身旁的孟欢,恨得牙痒痒。 蓦地,他甩开余岚,追上去一把捉住孟欢的手臂。用力将其一掼。 孟欢身形踉跄着,狠狠撞上走廊一侧的墙面。 傅令元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拦在陆少骢跟前,攥住他的小臂制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余岚亦飞快地抱住陆少骢。 陆振华正盛怒:“你是完全不把我看在眼里,当着我的面也敢打人了是吗?!” “不是的舅舅,少骢是想过来和你说话。太着急了,才不小心碰到孟副总的。”傅令元从容淡定地邦忙解释。 孟欢清清淡淡地看一眼陆少骢,抱着手臂挣开陆振华的搀扶:“我没事。” 陆少骢这边触到傅令元的眼神,石更生生忍下气,顺了傅令元给的台阶:“老陆,我还有话没和你讲完。”——他自己也确实还有话要讲。 孟欢原本貌似也并不愿在场。见状向陆振华示意:“我去看看少杰。” 待她离开,陆振华看着陆少骢,倒没有再把愠怒摆在脸上,但肯定也没有高兴:“本来要安排你出国去——” “去国外?”陆少骢敏感地如同猫被踩了尾巴,“为什么要安排我出国?!卸掉我的职务还不够?!还想把我赶出国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然后你好培养新的接班——” “啪”地一记耳光,由余岚含泪挥出,打断了陆少骢的话,“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你爸?!” 陆振华的表情已然冰冷下来,将剩余的话讲完:“本来要安排你出国去治手,现在你被限制了出入境,必须先留在海城配合行贿案的调查。” 陆少骢默了一默,梗着脖子:“我的手没事!我自己就能治!不需要出国!” 陆振华冷冷一哼:“那你就老实呆在医院里,不要再出去惹事。” “我没有惹事!”陆少骢眼里戾气深深,“我没有做错!我是被人阴了!是孟欢!一定就是孟欢在背后捣鬼!” “否则大家一直以来都这么做,明明没事,偏偏到我往台里推剧的时候,总台就被调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傅令元折眉插话:“少骢,你不在的这三天,都是孟副总陪着舅舅一起出席各种饭局,活络关系。” “那又怎样?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在自导自演?!”陆少骢现在呈现给人的状态,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矛头对准孟欢加以攻击。 陆振华听言嘲讽:“你的意思是,你想继续呆在拘留所里,不需要小孟邦忙打点?” “她是邦我打点吗?我能从拘留所里出来,是因为我的身体问题,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陆少骢的样子看起来无异于冥顽不灵。 连余岚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走吧少骢,你爸和阿元还有事要谈,我们先上楼去。” 陆少骢不走,旧话重提:“我不同意董事会对璨星的决定!璨星——” “这里没有你同意不同意的份。”陆振华的隼眸里盛满冷意,亦重申,“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医院呆着,该治手治手,该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 门口的保镖得到陆振华的示意,将陆少骢拦在门外。 余岚拉住陆少骢,几近哀求地低声:“少骢,你是要妈跪下来求你是吗?!” ………… 傅令元跟着陆振华进书房,听到海叔正在安慰:“小爷被关了三天,心里憋屈,火气一时下不去。等他冷静下来,会明白陆爷都是为他好。” 陆振华的神色分明比刚刚在外面时要难看得多:“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闹!他根本不关心三鑫因为他受到的牵连!根本看不到其他人为了他捅的篓子给他擦p股!一次两次都这样!”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位子保不保得住!看看他那副样子,谁动摇了他的地位,他就要和谁拼命!” 傅令元微抿唇:“舅舅,少骢一会儿冷静下来就没事了。他只是缺乏安全感。” 陆振华冷呵呵:“有他这么个会出事的儿子,我才没安全感,青门和三鑫集团更没安全感。” 不等傅令元和海叔再说话,陆振华率先打了个手势:“他就交给他妈自己去管。你们不要提了。” 头一转,他看向傅令元:“阿元,你别耽误了明天去工厂的行程。之后的交易,还有和‘s’的碰面,连轴转,你这趟得去好几天。快去准备吧。” 边说着,他捏了捏眉骨:“之前交待给你是对的。璨星的事,弄得我现在也不太方便离开海城……” ………… 卧佛寺。 三天的搜寻工作均无结果,吕品都不好意思再往boss面前报了。 “boss,最后确认一次了,就是找不出boss你形容的那种文件。” 闻野倒也没有生气,嗤声:“要么有人在撒谎,要么老秃驴很会藏东西。” 两件事吕品都没有评论权,所以不吭声,摆出一惯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心里默默地给“正”字添上第三笔——boss盯着手机三天了。 要不是他假装无意地透露boss这三天里姑nainai都在做什么,boss现在的情绪恐怕不会如此平静,早就忍不住又发小丑过去…… 当然,他相信boss之所以忍得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文件还没找到。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写不动了,先到这儿,明晚再继续~ —— 感谢“小艾1020”的玫瑰花~ 648、从现在开始一起备孕 ,最重要的原因是,文件还没找到,boss没有新的讯息可以在姑nainai面前嘚瑟。 “boss,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吕品以卑谦的下属姿态征询,正见自家boss侧躺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颇有几分一休哥的味道儿。 闻野半眯着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摸自己光溜溜的卤蛋头,兀自若有所思,不知在琢磨什么。 须臾,他才吭声:“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因为这个耽误我接下来的行程么?” 吕品即刻会意:“boss随时都能出发。” 闻野已然从榻上坐起,懒懒地舒展了个腰肢,别具意味似的:“那我去找老秃驴打个招呼喽,顺便还能杀他一盘棋。他房间里的风景是卧佛寺最好的(第406章),我很久没仔细看了。” ………… 深夜的阳明山她不清楚。可,是真的不清楚么? “大小姐。”九思叩门而入,推着餐车送进来早餐。 阮舒落座到餐桌前。 九思摆放好后,禀告:“之前的那个人果然是青门故意放跑的饵,昨晚我们的将计就计相当成功,折损了青门好些个人,让他们搭进了作为兜售点的三处场子。” 阮舒咀嚼完嘴里的圣女果:“我们呢?我们损失了多少?” “我们因此泄漏了五个散货点给青门。” “也就是说从数量上来讲,青门还赚了两个?” “是的。” “嗯,很好。”阮舒十分满意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渐渐放掉陈家下面的某些东西。 “继续吧。”她切了一块培根,“让青门继续对陈家赶尽杀绝,他们想要什么最终都会得到的,我们借机会慢慢送出去。” “明天晚上青门又有带货的船进来庄家码头,而且前半夜和后半夜各有一艘。大小姐,我们还搞么?”九思问。 阮舒的重点却不在此,若有深意:“唔……以前一个月都三次货,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看来傅令元预料得没错,陆振华在比特币投资上损失的钱,想尽快找补。 这样挺好的,他们来的次数越多,她能追踪路线的机会就越多。地图上缺的空儿就能越来越快填补完整了…… “那就先不搞了,让他们顺利进港吧。” 早餐结束,阮舒照例去公司。下午去族里,和众位老人单独开会,商讨的是宗祠和庄宅重建的选址事宜。 四点多钟回到五洲国际酒店,她本打算睡会儿觉再起来吃晚饭的,进门后没走几步,却是冷不丁发现傅令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唇角勾着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阮舒在一瞬的怔忡之后又惊又喜,快速朝他跑过去,“你不是说去交易吗?怎么又偷偷跑我这里来了?” 傅令元没说话,伸展开双臂迎接她。 阮舒却并未扑进他的怀里,在距离他还有两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敛起惊喜,换成一张清冷的脸:“我又没召唤你,谁允许你不要脸地主动凑来了?害死荣叔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眯一下眸子,起身。朝她走来。 阮舒没动,待傅令元站到她跟前,她原本的神色完全冰冷下来,手中一把枪抵上他的心脏。 傅令元泰然自若地垂眸撇一眼,复抬眸,讥诮:“拿枪的姿势越来越娴熟了。” ………… 下了飞机后,有专人来接,三个小时的车程,往西部山区开,越来越偏远,越来越荒凉。 这片地的负责人老朱在一旁给傅令元介绍:“……这里海拔比较高,四周群山环绕,镇里大部分的村民都搬迁到县城里居住,平时很少人进山。而且进村的路只有这一条,所以不要说陌生人或者车,就算是一条陌生的狗。都会被我们立刻发现。” “这里确实够安全。”傅令元闲散着笑意评价,眼中之所见,是车子绕行在颠簸的盘山公路上,小路是只容得下一辆车的宽度,沿途毫无遮掩,先后经过大坝、水库和一百多米深的峡谷,除了他们,确实未再见任何车辆出没。 就像被利用来运输du品的不止彼时的林氏工厂一样,加工du品的工厂也不止这一处,陆振华这回让他来的,是距离此次交易地点最近的一个工厂。 其实来之前知道是这块地区,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这附近便是滇越地区,而传言中,他先前单枪匹马干那么多年,就是在滇越线上特别吃得开。 傅令元摸了摸下巴。琢磨着陆振华除了想借着他对这块地区的熟悉,保障这次的交易万无一失,是否还有打算对他手里的私人生意探底的意思? 毕竟他在青门里比较特殊,既已是青门四海堂的堂主,却也不完全依附青门,有自己独立的门路,且始终未主动交底给青门。 不多时,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 所在的民居是几间白墙?瓦的平房。白色墙大部分都已脱落,露出红色的砖体。 一行人尚在四五米外,就能闻到刺鼻的酸味儿——这种味儿,傅令元熟悉得很。 老朱的手下送来防护服阖防du面具,傅令元穿戴上,然后在老朱的带路下往里走。 一套外形普通的三房一厅的平房,客厅几乎被各种制du材料、设备和数不清的容器堆放,傅令元辨认得出大部分的东西:加热原料用的液化气钢瓶和简单的灶头、催化反应用的氢化瓶和催化装置、提纯冰-du用的器皿、脱水用的洗衣机,等等,各种制du工具和大量化学品。 进去的第一个房间里堆满一桶桶冰-du,晶体的和尚处于固液混合态的都有。当然,更多的是后者,都是用大木盆装着。 约莫十平方米的房间,窗户被木板遮上,吹风机和空调调至最大——这是在控制室温、保持干燥的环境,加速固液混合态的冰-du析出冰-du晶体。结晶的好坏程度直接决定了成货的析出率和纯度。 傅令元站在那几桶已成晶体的木盆前。盯了片刻,老朱低声询问:“傅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说话间他已示意手下去取点成品。 傅令元勾着唇角摇摇头:“不了,从色泽就看得出来纯度很高。” “傅先生识货。”老朱笑容谄媚。 言毕,他通过狭窄的走道转入第二个房间,看到里面是好几名同样穿着防护服戴着防du面具的技师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 最后老朱带傅令元去到第三个房间,看明天要送去交易的那批货。 包装得相当可爱,咖啡粉、nai茶粉、茶叶包、小罐装饮料,应有尽有。 傅令元捡起一块水果糖:“年轻人都喜欢这些图有虚表的样子。” “是啊。现在的孩子见过太多世面,最早是下线的人反馈回来的意见。”老朱摆出一副煞费苦心的表情,“这些包装的外形我们还是专门请人设计的。我们送货方便,而且市场效果也相当不错。” 傅令元笑笑:“就和避运套一样爱玩花样。” 猝不及防被这样扯,老朱微微一怔,很快邪笑:“傅先生如果看得差不多,我们回市区吧,你难得来一趟。哥几个今晚都准备好了给你接风洗尘。” ………… 阮舒应声瞳仁微缩。 果不其然,是闻野的声音。 手中的枪握得越发紧,她反唇相讥:“你易装的功力倒是退步了。” 闻野轻哧:“我只是不屑而已。” “不屑的话,还去偷偷做他的人皮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跑到我面前伪装?”阮舒讽刺,“你是不屑,还是根本装不出来?” “我装不出来?”闻野的脸臭臭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阴阳怪调,“刚刚是谁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上去了?” 阮舒冷脸。 她承认方才那几秒钟她确实真以为是傅令元,但现在近距离地打量,她发现,相较于驼背老人和梁道森,傅令元的这就说,不说我就不好奇。” 说着,她去捋闻野的手。 闻野却似被她激怒,手掌一把捏在她脸颊两侧的骨头上,重重将她往墙上摁:“怎么?跟我玩yu擒故纵?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又来了……暴力狂…… 阮舒忍着疼痛要扣扳机。 闻野轻而易举打落她的枪,并一脚将其踢到角落里。 阮舒眼神古怪地看他:“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非要我和你交换?”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闻野反问,眼里带讽,“什么是玩具知道么?” 呵。阮舒嘴唇紧抿——她猜得没错,这家伙在卧佛寺呆无聊了。 闻野在这时忽然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 孟欢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之所以知道我是阮小姐的替补,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卧佛寺里的那位没有放好文件,我不小心看见的。” “时间很匆忙,只寥寥几秒钟,而且文件被经书挡住了,露出来的部分是两段文字,下面一段文字正好是对我的描述,所以我认出了自己。” “上面清楚地写到我取代了四号。四号也就是上面一段文字。直到阮小姐出现,我了解到阮小姐的身世,才匹配上当时我所看到的内容,知道了阮小姐就是四号。” “其他的事情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剩下的只有我自己的猜测:既然我是有号码的,你和庄爻必然也有号码。‘编号’这种做法,给我的直观感受就好像做实验。而且文件里的内容,也像在记录实验结果。” “所以,如果你想看,就自己去找,我无能为力。” 录音到此结束。 阮舒蹙眉:“你找到文件了?” 闻野反问:“想看么?” 阮舒不答。 闻野却自顾自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你已经听了孟欢的录音,那就先付清听录音应该交换给我的报酬。” 阮舒愣了一下,哂笑:“我没要求听,是你自己强行播放给我的!” “你可以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你没有。”闻野讥诮。 阮舒:“……”艹! 更艹的是闻野接下来的话。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 感谢“小g飞刀”的葡萄酒~ 感谢“zhenlijuan”的玫瑰花~ 649、以德报怨 ,“说白了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还假装自己不想听。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 他轻哼着,松开她的脸。 “想占便宜的人难道不是你?”阮舒满面嘲讽,“你戴上傅令元的面具,刚主动对我展开手臂,想让我对你投怀送抱?” “奇了怪了,你不是讨厌我靠近你讨厌我触碰你?现在转性了?重新回去当和尚之后吃太久的素,所以饥不择食了?” 闻野眸子一眯:“就你这种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经手过的女人,饥不择食都不会选择你。” 阮舒很想对他采取和之前一样懒得搭理的态度,但他假扮傅令元这件事实在太令她气愤了。 即便她很快就看穿了,即便他扮得不像,也不能忍! 抬起手她就去抓他的脸。 闻野躲避得还算及时。 不过她最近养了指甲,至少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痕。 闻野这回倒没有生气,摸了一下脸,讥嘲着问:“怎样?打你前夫的感觉很爽?” “你呢?掩耳盗铃的感觉很爽?”阮舒反唇相讥,“画虎不成反类犬。” 被骂是狗,闻野总算忍不了了,脸唰地又呈现独独属于他的那种能够吸引得苍蝇的臭气熏天。 阮舒没放弃要开门出去的念头,却又被闻野一把拽回来。 这回拽了她之后,他没有把她往墙上摁,而直接松手并且闪开他的身体。 阮舒自知逃不了摔倒的命运,石更是在摔之前去勾他的脚——褚翘教过她的招数。 闻野终归是看扁她了,一时不察,踉跄着被她的四两拨千斤给撂倒。 摔到地上的阮舒来不及去感受疼痛,迅速坐起并抬高自己的手肘往旁侧的闻野的胸口就要狠狠话,彻底放弃反抗。 许是见她识时务的态度还不错,闻野眼里带讽地松了手,拉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客厅的一扇窗户前。 阮舒才发现窗户是开着的,后知后觉地琢磨这货今晚是从这里进来的……? 未等她多想,她的腰上骤然被箍紧,旋即身体腾空,再下一秒,忽地便做垂直自由落体运动。 一连串的动作太快,阮舒迟钝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十几层楼高!他居然直接跳下去?! 冷风呼呼地刮在脸上,身体重心的失衡使得她的心脏提起在半空无所依托地漂,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难受得紧。 无意识地往下瞥了一眼,她脑袋顿时犯晕,忙不迭闭上眼睛,牢牢抱紧闻野。 她的举动不无意外地换来闻野的嗤笑。 “别又被我抱石更了。” 阮舒率先出声讥嘲。 底下,吕品迎接到的就是自家boss一张又冷又臭的脸。 扫一眼被boss抱在怀里的姑nainai,他什么也没说,只邦boss拆解身、上的钢丝绳索。 然后就听boss将人打横抱起往车子的方向走,嘴里在小声地不耐烦抱怨:“以为有多大的胆子,吓得腿都软了,没玩过跳楼机么?呵呵,又故意往我怀里钻,占我便宜。” 吕品:“……”替阮舒感到无语…… ………… 终归明天还有事要办,加之老朱几个负责看守工厂。素来不敢喝太多酒怕耽误事,所以今次接风洗尘的酒宴还算克制,不若先前他前往各处堂口巡查时来得糜乱。 散席之后,老朱亲自送傅令元到酒店..阅读,。 650、想去他身边 ,回忆不过两秒,闻野迅速停止,脸又一臭。 呵呵,弧狸精钩引人的手段。 他的手亦立刻松掉她的腕。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她的后颈有深色的掐痕,被她白皙的皮肤反衬得相当明显。 闻野眸子一眯,轻嗤——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脆弱,他随随便便碰一下而已,就搞得好像他真的打了她! 远方的吕品忍不住画外音:“boss,不是姑nainai脆弱,确实是你每次都下手太重了……” 女人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装可怜,以博取男人的同情心。 闻野别开脸,站远她一厘米。 阮舒自然完全不知他在刹那间兜转的各种心思,甚至连他松手都未察觉,因为凝神在一件她刚醒来时就担心的事——这家伙准备带她出境……?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368195.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51、一窝全部弄死含59900钻加更 ,阮姐主动求他? 栗青都忍不住轻哼——这个“s”撒谎都不打草稿的,这种话讲出来没有一个人相信的,遑论世界上最了解阮姐的老大? 敛起思绪,栗青问:“老大,明天的见面,‘s’到底会不会出现?” 上回的交易,他记忆深刻,时间青门定,地点“s”定,结果“s”故意选择海上交易,自己却没有出现,使得老大明知阮姐落入谭飞手中。也无法前去相救。 这回见面的时间是“s”定的,地点由青门定,恰好来了滇越,因此也就顺便约在本省。 相较之下主动权更在己方手中。倒不用怎么害怕“s”事先设埋伏。但对于“s”会玩什么花样依旧没有数。 现在发现他竟然跑去江城把阮姐给不知带到哪里去。 栗青担心“s”故技重施,又让老大到时分身乏术,远水救不了近火。 傅令元还是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面露沉凝。 这让栗青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所幸傅令元最终还是说话了:“‘s’一定会再继续传来挑衅的消息的。” 栗青颇有些意外,因为这话显得相当被动,甚至连一句如何继续找人的命令都没有。 “老大,”栗青迟疑。“你以前不是在这片地方生活过吗?要不要让这片地方的兄弟留意一下是不是能发现‘s’的踪迹?虽然我们不能肯定‘s’一定会亲自赴约,但也不能放过可能性,不是么?” 说实话,今次能跟着老大来滇越。栗青还是很高兴的。 外界关于自家老大的那些传闻,连他都无法完全分辨真假。其中最成谜的就是老大的私人生意。 大家都以为他和赵十三两人跟在傅老大身边多年,出生入死,是成就“傅老大”这一名号背后的大功臣,其实没有那么夸大其词的一回事。 真实的情况是,跟在老大身边之后,后两年基本开始接触陆家,和陆少骢混,没太多可说的;头两年倒确实和不少毒贩打交道,真正了解到这种买卖的各种门道(毕竟他以前只是个计算机玩得溜的乡下小混混),连开枪都是那个时候才学会的。 边境地带以前也没少跟着老大来,也出境过两三次,见缅、甸人和泰、国人。其中一次印象相当深刻,因为最后交易没成功,还差点把命给丢了。 至今回忆起来整个过程还挺莫名其妙的。而得以获救靠的是老大的朋友。 他早就怀疑老大身后还藏着另外一拨兄弟。先前真林璞被转移走,是他基本肯定下来的节点。想来就是他们在邦老大打理滇越的生意。反正他和赵十三并没有真正接触过。 越琢磨。栗青越有些吃味儿。不过终归都是自家兄弟,同为老大办事…… 只是,他以为既然来了,老大肯定会和那另外一拨兄弟碰个头。却到目前为止都没动静,他便提了一提。 傅令元睇他:“嗯,我会看着办。” 说罢,他勾唇:“‘s’希望看到的,恐怕就是我为你们阮姐的失踪而到处找人。” 栗青顿时心头一动:“以静制动?” 傅令元未答,算是默认——“s”的话,自然不可信,再怎样折腾,恐怕都是自导自演。如今没有线索,要找人俨若大海捞针,他只能先安慰自己,起码她是性命无忧的。 “那老大,我们现在是先回市区?”栗青问。 傅令元想点头应一个“嗯”,心里头却莫名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 他抬眼扫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再望向逐渐亮起灯光的河对岸的另外一个国度,黑色的瞳仁深深敛起。 这边境贸易小镇看似平静。此时此刻的暗处却不知正在进行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让车子到镇外等着吧。”说话间傅令元已迈步,“我这趟算去外地出差,这里有些手工艺品还不错,去给你们阮姐买点礼物。” ………… 给阮舒擦完药,闻野憋了一肚子火离开她的房间,然后才掏出震了有些时候的手机。 吕品:“boss,我们已经顺利进入樾南境内,抵达酒店。你和阮小姐慢慢散步没关系。什么时候到都可以,我会邦你把预约往后推迟。” “不用了。全部都取消!” 闻野的没好口气,在熟知他性格的吕品的耳朵里,俨如小孩子耍脾气,料准必然是boss又和姑奶奶之间发生争执所以闹情绪。 “那boss你和阮小姐现在在哪?我派车去接你们。”吕品耐心。 “也不用了!我和她没过口岸。”闻野的口气更差,嗤声,“她以为我要把她拐卖到樾南。” 吕品:“……” 略略一揣度,他笑了:“boss。其实你可以和姑奶奶讲明白,只是带她过去玩的。” 闻野却是冷笑:“你也开始教我该怎么做事了?” 吕品神经一紧,即刻否认:“不是。” 闻野依旧冷笑,继续拆解他的话:“她现在是我抓在手里的戏弄傅令元的筹码,什么时候变成我要带她过去樾南玩?” 吕品马上道歉:“是,对不起,boss不是要带姑奶奶过去樾南玩,是我误会了。” “再扣三个月。”闻野丢话。 吕品:“……”连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这细数下来今天一天差不多他一整年的工资都没有了…… “还有。”闻野记起什么,又道,“我刚刚在这边干掉的两个男人,身、上都带了枪。还有粉,可能是谁手底下的马仔。这会儿警察在接管。你等下去查查,把他们老大找出来,一窝全部弄死。” “好的boss。”吕品应承,也没问他们究竟怎么不知死活地得罪了自家boss,反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 临挂电话前,吕品没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问他确认:“boss。晚上还直播吗?” “为什么不?” “……”吕品觉得自己今天打从被姑奶奶坑了那把之后突然不能好好伺候boss了…… ………… 傅令元携栗青信步,没多久就遇上道路前方被警戒线拦住。 打听之下得知,正是和雄仔分开前,雄仔死掉两名手下的案子。另外还有三名樾南小姐的尸体。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个小镇的治安其实是很好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发生枪杀案,闹得还是比较大的。尤其影响到旅客的情绪。 不过因为警方的控制,倒也没造成恐慌。 傅令元未放在心上,非常认真地逛着街边的商铺和摊子。 不多时,悠扬轻快的笛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走上前后便看到吹笛子的苗族男人身边有苗族女人展开的毛毡。毛毡上的手工编织品模样比一般摊子上千篇一律的纪念品漂亮、精致、特色得多。 傅令元正挑选着,有两名警察走过来向这对苗族男女询问口供。 两人皆表示不曾留意街道对面的动静。 警察准备离开去问附近的其他商铺里的老板。 一名小摊贩主动跑过来提供信息。 “警察同志,我没有目击枪杀,但是在那之前,有个穿浅黄色奥黛的女人在这附近跑来跑去的,好像在躲什么人。我总感觉和那几个死掉的人脱不了关系。” “什么穿浅黄色奥黛的女人?跑来跑去是跑去哪里?你不要‘感觉’,要讲清楚,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两名警察询问得仔细。 小摊贩一听有点怂,怕无缘无故惹?烦,稍加迟疑之后嘀咕:“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有关系,但我们这里每天除了接待游客就是接待游客,很平静的,就今天那个女人非常惹眼。”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逃跑的樾南新娘,抓了她一把,结果发现是我们中国人,她还骂了我,说她是被人贩子给拐卖。所以我就多关注了她一会儿,亲眼看见她四处乱窜,最后跑进巷子里去的。” 两名警察听言大概也琢磨出点意思,便进一步问:“后来还有什么动静你关注没有?” “没,”小摊贩摇摇头,“就这些,后来我也忙着自己摊子上的生意,没再留意了。” “那女人长什么样?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你有办法具体形容一下么?”警察问。 “这个有!”小摊贩马上道,“警察同志?烦你们稍等一下!” 迅速跑开,很快又重新跑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素描画。 “那女人之前就在街边逛了挺久,我那个时候就对她有印象了。我这不是做的街边画像的生意?当时正好没客人,闲着也是闲着,我就随手速写了一张。就长这样,警察同志你们看看~” 边说着,小摊贩要把画纸递给警察。 风一吹,画纸便不小心自小摊贩的手中飞了出去,将将落在苗族女人的毛毡摊子上。 苗族女人邦忙拾起画纸,正要交还给追过来的小摊贩,手臂猛地被人捉住。 ………… 阮舒也是佩服自己,竟能在闻野邦她擦药的过程中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不过没多久就醒来了。 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房间的窗户没关,瓢泼的雨水声特别清晰。 阮舒怔怔凝注片刻,翻过身,从床上坐起。 但见傅令元坐在椅子里,貌似已经看了她很久。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下一更:零点 —— 感谢“zhenlijuan”的巧克力、“aann520643”的葡萄酒、“相聚一刻772106”的玫瑰花~ 653、观看创意的最佳角度 ,“我们看到您护照上的出生年月日是——” 没等服务员说完,闻野已霍地踹翻餐车:“滚出去!” 服务员们哪敢再逗留,一边道歉一边带着东西逃似的离开。 包厢内恢复像灾后战场般的安静。 安静得诡异。 阮舒多少能够揣度闻野此时的心理——不管今天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日,他那么自负,又那么厌恶自己的身世,他是不会愿意过生日的。 遑论别人邦他过,之于他而言,更是一种同情、一种羞辱。 她想到她自己在去年之前,从来不过生日。因为没有意义。 所以她一句话都不说,且当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去看闻野,兀自泰然自若地吃点心、喝饮料、欣赏窗外的雨景。 闻野同样一句话不说,阴冷的目光却一瞬不移她。 半晌,包厢的门再度被叩响,送来的是重新换过的菜。 阮舒忍着脸上的不适,夹了点比较容易咀嚼的食物,慢慢吃。 闻野的耐性貌似到达极限,突然朝她丢过来叉子,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叉子上,妨碍她的进食:“你哑巴了?” 阮舒平淡无奇地掀眼皮:“不是来吃饭?又不是来聊天?你想要我说什么?” “把你心里在笑话我的话直接讲出来。”闻野命令。 “我没在心里笑话你。”阮舒淡声,“有什么可笑话的?” 这反应在闻野眼中就是明知故问式的嘲讽。 他表情难看,数秒后仄声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酒店的人搞错了,护照是假的。” 他在担心她以为他这顿饭是专门为了庆祝他的生日? 阮舒闻言觉得有点好笑——不带任何负面感**彩的好笑。就是单纯地好笑,因为听着好似他这样解释之后,他的难堪就能解除。 当然,她没有表现在神色上,微微一抿唇:“嗯。” 她的云淡风轻又被认作是她对他的忽视和不在意。闻野又把餐刀丢向她:“对我有任何意见,嘴上直接说!” 虽然不至于破口子流血,但沉沉的刀柄打在她的手背,也是够痛的。 阮舒被迫中断进餐。 他现在这种糟糕的情绪。她怎么可能自讨苦吃去进一步激怒她? 不过她也没可能刻意去讨好他。 他其实就是不甘寂寞,希望她能讲点话吧? 稍加一顿,阮舒心中有了主意——随便扯点无关痛痒的题外话。 “好奇一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能解答。”她问。 “什么?” “你的面具是什么材质?” 闻野怔忡,明显在他的意料之外。 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进一步好奇:“也是硅胶仿人皮?戴久了皮肤会不透气?” 化妆业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她也曾在电视上见识过演员们因为拍摄影视剧的需求的大变脸,比如倒模。 “硅胶?”闻野轻嗤,感觉被她的话羞辱到似的,“别拿网络上那些low货和我的东西相提并论。” “那是什么?”问完阮舒没忘记补一句,“如果是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闻野却似很有兴头回答她:“‘人皮面具’,顾名思义,当然是人皮做成的。” 乍听之下,阮舒微微一愣,但并没有被唬住。 “不信?”闻野冷笑。眼神闪烁着精光,主动详细告知,“死了太久的人的皮肤失去活性,不好使,必须要用死亡不超过一个小时的尸体。” “活人的脸皮直接剥下来是最好的。所以有时候杀人的时候,吕品会下手轻点,让他们将死不死、要死不活。” 边说着,闻野起身。踱步到她跟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眯眸看她:“你现在脸上戴的这张人皮,是三年前从非洲得来的。” “这张脸的主人运气不好,遇到两方人交火。我碰到她的时候,他老公已经死了,她被他老公护在身下,她还剩最后一口气。” “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不如做点贡献,还能让她的样子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留着,所以我就剥了她脸上的皮,送她一程。” 闻野左右打量她的脸,“本来我都已经忘记这个人了,现在看着你的样子,我倒是又想起,当时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应该是希望我能救那个婴儿。” 话至此,他忽然停住。 阮舒等了十几秒之后,主动问:“你救了吗?” “你猜呢?”闻野反问。 “你救了。”阮舒说。 “回答错误。”闻野面露讥诮,“他们又没许我好处,我为什么要救?” “举手之劳而已,你可以把孩子送去——” “你去举手之劳吧。”闻野直接打断,“我是去做生意的,又不是去救人的。要是见一次我就举手之劳一次,我每天还忙得过来?” 阮舒没说话,心下暗暗自嘲。 怎么给忘了?像闻野这种軍火倒爷,都是哪里战乱往哪里凑,早就见惯了生死,对人命完全是漠然的,她圣母个什么劲儿? 晃回神思,阮舒不再顺着他扯题外话。回归人皮面具的问题,质疑:“如果是从人脸上剥下来制作的,那傅令元的面具是怎么回事?” “因为傅令元被我……”闻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阮舒:“……” 她连翻白眼都无力了。他是靠着妄想才活到今天的吧? 闻野重新回答一遍:“因为你之前看到的他的那张脸是硅胶做的破烂货,所以才不怎么像,被你轻轻松松就辨认出来了。” 阮舒很想说,就算面具做得非常像,只要他刚假扮,她就一定能辨认出真假。 而其实他谎话编造了一堆。也没有透露他的面具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才能如此b真。 她唯一稍微相信了一部分的是关于粗糙的傅令元的面具的说辞。 阮舒拂开他的手,重新拿起餐叉,挑着食物继续吃。 经此短短时间的缓冲,闻野的情绪貌似平复了不少,至少未再如先前狂躁。 他回到他自己的座位里,貌似也想开动,却没找到他的餐具。 不瞬才记起来刚刚他自己把刀叉丢她跟前去了。 臭着一张脸,他看着津津有味的阮舒嘲讽:“乡巴佬,没吃过好东西,把这些垃圾当作宝。” 那也是他带她来吃的,并非她主动要求的。阮舒腹诽,面上一声不吭地从桌面捡起他的餐具,递到他面前。 闻野看了看刀叉,再看了看她,最后没接:“脏得要死。” 也不知是在嫌弃餐布脏,还是在嫌弃她手脏。 反正阮舒特么地真想把刀叉当作飞镖直接掷到他的脸上插几个窟窿出来! 闻野自顾自把服务员叫进来重新备了份餐具,这才总算暂且“乖巧”了下来,平平静静地进餐。 只不过,每尝一道菜,他都要叽歪地评价几句,评价之语的中心基本上是两个字的吐槽:难吃。 阮舒冷呵呵:该放的辣调味全部没有了,怎么可能好吃? ………… 雄仔致力于推销新“丧尸”,倒也坦诚,没有隐瞒新“丧尸”的缺陷,就是药力过于强劲。 “不过这对你们青门来讲肯定不是问题。改良改良就好。落到其他人手里多半就是稀释纯度,你们青门是有自己专业的技师和工厂的,是真正在做生意的大家。” 傅令元的说辞还是和下午分开时相差无几:“雄哥的合作诚意我们看到了。这件事等我回去之后会重点和陆爷讨论讨论,另外还要问一问四海堂下面其他管事的意见。” 雄仔笑笑:“明白明白,傅先生有放在心上就好,终归我们这如果要合作,也是比大买卖,你们是该谨慎。” 两人正聊着。手下又进来实时汇报消息:“雄哥,没着人。” “怎么会没找着人?”雄仔狐疑,“不是有消息说酒店的垃圾里收拾出一套带血的奥?装,就是那个女人白天穿的?” “是,但是酒店里查不到这个女人具体住哪个房间。客人太多了。而且本来就有很多特殊客人会用假身份。现在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所以呢?”雄仔问,“查不到不去自己想办法查,找我干什么?找我邦你们想办法?” “不是不是雄哥,我只是先在现在的情况告诉你,我们马上就去想办法。”手下连忙退出去。 雄仔看回傅令元:“见笑了,我下面的这些兄弟有时候脑筋不懂得转弯。” 傅令元转动着酒杯,在等栗青的消息——当然不是只叫栗青来酒店与他汇合那么简单。 手机倒是突然有动静了。 不过并非来自栗青,而是一串不详的号码发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里全是阮舒。 浅?奥?装的阮舒在逛街,样子看上去还挺自在的,且照片都非常有心地捕捉到她的些许笑意。 同框的还有一个不露脸的男人的背影。 虽然没有两人亲密的举动,但画面呈现出一种和谐。 照片的最后附赠了几句话:“在我身边她也过得挺开心的,貌似也不是非你不可、以你为唯一。噢。对了,因为今天我生日,她特意穿了异国风味的裙装给我看,还另外专门有所准备,说等晚上睡觉之前给我惊喜。她应该也没少给你惊喜?要不要邦我一起猜猜?” 傅令元微垂的眼眸凝满冰霜。 正好栗青的电话进来,傅令元对闻野的谎话连篇置之不理。 栗青却也并没有好消息,酒店的监控果然形同虚设。 但栗青发现一件事:“老大,有几帧的视频画面里,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脸。” 傅令元愣了愣。 ………… 阮舒后来其实都没再动餐叉了,只时不时回应两句闻野对餐食的吐槽。 终归,一顿饭是顺利吃完了。 闻野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随后站起身:“走吧。” 还真就简单的吃饭?阮舒将信将疑,跟着他离开包厢。 以为是回酒店房间,结果却一路下到一楼大堂,分明就是要离开酒店。 阮舒即刻自行止步:“你要带我去哪里?” 闻野回头瞥着她神情间的警惕之色,笑得嘲讽:“不走怎么见你前夫?我和他约的地方又不是这里。” 阮舒的眉心拧成小疙瘩。心中踌躇。 闻野忽然走过来搭上她的肩膀。 阮舒条件反射就要挣。 “不想找麻烦就老实点。”闻野率先低声,眼睛则往某个方向示意。 阮舒循着望过去,看到两名警察。 她下意识神经一紧——倒不是因为闻野所吓唬她的她杀人被通缉一事,她没杀人就是没杀人,闻野的枪法和她这种菜鸟肯定有差别,一定能证明她的青白。 她担心的只是她如果是个没有身份的人…… 闻野又往另外一个方向示意:“那几个全是死掉的那两个男人的兄弟。等着找到你之后把你生吞活剥以报仇。” 赤果果的威胁。 阮舒嘴唇紧抿,在想如果她去投奔警察,貌似也并非完全是件坏事…… 尚未思考出结果,她和闻野二人在酒店门口被警察拦住了:“麻烦,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件。” 阮舒倒没担心,看向闻野。 如她所料,闻野早有准备,取出两本护照递过去。 警察垂眸翻看着:“夫妻?” “嗯,来度蜜月的。明天准备从这里过境去樾南。” 闻野的答话令阮舒:“……” 警察比照着护照上的照片和他们本人,没多久就还给闻野。 “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注意安全。” 提醒着。警察放行,并且走向其他顾客。 阮舒心里反而因此憋了气——这些警察执行公务也太不认真了,勿怪总有那么多在逃罪犯一直抓不回来! “怎么?想向警察自曝?”闻野看穿她的心思。 阮舒不予理会,趁他不备,从他手里抓过护照。 她的那本,自然就是她现在越在边境越安全吗?国防警力不是都布置在这儿?” “危险与繁荣并存你不懂吗?” “……” 阮舒看着同样站在河岸边像在饶有趣味欣赏自己的杰作的闻野。冷眸讽刺:“每次都是炸弹,你能有点创意吗?!” 闻野斜斜瞟她一眼,倏尔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他身侧,另外一只手臂指向天空:“这是观看创意的最佳角度。”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片焰火自河对岸升腾而起,照亮刚降过一场大雨的天空。 周围人的关注点瞬间从讨论国家安危,转移至眼前的美景。 之于阮舒而言毫无吸引力的所谓“美景”——呵呵,这就是有创意?她又不是没见过焰火。何况傅令元还专门为她准备过两场。 对于此事酒店里正在紧急疏散人员的警察们来讲,这场继炸弹之后出自河对岸的莫名其妙的焰火,像极了嘲笑。 而在傅令元眼中,不是“像”嘲笑——根本就是嘲笑! 身边的雄仔拉着他表达感激:“老哥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多亏有你在,当机立断处理了炸弹,否则我肯定在劫难逃!” 傅令元敛回神思:“雄哥客气了,我算不上在救你,其实也是在救我自己,我不也在包厢里?不处理的话我同样得死。” “不不不,”雄仔摆摆手,“那炸弹明显是冲我来的,还差点牵连了你。” 傅令元的眸色不易察觉地深一分——其实和闻野前几次那些炸弹的威力相比,今天着实太小儿科了…… 雄仔的手下提醒:“雄哥,警察在找那颗炸弹是从哪个包厢里丢出去的。” “当然死咬住嘴不能承认!一会儿警察问口供的时候,你们都给我认真仔细点!”雄仔气得想打人,庆幸几个包厢靠得近,外人无法准确判断。 正说着,那边警察就找过来了。 ………… “boss~” 吕品的声音神出鬼没地从背后传出时,阮舒吓了一跳,毕竟从下午在餐馆戏弄了他之后,就没再见他人,连吃饭的时候他都没伺候在闻野身边,甚至还是通过电话和闻野联络的。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河对岸的樾南境内放烟火。” 阮舒不过玩笑,吕品却是道:“阮小姐猜得真准,虽然烟火是其他手下在负责的,但我确实刚从河对岸的樾南边境过来。” 欸……?阮舒费解:“这个时间点口岸还开放?” “不是。”吕品笑笑,点到为止地解释,“我们几个下午的时候过去,走的就不是口岸,因为手里还带着不少要送过去樾南的货。这里有的是同样干走、私的行内中人开辟出的特殊通道。” 阮舒恍然地略略颔首——看来闻野这次来中越边境,不仅仅只是因为和青门约了见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自己也有生意要跑。 呵呵,他真的要转战去东南亚了? 太好了,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吕品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替自家boss干着急——希望姑nainai能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boss如果真想拐她去樾南,完全可以趁她无意识的直接走特殊通道,何必多此一举要在她清醒时去口岸通关过境? 闻野则在质疑吕品:“你搞的什么东西?威力那么小,还被丢出来了?” “对不起boss,”吕品悻悻道歉,“今天实在太匆忙了,而且我人当时还在樾南那边,没能及时过来监督手底下的人办事,所以勉强只能做到这地步。” 碍于阮舒的在场,吕品暂且把话讲到这儿,转口提醒:“boss,我们先上车离开这里。动静太大,警察现在查得有点紧。” 闻野用鼻子里发出的嗤声来表示他的自负。 吕品紧张地擦了擦汗——河对岸那边的焰火可是也惊动了樾南的警察…… 阮舒可宝贝着自己的命,还要去见傅令元的。 没管身边的狂妄之徒,她率先往车子走去。 见状,闻野又臭了脸。 吕品趁隙把方才咽下的消息汇报完:“boss,原来傅令元今天也在这里,刚刚就在那家酒店里。而且,他和下午那两个马仔的大哥在一起。”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本来今晚就能写到直播的,可是我为什么写着写着又给拖延了……(捂脸奔走……) 再丢三十个钻,明天下午加更~ —— 感谢“风111107”的9朵玫瑰花、“小艾1020”的葡萄酒~ 654、直播含60100钻加更 ,闻野应声眯眸,问:“你觉得这是巧合么?” “瞎猫碰上死耗子吧。”自然不能在boss面前表现出半点佩服傅令元的迹象。吕品说,“青门约定见面的地点在滇市,就猜到他们肯定是有其他事来这附近要办。” 这是打从一开始就能料到的。 恰逢他们最近也开始为以后转来东南亚做筹备,有几笔生意需要试水。 “又来坏我的事。”闻野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他是现在是等不到明天再和我们见面了?” 吕品笑笑:“不管傅令元是不是刚巧出现在酒店,我们都当作他已经知道阮小姐曾出没过那家酒店来处理。” “既然他等不及,那我们就邦他把时间提前。”闻野冷冷一哼,“正好,这样直播的效果应该能更刺激。” “那阮小姐是不是也就提前放她回去了?”吕品问。 闻野卡半秒,不瞬讥嘲:“她不是不愿意过境?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她耽误我们自己的行程?不把她扔回去给她前夫,难道我们还带着拖油瓶到处走?” 从江城把她掳出来的那一刻,不就已经是带着拖油瓶……今天没过境,不就已经是因为她耽误行程了……吕品笑着应承:“好,我明白了boss~” 闻野哼哼着携吕品也往车子走,又记起来扭头提醒:“没弄死的继续弄!要是再失败,你最后三个月的工资也可以扣掉了。” 吕品:“……”那就真的一年白干了…… ………… 傅令元和雄仔很快被问完话,倒未被多怀疑。 酒店内经过彻查也发现并没有其他炸弹,唯独彼时爆破在河岸上空的那一枚。 送蛋糕的服务员被逮捕,拒不认罪,餐厅方面表示毫不知情,暂且没有其他新线索,案子无法进一步调查下去,警察不好再留住大家不让走,没多久就放大家各自散去。 经此一插曲,很多顾客不敢继续住这里,退了不少房。餐厅也比先前冷清。 另外,傅令元刚刚收到新进来的信息。 是一组新的照片,同样是阮舒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只不过场景从两人逛街变成在酒店房间里烛光晚餐。 这回是两张。第一张,餐桌上放有一盒吹过蜡烛的蛋糕,阮舒是侧影,一袭漂亮的衣裙,主动举起酒杯,看起来像在向男人表达祝福。男人依旧只是背影。 第二张,男人背对镜头站到了阮舒身边,阮舒闭着眼睛靠入男人的怀中,不是是醉了,抑或其他。 相较于前一组照片,眼前的亲昵简直是质般的飞跃。 傅令元紧盯照片里男人拢在阮舒后背上的手,黑眸生冷,连同逛街的照片一并发给栗青,让他鉴定是否存在p过的痕迹。 而这次照片所附的话是:“下午发生了点小意外,不过没影响她的心情。她迷蒙起来的样子更加迷人,今晚应该会是相当愉快的夜晚,因为原来她给我的惊喜原来就是……” 暗示性极强的一串省略号的卖关子之后,邀请道:“或许你也想来一探究竟?如果你赶得过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我们明天下午的会面提前。” 一旁的雄仔正在问傅令元接下来的去处:“傅老弟也别住这里了,现在雨停了,重新安排吧。要去哪里?老哥我送你一程。” 称呼已进一步升级至与他称兄道弟。 “不用?烦雄哥了。”傅令元笑着婉拒,“倒是雄哥你,有什么打算?要继续找杀你手下的人。还是找送炸弹的人?” “当然两个都要找!”雄仔被惹毛了,“尤其送炸弹的人!” “雄哥对送炸弹的人有没有什么想法?”傅令元问。 雄仔皱眉:“怪就怪在这里。我一向广交好友,不怎么得罪人,刚刚在心里也把有发生的过节的人清点了一遍,不至于到要炸死我的地步。” “雄哥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蛋糕存在异常的么?”傅令元又问。 “欸是啊,你怎么发现的?”雄仔确实好奇,“我的手下明明检查过蛋糕的,怎么还会有问题?” 傅令元告知:“炸弹不在蛋糕里,你们只检查了蛋糕。当然不会有发现。” “那是……” “是蛋糕上看着像装饰物的一只小丑。” “小丑?什么小丑?”雄仔迅速从中反应过来什么,“傅老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傅令元呈现出一副yu言又止的表情。 雄仔被他整着急了:“傅老弟,你别故意吊老哥我的胃口啊!” “不是故意吊你胃口。”傅令元无奈,“只是不能破坏道义。” “你如果知道是谁送的炸弹,又不告诉我,难道就不是破坏道义?”雄仔与他讲道理,极力敲打他,“虽然我们是今天刚交上朋友的,但第一天就共度患难,这是生死之交,怎么能是别人可以比的?” “而且你也差点被连累遭遇不测。你们青门咽得下这口气?还是说你们青门想自己偷偷报仇?不能啊。” “雄哥说的哪里话?”傅令元笑笑,忖了一忖,终究开了口,“不知道雄哥是不是和‘s’打过交道?” “‘s’?”雄仔疑虑,“你说那个大名鼎鼎的軍火倒爷‘s’?” “对,就是他。”傅令元点头。 “没啊!我要那些东西,黑、市上随便人买买就够了,又不需要大家伙,怎么会和‘s’打交道?”雄仔愣了愣,“你的意思是,炸弹和那个‘s’有关?” “我们青门和‘s’有买卖,我和‘s’接触过几次,‘s’惯用炸弹,一样的小丑我也曾经在‘s’制造的爆炸现场见过。这两天‘s’应该在附近,因为青门和他有笔买卖谈。” 傅令元透露,尔后补充:“当然,我不敢百分百肯定。这种事情一定要确认清楚才可以。” “‘s’……”雄仔面露沉吟,“我很确定,我从来没有和‘s’有过交集,更别说得罪‘s’了。” “那……”傅令元拉长尾音,“或许是另外一种可能……” ………… 上了车之后,阮舒才懊恼自己的不谨慎——万一闻野从吕品所说的什么特殊通道连夜又尝试带她过境呢? 警惕地提心吊胆了一路,眼睛仔细观察着外面,半个多小时后,确认依旧在滇市范围内。她才算安下心。 闻野已率先下车,眼里带讽地睨她:“就那么期待让我把你拐卖去樾南?” 阮舒不予理会,打量着酒店问:“你和青门约好见面的地点就在这里?” “怎么不直接问你前夫是不是就在这里?”闻野阴阳怪调。 阮舒遂他的愿,重新问一次:“傅令元是不是就在这里?” 闻野冷笑着臭了脸,当先往酒店里走。 阮舒转眸看吕品:“喏,明明是他自己要求我直接问的么?” 吕品:“……”姑nainai,能不能不要如此纯心地膈应boss…… 入住套房之后,阮舒又来找吕品:“我要把我脸上的面具摘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技巧?” 吕品:“……”瞄了眼旁边的boss。真要给她跪了——boss明明就在跟前,不去问boss,偏偏来问他,不是又要让boss开始扣他明年的工资? 他只当作没听见她的问题,笑道:“阮小姐,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和boss休息了。” 言毕不给boss开口扣他工资的机会,火速离开房间。 溜得比老鼠还快。看来类似之前在小餐馆里那样的捉弄,无法故技重施了……阮舒遗憾为什么吕品不能像赵十三那样憨厚一点、老实一点、迟钝一点…… 她转过身。 闻野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有什么好摘的?不是说了相当适合你?” 阮舒不予理会,迈步行向洗手间。 背后传出闻野的提醒:“如果没有我手里的专用药水,你自己强行摘人皮,你就等着自己的那张脸毁容吧。” 他今天讲过的话里究竟有几句是真的?阮舒翻白眼,脚步不停。 然而五分钟后,她连人皮和她皮肤的相接处都扯不开一条缝,貌似是那人皮面具太薄了。 且,她深度怀疑闻野是不是用了类似胶水黏住…… 她也尝试洗脸的时候用力地擦拭。可她的脸都疼了,面具还是原封不动地在脸上,一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就是她的脸。 比整容技术还要厉害…… 阮舒真替庄爻不值,再度困惑庄爻当初为什么要整容?而不是像闻野这样成天带面具,想换脸就换脸。 气恼地瞪着镜子里的面容,自知闻野肯定在外面等着她败落地出去求他,阮舒思虑片刻,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想起闻野戴着傅令元的面具时,被她的指甲划伤过…… 由此她受到的启发是,如果用刀,是不是能把面具划破……?然后就能摘下来了……? 闻野客厅里没等到阮舒颓丧地出来找他,耐性很快消耗光,起身主动寻去洗手间,要去欣赏她的不得其法,再狠狠地嘲讽她一通,以掰回一局。 结果入目的是阮舒握着一把刀要往她自己脸上划。 “你干什么?!”闻野怒声。 阮舒原本正专心致志在如何下手,猝不及防被他一吼,手一抖。刀子就碰上了皮肤。 差不多只间隔半秒钟的功夫,闻野攥过她的手,用力打落刀子。 顿时,她的脸倒没什么,手反而痛得要命。 耳朵鼓膜里还不断砸进入闻野不停歇的恶言恶语:“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排泄物吗?!已经够丑的,还要往自己脸上多添几道伤疤彻底变成丑八怪?!要丑丑你自己的去!别来糟蹋我好好的一张人皮!” 呵呵,她才想把他这副嘴脸踩成排泄物!阮舒拽回自己手:“看来这个办法确实能毁掉你的面具。” 下一句她威胁:“既然不想糟蹋面具,你就把能摘面具的药水交出来。” 话落,她便要捡回刀子。 “就你还想威胁我?”闻野讥诮,捉着她就把她往外拽。 阮舒一路被拖行回到客厅。 闻野将她摔进沙发。 阮舒稳住身形,要重新站起。 闻野想直接敲晕她,手刀都伸出去了,又瞥见昨天在她后颈留下的掐痕。 硬生生忍住,他改为手掌拍到她的头话,吕品状似好意地提醒:“姑nainai,这和敷面膜一个道理,最好能保持安静,面部肌肉不要有太大的牵扯。” 阮舒:“……”分不清楚话的真假,只能他和闻野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当然,她的眼睛并没有闭得严实,悄摸眯着缝偷看。 和脸上所感觉到的触觉一样,吕品在用一块方巾沿着她脸颊的外围一圈轻轻擦拭,擦拭的是人皮面具和她的皮肤的接缝处。 方巾是湿的,冰冰凉凉。 她猜测浸湿方巾的就是闻野所说的药水。 防她防得够谨慎,还是连药水的样子都没让她见着。 至于这味儿……阮舒用力嗅了嗅。还挺香的,像是什么花……? 不多时,吕品收回手,恭恭敬敬地说:“姑nainai。您不要动,就这样先坐五分钟。一会儿再继续邦您取人皮。” 阮舒略略颔首,抿着唇不语,静待。 通过眯着的眼缝,她看到吕品也就这么垂首站在一旁,像在守着她,也像在监督她。 有那么宝贝他们的人皮面具么……? 阮舒眉心微蹙,总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没能思考更多,她的眼皮重重地压下来。困顿又混沌地,她往后靠上沙发背,脑袋一歪,失去意识。 “姑nainai?”吕品尝试叫唤,并轻腰她的肩膀。 确认完毕,他退出房间通知闻野:“boss,阮小姐睡着了。” “嗯。”闻野顶着臭气熏天的脸换了进去。 吕品邦他带上门,暗自嘀咕:boss有进步,比以前懂得怜香惜玉了,没再直接使用暴力敲晕姑nainai。 欣慰地笑笑,他继续去办boss交待的今晚该办的事…… 房间里,闻野趾高气昂地行至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睥睨沉睡中的女人,嗤之以鼻:“总算消停了。” 如同回应他的话一般,阮舒靠着的身体应声滑动,往旁侧倾去,最后以双脚还在地上、压住一只手臂、歪着脖子的扭曲姿势倒在沙发里。 闻野眸子一眯,面露嘲弄。没去管她,兀自进他的卧室。 待他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但见阮舒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闻野走上前,双手臂地又瞧她。 啧啧,丑八怪就是丑八怪。 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对比照片和她本人。 转瞬皱眉他皱眉——这么丑的姿势,应该用她自己的脸,才更能羞辱她。 忖着,闻野便去另外取了沾了药水的方巾。坐到阮舒跟前,像吕品先前一样,沿着她的脸颊擦了一遍。 几乎是立刻,接缝处就起了毛边。 闻野放下方巾,手指摸上她的脸,从她的下巴开始,宛如撕面膜一般,缓缓往上剥开一层薄如蝉翼的皮。 没了厚嘴唇、宽鼻翼和?色皮肤,露出她本身的白皙素颜。 闻野打量她沉睡的面容。觉得她还是这样子更顺眼一点。 拿过手机,他准备重新拍一张。 好像又少了点什么。 盯她片刻,闻野轻轻一哂,取了马克笔走回来,在她的脸上画了几笔。 然后瞄见了她眼下的那颗浅淡的泪痣。 闻野一眯眸子,凑近仔细打量。 其实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也不知道女人长这种东西拿来干嘛用,给眼泪多找借口么? 碍眼。 闻野用马克笔打了个叉。 阮舒的身体在这时又微微一偏,恰好朝这外面倾过些来。 两人本就离得近,如此一来。蓦地,她的面容更在他的咫尺。 她的呼吸清清浅浅,携带着某种气息。 他曾在她身、上嗅到过的属于她的气息。 此时此刻与他的呼吸交错,渐渐模糊界限,她的味道侵犯过来,占据他呼吸范围内的领地。 她一侧肩膀的宽松领口外翻,露出一边她的内一肩带,当然,还有她圆润的肩头。 不过被她的头压住大半遮掩住,没能全景浏览。 更惹闻野眼的,是她的嘴唇。 他凝注着,脑中自行闪烁她平日怼他时,她的这两片轻红是如何一张一合。 他又在想,为什么很多男人和女人,都要用嘴唇贴嘴唇来向外人展示他们感情的浓烈一次秀恩爱。 甚至还能交换口水吻得难舍难分? 有什么意义? 或者能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不嫌脏? 反正他觉得脏死了。 最初那些女人想亲上来的时候,全都被他用枪口堵了嘴。后来估计是吕品提前警告过,一个个规矩多了。 不过当初试几个就腻了。 没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算去酒吧里抓到一两只看起来有意思的老鼠,等戏弄够了丢到床上时,又都没有区别了。 好久未再尝试了,他忽地又起了兴致,在想,这个目前为止他无聊的时候还会想耍着玩的女人,会不会确实比以前他戏耍的那些更有意思? 阮舒的身体在这时再度滑落,往沙发下掉。 闻野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揽住她。 温热柔软的身体扎进他的怀抱,同时他看了许久的她的嘴唇贴上他袒露胸膛。 闻野下意识地推开她站起身远离她,相当恼火——连睡觉都能来勾、引他?他怎么能让她得逞?! 阮舒翻到地毯上,一只手臂重重打到沙发上,又落下来。估计是疼到,睡梦中的她轻轻颦了眉。 闻野垂眸,打量着她。 再打量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回忆起自己对她的反应,进一步恼火——她勾、引就勾、引,他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勾、引? 让她得逞一次又何妨?搞得他好像真怕了她似的。顺便验证一下她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能耐,否则怎么庄假脸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拿她当宝贝? 冷嗤着,闻野走上前,蹲身将她从地毯上抱起,走进卧室。 ………… 车子在浓黑的夜色中行驶,傅令元坐在后座里,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栗青的鉴定结果是,要么对方的p图技术高超,否则照片的确是真的。 傅令元其实不怎么怀疑逛街的那几张,但后续吃饭的那两张,始终梗在他的心里。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地划动,对比着两组不同场景的照片,仔细盯住照片里阮舒的脸。 倏地,手机震动,又进来新的东西。 三次,每一次都换不同的号码,明显不想让人定位。 傅令元点开。 这回不是照片,而直接跳出来视频画面。 入目的第一眼,傅令元漆黑的瞳仁便骤缩—— 但见阮舒闭阖双眸躺在床上,被子盖到她的胸口为止,赤果的双肩像在彰显被子下的她是未、着、寸、缕的。 紧接着,那抹男人的背影进入画面,坐到床边,摸了一遍她的脸,然后伏下身子吻她。 应该是知道有镜头,所以那个男人刻意表演的成分相当明显,吻得又慢又仔细,还能看到男人的手伸进被子里抓、揉。 傅令元捏在手机上的手指指节泛白,几乎要把手机折断。 没多久,阮舒竟是抬起两条手臂搂住那个男人的脖子,像是给了回应,甚至开始邦男人月-兑衣服。 那个男人吻得更加起劲,上半身很快赤果。 两人抱在一起,滚着被子翻了个翻,顿时阮舒在上,男人在下。 而那个男人的脸霎时呈现在镜头之中。 正是傅令元的样子。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这一更六千四先看着,下一更零点~ 下个加更60300钻~群么~ 655、杀上来 ,那个男人吻得更加起劲,上半身很快赤果。 两人抱在一起,滚着被子翻了个翻,顿时阮舒在上,男人在下。 而那个男人的脸霎时呈现在镜头之中。 正是傅令元的样子。 画面是无声的,也遮挡不住扑面的旖旎和火热。 摄像头的位置和角度分明还专门调整在了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让观看视频的人辨认得出两个人的脸,又无法将局部的细节看得过于仔细。 前座的栗青只突然听到摔东西的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入目的是自家老大被阴霾笼罩的脸,车厢内弥漫开自老大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 他也不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也只有关乎阮姐之事才能令一向冷静老大暴动自此。 且被摔的又是手机。不用猜,必然是那个“s”又发来的挑衅。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427340.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56、仅仅教训还不够 ,门率先从里面打开。 傅令元湛?的眸子顿眯,一瞬朝里开了一枪。 子弹没打中人,但明显有玻璃被击碎。 “直接开枪?你还真是不顾她的生命安全。没考虑过我拿她当人肉墙的可能性?” 伴随着嘲讽满满的嗓音,闻野自原本所闪躲去的门边现身,走出来两步,斜斜倚靠于门框。 傅令元紧紧盯住他酷似“傅令元”的那张脸上,眸色愈发冰冷,唇角倒一贯那般闲散地勾着:“我前来赴约的见面礼如何?还满意吗?” 闻野则故意往指甲划痕之处摸了摸。“你又觉得我这份礼物怎样?” “还是一如既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傅令元讥诮。 闻野反唇相讥:“你们青门的人果然都是江湖草莽之徒,不懂礼貌,提前过来也不事先打招呼,而且不去会客地点等候,直接闯来主人的卧室。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打扰到别人休息?” 边说着,他站直,整了整身、上的浴袍:“你要不先自己去喝个茶等等?我进去穿好衣服再出来招待你。” “不用浪费时间了。”傅令元的瞳孔不动声色地收缩,噙笑,“你穿成什么样有区别吗?” 别具意味的语气和神情,均透露出一股熟悉之感。 哪来的熟悉? 是那个女人。 与那个女人在他面前怼他的时候很像。 反应过来这一点,闻野的心里多了丝烦躁。 傅令元未再废话地虚与委蛇。口吻强硬不少:“放她出来。” “‘放’?”闻野刻意挑出字眼,“我又没有囚禁她,哪来的‘放’?” 傅令元似笑非笑:“难为你了,还得戴着我的面具才能给她当导游。我已经忙完了,有空陪她玩,接下来不必再麻烦你。” 闻野的神色微微些许不着痕迹的变化。轻哂:“她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原来确实非常懂得伺候男人,难怪你有了新欢,还对旧爱念念不忘,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我都对她还有点意犹未尽。” “不过,既然你已经亲自来接她了,她这两天也尽心尽力地讨我的欢心,我这人做生意又向来讲究童叟无欺公平交易。看在她的诚意上,我就不让你白跑一趟。这次的体验我相当满意。欢迎你下次再让她来求我。” 煞有介事一顿,他最后补充:“只是你可能得担心,她在我这里太快活了,不会想再回你身边。” 一番话。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傅令元的表情。 他迫切地希望看到傅令元的愤怒、屈辱,抑或其他。 然,并没有。 有的只是傅令元的眸中随着他的话而越来越浓的嘲讽,嘲讽中又明显夹杂着同情和怜悯。 谙着嘲讽、同情和怜悯,傅令元平静淡定而又不是强硬地重复:“放她出来。” 闻野有种反被激怒的感觉。 但仅仅一瞬而已,他很快有所猜测——装的。一定都是装的,和那个女人喜欢玩的花招一样,假装不在意,死要面子罢了,其实心里怄得要死。 闻野恢复笑意:“看来你已经习惯了和别人share女人,一开始我以为你不高兴她主动爬上我的床——” 骤然“咻”地一记子弹刺破空气,自闻野的肩侧划过。 房间里又一次传出玻璃碎裂的动静。 闻野的那些原本留在下面的手下已经上来了好几个,包围在外圈,见状均握紧手里的枪,好似就等一声令下,便要把傅令元射成马蜂窝。 这种单枪匹马的入虎穴的情况,傅令元竟还敢对自家boss开枪,吕品也是有些佩服傅令元的胆量的——看来傅令元洞悉boss此次一连串动作的目的,料定了boss不会动真格杀他。 无论明里或者暗里、间接或者直接,这都不是第一次和傅令元交手,虽然boss没有吃过亏,但计算下来也没有赢过甜头。现在的场面看……吕品隐隐开始为boss捏把汗了。 那边闻野面对傅令元的突然开枪纹丝不动,且至今为止未将他自己的枪掏出来过。 泰然自若地偏头,垂眸,瞥一眼睡袍上灼烧开的口子,继而他看回傅令元:“刚说你没有不高兴,你就不高兴了。” “只是恍然察觉你太像个女人磨磨蹭蹭又啰哩吧嗦。”傅令元眉宇间冷峻,口吻蕴有一丝不耐。 闻野总算将难看之色显露出一分在脸上。一方面因为傅令元的话,另一方面。他又依稀嗅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水性杨花到处招蜂引蝶的女人!影响力还挺大的,原来不仅庄爻跟她呆久了之后学了丁点她的样子,面前这个更甚。 吕品将自家boss情绪的微妙变化瞧得分明,心下不仅暗忖:大概情敌和以前交锋的其他对手毕竟不太一样,boss在恋爱经验上的欠缺貌似使得他的水准有点失衡。 这稍微偏离了原先的预想。连他都觉得boss的话有点多有点啰嗦了…… 打的可是心理战啊……自己先在对手面前失控是大忌。 boss,稳住! 这边闻野的第二次波动依旧冷静地相当快——呵呵。装的,他还在装。 那就尽管装吧,现在越装,心里就越憋,等他把那个女人带走独处的时候,爆发得肯定就越厉害。 轻蔑一瞥眼,闻野回到正轨上:“她太累了,刚刚睡着。你确定你不让她多休息一会?” “烦请让让,不要挡道。”傅令元越来越不客气。 闻野心底冷笑,抱着等看好戏的念头,暂且捺下情绪,耸耸肩,大大方方地侧身。 傅令元不仅放开了吕品,而且收起了枪,完全彰显出一副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架势,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阔步往里走。 他的态度让闻野相当不痛快。 但自信迅速压过了那抹不痛快。 卧室的门没关,傅令元循入得非常快速,对房间内的一切目不斜视,根本不去验证环境是否和视频中的相一致。 目标直接而准确地指向床上双目闭阖似在沉睡的女人,扶起她的身体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尝试唤醒她:“阮阮……?” 阮舒没有反应。 倒是被子滑落,露出她赤果的皮肤。 傅令元双拳紧握,强行隐忍下情绪,放下她。走去衣柜里取过酒店里的女士浴袍先给她穿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快速朝外走。 出去到客厅的时候,迎面碰上那个低配版的傅令元,手里拿着一件女人的衣裙——与发给傅令元的第二组烛光晚餐照片里的阮舒之所着一模一样的那件衣裙。 “我正想邦她送进去。你不让我整理仪表没关系,连她的衣服你都不给穿好?”闻野的笑容里满是挑衅。 一旁的吕品给自家boss现在的表现打满分。 可傅令元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置若罔见地掠过他们主仆二人,大步流星地离开,留给他们一个利落又冷硬的背影。 闻野的手滞在半空。 吕品尴了一尬,偏头觑boss,发现他忍耐许久的脸终于阴冷了下来。 他正要安慰,等后续看真正的效果。 便听闻野率先问:“是不是人和人呆在一起久了。言行举止会相互影响?” 吕品怔忡,一时未通透他为何突然有此困惑,笑笑,回道:“当然是会的。boss的英明神武多年来就深刻影响到我,虽然我只耳濡目染到boss的些许皮毛,但已经使我不至于再像还没追随boss之前那般蠢笨如猪。” 自认为这一番马p拍得相当好。 怎料一抬眸却未见boss的神色转好,反陷入一种他从未在boss脸上见到过的复杂。 吕品狐疑——boss这是碰到什么天大的难题了,如此纠结? 不瞬便听闻野没好气地与他算账:“他为什么会来这么快?他为什么会直接找到这里?” 未及吕品为他自己申辩,闻野已兀自回卧室,丢给他一句:“扣年终奖。” 吕品:“……” ………… “嘭——”地关上门,闻野的视线在卧室里转动一圈,试图找出傅令元刚刚在这里面泄愤的痕迹。 然。除了被打开的衣柜,和他先前离开卧室走出去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噢,不对,还是有变化的,最大的变化——那个女人被带走了,床上空了。 闻野悠哉悠哉地行至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 被子被掀开空出的那块,就是那个女人几分钟前还躺着的位置。 他盯着床单的褶皱,模模糊糊的轮廓,脑中自行勾勒出那个女人的身形。 然后现出吕品通知傅令元已经到达酒店楼下之前。他抱着那个女人进来,决定要接受她的勾引—— 强行制止回忆,闻野猛地把床上的被子和床单乱抓一通之后,臭着脸转进去浴室。 ………… 抱着阮舒进了电梯,傅令元马上腾出一只手接了栗青的电话。 “老大,你怎样?” “没事。你那里?” “我更没什么事了。”天知道他通过他所控制住的酒店监控看傅令元的一举一动时。有多紧张,数次都想冲上去给搭把手,却因为没有得到傅令元的指示,不敢擅自行动。 即便已看到傅令元带着阮舒安然出来,也是到现在亲耳听他确认,栗青才放心。 却也只放了半颗心,马上就道:“我已经先一步下楼了,去开车。” “嗯。”挂下电话,傅令元看到轿厢镜面映照出的他的脸布满?气。 再垂眸凝注怀中的阮舒。 气越聚越多,他的思绪亦不停歇地转动着什么。 不多时,电梯门叮地打开。 傅令元迈出轿厢,大步离开酒店。 “老大!”栗青又是闪车灯又是挥手。站在车边打开车门候着。 傅令元弯身将阮舒先放进车里。 低低的一句轻唤倏尔入耳:“三哥……” 正是阮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她原本像是要摸他的脸,却貌似又特别地困,手才抬起来,人又重新睡过去,手臂随之垂落。 傅令元?气凝聚的脸色总算有点缓和。 然,缓和不到半秒。在发现一只迷你小丑样式的u盘从她掌心掉出来的瞬间,遽然冷若冰霜。 外面的栗青绕到驾驶座准备坐进去开车,冷不丁听傅令元沉声叮嘱:“你先带着你们阮姐开到之前我们走捷径拐上路面的那个位置等我。” 栗青应声转过头去时,看到傅令元把藏在车子底座的另外一支枪和准备的弹夹全带上了身。 “老大你要去哪里?” “把‘s’了结。”傅令元关上后座的车门。 栗青不禁一凛:“不是已经给雄哥透了消息,由雄哥出手教训他?” “s”和青门之间是有合作关系的,回去还要给陆振华交待。且不正在把上回?金荣差点被救的祸水往“s”那边引么?另外“s”和孟欢他们是一个小团队的,了结“s”不会得罪卧佛寺? 最重要的是——“酒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s’的手下,我们的其余兄弟还卡在半路上没赶过来,老大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再回去?” 傅令元深若寒潭的眸子宛如把此时夜色的漆?全兜进眼睛里:“我现在觉得仅仅教训还不够。” “可老大——” “你快点带着你们阮姐先走。等下你再..阅读,。 657、交锋 ,一道身影敏捷地从破窗飞入,踹开他手中的枪,旋即迅速拉闭窗帘。 窗外的光线无法再渗入,屋里较之先前完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 猝不及防,一时之间闻野只能凭借印象和感觉,摸瞎似的快速往房门的方向跑。 对方比他更加快速,且?暗之于他而言仿若并未造成太大的困扰,子弹依旧瞄准移动中的闻野,“咻”地开出第二枪。 闻野的耳朵及时捕捉,堪堪躲过。 对方的第二枪和第三枪接踵而至。 闻野被b退,退回后方,捂住流血的手臂翻倒着躲到床边。 对方没有马上追过去。而当机立断推动一桌柜。 桌柜刚卡住门并扣下门锁,吕品的一句“boss!”紧随而至相隔在一门之外,第一下没打开门,就开始撞门。 成功拖延住闻野的外援。对方才转回来,缓着步子,径直往床边而来。 闻野庆幸的是在这须臾的缓冲之下双眼已比方才更加适应?暗。 时间就是生命!他没有多加耽搁,迅速要往另外一支枪的所放之处去。 刚起个身,一颗子弹自头我睡太久,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傅令元强调。 “闻野做了什么?”阮舒凤眸轻狭,“又在你这儿玩花样挑拨离间了?” “回答我的问题。”傅令元再次沉声。 阮舒早从“不认得我了”几个字眼里揣度出意味儿:“看来你已经见过你的那张人皮面具。并且还怀疑我认错人。” 傅令元似未察她神情间多出了分清冷,执拗问:“为什么一睁眼盯我那么久?” “是你先不说话的。”阮舒恼着推他,要坐起来。 傅令元把她按回他月退上:“明明是你先不说话。” 毫无实质性的对话!阮舒气呼呼挣扎。 阮舒循向垂眸,看到因为自己蹬月退的动作,两条大白退果着,才发现自己穿的是酒店的睡袍。 她顿时惊了一惊:“我的衣服呢?!” 傅令元的脸更进一步要?成锅底了,搂紧她,霍地低头掠,夺她的唇,舌,另外一只大,掌带着糙茧按到她的退上,慢慢往上摩挲……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下一更:零点 658、不甘落于下风 ,………… 栗青安排好其余手下之后,兴冲冲地跑回来,本打算要向傅令元汇报新得来的消息。 这荒郊野外,又是三更半夜,本就安静,属于女人的某种细碎的微微含有哭腔的婴咛从车窗户的缝隙飘散出来,即便刻意压制,也叫人听得非常清楚。 栗青意识到的第一时间就捂住耳朵,逃似的跑开,跑得离车子远远远远远的!老大要是不主动打电话找他,天塌下来都不能出现! 车里,傅令元细细亲吻阮舒额头上的汗。 阮舒一巴掌拍开他的头。又要强行挣脱他的怀抱。 “又翻脸了?刚刚不是很开心?”傅令元收缩手臂,伏到她耳廓轻笑,不正经道,“出那么多水。我的手指现在都还没干……” 阮舒又羞又恼,死命踹他。 傅令元捉住她的两只脚踝,并龙在一起,意味浓浓地提醒:“乖点,再分开,进、去的就不是我的手指了。” 阮舒窝在他怀里没再动了。 傅令元拉过浴袍的裙摆,盖回她的月退。 忽听阮舒问:“是不是闻野迷晕了我,脱了我的衣服。在你面前捏造我和他之间有什么?” 傅令元冷哼来回答。 阮舒把埋在他怀里的脸露出来,没好脸色:“都知道他以挑拨我们的关系为乐,总是谎话连篇,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还把对他的怒气撒在我身、上!” “他那种跳梁小丑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我哪里生气了?”傅令元亦板脸。反诘,“你刚刚所感觉的难道就是认为我把对他的气撒你这里?!” “那你要我感觉什么?”阮舒面露愠色。 “你说感觉什么?”傅令元像小孩子一样不可理喻。 阮舒瞪着凤眸,倏尔伸手,掌心覆到部位,抓住。 傅令元表情微妙,登时不吭声了。 “……” 半晌之后,阮舒坐在他的退上,靠着他的肩头问:“说说看你刚刚感觉到什么?” 傅令元亲亲她的脸,沉磁的嗓音带着丁点哑:“感觉到你特别喜欢我,特别想念我。” “自作多情,不要脸。”阮舒翻白眼,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傅令元不让她转移话题,掰回她的脸:“该你说了。” “该我说什么?”阮舒佯装不知。 傅令元掐她的腰。 阮舒闪一下,被傅令元箍回去。 傅令元又掐她的腰。 阮舒再闪一下,继续被傅令元箍回去。 实在受不了他变相的撒娇,阮舒最终妥协。捧住他的脸,给了一个香吻,注视着他,曼声:“感觉到。你比我喜欢你还要喜欢我,感觉到,你比我还想你还要想我……” 她修眉挑着,唇角微翘,狭长的凤眸蕴着笑意,此时的嗓音更奇妙得惊人,像浓稠的nai昔,以字字句句为佐料,掺杂在一起,将他里里外外裹住似的。 “你是怎么都要高我一筹不甘落于下风?”傅令元笑了笑,继而又亲她一大口,转话锋,“不过你说得全对。” 话落,他猛地举高她的身体,然后先把她放到旁边,拨了拨她的头发:“我去给你拧把毛巾来擦脸。” 阮舒懒懒地往后靠上椅背。点点头。 傅令元下了车。 阮舒憩了一憩,后知后觉什么,猛地坐直身体,打开车窗往外头看。 车子竟然停靠在山壁之下,周围全是丛生的杂草,只是他们所在的这块位置被车轮碾出一块平地出来。 顺着同样是被踩出来的路径,所通的尽头,昏暗的路灯照出平静的河面。 刚刚下车的傅令元此时就蹲在河边。 而河对岸。同样隔着一片丛生的杂草,亦同样晃荡着路灯影影绰绰的光芒,隐约可见房子的轮廓。 阮舒东张西望,相当稀罕。 傅令元从河边回来后却是非常不高兴:“你开窗户干什么?!” 阮舒以为他是担心她穿得薄:“这里的气温不冷啊,很舒,,服。” 傅令元上了车,把车窗重新按上去。解释:“这里蚊虫多,而且毒。” 再补充:“还有蛇。” 阮舒:“……”她觉得最后一句肯定是他危言耸听。 傅令元正捋开她的衣袖检查她的手臂,然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最喜欢挑你这种细皮嫩肉的来咬。” “那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刚刚被他捣弄得完全偏了东南西北,此时才重新拉回正事,“闻野具体究竟怎么利用我对付你的?你怎么把我从他那里带回——” 后面的字眼随着傅令元把毛巾盖到她的脸上而戛然。 “温度会不会太凉?”他问。 阮舒摇摇头。 傅令元掀开毛巾。 阮舒呼吸顺畅多了,面对的又是他的大?脸。 “回来了就回来了,其余细节无关紧要。” 口吻乍听心平气和,阮舒却深知。这个男人的心胸,可以比海宽大,也可以比针眼还小。 她未再问,安静坐在那儿。任由他邦她擦脸、擦脖子又擦手,然后突然记起来问:“那河水干净不干净?” 傅令元挑眉,不直接回答:“一会儿给你抓条鱼上来烤着吃。再给你看我在河里果泳。” 比起刚刚,语气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但果泳是什么鬼?谁要看他果泳……?臭流氓! 阮舒猛翻白眼,不被他带歪楼,正儿八经好奇:“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 “噢噢噢,记起来了。”她撇嘴,“某人在这片地区非常吃得开。连樾南妹都玩腻了吧?” “当然玩腻了。”傅令元笑意荡漾。 阮舒轻哂,打开他的手。 傅令元马上甜言蜜语:“身边有最好的了,其他货色还怎么入得了眼?” 阮舒哼哼唧唧,算是受用。重新问一遍:“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没钱住酒店?” “……” 傅令元额上下来三条?线,敲了一敲她的脑门:“不会委屈你。只是暂时先来这里,等外面一些该解决的纷争解决了,我们再回去。” “什么该解决的纷争?”阮舒稀里糊涂。又被吊胃口。 傅令元反问她:“你在镇里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死掉的三个樾南妹和两个男人。” 阮舒?了?,未免他火气又起来,所以未详细告状闻野的恶行:“没被欺负到。闻野惹的祸端。” 傅令元抬起她的脸,目光笔直与她对视。 阮舒抿唇未语。神情无恙。 顷刻,傅令元吻了吻她,无奈而自责:“怎么三拨人还看不住你一个人?我真应该去跟袋鼠借个口袋,把你随身带着走。” 阮舒笑:“算了,当作来旅游。他们如果看住我了,我们现在就见不了面了。” 拉住他的手臂,她侧过身往后靠入他的怀里,望向车窗外:“要不今晚就睡这里不用回酒店了,挺清净的,算野营。” 傅令元暧、昧的笑意自她头顶散下来:“野营要配合野,战才有意思?你忘记去年的体验了?” “滚!”阮舒屈起手肘往后捅他的腰腹,下意识地并拢退,“别再来对我动手动脚。” 傅令元眉头微微一折,不过很快缓下来,恢复笑意,捏捏她的耳珠:“我刚刚只动了手,还没动过脚。” 阮舒:“……” 怒极警告:“再烦我你就下车喂蚊虫和毒蛇去!” 傅令元但笑不语。 因为灯光会吸引飞蛾和虫子趴在窗玻璃上,所以他把灯关掉了。 车厢内昏暗安静,外面的月色还不错,两人相互偎依着,久久相伴无言,彼此的呼吸交错,平缓而绵长。 傅令元盯着河面,眼神里微微沉湎,唇边挂出淡淡笑意,心下不禁欷歔——几年前哪里想得到再来这里,怀里会多出她来…… 不多时,他尝试轻唤她。 阮舒没回应。 确认她已入睡,傅令元松开手臂,让她躺平下来,脱下外套给她盖好。 他带上手机兀自下车,张望一圈周边,然后走到河边,拨通栗青的号码。 栗青赶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傅令元坐在河岸边,用毛巾给他自己的手臂擦拭伤口。 “老大!原来你受伤了?”走近了栗青才发现,原来他的整条手臂全肿了,青、红、紫三块颜色交错分布。 “嗯。被实木椅砸的,没大碍。”应着,傅令元把毛巾丢给栗青,“你先邦我看着办,等回酒店再上药。” 栗青蹲下身,又发现他的脖颈咽喉处也有一道血痕,只是之前他的冲锋衣拉高了拉链,没能叫人察觉罢了。 栗青表情难看:“老大,你刚刚如果告诉我,我还能顺便在河对岸村子里的诊所先买点医用药回来给你用。” “药味儿会熏到你们阮姐。”傅令元不甚在意,没等栗青再说话,马上便问,“雄哥那边什么情况?” 栗青马上来了劲儿,汇报道:“老大,雄哥比我们以为的厉害啊!背后有大靠山!‘s’这回得罪他,得有得折腾了!”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今天写三哥和闻野的对手戏磨蹭太久了,然后一点小粉红又一直被退回修改,来不及加更啊!!!明天下午一定能写出来了! —— 感谢“aann520643”的两杯葡萄酒、“zhenlijuan”的巧克力~ 659、认真地生气含60300钻加更 ,“你说的大靠山是指雄哥背后有位樾南政府高官?”傅令元问。 “嗯嗯。”虽然青门之前就把雄仔的背景资料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来了这里之后,所听所闻更加具体详细。 傅令元却是轻轻嗤了个声:“唬人的而已。” “唬人的?”栗青讶然。 “出来混,很多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傅令元说,“高官确实有,但并不是雄仔的直接靠山。是雄仔的靠山后面的靠山。中间还隔了一层。” “不过,这样也够了。”傅令元眯眸,旋即问,“提醒他们没有?‘s’擅长变装。” 栗青点头:“雄哥的人把酒店包围了,两方人直接动起手。‘s’好像被他的手下带着要跑路,刚刚从雄哥的手下打听到,雄哥利用地头蛇的人脉,把这块地方封锁了,势要抓住‘s’不可。” 傅令元勾唇:“要是能再惊动警察……” “老大,”栗青小有担心,“如果被‘s’知道是你在背后当推手,他会不会去到陆爷面前给你使绊子?” 话虽如此。但栗青深知老大素来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敢做,就一定经过周全慎重的考虑,有相当大的把握能够应对。 所以他问话的主要目的是想了解一下老大后续是否准备了什么动作他心里好预先有个底。 怎料,傅令元抿着薄唇说:“他就算当下不确定,冷静下来后也一定会猜到是我。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栗青:“……” 敢情老大这次真是不计后果地怒发冲冠为红颜……?! 清理着他的伤口。栗青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要等‘s’离开么?他现在恐怕要先忙着顾及他自己的安全。原本约好明天的见面肯定也泡汤了。” “那正好。”傅令元瞥了眼车子的方向,“平白得来一天的假期,陪你们阮姐玩。” 说着,他站起身,吩咐:“你先去重新订家酒店,我和你阮姐明天早上再过去。今晚在这边过夜。” “好的老大,那你和阮姐注意安全。”栗青应承,离开地相当麻溜,心里不厚道地想:老大这是要和阮姐打一整晚的野、战啊…… 车厢里,阮舒习惯性地蹭啊蹭,没有蹭到那个舒、服的怀抱,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双手撑着椅座坐起。想寻找傅令元的身影,手指却是在椅座的夹缝里摸到东西。 抓起来到跟前,看清楚是一只迷你小丑的u盘,阮舒怔忡。 标志性太强,她自然认得出该属于谁。 而u盘里能装什么东西? 也完全不难猜——那份被闻野截胡的比特币交易所里的客户资料……? 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闻野给的?这次是真是假……?闻野为什么愿意还回来? 阮舒正狐疑。傅令元不知何时回来了,打开车门笑问:“怎么起来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看到她又拿着那只小丑u盘,他的脸唰地顿?,当即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丢出去。 “欸!”阮舒条件反射地着急倾身。 傅令元双手箍住她的两肩,猛地将她推回车内,翻倒在椅座上。 “你干什么?!”阮舒爬起来。 傅令元站在车外,高大的身形落下的阴影散发强烈的压迫感,冷声反问:“你干什么?!” 阮舒收着他的表情,试探性提醒:“资料不要了么?” “我自己会另外再想办法。不用你管。”傅令元的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很久……他没有这么认真地生气了……即便方才她才哄过一次,他也又认真地生气了……阮舒心念电转,隐约有所猜测。 当然,她没有去具体问他确认。否则他怕是要爆了。看来闻野这回真把他惹得忍无可忍了…… “嗯,好。你自己另外再想办法。”张开手臂,阮舒抱住他的腰——这个打翻醋缸的男人啊……还说没把闻野放在眼里……她都不想说他,他还是不可避免着了闻野的道吧…… 傅令元缄?,掌心按在她的后脑勺,轻轻顺她的头发。 顷刻,阮舒把他往车厢里拉:“不是说有蚊虫和蛇?你开着车门是纯心要拿我喂它们?” 手下的触感明显不对劲。阮舒狐疑地掰过他的手臂查看,心口陡然一紧:“你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别着急。”傅令元笑,捉住她摸在他臂上的手,放到唇上润了润,愉悦揶揄。“如果有大碍,我之前哪儿还能正常发挥地让你舒、服?” “你正经点!”阮舒气恼。 未及她再说什么,傅令元忽地噤声,耸起眉峰朝四周环视一圈,然后把她推进车厢,叮嘱:“先不要出来!” 见他神情严肃。阮舒一句话都不耽误时间问,马上照做。 傅令元关上车门,摸了摸手枪的位置,视线和耳朵皆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佯装无疑地走到驾驶座,准备上车。 原本悄无声息的草丛里忽地钻出七八个男人手中均持锄头、镰刀、扁担、耙子之类的务农工具,将车子包围住,并冲傅令元大声喊:“给我们站住!” 傅令元未乱动,扫视他们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那些男人被抢了台词,立时安静一瞬,很快有人带头忿然反问:“你是谁?!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来我们村里偷东西的?!” 躲在车里的阮舒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原来是附近的村民……她还以为是又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外头的傅令元正笑着和他们解释:“误会了。我是来这里旅行的游客。今晚自驾出来野营的,不是小偷。” 村民们却是质疑:“野营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根本没有路,你们从哪儿过的?” “没有路的话,你们又怎么从河对岸过来的?”傅令元反声质疑。 “我们就住在这里,对这里很熟悉,当然知道怎么过河!反倒是你,作为外人出现在这里,怎么都觉得蹊跷!把身份证交出来我们看一看!”村民们的态度越来越不好,强行命令。 车厢内,阮舒忽然留意到有两三道人影飞快掠过窗户玻璃。 微微一怔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扒到窗口,看到确实有三道人影,原来绕到了傅令元的后方,明显是要偷袭! 见状她蓦然坐起。正要提醒傅令元。 但见傅令元身形如风出手如电,她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具体动作,其中两个村民就倒了地。 被傅令元桎梏在身前卡住脖子的第三个村民突然出声:“阿元……?” 傅令元即将落下的拳头应声滞住。 对方挣脱开他的手臂,仔仔细细打量他,惊喜非常:“真的是你,阿元!” 傅令元盯着对方的面容:“你……” “我是大猩猩!” 傅令元怔怔,叫出了他的本名:“章程?” “对!就是章程!”对方一把握住他的拳头。 周围的其余村民懵了:“程哥,怎么回事?认识的?” “是啊是啊!何止认识!还是我以前的好兄弟!”章程高高兴兴地拍拍傅令元的肩。 村民们的态度相较于方才立马变了:“原来是程哥的好兄弟。那还真是误会一场了。” “是误会误会!阿元不是我们要找的小偷!你们该散的都先散了,各自回家找老婆睡个好觉!”章程冲大家挥挥手,然后转过来看回傅令元,“还在愣呢?” “不过也难怪你认半天,我的变化太大了。”他笑笑。摸了摸自己烧得扭曲变形的大半张脸,“而且你肯定以为我和大家一样全部都被炸死了,对不对?” 傅令元眸子深敛,薄唇微微一抿:“我当时赶到的时候,看到整座工厂陷在大火里,包围了很多警察。” “话都留着一会儿讲!”章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死里逃生遇故人。久别重逢。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赶紧来!上我家去!我们一定要好好叙旧!” 未及傅令元回应,章程转向车子:“你刚刚说是旅客来这里是吧?车里头那是弟妹?” 傅令元闲散勾唇:“你觉得我是那么容易定下来的人?就是被我勾搭来这里‘野营’的一夜情对象。” “你还是老样子。”章程了然,玩笑,“所以我们不是逮住的不是小偷,是一对野鸳鸯。” 傅令元附和他的笑意,然后示意手机:“等等。我去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把这女人送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章程马上喊了人,问,“你们谁会开车?来送个美女!”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缩瞳仁,语音里笑意不改:“你的人靠谱不靠谱?别半路出什么岔子。我还没办她,你的人就先把她给办了。” “哟,”章程戏谑,“看来妞儿够正。” 傅令元但笑不语,算作?认,当着章程的面继续拨电话。 章程倒也不再阻拦他。 傅令元简单地交待栗青之后结束通话,便听章程问:“听说你现在跟着那个什么青门了?养着自己的一堆兄弟。” “你知道我的消息?”傅令元微诧,“你既然死里逃生,又知道我如今在海城的青门。为什么不去找我?” “就是有一次在新闻里看到你了。你都不像以前那样留小胡子了,我当时也是像你刚刚那样,差点认不出你了。至于找你不找你的……”说着,章程自嘲苦笑,“没什么好找的。我如今可不比当年了,可没那个脸去向昔日的兄弟要饭。看到你混得不错。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傅令元折眉,神情不悦:“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行了行了!”章程笑着揽住他的肩,“走吧,别站在这里喂蚊子,上我家去再细聊。” “等我总得先和人说明一下情况。”傅令元显得无奈而头疼,“哄女人最麻烦。” “你怕什么?不是一直都很擅长?”章程语调携着暧昧,随口一跨似的说,“不过你的红粉佳人胆子挺大的,我们这一大伙人突然杀出来,她也不害怕?躲在车里没动静。要不是刚刚她突然坐起来扒窗户上,我还以为你一个人闲情逸致来这里赏月看星星。” “笑话,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说着。傅令元走向车子,迅速打开车门,身体挡住其余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阮舒即刻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衣服,“是遇上认识的人了?” 感觉到她不可抑制的轻颤,傅令元故作轻松地笑笑。安抚:“嗯,是遇到一个熟人了。以前我在这片地方混的时候,对我照顾有加的一位兄弟。” 阮舒吁气:“那就好。” 便听傅令元又说:“太多年没见了。他家附近,邀我过去叙旧。我打电话通知栗青了,他马上会回头来接你。你先跟他去酒店。” 他语气无恙,阮舒的眼皮却是一跳。紧紧盯着他,想问问不出口。 傅令元指腹轻摩她的脸颊:“别这样,就是简单的叙旧,不会有问题的。等下栗青就带人来了。” 阮舒垂眸,握了握他的手:“好。我先去酒店。你也早点过来。” “嗯。”傅令元应着,推她坐好。然后关上车门。 章程正催促他:“走吧走吧,你的红粉佳人我会让他们先邦你照看着,直到你的人来把她平安接走为止。” 傅令元挑眉:“太麻烦你了吧?” “难道你要一个女人自己呆在这里?还是你要在这里等到她被接走才再去我家?”章程嘶一声,“我可是已经通知你嫂子让她准备好酒好菜了,别耽误时间啊!” “有嫂子了?” “废话!难道我还一辈子打光棍?”章程打他一拳,“回去见着再细说。” “那我也还是先带上我的红粉佳人。省得被你和嫂子两人秀恩爱显得我孤零零。”傅令元改变主意,“刚好我也开车,能快点,不让嫂子久等。” “那敢情好。”章程再赞成不过。 傅令元便又折回车子。 “怎么了?”阮舒狐疑。 傅令元把他的那件外套给她穿严实在身、上,低语:“没事。就是先把你一起带去故友的家,栗青会追踪我的定位来接你。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在这后面睡觉就好。” 阮舒闻言反而更安心:“这样你不用一个人了。我并不赞同你像刚刚那样把栗青他们集中留在我身边。” 傅令元眉峰耸起,微有凝色:“为了以防万一,你记着,座椅底下有把枪。” 阮舒不禁一颤。 “说了是以防万一。”傅令元强调,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早知道会吓到你,就不提这一句了。” “你才被吓到。”阮舒翻白眼。 安顿好她,傅令元关上后座车门,转去驾驶座。 章程自行坐到副驾驶座上来:“来,我坐你的车,虽然过了河不远就到了,但还是能和你多呆一会儿多聊几句。” “别吓到我的佳人就好。”傅令元笑笑。 章程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光线昏暗的后座里貌似在睡觉并且遮掩了面容的女人。 车子启动,开出草丛,沿河边行驶。 通过河里的石块开过河面的时候,章程感慨:“你小子果然还记得这里,所以才出现在对岸。” “我也惊讶这里居然没拆。”傅令元接腔,好奇,“不过怎么没被开发?” “我们傻啊?”章程嗤声,“要是被上头的人开发了,我们这村子还能清净么?像那边镇上,每天都是游客,挤都挤死了。” 傅令元瞍他:“以前这里没村子吧?” “嗯。周围有人陆续迁过来。慢慢就成一村子了。”章程简单解释,随后谈到他自己,“我呢,是命大,没被炸死,脸又炸坏了,在乞丐窝住了好一阵,东躲西藏的,后来发现这里开始住人,我就也定下来了。一直生活到现在。” 话到一半,章程抬手指路:“欸跟着前面那摩托车左拐,然后直开到尽头就好。” 傅令元顺势朝外面躲瞥了两眼,看到其余那些村民都还跟在周围——想来河面上多半还有新修的他所不知道的隐秘的路…… 章程继续叨:“这村子的位置不太好,政府也没来开发,我们图个安逸自在。挺好的。还能躲着警察。哈哈。” “日子辛苦吗?”傅令元关心。 章程笑:“肯定没有以前天天日进斗金。不过不用再提心吊胆刀口添血,舒坦多了。” 傅令元随之一笑,斟酌着,又问:“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幸存么?” 章程?了?,未马上回答。 车子在他的沉?中正开到路的尽头,一座两层的平房展现眼前,貌似还有人在门口等。 “这里?”傅令元问他确认。 “嗯。”章程点点头,率先下车。 傅令元打开车门前,给了后座里的阮舒一个安抚的眼神,也下了车,接先前章程的话问:“谁也幸存?” 那抹原先等在平房门口的身影在这时飞奔而来,径直扑进傅令元的怀里。 猝不及防,傅令元愣怔当场。 章程沉?地站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 车里,阮舒瞄着玻璃望出去,看到那女人死死抱住傅令元腰,顷刻从傅令元的怀里抬起一张泪水阑珊的俏丽面容,双手转而捧上傅令元的脸。 下一瞬,女人踮起脚,明显要主动献吻。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这一更五千字先看着,晚上零点继续约~下个加更60500钻~ 要花两三个章节让阮阮多知道一些三哥和她分开期间的事儿~ —— 感谢“小艾1020”的葡萄酒~ 660、念念不忘 ,傅令元把她的手从他脸上抓下,按住她的双肩,及时阻了她。 “和我生疏成这样?连个问候的kiss都不能给你了?” 傅令元勾唇:“章宁,好久不见。” 章宁涟涟的眼泪更甚,脸上的表情则是笑的:“好吧,原谅你,还记得我,还叫得出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不记得?”傅令元噙出笑意。 “让你看笑话了。”章宁侧开身,抽回自己的手往脸上抹了抹。再看回来,“听说你来,我太高兴了。出来得太着急,这个样子实在不好见人,你和章程先叙着,我进去化个妆。” “不用化了。”傅令元拉回她,“你不化妆比化妆好看。” “和以前一样嘴甜。”章宁的手还摸在自己的脸上,同时盯着傅令元。“好几年了,我都老了不少。你没了胡子,样子反而比以前年轻。” 一旁的章程适时插了话:“所以你们两个是要站在这里视我如空气地一直聊下去吗?”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486887.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61、叛徒! , 几人应声齐齐望去,不无意外的看到章宁。紫阁 .. “抱歉啊,手滑了,白白浪费嫂子炖的一碗好菜。”章宁倒没有尴尬亦没有慌张,反是笑着的,蹲身捡摔坏的碗。 章程连忙过去邦忙。 傅令元无动于衷地原位坐着。 简单清理完,章宁搓着手又道:“不要麻烦嫂子再出来了,我自己摔的就我自己去补一道凉拌菜过来。” “别了别了。”章程拉回她,“桌上这些够吃。” 傅令元亦笑着附和:“我来是和你们叙旧的,又不是来蹭你们的饭。” “那好吧。”章宁耸耸肩,作罢,不再去厨房忙活,走过来的时候,目光又落在傅令元的手臂上:“我刚刚就想问你的伤怎么弄的不会是章程刚刚打的吧” “欸欸欸,别冤枉我。”章程表情相当无辜,“什么我打阿元阿元打我还差不多。这小子出手还是和以前一样狠,如果不是我认出他及时喊住他,估计现在我就是被抬回来的。” 傅令元笑了:“谁让你们突然出现还好那个时候我正歇战,否则难保不被你们一伙人吓得倒、阳。” “就你还会倒、阳”章程明显当成笑话。 “就算我不倒、阳,那也吓到我的女伴了。”调笑着,傅令元抬起手臂亲昵揽住阮舒的肩。 “傅先生可把想得娇滴了。”阮舒瞍他,“我倒觉得方才的小插曲让今晚变得刺激多了。” “是吗”傅令元眯眸,非常高兴阮舒的接话,笑意里添了暧昧,语音亦暧昧,“早知道我就不停下来,让他们围观。保管刺激到你终身难忘” 虽是凑近至她的耳廓说的,但音量并没有特别小,章程和章宁听得一清二楚。 后者的眸光轻轻闪烁。 前者摇头笑:“你小子还是不分场合没羞没臊地想**就**。” “这个场合怎么了都是老熟人了,难道还要害臊”傅令元抬着眉梢,眼角的笑意是荡漾的,桌下的手指轻挠阮舒的手心。 章程还yu继续打趣,章宁出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调侃:“阿元我看着你伤得不轻。” 走向墙角的柜子取出医药箱,她冲傅令元招招手:“过来吧,我给你上个药。” “不用了。”傅令元不甚在意,“之前不小心撞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没大不了明明都淤血发肿了。”章宁蹙起秀眉,见傅令元没有要动的意思,便取了活血化瘀的药主动走来傅令元身边,蹲身抓起他的手臂,“你以前一点小伤就喊疼,找我给你上药的。” “我那个时候是因为想逗你,所以故意的。你后来不都知道了”傅令元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真没事。我什么时候脆弱过” “没说你脆弱。可难道有伤不擦药。就显得自己特别男子气概”章宁怼回他,重新拉过他的手臂。 “真的不用了,章宁。”傅令元再度制止,不小心用过了力,将活血化瘀的药打落。 气氛顿时陷入凝滞。 凝滞很快被傅令元打破:“抱歉。” 他捡起药。 章宁依旧保持着蹲身的姿势,抬眼看他,笑意尚在:“怎么变得小家子气了你我是女人,你驳回我的脸,我多没面子绅士风度哪儿去了” 傅令元沉默一瞬,有点无情地说:“不该给的绅士风度我不能给。” “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绅士风度”章宁先是有点质问的意思,旋即双眸隐隐含有期待,“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这个空间仿佛已经属于他们二人。章程站一声不吭地站起,明显要先出去,让傅令元和章宁单独聊。 阮舒此时作为傅令元的“女伴”,又怎么能不识趣低垂着眼帘,紧随其后起身。 傅令元出了声:“上哪儿去有什么可回避的我和章宁的过去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是望向章程的,可阮舒非常明白,他故意没有在句子前加特定的人称。其实是讲给她听的。 说罢,他转回眸看回章宁:“章宁,如果章程之前的话是真的,那我不能给你绅士风度,因为不能似是而非地给你莫须有的念想。” “不过我理解章程那是玩笑话,既然是玩笑话,我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没必要计较风度不风度的。反正我就是这么个人,你们清楚的。” 噙着笑意,他把药塞回章宁手中:“行了,收起来吧。你们也太拿我当外人了,我又不是客人,一直忙东忙西地招呼我。现在在你这儿上了药,等一会儿我回去,还怎么趁机找漂亮的女护士” 章宁未再勉强,听言倒是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嫌我不够漂亮” “谁敢说你不漂亮”傅令元故意瞟章程,“你吗” “又来了又来了,没事就喜欢拖我下水。”章程无奈。 章宁走回去柜子边收拾医药箱边嘀咕:“不就好心好意要邦你处理下伤顺便向你展示一下这几年我的进步,你废话那么多,还讲得好似我胡搅蛮缠非巴着你不放。” 傅令元和章程相视而笑,均耸肩,然后这茬旧情貌似就这么暂且揭过,章程举起酒杯。 傅令元和他碰了碰,但还是没有喝入口:“一会儿我还得开车,别让我酒驾。” “你还真打算回去”章程皱眉,“我这又不是没有空房间给你睡。难道不应该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不醉不倒的咱们哥俩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是五年零九个月。”走回来的章宁接腔。 傅令元挑眉:“怎么不干脆精准到时分秒” “谁说没有”章宁大胆而直白的注视傅令元,“我刚刚回答的是章程和你没见的大致时间。我们俩分开的时间另计。” “要不要这么和我计算”傅令元赶忙在桌下重新捉紧了阮舒的手。然后婉拒章程,“在你这蹭了夜宵,还要我蹭睡” “要我们不要拿你外人,你又张口闭口拿我们当外人。”章程倒酒,半是玩笑半是揶揄,“直说吧,你肯定是嫌我们这里简陋。” “还真是。”傅令元直接点头,“酒店的大床舒、服,还能抱着女人的身体,我当然得享受。最重要的是公司给报销,我不需要自己花钱。” 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表达他明天还另外有事要办。 “你现在了不得,在青门身居高位,很受器重。”章程说。 这边章宁原本伸手要将傅令元杯子里的酒换成椰子汁。 阮舒率先把她自己的那一杯推到傅令元面前。 章宁瞥向阮舒。 阮舒正好也在看她,瞳仁乌漆:“麻烦,有没有白水,我不想喝饮料。” “有,那儿有饮水机,”章宁指向墙角,站起身,“我去邦你倒。” “不用,”阮舒亦起身,“我自己倒。我只是借了傅先生的光暂且进来歇脚的,不好总让你们跑腿。” “没关系的,来者是客。”章宁笑笑。 “让我走两步吧,腿麻。”阮舒礼貌颔首,举步走向饮水机,取了只一次性杯子盛水。 傅令元的眼角余光不离阮舒的背影,回答章程道:“别再笑话我了,不过就是混口饭吃。” 章程:“少谦虚了,相比以前跟着琨哥,不是有出息多” 傅令元:“我走后门的。青门陆爷是我舅舅,大家不都知道” 章程:“知道是知道,可以前你舅舅不是不踩你你才自己出来混。舅甥关系怎么改善的” 傅令元掂了掂阮舒的那杯椰子汁:“不就和跟着琨哥时一个道理琨哥手下不养闲人,我也是得表现、得做事。” 章宁插话:“阿元一直很能干,千里马不怕遇不上伯乐。” 章程喝一口酒,兀自又问:“在为青门办事之前,你自己单枪匹马不也挺风生水起的刚得知傅老大这个名号原来就是你,我还挺意外的。” “刚说了别笑话我,你又来”傅令元瞥眼,小有叹息,“如果不是以前跟在琨哥手底下学了不少东西,我当初也很难在这片地方自己一个人打拼。” “真要说伯乐,琨哥才是我的伯乐,他是我的第一个大哥。虽然后几年我离开这里了,但每年都没忘记托人在当年爆炸的工厂那里烧元宝和纸钱给大家。” 话至此,他不免再一次责怪:“如果不是因为今晚的偶遇,你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联系” 但听章宁又插话:“他是没打算和你联系,甚至对我隐瞒了你的消息,让我早几年以为你也死在那场爆炸里了。” 语音幽幽,目光亦幽幽。 使得饭桌上的气氛忽地微妙。 章程的表情更微妙。 傅令元黑眸深敛。 章宁霍然站起,神色已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常:“你们不要光说话不吃菜,我也去倒杯白水喝。” 笑着,她离开饭桌,走向饮水机。 傅令元眉峰耸着,看章程:“章宁什么意思” 章程把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淡淡苦笑:“我没有要故意骗她。至少一开始不是。大家都炸得尸首无存,连警察不也统计为全军覆没” “她不知道你那天被琨哥另外差遣去办事,不在工厂。当时她来就是一心想找你的,如果我不那样骗她,她不会死心的。” 傅令元薄唇紧抿,久久未语,并且也不知该说什么。 章程便接连给他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顷刻,他停下来,抬眼,眼里划过凶恶,低声:“阿元,你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打扰我们的生活。” 阮舒盛了水之后,没有马上回座位,转而站到靠近饮水机的门边。 房子是农村的传统平房设计,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其实是房子的大厅。分为前后门,方才章宁进出的那扇门便是后门,所以无疑后门有厨房。 阮舒现在倚着站的是大门,大门开得宽敞,且房子四周的围墙建得矮,可以将周边的环境一览无余。 比如他们刚刚开来的车就停着。 章程和章宁这栋房子的周边很空,没有挨得近的邻居。阮舒首先想到的是,如此一来,但凡谁往这边走。都会第一时间被察觉,无处躲藏,也无从埋伏。 垂眸,阮舒盯着纸杯内的水面映照出的她的面容,收缩手指,掌心尚残留着她离开饭桌来倒水之前傅令元的手指的温度。 他写了个“栗”。 阮舒也在揣度,他们在河边遇到章程时,栗青刚离开没多久,就算需要安排人手。貌似也久了点。 所以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耳边蓦然传出问话。 阮舒偏头。 章宁正冲她笑。 “姓庄。”阮舒淡声。 “庄小姐。”章宁马上唤上,饶有兴趣地好奇,“你跟了阿元多久” “章小姐请注意用词。我没有跟着他。” 章宁目露困惑,明显不解。 阮舒解释:“我只是和他暂时看对眼,反正来这里旅游正无聊,就和他及时行乐玩两天,最后好聚好散。” 章宁做恍然状,尔后笑笑:“庄小姐也是个玩得开的人。” “我就当你是在夸赞我。”阮舒微笑。 “庄小姐挺有意思的。”章宁笑意愈发浓,“所以你们是今天刚认识的” 阮舒反问:“现在几点了” 章宁看了下时间。告知:“零点二十七分。” “噢,那就是前天认识的。”阮舒回答,凤眸始终直视前方,盯着路灯照亮的他们方才开车进来时的路。 不出两秒,冷不丁便听章宁又出声:“我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嗯哼。你们刚才讲话没有回避我,我听见了。”阮舒侧眸,“你不会要以他以前女朋友的身份,来跟我放什么话吧” 章宁笑:“庄小姐玩笑了。” “那就好。如果要挑衅。你要找的女人可就多了。”阮舒轻勾唇,稍加一顿,征询,“方便请教章小姐一个问题么” “什么” “你和这位傅先生谈了多久恋爱” 章宁的神色晃一瞬,笑:“不好回答。因为我也无法明确,我和他究竟算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那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谈婚论嫁”阮舒又问。 “没”章宁的表情微微一黯,不知想起了什么,旋即狐疑看阮舒,“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些” 阮舒微笑:“别怪我这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多嘴,同为女人,我想说。这位傅先生应该是个游戏人间定不了心的男人,在我看来其实玩玩就好了,并不适合当男朋友甚至丈夫,所以听到章小姐多年来对他念念不忘,我觉得挺傻的。” 章宁沉默住。 “你忘不了他什么”阮舒凤眸轻狭一下,闲聊式地好奇,“他的皮相和他谈恋爱时的感觉还是和我一样,看重他的狗公腰” 明显听懂最后三个字的暗示,章宁笑了:“庄小姐很爽快也很直白。” “谢谢夸奖。”阮舒欣然接受。 章宁倒还真回答她的问题了:“他的全部我都忘不了。” 并且好似把她当作倾诉对象,沉湎地细数:“他以前喜欢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成熟点,所以蓄胡子。头发也比现在长。性格很好,对周围的人都照顾有加,大家都特别喜欢他。嘴很甜,甜言蜜语信口拈来,只要他有心哄,大概没有一个女人能不沦陷。” “我那个时候还在学校任教,学生放寒暑假的时候,我也放假,会去我姐姐和姐夫家玩。某一年,就发现我姐夫手底下有个新来的小兄弟,特别讨大家的欢心。” “他那个时候很讨厌,第一次见面,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三围报出来,引得大家一阵哄笑,让我丢尽脸面。” 嘴上说着讨厌,她的表情分明是带笑的。 阮舒不仅听得清楚。更看得清楚,心头跟蒙上一层保鲜膜似的,闷得紧她脑子是被驴踢了才会主动发问找虐,还安安静静站在这里听人家甜甜蜜蜜的恋爱回忆 而那个“人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尚在继续说:“后来深入相处后,我发现他虽然换女人比较频繁,但他很尊重女性,其实并不滥情。他可能只是还没碰上真正入他心的女人。” “我觉得我在他心里是特别的,或许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真正明白他自己。所以后来他提出和我分手。我没过多纠缠就接受,默默地记着他、等着他。我在感情上很纯粹,也很忠贞,一旦认定,就是一辈子。” 阮舒眼底的波光轻轻闪烁,佩服自己竟还站在这里听。 “或许,我就是如庄小姐你所说的,很傻。”章宁转过身来看着她,带着淡淡的自嘲之色。 阮舒的注意力则全集中在鼻息间隐约嗅到一股子香气。 相当熟悉。 像是某种花。 毕竟不久之前刚栽在过闻野手中。差不多只花费了半秒钟她就记起分明和吕品假意邦她摘人皮面具时她从方巾的液体里所闻到的是极其相似 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其实根本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应对才是对的,下意识里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病急乱投医地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再吸入。 大概是察觉她的表情有异,章宁面露狐疑地关切:“庄小姐,你怎么了” 阮舒黑着眼珠子不予回应,脑中又闪过无数思绪,下一秒,她颦眉,晃了晃脑袋,抬手抚额,紧接着踉跄两下身形,最后闭上眼睛直接咕噜倒地上。 “庄小姐”章宁诧异惊呼。 傅令元闻言起身,却似站不稳,手掌猛地按在桌面上,这才不至于摔倒。 “阿元。你怎么了头晕”章程询问着,快速站起绕来他身侧。 傅令元正要说话。 猝不及防地,章程突然用枪托狠狠砸他的肩膀。 傅令元当即吃痛地闷哼倒地。 “阿元”章宁见情况不对,急匆匆跑过来。 章程正从傅令元的身、上搜走手机和手枪。 “你要干什么”章宁用力撞开章程,跪坐到地上去扶傅令元。 “我在干什么”章程冰冷着神情,重复一遍问话后,举枪对准傅令元,“消灭叛徒,为你姐姐报仇,为琨哥报仇,也为那次死在爆炸里的其他所有兄弟报仇” “阿元不是叛徒”章宁怒声。 “不是他还是谁”章程异常激动,“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当年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相安无事” “不是,我没有。”傅令元一手按在地上,一手搭在章宁的肩膀,吃力地抬起头,为自己辩驳。“章程,我们刚不是才聊到,当年工厂爆炸那天,我是恰好被琨哥另外差遣去办事,所以才躲过一劫的你应该非常清楚的。” “那又怎样谁知道你在琨哥面前耍了什么花招”章程哂意满满,“就算当时你躲过一劫,可后来呢如果不是心虚,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们连阿宁那么大老远的都没放弃我们,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过我回去找过你们”傅令元貌似也非常生气。眉目凛冽地直视章程,“你以为只有你死里逃生吗我为了回去工厂找你们,也差点丢了命” “这里”傅令元用力敲着他下腹的某个位置加以示意,“这里还留着当年的枪伤等我完全养好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警方也宣称你们当时工厂里的人全军覆没,你让我能怎么找上哪里找” “一个枪伤能说明什么谁又能证明就是你那个时候伤的”章程那半张灼伤的脸因为情绪的欺负而更加狰狞恐怖。 他转向章宁:“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过得有多好他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他当年出卖了琨哥把琨哥的货据为己有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自力更生起家的” “不是我没有”傅令元厉声否认。 “还有”章程置若罔闻,强行把章宁从地上拽起来,不顾章宁的挣扎,迫使章宁和他一起俯瞰此时由于没了支撑而气力不足重新趴在地上的傅令元,“你看清楚这个男人” “他根本没爱过你从他追你的那一天起就是一场预谋他只是想利用你的身份让他在琨哥面前更受器重”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62、旧情 60500钻加更 ,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章宁似受到非常大的刺激,哭着捂住耳朵一再摇头连续否认,像在表示强调,又像在催眠说服自己。 . “就算你不信,那也是事实”章程捋下她的手,“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心转意吗你不是一直坚信他当年是真心喜欢你只是因为太年轻所以不懂珍惜吗” “那现在他够成熟没有刚刚他对你的一系列态度和反应,可以说明问题了吗即使他知道你当年为了他跑来即使他知道你这些年都在等他为他不嫁人即使他知道你依然爱他,他还是把你推开了他宁愿到外面随便找女人一,夜,情,也不愿意和你有牵扯避你如蛇蝎啊你看清楚你看清楚” “不是”章宁双目圆瞪,忽地一巴掌裹到章程脸上。 章程歪着脸顿住。 章宁紧接着抓起饭桌上的一只瓷盆。毫不犹豫地砸到章程头上。 顿时有鲜红的血从章程的脑门上流下来,他晕晕乎乎地站不稳。 傅令元见状瞳仁微缩,眉峰耸起。 章宁则再抡起手边的板凳砸他的身体。 “阿宁”章程烧伤的半张脸上全是血,嘴里低低叫唤着章宁的名字。朝章宁伸手,要走向章宁。 章宁害怕地尖叫,连连后退,蹲身缩到傅令元身边。 章程摇摇晃晃的身体于下一瞬终于轰然倒地。 章宁的尖叫随之停止。整个人却似被点了穴一般,呆呆怔怔盯着近在咫尺的地上的章程,两秒后,噌地一下抓住傅令元的手臂,嗓音发抖:“阿元我,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不会的。”傅令元轻轻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抚,然后倾身过去。伸出手指去探章程的鼻息。 很快他轻吁气,收回手,放松地坐回来:“章程没死。” 然后补充:“不过我们该叫救护车。” 他话音刚落,章宁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他都要杀你,你还要给你叫救护车不行趁他现在昏死,我们赶快跑” “对对对阿元我们赶快跑”说着章宁就起身,拉傅令元的手臂,“要是他醒来,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报警。”傅令元拉回她,伸手要去捡他之前被章程搜走的手机。 “不行不能报警”章宁一脚踢飞手机。 “为什么不能报警”傅令元疑虑。 章宁跪坐下来。捧住他的脸,不回他的话,兀自问:“阿元现在没有其他人了,就我们两个人。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我不听章程的,我只听你本人的解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傅令元把她的手从他脸上捋下来,折眉:“该解释的,刚刚章程问的时候,我都已经解释过了。” “不,你还没解释完。” “什么” 章宁转而抓住他的手臂,笑着注视他:“你没有骗我。你当年和我在一起,是真心的。” 傅令元薄唇微抿一下:“章宁,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没有意义。” “怎么过去了怎么会没有意义”章宁握住他的手,明眸晶亮,“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啊” 傅令元沉默两秒,看了一眼地上的章程:“那他算什么” 章宁的表情细微有异,很快恢复如常:“他怎么了怎么这么问” “章宁”傅令元深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刚踏进你们这里我就观察过了。到处都只有你和章程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你和章程事先没准备,临时决定邀请我来,所以来不及收拾。” “而你,不管是去给我的女伴拿拖鞋,去端菜,还是去拿医药箱,都相当熟稔,并且难以掩饰女主人的架势。” “所以,章宁,”他略略一顿,最后揭穿道,“章宁。你和章程其实已经在一起了。” “不是”章宁脸色一白,急切否认,强行镇定,解释道。“不是说了我现在是章程的妹妹我也住在这里,对这里当然熟悉。” “嫂子她在屋里哄孩子。现在章程被我们弄成这样,也不好把她叫出来,是不是” 傅令元没有说话。双眸如幽黑的潭水,似看进她的内心,洞悉她的一切。 章宁无声地与他相对,泪水默默地流淌。数秒后,她终于又开口:“我是真的一直在找你,我想等你的。可是章程他骗我” 哭声无法再压抑,她捂住嘴呜咽:“他骗我你死了。我想为你守寡。姐姐和姐夫都死了,你也死了,我没其他亲人了,因为要邦忙照顾他的伤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是相互依靠的。” “他是对我特别好。可我对他并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其他感情。是他强迫我的,后来还强迫我生了孩子。我根本不是自愿的。我不是自愿的。” “我发现你没死之后,就已经和他翻脸了。他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去找你。” “一切都是错的。阿元,我和他是错的。” 她边哭边摇头,旋即重新抓住傅令元的袖子:“他骗了我这么久,霸占了我这么久,现在应该把我还给你,我们应该复位。我是属于你的。” 傅令元眉宇间拧出一个川字:“章宁,你不属于我,没有什么应该复位的。” “你就是在嫌弃我”章宁打断他,“你因为打从一开始就猜到我和章程的关系,朋友妻不可欺。所以你才对我的暗示一再拒绝,不肯承认我们的过去” “不是的章宁,就算没有章程,我也不会接纳你。”傅令元神情沉洌。严肃而认真,“我也没有否认我们的过去。” 稍加一顿,他下意识瞥一眼阮舒晕倒的位置,旋即转回眸来真诚地直面章宁一直纠结的某个问题:“我们曾经短暂交往过是事实。我曾经对你有过好感也是事实。” 听到这。章宁面露喜色,然傅令元的下一句话又令她的喜色荡然无存 “另外,我也必须跟你坦白,你的身份方便我在琨哥跟前露脸,同样是事实。” 章宁在两秒的沉默之后,笑开:“我就说章程是骗我的,我自己的感觉怎么会出错你当年对我就是真心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的身份能邦你更快的出人头地,我也相当乐意。” 傅令元唇边抿着坚冷。继续把话讲完:“只是,从我和你提分手的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确确实实就是结束了,并且不可能再复合。” 章宁的笑意再度凝滞住。她安静地注视他,须臾,说:“我以为,你只是需要时间,我也不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得胡搅蛮缠。所以我很痛快地就同意了你的分手。连原因都没有问。” “照你现在这样说,我要追回我的知情权。”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再复合和我深入相处之后,对我的好感消失了” 章宁困惑,抓住傅令元的手:“这些年我都是靠着我们俩的回忆活下来的。你第一次牵我的手。你第一次亲我,还有那天晚上,你第一次和我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全部的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笃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把我自己交给你。坚信我们能走到最后的。”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63、还债 含60700钻加更 , “章宁,”傅令元眼眸微垂,神色极静而充满歉意,“当初分手的时候你很爽快,我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没走出来。紫阁 ..造成现在的结果,我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章宁捉起傅令元的手掌摸上她的脸,她泪水涟涟不止,“你没有b我爱你,你没有b我等你,你没有b我忘不了你。” 她再伸出另外一只手,摸傅令元的脸:“我记挂你这么多年。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你坦白回答我为什么当年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我们明明没有吵架,没有矛盾,没有不和。” 四周有片刻的安静。 傅令元像是不想糊弄章宁,是故未马上回答,斟酌之后启唇:“不是没有矛盾和不和。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与我而言完全不是这样。所以在刚发现我们观念上的重大分歧时,我就及时止步了。” 章宁听得稀里糊涂:“什么观念上的分歧” 傅令元却似不耐再和她继续做无谓的纠缠,猛地推开她:“够了章宁” 章宁身形一时不稳,往后跌坐在地。她双手按在地上撑住身体,然后仰脸看傅令元。 傅令元神情冰冷:“女人最愚蠢最自讨没趣的就是在男人提分手的时候还要追问为什么。六年前你没死缠烂打,现在你难道就不是在死缠烂打” “我”章宁似反应不过来他的突然翻脸,怔怔地摇头,喏喏,“没,我没死缠烂打我只是” 傅令元倏尔哂笑:“算了,我还是不继续演戏了。够累的,我也实在编不下去能继续演了。” 说着,他用力扣住章宁的下颚:“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章程说的其实全都对,我追你就是为了利用你。我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呆在别人手底下当小弟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如果不是因为琨哥的女儿年纪太小,你以为轮得上你这个小姨子长得倒是还不错,让我下得了嘴。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要没用,根本没起到太大的价值。能压榨得我都压榨光了,我不赶紧甩掉你,难道还等着你要我娶你” “不,不是,阿元你不是这样的人”章宁难以置信,“你一定是为了让我死心,才故意这么说。” 傅令元闲散勾唇,显得颇有些志得意满:“我真是相当有成就感,原来我不仅当年把你骗得团团转。直到现在都迷得你神魂颠倒。不过可惜,我六年前就已经玩腻你了,如今这副黄脸婆的样子,也就章程还瞧得上你了。” 章宁脸色泛白,嘴里尚在低低喃喃:“阿元,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再故意这样说了” “啧啧,”傅令元神色间讥嘲满满,“你的愚蠢和犯贱超乎我的想象啊。明知我出卖了你姐夫间接也害死了你姐姐,你还催眠自己相信我,不去接受事实。” 章宁泪眼婆娑,压抑自己的呜咽。 眼泪流到傅令元的手指上,傅令元毫不遮掩眼里的厌恶,松开了手。 “阿元”章宁倾过身,想再抓他的衣服。 才碰上,傅令元又一次甩开了她,比第一次的力气还要大,态度更比刚刚还要恶劣还要不耐:“你有完没完被你和章程联手骗到这里看你们演戏已经浪费我大半夜的时间了。现在还狗皮膏药非贴上我了是吗你到底想怎样” 章宁沉默地淌着泪。 傅令元盯着她,眸子一眯,状似恍然:“都和章程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忘不了我,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说着,他主动靠近章宁,伸出一根手指,颇为轻浮地勾她的下巴,语调不怀好意:“是不是章程不够男人在床上无法满足你所以怀念我” 章宁的表情难看。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喽”傅令元有点邪性地勾唇,继而问,“想再和我做做了就能罢休” 章宁的表情进一步难看。 傅令元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移到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你都跟了章程这么多年,还生过孩子,肯定已经又黑又松。不过如果能把你这只癞皮狗甩掉,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言语下流又极具侮辱。 章宁猛地打掉他的手。 傅令元一哼声,冷笑:“怎么要和我玩yu擒故众” 章宁往后退。 傅令元一把捉住她的脚将她拉回来:“突然觉得,当着章程的面玩玩你,可能会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你放开我”章宁尖叫挣扎。 傅令元箍住她的手脚,强行按她在地上,欺身、上前:“和害死自己亲姐姐的凶手做,你也即将会有相当难忘的体验。算你赚到了,我比六年前更加经验丰富,你很快会yu仙yu死的。”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不要碰我”章宁慌张得不行,“章程章程救我章程” “阿宁”原本昏死在地上的章程像是听见她的求救之后突然清醒,勉力爬起,奋力用自己的身体将傅令元撞开。 傅令元跌坐在一旁,看到章宁惊慌失措地痛哭。 章程紧紧抱住她不停安抚:“没事了,不用害怕。有我在,我会抱住阿宁的。” 章宁似尚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之中,靠在章程的怀里,流着泪的双眸失神地盯着傅令元。 傅令元翻了个身爬起,从旁嗤笑:“我丢掉的破鞋,你还捡起来当成宝了。” “畜生”章程霎时被激怒,暂且松开章宁,转而扑向傅令元,一边咒骂着,抡起拳头就打。 傅令元像是困于药效,还击的力度有限,没多久就基本被章程按住,只剩挨打的份。 打到没力气之后,章程重新抱住章宁:“你现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吗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他不值得你爱的” “阿宁,够了你已经被他害得够惨了不要再继续给他伤害你的机会我们放下吧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们统统都翻篇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章宁在他话落半晌。才应:“好” 很轻,轻得章程险些以为自己幻听,确认之后面露喜色:“阿宁,你终于想通了。” 章宁却是把枪递到章程手里:“杀了他。” 章程怔忡。 章宁抬手指向傅令元,眼神直勾勾:“他是叛徒,出卖了姐夫,害死了我姐姐和那么多人。要报仇。” “他害得你差点死掉,毁掉了半张脸,这些年只能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过日子。要报仇。” “他骗了我的身,伤了我的心,害得我多年来郁郁寡欢,害得我染上du瘾,甚至因此让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要报仇” 三个报仇,一个比一个语气重。 傅令元听到最后两句时赫然震惊:“章宁,你” “你该死”章宁对傅令元咬牙切齿,双眸圆瞪,态度与不久之前相比完全翻转,大相径庭。 眼睫一眨,泪珠落下,她转眸看回章程,强迫章程握住枪:“他早该死了,六年前他就该死了,是你告诉我他死了,我也当作他死了。可他现在偏偏要再出现,偏偏要来破坏我们。六年前他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现在还要再让他改变一次吗不可以的。” 章宁摇着头,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只有杀了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彻底心安。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恢复过去平静的生活。” 章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枪,再偏头看了一眼傅令元。 傅令元眉头轻皱,预感不太好。 章宁察觉章程的犹豫:“你怎么了不愿意吗可今晚把他请来,你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他的吗你不想报仇吗” “还是”略略一顿,她嗓音幽幽,情绪变得低落,“还是因为今天的事,你觉得我还想着阿元,所以不爱我了,听不进我的话” “不是我怎么可能不爱你”章程快速打断她,旋即有点无奈而又满眼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说这种傻话。我们都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我的命。” 章宁笑,笑得特别甜:“那你快动手吧。早点了结他,我给你包扎伤口,你不能再继续流血了。” 她的手擦了擦挡在他眼皮上的血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把你砸成这样。” 章程问她确认:“杀他很简单,一枪就够了。可是阿宁,你要向我保证,他死了,你就能彻底放下,我们重新开始。” “当然。”章宁点头,些微不高兴,“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不相信你。”章程自嘲意味浓浓。“是不相信我自己。” 语气透露出一股子心酸。 章宁眸底的波光轻轻闪烁。 章程已重振精神,恢复神色,吻了一下章宁,笑笑:“我现在就杀他。” 说着,章程拿起枪站起,转过身时正看到傅令元要去捡之前他被搜走丢在地上的那支枪。章程快速先朝他的手开了一枪。 子弹在水泥地面溅起火花。 傅令元被迫闪躲,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子弹擦过的手背上灼伤得厉害。 章程走过去,把地上的枪踩在脚底,抬眼看向傅令元,枪口对准他。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与他对视上。眉峰耸起:“章程。” 只叫了这一声,他薄唇紧紧抿住没了下文,明显后面原本还有话要说。 章程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原本和傅令元讲好了,只是演一出戏而已。 他今次其实并没有真的想杀傅令元。什么叛徒不叛徒的,早在几年前那场爆炸之后,就与他无关了,他不想再做以前的章程。 他想要的只是和章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骗章宁傅令元已经死掉,他掏心掏肺地对章宁好,他和章宁相依为命,章宁后来也确实慢慢接受他了的。 只不过中间的变故他已不愿再回忆。du瘾染了就染了,孩子死就死了,章宁还活生生他身边就行。 万万没想到终究还是让章宁发现傅令元还活着。更没想到的是,因此他才察觉,章宁竟然还没放下对傅令元的执念 他用尽一切办法,和章宁磕磕绊绊,直至今夜 正如他刚刚就对傅令元说了,他不该出现的。 章宁在傅令元面前否认他们的夫妻关系,他随她。 章宁一次次地试探傅令元如今对她的心意,他也随她。 章宁还是不死心,他就让她看清楚傅令元 没时间也没办法和傅令元商量具体该怎么办,可约莫因为曾经共同在琨哥手底下做事的默契,他信任他。 借着章宁砸他的脑袋的机会,他假意昏死过去。让傅令元自由发挥。 眼下,章宁终于恨了傅令元。 出乎意料,不仅恨,而且恨到要傅令元消失。 这是最后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既然章宁想让傅令元死,那就让傅令元去死吧傅令元是章宁心魔和执念的症结。 何况。确实傅令元也活该。招惹章宁的那一天的起,就该想到会遭报应 只要章宁能好起来,只要章宁开心快乐,他什么都可以做 章程深吸一口气,视线凝聚于跟前的傅令元,面色微微露出歉意:“阿元,是你自己欠下的债,应该还了。” 傅令元眼眸深沉,神情复杂,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章程正准备扣下扳机。 但听一把清冽的女声传出:“既然你的阿宁这么喜欢这位傅先生,我就让她也一起下去和傅先生继续纠葛。” 章程应声扭头,入目的场景令他心脏骤缩。 正是原本晕倒在大门口的阮舒不知何时竟站到了章宁的身后,此时手中握紧一支枪,对准章宁的太阳穴。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64、失去 , 章程应声扭头,入目的场景令他心脏骤缩。 正是原本晕倒在大门口的阮舒不知何时竟站到了章宁的身后,此时手中握紧一支枪,对准章宁的太阳穴。 章宁条件反射僵直身体:“你没晕” “晕了。”阮舒淡声,“可是你们太能说,把我吵醒了。” 章宁:“” 傅令元从方才发现阮舒悄悄摸摸从地上爬起之时,心里的喜忧参半就彻底变成了忧 很明显,她是装晕的。也就是说,她把刚刚他和章宁的对话全部听去了他又得忧自己的下、半、身了 当然,在忧下、半、身之前,首先更重要的得忧她的安全问题。 她怎么就不能乖乖地继续装晕 栗青这么长时间没消息,肯定是被章程的人绊住了,目前的情况对于他们很不利的 内心如是琢磨的同时,傅令元凝注着阮舒,又忍不住想表扬她把枪拿得越来越稳健了。 不过,握枪的姿势只能算合格,之后得找机会再手把手教得她更进一步标准 这边章程在喊话:“你放下枪” “你的枪还举着,我为什么要先放下枪”阮舒反问。 “章程你不要管我”章宁指着傅令元命令章程,“你先把他杀了” “好啊。你们一起死。你不是非常喜欢他在这里他拒绝了你,死了或许反而能在地府里当对苦命鸳鸯。”阮舒悠悠然。 章程和颜悦色地尝试和她讲道理:“这位小姐,我想办法把你一起带来,是为了看住你,不想你坏事,所以并没打算对你怎样。你只是个外人,我们三个解决完恩怨纠葛就会放你离开。” “是么”阮舒的语气充满怀疑,“放我离开。就不怕我到外面乱说欺负我没看过电视剧么你们这些混道上的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章程听言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你现在如果不识好歹地掺和进来,那就真是b我把你灭口了。” “可是怎么办”阮舒一副非常伤脑筋的模样,“我看上这位傅先生的狗公腰了,还没享受够,暂时不想就这么看着他死掉,暴殄天物。” 章程:“”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勾出愉悦的弧度,眼里的笑意更是荡漾。 “你不要和她废话了你快开枪杀掉阿元”章宁再次提醒。 “章小姐,你这么不顾及自己的生命,还怎么和章先生继续过日子”阮舒若有深意。“看来相比于和章先生重新开始,你更愿意和傅先生到地府当苦命鸳鸯。” 章宁的表情间稍纵即逝一丝微妙,随后冷声否认:“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 “原来我这是在挑拨离间”阮舒恍然,笑着抱歉,“我还以为我说的是事实。” 章宁:“” “你把枪放下”章程又喊。 “你放我就放。”阮舒耸肩。 “我不放你敢开枪吗”章程自然而然地以一般人的阳光看待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阮舒微勾唇,话落之际,稍稍偏开枪口,迅速开出一枪,打中窗户上的一片玻璃。 碎裂声在此时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脆。 很快她收回手,枪口实实在在地抵到章宁的太阳穴,加大气劲戳她可是被戳过好几次,亲身体验过有多痛。 而刚开完枪的枪口的热度尚未完全退去。 双重刺激之下,章宁的神情显露出难受。 不过,不管怎样章宁也是曾经琨哥的小姨子,不是完全没见过道上的那些打打杀杀,轻易吓唬不到她。所以难受归难受,章宁并未表现出惧怕。 阮舒早早有所揣度,所以没关系,反正要攻克的重点也不在于章宁。 挑着眉眼她看向章程:“怎样章先生,我的枪法还可以吧或许跟你们没法比,但我又不需要跟你们比枪,我只需要堵着章小姐的脑袋扣下扳机就可以了。这种事,小孩子就能办到。” 章程早在阮舒开枪的瞬间就有点表情缤纷了。 阮舒尽收眼底,心里比方才更加有数,暗暗调整一下握枪的位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掌心没停止过冒汗,开枪的震动感似乎还残留。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她这虽根本没到熟的地步。但所幸,刚刚的一瞬还挺稳的。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章宁不怕死似的说:“不用打窗户玻璃,直接对准我脑袋开枪。” “阿宁你不要乱说话”章程即刻叫停她。 阮舒笑笑,不理会章宁,问章程:“你确定不放下枪了是么” 章程面露一丝犹豫之色。 “那行,改为放人也可以。”说着,阮舒示意傅令元,“傅先生,你过来,到我这儿。” 傅令元尝试迈步。 “不许放”章宁厉声喝。 章程尚未考虑清楚,暂时未想放走人质,马上朝傅令元的脚边开了一枪。 “你开枪打他的心脏或者脑袋啊打地上有什么用”章宁气急败坏,“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开枪打死这个女人她的枪肯定没你的枪快也没你的枪准” “我不能让你出事。”章程满是关怀,“不能拿你冒险。” “冒什么险啊我让你不要管我你不听我的话是吗”章宁忿忿然,“你怎么那么没用让你杀个人你磨磨蹭蹭的” 章程的表情微变。 章宁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口不择言,迅速晃了晃脑袋:“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心的。我是太着急了才那么说的。” “我知道。”章程并没有生气,饱含宽容。 阮舒还挺喜欢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章程向章宁表达爱意的。 无声地和傅令元交视一瞬,她从中瞧出傅令元同样乐见其成因为既不会对他们两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又能拖延时间。 嗯,重点在于拖延时间 正忖着,便听章宁在这时对章程点出来:“你没发现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么他们肯定是在等救兵章程你快动手啊” 章程此时却似终于有了决定,没听章宁的话,而转向傅令元:“阿元,我放你,你让你的女伴放阿宁,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傅令元完全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好。” “不行不要”章宁冲章程叫喊,“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吗只有傅令元死了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章程手指一紧,缓声:“阿宁,我首先要保障你的安全。再考虑其他。” “可我要他死要他死”章宁泪流满面,威胁,“你要是不开枪,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 章程的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一改先前对她百依百顺的态度,生出一抹厉色:“不要再任性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这辈子你是我的你跟定我了” 话落,他示意傅令元可以离开。 傅令元沉洌着眉宇。朝阮舒的方向走去。 章程从某种程度上虽相信傅令元不会出尔反尔,但枪依旧未放下,跟随着傅令元的身形而移动。 这边阮舒差不多同一时间也放开了章宁。 章宁却不愿意动。 “阿宁快过来”章程叫唤。 章宁似终于妥协,抬脚迈出了步子。 然而一步还没出去。章宁突然转过身来夺阮舒手中的枪。 阮舒庆幸自己从未放松对章宁的警惕,是故得以第一时间反应。 可章宁卯足劲,力气比阮舒大,见夺不走就干脆不夺。直接抓在阮舒的手上。 两人顿时纠缠在一起,踉踉跄跄。 “阮阮”傅令元三步并作两步 “阿宁”章程亦飞奔而来。 阮舒察觉章宁试图扣扳机,瞄向的分明是傅令元。 她挣脱不开,只能竭力扭转章宁的身体 “咻”地,子弹终归还是射出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 刹那间的功夫而已 开枪的同一时刻,纠缠在一起的阮舒和章宁二人一起跌倒在地。阮舒正好压在章宁的身、上,占据一瞬的上风,制衡住章宁。 下一秒傅令元便赶到她们身边,先迅捷夺走那支危险的手枪,然后把阮舒拉开将她护到他身后的安全区域。 地上的章宁情绪激动地抓傅令元的脸:“我要杀了你你该死你该死” “章宁你冷静点”傅令元正在桎梏章宁的手脚,忽被阮舒拉了拉衣摆。 “怎么了” 傅令元紧张转头,以为阮舒哪儿受伤了不舒、服,映入眼帘的场景却令他脸色大变,马上喊阮舒:“叫救护车” 喊话间他已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要做简单的应急施救。 章宁也在这时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人,骤然尖叫:“章程” 她刚起身就又跌倒,跪着爬了两步终于到了章程身边。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捂住章程心口汩汩泛血的口子。 “不要乱碰他” 傅令元吼得章宁浑身一抖,害怕得收回手,改为捂住自己的嘴,却仍无法抑制住呜咽。口中语焉不详连续不断地叫唤:“章程章程章程” 章程仰面张着嘴,嘴唇翕动,想说话而出不了声,双眸紧紧盯住章宁,似在用眼神传递。 先前他头上被砸出口子而留的血处于半凝固的状态,淌满他的大半张脸,又有一部分遮挡住了他的眼皮。 “你挺住章程你要挺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章宁抽抽噎噎,又重新伸手,小心翼翼地再用指头轻轻擦掉他眼皮上的血渍。 章程反而半阖了眼,有要睡过去的迹象 “章程章程”章宁拼命叫唤他,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浓烈的恐惧,絮絮叨叨地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说好了要重新开始的说好的要继续一起过你不能有事你不是要陪我一辈子” “我会戒毒的我会忘记阿元的你说的我都去做一全部都听你的你死了就看不见了” 手上忽然传来触感。 章宁低头,发现是章程的手指在费劲地想要勾她的。 章宁连忙主动握住。 章程的两片嘴唇则依旧在翕动,饱含期待地凝注她。 章宁明白他的意思,又急急地低下头凑到他的嘴边:“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听着我认真地在听” 阮舒打完电话回来,听到的就是章宁痛哭流涕的叫喊。 665、另外一拨兄弟……? , 快速迈步,站在大门口,看到章宁抱住章程的脑袋在怀中。 一旁的傅令元亦保持跪坐的姿势,双手沾染满从章程身体里流出的血,他薄唇紧紧抿着,注视章程,神情一片沉肃。 阮舒怔怔的,没有动。 不瞬。身后传来车子行驶的动静。 她转回头,看到栗青的半个身体探出车窗,冲她直挥手:“阮姐” 未及车子完全停稳,他迫不及待打开车门跳下车,飞速跑到她跟前:“阮姐你和老大没事吧” 阮舒似有若无摇头。 栗青脸上尽是羞愧:“抱歉,我和手下被人拦截在进村的入口,我们吃亏在不熟悉村里的地形,所以耽搁了好一阵我带两个兄弟先过来了其他人后面再赶到” “嗯没关系,我们没事了。”阮舒淡声。 察觉她神情不太对,栗青未追问详情,兀自往里头瞟眼看情况。 傅令元正走了出来。 他身、上有伤又有血,看得叫栗青担心:“老大。你这” “把你们阮姐先带走。”傅令元打断他,吩咐,“其他人也不用再过来,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栗青愣怔:“老大你一个人” “我自己会处理。不会有事的。”傅令元重复一遍,然后转向阮舒,动了动嘴唇。 不等他说什么,阮舒率先点头:“酒店等你。” 话落,她再看一眼章宁。 章宁原本凄厉的声音已完全微弱。此时低头将她自己的脸贴在章程的额头,嘴里不知低声念叨什么,好似在与章程讲悄悄话。 阮舒正要走。 却见章宁突然拿起之前章程的那支枪。 “小心”阮舒整颗心瞬时吊起,条件反射抓住傅令元的手。 栗青和另外两名手下拔出枪护到前面。 然,章宁的枪口并非瞄准傅令元,而抵在她自己的下颚处。 “章宁你不要做傻事”傅令元脸色大变,拔腿往里冲。 章宁流着眼泪,唇边绽开一抹弧度,笑得格外凄美。 “砰” 阮舒的心脏不自觉跟着一阵颤动。 骤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灯盏,房间里暖黄色的光线缓解了她刚从梦中惊醒的有点快的心跳。 坐起,环顾四周。阮舒屈起一只腿,手肘搭在膝头,掌心抚住布满虚汗的额头嗯,记起来了,她已经先跟着栗青来酒店了。 只不过 闭了闭眼,做一个深呼吸,阮舒将章宁自杀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开,偏头看床头柜钟面所显示的时间。 七点二十三。 阮舒爬下床,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再推开窗户。 清晨的阳光和空气霎时一并扑面,干净清爽。 站立两三秒,阮舒转回身,再次环顾房间傅令元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洗漱完毕后,她开门出去。 候在外面的栗青迎上前:“阮姐,要吃早饭是么我邦你点。” “不用。”阮舒摇摇头,“我自己下去餐厅。” “好~”栗青先过去电梯给她摁好门。 待进去轿厢,阮舒问他确认:“没见你们老大回来过” “没有,阮姐。”栗青也正要和她说这事儿,“我尝试给老大打过一通电话,但他手机关机了。” 旋即他斟酌着提出疑虑:“阮姐,我不明白,老大把我们全部都支开,他一个人要怎么处理就算要埋尸体、清理现场,照说也该有人邦忙。” 不仅疑虑,他更是担心:“两个人都枪伤死的,救护车一到,肯定瞒不过。一旦被报警,老大他在警察局那里该怎么交代这里不是海城,可以托关系” 话至一半。栗青戛然,恍然嘀咕:“怎么把那茬给忘记了” 栗青的疑虑同时也是阮舒的疑虑,此时她听得仔细,揪出字眼:“那茬哪儿一茬” 面对阮舒,栗青自然知无不言:“是这样的阮姐,我突然记起,老大虽然支开我们,但可能是去找另外一拨兄弟了。” “另外一拨兄弟”阮舒凤眸狭起,“什么另外一拨兄弟” “其实目前还只是我自己瞎琢磨。”栗青嘿嘿笑,“琢磨老大手里应该不止养了我和十三几个明面上跟着他的,还有一拨在暗地里为他办事的。没让其他知道。” 嗯阮舒颦眉。 “而且老大以前不是有段时间在这一带呆过阮姐你之前被闻野掳走失踪,我们通过画像得知阮姐你也在这里,老大应该就去找过另外一拨兄弟,所以很快就得知阮姐你曾经出现在那家酒店。只可惜当时错过了。” 栗青继续说完,正好电梯也到了,他把手按在打开的电梯门上,让阮舒先出去。 阮舒携着凝色,问:“还有其他什么事儿,让你们老大启用过另外一拨兄弟” “很少。”栗青回答,“主要是那一次安排林璞的去处时,老大让我和另外一拨兄弟交接过。我当时问过老大,老大虽然没有给我确认,但也没有否认另外一拨兄弟的存在。” 忽地提及林璞,阮舒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指的是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真林璞,她才记起,她把真林璞忘记了。 彼时真林璞莫名其妙失踪,她曾问过庄爻,庄爻也不确定。时至今日,倒从栗青口中获取答案。 “他还活着他人在哪儿”阮舒询。 栗青摇头:“阮姐,这你得问老大。我交接完人之后,老大就没让我再管过了。” 阮舒抿唇,兀自沉吟未再言语。 吃早餐期间,她问酒店借了台笔记本电脑,先搜索了“滇市”和“kun哥”两个关键词,了解了下这位“琨哥”的生平资料。 浏览片刻后。她通过琨哥资料里的信息引导,点击相关新闻,基本千篇一律zf官方发布的通稿,大致内容概括下来便是“警方通过长时间的侦查成功捣毁一特大跨境贩du集团”。没有任何事件的细节。 紧接着是六年前的工厂爆炸“工厂发生意外爆炸,厂内员工无一人生还”,倒也没清楚点出工厂爆炸就是捣毁贩du集团所致。 结束早餐,阮舒又散了会儿步。透气的同时也将方才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少得可怜且没重大价值的新闻内容,与她从傅令元、章程、章宁三人听到的对话相结合,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回到房间,傅令元依旧未归。 阮舒也不去纠结他如今的情况,做自己的事:联络九思和二筒,让庄家的私机今晚来接她她是被闻野突然掳来的,如今既然已逃脱,她自然得回去。 虽说她因此又得了机会和傅令元碰到头,但她问栗青确认过了,傅令元此次出差的原定行程本也就到今天和“s”会面后结束,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海城。那么她随他的时间,最多也呆到明天早上为止。 眼下意外插入章程和章宁这一码事,傅令元在花时间处理,估计没得与她小聚了,应该也没心情。她不如早点回江城。 忖着,阮舒心里暗笑自己。说是要“早点回江城”,完全可以今天下午就走,却还是定了晚上,不就是揣度再怎样傅令元今晚总能忙完吧那她走之前起码能和他道个别。 敛回思绪。阮舒凝回注意力在笔记本电脑上,处理这两日庄家公司的一些文件。 半晌,最外面的门锁处倏尔传出动静。 阮舒心头微顿,停下手头的工作,扭过头去。 客厅外一阵窸窣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进来卧室不出她所料,是傅令元。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短袖,手背上被子弹擦过的伤口倒是处理过了,包扎有绷带。 阮舒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最后看回他彰显着疲惫的脸上:“回来了” “嗯。”傅令元关上门,点头,稀疏平常的表情叫阮舒一时揣度不透他此时具体的情绪状况。 “你没事吧”傅令元朝她走过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什么事都没有。” “好。”傅令元摸了摸她的头,“我进去洗个澡,太脏了。” “去吧。”阮舒颔首,什么也没多问,垂眸继续看电脑屏幕。 傅令元自顾自进去浴室。 水声传出,阮舒复抬眸,看了两三秒,抿了抿唇。 没多久他就洗完出来了,和以往的习惯一样,在她面前连条浴巾都不围着。 只不过现在的他未像平日赤身果体时总处于不正经的状态。 迈着步子他径直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他的行李箱,翻出了干净衣物。 “你要再出去”阮舒挑眉。 “嗯。”傅令元点头,手里刚把内库穿好,“一会儿要再出去。” 阮舒未追问,瞥一样他手背上湿掉的绷带,起身走去外面的客厅,找了医药箱。 回到卧室里时,傅令元却已躺到床上去了。 666、摇篮曲时间 , 阮舒走到床边。 傅令元是平躺的,被子盖至胸口,右边手臂平放在内侧,臂上的淤血消退了不少,应该也揉过药了。手背灼伤的那只左手则屈起放至腰腹处。 姿势透露出一股工整和克制的感觉。 阮舒默默坐下,抓起他的手。 傅令元没有反应。 阮舒便自行把湿掉的纱布绷带拆开。 所幸,邦他包扎的人很有技巧地在敷药的位置加厚了,不至于让渗入的水泡到他的伤口。 须臾,待她给他缠好新的纱布绷带,原本悄无声息的傅令元忽地把她拉向他。 阮舒一下扑倒在他的胸膛。 傅令元抱着她往里头侧翻身。 阮舒顿时被带到床上。躺到他旁侧。 被子分一半盖她身、上,然后傅令元将自己的脸靠在她的肩头,一只手臂亘在她的腰肢,搂紧她:“陪我睡一会儿。” 阮舒偏头,盯着他的睡容,没动也没出声。 顷刻,她闭上眼。 以为傅令元真的会就这样睡过去,不瞬便忽然听他问:“是不是觉得我卑鄙无耻” 阮舒应声睁开眼,复偏头,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上。 “为了上位,欺骗女人的感情,无所不用其极。”傅令元继续把话说完。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卑鄙无耻汪裳裳和我不都被你利用过”阮舒微微一抿唇,“只是汪裳裳太蠢,你又重逢了我,发现我的价值更大。所以你中途放弃了她。我则太聪明,对你又存有防范心理,得以及时发现你的真面目,揭穿了你。” 傅令元淡淡牵扯嘴角,伸手拨了拨她脸颊边的头发。 “而章宁,”阮舒略略一顿,“她对你的感情相当纯粹,从一开始就对你百分百真心,这一点,我是自愧不如的。也因此。她最受伤,深陷多年无法走出来。” 傅令元的手指滞住,旋即手掌顺势按在她的后脑,他凑上来吻一下她的额:“我没听出你自愧不如,我只听出你在吃味儿。” 说着,他捉住她的手带到他的腰腹处:“你喜欢的狗公腰,尽管看尽管摸,高兴高兴。” 阮舒:“” “它的价值又不是用来看用来摸的。”她细长的眼尾挑起得故意。 “嗯”傅令元轻轻笑,往她的胸口蹭了蹭,“等我把事情彻底了结,就回来卖力发挥它的真正价值。” “没人要你卖力发挥。”阮舒翻白眼,推一把他的脸。 没推开。 阮舒未再推,静静感受他的呼吸透过她薄薄的衣料均匀地喷洒在她胸前的皮肤上。 她抬起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背,半虚半实地拢住他:“内疚了是么” 傅令元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 “你还真是动不动就容易内疚。”阮舒表示不屑,“早期小雅也曾让你产生过愧疚,更别说你对我的亏欠。这种情感过多的话,就不是仁慈不是有担当了,而是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难道你还天真地妄想既能实现抱负达成野心,又能不伤害到别人凡事都有代价,哪能有毫无风雨的平平顺顺一将成功万骨枯,如果你没这种清醒的认识,就不要再在青门混了,赶紧金盆洗手,跟我去江城当男宠。” “好。”傅令元低低笑出声,“相比四海堂堂主,我更喜欢当你的男、宠。” 阮舒翻白眼,掌心上移,轻轻压了压他硬戳戳如钢针头发,安静一瞬,又启唇:“你的内疚只把你彰显得更加假惺惺。” 她确信:“因为即便时光倒流,让你回到多年前,重新来过,有些事情该怎么做,你仍旧会怎么做,不可能改变。” 傅令元又没回应,像是默认。 阮舒盯着天花板:“假如章宁的遭遇给你的心理造成负担、让你感觉难受,那你难受,这也是你活该受的。你自己要为你自己的选择承受一切压力和唾骂。” “可假如你把章宁的死归咎到你身、上,你未免太圣母。或许当年的你处事确实不够稳妥,在招惹章宁之后留下了后患,你必须负起一部分责任,但根本上还是章宁自身性格所致,她最该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又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能把所有女人都迷得一辈子忘不掉你。汪裳裳不也被你勾引过最后她更喜欢的是陆少骢而不是你。所以当年如果换一个女人,决定不会发展成如今章宁的结果。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共同作用。” 她的腰突然被用力掐了一下。 “我不是绝世好男人”傅令元的重点落于此,抬起他那张超级不高兴的脸,“你打着灯笼去找找,还有比我长得帅腰力又好的老公你用不着为了开解我,不顾事实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把我往尘埃里贬低。” 阮舒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捋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从床上坐起,不冷不热道:“摇篮曲时间结束。你睡你的,别耽误我工作。” 傅令元:“” 下一秒伸手把阮舒揽住按回床上,抬脚压在她的退上桎梏住她:“摇篮曲一般应该搭配吃neinei。” 话落,他低下头,埋进她的心口,隔着衣服添她。 阮舒:“” “傅令元”她恼着推他的脑袋。 傅令元突然抬头,倾身而来堵住她的唇,锁在怀里一通漫长而深入的吻之后,又搂紧她在他胸膛,重提:“陪我睡一会儿。” 阮舒chuan着气挣两下没挣动,放弃。 本打算等他睡着以后,她再起来,结果窝着太舒、服,后来她也不知不觉睡过去。 傅令元起床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 或许因为来电的人比较重要,容不得他耽搁功夫,所以他避到外面客厅去之前就接起。 他其实压低了音量,但阮舒在半睡半醒中还是听到了些许字眼。 “嗯,对。” “章程是六年前我在这边负责的那起案子的落网之鱼。” “当年” 语气是少有的肃正,极其肃正。 还有这种说话方式和措辞怎么貌似有股具体形容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阮舒模模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赶在傅令元关门离开卧室前,瞥见他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是她曾无意间见过的那只老旧的诺基亚。 老旧的诺基亚 一瞬,阮舒便重新阖上眼,思绪混沌地继续睡过去。 约莫昨天至凌晨为止接连经历太多跌宕,且她未像早上再梦见章宁最后的抵枪自杀,所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 起来是正值黄昏,傅令元已然不在,正是他睡之前所说的“要再出去”,依旧未告知其余人他的具体行踪。 阮舒也没管他,独自在欣赏落日余晖的美景中悠然进餐,俨然一副度假的架势。 栗青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接听后对那边的人说了句稍等,然后递给她:“阮姐,是庄爻。” 阮舒放下刀叉接过手机:“林璞。” “姐,你没事就好。”真真切切地听到她的声音,庄爻总算松了气定了心,尔后恼怒,“闻野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阮舒清冷着表情,默片刻,淡声:“下次再让我见到他,一定先赏他两记大耳光。” 庄爻冷声附和:“等我见到他,也一定先邦姐你送他两刀” 阮舒笑:“得了吧,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也只能在这里瞎放放话,哄哄自己。” “姐,”庄爻尴尬嘀咕,“我哪里打不过他了” 阮舒笑意越发浓,特别不真诚地说:“嗯嗯嗯。你打得过。” 庄爻自然只知她被闻野掳走,并在这中越边境之地被傅令元成功解救,其余后续一概不晓。 阮舒也未与他提,和他再聊了两句这边的风景,挂了电话。 还手机给栗青的时候。问他闻野如今的情况。 “回阮姐,s的手下已经成功突破雄哥的包围,掩护s和吕品过境了。不知道s接下来要去哪儿,反正雄哥是穷追猛打跟去樾南了。” 栗青掩盖不住幸灾乐祸:“虽然雄哥始终没能和s打上照面,但这回折损了s的很多手下。相当狼狈。” 阮舒蹙眉:“是你们老大从中作梗教训他的” “当然是啦~”栗青转了转眼珠子,紧接着道,“阮姐,老大可能都没告诉他吧其实他手臂上的伤,其实是他救出你之后又返回去酒店教训s才受的。” “昨晚刚瞧见时,他脖子咽喉处还有一小道细细的刀痕。s本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想而知老大费了很大的心思,全都为了阮姐你。” 阮舒的眉心却是揪成小疙瘩:“他逞一时之快做什么以s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受辱之后肯定会报复。万一跑去陆振华面前嚼他两句舌根怎么办” 栗青不也为傅令元如此考虑过可 觑着她的神色,栗青把彼时傅令元所回的话咽下不再说了,以免她更担心 幸而这时手下传来一好消息,栗青连忙告知:“阮姐,你不是让我派人去昨晚咱们在河岸边停车的那位置附近找小丑u盘已经找着了,手下正在送回来的路上。” 阮舒闻言神色有所缓解:“好,一会儿送回来后,你直接接手,确认里面是不是有你们所需要比特币交易所的客户资料。” “如果有。你把资料拷出来,把u盘有多远丢多远,等回去海城再交给你们老大,就说是庄爻弄到手的。” 她最后着重强调:“一定和庄爻事先套好完整的说辞,千万不要出纰漏。切忌让你们老大知道资料的真正来源。” 栗青慎重点头:“我明白了阮姐。” 阮舒挑眉看他。故意揶揄:“你这算不算背叛你们老大” “怎么会是背叛”栗青嘿嘿嘿笑,“老大和阮姐的话,我本来就都听。” “那”阮舒凤眸轻狭,“有什么事是你们老大让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 “老大怎么可能有事情瞒着阮姐”栗青一副确信无疑的表情。 傅令元的狗腿子阮舒微勾唇,换话又问:“那和我聊聊,以前你们老大每回有生理需求时,你和赵十三都给你们老大找过怎样的女人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们老大的跟着你们老大之后,他身边换过几任女朋友” 栗青哭哈着脸,就差噗通跪下地了:“阮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行行好,留我一条命吧” 阮舒含着笑意喝一口咖啡,问他确认:“这一回的章程和章宁,全是你不认识的人” 栗青马上摇头:“不认识。那个时候我还没跟着老大。” “所以,外界传闻你和赵十三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你们老大助你们老大在这一带混出傅老大的小名声,全是假的”阮舒斜眼。 栗青略略一忖,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她的,便将他自己先前也狐疑的那番思虑第651章道出。 阮舒用小匙轻轻搅动咖啡,兀自沉吟。 十一年前去美国的人,六年前有一段时间生活在这里,当时跟着的老大被警察捣灭了。后来他自力更生闯名堂,之后开始和陆家频繁联系,和陆少骢慢慢走近。 栗青提供的关键信息是:他和赵十三从未见过傅令元的具体产业,极大可能是背地里的另外一拨兄弟在负责打理。 忖片刻,阮舒饶有兴味儿:“你们老大这出国在外十年,日子过得可真丰富。” 栗青认同,并表达了对傅令元的佩服和崇拜:“老大的事业是靠他白手起家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 阮舒不予置评,凝眉沉默,保留她自己的想法。 栗青转回之前汇报小丑u盘时没讲完的一件事:“对了阮姐,手下去找u盘的时候发现那个村子来了一大批警察。我以为是因为那两起命案,就让手下去打听消息,了解一下如今的状况。” “结果不是命案,是du品案。根据传闻,那个村子看起来默默无闻又清贫,实际上整个是du品村,藏了很多du贩和du窝。二成的村民参与其中。” du品村 阮舒不由记起章宁染了du瘾一事。 假若真如此,章程和章宁二人在这里居住多年,是否清楚这个村子的真面目又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心下不禁欷歔。 667、别打破我的幻想 , 假若真如此,章程和章宁二人在这里居住多年,是否清楚这个村子的真面目又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心下不禁欷歔。.. 在清理陈家du生意的过程中,尝试扭转陈家下属的观念的失败,令她如今基本已经不相信du贩会轻易放弃贩du。 而章程曾经就是一个du贩,怎么可能对du品不敏感 所以,她认定章程必然非常清楚。 另外,既然章宁染上du瘾。章程必然需要不少钱购买du品,以便源源不断地供应章宁的需求,那么章程要是只做普通的小生意,恐怕捉襟见肘。 这回警方来捣du品村,会不会和章程与章宁的死有关 忖着,阮舒的嘴唇越抿越紧。 因为她想到傅令元的du枭身份。 连普通的du贩,她都难以说服他们从良,遑论她考虑要求傅令元往后金盆洗手。 这个问题她不是刚生出来的,可随着她越来越期盼和傅令元有未来,这个问题就越提上日程,并且越严峻紧迫。 她记得傅令元在与章宁的对话中有一点提及,他要求分手的原因在于发现和章宁在思想观念上有冲突。 且不论他当时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倒是她和傅令元在傅令元的野心这个问题上确实产生分歧。 很早之前傅令元中了三枪受伤在医院,她便旁敲侧击过他是否能换个野心。傅令元明显拒绝了现在也并不见他有任何会想收手的迹象。 是故,中午陪他睡觉时她邦助他排解负面情绪的那番话,她其实内心相当矛盾也相当煎熬她的每一句既是真心,真心支持他为野心和抱负放手去做;同时她的每一句话又都是违心,因为偏偏他做的是为社会法律所不容许的事。 可和以往每一次纠结这个问题时一样,她只有伤脑筋的份儿。而想不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回到房间,阮舒已难以静下心来继续办公,便提前清理了笔记本电脑,还给酒店前台。 庄家的私机已于半个小时前降落在市区的一家飞行俱乐部,随时待命,等她的吩咐,就能回江城。 早上通知九思时,阮舒原定计划是晚上零点飞。 因为心里的烦躁难以驱散,所以等到八点时,她就等不住了,也忽然觉得既然时间如此紧凑他又有事要忙,那还是直接等下一次的见面。 踌躇之下。阮舒最终有了决定,让栗青去备车。 “阮姐要去哪里”栗青诧异,“出门看夜景吗” “不是,我要去飞行俱乐部。”这事阮舒还没告诉过他。 “去飞行俱乐部干什么”栗青先是糊涂,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像天塌下来一般,“阮姐你要回江城” “嗯嗯。”阮舒点头,“庄家的飞机已经来了,你抓紧时间吧。” “老大知道吗”栗青之所以这么问,就是猜到傅令元必然也不知,他太了解自家老大了,如此珍贵的和阮姐团聚的时间,他肯定要要留阮姐到明天分开为止的。虽然老大今天真的太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阮姐,你应该没有要紧事需要马上回去江城不可吧庄家的私机任何时候飞都可以。你就再等等老大。”栗青尽职尽责地挽留,提议,“要不我现在邦你打个电话给老大” “不用了。”阮舒颦眉阻止栗青,“既然他撇开我们,你还打电话给他,会打扰他的。” 栗青自然也知道,否则就不会没有老大的消息了,可现在 “行了,没关系的,我回头会自己再和他说,你尽管去备车就好。”阮舒挥挥手,交待完先回房间等。 栗青进退维谷地站在原地,相当发愁,脑子一转,倒是迅速有了主意。 很快车子备来。行驶上路。 栗青特别体贴,所挑选的路线途经的夜景都相当不错,他坐在副驾驶里还兼职导游的工作,一会儿指左边的车窗,一会儿指右边的车窗,提醒她欣赏。 甚至在一处广场时,他问阮舒要不要下车看一看音乐喷泉。 阮舒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他的意图:“我是要去飞行俱乐部,不是出来逛夜景的。如果你不愿意送,我就自己打车。” 如果不是她身、上没钱,她还真就自己打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时值半夜,她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独自打车,并不放心,尤其在昨日跌宕的经历之后。 栗青倒是一时之间被她给唬住了,示意了负责开车的手下。 不多时,见窗外的景色逐渐离开了人群,阮舒判定确实开始往飞行俱乐部去了。 怎料,半个小时后,非但没见到疑似飞行俱乐部的踪影放,反而发现之前见过的一个标志性地标。 “又绕回来了” “是么”栗青往车窗外探看,“有吗阮姐。” “有” 栗青这才挠挠头:“哎呀,阮姐,好像是开错了。” 说着,他假意着急地训斥负责开车的手下:“怎么回事路都不认识不认识就开导航啊难道连导航也不懂得用” 阮舒“” 手下一个劲儿地表达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栗青哥,我明明查好路线的,现在怎么会迷路” 栗青亦转过身来道歉并安抚:“阮姐,我们马上调整” 阮舒把傅令元式的大黑脸学得神似,冷声警告:“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耍我,我就让你们老大罚你去打扫一个月的屠宰场。” 说起屠宰场,栗青第一时间记起陆少骢,而记起陆少骢,栗青又进一步想到荣一先前阮舒半是玩笑问的那句“有什么事是你们老大让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答案可不就在这里嘛 面上他又露出苦哈哈的表情:“阮姐。我们哪里敢耍你,是真的迷路了。” 心里他则默默嘀咕:不把阮姐挽留出,打扫屠宰场恐怕算是非常轻的处罚了 车子重新启动。 阮舒让栗青把导航给她看,她亲自盯着。没给他们再“迷路”的机会。 好,这回路开对了,可蜗牛般的车速让她忍无可忍:“我自己来开” 这时,手机震响。栗青瞥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如获救星,赶忙让手下停车连蜗牛的速度都不许再开了,同时把手机递到阮舒面前:“阮姐是老大老大一定是办完事回来酒店了我交待过留在酒店的手下如果老大回来找不着人就给我来电” 激动得几乎要上天了。 阮舒轻吁气,接过手机。 傅令元以为是栗青:“你们阮姐呢” “在飞行俱乐部准备坐庄家的私机回俱乐部。”阮舒扯谎。 栗青的脸上五官皱成一团,蠢蠢yu动地好似打算揭穿她。 阮舒冷着脸轻飘飘瞥他一记警告,听筒里是傅令元顿了一下,然后说:“你把手机给栗青。” 阮舒:“” 许是察觉她没有反应,傅令元颇有些无奈道:“我错了,不该一整天都不陪你,现在马上给你赔罪,请女王陛下给我拜见的机会。” “我没有怪你不陪” “嘘,”傅令元截断她,轻笑,“别打破我的幻想。老公工作太忙回来太晚,妻子就应该责怪丈夫。就应该闹情绪,然后等着老公来哄。” 阮舒:“” “不要再浪费我们宝贵的相聚时间了。”傅令元笑,“我都准备好了今晚要给你一次难忘的边境之旅。快把手机给栗青。” 阮舒微抿一下唇,考虑两秒。最终有了决定:既然他都已经回来了,那她就留下来过夜 栗青快速拿回手机。 傅令元应该是在问他现在的位置,栗青马上报出来。 阮舒望向车窗外,相当无语搞了这么久,结果根本没开出酒店多远 估计得了傅令元的叮嘱,车子就这么一直原地不动,明显是在等傅令元过来。 不多时,一辆彪悍硬朗的越野自后方开了来,停在他们的车旁。 两辆车的外观体积形成鲜明的对比。 高大的越野低下一扇窗户,露出傅令元沉笃的面容。 栗青这边也开了窗,扒在窗口打量着越野车,两眼放光:“老大哪来的车也太帅了吧” 阮舒一脸云淡风轻她还是比较想念他在海城的那辆吉普 这边栗青惊叹着,已快速下车,绕着越野边欣赏边摸。 傅令元则也从越野上跳下来,走到她这边的后座,拉开车门。 阮舒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傅令元从车里直接抱出来。 栗青有眼色的很,见状立刻收起赏车的神情,主动去邦忙把越野车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越野车很高。 阮舒没全部让傅令元伺候她,被送到车门后,便自行挣开傅令元的怀抱,踩上侧踏板,坐入车内。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68、倒霉 , 傅令元从另一侧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 海城的那辆吉普是民用的越野车,现在坐的这辆越野也是黑色的,车型比那辆吉普粗狂豪迈得多,阮舒没看明白上面的品牌标志,但从差距来看,应该是军用款的。 傅令元倒是主动告诉她:“跟我一朋友借的。他就喜欢玩这些车,偏好越野,家里排开好几辆,各种型号。” “你不也喜欢”阮舒瞍他。 傅令元双眸依旧直视前方,捉起她靠近他的那一只手,放到他的唇上润了润:“傅太太最懂我。” 阮舒盯着他,状似好奇:“你在这里还有除了章程和章宁以外的其他朋友” “怎么会没有”傅令元笑,“傅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我曾经在这里混过一阵子。” “你混过的地方又不是只有这里”阮舒抿唇,细数,“一会儿米国留学,一会儿滇越地区吃得开,一会儿在tai国有块罂粟田。十年的时间你都没浪费。利用得相当充分。” 傅令元把玩她的手指,斜斜勾起一边的唇角:“傅太太清楚傅家的情况的,绝大多数家庭成员都在军警系统。” “我打小不学好,成年后我爸就起过念头,要把我像焦洋那样丢到部队里去吃吃苦,压压我的反骨。我妈因为我大姐上警校、我二哥当军官,不希望我和清梨两人再离开她身边,所以拖了两三年。” “一拖拖到我玩k粉的事儿曝光,我爸嫌丢人,脸面挂不住,没好意思再送我去部队让更多的人因为我的不争气去戳他的脊梁骨,干脆眼不见为净,同意我爷爷的意见,把我送去美国读书。” “在国内我都不读书,在国外我怎么可能乖乖的不过一个地方呆久了都是会腻的。何况世界这么大,我不到处跑,尝试机会,怎么闯出如今的名堂” 阮舒挑了挑修长的眉尾:“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傅太太不是对我十年的行踪有疑问”傅令元反问。 “如果不是这回遇到章程和章宁。被我听去了不少事,你不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不愿多谈这方面的事”阮舒轻哂,“我没有想听。我疑问我的,你完全可以不说,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 傅令元侧眸飞快看她一眼,笑着顺她的意:“嗯,好,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阮舒此时反而问起:“章程和章宁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傅令元薄唇微抿一下:“已经下葬了。” “你的另外一拨手下邦忙的”阮舒又问,“后来救护车来了没有你应该没报警吧不然你怎么置身事外” “另外一拨手下”傅令元忽略她后面的三个问题,揪出最前面的句子,饶有兴味,“栗青跟你说的” 阮舒不否认,也反问:“真正的林璞现在在哪里你留他在你手里做什么” 傅令元眉峰微凛,湛黑的眸子极轻地眯一下,点破她的心思:“你担心我用林璞对庄爻不利” 阮舒依旧没否认:“除了这个,我想不出真林璞对你还有其他什么价值。” 傅令元冷冷一哼:“明知道他不是林璞,你还每天把他当弟弟。” 明显,他又在吃庄爻的醋。 阮舒从他掌中抽回手,偏头看车窗外,发现车子已离开市区的主干道,不知道往哪儿拐了,渐渐没有其他车流,更无人迹和霓虹。 傅令元任由她抽开,倒并未再捉回她的手。 这让阮舒有点小意外,又转回来看他,看到他两只手都握回方向盘。貌似想集中精力开车。 见状,阮舒便也不出声打扰他。 须臾,她自己看到了路标指示牌,得知原来是贴着边境线修建的边境国防公路。 貌似有所耳闻,沿途能见到各种不同的边关风情。 奈何现在正逢夜晚,阮舒既看不到高山草甸、原始森林,也看不到山水画廊、口岸集市。 阮舒有点兴致恹恹,兀自仰起脸透过车,早早通过方才的飙车过程已充分体现。 阮舒靠在傅令元的怀里,心脏噗通噗通噗通,神经尚紧紧地绷着并处于兴奋状态,呼吸急促。 前方不远处所面对的景,是一座跨河的石桥,桥上的路灯依次亮着,从这边,到那边,横跨两国。 耳中还捕捉得到疑似瀑布的水声,来自后方的密林。 一切安宁祥和。 嗯,就是安宁祥和。 其实撇开闻野故意让她差点遭人非礼和闻野制造的爆炸,再撇开章程和章宁的插曲,这边境地带更多给人的感觉安定和繁盛。 至少表面上是维持着安宁和繁盛的 脸突然被掰过去。 傅令元把准备在车里的水开好瓶盖的水塞给她:“现在就叫成这样怎么行等下还有的你叫,快喝点润润嗓子。” 阮舒:“” 这水怎么可能还喝得下去 立刻瓶子还回去给他。 傅令元笑着打量她:“现在心情好了” “我心情不好过么”阮舒反诘。 “嗯,你没有心情不好,但确实心里存着事儿,有小情绪。”傅令元微眯眸,似笑非笑,“一会儿要提前回江城,一会儿不想听我说话,一会儿在我跟前直白地关心庄爻。中午你唱摇篮曲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儿的。” “是么”阮舒细长的眼尾挑着,“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傅令元笑而不语,单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唇,落势一如既往凶猛。 顷刻,待阮舒快chuan不上气,傅令元暂且放开她,欣赏她唇上的红润和眼里的朦胧,意味浓浓:“是这样的。” 酥胸半露浑身软绵的阮舒瞪他一眼,于他而言却完全无恼怒,只有千娇百媚。 傅令元紧得厉害,喉结滚动着,又低头亲了她一大口:“走,继续让你尖叫去。” 阮舒:“”看来他不是要来cz的,还有下一个行程 傅令元准备重新启动车子。 然一分钟后车子还是原地不动。 阮舒本正懒懒地靠着椅背呈享受兜风的慵懒姿态,见状狐疑:“怎么了” 傅令元黑着一张脸。 阮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油箱的指示灯大亮,她顿时:“”半秒后抱着希望问,“不可能一滴都没有了吧看看还剩多少油计算大概能支撑车子继续开多久前面有没有加油站” 傅令元薄唇抿成一条线:“不能再前行了。前面也没有加油站。” 阮舒又一次:“”旋即幽声,“你借人家这辆车之前,就没有检查过么” 傅令元觉得没面子,脸越发黑:“当时急着借完车就回酒店找你,忘记去留意了。这辆车的耗油量本来也比较大” 阮舒再次:“” 心里默默接在他的话后面补充:然后还飙车耍杂技了 这边境公路白天就车少,现在大半夜的。更没的见。呵呵。好了,只有一个办法了“打电话让栗青来接。” 傅令元没有马上答应,显然不希望中断他的计划。 可安静了两三秒之后,他只能憋屈地妥协于现实,最终去电给栗青,报了大致的路段,并叮嘱栗青经过加油站的时候顺便带一桶油来。 听着他的没好气,明显迁怒,阮舒在一旁悄悄从心眼里同情栗青。 傅令元挂下电话后,依旧黑着一张脸,瞟了瞟她。 阮舒懒得笑话他,问:“栗青大概多长时间能过来” “照他的速度,最少得一个小时。”傅令元的语音里透露着他的不痛快。 “这么久”阮舒蹙眉,往后一靠,“那我眯眼睡会儿。” 傅令元盯她看两秒,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里,咬上她的耳珠:“一起睡。” 内涵之意昭然,阮舒无语地推搡他:“你怎么还有心思” “为什么没心思”傅令元的手摸进她的衣服里,“本来我是嫌弃我朋友这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洗的。现在的情况只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了。” “正好上一次那辆车太窄了,你不是差点脚抽筋今天这车宽敞,等我拿干净的毛巾给你铺上,你一会儿就能躺着了。” 说着,傅令元暂时松开她,探身去后座要翻东西,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来看她。追加提议:“如果怕脏,要不今天还是你在上面” 阮舒:“”额上下来无数条黑线,瞧他那股子积极劲儿 “不是说栗青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她找借口拒绝,“这点时间够你干什么” 傅令元轻笑:“嗯,傅太太不用提醒我们每次都要做比较久,我记得比你更清楚。” “而且,可以让栗青晚点再过来。” 阮舒:“”这个男人 脸上突然被滴了水。 阮舒抬手擦了一下,却是紧接着又两三滴落到她脸上。 抬头,望见路灯照射下的雨丝,她忙不迭提醒傅令元:“下雨了,窗户先关上。” 傅令元没耽搁。 四周的车窗迅速闭合了。 车着,忽地“噗”一声,车,由此说明他不是简单地熟悉环境而已,“你以前在这里野营过” 火苗在这时一下蹿起来。傅令元没有马上回应,先添了木棍把火稳定住,然后站起身,勾唇:“傅太太真聪明。 阮舒哂笑:“公路你也熟悉,飙车技术也相当不赖,以前生活在这片地方的时候没少飙吧,嗯以前身边也带着女人吧。嗯是不是也带着女人来这里野营过夜了,嗯” 傅令元眼里凝上暧昧的笑:“我的车技,没有人比你更了解。” 阮舒冷冷一哼:“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回避重点,说明你心虚。” “我哪里回避重点了”傅令元走过来要揽她,“眼下的重点就是你,也只有你。 阮舒避开他的手臂,站远他一步。 傅令元轻折眉,无奈:“你离我远没事,不要离火堆远。” 阮舒走往与他相反的一个位置,拿他之前脱下来的外套垫在石头上才落座。 傅令元刚靠近她一步,阮舒便冷声:“离我远点。” 傅令元遵照她的旨意,没再动,只伸出手臂:“我的手机先给我。” 阮舒这才记起把他的手机电筒关掉,省电,最后把手机放到地上,看他一眼,示意他自己来取。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69、火星永在 ,傅令元走来捡了手机,转身走到外面去,交待了栗青一些事,然后重新走回来,看一眼对他爱答不理的阮舒,再去翻以前留在这里的旧物。 除了当年没用完的这些现成的生活材料,还有帐、篷。 傅令元没有搭帐、篷,把帐、篷布擦一遍干净后,平铺在平坦的位置,尔后讨好地朝阮舒招招手:“换到这边坐吧,舒、服点,那边的石头又冰又硌人。” “不需要。”阮舒不冷不热拒绝。 傅令元灰溜溜地站两秒,又拿了几根帐、篷的支架,支起两个架子,再次讨好地向阮舒建议:“你把衣服先月-兑下来,晾在这里烘干。” “不用了,穿在身、上坐一会儿它也能烤干。”阮舒继续拒绝,从不冷不热变成完全冰冷。 “可现在是shi的,捂着对身体不好。”傅令元关心,“而且月-兑下来能烘得更快些。” 阮舒不予理会。 傅令元没再劝,随她的意:“好,那我自己晾。” 说罢,他立马开始月-兑衣服,就隔着火堆正对向她,一下子光了上半身。 阮舒瞥一眼他的精、壮,瞥一眼他差不多褪了淤血的两条胳膊,最后瞥一眼他被纱布绷带包着的手背。别开脸。 傅令元却也跟着她挪了位置,重新进入她的视线,俨如表演月-兑衣秀似的,慢悠悠地解他的库子,光了他的两条退,剩下一条内库,兜着一如既往硕大充实的一团。 阮舒无动于衷地又一次别开脸。 他的老花招了,故意在她面前露rou秀男、色。 哼,她并不稀罕。杂志上身材比他好的男\\模一抓一大把。 傅令元亦又一次随她挪了位置。回到她的视野。 他倒并未完全丢掉脸皮,没再继续月-兑。 颇为sao气地捋一把他自己的头发,头发上的水珠飞溅,旋即他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把他的上衣和库子往支架上晾开。 晾完后,傅令元蹲到火堆前,往里添木棍,抬头时,讨好地冲她笑:“好像有点冷。” 阮舒面无表情地第三次别开脸。 这回傅令元没有再强行霸占她的视野。 阮舒盯着外面,雨比刚刚又大了。 眼角余光内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朝她靠近。 阮舒凝睛,又见投射在山壁上的人影在移动。 她迅速转过脸,却快不过傅令元的动作,骤然被他铁铸般的手臂紧紧束缚住。 “松开!”阮舒厉声命令。 “我冷,你让我取会儿暖。”傅令元无赖地把头埋进她的肩窝。 “骗谁?不烤着火?!” “不够暖。” “自己去穿衣服!” “衣服还没干。” “那关我什么事?!” “你这不是邦我蹭出火来了?”傅令元嗳昧轻笑。 阮舒:“……”她退侧的确在被它戳着。 可他这明明才抱过来几秒的功夫! 傅令元好似与她心有灵犀,正于她耳边低语:“在车上的时候它就起来了,大雨也没能浇灭它的热情。” 阮舒可听明白了,哂笑:“所以你提议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避雨!” “没骗你。是为了避雨。”傅令元的语气一本正经,讲出的话却相当不正经,“虽然我很想和你尝试在大雨中露天做的,但心疼你光着身体被雨淋坏。” 阮舒:“……”愣生生憋一口气,冷脸挣扎,“放开!” “你先把衣服月-兑下来烘干。”傅令元直皱眉,“shi淋淋地穿在身、上,我都替你难受。” 边说着,他握住她的两只手:“你都坐在火堆边上好一会儿了。体温也没恢复多少。这里的气候是比你在江城时暖和,但不管怎样也才年头,真的会着凉的。” 当她傻吗?!他就是在骗她月-兑衣服!阮舒不干,怼他:“你月-兑了衣服不是喊冷?” “所以更得让你也把shi衣服月-兑掉,我们抱在一起摩擦取暖。”傅令元一板一眼,有理有据。 他开始咸猪手,唇舌贴在她颈侧的皮肤上轻吻,边道歉边哄她:“是我不好没做好充足的准备让车子半路没油害你淋雨。别生气了,我现在不已经在将功补过?任由你鱼rou~” “这明明是你在鱼rou我!”阮舒气结,俩手臂被他桎梏在身侧挣不开,手指倒能碰到他的大退,于是不留情地死命掐他、拧他。 傅令元皮厚,根本不疼,添着她的耳珠笑:“不管你鱼rou我,我鱼rou你,都一样。” “我说过不要把你用过在其他女人那里的花样再用在我这里!”阮舒的恼怒回荡在空间里。 傅令元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明确点出:“不要一直其他‘女人’不‘女人’的了,你想说的就是章宁。” 他轻叹:“中午你不是说你没有吃醋?” “我没吃醋,不代表我没想和你算账。”阮舒冷哼。 傅令元嘀咕:“你中午都给我唱摇篮曲了,我还以为我躲过一劫,早知道之前在车上就一gu作气……” 阮舒轻嘲:“知道我情绪高涨之后好哄,所以故意biao车带我兜风,方便你一gu作气。” 傅令元无奈:“你现在就是对我有偏见,把我做任何事的目的都归结到想和你亲近。” 阮舒斜眼:“我就算不带偏见,你的兴趣也都是为了和我亲近,用各种有的没的的花样liao我。” 傅令元勾唇,在她脸颊上亲一大口,“嗯,傅太太所言极是,我人生最大的兴趣就是liao你,和你做深入交流……” 拖着嗳昧的尾音,他热燙的气息呼在她的耳廓里:“我不很早就说过?我就想死在你的身体里。” 阮舒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气息,顽固地油盐不进:“你不交底的话,想都别想。” “交什么底?”傅令元故作不解,“我在傅太太面前不一直都是赤果果的给你一览无遗?” 下一瞬。他状似恍然:“噢,我明白了,傅太太是嫌我还留着一条内库,月-兑得还不够彻底?” 阮舒:“……” 这男人?! 其实对于车子没油的事,她已经不怎么气了,只是借着由头,例行公事故意使性子闹闹他,毕竟基本上两人每一次“深入交流”之前,都先是她不情不愿。最后被他哄到床上。 尤其这回牵扯出对他情深意重的章宁,她心里终归有点不痛快——思想上知道他曾经无数次逢场作戏招蜂引蝶,并且交往过正式的女朋友,但亲眼所见、亲自接触,是另外一番感觉,换谁心里都膈应! 换作平日他早该掏心掏肺地解释,今天却一直在插科打诨地装傻,不能不叫她猜疑。 阮舒可真甩脸色了:“要月-兑到你那些前女友跟前月-兑!” “我哪有那么多前女友?”傅令元笑,“她们求我月-兑我都不给她们看。” 阮舒揪住他前一句话,狭起凤眸:“你的意思是,章宁是你唯一交往过并承认她身份的女朋友?” 她没当过傅令元的女朋友,是直升“傅太太”之位的;蓝沁已知是他的合作伙伴,男女朋友关系是假的;汪裳裳什么都不算;小雅是个挡箭牌。以后是否还会有其他女人跳出来,暂且位置,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只剩下章宁了。 或许未料想她会这么问,也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傅令元卡了一秒。 这卡的一秒让阮舒心里更加不舒、服,脑中又一次现出他和章宁的对话,绷着嗓子,平和地将她早有的想法说出:“章宁一直纠结着想从你这里问的你的真心,其实她曾经得到过。” “即便很短暂,你自己及时掐断了,即便你只形容那为‘好感’,但已经足够了。其他女人连你的‘好感’都得不到。”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章宁的感觉是没错的,她在傅令元心中确实和那些被傅令元频频换掉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多少是特别的。 阮舒内心轻叹:不小心就往深处想了……还真是自己折磨自己…… 两侧的桎梏突然被松开,紧接着身体被傅令元抱起,坐到他的退上。她的脸被掰向他,瞬间与他四目相对。 傅令元好似终于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眉峰高高耸、起:“你在间接地暗示我,把以前跟你掏过的真心话,再一一重复么?” 阮舒没说话。 傅令元的神情一下变得委屈:“如果章宁让你心里犯堵,我就不得不说。显扬也让我心里犯堵。” 阮舒微颦眉。 傅令元指尖轻描她的唇线,?眸似深潭:“如果不是因为厌性症背后深藏着你曾经遭受过的沉重伤害,只考虑我的私心,其实我是相当感谢你患有厌性症的。” “否则就算我回到海城,与你重逢,你恐怕也已经和显扬结婚,甚至生儿育女了。” 阮舒淡淡一抿唇——是,他讲得没错,如果十八岁那年夏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抵会如傅令元所言的那般,和唐显扬修成正果。 她有兴趣知道的是:“可你还是会调查到庄佩妤、调查到我是陈玺的私生女。而我已经和显扬结婚,你没法再对我使美男计,你会换成什么办法来进一步借我接近庄佩妤获取两亿的消息?” “谁说没法再对你使美男计?”傅令元反问。 阮舒细长的眼尾挑、起:“你想勾、引有夫之妇?而且还是你的表弟妹。” “有何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人?”傅令元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笑得颇为邪性儿,“我会为了获取两亿的消息,背着显扬调、戏你,甚至勾、引你出、轨,和我偷、情。” 阮舒哂笑。拂开他的手,反勾了勾他的下巴:“你是会自动屏蔽别人的大实话是么?摇篮曲时间时,我好像点醒过你,你以为你的魅力能让所有女人都为你倾倒?你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接受你的勾、引,做出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事?”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指:“不是我之于你有魅力,是你之于我有魅力;不是对我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你有信心。” “你一定会继上学那会儿之后,再次让我为你倾倒,让我一定会忍不住想去勾、引你,做出违背道德遭人唾骂的事。即便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为了两亿,我也一定会沦陷。” “我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一定阻止不了自己行为。”他吻了吻她的手指,“对章宁的那点‘好感’,我可以掐断。可对你喜欢,是暗留了火星的火堆。” “就算外界客观原因迫使我不得不放弃你、与你分开、息掉火焰,却永远灭不了,但凡给我一点靠近你的机会,火星就一定会蠢蠢yu动。想要重燃成火焰。” 阮舒深深凝注他,眼波微微漾开涟漪。 傅令元紧接着当真把掏过的真心话挑出来一句重提:“我之前说过,如果早知道会与你重逢,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 “同样的,”他笑笑,“如果预知未来我会与你重逢,并且有机会和你成为夫妻,分开的那十年,我不会只把你当作遗憾又珍贵的一段回忆存放起来,专心过自己已经注定与你有缘无分的生活。” “甚至在十一年前离开海城之前,我就不会克制我自己,而会改变主意,自私地撬掉显扬的墙角,自私地要你等我。” 阮舒煞风景:“我很讨厌你,不可能等你。我这个墙角也不是那么好撬的。” 傅令元湛?的眸子眯出一分危险,透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那我就强要了你,让你的身体留下我的痕迹,让你心里忘不掉我。直到我回来海城。” 阮舒抬手就想扇他耳光:“那你和强歼犯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就没有区别。”傅令元捉住她的腕,微扬起下巴,“反正我不止告诉过你一次,在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阮舒又煞风景:“都只是现在的你在为以前的你构想,以前的你对我没这么深的感情,不过是青春期的少年对少女的x幻想罢了。” “x幻想才更容易诱、导人犯罪。”傅令元扬唇,“反正我干的坏事不少,再多加一条也无所谓。” 阮舒翻白眼。再煞风景,一针见血而又有点尖锐地指出:“别忘了,十一年前你没强,十年后你还是强了。而且是偷偷的,并不想对我负责。所以你是否能和我重逢,不是契机。” “真正的契机是,我是陈玺的私生女。如果我和陈家没有关系,你还是会像十一年一样,第二次放弃我,选择克制,选择继续埋藏情感。” 傅令元吻住她,只强调四个字:“火星永在。” 阮舒的抵制早已不如先前强烈,齿关轻易被他突破,没多久就回应起他纠缠上来的唇舌,手臂不自觉自身侧抬起,圈住他的脖子。 顷刻,傅令元摸着她的后脑,扯掉松垮的皮筋。用手指梳了梳她散下来的头发,生他自己的气:“刚刚忘记提醒你了。” 阮舒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他搅和得晕晕乎乎抽不开心思去在意。 傅令元剥了她的衣服,眼睛都没怎么看,往支起的架子那儿一丢一个准。 阮舒缠在傅令元身、上被抱着走去帐、篷布铺就的那块平地,躺下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内一在架子上悠悠晃动,才后知后觉自己已未、着、寸、缕。 “会不会硌?”傅令元的手掌体贴地隔在她的后背和地面之间。 “还好。”帐、篷布本来就挺厚的,又是折叠的。比她所以为的舒适。 傅令元还是不放心,快速把他已经烘干的衣服扯下来,撕开成布,再垫到她后背。 阮舒搂着他的脖子,没忘记再问:“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重点,你以前是不是带过章宁biao车?带过章宁来这里?否则怎么有现成的柴火和帐、篷?为什么老是回避不直接告诉我?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你和章宁的过去了,再多一些细节又怎样?” 傅令元好气又好笑地在她胸前啃一口,终归是好笑多一点,眼里蕴满促狭:“我的阮阮少有犯傻、问傻问题的时候。见一次少一次,我不趁机多看一会儿好在心里偷着笑你,着急解释干什么?” “你耍我?”阮舒总结出中心意思,生气地捶打他。 傅令元任由她捶,她越捶,他越开心:“嗯,小女人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第140章)。” 俯下身,他深深吻住她:“很荣幸也很庆幸,我能治好傅太太。傅太太能看得上我。” 阮舒眼神里的清锐所剩无几,却依旧能追问:“那你到底和谁来过这里?我不信你一个人有兴致来这里野营。” 傅令元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干脆把一串问题全部明确地给予解答:“我没带过女人biao车,只带过男人,不过兴致可不在兜风耍酷上,是因为被警察追,不带着同伴跑快点就要进局子了。” “我更没带过女人来这里。在南山的时候不都告诉过你了,野营次数不少,但野、战只和傅太太打过。今晚是第二次。这里是以前我偶尔和借我越野车的这位朋友碰面的地方。” 阮舒狐疑:“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傅令元俯身堵住她的嘴:“你再好奇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栗青就要来了……” 顷刻,船要入港之前,却第三次出现熟悉的对话。 “套……”阮舒提醒。 傅令元窘迫地卡住:“好像……没有……” 阮舒愣住:“你今晚开车出来不就是为了开车?没准备?” “准备了。”傅令元头疼地?脸——他特意从酒店带出来一整盒的,但……“落在车上了……” 阮舒:“……” 傅令元:“……” 两人面面相觑无声。 傅令元生怕她又因为没有套而不愿意做,即刻抢话安抚:“你等会儿!我马上跑回公路上的车子里取!” 话落,他快速要起身去穿衣服。 阮舒拉回他:“算了,等你回来我都没兴致了。明天我去药店买药。” 傅令元深折眉:“不行,总吃药对身体不好。” 阮舒面露一丝犹豫,可没能抵制住此时良好的氛围和被他liao动的身体的渴望,拉下他,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触上他的喉结:“偶尔吃一次。以后我们各自都在钱包里备,就不容易再没带了。” 傅令元就更不可能抗拒,重新与她纠缠在一起。 “……” 栗青当然是不可能出现打扰的。 没有束缚的傅令元愈发像只月-兑缰的野马。 经火堆投射到洞壁上的影子晃动起,伏了很久。 阮舒的退朝向洞顶,脚趾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傅令元沉在她的身、上,汗水没有间断过。 “……” 洞里暂且云歇雨停的时候,洞外亦云歇雨停。 阮舒以最后趴着的姿势直接睡过去,朦朦胧胧醒来,是因为傅令元一会儿抬她的手臂,一会儿抬她的脚,打扰她休息。 恼得她不耐烦:“别闹了,让我睡会儿。” “不是要闹你。”傅令元解释,“是给你喷防蚊虫喷雾。” 摸着她胳膊上由白皙的皮肤反衬得特别醒目的一大红包,他啧了自己一声:“之前忘记先邦你喷上了。” 自责完,傅令元紧接着哄她:“我给你翻个身全都喷满,就一会儿,马上好~” 阮舒软着身体任由他动作,喷雾撒到心口的皮肤上清清爽爽冰冰凉凉的,倒叫她精神了几分。 顷刻,喷完,傅令元把他的那件烘干的外套给她盖上。 阮舒闭着眼躺在那儿,很累很困,但二度尝试重新入睡失败。 耳中又是接连不断的窸窸窣窣声,其实很轻微,但她此时正敏感,被吵得烦躁,蹙眉睁开眼。 正看到傅令元把那件他之前撕开给她垫后背的衣服布系在腰间,手里拿着根在火堆里烧掉半截的木棍,用木棍被烧?的那一端头,往洞壁上潇洒地鬼画符。 稍加辨认后,发现他并非鬼画符,而是在写字。 “x年x月x日,x时至x时,傅先生与傅夫人在此深入交流。” 阮舒:“……” 傅令元满意地点点头,转回身。 阮舒无语质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继续睡?”傅令元把木棍丢掉,p颠p颠地跑回来,豪迈一挥手,“我们的新地点,当然要留个纪念。”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等风》三百万字了……一年零三个月……不知不觉……真没想到居然会写这么多…… 今天磨着磨着又只能先更这些了…… —— 感谢“清醒的冰”的十朵玫瑰、“jie1225”的两杯葡萄酒、“spidertiantian”的巧克力~ 670、期限、抱歉、谢谢 ,阮舒:“……”额上直冒?线。 “你幼稚不幼稚?”她这一辈子的绝大数白眼都是翻给他的。 傅令元一p股坐下来,二话不说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往她的心口拱:“我承认我幼稚,你给我喝nai长智商么?” “你……”阮舒浑身一个战、栗,酉-禾得不行,推搡他,翻过身改回趴的姿势,不让他再拱,记起来问,“你哪来的防蚊虫喷雾?又是以前留在这里的?” “唔……”傅令元伏在她的背上,亲吻她的后颈。 “那都放多久了?”阮舒即刻掐他,“肯定过期了!” 傅令元愣了愣——完全沉迷于温柔乡,倒还真的忘记这茬…… 经提醒,忙不迭伸手拿过之前丢在一旁喷雾瓶,果然发现上面标注了保质期三年。 “……”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517842.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71、是不是打算抛弃大家? ,傅令元在挂下电话后愣了整整一分钟,也没能完全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睡在身边的阮舒往他手臂上蹭,他晃回神,伏低身体轻唤她:“阮阮?阮阮……?” 阮舒下意识地拍开他的脸:“不要再做了……” 傅令元忍俊不禁,亲她一口,贴到她的耳廓上说了几个字,然后起身下床,走出去外面找栗青。 待他回卧室,一进门,阮舒恰好迎面:“你刚刚说什么?陆振华死了?” 她混沌的脑子反应了好久,被这个消息炸得清醒无比,着急着起来要问他确认。 傅令元一把抱起她在身前:“是啊,少骢是这么告诉我的。” 阮舒的手臂顺势圈住他的脖子,两条退箍在他腰上,追问:“真的假的?具体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 傅令元大步流星走回床边,把她放到床上,反问:“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难以接受。”阮舒颦眉。 这也太吊诡、太惊悚! 就好像辛辛苦苦地练道具升级装备,只等着做好充分的准备后去对抗最后的**oss,结果中途忽然有人告诉你,**oss没了。 “我和你一样。”傅令元眉头深凝,这才道,“更具体的情况我得等回去海城了才能了解,目前知道的是,突发脑溢血。” “现在在重症监护中,全靠呼吸机维持着,没其他办法,只能等着,百分之九十九死亡率,即便百分之一保住命了,也非常大可能是植物人。” 阮舒闻言哑然。 等着。要么等来死,要么等来植物人,不管百分之九十九还是百分之一,的确就等于提前下了死亡判决书。难怪陆少骢的表述如此简单粗暴。 但陆少骢的简单粗暴也折射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陆振华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等于在诅咒? 傅令元没耽搁时间,已经在穿衣服了,很快转回来叮嘱她:“你先不用想太多,去休息。睡饱了再回江城。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阮舒微抿唇。怎么可能不去想?当然,其实想多少也都是徒劳。 傅令元明显看出她的心思,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烙下一个吻。笑容浓烈:“如果舅舅真的就这么去了,我们很快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距离我在全球各地留字的新野心,迈进了非常大的一步。” “你别轻举妄动。”阮舒握住他的手,“一定要稳妥。” 在平复了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冷静下来后,她心里没有强烈的喜悦,涌现的反而是愈加深切的不安。 “嗯,听老婆大人的,我稳妥,我不着急,我有的是耐性。”傅令元勾唇。 阮舒翻白眼。哪里是听她的?分明只是与他不谋而合,所以故意借机嘴甜讨好她向她献媚。 “行了,你继续睡。我留两个人给你,到时送你去飞行俱乐部。”傅令元把她按回床上,掖上被子。 “不用了,你只需要给我留点钱,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傅令元给她的回应是用临别之吻把她搅得险些断了气。 客厅外面关门的声音传来之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阮舒保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势。 嘴唇上他留有的啃咬吸吮的触觉尚存。 她添了添,又添了添,再添了添。 添完残留的他的味道,她侧翻身。摸了摸旁侧的床单,默默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搞到最后,她没提前走,他倒提前走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阮舒就起来了,非但没睡饱,而且没睡好。 主要也是无趣,她想早点离开,回到江城去等关于陆家的新消息——虽然太突然。突然得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但如果陆振华真的死了,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希望真的遭天谴,老天爷提前收了他的命,也省得她和傅令元为了扳倒他而牺牲人力和物力再辛苦折腾。 傅令元不仅给她留下了两名手下,也留了钱。 阮舒用酒店的座机联系了掺杂在庄家家奴中跟机来的陈家下属,报了酒店的地址,让他们过来两三个人接她。 待她用完客房服务送来的早点,陈家下属也到了,阮舒便将傅令元的那两名手下打发走。 坐上陈家下属开来的商务车,阮舒看到酒店斜对面尚未开始新一天营业时间的药房,恍然记起还没去买避运药。 其中一名陈家下属在这时叩了两下车窗后,没等她同意就自行拉开门上来这后面的车厢:“大小姐。” 阮舒吓一大跳,凝睛看清对方之后,诧异:“杨炮?” 杨炮是协助陈家当家人管理陈家产业的几位骨干之一,负责的恰恰便是曾经最核心的du生意那一块。 此前虽只在荣城庄园内短暂地见过一次面,但因为近期处理陈家两条运du路子的事儿,阮舒与他联系得频繁,时不时视频会议,是众位骨干中,她最熟悉的一位。 诧异之后便是狐疑:“你怎么在这里?” 狐疑的同时,阮舒心里也暗暗生了警惕——毕竟他出现得太莫名其妙了。 杨炮显得风尘仆仆,赶忙道:“大小姐,我找你两天了。给你打电话,接的人却是九思,说你在度假,有事和她说。可涉及我们陈家的货源,事关机密,即便放到以前,我也都是绕开荣一直接向二爷汇报的。何况九思是新冒出来的人,我不放心,九思又不透露大小姐你的具体行踪。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你自己的什么办法?”阮舒嗓音微冷。 问是这么问,自己其实已经想到了——陈家的下属之中,除了九思,就只有临时被派来跟机的这几位能够确切到知晓她在这家酒店里。所以必然是这几位之中有人给杨炮提供了消息。 果不其然,杨炮倒是坦诚:“我向其中一位兄弟打听到的,知道他们要来这里接大小姐你,所以抓紧时间从我自己那里飞过来。跟着他们等了昨晚一晚上,今早终于见到大小姐你。” 没等她问是哪一位,杨炮率先道歉:“对不起大小姐。若非事出紧急,我不会这样费劲心思故意打听,那位兄弟更没有任何背叛大小姐之意,是我接着早年和他的一点交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切都是为了陈家。” “所以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阮舒暂且不和他就此多做纠结,反正她已打定主意等回江城后要处理这次跟机来的这几个下属。 杨炮神情凝重,如她要求切入重点:“之前陆家不是拿走了我们陈家的一条线?不知道从哪儿透露了风声,被大伙儿知道了原来是上头的主事人主动送出去的,都很有意见。” “因为毕竟当时主要目的是为了救荣叔,所以意见也就压在心里了。可问题是。现在不知道又是从哪儿透露了风声,大伙儿又知晓了上头的主事人打算为了荣一再把第二条路线送出去给陆家,心里的意见无法再压了。” “加之先前第一条线丢了以后荣一承诺过会尽快重新开发一条新的,大小姐也答应了,但迟迟不见具体动作,让他们更觉得上面的主事人在敷衍推托,根本不想再管他们的活计。” “另外,”杨炮越说越凝重,“最近大小姐牺牲我们自己的好几个货点去折损陆家的货点一事,也被一部分兄弟知晓了。” “他们不明白我每次下达的各种命令最终的目的究竟要干什么?怀疑我是不是……”他稍稍一顿,盯着她的脸,讲完道,“打算抛弃大家。” 说的是怀疑他,其实就是怀疑她。 阮舒不着痕迹地轻闪眸光,自然不可能在他面前承认,冷哼:“哪来的荒谬猜测?下面的人不清楚我的存在、没有和我直接接触过,会有误解,情有可原。可你呢?” “你难道不清楚,所做的一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替我哥哥报仇。你和下面的人解释清楚,大家怎么可能不愿意为了他们曾经无比敬重的二爷,而暂时牺牲一点眼前的小利益?” 杨炮忙道:“大小姐所说的我都懂。最近每次要做的事情和以前的风格太不一样,两条线上各处的几位负责人有疑问的时候,我都花时间安抚过。” “主要棘手的是负责管理货源的那几位长辈。线路几次三番出岔子,他们也听说了来龙去脉,质问过我,我实在人微言轻,很多事情又不能直接对他们挑明,真的已经尽了全力。” “先前还有二爷身边最信任的荣一出面,如今……他们认为陈家群龙无首,怀疑荣一落入陆家之手后,是不是我在假传命令,除了怀疑要抛弃他们之外,也有另外一种怀疑是有异心之人要借机吞掉陈家。反正就是人心动,又乱又不安。” “前两天开始抵抗我,刚停了货,不给输出到线上。线上各处的兄弟们可是都在靠这个吃饭的,得知之后也闹起来了。” 杨炮头疼而为难,诚恳地向阮舒请求:“大小姐,二爷过世已经半年了,你恐怕不能在躲在幕后了。这回得亲自出马。定一定大家的心。否则真得四分五裂了。” 四分五裂……她希望的就是du生意这一块四分五裂……捺着心思,阮舒问:“你要我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不是的,大小姐。”杨炮说,“你只需要见一见负责管理货源的两三位兄弟。他们都很可靠的,大小姐的安全尽管可以放心。” 他笑笑:“正巧这回你来的是滇越这边,转去滇缅很近的。多停留一天再回江城。” 阮舒凤眸轻狭,不接这句话,而转回前面,问:“究竟是谁捏造了那些风声透露下去的,你调查过没有?” 杨炮摇摇头,面露愧色:“抱歉,大小姐,暂时没有。还在继续调查中。” “好,我明白了,”阮舒略略颔首,“我这里回头会让九思也着手去查一查。” 杨炮则绕回他刚刚的话,问她确认:“那大小姐是同意见一见大家?” “不是要我过境去缅甸吧?”阮舒蹙眉。 “没有,当然是让他们从缅甸过来。”杨炮回,“大小姐只需要随我去一趟滇缅边境就好。” 阮舒面露一丝思虑,答应得还算快:“好。那就去一趟。” 杨炮长长松一口气,表达感激:“谢谢大小姐的体谅。” 他微微苦笑:“我夹在三面之中,实在很难调解。” “辛苦你了。”阮舒浅浅一笑,旋即瞟一眼窗外尚未完全脱离人群的街景,再看回来,吩咐,“先停车,我要下去找药店买点药。” “大小姐要买什么?我们代劳就好。”杨炮恭恭敬敬。 “不用了,女人用的一些东西。”阮舒要越过他去找前面的两位下属。 杨炮坚持道:“没关系的大小姐,女人用的东西,我们也可以代劳。” “你干什么?”阮舒眸中顿时凝聚冷意,“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不是的,大小姐,属下不敢。”杨炮的姿态放得很低亦很诚恳,眼神复杂,“最近有幸和大小姐频繁接触,属下太清楚大小姐有多心思玲珑,属下愚笨,不敢确定大小姐是不是其他小心思。” “买个药而已,能有什么小心思?”阮舒微恼。“我说最后一次,停车!放我下去!” 她是寄希望于前面另外两位陈家下属的,但很显然,他们装作没听见。她心下顿时咯噔。 杨炮在继续道歉:“对不住,大小姐,没达到滇缅之前,不能让你下车。我不会伤害你的。我都是为了陈家。” 阮舒面若寒霜:“别拿陈家当借口,也别强调你的忠心,你分明心怀鬼胎。” 既然他已挑明大半,她也就不装了,和他摊到面上来说:“第一条线是为了救荣叔主动送给陆振华的这件事,荣一没有和其他人讲过,包括你。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荣一还有就是九思,怎么可能透露出风声?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杨炮亦和她明人不说暗话,嘲弄:“故意不故意又怎样?事实的确如此。大小姐愿意这么快爽快地承认,我杨炮依旧敬重你。” “我承认这件事不是为了得到你的‘依旧敬重’,只是不认为我之前看错你。”阮舒盯着他,“现在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透露给下面的兄弟的?” “我刚刚说过,最近一阵子有幸和大小姐频繁接触。我对大小姐有了不少了解,也是最直接接收大小姐命令的人。所以,通过各种信息整合,我自己猜出来的。”杨炮解释,“不过大小姐放心,我其实并没有透露给下面的兄弟,我安抚住了他们。只是……” 杨炮接着道:“负责管理货源的几位,我和他们确实打过商量了。” “打过商量的结果是由你出面来绑架我?带我去滇缅?然后呢?要我补偿什么?”阮舒表情清冷,“荣叔难道不值得我们牺牲一条线来换回平安么?还是你们觉得,最后非但没救回荣叔。还搭上荣一,甚至白白浪费一条线,因此你们对我有怨言?” “不,”杨炮摇摇头,“对这件事,我们没有任何意见。荣叔当然值得。” “那是要干嘛?”阮舒眉心蹙起一小疙瘩。 “我刚刚半真半假的已经问过大小姐了。” 阮舒很快想到:“怀疑我要抛弃大家的不是下面的兄弟,是你和管理货源的几位?” 杨炮默认。 “那我刚刚也已经回答过你了。”阮舒说。 杨炮的眼神里有一丝复杂:“大小姐,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刚的爽快。” 阮舒还是没有直接承认,问:“你带我去滇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告诉我们,为什么想抛弃我们。”杨炮如实相告。 阮舒无奈地再次强调:“我没有要抛弃你们。可能是我的做事方式和以前我哥哥的不一样,所以让你们误会了。” 杨炮明显不相信她,叹气:“大小姐,等到了滇缅,面对大家,你再说吧。这路上只要大小姐不反抗,我不会委屈大小姐的。” “杨炮!”阮舒彻底摆起当家人的威严架势,“你们几个都不管你们的亲人了?你不放我,你这次回去,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姐姐!” 荣一给她的那份小本子里,清楚地记录着杨炮和他的姐姐从小相依为命。姐弟情深,他的姐姐为他付出了很多,在一次意外中不幸瘫痪在床,多年来杨炮不离不弃地照顾,所以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姐姐。 当时浏览到时,阮舒从未想过会有用到的这一天。 杨炮却是并不受威胁:“大小姐,你不会。” 阮舒眼波轻闪。 “你和二爷一样,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杨炮微微一笑,“这才是我始终忠心为陈家办事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受到威胁。” 阮舒哂笑:“我哥哥他当年信错你了。” 杨炮收了脸上的笑意。换上沉湎和难过:“很遗憾,我没能见到二爷最后一面。” 他的目光转向车窗外,望着天空:“我会证明二爷没有信错我们的。我们会给二爷报仇,会邦二爷完成他生前没能达成的心愿。” 最后他再看回阮舒:“大小姐,你是二爷的妹妹,你应该带着我们一起,而不是要抛弃我们。二爷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和大家携手战斗着。” ………… 飞机一落地,傅令元直奔医院。 医院里,陆家的人除了尚在婴儿床里的陆少杰和尚在昏迷中的汪裳裳。其余人全部在,包括王雪琴那三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 隔着玻璃,亲眼看着重症监护病房中躺着的陆振华,傅令元感觉像在做梦,菲薄的唇抿出坚冷:“我和舅舅通电话,汇报给他和雄仔交易的事情时,他明明还好好。” “昨晚上晚饭后的事情。当时身边和往常一样有海叔陪着,所以能第一时间送医院。手术结束后医生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我就给阿元哥你打电话了。” 陆少骢双手插在裤兜里,说话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绪:“消息全面封锁。否则不管是在青门内还是社会上,都会引起风波。” 傅令元折眉:“公司那边……” “我是老陆的儿子,是三鑫集团的继承人,公司那边当然由我暂时看着,宣称老陆出国度假,休息一阵子,顺便也磨炼磨炼我。”说着,陆少骢偏头看傅令元,“阿元哥,我这样做,没错吧?” 傅令元顿一秒,抿唇点头:“嗯,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对的。” “那就好。”陆少骢笑了,“阿元哥你回来我就放心多了,明天我去公司面对那些个老古董,就好像有靠山。也能多一个人邦衬我,盯住孟欢那个女人,防止她趁机在背后搞鬼。” 傅令元关心回陆振华的病情:“有没有先联系好国外的医院?如果舅舅接下来几天真的醒不过来,或者情况恶化,能最快申请转院?或者有没有多让一些专家来诊断?或许还能有其他说法?” 陆少骢的眼神有些古怪,盯他两秒,问:“阿元哥,你很希望我爸能好过来么?” “你问的这什么话?”傅令元皱眉,“我当然希望舅舅最后能没事,平安康健。” “可他是脑溢血,医生的话明明白白。”陆少骢又道。 傅令元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压力也很大。你也别担心,即便希望渺茫,我们也会坚持到底。” 陆少骢默了一默,却是道:“可是阿元哥,我并不希望我爸能好过来,也并不想坚持到底。我都已经当他是死了的。” 傅令元愣了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瞬生气地拽他一把,看了看不远处的孟欢和王雪琴等人,压低音量警告他:“不要乱讲话。” “我不是乱讲话,是在阿元哥你面前讲真心话。”陆少骢眼里放着光,“阿元哥,你不希望我现在就继承三鑫集团么?从此我就不用再看老陆脸色办事了,你也可以不用再被老陆使唤。我们都自由了,想干嘛就干嘛。” “以前以为老陆的身体太健康,我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没想到,他竟然说跨就跨了。连他想换继承人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天爷是在邦我。” 未及傅令元回应,余岚在这时走过来,递给陆少骢一保温杯:“少骢,去邦妈打点热水来。还有,问一问雪姨和孟欢需不需要也喝点什么?” 陆少骢不是特别愿意:“妈,你没看见阿元哥刚回来,我忙着和他说话。” “快点去。”余岚命令,“连这点事都不愿意邦妈做了?” 陆少骢瞥了一眼傅令元,才接过保温杯,脚步匆匆而去。 余岚从陆少骢的背影收回目光,站到方才陆少骢的位置,望向里面的陆振华,问:“阿元,是不是感觉像做梦?觉得等睡醒之后,你舅舅其实还像平常一样神采奕奕?” “舅妈……”傅令元深深沉一口气,安慰,“舅舅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的。” 却听余岚紧接着问:“你说,你舅舅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装病?” 三张免费的推荐票记得投哟~ 嗷嗷嗷,上个月月底剧透过这个月的一部分剧情,大家还记得咩?铺垫着铺垫着,故人很快要铺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8月倒计时7天,还有钻要投给三哥和阮阮的,可以开始撒了哟~ —— 感谢“花丶总会有盛开”“zhenlijuan”的巧克力~ 672、之后如果有机会 , 傅令元费解:“舅妈为什么会这么想舅舅为什么要装病” “阿元,你是聪明人,少骢一直和你亲近,舅妈也把你当儿子,在舅妈面前不需要担心说错话。”余岚侧眸看他,反问,“最近少骢有多惹你舅舅生气,你都看到了。你认为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认为你舅舅有什么装病的理由” 傅令元眉宇间耸出褶皱:“舅妈,不会连你也和少骢一样觉得舅舅打算把继承人换成少杰吧” “不,”余岚先是否认,转眸看回重症监护病房内的陆振华,继而道,“你舅舅是绝对不可能让少杰当继承人的。” 马上她话锋又一转:“但,如果少骢真令他失望透着,陆少骢反过来关心她,“妈,你才真的需要去休息。反正老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你不要在这里干守着,干守着也没什么用。” “是的,舅妈,少骢说得没有错。”傅令元附和,不仅是对余岚,继而也朝向不远处的王雪琴和孟欢,“雪姨,孟副总,你们也一样,该去休息的时间,就去休息,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垮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对我们陆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场硬战。” “道理都懂,可心里就是硌着,哪能那么容易说去休息就去休息的”王雪琴今天连兰花指都摆不出来了,脸上难掩一丝愁绪,“也不知道老爷的遗嘱立好没有。他这突然撒手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余岚即刻喝止她,“老爷人还好好的哪来的遗嘱” “大姐,我哪有胡说八道不是医生说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最坏的打算不就是老爷就这么突然去了老爷去了,首先最大的问题不就是遗嘱” 瞄一眼余岚。王雪琴接着用大家都听得见的音量嘀咕,“大姐你是真的不担心遗嘱问题么以前老爷只有少骢一个儿子,当然铁板钉钉大部分家业都是少骢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多了一个少杰呢,还有小孟母凭子贵,母子俩加起来也不知道会分走多少羹。” “属于我和三个女儿的那份,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肯定少得可怜,再分掉,我都怀疑究竟还有没有了。少骢虽然几天前已经被老爷暂时卸掉所有职务,但老爷还没来得及重新考虑继承人位子的问题就倒下了,少骢就还是继承人,该分的东西定然不会少。这么算,只要大姐不贪得无厌,其实确实不用担心。” 这一番话,要说王雪琴蠢,也不算完全正确,因为她又把余岚和孟欢一起带上了,刻意挑拨之意昭然。 但如果她有这点搅混水的心思,其实不该最早直白地暴露她的内心真实想法,对她自己并没有好处,反倒有种“反正老娘已经成不大气候了”的自暴自弃之感,所以无所谓。而自暴自弃的同时又没忘记把陆家搅不安生。 傅令元觉得这个王雪琴近段时间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然,他是作壁上观乐见其成的,无意之中倒邦了他的忙,省了他亲自下功夫。 孟欢对此是没有特殊反应的,以她一贯的淡然态度处之,好似王雪琴的机关枪并未瞄准她突突。 这边余岚尚未说什么,陆少骢的脾气率先起来:“什么叫老陆还没来得及重新考虑继承人位子的问题就倒下了那只小狗崽还妄想继承陆家么” 原本面色淡然的孟欢终于应声微冷了表情。 “少骢”余岚怒斥陆少骢。 王雪琴逮住机会继续挑,故作夸张的语气:“小狗崽少骢你私底下是这么叫少杰的少杰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他要是小狗崽,那你和老爷” 点到为止,及时收口,不完全讲明,然后叹息:“你犯得着把一家子都骂了这老爷现在要是醒着,保准得又气得昏过去。我怀疑老爷这回突然脑溢血,可能就是被少骢你给气的。” “够了尽在找闲话”余岚在这时打发道,“雪琴你们几个全部都回去,不用再来医院了。” “为什么要我们回去”王雪琴拒绝,“我也要留在这里等老爷病情的新情况。” “有新情况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不要,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我要守着老爷。” 余岚冷声,加重语气:“你不回去,我就让保镖送你们回去。别忘记你还喊我一声大姐,家里的事儿,我还做得了主。” 王雪琴满脸不高兴:“大姐,你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教训我,但很少拿架子压我的。现在是看老爷马上要去了,所以” “带走”余岚果真指挥起陆家的黑西保镖。 王雪琴这才露了怯:“好啦好啦,我自己回去邦忙照顾少杰。” 说着她挥手召唤三个女儿一起,临走前倒是又改变态度,冲陆少骢笑了笑:“少骢啊,刚刚雪姨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现在老爷躺在那儿,你可已经提前成了咱们陆家的说看吧,也得我能邦才行啊。” 傅令元问:“海叔认为,少骢在这个时候,暂时扛起公司的责任,是没有问题的吧” “小爷是继承人,理所应当出面,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海叔回。 “能得到海叔的赞同,少骢和我心里就都有底了。”傅令元松一口气,这次切入正题,“想拜托海叔的是,让海叔打个电话给公司,代表舅舅恢复少骢之前的职务,让大家不要有误会。还有舅舅去度假,短期内无法到公司亲自处理要务一事,也拜托海叔一并通知各位董事,好方便少骢之后做事。事出权宜,希望海叔体谅。” “傅先生前往别说我能代表陆爷。”海叔先是摆手,然后道,“但如果傅先生觉得大家能相信我的话,我是愿意做的。否则陆爷不在,人心必然不稳。我也不希望陆爷醒来后看到公司乱了套。” 说着,海叔转向陆少骢,恭敬躬身:“辛苦小爷了,肩上的担子重啊。” “海叔你说的哪里话这本来就是我作为老陆的儿子和三鑫集团的继承人应该做的事情。”陆少骢显得意气风发。 待海叔离开回去陆振华的病房,陆少骢高兴地向傅令元表达感激:“阿元哥,我都忘了这一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否则我到公司去,还真没什么说服力” “董事会那群老古董已经习惯了见海叔如见老陆,有海叔邦忙,他们质疑不了我~这样我到公司就谁也不能束缚我的手脚了~” 傅令元薄唇一抿。未就此再多言,只揽了揽他:“走吧,准备去公司。” 陆少骢则重新记起先前的不痛快:“阿元哥你和我妈怎么都让孟欢去公司找个理由说她陪老陆一起去度假了,多好” “你不要以为现在舅舅病倒了,你就自由了。越是这种时候,你才越要约束好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傅令元耳提面授。 陆少骢蓦地便烦躁起来:“我妈也和阿元哥你讲过差不多的话。我明明就是在尽我身为继承人该尽的义务,怎么就得意忘形了而且我们现在在说的是孟欢,阿元哥你扯这个干什么” “我是想提醒你,就算舅舅现在没有意识,你也不能拿他当死人,要表现得像我们告诉大家的那样,暂代舅舅管理公司,当作是舅舅考验你独自担当的能力。”傅令元肃色,“讲得难听点,只要舅舅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还只是钛子、爷,而不是皇帝。” 最后一句令陆少骢眸光一闪。 傅令元则继续道:“至于孟欢,你如果不高兴她照常出现在公司,就默默告诉自己,让她去公司,就是让她预先看清楚未来你在公司做主的样子,让她趁早识时务不要再和你斗。这样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 陆少骢显然很满意傅令元的提议,没吭声了。 车子一路行往三鑫集团。 陆少骢有点紧张更有点兴奋,就一会儿要在公司先办好的主要的几件事一遍一遍地傅令元意见,话很多。 抵达后,乘电梯上楼进会议室之前,傅令元以上洗手间为借口暂且先和陆少骢分开了。问栗青:“什么事” 栗青焦虑:“不久前九思来电,说两个小时前去酒店接阮姐的车没见回,那三个负责接人的陈家下属也联系不上了。酒店那边确实已经退了房。” “停车场的监控确认了当时阮姐和三个陈家下属坐上车开出去了。现在从酒店通往飞行俱乐部的路上都在找,暂时找不到车子更找不到人,也没任何线索可循,阮姐很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傅令元垂在腿侧的手指轻微一抖。 栗青踌躇着猜测:“老大,会不会是s不甘心,去而复返,又绑架了阮姐” 闭了闭眼,傅令元蜷起手掌成拳,抵在额头面露沉思,原地转了一个圈后,复睁眼,冷静道:“不能确定是不是s。车子如果找不到,你问清楚三个陈家下属长什么样确定是陈家下属而不是被人气话似的:“让荣一这种轴脑筋的人守着他陈家的秘密去死吧以为他不说我就没有其他办法知道了是么” 撂完,他兀自抓起手机,翻出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备注且很少用到的某个号码,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或者更准确来讲是用戳的,因为看着就特别用力。 最后附带上监控截图发送出去,傅令元收起手机平复心绪,先去找陆少骢汇合忙陆家这边的事。 陆少骢却不在他自己的办公室,而在陆振华的董事长办公室。 “你来舅舅的办公室里干什么”傅令元疑虑。 “没什么,就是看完目前该看完的文件了,随便进来转转。”陆少骢正站在硕大的玻璃窗前,说着对傅令元挥挥手,“阿元哥你也过来看看。” “看什么”傅令元迈步,站到他身边,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舅舅的董事长办公室,你稀罕个什么劲儿” “是啊,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老陆的董事长办公室。”陆少骢的语气饱含一种感慨,对傅令元笑笑,然后走向陆振华的豪华大班椅。 673、最好没猜错 含钻石加更 , 轻轻拍了拍椅背,陆少骢霍然往大班椅里落座。 “可是却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来老陆的董事长办公室。”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同时,坐在董事长之位的陆少骢亦转了一圈椅子停定。 他靠着椅背,双手分开两侧放在扶手上,重新望向玻璃窗外:“阿元哥,以前我总觉得当老陆的儿子很累,当三鑫集团的继承人很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不自由。可现在我才明白,只有继承了三鑫集团,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手一抬,他指了指他先前站过的位置:“在那里看到的风景。和坐在这里看到的风景,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收回手,舒展懒腰,唇角挂笑:“今天一天大家唯我是从的感觉,真的爽呆了” 傅令元深深凝注他:“少骢” 外面有人敲门。 以为陆少骢该避个嫌,怎料陆少骢坐在椅子里没有动,直接便应着:“进来。” 进来的是董事长秘书室里的其中以为秘书,见状微微一怔,但一瞬便收回目光,垂眸,道:“小爷,又送来两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哪儿呢给我吧。” “已经送到小爷您的办公室里了。” 陆少骢霎时阴鸷脸:“我明知道我刚刚进来这里了,还往那个办公室里送文件,什么意思提醒我那里才是我该呆的位置” “小爷对不起”秘书忙不迭道歉,“我现在就去把文件重新送过来” “以后要签什么文件,就全部送到这边来。”陆少骢冷声吩咐。 傅令元皱眉,在秘书退出办公室后才说:“少骢,你这是干什么在外人眼中。舅舅现在只是去度假,你直接用舅舅的办公室,要让下面的人怎么想” “有什么可怎么想的他们敢怎么想”陆少骢不以为意,双手摊开,“我是继承人,这间办公室以后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现在我提前使用而已,有什么问题” “噢,对了,”陆少骢笑着又道,“阿元哥,你的办公室我也给换个新点的,再装修个豪华点的。” “我不需要。”傅令元薄唇抿着,“你现在也起来,跟我回你的办公室,不要再在这里呆着。要我再告诫你一次么不要拿舅舅当死人” “阿元哥,”陆少骢面露一丝无奈,“你现在怎么变得比以前胆小怕事了” 傅令元行至桌前,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前倾,压低音量:“公司迟早会是你的,这个办公室也迟早会是你的,不差这几天的时间。如果之后大家知道了舅舅的病情,再来回想你的表现,会怎么看待你” “可” “起来,跟我出去。”傅令元严令,“如果你还信任我,就把我的建议听进去。” 陆少骢稍稍一犹豫,最终站起:“好吧好吧,不坐就不不坐。反正我也不喜欢老陆的风格。我还是自己去新的董事长办公室。” “单独一层楼。再安上游戏室和室内运动场,不让人打扰我,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边说着,他边和傅令元离开,神色间的憧憬令他看上去只像一个普通的贪玩大男孩。 迎面却是碰上孟欢。 陆少骢不仅话语戛然,连短暂的大男孩形象也荡然无存。 “孟副总,你来这里干什么老陆又不在。” “之前有份文件陆爷压在这里了,我是来取的。” “找你的助理来找秘书进去拿不就可以孟副总还亲自跑腿” “助理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正好要去会议室,顺路过来自己取。” “孟副总不是来交接工作的怎么还开上会了老陆都病成那样,你居然还有心情” 孟欢未接陆少骢的存心挑刺,淡淡道:“小爷如果没其他事,我就进去拿文件了,早点办完,能早点去医院。” 说罢她掠过径直掠过陆少骢。 陆少骢调回头也往董事长办公室去:“我也记起有东西落在老陆这里了。正好能一起进去拿。” 傅令元用眼神询问陆少骢。 陆少骢轻轻摇头,坚持要跟。 孟欢并无所谓,随陆少骢的便。 傅令元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急急掏出手机。 是先前发送的消息有了回应。 傅令元快速浏览一遍,眯起一下眸子,把栗青叫到跟前:“是陈家的下属,给九思。” 董事长办公室里,陆少骢用一种要捉贼的心态监视孟欢。 孟欢未察他的目光似的,目标明确地走向大班桌,坦坦荡荡地在桌上的一小叠文件中翻找。 “孟副总要找哪份文件需不需要我邦忙”陆少骢靠上前来,目光有意无意地瞄那些文件。 “不用麻烦小爷,我找到了。”孟欢恰恰正抽起一份,快速地拢到自己手中,用文件夹的背面稍加示意一下,便要走。 陆少骢拦住了她,盯住她手中的文件夹:“孟副总,总得让我看看是什么文件,要紧到让你亲自取。” “能送来老陆这里的,都很重要,现在老陆不在,你随随便便进来,说拿就拿,万一拿错了,以后要是出岔子,追究谁的责任” 孟欢默了默,问:“小爷,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我” “孟副总得了健忘症么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全由我负责。”陆少骢的语气携了一丝高高在上。 孟欢微微含笑:“小爷,得健忘症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我。陆爷没有给你任何权力。你在公司其他人面前是暂代陆爷做主,但在我面前并不是。” 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陆少骢被激怒,继上回在陆宅书房外,再次想打她。 孟欢赶在他动手前淡淡提醒:“小爷大概不知道,陆爷的办公室里,其实是装了监控摄像头的。得到的画面内容直接传输到陆爷的私人电脑里。” 陆少骢愣住,霍然朝四周围打量一圈,旋即目光锁定办公桌上的电脑,快速奔去。 孟欢眼里带着讽意,趁着这空档离开。 陆少骢给桌上的电脑开机,登录界面却需要密码。 连输两个都错误,他烦躁无比。强行镇定下来打算去找傅令元商量,冷不丁瞥见桌上那一小叠方才孟欢翻过的文件里,有一张纸突兀出一个角。 陆少骢缓缓将它抽了出来。 很明显,是孟欢拿走的那份文件彼时抽出来时太着急而落下的。 陆少骢盯紧上面的字,捏在纸张边缘的手指紧得骨节泛白,浑身戾气深深。 孟欢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在通往电梯的过道上碰到傅令元,颔首打招呼:“傅总。” “孟副总。”傅令元驻足,有意无意扫视她手中的文件,“拿完东西了。” 孟欢往办公室的方向回头看一眼,转回眸,微微一笑:“嗯,新皇廷计划的一点东西。” 边说着,她坦荡地示意文件夹的封面给傅令元,若有深意似的:“或许傅总可以邦我做个见证,证明我今天来陆爷这儿,没有乱拿东西,更没有拿错东西。” 傅令元耸眉,顿半秒,亦若有深意:“孟副总往后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孟欢自嘲,“没了陆爷的庇护,我得早做打算。这不已经在交接工作先保住我和少杰的命才是要紧事。” 站近一步,她看着傅令元:“傅总,你会邦我和少杰的吧这是我们的约定。”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孟副总确定这一次需要我邦” 未及孟欢有所回应,他匀开闲散的笑意,掠过她,继续自己的步子。 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陆少骢恰从里头出来:“阿元哥,我正要找你” “出什么事了”傅令元将他微异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少骢拉着他进去办公室,指着电脑:“这里头有摄像头,全进了老陆的电脑里,你快把栗青喊来解决。” “摄像头”傅令元折眉,“舅舅从不在自己的私人场所里抓摄像头。这里和陆宅里是一样的。” “姓孟的那个女人说有。”陆少骢现在也感觉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但仍旧不放心,“还是把栗青找来确认一下,以防万一。” “早和你说了别随便来舅舅的办公室。”傅令元无奈。 确认的结果自然是没有摄像头。 陆少骢得知后未见应有的例如松一口气的表情。 傅令元也发现了。貌似从陆振华的办公室出来后,陆少骢就有点心不在焉。 傍晚下班,两人一同从公司直接去医院。 陆振华还是老样子,没有起色。 余岚和海叔均坚持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医院。 王雪琴已经被余岚禁足在陆宅。 孟欢呆到晚上十点多钟也回陆宅陪陆少杰。 傅令元差不多也在那个时候先被余岚出于关心的目的打发:“阿元,你刚出差回来都还没歇上一口气,先回去吧。我们都知道你牵挂你舅舅。” 傅令元没有推托:“好的舅妈,明天晚上就让我在这里陪你。” 余岚点点头。 傅令元走去和陆少骢道别:“少骢,明天早上直接公司见。” 陆少骢怔怔地晃回神:“噢,好” “你怎么了”傅令元拍上他的肩,狐疑。 “在看老陆。”陆少骢的语音有点没生气,没生气而显得没情绪,“阿元哥你和我妈,真的都肯定,老陆没有动过把继承人换成那个小狗崽的念头或许早上雪姨说得对,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 傅令元眉目沉洌:“你受什么刺激了” 陆少骢叹一口气,转过来一张正常表情的脸:“没什么,我瞎琢磨。阿元哥你不是要先回别墅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傅令元盯他一秒。未勉强追问。 医院门口上了车,他叮嘱栗青:“让小爷身边的人都留意小爷这几天的动向。” “明白了老大。”栗青应承,“老大你和小爷情同手足,那些随从都知道老大你是关心小爷,为了小爷好,我每回有事找他们沟通总是最方便的。” “而且,自从小爷的性情变得比以前还要暴戾,身边的随从不断地被折磨残又不断地换,可不如以前挑选得仔细、培训得严格,如今战战兢兢只担心自己随时丢命,就更加依仗老大你,有时候我没找他们。他们倒主动找过来了。” 傅令元此时的心思明显已不在这上面,很是敷衍地“嗯”一声,便问:“有你们阮姐的消息没有” 栗青不直接回答“没有”,笑着宽慰道:“老大,既然锁定是那个叫杨炮的陈家下属带走阮姐的,九思会很快找到人的。” 傅令元沉着脸不吭声。 栗青觑了觑,踌躇着好奇:“老大,你是怎么知道阮姐被带去滇缅边境滇缅边境好几个商贸小镇,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是那一个” “没找到人之前,不存在一定,全是猜的。”傅令元很没好气,不愿意多谈,望向车窗外,嗓音冷沉,“最好他没猜错。” 栗青听言默默地转了一转眼珠子。 坐了一天的车,遥遥无期一般,即便一路马路两边的风景很不错,阮舒也够难受的。根本没心思欣赏。 恹恹之中,车子停下来,她以为又像之前一样停在了沿途的服务站、加油站之类的地方,所以没理会。 还是杨炮出了声:“大小姐,我们到了。” 斜斜靠着椅背的阮舒这才睁开眼。 夜幕早已降临,一样望去周围全是热带密林,唯一条土路在路灯的照射之下往里延伸,隐约可见一座疑似少数民族居住之地的山寨。 阮舒深深蹙眉,没有马上下车,谨慎地先问:“这是哪儿” 杨炮笑笑:“大小姐,这也属于陈家的产业。你可以把它当做陈家的一处房产。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这里也是大小姐的一个家。” 阮舒:“”哪来那么多家不家的她承认过的家从来只有一个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下车后,两名戴黑色包头、身穿黑色对襟短衣和黑色款管长裤的男人抬着一简单的竹轿来到她跟前。 “大小姐,你坐上去吧。”杨炮伸出手臂示意。 “不用了。”阮舒摇头她一向不喜欢诸如人力轿子、人力黄包车等等的代步工具。 “我可以自己走。”说着,她当先迈步。 674、你们要违背二爷的意愿? , “大小姐,”杨炮笑着拦住她,“你等下会走不动的,还是坐轿子吧。” 然而他的话在半个小时之后并未得到验证。 因为阮舒最后还是没坐轿子,硬靠着两条腿徒步走到半山腰。当然,后半段路她多少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下来的。 杨炮看她的目光里比之前又要再多一分尊敬。 阮舒却发现上山的路根本不止这条土路,分明还有一条平坦的水泥路,虽然没有多宽阔,但一般的四轮车子足够。 “你在耍我么” “不是的大小姐,”杨炮赶忙解释。“那条路开下山后开到头,距离面甸比较近,我们从滇市的方向过来,要绕路才能开到这条水泥路上来。” “面甸”二字意味着什么,阮舒心知肚明,抿唇未再语。 “大小姐,我们往这边走。”杨炮在前方带路。 山上种了很多竹子,其中又掺杂了香蕉、椰子等果木,郁郁葱葱。房子则基本为竹楼和竹屋,此时正逢晚上七八点钟的时间,一些村民坐在各自屋外乘凉聊天,一些还在吃饭。村民们的着装目测有半数穿得很方才那两个轿夫一样。 整体看起来,这里就是一个安宁祥和的普通村落。 阮舒的心头却甸甸地沉重。因为,按照杨炮方才的说法,这里应该是陈家的一个据点。她便很难不联想到章程和章宁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那个看似清贫实际上是du品村的地方 没多久,就有人往他们跑来,边跑边挥手:“大炮” 待对方跑近,能看清楚是个约莫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发型特别时髦,两边是剃掉的,头了什么,便抽着旱烟离开了正堂。 杨炮明显组织了更为恰当的语言才解释给阮舒:“大小姐,彭师傅他今天身子不太利索,就不久呆了。” “嗯,好,身体要紧,我理解。”阮舒顺着他的话笑得浅淡而礼貌。 杨炮紧接着介绍那两位中年男人:“他们是李叔和薛叔。” 李叔和薛叔皆恭恭敬敬地向阮舒弯身躬腰异口同声问候:“大小姐” 阮舒回之以礼貌地颔首致意:“李叔、薛叔。” 两方分别重新站直后,却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安静得颇为尴尬。 尴尬之中杨炮出声缓解:“大小姐,我们先坐下来再慢慢聊。” 坐就坐吧阮舒顺便端起茶杯品茗。 李叔和薛叔一样在喝茶。 便还是维持了数秒尴尬的安静 然后李叔在和薛叔对视一眼后,与她强行开启尬聊模式:“听说大小姐原本恰好在滇越边境那里度假” “嗯嗯。”阮舒点头。 “滇越好玩吗”李叔问。 “挺好的。”阮舒客套。 “滇缅会更好玩。”李叔说。 窗户外飘进来李铁牛的声音:“爸,她是咱们当家的,不是来这边旅游的隔壁邻居家的侄女儿。” 李叔一秒钟变身狂暴老爹:“臭小子你还不去领罚谁允许你插大人的话了” 阮舒:“” 下一秒钟看回她时,恢复温和,抱歉道:“对不住大小姐,铁牛冒犯大小姐了。” “没关系没关系。”阮舒浅笑摇头。 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李铁牛的声音突然自她手臂旁侧冒出:“那你是原谅我的意思” 猝不及防,神出鬼没,阮舒吓得整颗心吊起,扭身一瞧才发现他是从她身后的窗户探进来脑袋。 “李铁牛你吓到大小姐了”李叔大吼。抬起一只脚摘下拖鞋就往李铁牛的脑袋丢。 俨然平日没少丢,方向准准的。 不过李铁牛也接得准准的,接完之后还能追问阮舒:“你叫大小姐是吧” 没等阮舒应,他快速地继续道:“以前我再调皮,二爷从不处罚我的而且会在我老爸朝我丢拖鞋的时候邦我挡所以以前有二爷在,我老爸从来不敢丢拖鞋大小姐你同样是当家人,应该和二爷一样具有威信才对,可你看我爸都不把大小姐你放在眼里~” 阮舒:“”他这是在坑爹 李叔脸色一半青一半白,赶忙放下那只没穿鞋的脚藏到穿了鞋的脚后,向她道歉:“大小姐。对不起,我被那臭小子气得也在您面前失了体统” “没关系的。”阮舒再一次笑,“我没怪你们。” 那边杨炮已经让手下把熊孩子李铁牛拖走。 李铁牛雅蠛蝶地哇哇哇嚷嚷。 李叔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忙慌地一瘸一拐追出去:“臭小子你别把我的鞋带走给我丢回来” “啪”地一下,鞋子真给丢回来了准准地丢中李叔的脸。 李铁牛的夸张笑声飘散在夜凉如水之中:“老爸你快使劲嗅嗅你的臭鞋有多臭比我这个臭小子还臭” 阮舒:“” 不瞬。李叔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来:“对不住啊大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大大失礼于您了。” 阮舒淡淡摇头:“你们不要再对我用敬语,我才是晚辈,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实在受不起。” “可” “我相信以前我哥哥在的时候,也绝对没有让你们待他这样客套。”阮舒直接搬出陈青洲来堵住他们。 杨炮、李叔和薛叔不约而同沉默住。 须臾,之前不怎么讲话的薛叔张嘴道:“大小姐,你舟车劳顿,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是很早了,我们今晚就这样先见个面认识一下,其他事明天再说。先送你去休息吧。” “不用。”阮舒摇头拒绝,“我是被杨炮临时绑架来的,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多呆。速战速决,然后尽快送我走。” 杨炮因“绑架”二字面露羞愧。 阮舒心里依旧生着杨炮的气,故意再陷杨炮于不义:“杨炮告诉我,主要是李叔和薛叔你们有疑问需要我当面给予解答” 李叔和薛叔先一起看向杨炮。 杨炮总不能为他自己辩驳说是阮舒诬蔑他推诿扯皮,只能哑巴吃黄连。 但显然李叔和薛叔都没有怪他,两位数再对视一眼之后,由李叔起身出面:“大小姐,半年前二爷去世得太过突然,直到最近两条线接二连三出事之前,我们都还没能完全接受二爷真的去世了。” “说起来不免悲凉。这么些年来,二爷就是担心太以他为中心会对陈家不利,更是出于对我们大伙儿的信任,所以把很多事务和责任分摊到不同人的头上。因此不至于半年前。陈家家业随着二爷的身亡而一并垮掉。死讯刚传出的那阵子,我们每个人都卯足一口气在心头,这才得以撑到原本失踪无音讯的荣一和我们联系。” “虽然之前除了荣一和以杨炮为首的几位骨干才知道大小姐您的存在,但不妨碍我们齐心协力继续撑住陈家、撑住二爷的心血。几天前从杨炮口中确切得知陈家原来还有主心骨,原来还有大小姐,我们真的非常振奋,为二爷报仇更加有望复兴陈家达成二爷生前的愿望,也更加有动力了” 话至此,李叔的嗓子哽住。 杨炮和薛叔亦眼里含有泪光。 阮舒默然。 她很遗憾她能感受到他们传递出的对陈青洲深厚的情感,能感受到他们对陈青洲之死的悲戚,但她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毕竟她与陈青洲之间的感情,和他们与陈青洲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两种类型。 她能被他们的情绪感染而再次回忆起她亲眼所见的陈青洲的死,并因此难过。但她无法确切地明白,他们为了陈青洲所谓的“卯足一口气在心头”,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嗯,”阮舒点头,“为我哥哥报仇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忘记,也一直在慢慢进展的过程中,和大家一起努力。” 李叔收敛起悲戚,随着她的话进入正题:“大小姐说的慢慢进展,就是把陈家的东西一点一点地送给陆家” 听得出。他已尽量客气,不过该表达的质疑之意,亦传递了过来。阮舒清楚,彼时在车上应付杨炮的那番话是完全不管用的,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绕圈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忠心耿耿的陈家下属,他们现在在向她表示诚心和真心,她怎么好意思再撒谎敷衍 深深沉一口气,阮舒不答,反诘:“du品生意和给我哥哥报仇,有冲突吗” 不仅在问李叔,她清锐的目光同时扫视过杨炮和薛叔。 三人显然未料想她会突发此问,也显然不曾考虑过此问,面面相觑地愣怔住。 阮舒呡一口气,趁隙缓两秒。此时不再于他们客气,稍稍端出一分陈家当家人的姿态,抬头重新看向已全都起身站着的三人。 “实话告诉你们,虽然我接手了陈家,接管了陈家的家业,但du生意这一块,打从一开始,荣一就没让我碰。这不是荣一个人的行为,传达的是我哥哥生前的意志。也就是说,我的哥哥,你们的二爷,是不让我接触的这些东西的,不让我接触你们的。” 她挥手一指杨炮:“杨炮是负责人,这一点,杨炮应该相当清楚。我是在荣一不幸落到陆家手中之后,才不得不直接让杨炮向我汇报这方面的工作。” 杨炮凝着面容间的沉色,躬了躬身,不予否认:“是。大小姐之前确实不做主我手里所负责的事。其余骨干均定期向大小姐汇报工作,唯独我,只和荣一沟通。” 李叔和薛叔相互看了一眼,皱起眉,似还在消化这个讯息。 阮舒接腔问:“我哥哥不愿意我碰du,你们难道要违背他的意思,让我直接接管吗” “另外,我一介女流,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你们指望我能带好你们” 这种时候,她不介意利用自己女人的身份,稍微示一示弱。 他们三人顿时更加沉默。 675、不如就此别过 , 两三秒后,薛叔率先质问,挟裹愠怒:“大小姐讲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打算抛弃我们。” “不是。”阮舒非常明确而坚定地否认,“我不是要抛弃你们,我只希望我上面所讲的那几个问题,能得到有效的解决。” “大小姐认为把陈家的路子送去给陆家是有效的解决”薛叔愠怒依旧,“先送一整条,再折腾第二条,最后是不是要连货源都告诉陆家” 倒没想到这位原本话最少的薛叔会是最激动的。 阮舒蹙眉:“没有。不是。”回应得有点苍白无力,只能算在姿态上保持住了沉稳。 李叔和杨炮连忙把薛叔安抚下。 阮舒补充道:“既然今天你们特意把我请来这里和你们面对面谈,我也想能和你们一起商量,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叔在这时接话:“大小姐,如果要和我们商量,你的几个问题,李叔刚刚粗略一琢磨,觉得还是可以解决的,大小姐听听看。是不是可行。” 较之薛叔,他语气平和得多。 “李叔请说。”阮舒点头,同时预先在心里默默揣度他可能会切入的点。 得到应允的李叔开腔:“首先,无论是我,还是你薛叔,虽然在刚得知如今的当家人是大小姐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时,在所难免惊讶,但没有因为大小姐是女人而质疑过大小姐。所以大小姐千万不要在我们面前贬低自己。” 没想到他会细致地澄清这一点,阮舒心里微暖,旋开笑意:“嗯,谢谢李叔。” 李叔紧接着进入正题:“二爷的意愿,我们自然不想违背。如果大小姐想和过去一样不碰这一块生意,可以重新挑选或者培养一个适合取代荣一位置的人。” “虽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荣一更加全面了解并熟悉陈家产业的人,但想必陈家的其余产业大小姐已完全能够独立处理,无需假于他人之手,那么只要熟悉这一块生意就够了。这样的话,李叔觉得眼前就有非常合适的一位现成人选,就是杨炮。当然。前提条件是,大小姐信任杨炮。” 阮舒安静两秒,对李叔的建议不予置评,而兀自绕回到初始的话题:“du品生意和给我哥哥报仇,两件事之间有冲突吗” 她自问自答:“在我看来是没有的。” 李叔洞悉她的想法,直白问她确认:“大小姐,你不止自己不愿意碰du,也不打算再让陈家碰du了,是么” 阮舒默了默,低垂眼皮,选择承认:“是。” 刚被平复下情绪的薛叔登时从椅子里重新站起:“为什么” 虽然之前已经尝试失败,但此时面对他们,阮舒还是再提了一次:“du品生意的风险太高,现在的情况也已经不像当初我哥哥一无所有时那般需要拼命,你们就没想过洗手转行,过回正常人普通安稳的生活” 她扫视过他们三人:“陈家如今的产业很多,每年收益也都相当不错,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进去工作,你们完全不用为往后的生计担忧。” 杨炮听言彻底恍然,原来当初第一条路子被陆家拿走之后,她曾经遭到大家拒绝的此番安排的真正目的在此。 彼时下面的人不了解,但杨炮、李叔和薛叔三人再清楚不过,她从未与他们提过要开第三条路子的事,她的承诺仅为敷衍。渐渐致使他们三人凑在一起交流疑虑,最终有了今天请她来面谈的行为。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阮舒亦沉默,在沉默中观察他们三人的表情。 率先出声的又是薛叔:“大小姐,那陈家还是陈家么那还要复兴陈家么那我们和陆家斗的意义在哪里” 连续三句问话,一句比一句重。 李叔和杨炮皆和薛叔一般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曾经荣一同样由此提出过类似的质疑,阮舒存了心理准备,大概预料到。但面对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依旧没把握可以说服。 可没把握说服,还是必须得尝试。 斟酌着,她说:“陈家就是陈家,我不认为现在的陈家是衰败的,为什么需要复兴至于和陆家斗的意义,就是为我哥哥报仇,报完仇即可,我没打算再有后续动作。” 她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一股脑接着说:“我哥哥死了,荣叔死了,荣一也落到陆家手中,还有那么多的兄弟丢了性命,已经够了。” 李叔注视着她,眼神复杂:“那大小姐把二爷生前的愿望置于何地把那些已经死掉的兄弟置于何地” 阮舒没法正面回答。她和他们的观念不同,注定了是无解的结。她目前只能凭借身份来他们:“现在我是陈家的当家人,我觉得我的做法对陈家来讲才是最好的出路。” “如果”她略略一滞,把话撂出来,“如果你们不认同我,不愿意接受我刚刚提出的对你们未来生计的安排,想继续干du品,那你们就继续干。不用再为陈家服务,陈家的这块生意全部送给你们。” “大小姐”杨炮神情大变。 薛叔看起来相当失望。 李叔严肃至极:“大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一件事。我们没有想要吞掉陈家的生意自立门户。” “李叔放心,我没有误会。”阮舒淡淡抿唇,“我是真心实意要送给你们。这是你们多年来辛辛苦苦应得的,何况一直以来也本就全都是你们几个共同打理。” “不是这样的大小姐,”杨炮摇头,“因为二爷,才有我们,才有这些生意。我们是为陈家而存在的,你现在怎么可以要求我们脱离陈家你说你没想抛弃我们,可你这话讲出来,不是要抛弃我们还是什么” “不是抛弃,”阮舒强调,“我是把我们各自可以选择的路摆出来,不强行捆绑在一起,不相互勉强。” 她轻吁一口气:“就像你们也说过的,是因为我哥哥,才有你们。你们真正敬重和拥戴的人是我哥哥,现在你们愿意承认我的位子,是给我哥哥的面子。” “反过来,我最终愿意跟着杨炮来,此时愿意耐性地坐在这里和你们商量,也是因为我哥哥,因为我是陈家当家人,有义务对你们负责。” “所以把话讲得难听一点,撇开我哥哥,我对你们,你们对我,实际上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杨炮制止了她:“大小姐,你越说越伤我们的心。” “听起来无情,刺耳,可都是实话。”阮舒清清淡淡,“我也不想辜负你们多年来为陈家的付出。可我毕竟不是我哥哥,如果无法达成一致,与其相互勉强,不如就此别过,而我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给予你们补偿。” 明天见。阮舒心里明白又是大伯母给自己女儿安排的相亲。她本不玉打扰他们的相聊甚欢,偏偏其中一个男人主动站起身,遥遥地和她熟络地打招呼:“林二小姐,好啊。” 客厅里瞬间安静。 “谭少爷,你好。”阮舒淡淡地点头致意便不再多搭理,将不远处的佣人庆嫂唤过来低声询问,“夫人呢” “从早上开始就在佛堂里。” 答案不出所料,常年未变。明知如此,阮舒还是每天都问一次,仿佛等着哪一天能有所不同。 “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庆嫂玉言又止,“我瞧着她胃口不好,还不时干呕” 阮舒的眸底闪过一丝的冷意,看回庆嫂时已恢复平淡:“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经知道了。”旋即吩咐庆嫂,“麻烦你邦我炖点鸡汤,晚上送我房里。” 略一忖,她又补了一句,“多炖点,等三小姐回来也给她送一碗。” 庆嫂瞅了瞅阮舒有点苍白的脸色,捺下狐疑没有多问。 阮舒举步打算上楼,顿了顿,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往佛堂去。 所谓佛堂,其实就是一楼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阮舒轻轻叩了叩两下门。 里面没有给出回应。 阮舒转动把手推门而入,霎时扑面的浓重檀香。 房内的布局古香古色,精致的佛龛柜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女人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团上,捻着手里的一大串佛珠,阖着双目,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似丝毫未察觉阮舒的到来。 阮舒倚在门边,看了她有一会儿,少顷,兀自踱步到佛龛前,顺起三支香,并拢香头凑到烛火上点着,然后微低脑袋,恭恭敬敬地双手持香抵于额上,心里想的是手术室里流掉的那个孩子。 三秒后,她重新站直身体,把香插进香鼎里。旋即,她转回身,正面注视青衣女人。浅浅地笑了笑,“我今天又添了两件罪孽。” 青衣女人不做回应。 阮舒走近了她两步:“十年了,你不累吗” 青衣女人没有吭声。 “其实你这样做的全是无用功。那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样都抹灭不掉。”阮舒的语调十分地温柔,唇边泛起笑意,“你念一辈子的经,我造一辈子的孽。而我活得会比你长。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不如你直接杀了我,怎样” 青衣女人不为所动。 阮舒添添干涩的唇。似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不再继续说,将散落耳畔的头发搭回耳朵后,掠过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公司让给大伯父的。我还没玩够。” 门关上,恢复安静的室内,青衣女人睁了睁眼,盯一下香鼎新插上的三炷香,复而重新阖上,更加快速地捻动佛珠。 室外,阮舒立于门边停留了两三秒,才沿着长廊往回走,经过洗手间时,蓦然一只手臂伸出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去,压在墙上。 阮舒眼明手快地按住对方即将压下来的脸,皮笑肉不笑:“谭少爷。你不是应该在客厅和我堂姐相亲” “吃醋了”谭飞轻佻地挑起她的一绺头发嗅了嗅,“刚刚见你对我那么冷淡,我以为林二小姐你记性不好,已经忘了我。” 阮舒的手臂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掩下眸底的真实情绪,笑了笑:“我以为把我忘记的是谭少爷你,一个月杳无音讯。一出现,就是在和我堂姐相亲。你该知道我和我大伯父一家人关系敏感,既然如此。我们之前的谈判,算是彻底破裂。” “谁说破裂了”谭飞的表情痞里痞气的,随即解释道:“那天我是家里有事,临时被我老子召去英国,就今天的相亲,也是我妈的安排,我哪里会瞧得上那个瘸子我给你的条件依旧有效。” 谭飞抓起阮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别有意味地说:“今晚有空我可以再邦你把人约出来,咱俩之间一切好商量。” 阮舒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谭少爷,你把我阮舒当傻子吗记性不好的人是你吧那天晚上你在我酒里下药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若非谭飞下的药,她那晚也不至于 “你要是肯乖乖就范,我用得着那样吗”谭飞丝毫不感到自己做的有何不对,嬉皮笑脸道,“最后我还不是来不及碰你就走了吗” 他是没来得及,可其他人却趁机占了便宜听谭飞的口气,他是果真一点儿都不知情了那么那晚的男人究竟是 心中烦闷,阮舒推开谭飞:“是嘛那我真该谢谢谭少爷。希望下次能再有和你合作的机会。客厅里的人怕是等久了,你该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下次再合作”谭飞当即拽过阮舒的手腕,“你们家的资金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手腕不适,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平和地说:“是还没解决。但我另外有办法了。” “勾搭上新欢了”谭飞的表情难看。 阮舒唇畔笑意嫣然:“这就不劳谭少爷..阅读,。 676、良心……? , 李铁牛越发觉得她古怪:“你真的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么” 阮舒不答,重复:“为什么你们二爷不允许你们碰” “因为这东西对身体有害呗,最后还得死人,反正就是会毁掉人生。”李铁牛简单一扯,都懒得给她普及知识了,因为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隐君子,多得他都见惯不怪。 阮舒再问:“明知道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还要卖给别人自己不碰,就可以让别人碰” 李铁牛被整得愣住了,但愣不过两秒,他就撇嘴:“又不是我们强迫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要,我们也阻止不了。” 阮舒默然。 是,归根究底,确实是那些人自己要为他们自己负责。可,独贩难道就可以轻轻松松撇清关系不负任何责任了 何况。也确实存在有人蓄意又导、间接强迫他人吸独的事情。 李铁牛不瞬追加道:“相比其他同行,我们二爷可有良心了,给我们立了非常多的规矩。除了不允许我们自己人碰之外,卖货的时候,还不允许我们做未成年人的生意。你都不知道小孩子的钱有多好赚,还有很多同行利用小孩子**运独,非常方便。” “良心”阮舒喃喃着重复,微微泄出一丝嘲弄。 听出她的意味儿,李铁牛的表情有点微妙了:“你在质疑二爷” “不是”阮舒别开脸,淡淡,“我只是觉得他很矛盾” 独枭都当了,还妄图有良心 为了减轻他自己的负罪感么 阮舒心里特别闷。 在贩独这件事上,陈青洲和傅令元两人一样让她难受。 以前她自私地认为,只要是对她好的人,只要是她在乎的人,即便对方无恶不作,也与她无关。 先如今,她排斥傅令元的独枭身份,也厌恶陈青洲做如此残忍的生意。 她理解人的感情有亲疏远近之分,当然该对自己身边的人好,其他路人甲乙丙丁的生死好坏皆与自己无关。但,明明可以避免无辜的人,不是么 为什么陈青洲和傅令元都要选择当大独枭 这注定是一条十恶不赦的路。 即便傅令元愿意以后金盆洗手,即便陈青洲已死。他们曾经犯下的罪,也不会被社会宽容 当然,理性上,她可以怪责他们;感性上,她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亲人大义灭亲。她相当庆幸自己不处于傅清辞的位置,否则根本无法轻易做到情感上的偏袒。 傅令元那边,她能做的工作已经做了,并且傅令元也答应她了;而陈家这边,她也要尽力邦陈青洲处理干净,以免他人都死了还要节外生枝。 李铁牛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说二爷很矛盾二爷哪里矛盾了” 和他沟通不了,阮舒放弃沟通:“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李铁牛不舒坦:“你这人怎么故意吊人胃口说一半藏一半,不厚道,和二爷一点都不像。” 阮舒轻飘飘瞥他:“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二爷,不要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就觉得我和他应该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和二爷不一样你们不都是当家人”李铁牛追问,在阮舒落座后杵在她桌边,叫她无法忽视,再问,“你昨晚说了什么我爸他们都不开心,早上少给我吃了两碗饭。” 阮舒:“”他的重点貌似是最后一句 看他的目光分明在扫视桌上备给她的餐食,阮舒问:“要不要再吃点” 李铁牛的满口大白牙即刻又咧出来:“以前二爷就经常找我和他一起吃饭~尤其在我爸故意饿我肚子的时候。” 阮舒感觉他刚刚分明就等着她的主动提出 李铁牛不和她客气,已然去给他自己舀了一大碗白米饭,抓起筷子一番狼吞虎咽,随后再一大碗白米饭,风卷残云般地迅速扫光桌上的菜。 最后他放下碗筷,抹抹油嘴,拍拍肚皮:“果然,当家这里的饭菜总是最好吃的。自打二爷回海城,我就再也没享受过了。” 李铁牛看着她,特别诚恳地说:“新当家,要不你留在这里不要走了。” 阮舒:“”嘴角禁不住抽搐 他的人高马大,应该是以前长期蹭陈青洲的饭给蹭出来的 “你今年几岁”她问。 “二爷离开这里回去海城之前,刚给我过完十八岁生日。” 那就和她估计得差不多阮舒又问:“你几岁开始跟着你们二爷的” “十岁。”李铁牛记得相当清楚,“二爷当时正在饭馆里和人谈生意,我躲到二爷的饭桌底下。二爷心善,没有把我赶出去,否则我就被面甸軍抓去当娃娃兵了。” 娃娃兵阮舒眼皮一跳。面甸娃娃兵的命运有多悲惨,她未曾亲眼见过,但粗略的耳闻就已够人心惊。 她捺了捺心绪:“所以你和你爸不是从海城跟着你们二爷逃到这里的” 如今的陈家下属,一部分是旧部。另外一部分是陈青洲后来自己新壮大的。比如包括杨炮、曹旺德在内的管理各处产业的骨干,就全部都是新的。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嗯,不是。”李铁牛说,“现在荣一不在了,我们这儿只剩薛叔是老伙计,以前是跟过二爷他爸的。” 阮舒听言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昨天薛叔的情绪是最激动的。 李铁牛貌似怕她误会:“虽然我爸和我跟着二爷的年头不如荣一和薛叔,但忠心程度可不是靠时间衡量的。” “你觉得你们二爷对你很好”阮舒微抿一下唇,觉得自己有挑拨他们关系的嫌疑。 李铁牛觉得她又开始问奇怪的问题了。 阮舒换一种问法:“你从几岁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 “不记得了。”李铁牛说,“反正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我以为它就和柴米油盐一样,结果不是。” 最后他的表情是有点失望的。 见状阮舒心里五味杂陈,接着问:“那你现在负责的工作是什么就刚刚那样卖点散货给村民么” “我就打算和你聊一聊这事儿~”李铁牛把板凳拉近她坐,“新当家,你给我重新调整一下工作,怎么样” 他皱眉,丢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到桌上,敲了敲,非常不得志地抱怨:“他们总不让我去碰大生意。去面甸不让进工厂,运货不让我参与。” “后来大概是见我无所事事爱惹事,可怜我也为了安抚我,才允许我倒腾点这些小东西,去糊弄糊弄像阿早他爸爸这样的人。我的才华就是这样的埋没的。” 阮舒:“” “新当家”李铁牛抬起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的话没有你的指示他们一定听的,让我也干点大事,二爷对我那么好,我就等着为他卖命,结果总不给我机会。现在难道连给二爷报仇都不让我一起么” 紧接着李铁牛故作神秘兮兮:“新当家,这件事你如果答应我,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保准咻咻咻地像火箭一样飙升,远远超过二爷” 阮舒:“”不是陈青洲的迷弟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她的地位超越过去了 蹙眉,她打量他的安然无恙,忽地深表怀疑:“你昨晚到底领罚没有” 李铁牛瞬间从板凳蹿起,两条手臂抱住后方的话,见他进来,安静一瞬后,大半则改为朝傅令元围过来。 “傅堂主,陆爷究竟怎么回事三鑫集团最近出那么多岔子,以陆爷平时的作风,如果不是要紧事,是不可能跑去度假,还把公司和青门交托给小爷。” 虽然当初傅令元被扶上四海堂的位子,还有不少老资格的堂主心里有想法,再有一部分人主要看在陆振华的面子上。 但这一年来,傅令元没少和他们打好关系。并且他的办事能力众人有目共睹,所以已然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建立一定的威信。 傅令元早已准备好说辞,半真半假:“我前几天出差在外邦陆爷办事不在海城,大家都知道的,所以陆爷为什么去度假,具体情况我也是不清楚的。虽然我也觉得好像有点突然,但既然海叔这么说的。我想我们大家没有质疑的必要。” “至于青门的事务,历来四海堂是各个堂口之首,才导致陆爷不在的情况下,担子暂且落到我这位四海堂堂主的肩上。可我资历有限,即便已接管四海堂一年,也仍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向大家讨教,所以今天正好借大家都在的机会,和大家商量一下,是不是需要再推举出另外两位堂主” “” 整场会议下来还是很顺利的,在大家的投票下,推举出了雷堂主和五大堂口中的另外一位老堂主。 不过四海堂终归是四海堂,立在那儿的堂口之首的位置不能动摇。遂雷堂主和另外一位老堂主被推举出来后也只谦虚为如果傅令元忙不过来需要邦忙,他们会鼎力相助。 临末了,傅令元代表陆少骢向大家表达感激:“小爷这回临时受命,也是非常手忙脚乱。他还年轻,经验不足。而且之前刚犯了不少错误,所以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再不小心把事情搞砸,再次让陆爷失望。”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看着小爷长大的,不是小爷的叔叔,也算小爷的哥哥了。这段时间就拜托大家多多施以援手,邦他在锻炼的路上走得更稳当些。他的成大关系到我们三鑫集团和青门的未来,相信大家也希望青门的未来能更好。” 结束后,雷堂主刻意留在了最后一个:“傅堂主。” “雷堂主。”傅令元含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雷堂主开门见山,爽快直白:“其实我最质疑的不是陆爷去度假,也不是青门内各处事务暂时全部汇报与你,而恰恰是小爷。” 傅令元折眉:“小爷怎么了” 雷堂主冷笑:“我知道傅堂主和小爷是表兄弟,感情好,傅堂主一直以来被陆爷重用的最重要定位就是将来邦衬小爷。但我相信傅堂主应该也不愿意看到青门毁在小爷手中。” “雷堂主,你的意思” “傅堂主,明人之间不说暗话,撇开陆爷究竟有几个子女也撇开陆爷的子女里是不是只有小爷一个适合,单就资质来谈,你真的认为小爷继位之后三鑫集团和青门能好好的”雷堂主的眼神和语气皆犀利。 傅令元默了一默,道:“没有走到最后,就还有成长的空间和机会。很多人都是真正被b到位置上之后,跌跌撞撞摸索稳的。” “哼,”雷堂主把不以为然未加遮掩地写在脸上,“常言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爷今年多大了他已经定性了,我对他的评价也早早定性了。” 他坦言:“我从不认为我背叛过陈家,因为当年我只是觉得陆爷比陈玺更适合领导青门,我便选择了陆爷。” “我并不认可小爷。所以我早有打算,等未来小爷继承青门,与其眼睁睁看着青门衰败。我不如离开青门。” 傅令元笑笑:“雷堂主,你说得太轻巧了,你是青门五大堂口的堂主之一,是青门的重臣,不要说陆爷舍不得放你走,整个青门都会挽留你的。” 言外之意非常清楚,他服务青门多年,掌握的还是青门的雷火堂,对青门的軍火储备一清二楚,除非死,否则是不可能另投他门的。 雷堂主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却还说出这种话,傅令元相信不是因为雷堂主天真,而是他要引出后续的话。 果不其然,雷堂主还有下文:“如果我走不了,而小爷又必然是继承人,那我只有一种选择了。” 他煞有介事地在此稍稍一顿,然后站近傅令元一步,面带笑容,凝注傅令元,说:“和十一年前一样,再换一个值得效忠的人,并拥护那个人掌管青门。”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收敛瞳仁,与雷堂主静默地四目相对半秒钟,勾唇:“雷堂主,你还真是不怕我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舅舅。” 677、挟 , “雷某确实不怕。..”雷堂主嘲弄,“雷某现如今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在青门里所能到达的地位也到头了,陆爷要真想把我怎样,那就怎样吧” 傅令元心思兜转基本能确定,他儿子和老母亲的死,影响到他对陆家和青门的态度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雷堂主确信,“傅堂主你不会告诉陆爷。” “雷堂主觉得很了解我”傅令元讥讽。 “雷某了解的不是傅堂主,而是陆爷。”雷堂主道,“傅堂主同样了解,了解陆爷的多疑。因为了解,所以傅堂主不会告诉陆爷。” 他意味浓浓:“从我对傅堂主讲出刚刚那一句话开始,从某种角度来讲,傅堂主和我就休戚相关了。” “我听不懂雷堂主在说什么。”傅令元眸光微冷,“我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被雷堂主拖下水的人。” 雷堂主笑笑:“雷某不是在威胁傅堂主,更不是在试探傅堂主,只是想让傅堂主知道,还有雷某这么一个选择。有些事情做不做,还是在于傅堂主。” “如果傅堂主和雷某一样,不忍青门就此衰败,记得来找雷某;如果傅堂主为了所谓的义,宁愿继续扶烂泥。我雷某也无话可说。” 说着,他再靠近傅令元半步:“枉诸葛亮雄才大略,完全能够一呼百应,最终却耗尽精力,抱憾病死。傅堂主不觉得可惜” 傅令元勾唇:“雷堂主,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诸葛亮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去取而代之。” 雷堂主双手负背,双眸洞悉,又道:“傅堂主不是诸葛亮。” 傅令元眉心一冽。想再回应什么。 雷堂主率先对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雷某今天想说的话已全部说完,就不耽误傅堂主的时间了。” 话落便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阔步离开。 傅令元眯眸目送他的背影,心思千回百转。 离开茶馆时,栗青汇报从陆少骢的随从得来的消息:“小爷趁孟副总人在医院,派手下去偷偷搜了孟副总在公司的办公室和在陆宅的卧室,找一份蓝色的文件夹。” 蓝色文件夹首先跳入傅令元脑海的,就是昨天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遇到孟欢,孟欢示意过她从里头刚拿出来的那份文件。 “有提到里面装的是什么文件没” “没有。那些随从都不清楚。只按小爷的指令办事。” 傅令元微微一忖。问:“小爷现在人在哪儿” “还在公司开项目会议。”栗青告知,“因为行贿案,小爷的出行受到限制,有些行程没法亲自前往,只能委派他人,小爷刚发了一通脾气。” 旋即他笑:“感觉这两天小爷前所未有地专注在公司上。” 傅令元一语见地:“他不是专注公司,他是享受现在能够每件事自己决定、唯我独尊的主宰感。” 栗青沉默。 傅令元也未就此再多言,只道:“继续留意小爷找文件的后续还有其他动作。”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 傅令元坐上车。去处理“新皇廷”计划的一些工作孟欢昨天来过公司把手头的工作安排给她的助理,她自己今天只在陆宅和医院之间走动。 陆少骢急不可耐,早上便做主把孟欢的助理调到其他岗位上,由此“新皇廷”计划的把控权全部在傅令元手中。 除了上洗手间的时候,阮舒基本逃不开李铁牛的视线范畴。 房间里的那扇长条形窗户视野非常开阔,眺望到的是从这山上到山下的郁郁葱葱。 蓝天白云,山风拂面而过。风景是清爽的,可空气是让她特别不适应的湿热和粘稠。 阮舒坐在竹椅里。一张冷脸不曾和缓过。 李铁牛坐在她旁边,搬来的一筐水果原本是给她的。因为她没兴趣,他便又以“以前二爷怎么怎么滴”的理由,不客气地一个接一个地啃,啃了个精光。 “新当家的,你真浪费。多亏有我在这儿邦你解决。” 阮舒目光凉飕飕地瞟他,第n次问:“杨炮人呢” “大炮在山下泡妞。”李铁牛第n次笑,然后第n次说,“你答应让我以后跟着我爸和薛叔干大票,我就马上把大炮逮回来。” 阮舒亦第n次讲条件:“你马上把杨炮找来,我就答应给你调工作。” 李铁牛再和她谈条件:“应该反过来。你先答应我,我才答应你。” 阮舒不搭理他了他其实就是故意在和她浪费时间。 她呢其实也就是消磨时间,才在这里来来回回。 外面有手下来找,通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阮舒直接拒绝。 “新当家,你又浪费”李铁牛看了她一眼,“你不吃可以给我吃。” “随便你。”阮舒面无表情。 李铁牛起身:“那我去把饭菜端你屋里来吃,才能假装是你吃掉的。” 阮舒:“” 确认李铁牛暂时离开了,她往外走,趁他不在尝试出去,结果刚出门口,之前跟着杨炮一起把她从滇越带过来滇缅的那两名陈家下属拦了她的道:“大小姐,外面不安全。” “不要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阮舒冷笑,“你们不再是陈家下属了” 两名陈家下属面色煞白。 阮舒已兀自回到屋里。嘭地重重关上门。 李铁牛晃晃荡荡地朝饭堂的方向走,灵敏的耳朵里忽而捕捉到薛叔的声音。 本打算马上跳出去问薛叔他爸爸是不是也回来了,发现薛叔原来正在用缅甸语和彭师傅讲话,并且话里提及新当家。 李铁牛止住步子,眼珠子一转,躲起来偷听。 薛叔:“你相信大小姐真的愿意把陈家的这部分生意送给我们” 彭师傅抽着旱烟没做回应。 薛叔便继续自说自话:“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真的白白送给我们了,我们也没有办法自立门户。光就我们三个,你、我、老李,虽然一起都负责缅甸这边的工厂,但我们三个的职能各不相同,如果不一条心,根本搞不出大名堂。” “就更别说,除去货源,还有货运路子和各处的散货点,这些我们仨儿是不了解的,杨炮才清楚。即便杨炮愿意脱离陈家和我们一起干,还有再往下的人。” “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下面的人肯定得知道已经脱离了上面的大组织。要么我们内部调和自行壮大,这需要时间。省事儿点就是另外找一靠山。” 薛叔顿了顿,叹气:“自立门户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们又不是只想简单地当个上头就完事。二爷通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才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系统,那个女娃子想得太轻巧了。” “真要轻巧地被我们任何一个人自立门户,二爷他这个当家人的位置哪能稳稳当当二爷信任我们是一回事儿,不代表真就愚蠢地让我们随便一个人都能窃了他的家当。” 彭师傅还是没有说话。 “你不能总不发表意见。”薛叔不满。 彭师傅这才出声:“我没有想法。” “行,那你就没想法,你就给我一个准信,”薛叔问,“你到底想不想离开陈家” 彭师傅没有直接回答,抽了一口旱烟,吐着烟雾道:“我这把岁月,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适应新当家。只想在这一旮旯平平稳稳地继续做我的事,到死。”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薛叔点头,“其余事情我去找老李再商量商量,不能让她撇下我们不管。如果她坚持,那” 他拖了个长音:“我们也只能来硬的了。” 听见脚步声,李铁牛忙不迭后退,飞快地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开。 阮舒盯着天空发呆。 李铁牛端了饭回来房间,门被栓上了打不开,他便自己从早上的那扇窗户熟稔地进来。 阮舒瞍他:“以前你们二爷住这里的时候,你也经常翻窗” “是啊。”李铁牛一手抱着饭桶,一手端着托盘,走到桌前,“我来二爷这儿,从来不走正门。” “我不是你们二爷,不要用你和你们二爷相处的那一套来我这里。”阮舒冷冰冰。 “我刚不是要走正门的是你自己把门栓挂上了,我进不来。”李铁牛坐回到他的椅子里,问她确认,“你真的不吃” 阮舒的眼睛不离天上的白云。 李铁牛拿着饭勺抱着饭桶,直接开吃,边吃边又盯着她看。 顷刻,便听他问:“你为什么想撇下我们不管” 阮舒嫌烦:“不要打扰我的耳根清净。” 李铁牛不识相,嘴巴还是没停下来:“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 阮舒挑眉,心头顿了顿,轻哂:“你们拿我当囚犯看押。还指望我喜欢你们” “不是指这个。”李铁牛伸出两根手指,示意两只眼睛,“你看我们的眼神和二爷看我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我刚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不是很正常”阮舒忍不住在他面前炸毛,“要我说几次我不是你们二爷别再要求我用他的态度对待你们我和你们没那么深的感情对你们我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如果不是因为陈家当家人这个身份,我管你们的死活好坏一群独贩” 李铁牛默默看着她,连饭也停下不吃了。 阮舒别开脸重新看向窗户外面,沉了沉气又闭了闭眼,懊恼自己太冲动。 她其实就是在欺负李铁牛是个熊孩子。如果换到杨炮、李叔、薛叔任何一个人面前,她再冲动也不可能直接表达对他们的厌恶,尤其他们是陈家的下属。 同时她潜意识也在仗着自己陈家当家人的身份才敢对陈家下属这般,不怕被他们伤害,否则她明知对方是独贩还如此,岂不是找死 须臾,李铁牛又继续吃饭了,但没再说话。 阮舒也不再问他杨炮的下落,走去屏风后,躺到床上睡午觉。 夜幕降临。 傅令元坐在开往医院的车上。 栗青又在向他汇报消息。 阮舒依旧没有消息,九思依旧失联,庄爻刚和二筒汇合上。 傅令元干干地听,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遂也没什么新的指示能吩咐给栗青的。 栗青自行尽了点绵薄之力:“我让手下再去找一次荣一,和荣一说明阮姐现在可能被扣押的情况,看看荣一有没有能制住那几个陈家下属的办法。” 傅令元似有若无地点头。 首要该汇报的结束了。栗青转入下一件事:“小爷的随从没有找到小爷想要的文件,小爷又让随从去向律师打听事情,貌似和陆爷的遗嘱有关。” 傅令元深深折眉,明显显露出他对陆少骢此举的不满。 待他抵达医院,余岚找他讲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少骢昏头了吗怎么可以去向律师打听遗嘱早上我才训斥过雪琴少骢也来犯糊涂” “抱歉舅妈,”傅令元很无奈,“今天我和少骢各自有工作,没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关心遗嘱的问题。他现在在代替舅舅去参加一个酒会,等他回来了我们再问问他。” 很快他转移话题:“舅舅今天怎样” 余岚叹气:“老样子” 阮舒没想到自己一睡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天已全黑。 屋里的灯倒是点着的,但没见李铁牛。 起来稍加洗漱之后,阮舒自行出门。 “大小姐。”门口的那两位陈家下属耸拉着脑袋问候。 阮舒没给回应,走自己的路。 两名陈家下属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远远地瞧见一道身影,原本正往这个方向走,突然就调头。 阮舒眼尖地喊住他:“杨炮” 杨炮驻足。转回身来,主动上前来,躬身:“大小姐。” 阮舒盯着他低垂的头:“不敢见我是么” “是”杨炮不否认,“属下暂时无法听从大小姐的命令送大小姐离开,恳请大小姐谅解。” “真是可笑我怎么谅解我为什么要谅解”阮舒满肚子火气,“你要怎样才能放我走” “大小姐”杨炮哀求,“请你收回昨晚的话,不要再说和我们分道扬镳。” “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了你们如果还想继续跟着陈家。转行就可以了” “大小姐。”李叔和薛叔在这时一起出现。 很好,人到齐了。阮舒冷脸以对:“你们三个人很能耐,把当家人扣在这里,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不放人,就是要拿我当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么” 李叔和薛叔二人突然跪倒在她面前,紧接着杨炮也跪下。 阮舒蹙眉,冷笑依旧:“干什么换苦肉计” “大小姐。”李叔腰背笔直,仰脸看她,“早上我们过去面甸那边的工厂看了一趟,再回来和杨炮再聊了一聊,还在这个村子里转了一圈,你知道如果洗手不干,我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么” 昨天耐着性子和他们好说歹说,没效果,阮舒今天铁了心不给他们好脸色:“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但着不妨碍李叔接着说:“大小姐你可以安排我们管理层的这些人转行去陈家其他产业里的公司,但下面的人呢难道大小姐也每个都能安排么” “东家不干干西家,走到哪儿都是这个道理。又不是只有在陈家下面才能贩独。”阮舒驳回,态度强硬,“想继续做独生意的,爱上哪儿做上哪做,反正就是不能在陈家做陈家不做了” “可工厂那边确实有不少人,是因为无依无靠无处可去。才收留在我们这里的。”李叔告知,“包装,搬货,杂七杂八的事情,他们都能打下手;不出货的话,就是做工厂明面上的生意,养鸡和养鸭。” “实际上我们的养殖场根本赚不了多少,靠的基本都是背地里的钱给大家发工资。如果现在突然不干了,他们的日子会过不下去的。” 阮舒觉得可笑至极:“照你的意思,我们的独品生意非但没有十恶不赦,反而在救苦救难,缓解社会就业压力” 李叔一时被怼住,哑然。 “你觉得是在邦那些无依无靠无处可去的人是么”阮舒再讥嘲,“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利用的就是他们无依无靠无处可去,笼络人心。更加方便做独品生意” 薛叔蓦然出声,颇有质问的意思:“大小姐,你瞧不起我们” “没有,我没有瞧不起你们。”阮舒否认,解释道,“我只是不想陈家再做违法的生意。” 薛叔站起身:“大小姐,可陈家就是靠这些违法生意才存在的。你以为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因为这些生意才有的” “脚跟稳了。其他产业的收益足够你享受了,就要过河拆桥甚至轻飘飘起来,认为自己是高尚的,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是下贱的,不想再沾染了”薛叔冷笑阵阵,“有用吗不过自欺欺人表面上洗得再白,也掩盖不了陈家靠这些脏底子起家的事实” “老薛,你不能这样和大小姐讲话”李叔拉了拉薛叔。 “她的当家人之位也是我们给的”薛叔甩开李叔。“青洲当年虽然也年轻,但他是陈爷一手培养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和我们意见相悖的时候,可非常尊重我们一次都没糊涂过所以后来我安心放心地像当初跟着陈爷一样继续跟着青洲” “我跟了陈家两代人陈爷是我敬佩的人青洲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跟着他经历了青门的变故逃到这里东山再起的陈家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是见证人” 他抬手指着阮舒,气势汹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娃子,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打拼下来的家业。任性地肆意妄为,难道我们还要袖手旁观让她把陈家给败了” 阮舒双拳紧紧地蜷着,在经历了数秒的脸色微白之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口质问:“为什么不做独品生意陈家就是败了” “是我就是想给陈家洗白哪一个有过脏底子的人不想洗白之后干干净净地站在阳光下不洗白,难道要陈家要永远上不了台面么” 她的嗓音在幽凉的夜色里愈添一分清冽:“我确实是空降到陈家当家人的位子上的,陈家以前的辉煌和如今的家底都没有我的半分功劳。我是命好才享受到的。” “但我不认为自己没用。不同的当家人做的是不同的事。陈玺让陈家存在,陈青洲让陈家不至于覆灭,我觉得我要做的不是非得让陈家去争夺青门重新出现到陆家的面前被人家再杀一次,而是珍惜陈青洲曾经的努力” “你们不认同我的做法也好,不认同我的身份也罢,反正我理解不了你们的逻辑,也不指望你们能明白我的用意。事实就是陈家现在由我这个女娃子做主,你们要么就听从我的指令,要么就脱离陈家,没有第三种选择” “噢,不,不对,”阮舒很快又想到什么,“你们有第三种选择。” 她的凤眸狭起,遽然掏出先前从桌上那水果筐里拿来的水果刀,要挟道:“我这个当家人也没什么用,干脆死了一了百了,陈家绝种。你们自己当家做主,就可以爱怎样怎样了。” 陆少骢在酒会上喝多了酒,是带着醉意来医院的。 媒体一向盯得三鑫集团紧,昨天开始就各处风声,猜测陆振华此次去度假把公司暂时交给陆少骢打理的用意。 今次酒会,一部分新闻稿就已经出来了,源自于陆少骢自己接受记者的提问时,暗示这是他正式接手公司前的准备,由此在网络上形成几乎千篇一律的定论:陆振华要提前退休了 原本陆振华突然去度假就令人奇怪,进一步到“提前退休”,便更引人遐想了。 一开始千辛万苦要瞒下陆振华生病的消息,这下子反倒叫人纷纷如此猜测,毕竟能让一个人“提前退休”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个。 暂时作为他们休息室的一套高级病房里,余岚扶着额头,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78、小陆董 , “舅妈。”傅令元忙撑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陆少骢原本其实也是想扶余岚的,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见傅令元已经出手,他便又摇摇晃晃地坐回沙发里。 “妈,你不要生气。没关系的。那些新闻要说就让他们去说,堵不住他们的嘴的,他们就成天喜欢跟在人后面捡八卦。再说了。其实说得也没错,老陆本来就要不行了。” 余岚登时要打他:“你还敢再说还敢说” “舅妈舅妈”傅令元挡在中间,拦住余岚,安抚,“舅妈,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少骢这里我来和他谈。你不要生气,舅舅还等着你照顾。” 说着,便将余岚往里带。 顷刻,傅令元出来。 陆少骢依旧瘫在沙发里,正边回味着什么,边冲他笑:“阿元哥,你知道吗今天在酒会上,有人称呼我小陆董,哈哈哈哈~小陆董” 他笑着,抬起手在半空中比划:“很快的,很快前面的小字,就能去掉了~” 傅令元薄唇紧抿,走上前,给他倒了杯水,重重搁到他面前。 玻璃杯底碰撞上玻璃茶几。动静还挺响,杯中的水花也溅了几滴出来。 旋即傅令元就站在那儿,摆一张不热不冷的表情。 陆少骢见状稍微坐正身体,喜悦的笑容亦消失:“阿元哥,你都把我妈送进屋里去了,就不要代替我妈来和我啰嗦了。我知道你和我妈又要教训我不知收敛。” 他闷头闷脑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光,然后抬眼看傅令元:“可我收敛,别人不收敛,我不就被动了” “哪个别人不收敛了”傅令元深深折眉。 “还有谁”陆少骢嘲弄。 “你想说孟欢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她主动从公司里暂时消失,很有可能不是识时务,而是以退为进,你还把她的助理给调职了,更给人你趁机欺负她的感觉。等舅舅病好了醒来以后,舅舅该怎么想” “阿元哥我爸不会醒的”陆少骢烦躁,“你和我妈怎么总盼着他醒” 傅令元嘴唇嚅动,正要说话。 陆少骢马上又抢了去:“行行,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我们还是不谈老陆醒不醒得过来的问题,谈回孟欢。” 他嗤笑:“给人我趁机欺负她的感觉又怎样自古成王败寇,哪一个人成功后,首先的动作不是排除异己就算实际上我不和孟欢斗。在所有人眼中我和她就是有在斗。反正从一开始我就被诬陷和她明争暗斗,不如直接坐实,否则我多亏” “还有。”他从方才开始便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继续很靠谱似的道,“孟欢不是可能以退为进,而是确实就在以退为进。她就是要假装示弱,让我忽视她,她再给我来个致命一击。” “什么致命一击”傅令元眸子极轻地眯起一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陆少骢打了个酒嗝,又松了松领带,重新往后靠上沙发背。冷哼:“她休想打我个措手不及幸好我昨天跟着她进老陆的办公室了,否则不一定能发现。” “到底什么事”傅令元敏锐,“是不是和你今天去找律师询问遗嘱有关” 陆少骢不高兴:“那个律师也是够了,我就找了他一下,请教他一点问题,他怎么小题大做地胡乱跟你们宣扬” “那位律师是专门为舅舅服务的,这种时候家里人当然都紧密关注他的动向,丁点风吹草动,家里谁想不知道都难。”傅令元恼怒。“舅妈也在说,雪姨早上被训的时候你不是在场么” 陆少骢却是道:“其实我反而更佩服雪姨,在意遗嘱就在意遗嘱,直接摊到明面上说。家里谁不在意遗嘱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各自都在意。有什么大不了的” 简直是傅令元讲一句,陆少骢就能驳一句,口才和气势仿若随着这两天他做主三鑫集团之后而咻咻上升。 又或者,还得加上,今晚他正好多喝了点酒,壮起了平常没有的胆气。 当然。陆少骢的目的不是故意和傅令元怼,马上就道:“我是发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老陆好像要把他手里的股份转给那只小狗崽。” “怎么可能”傅令元的眉头几乎要折成川字,详细追问。“你在哪里看到的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 “我就是料到阿元哥你和我妈肯定都是这种反应,所以才没说的。”陆少骢落寞,“你们两个都相信老陆对继承人之位的态度了。总说一定是我的” “到底在哪儿看到的”傅令元联系陆少骢的前言后语,已然有所猜测,“是不是昨天你跟着孟欢进舅舅的办公室,看到了什么文件” 陆少骢默认,解释道:“孟欢落下了其中一张。” “在哪儿”傅令元向他伸手要。 “我昨天太生气,给直接撕掉了。今天让手下去找原件,不知道那个女人藏哪里了,没找着。”陆少骢又打了个酒嗝,描述道,“反正我就是在上面看到了股权转让什么的。” 傅令元眉目沉洌,要再说什么,恰巧兜里的手机震动,来电的是下午处理“新皇廷”计划一些事情的一位经理,约好了晚上这个时间点要找他汇报后续。 “你等一下,先多喝点水醒醒酒,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嗯嗯,阿元哥你尽管忙。”陆少骢随意地挥挥手,仰脸在沙发上,昏昏yu睡的样子。 傅令元带着手机走出房间,小雅带着醒酒汤从过道上走来:“傅先生。” “嗯嗯,拿进去给少骢。”傅令元叮嘱,“顺便给少骢拧把毛巾。” “好~”小雅柔声应承,往里走。 见陆少骢闭着眼睛像在睡觉,她暂且没吵醒他,把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倒一半到茶几的杯子里,打算凉点再喊他喝,便进去洗手间拧毛巾。 出来后,小雅站到陆少骢跟前,弯身,摊着毛巾的一截,轻轻擦拭他的脸。 没两下,陆少骢倏尔捉住她的腕,他眼睛没睁,只是鼻子嗅着:“你好香” 小雅听言笑笑:“小” 话未完,陆少骢的手忽地再用力,把她拽入他怀中。 679、生孩子的事 , 余岚从里头的房间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陆少骢把一女人压在沙发上。 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玩女人,她怒上心头。 而那女人正在惊慌失措地挣扎推搡:“小爷,你不要这样你喝醉了” 声音入耳,辨认出是小雅,余岚恼怒之下更是心惊,迅速过去把陆少骢拉开:“你疯了是不是你不会去外面找女人小雅你也碰” 小雅趁这个时候哭着从沙发逃似的翻落到地上,远远地躲开。 “小雅”陆少骢凝睛,有些发怔地盯着小雅,然后才清醒过来一般,突然一个激灵。 “要是被阿元知道你动他的女人,他心里会怎么想”余岚气得头又开始晕着疼。揉了揉太阳穴,甩手斥道,“幸好还没做什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余岚拉起一旁的小雅:“你跟我来” 小雅跌跌撞撞地被拽进余岚休息的房间里。 门关上后,小雅马上说:“小爷只是喝醉了,我知道小爷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告诉傅先生的” 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余岚却是要往她脸上掴掌。 抬起手后,余岚想到什么,巴掌没落下,改为推倒小雅在地。 小雅重重撞到柜子上,捂住疼痛的手臂不明所以。 余岚居高临下一脸嫌恶:“胆子很大,敢来勾引我儿子看他可能很快要继承陆家家业,你不甘心只呆在阿元身边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夫人”小雅跪起身体直摇头,委屈的眼泪更是啪嗒啪嗒,“陆夫人你误会了我没有故意勾引小爷完全就是误会我真的没有” 余岚头疼得厉害,暂且没有理会她,兀自坐到床边歇了口气。重新看回小雅,态度并不比刚刚好:“自己数数呆在阿元身边多久了养只母猪都能生好几只崽了送子观音也拜好几次了你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 小雅低头啜泣着不说话。 余岚盯她片刻,质疑:“你是不是以前在..阅读,。 680、那就让他继续龟缩 , 她表现得坦诚,又颇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很快接着说:“我应对得很好,没有露出马脚。陆夫人怀疑我的身体有问题,所以要我明天在医院里顺便做个检查。” “好,我知道了。”傅令元神色无波地点头。 见小雅好像yu言又止。他补充问一句:“还有事” “没,没事就是”小雅轻咬唇瓣,“就是感觉傅先生很辛苦很累。每天要用不同的面孔应对不同的人。” 傅令元讥诮:“你也要用不同的面孔应对不同的人,一样很辛苦很累。” 小雅应声脸色泛出难堪的白。 傅令元倒没有继续再讽刺她,语气和缓不少,道:“舅舅这次如果没挺过去,小爷正式继承三鑫集团了,我就会安排你平安离开。” “离开傅先生身边对么”小雅落寞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下一句则用正常的音量,“小爷正式继承三鑫集团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傅先生达成梦想掌控青门的时候” “这不是你该琢磨的事情。”傅令元眸底冷冰冰,“你安安分分挨到那个时候就自由了。” 话毕,他撇下小雅,兀自进属于他的那一半房间,关上门。 小雅站在原地,落寞的声音又在自言自语:“安排我离开了,阮小姐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下一瞬,她嘲弄地轻轻一呵。 房间里,傅令元站在窗户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老样子没有点燃地叼在嘴里,然后取出老旧的诺基亚,开了机。没有发现有未读短信,便自行编辑出一串符号发过去询问:“没结果” 等了五分钟左右,回复过来一串符号,翻译过来却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字:“嗯。” 虽然在傅令元的预料之中,但还是有点失望。 所以,还是得靠他自己的判断 他没再发送新内容,把诺基亚关机,卸掉电池,重新收好。 旋即他仰面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抬起手臂覆在眼皮上,遮挡住白炽灯的光亮,凝神静气地在脑海中把陆振华突发脑溢血之后的这两天的所有事情转动一圈。 须臾,傅令元复睁眼,从床上坐起来,把没有点燃的烟卷从左边嘴角换到右边嘴角,一颤一颤地抖动。 还是赌,“祸害遗千年” 下了最终定论,便不再犹豫,继续以此为前提行事。 傅令元湛黑的眸光恢复深沉和锐利,把栗青叫了进来,先解决刚刚小雅的事。问栗青:“小雅身、上没办法安装窃听装备是么” “是的老大。”栗青无奈,“要用设备监控小雅其实很容易,比如之前不就监控了小雅的手机但小雅的作用就是去和陆夫人、孟副总她们几个接触。老大你真正想知道的其实也是小雅和她们接触时的实际情况。恰恰就难在一不小心会被陆夫人和孟副总发现。” 这也是平常大多数时候要专门派遣一个赵十三跟在小雅身边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关键时刻,赵十三也还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有傅令元的这一问。 傅令元明白,仅仅再问他确认一次而已,没有强求他的意思,只能吩咐:“让十三再盯紧点小雅吧。” “是发生了什么事”栗青疑虑。 “不知道。”傅令元眸子眯起。“我的直觉,她似乎又开始躁动了。” 栗青素来相信自家老大的直觉,正色应承:“明白了老大。” 随后栗青建议:“老大。要不不要再通过我当传话筒我邦你把十三叫进来,你当年交待他任务” 傅令元斜睨眼:“你要故意膈应他” “他心宽体胖,哪能膈应到他”栗青嘿嘿笑,“十三根本没有因为荣一的事埋怨老大的意思。” “我瞅着他就是心里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毕竟他和荣一以前表面上总是势同水火。而且他是给老大你办事的人,现在却总牵挂荣一,他龟缩地也不和我争了,只专注当小雅的保镖,应该还是怕老大你布置下来和荣一有关的任务。” “嗯”傅令元略微漫不经心。摘掉嘴里的烟卷,“那就让他继续龟缩。” “因为九思失联,他今天倒是找了我一遭问情况。”栗青告知,有点好笑道,“那个二楞子,现在都差不多敞亮到台面上来了,他还是没搞明白九思是陈家下属。估计到时他又得和最近纠结荣一一样纠结他和九思的关系了。” “其实他都在自寻烦恼。那些事儿根本就不是事儿。也不想想老大你和阮姐的关系,一家人嘛~等不久之后,老大你和阮姐团聚。看赵十三不得再天天怼荣一。” 栗青不仅仅是在适当地给赵十三找存在感,最终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在于希望缓解傅令元对阮舒的担心。 傅令元愉悦地勾唇。毕竟“团聚”两个字说到他的心坎上。 长期异地还不能对外公开的夫妻 捺下心绪,傅令元问他派手下去见荣一的结果。 栗青本就要与他汇报的:“荣一说陈家手里握有杨炮那几个人的软肋,说是阮姐都知道。适当的时候阮姐肯定会拿出来用。” “所以他的意思还是认为她现在完全是安全的”傅令元的心情又被破坏得糟糟的。 栗青忙道:“为了让软肋的作用发挥得更好,荣一已经和我们说了,给了我们几个号码和相应的暗号。老大你喊我进来之前,我都已经去联系过,也报了暗号,就等看看是不是有作用。”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抿着坚冷,不语。 栗青觑他的脸色,最后再道:“荣一反过来也追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村寨的存在。” 傅令元冷冰冰一哼。 李铁牛正等着李叔的回答,忽地一阵恶臭扑面,等他反应过来时,恶臭的源头已盖到他的脸上。 防不胜防 正是李叔不知何时悄悄又脱了另外一只脚的鞋子。 李铁牛后退好几步,赶在窒息之前甩掉面门上的鞋子,气恼:“你耍赖我明明在和你谈正事你怎么可以趁机偷袭我” 李叔不慌不忙地捡起鞋子在手里掂了两下,不慌不忙地穿回去:“不是说你跑得比我快能躲开这就是你嫌弃我老的下场。” 李铁牛:“” “老爸你要不要紧和我一小孩子较劲,有意思嘛你” “现在又是小孩子了每回吵着要干大事的时候,不都在嚷嚷自己是个男人”李叔的目光给人一种神之蔑视的感觉,“还有你刚刚什么语气当着二爷的面,问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李铁牛摸鼻子:“你回答我一下喽~” 李叔冷哼,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喂喂”李铁牛追出去。 681、藏哪儿去了 , “欸欸”李铁牛追出去,“老爸,你给个明确的答案再走” 李叔却没空理会他,因为刚得到消息,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李铁牛小两岁的妹妹,被人绑架了他十几年前和前妻离的婚,儿子归他,女儿归前妻。 消息正是李叔的前妻传来的,说绑匪给他们听了女儿害怕的叫喊声,开出的条件就是让前妻给李叔打电话。 薛叔那边同样出了事:一群嘿社会模样的人三更半夜突然闯入他的老家,一大家子的人全部吓坏了,也不说是什么事,就让他们给薛叔打电话,薛叔自然而然知道怎么回事、该怎么做。 怎么回事该怎么做 还用说 这么多年了,李叔和薛叔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受到威胁的这么一天 杨炮也不例外,只是讲得更明确:如果不放阮舒自由,并让九思将阮舒平安带回江城。就等着他给那位瘫痪的姐姐收尸。 隔着电话,杨炮听到他的姐姐一如既往地叫他不要再管她这个废人。 即便如此,杨炮还是和之前一样笃定,陈家是不会真的伤害他姐姐的。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驻守山下的手下汇报,又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来访。自称是黄金荣的儿子。 “黄爷的儿子”薛叔诧异,“他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当年我还在陈爷的吩咐下,邦忙给黄爷惨死的老婆和儿子..阅读,。 682、回不去了 , 庄爻听言心头不禁一紧。 “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在这里胡说八道”李叔训斥,作势又要抄鞋子丢李铁牛。 李铁牛摆出一副略略略略略的表情躲开些距离,耳朵还竖起来仔细留意这边的对话。 李叔回头来安抚庄爻:“目前只在窗户底下的那片草丛发现踩踏过的凹陷,没发现往后面的延伸,而且是有围栏的,可以肯定大小姐不会自己误闯的。” 庄爻往郁郁葱葱的山林盯了几秒,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快步走离,他去和九思、二筒汇合,开口就是凝重:“我们对这里都不熟悉,很吃亏。” 九思不解他此话从何而来:“杨炮他们熟悉啊” 二筒读懂庄爻的意思:“他指的是我们三个,不包括这里的其他人。九思,你不能因为他们和你一样是陈家下属,就完全信赖他们,毕竟他们是把阮总强行请到这里的。” 庄爻扫视一圈周围,在杨炮、李叔、薛叔还有李铁牛四人身、上均稍稍一停顿,最后收回来视线:“事到如今,我更加不相信是姐自己逃跑了。” “那几个人总说这里的守卫森严。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这话我倒是心,因为把姐藏起来的人,一定是他们。” “就算不是他们联手,也是他们其中某一个贼喊捉贼。否则再没有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环境的了。” 九思安静了好几秒,抱歉地表示无能为力:“我没有荣一来得分量重。” “姐是当家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庄爻这话算是安慰了她,但更多的是讥嘲之意,且他接下来也将他的立场讲得很明白,“我不管他们是不是陈家下属,我只想把姐找到。该不客气的时候,我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种情况之下,二筒自然完全站庄爻,何况庄爻是傅令元找过来邦忙的。 九思最关心当然也是阮舒的安危:“我明白。” “村寨里的陈家下属都在这里了么”庄爻询。 “我问过了,除了一个制独师彭师傅有事去了缅甸那边的工厂,其余人都在这儿。”九思说。 “那就把他们这几个人的动向给盯住了。”庄爻眼里划过陡峭,交待完,去一旁,这才给傅令元发消息,把目前的情况告知。 约莫十秒钟后,傅令元的电话便直接打过来,语气超级差:“再详细地说” 李叔和庄爻分开后,则去和杨炮、薛叔汇合。 杨炮正在最后一次问薛叔确认:“你真的只是把大小姐藏在你自己那儿,不是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怀疑我之前是在骗你们实际上大小姐还在我手里”薛叔满面怒容,“都这样了我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薛叔”杨炮也很不想这样问,但如今的情况,真的不让他不去怀疑,确实是村寨里出了心怀不轨的人带走阮舒。 李叔邦杨炮安抚薛叔:“老李,杨炮不是故意针对你,他只是在排查每一种可能性。” 薛叔的情绪还是难以平复。 杨炮和李叔说了他目前的想法:“可能真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李叔忖了忖,又转向薛叔:“老李,我相信你确实已经把大小姐交出来了,但有没有可能,是你手里管着的那几个人另外存了心思,瞒着你干了事终归当时是你人在守着大小姐。” 薛叔皱了皱眉,思考两秒,倒没再过于忿然:“好,我去确认也算是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待他离开,李叔朝杨炮笑笑:“我们两个加起来,得让他气上好几天了。” 杨炮神情无奈。 两人没多聊,很快重新分开,各自去继续忙活找人。 不远处,李铁牛的视线继续跟随李叔的身影而移动。 关于此次杨炮等人将阮舒请来滇缅的原因,九思已从杨炮口中得知,庄爻转而告知于傅令元。 傅令元呵呵直冷笑:“最早是荣一给她灌输复仇思想,用情感强行把她绑架在陈家当家人的位置上,现在又冒出一堆人,用她当家人的身份强行绑架她继续做独生意,陈家需要的根本不是她,只是一个能满足这批陈家下属私心的傀儡” 庄爻默然。 他心里再度感到浓浓地愧疚,因为当初他是支持阮舒坐上陈家当家人的位置,如今回想,他觉得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傅令元未在此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多纠缠,转瞬回归正题:“我的判断和你的一样,盯紧那几个人。绝对是他们当中有人把她藏起来的。” 顿了顿,他慎重道:“林璞,她就暂时拜托你了。” “不用你拜托。”庄爻回绝,“她是我姐。” “需要拜托。”傅令元强调,“她是我老婆。” 庄爻:“” 结束通话,傅令元发现手机里在一分钟之前进来一条消息。 来自昨天最后不欢而散归于沉寂的那个号码。 “找到她没” 傅令元正满肚子都是火,发现昨天的话真是说早了,今天才更该说,陈家确实就是一直在坑她 “这件事不用你再管了。”即便只是一行没有生命的文字,也透露出他的冷冰冰。 不过不仅是因为傅令元此时的情绪,也因为傅令元确实不想他再掺和了。昨天找他本就是迫不得已之举。 号码那边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倒也没再回复。 傅令元收起手机,整理好情绪往重症监护病房的方向回走。 迎面正碰上孟欢。 傅令元眸子一眯:“孟副总,仿造文件这种事,很容易留下后患的。” “嗯仿造文件”孟欢表情费解,“傅总突然和我提这个干什么” 傅令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傅总是在说我仿造文件”孟欢这才恍然一般,表情却是越发费解。“我仿造什么文件了” “没什么。”傅令元耸耸肩,继续走自己的路。 孟欢反而又出声了,也像他刚刚的语气那般提醒:“对于扶不上墙的烂泥,傅先生还是不要再白费功夫了。这回可是脱手的好机会,不知道傅先生是不是另有什么打算,才一直舍不得扔。别最后被连累得惹一身腥。” 傅令元斜斜勾唇:“羡慕孟副总,舅舅这一病,最没有压力的人就是你。即便舅舅此劫难逃,孟副总不仅有我,还有卧佛寺,双保险退路。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舅舅有惊无险,安然无事。孟副总所受的委屈或许能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傅总错了,我怎么会没有压力”孟欢眉心微蹙,“我刚接到家里nai妈的电话,说少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是特别舒、服,我正要赶回去看他,再看一看婴儿房的摄像机,是不是哪儿又出了问题。” 傅令元挑眉。 “我来不及去见陆夫人,就拜托傅总一会儿见到陆夫人,邦我和她说。”孟欢打了招呼,脚步匆匆便离开。 傅令元神色微凝。 栗青找到他跟前来汇报:“老大,小爷又派手下去靖沣的关押室里折磨荣一,但是遭到雷火堂的制止。” 陆少骢在余岚房间里没讲两句话,小雅就带着保温杯里刚盛的热水回来了。 余岚经过昨晚撞见的事,心中甚是敏感,马上找借口让陆少骢走人:“我这里没大问题,你不如多花点时间到你爸的病房外面尽孝心。” 陆少骢本来还等着一会儿再找小雅安慰她几句话,并不想走,但随从来汇报雷火堂的事情了。 听完后,陆少骢眼里谙出鸷色:“那个雷堂主的反应,可真没让我失望。” “小爷,雷堂主一而再再而三不把你放在眼里,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为讨陆少骢欢心,随从替陆少骢打抱不平。 陆少骢冷笑:“他现在越目中无人越好,你们再刺激刺激他,看看效果,好找到他的错处,我有理由把他给处置了,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能力和我作对” 随从应承着退下,转头便把从陆少骢这里得到的指示主动告诉栗青。 傅令元明白过来昨天陆少骢答应他的话完全就是敷衍,分明纯心要搞掉雷堂主。 “老大,你要出面调和,还是坐山观虎斗”栗青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还用得着观虎斗”傅令元轻哂,“少骢怕是自以为聪明,反要栽在雷堂主手里。” 这一句话,没想到竟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得到应验 荣一死了。 雷堂主不是私下汇报消息,而是亲自向整个青门发出通知,清楚地交待,荣一被陆少骢剁掉一只手后,由于关押室内的环境不好,伤口一直发炎甚至流脓,断断续续发烧,整个人的状态不好。 “荣一是陈家目前为止仅剩的一个重要余孽,陆爷念旧情,没有对荣一赶尽杀绝,把他交给我们雷火堂照顾,说是能治就治,不能治听天由命。这是给予犯过错的陈家很大的宽容。” “小爷是态子爷,是继承人,有权利动刑,我本无话可说。我担心的是荣一苟延残喘,恐怕经受不起,所以加以提醒,制止小爷。没想到,荣一还是没挨住。” “不管怎样,都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我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罚。现在陆爷在度假,把三鑫集团和青门都暂时交给小爷管理,那就由小爷处置我。” 陆少骢得知后暴跳如雷:“他以为他这样间接向我施压我就不敢对他怎样了是吗他都说由我处置了那就遂他的愿没照看好那么重要的一个陈家下属。办事不力卸掉他的职由雷火堂的副堂主暂时代理堂主之位” 傅令元得知后前来制止:“你不能这样做,会引来青门其他堂主的不满的。” ”阿元哥引来其他堂主的不满不正是雷堂主所希望看到的他就是先故意这样做,让我迫于这方面的考虑不敢对他动手,他完全就是在倚老卖老。就算老陆醒来,我就不信老陆不会心存芥蒂。” “可就算舅舅也认为他倚老卖老,更会认为你在得意忘形滥用权力。”傅令元再次提醒,“少骢,收敛收敛收敛你必须收敛” “我就是得意忘形了又怎样好不容易由我当家做主,我为什么还要憋屈地收敛”陆少骢中的地雷,还没来得及显示他的才华,就翘辫子了吧 正忖着,他整个人忽地被一张大网腾空网起,然后后脑勺猛地被什么重物击中。 眼前一黑,他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重新醒来的时候,李铁牛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凹了一个陷,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要去照镜子。 看见李叔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丁点儿不惊讶,甚至挥手打了个招呼:“嗨,这么晚不睡觉,跑来我这儿给我盖被子” 李叔眼神复杂。 李铁牛置若罔见,找了一圈没看见镜子,才发现这儿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也没问,又跑过去弯下腰。把脑袋送到李叔面前:“老爸,你快来邦我瞅瞅。” 李叔默两秒,抄起脚下的鞋子就要揍他。 李铁牛闪躲得快速,嗖一下就蹿回角落里:“你太狠心了吧我这刚受伤你就要给我添新伤真把我折腾死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他这一说,李叔显然被其中的字眼刺激到,真一鞋子丢过去了:“你真怕死就不会去踩地雷了” 李铁牛轻轻松松接住鞋子:“什么地雷啊,不就是你们弄的小机关嘛。” 李叔不说话了,盯着他。眼神又恢复复杂。 “行了,我知道你很意外。不用再这样看着我了。”李铁牛行回他跟前,把鞋子递还给他,“快穿上吧,臭气快熏死我了。” 边说着,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鼻子,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 李叔没接。 李铁牛蹲下身,亲自邦他把鞋穿回脚里,再站起来时。咧开他那一口大白牙,拍了拍李叔的肩膀,主动解释道:“其实就是巧合。我下午正好偷听到了薛叔和彭师傅的对话,薛叔说什么要硬来。” “你们还在讨论什么黄爷的儿子时,我就发现新当家不见了,悄悄找去薛叔的屋里。结果” 他故意拖了个长音,才耸耸肩继续道:“结果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失去在在新当家面前表现的机会。” 话落,他看了看李叔身后的门。再看回来,笑嘻嘻:“彭师傅现在是不是又在外面抽旱烟今天一整天没见着他,怪想他的。” “也不知道他昨晚上从窗户进出的时候有没有闪到腰。虽然彭师傅身体一向硬朗,但毕竟是老人家,老爸你下次别把扛人这种体力活交给他。” 李叔依旧盯着他没说话。 李铁牛顿了顿,又笑嘻嘻:“其实我早就知道老爸你虽然表面上更经常和薛叔呆在一起,实际上私底下和少言寡语的彭师傅关系比较好。后山有地雷的传闻,也是你和彭师傅找人散布的。” 说着说着,李铁牛忍不住嘚瑟:“你看,我早说过你儿子我很有才华,让你带上我一起办事,你偏不,以为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现在后悔了吧” 李叔的眼神顿时越加复杂。 “好了,一直都是我在讲话,嘴巴都干了,换你来说话吧。”李铁牛注视他,“老爸,我在二爷灵位前问你的话,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薛叔的下手不是特别狠,阮舒半夜就醒来了,然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扇窗和一扇门,便是全部。 一整天了,没有进来看她。她自己一个人呆着。 房间是土屋,倒不是牢房那种设计,只是窗户上按了铁栏,让人逃不出去。 窗户外面对着的是一块地,地里种着一种植物,单株单株独立生长,茎秆直挺亭亭玉立,椭圆形的碧绿叶子抱茎而生。 大概有一半,茎秆的顶端已经形成了花苞。 阮舒坐在窗口。就这么盯着它们,盯了一整个白天。 然后无聊地在想,她会不会被关到这些花苞开花的时候 如果真被关到开花的时候,她就又少了一个由傅令元陪着的“第一次”的机会第一次看罂粟花。 傅令元会生气吧 她第一次跳伞,是和褚翘一起,傅令元就特别不高兴第525章。他要求她全部的第一次都必须尽可能地留给他的。留给他,等往后好几十年,他一件一件陪她去做。 而看罂粟花海,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件,是很早以前他就答应过她的。 不知道,是傅令元在泰国的那块罂粟田比较大,还是面前的这一块比较大 接完其他堂口各位堂主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傅令元在阳台上也吹了一个小时的风。 栗青瞧见他的手机终于停歇,走上来到他身边汇报:“老大,雷堂主的亲信传了话。” “什么话” “雷堂主说,荣一和荣一背后可能所牵涉的陈家产业为老大你留着,以表达他的诚意,希望老大你能好好考虑他之前说过的事。” 683、它们可以帮忙 , 傅令元应声微缩瞳仁:“雷堂主好大的胆子,敢把荣一偷梁换柱,他倒是有信心确保等舅舅度假回来能不露破绽” 栗青觑了觑他的神色:“老大,看来雷堂主是真心诚意想投靠你。..” “是想投靠我,还是想强行把我绑到和他一条船上”傅令元轻哂。 “确实,雷堂主这样擅作主张,老大你想彻底撇清关系都难。”话虽如此,栗青却并没有太为傅令元担忧,笑着问,“雷堂主亲自送上门,不用,是不是浪费了” “是挺浪费的。”傅令元抿唇,“如果少骢继承陆家,雷堂主只有死路一条。他儿子和他老母亲的死,他心里对舅舅是有怨憎的。” “他三番四次公然,“你如果现在把我带回竹楼,我就把后山的秘密告诉所有人。” “你还敢威胁自己的老子”李叔又想抄鞋子。 “不想被我威胁你就满足我的心愿,我自然会乖乖地听你的话。”李铁牛笑嘻嘻。 李叔冷冷哼着拖动他的身体。 李铁牛牢牢扒在床头,两条腿因为被李叔拉着而导致身体腾空,就是怎么都不屈服。 父子俩僵持了一阵,李叔一气之下重重地丢掉李铁牛的两条腿。 李铁牛趴在床上,重新开口:“其实就算你一直回避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李叔恼怒,“别忘记二爷对我们的训导,你不要掺和进来陈家的生意” “我都讲得那么明白了,你还以为糊弄得过我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李铁牛默了一默。凝注李叔,“这里的罂粟不是陈家的生意。是你和彭师傅背着二爷私自种的。” 李叔心神一震。 李铁牛指出:“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我从那时起就悄悄留意你和彭师傅了,想知道你和彭师傅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当时没想太深,以为是二爷对大家的约束太多,老爸你和我一样,想多为二爷做点事。” “可二爷去世后的这半年,我渐渐觉得貌似不是那么回事。但具体怎么回事我又琢磨不明白,好像总差了那么点灵光。” “直到,我听到薛叔和彭师傅的对话,缺少的那点灵光,一下子闪进我的脑子里,突然就通透了。” “所以我去二爷的灵位前坐了好久,请教了他好几个问题。后来你也来了,我就干脆直接问你。” “老爸,”李铁牛唤他,白牙明晃晃的,“你其实是想自立门户的吧” 李叔还是不正面回答,冷声:“跟我回竹楼”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自立门户不是很正常新当家也支持我们脱离陈家自立门户不是么”李铁牛起身,“不过老爸,你扣着新当家不让她现在就和我们撇清关系,是和薛叔考虑得一样,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就不该等你醒来”李叔要揍他,“应该趁你晕的时候就扛你回去” 有人在这时推门而入,用面甸话说:“现在不能让铁牛回竹楼。” 正是彭师傅。 李铁牛瞬间找到支持者,忙不迭站到彭师傅身边:“是啊彭爷爷,我嘴巴不严实,让我竹楼,我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告诉大家新当家被你们藏在后山。” “不如让我留下来,一来能堵了我的嘴,二来我可以给新当家做个伴,想办法邦你们一起说服新当家。彭爷爷你清楚的,我老早就想跟着你们干大事了” 李叔怒不可遏:“你闭嘴” 李铁牛不理会李叔,抱紧彭师傅的大腿。 彭师傅抽了一口旱烟,缓缓吐烟气:“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就让他在这里呆上两天。新当家一个人确实有点寂寞,这两天本来也都是铁牛在陪她说话。” 李叔眸光轻轻闪烁,指出:“他如果不回去,少了一个人,大家不可能不发现的。” “这很简单啊,就当作是我畏罪潜逃呗。”李铁牛倒是心大,“就让大家以为,把新当家藏起来的人是我。” “你在胡说什么”李叔气结。 彭师傅抖了抖烟杆,示意李叔:“我们出去聊。” 李叔也正有此意,举步往外走。 见状,李铁牛急了:“欸欸欸你们俩要聊可以,但别把我关起来啊新当家在哪个屋不是说好了让我去给她解闷么” 李叔给他的回应是“嘭”地关上门。 任由李铁牛怎么喊,李叔无动于衷,落下锁之后,去寻彭师傅。 彭师傅就在拐一个弯后的屋檐底下蹲着,嘴里抽着旱烟,眼睛盯着地里的罂粟,讷讷道:“后山这块地,果然很适合种植,如果二爷早几年肯松口,我们的利润远远比现在要翻好几番。就看今年开花后的成果了。” “有彭师傅你在,怎么可能差”李叔应得有些敷衍,下一句马上回归正题,“我要把铁牛带回去。他只是开玩笑,不会真的去乱讲话的。”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想对铁牛怎样。”彭师傅叹气,“我确实只是想让铁牛陪新当家两天,让她放轻松点,不用那么紧张。” 李叔皱眉:“昨天是太突然了。不想让大小姐就这样离开,所以暂时把她带来了后山藏起来。其实情况还是僵持的,没有改变。” 彭师傅安静了两秒,说:“可以改变。” “你有什么办法”李叔问。 彭师傅用烟杆指了指地里的罂粟:“它们可以邦忙。” “你”李叔的神情变幻。 “让铁牛在这里安心呆两天吧,这都是为了我们好。而且铁牛确实能邦上忙。其余那些人你应付。拖住这两天就可以了。”彭师傅再抽一口烟,“过了这两天,新当家就会完全改变主意,再也不会想摘掉独生意了。” 迷迷糊糊又是一夜凑合过去。 窗户上没安窗帘,阮舒因为在这陌生的环境没安全感所以开着窗睡。一早就被打在眼皮上的阳光唤醒。 当然,也因为开窗睡,招了不少蚊虫进来,即便她浑身裹紧了被子,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 痒痒的,阮舒强忍着不去抓,然后又开始新一天的发呆。 发呆中隐隐回想起,感觉昨晚睡梦中听到李铁牛那个熊孩子的声音了 是因为来了村寨里之后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略久,所以产生幻听了 正忖着。窗户口便神出鬼没地飄过来一张脸。 李铁牛的脸。 着,小雅已去那边被打翻的医用盘里捡出一包新的针管。快速拆开,然后抽取了针剂里的液体,带着针回来,指着陆少骢先前的那只手问,“是打这里吗” 陆少骢满头大汗,脖子和额头上则全部冒着青筋,眼珠子甚至都比平时要往外突,特别艰难地点头应了个嗯。 小雅拍了拍他的手找经脉,发现陆少骢的这只手上已经遍布了很多旧的针孔。而且不知为何抖得特别厉害。 转着心思,她瞥了一眼陆少骢,没问也没耽误,更没因此被影响到找到合适的注射位置。 注射完之后等了约莫五分钟,陆少骢剧烈颤抖的手才渐渐有所恢复。 小雅费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半搀半带着送他回床上,然后道:“小爷,我去邦你叫医生。” “不许叫医生”陆少骢整个人尚处于狂暴的状态,凶狠地拽住她的手。 小雅一时没站稳。蓦然扑倒到他的胸膛。 察觉后,几乎一瞬间她就惊慌失措地跳起来,甩掉陆少骢的手,疾步后退远远地离开床边。 从陆少骢的角度,看到的就是她因受到惊吓而发白的脸,眼神亦携着惧意,眼眶是红的,好像下一瞬就能崩出泪水。 陆少骢的狂暴不自觉便被抚平,忍不住抱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我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了。”小雅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关切,“小爷你好多没有” “嗯,好多了。刚刚谢谢你。”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84、不能自己来做 , “嗯,好多了。..刚刚谢谢你。”陆少骢表达感激,顺口夸道,“你扎针的手法很熟练。” “小爷大概是忘记了,我以前是学护理的。”小雅笑笑。 陆少骢恍然:“我还真是忘记了。” 小雅走过去,邦忙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医药用品。 “不用麻烦你了,我等下自己捡。”陆少骢制止。 “没关系,不麻烦。”小雅已然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放回桌上,然后她走去洗手间,拧了把毛巾出来,走来床边,递给他,“小爷,你刚刚出了不少汗。” 陆少骢下意识要抬手接,盯着她白皙的手指,他又顿住,道:“我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没什么力气,能不能再拜托小雅嫂子” “好,那小雅你好好躺着。”小雅应承着,俯下身来,仔细擦拭他的脸。 陆少骢凝注她,直发披肩,素面朝天,年轻清秀,如含苞yu放的花。 她的动作轻柔,就像她平日讲话的语调一般温温柔柔。 以前不觉得怎样,这会儿他的脑子里却是镜头回放一般地掠过无数关于她的画面。 贤惠能干,温柔体贴。宜家宜居,全是她的标签。 他确实好几次也都这样夸过她。 往往彼时她小鸟依人在傅令元的身边,呈现一副娇羞的姿态,要么被傅令元护入怀中,要么嗔着躲开。 “怎、怎么了小爷”小雅的视线在这时恰恰与他对上。 陆少骢晃回神,心思一沉,问:“你不好奇我刚刚是怎么回事注射的又是什么东西” 小雅似又被吓到,脸色更白一分,嚅喏:“小爷,我” “不用紧张。”陆少骢笑笑。“不要怕我。你之前对我也没这样,不是都好好的你是小雅嫂子,在我这里和阿元哥一样亲。” “谢谢小爷”小雅低垂眼帘,拿起毛巾要起身。 “小雅嫂子,”陆少骢又叫住她,“你真不要觉得对不起阿元哥。我是阿元哥的弟弟,也等于是你的弟弟。这样想,你心里会好受点了吧” “嗯嗯”小雅轻轻点头,“很抱歉,我昨天一时没控制住。和小爷说了那番话,小爷你本来就忙,还让小爷因为我的事挂了心” 陆少骢故作轻松地哈哈哈笑两声:“小雅嫂子不要和我客气。有烦恼就该说出来才会轻松,不要得憋坏了。” “是啊”小雅喏喏,“这种事情我又不能直接向傅先生倾诉” “所以以后小雅嫂子再有什么不方便向阿元哥倾诉的话,尽管来找我,我当你的树洞。”陆少骢主动道,然后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地补充,“当然。前提是如果小雅嫂子愿意的话。” “好,”小雅笑得温柔,“那我先出去了,小爷一个人呆着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陆少骢摇头。 小雅走到门口,要带上门之前又道:“今天我会回趟别墅给傅先生煲汤,小爷之前不是也很喜欢喝我晚上给小爷你也带一份。” “谢谢小雅嫂子,我又有口福了。” 陆少骢目送她的倩影,已不自觉期盼时间赶紧流逝到晚上。 不同于以往他的手发病后的糟糕情绪,今天的胸腔内满满地全是愉悦。 手机倏尔震动。 陆少骢伸手去够,看到屏幕的来电显示是傅令元。心里莫名地又有点发虚,像刚做完什么对不起傅令元的亏心事一般。 稳了稳,他才划过接听键:“阿元哥。” “你人呢”傅令元问,“我等你十五分钟了,不是说今天早上一起去上班” “噢噢噢,抱歉阿元哥,”陆少骢解释,“我刚刚有点事耽误了。阿元哥你先去吧,我后面就跟上。” 傅令元也没问他具体什么事,只揶揄:“不是这么快就厌烦了每天呆公司就好。” “阿元哥你也太小瞧我了,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不会缺席公司的。”陆少骢不服气。 傅令元敏锐地问:“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陆少骢顿了顿,不想被他再啰嗦去治手的事,便清了清嗓子佯装无恙:“有气无力吗我怎么没觉得” 傅令元未追问:“行,确认你没事就行,本来还想在车上跟你谈一谈雷堂主的事。那就等之后再聊吧。我先去了,公司见。” “好的阿元哥。” 挂下电话,傅令元示意栗青开车。 栗青启动车子,同时打开车载蓝牙免提电话,让傅令元能够直接听到刚接进来的来自赵十三的汇报。 “小雅去给陆夫人送早餐,我后来看到陆夫人人在外面,并没有在套房里。但小雅还是在套房里呆了十多分钟,才出门来去找陆夫人。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 傅令元略略一忖,吩咐:“去留意小爷现在人在哪里。” 不多时,消息传来:“小爷好像刚起床,两分钟前从套房里出来了,寻了随从一起下去停车场,应该要去上班。” 闻言,傅令元湛黑的眸子极其轻微地一眯,叮嘱:“最近特别关注一下小雅是不是私底下和小爷有不正常的接触。” “是。老大。”赵十三应承。 结束通话,栗青狐疑:“老大,这小雅能和小爷有什么不正常的接触” 说着,他语气调侃地猜测:“老大,该不会小雅现在瞧不上你,反过去要傍三鑫集团新董事长” 傅令元冷笑:“如果她真这么有上进心,那她就要先问问舅妈同意不同意。” 碍于低气压,栗青不说话。 傅令元亦暂且抛开此事,问及海叔。 “海叔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陆夫人好歹时不时会被劝去休息一会儿,海叔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离开陆爷,而且除了老大你前两天拜托他给董事会和青门的人打个招呼之外,就没再见海叔用电话和谁联系过了。海叔也没单独去见过医生,所以还是判断不了,关于陆爷的病情,是否和医生是串通好的。” 当然,栗青知道这样其实还是不完全严谨,比如海叔到洗手间上大号的时候,就盯不了他。 傅令元抿唇不语。 必然不止他,海叔现在是陆家所有人的关注对象,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虽然李铁牛以前来过这里,但当时并不仔细,今次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转悠了一圈后对环境稍微有数,暂且回去找阮舒。 开锁推门进去时,见到的又是阮舒坐在床边,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好像出了神一般,并未发现他的入内。 “嘿新当家~”李铁牛伸手到她眼前一晃,给他自己找存在感,“我现在有一点相信,你可能没有撒谎,是真的喜欢罂粟。现在都还没开花,就几个花苞你也能瞧得入迷。” “既然你这么喜欢,以后就再多种一些呗。花期的时候你看花,结果之后还能加工赚钱,一举两得。” 阮舒这才缓缓地转动眼珠子,斜眼睨他,忽略他上面的话,问:“不是让你去想办法通知外面的人有眉目了” 李铁牛正发现桌上的食物还和他之前离开时看起来没两样:“欸你怎么没吃啊” 阮舒轻飘飘瞥一眼,淡淡道:“粥里有辣椒末。” 末很细碎,而且粥里还加了生姜,所以一开始她没发现,但含到嘴里咀嚼时她就发现不对,马上吐出来了。 李铁牛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即刻凑到她跟前追问:“有辣椒末怎么了”然后猜测,“你该不会是也不喜欢吃辣椒吧” 阮舒自然留意到了他措辞中的“也”字,回想起李铁牛总说他以前喜欢去陈青洲那里蹭饭吃,掂了掂心思,不予否认,但也没完全坦诚辣椒过敏一事,只是顺着他的话点头:“嗯,不喜欢吃。” 李铁牛双眼放光:“我终于找到一点你和二爷一样的地方了看来你确实是二爷的妹妹~” 阮舒:“” “二爷也不喜欢吃辣椒~”李铁牛欣喜无比,并且颇为骄傲,“除了荣一之外,只有我最了解二爷的饮食偏好~” “噢”阮舒略略颔首,说,“我更喜欢吃面食。” “哎呀”李铁牛猛一拍手,愈发兴奋,“对对对二爷也喜欢吃面食” 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肯定得以为他找到知己。 阮舒见状更加确信,这熊孩子,果真被陈青洲迷得不行。 李铁牛看着她,双手叉腰,架势俨如权威的专家,郑重宣布:“好了,我现在百分之百相信,你就是二爷的亲妹妹,不会有错了。” 阮舒:“”他就算不相信,她也是陈青洲的妹妹 李铁牛已然兴高采烈地跑回桌子前落座:“既然新当家你不喜欢吃,那不要浪费。我来吃~正好我又饿了~” 阮舒对他的大食量饭桶功能已见怪不怪。 李铁牛抓起调羹,大快朵颐的同时甚为沉湎:“我这个人不忌口,所以每回二爷不吃的东西,其实都是我邦他解决掉的。” 阮舒莞尔。李铁牛总蹭陈青洲的饭,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是邦陈青洲的饮食习惯做了遮掩。 粥的分量之于李铁牛而言,根本就是塞牙缝,没几口他就吃了精光,没忘记关心阮舒:“新当家,那你这样岂不是又没吃东西” “无所谓。”阮舒恹恹。不是特别适应这里的环境。是故大概有些水土不服,虽然肚子在抗议,但实际上她并没什么胃口。 李铁牛边收拾餐具边道:“我一会儿邦新当家问问,后面的伙食能不能指定煮碗面来。” “谢谢。”阮舒淡声,重新问起他:“要你办的事怎样了” “噢噢是这样的~”李铁牛告知,“我勘察完环境了,等下就去捡柴火,现在没有火源。还好今天天气好,太阳照得老高。我等下午气温再高一些,就去生火。” 说着。李铁牛连连打呵欠:“昨晚没睡够,我好困啊,新当家,我就在你这儿睡一会儿,你等下瞧着时间差不多,把我喊起来。否则我没闹钟。” 没等她答应,李铁牛往后靠上椅背,脑袋一歪,坐着就秒睡。 阮舒:“” 他真是,不仅能吃。而且能睡,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猪仔 村寨的竹楼里,庄爻手中持锋利的小刀,抵在李叔的脖子上,眼神和刀刃一般冰冷:“把人交出来” “强子少爷,抱歉,是我教子无方。”李叔深深自责,“也是我不够细心,没察觉铁牛的异常。我已经派手下到铁牛平时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也在问阿早几个和铁牛玩得好的孩子。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那边洗脱了冤屈的薛叔诧异叹息:“万万没想到会是铁牛。他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到去绑架大小姐” “是啊,他怎么会想到做这种事”庄爻冷笑,“你这个当父亲的说不知情,谁相信” 李叔羞愧而无奈:“不相信是应该的。就算强子少爷不处置我,我自己也无颜面对大家。” 尾音落下的同时,他捉住庄爻的手,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插。 庄爻怎么可能轻易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借他的手自杀掰回刀子重新掌握主控权,脚上在李叔的膝窝一踢。 李叔踉跄着便往地上跪倒。 庄爻单膝屈起,低下身体,就势压上李叔的背,将李叔整个人按在地上,并扣住李叔的双手在腰后,桎梏住李叔。 “李叔”杨炮忙不迭跑上前来,沉痛,“你干什么犯傻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铁牛和大小姐找到” 旋即他转向庄爻:“强子少爷,李叔的为人我可以做担保,他应该确实不知道铁牛的所作所为。” “你担保你拿什么做担保”庄爻问得讥诮。 杨炮一时语塞,忖了忖,重新说服道:“如果李叔和铁牛是一伙的,只有铁牛失踪。那李叔也太明显脱不了关系,他完全可以和铁牛一起消失,不是么” “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庄爻直白,“你们不用谁为谁担保或者辩解了,对我来讲,你们所有人都有嫌疑。” 杨炮和薛叔表情皆有异:“强子少爷” “还有一位据说去了面甸那边工厂的彭师傅是么”庄爻扫视他们,“你们谁和他联系过他真的在面甸” 杨炮和薛叔面面相觑确实,一直在忙着找阮舒,根本没有打电话到工厂那边确认过彭师傅的行踪。 “面甸的工厂在哪里”庄爻质问。 窗户外面第二次冷不防晃出来一张脸。 这回这张脸完全是陌生的,而非李铁牛。 阮舒吓了一跳,从对方的眼睛里也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意外。 不过很快对方就从窗前离开。 阮舒费解,默默琢磨方才那张脸的模样,貌似是面甸人 如果李铁牛没对她撒谎,那么就应该是李铁牛所提过的,负责守卫在这里的人。 如果真是负责守卫的面甸人,那么刚刚是在窥探么因为李铁牛在她的房间呆太久没有动静,所以来看看情况 可,那抹意外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阮舒深深蹙眉。 耳畔,李铁牛的呼噜声越来越响。 虽不知现在具体时间,但瞅着窗户外面阳光照不到所形成的阴影已挪了很长一段距离,阮舒唤李铁牛:“睡得差不多,你该起来了。” 李铁牛回应给她的是一声特别长的呼噜。 阮舒:“” 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起来了。” 李铁牛没动,呼噜声依旧。 阮舒:“” 睡得够死的 “喂”阮舒没再客气,使了劲,猛地推他。 李铁牛从椅子里摔到地上,重重地发出“咚”一声,这才睁开眼睛:“谁谁偷袭我” 阮舒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李铁牛仰着脸,睡眼惺忪地与她对视两秒。才颇为迟钝地反应过来:“新当家啊,你打我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叫你起来的”阮舒压低声音提醒,“别睡了,快去捡柴生活,把我救出去,立功调职。” “噢,好。”李铁牛打着哈欠,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又坐回椅子里。 阮舒不满:“你还不走” “等等,”李铁牛困顿的哈欠中抽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来应她。然后用力晃了晃脑袋,再用双手拍打脸颊,“我怎么还这么困” 阮舒盯着他的满面倦容,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李铁牛在拍完自己的脸后,比之前清醒了些,这才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打水洗把脸,再去干正事,新当家你等着,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 阮舒从他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掠过触及桌上尚未收拾出去的空碗,打算看回窗户外面。 忽地,脑中闪过什么。 她怔了怔,转眸又望向桌上的空碗,修眉拧起,凝上思虑。 差不多正午时,李铁牛才重新出现,和早上一样,端着托盘,为她送来午餐,喜滋滋地邀功:“新当家,喏,答应你邦你要来的面食~而且保证没有辣椒,这下你可以放开来吃了~” 阮舒瞥了眼面碗里漂亮的汤色,不予置评,抬眸,问:“正事呢” 除了她的,李铁牛给自己也端了一碗,正在分筷子,闻言自信道:“我办事,当然靠谱。大小姐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就等吃饱午饭,攒足力气,就去钻木取火~” 他靠近她,放低音量:“一会儿我出去,就不落锁了。等火生出烟来,不止大炮他们会注意到,这里的人也会注意到。” “守卫们多半会循去烟气的位置,新当家你趁这个时候离开房间,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也会邦你拖延时间。等到大炮他们找到后山来控制住情势为止。这样的话,能够防止新当家你被转移走。” “所以新当家你也得吃饱点,否则没力气跑路的。”李铁牛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得意,说完把筷子塞阮舒手里,然后他自己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准备开动。 阮舒的筷子骤然伸过去,制止了他把面往嘴里送。 联系过面甸的工厂后,确认,彭师傅和李铁牛一样,也失踪了。 杨炮已发动工厂那边的人找过。并未发现阮舒。 庄爻不放心,表示要亲自过去一趟。 杨炮劝道:“强子少爷,大小姐被带过去面甸的几率相当小。” “你说几率小就几率小”庄爻现在一句话不敢随便相信,但也并非完全没听进去,主要是觉得以目前手中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力,再派去面甸那边,着实顾不太上。 同时也确实,还在这边的可能性更大。 他现在也有点乱。 阮舒失踪的时间越久,他越焦虑。 九思在这时接完一通电话匆匆跑进来:“来了荣一赶来了” “荣一”杨炮、李叔、薛叔三人皆讶异,“他不是落到陆振华手里” 海城。 陆少骢更讶异,因为医院方面又传来消息,说陆振华的病情又有好转的迹象,手指不仅动了,意识也明显在渐渐恢复中,如果快的话,或许明天就能清醒,慢的话,也就两三天的事情。 这和昨天是截然相反的。 陆少骢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昨天先低再高,今天一降。就骤降千里。 一到医院,陆少骢就把余岚拉进房里单独谈话:“妈不行不能再等了我昨晚说的话你都清楚了吧我们现在回不了头的老陆不能好转他必须要死” “你冷静点冷静点”余岚试图安抚他。 却根本没用。 “冷静什么冷静老陆就要醒了还怎么冷静”陆少骢双手抱头,揪着头发,整个人处于极度不安和狂暴的状态,喃喃,“要死必须要死买通护士或者医生可以给老陆安乐死老陆不会痛苦的” “啪”,余岚一狠心,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 陆少骢以为余岚还是不同意,本来要炸的。 但听余岚说:“就算要动手,也不能由我们自己来做。” “什么意思”陆少骢狐疑。 余岚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服,再压平他的头发:“少骢,你回公司去,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交给妈来处理,妈会邦你实现你的愿望的。” 万洪斌17033629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若相识”,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685、阵阵恶寒 ,陆少骢眼皮一跳:“妈,你不是说不能由我们自己来做?那你怎么——” “放心,妈也不会亲自动手的。”余岚笑笑,“不是有个成语,叫‘借刀杀人’?” “谁是我们的‘刀’?”陆少骢问。 余岚并不回答他,把他往外推:“去吧,快回公司去。不是说下午要出席财富论坛?不要耽误了,好好表现。” ………… 外面的缅甸守卫瞅着时间差不多,又一次走去窗边,探头往里看,看到阮舒和早上一样,是坐在床边面朝窗户外面的。 区别只在于,现在的她脑袋是向一侧歪着的,眼睛是闭着的,双手亦垂于身侧,像是昏迷。 另外一边,李铁牛也往后靠着椅子,四脚八叉仰面朝天地睡大觉。 确认之后,缅甸守卫没耽搁,自窗边匆匆离开,循去罂粟地另外一边的小屋里汇报情况。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9793540.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360浏览器、qq浏览器、百度,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86、计(上) ,小雅盛了碗汤送到傅令元跟前,听言一如既往地露出羞涩:“夫人如果喜欢,我每天都煲一盅给夫人。” “有心了。”余岚笑,随即叮嘱:“去给海叔也送一碗吧。” “对~海叔一直没有休息,确实辛苦,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全。”小雅点头认同,即刻去办。 待她离开房间,余岚转而看向傅令元:“阿元你自从有了小雅,心是彻彻底底地定了。” “大概吧。”傅令元闲散勾唇,“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彻彻底底地定了。” “舅妈就盼着你们两个早点传出好消息。”余岚旧话重提,“你们年纪轻轻的,明明没有避运,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我就让小雅去做了个妇科检查,毕竟她的出身不太好,我怕她有个什么万一,耽误了你就不好了。” “舅妈,”傅令元眉心微折,略略表现出不舒、服,“不要再提小雅的出身了,以前的事都是她身不由己,而且不存在什么‘万一’,她是怎样的女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这护着她的样子啊……”余岚摇摇头,叹气,“是舅妈口不择言了。” 傅令元面色稍有缓和:“知道舅妈是为我着想。” “检查报告出来了,小雅的身体没有问题。”余岚告知。 傅令元薄唇一抿:“舅妈,我说过,怀孕这种事顺其自然,强求不来。” “是,我明白,但我做长辈的,该关心还是要关心。你母亲早逝,你如今最亲的亲人就是你舅舅和我了。你不要和少骢一样,嫌我啰嗦。” “舅妈,”傅令元面露无奈,“我怎么可能会嫌你啰嗦?” 余岚笑笑,继续喝碗里的汤。 傅令元瞥了眼他的那只汤碗,没动,道:“刚刚在舅舅的病房外面碰到孟副总,听说少杰又过敏起疹子,今天也来了医院。我准备去看一看他。” “少杰啊……”余岚语音蕴着疼惜,“这孩子从一出生就多灾多难,小毛病不断。” “多灾多难挺好的。”傅令元似笑非笑,“不多给孟副总找点要紧事,她就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在公司里争权惹少骢发飙。” “小孟她……是迷了心窍看不明白……”余岚洞悉一切似的,“她争得了权力又有什么用?少杰没有资格的。终归太年轻,把老爷对她的宠,误当作爱情。老爷早就过了谈爱情的年纪。” 感叹完,她站起身:“走吧,我也想去少杰那里坐坐,正好一起过去。” ………… 陆振华的病房外。 海叔接过汤碗,礼貌躬身:“谢谢雅小姐。” “海叔太客气了。”小雅也躬身,算作回礼。 然后没有忘记给不远处的孟欢也送去一份:“孟副总,这是我煲的汤,不嫌弃的,也喝一点。” “雅小姐客气了。”孟欢淡淡接过,尔后状似随口问,“小爷在陆夫人那里?” “没,小爷今天还没下班,还剩一碗汤就是给他留的。”小雅低声回。 “嗯。”孟欢刚呡完一口,“汤很好喝。确实该给小爷留一碗。陆爷的病情好转,小爷的心情应该受了影响。有些事情,得抓紧时间。我说过,这对傅总也是一件好事。傅总好了,你也就跟着好了。” “我明白。孟副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没有多逗留,小雅接过孟欢递过来的空碗,再走回海叔那边。 ………… 陆少杰的病房,几乎把在陆宅里的标配一并搬来医院,除了nai妈,之前被余岚禁足的王雪琴也在。 傅令元呆了两三分钟,意思意思,便借着栗青来找他的机会离开病房。 而栗青不仅是为了邦他脱身,也确实有事汇报:“老大,十三说,小雅去给海叔送汤的时候,也给孟副总送了,貌似还说了两句话。” 这在外人看来,并非值得注意的举动,但因为清楚小雅和孟欢之间的关系,所以不得不多心:“具体的说话内容,十三听不到。不清楚是不是两人的私下交流。” 傅令元口吻带讽:“如果是私下的交流,你觉得她们会交流什么?” 栗青认真开动脑筋脑子:“常规情况下,小雅应该是发挥她的间谍作用,向孟欢汇报老大你的情况。” 而既然老大刻意发问,便肯定得往非常规的情况怀疑:“最近恰好比较特殊,陆爷正病重,那么就还得往这方面考虑。” 事实证明,栗青的确是傅令元肚子里的蛔虫—— “她背地里和少骢接触,可以再增加一种可能性。”傅令元眸子眯起,“也可能不是她有上进心,想起来去傍少骢,而是孟欢给了她新的指示。” 栗青闻言略有担忧:“如果真是孟副总下达了新指示,小雅却瞒着老大你没有说,那不就是对老大你不利的事?” “不一定。”傅令元抿唇——小雅作为多方间谍,为了保命,是不会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放弃任何一方,多半还揣着观望的心理。 而目前为止,他在几方阵营之中,实力还算强,恐怕是小雅押注最大筹码的一个,所以对他不利的可能性比较小。 更可能是…… 傅令元记起孟欢故意落下涉及“股权转让”的文件给陆少骢一事。 或许,是与之相同的目的…… “还有,老大,”栗青汇报第二件事,“雷堂主听说陆爷病重,担心陆爷的安危,悄悄派了他自己的人来医院里守护陆爷。” 傅令元眸底应声闪烁精光。 未及他回应,余岚携着王雪琴满面从陆少杰病房那边出来,行色匆匆,俨然出了什么要紧情况。 “怎么了舅妈?”傅令元快步走向她。 “阿元!”余岚像要倒下一般握住他的双臂。 王雪琴抢先叽里呱啦:“哎哟喂!刚大姐接到通知,少骢在半路出车祸了!而且遭人刺杀!受了很严重的伤!正送来医院!” 刺杀……?傅令元怔忡。 ………… 随着天色的渐暗,庄爻越烦躁。 白白浪费了先前看到的求救浓烟!他们没有碰到地雷,倒是接连又遇上几个机关。 而现在!绕来绕去,明明大半个山都要被他们走遍了,可就是找不到阮舒之所在! 天知道他有多懊恼在一开始发现李铁牛不见而怀疑李叔是同伙时,没在李叔身、上安装追踪以防万一! 薛叔和其余受伤的人半途便止步,只剩杨炮和二筒带着几名手下还跟着。 望了望天,杨炮劝道:“强子少爷,你还是先撤出去,我和其他人继续在这里找。你不是已经先打电话回去让九思去买遥控飞机?等有了探测工具,一定事半功倍!” “你留下来?”庄爻嘲讽,“然后让你去和李家父子汇合是么?!” 到现在仍旧被怀疑,杨炮辩解得苍白:“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二筒刚接完九思的一通电话,说:“买到遥控飞机了,她马上就回村寨了,你不是要改装?抓紧时间吧!” 庄爻临走前叮嘱:“这一块地方机关特别多,他们的藏身地点八、九、不离、十就在这附近,你们再努力找找!” ………… 得知陆少骢身中数枪性命垂危正在抢救,海叔在陆振华这里呆不住,前去手术室。 余岚已经哭晕送往病房,手术室外暂且只留守着孟欢、王雪琴和小雅。 海叔简单问了两句。 孟欢和王雪琴都不是特别了解详细情况。 海叔也不耽误时间,循去余岚的病房。 病房里只有余岚和傅令元。 余岚清醒着,见到海叔急忙迎上前:“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让阿元去请你!” “出什么事了?小爷怎么会——” 未及海叔问完,余岚忽然噗通跪倒在他面前。 ………… 手术室外,王雪琴拉着孟欢表达自己的焦虑:“怎么会这样?先是老爷病重!现在少骢怎么也遭人刺杀?究竟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来杀少骢?少骢这回该不会凶多吉少吧?哎哟喂,这可怎么办?我们陆家该不会绝后吧?” 一出口,猛地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她忙不迭捂了捂嘴,改口道:“不对不对,是我记性差,可不还有少杰,哪来的绝后?” 说着,王雪琴笑了,捉住孟欢的手,半是讨好,半是别具意味:“小孟啊,如果少骢真有个三长两短,老爷的儿子就只剩少杰了,那少杰肯定就是新的继承——” “雪姨,”孟欢皱眉打断她,谙出恼意,“小爷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请你不要再说。少杰现在也生着病,你的话会让他折福的。”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王雪琴嘀咕,“好话都不愿意听,真傻。” 孟欢站离王雪琴,重新落座,望向手术室的门,却是挥散不去王雪琴的某些话,凝色重重。 …………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海叔吓一大跳,拉她不起,他便也跪下。 余岚哽咽:“其实手术室里的人不是少骢,是跟在少骢身边的随从。” “不是小爷?”海叔愣了愣。 余岚解释:“随从拼死相互,少骢得以逃过一劫,只受了点皮外伤,现在安置在其他病房,等下我带你过去看他。” “小爷没事就好。”海叔安了心,却颇为糊涂,“既然小爷没事,为什么要隐瞒?” 687、计(下) ,“你不明白吗?”余岚说,“现在是有人要少骢的命,在没调查清楚之前,我打算把少骢暂时藏起来。” “这……”海叔拧眉。 傅令元附和:“海叔,舅妈也刚刚和我说这件事,我觉得可行。少骢现在的生命安全确实受到严重威胁。” “好歹也要等到老爷清醒之后。”余岚坚持,“医生不是说了老爷这一两天就能醒?否则如今老爷重病,少骢又遭难,假如他们爷俩全都出了事,我们陆家该怎么办?青门该怎么办?三鑫集团该怎么办?” 略略一顿,余岚补充:“最重要的是,我想看一看家里其他人对少骢性命垂危的反应。” 海叔听出她分明别有意味:“夫人的意思是……” “我不是故意针对谁,”余岚先是摇摇头,随后一转话锋,“但少骢是我儿子,他出事,我没有办法客观理智。目前我对幕后主使毫无头绪,只能先排除家贼的可能性,才能放心地团结一致。” 海叔沉吟不语,似在思虑余岚的话。 余岚稍敛情绪:“你们都先跟我去少骢那里。” ………… 如余岚所言,陆少骢确实没有大碍,但明显也受了不少皮外伤,如今尚在昏睡之中。 海叔瞧得仔细,暗自转悠着心思。 余岚坐在床边,拉着陆少骢的手抹眼泪,不停地低低念叨:“多亏佛珠保佑……如果这次老爷和少骢都没事,我一定去卧佛寺叩谢……” 傅令元眯着眸子,盯了盯陆少骢,再瞥向余岚,若有所思。 栗青却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汇报:“老大!不好了!陆爷那边出事了!” ………… 李铁牛的脑子特别乱。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被重新抓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他还没和自己的老爸说上话。 李叔貌似也暂时不想和他说话,只派人把他们先关进这房间里,他自己则和失血过多的彭师傅一起。 李铁牛猜测,或许他们两个人也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正忖着,眼角余光里,察觉床上的人有动静,李铁牛飞快跑上前:“新当家!” “嗯……” 阮舒应得浅淡,扶着尚昏沉的脑袋坐起来,靠在床头,轻揉太阳穴。 李铁牛尝试安抚:“新当家,你别着急,虽然折腾了半天我们又回来了,但来的人是我爸,相比面对彭师傅,我更有说话的分量。等下我会说服我爸放你离开的。我答应过你就你出去,一定会办到。” “最重要的是,”他强调,“你先不要听彭师傅的一面之词下判断,我们的确和彭师傅合伙将你藏在这里的,可注射独品的事,我爸应该是不知情的。” 阮舒抬眸,乌乌的瞳仁凝注他蕴满赤诚的双眸,抿唇不语。 李铁牛不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未及他问,外头在这时传出开门锁的动静。 两人齐齐望去。 李叔走了进来。 “爸!”李铁牛快要憋坏了,开门见山,“你快点放新当家回去竹楼!你知道彭师傅今天想对新当家做什么吗?注射独品你知道吗?不就是想让新当家继续做独生意吗?新当家已经答应我了,她妥协了,她同意了!你们没必要再把她关在这儿。” 李叔没有看李铁牛,在此期间始终与阮舒四目相对。 李铁牛话落之后,李叔才开口,平静地问阮舒:“大小姐,你真的同意了?” 阮舒倒是想像哄李铁牛时那样,点头说“是”。 可面对李叔,她点头说“是”,才真是太假了。 遂,她亦平静,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新当家!”李铁牛气急败坏,气她该撒谎的时候怎么掉链子了? 阮舒没有理会李铁牛。 李叔仍旧平静,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 阮舒比他还要平静:“你能这么快赶来,应该是本来就在后山这片区域,看到浓烟了。你能看到浓烟,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 “嗯,他们是看到了。”李叔不予否认,“而且是和我一起看到的。” 阮舒闻言心里预感不太好。 便听李叔紧接着道:“但就算他们看到这个方向有浓烟,也无法像我这样快速找过来。” 阮舒稳了稳心,邦他把话讲完:“所以,我等不到他们来救我?” 李叔默了默,重复先前那句话:“大小姐,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我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没有退路?”被当作透明人的李铁牛出了声,“老爸,现在把大小姐放了,大小姐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而且,我今天一直在邦大小姐的忙,想办法救大小姐,我替你将功补过了!” 阮舒算是附和李铁牛:“李叔,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比你脑袋清楚的儿子。” “我没有脑袋不清楚。”李叔否认,“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嗯,你觉得你清楚就好。”阮舒不讥不嘲,平和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永远无法理解你的逻辑,明明我心甘情愿把陈家的独生意送给你们,当作分道扬镳的礼物,你们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偏要强行把我绑到和你们同一艘船上。” 李叔的眼里有情绪在翻滚,沉默两秒,评判:“大小姐,你不配当二爷的妹妹,不配代替二爷成为当家人。” “嗯。”阮舒赞同,“我确实不配。在你们心中是不配的。” “不过,”她又道,“我也无所谓你们认可不认可我。反正我也不认可你们。彼此不认可。” “可事实就是,你的确是二爷的妹妹,是陈家当家人。”李叔沉痛,“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只能尝试用其他办法改变你。” 阮舒眼波轻轻闪烁:“你想和彭师傅一样,用独品控制我?” 李叔不正面回答,而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有陈家作为你的靠山,长期为你供货,你不怕用不到好东西,更不怕缺货。” “控制得好,并不会像那些穷酸隐君子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而且,如果大小姐以后想戒,我们会齐心协力邦你的。” 阮舒淡淡哂笑,幽声:“既然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你儿子好奇想尝试的时候,你为什么把他打得几天下不来床?” 李叔默认。 “爸!”李铁牛质问,“是你一直教导我要对二爷知恩图报的!现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二爷的妹妹?!” “小孩子懂什么?就是因为知恩图报,我才要邦二爷把陈家发展得更加强大!”李叔呵斥。 “但吸独就是违背二爷命令!陈家的强大也不是建立在强迫当家吸独的基础上!”说着,李铁牛舒展开双手,亘在李叔在阮舒之间,正面直视李叔,“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别想伤害新当家!” 从阮舒的角度,看不到此时李铁牛脸上的表情,映入眼帘的只有他脑后的辫子。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帅气有型。 陈青洲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阮舒亦欣慰,但……对形势的扭转,并不太抱希望…… 李叔喊了两个门外的守卫进来,指了指李铁牛:“把他带出去。” 见状,李铁牛掏出半截瓷渣子,将尖锐的一头抵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看来你是不想有儿子给你送终了!” “你——”李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又想抄鞋子揍他。 然眼下的情况,却不是以往那种丢给鞋子就能轻松解决的。 “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李铁牛梗着脖子,往皮肉里用了点劲儿,当真压出一道流血的口子。 “好!”李叔似妥协,“你不要乱来。” “你现在带我们出去!我就不会乱来!”李铁牛提条件。 李叔沉默。 “老爸!你想看我死是么?!”李铁牛催促他。 李叔一挥手,示意手下让开路。 李铁牛欣喜,偏头看阮舒:“新当家!我们快走!” 阮舒却没法动——之前摔倒,她的脚不知刮到石块还是树枝了,疼得厉害,别说走路,连站起来都困难,所以她从醒来开始才一直坐在床上。 否则,不用等李铁牛自己开窍,她早一开始就想过用李铁牛当人质了。 不等阮舒说话,李铁牛拉了阮舒一把:“新当家!” 阮舒轻轻发出“嘶”声。 李铁牛这才留意到她的脚:“新当家,你受伤了?” “别分神!”察觉李叔明显要趁机靠近,阮舒一把夺过李铁牛手中的瓷碴子,改为她亲自掐住李铁牛的命,对李叔道,“彭师傅身、上的伤是我弄出来,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你儿子和彭师傅一样?” 李铁牛高兴得不得了:“还是新当家聪明!我刚刚就应该把瓷碴子交给新当家你!” 然后他嫌阮舒不够用力:“新当家你使劲划我两道口子!没关系的!像对付彭师傅一样对付我!” 阮舒:“……” 李叔:“……” 李铁牛还在兴冲冲地主动道:“新当家,我背你!有我在你手里,我爸不敢动手!他如果动手,你尽管拉我当垫背!” “你住口!”李叔像是忍无可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傻的儿子!” “爸……”李铁牛看着他,“因为你傻,所以才生出我这么个傻儿子……” 李叔怔了怔,眼波微动。 688、幽魂 , 李叔怔了怔,眼波微动。 李铁牛蹲下身,提醒阮舒:“新当家,你上来我背你” 阮舒没有辜负他的好意,抓紧时间爬上他的背,手中的瓷碴子时刻保持威胁李铁牛的状态,对李叔冷声:“前面带路” “带路”李铁牛应和。 李叔深深看了一眼李铁牛,似完全无可奈何,照他们的要求转身往外走。 李铁牛背着阮舒,紧随其后。 阮舒在李铁牛的背上,凤眸扫视四周的情况。 两人才刚踏出门外,便听突然砰一声,李铁牛的身体猛地踉跄,然后跪倒。 猝不及防,在他背上的阮舒亦摔到地上。 “铁牛”李叔叫喊着跑过来。 阮舒爬起身体抬头,正见李铁牛小腿中弹,鲜血汩汩。 前方,正是彭师傅由手下搀扶着重新出现,手中握着枪。 “你干什么”李叔质问。 彭师傅先表达了歉意,然后说:“不能把人放走。我知道你舍不得铁牛受伤,只能由我动手破了这个局。” “那你也不能对我儿子开枪”李叔怒吼。 “所以我只打了他的一条腿。”彭师傅懒得再和李叔计较这个,“一点小伤而已,铁牛完全挨得住。” 说着,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你们把铁牛带去处理伤口。” 两名缅甸守卫即刻上前,要从李叔手中接过李铁牛。 “我自己来”李叔暂且忍下火气,打算之后再和彭师傅算账 “爸”冒着冷汗的李铁牛抓住李叔的衣服,“不能丢下新当家一个人” 李叔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 彭师傅放话:“铁牛,你别不识好歹。再捣乱,你爸的面子我都不会给,连同你一起处置。” “那就一起处置。”李铁牛丝毫不惧怕,口吻硬气,试图挣脱李叔,要往阮舒靠过去,“她是二爷的妹妹,你们不顾二爷的情谊,我要顾” “你先顾好你自己其他人轮不到你管”呵斥着,李叔将李铁牛强行拉回。 “爸”李铁牛推搡,“你放开我我要留下来保护新当家我要救新当家离开” 眼瞧着李铁牛的伤口因为他抗拒的动作而流越来越多的血,李叔一狠心,直接一记重重的手刀将李铁牛打晕。 撑住李铁牛的身体时,李叔不期然与阮舒四目相对。 透彻的凤眸,瞳仁乌漆漆,注视着他们父子俩。 李叔莫名地不敢直视她,撇开眼,一声不吭地带上昏迷的李铁牛扭头就要走。 阮舒启唇,语音清淡:“铁牛醒来后,邦我告诉他,他已经尽力了,而且做得很好,他对得起他的二爷。只是,他想调职干大事业的愿望,我没有办法助他实现。” 俨如交待遗言。 李叔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彭师傅正让手下把新准备好的装有独品溶液的注射器送上来。 阮舒处于众人的包围中,坐在地上看着彭师傅,没有动。 这一瞬,她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即便她此时开口说同意继续做独生意,也没有用。 那么,她还应该继续寄希望于有人看到浓烟前来救她她还应该争取时间拖延至外面那些人的到来么 又或者,与其被注射独品,不如自己先自行了断念头一蹦出,阮舒即刻抹掉。 不要她舍不得死 还是先不要放弃,继续争取吧 思忖间,她的两只手臂一左一右地分别被两名缅甸守卫扣住,桎梏住她的身体令她无法随便乱动。 彭师傅则一手拿枪,一手拿注射器,站到她面前。 阮舒正准备说话。 忽地,一把男声堪堪传出,叫了李叔和彭师傅二人的名字。 嗓音熟悉又陌生,对在场之人而言,宛若来自徘徊于深夜上空的幽魂。 已经许久未再听到过。 许久未再听到过,且照理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 或许更准确来讲,是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听到的。 现如今却 彭师傅怔忡。 李叔怔忡。 阮舒更是怔忡。 傅令元收到栗青的汇报时,海叔同样得知了消息,两人携同余岚,即刻离开陆少骢的病房,奔去重症监护室。 医生和护士刚做完抢救工作,宣告陆振华的死亡。 “死了”余岚完全不相信,身形摇摇晃晃,被傅令元一把搀住。 她的声音更是抖着的:“医生,你骗人的吧不是才说病情好转,这一两天就能醒来现在怎么可能死” 医生神情肃正:“我想你们可能得把警察找来。因为陆先生的死亡原因有可疑。” “什么可疑” 医生却露一脸的为难:“这位病人的死让医院和主治医生恐怕都会被追究责任,原谅我无法如实告知,我现在需要去” “到底是什么可疑”余岚打断医生,坚持问。 医生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无奈,无奈透露:“具体情况最好等法医的报告,我个人怀疑是给陆先生的药剂出现问题。” 孟欢和王雪琴亦从手术室过来,皆震惊。 前者没多余的话,后者惊声:“药剂出问题老爷的全部用药不是你们医院负责的现在你告诉我们用错药让我们老爷死了” 王雪琴强行如此理解,思维逻辑正应验了刚刚医生的那段为难之言。 紧接着王雪琴大哭:“哎呀老爷啊你怎么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丢下我们所有人自己先去了还死得这么惨被医院用错了药老爷呀” 边哭着,王雪琴要往里头陆振华的遗体去。 海叔刚从里头出来,拦下王雪琴:“你们谁都先别进去,等我报警,等警察来调查” 王雪琴扒在门口嚎得愈发难过:“这可怎么办哟老爷突然就撒了手,少骢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要再有个不幸,我们少杰可怜见的又死爹又死哥哥,小小年纪岂不得扛起陆家的责任怎么办哟老爷你太狠心了。” 她这分明故意往这块内容胡扯,偏偏话的内容敏感而容易叫人多想。 孟欢的手悄然握成拳头。 然未及孟欢说什么,三个男人押着一名女护士过来了:“害死陆爷的凶手在这里” 领头的那位急忙相告:“陆爷出事之前,是这名女护士刚刚进去过病房我们哥几个一直偷偷守在外面,瞧得清清楚楚” 689、能不能偷偷给你打电话? ,那名女护士挣扎着喊冤:“你们放开我!我只是进来病房例行检查的!什么凶手?我什么都没做!病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还想狡辩?”领头的那位男人一阵冷笑,转回眸来继续讲述道:“等她出来之后,我们跟在她的后面,发现她把一个用过的注射器丢到垃圾桶里。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久,陆爷病房里的心电监测仪上面显示的数据不对劲,赶紧呼叫了医生,结果……” 后面的话,他因为悲痛而无法再言语。 很快他振作,又道:“反应过来后,我们迅速去把这个护士逮了来。这个护士本来就要下班离开医院了!幸亏赶在停车场拦住人。她不愿意跟我们回来的!还否认自己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分明心里有鬼!” “还有!”他重声强调,将手中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物品递出来:“我们把注射器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里面应该还有残留液体可以验!” 海叔忙不迭接过。 泪水泛滥的余岚在傅令元的搀扶下凑上前,表情微微怔然。 王雪琴则又开始哭喊着表达她的个人想法:“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得着找警察来调查?一定是有人居心叵测对老爷下杀手!注射器里的液体一定就是致死老爷的东西!有人谋杀老爷!” “谋杀”二字重重砸落于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这个人!”王雪琴紧接着抬手,指向那名护士,“我们全都不认识这个人!和她无冤无仇!她没有害老爷的理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受人指使!我们要揪出幕后主脑!” 语闭的一秒钟之内无人言语,一片寂然。 寂然之后,是那名女护士的否认:“你们全都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嘴硬是么?”领头的那位男人哂着,向余岚和傅令元以及海叔三人请示,“夫人,傅堂主,海叔,警察的办案效率极为低下,又相当容易出岔子。最重要的是,此事牵涉陆爷的死,交给警察必然会产生很多不方便,我们青门应该自己解决!” “我认为这件事我们青门就可以解决!请把这名护士交给我们!我们带回去自己审讯!一件件刑具慢慢给她上,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掏出她的实话!” 海叔未应承他的话,而狐疑:“你们是……” “是雷火堂的兄弟。”傅令元插话,为海叔解答,旋即深深折眉看着跟前的三个男人,“雷火堂的人怎么会跑来这里?” “是雷堂主担心陆爷的安危,指派我们三人前来医院暗中保护陆爷。”三人解释。 “你们怎么会知道陆爷在医院?甚至知道病房的具体位置?”傅令元问出了余岚和海叔的共同困惑。 “夫人、傅堂主、海叔。”话音伴随着一道身影的入内传出。 众人闻声望去,正见雷堂主朝他们走来,脚步稳健,目光如炬:“雷某的消息从何而来,稍后单独给你们合理的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躲在背后的杀害陆爷的真正凶手。” 傅令元沉凝着神色,眸子一转,扭头看余岚和海叔:“舅妈,海叔,我们应该都认同,目前为止,这名护士确实是关键。” 余岚抹着眼泪:“阿元,你们几个都是你舅舅信任的人,如今少骢还在手术室,一切都由你们几个商量着拿主意。” 雷堂主已然示意手下将yu图报警的医生暂且扣留下来,同时要把这名护士押送走。 那名护士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某个方向,然后像得到了什么指令,又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未再挣扎,豁出去般爽快坦诚:“哈哈,你们不用浪费时间审讯我了,确实是我杀陆振华的。” “青门害死我全家,我没千刀万剐了陆振华已经是便宜他了。既然被你们当场捉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怎样随便你们。” 未及他人言语,王雪琴又当先发表观点:“哎哟喂,我听着怎么那么像着急着把罪一个人着,王雪琴又指了指那名护士,“人证也在这里!雷堂主不是也说可以带去雷火堂审讯?大姐,迟早她得招认!我保证,审讯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小孟!她的嫌疑最大了!” 这种时候,傅令元知道自己不应该分神。 但,一分钟之前,手机里进来的消息着实无法叫他能继续集中全副精力—— “小舅舅,我现在能不能偷偷给你打电话……?” 690、气得都掉眼泪了 ,入耳的则依旧是王雪琴的声音:“大姐,咱们再讲难听点。如今老爷已经不在了,家中一切由你做主。怎么处置小孟,本来就全由你说了算。” 怂恿之意相当严重。 余岚皱眉:“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阿元他们就可以了!” 王雪琴嚅着嘴唇似要再讲什么。 海叔率先道:“现在确实不能胡乱下判断。必须慎重查清楚。” 雷堂主不再顾及那名护士的意愿,示意手下强行带走,并防止那名护士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然后看向那名医生,“我们不会因为陆爷的死讹你们医院的钱。只要和你们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我们——” “我什么都不知道。”医生相当识时务,马上说,“我不报警了。这个护士的个人行为也和我们医院无关。” 但凡陆家的任何人有个好歹,一般都送来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在这家医院里,更能方便陆家买紧院方的嘴,不至于消息外泄得满天飞。是故这次为陆振华服务的每一位医务人员,整体上是比较值得信赖的。 海叔约莫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所以没有太为难这位医生,做主道:“先让医生离开吧,我们接下来还得..阅读,。 691、还活着 ,“二爷……?”李叔率先喊出声。 这一唤,同时将阮舒的思绪拉回。 那似是而非的感觉,终于现出一个几乎确定的人名——陈青洲。 面前的人是陈青洲…… 是陈青洲啊…… 李叔不也辨认出是他? 真的是陈青洲…… 可,为什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是……鬼魂么? 李叔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打量着他,狐疑:“二爷,你是回来看我们么?” 陈青洲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向一旁的彭师傅。 彭师傅比李叔和阮舒还要呆愣。 忽地,一柄小刀飞来,锋利的刀尖准确无误地刺入彭师傅的手腕。 彭师傅当即哀嚎着松开手中的枪。 “姐!”庄爻径直朝阮舒飞奔而来。 缅甸护卫见状要阻拦。 庄爻就似被启动了开关,用贴紧手掌的小刀,一刀一个地令缅甸护卫纷纷倒地。 他冷漠的面容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直至来到阮舒面前,他才恢复正常的脸色,握住阮舒的小臂关切:“怎样姐?哪里受伤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阮舒未应,双眸直勾勾地盯住陈青洲。 她反手握住庄爻的手,示意不远处的陈青洲,问他确认:“你看见陈青洲了么?他现在就站在那里……” “我看见了。”庄爻低声,“我就是和他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阮舒默默地在心底重复。 陈青洲大概是听到她的问话了,对她笑了一下。 这笑容,令阮舒不自觉眼底波光微动。 陈青洲转眸交待庄爻:“你先带她到刚刚我们进来的入口。注意安全,我处理完就去找你们。” “好。”庄爻应承下,扭回头来拉阮舒,“姐,我们先离开。” 阮舒撑住庄爻的手臂站起身,但并未迈步,身形定定,目光亦定定——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一旦视线离开他,他就会消失,并且不会再出现。 那边李叔正眼眶泛红,嘴唇轻轻颤抖,抖了好几秒,因激动而口舌不利索:“二爷,你真的是二爷?二爷你还活着,竟然还活着。” 陈青洲应声看向李叔,淡淡提醒:“先给铁牛处理伤口。” 李叔回神记起李铁牛脚上中了一枪。 原本他要自己送李铁牛,一方面确实因为关心李铁牛的伤势,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避开给阮舒注射毒品的场面。 此时陈青洲死而复生的现身,叫他哪里还有心思?忙不迭将李铁牛交给身边的两名手下带下去。 待他回头,就见陈青洲走上前来,脚尖示意那支掉落于地的注射器,继而重新掀眸子看着李叔和彭师傅,语调淡淡:“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谁都听得出,他在明知故问。 李叔默住,没有吭声。 彭师傅则尚沉浸在诧异和震惊之中,用缅甸方言坚持探究:“二爷,你还活着?” 陈青洲的语音含着一贯儒雅的笑意:“彭师傅以为自己现在看到的是鬼魂?” “二爷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彭师傅又问。 “命大。”陈青洲回答得相当简单,显然不愿意细聊。 李叔也问:“二爷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我在养伤。”陈青洲依旧简明扼要,继而带淡淡嘲讽,“倒是能顺便看一看,如果我不在了,大家会怎样。结果,”他略略停顿一秒钟,“挺让我失望的。” 彭师傅和李叔二人的表情瞬时皆微妙。 “二爷,”李叔又开口狐疑,“当初陆家不是非致二爷你于死地?” “现在的重点是我的死活?”陈青洲反问,显然在制止李叔继续追究。 旋即他弯下腰身拾起注射器:“现在的重点是,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彭师傅虽身、上处处是伤,眼下手掌亦在不住滴血,但底气还在,回答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也不想这样对待大小姐,是大小姐太过分。” 庄爻的神情难看得可怕。他对陈青洲是有意见的——若非陈青洲有所要求,早在掷出第一支小刀时,他就打算直接要了彭师傅的命! 而彭师傅竟然还在以告状的口吻问:“二爷,你知道不知道,大小姐想要干什么?” “我已经听说事情的原委了。”陈青洲点头,“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彭师傅面露喜色。 阮舒眉心极其轻微地皱一下。 陈青洲似和她心有灵犀而有所察觉,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两秒。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后方显露出一个角的罂粟田,口吻颇为落寞和伤感:“看来我的话,你们并不放在心上……” “抱歉,二爷,”李叔先表达了羞愧,随后算是为他和彭师傅辩驳,“我们都是为了壮大陈家。” 陈青洲却好像根本没想责备他们,反而问起他们:“长得好么?” 彭师傅自然是热衷回答的:“很好。今年的收成应该会很好。” “嗯……”陈青洲略略颔首,视线掠过彭师傅的伤口,建议道,“先去处理伤口,你不能再继续流血了。我们都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回村寨再聊。” 李叔迟疑:“二爷,我们这样绑架了大小姐,你不怪我们?” 陈青洲平和一笑,并未正面回答,而道:“我很了解你们。” 李叔盯着他,若有所思。 陈青洲已然转身,朝阮舒招手:“走吧,小阮。” 这个几乎专属于他对她的称呼,再度令阮舒晃神。 无数的回忆以光掠影的方式簌簌闪烁于脑海中。 阮舒凝注他的面容,只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暖流自发地往外涌,一路涌上她的眼睛,从而不受控制地泛出潮意。 “受伤了是么?”陈青洲走来他跟前,半蹲下身体查看她的脚,再重新站直,映入眼帘的便是阮舒发红的眼眶。 “对不起。”陈青洲伸出手,掌心轻轻拍上她头顶,“这半年来陈家的重担全部落在你的肩上,辛苦了。现在哥回来了,你可以不用再那么累。” 阮舒抬起手臂,摸上他的脸。 然后又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摸上他的肩。 “你没死?”即便李叔和彭师傅都已经问过,阮舒还是想再亲自确认。 陈青洲笑了,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嗯,哥没死,还活着。” 693、疯狗 ,这话出来,分明将在场所有人得罪。 海叔神情肃正:“三姨太说得没错,我确实只是个下人。但我这个下人有我这个下人该做的事。” 下一句话他是面向所有人讲的:“就算要怀疑我,我也不会因此退让。在陆爷的死因明确之前,除了小爷之外,其他人暂时不能靠近陆爷的遗体。” 王雪琴依旧不乐意:“你可是最早进去看老爷的人,自己看完了就不让别人看。还有,凭什么只能少骢进去?少骢不也有嫌疑?” 余岚的火气似达到极致:“照你的意思,一个个全都卑劣,要么弑夫,要么弑主,要么弑父?家里什么时候如此不堪?!” “大姐,何必再装?家里是不是不堪,你不清楚?”王雪琴此时倒颇有几分数年前她最得宠时的架势,“我早就挑明过。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小九九,就算大家没有直接讲出来,但都心知肚明。” 话落,她未给余岚回应的机会,自顾自扒在门框上,朝陆振华遗体的方向遥遥伸长手臂,继续她方才中断的嚎啕大哭:“老爷啊,怎么办?我心直口快的毛病改不掉,以前还有老爷你念在昔日的旧情,留我一处小小的容身之所,现在老爷你一走,我没有了依靠,在这个家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老爷你放心,在我被轰出陆家家门之前,一定会邦忙找出害死你的凶手,不会让老爷你死得不明不白的。老爷你一定要给我托梦啊,告诉我究竟是谁的心肠怎么歹毒。老爷啊……” 一时之间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 直至两三秒之后,雷堂主对病房里的陆少骢出了声:“小爷,你和陆爷道完别没有?” 尚未回神的陆少骢听见叫唤,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把原本只是回响在脑子里的话用语言讲了出来:“死了……老陆真的死了……” 嘴角泛出的弧度更是没来得及收起,虽然细微,但此情此景个个有心,自然瞧见了。 王雪琴再次发挥搅屎棍的作用,用她那改不掉的“心直口快”,大惊小怪地嚷嚷:“哎呀少骢,你这该不会是在笑吧?” 陆少骢浑身一震,察觉众人异样的目光,亦看到余岚气得快要瞪出眼眶的一对眼珠子。 海叔似好心为陆少骢打圆场:“小爷哪里有在笑?小爷分明是因为难以接受陆爷的死而魔怔了。” 余岚则像是在得到来自陆少骢的确认后,再也经受不住,猛然一声嘶哑的悲戚的叫喊:“老爷——!” 未及语音落定,她的身体无力地瘫软滑落。 “舅妈!”傅令元急呼,并扭头,“少骢快来!” 陆少骢这才匆匆跑出病房,从傅令元手中接过余岚。 雷堂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发声了:“夫人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在这里久呆了,孟副总和三姨太赶快邦着小爷一起送夫人去休息。陆爷的后事交给我、傅堂主和海叔。” 王雪琴貌似又忘记了她指控过海叔,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自告奋勇:“我会看住小孟的!” 旋即哭啼地叮嘱:“你们慢慢处理,仔细处理,一定要让老爷瞑目!拜托你们了!” 雷堂主无情地指出:“三姨太,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欸!你怎么说话的?!我害死老爷对我有什么好处?!”王雪琴忿忿。 雷堂主视若罔见,示意手下给几个人“带路”。 陆少骢神思彻底回来身体,一如既往和雷堂主针锋相对,冷笑:“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堂主来做主?” “确实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堂主来做主,不还有傅堂主和海叔?”雷堂主不疾不徐,“小爷你与其和我斗气,不如暂且避嫌,也能利用空出的时间,好好准备接任的事。等小爷成功接任了,我再对小爷唯命是从。” 前面的道理是在的,可最后一句话分明蕴着嘲讽之意,刺痛陆少骢的耳朵。 余岚悄悄拉陆少骢。 傅令元悄悄给陆少骢使眼色。 海叔也出声:“小爷,陆爷这一走,更是全部的重担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接下来会有很多事,你赶紧先陪夫人去缓一口气。我们三人之后会和你商量的。” 陆少骢心里梗得厉害。 余岚给他的暗示更加厉害。 王雪琴转了转眼珠子:“少骢,你可不要耽误时间,拖得越久,可能越抓不到小孟的把柄。小孟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丝毫不顾及孟欢的在场。 话的内容则将将贴合陆少骢的心。 孟欢倒好似已经习惯了王雪琴对她的指控,半句话都不予回应,比之前还要淡定。也不再争取要进病房看陆振华的遗体,沉默地当先迈步走人,前去避嫌。 陆少骢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带着余岚也走人。 王雪琴翘起兰花指轻轻抚了抚鬓边,又掏出手绢擦拭眼泪,临走前看向傅令元、海叔和雷堂主:“老爷就拜托你们了。” 俨然一副顶替余岚的姿态。 不瞬,只剩他们三人。 雷堂主忙不迭张罗起来:“现在要先去找可靠的人,来给陆爷验尸。” “是,”海叔认同,并且说,“我一开始就已经派人去办了。等下会来人的。” 傅令元望向病房里,却是又问一遍:“舅舅他,真的去了……?” “傅先生……”海叔悲痛,“其实我和你一样,难以接受。可现在又不是沉陷在情绪里的时候。” 傅令元转回眸,薄唇紧抿,片刻,问:“海叔有没有什么想法?” 雷堂主插话表达他的想法:“那个护士虽然还没有承认,但三姨太的分析应该是没有错的,背后主使人指向孟副总。就是这样一来太明显了,包括三姨太针对孟副总的行为,让人觉得有问题,像是栽赃陷害。” “如果是栽赃陷害,那比较大可能是小爷干的,费解的是小爷明明没事,为什么要假装重伤动手术?听说陆爷去世,小爷迫不及待地现身确认陆爷的遗体。” 傅令元为陆少骢稍加解释:“假装重伤动手术的事情,我和海叔都清楚原因,是舅妈考虑到少骢的安危才这么做的,为的是找出要害少骢的人。” 雷堂主状似客观地说:“傅堂主,你和小爷的关系一向比较亲近,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失公允。” 傅令元斜斜勾唇:“雷堂主,你和少骢的关系最近急遽恶化,我也觉得你可能会有失公允。” 雷堂主依然表示他自己是客观的:“我确实对小爷存在偏见,但我对小爷的偏见,是建立在忠于陆爷的基础上。” “而且,今天的事情,不是我故意针对小爷,是因为小爷最近的种种表现,让我感觉小爷对陆爷存了心思。” “老实讲,我是派手下跟踪了小爷,才找来医院。今天我之所以悄悄带人来守陆爷的病房,防备的就是小爷对陆爷不利。” 傅令元亦神情认真地表态:“雷堂主,我和少骢比较亲近,是建立在我和舅舅之间舅甥关系的前提下的。如果少骢真的对舅舅不利,我是不会袒护他的。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举动的人,怎么能够继承三鑫集团和青门?” 雷堂主状似松一口气:“傅堂主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雷堂主对舅舅也是有心了。”傅令元感慨。 雷堂主默了默,自责道:“最后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陆爷,让人得逞了……” 一旁当了有一会儿透明人的海叔在这个时候说话了:“陆爷一定会很欣慰的,不枉陆爷平时对你们的信任。” 顿了顿,海叔也自责:“我那个时候就不该离开陆爷身边。” 傅令元眯眸:“只能说对方太会挑时间了。更加说明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做过充足的准备,时时刻刻紧盯舅舅的情况。” “反正跑不离是自己人干的。”边说着,雷堂主边摇头,“不管是哪一个干的,都是叫陆爷心寒……” 海叔垂眸,不予置评。 两位医生模样的人在这时赶来。 海叔上前招呼他们,带他们进陆振华的病房。 傅令元没跟进去,偏头看雷堂主。 雷堂主正好也在偏头看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傅堂主,你相信陆爷真的死了么?” “雷堂主不是已经自己做出判断了?”傅令元回。 海叔很快出来了。 傅令元和雷堂主止住交流,看到后面是两位医生推着盖着白布的陆振华的遗体,应该是要送去检验室。 ………… 余岚被送回房间。 王雪琴硬赶在跟前要照顾余岚,又是拧毛巾来给余岚擦脸,又是掐余岚的人中,还一直喊“大姐”:“……老爷才刚去,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早就说了让我也来医院邦忙,我们两人能轮着换岗,你偏要赶我回去,你自己又不好好休息。” “……” 跟哭丧似的。 余岚在被王雪琴掐完人中就睁眼了:“我还没死……” “哎哟喂大姐你醒啦?!”王雪琴仿若没听出余岚的不高兴,兀自欣喜。 “你的嗓门那么大,也够吵醒我的。”余岚看似有些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是轰人,“我要清净一会儿,你出去。有少骢陪我就可以了。” “可医生还没来瞧过大姐你呢。” “不用医生了,我没事,歇口气就行。” “怎么行?”王雪琴满脸的关切,“大姐啊,这两三天加起来,你都晕多少次了?先是老爷生病让你心力交瘁,现在又是老爷去了让你悲伤过度,身体会出问题的。得让医生给瞅瞅~” 陆少骢不耐烦地将王雪琴从病床边扯开:“你有完没完?少在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哎哟喂!”王雪琴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摔在地上,对陆少骢加以指责,“少骢,不是我说你,老爷才走没多久,你就对我这样?” “我就对你这样又怎样?”陆少骢和她算账,“刚在外面是谁先把屎盆子往我和我妈身、上扣的?你现在居然还有脸再来和我妈面前套近乎?” 王雪琴看着余岚,表情委屈:“大姐,虽然我把每个人都怀疑了一遍过去,但都是为了老爷啊。而且你没看出来,我是在邦你针对小孟啊。” 余岚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稍显无力地挥挥手:“先出去吧,我不想管你的心思。我只想清净会儿……老爷刚走,全都不要闹腾了。” “好,那我去外面看住小孟……大姐你休息吧。”王雪琴似乎特别落寞,应承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便开门出去。 她本想自己带上门,陆少骢却率先关了门。 王雪琴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板,笑了笑,笑得颇有几分年轻时的妩媚之色。 而后她转回身,伸出兰花指抚了抚自己的鬓边,扭着腰肢往客厅去。 客厅里坐着孟欢。 两人视线对视上的一瞬,王雪琴秉着满脸的真诚给她提醒:“小孟啊,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是被栽赃嫁祸的,所以我才一个劲地再把你推到风口浪尖,这样反而能邦你洗脱嫌疑。” ………… 房间里,总算只剩他们母子俩。 陆少骢尚在评论王雪琴,嗤之以鼻:“这个雪姨,刚刚在外面就像只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越活越回去了,一点没有以前识时务,现在休想我们以后保她的周全!家里的剩饭剩菜拿去丢掉都不会留给她!” 余岚并不觉得王雪琴值得一提。 她没再遮掩自己难看的表情,厉声质问:“为什么要出来?!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陆少骢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妈,有你这么当妈的?你应该事先告诉我你的计划,万一我真的受了重伤该怎么办?我那时真的以为有人要我的命。” “我在问你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余岚揪住陆少骢的衣摆把他拉到跟前。 “妈~”陆少骢知道她在气什么,安抚,“其实现在也没影响大局。反正我遭人刺杀的账肯定算在孟欢的头上,就等老陆的死也由她顶住罪名。” “妈你做得已经够仔细了,就算留了点破绽,孟欢也逃不掉的。最重要的是,老陆死了啊!他真的死了。”说话间,他的双眼在放光。 694、以后没有爸爸了 ,落座在床边,陆少骢抓住余岚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揽住余岚的肩:“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面对儿子的温情,以往余岚是再发作不来的。 但今日她的气并未因此消掉:“你先不要乐观!没看到雷堂主莫名其妙横插进来一脚么?!原本妈有自己的节奏,可以借由你遭遇刺杀的事,更加自然地指控小孟!现在的情况其实是被打乱了!主动权并没有完全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陆少骢微微怔忡,貌似没跟上她的思路,转瞬兀自恢复乐观:“还好吧,不是还有阿元哥?” 旋即他提议:“跟阿元哥打声招呼,让阿元哥继续带节奏把矛头对准孟欢不就好了?” 下一瞬他又笑:“不过就算我们不跟阿元哥打招呼,阿元哥肯定也会邦我们攻击孟欢的。” 他忍不住再次夸:“妈你之前那出戏演得好,虽然没有明说,但当时阿元哥和海叔的心里应该就怀疑到了,我这次有惊无险,是孟欢想我的命。先入为主总是比较占优势的。” 余岚不予置评,闷气卡在胸腔,差点呼吸不过来。 她费尽心力地策划,即便不可能完全滴水不漏,也很难叫人推翻。 今日,算起来终归是个试探:如果陆振华察觉那名护士对他不利,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或许就能揭穿他是否装病;如果陆振华不没有察觉那名护士的异常,护士顺利得手,陆振华死掉,依旧遂愿。 而无论能否成功杀了他,在她原本的安排里,孟欢会是幕后主使之人。 眼下,护士提前被雷堂主揪出来了,显得颇有些慌乱。 同时孟欢也提前被王雪琴推上来。 太快了,而且太顺畅了,原本她打算安排在其间作为缓冲和过渡以便不着痕迹加以引导的事情还没机会上演。 握手成拳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捶了两下,余岚庆幸的是,纵使节奏不对,大致的发展方向倒没有脱离她所预期的轨道。 相当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你不是进去病房看过你爸的遗体了?什么情况?” 虽然海叔的理由合情合理,但阻止其他人进去看遗体,终归有点牵强。很让她怀疑,那具遗体或许存在问题。 陆少骢愉悦地回道:“我看得很清楚,确实是老陆。没有呼吸,身体是凉的。还有,” 他小有兴奋地补充:“我事先在手里准备了一根针头,出来之前用它偷偷扎了老陆,老陆没有反应。” “所以妈你放心,老陆这回死得非常彻底。” 最后这一句定论,俨如在讲一个陌生人,而非自己的亲生父亲。 收着陆少骢的神情,余岚眼波闪动,心下复杂难明,禁不住问:“少骢,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 显然未料想她会这么问,陆少骢愣了一愣,颇为敏感地反问:“妈,你不会是后悔杀老陆吧?” 见状,余岚觉得用不着再听答案了。 陆少骢正在发脾气:“妈!他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当初是你说交给你办的!你下手之前怎么不顾及你和他的夫妻情分?!是你唯一的儿子重要还是一个同时拥有无数其他女人的丈夫重要?!” 他的情绪激动得有些失控。 余岚心疼他现在这副样子,却也被他失控之下的口不择言扎得心痛:“你什么态度?你是在质疑我对你的爱么?” 陆少骢听言反倒笑了,重新揽住余岚,靠上她的肩膀:“没有,我没有在质疑。妈你永远是最疼我最关心我最为我好的。” “既然知道我是为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去做?”余岚的语气间难掩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仍然记挂着另外一件事,“究竟是谁给你通风报信告诉你你爸出事的?” 人明明是被她偷偷藏在病房里的,她只带了傅令元和海叔两人去看过…… 陆少骢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目光,解释:“我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憋得慌,也想了解外面的情况,就擅自找手下去打听。” 余岚拧眉,惴惴不安,还打算再追问。 陆少骢没给她机会,抢先道:“妈,我们还是尽快和阿元哥多少通个气吧,整件事完全瞒着他,万一他发现猫腻,会以为我们没把他当自己人的。” 当时的形势,余岚愿意直接放手,交给他们三个人去进行所谓的调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傅令元在。 至于什么该和傅令元通气,什么必须隐瞒,余岚自有打算。 ………… 尸检是需要时间的,得等一等才会有结果。 在亲眼目送陆振华的遗体被推入检验室之后,傅令元、雷堂主和海叔三人继续之前未完的讨论。 就目前所呈现的种种一切看来,雷堂主的分析确实非常有道理:矛头指向孟欢得太明显,或许是被人栽赃陷害。 雷堂主坚持栽赃嫁祸的人就是陆少骢。 傅令元提出异议:“雷堂主,你想过没有?如果要设计栽赃陷害,怎么会这么明显?一下叫我们理清思绪?” “或许这件事还有第三个弯要转:有没有可能有人就是反其道而行,先把脏水引到自己身、上,再通过破绽来让人怀疑,从而推翻对她的嫌疑?” “照这个思路,也有可能小爷也在反其道而行,那么就没完没了了。”说着,雷堂主又有所质疑,“傅堂主应该不是在袒护小爷吧?” “当然不是袒护,我如果是袒护,雷堂主也就是偏见了。”傅令元闲散勾唇。 当然,他没让话题又绕回之前无意义地相互质疑,转向作为中间人的海叔:“我只是把每一种可能性都拎出来,以免遗漏。” “傅先生和雷堂主总能相互补充,哪里还遗漏得了?”海叔笑了笑,指出,“现在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们在这里干猜测也不会有结果,只是死循环。” 话落,他看了看时间:“这样吧,正好陆爷这边的尸检结果还得有一阵,我们暂时先分开各自忙活。陆爷的身后事,我也该去邦忙张罗起来了……” 雷堂主赞同:“那我先去看看那名护士的审讯情况。” 傅令元的任务则是调查陆振华出事前后每个人的具体去向,包括找院方拿监控画面。 他的事情有点多,遂和雷堂主约好,等雷堂主看完护士的审讯情况,就过来和他汇合,再一起调查。 傅令元便先去处理监控一事。 当初为了保护陆家的**,陆振华病房外面的摄像头被撤掉了。能找的只有那层楼电梯口和楼梯口两块地方的,其实价值不大。 傅令元也只是做做样子,走走形式——大家都清楚,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不太可能在监控上留下把柄。 何况,傅令元对整件事进行梳理之后,有个大致的轮廓和猜测,只是一部分细节被卡住,没想透,所以未能下最终的结论。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现在要抓紧利用这腾出的一点点时间,去了解另外一边的情况—— 拨出之前给他发那两条消息的号码,对方好似没有放弃等他的电话,接起得相当快:“小舅舅!” 傅令元没浪费时间,张口便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去找你小舅妈的?” “前天我就不小心听到妈妈好像在生爸爸的气,和爸爸吵架,提到小姑姑。昨天爸爸说有事出去两天,悄悄叮嘱我照顾好妈妈。”晏西告知。 傅令元略略一顿,说:“去把手机给你妈妈接。” 晏西其实是偷偷打电话的,此时倒也顾不得他自己兴许会挨骂,二话不说照傅令元的要求做。 傅令元听得到晏西急促的脚步,继而是细微的开门的动静,紧接着脚步明显放缓。 整个过程约莫两分钟,最后是晏西温温的说话声:“妈妈……小舅舅的电话……” 许久的一阵安静,即便隔着电话,傅令元仿佛也能感受到藏在安静背后的某种情绪压抑。 “小舅舅……”晏西凑回手机,低低说,“我妈妈在睡觉……” 傅令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是在真的在睡觉,还是她根本不想接……? 正忖着,已经大半年没有听过的傅清辞声音毫无征兆地传出:“陈青洲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联系他?!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的生活?!其他人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现在你满意了?他又去送死了!既然如此当初救他干什么?!干什么?!” 压抑不住的爆发。 挟着竭力试图隐忍却并没能隐忍住的浓重的哽咽。 是怒骂,是指责,亦是哭诉。 未及傅令元反应,那边晏西先被吓哭:“妈妈,你这样身体又会难受的,小妹妹也会吓到的。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叮嘱过的,你不能生气。” 关心之后,他连连道歉:“是我不好,不该偷偷给小舅舅打电话,不该把小舅舅的电话给你接。” 傅令元闻言折眉——该自责的不是晏西,是他。 他不该光想着速战速决而找傅清辞,耐着性子慢慢和晏西沟通就好…… 他太着急陈青洲和阮舒了,一时欠考虑,忽略了傅清辞的情绪。 但他不后悔在阮舒下落不明时,向陈青洲求助。陈青洲不仅欠了傅清辞,也欠了阮舒。 他只是没想到陈青洲会亲自出山。他以为陈青洲已经下定决心自私到底,不再管外面的事了。尤其如今傅清辞产期在即。 几个月来,无论发生什么,陈青洲明明不曾动摇过的。 他也不希望陈青洲动摇。 现在呢? 傅令元有种一切都白瞎了的感觉! 怪也怪偏偏两边的事情交杂在一起,他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否则一定会多花时间把陈青洲管住的。 他怀疑,是不是他当时气陈家拖累阮舒的那句话刺激到陈青洲……? “把电话挂了。”听筒那头又传出傅清辞的嗓音,明显比刚刚显得虚,“你以后没有爸爸了。这几个月你就当是做梦。” “妈妈……”晏西喃喃,相当难过。 傅令元不满傅清辞对晏西的残忍,即便他自己目前也无法保证什么,也还是说:“这件事我会尽力处理。” 傅清辞根本没在电话旁,尚处于起伏的情绪之中:“好,你是要爸爸不要妈妈是么?” 傅令元的眉头拧得愈发紧——这种话,无疑还是在伤害晏西。 然未及他再说什么,那边傅清辞不知发生了什么,晏西忽地唤一句“妈妈!”,通话就此掐断。 傅令元连续再打过去两次,皆无人接听。 而之前阮舒询问他时,他并没有欺骗阮舒,他如今确实不清楚傅清辞和晏西的所在之处。 晏西今天找他所用的这个号码,正是陈青洲的号码,所以他根本无法和陈青洲取得联系。 九思和庄爻两个人,也突然谁也不接电话了。 傅令元觉得自己可能要得狂躁症了,想摔手机的冲动再次强烈地涌现! 最后依旧没摔,并且这边的事也又必须暂时搁一搁了,因为余岚找他。 ………… 九思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而是没有完全没有心思接电话,正陪着荣一紧张地翘首以待。 好一阵了,她仍不敢相信刚刚荣一告诉她的:陈青洲还活着。 别说她,连荣一自己都没晃过神,竟然反过来问九思:“我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会还活着?怎么还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等等这些问题在他这里倒暂时不存在,因为只沉浸在这震撼和喜悦之中。 九思哪里回答得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说二爷用强子少爷的手机和你通电话了,交待你办事情?” 荣一怀疑:“你说,会不会是二爷的鬼魂打来的?” 九思:“……”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赵十三附体了…… “对!”荣一突然又迈步,“二爷交待我的事!我要再去确认一遍!” 九思将他拉回:“你已经确认三遍了。我也邦你一起确认过,没有问题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最后再确认一遍!”荣一焦虑地重新要走人。 杨炮和薛叔二人从厅堂里出来走廊。 “我们已经在里面坐了有一会儿了,不是说大小姐和李叔、彭师傅讲和,在回来的路上了么?怎么还不见人?”杨炮狐疑,“需不需要我和薛叔去接应?我们俩干坐着也是干坐着。” “不用。有强子少爷在就可以了。”荣一摇头,“你们找了两天了,都累了,现在既然大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就赶紧喝喝茶歇口气。大小姐马上就到了。” “哪儿好意思谈累?”杨炮相当愧疚,“我连向大小姐道歉的脸都没有。” 薛叔关心的是:“大小姐和李叔、彭师傅是怎么讲和的?是不是大小姐终于松口了?” 毕竟在他看来,老李和彭师傅,都做到这地步了,肯定不会轻易放弃,那么只有可能是大小姐妥协。 “我也不太清楚,等大小姐回来,一切就明了了。”说罢,荣一在九思的搀扶下,带头转身回厅堂里,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二人座位上的茶盏。 见有使用过的痕迹,荣一稍松气,招呼他们重新落座后,也端起他的茶盏,拂了拂茶面,嗅着袅袅的烟气,感叹:“自从我跟着二爷回海城之后,头一次回来,还是更喜欢这里。连茶都是这里的香。” 九思邦忙给杨炮和薛叔二人添茶,两人表达感谢,自然而然继续再喝。 杨炮啜完一口后接腔:“我也觉得这里的东西香,一有事来这里,我都得带一批东西回去。有时候真是羡慕李叔、薛叔和彭师傅,能长期居住在这里。” “我都习惯了,没你们那么深的感触。”薛叔放下茶杯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嘀咕,“奇怪,时间明明还早,我怎么犯困了。” 荣一笑了笑:“我都说你们两天都在找人,累到了。” ………… 庄爻这边,察觉手机进来电话了。但一方面,他正背着阮舒,没法接,另一方面,他暂时只想集中精力在眼前的情况。 从后山回竹楼,其实是有最快捷的通道的,就是当晚彭师傅从薛叔的屋里带走阮舒时所行之路。 现在,彭师傅又因为之前被阮舒搞出的伤口失血过多而精力不济,由他的两名缅甸手下抬着走在最前面带路,陈青洲走在第二个。 庄爻原本要垫底。 李叔不同意:“除了彭师傅,就是我最熟悉这条路,强子少爷还是走前面,夜里林子里有雾气,路也不好走,万一一会儿落下了就不好,我在最后还能邦忙看着点。而且你还背着大小姐。” “可你儿子还受着枪伤不是么?”庄爻礼让。 李叔笑笑:“我们也就前后几步路的差距,不打紧。” 陈青洲的目光淡淡滑向李叔,做出决断:“就让李叔走最后。你和小阮再换到我的前面。” 旋即陈青洲致歉:“我还活着的事情,目前不能外传,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的话,就让村寨里来几个兄弟来接应了。” “我明白的二爷,谢谢二爷关心。”李叔毕恭毕敬,补充道,“这后山的通道,确实也不方便让其他兄弟知晓。” “嗯。”陈青洲轻轻点头,“我们都尽量走快点,铁牛虽然年轻,但终究是中弹,不要耽误了。” 本处于昏迷中的李铁牛在这时幽幽转醒,迷迷糊糊地出声问:“爸,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二爷的声音了?” 陈青洲目光细微一个闪烁。 不等李叔回应,李铁牛已兀自从李叔的后背抬起脸:“爸,痛啊……” 对视上陈青洲的刹那,他戛然,呆呆地,顿一秒,又问李叔:“爸,子弹把我打晕乎了吧?我怎么不仅幻听,现在还产生幻觉了?我看见二爷了。” 他这副样子,和方才的阮舒有的一拼。不过阮舒此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李铁牛,而在陈青洲——趴在庄爻背上的她,近距离之下,将将一清二楚地捕捉到陈青洲表情间稍纵即逝的一抹的异样。 其实辨别不出来这抹异样代表什么,但阮舒的预感不好。 李叔正在回应李铁牛:“是!你就是晕乎了!产生幻觉!哪儿有二爷?你赶紧继续歇你的!说话费力气,只会让你的血越流越多!” 闻言,阮舒更加嗅到某种气息,眼皮不自觉跳了跳。 李铁牛信了李叔的话,“噢”一声,就重新趴回李叔的背。 然下一瞬,李铁牛却是又抬脸:“就算只是幻觉也不错啊,二爷回海城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他英年早逝了,也不来我梦里,机会难得,我多瞅他两眼。” 阮舒:“……” 李叔被他气得再现那副经典的要抄拖鞋揍李铁牛的架势。 当然,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如此,只能嘴皮子上警告:“信不信我再打晕你一次!” 李铁牛似压根没听进李叔的话,只盯着陈青洲,发现新大陆一般高高兴兴和李叔分享:“爸,这个幻觉的二爷对我笑了。” 陈青洲在这时开了口:“是啊,我在对你笑。” 李铁牛即刻生动地诠释了“傻眼”一词:“二爷……?” 阮舒这回的关注点在李叔,敏锐地也从李叔的神色间捕捉到某种意味不明的异样。 其实他回答李铁牛的话,就已经显露出他的不自然了,陈青洲应出李铁牛这一句之后,他好像彻底绷不住了。 “二爷,你不是说目前越少人知道你还活着越好么?铁牛他太顽皮,嘴巴不严实,很容易捅篓子,我都想邦你糊弄过去的。”李叔的表情遮掩不住僵硬。 陈青洲淡淡的笑意不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太把铁牛当长不大的小孩子。他没少偷偷在我这里抱怨过你。” 口吻跟唠家常似的:“他是小孩子,却又不是小孩子,成熟起来的时候,是很有担当的男子汉。” 李叔还没反应,李铁牛先激动得不行:“二爷!真的是二爷!不是幻觉!” 这气劲儿,一扫方才受伤的怏怏之态,不治而愈似的恢复活力四射,要不是李叔抓得牢,他简直就要从李叔的背上直接蹦下来。 蹦不下来,李铁牛就把力气转而全使在嗓子上,惊喜:“二爷!原来你没死啊!” 695、应该一起消失 含63900钻加更 ,李叔气极:“臭小子!刚刚不是还喊痛?你真想死是不是?!” 最后一句尤为厉。 由于心里本就揣着想法,此刻阮舒觉得从中听出了李叔的一语双关。 李铁牛乐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二爷都能复活!我还怕什么死啊~” 无心之语却是刺中有心的李叔,神情变幻。 陈青洲则似乎被李铁牛逗着了,淡淡的笑意变得浓重。 李铁牛猛然记起什么,着急道:“新当家!怎么办!我还没把新当家救出来!” 喊完之后,他才看到阮舒:“欸?新当家你也在这儿?” 阮舒:“……”所以之前他都瞎的么……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10006681.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qq浏览器、百度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696、做起最坏的打算 ,余岚可不知他的心理动态,已然兀自开口。 “我告诉过你的,我对你舅舅的了解是,有些东西,如果有不受控的可能,或者与他所预期的有不相符的征兆,他会更愿意终结在他手里的(第672章)。你母亲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傅令元的面上是没有显露出表情的,默两秒,说:“舅妈不妨可以再直白一些。” “阿元,不用怀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余岚又一次叹气,“你听闻的,应该是:你母亲当年隐瞒身份和傅丞在一起,后来被傅丞发现,和她断了关系,导致她怀孕期间精神抑郁,最后生你的时候没熬过来。对么?” 确实如此(第223章)。傅令元默认。 “她差不多怀孕之后就一直被你舅舅关着,到死为止,期间怎样,傅家人不清楚,你舅舅当然把她的死怪罪于傅丞,所以有了这番说辞。”余岚的面容上泛出细微的讥诮。 “我对你母亲和傅家的纠葛不清楚。你母亲抑郁的起因或许确实在于和傅丞的破裂。但,真正残忍的是你舅舅。” “他羞辱你母亲自作自受,说她就是不听他的话才当了小三、成为笑柄、惨遭抛弃。” “他没有b你母亲堕、胎,不是觉得你无辜,更不是对自己妹妹的怜爱。相反,他是故意允许你母亲留下你的,拿你的存在当言语攻击的武器,进一步从精神上折磨你的母亲。” “或许你舅舅也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你母亲自己流掉你的。可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差归差,倒没让你出状况。就是生你的时候,她险些生不出来。” 像特意给他留出消化的时间,稍加停顿两三秒后,余岚才继续:“你母亲生完你之后,此前始终没动静的傅家很快找来,其实是你母亲偷偷求我邦忙的。” 傅令元微抬眼帘。 “她其实还是防着我的,很谨慎,临产前拜托我的只是把一件估计是她和傅丞之间的信物的东西交还给傅家,说辞是要和傅家两清。傅家找来要走你以后,我发现我上了你母亲的当。” “你母亲应该是清楚她自己的身体,预感她可能会熬不过,怕她出了意外之后,只剩你一个孤零零,没人能保护你,才筹谋的。说是你舅舅不管你,我倒觉得,如果不是傅家接手得及时,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健康平安地成长到今天。” 语间,余岚的手心覆上傅令元的手背,眼里流露出心疼:“虽然你舅舅曾经因为我邦了你母亲的这件事恼过我,但我没后悔过。尤其我自己后来有了少骢,更深刻地体会到当母亲的不易。” “阿元啊,我如今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不是为了让你因此对你舅舅生怨怼。最重要的是不想你母亲当年对你一片苦心掩埋在岁月里。就算你母亲让你的身份变得尴尬,让你曾经的日子不好过,她终归也是爱你的,即便你对她没有感情,也不能怨她,甚至恨她。”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紧紧抿住,半晌不发一语。 “阿元,你不要不说话,会让舅妈我担心的。是不是心里难受?”余岚忧悒,并且自责,“怪舅妈,因为你舅舅的死,回忆起太多往事,情绪一上来,就没忍住和你唠嗑上。对不住。” “舅妈,”傅令元注视余岚,嗓音无波无澜无情无绪,“如果当年的真相是这样,我妈就是被舅舅b死的。那我和舅舅关系亲近,是不是对不起我妈?” 余岚听言大骇,正色:“舅妈不是强调过了?我是希望你——” “我明白,舅妈。”傅令元打断了她,“谢谢舅妈的苦心,谢谢舅妈告诉我这些。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他的唇角扯出一丝弧度,在余岚看来却是颇为牵强。 没再等她说话,傅令元便起身告辞:“舅妈你继续休息吧,少骢应该很快就买粥回来了。我去和雷堂主他们汇合。” “阿元……”余岚表情间的忧悒愈发盛,疼惜亦如是,一阵yu言又止,最终止住,“好,你明白就好。去忙吧。” 傅令元周到地给她的水杯里重新添了些温水,才开门离开。 定在门口,他回头凝住门板,湛黑的眸子深幽,似平静无水花,又似敛着万丈波澜。 没多停留,傅令元继续步伐,在客厅里和窗前的孟欢不期然有一瞬视线的碰撞。 傅令元极轻地眯眸,很快挪开。 那边小雅正被王雪琴拉着唠嗑,见他出来趁机脱身,走来他旁侧,跟着他一起走出病房。 “欸阿元你这就走了?不来和我还有小孟聊聊啦?”王雪琴的叫唤随着门的带上而阻隔。 小雅顿时舒一口气:“三姨太真是太能聊了,尤其今天的话特别多。” 当然,她的口吻并非抱怨,并且下一句就明确表现出体谅:“陆爷一去,三姨太在陆家应该更没安全感了……” 傅令元对此不予置评,而问:“这是你观察三姨太得到的结论?” 小雅的表情一时有些尴尬:“傅先生,我不是刻意观察三姨太,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尽点绵薄之力,邦傅先生留意一些事情。” “那你留意到什么要紧的没有?”傅令元就势问。 小雅深感抱歉,双手在身前绞着衣角,像是无意识间的习惯性动作,喏喏:“对不起傅先生,我可能没太大的眼力……我好像也只有在例如小爷请教我给夫人买粥的事情上能提出点建设性意见。” 马上她主动:“或许,傅先生有需要交待我办的事?” 傅令元心下讥诮,嘴上倒真吩咐她:“你留意下有没有谁和小爷私下接触?” “出什么事了吗?”好奇发问之后的下一秒,小雅像自行意识到不妥,忙又怯懦地道歉,“我多嘴了。傅先生交待的事我尽管去办就对了,没资格了解详情。” 但听傅令元道:“这个告诉你倒无妨。”他问,“你不是已经知道小爷原本为了找出在背后对他下杀手的人而假装受伤的事?” “是。”小雅点头。 “夫人不明白小爷是从哪儿得知陆爷去世的消息,对小爷的说辞也还有疑虑。” 小雅应声轻抖一下手指。 傅令元尚凝眉:“反正最有嫌疑的就是两个人,三姨太和孟副总。我暂时抽不开功夫,你现在不是和她们呆一块?小爷也为了避嫌在夫人的屋里。她们如果见不得小爷好,或许还会有动作。” “好,我明白傅先生的意思了。”小雅像是被委以重任,神情慎重。 “不用当任务给你自己压力勉强你自己。有发现疑点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傅令元补充。 这之于小雅而言等同于体贴,受宠若惊地仰脸看他,一双秋水剪瞳波光湛湛:“谢谢傅先生。” “行了,你进去吧。”傅令元要走人。 “傅先生,”小雅却又唤住了他。 傅令元驻足。 小雅迟疑:“陆爷他……真的死了么……” “怎么?”傅令元挑眉,“你是有什么想法?” “不是……”小雅语气感叹,“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虚幻。陆爷明明是那么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竟然说走就走了……”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傅令元云淡风轻。 小雅轻轻咬唇,语出关怀:“傅先生,陆家如今动荡,一切没尘埃落定之前,你务必谨慎小心。” 还是老样子,马上她又道歉:“对不起,傅先生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哪里需要我对嘴?傅先生快去忙吧。” 语毕,她快速往回走。 目送她的身影,傅令元心思转动,反刍她略显突兀地感叹陆振华的死,和她那句更像某种提醒的关怀。 湛黑的眸子不禁轻轻收缩瞳仁。 呵,不仅王雪琴越来越有意思,这个小雅亦如是…… 拐过走道的弯,傅令元便看见了栗青和赵十三。 栗青自然是在等他的。 赵十三则也自然是尽守他身为小雅的护卫的本分。 两人原本正在悄悄嘀咕什么,见他过来了皆噤了声。 傅令元对他们嘀咕的内容大致心中有数,瞥了眼赵十三。 赵十三和栗青一同问候了句“老大”之后便低垂着脑袋没声儿。 栗青邦赵十三汇报:“老大,你和陆夫人谈话期间,小雅又和小爷有短暂的接触。” “我知道。”傅令元难掩讽意——小雅那番妄自菲薄,不就已经非常自然而佯装不经意地向他交待了?防的恐怕便是赵十三的汇报让他误会她故意隐瞒不想他发现端倪。 可这端倪,早已不需要他误会。 之前被卡住的某些细节,基本理顺。 虽未得到实锤,但大抵也是暂时无法得到实锤的。 摸着石头还是能够过河的。 他或许也该有点动作了。 忖着,傅令元唤:“十三。” ………… “一起消失……?”李叔震惊而费解,“二爷,您‘假死’的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念头?” “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很早之前就想过。早得我自己都追溯不到源头了。”陈青洲说,“只是一直痛苦地用责任压制住了而已。当断不断的结果就是把小阮也一起给害了。如今虽然已经不能算及时,但我也得亡羊补牢地止损。” 李叔怔怔的,显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yu要再追问。 陈青洲则不愿再多言,未给他机会,回归眼前的正题:“李叔,你们在我身、上投注的希望,我只能得辜负了。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必须保护。” “我自问这些年来对你们不曾亏欠过,即便现在我要你的命,也不亏欠,”到此为止他还是一惯的温文尔雅,下一句话,温和悉数消失,换上的是冰冷和凛然,“因为你和彭师傅对小阮的伤害,两条命都根本不够补偿。” 李叔直起身体,看着陈青洲问:“所以二爷的意思就是最好还是连铁牛也不愿意放过了?” 从语气上来讲,基本算是撕破脸皮了。 一旁的庄爻其实挺着急的。作为杀手,最怕的就是拖泥带水。他觉得根本陈青洲根本不该和李叔聊这么久,一刀子直截了当才没有最无后患,就像对付彭师傅那样,管他究竟死得明白不明白。 可偏偏,这就是陈青洲。虽然已经下了狠心要杀这群人,但潜意识里又是没能完全摒弃多年来和这群人的情义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李叔的问题,而丢了把匕首在李叔面前:“我不想亲自对你动手,你自行了断吧。” 李叔笑了,笑得眼角有泪光,笑完之后倒是应:“好。谢谢二爷这些年的照顾。既然二爷不能留铁牛的命,那我只能恳求二爷之后把我们父子俩葬在一起。”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李叔迅速捡起匕首,却不是抹他自己的脖子,而是刺向陈青洲的腹部。 ………… 给赵十三下达完任务,傅令元携栗青走人。 栗青跟在后面,随他在医院里兜了两三个圈后,依稀察觉貌似有点漫无目的,试探性询:“老大,我们现在是要上哪儿去?” 傅令元停住脚步,显得突兀。 栗青这下子确定,自家老大刚刚是心不在焉。 自然而然地,他以为傅令元是在担心阮舒:“老大,我让十三也去试试看联系九思了。还有林璞的电话我也没间断在打,阮姐福气那么重,肯定不会有事的。” 苍白无力,却也得安慰,总不能再给老大添丧气。 转悠着眼珠子,栗青主动提出好消息:“老大,等下我就抽时间,一鼓作气把最后的收尾完成。陆爷利用比特币洗、钱的路径就全部出来了。” 对于陆振华的死,栗青是相当高兴的:“之前不是不确定陆爷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如今我们全都不用再猜了吧?” 此观点,倒和傅令元刚从余岚口中听到的一样。 不过,栗青是真觉如此,而余岚……既然她在意海叔的反应,也追究给陆少骢通风报信的人,傅令元更愿意判断她其实将信将疑。 她将信将疑,已经够了。 最重要的是陆少骢相信…… 傅令元抿唇。 前两天孟欢刚与他提过的话回荡脑中——“对于扶不上墙的烂泥,傅先生还是不要再白费功夫了(第682章)。这回可是脱手的好机会。” 继而回荡的是不久前余岚状似好心好意所讲的那番话。 其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他分辨不出来具体。 可他感觉得到,余岚今日并未全部吐露,依旧有所隐瞒。 至于余岚的目的,自已昭然,故他回馈给她她希望看到的他的反应。 反应是刻意的,却并非完全虚假,区别在于程度,纵使没到巨浪滔天,也在所难免泛出些许涟漪。 这样被勾起,倒真叫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奇,真相究竟为何? 最后出脑海的是目前失联中的滇缅那边的事。 不知道现在究竟发展成什么情况。 可既然陈青洲背着他重新出山了,为以防万一,他必须尽快做起最坏的打算…… 笔直的唇线凝满坚冷,旋即弯出嘲弄的轻弧。 默默吁一口气,傅令元捺下心绪,转过身来问栗青:“海叔现在在哪里?” ………… 海叔恰恰正和买粥回来的陆少骢碰到一起。 陆少骢自然有问候。 海叔便也自然告诉陆少骢开始着手张罗陆振华的殡仪。 “还有,也已经和律师联系了。”临末了,海叔补充。 陆少骢心头一动:“负责老陆遗嘱的律师?” 其实他已有所克制,可一瞬间的语调相比之前,怎么都能叫人感觉到差别——多了一点兴奋,多了一点好奇。 “是的小爷,”海叔点头,“陆爷既然去了,遗嘱理所当然生效,小爷你接手同样三鑫集团和青门同样是要紧事,早点办利索。” “虽然小爷你本来就是继承人,但终归需要一个仪式,能更加名正言顺,这也有助于后续公布陆爷的死讯时,稳定局面。” 这话,简直说到陆少骢的心坎里,再赞同不过,心里头高兴,话讲得都溜起来:“海叔,你考虑得很周道。老陆走得太突然了,但幸好他生前就为我铺好了路,有你和阿元哥在我身边邦称我!” “小爷客气了。”海叔难掩伤感,“我能邦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了……” “什么‘只有这些’?已经很多了。”陆少骢和他一边往里走,短暂的安静中,他心头痒痒的,琢磨须臾,实在忍不住,佯装随口问起,“律师什么时候宣读遗嘱?” 他揣测:“老陆葬礼之后么?”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海叔却是摇头:“到那个时候就太迟了,虽然之前我们隐瞒了陆爷病重的实情,但陆爷的死讯我不建议等到葬礼之后才公布。那岂不等于从简地办?着实委屈陆爷。” 说着,他问陆少骢的意见:“小爷,你认为呢?” 陆少骢心头的兴奋涌动得愈发强烈:“当然不能委屈老陆~老陆的一生那么精彩,葬礼怎么能从简?得显得我多不孝啊!” “不仅不能从简,而且一定得风光大办!要轰动全城!轰动全国!三鑫集团和青门的生意伙伴都那么多,轰动海内外都不是问题!全部都请来!给老陆挣足面子!” “小爷有心了。”海叔颇感欣慰,完全一副替陆振华高兴的模样,“到时陆爷的葬礼便是该由小爷你主持,所以遗嘱的事情,我通知了律师尽快。” “正准备拿来问小爷和夫人,陆爷的尸检今晚能结束,就安排在明天上午整理完陆爷的遗体之后,当着陆爷的遗体宣读遗嘱,如何?”他征询。 “可以啊~”陆少骢毫不犹豫答应,“这事儿海叔你做主就可以了,不用特意来问我和我妈的意思也无所谓的。” “不,得问。”海叔语重心长,“关于陆爷的一切,都不能草率。何况,我一个下人,邦忙张罗事情是我的责任,但不能越俎代庖,回头落下话柄。” 听出最后这句针对的是王雪琴之前对他的发难,陆少骢替他打抱不平:“雪姨的话海叔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她的地位怎么能和海叔你比?” 没忘随口也黑王雪琴一把:“她把我们每个人都诬蔑一遍过去,唯独她自己最干净。越是这样,反而她越可疑。海叔你和阿元哥得把雪姨也调查仔细~” 紧接着他再换上难过和遗憾:“要不是你们都让我避嫌,我是真的很想亲手把害死老陆的幕后主使揪出来。” “小爷,我们都明白,陆爷也不会怪罪你的。”海叔安慰,尔后坚定,“我和傅先生、雷堂主会尽我们全力的。” “辛苦你和阿元哥了。”陆少骢摆出感激不尽的姿态。 “那我先继续去张罗事情了。等下有事再继续向小爷汇报。”海叔躬躬身,与他分道扬镳。 陆少骢目送他的身影,待他彻底消失于视野范围内后,笑了。 ——这一番对话下来,他从海叔这里感觉不到任何对他的怀疑。 ………… 陈青洲面无表情,没有动。 庄爻一脚踹翻李叔,掌心的刀露出一截锋刃,抬手就要下去。 李叔翻倒在地之后没反抗,好像已经认命,随便陈青洲处置。 庄爻手中之刀的落势并没有停。 陈青洲也看起来也没有要叫停的打算。 借着黑暗和此时的姿势,李叔的手悄悄按在内腰侧。 未及他动作,跟前却是忽然落来一道黑影。 李叔即刻抬头,就见原本该晕倒的李铁牛竟是醒来了,愣生生用他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庄爻的刀。 庆幸的是,刀刃没入的是李铁牛的肩膀——毕竟庄爻一开始对准的目标是李叔的要害,另外一个原因则在于,陈青洲及时阻止了。 即便如此,李叔的脸色还是大变:“铁牛!” “我没事的老爸,以前又不是没挨过刀子?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 安慰着,李铁牛一侧身,推开李叔的搀扶,坐稳在地上,抬头看陈青洲,将满口的白牙咧开来,“二爷,其实你刚刚不用出手的,我死了也没关系。我这条命当年本来就是你救下来的,现在也不过是还给你而已。” 697、你喊我什么? 含64100钻加更 ,终归之前已着过一次李叔的道,这回他在最后关头避了避,随即假装中招、晕倒。因此李叔和陈青洲之间的对话,他全部听着了。 “臭小子!”李叔即刻拉他回他身边。 “老爸,隔这么近,你不用喊那么大声,我又没聋,听得见。”李铁牛戏谑,故意捂了捂耳朵做出被吵到的表情。 李叔怎么可能笑得出来?越见他如此越生气:“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当然有我说话的份儿,你们谈论到了我的生死,难道不该由我自己来决定?”李铁牛正经脸。 李叔嘴唇张张合合,俨然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又紧紧抿住。尔后他又一次跪下来给陈青洲磕头:“二爷!我求你!放过铁牛吧!” 李铁牛转眸看回陈青洲。 但见陈青洲保持着单手负背的姿势,站在月朗风清之下,看着他们父子俩,貌似无动于衷。 李铁牛恍惚记得,陈青洲当年亲手处置违背他的命令吸独的那名兄弟时,约莫就是这个样子,无论那名兄弟趴在地上多么痛哭流涕地哀求,最终依然没能叫陈青洲心软。 万万没料到,有一天,他们也得到同样的狠心对待。 李铁牛还记得,那名吸独的兄弟求到最后恼羞成怒,不仅不再低声下气,反而用尽各种刺耳难听的辱骂。 他猜测那名兄弟应该是带着对陈青洲的憎恨离世的。 可此时此刻的他,却并未产生任何类似的情绪。 正如刚刚他自己所说的,他愿意把命还给陈青洲。 嗯。李铁牛觉得自己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而其实就算没欠陈青洲这条命,他也早就做好了随时为陈青洲付出生命的准备——混道上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另外,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可以如此平静淡定,他果然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但还是好遗憾,他还没发挥他的才华干掉一件大事…… 勉勉强强,解救新当家,算完成了一半吧…… 给自己短暂的人生加完光环,李铁牛凝回焦聚。 他自然亦察觉陈青洲的样貌和从前相比存在些许差别,问:“二爷受伤了?” 陈青洲以唠家常的语气回:“是。烧伤。” “在靖沣遭受陆振华围剿的时候受的?” “嗯。” “很严重?” “这大半年都在养伤。” “如果这回不是新当家出事,二爷打算就这样‘死’掉,再也不出现?” “是。” 李铁牛听言笑了:“看来二爷离开我们的这大半年,过得比和我们在一起时快活。” “是。”陈青洲不否认,很干脆。 “二爷你这一死遁,可把我骗惨了。”李铁牛半是欷歔半是调笑,“我可是坚持一天三次地到你的灵位前给你送饭,一有空就给你烧钱烧车烧美女,经常陪你聊天。” 陈青洲如同打量弟弟一般打量他:“铁牛,大半年没见,你又长大了不少。” “肯定得啊~那么多饭不是白吃的~”李铁牛让自己的大白牙继续晒月光。 调侃的是他自己胃口好、食量大。 陈青洲不禁笑了笑。 李铁牛毫无征兆地转话题,问:“二爷,我爸求不了你,如果换成我求你呢?” “你要求我什么?”陈青洲平静反问。 “用我换我爸一条生路。”李铁牛说。 李叔浑身一震,用力拽回他:“我都让你闭嘴了你还乱说话?!” “我哪里乱说话了?”李铁牛特别无奈地捋开李叔的手,“你先听我和二爷把话讲完好不好?” 陈青洲正问:“怎么换?难道是你死,李叔活?” “那样的话我是得多蠢把二爷你当傻子?”李铁牛脑袋后的小辫子轻轻晃动,“撇开我爸犯下的过错,如果我死了,我爸肯定会想给我报仇,二爷怎么能放过一个随时想要你的命的人?” “那你是要怎么换?” “我不怕死,我的命可以随时还给二爷,可我不想我爸死。如果不想让我爸死,我就不能死。所以只能……我和我爸都不死。” 绕完他自己的逻辑后,李铁牛直起腰板,认真脸,继续道:“二爷,如果你相信我,你就放了我爸,我愿意一辈子留在你的身边当人质,威胁我爸永远做不出背叛你的事。” “臭小子……”李叔握住李铁牛的手臂。 旁侧的庄爻眸底划过陡峭,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假如陈青洲答应了,他就不用再顾及陈青洲,直接了结这父子二人,以绝后患! 阮舒一直在留意他们几人的动静,听完李铁牛的话,微微颦了眉——这个孩子……再努力试图两全其美,还是太天真了…… 她对陈青洲的决定基本心中有数。李叔一定活不成的。倒是李铁牛,他之前昏迷时,陈青洲应该是考虑过留住他,所以已经察觉陈青洲心思的李叔才心甘情愿跟着陈青洲走。 李铁牛的清醒,成了转折点,以致于李叔与陈青洲撕破脸。 现在又这么一转之后,阮舒从陈青洲对待李铁牛的态度中,隐约感觉到了陈青洲的动摇…… 陈青洲啊陈青洲…… 阮舒淡淡一抿唇。她很高兴听到他说陈家该消失,这大半年,他不仅外貌有了变化,更有了和以前不同的想法。 但骨子里,他丁点儿没变,他还是那个陈青洲,是疼爱她的哥哥,也是陈家下属重情重义的二爷。 果不其然,陈青洲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淡声道:“我答应李叔的要求。” 李叔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意思后,激动不已。他并不怀疑陈青洲的话,他相信陈青洲既然承诺了,就是一言九鼎。 却听李铁牛道:“二爷,如果我爸死在你手里,你也不能留我。” “你——”李叔看起来一副要被他气吐血的样子。 李铁牛的白牙晃晃的,看着陈青洲,眼神确信,坦诚说:“就像如果我死了,我爸一定会找你报仇;现在如果换成我爸死,我同样不可能什么都不为他做。我是他的儿子,我会竭尽所能为他报仇,即便面对的是我敬重的二爷你,也不例外。” 气到一半的李叔蓦然愣住,很快厉声:“臭小子,我不需要你为我报仇!我只要你活着!” 李铁牛难掩失望:“老爸,我难得讲这种肉麻的话,你不是应该超级感动?” 李叔不理他,转向陈青洲:“二爷,你不要听铁牛胡说八道,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其实只是嘴上说说,他一向最敬重二爷你,拿二爷你当偶像,不会招你报仇的。你放铁牛一条生路!” “老爸,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保证我的行为?”李铁牛紧接着也转向陈青洲,做最后的争取,“二爷,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陈青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评价他一次:“铁牛,你确实长大了很多。” 李铁牛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气,回答他和之前一样的话:“二爷,那么多饭我不是白吃的……” “老爸,”李铁牛又向李叔道歉,“对不起,我尽力了。” “二爷!”李叔也做最后的争取,“你刚才已经答应了的!放铁牛一条生路!” “老爸,”李铁牛劝,“我一个人留下来只会痛苦。我不想和二爷为敌,也不想当不孝子,你成全我吧。” “你现在不听我的话,已经是不孝子了!”李叔怒吼。 “是么……”李铁牛愧疚,“也对,我就没有哪天不惹你生气过。只能死了以后再补偿你了。既然我注定已经不孝,就不能再对二爷不义了。” 已经给这对父子足够长的时间,庄爻实在不耐烦再等了,用眼神征询陈青洲的意思。 李叔的余光则悄悄瞄陈青洲。 就是趁着这个时候,他一咬牙,把之前被李铁牛打断的动作继续——拔出临行前藏在内腰侧的那支枪! 即便最好的偷袭时机因李铁牛而错过,他还是想负隅顽抗到底! 眼见李叔举起枪,阮舒整颗心提到嗓子口,冲口大喊:“哥小心!” 她条件反射地要站起,脚上的伤令她连身都没起成就跌倒到地上。 待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场景是,李铁牛捉住了李叔持枪的手,并用他自己的身体堵在枪口上。 ………… 海叔和陆少骢分道扬镳后,要回去陆振华遗体的检查室外面,在过道上发现傅令元双手抄兜,站在窗户前,任由深夜的凉风扑面,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双眸盯向外面,眉头深深拧起,俨然一副沉思的模样。 海叔立于原地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三四秒,依旧未见傅令元反应,才主动走上前:“傅先生。” 傅令元应声转头,像从神游太空中骤然拉回思绪般先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然后摘掉嘴里的烟卷,颔首回敬:“海叔。”问,“你这是办完事了?” “哪有那么简单?”海叔告知,“才刚着手殡仪,另外联络了负责遗嘱的律师。” “遗嘱?”傅令元折眉,“这么快?” “不算快。”海叔把和陆少骢聊的话简单复述一遍。 傅令元听完后认同:“海叔确实考虑得周到。” “明天上午公证遗嘱的时候,傅先生也是要在场的。”海叔告知。 这侧面说明,傅令元也是遗嘱里的其中一个受益人。 傅令元却只是简单地“噢……”一声,反应上来看,颇有些心不在焉。 海叔瞧在眼里,反过来好奇:“傅先生呢?怎么一个人回来这里吹冷风?是在等雷堂主?” “不是。”傅令元摇头,解释,“我和雷堂主约的是让他一会儿直接找去舅妈她们呆的套房那儿。我只是确认完医院的监控,暂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顺路绕过来看看。” “好。傅先生没事就好。我刚刚看傅先生的样子,好像有心事。”关怀着,海叔道别,“我先继续去办事了,傅先生也不要在这里吹太久的风,小心感冒。” “嗯嗯。谢海叔关心。”傅令元点头。 海叔举步前行。 隔不过两秒,傅令元又叫住他:“海叔,稍等。” “还有什么事,傅先生?”海叔驻足。 傅令元跟上他两步到他面前:“是有一点。” “什么?” 傅令元些许踌躇:“我们是不是还没讨论过,如果真相大白,揪出了谋害舅舅的幕后嘿手,要报警将人交给警察,还是依旧我们青门自行处置?” 海叔闻言皱眉,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古怪:“傅先生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傅令元怔了一怔,自行反应过来什么,边捏眉骨,边嘲弄摇头:“我问的什么蠢问题?现在是我们自己内部调查,怎么可能调查完还报警找警察?” 海叔笑笑,表示出理解:“陆爷出事以来,傅先生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休息得太少了。” 傅令元不置与否,默了默,又开口:“无论是谁干的,敢害舅舅,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解恨……也救不回舅舅的命了……” “是啊……”海叔附和。 空气不免弥漫开伤感。 数秒安静后,傅令元唤:“海叔。” “傅先生还有其他问题?” 傅令元眸光轻轻闪烁,否认:“没。” 海叔收着他的神情,并未探究:“那傅先生我走了。” “海叔。”傅令元再一次叫住他。 海叔便干脆问:“傅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我……确实碰到难题了……”傅令元苦笑,“想来想去,只能找海叔你商量。” “我很荣幸。”海叔表达感激,“希望我能邦到傅先生。”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紧紧地抿了两秒,像在组织语言,才重新开口:“海叔,舅舅提醒过我,我自己也一直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先是舅舅的外甥,才是少骢的表兄。” “是。”海叔慎重点头。 “我也刚在雷堂主面前表明过立场,如果少骢真的对舅舅犯下大逆不道之过,我不会偏袒他的。我敢这样承诺,原本是建立在对少骢百分百的信任上的。可现在……”傅令元苦笑得更甚,“海叔,我对少骢的信任可能动摇了……” “傅先生,这是……”海叔有点被吓到。 “我现在迫切地弄清楚真相,哪怕给我一点线索,好让我对少骢重拾信任。”傅令元表情痛苦,像希望得到海叔的认同,“海叔,你和我一样其实都是相信少骢的吧?” “傅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 ………… 虽然是听从命令行事,有依仗,并且她隐隐预感到,距离陆少骢翻船的日子近在咫尺。那么,傅令元夺取陆家从而上位的日子也就更加指日可待。 但,小雅不是完全心安的。尤其刚刚听傅令元提到余岚非常在意告密之人,并没对陆少骢的说辞照单全收,她愈发心绪不宁,愈发担心拖延不到陆少骢翻船,她就先在余岚面前暴露。 那她的下场…… 小雅一个激灵,再三考虑之后,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找陆少骢进一步说说话…… 正好现在陆少骢去买粥还没有回来…… ………… 赵十三尽职尽责,守在套房外面。 小雅出来后,把他叫到跟前。 “雅小姐。”赵十三一如既往低垂着脑袋,回应她的召唤。 “十三哥,”小雅柔声,“能不能拜托你去邦我买点咽喉片?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想润一润。” 下一句便道歉着解释:“不好意思,这种事本来不该麻烦你,我自己就能做。但大概因为我这两天睡眠不足,刚刚开始头有点疼,想坐着多休息一会儿。” “雅小姐头疼?”赵十三问,“要不要给雅小姐也带点头疼药?” 小雅感激:“好,谢谢十三哥。” 应承完,赵十三憨头憨脑地便退下去办事了。 确认赵十三离开后,小雅行至旁侧,拿出手机,找出很早就和陆少骢互留、但不曾相互打过的号码,拨出去。 陆少骢接起得相当快,语气亦相当惊喜:“小雅嫂子……?” “对不起小爷……其实我不该打给你的,对不起……”小雅一张口便是哽咽,“但我真的害怕……又不敢告诉傅先生……” “小雅嫂子你别哭啊~你也不要对不起,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再有不方便和阿元哥说的心事可以找我当树洞~”陆少骢焦急,忙问,“你等着~我已经回医院了,在电梯里马上就到楼层了,见面我们聊。” “小爷,你先不要上来,还是我下去吧。三姨太她们都在,我担心被她们看见我们说话,万一生误会……”小雅喏喏,“我胆子小,害怕……” 她嗓音一向温柔似水,此时低低的,带着怯懦,最后两字的尾音仿佛是在他的心上拖长的,纵使隔着电话,陆少骢也能想象出她的眼睫沾染泪珠的模样,叫人无法不心生怜惜。 即刻他同意:“好好!我不给小雅嫂子添麻烦,那我就在这底下一层下电梯。” “谢谢小爷……”小雅道谢,挂完电话便抓紧时间下楼去找陆少骢。 躲在暗处的赵十三悄然尾随。 小雅没有乘电梯,而走的楼道。 赵十三也就跟到楼道为止,未再去确认她这一趟究竟是上哪儿去,调头往回走。 ………… 房间里,余岚正在闭目养神想事情,忽而门从外面被叩响:“夫人。” 辨认出是赵十三的声音,余岚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傅令元让他来传什么话:“门没锁。” 她坐正身体,很快看到赵十三自行开门进来,带上门后憨头憨脑地往房间里环视一圈,像在找人。 见状余岚极轻地皱眉,问:“怎么了?” 赵十三道歉:“对不起夫人,我以为雅小姐在您这里头。” “你找小雅?”余岚恍然记起,这个赵十三和栗青平日里确实分工明确,栗青一般是跟在傅令元身边的,赵十三被派去给小雅当护卫的。 “你什么事找小雅?”她问。 “雅小姐刚刚说她不舒、服,走不动路,让我去邦她买点药,我忘记问她是要买多少分量。在客厅没看见她,我以为雅小姐在夫人你这屋里头邦忙。”赵十三解释。 “行了,出去吧,她不在我这儿。”余岚挥挥手。 “对不起夫人,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再去别处找找。”赵十三再次道歉,非常懊恼,连忙退了出去。 小插曲。 余岚一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看了眼时间,琢磨着陆少骢去给她买粥不知道买到哪里去了…… ………… 第三次,李铁牛破坏李叔的计划。 “你——”李叔双目圆瞪。 “爸……”李铁牛笑。 笑容在李叔看来有点傻乎乎的。 他的眼眶刹那间涨红,涨红地狠狠剜李铁牛。 此时此刻,他忽然后知后觉,或许他以前真的太放纵自己这个儿子和陈青洲的交好了,以致于在自己这个儿子的世界里,二爷的地位超过了父亲的地位…… 李叔没能再想更多。 因为庄爻手中的刀刃快速而利落地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而下一秒,一模一样的口子亦出现在李铁牛的脖颈咽喉处。 阮舒的视线被庄爻的身体遮挡住,唯一能察觉的只是李氏父子俩没了动静。 死了……?是么……? 瞬间的功夫…… 两条鲜活的人命…… 好脆弱……说没就没了…… 钝钝转眸,她的目光锁定陈青洲。 陈青洲的手中握着在李叔要攻击的那时候掏出来的用于防卫的枪。 和她料想的不同,陈青洲并未在李氏父子的尸体前多停留,收起枪就转过身径直朝她走来。 阮舒的视线又因为被陈青洲的身影挡住,所以没能看到李氏父子俩尸体的倒地,只看到庄爻蹲在地上,应该在确认两人是否死透。 眨眼的功夫,陈青洲已站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注视她,问:“小阮,你刚刚喊我什么?” 阮舒原本正纳闷他对李叔和李铁牛的死会不会太冷漠了?这两人和彭师傅明显是不太一样的,尤其李铁牛,陈青洲和他的感情应该挺深厚的才对。 听言阮舒怔忡,只反应过来,他这么着急是为了她所以暂时顾不上李氏父子,但对他的问题,一时之间是懵的:“什么喊你什么?”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里满是翻滚的情绪:“就是刚刚,你看到李叔要对我开枪,喊的那句话。” 嗯……?阮舒慢吞吞地倒转记忆。 倒转…… 倒转…… 呃……貌似转过头了…… 再回来点…… ok,停…… 停下之后,阮舒也愣住了。 面对他神情间的期待和眼睛里的欣喜,她尴尬而不自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解释:“那时情急之下……” 不小心直接喊了“哥”…… “一个字比三个字简短……”这句补充没经过大脑的逗留,出口后阮舒窘得要命,低垂下眼帘,回避他的目光。 这要换成不要脸的傅令元,多半得揪住不放,使劲各种招呼b她再重复。 陈青洲显然不愿意她继续尴尬窘迫不自在,直接揭过不再追问,而道:“我们继续走,先离开这里。” 嗓音藏不住他的喜悦。 说罢他转过身,把后背送到她面前:“上来,哥背你。” 阮舒拒绝:“不用,还是林璞来背。你不是伤势未愈?” 关心入耳,陈青洲嗓音里的笑意越甚:“没关系。就背一会儿。我没好利索的地方也不在背上。” 阮舒还是犹豫。 “小阮。”陈青洲侧回半张脸看她,“快上来~哥背着你~方便咱们兄妹俩叙旧。你不是有好多问题想知道?趁这会儿没外人清净了能抓紧时间先说两句。” 阮舒心动了,并且马上行动了。 “抓稳哥的肩膀。”提醒间,陈青洲站起了身。 阮舒感觉他连脚步都透露出喜悦…… 走出两三步后,陈青洲便问:“你怎么这么轻?” 微微带着苛责,猜测:“你是不是还经常不好好吃饭?饭量还特别小,没吃两口就饱了。” “没有。”阮舒为自己辩解,“是这两天被彭师傅和李叔关在后山的时候刚给饿的。” 始料未及她的回答会如此挟裹俏皮,陈青洲噎了一瞬,即刻关心:“他们两天都不给你饭吃?” 这语气,像是要去为她出头,恐怕是一时忘记了,那些欺负她的人,他都已经邦她欺负回去了。 “他们第二天给了饭。”虽然人已经死了,但阮舒也不想冤枉他们,如实陈述。 坏事亦如是,该告状也如实告状:“他们在饭里加了东西,想弄晕我,被我发现了,我没吃。” 话至此,阮舒不禁记起阴差阳错邦她挡了灾的李铁牛,心里有点闷,扭回头去,却已经看不见方才解决他们的位置了。 “李铁牛他……”稍加停顿,两三秒后,阮舒还是没能找到恰当的形容词,只能笼统地评价:“他太傻了……” 陈青洲本来都已经答应李叔放李铁牛一条生路的…… 李铁牛却纠结不过他自己的内心…… 陈青洲默了默,说:“小阮,就算他们没有伤害你,但你和强子的身份都在他们几个面前暴露,我再信任他们,他们也必须得死。” “至于铁牛……”他的口吻多少携带遗憾。 阮舒以为他是遗憾李铁牛的死,结果并不是—— “铁牛其实和我很亲近,很小就被我带在身边,我教了他不少东西。李叔基本在为我办事,挺忙的,因此比较起来,铁牛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李叔要长。” “而我之所以把铁牛带在身边,不是单纯因为这孩子可爱,为的是防止未来发生意外。现在可以直接理解为就是为了今天:让他心甘情愿选择我,而不是李叔。”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阮舒默默消化着,脑中闪回她和李铁牛短暂的这两天接触中,所强烈感受到的李铁牛是陈青洲的迷弟这件事。 陈青洲的话尚在继续:“我没有去毁坏他和李叔之间的父子关系,相反,我一直在促成,在邦他们。只是我让自己无形中灌输给铁牛许多思想,让我带给铁牛的影响力比李叔更大。” “铁牛认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我并不是。当年我邦他躲过面甸军,让他避免了成为娃娃兵。可我对待他的方式,和面甸军队训练娃娃兵,本质上可以算殊途同归。” 他的坦诚过于残忍,阮舒听得怔怔,但一瞬间彻底通透,李铁牛是陈青洲控制李叔的武器,今晚李叔的一波三折,不就悉数“归功”李铁牛? 由此看来,“傻”字更加不适合形容李铁牛了…… 有着孩子的天真和理想化,也能成熟地像个大人一样根据自身三观的判断行事。 她隐隐约约更加能够理解李铁牛性格的成因—— 从小在贩独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是故他能理所当然地把吸独的罪只归结为隐君子活该而撇开任何责任。 他相信自己有才能,并迫切想要发挥,却又被陈青洲和李叔双双限制发展,使得有些东西他无法亲自接触、经历、体验,只能杂糅来自外界的各种听闻让他以为就该是那样的。 而最重要的他的三观的形成,陈青洲长期的、有目的地刻意灌输功不可没吧…… “小阮,”陈青洲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这只是我这一任陈家当家人所制造的其中一个罪恶,都该终结在我手里。”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阮舒费解。 陈青洲侧脸,往后看她:“我比你更清楚铁牛的本性,他在我这里是个好孩子,对其他人不是,你不用遗憾他的死。” “对待我的死,也一样,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无论我怎么死,都只会是我罪有应得。” 阮舒越听心里越不舒坦,蹙眉:“不是说背我是方便我们叙旧?” 现在哪一句是叙旧了? “嗯。”陈青洲笑笑,“谢谢你小阮,圆了我的梦。” “什么梦?” “很早就想背一背妹妹了。” 阮舒浅弯唇角。 陈青洲脑袋后似长了眼睛:“小阮,你的笑容比大半年前我印象中的你多了许多、甜了许多。你的性子也比大半年前开朗了许多。” 阮舒微抿一下唇,默认,想告诉他,他的“死而复生”让今晚成为惊喜之夜,她的笑容自然更多。 未及她出口,陈青洲率先道:“看来令元把你照顾得很好。” 698、偷偷救下来的 ,未及她出口,陈青洲率先道:“看来令元把你照顾得很好。” 其实,自陈青洲现身的那一刻,众多关于他死而复生的困惑中,有一个是首当其冲的。 也是第一时间跃出阮舒脑海的。 只不过她害怕。 害怕什么……? 她不确定。 或许……是失望。 所以她强行捺下了,不让自己预设,不让自己有所期待。 而此时此刻,傅令元的名字入耳的刹那,她敏感的神经紧紧绷起。 她的心脏亦禁不住加速跳动。 ——这个她第一时间想提却不敢提的人,从陈青洲口中吐出的。 并且,陈青洲感叹的语气间挟裹浓浓的欣慰,甚至诡异地谙出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意味儿……?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这……是为什么? 阮舒盯着陈青洲的后脑,无意识地蜷缩手指。 明明清楚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话到嘴边她又卡住,思绪空白。 陈青洲正停下来,重新调整了一下她的位置,问:“小阮,这样你会不会更舒、服一些?” 阮舒听言晃回神,虽觉调整之后和刚刚并无太大区别,但不妨碍她因他这入微的体贴而暖心。 “我是被背着的人,怎样都舒、服。”应着,她反问,“你呢?会不会累?” “这才几步路,你当哥是纸糊的?”陈青洲继续步伐,“再加一个晏西都没问题。” 阮舒即刻就势问:“这大半年,晏西在你身边?” “嗯,是。”陈青洲含笑,“他们母子三人一直和我在一处。” 得到确认,阮舒心间一阵涌动。 竟然……是真的…… 那回在黄桑的中医药馆,无意间听格格提及晏西的小秘密后,她所产生过的荒谬念头(第618章),由如今的事实证明,原来一点儿也荒谬。 陈青洲还活着,晏西确实去和爸爸团聚了。 记忆再往前追溯,追溯到她和晏西那次的通话(第531章)。 之所以生活在医院里,不仅仅是她彼时所以为方便傅清辞养胎,还有陈青洲养伤的需要。 他坚持不让她再找他、再和他联络,她以为是他照顾傅清辞的感受,不希望惹傅清辞难受,现在真正的原因一目了然。 他当时说他们过得很好,全部都是真的。 他谈起科科和阿针带着小刺刺一家人团团圆圆,何尝不是在暗示他自己正和爸爸、妈妈以及未出生的小妹妹团团圆圆? 还有……还有……挂电话前,他最后说的那句和陈青洲曾经对她见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并非巧合(第532章)…… 抓紧陈青洲的肩膀,阮舒确信道:“当时在晏西身边陪他一起跟我通话的人,是你。” 不是傅清辞。 晏西说漏嘴后被她追问得无措之际,从旁给予晏西帮助的那个不吭声的人,是陈青洲啊。 “嗯,是我。”陈青洲承认,“抱歉,哥隐瞒了你。” 隐瞒的何止这通电话?是一整件他死遁的事。 阮舒怎么可能怪他?他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她心中不免复杂:“既然决定死遁,你就应该藏到底,不要再出现了……” 陈青洲洞悉她的心理,正色,肃声:“小阮,你用不着内疚,该内疚的人是我。陈家的烂摊子是我留下来的,是我连累你,我当然要亲自现身。” “当初在靖沣,陆振华对我的围剿过于突然,我没太多准备逃生得仓促,陈家的一切就那么甩手丢下。” “因为受伤,我前三个月的每一天都被封闭在病房里,除了医生和护士,也就只能见到清辞和晏西,等同和外界失联。所以比较迟才得知,荣一也没死,不仅擅自把复兴陈家的责任交托到你身、上,还强行绑架你为我报仇。”最后一句话的气恼未掩,更未掩对荣一的责备。 “你和晏西通电话的不久之前,我刚了解完情况。可那个时候……”陈青洲yu言又止,重新开口后是浓浓的自责,“是哥不好,太自私。我最迟那个时候就应该果断出面了结掉陈家,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的状况,差点毁掉你。” “而且,小阮,我这次也不是完全为了你出来的。”他最后再道,“陈家一日得不到了结,我和清辞、晏西的生活,也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阮舒明白,全部都明白。 中间他吞掉的话,她也大概能猜到,他如果那个时候就生出了出面了结陈家的念头,恐怕是被傅清辞阻止了——他好不容易死遁,傅清辞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再插手陈家的事务?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再冒风险? 所以,关于他这次的及时赶来——“傅警官同意了吧?”她问,“她应该快生了吧?还是晏西已经正式当哥哥了?” 陈青洲不着痕迹地顿半秒,笑着道:“还没生,距离预产期还有一阵。我这趟出来,料理清楚后回去,就能彻底安心地等晏嘉出生。” “晏嘉?”阮舒揪住关键词,“名字都已经取好了?” “嗯~”只是简单的一个单字音,也能从中感受到来自陈青洲的甜丝丝的幸福感。 阮舒完全受到他的感染,唇角扬起的弧度更甚:“真是女儿?” “晏西和妹妹心灵相通。”陈青洲颇为感慨,“清辞很辛苦,是我当时迫于要孩子的自私,让她遭罪了。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不会说‘早知道已经有晏西,我就不会再让她冒风险怀二胎’。” 两人那一月之约的纠缠,阮舒多少知道,听言为晏嘉感到骄傲,她的父亲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她没看错陈青洲,她当初告诉晏西的话也是对的,不管陈青洲在社会上扮演的其他角色是怎样的,面对孩子,他是一个好父亲。 “傅警官现在的身体怎样?”阮舒关心。她记得和晏西通话的那次,晏西顺嘴提过,傅清辞貌似仍需要长期卧床。 不过,既然月份小的时候没有把孩子拿掉一直怀到了现在,说明情况不差,能在安全生产的范围内吧? 陈青洲的回答肯定了她的猜测:“挺好的,挺稳定的。” 隔两秒,他的音调比方才平静些:“清辞隐瞒了晏西的存在,本来也想故技重施隐瞒晏嘉。荣叔生日那次清辞的孕吐反应,其实不是乌龙。荣叔其实用不着失望……” 提及黄金荣的死,气氛不免伤感。 不过陈青洲并没有让伤感弥漫开,马上又庆幸:“临终前能和强子见上面,起码荣叔最大的心愿了了。小阮,这件事多亏了你。” 阮舒倒是因此才想起,庄爻好像挺久没动静,忙不迭扭回头,却没在视野范围之内看到他的踪影,心里不禁一个咯噔:“他人呢?怎么没跟上来?” 陈青洲驻了足,亦转身,倒没她来得担忧:“不会有事。他刚刚和我说了,让我们先走,他处理尸体。” “他认得路?”阮舒狐疑。 “我带他走过一遍了,他认得。”陈青洲解释,“李叔和彭师傅以为我只知道一条道,其实他们在后山这里一共开了三条道,我非常清楚,这是通往罂粟地最近的一条,我和强子能及时赶到,走的就是这条。所以刚刚,事实上不用彭师傅带路也没关系。”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道:“如果以前不是铁牛曾经误打误撞跑进后山,我或许也发现不了他们的秘密。一直假装不知道而已。” 阮舒默然。 “抱歉,这一码事都过去了,哥不该再提。”说着,陈青洲又多走了几步,一转之后,透过树林,隐隐约约看见了村寨的灯火。 找到树下的石块之后,他蹲身把阮舒从背上暂且放下:“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强子。” 石块还算比较宽敞,阮舒往边上坐稳后,示意陈青洲也歇一歇。 “不用。”陈青洲笑笑,站定在她跟前,清黑的眸子没有停止对她的端详,“晏西很想你,每天都会把‘小姑姑’挂在嘴边。” 比起“小舅妈”,晏西确实更喜欢唤她“小姑姑”。印象过于深刻,耳畔仿佛都能自动回响他小大人的声音。阮舒轻笑,迫切地征询他的意思:“现在我全部都知道了,可以见晏西了没?” “当然可以。”陈青洲伸手到她的耳边,轻轻一别她散落的发丝,“等料理完陈家,我就带你一起。” “你先别告诉晏西。”阮舒提醒,“我想吓吓他。” 陈青洲笑:“好。” 旋即短暂的数十秒,一时安静无话。 陈青洲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则非常有深意,率先打破沉默:“小阮,你都不好奇,我在靖沣,怎么逃出陆振华对我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闻言,阮舒的神经再度紧张地绷起。 陈青洲在她面前蹲下身,问:“令元是不是还没和你具体说过靖沣的事?你不问一问令元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搁在膝头的双手不自觉交握,阮舒心里似鼓着海浪,一起一伏,心中的害怕被这几句话挑得更甚。 她进一步确定,她害怕的就是失望。 在她好不容易已经说服自己接受陈青洲死在傅令元手里之后,陈青洲又突然出现,活得好好的。 做梦也没有如此不真实。 即便刚刚陈青洲一连串下来的话,已不间断地在增加她的某种希望,她仍旧害怕,害怕陈青洲死里逃生根本和傅令元没有关系,害怕傅令元仍旧是凶手。 那么,她将面临的是什么? 又是哥哥和爱人的选择么……? 乱糟糟的…… 没人比她更想从陈青洲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可她又前所未有地胆小,不敢面对,近乡情更怯。 “小阮啊小阮,”陈青洲一眨不眨地尽收她的表情,洞悉地笑了。 旋即他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清黑的眸子与她的凤眸平视:“抱歉,因为我的死,可能让你和令元产生了一些误会。” 阮舒眸光轻闪,屏住呼吸。 陈青洲的话继续传入她的耳朵里:“我的命是令元偷偷救下来的。” 一个字一个字,阮舒生怕自己听过,反复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三遍,确认了三遍。 最后,沉甸甸一下,身体里仿佛有一只手,把她漂在半空中的心一拽,踏踏实实地着落。 那卡了许久的、原本以为往后就会这么一直存在的郁结,瞬间如烟消散。 而热烫的眼泪,亦于瞬间决堤。 ………… 海城,医院。 王雪琴可一直没落下任何动态。 刚刚赵十三敲门进来,她就好奇过,先问了他什么事,他说找夫人,同样理所当然以为是傅令元找他给余岚传话。 她还酸了句:“阿元可真有意思,明明才来看过大姐,这么快就又有事?难道忘记了大姐如今也和我们一样需要避嫌?再这么下去,可不要怪我怀疑他包庇大姐。” 彼时赵十三像不懂她的话,又像碍于她的身份,未回应。 不过前脚他进去,后脚王雪琴就意识到不对劲。 赵十三倒是很快就从余岚的屋里出来,王雪琴马上把赵十三揪到跟前:“不对呀,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你跟在阿元身边吧?你是小雅的护卫才对。” 赵十三憨头憨脑地点头。 “那你来找大姐做什么?”王雪琴的眼神变得凌厉。 赵十三一副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的困惑表情:“我是来找雅小姐的。” “找小雅……?”王雪琴愣了愣,往四周围张望一圈,这才咦一声,“对呀,小雅哪儿去了?刚不是还在?” 赵十三继续憨头憨脑:“三姨太,没其他问题我出去了,我还得继续找雅小姐问她事情。” 站在窗前吹风的孟欢瞥了眼赵十三,紧接着往余岚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若有所思。 离开套房后,赵十三行至角落里,擦了擦额头,感觉能甩出一把汗来。 他大爷的…… 太难了…… 老大这次交待的任务太难了…… 要不是这段时间被小雅身边监视久了,有所锻炼,加之他努力上进地经常向栗青不耻下问(欸?是不耻下问吧?某天在栗青那儿新学来的词,用得还不怎么利索……),演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 没能多歇,之前派去办事的手下及时地来电话了。赵十三马不停蹄去和手下汇合。 手下刚从隔壁酒店傅令元和小雅的那间客房里,按照赵十三的要求取来了小雅平常用的香水。 傅令元在表面功夫上一向是不马虎的,栗青和赵十三谨记他的叮嘱,即便是暂时离开别墅在外面住两三天,也会把两人日常的一些物品准备齐全。 这次为了陆振华,住来医院隔壁的酒店也不例外。 日常物品多是换洗衣物,小雅是女人,便多了化妆品。虽然小雅自己没吩咐,手底下的人自会打理清楚。 正是每一次都没放松,才使得这回得以顺利临时取物。 香水当然不是直接拿一整瓶,而是从瓶子里取了一小部分。 紧接着确认代替他跑腿去给小雅买药品的手下已经买完药为他争取出时间,赵十三带着香水去找陆少骢的随从。 ………… “具体来讲,并没有发生什么。其实已经积累了有一段时间。”傅令元微有斟酌,告知,“海叔你也知道,少骢因为和我亲近,很多事情都会与我分享。” “不过自从少骢手受伤,从米国治疗回来,性情和以前相比有了变化,人也变得内向了不少,起码和我之间的沟通,就少了很多。”他嘲弄,“这个舅舅其实也是知情的,前阵子少骢捅了不少篓子,我如果能像过去一样被他信任,及时了解他的想法,或许也能多邦他点忙。” 这些海叔心里也是有数的。曾经陆振华还有点不满陆少骢无能,很多事都是傅令元在背后偷偷邦他。毕竟过度依赖也会产生问题的。而后来,也确实,傅令元更多时候不是事前替陆少骢出谋划策,而是事后邦陆少骢擦p股。 傅令元耸起的眉峰不曾松过:“刚刚我办完监控的事,来舅舅这里之前,其实先去探望了舅妈的病情。发现少骢的情绪……” 等了两秒没等到后文,海叔主动询:“小爷的情绪怎么了?” 傅令元面部表情微妙,安静两秒,最后关头又放弃了,摆摆手:“算了海叔,可能因为舅舅走得太突然,我有点感性了,有些问题没办法理智对待。这种情况下我更加不能随便做判断。” 他长长吁一口气:“我还是先去找能立脚的线索。” “傅先生,你这……” “对不起海叔,”傅令元相当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傅先生说的什么话。”海叔摇摇头,“我本来就是为大家服务的,傅先生再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谢谢海叔。”傅令元略略颔首,“我去找雷堂主了。” 海叔目送他的背影,面露凝色。 ………… 走入电梯,电梯的门关上,轿厢壁光滑的镜面映照出傅令元沉笃的面容。 轻轻扫一眼自己嘴角的讥诮,转开,抬手摁下楼层。 雷堂主在这时来了电话:“傅堂主,审讯结果出来了。” 傅令元挑眉:“雷火堂的效率这么高?” “傅堂主这语气,是不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雷堂主自信,“我说过,一般人过不了私刑这一关。之前荣一关在靖沣,如果我们雷火堂的人有心要弄他,他的下场不会比落在小爷手中好。” 电梯抵达,傅令元走了出去,质疑:“我从雷堂主的话里,听出很大的屈打成招的可能性。” “傅堂主多虑了。”雷堂主说,“傅堂主不是还没听审讯结果是什么?我怎么从傅堂主的话里,听出傅堂主对审讯结果不满意?” “雷堂主的情绪已经透露出审讯结果了。” “是什么?”雷堂主问。 “护士承认有人故意栽赃给孟副总。”傅令元唇际一挑,“指认的人从孟副总变成小爷。” “傅堂主今天有点自信过头了。”雷堂主笑,“傅堂主只猜对了一半。” 傅令元应声滞住身形:“不是指认少骢?” “指认三姨太。”说着,雷堂主问,“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一下,不予置评,问:“雷堂主现在应该可以先回来和我一起办事了?” “我也马上下电梯了。”雷堂主的话刚落,电梯便传出“叮”的一声。 ………… 小雅比陆少骢先回的套房。 回去后不久,孟欢和王雪琴正接到明天上午公证遗嘱一事。 孟欢没什么表情,王雪琴倒是又哭哭啼啼起来,拿手绢摸眼睛里硬挤出来的两滴泪水:“老爷啊,你之前明明身强体健的,怎么事先连遗嘱都立好了?这是防着自己万一发生意外,不能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保障,所以体贴地先邦我们都安排好么?这样不吉利的呀老爷哟……” 隔了好一会儿后进门的陆少骢将将听个正着,:“雪姨,你的记性会不会太差了点?最早在闹着问遗嘱的人好像是你吧?现在又虚情假意地挤眼泪?” 他直白嘲讽:“看来雪姨你更希望老爷没立遗嘱。” 没立遗嘱,也就意味着依照一般的法律继承顺序。那么,王雪琴就什么都分不到了,因为按法律来看,她在陆家什么身份都没有。 王雪琴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然,现在的事实是,陆振华就是立遗嘱了,并且遗嘱有她的份。 所以她没恼,而且掩嘴笑了:“少骢,最希望老爷没立遗嘱的人或许应该是你吧?现在可被少杰分走一勺羹。” “哎哟喂,遗嘱的具体内容没出来之前,还是什么可能都有的。不过肯定没我的事,我还是去给我那三个丫头打电话,让她们就算只能呆在家里,也得给老爷烧香。” 说着,她站起身,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边,扭着腰肢往外走,经过陆少骢身侧时,停下脚步,嗅了嗅。 699、蠢透了 ,傅令元偕同雷堂主叩门进来,王雪琴正再一次抓住机会搅浑水:“哎哟喂,少骢,你刚刚不是出门去给大姐买粥?怎么买出了一身女人的香水味儿?” 小雅心头不禁一紧。 王雪琴继续啧声:“雪姨知道,你一向怜香惜玉,可老爷刚死啊,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怎么就这么快又去找女人厮混?这叫老爷怎么死得安心?” 陆少骢亦未料想会被揪出这么一茬。这换作平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事关小雅,且两人确实刚见过面,他心中有鬼,自然有些没底气地虚了一虚。 最要紧的是,此时傅令元在场。 陆少骢即刻怒目:“我身、上有女人香水味儿怎么就是去找女人厮混的?外面的人来来往往那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里不小心沾上的!” 王雪琴的指控确实牵强,陆少骢的这两句辩解倒没有自乱阵脚,十分在理。只不过…… “不小心就不小心喽,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会让人误会你恼羞成怒的。”王雪琴没了方才质问的口吻,显露得像她是受了欺负,余悸未定地拍拍胸口,“哎哟喂,雪姨以为你要动手打人。” 确实,陆少骢此刻站得王雪琴特别近,身体下意识地倾向她,手臂也半举着,浑身上下满是戾气。 而王雪琴的话出之后,陆少骢非但没收敛,反撂话:“我就算是真动手打你,打死你,又怎样?” “少骢!”余岚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陆少骢元神归体似地一愣。 王雪琴见状则借故发作得厉害,委屈至极地望天哭诉:“老爷啊!你都瞧见没有!你走了之后,少骢就彻底没人约束了,都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了?” “我现在根本不必担心陆家究竟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先得担心我能不能留住我可怜的小命!呜呜呜呜呜,老爷啊我的老爷!” 陆少骢越听越毛,刚被余岚一声吼得中断了的戾气又重新聚集。 傅令元收着陆少骢的神情,极轻地一眯眸子。 王雪琴尚在哭哭啼啼:“老爷,你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吧?家里乱的哟——” 陆少骢便是在这时猛地抬脚踹了出去。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其中一个习惯性动作。 而这一脚更有点像之前踹汪裳裳那般。 只不过汪裳裳被踹中的是胸口,王雪琴是小腹。 中招之后,王雪琴的语音戛然,整个人像虾一般弓弯,倒在地上嗷嗷哀吟个不停。 傅令元终于有所行动,阔步上前蹲身查看王雪琴的伤势。 余岚亦冲过来。 雷堂主离门口最近,出去吩咐手下找医生。 陆少骢一副毫无歉意的模样。 王雪琴还能有话哭:“老、老爷……雪琴可能马上就要下去伺候你了……你不会孤单了……” 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俨如临终遗言,并且对陆振华深情款款,矢志不渝。而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两眼一闭就这么晕过去。 陆少骢眼里更加透出不屑:“真会给自己加戏。” 余岚气急败坏地拽他一把。 医护人员很快把王雪琴抬去急诊。 所幸,最终伤得并没有太严重。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陆少骢不够用力,而是—— 苏醒的王雪琴继续病恹恹地哭诉:“老爷在天之灵保佑~舍不得让我下去给你作伴,在紧要关头给我提了醒,让我想起平日少骢的性格有暴力倾向,护了我自己。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就和裳裳一样半死不活了……老爷啊老爷……你为什么要丢下我留在家里受苦?老爷……” 陆少骢没有在场,否则以他如今易爆易怒的情绪,恐怕又控制不住。 当然,其他人听多了也特别烦,退出了她的病房,留她一个人去独角戏。 余岚向傅令元、雷堂主和闻讯赶来的海叔三人致以歉意:“又耽误你们的时间,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我处理的。” 海叔反过来关心:“夫人身体本就不舒坦,快回去继续歇着吧。” “嗯,舅妈,你回去继续歇着,”傅令元附和海叔,然后说,“我和雷堂主正好本来就有事要问雪姨。” “有事问雪琴?”余岚不免好奇。 雷堂主插话回答:“那名护士的审讯结果出来了,承认是三姨太收买了她,要她下药毒害陆爷,并嫁祸给孟副总,故意把嫁祸表现得明显,让人以为是小爷干的,以进一步挑起小爷和孟副总之间的矛盾。” “雪琴干的……?”余岚露难以置信的表情,“确定么?怎么会是雪琴?她虽然总是口没遮拦,但她对老爷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雷堂主:“夫人如果要问‘确定’,我们目前当然是确定不了的。只能说三姨太嫌疑最大,我和傅堂主会调查清楚。”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余岚默了默,为王雪琴辩护两句,“这样一回想,老爷出事后的这段时间,雪琴确实比以前爱出头,话也比以前多,而且总胡说八道。但应该是只是因为老爷走得突然,她受了刺激而已……” 言毕,她长长叹一口气:“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害死老爷的凶手,会是我们陆家自己人。” “我们都不希望。”傅令元抿唇,旋即转向小雅,“陪舅妈回去吧。” 以往不用别人吩咐,小雅都会细心地从旁伺候余岚,现在倒略微显得没太大的热情。听言她不易察觉地犹豫一秒,才上前搀扶余岚。 待她们离开,海叔也表达了对审讯结果的意外:“没想到会是三姨太。” “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雷堂主客观评价,“还是可以理解的,三姨太能在陆爷身边呆这么多年,她的心思根本没表面上那么让人一看就到底。” 海叔默然。 傅令元不予置评,只道:“走吧雷堂主,我们进去和三姨太聊聊。” ………… 小雅陪着余岚,到套房门口便驻足了,松开余岚的手臂:“夫人,我下午发现自己有点感冒,怕传染给夫人,暂时就不在夫人身边久呆了。我让十三给我买了药,现在先回隔壁酒店吃药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来陪夫人。” 余岚哪有那么多心思能分给她?自然没放在心上,挥挥手就让她离开了。 孟欢之前去了陆少杰的病房,所以套房里只有陆少骢被单独留下。 余岚推门而入,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在翻看公司的文件。 不过电视机打开着,音量还挺大,而且他翘着二郎腿,怎么都不像专心致志地在办公。 见她回来,陆少骢一合文件便问:“怎样,妈?雪姨死了没有?” 余岚悄然留意到,陆少骢把衣服换掉了,不再是先前被王雪琴嗅出女人香水味儿的那件。 没回答,她一声不吭地环视一圈客厅,然后朝里走。 “妈,你怎么了?”陆少骢误以为她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如此,放下文件,起身跟在她后面,安抚,“妈~是雪姨先挑事端的。她这两天尽胡说八道,不能再纵容了,是时候给她点教训。” 余岚依旧没应,进去他的房间,一眼瞧见他丢在床上的那件衣服,竟然还折叠得整整齐齐。 目光一凝,她径直而去,抓起衣服凑至鼻间。“妈!”陆少骢这才察觉她的意图,表情一变,风火雷电奔过去,从余岚手中夺走。 一刹那用力过猛,险些令得余岚被推倒。 陆少骢完全没发现,一心只顾着着把衣服藏到身后。待他抬头,迎接他的是来自余岚凌厉的掌风。 刚刚余岚自行稳住了身形,这会儿她自个儿又胸闷气胀眼发昏,摇晃着身体跌坐到床边,扶着额头,从齿缝间挤出字眼:“小雅那个贱人又勾引你了?” 那衣服上的香水味儿非常淡,确实像不小心从女人身、上沾染的,味道则并不独特,一款很多女人都会用的品牌,所以不具有明显的指向性。 但偏偏余岚撞见过陆少骢和小雅的那一码子事,而她对经常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女人自然是熟悉的,嗅到味儿的瞬间,首先就想到,小雅身、上的味儿就是这一种。 再联想到赵十三曾到处找不着小雅,恰恰那一小段时间,陆少骢正好在外面买粥,简直不能更巧合了! “妈!什么‘贱人’?!什么‘勾引’?!”陆少骢忍不了余岚的措辞,“你怎么能这样说小雅嫂子?” “你还记得她是‘嫂子’!是阿元的女人?!”余岚气得胸口一起一伏,b问,“说!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陆少骢已然镇定下来,否认道:“妈,我不是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香水味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在外面沾的,应该是在电梯里的时候和哪个用这种香水的女人挤到一起了。” 余岚的情绪似乎也比方才有所平复,不过依旧不说话,只看着他。 陆少骢被她瞅得有点心虚,又半真半假地补充:“也可能真是小雅嫂子的。但这很正常啊~大家都一起进进出出的。或许是我出门之前,向小雅嫂子请教怎么买粥时不小心——” “那你们是得靠得多近,才能把气味儿沾到你这边?”余岚冷笑。 “我怎么知道?!”陆少骢被搞得颇为不耐烦。 虽然身边的蜂蜂蝶蝶不少,但他从未去刻意留意过衣服上沾不沾女人香水味的问题,不是特别懂是不是真得长时间靠得近。 如果照这样,他其实挺纳闷的,因为他之前和小雅确实就聊了些话。最多就是发现小雅哭的时候,他站她近了些,还握了握她的手臂,另外也把手按到过她的肩膀,除此之外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而且,因为小雅在这方面的纯贞劲儿,他的手很快被她避开。 她越避开,就越让陆少骢心痒痒。 同时一回想起这些细节,陆少骢也不免有点黯然——阿元哥就真的那么好?他就真的一丁半点也比不上阿元哥? 明明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是比阿元哥更好的选择才对…… 猛地,陆少骢意识到——他怎么会在想这些?为什么要和阿元哥比这个?他对小雅不会真不自觉间动了歪脑筋吧?怎么可以?! 一个提留神经,陆少骢的焦聚凝回眼前的余岚,收起了不耐烦,语气变得和缓:“好了妈,你不要抓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和我浪费时间,明明就是雪姨无端生事。她没事干就为了挑我的毛病怼我,你怎么还放在心上了?这可就着了她的道了!她可能就是想损害我们母子俩的关系~” 丢下衣服,陆少骢走上前,恢复成听话的乖儿子模样揽住她的肩:“难道我们不应该为明天就要公证遗嘱高兴么?” 提及此事,他两眼放光:“明天公证完遗嘱,海叔就会把老陆的死讯在三鑫集团和青门内部先宣布,我就正式接手陆家了,不再是代理。” 消息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余岚的心情确实有所缓解。 特别是刚已经从雷堂主那里得到确认,罪名已顺利跑到王雪琴的头上,继续沿着她预期的计划发展。 两个加起来,倒暂时捺下了之前她心里的某些不安。 可她并没有被陆少骢转移开注意力,也对他的解释抱极大的怀疑——如果香水只是随随便便沾上的,他有必要像对待珍贵的纪念品一样,把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 何况他对小雅的维护态度,分明过度了。 他和小雅之间绝对存在猫腻! 心惊的是,紧接着余岚突然想到就如何得知陆振华死掉一事陆少骢的说辞,好像也有点在维护谁的样子。 如果真的就是这个小雅…… 视线扫过那件被丢到角落里的衣服,余岚顿时恨得牙痒痒。 “……妈?”陆少骢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啊?” 余岚转回眸,倒没有再就香水的事追问他,假装已经不在意,而把审讯结果告知。 陆少骢先是意外,尔后细细一琢磨,兴奋地亲上余岚的脸:“妈!你真是太聪明了!” ………… 王雪琴的病房这边,回响着王雪琴响破天际的哭喊和咒骂:“真正的凶手不去抓,却冤枉到我的头上!你们把那个护士带到我面前来和我对质啊!看看是她撒谎还是我撒谎?” “哎哟喂!老爷啊,你一定更加不得瞑目了,养的全是没用的人!六月飞雪啊!” “……” 隔音效果一般般,傅令元和雷堂主出来之后又远离了那一段过道,才算把王雪琴的声音屏蔽掉。 “这个三姨太,可能比河东狮吼还厉害……”雷堂主把捂耳朵的手放下来,然后叮嘱自己的手下在王雪琴的病房外面把人给看住了。 傅令元勾唇:“别说三姨太原本就是这个脾气,换作其他人莫名其妙被栽赃,也会反应激烈。” 雷堂主的目光在他脸上兜转一圈,把话题转移得突然:“看来傅堂主总算下定决心彻底放弃辅佐小爷,一心一意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在套房里时,他和傅令元所在的角度可以把陆少骢的反应看得最清楚,连他都预感到那个陆少骢要对王雪琴动手,傅令元不可能没发现。 以傅令元和陆少骢的关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陆少骢犯错? 对此,雷堂主就是做这样理解的,也算更加定了心。 他压低音量:“傅堂主尽管放心,我整个雷火堂,都为傅堂主你做好准备,随时为傅堂主你效劳。” “雷堂主,你糊涂了吧,我们两个都在为陆爷效劳。”说着,傅令元唇际一挑,“听说了没?明天上午公证陆爷的遗嘱。 “遗嘱?”雷堂主愣了愣。 傅令元似笑非笑:“雷堂主应该又能立一个大功了。” 雷堂主兜转一圈心思,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亦笑:“立大功怎么能少得了傅堂主?” ………… 她这突如其来的落泪,把陈青洲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小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直接和哥说啊。是哥讲错话了么?” 阮舒没有回答陈青洲。 不是因为不想回答,而是她根本没再听得进去陈青洲的声音。 她完全屏蔽外界,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满心满肺地只想着傅令元。 想着曾经她因为陈青洲的死,而待以傅令元的那些怨怼和怀疑。 怨怼傅令元在杀陈青洲的时候不考虑她的感受——怎么会不考虑?世界上最在乎她感受的人就是他啊……为什么她不听他的话用心去体会……? 怀疑傅令元对晏西的安全存在不定时的威胁——晏西明明已经向她强调过小舅舅待他的好,她为什么偏偏心思那么重非要再多想而不愿意相信?根本从头到尾他就没拿傅清辞和晏西当做过要挟陈青洲的筹码,相反的,是他费劲心思亲手把两人送到陈青洲身边,让他们一家人得序天伦。 真蠢!她真是蠢! 什么眼见为实? 就是狗p! 如今想想那深深烙印在她记忆里的陈青洲被大火吞噬的画面必然不是亲眼看到的那样! 后来不是有很多蛛丝马迹她都察觉了吗?她不是觉得不对劲、想不通?为什么她的脑子就是没再多转几个弯再探究? 一次又一次,她用陈青洲的死对他冷嘲热讽时,她深知他们两个人都很难受。可现在她才发现,他的难受必然比她所以为地还要多! 太蠢了! 蠢透了! 阮舒晦涩酸楚,同时心潮涌动。 所有的思绪最后只汇集成一个念头! 霍然起身! 却是又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 疼得很,她蹙眉深深,又坐了回去。 “小阮!”陈青洲既心疼又苛责,“你想干什么跟哥说啊!” 凝睛看清楚陈青洲的面容,阮舒反手扣住他的手臂,说得着急:“我想见他!我想马上见到他!” 什么都不想顾虑!就是想去到傅令元身边!和他面对面! 陈青洲满是了然,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想去见他就去见,你的任何心愿哥都会邦你满足,现在就送你去。” 阮舒欣喜。 在陈青洲眼中,就像成功要到糖果的小女孩。 笑了笑,他的手指摸上她的眼角,轻轻擦拭,笑话:“能不哭了?” 阮舒微窘——不是她故意想哭,是控制不住眼睛里出水,而且刚刚她也不想强行控制。 视野范围内在这时出现庄爻的身影,她的神思彻底拉回:“林璞!你终于跟上来了!怎么这么久?” “姐。”庄爻加快脚步,走到他们跟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陈青洲,然后看回阮舒,回答她的问题,“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太久没有这么仔细地处理尸体了,有点手生,所以慢了点。” 阮舒上上下下再转动他的身体前前后后地确认一遍之后,才不疑有他地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你回来得正好。”陈青洲出声了,“我正打算让小阮先离开这里,没其他我能更放心的人,你就和小阮一起。” 说着,他抬手一指某个方向:“等下我们再往前走几步,就有一分岔路,你带小阮下山,我回村寨里和荣一他们汇合。” “荣一也来了?”这件事阮舒之前是没听他们提起的。 “嗯,是,荣一也来了。”庄爻点头,“在我后面到的。” 下意识就想问荣一为什么会也来?毕竟他明明被陆家的人生擒了。话到嘴边,阮舒却已自行有了确信的答案——傅令元!又是傅令元!一定又是他!他无法亲自救他,但担心她出事,所以先是通知庄爻,又想方设法把荣一弄来! “我也回村寨。”她也想第一时间见荣一,想知道他在陆家人手里受了怎样的苦。 “你又不想马上去见令元了?”陈青洲笑,“刚刚是谁跟哥哭鼻子来着?” 阮舒:“……” 陈青洲直接邦她做决定:“就按原计划,你和强子先下山,我和荣一把这里做个了结。” 阮舒微微抿唇。 理智上来讲,她明白自己留在这里没太大的用处,并且还会让陈青洲分心。 感性上来讲,她也确实没改变原本的心意,心底最真实的念头是,比起荣一,更想尽快见到的人是傅令元。 不过…… 700、作何感想? 64300钻加更 ,她至今仍觉陈青洲的死而复生太虚幻,仍害怕一旦和陈青洲分开,最后一睁眼清醒过来,发现真的只是个梦。 纠结着,阮舒问他确认:“你和荣一要多久能处理完?” “很快。”陈青洲的答案很简单。 简单得好像在敷衍她。 分明洞悉她的心理,他安抚:“不会有问题的。这里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阮舒蹙眉,未语,心中还在摇摆。 “行了,别耽误,抓紧时间去海城,我也抓紧时间,尽快了结尽快回去陪清辞。”陈青洲催促。 想到傅清辞还在等他,阮舒不再犹豫了:“好~那你自己小心点。你记得和我保持联系,我到海城和他碰完面,马上就去找你和晏西~” “嗯。”陈青洲点头,然后扭头看庄爻,“强子,还没来得及和你多聊几句。” 防盗模式:../chapter/1007111171/10053660.ht 阅读完整章节 小说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手机用户,强烈推荐使用chre(谷歌浏览器)、qq浏览器、百度浏览器,请关闭浏览器自带的小说阅读功能! 701、鄙视,但又快乐 ,“谭少爷,你好。”阮舒淡淡地点头致意便不再多搭理,将不远处的佣人庆嫂唤过来低声询问,“夫人呢?” “从早上开始就在佛堂里。” 答案不出所料,常年未变。明知如此,阮舒还是每天都问一次,仿佛等着哪一天能有所不同。 “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庆嫂欲言又止,“我瞧着她胃口不好,还不时干呕……” 阮舒的眸底闪过一丝的冷意,看回庆嫂时已恢复平淡:“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经知道了。”旋即吩咐庆嫂,“麻烦你帮我炖点鸡汤,晚上送我房里。” 略一忖,她又补了一句,“多炖点,等三小姐回来也给她送一碗。” 庆嫂瞅了瞅阮舒有点苍白的脸色,捺下狐疑没有多问。 阮舒举步打算上楼,顿了顿,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往佛堂去。 所谓佛堂,其实就是一楼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阮舒轻轻叩了叩两下门。 里面没有给出回应。 阮舒转动把手推门而入,霎时扑面的浓重檀香。 房内的布局古香古色,精致的佛龛柜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女人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团上,捻着手里的一大串佛珠,阖着双目,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似丝毫未察觉阮舒的到来。 阮舒倚在门边,看了她有一会儿,少顷,兀自踱步到佛龛前,顺起三支香,并拢香头凑到烛火上点着,然后微低脑袋,恭恭敬敬地双手持香抵于额上,心里想的是手术室里流掉的那个孩子。 三秒后,她重新站直身体,把香插进香鼎里。旋即,她转回身,正面注视青衣女人,浅浅地笑了笑,“我今天又添了两件罪孽。” 青衣女人不做回应。 阮舒走近了她两步:“十年了,你不累吗?” 青衣女人没有吭声。 “其实你这样做的全是无用功。那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样都抹灭不掉。”阮舒的语调十分地温柔,唇边泛起笑意,“你念一辈子的经,我造一辈子的孽。而我活得会比你长。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不如你直接杀了我,怎样?” 青衣女人不为所动。 阮舒舔舔干涩的唇,似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不再继续说,将散落耳畔的头发搭回耳朵后,掠过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公司让给大伯父的。我还没玩够。” 门关上,恢复安静的室内,青衣女人睁了睁眼,盯一下香鼎新插上的三炷香,复而重新阖上,更加快速地捻动佛珠。 室外,阮舒立于门边停留了两三秒,才沿着长廊往回走,经过洗手间时,蓦然一只手臂伸出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去,压在墙上。 阮舒眼明手快地按住对方即将压下来的脸,皮笑肉不笑:“谭少爷,你不是应该在客厅和我堂姐相亲?” “吃醋了?”谭飞轻佻地挑起她的一绺头发嗅了嗅,“刚刚见你对我那么冷淡,我以为林二小姐你记性不好,已经忘了我。” 阮舒的手臂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掩下眸底的真实情绪,笑了笑:“我以为把我忘记的是谭少爷你,一个月杳无音讯。一出现,就是在和我堂姐相亲。你该知道我和我大伯父一家人关系敏感,既然如此,我们之前的谈判,算是彻底破裂。” “谁说破裂了?”谭飞的表情痞里痞气的,随即解释道:“那天我是家里有事,临时被我老子召去英国,就今天的相亲,也是我妈的安排,我哪里会瞧得上那个瘸子?我给你的条件依旧有效。” 谭飞抓起阮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别有意味地说:“今晚有空?我可以再帮你把人约出来,咱俩之间一切好商量。” 阮舒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谭少爷,你把我阮舒当傻子吗?记性不好的人是你吧?那天晚上你在我酒里下药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若非谭飞下的药,她那晚也不至于…… “你要是肯乖乖就范,我用得着那样吗?”谭飞丝毫不感到自己做的有何不对,嬉皮笑脸道,“最后我还不是来不及碰你就走了吗?” 他是没来得及,可其他人却趁机占了便宜!听谭飞的口气,他是果真一点儿都不知情了?那么那晚的男人究竟是…… 心中烦闷,阮舒推开谭飞:“是嘛……那我真该谢谢谭少爷。希望下次能再有和你合作的机会。客厅里的人怕是等久了,你该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下次再合作?”谭飞当即拽过阮舒的手腕,“你们家的资金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手腕不适,阮舒极轻地蹙了蹙眉,平和地说:“是还没解决。但我另外有办法了。” “勾搭上新欢了?”谭飞的表情难看。 阮舒唇畔笑意嫣然:“这就不劳谭少爷操心了吧?不过,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是朋友,何况你可能马上就要和我成为亲戚了。” “你——” “谭少爷,你在里面吗?”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佣人从外面敲响,“大小姐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谭飞阴着脸,很没好气地回答:“我没事。我马上就出去。” 阮舒默不作声地靠在门后的墙壁上,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就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 虚与委蛇了一个多月,肉都还没吃进嘴里,他怎么可能甘心?谭飞冷冷一哼:“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撂完话,他开门走了出去,“砰”地把门也给带上了。 阮舒走到洗手池前,抹了厚厚的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两遍,尤其手背上特意多搓了几下。冲洗干净后,她抽了两三张纸巾,又慢条斯理地擦干水渍,继而抬头,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姣好面容,嘲弄地勾了勾唇,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刚跨出去,毫无防备地,一记重重的耳光携着凌厉的掌风打到她的脸上来。 702、天该亮了 , 既有心机,又有杀害陆振华的明确动机和意图,再加这种暴露方式,没什么可质疑孟欢究竟是否确实为幕后主使者了。 雷堂主和海叔均无异议。 余岚原本还有点伤脑筋,小雅身边有赵十三作为护卫,不便于她派人去监督小雅,毕竟小雅现在是傅令元的女人,若叫傅令元察觉,算什么事 没想到她派遣的手下刚过去,就传回来消息,说小雅撇下了赵十三,一个人又来医院了,而且去了陆少杰那边的儿科病房。 虽说小雅确实一起邦忙照顾过陆少杰,但那和王雪琴为同一性质,皆为余岚默许的。 今夜。这种时间点,也无特殊情况,小雅却一个人悄悄前往,怎么都非常不符合常理。 之于已在心中对小雅产生怀疑的余岚而言,几乎第一个念头便认准:小雅背叛了她 所以呢小雅确实故意勾引少骢。受的是孟欢的指使 那个小雅 “妈”陆少骢在这时叩门而入,“阿元哥来了~说是老陆的死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孟欢~” 附带他自己的评论:“果然还是那个女人自导自演了那么久,假装无辜,嫁祸我不成功,还想找雪姨当替死鬼。幸亏阿元哥和海叔敏锐,没有让他得逞” 余岚抬头,就见傅令元走在后头,眉目凝重而神情间携有倦色。 “舅妈,”他问候,“时间太晚了,我本来只是想先给少骢报个信,让他先安心,他说你也还没睡,我就干脆进来了。” “是啊,我是还没睡。你舅舅走得不瞑目,我怎么睡得着”感叹完,余岚关心回眼前的事,“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刚向我请示要审讯雪琴,怎么现在凶手又变成小孟了” 抢在傅令元答话前,陆少骢先向余岚报备:“妈,你和阿元哥聊着,我去海叔~商量老陆的葬礼和明天公证遗嘱之后接任三鑫集团的法律手续。” 这类事情,海叔作为陆振华的亲信,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见陆少骢满脸兴冲冲,余岚特别不高兴,拉他到跟前给他整理衣领:“注意自己的仪表。”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陆少骢收敛神情,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待陆少骢离开,傅令元便把发现孟欢是凶手的大致经过讲述一遍。 基本未出事先设想,余岚心里对此并不意外,面上深深蹙眉,沉默半晌,才出声:“小孟啊她怎么能那么糊涂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执迷不悟至此,连老爷都能” 哽咽住,余岚别开脸,擦眼睛。 傅令元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我对不起老爷。”余岚后悔,“每次少骢要针对小孟,我还总顾念这顾念那。早知道小孟为了让少杰能继承陆家,会对老爷下手,我就不劝阻少骢收拾小孟了,或许你舅舅他现在也不会” “舅妈,这不是你的错。”傅令元劝慰,“舅舅一辈子睿智。如果不是这一天毫无征兆地突然病倒,也不会被孟欢逮住机会。” “她可是每天睡在老爷身侧的枕边人呐,千防万防,防不过最毒妇人心”余岚喃喃,“少杰还那么小。她怎么忍让少杰没了爸爸她还是个母亲么” 傅令元抿唇不语。 短暂的安静之后,余岚自行整理好情绪,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小孟” “照青门的规矩,交由长老会。”傅令元告知,“孟副总还不知道她已经暴露了,我和海叔、雷堂主商量过后决定暂时不去惊动她。等明天律师公证遗嘱之后再揭穿她。” 这个结果余岚还是比较满意的。 不过,计划虽已算基本成功,她依旧感觉遗憾如果当时少骢能不现身,继续假装重伤,进而安排少骢假死,效果肯定比现在更好 而一思及此,她心里又记起小雅坏了她的事 “舅妈,”傅令元突然唤她。 余岚以为他是希望她就这件事给个结论,凝回焦聚到他脸上时捕捉到了他的yu言又止:“怎么了阿元有什么话在舅妈面前尽管说。” 傅令元眉峰耸着,问:“舅妈今天有拜托小雅去邦忙探望少杰么” 毕竟她自己也才琢磨过小雅。此时敏感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些许意味,面上余岚的神情自是无漾的,像经他提醒刚记起一般:“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从你舅舅突发疾病,我一心就牵挂着你舅舅,少杰这两天住院基本都是小孟自己照顾。我没顾得上,确实忽略了对少杰的关心。” “你的意思是小雅周到地邦我去看过少杰了什么时候去看的”她狐疑,“之前小雅送我回来,说她身体不舒、服,要先回酒店吃药休息,我就让她走了。” 傅令元眉峰越发耸,唇线顿时抿得直直的。 余岚这才状似感觉到异常,问:“出什么事了阿元” 傅令元沉吟两秒,说:“舅妈,小雅可能有点问题。” “小雅有问题”余岚费解。 傅令元表情凝重:“虽然表面上暂时不去惊动孟副总,但私下里雷堂主还是派了两名雷火堂的手下去少杰的病房外悄悄盯梢,见过小雅出入少杰的病房。我听说之后以为是舅妈你的意思。可如果不是的话,我想不出她有什么合理的理由需要在这个时候去看少杰。” “小雅少杰”余岚重复着这两个词,做沉思状。 傅令元则已兀自从椅子里起身:“舅妈,你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现在什么都还不能确定。一直以来她确实挺喜欢少杰的,或许她真是出于关心或者其他什么事。” “她的背景很干净,我也很信任她。她去看少杰,放平常根本不是事,只是碰巧了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比较敏感。我还是先去找她搞清楚状况再说。” 余岚点头:“嗯嗯,先搞清楚要紧。” “舅妈快去休息,没几个小时天就该亮了。”表达完关心,傅令元离开。 余岚琢磨最后她在傅令元脸上捕捉到的细微表情,貌似有遭到欺骗后的恼怒和受伤 很明显,他对小雅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既然他也开始怀疑小雅有问题,余岚倒更加确信她自己的判断。 不过,傅令元这一怀疑,余岚认为不算好事傅令元要是由此也进一步发现小雅是她偷偷安插在他身边的,必然会让傅令元膈应。影响到关系就不好了,毕竟少骢短时间内还需要他。 看来小雅这颗棋子得尽快找机会移除了。虽然好不容易才在傅令元身侧稳稳扎根,有点可惜,但终归已经不可靠了 有了决定,余岚便不再犹豫。 已是凌晨三点钟,窗外的夜色深重,确实如方才傅令元所说,再没几个小时天就该亮了。 天亮之后,该公证遗嘱了 从昨天到今天,从陆振华的死到成功嫁祸到孟欢身、上,一切有点像做梦,又真真实实发生了。 脑中更是如电影放映般闪现过往的一些画面。 余岚目光悠远,满是沉湎。 半晌,她晃回神,阖上眼眸,双手合十,嘴唇不间断地细微嚅动,念念有词。 小雅自我感觉不太妙。 她本来都已经走去陆少杰的病房了,突然接到栗青的电话,说是傅令元找她。貌似还挺着急的。 小雅哪里还顾得上和孟欢说话匆匆又回去隔壁酒店了。 傅令元并不在酒店房间。 拉完肚子面若菜色的赵十三告诉她,傅令元让她先等着,他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可等着等着,小雅心里头莫名不安。 不过,傅令元还真的出现了。 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小雅压抑着喜色迎上前:“傅先生。” 毕竟傅令元很难得这样主动找她。 傅令元回给她的却是一张异常凛冽的脸,开口便是冷声:“谁让你在这个节骨眼去找孟欢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她的人么” 小雅呆怔当场,怯懦而结巴:“出、出什么事了傅先生” “你先回答我,雪姨揪出来的少骢身、上的香水味,是不是你的”傅令元问。 这件事小雅早预先准备好了说辞。倒没有否认:“傅先生,我跟你说过的,小爷向我请教怎么给夫人买粥,所以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 “你确定请教买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你是喷了多重的香水才会让少骢的衣服也沾上”傅令元眼眸深黑。语气凌厉,“在我面前撒谎的下场,你该知道。” “傅先生”小雅眼里蓄出眼泪,轻咬唇瓣,神情犹豫,泪珠在维持了十几秒的要落不落之后终是落下。 伴随着身体的跌坐,她失声啜泣:“傅先生,有件事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怕影响你和小爷之间的感情,也怕你误解是我故意到你面前找存在感。无中生有,太看得起自己,毕竟我有自知之明。可现在却还是造成了你对我的其他误会。”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傅令元折眉。 “小爷小爷他”小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刚擦完就又被新一轮更加汹涌的眼泪打湿面庞,艰涩地把话讲完。“小爷他不是第一次背着傅先生你对我动手动脚了。” 傅令元眯眸。 小雅即刻又抽噎:“我知道我在傅先生这里什么都不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傅先生会为我出头。而且傅先生很大可能并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 “第一次是傅先生你让我给小爷送醒酒汤,小爷因为喝醉了,所以强行抱了我,我挣脱开之后落慌而逃。当时还不小心被夫人撞见了,倒反而能说明我没有撒谎” 回想起这件事,小雅着实挺郁闷的。其实她的本意是希望傅令元看到,没想到先让余岚给 郁闷的同时,她的话没忘记继续:“夫人就是以为我故意勾引小爷,骂了我一顿,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我。还顺便催促我跟傅先生你生孩子,我回去后如实告诉过傅先生你,就是隐瞒了前情” “本以为当时小爷只是醉酒,属于无心的意外,没想到他清醒的时候也这样。借口问我买粥,实际上另有心思。香水味儿应该就是这么来的。我自己也都没留意。”小雅又郁闷,因为她确实没留意,并且现在也没想明白。 “虽然我出身不好,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何况我喜欢的人是”话至此,她突兀卡住,看了傅令元一眼。 像是知道他不会爱听后面的话,她面露自嘲地收住,跳过,眼泪越来越凶,再道:“我委婉地提醒小爷我是你的女人,小爷却说傅先生你的女人他每一个都碰过,向我列举了以前的蓝小姐和阮小姐”ぴ 机 703、任性 , 到最后三个字,她几乎声若蚊呐,但不妨碍傅令元听清她在说阮舒,眼里即刻铺上一层厚厚的霜,森森地冷。 小雅一个瑟缩,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高兴,赶忙就此打住,漾着眼泪做最后的总结:“傅先生说我撒谎,我没有,我只是瞒了这件事没说。如果不是今天傅先生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傅令元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不说话。 小雅亦沉默,低低地啜泣。 顷刻,傅令元复开口,对她所说的遭遇陆少骢觊觎的事情不予置评,只道:“经你一说,原来不止是香水的问题了。不管怎样,你现在确实被我舅妈怀疑了。” “怎么会”小雅怔忡。 傅令元肃色告知:“雷堂主调查到孟副总和陆爷的死有关,偷偷派人去少杰的病房外盯梢。结果发现你出现在那附近。雷堂主问了我一嘴,我猜到你应该是和孟副总约了见面,所以暗示栗青去给你打电话,及时拦下了你。” “但是,”他话锋一转,“当时我和雷堂主两人就在我舅妈那里。和她说调查结果。雷火堂的手下汇报的事情她正好听到了,并且上了心。” “最后雷堂主离开,她把我单独留下来说话。我没听她撞见过少骢非礼你,多半因为这件事少骢理亏,像你说的,会影响我和少骢之间的感情。不过她提出了对你的怀疑,怀疑你和孟副总的关系,让我对你多留心。” 小雅整个人的表情是懵的,显然被他的话唬住了。 傅令元眸光依旧冷冷,嗓音更冷:“我舅妈接下来肯定会调查。你该庆幸我舅妈对我一向比较信任,即便她对你有所怀疑,也不会把火烧到我身、上,我还能为你多说两句话。” 小雅听出味儿:“傅先生的意思是” 傅令元反问:“你觉得以我舅妈的行事风格,接下来还会留着你么” 小雅的身体不禁一颤,脸色变得苍白,紧接着想到了什么,因为此时过于害怕的情绪,未经大脑思考条件反射地直接脱口:“不会我不会有事夫人动不了我” “动不了你”傅令元揪出话。眯起的湛黑眸子谙满审视,“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嘴太快,心中一把秤无形衡量出孰轻孰重,泪水阑珊地摇头,只装作是自己的呓语,反复喃喃:“我不会有事我邦夫人做了那么多事夫人不会动我的” 终归今次的目标不是为了b问她这些,何况傅令元本就心中有数,遂未再强行探究,假意被她糊弄过去,而继续他要引出的正题:“我之前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安分,我会尽力抱住你的命。” 跌坐在地上的小雅闻言改为跪姿,向他倾身,一手一边抓住他的小臂,泪眼婆娑地仰面:“是,傅先生你答应过会保住我的命,傅先生救我,我不想被夫人处置。” “我会保你,你听从我的安排离开这里就可以了。”傅令元说,“既然你和孟副总的关系已经被发现,你就是背叛了我,我理所当然可以处置你,在舅妈面前,我会直接说你死了。” 小雅重点只完全落在前面那两个字上:“离开” “有什么疑问么”傅令元反诘,“难道你不想重获自由,过自己的生活” “傅先生你怎么办我的作用不就是给傅先生周旋孟副总和夫人,也作为挡箭牌,为傅先生你挡掉不必要的女人的麻烦”小雅怔怔,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她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图的怎么是重获自由过自己的生活她哪有自己的生活 “你是失忆了”傅令元折眉,“刚讲得还不够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不走,就是想死在我舅妈手里” 小雅哑然。 傅令元已后退一步,挣脱开她的双手,声音比最开始要好很多:“我还得回医院,你自己做好准备。我会交待十三,等天亮了就偷偷送你回你的老家。舅妈问起你,我会说你死了。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夹在各方中间担惊受怕。” 小雅依旧呆愣。 傅令元未管她的回应,讲完该讲的,掠过她径直离开。 栗青和赵十三两个人又猫在角落里交头接耳。 栗青是坐在飘窗上,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一心二用和赵十三说着话。 很明显两人是在交流讯息。 但都不曾松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所以傅令元一出来他们便察觉,停止了“勾搭”,不约而同:“老大。” 栗青已收起了电脑从飘窗上站回地上,汇报:“老大,我把我自己弄的那个伪装孟欢的虚拟邮箱继续维持住,防止小雅和孟欢后续通过邮件联系。” 这是傅令元没交代他就主动去办的事,傅令元自然满意地,“嗯”一声之后道:“大概到明天早上遗嘱公证完之后,就没大问题了。” “好的老大。”栗青松一口气,如实道,“差不多到那个时候也是我的极限。” 傅令元的视线再轻飘飘一瞥,瞥向赵十三。 可能是因为如今荣一平安在外,也可能因为把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所以赵十三此前低垂了许久的脑袋总算重新提上来了。 轻挑一下眉,傅令元似笑非笑,很快收敛表情,恢复凝色,说:“继续保持。” “是。老大~”赵十三的中气足,底气足,信心也足脑子里可把接下来的任务重点记得牢牢的。 傅令元未多言,略略一颔首,举步走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之前二筒汇报来的消息,重新看一遍:“傅先生,我已顺利和阮总汇合,现与阮总在回江城的路上,一切平安。” 没多余的,正儿八经地就这几句话。 虽然最要紧的关于她的安危和动向的信息确实都在里面了,但傅令元就是感到非常落寞他以为,她既得知陈青洲未死,起码会和他通个话。结果什么都没有 走出酒店,医院立刻又近在咫尺。 接下来又有的忙,怕是此时的空隙能再多分心。 傅令元掂了掂手机,他本准备主动打过去。 陆少骢的电话率先进来:“阿元哥,你上哪儿去了我这儿好多事情啊,接手三鑫集团怎么那么多手续,还有老陆的葬礼,我在海叔面前夸下海口要给老陆风风光光地办,现在就要开始安排,我脑袋都要炸了。你快来邦邦我~” “行,我知道了。”傅令元似笑非笑,“马上去找你。” 收了线,他低头盯着屏幕上刚才翻开的二筒的号码页面,默默叹口气,还是决定作罢了担心聪慧敏锐的她提出一些他一时之间招架不了的问题。 车子在夜色中疾行。 目前制定下来的路线,依旧需要用到庄家的私人飞机,由庄爻负责联系。 阮舒记起来问他庄家那边的情况。当时在滇越,他们一堆人在飞行俱乐部没等到她人,她身为家主又失踪那么多天,而且现在还要继续失踪 “姐,你不用担心,庄家那边我都邦你安排妥当了,你喜欢在外面呆多久就呆多久。”庄爻安抚。 “你怎么安排的”阮舒好奇,总不会是以老套的生病为借口,让她长期见不了人这样算“妥当”吗最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古怪。 庄爻倒是突然故弄玄虚起来:“姐,庄家家主没有离开江城。只不过家主最近感冒,嗓子哑了,没法说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出门,但该出席的公司会议或者宗族典礼,都会现身。” 阮舒:“”什么鬼 她人明明一直在外面,会没离开江城 不瞬她猜测:“你找人冒充我了” “嗯。”庄爻点头。 嗯阮舒颦眉,问题多得很:“冒充得很成功是不是得每天在脸上戴口罩之类的没有被人怀疑” “没人怀疑。”庄爻告知,“除了族里的二叔公是我故意没隐瞒他实情,为了方便调派邦姐你从庄家调派人手之类的,其余人都蒙在鼓里。” “”安静一瞬,阮舒继续有所猜测,“是不是用了一灯大师真传的变装技能” 险些忘记还有这一茬。 庄爻被她的措辞逗乐,总算没再卖关子:“是,搞来了一个姐的人皮面具,粗糙是粗糙了点,但化个浓妆再戴个口罩,应付庄家族里那些见过你又并不熟悉你的人绰绰有余。” 阮舒幽声:“你们什么时候偷偷做了我的人皮面具原本做来干什么用的” 之前傅令元的脸就被闻野恶意地盗用过,实在给她留下太差的印象,现在反感得要死。 忖着,便听庄爻先为他自己澄清:“姐不要误会,我没有偷偷弄这些,而且其实我也不会。” 但后面的解释他的语气也是非常抱歉的:“是闻野。” 阮舒怔了一怔,神情即刻清冷下来刚恶心他冒充傅令元,结果原来连她的面具他也做了 “当时你被闻野从江城掳走。我人在卧佛寺,邦不了什么大忙,就去闻野和吕品的房间里找线索,在闻野的衣帽间里发现一个你的人皮面具废品。好不容易你从闻野那里获救了,你又第二次失踪。我就把人皮面具先用来救急了。” 阮舒好一阵没说话。 闻野不会无缘无故做她的面具,可他做她的面具干什么 有废品,是不是就代表有成品 废品被丢在卧佛寺,那成品呢在哪儿被闻野带在身边么 她回忆了一下,前一阵在滇越,她没在闻野那儿见过她的面具,倒是闻野为了遮掩她的面容,给她戴了别人的面具。 那究竟是 叮地一下。脑中有道灵光,让她想起她被闻野迷晕 等她醒来,她已经被傅令元救出。 是那段时间里,闻野利用她的面具做什么事了 阮舒蹙眉答案暂时无从得知。 但一想到闻野手中攥着她和傅令元两个人的“脸”,指不准就用来搞事情,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你现在有关于他的消息么”她问。 庄爻摇头:“我反倒想问姐你打听他的下落。” “我不清楚。”阮舒如实相告。“反正他惹到了当地一个独贩,遭到追杀,可能逃到樾南去了。他当时貌似原本就要去樾南做生意。” 庄爻沉吟未作声。 “一灯大师也没他的消息么”阮舒问。 “可能有。”庄爻嘲弄,“但我不知道。” 倒是险些又忘记他如今在卧佛寺的尴尬处境。阮舒默然,心里头萦绕她最担心的一件事:闻野被傅令元教训后,成了傅令元的定时炸弹。 陈青洲闻野全都是 陆家目前的情况,她刚刚已从二筒口中大致了解一番。 其实二筒这两天忙活在村寨里寻她,落下了不少信息,也是她发问之后,他临时找赵十三恶补的。至于为什么找赵十三而不是栗青自然不是因为赵十三更靠谱,而是二筒认为赵十三肯定更闲更有空 言归正传,阮舒从已获知的信息中自行提取要点:今晚到明天上午宣布遗嘱的这段时间相当关键。 倒是庆幸她刚刚的决定是对的。 去海城见傅令元这件事。她自知冒险,即便现在情绪比先前冷静下来不少,她依旧没有改变主意。她这回就是非要见不可。 或许算任性 嗯,那就任性吧 反正她这辈子任性的次数屈指可数。 “任性”也该属于傅令元所希望她拥有的小女人的情绪。 但并非完全莽莽撞撞,所以暂时先让二筒瞒住傅令元。 一方面,自然是她想给傅令元惊喜;另外一方面则在于不希望傅令元为她分心。 倾身。阮舒将额头轻轻抵在车窗,焦聚渐渐在外面掠过的夜色中涣散。 旁侧的庄爻瞥了她一眼,重新收回视线到他自己刚充好电的手机,往陈青洲的手机发了条消息:“你是不是打算引爆后山的地雷” 滇缅,村寨竹楼里。 陈青洲看到来自庄爻的询问了。 淡淡一笑,他没回答,只回复:“你和小阮顺利到海城后记得告诉我。” 放下手机,他抬起眼帘注视回眼前尚满面错愕的荣一:“怎么我没说清楚吗” “不是,二爷”荣一以为,这回和他重聚,是要继续先前未完的陈家大业,但眼下他吩咐下来的几件任务,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那就抓紧时间吧。”陈青洲扭头看九思,“荣一的身体不太方便,你多邦着他点。抱歉,因为其他人我不信任,只能交待给你们两个了。” 机 704、所犯之罪 , “那就抓紧时间吧。”陈青洲扭头看九思,“荣一的身体不太方便,你多邦着他点。抱歉,因为其他人我不信任,只能交待给你们两个了。” “我明白,二爷。”九思应承,随后告知,“之前杨炮等人为了保密大小姐的身份,把竹楼内的大部分守卫撤走。大小姐失踪期间虽然寻人的动静比较大,但大家也只是依照杨炮说的样貌描述搜索一个女人。原本人就不多,除去在后山的陷阱里死掉的人,现在剩下十七个。” “竹楼里的軍火库呢”陈青洲又问。 “清点清楚了。”这是一开始荣一接到电话时就被交待去办的事,九思陪着荣一一起去办的。而当时陈青洲所强调过着重要用的是“炸弹已经搬出来了。” 陈青洲略略颔首,转身看回桌案。 桌案上铺展开来的是两张地图。 一张这座村寨的,从山脚到半山腰的每一处布局悉数详细呈现。大大小小二十一户村民,一户一竹楼,共一百一十九人。 这一百一十九人不认识陈青洲,但陈青洲对每一户几口人、家庭成员结构等等讯息,甚至他们每一个人的样貌,均了如指掌。 另外一张是地雷分布图。 因为排雷难度大,政府最后只能采取设立雷区的办法暂时把危险区隔离开。所以一整座后山全被划分进危险区。 手头的这张地雷分布图,是出自缅方一军官之手,据说家中长辈当年参与过战争,负责的便是这块山头的布雷,后来凭借印象画出的,肯定是无法做到百分百精准的,但也非常珍贵。 以前为了全面掌控这里。陈青洲高价买来私藏,连荣一都不知晓,这回倒真能派上用场了。 当初最早发现后山这块地的是彭师傅。想想他的胆子也是够大,为了种植罂粟,冒着风险开辟了进出的通道。 陈青洲对照过地图,彭师傅和李叔找到的路和设置陷阱的这一半,恰恰是布雷比较少的位置,所以他们两人也算运气好。而罂粟田附近的地方,恰恰是密集区。 盯片刻。陈青洲把村寨的地图先抓上来,然后看了看时间,心思转悠。 一旁的九思安静数秒,还是开了口:“二爷,其实” 从刚刚她所汇报内容里的遣词造句,陈青洲已不难察觉她的于心不忍,此时更猜得她想说什么,第一时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制止她后面的问话。 “九思,”在这件事上,荣一是赞同陈青洲的决定的,“这不能怪二爷,要怪就怪杨炮擅自把大小姐带来这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全部不能留。就算他们没见过大小姐也不行。何况后来还来了强子少爷。强子少爷为了找大小姐,可是在村寨里各处来来回回跑。” 还有荣一没说完的是,这里是陈家的一个重要据点,村寨里的每一个人都与陈家休戚相关,如果陈青洲真的打算了结陈家,就必须斩草除根。 九思没对此多加言语了,只是再问起最后两个人:“杨炮和薛叔” “彭师傅、李叔和铁牛的尸体在后山。”这是陈青洲的回答。 前两个均对阮舒做过不可原谅的事,荣一认为他们罪有应得,只是李铁牛不可能避免地让他多少有些欷歔。 欷歔之后,他又唤:“二爷” “嗯”陈青洲转回脸。 荣一眼神闪动,颇为yu言又止:“您下定决心了” 陈青洲淡淡一笑,未正面直接回答,而道:“早就没有陈家二爷了。有的只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说着,他站到荣一和九思的中间,一边一个抓起他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因为替我办事,总是分开,这次了结陈家的事务之后,就不要再耽搁了。” 这种事情,被人这么当面提出来,终归是怪难为情的。 荣一和九思应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均有些尴尬。 “二爷,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荣一率先别开脸。 九思已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神情,并抽回自己的手,利落道:“我去做事了。” 走出陈青洲的房间没几步,手机里正好进来消息。九思点开屏幕,发现来自赵十三,内容主要是关心她的安危,并在最后一如既往地明明想知道荣一的状况而别别扭扭地不愿意直接问。 酒店里,小雅独自一人呆坐。 外面黑沉的天空渐渐有些灰白时,赵十三走进来半是提醒半是询问:“雅小姐,你做好准备没有趁着天还没有全亮,我们一会儿该走了。” 小雅的游魂骤然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已找回她的镇定,她觉得现在的关键是,究竟余岚和陆少骢母子俩何时能翻船 终归,要她离开傅令元,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努力了这么久,不可能白白给其他女人做嫁衣。 她很清楚,傅令元其实也是想通过这个机会把她甩掉,清空他身边的位置。可她不愿意记这个,她更愿意念着他是顾虑她的生命安全所以才送她走。 对的,就是顾虑她的生命安全 这样子想,小雅感觉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 他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背后多了一个靠山而已。否则他就不会这么担心她了 可她又不能明确地告诉他,不能 她觉得自己目前的形势并没有傅令元所以为的差。 她现在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即便惹傅令元生气,她也必须要留下来,一步都不能离开傅令元的身边,坚持挨到余岚和陆少骢翻船,她就不用怕余岚了 什么办法呢 视野范围内,茶几上的水果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雅眸光轻轻闪烁,转向赵十三点点头:“我知道了十三哥我马上就去洗漱” “好的雅小姐。”赵十三退了出去。 小雅则站起身,走过去茶几,拿起刀子。 忖了忖,她望向门的方向,又想到了什么,暂且把到放下,先过去用酒店的电话拨内线去给前台。 酒店经理带着医护人员匆匆到来的时候,赵十三是懵b的:“你们干什么” “里头快要出人命”酒店经理嚷嚷。 赵十三本打算阻拦。 房门倒是率先从里头打开,小雅的右手捂在左手手臂上,捂不住鲜红的血自指缝间不断流出。 “我削完水果刀没放好,不小心把手按上去了”气若游丝地讲完,小雅便双眼一闭晕倒在地。 “快快快~”酒店经理推开赵十三,忙招呼医护人员把小雅送到隔壁医院。 傅令元一直都和陆少骢呆在一块。 得到消息时,他心里嘲弄阵阵。 料想过她多半不会甘愿听从他的意见,他在等的就是看她接下来会怎么玩。 很好,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掂住心思,蹭地他即刻站起身。神情糟糕:“少骢,你得自己先弄着了” “怎么了阿元哥” “小雅被水果刀划伤了,刚送来医院” “什么”陆少骢应声自椅子里一蹦而起,一瞬间的样子表情看起来竟是比傅令元还要紧张,“还弄什么当然是小雅嫂子要紧” 边说着他推傅令元:“快走走走阿元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小雅嫂子的情况” 余岚自然也听说了小雅受伤进医院的消息。 因为傅令元才刚在她面前提出过对小雅的怀疑,并说过要回去找小雅求证,小雅偏偏在这之后就受伤,所以余岚打从心眼里不认为是小雅自己不小心,更像是以死明鉴。 以死明鉴女人在男人面前经常玩的把戏。往往能够屡试不爽。 想用这种方式让傅令元心疼 余岚冷笑不愧能成为目前为止呆在傅令元身边最久的女人,她真是找了颗好棋子。 由于念了很久的经,她没休息,确实有点累,何况以小雅的身份,她也不是非得亲自前往慰问,是故余岚原本打算先假装不知道,却是听手下汇报告知陆少骢也去看小雅了,她当即改变主意。 病房里,小雅躺在床上,边流着眼泪,边向傅令元道歉:“对不起傅先生,又让你担心了。是我太笨太不小心了,头晕眼花地也不看清楚,这么大的人也让自己受伤。” 未及傅令元回应,陆少骢率先接腔:“小雅嫂子,你一定是这些天累到了,没有休息充足所以头晕眼花。不要责怪自己了,这怎么会是你的错阿元哥也肯定心疼你还来不及。” “谢谢小爷宽慰”小雅低低啜泣。 她不敢看傅令元的眼睛,此时只能庆幸有陆少骢在场,傅令元终归要顾及。 她把手指轻轻搭在傅令元的手背上,鼻音浓重:“傅先生,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分出时间在我这边,快和小爷继续去忙吧。” “那怎么行”陆少骢又抢话,“小雅嫂子你都受伤了,阿元哥哪里还有心思工作而且我也不可能再让阿元哥放弃陪你的时间来邦我的忙啊~” 说罢。他拍拍傅令元的肩膀:“阿元哥,我知道你肯定担心小雅嫂子,你快就在这里陪她吧~我没关系的~” 傅令元转脸看他,薄唇微抿:“你一个人能行么过来之前不是还在哭天叫地的” “也不算哭天叫地啦。”陆少骢有点讪讪。 傅令元深凝眉:“你放心,我倒是有点觉得不放心,尤其舅舅的葬礼。” 小雅相当体贴:“傅先生,我真的没事,你要是特意因为我这样,我会很愧疚的” 眼里的水波泛滥得厉害。盈光湛湛。 陆少骢从他站着的角度看过去,衬着她小巧而此时微微泛白的脸庞,格外叫人怜惜。 定神一看傅令元,他回神,很想打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清醒怎么阿元哥都在场,他还对小雅嫂子生不该有的想法 陆少骢忙不迭告辞:“行了阿元哥,就这么决定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小雅嫂子~你跟着我熬夜我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反正天都亮了,我也做不了多少事了,干脆眯一会儿,就去看看老陆的遗体遗容整理得怎样了。” 傅令元略有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好,那你自己辛苦点。” 陆少骢快速离开,走到外面的过道上,才感觉没有了属于小雅的气息。 歇两口气,他转回头看病房门,脑中禁不住在想,现在里面只剩他们两个人,小雅嫂子肯定不会再害羞拘谨,那么是不是会梨花带雨地在阿元哥的怀里委屈哭泣甚至有进一步更亲密的动作 “少骢。” 熟悉的嗓音打算了他的思绪。 陆少骢应声回头,正撞上余岚满面恼怒的冷色。 猜到她在恼什么,他只觉得扫兴,可一想到不能让小雅受牵连,他立刻迎上前,出言关怀:“妈,你是没休息还是这么早就又起来了是听说小雅嫂子受伤” 他亲昵揽住她的肩:“小雅嫂子已经没事了,阿元哥正在里面安慰她。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倒是一下子把余岚给堵住,顿了一顿之后,她还是没忘记教训:“你上赶着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妈,我哪里上赶着了”陆少骢皱眉,“于情于理我本来就该过来看她,而且我是和阿元哥一起的。你现在就是自己瞎想想多了以前怎么就不见你说” 他其实也没搞得十分不耐了,烦躁地一甩手:“我去做事情了你爱怎样怎样” 余岚站在原地,从陆少骢的背影收回视线,看向小雅的病房,没有进去,转身回她自己那儿。 病房里,虽知傅令元不会相信她,小雅依旧战战兢兢地为自己辩驳:“傅先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真的只是想给自己削个水果而已” 傅令元没说话。 “我已经决定要走了的。我愿意听从傅先生你的安排。”小雅轻咬唇瓣,提着心,“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没办法马上离开了。请傅先生再多保我一两天。” 收着傅令元的眼神,她马上又改口:“一天或许多等一天也可以我会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就回我的老家” 傅令元还是没说话。 反倒是栗青从外面叩门进来传话:“老大,陆夫人正在找你。” 小雅浑身一抖。 傅令元先问栗青:“夫人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有。”栗青摇头。 傅令元淬着冰冷的眸子转回来看小雅,问她:“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小雅抖得愈发厉害,手指攥住傅令元的衣袖,哀求:“傅先生,救我我明天就走,真的明天今天我是真的受伤了需要在医院里..阅读,。 705、挠得厉害 , 如果知道庄爻的行踪,或许就等于知道她的行踪。 而虽如此问,但其实刚刚在和庄家二叔公视频通话之时,她已有想法。 庄爻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并且他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抱歉。姐。” 他的回答验证了她的猜测。 阮舒明白,这是目前无法避免的事。庄家之于她是双刃剑。这是早早便明了的,她可以利用庄家为她办事,而但凡她借助庄家之力,便等于她的动向处于阮春华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庄爻其实根本无需道歉,重点并不在于他,而在庄家。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你犯不着拿出一脸愧疚对着我吧”阮舒的语气故意带着嫌弃,又道,“这个阮春华对我来讲貌似也暂时不是敌人,被他知道一部分我的行踪也无所谓。” 隐秘的那部分未被察觉就好。 不仅是安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至今不知那个老和尚对她的真正意图,终归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庄爻听言忙道:“进镇子和村寨里,我们没带任何庄家家奴。” 一提起村寨,阮舒便忍不住又问:“陈青洲和你联系没有” “下飞机前我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我们到海城了。跌打酒就是他提醒我买的。”庄爻告知。 “没多讲些其他的” “没有。” 阮舒微微抿唇,未再言语。望向车窗外。 初春的海城,在晨光露水中渐渐苏醒。 从小雅的病房回去之后的陆少骢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重新静下心来继续忙活。 满脑子全部都是小雅。 有平日所见过的小雅的一颦一笑。更有这一两天他和她私下里接触时,她的娇弱、她的无助、她的担惊受怕,尤为惹他怜爱。 虽然之前就得知她是被自己的母亲收买来的人,但直至最近陆少骢才真正了解到她夹在其间的为难和痛苦。 他很想邦她,奈何能做的非常有限 脑中紧接着控制不住继续先前的想象,想象小雅和傅令元单独共处一室会在干什么 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自己那么积极地让傅令元留在病房照顾小雅。他应该拉傅令元回来继续邦他一起处理事情的 “小爷。”随从在这时叩门而入。 “怎样”陆少骢噌地即刻自沙发里起身,“什么情况” 之前虽然因为一时烦躁直接走人。但行至半途,他还是因为担心小雅,而派了自己的随从回去小雅的病房外,看看自己的母亲是否对小雅做出不好的事情。 “小爷,夫人没有进去病房,你走了之后夫人也走了。不过傅先生后来被夫人叫走了。”随从汇报。 “阿元哥被我妈叫走了”陆少骢皱眉,直觉告诉他,余岚叫走傅令元,谈的肯定是小雅。 忖了忖,他认为自己或许有必要前去看看。 赵十三在这个时候前来:“小爷。” “什么事” “我来邦老大找东西。” “什么东西”陆少骢狐疑。 “老大的外套。”赵十三憨头憨脑的,“外套的口袋里好像装有老大给雅小姐买的礼物。雅小姐刚刚哭得太伤心,老大打算拿出来哄她,才发现自己落了外套。他本来想自己过来找,但夫人恰好有事找他,所以派我过来找一找。”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陆少骢可没放在心上,抓住他注意力的重点只有一句话,“哭得太伤心”。 听赵十三的意思。不就是说,傅令元没来得及哄好小雅就离开病房了那小雅现在岂不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继续伤心 耳边是赵十三在嘀咕:“雅小姐这两天貌似心里藏了事,总见她闷闷不乐,今天老大一走。她又偷偷哭个不停。” 他是小雅的护卫,讲的话自然可信。陆少骢闻言心头硌得慌。料想小雅的闷闷不乐一定就是她向他倾诉的她的烦恼。 手机里则在这时进来一条消息。 发现屏幕上显示“小雅嫂子”,陆少骢情绪一阵涌动,忙不迭点开来。 结果却是条空白消息,什么内容也没有。 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陆少骢连忙回复过去问。 小雅却没有回应。 陆少骢心里被挠得厉害。 赵十三正在发懵:“欸,老大的外套没有在这里。那是落在其他地方了” 扭头他看向陆少骢,恭恭敬敬弯身:“小爷,我去别处找找。” “去吧去吧。”陆少骢不耐烦地挥挥手,兀自攥着手机沉浸在纠结之中,焦虑地来回踱步。 顷刻,他瞥一眼赵十三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前往一探究竟他这是担心受伤了的嫂子,去看望嫂子没有任何不妥当。 傅令元眉峰耸起,对余岚的提议很是犹豫,犹豫着问,“舅妈打算怎么邦我管教” 余岚瞋他:“你这又在心疼她了” “不是,我不是心疼她。” 傅令元嘴上否认,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余岚瞧得分明。 “她其实也没犯大过错。”傅令元开始有点为她辩解的意味儿,“她只是不小心被人套过一两次话。” 余岚皱眉:“阿元,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们男人往往总这样,在外面可以杀伐果断,在家里面对女人却很难做到狠心。你舅舅和孟欢的例子还不够你警醒” 傅令元沉默住。 余岚叹气:“我也不是说不相信小雅。但比起小雅,我更在乎你的安危。我说过,你和少骢一样,都是我的儿子。你舅舅一去,三鑫集团和青门往后全靠你和少骢,我不能让你身边存在半点威胁到你未来的任何不稳定因素。” “女人总是可以再有的。小雅之前,你不还有过阮小姐,当时也拿她当宝贝,不同样割舍了” 傅令元听言闭了闭眼,分开放在两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须臾,他松开拳头,亦睁眼,下定决心:“好,就麻烦舅妈了。” 余岚心里顿松。 傅令元则顺便与她聊了两句关于陆振华遗体遗容的事。 那名被派去小雅病房外偷偷盯梢的手下探头探脑地出现时,余岚就在心里梗了气,猜到多半是陆少骢又借口跑去看小雅之类的。 很快,雷火堂却也有一名手下前来找傅令元。 “雷堂主有事”傅令元略微意外。 机 706、为你好 , 雷火堂的手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雷堂主让他回一趟小雅的病房。 一听是小雅的病房,余岚心中预感不好地咯噔,用眼神询问之前那个探头探脑的手下,手下貌似也不明白雷火堂的手下是怎么回事。 余岚转回眸,下意识就想阻止傅令元,然而她根本没有借口,只能随着傅令元一同起身:“是小雅又出了什么事我也去看看。” 虽然事情貌似没按他所计划的进展,但不妨碍傅令元根据实际情况临场发挥,匆匆便迈步。 余岚紧随其后,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陆少骢发脾气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 近了以后发现,对象是雷堂主。 相较于陆少骢的狂暴,雷堂主就显得从容多了:“小爷说得没错,我确实什么都不算。尤其等你马上就要接手三鑫集团和青门了,我就更什么都不是,只有任凭你处置的份。” “但我再什么都不是,也比小爷你懂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以前关于小爷的某些八卦新闻。我并不当真,今天一见,才叫我大开眼界,原来不是那些狗仔无中生有,只是雷某孤陋寡闻。” 一番话下来全是嘲讽,其间还不留给人插话的空隙。 陆少骢憋一脸阴翳。正要着人把雷堂主拿下之时,便听傅令元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陆少骢应声转过去,看到傅令元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后方的门缝,眉头紧锁,显得有点不明状况。 陆少骢赶紧先发制人:“阿元哥你先不要听雷堂主胡说八道你知道他一直都故意针对我发现一点事情就试图抹黑我现在也是在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小雅嫂子什么都没有” 雷堂主迅速揪住他的字眼:“我明明什么一句话都还没和傅堂主说,怎么就胡说八道故意针对试图抹黑破坏关系了甚至也没说是小爷和雅小姐有什么,小爷这算不算是此地无银” “你”陆少骢阴着眼,戾气深深。 傅令元在这时出了声,却是看向雷堂主的:“雷堂主,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陆少骢听言暗暗松一口气。 雷堂主明显对傅令元的反应感到失望:“好,我明白傅堂主的意思了。是雷某多事,偏巧这时候过来,没找到傅堂主,反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情,本意不忍傅堂主受欺,一时冲动让手下去找傅堂主,倒是忘记考虑,傅堂主是堂堂七尺男儿。终归要面子,怎么能承认自己被戴绿帽子。” 陆少骢松到一半的气顿时卡住,上不去也下不来,最终选择了发泄,遂狠狠一个拳头便朝雷堂主挥去:“我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对小雅嫂子做” 他哪里会是雷堂主的对手雷堂主也因为和他早撕破了脸皮,而不曾对他手下留情,两招就把他按着跪到地上,依旧不忘揪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做,就是原本打算做” 气急之下的冲口,陆少骢刚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讲错话,此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本能就去看傅令元,正对上傅令元微妙的表情。 “阿元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口误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少骢有些着急了。 一旁的余岚脸色早就一会儿青一会儿黑地变幻交替,此时更是再添两分难看。 傅令元没回应陆少骢,而是神情凛冽地看雷堂主:“雷堂主,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虽然你处于被卸职的状态,但你依旧是青门的人,现在这样对待小爷,我完全可以将你交给长老会处置。” 雷堂主终究还是有所顾虑的,听言倒是放开了陆少骢,没忘记对傅令元露出满副鄙夷的表情,才甩袖走人。 陆少骢自地上爬起来,打算喊人把雷堂主抓起来。 余岚率先上前一步,狠狠给了陆少骢一记打耳光,然后指着傅令元的方向,命令陆少骢:“你给我跪下” 陆少骢没完全懵,一触余岚的眼神便知她的用意,二话不说朝傅令元弯下双膝,为自己辩解:“阿元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雷堂主诬蔑的” 他内心真觉得哔了狗了 他来了病房,病房这边如他所料,只有小雅一个人。 她躺在病床上,手里抱着手机,大概是苦累了,闭着眼睛在睡觉。 他没有叫醒她。坐在床边盯着她看,看她的眼睫上尚挂着晶莹的泪珠,看她不施粉黛的面容年轻光滑,她的睡颜安静纯真,像极了出淤泥不染的白色莲花。 而她的嘴唇 他盯着盯着,就特别想知道是什么感觉。不知不觉中就凑了上去。 雷堂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连小雅的味道都还没细细品尝,就被打断整件事他唯一庆幸的就是来人是雷堂主,没有被傅令元当场捉奸,还有能狡辩的空间 “我和小雅嫂子之间清清白白我只是遇到点问题来找阿元哥你。比起那个别有居心的雷堂主,阿元哥你一定会相信我和小雅嫂子的~” 不等傅令元有所回应,余岚又给了陆少骢第二记耳光:“还小雅嫂子你着了别人的道知道不知道她早就被孟欢收买了” “她被孟欢收买”陆少骢怔忡,“怎么可能” “我和阿元都都已经发现她的马脚了,也已经商量好了该怎么处置她。”余岚气咻咻,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瞟傅令元。 此时她特意提及这个,明显意有所指。 傅令元明白她想把他的思路往某个方向引导,毕竟小雅的身份有问题在先。 他没有沉默太久,走上前向陆少骢伸手:“少骢,你没必要这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算什么” “可是阿元哥,我”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傅令元薄唇微微一抿。 “阿元哥”陆少骢既感动又愧疚自己真是混蛋透了阿元哥一直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觊觎阿元哥的女人 “另外。”傅令元肃色,补充道,“舅妈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证实,小雅被孟欢收买了,以后不要再叫她嫂子了。她不配。” 说着,他拉着他从地上站起:“行了,不用再自责了。其实今天这事儿,就算雷堂主没有诬蔑你,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伤害我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何况还是一个别有居心的女人。” 最后一句话,语音冷寒得像冬日里的冰。 陆少骢对此依旧回不过神,难以想象纯真如小雅,怎么会背叛阿元哥他看错人了么 余岚走上前来,先是捉住傅令元的手:“阿元,不管怎样,刚刚的事情少骢都有错,他向你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旋即她欣慰地感叹:“幸好阿元你一向冷静理智,不像少骢冲动迟钝,否则真就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从中作梗了。” 陆少骢讪讪接受“冲动迟钝”的标签,冷笑附和:“他们想看我和阿元哥反目成仇没门” 余岚眸光一转,转向病房门:“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能再多留一天了。” 傅令元嗓音冷漠:“舅妈,说好了,她交由你管教。” “嗯。你放心吧,看在她毕竟跟过你的份上,舅妈会不会让她太难过的。”余岚拍拍他的手背。 陆少骢的眼皮猛地一跳。 “小爷,老大,”栗青在这时前来提醒,“海叔派人来告知,陆爷的遗容已经整理好了。” 傅令元和陆少骢不约而同看向余岚。 余岚则转脸望向窗外已然大明的天光,复收回来:“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既如此,都先赶紧去洗漱干净,换好衣服,去灵堂。” 回来海城,首选的住所自然依旧是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快到之前,庄爻没忘记先派了两名庄家家奴先行前往去探个底。 阮舒本揣度过,都这么长时间了,马以或许已经度蜜月回来了。结果两名家奴回来汇报的消息是,心理咨询室依旧大门紧闭,并无一人。 “” 那对新婚夫妻是在外面玩得太快活了么还是说,蜜月确实已经结束。只是马以陪着褚翘呆在江城了 暂时无从得知,因为好久没和褚翘联系过了。 看来等下安顿下来后,确实该关心关心他们俩了 既确认心理咨询室是安全的,庄爻便驱车带阮舒过去。 钥匙方面自然由二筒解决,打开了最外面的大门,往里走,经过楼下的小院落时,阮舒习惯性地驻足,瞥向马以的那些个宝贝花花草草。 蓦地,她怔住。 同时,她身后的角落里,猛然一道身形朝她扑过来。 陆少骢在房间里换衣服时,又不小心翻出了他的那件被沾染了小雅身、上香水的外套。 放到鼻间嗅了嗅,他仿若能想起那夜她被他压在沙发上,身体的那股子柔软。 紧接着记起她被孟欢收买一事,他一个激灵,把衣服彻底仍到垃圾桶里去。 给自己的手定点打针时,他却是再一次想起了小雅,想起那日他的手突然发病,如果不是小雅及时发现他并邦他注射了药,还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 出门前,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那件衣服。 在外头,正碰上两名黑西保镖自余岚房间里领命出来。 陆少骢心中有所揣度,去叩了余岚的门:“妈。你准备好没有” 约莫三秒,房门打开,余岚一身黑衣,头发上别一朵小白花,手里则拿着一根白色的线,邦忙别在陆少骢的手臂上,叮嘱:“需要我再教你一遍,你该怎么表现么” 语音难掩恼意,显然在对他之前出现过的纰漏再算旧账。 “不用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陆少骢的语气是欢快的,有试图让她跟着缓解心情的意思。 余岚反而更生气:“才说不用,你又给我摆什么笑脸别忘记你现在是死了亲爹” 陆少骢即刻如她所愿收住表情。换成一张哭丧的脸。 收着他这副样子,余岚重新记起那日问过他对陆振华的死是否真的不难过,眼神便又复杂起来,心里更是滋味难明。 事已至此,终归多思无益,她迅速捺下:“走吧” 陆少骢晃动着目光。踌躇片刻,没忍住问:“妈,小雅她” “啪”地一声,余岚毫不犹豫,亦毫不手软,给了他今天第三个耳光,比前两个都要狠,狠得一时之间都在他的脸上留下因无血色而发了白的手指印。 余岚的嗓音则更是狠的:“还敢再提她你真是被她鬼迷了心窍” 陆少骢歪着脸,眼底在刹那间是阴鸷的。 添了添牙邦,他淬掉一口嘴里的血,转回脸来,虽然竭力控制。但语气仍不是太好:“阿元哥都已经说没事了,你还生哪门子的气” “如果不是我快一步攻克阿元的心理成功说服他放弃小雅,你以为后面他能那么好说话”余岚冷脸。 陆少骢面无表情地指出:“不要说得好像你就特别对得起阿元哥,小雅不就是你安排的你要阿元哥放弃小雅,直接原因是担心被阿元哥发现这件事。” “什么直接原因间接原因的你现在是在质疑妈哪一种原因我不是在为你考虑为你好”余岚动了肝火。 “我知道,你全部都是为我好。从小听到大。”垂于身侧的双拳紧握,陆少骢强行忍住才没有和她大小声地杠起来。 但他的神色明显摆在那儿,余岚瞧得分明,非常没被平抚,反更上火:“你现在什么态度” “行了妈。”陆少骢懒得再和她怄,不耐烦地抬腕看了看表,“再不过去他们又要揪我毛病说我耍大牌不尊重老陆,连去个灵堂都不积极。” 灵堂是刚设立起来的,花圈、挽联、香烛等只配置了最基本的数量,倒是不奢华,看起来仅仅简单大气,毕竟这里只是临时之用,等公证完遗嘱,会把陆振华的遗体送往正式的殡仪馆,届时也才会把陆振华的死讯正式对外宣布。 只是,那个“届时”究竟会不会到来 “傅堂主。”雷堂主的声音自耳畔传出。わわ 机 707、是不是弄错了? , 傅令元应声瞥向他。 雷堂主倒没和他靠得太近,保持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距离,何况两人刚当着陆少骢的面闹过不愉快,戏总得演足了。 “傅堂主,小爷的品性早已可见一斑,今日之事谁理亏,我们心中一清二楚。也足够证明,我对小爷不是偏见,而是小爷确确实实不值得我们拥护。”毕竟涉及男人的颜面,雷堂主没有把话措辞得过于直白,小小地安慰他一番。 虽然杀害陆振华的幕后主使者已基本锁定孟欢,但他不曾松懈过对陆少骢的注意,否则今晚也不会及时发现陆少骢的动向异常,继而揪出陆少骢的劣行。 而经此一事他才算彻底明了傅令元放弃陆少骢而为他自己考虑的原因以傅令元的精明程度,恐怕早就有所察觉。他当面揭穿陆少骢,对傅令元来讲应该是有利无害的。 傅令元收着雷堂主自以为邦到他忙的表情,心里略微无奈这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虽说并未搅掉他的局,但终归令得事情与他原本的计划有了点出入。 海叔的身影在这时进入视线范围内,身边跟着两个男人,均西装革履,显然是今日负责公证遗嘱的律师。 律师进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吊唁陆振华,紧接着和海叔讲了几句话后,便被海叔带去一旁的桌椅前暂且落座休憩等候。 海叔则朝傅令元走了过来,神情复杂,一声“傅先生”之后yu言又止,携带着意味浓重的叹息。 不难猜到。他这是已耳闻彼时被雷堂主撞破的那一出戏。 傅令元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呈现出比海叔还要复杂的神情,半晌之后,状似无恙地笑了笑:“没事海叔,已经解决了。” 海叔默了默,也只能说:“解决了就好” “我去拿点水喝。”示意着,傅令元迈步便走,看起来很像是故意找个借口回避。 雷堂主目送傅令元的背影,尔后转眸向海叔。摇摇头:“这可不是女人的问题,也比男人的尊严被践踏更加严重。” 止步饮水机前,傅令元仍感觉得到海叔和雷堂主二人落于他身、上的目光。 不动声色地收回往后瞟视的目光,他拿过一只纸杯,被自己斟水。 栗青走来他身边低声汇报:“老大,给孟副总的话,已经偷偷带到了。” 傅令元把纸杯从热水头换到凉水头。 栗青汇报第二件事:“陆夫人的两名手下已经去了小雅的病房。十三照旧作为小雅的护卫在外面守着,应该一会儿就能出结果了。” 傅令元的眼皮垂着,眼瞳盯着纸杯里因不断注入水而泛着水花的水面,没有什么表情。 两三秒后纸杯满。 傅令元喝着水转过身,看到余岚和陆少骢母子俩正跨入灵堂里来。 小雅一开始完全在状况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面对的会是床边两个浑身透露出死亡气息的陌生男人。 终归陆家黑西保镖的辨识度极高,很快她认出来。 认出来的同时也反应过来,他们是余岚派来的。 而这种时候,余岚派手下来,还能是要干什么 唰地脸色煞白,小雅一个翻身便不小心从病床掉落在地。 一抬头,两名黑西保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跟前。 “不要过来你们不能动我不能”小雅惊慌失措地在地上爬着后退,朝门口的方向大喊,“傅先生傅先生救我傅先生” 外头无人给予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傅令元不是去见余岚了不是答应她会再多保她一天现在怎么会有人来处置她是傅令元没有和余岚谈拢么还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小雅满腹疑虑,却没能容她思考得更多,其中一个黑西保镖已然伸来一只手臂,用毛巾捂住她呼救的嘴并轻而易举将她桎梏住按倒在地。 小雅唔唔唔地垂死挣扎,看到另外一个黑西保镖拿出刀,在她面前蹲下身。 瞳仁骤缩,她挣扎地愈发厉害。 不能死她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救命谁来救救她她还有靠山她还有筹码她明明还没有走投无路 人影直直朝着阮舒的方向扑来。庄爻的反应灵敏,第一时间出手两拦,顿时和对方打在一起。 眨眼间便来回了两三招。 阮舒则已从晃动的身形间辨认出人来,原本提着心落下,颇为无语而无奈:“褚警官,别吓唬我们了。” 庄爻眉头一拧,手掌间即将划出的小刀重新收了回去,并顺势在这时输一招,摆脱与她的胶着,迅速后退。 褚翘顿时转了方向,继续先前对阮舒的扑势,像是和庄爻没打够,接着和阮舒打。 阮舒却是站定原地岿然不动。 褚翘那挥出来的拳头乍看之下亦没有要收住的迹象,最后堪堪停在距离阮舒鼻尖一厘米的位置。 虽然知道褚翘不会真的打到她,但阮舒还是因为褚翘的拳风而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凝睛之后,入目的便是褚翘一如既往飒爽的面容,短发大概是没再修剪,明显比之前要长长了些。 阮舒只当作没瞧见褚翘满脸的不高兴,如常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和马以终于蜜月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海城” 褚翘自她的鼻尖放下手,冷冷一哼:“你是谁啊我认识你么一大早私闯民宅,我现在就抓你去警察局。” 阮舒:“”视线越过褚翘的肩头,望向刚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的马以,问,“你惹你媳妇儿生气了” 小院子里他的那些宝贝花花草草基本,其中几盆被修剪过的痕迹太过明显了。眼下真真切切看到马以本人,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马以扶了一下眼镜脚,非常不给面子:“不要把锅甩给我。” 阮舒:“”欸高冷似天人一般的马医生,居然懂得如此接地气儿的网络流行用语 褚翘双手抱臂,挪移了身体,隔断了阮舒和马以之间的视线,使得阮舒不得不重新面对褚翘的冷脸质问:“在庄家不是把我拒之门外现在我也要把你拒之门外。” “把你拒之门外”阮舒狐疑颦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什么时候” “就前两天,我回到江城,打你手机没通,就上五洲酒店去找你,你当面不认得我,还让庄家家奴把我轰走。”说罢,褚翘轻轻一呵,“贵人多忘事。” 前两天五洲酒店阮舒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没着急解释,反过来质问:“是谁先重色忘友的蜜月周期长,找不着人,难得打通电话过来,又因为重色而匆匆挂断。” 这确实是褚翘干的事儿无疑,可褚翘自然要为自己辩解的:“第一,我的手机被没收;第二,蜜月假的周期我完全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四个字出口的同时,她清晰感觉到身后来自马以的凝视,两条腿不禁有点发软 阮舒听言照搬褚翘的句式:“第一,我的手机丢了好几天,一直和外界失联;第二,我不在江城好几天了,轰你的人不是我,只是我的替身。” “失联替身”褚翘一蹬就凑到她跟前。冷脸秒变关怀脸,“你又去历什么劫了” 阮舒:“” 果然,褚翘是学不来马以的高冷的,一下子破功。 忍下笑意,她顺势道:“被法海镇到雷峰塔里关了几天,刚被放出来。” 褚翘:“” “你逗我玩呢”关怀脸又秒恢复冷脸。 阮舒浅弯唇角,却是倏尔伸出双手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很惊喜,一回来这里能见到你们。” 她这可是难得地主动,褚翘受宠若惊。愣怔不过一秒,反手给了阮舒更大更亲密的拥抱:“小阮子我真是想死你了” “舅妈。”傅令元此时所站的位置正好离门口比较近,放下纸杯便迎上前。 “阿元哥。”陆少骢也冲他打招呼,下意识地笑眯眯,转瞬记起这是在陆振华的灵堂,他即刻收敛表情。 “你是舅舅的长子,一会儿要打头阵给舅舅上香,不用我说,舅妈应该都提醒过你”傅令元问。 “嗯,”陆少骢点头,“我妈说了,海叔其实也说过了。” 两人简单的一来一回对话间均神色如常,好似半个小时前的小插曲不存在一般。 王雪琴这个时候正带着三个女儿进门来,眼尖地瞧见傅令元和陆少骢在说话,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多:“哎哟喂,阿元少骢呐,你们表兄弟俩可一定得和和睦睦相亲相爱,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生了嫌隙伤了感情。” 陆少骢瞬间阴鸷脸。 王雪琴仍旧忘记了她被陆少骢踹到的是小腹,翘着兰花指的手捂在胸口,娇弱般地咳了咳,不怕死地把接下来的话头续给陆少骢:“少骢啊,其实雪姨觉得,以你和阿元那么好的关系,如果你真喜欢小雅,和阿元支会一声,阿元多半是不会介意让给你的。” “雪姨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的那个明星女朋友蓝小姐。就是问阿元要的吧”最后一句,她甚至看向了傅令元。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宛如深潭,神色间不显露任何波澜,也不对王雪琴做任何理会。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余岚冷冰冰,目光则已瞥向那边角落里的雷堂主。 毕竟只有雷堂主是除他们三人以外的第四个知情者,且有以此继续贬低陆少骢之莫大嫌疑。 “子虚乌有的传闻么”王雪琴答非所问,旋即想通了什么似的,自己做了个掩嘴噤声的动作,压低音量。“我明白了大姐,家丑不可外扬。” 余岚:“”表情俨如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王雪琴则是转脸看回陆少骢,又笑笑:“不过话说起来,少骢你可真喜欢捡阿元吃剩下的。” 陆少骢的表情变幻莫测,嗓音阴冷:“雪姨,我昨晚真是踹错地方了。该踹的是你的脑子。” 傅令元亦未再沉默:“三姨太,你真是伤疤还没好,就先忘了疼。” 余岚接在最后警告:“老爷的遗体就在这灵堂之上,你这张嘴要是再不消停,不要说老爷的葬礼,一会儿的的公证遗嘱你都可以不用参加了。” “大姐,你好恶毒的心,居然不让我见老爷最后一面”王雪琴倒未大吵大嚷,抓出手绢就擦上她自己根本不见眼泪的眼角,“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老爷,我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余岚和陆少骢没再理会王雪琴了,因为这会儿孟欢抱着陆少杰姗姗来迟,双方的视线顿时触碰上。 傅令元站在陆少骢的斜后方,眸子微微地眯着,留意到孟欢的目光有一瞬间是错过陆少骢看他的。 虽说锁定孟欢是凶手这件事是暂时瞒着孟欢的,但傅令元相信以孟欢的心思,不太可能毫无察觉。或许正是因为已经察觉,所以昨夜自她回去陆少杰的病房之后,就完全没了动静。像明知大势已去,不再徒劳挣扎,又像静观其变,蛰伏以待。 傅令元更相信是后者。且猜测,孟欢的“待”和他的待是一样的。 终归小雅在余岚跟前暴露的事情她之后也是会知道的,不如由他亲自送上消息,并明晰他作为她的合作者应有的态度和立场,给她定心。 “小孟,少杰你也带来了”余岚打破沉默,态度如常,面露疼惜地上前,查看陆少杰的脸颊和手脚,“过敏不是一直反反复复好不起来么” 孟欢亦保持平日里的状态,神情淡淡:“父亲去世,做儿子的没有任何理由缺席。” “好好”余岚轻轻摸着少杰的小手,表情哀伤,眼里微微泛着水光。 海叔走了过来:“夫人,既然人都到齐,我们可以一起给陆爷上香了。” “嗯。”余岚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环视几人一圈,“走吧。” 陆少骢即刻搀扶余岚,母子二人走在最前面。 抱着陆少杰的孟欢和王雪琴仅次于后。 陆家的三个女儿齐齐看向傅令元,意思明显是要把位置让给他。 傅令元摇摇头,示意她们先。 三人没有浪费时间在谦让上,迅速跟上。 傅令元理了理袖口,深敛瞳仁。走在最后。 雷堂主作为闲杂人等已退出到外守卫,灵堂内只剩陆家几人,外加海叔和暂时坐在角落里的两名律师。 毕竟不是正式葬礼上的礼仪,所以流程很简单,先一起给陆振华燃香、行礼,然后按刚刚的顺序一一叩拜、插香,便结束。 大家的情绪均内敛,唯独王雪琴外放,上完香之后直接趴到陆振华的棺边大哭,搞得好像这是守灵的最后一日陆振华马上要被封棺下葬一般。 三个女儿不知是事先得了王雪琴的叮嘱,还是情绪真的受到感染,一边劝慰王雪琴,一边兀自啜泣,最后被王雪琴抱住一起哭,场面之于其他人而言无半分伤感,只有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尴尬。 最后是余岚着人把王雪琴从棺边拉开。 众人这才集中到律师所在角落的桌前各自落座。 没有人催促,好像每个人都不关心遗嘱的内容。 中间缓了约莫五分钟,两名律师终于站起身,先向大家鞠躬,讲了两句开场白,再拿出附有陆振华亲笔签名的文件,证明接下来即将宣布的遗嘱确实为陆振华委托给他的,并且具有法律效力。 确认大家没有疑问,律师才终于取出陆振华的遗嘱录音,摁下了播放键。 录音的开头是一小阵的沙沙噪音,约莫五秒钟之后,陆振华的声音传了出来。 “本人陆振华,现意识清醒,行为自主,因年事已高,兹为事先妥善安排后事,根据我国现行有关法律,在两名律师的见证下特立遗嘱,内容如下:” “位于西郊的三座连体小洋房,分别由本人三个女儿继承。” “位于北区的两处房产,全部由王雪琴继承。” “位于南山的独栋别墅。由海大富继承。” “陆家正宅,由本人合法妻子余岚继承。” 坐在最边上的傅令元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其他人。 孟欢抱着陆少杰在膝盖上始终低垂着头颅。 余岚虽注视着桌上的录音笔,但表现得更像在留恋陆振华的声音。 陆家三个女儿即便坐在这里也依旧没存在感。 王雪琴则一如既往外放着她的表情,毫不遮掩对遗嘱的期待,以及似乎还期待着其他 终归,空气于无形中弥漫开一股子紧张感。 贡献这大半紧张感的人,大抵便是陆少骢了。 不难注意到,陆少骢的身体无意识地前倾,明显相当集中注意力。 陆振华沉沉的嗓音缓缓继续从录音笔里飄出来 “本人之存款,全部由次子陆少杰单独继承;” “本人之股票,百分之零点一赠予海大富,百分之零点三赠予外甥傅令元,其余全部由此次陆少杰单独继承;” “本人百年之后,由次子陆少杰接任集团总裁,外甥傅令元接任集团副总裁,协助接班及集团事务。” “” 傅令元眸色深两度,眯起眸底的暗沉。 至此,遗嘱大致的内容已出来。尤其是最受瞩目的重头戏。 而这,从头到尾没有陆少骢半毛钱的事儿。 陆少骢全然意外。 或者用“意外”根本不足以形容,已然是呆若木鸡。 连余岚一时之间都没能遮掩住震惊之色。 律师把录音笔关闭,正式宣布以上就是陆振华遗嘱的全部内容,询问大家是否还有问题。 立刻有人出了声:“遗嘱是不是弄错了” 是孟欢。 孟欢抬了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深深地拧了眉。紧随其后的是陆少骢,噌地站起身提出质疑:“这份遗嘱一定是伪造的” 百年难得一见两人可以算作站同一阵线。 两名律师的均回应:“遗嘱的真假和法律效力从一开始就让大家确认过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没问题了”陆少骢已然冲到两名律师跟前。手臂直指孟欢的方向,“继承人应该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可能突然之间换人一定是你们两个联合那个女人篡改了老陆的遗嘱老陆是不可能让那只狗崽子窃了陆家的” 王雪琴发出啧啧声:“少骢,你又来了。少杰是老爷的种,你骂他是狗崽子,岂不在骂老爷是狗你对老爷也太大不敬了。” “何况少杰现在可是三鑫集团真正的继承人,是我们陆家的一家之主,你这是公然以下犯” “上”字还没出来,就见陆少骢一脚踹向他身侧的椅子,椅子径直朝王雪琴和她三个女儿的方向飞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三个女儿惊呼着逃开,王雪琴及时闪躲,看着自己刚坐过的椅子被陆少骢踢出来的椅子砸翻到地上,那力气真真可见一斑,兴许能把人的腿都给打断。 “少骢你给冷静”余岚目前能做的也仅仅为喊话命令而已,因为她自己也还没从遗嘱的内容里完全回神。 陆少骢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们的吵嚷好似未给孟欢造成任何影响,孟欢仍然拧着眉头端着质疑的神情,又问一遍律师:“麻烦你们再确认看看。” “孟副总,”这次回答的人不是律师,而是海叔。“不用再为难律师了,遗嘱没有弄错。陆爷在讲这份遗嘱的时候,我和两位律师一起,都在陆爷的身边。” 孟欢的眉头愈发拧得深:“陆爷怎么会” “小孟啊,”王雪琴扯开嗓门笑,“人家少骢那是二十多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难以接受事实很正常。你空手套白狼得了大便宜,怎么还跟着瞎起哄该不会天上掉的这块馅饼太大,你都砸昏脑子了” “哎呀。你不用怕搞错~这么多人邦你一块听着呢~老爷确实把陆家的都给少杰了~我们少杰又乖又可爱,果然比他哥哥更招老爷的喜欢~” 盯住孟欢怀里咬着n嘴正睡觉的小人,她的语气紧接着不免有些酸溜溜:“生得出儿子就是好” 机 708、魔怔 , 陆少骢的神思则还定格在海叔的那句话,僵立三秒之后,霍然转身迈步。 海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突然用力地推一把,身形不稳地往后踉跄。 “少骢”傅令元唤着,三步并作两步而去,还是没能及时扶住海叔。 海叔被椅子绊倒在地,晕头转向地抬脸,毫无征兆地对上陆少骢阴鸷的面容。 “你刚刚说什么”蹲下身来的陆少骢正用手揪在海叔的领口。两只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你说你早就知道老陆的这份遗嘱” “少骢”傅令元已然上前,捉住陆少骢的手。“你先放开海叔” 陆少骢似完全屏蔽外界的声音,依旧只盯着海叔,继续咬牙:“你知道遗嘱上立的继承人不是我明知道不是我,你还假惺惺地尊我为小爷假惺惺地每件事都问我做主你故意看我笑话么拿我当猴耍吗” 讲到最后陆少骢几乎是用嘶吼的,跟着就要打海叔。 还是傅令元及时出手,一掌甩开陆少骢的手臂。 陆少骢一p股墩到地上。 海叔正着急地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小爷陆爷立这份遗嘱的那阵子,小爷你正好办砸了不少事情,陆爷正生气,就改了继承人。我琢磨着等陆爷的气消之后。应该会再换回来的。” “可谁知道,陆爷的这场病来得又凶又突然,而且最后说去就去了。所以这份遗嘱确实是真的,没有伪造。” 陆少骢安静两秒,似在消化海叔的话,然后怔怔问:“你的意思是,如果老陆没死,活得好好的,就会把遗嘱改回去,改回我是继承人但现在他死了,遗嘱就停留在他一气之下换成那只小狗崽的时候” 海叔稍显迟疑,谨慎作答:“小爷,我只能说,可能。如果陆爷还在世,可能会再重新修改遗嘱。” 因为“小狗崽”三个字相当难听,马上他又把称呼换掉补了句话:“现在的遗嘱确实就是把继承人的位子给了少杰小少爷,没有弄错。” “如果还在世”陆少骢兀自于唇齿间重复这几个字眼,忽地笑了。双手按在地上撑着身体,仰脸闭着眼睛哈哈哈哈地笑。 笑得周围所有人一时之间没一个敢说话,全部莫名其妙。 或者更准确来讲。只有余岚明白陆少骢为何如此这般。 轻晃着神思,余岚朝陆少骢走过来:“少骢” 陆少骢刹那间收住笑,亦收回脸,盯准海叔,再一次问:“也就是说,虽然有这份遗嘱,但老陆原本属意的继承人还是我。” “这”海叔斟酌着,最终没有回答,“小爷。虽然我是这么揣度的,但我不是陆爷本人,陆爷没有亲口说过的话。我是不能代替他打包票的,所以我还是只能说,可能。” “呵呵,可能又是可能”陆少骢的眸子再一转,转而盯住某个方向。 他自地上站起身,一开始没站稳,趔趄了一下险些扑倒,倒是余岚撑了他一把:“少骢” 话没讲完,余岚的手被甩开。 傅令元便又来扶余岚。对陆少骢耸起眉峰:“少骢,你要干嘛” 陆少骢谁也不理,独自摇摇晃晃游魂般地径直朝他所盯的方向而去,停在陆振华的冰棺旁边,低头看冰棺里已经穿好寿衣化好妆、安详静躺的遗体。 “小爷,你要干嘛”海叔也问。 却见陆少骢对着冰棺里的遗体问话:“喂,老陆,你来回答,是不是你如果还活着。遗嘱就会改回去,继承人依旧是我” 死掉的人又怎么会说话 陆少骢这显然是魔怔了。 众人的表情皆异样。 陆少骢仍在喃喃:“你看你,犯什么糊涂生我气就生我气,改什么遗嘱现在好了,你想改也改不回去吧” “怪你怪你没事再生第二个儿子做什么有我一个不是够了那只小狗崽指不定是孟欢外面和谁苟且偷生的,这个女人觊觎陆家家业的,否则你以为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选谁不好偏选择跟着你这么一个够她爸爸的老男人后面没名没分见不得光” 话越讲越难听,众人的表情也越来越微妙。 王雪琴或许是心直口快更或许是故意,抢在最先嚷嚷:“少骢,你疯了吧” 陆少骢充耳未闻:“老陆,你说,继承人应该是我。不是那只小狗崽。” 海叔见状不忍,关怀劝慰:“小爷,事已至此,我们一切都按陆爷的遗嘱来。” “谁说要按医嘱来”这会儿陆少骢倒听进话了,阴鸷的眸子眯起,情绪激动。“这份遗嘱根本不能代表老陆真正的意思不作数继承人是我我从出生开始就是继承人现在突然冒出的这份遗嘱也动摇不了” 说罢,他双手伸进冰棺,抓住陆振华的两肩。猛烈晃动遗体:“说话啊老陆你快告诉大家从始至终你的心意都没有改变过我才是陆家的继承人” 眼见陆少骢把陆振华的遗体都给从冰棺里抓起来了,傅令元和海叔二人快速跑上去。 傅令元负责束缚陆少骢,海叔负责抱回陆振华的遗体。 “放开我”陆少骢奋力挣扎。 王雪琴“哎呀呀”地直啧声:“少骢,你不服老爷的遗嘱,对老爷出言不逊,连老爷的遗体都不放过~你要他入了棺都不能安心~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我就大逆不道又怎样”陆少骢龇牙咧嘴。面相狰狞。 见他越挣越厉害,傅令元干脆不再手下留情,一脚撂上他的腿。将他重重摔翻在地。 陆少骢连疼痛都顾及不得,爬起来便是冷声质疑:“阿元哥你也不站我这边是么” 不等傅令元回应,他兀自恍然地自问自答:“对啊,这份遗嘱下来,阿元哥你又没有任何损失,你还是负责协助继承人。只不过从协助我,变成协助那只小狗崽。你要见利忘义地换阵营了是么” 傅令元明显被他激怒:“你还真是疯了” 陆少骢倏地转身,阴冷的双眸瞄准了另外一个方向:“继承人是么好啊那就去死,上次没摔死你算你运气好这次看你还哪儿来的命继承” 说话间,他已大步迈开步子。 机 709、无药可救 , 傅令元回头邦海叔一起把陆振华的遗体放回冰棺的功夫,身后便传出王雪琴的叫嚷:“哎呀不好啦少骢要杀自己的亲弟弟啦” 应声望去,果然见陆少骢锁定了陆少杰为新的目标,步步紧b向孟欢。 孟欢带着陆少杰被困在角落里连连后退。 此时距离陆少骢最近的余岚跑上前阻拦:“少骢你住手你快住手” 抱住他的手臂处于狂暴状态下的陆少骢俨然六亲不认,眼睛里只有陆少杰,用力推搡余岚。 余岚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少骢” 陆少骢倒是顿住了脚步,偏头看余岚,两眼茫然无助,像个孩子似的半是告状半是哭诉:“妈遗嘱没我的份我什么都没分到老陆全给了那只小狗崽” “妈知道妈全部都知道”余岚尝试安抚他的情绪,“没关系的你先冷静下来还有妈在” “对,妈你会邦我的”陆少骢记起了什么,忙不迭道,“妈,你不是邦我弄死老陆了么快再邦我把那只小狗崽也弄死这样我就能顺利继承陆家了” 一语出,余岚整个人僵愣住。反手就抽了陆少骢一记大耳光:“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然而并于事无补,话已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雪琴生怕大家没听清楚,用极其惊吓的口吻失声问:“大姐少骢说的是真的么老爷是你杀的” 一瞬安静,安静得颇为可怕。 傅令元眼瞳微敛,黑漆漆如一潭深水。 陆少骢似浑然不察他的一时失言。 “你不邦我我就自己来”发狠地甩开余岚。他径直朝向孟欢母子俩。 傅令元迅猛飞奔而去。 外面的雷堂主也终于察觉灵堂这里头不对劲的动静,带着雷火堂的手下赶了进来。 傅令元正与陆少骢纠缠在一块。 陆少骢自然不是傅令元的对手,戾气几乎抵达巅峰:“阿元哥你是真不拿我当兄弟了” “现在做错事的人是你”傅令元捉紧陆少骢的手掌,反手一拧。陆少骢霎时扭着手臂跪倒在地。 额头因疼痛冒着冷汗,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够椅子要当武器。 雷堂主率先冲上来,抓上陆少骢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按到地上。 “滚我要弄死你们我要把你们全部都弄死”陆少骢的一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而显得面部表情越发狰狞,额上明显爆出青筋,眼睛充斥着不自然的血红色,闪烁嗜血的光芒。 王雪琴继续发挥着给混乱的场面添加背景音乐的作用,趴在冰棺旁边,对着陆振华的遗体叫嚷:“哎呀老爷啊老爷少骢这种逆子,以前就只有你管教得了他~现在他彻底疯了呀我们其他人该怎么办要全部被他弄死啊” “老爷啊老爷,你看你好好的发型都被少骢给折腾乱了,衣服也都褶皱了,是不是身体也要被他摇散架了呜呜呜。大逆不道啊他~可一定要在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上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来啊让他来了”陆少骢的声音都完全变了调,“我连他活着的时候都不怕,还怕他的鬼魂不成” 却似应验一般,他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陆振华的身影当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陆少骢遽然愣住,死死地盯住,看见陆振华迈开了步子,径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陆家的三个女儿异口同声“啊”地惊声尖叫:“鬼” 其余人也在这时看到陆振华,亦怔忡。 王雪琴更是一秒钟停止哭腔,凝注着那道正在移动中的身影,眨眨眼睛,然后偏回头来看冰棺里的这副遗体,再看回那边的陆振华,三分狐疑三分惊喜:“老爷” 她的出声,唤回所有人的神思,纷纷跟着愕然出声 “陆爷” “舅舅” “” 陆振华谁也没有理,鹰隼般的眸子直直瞥向余岚。 这一眼,令余岚好似被一道雷电当头劈中,她原本僵硬的身体骤然瘫软,整个人坐到地上。 陆振华则收回视线,止住步子,好似并未动怒,只是低垂眼帘,居高临下地睥睨。 被按在地上的陆少骢视野受限,只能看见一双鞋子在与他的面庞近在咫尺的位置停定。 “陆爷”雷堂主在这一句之后,松开了桎梏陆少骢的手。 头两秒,陆少骢仍旧趴在地上不动弹。 然后他缓缓地,先抬起头,迎视陆振华的目光,打量他的面容。 四五秒后。他撑着手臂在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站直身体,这才真正正面面对陆振华。 注视着他,陆少骢笑得桀桀。问出的话却天真地像个孩子:“老陆,你真的从底下回来了” 言毕,毫无征兆地,陆少骢如同突然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咚地栽倒在地。 褚翘和马以其实也不过昨天晚上才从江城飞来海城的。 两个都是早起的人,马以修剪他的那些宝贝花花草草,褚翘原本准备出门晨跑,这便发现了被派来的庄家家奴,迅速让马以和她一起先躲起来,于是有了后面那一出。 阮舒以为褚翘只是因为和马以结婚了,少不得要来海城看一看马以的家,看完之后就回江城。 没想到褚翘说她已经调来海城工作了,不需要再回去。 “所以我去前两天去酒店找你,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一提起这事儿,褚翘仍有小情绪。顺势追问其她关于替身的问题,“她怎么替的你虽然当时匆匆一瞧,我也没太看仔细,但明明就长得和你很像啊” 阮舒拿食指轻轻一戳她的脑门,戏谑:“你度个蜜月回来。把s都给忘记了” 褚翘愣了一愣,也猛地拍自己的脑门,作恍然状:“那个变装癖” “你离开江城,原本手里的案子呢”阮舒转过身去拿沙拉酱,再转回身来。 褚翘听明白她的话外音:“我最关注的两件,一个庄家的,接手的是我关系还不赖的同事,完全可以放心。至于s,他的行踪本就飘忽不定,我在海城也能继续关注。何况” 她拖着长音,双手放在吧台上,身体朝阮舒的方向倾去,眨巴眨巴眼睛:“何况这不是有小阮子你嘛无论庄家的秘辛还是s的行踪,只要我傍紧你这颗大树,还怕没有第一手讯息” 阮舒:“”从新绊好的沙拉里挑了一小块木瓜送进褚翘的嘴里。 褚翘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说:“小阮子你的胸都那么有料了,干嘛还吃木瓜” 阮舒:“”一和她碰头,往往就绕不开胸的话题。 “这些食材不都是你邦忙从马以的冰箱的冰箱里顺上来的你该去问你家马以干嘛吃木瓜。”她怼回去,“难道他也丰胸” 褚翘猛地被呛到,咳了咳,好像生怕马以被误解,忙为马以辩驳:“这些蔬菜是附近和他关系交好的菜农今早经过时顺便送的,其中刚好有木瓜。” “噢”阮舒了然点头,笑笑,“那你赶紧多吃点,这木瓜新鲜着。” 但听褚翘颇为傲娇道:“我如今都结婚了,哪里还需要多吃这些木瓜~” 这回轮到阮舒被呛到。 褚翘在傲娇之中又添了分疑似小女人的羞涩,笑眯眯地还在说:“实践出真知。我现在也不用再偷偷问你了,我自个儿的亲身经验能够邦广大小胸妹子证实,男人的手确实是女人丰胸的最佳利器。” 阮舒:“”且容她继续再呛两分钟 可褚翘并还没完。坐直腰板挺了挺胸口:“小阮子你快邦我确认一下,不是我个人的错觉,是真的比之前有大了些的吧” 说着,她兀自抓着阮舒的手,按到她的胸上:“怎样怎样” 阮舒:“”正尴尬着,却见马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这三楼的房间本就只是一眼能望到头的单间,吧台的位置恰恰面对门口的方向,刚褚翘给她拿食材上来时也没关门 马以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她两手抓在他媳妇儿胸部的动作上。 阮舒:“”更加尴尬了,干干咳着抽回自己的手。 褚翘倒是没有阻止阮舒的抽手,因为即便她背对门口而坐,也已第一时间嗅到某种熟悉的冰山气息。 后颈凉飕飕 褚翘不禁一个激灵,面上倒泰然自若,转过身问:“找我还是找小阮子的” “你今天不是要去警局办入职手续”马以询。 “噢~这事儿啊~我没忘记~约的是中午午饭后~”褚翘弯着眉眼,“正好我能先和小阮子先好好叙个旧~” “好,我知道了。”马以略略颔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离开前瞥了阮舒一眼。 阮舒可接收到他的目光了,隐隐感觉好像被他警告了 警告她什么 呃 她蓦然记起,傅令元貌似也不喜欢她被褚翘过多亲密地触碰 耳畔传入褚翘长长的一声叹息。 阮舒捺下思绪转回眸,就见褚翘趴在吧台上。颇为愁眉:“已婚少妇的生活真是艰难” 阮舒倒没有八卦她和马以的夫妻生活,而抬起她那只戴着婚戒的手笑问:“你该不会这么快厌烦了婚姻生活” “才没有~”褚翘瞋她,重新坐直身体,“和马医生的婚姻生活,我求之不得~” 收着她眉眼间遮掩不住的满满的甜蜜,阮舒的心情都随之愈发舒畅:“既然求之不得,又哪来的艰难” 褚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微泛窘意,外加脸颊一丝红霞,莫名给人一种忸怩之感。干干地咳了咳,回答得一本正经:“我正在努力学习当合格的马太太。” 阮舒忍俊不禁:“马太太都嫁鸡随鸡跟来了海城,还不够合格” 褚翘显然不介意“嫁鸡随鸡”这个说话,笑得眉眼更弯,不过还是补充道:“其实就算我在江城的时候没有顺利拿下马医生。我也还是会回来海城工作的。” “嗯”阮舒生了两分好奇心。 “我在江城本来就只打算呆三年的。”褚翘告知,“这是我和外公的约定。” 阮舒自然记得褚翘和她外公的感情特别好。 褚翘收拢戴有婚戒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唇边泛笑:“外公很满意马医生这个外孙女婿。” 阮舒静默微笑,为她和马以高兴的同时,心底亦略略生一丝落寞 头一偏,她望出窗户,凝定外头那颗大树的枝丫。 不知道傅令元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陆少骢的晕倒,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给他自己的手注射的药剂的副作用所致,不仅如此。他的日渐易爆易怒,还包括于今日受到刺激之后的近乎癫狂,也与之脱不了关系。 更糟糕的是,药剂的成瘾性已严重破坏了他的一部分神经机能。 陆振华给予的反应为从鼻子里发出冷冷的一哼:“自作孽,不可活。他的病情之后就不要往我这里汇报了。” “陆爷”海叔犹豫。明显想劝。而若照平常,他其实早就劝了,只是今天的情况 陆振华却是紧接着转向雷堂主:“等他醒了,直接送去靖沣。弑父和弑弟两个罪就不用我再强调了,其余他还犯过的事,该列的全部都邦他列出来,一切交由长老会秉公审判,不要顾忌他的身份,他现在也没什么身份了。” 雷堂主应承得利落:“明白了陆爷。” 海叔终归于心不忍:“陆爷,小爷还生着病,需要治疗” “需要治疗”陆振华不冷不热地打断海叔,“他已经无药可救。” 未给海叔再说话的机会,他马上点了傅令元:“阿元。” “舅舅。”傅令元抬头。 “处置陆少骢一事,全权交由你负责,从现在开始,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你都可以自主,不需要汇报给我,也不需要问我的意见。”陆振华全程冷漠无情。 傅令元沉默两秒,低垂眼帘:“好的舅舅,我会偕同雷堂主以及长老会一起办妥的。” 陆振华最后重新看回海叔:“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明显没任何转圜余地,再多言恐怕连他自己都难免受牵连,海叔未自讨没趣,摇头。 机 710、虎毒不食子 , 海叔未自讨没趣,摇头:“没有,陆爷。” 陆振华的神情明显有所缓和:“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 傅令元终于有机会表达关心:“舅舅,你的病是假的” “病是病了,一点小感冒而已,不是脑溢血。也算临时起意。”陆振华稍加解释,随后冷哂,“如果不是病这一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谋杀亲夫的毒妇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弑父篡位的逆子” 气氛又因他的话而微微凝重。 傅令元却是长松一口气,庆幸:“舅舅没事是最好的。” 雷堂主附和:“是啊,陆爷您没事是最好的。” 陆振华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确实让我们担足了心。”傅令元并不掩饰自己的落寞,“舅舅连我一起蒙在鼓里。是连我一起试探” “阿元,”陆振华亲自走到傅令元身边,充满歉意,“体谅舅舅。少骢太不争气,事关三鑫集团和青门的未来,我不得不慎重,只能借这个办法,看一看我百年之后,少骢究竟能不能担起重任。” “你既是少骢关系要好的兄弟,更是我委托邦忙照看少骢的人,我难免也想看一看,我不在了之后你的表现。” 很坦然,亦很诚恳。 傅令元泛一抹轻嘲:“这么说来,我应该是让舅舅失望了,非但没有照看好少骢。甚至后知后觉直到最后才彻底认清少骢我终归还是辜负了舅舅的重托。” 海叔插话安抚:“傅先生,对小爷,您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尽力去做了,我们作为旁观者全部看得很清楚,您无需自责。” “阿元,”陆振华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没认清自己的兄弟,我是没认清自己的儿子。要这么论起来,我比你更该反省自己。” 傅令元默然,倒也再无他话,和雷堂主一起先退下去办事了。 陆振华示意海叔给他倒水。 海叔端了杯子过来,同样感慨:“小爷这次是真把傅先生伤得透透的。别的不说,光就被戴绿帽子这件事,是个男人都是不能忍的。小爷太得意忘形了。” 陆振华冷笑:“本来我就不满意那个小雅,竟然还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正好借这个机会直接处理掉,让阿元身边也干净点。” “夫人派去的手下已经处理了,傅先生也默许。”海叔汇报。 “嗯。”陆振华还是比较满意的,“阿元一向有大局观,宠女人归宠女人,该取舍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被女人耽误事。” 反观陆少骢 一想起来,陆振华的心情就又特别差。 海叔紧接着询问他灵堂那副遗体的处理。 “体面地安葬了。给他家里人打一笔钱。”陆振华就着杯子呡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还有觉得有点可惜的,“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替身,还没发挥大用处。就这么死了。” 替身也是最近两三年才开始培养起来的,这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讲一点儿都不稀奇,为的就是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一开始挑选了四五个人,筛选之后留下一人,除了身高、体重等外在硬性条件与他相似之外,重点在于模仿能力强。然后基本就是封闭式的进一步改造,外形不止要“相似”,更要无限接近地一样,生活习惯的培养,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这个替身还没正式培养出来,却是突发脑溢血。 终归这个替身是要废掉的。就不要浪费,陆振华才干脆就势弄成他自己生病,发挥替身的最后价值。 “陆爷可千万别可惜~”海叔忙道,“他邦陆爷您顶了那一针啊~” 一提此时。海叔不免自责:“真是我的疏忽,居然上了夫人的当,离开了病房。” 陆振华的隼眸应声眯起,眯出浓浓的冷意,咬牙切齿:“那个毒妇” 正说着,手下来报,说是余岚在外面要求见陆振华。 “让她给我滚。”陆振华直接拒绝,“否则我现在就让雷堂主直接要了她儿子的命” 余岚已然强行走了进来,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话,讽笑阵阵:“是我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他不管多混蛋,做错多少事。身、上流的也都是你的血。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要他的命是么他企图弑父,你如今琢磨着杀子,你们可不是一对好父子么” 陆振华霍然起身,一手掀翻桌上放水的杯子:“毒妇我现在就先杀了你” “陆爷”海叔着急相阻。 余岚端姿站在原地笑,边笑边流泪。 陆少骢醒来的消息正于此时传来。 余岚暂时顾不得再嘲讽陆振华,迅速奔回陆少骢的病房。 却在病房外看到了傅令元和雷堂主。 心中预感不好,她即刻拦到门口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毕竟陆振华没有明确表示过要处置余岚,雷堂主依旧尊她为夫人,略略保持基本的礼仪,如实告知:“我们现在要带小爷去靖沣,接受长老会的审判。” “什么审判他是个病人他就呆在医院里治病哪儿也不去”余岚张开双臂堵在门口,俨如护犊的母鸡。 “夫人。抱歉,我们遵照的是陆爷的指示,一切以陆爷的命令为准。”雷堂主是保持客气的,雷火堂的手下则已在他的眼色下往门口这边靠近,在气势上给予余岚压迫感。 余岚望向站在后面不曾言语的傅令元:“阿元,你也没有邦少骢在你舅舅面前求情么” 傅令元默了默,神情无澜:“舅妈,我说过,这次确实是少骢做错了,错得离谱。舅舅对少骢已经很宽容了。” “就是呀~阿元说得对~”作为吃瓜群众代表的王雪琴适时地又出现,好言相劝,“大姐,你对老爷下毒手,老爷都看在和大姐你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上不予计较,也只是送少骢去靖沣,该偷着乐了~” 余岚冷冰冰剜过去一眼:“不该你说话的不要插嘴。你也说了。老爷顾念我和他的夫妻情分。我还没死,我还有主事的能力。” 王雪琴似被慑住,倒真咽下了喉咙里的落井下石,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边:“讨厌,大姐你威胁我,我正好去找老爷告状~” 说罢,她扭着腰肢继续她自己的步子,就像刚刚纯属路过。 “” 余岚转回眸。雷堂主正肃声,像下最后通牒:“夫人,请不要妨碍我们做事了,否则我们只能对夫人无礼。” “妈”病房里在这时传出陆少骢的叫唤。 余岚心头一紧。厉声喝止雷火堂的人:“就算要带他走,也得让我们母子俩先讲完话无论发生什么,我仍然是你们的夫人少骢也仍然是你们陆爷的儿子” 撂完话,她也不去等雷堂主等人的反应,兀自入内,关上门。 雷火堂的手下齐齐看雷堂主。 雷堂主则皱眉,回头看傅令元。 傅令元后背轻抵着墙,黑眸深敛。 屋里。余岚急匆匆坐到床边:“少骢” 陆少骢注视她三四秒,眼里的茫然才渐渐消散,瞳仁恢复了焦聚:“妈,老陆是不是要杀我” “没有。”余岚摇头。摸着他的脸安抚,“你爸只是生你的气,他没有要杀你。” 机 711、为你母亲感到不值 , “你爸只是生你的气,他没有要杀你。” “是么”陆少骢并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会不杀我我都杀他了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真的不是。”余岚忍住眼泪,“虎毒不食子,你是他的儿子,他再怎样都不可能杀你的。” “可雷堂主不是在外面他不就是老陆找来杀我的”陆少骢问。 “不是。雷堂主不是来杀你的。”余岚耐性和他解释,“雷堂主只是来带你去靖沣的。” “去靖沣啊”陆少骢喃喃,“去靖沣把我交给长老会是么都交给长老会了,说明他不想管我不想留情面了,那我最后还是死长老会只是老陆杀人的工具而已,青洲哥就死在靖沣” “你和陈青洲怎么会一样”余岚眉心蹙起,语气肯定,“你真的不会有事,去长老会只是做个样子。你现在惹你爸不高兴,你爸暂时不想看见你而已。所以送你去靖沣短住。等过阵子你爸心情恢复了,你就可以回来。而且,不是还有妈在么妈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真的”陆少骢问她确认。 “真的。” “老陆没有也生你的气么” 余岚闻言眼底轻轻划过一道冷意,转瞬凝回柔光回答他:“他就算生妈的气,也不敢拿妈怎样。” 陆少骢没有吭声了。像是终于信了她的话。须臾,又问:“阿元哥呢是不是也在外面和雷堂主一起来的” 余岚点头:“是,阿元在外面。” “他也生我的气么”陆少骢问到颇有些艰难,“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再邦我了” 余岚深知他对傅令元的在乎不亚于对她:“没有,阿元没有生你的气,他和你关系那么好,当然永远支持你。只是他不能在你爸面前表现得太袒护你,才能更好地邦到你。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邦你在你爸面前斡旋的。” 陆少骢又是沉默,像是再一次信了她的话。 隔数秒,他尝试抬他的手,发现抬不起来,手根本使不上劲儿,明明使不上劲儿,却不受控制地颤颤巍巍发抖。幅度虽小,但不间断。 他伸来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住,想要制止,然而于事无补。 见他的表情像是要恼羞成怒,余岚赶忙握住他的手:“没事的,医生已经在治疗了,很快就会好。” 陆少骢显然未听入耳,而道:“我的药,妈,你去邦我拿我的药,我到该打针的时候了。” “不行”余岚断然拒绝,“那种药你不能再用的它根本治不好你” “我的药我要打针打了针我的手就不会抖了妈你快去邦我拿”陆少骢开始变得暴躁,颐指气使,“你快去不然我的手真的要废掉我现在必须要打针” “我说了你不能再用那些药你会死的”余岚厉声。 “死了总比残废好”陆少骢吼回余岚,“好你不邦我我就自己去” 说话间,他已然从床上爬起,拔掉他手背上的针管。 “少骢”余岚试图制止他,却被陆少骢狠狠推搡。 傅令元和雷堂主二人在这时循声撞门入内,恰好扶住了余岚。 雷火堂的手下则全部扑向陆少骢,抱的抱、拉的拉,勉强将狂暴的陆少骢按回病床上。 “药我的药我要打针我要打针”陆少骢不住地喊。 “你们不要伤害他”余岚生怕陆少骢有闪失,想要冲回陆少骢身边。 “舅妈,你过去也没用的。”傅令元拦住了余岚。 雷堂主迅速找来了医生和护士,给陆少骢注射了镇定剂,人才总算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双眼无声地盯着天花板,嘴里碎碎念般地小声呢喃:“药我的药你们全都不给我我的药是故意要我残废残废” 他的两手则无力地摊平在身侧,其中一只伴随着他的呢喃仍旧不停地在抖。 余岚看着只觉心痛如绞,泪流不止。 雷堂主丝毫没有因此而心生同情。铁面无私地旧话重提:“夫人,你和小爷的话也说完了,现在我们要带走小爷。” 当然,为了安余岚的心,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会让医生和护士随行。跟着小爷一起去靖沣。” 即便如此,余岚还是不同意:“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 “舅妈,你不要再难为我们了。我们只是送少骢去靖沣而已。”傅令元劝。 雷堂主的耐性已然消磨殆尽:“对不住了夫人。” 说完挥挥手,雷火堂的手下分为两拨,一拨拉余岚,一拨抬陆少骢。 余岚转身扑在陆少骢的身上,双手抓住病床两侧的把手:“要去我也一起去” “妈”陆少骢于她的耳畔忽而低声,“你不能一起去,你要救我的妈,救我我不想去靖沣我不想死妈” 这一声声哀求,无助至极,直直唤进她的心窝子里,如刀子一般又是一番搅动。余岚的眼泪更加不能自已。 下一瞬余岚便被强行拉开。 拉开之后,她倒是镇定不少:“放开。” 甩掉雷火堂手下的桎梏,她恢复身为陆夫人的体面姿态:“你们小心点。平稳地抬,如果小爷在你们手里有半分闪失,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虽然语音皆平和,但明显前半句是叮嘱,后半句话是威胁。 雷堂主没说话。 余岚当作他是默认。转身回病床边,低伏下身体,轻轻抱了抱陆少骢:“你先跟着雷堂主去,妈会救你的。妈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起身,重新站直,她最后摸了摸陆少骢的脸,松开手,旋即站到一旁去。 没了阻拦,雷火堂的手下很快将陆少骢搬到推床上面。 余岚跟在推床后面,一直下到停车场,看着陆少骢被送上车。 “舅妈,你上去吧。我会邦你照顾好少骢。”傅令元安慰,“长老们一定会对少骢网开一面的。” 余岚静默注视他,顷刻。有点质问的意思:“阿元,你是真的一点不念及和少骢的情谊” “舅妈,你错了,就是因为我念及和少骢的情谊,才不愿意看他继续一错再错。”傅令元眉目沉冽,“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感情再差、矛盾再大,也不能动杀意。少骢连舅舅都要杀,我很难不去考量,我这个表哥在他心中算什么会不会将来有一天遭遇更不堪的下场。” “那你舅舅呢”余岚问,“你以为你跟紧你舅舅,将来就不会有这一天你舅舅他同样是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忍心折磨致死的人。” 傅令元薄唇微微抿着,安静一瞬道:“我很感谢舅妈告诉我我的母亲曾经有多爱我。但舅舅和我母亲以前的不和,是他们兄妹俩的事。我相信,舅舅现在既然能重新接纳我。说明他对当年的事已经释然。那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毕竟我母亲是我母亲,我是我。舅妈不也说了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舅舅之间的感情。” “阿元”余岚摇摇头,面露同情,“我为你母亲感到不值。” 傅令元眸光轻轻闪烁。 雷堂主因为傅令元迟迟不上车而探身到车门来问:“傅堂主,可以走了么” “可以了。”应完,傅令元向余岚略略颔首致意算作道别。 “阿元,”余岚半是叹息半是忠告,“不要对你舅舅太好,你会后悔的” “谢谢舅妈的关心,我也想告诉舅妈,在我这里,少骢和舅舅从来不是两个相互冲突的选项。”傅令元恳切,“我认为对舅妈也一样,儿子和丈夫其实可以同时拥有的。” “同时拥有”余岚喃喃重复这四个字,不瞬面露嘲弄,“曾经我也天真地以为可以,但早就被你舅舅一手毁掉了。” 对于余岚和陆振华之间的牵扯,傅令元知道得很少。并无法接话。 “傅堂主。”雷堂主又出来催促一次。 傅令元没再耽搁,转身上车。 背后却又传出余岚模模糊糊的声音:“少骢全部都是被他遗传的他才是最不顾纲常伦理的人,连自己亲妹妹都觊觎” 傅令元听得断断续续,蓦地滞住,扭回头。 余岚却已经往回走了。 “傅堂主”雷堂主拉了傅令元一把,关上车门,“你发什么呆赶紧先把陆爷交待的事给办了好复命。” “噢嗯”傅令元应得敷衍,耸起的眉峰凝上浓重的思虑,望向车窗外,余岚的背影正一闪而过。 余岚止步。转身,停在原地,目送车子渐渐驶出停车场,驶出她的视野范围。 “少骢”轻喃着,她敛回眸。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和褚翘没唠嗑两句,马以冷不丁又出现在阮舒的房门口,提醒:“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有么”褚翘点开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蹙眉,“这不是还早着你十分钟之前不是才上来过” 马以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在去警局之前,要先去商场给你的师兄还有你的未来同事和领导买礼物。” 褚翘:“” “需要么”她幽声,“我们是公职人员不搞官僚主义行贿受贿” “这不是行贿受贿,是礼貌。”马以有板有眼。 阮舒原本没打算插话的。安安静静当她的旁观者便好。 怎料褚翘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发愁道:“可我和小阮子才刚开了个头,没聊够,咱们晚点再去买或者其实真的不用买的,师兄和未来的同事、领导。都和我一样没有礼貌。” 阮舒:“” 马以:“” 这对夫妻,马以是在找理由想把褚翘带走,她不认为褚翘没察觉,却故意拿她当借口。阮舒很想沉默地等着看马以接下来会做何回应,然而马以率先瞥了她一眼。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意味浓重。 阮舒把他的意思接收得透透的,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开口邦马以:“你还是先去办入职要紧,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聊,不着急的,正好我也要忙活我自己的事。我应该会住上一两个晚上的。” 正巧,庄爻在这时上来找她:“姐。” 见状,褚翘自然不好耽误她:“那行,我们先各自忙事情,晚上咱们被窝里还能说上个通宵” 话一出口,褚翘妥妥再一次感受到来自马以的凝视,后颈凉飕飕 呃她能不能反悔这个时候貌似并不适合出去和马医生单独相处啊 不知是否被看出退缩之意,马以亲自走进来,握住她的腕,牵着她就迈步:“走吧。” “小阮子晚上继续约啊”褚翘回头和她摆手道别。 阮舒可识时务得很,根本不敢应和。 机 712、及时更新数据 , 待两人离开,庄爻走了进来,把手机递到她跟前。 “这么快搞定”阮舒狐疑,伸手接过时,愣住了,因为她原本是让庄爻派庄家家奴去邦她买个新手机再补一张电话卡。但眼前的这支,分明就是她之前在江城被闻野带走时没掉的那支。 料到她肯定会问。庄爻率先告知:“我在卧佛寺的手下给我送来的,是我不在的这几天寄来卧佛寺的。” 隐含未直接说的,自然是寄件人除了闻野,还能有谁 阮舒顿时冷眸。呵呵,他倒是为她省了钱,竟邦她留住了手机。 只是。手机被他攥在手中那么久 庄爻又一次猜到她的顾虑:“姐,我检测过了,你的手机没有被安装任何窃听和定位装置,你打开手机看一看里头是不是有东西被翻过或者怎样。” “不过以我对闻野的了解,他除了可能安装窃听和定位装置之外,应该不会窥探你手机里的。如果姐实在不放心,那我就还是去给姐你买新的。” 阮舒没想那么麻烦:“不用了,既然有原来的就用原来的。” 边说着,她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手机给陈青洲发消息,亲自询问他如今的情况,嘴上则文庄爻:“二筒有没有说傅令元那边现在怎样了” “他刚出发去靖沣了。” “靖沣”阮舒顿住手指。 褚翘被牵着下楼,落后一步在马以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是颇有些心惊胆颤的。 可马以没说话。步子行得相当沉默。 很快两人回到二楼卧室,关上门,马以松开了她的手,淡淡问:“你自己换还是我邦你换” “欸”褚翘尚沉浸在自己琢磨他心思的思绪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马以拿眼睛由下自上逡巡过一遍她的身体,加以示意。 褚翘明白他指的是换衣服出门。但他这样的举动,完全令她感觉。来自他镜片后的目光仿佛是透视的,穿着的衣服俨然形同虚设。 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发烫,她赶紧“噢噢噢”地点头,然后跑去角落里打算拿行李箱翻衣服,却发现行李箱空空如也。 “我的” “在衣柜。” 马以的解答比她的问话还要快。 褚翘打开衣柜,果然见她原先塞在行李箱里的衣物悉数齐整地折叠在衣柜里。并按照不同类别有矩地安放,和他的衣物是一起的。 鲜明的马以风格。 褚翘的手轻轻摸上去:“你什么时候弄的” “刚刚。” “我可以自己来的。”褚翘撇撇嘴,他抢走了她进一步修炼合格妻子的机会。 马以顿半秒,不给她留面子地说:“太乱了,等不到你自己来。” 褚翘:“”那又不能怪她昨晚上才下飞机洗洗就直接睡了,想着今天再收拾的。结果一见阮舒,她完全忘记了 一转身,她主动凑上去往马以的脸颊送了个轻吻:“谢谢亲爱的马医生。” 笑着,她捡了套衣服要换,准备脱衣服的时候看到马以貌似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她便自行要往浴室里去。 “褚警官。”马以却是拉住了她。 “嗯”褚翘驻足回头。 马以扶了扶眼镜脚:“测量你胸围的数据变化,不需要别人邦你,我这里有精准的数字。你可以直接问我。” 褚翘:“” 已经不是耳根子发烫的问题了 好羞耻啊 原来他不光看见了还把她的话给听全了去 “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晨跑”马以倏尔问,略显前言不搭后语。 褚翘没想透就点头回答了:“没。”这不阮舒来了嘛,什么都耽误了。 “那换晨练。”马以的口吻是提议式的,视线公然从她的脸上稍微往下移到她的胸。眸底划过一道精光,“你刚吃完木瓜。现在可以重新测量一次,及时更新数据。” 褚翘:“” “我们不是要提前出门去买礼物”她提醒。 “公职人员,不搞官僚主义行、贿受、贿。”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男人的手是女人丰胸的最佳利器。这种实验结论以后只需要和我分享就可以。实践出真知,真知能更好地指导实践。”马以的手已然熟练地解开她的内一扣。 褚翘在此之前浑然不察他的动作。明显他的技术又比之前精进,全是蜜月期间在她身、上练出来的 欸不对等等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么 他他他他他的手 嗯啊哇呀唔 阮舒和庄爻从三楼下来的时候。看到褚翘和马以刚从二楼出来,也才准备要下楼,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你们还没出门” 嘴太快,出口后她便自行尴尬住人家新婚夫妻,磨磨蹭蹭点总是正常的 马以一如既往高冷禁yu之态,云淡风轻道:“我去车库拿车。” “嗯嗯嗯,好”褚翘点头,转眸回阮舒时,她的神情闪过一瞬小女人的忸怩之态,然后挽住阮舒的臂弯有点多此一举地解释,“我们商量了些事情,给耽误了。” “嗯,商量得挺久的。”阮舒笑笑,收回视线,只当作没瞥见她藏在衣领之下的脖颈处新鲜的粉红小草莓 褚翘自然能听出她语气间和笑容里的别有意味,瞋了她一眼,边和她一起往下迈阶梯,边回头调戏庄爻:“林家小弟,你还是那么年轻蓬勃有朝气,还是让人很想和你来一场姐弟恋。” 一见马以就站在楼梯口,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重新捋直了忙问:“你你你你不是说去车库” “没走那么快。”马以的目光凉飕飕。 阮舒都替褚翘感到好笑。 而下一瞬马以的目光便扫来阮舒:“等你的租期过,我要收回屋子,不再给续租了。” 阮舒还没反应,褚翘先着急:“为什么小阮子在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 阮舒忙道:“我也正打算和你说,等租期过,我就把东西搬走,不想再续租了。” 褚翘感觉自己被她拆台:“你要搬去哪儿” “我在海城有我自己的家,以前本来就是临时借住在这里的。”阮舒笑,没继续直白明说的是,她其实都已经在考虑今晚换个地方住。 机 713、特殊的女病人 , 毕竟现在情况和原本以为的不一样,即便她住在三楼不与他们夫妻俩同层,也难免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幸好她在海城也不是只有马以这里能住而已。 “要搬也是到期的时候搬。”褚翘即刻道,“刚刚小阮子你自己还说会在这里住一两晚的。” 未及阮舒回应,她又道:“你来海城不外乎就是见傅三,哪里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有我这个警察为你们俩护航。” “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傅三了,如今我来海城工作,不得和他会一会面、打个招呼让他注意点,别栽在我手里。我是不会因为小阮子你对他手下留情的。” 阮舒:“” 褚翘还想再说什么,手臂一挥过来时,却是倏尔短促地“嘶”一声。 阮舒应声望去,正是她的手无意间碰到前台桌上的盆栽。 那盆栽不是其他。正是蓝沁送给马以的那一盆仙人球。应该是和以前一样,马以把它从诊疗室里搬出来与院子里的其他花花草草一起晒太阳,所以暂时放在这里。 褚翘自然知道这些花花草草是马以的心头好,见盆栽整个从桌上往下掉。她伸手就要去捞。 马以不悦皱眉,快速拉回她。 “嗙~”地一声,仙人球摔落在地。 “我本来可以接住的~”褚翘着急,不免谙了两分怪马以妨碍了她的意思。 蹲下身,她想把仙人球捡起来盆子摔烂了,仙人球还好好的,土块也只碎了一点点,大部分还包着根。 “别动。”马以捉回褚翘的手,“小心再扎到。” 虽然语调平淡,神色亦平淡,但光就他的这句话和这个动作,足以表现出他对她的紧张和关心。 褚翘的嘴角几乎要翘到耳朵上。颇有些炫耀意味地冲阮舒挤眉弄眼,俨然在说:“瞧见没有我现在就是马医生的心、马医生的肝、马医生的宝贝甜蜜饯儿~” 阮舒忍俊不禁。 目光一转,她往马以脸上打量。 马以正在仔细查看褚翘的手,冷不丁掀眼皮和她的目光对上,分明察觉她对他的探究,也分明清楚她所探究的到底是什么。 阮舒顿时小有尴尬。 马以没怎样,重新低头时眼镜镜片反了一下光。 褚翘要抽回手,安抚:“我没事的。仙人球的刺而已,就是一开始被扎到一下,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 她这说话的功夫,马以从她的右手食指上拔下来一根刺。 褚翘根本没觉得痛,笑着自行把指头上冒出的小血珠擦拭掉。 结果擦完后,发现手指头竟然微微泛肿。 马以拉着她就往里头,直接邦她下了决定:“跟你师兄说推迟一天去办入职。” 阮舒无语。要不要这么小题大做 褚翘却是乐见其成:“行啊~那我就不用怕小阮子趁我出门偷偷溜走了~” 阮舒:“”再这么下去,马以真会把她当情敌的 无奈着,她的视线移回地上的仙人球,眉眼间略生凝重。 庄爻把扫帚拿了过来。 估摸着马以现在也没空,阮舒便让庄爻邦忙清理,并把仙人球弄到院子里。 院子里搁置不少空花盆,阮舒寻了有一会儿,却没发现适合仙人球尺寸的。 “你放着吧,之后我自己来弄。”马以的声音忽然现于身后。 阮舒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邦你的忙。我和蓝沁勉强也算有点交情。” 马以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把仙人球接到他手里。便背过身去忙活。 阮舒微微抿唇,心思转悠,再次生出想向他打听蓝沁的yu望。 “小阮子~”褚翘的叫唤自里头传出,“快来~有事找你~” 阮舒暂且捺下心绪。往里走。 褚翘正坐在前台桌的电脑前冲她直挥手:“这边这边~” “你的手没事”阮舒关心。 褚翘晃了晃那只受伤发肿的指头,笑得合不拢嘴:“爱的擦药~” 阮舒很想给她一记白眼。 褚翘将她一把拉到电脑屏幕前:“我在给他挑爱的花盆~” 这下子阮舒未忍住,结结实实地斜她一眼。 “好啦好啦~我不撒狗粮行了不”褚翘生怕她跑了似的,牢牢挽住她的胳膊,“我这不是打碎他一个花盆嘛打算赔一个给他~现在选择困难症又犯了,你赶快一起给瞅瞅~这仙人球挺要紧的,得买个好点的花盆~” “这仙人球挺要紧的”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你怎么知道” “很难知道么”褚翘的视线并不离开电脑屏幕,“一,我早上看见他把这盆仙人球从他的诊疗室里拿出来。这是他这儿唯一单独摆放的植物。” “二,除去葡萄,只有这盆仙人球和他院子里所栽种的其他花花草草的品种差别略大。” “三。花盆的样式也明显区别他的审美风格。” 信口拈来似的,却又条条清晰,且语气冷静理智,叫人觉得她像在分析案情。 当然。更听出的是句里行间她对马以的了解。 而她其实还没全部讲完,此时才将视线挪到阮舒脸上,笑得比先前要傲娇,语气则少了方才的冷静理智:“最重要的是,刚刚他都已经跟我说了,这仙人球是他曾经一个特殊的女病人送给他的。所以证实了我的猜测。” 难怪褚翘确实该笑阮舒越来越深刻体会到朋友和老婆在马以这里的待遇差别之大 掂着心思,阮舒揪出褚翘话里的一个重要措辞:“特殊是马以的原话” “嗯哼~” “为什么说特殊” 褚翘眯了一下眼,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另外一只手伸出指头勾勾她的下巴:“小阮子,你比我还在意那位女病人嗯” “嗯。”阮舒直接点头承认,并且告知,“那位女病人叫蓝沁。我认识。我在意,并且曾经尝试从马以这里了解她的病情。而我对她的全部兴趣来自于,她和傅令元之间存在某种我琢磨不明白的奇怪关系。” 褚翘深深蹙眉:“小阮子,你和傅三不会又出现新的第三者吧你别重蹈覆辙啊,有问题找他讲清楚。” “不是,不是第三者。”阮舒哭笑不得,倒不知具体该怎么和褚翘讲明白意思。 褚翘却是自行捋了她的话,又露惊诧:“你居然要从旁人这边打听,我以为傅三在你面前是透明人。他难道不是应该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么他这样不行的,越不亲自给你解释清楚,岂不越说明他和那个女病人的关系存在古怪” “是古怪,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阮舒摇头。并不想褚翘误会傅令元,“一直以来他确实有不少事情瞒我,但这都在我接受的范围内,不代表他不信任我,也不代表他对我心里有鬼。” “你们两个”褚翘歪着脑袋,眼里透露出浓浓的狐疑,“你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怎么感觉也有点古怪” 阮舒无奈,不指望褚翘能理解,也不打算再继续解释。 褚翘倒是也没打算非要探究清楚这个问题,反正t到了阮舒的重点,压低音量问:“需要我邦你向他打听这个女病人是么” 阮舒凝眉,没有回答。或许确实能借褚翘再做尝试,可 “虽然我和他是夫妻,但这涉及病人的,事关他的职业..阅读,。 714、友情和义气 , 陆少骢盯着他不说话。.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抿着,亦不言语。 半晌,陆少骢问:“阿元哥,你更拿我爸当舅舅,还是更拿我当兄弟” 他的眸子漆黑,与他四目相对,似要看进他的内心深处,像极了对他良心的拷问。 傅令元折眉,面露无奈:“少骢,类似的问题,舅妈已经问过我一次。” “你怎么回答的” “你和舅舅之间根本不是选择题。” 陆少骢默了默,又问:“就算以前不是选择题,阿元哥你觉得,到这地步,老陆还有可能原谅我么” 傅令元也笑了,因为陆少骢的这句话,又和不久之前余岚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余岚的重点在于她自己和陆振华之间的关系。 “少骢。”傅令元压低音量,语重心长,“你永远都是舅舅的儿子,无论你做过什么,不会改变。” “我妈也是这样安慰我的”陆少骢喃喃,“那阿元哥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有机会重新变回陆家继承人” “为什么会没有机会”傅令元反问。 陆少骢再一次沉默,片刻后,笑了:“可是阿元哥,我不稀罕。” “少骢,不要灰心” “不是灰心。”陆少骢摇头,“是累了。” 脸一转,他望出窗户外:“既然老陆已经对我彻底失望,那继承人的位子谁爱要谁拿吧,我也就不用再了。”孟欢显得格外谨慎,“陆爷如今既然安然无恙,遗嘱的内容自然是不作数的。” 王雪琴掩嘴轻笑:“小孟,你每天挂着这种与世无争的面孔,会不会很累啊” 语气充满了打趣,倒是毫无嘲讽之意,可终归,这样的话叫人听着并不会觉得好受。 而王雪琴并没有等孟欢的反应,讲完便扭着腰肢走人:“哎哟喂,还是不打扰你带着少杰和老爷一家三口团聚了,闹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了个结果,可把我累出了好几条皱纹,赶紧补觉去。” 孟欢转身,目送王雪琴的背影,轻蹙眉心,若有所思。 屋里,陆振华和海叔也正在讨论王雪琴。 “三姨太很久没有这么活跃过了。” 陆振华的手指轻敲桌面,隼眸微微眯着:“难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状况,她不甘寂寞出来搅混水。” “三姨太是最无牵无挂的一个,才豁得出去不怕得罪人。虽然不难看出,三姨太纯粹出于她自己的私心,但她这次的搅浑水,也算邦到了陆爷您。” “雪琴她可一直都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陆振华淡淡评价。 海叔笑:“毕竟是陆爷您的女人。” “没有背景,却又有点小聪明,辨得了轻重,才是关键。”陆振华又评价,尔后偏头看海叔,“如果少杰拥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不是会更好” 冷不丁的问话,瞬间震住海叔的心神,不单单是因为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更因为这说明,陆振华这回分明来真的,要重新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陆振华则已暂停话题门外的黑西保镖正好叩门进来汇报:“陆爷,孟副总和小少爷到了。” “进来吧。”陆振华挥挥手。 黑西保镖退了出来,隔两秒,孟欢抱着陆少杰进门:“陆爷。” 陆振华伸出手:“来,过来,到我这里~” 孟欢以为他只是想抱陆少杰,走上前的时候,陆振华却是将她一起拉坐到他的膝盖上。 海叔已然第一时间低垂着头颅离开了房间,将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孟欢的眸子自门口收回来,看到陆振华正满面慈色地打量陆少杰:“我已经让海叔去给少杰换个医生。否则怕是得这么一直过敏下去。” 说罢,他先吻了吻陆少杰,又吻了吻孟欢,语气充满歉意:“让你们母子俩受苦了。” 孟欢眉眼清淡地低垂眼帘,并不说话。 “生我气了”陆振华挑、起她的脸。 孟欢的眼睛是红的,捋开陆振华的手,避开和陆振华的四目相对,而靠进陆振华的胸膛。 陆振华握住她的手:“你要让少杰看你的笑话了。” 陆少杰自从摔了那一次之后,已经极少会自己发出动静。眼下好像听懂了陆振华的话,应和似的挥了一下小拳头。并且咿呀了两声。 孟欢不免惊喜,即刻重新坐直身体,仔细去看陆少杰。 陆少杰又恢复了安静,不过两只黒滴滴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陆振华正因陆少杰的反应而愉悦:“不愧是我陆振华的儿子,这么小就知道给我捧场,培养一番之后,肯定能成大器,等我百年之后,也能放心把三鑫集团和青门交给他。” “交给少杰”孟欢的眉头即刻皱起,人也从陆振华的膝盖起身,站回到地上,“陆爷。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陆振华反问。 孟欢的不高兴之色愈发昭然:“你还要继续让少杰当挡箭牌,成为众矢之的” “我什么时候让少杰当挡箭牌了”陆振华又反问。 “灵堂上宣读的那份假遗嘱,差点让少杰命丧小爷之手,还不够么”孟欢冷声。 “谁告诉你那是假遗嘱”陆振华再反问。 孟欢面露怔色:“海叔不是说,那份遗嘱是在陆爷您对小爷火气当头的情况下临时改的一连串全是陆爷您的计,遗嘱也是用来诈大家的。不就是假的何况陆爷您如今平安无事,遗嘱当然无效。” 陆振华笑着把她拉回他的怀抱,轻轻摸陆少杰的脸,沉声:“我陆振华立出去的遗嘱,没有再三反复的。就算我当时确实正对少骢光火,那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而非一时冲动。” 最后他鹰隼般的眸子凝住孟欢:“你认为,一个弑父的逆子,我还敢继续留着他” 孟欢默了一默,避开他的问题,而道:“不管怎样,我的立场没有变。少杰不能当陆家的继承人。” “我只剩少杰这个儿子了。不把家业给他,你要我给谁带进我的棺材里么”陆振华质问。 孟欢继续回避他的问题:“他年纪还这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孩子长得快,过两年就长大了。我不给他安排了阿元”陆振华反驳她。 “时间太长,变数太大,我不想他从小就被推到风口浪尖。”孟欢再找理由。 “这根本不是问题。”陆振华俨然全面考虑过。“对外暂时不公布换继承人。明年就安排少杰出国,从小接受外国教育,给他身边匹配最顶级的安保。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他因为是我陆振华的儿子就受到生命威胁,又能尽快培养他身为接班人的能力。” 孟欢眼皮一跳:“你要让我和少杰分开” “这算什么分开”陆振华笑了笑,“你不是不愿意因为少杰放弃自己的事业少杰去不去国外,和以前都没差,你平常可以专心忙于工作,等想看他的时候,我随时陪你去。” 孟欢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陆振华抢了她的话头:“我知道,最近你比过去黏少杰,但凡事都要有个恰当的度。溺爱是教育不好孩子的。难道你不希望少杰远离是非,健康平安地成长” 孟欢静默地看着他,未再言语。 陆振华将她的沉默当作默认,并且架势上也确实没有给她反对的余地,笑着搂住她和她怀里的少杰:“不要辜负我对你和少杰的用心良苦” 孟欢趴在他的肩膀上,面无表情,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灵堂上宣读的那份遗嘱,其实不仅完全没有陆少骢的份,也根本不曾提及她有关她的半个字眼。 只不过因为陆家家产几乎全部归属陆少杰,而叫大多数人一时之间忽略了而已。 门在这个时候被从外面叩响,略略有些急促,同时传入海叔的叫唤:“陆爷。” 孟欢收敛神色,离开陆振华的怀抱:“陆爷先忙吧,少杰该喂n了。” “好,去吧,小心点。”陆振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 海叔躬着腰身站在门口,待孟欢离开,他快步入内,附耳禀告:“陆爷,小爷逃跑了。”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15、敏感?机密? , 陆振华对此是意外的。.. 他猜测过他们母子俩会反抗,甚至他就是在等着余岚撕破脸来和他讲条件或者威胁他的。即便这个时候余岚能捺住,他也会在之后通过长老会的审判,让他们母子俩有动静。 然而现在,余岚选择了直接动手截人而且还这么快陆少骢连靖沣都还没到。这才间隔多久的时间她如何能够做足救人充分的准备总不会是莽撞行动的 当即陆振华便疑虑:“她找什么人邦的忙” 海城里那些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雇佣团体,他心里有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以致于原本他打算要恰当地在靖沣给余岚放水,指派傅令元负责这件事,其中一个缘由也在于考虑到以傅令元和陆少骢的关系,傅令元或许也会邦陆少骢一把。 如今却 “不清楚。”海叔告知,“傅先生和雷堂主现在在警察局,律师还在赶去的路上,我们暂时还没能和傅先生直接对话。” 后方车子撞上来的第一时间,从旁驶过的另外一辆车里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的车里丢了鞭炮,前方更有一辆车猛然横了车身,挡住去路,迫使他们这边撞了车头不得不停车。 而包围住他们的三辆车上迅速下来一批人,各拎一长长的铁棍作为武器,二话不说上前来,砸车的砸车,敲窗的敲窗,打人的打人。 不用多想,对方的目标显然是陆少骢。 雷堂主和雷火堂的手下们动作也不慢,也第一时间..阅读,。 716、此干非彼干 , “妈”他下意识地喊。d7cfd3c4b8f3 没人应。 陆少骢下床,准备走到外面去看看。 房门率先自外头打开,迎面进来一个女人:“小爷,你醒了” 嗓音依旧那副独具的温柔,熟悉得很,一下子就能辨认出。 再一凝睛,果然便是“小雅嫂子” 陆少骢相当惊喜,他以为她已经被余岚给处置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你没事”话出之后,陆少骢的惊喜又转为羞愧,毕竟彼时他明知余岚要杀她,他却没有救她。 小雅轻轻摇头:“我没事,谢谢小爷关心。” 顺直的长发,白净的面庞,素净的裙子,陆少骢打量着她,心生狐疑:她为什么没事他不认为自己的母亲会对她手下留情。 关于她被孟欢收买的说跳出脑海。 陆少骢的眸子随之谙出一丝阴鸷:“谁救的你” 自然察觉他情绪上的变化,小雅怯怯往后退了一步:“小爷,你怎么了” “我问谁救的你”陆少骢捉住她的腕将她拽到跟前,显得颇有些粗暴。 “我不知道。”小雅挣扎。 “骗谁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少骢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是不是孟欢那个贱人” 小雅的眼眶泛红:“小爷怎么不问问,你是被谁救的” “我当然是我妈救的。”脱口而出之后,陆少骢蓦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如果他是自己的母亲救的,小雅的出现不就是个问题 即刻他便问:“你怎么会这里” “小爷能先放开我好好说话么”因为被提高了身体,小雅是踮着脚的,试图捋着陆少骢的手,两只水眸汪汪的。 陆少骢已不若之前狂暴,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难免软了两分,又思及反正她是个弱女子,他如果要捏死她相当容易,便松了手。 松手之后他快速走去打开门。 客厅外面站着四五个雇佣来的打手模样的人,因为听到门的动静所以望了过来,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这是什么地方”陆少骢皱眉。 “小爷您暂时的栖身之所。” “那几个是谁” “负责保护小爷安全的。” 陆少骢转身走回来,把前面的问题全部拎出来重新问一遍:“谁救的我谁救的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谁。”小雅摇头,“不知道谁救的小爷你。我也不知道是谁救的我,只能肯定是同一拨人。那天在医院,夫人派来的人要杀我,把我打晕过去了,等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死,和小爷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一个人呆着。直到刚刚和小爷你碰上面。” 陆少骢默了默,立时又往外面走:“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总该知道” “小爷,没用的。”小雅拉住他,“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我之前已经问过他们了。大多数的要求他们都会满足我们。多余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陆少骢阴下脸来,脚下的步子倒是没停:“我要离开这里”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堆不认识的人保护 外头的人正好也走了一个进来,把一支手递来给他,语气不算太过尊重,但起码的礼貌是在的:“陆小爷,陆夫人的电话。” 陆少骢迫不及待接过:“妈” “少骢,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着呢。可是妈,怎么回事儿你究竟找谁救的我我怎么觉得古古怪怪的” “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知道。妈会邦你安排好一切。就是得先委屈你藏好了,哪儿都不要去,别被你爸的人找到。你之前惹了案子在身、上,被警方限制了一部分自由,不能消失太久,否则警察也会起疑来找你的。妈会尽快在一两天内送你出国。”余岚安抚。 “不是啊妈,为什么小”话没讲完,陆少骢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 瞥眸,映入眼帘的是小雅写满哀求的面容,泪水无声,接连不断,凄楚可怜,咬着嘴唇摇着头,意思不言而喻。 陆少骢沉默住。 听筒里正传来余岚的问话:“为什么什么” 陆少骢终把“小雅”两个字咽回喉咙里,闷声闷气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你的邦手可靠不可靠” “放心吧,妈心里有数。你会平安无事的。”余岚叮嘱,“你好好躲着,妈明天再给你打电话。身边没人伺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妈,我不是三岁小孩了。”结束通话,陆少骢把手丢还回去,抬眸又是小雅梨花带雨的脸,此时充满感激,“谢谢小爷愿意替我隐瞒,否则夫人一定会再杀我一次的。” “杀你不是应该的么”陆少骢甩开小雅的手,咬牙切齿。“背叛我们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我没有背叛你们”小雅为自己辩驳,问,“小爷是不是听夫人说,我背地里投靠了孟副总” “难道你没有吗”陆少骢冷笑,“连阿元哥都证实了,你是个别有居心的女人” “傅先生”小雅轻喃,然后笑,刚停止不久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滑出,“傅先生当然会这么说,本来就是他栽赃给我的,他希望我死,想借夫人的手灭我的口” 陆少骢没明白她的意思,皱眉:“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爷”小雅泪眼阑珊地注视他,“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傅先生一心一意为你好,当傅先生是好兄弟是么” 陆少骢脸色微变:“你到底要说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小雅眼睫毛一眨,整串泪珠子就这么掉落,“小爷,你就没有仔细想过傅先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于人之下,白白给别人卖命” “他和小爷你亲近,只是为了博取你和陆爷的信任,他邦你、助你,不是真的为你考虑,而是想借你当跳板。” “他的野心岂是区区一个四海堂堂主能满足的他要的是陆家,要的是三鑫集团,要的是青门,要的是独霸一方的地位和权力” 陆少骢的表情随着她的话一变再变,最后钳住她的脖子,唇角戾气深深:“骗得过我么谁派你来的谁让你说这些话来挑拨我和阿元哥的关系撒谎可找错对象了我不会相信你们对阿元哥的诬蔑的” “我没撒谎。”小雅一边试图推开陆少骢的手,一边从艰难的呼吸中抽出声,“我是背叛了夫人,可我不是投靠了孟副总,而是傅先生,向夫人和小爷你隐瞒了他的真面目。” “不要再说了”陆少骢怒吼,“我不会相信你的我妈的决定是对的就不该留着你” 说着,陆少骢另外一只手也钳上来她的脖子,双手均用力,俨然想要掐死她。 小雅见状不妙,拼命挣扎,准备向外求救。 陆少骢的手却在这时渐渐失了力,然后垂落。 小雅捂住脖子直咳嗽,扭头一看,原来是陆少骢的手疾发作,此时正颤抖个不停。 他企图用另外一只手捉住加以制止,然而徒劳无功。 那颤抖仿佛会传染,紧接着不止他的手,连他的身体都开始抖,抖着抖着他整个人便倒在地上,如同犯了什么瘾一般,嘴里不停喃喃:“药我的药药” “小爷”小雅连忙上前。 “给我打针快给我打针”陆少骢拽住小雅的衣角,此时完全把小雅当作救命稻草。 小雅不慌不忙:“好,小爷,你稍等,我马上去给你拿药。” 起身,她暂且捋开陆少骢的手,走出客厅,问外面的几个打手:“我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领头的打手把医用盘端了来,上面放有还没使用过的干净的注射器。 小雅的注意力则不在注射器,而在注射器旁的一小包粉末上。 陆少骢的手疾她一直记在心里,那次无意间撞见陆少骢犯病。她料想过陆少骢呆在这里期间,肯定会犯病,倒没想到会这么快。 当然,她不知道陆少骢给他自己配的药剂具体都有哪些成分。但不管怎样她曾经学过护理,具备一定的医药知识,她也知道陆少骢的手曾经中过枪,不难猜测,应该是当时的后遗症。这种颤抖,多半是手上的神经出了毛病。 终归,有一样东西一定能邦他缓解痛苦和情绪,所以她提前让这些人去做准备了她还没利用完陆少骢。不能让他现在就出事。 小雅伸手,将粉末包拿起,迅速溶解成浑浊的液体,用注射器抽取,然后回到房间里。 陆少骢整个人在地上已经快要痉挛了,还往门口这边爬,见小雅回来,立时像个孩子一般痛哭流涕:“小雅嫂子,救我小雅嫂子快救我我会死的” 下一瞬他看见小雅手里的注射器,简直就是看到了希望,急慌慌向她伸出手臂:“小雅嫂子快给我打之前你邦过我的小雅嫂子” 小雅蹲身在他跟前,轻咬嘴唇。面露为难,怯怯道:“小爷,这里没有你之前用的那种药,我也不知道你这病该用什么药。刚刚出去向他们求助,他们只给了我一小包粉” “可以的”陆少骢捣蒜似的直点头,“快给我打” 小雅犹豫:“可是小爷,这种东西” “没关系,可以的小雅嫂子,我自己平时偶尔也用的。”陆少骢chuan气,满身大汗,脸色和嘴唇均微微发白,见小雅不动,他暴怒,“你要故意害死我是不是你不打我自己来” 他尝试去夺注射器,却完全无力。 “小爷,你不要这样”小雅表现出对他的极大关怀,掉着泪珠子,这才状似迫不得已地点头,“我邦你,我马上就邦你。” 陆少骢的情绪又被平复下来,欣喜展露无遗:“谢谢小雅嫂子我就知道小雅嫂子你一定见不得我遭罪” 小雅卷起他的袖子,找出血管的位置,然后拿来注射器,小心翼翼地扎入、再推送。 注射完之后,小雅看到头两分钟里,仰面躺在地板上的陆少骢的表情极为享受,明显得到了安抚。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并没有接触过社会上的这些人,后来在cblue里呆的时间不长,又被弄去了陌生的私岛上,过了一段无人问津的日子,再往后她有了作用,才真正被余岚重视起来,送到了傅令元身边,才算真正认识了这群混道上的大老。 她知道他们是贩独的,但从未有会见识过独,直至今天。也才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吸独是什么样的。 所以,就是眼前陆少骢的这副样子 威力貌似真的特别大。前一秒还暴躁得张牙舞的人,后一秒就安静得像乖巧的猫。 小雅把枕头收拾掉之后,好奇地蹲在一旁,静默地观察陆少骢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化。 几分钟之后,陆少骢依旧一动不动,貌似睡着了。 “小爷”小雅尝试轻轻唤了他一声。 陆少骢没有回应。 小雅只当他是真的睡着了,起身要走。 手腕却突然被捉住。 正是陆少骢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眼神略显涣散。 小雅关怀:“小爷,你没事了吧” 陆少骢的焦聚缓缓凝回,定在她的脸上,刚认出她来一般:“小雅嫂子” 小雅怔了一怔。狐疑点头:“嗯,是我。” 陆少骢笑了:“做梦都能梦见你啊” 做梦小雅很快想明白,这大概是独品的效果。 陆少骢抓着她的手到他的鼻间嗅了嗅:“小雅嫂子你在梦里更香了也更漂亮了” 这番言语和举动带着浓浓的狎昵,小雅甚觉不妥,急急要抽手:“小爷你既然没事了,就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陆少骢却握紧她不放:“小雅嫂子,你真的那么喜欢阿元哥吗我哪里比阿元哥差” 他的状态俨然不在现实中。 “小爷,你放手。”小雅怎么都挣不掉他,明显发现他已完全不如之前虚弱无力。 无果之下,她干脆一口咬上他的手。 陆少骢吃痛,有所松懈。 小雅趁甩掉他,拔腿就跑。 然而才跑出一步,脚踝就被陆少骢从后面抓住。 “啊放开我”小雅惊惶地蹬脚踹,并朝外面叫喊,“救命陆小爷脑子不清楚你们快进来两个人邦我一把” 外面的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无人有回应。 陆少骢已然快速压到她身、上来:“小雅嫂子,我好热啊” “你让开你这样会对不起傅先生的”手脚被桎梏住,小雅无从反抗。 “阿元哥”陆少骢喃喃,然后亲她脸上的泪珠子,“小雅嫂子别哭啊,阿元哥不会知道的。我们是在梦里。” “不是梦这不是在做梦”小雅避开他的嘴,“你是刚吸完毒” 陆少骢好像自动屏蔽了她的话,自己说自己的:“你都背叛阿元哥了,阿元哥不会再要你的。” 察觉他的手撩开了她的裙摆,小雅开始哭:“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么是傅先生他背叛了你,他唔” 所有的话都在陆少骢进来的一瞬间戛然。 陆少骢连缓都没缓,迫不及待就开始兴奋地冲撞,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话:“阿元哥说了,就算我真的碰了你也没关系,我和他是好兄弟,他不会跟我计较的。” “小雅嫂子,阿元哥已经不要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会让你知道我比阿元哥好的” 陆振华找来余岚房间里时,余岚刚挂断电话不久。正坐在沙发里念经,对他置若罔见。 海叔给陆振华倒了一杯水之后,自行退了出去。 陆振华不疾不徐地啜一口水,然后抬眸看余岚:“阿骢逃跑了。” 余岚没有回答,从反应来看,并不否认她知情。 陆振华放下水杯:“他在哪里” 余岚停止了嘴里的念念有词,应的却是陆振华的前一句话,些许嘲弄:“你有多久没有这么亲密地称呼他了” 陆振华:“他是被你惯坏的。” 余岚:“我只有少骢一个儿子,不惯他,惯谁” 陆振华默了默,道:“把他带回来。你心里其实清楚的,就算他这次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我也不会要他的命。” “现在不会要,以后呢”余岚的嘲弄愈发浓,“陆振华,不用再装了,还不如之前直接喊我毒妇,我还能更看得起你。我们多少年的夫妻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 陆振华亦冷嘲:“你比我想象得有能耐。” “在你身边三十多年,不是白呆的。”余岚反唇相讥。 “不过,你觉得让少骢这样躲起来是个事儿”陆振华问。 “那就不劳你担心了。”余岚说。 陆振华重新端起水杯:“把他找回来吧,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依旧是体面的陆夫人,他依旧是高贵的小爷。否则你们母子俩想干嘛再谋划怎么杀我” “没想。”余岚言简意赅,“我只想和少骢离开海城。” 陆振华应声顿了一顿,盯着她的表情,似在分辨她所言之真假。 顷刻,他站起身,走到她跟前:“阿岚,你也说了,你跟在我身边三十多年了。我以为你早该看透了。我的事情,你知道得不少,你这一辈子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当好陆夫人,要么死在我手里。” 说着。他拍了拍余岚的肩膀。 “那少骢呢”余岚学用他的句式,问,“少骢这辈子,是不是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当好陆家继承人,要么死在你手里” 陆振华出来得比海叔所预估得要快,神情自然没好看到哪里去,明显和余岚不欢而散。 海叔没有多话,先把要紧事汇报:“陆爷,傅先生和雷堂主暂时被扣留在警局回不来。不过傅先生让栗青邦忙带话了,说他怀疑这一次小爷的顺利逃跑,可能有s的插手。因为带走小爷的那些人使用烟雾弹的情况,和上一次抓黄金荣时类似。”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眯起:“又是那个s” 办完入职手续离开警察局之前,褚翘打听了一下傅令元的事情,得知他得呆满二十四小时才能走,心里不禁偷着乐二十四小时之内,她还能继续霸占小阮子喽 自作自受,谁让他干什么不好偏要混江湖,三天两头闹出事,活该晚上和小阮子团聚不了。 当然,更心疼小阮子,千里迢迢偷摸回来海城找他,却见不上面。 正忖着,耳中冷不丁传入没有温度的质问:“又看到那个帅哥了” 褚翘晃回神,视线亦从车窗外收回,移到身边的马以,笑眯眯,满满讨好的意味:“哪有帅哥最帅的不是在这里” 马以扶了一下眼镜,淡淡道:“既然没有帅哥,就不要笑得那么猥琐了。” 褚翘:“”欸欸欸画风不对啊她的马医生怎么会这么说她 马以指了一下车门,提醒:“到家了。” 褚翘立时被转移了话题,忙不迭要下车:“我找小阮子去” “她不在。”马以说,“她应该也给你发了消息。说她出门办事了。” “是么”褚翘还真是一直没关注手,急忙掏出来,果然见一个小时前确实有条来自阮舒的未读消息,内容就是马以说的。 撇撇嘴,她马上给阮舒回了条消息:“晚上早点回来啊~我给你暖好被窝~你家那口子都进局子了,你今天注定属于我~” 心满意足地收起手,一抬眼就见某张冰山脸摆谱得厉害。 褚翘转了转眼珠子,琢磨着或许能赶在晚上阮舒回来心理咨询室之前,搞定马以 下了决定,便说干就干,她当即拉回马以已经推开驾驶座车门的手:“马医生” 语音略酥。 马以心头一动,转回脸,正对上褚翘眨巴的电眼。 既大胆,又携一丝小女人羞涩的忸怩,倾身凑到他耳边,低低问:“你想不想收集在车上的数据” 马以眸底应声稍纵即逝一抹精光,没说话。用锁车门的“啪嗒”声回答了她。 绿水豪庭。 看到褚翘的消息前不久,阮舒也才从二筒口中得知傅令元进局子的事,并且知晓了前因后果。 局面有点乱。 此前她认为陆振华不会杀陆少骢,但余岚竟然急于让陆少骢逃跑是不是侧面说面,陆少骢的危确实特别大还是另有原因 而且,余岚竟有能耐从傅令元和雷堂主两人手中成功解救陆少骢另外,陆振华难道没有防范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陆振华把陆少骢的事交给傅令元的原因尚不明确,现在陆少骢又在傅令元的手里丢掉,不知道对傅令元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破天荒地主动做家务,手里的抹布恰巧擦拭到卧室里的那张被傅令元特意洗出来镶在相框里的他们结婚证上面的照片。唔简称为结婚照吧 盯着照片里傅令元含笑的沉笃面容,阮舒叹气,恍然记起黄桑曾经问过她,选谁不好,偏要跟着刀口舔血、有今天而没明日的男人。 成日担惊受怕自知道陈青洲还活着以后,她的生活貌似进一步迈入这种状态。 手里在这时进来一条新消息,正好来自陈青洲。 “人在面甸,一切安好,勿念。” 姗姗来迟,回复的是她上午刚拿回手第一时间给他发的问候。 阮舒有点不高兴,蹙起眉心再回过去:“好官方。” 陈青洲约莫在忙,久久无回应。 阮舒暂且收起手,继续打扫卫生,不过热情比方才消退了大半,毕竟已经算确定。出了这档子意外,今晚肯定无法和傅令元见上了。 原本还打算把他约到这里的 褚翘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仗义,无端端让自己受累。 那啥小黄、里全是骗人的,把cz的滋味形容得那么,她才把出卖色相的场所选择在车上的,一举两得,能顺便和马医生解锁个新地点,结果 好吧,她承认确实满的,不过的真正原因不在于车终归只是外在的辅助。 而在于她家马医生太能干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郑重申明:此“干”非彼“干”,她很正经的 马以和她一样正经。正经地在她耳朵后说:“以后提前告诉我,我先学习一下cz的精髓理论,再来实践。” 褚翘差点被呛到,即刻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你上哪儿学习精髓理论” 马以看穿她的想法:“我不看你偷看的那些碟片,脏眼睛。我只看文字解析。” 褚翘强行压抑住震惊,佯装无知地拧眉:“我偷看什么碟片了” 没带眼睛的马以,眼神更加叫人无所遁形,说话的同时她无比心虚,疑虑着是不是小阮子跟马以打小报告了,否则再没其他人知道她在那方面的爱好了呀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马以将将也在这时验证了她的灵光:“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碟片不是你从江城带来的” 褚翘狠狠噎了一噎。上午发现他给她整理衣物的时候,怎么就忘记这茬了 赶忙,她转移话题,夸赞道:“马医生,你不用提前学习理论,直接实践完全没问题。” “精益求精。”马以的神情是一贯的淡淡,短暂的停顿后,又道,“不过既然已经先实践了,就没有回头再去学习理论的必要,不如第二次实践,加以巩固。” 说罢,他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下移。 褚翘一个激灵。迅速按住他的手,投降:“我不行了。” 也没脸没皮地不怕怂了,反正蜜月期间她都投降过无数次了 回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她在警局里办案的威风飒飒,换到床上根本不:“不要管他们两个的事了。” 话落,他率先下了车。 感觉到他的不高兴,褚翘咽回余下的话,未再强求,决定等另外再找合适的会,拢好衣服飞快跟在他后面。 马以快了她好几步,迈上阶梯时忽地回头,把他诊疗室的钥匙递给她:“我要先去洗澡。麻烦你邦我去我办公室文件柜第二排最左边的抽屉拿一份标注着精神病院病人的资料。” 褚翘怔了怔,反应过来时,即刻飞奔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17、披着狼皮的羊 , 她家马医生真是太疼她了 抱完之后,她又往他脸上糊了一大口口水:“你慢慢洗~我这就去给你拿文件~” 带上钥匙她便如鸟投林般飞奔入诊疗室。 他文件柜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得非常整齐,即便他不详细提示具体位置,褚翘相信自己也能找着,不过就是稍微多花点时间罢了。 按照马以所说的打开抽屉后,一眼便瞧见标注着精神病院病人的资料。 褚翘取出,留作一会儿装模作样拿去给马以交差用,然后在抽屉里翻找其他东西。 却没有别的类似病历的文件了,只发现一支录音笔,笔身上贴了标签纸,字迹明显属于马以,什么都没写,唯独注明了一个时间范围。 应该就是这样东西 褚翘带上录音笔去开了电脑。 全是音频文件,按照时间排列。 褚翘倒是知道,在征得来访者的同意下,心理咨询师是可以对诊疗过程进行录音的。虽然心理咨询师对病人的所有资料是有保密义务的,但录音这种事情,还是建立在来访者对心理咨询师存在一定程度信任的基础上。 而依次点开好几份文件,收听里面的录音后,褚翘发现,这种诊疗过程,录音不录音的貌似和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没关系,因为根本没什么内容 “初小姐,现在开始你今天的诊疗时间。” “好,打扰马医生了。” “需要牛奶么” “可以,谢谢。” “”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以致于起初褚翘以为电脑发不了声。 音频的时长约莫两个小时,在临近末尾的时候,闹钟骤响。 两三秒后,闹钟被关掉。 马以语调无澜的声音重新传出:“初小姐,睡得还好” 初心:“比在家里踏实。” 马以:“数据显示,你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初心:“我没有完全睡着。” 马以:“嗯,你醒来过好几次。” 初心:“至少闭眼睛平静地躺了。” 沙沙沙的笔头在纸面上划动的细微动静无疑属于马以。 初心:“马医生,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马以:“初小姐,我们最好事先约定一个固定时间。” 初心:“抱歉,马医生,我的工作比较忙,暂时没有办法。我只能做到提前一天预约。如果到时马医生的恰巧不方便,我就不过来了,没关系。” 马以:“好,我明白了。” “” 第二份音频文件的日期,与这第一份间隔了约莫两个月。 大概内容都差不多,开头见面相互礼貌地问候两三句,结尾道别再两三句话,中间全是安静。 褚翘算整明白了,蓝沁原来是花钱来马以这里睡觉的。 抑郁症导致的长期重度失眠 找到规律后,褚翘也不浪费时间了,每次都把进度条直接拖过中间的空白,只听开头和结尾。 从中不难发现,蓝沁在诊疗室的睡眠质量一次次提高。 正担心音频内容该不会全部都是这些没太大价值的东西时,总算从其中一次诊疗开始,有新的对话出现了 马以:“初小姐今天做梦了么” 以往蓝沁的回答都是“没有”,这回的回答则是“有”。 马以:“梦见什么了” 初心:“一只羊,披着狼皮,混入了狼群。” 马以:“后来” 初心:“不知道。我醒了。不过不外乎三种结果:第一,逃出狼群,做回羊;第二,被狼发现它是羊,死在狼群;第三,当狼的时间长了,就真成了狼” 马以:“最后一种结果不存在。羊终归是羊,再怎样都成不了狼。” 初心:“是么” “” 羊 狼群 褚翘深凝眉,忖片刻,觉得有必要先把蓝沁的生平背景了解一番,掏出手机给师兄去了电话。 二组组长对她直呼啦:“不是告诉过你,这个案子上头已经让停了你怎么还抓着不放” “师兄,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盯上的案子,不可能轻易放下的。” “反正卷宗都移交了,我手里头没有,你找错人了。” “没,我没要卷宗。”褚翘说,“我就是想调一调那个女明星详细的身家背景和履历。虽然网络上或许也能东拼西凑出来,但直接从咱们局里拿肯定最便捷而且最全面。” “你正式上班来局里之后,自己去调。” “我这不是现在着急着看,等不到明天师兄你应该还没下班那完全就是顺手的事儿啊~” “就承认你舍不得离开马医生来警局不就好了”二组组长打趣。 褚翘:“” 一提某人,某人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啪嗒一下摁开了墙上的灯:“黑乎乎的一片,你看得见什么” 电话那头,二组组长明显听到了马以的声音,笑得暧昧:“行了小师妹,不差这一天,别管案子了。你就好好和马医生把最后一天的蜜月假过完。等你明天再精神抖擞地来上班。想想突然好激动啊,我今年会不会升级当师叔了” 褚翘应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两下,压制住耳根的发烫,压低音量与他道:“你要真希望我能好好过完这最后一天假,就别吊着我,把我要的东西发给我。否则就算真有机会,我也不给你升级当师叔~” 收线的时候,马以也已行至她跟前,向她伸手:“我要的文件” “在这~”褚翘把精神病院的病人资料放到他的手里。 马以瞥了一眼电脑,又问:“完事没” “如果我说还没呢”褚翘眨巴眨巴眼睛。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二楼也有电脑。比这里的好用。” 褚翘当即又往他脸上糊口水她真要爱死她家马医生了 陆少骢有些日子没碰女人了,加上吸独之后的亢奋,来回弄了挺长时间,才舒爽地翻回地面。 小雅的裙子早在过程中被剥掉,此时浑身麻木狼藉不堪。 缓了两口气,陆少骢偏头,看着她笑:“小雅嫂子,你真的和你的样子看起来一样单纯。都跟了阿元哥那么久,怎么还和刚开苞的处儿一样你和阿元哥做的时候,也都这样青涩么” 他中途便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倒是更加激动,毕竟最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她的味道。 小雅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见她的头发黏着他的液体,脸上也被喷了不少,还有嘴边陆少骢多少生了怜爱,起身去抽了几张纸巾,回来邦她擦。 擦完了上面,又去擦她的下面,不免自诩体贴:“小雅嫂子,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来伺候我,我头一回这样伺候一个女人。” 发现她的细皮嫩肉全遭了罪,陆少骢又道歉:“我刚刚可能没控制好力度,弄伤了你,对不住啊小雅嫂子,下次我会注意点的。” “下次”二字令小雅轻轻抖了一下,之前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无声地开始流。 陆少骢则擦着擦着又开始有点燥了,双眼盯着她的芳草地:“我算证实了,我的猜测是没错的,阿元哥就是吃多了油腻,所以换清粥小菜。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没经验的女人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难怪小雅嫂子你刷新了阿元哥换女人的记录,阮小姐以前都和阿元哥结婚了,也没你的保鲜期长。” 阮小姐 小雅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陆少骢的指头没忍住,往她的洞穴里钻。 小雅猛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抬脚就踹。 陆少骢没留神,被正中脸面,从鼻子抹出一把鼻血,顿时怒火中烧,伸手便将小雅狠狠拽到跟前:“不就是阿元哥穿不要的破鞋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妇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是还没被我..阅读,。 718、自己负责自己 , 满副心思全在褚翘的那通电话上,思量着蓝沁的诊疗录音里一定是有重要线索,是故褚翘会有那般反应。抵达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时,阮舒才记起来少了一个人,东张西望:“二筒呢” “不清楚。”庄家家奴摇头。 阮舒掏出手机,准备再打个电话给二筒。 后面的庄家家奴率先一记手刀劈下来:“姑奶奶,得罪了。” 警察局。 傅令元和雷堂主分开了,被单独带进了审讯室。 这算是留置盘问了二十四小时之内,警察有权要求他配合调查,美其名曰为了查清他有无犯罪。 聚众斗殴方面,他的口供为自己撇清关系,表示他虽然在现场,但没有参与,属于旁观者,雷火堂的手下均为他作证,并扛下了责任。 都是道上的老油条了,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和对方一伙人统一口径并非聚众斗殴,而是双方车子不小心撞到,导致口角和轻度的肢体摩擦,愿意私了。 就是不管怎样,有人受伤是事实。 还有,他们用了烟雾弹这种东西。对方拉了一个人出来吧哈,赶紧先回去睡觉去。小心以后想睡都没的睡。你是女人,要重视保养。” 说话间,二组组长已然推着褚翘出去,冲等在外面的马以招手:“快把你媳妇儿领回家~忒不省心了~” “师兄” “欸。”二组组长打了个停住的手势,“我先去忙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早上再说。” 不等褚翘反应,他一溜烟就跑了。 褚翘蹙眉,撇嘴,心思尚兜转在一组组长的话上。 “回家”马以握住她的手。 用的是征询的语气,褚翘心里暖烘烘的,反握住他的手:“再等一会儿吧,我熟悉熟悉新的办公环境。” 马以没反对,只是问:“要喝什么咖啡还是n茶” “我请你~”褚翘弯着眉眼。大摇大摆地牵着马以走。 就是买n茶的时候,接到了庄爻的电话:“褚警官,我姐失踪了。” 褚翘一震,差点把n茶打翻:“怎么回事” 庄爻买完饭回来,在停车场没找着车,便给阮舒打电话。 手机一直没人接,他便隐隐意识到不对,急忙跑上楼,怎么敲都没人应,而包括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庄家家奴同样没了踪影。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打车奔回马以家。 黑漆漆的心理咨询室破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然后他接到二筒的电话。 二筒是被人打晕之后刚醒过来,还在绿水豪庭,同样因为找不着阮舒而焦虑,并且在停车场捡到了阮舒落下的手机。 庄爻又奔回绿水豪庭去和二筒汇合。 二筒哪里还能再瞒着阮舒来了海城的事急忙和栗青通了话,让栗青一起找人,并看看是否有办法通知到傅令元。 褚翘的电话也是从栗青手里要来的。 和褚翘结束通话后,庄爻当即和二筒开车前往卧佛寺除了他们,没有人知晓阮舒此时在海城。现在连同庄家家奴一起消失,最容易叫人想到的可能性便是,阮舒是被庄家家奴带走的 而能支配得动庄家家奴的人,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卧佛寺里的那位 阮舒失踪,褚翘可就更得见到傅令元了,忙不迭往回走。 在警局门口,倒是碰到一熟人 “谈大哥” 谈笑,褚翘完全不陌生,因为他之前是傅清辞的男朋友,傅家对谈笑也特别满意,褚翘每年春节上傅家拜访,基本也都能碰到谈笑。 谈笑应声驻足,凝睛之后亦辨认出她:“褚翘啊你怎么在这儿” 旋即他一拍脑门:“对,我听说了,你好像调来海城了” “是啊。”褚翘点头。 谈笑回头往里指了指:“已经开始上班了这个点也还在工作” “没没,不是,我下午刚办入职,有点事所以跑来一趟。”褚翘解释,尔后反问。“谈大哥你呢这里好像不是缉毒队的办公大楼。” “缉毒队和刑侦队不是经常有案子挂在一起”谈笑说罢,看向她身侧的马以,“听说你结婚了这一位应该就是你的丈夫。” “嗯,是~”褚翘点头。 马以轻微地颔首算作问候。 “你能幸福,傅伯母也很高兴。”谈笑笑。 褚翘顿了一顿,还是以正常口吻问了一句:“清辞姐调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谈笑摇头:“我也想知道。不过连傅伯母都不清楚。” 褚翘沉默。 傅家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十几年了,原来傅清辞还是没有忘记陈青洲,在陈青洲死了之后和谈笑分了手。 虽说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但褚翘多少为谈笑感到欷歔,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走进傅清辞的心。她自己谈了恋爱后发现,感情其实是能感觉的。所以她猜测谈笑不可能没发现傅清辞的真实心意,由此她十分佩服谈笑,能陪在傅清辞身边十年而不放弃。 傅清辞未免对谈笑太残忍了 却听谈笑道:“不管清辞现在一个人去了哪里,相信她过得比曾经的十年自由。至少不用再在外人面前和我假装情侣了。” “假装情侣”褚翘怔住。 “嗯。”谈笑显然并不介意和她谈及此事,“我和傅伯父、傅伯母也都讲清楚了。我和清辞其实一直都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只是清辞不希望再嫁人,又不想让家里人为她担心,所以找我邦她的忙,为她做掩护。” 稍加停顿半秒,谈笑纠正:“准确来说是相互打掩护。因为我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我有自己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褚翘:“”哈 认识谈笑这么多年,她丁点儿未曾察觉,谈笑原来喜欢男人 谈笑收着她的表情,笑着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我明白的~谈大哥放心~”褚翘表情慎重。 “不打扰你办事了。我也还有事情。先走了。既然你来了海城,我们不会缺少见面的机会。”谈笑道别,迈步离开。 褚翘紧张着阮舒的失踪,也不想耽误时间,忙往里小跑。 蓦地,她想到一件事,突兀地停下,扭头看谈笑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一组组长说,缉毒队有人过来教训傅令元 凝眉一瞬,暂且未多思,褚翘继续自己的步子。 这回她没再去找师兄了,毕竟方才师兄已经介绍她和一组组长认识了。 一组组长倒没想到她又回头:“褚警官还真是执着。” 褚翘眨眨眼,拜托道:“我这找傅三出气,也不是太上得了台面的事,主要也怕以后同事们津津乐道我曾经被傅三甩了的事。尤其傅三如今还是混道上的,是个敏感人物,你能体谅吧” “能,我明白。”一组组长挥挥手。“你赶紧进去吧,不过就十分钟哈。” “十分钟够了~”褚翘诚恳感激。 一组组长笑了笑:“你现在进去其实正好,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会更爽。你要再解两拳气也没关系,让缉毒队的人背锅。” 进去审讯室,看到傅令元身、上的挂彩,褚翘算彻底明白一组组长的意思,忍不住幸灾乐祸。 傅令元对她的出现相当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取笑你的难堪喽~”褚翘饶有趣味地打量他嘴角的伤。 傅令元挑眉:“褚警官很有闲情,这是专门从江城飞来海城看我笑话” 褚翘走近他,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抬一只手在桌上杵着下巴,不答,自说自话:“小阮子说,你和那个叫蓝沁的女明星存在一种奇怪的关系” 傅令元转而深折眉:“你管起我的私生活” 褚翘凑近他:“刚刚听蓝沁说完一个故事,主要内容是,羊披上了狼皮,混入狼群里。” 傅令元眯眸,眸光不动声色地轻轻闪烁一下,薄唇抿出坚冷:“褚警官,要讲睡前故事,去幼儿园。你们警察一个接着一个来烦我,等我出去,你们等着收律师函。” 褚翘笑笑,下一秒肃了神情,转了话题,压低音量飞快道:“小阮子来了海城想给你惊喜,但现在失踪了,初步判断是被庄家家奴带走。” 阮舒睁开眼,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人会是陆少骢。 机 719、恐怖剧不外乎如此 , 恐怖剧不外乎如此,叫人霎时毛骨悚然。.. 她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仿佛全都起来了,冒出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最为担心的一件事:傅令元的野心在陆家面前暴露了 一刹那,她的身体如同被冷风灌注,冰凉不已,心跳擂鼓,而手指不禁颤抖。 赶忙,她悄然蜷握成拳加以抑制。 很快思绪进一步转动,给自己猝不及防的慌张找到安抚的口子 先别着急先别自乱阵脚 她是着了庄家家奴的道陆少骢和余岚的背后有一灯相助。 是了,就是阮春华了,再没其他人了。 如果阮春华参与其中,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冷静冷静 阮舒不免责怪自己。明知庄家之于她是柄双刃剑,她却没有预先做提防。 然转念一想,阮春华行事素来不定、难以捉摸,她如何提防得了 庆幸的是。可以确认一点:虽然阮春华将她送来,但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很有信心自己目前对阮春华还有用处,起码庄家家主不能无缘无故没掉。 只不过,在陆少骢手里,她将遭遇什么,阮春华可能不会管了 至于阮春华为什么把她送来给陆少骢具体原因尚不知,她能想到的是,她和陆少骢之间最重要的交集,在于傅令元。那,阮春华的目标会是傅令元 心头突地一下,手心又不由自主地冒汗。 冷静冷静冷静 阮舒狠狠吸一口气,心里无声地吼自己。强行稳住心绪,先厘清现在能厘清的。 眼前,陆少骢正盯着她看,神情变幻莫测。 对视上他的目光,她已然将真实情绪从眼里撤得干干净净,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惊讶:“小爷” 陆少骢未做回应。 阮舒揉了揉尚隐隐作痛的后颈,从容自地上坐起,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你。吓到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又被诸如谭飞之流绑架。” 旋即她蹙眉:“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但小爷这种找人来叙旧的方式相当欠妥。” “阮小姐”陆少骢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每一个字都特别重,“我们确实很久没见。” “嗯。有大半年了吧。”阮舒的口吻完全像朋友之间的闲聊。 陆少骢阴鸷的眸子眯起:“是啊,大半年。阮小姐至今还是海城的失踪人口。不知道阮小姐当初是得了谁的帮助从谭飞手里脱困的这大半年去了哪里竟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既然没事,为什么就此消失在海城如今回海城,还要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阮舒特意揪住这一词,目露困惑,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形容。 她凝了凝神色:“多谢小爷对我的关心。彼时谭飞不敢招惹小爷,对我下手,我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不着痕迹间,她意在提醒陆少骢,绞掉谭飞半截舌头、砍断谭飞手指的人,全都不是她。她曾经的那些不幸,他得负一部分责任。 旋即她简单解释:“救我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以为自己就那样死在谭飞手里了。谁知道还有醒来的一天,在一家不知名的小诊所里。受伤太严重,养了差不多一个月。”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少骢记起谭飞对她的凌、虐。当时便觉她能活着,的确不容易。 阮舒的话在继续:“我怕再遭谭飞的报复,对海城生了恐惧。想想我在海城也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无牵无挂,就干脆去旅游了。” “阮小姐好兴致” 阮舒状似未察觉陆少骢的阴阳怪调,语气如常地淡然:“以前几乎把全副精力放在林氏,鲜少有机会放松身心,看外面的世界。” “最近觉得在外面呆得差不多了,所以刚回来。”稍加一顿,她恍然,“小爷说我偷偷摸摸。我现在倒是理解了,确实偷偷摸摸,我已经说了,我怕谭飞再报复我。” “我是普通小老百姓。谭飞家背景深厚,就连绑架我都判得那么轻。我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不敢公然露面,还在身边请了保镖。”话至此,她嘲弄,“不过这几个保镖貌似有点无能。我应该解雇他们重新选家保镖公司了。” 顺带也将庄家家奴的存在做了解释。 阮舒琢磨着,一灯多半不会把关于庄家的信息透露给陆少骢。陆少骢恐怕仅仅是被一灯当作利用的工具,主要围绕在海城的事情上她算是在赌了,希望能赌对吧 只是,她不禁再次奇怪,一灯在余岚和陆少骢跟前究竟是用什么身份 暂且无从探究,她也不多费心思。专注精力于应付陆少骢。 在此期间她已从地上站起身,上番话毕之后也不管陆少骢信不信,她兀自按照正常剧情继续演戏,环视周边,装无知,费解:“这是哪里小爷怎么知道我回海城了怎么知道我在绿水豪庭为什么要掳我” “阮小姐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陆少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阮小姐不是特别聪明那应该自己能猜到答案。” “小爷,你这样打哑谜,我根本毫无头绪。” 陆少骢冷笑:“你毫无头绪没关系,阿元哥有头绪就行了。” “傅令元”阮舒眼皮猛地一跳,手指收力。面上将眉心纠结成一小疙瘩,“小爷,你这样说,我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你掳我来这里,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少骢走近她:“阮小姐,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装” 阮舒后退一步,表情蓦然清冷下来:“小爷,我们算旧识了。我的脾气,你多少了解。按照小爷当初的说法,虽然我和傅令元已经离婚了,但不妨碍我和你继续做朋友。我被谭飞绑架之前,小爷你还热情邀请我去参加你们青门的宴会。” “事出有因迫于无奈我离开大半年,刚回来就莫名其妙受到小爷你的如此待遇,倒不知小爷究竟是为了什么对我翻脸问一问清楚,不过分吧” 陆少骢收着她全部的神色,隐隐觉得面前的女人和大半年前好像不太一样。 当然。更觉得浓浓的熟悉感扑面他曾经喊过她元嫂,难得怀有敬重之意,并且一度真心实意地想要追求她。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傅令元会背叛他,方才阮舒的一系列的反应,又非常合情合理,他其实并看不出有太大的问题。 心里倒是为她松一口气,终归那阵子他也费了不少劲儿寻她,担心她遭遇不测。何况谭飞对她动手。还有一半他母亲的责任。 对了思及此陆少骢进一步想起来,当初余岚不就怀疑过傅令元和阮舒暗度陈仓,给阮舒用过致幻剂。 阮舒那个时候不是通过测试了么 没有阿元哥没有骗他阿元哥在他面前是毫无隐瞒的更不存在背叛 可,小雅说得那般肯定。她有那个胆量在他面前撒谎么 不不会的他不会看错人的无论阿元哥、阮小姐,他都没有看走眼 陆少骢暴躁 他一把捉住阮舒的手:“说阿元哥为什么故意把你藏起来为什么要找另外一个女人作为你的挡箭牌他在防范什么怕有一天被我发现他在骗我,抓了你来威胁他么” 每一个字都让阮舒心惊肉跳他这是知道了些什么怎么知道的阮春华告诉他的 只有陆少骢知道么还是陆振华也知道了傅令元他现在 打住打住不能慌 阮舒一瞬间的错愕难掩,便也就不掩,表现得愈发茫然:“小爷,你究竟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不是”陆少骢暴动着,拖着阮舒大步走,“来有的是时间来对质看看你们到底谁在撒谎” 话落的同时他然后用力一掼。阮舒猝然跌坐到地上,因为下意识伸出手去稳住身形而使得手肘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擦出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 咬咬齿关,阮舒抬头。看到陆少骢把跟前的门打开了,将里面的女人也拽了出来,同样掼到地上。 辨认出是小雅,阮舒的凤眸一瞬间狭起,目光更是骤冷原来是她 所以怎么着这颗原本属于孟欢的底层棋子,跳级被阮春华直接拿来当枪使了 小雅的表情有些惊吓。她原本想先躲在后面看戏,未料陆少骢现在把她揪了出来。 触上阮舒眼睛的一瞬,小雅无意识地瑟缩一下,记起早前在荣城庄园跑马场里她的凶狠。 很快小雅镇定。今天自己手里握有很多料,明显占优势,该害怕的是阮舒 正忖着,她毫无防备地挨阮舒一个大耳光。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0、曾经的杀人行径 , 傅令元几乎是一瞬间从椅子里站起:“放我出去她很有可能被带去见陆少骢了” 根本不用多思考。前头他刚判断出陆少骢的顺利出逃有卧佛寺的手笔,现在阮舒被庄家家奴带走庄家家奴也就是阮春华两件事巧合地发生地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让阮舒和陆少骢碰面 而为什么会突然要阮舒和陆少骢碰面 向陆少骢揭露他和阮舒的真实关系 为什么要揭露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刚借余岚的手间接弄死了小雅 那 傅令元缓缓坐回椅子里,眼里淬出幽深阮春华这回的目标是他为什么想干什么 “喂,傅三~”褚翘唤了他好几声,伸手到他眼前晃动,“你发什么愣把话讲清楚先。” 傅令元没应,满脑子在想,陆少骢非常重视与他的兄弟情,出逃前都还在问他确认这个问题。现在如果知道他欺骗他,而阮舒又在他的手里,以他一惯残忍的手段 眉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单手握拳在眉间用力捶了两下,没再想下去。 不会不会她是庄家家主,阮春华费了那么大劲,应该还没利用完她的价值,不会就这么让她送命的。 何况她的阮阮那么聪明。会想办法自救的 “邦我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再开口,傅令元的语气比方才冷静,情绪比方才隐忍她会想办法自救,他就得抓紧她自救争取的时间去救她。 褚翘皱眉:“你没听清楚我的话是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说。你就在这里面安分地呆着,林家小弟已经赶去卧佛寺了,我们都会尽力邦你找小阮子的。” “既然已经让我知道她出事,我就不可能继续在这里面呆着。”傅令元整张脸是紧绷的,“他们带走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找她。” “明知他们有套,你还往里跳,你没这么傻吧”褚翘坚持,稍加一顿,压低音量,“傅三啊傅三,今晚之前,如果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邦你。但如今我要这么放你离开,后果我承担不起。嗯披着狼皮的羊。你的脑子肯定比我清楚。” 傅令元安静片刻,薄唇轻挑:“没关系,你只管想办法让我离开警局。我不会有事。” 阮春华应该没想让他现在就在陆家玩完,否则阮春华应该直接把阮舒送去给陆振华。噢。不,不对,根本用不着费劲送阮舒,随便向陆振华暗示些什么便可。 由此来看,进一步证明他的猜测,阮春华这回搞事情针对的目标确实是他。 褚翘怎么可能放心:“傅三,你” “邦不邦我”傅令元打断她,态度强硬。 褚翘犹豫。她后悔了,后悔不先在外面考虑周全再进来,而直接把消息告诉他了。 “好。不邦我也没关系。”傅令元眸色一深,“我就让自己伤得更重一些。” “行了行了”褚翘忍不住翻白眼,“不用自残了,你现在的伤看起来已经够多了。而且如果真以受伤的方式出去,反而更麻烦。你这趟进局子,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最后,她凑近傅令元,压低音量:“我去邦你找谈大哥。” 傅令元瞳孔应声微缩。 褚翘眼里光芒细碎,透出一股子敏锐的洞悉。嗯,这回来海城真是来对了。她摩拳擦掌、跃跃yu试、充满期待 傅令元却是踌躇皱眉。他原本就不指望褚翘能邦他离开警局,只是无法对褚翘明言他真正想求助的人。 但现在褚翘自己猜出来了,他又产生新的顾虑。 谈笑他 事实证明,傅令元对谈笑的了解是无误的他的求助被谈笑驳回了。 这一耳光小雅挨得结结实实,一下歪了身体倒在地上。 阮舒却还没打够她,扑过来骑到小雅身、上,揪住小雅的头发,掰过小雅的脸,对准了又“啪啪”两个往死里打的那种耳光。 小雅毫无反抗之力,只捂住了脸嘤嘤哭泣,如同无助的孱弱的小兽,很容易叫人心疼。 阮舒心不疼,手疼。 陆少骢因阮舒突如其来的凶猛而怔忡,不瞬晃回神,正要阻拦。 阮舒已在那两耳光之后适可而止地停了手,兀自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居高临下睨小雅。淡淡启唇:“抱歉,雅小姐,我实在没忍住先和你算笔旧账。”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不小心落水把我给一并带进泳池里,我也不会因为湿了衣服不舒、服而提前离开酒店,兴许就不会落入谭飞手中以致于后来遭罪。” 最后她抬眼看陆少骢:“这回她家那位傅先生要是又像之前因为心疼她打算处置我,小爷你就不用再邦我说情了。那次是意外。今天我的确是故意打她。” 经她这么一提,倒是更多的回忆涌入脑海里,令陆少骢一时陷入沉湎。 小雅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三个耳光虽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五指印,但指甲的刮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彰显得明晃晃。 相比阮舒,她没怎么说话,连抽泣都是隐忍的,满面的泪痕黏了少许乌黑的发丝在脸上,十分可怜。 陆少骢瞥了一眼,心里不禁又有些发软。 正好小雅也在这时开了口,哽咽:“阮小姐,傅先生究竟会不会为了我而处置你,你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傅令元会看在我是女人,且多少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对我手下留情”阮舒状似认真地忖了忖,略略颔首,勉强认同。“或许吧。” 旋即她细长的眼尾上扬:“这就是你要和我对质的事儿” 小雅还算镇定,指出:“阮小姐,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嗯我曲解什么了”阮舒费解,稍显不耐,“雅小姐还是一句话讲清楚,不要吞吞吐吐。浪费彼此的时间。” “傅先生不会为了我而处置你,不是因为他不对女人动手,而是因为”小雅短暂地卡住,似非常难说出口。 眼睫一眨,眼泪便是一串出来,她才继续:“因为你和傅先生根本没有分开过。傅先生对陆家根本毫无忠心可言,他想吞掉三鑫集团、吞掉青门,担心万一行迹败露,牵连了你,所以假装和你分开。” 阮舒的眉头随着她的话越拧越紧,没直接对小雅做回应,而看向陆少骢:“小爷,你之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源头出自雅小姐这里” “人证已经在这里了,阮小姐还坚持否认到底”陆少骢反诘。 “我只看见人,没看见证。”阮舒淡淡一抿唇,转眸回小雅,“雅小姐。我对你家傅先生是否忠心于陆家毫无兴趣。我只在意,你诬蔑我,总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让别人怎么信难道光凭你空口说白话” 她和傅令元的每次见面都非常隐秘,她不认为小雅能拿出证据。小雅目前背后的靠山是阮春华,那么小雅必然受到阮春华的限制,小雅为了保命,不该提的多半不会提,恐怕阮春华授予小雅的自由仅在于破坏陆少骢和傅令元的关系。如此一来,小雅若但靠一张嘴,她还是比较有信心能见招拆招的。 尤其,她隐隐察觉,陆少骢虽然因为小雅的话产生怀疑,但他更多地倾向于相信傅令元。想来归功于傅令元平日在陆少骢跟前的功夫做得足够深,兄弟情谊筑得牢靠。 阮舒思量着,等下或许该不着痕迹地多往这方面引导陆少骢。 话是那么问了小雅,但阮舒并未真的等小雅提出证据,毕竟先发制人特别重要。另外她也嫌烦去一条一条地反驳。 “说起来我忘记问了,小爷你为什么会和雅小姐一起在这里”阮舒谨记着以她现在情况不该知道陆少骢和陆振华闹翻而逃跑之事,困惑狐疑,“这个时间点,雅小姐不是应该和你家傅先生在一块” “还有”她带了丝调笑的意味,“雅小姐的脖子上明明还留有你家傅先生在床上的癖好的痕迹,却这里跟陆小爷告状你家傅先生和前妻纠缠不清。恕我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陆少骢的表情稍纵即逝一抹难堪。 小雅听言则慌手慌脚去拉高她衣服的领子。 阮舒心下冷笑,对面前这对男女的关系多少有了数。捺下心思,她的话没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得罪雅小姐了,要诬蔑我。也或许雅小姐的目的不是诬蔑我,只是我比较倒霉,刚好是你家傅先生的前妻。” “不过雅小姐刚刚的话,乍听之下像诬蔑我,细思之后,其实着力点貌似更在把你自己和你家傅先生撇清关系。”阮舒觉得有些好笑,“按照雅小姐的逻辑,如果你家傅先生是越喜欢谁就越表现出和谁没关系的话,我是不是也能理解为,你家傅先生特别爱你,担心你留在他身边出意外,所以准备把你推开了” “嗯,确实,”她边说边认同,“你家傅先生身边确实很危险。他这样身份的人。不仅被警察盯着,也被道上的其他人盯着。小爷也知道的,我以前就因为阿元哥因为我的事被扣留在警察局那能及时传给他消息” 阮舒登时明白。他们这是打算以她为饵,引傅令元前来。 “小爷放心,外面那些人都办妥了。”小雅很有信心,“我说过,我会向小爷你证明,我所说的全是事实。” 阮舒其实并不担心。曾经她的情况比今日还要危险,傅令元不都能忍住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她能推测到的事情,傅令元应该也能推测到,猜到背后有阮春华,而阮春华会护住她的命,她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她能扛。 且,他就算真要救她,也会另行谋划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会轻易上当入套的。 所以她现在的战略不用改变,最要紧的依旧是斡旋住陆少骢,拖延时间。 不止傅令元,她还有褚翘和庄爻。他们此时此刻肯定也在想办法救她。 陆少骢和小雅给傅令元传消息倒是有个好处,那就是替傅令元明确了她的所在之地,省了力。 “阮小姐,”小雅忽然唤她。 阮舒抬眸。 小雅的眼泪还没干,楚楚看着她:“傅先生一定会来救你。” 她哪来的自信阮舒于心底讥诮不已。 但听小雅下一句道:“因为傅先生不会眼睁睁看你败露曾经残忍的杀人行径,被警察逮捕入狱的。” 曾经残忍的杀人行径 几个关键字,俨如一道雷,骤然劈进她的身体,阮舒的心被她的话狠狠一拽,沉入冰水中一半,瞬间冷寒无比。 机 721、我是她的丈夫 , 尘封许久的往事猝不及防被重新开启,如同一条淬满毒汁的蛇,缠绕上她的脖子,越缠越紧。 阮舒身体僵直,慢慢觉得chuan不过气。 为、为什么 为什么小雅会知道 不,不对。应该问,为什么阮春华会知道 林翰不是已经死掉了么 光碟不是已经失踪了么 为什么还有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思绪顿住。再返回去,停在“光碟”。 光碟 失踪 所以不是失踪,是落入阮春华手里了 是这样么 阮舒的心还在继续往下坠。 她头脑昏沉,浑身止不住发凉。 明明已经翻篇了 关于那些昏黑污浊沉重的过去,明明已经随着林翰的死彻底翻篇了 为什么又有人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 “杀人你在说阮小姐以前杀人”陆少骢的语气惊诧意外而充满好奇,“杀什么人” 小雅尚喏喏:“小爷。这种事情,问阮小姐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阮舒瞳孔收缩,目光细微地抖了两下,终是垂定。 平复着chuan息,她钝钝转眸,瞳仁乌漆漆,神情漠然,唇色比方才浅淡,嗓音清冽如凉水:“我杀过那么人,你指的是哪一个” 傅令元确实得到消息了。 因为他被拘留在警察局,且手机等私人物品暂时被没收,所以他们发给了栗青。 栗青是在从二筒口中得知阮舒失踪的消息后不久收到的。是一个视频文件。明确标注收件人为傅令元,他没擅自打开看。而第一时间奔来警局。 褚翘火速把栗青的手机转交给傅令元:“快快你快看看应该是小阮子的线索” 这种时候发视频过来,内容不外乎为阮舒如何遭受折磨,从而加以胁迫他。傅令元带着沉重的心情打开,却是意外地愣住,然后一言不发地滞在那儿。 一旁的褚翘等了半晌没等到反应,不禁生了担忧:“喂。怎么了视频很长么你看很久了。小阮子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她对视频内容的猜测自然和傅令元是一样的。 傅令元依旧未给反应。 “喂,傅三”褚翘又唤。 傅令元坐的位置恰恰偏于幽幽暗暗之处。脸上氤氲开阴影,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手臂搁半截在桌上,清楚可见他捏在手机边缘的指头克制而收敛地轻轻颤抖。 敏锐地嗅到不对劲,褚翘不安地凑上前来:“到底怎么了他们对小阮子做什么了小阮子的遭遇特别糟糕” 谈笑在这个时候推门入内。 傅令元站起身,半张脸重新落入灯光的照射之下:“我要出去。” 谈笑便是接到褚翘的电话才去而复返的,闻言神色愈发肃正:“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不行。” “我要出去。”傅令元重复,额前的头发耸拉下来,令得他的眼窝比平日深,眸子更是沉黑沉黑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谈笑亦坚持,颇为恼火,并非完全因为傅令元现在的态度。是在接到褚翘的电话发现她成了知情人之时就埋下。 他主要是来解决这件事的,结果傅令元竟然并未被安抚下,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不知轻重地跟他提要求。 当然,转瞬他便压下,恢复如常,走过来拿起手机。 手机却已什么都没有了,显示视频刚被删除。 谈笑皱眉:“阮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去。”傅令元又重复。 “喂,傅三。”褚翘插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把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邦你带回来一个平平安安的小阮子。” 傅令元的眸子依旧沉黑,看着的亦仍然为谈笑,再重复:“我要出去。” 谈笑:“你现在的情绪状况并不能让我放心。” 傅令元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醒。” 谈笑:“就算放你出去,也必须从长计议服从组织安排。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一旦出问题,牵扯的不是你一个人。” “不用你强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傅令元黑眸深冷,灯光幽幽暗暗照在他紧绷的沉峻面容上。没有丁点表情,强硬的气场悄无声息地压迫着空气。“但今晚,我只想先考虑,我是她的丈夫。” 语速缓慢,字字清晰。 褚翘和谈笑皆怔忡。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只能由我出面才能解决,其他人不行。” 也必须只能是他。 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阮阮她 脑中全是方才视频里的画面,傅令元紧紧抿住薄唇,心中情绪翻覆。 其实视频的内容根本不长,仅仅两分钟左右而已。明显是截取下来的最关键的部分。 最关键,也最致命。 她讳莫如深的过去。 他以为他已经全部一清二楚了。 却 他很清楚 他得去 她需要他 阮舒承认,她真的害怕了。 不是害怕小雅会将光碟送去警察局让她坐牢。 她相信阮春华目前还不会舍得这颗棋子,毕竟如果她去坐牢,不就等于废了 她的害怕,源自于那段回忆本身,那段她一再想要遮掩的罪恶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曾经做过不少恶毒的事情,但那才是她真真正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 人命 她的身、上直接背负了人命 叫她如何不害怕 她无法克服 事情发生了那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以为的翻篇根本没翻篇,眼下重新被拎出来,像重重一锤子将她打醒:逃避不了的,该面对的终归得面对,世间不存在所谓侥幸 除此之外,如今她还害怕的是,傅令元大概真的要来了。 他会不放心她的 即便他也能想到,阮春华不会真送她去坐牢,他还是会来。因为他清楚她的恐惧。他清楚只有他来了,满足了阮春华的要求,得知阮春华的目的,他才有机会从阮春华手中要回她的恐惧。 不是预感,不是直觉,更不是猜测。 应该是,心有灵犀。 她知道他 她就是知道。 他很爱她 他会来 她这是拖累他了 她这次又要成为他的累赘了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办 机 722、守住秘密 , 尘封许久的往事猝不及防被重新开启,如同一条淬满毒汁的蛇,缠绕上她的脖子,越缠越紧。 阮舒身体僵直,慢慢觉得不过气。 为、为什么 为什么小雅会知道 不,不对。应该问,为什么阮春华会知道 林翰不是已经死掉了么 光碟不是已经失踪了么 为什么还有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思绪顿住。再返回去,停在“光碟”。 光碟 失踪 所以不是失踪,是落入阮春华手里了 是这样么 阮舒的心还在继续往下坠。 她头脑昏沉,浑身止不住发凉。 明明已经翻篇了 关于那些昏黑污浊沉重的过去,明明已经随着林翰的死彻底翻篇了 为什么又有人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 “杀人你在说阮小姐以前杀人”陆少骢的语气惊诧意外而充满好奇,“杀什么人” 小雅尚喏喏:“小爷。这种事情,问阮小姐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阮舒瞳孔收缩,目光细微地抖了两下,终是垂定。 平复着息,她钝钝转眸,瞳仁乌漆漆,神情漠然,唇色比方才浅淡,嗓音清冽如凉水:“我杀过那么人,你指的是哪一个” 傅令元确实得到消息了。 因为他被拘留在警察局,且手机等私人物品暂时被没收,所以他们发给了栗青。 栗青是在从二筒口中得知阮舒失踪的消息后不久收到的。是一个视频文件。明确标注收件人为傅令元,他没擅自打开看。而第一时间奔来警局。 褚翘火速把栗青的手机转交给傅令元:“快快你快看看应该是小阮子的线索” 这种时候发视频过来,内容不外乎为阮舒如何遭受折磨,从而加以胁迫他。傅令元带着沉重的心情打开,却是意外地愣住,然后一言不发地滞在那儿。 一旁的褚翘等了半晌没等到反应,不禁生了担忧:“喂。怎么了视频很长么你看很久了。小阮子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她对视频内容的猜测自然和傅令元是一样的。 傅令元依旧未给反应。 “喂,傅三”褚翘又唤。 傅令元坐的位置恰恰偏于幽幽暗暗之处。脸上氤氲开阴影,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手臂搁半截在桌上,清楚可见他捏在手机边缘的指头克制而收敛地轻轻颤抖。 敏锐地嗅到不对劲,褚翘不安地凑上前来:“到底怎么了他们对小阮子做什么了小阮子的遭遇特别糟糕” 谈笑在这个时候推门入内。 傅令元站起身,半张脸重新落入灯光的照射之下:“我要出去。” 谈笑便是接到褚翘的电话才去而复返的,闻言神色愈发肃正:“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不行。” “我要出去。”傅令元重复,额前的头发耸拉下来,令得他的眼窝比平日深,眸子更是沉黑沉黑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谈笑亦坚持,颇为恼火,并非完全因为傅令元现在的态度。是在接到褚翘的电话发现她成了知情人之时就埋下。 他主要是来解决这件事的,结果傅令元竟然并未被安抚下,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不知轻重地跟他提要求。 当然,转瞬他便压下,恢复如常,走过来拿起手机。 手机却已什么都没有了,显示视频刚被删除。 谈笑皱眉:“阮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去。”傅令元又重复。 “喂,傅三。”褚翘插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把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邦你带回来一个平平安安的小阮子。” 傅令元的眸子依旧沉黑,看着的亦仍然为谈笑,再重复:“我要出去。” 谈笑:“你现在的情绪状况并不能让我放心。” 傅令元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醒。” 谈笑:“就算放你出去,也必须从长计议服从组织安排。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一旦出问题,牵扯的不是你一个人。” “不用你强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傅令元黑眸深冷,灯光幽幽暗暗照在他紧绷的沉峻面容上。没有丁点表情,强硬的气场悄无声息地压迫着空气。“但今晚,我只想先考虑,我是她的丈夫。” 语速缓慢,字字清晰。 褚翘和谈笑皆怔忡。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只能由我出面才能解决,其他人不行。” 也必须只能是他。 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阮阮她 脑中全是方才视频里的画面,傅令元紧紧抿住薄唇,心中情绪翻覆。 其实视频的内容根本不长,仅仅两分钟左右而已。明显是截取下来的最关键的部分。 最关键,也最致命。 她讳莫如深的过去。 他以为他已经全部一清二楚了。 却 他很清楚 他得去 她需要他 阮舒承认,她真的害怕了。 不是害怕小雅会将光碟送去警察局让她坐牢。 她相信阮春华目前还不会舍得这颗棋子,毕竟如果她去坐牢,不就等于废了 她的害怕,源自于那段回忆本身,那段她一再想要遮掩的罪恶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曾经做过不少恶毒的事情,但那才是她真真正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 人命 她的身、上直接背负了人命 叫她如何不害怕 她无法克服 事情发生了那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以为的翻篇根本没翻篇,眼下重新被拎出来,像重重一锤子将她打醒:逃避不了的,该面对的终归得面对,世间不存在所谓侥幸 除此之外,如今她还害怕的是,傅令元大概真的要来了。 他会不放心她的 即便他也能想到,阮春华不会真送她去坐牢,他还是会来。因为他清楚她的恐惧。他清楚只有他来了,满足了阮春华的要求,得知阮春华的目的,他才有机会从阮春华手中要回她的恐惧。 不是预感,不是直觉,更不是猜测。 应该是,心有灵犀。 她知道他 她就是知道。 他很爱她 他会来 她这是拖累他了 她这次又要成为他的累赘了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办 机机 723、怎么得到的? , “你以为你隐瞒不说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这样对她就是最好的”傅令元冷厉。.. 未料到他竟会如此质疑,庄爻颇为恼火,反唇相讥:“那要怎样把光碟拿出来揭穿她撕开她的伤口给她难堪吗” “姐没有错那种情况下就该杀了他那个禽兽早就该死了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傅令元岑冷:“你别忘了,她和你不一样。你可以在杀完人之后心中了无痕,她呢她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对她来讲是一种负担” 他承认,如果换成他,他会和庄爻一样第一时间先为她隐瞒,否则在审讯室里时,他就不会删除视频。这也是绝大多数人面对此类情况的正常反应,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他绝对不会如庄爻那般在为她隐瞒之后就此沉默。 那是在纵容她的逃避 根本治标不治本 姑且不论眼下被人重新翻出来以此为要挟,最重要的是。她心里的坎永远无法真正跨过心里的伤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庄爻微微怔忡,转瞬,他依然坚持己见:“我当时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傅令元安静一秒,未再就此与他无意义地争论。回归正题:“不要说什么可能不可能了,现在的事实就是,阮春华手里确实握有当年的那份视频。” “他怎么得到的”庄爻费解。 林翰出狱之后接触的人有限。当时那阵子走得最近的也就是谭飞了。可明显谭飞并不知,否则以谭飞对阮舒的复仇心理,早就该拿出手用了,不大可能留着。 正忖着,便听傅令元问他确认:“你拿到光碟后,是当场销毁” “不是。”庄爻皱眉。 他虽未再与林翰联系过,但林翰刚出狱那会儿去林氏办公室招惹过阮舒,那会儿他便调查过林翰出狱后的栖身之所。 不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先有个数而已,没有怎样。何况当时林翰已经被搞进戒毒所。 正因为那回的先有了数,彼时谭家别墅的事情发生后。他才能比警察省了一点步骤,快一步去到林翰的住所。 他杀林翰时正处于极度偏激的状态,未曾考虑周全,直接动了手,不仅导致阮舒被怀疑为凶手身陷囫囵,也忘记先问一问林翰把视频的母本藏在哪里,便亲自前去林翰所租住的地下室。 幸而林翰心思不复杂,东西果然就在那儿。他原本以为只有林翰在婚礼上播放的那份她遭到那个禽兽侮辱的内容,却发现还有第二张碟。 一方面,当时光碟里的内容让他震惊他没想太多,另外一方面,也由于当时时间紧迫他着急离开,他在林翰的电脑上确认过光碟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之后消除了痕迹就带上光碟匆忙走人。 “你拿到光碟之后去了哪里”傅令元又问他确认。 “卧佛寺。”除了卧佛寺,他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傅令元的声音顿时隐隐多了一丝冷意,继续问:“去卧佛寺以后,你什么时候销毁的确认在销毁之前,光碟一直在你那里” 哪里察觉不到他问这些的意思,庄爻忽地手脚冰冷,喉咙似被扼住一般,呼吸困难:“不、不会不是的我” “回答我,你去卧佛寺以后,什么时候销毁的确认在销毁之前,光碟一直在你那里”傅令元语气间的冷意更甚,自听筒清晰地传递。 庄爻怔怔然:“光碟一直在我手里。我我” 他完全讲不出话来了。 他没有办法回答傅令元的问题。 他确实认为,光碟一直在他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自然谨慎保管。但也确实,即便回到卧佛寺。他也没有马上处理,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隔天才下的决定,动手销毁。 他觉得他没有出纰漏,肯定没有,至今回想起来,他都没察觉任何异常。 可 他不禁又在想,他并没有每分每秒盯着光碟、并没有让光碟时时刻刻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并没有一天到晚呆在他自己的禅房里。 而卧佛寺是阮春华的地盘。阮春华才是真正最熟悉卧佛寺的人,他搜索不到阮春华的东西,不代表阮春华不知道他藏了什么东西 还有还有一点那个时候的他,正如闻野所说的,根本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不知道一灯就是阮春华对一灯的防范心理完全没有现在重,潜意识里认为卧佛寺是相当安全的地方 越想。庄爻越瘆。 所以,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光碟的内容,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 是他 庄爻的脸色惨白,脑袋嗡嗡嗡。呼吸彻底凝滞。 耳中是傅令元的声音:“算了,现在讨论这个意义不大,别浪费时间了。你负责去卧佛寺找东西就对了。我这边马上到目的地。” 未等庄爻回应,电话就此挂断。 庄爻则久久呆坐,无法回神。 顷刻,一旁的二筒问:“林家少爷,我们老大怎么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庄爻的身体细微一抖,却是答非所问地呢喃:“又是我害了她” 下一瞬,他遽然痛苦地大声吼叫,边吼着,两只拳头边狠狠地直往方向盘上猛砸,叫人看得心惊。 这边傅令元在结束通话后摔了手机。 手机是栗青的。 正在开车的栗青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看到手机掉在脚边未有损伤,心里暗暗长松气。 早早发现老大有摔手机的习惯,而老大又动不动需要借他的手机,他便给自己的手机做了全面的防护 就是不知道,老大这通电话明明是打去交待任务的,怎么又谈到什么能令他发脾气的事情了老大刻意压低了音量,反而叫他好奇了 收回目光时,顺便觑了眼傅令元。 侧脸沉默坚硬得如同岩石。 身影沉峻,像山一样压迫人 栗青直视回前方。 傅令元在这时让他靠边停。 “欸”栗青疑虑,“老大,还差一小段路。”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剩下的路自己走。”薄唇一挑,傅令元说罢便推开车门下车。 栗青急急跟下去,不放心地最后问他确认:“老大,真的不要我一起随你去” “不用。只能我一个人。”傅令元头也没回,笔直硬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浓重的夜色之下,一切都特别寂静。 小雅心中狐疑得很,因为房间里没有如她所料想的传出动静。 出来房间反锁了门之后,她未走远,就等着听阮舒和陆少骢苟合的浪、叫。 她甚至在想,或许可以在他们二人酣战的时候,冒险进去拍他们苟合的照片或者视频,等一会儿傅令元来了,能叫他看个清楚。 当然,她最希望的是傅令元在阮舒和陆少骢没结束的时候就能来,现场捉歼,才最能刺激到他 他能包容阮舒的过去。但能容忍阮舒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翻云覆雨么 那样的话,他也太不是男人了。 不,傅先生还是很男人的,他是她见过的最男人的男人了。 她本也不想把他的野心在陆少骢跟前挑破的,她那样地爱慕他,那样地为他着想,为他冒着风险当多面间谍。 医院里,所有人得到陆振华的死讯。都跑去看陆振华的遗体,就她一个人留在手术室外,忽然得到授意去给陆少骢通风报信。虽然未亲眼见到陆振华,但她明白了陆振华原来没死。是陆振华在设局。 她算是有了陆振华做为新的靠山,余岚应该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能随便动她。 便是在那种情况下,她也依旧担心傅令元,怕傅令元没看穿而不小心做错事被陆振华发现他的不忠,故意问傅令元陆振华是不是真的死了第696章以提醒他谨慎行事。 她一心向着他,没想过要背叛他,是真的想当他的女人一直留在他身边邦助他为他筹谋。 到头来,他却骗了她。非但没阻止余岚杀她,还想借余岚的手灭她的口 她怎么能不生气 好那休怪她无情让他知道她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惹的 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如果能一怒之下把两人都杀掉。就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正好,陆少骢也死有余辜不仅在于陆少骢不久前强歼了她,还有陆振华的账陆振华利用完她之后将她弃之如敝帚,也和傅令元一样不管她的死活任由余岚派来的人对她下手 全部去死 可现在,没有动静是怎么回事 隔音效果太好了么 小雅来回踱步,再三思虑之后,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到门上,侧耳凝听。 片刻后,依然未听到任何动静。 小雅越发觉得奇怪。 难道真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不对,一开始她就是躲在这门外听里面陆少骢和阮舒对话的。 那就是阮舒根本不反抗,很配合陆少骢 但,在做的过程中不可能也不发出声音。起码不久前陆少骢在强她的时候,就异常兴奋 越琢磨越不对劲 壮了壮胆子,小雅决定偷偷瞧一瞧里头的情况。 顺便也能拍照片和视频。 提着心,她悄悄打开锁,开了条门缝。 一注射器瞬间扎上来她的手。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4、阮·容嬷嬷·舒 , 焦洋不曾松懈对傅令元的关注。.. 虽然他如今被停职,但他依旧是焦大,是市长家的儿子,下午在刑侦大队给一组组长打招呼时,以的是缉毒大队的名义,一组组长仍旧给了他面子。 确认傅令元被留置盘问,今晚出不了警察局之后,焦洋暂时回了家之前被傅令元搞来的假线人汇报的假消息糊弄,让他误以为临省有青门的贩独窝点,他前去蹲守了好些天,想想就气 而回家之后,焦洋不免也挨了父亲焦市长的骂,骂他最近接连做错事,丢了他的脸。 焦洋未与父亲的,终归绑架的幌子是陆振华编造出来的,陆振华自找了手下圆谎。 送走警察后,陆振华看了一眼余岚,一言不发,迈步离开。 余岚兀自回去房间,心里担忧起陆少骢,却暂时不敢再拨电话出去,怕出纰漏,只等那边主动来消息。 小雅提着心,悄悄打开锁,开了条门缝。 一注射器瞬间扎上来她的手。 又快又猛又用力。 是从里面伸出的一只手,直接通过刚打开的这条门缝扎上来她的手臂。 注射器将将正是之前她邦陆少骢打完药后因为着急着离开而忘记一并带出来的。 扎了一针还不够。紧接着注射器被拔出,眨眼间猛地扎上来又是第二针。 全都是扎到针头没入她皮肉里到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我、我”小雅梨花带雨,抽噎重复道,“我怀孕了我怀了傅先生的孩子啊”最后又以惨叫结尾,因为针又扎上来,扎在小雅的臀上。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阮舒问得缓慢。 “我怀啊” “怀什么”阮舒困惑。 “孕啊” “什么孕” “怀孕啊”小雅叫得声音都有些哑了。 “噢,原来是怀孕呀”阮舒恍然大悟。 “是是”小雅虚弱无力,坚持把话讲完。“是傅先生的孩子” 阮舒嫌拽着她累,松开小雅的衣服,小雅重新趴回地上,以为是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刺激到了阮舒。 结果紧接着耳朵里就传入阮舒的似笑非笑:“你先前不是听到我和陆小爷之间的对话了么我说了,我很喜欢看别人流血。” “这针我扎得再多,也在你表面看不到伤口,原来你怀孕啊那真是太好了,等我扎到你流产,就能见血了” 小雅应声一抖。 阮舒可不是吓唬吓唬她而已,无声地冷笑着,手里的动作即刻又下来了,俨如凶狠的容嬷嬷对付娇弱无力的紫薇格格。 说实话,阮舒的手都酸了,边扎针,边分神地在脑子里浮现出科科小短腿的模样如果有科科在,她能省力许多,因为往小雅身、上丢一次科科,能小雅,就算是以陆少骢的生命为挟,恐怕都没用。 再者。她逃了也没用,真正关键在于 回忆浮现,阮舒不禁又是一瞬的轻颤,心脏也仿佛再度不负重荷地往下沉。 她及时收敛,甩掉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凝神回眼前的小雅,压低音量问:“回答我,外面埋伏了多少手下” “我不知道。我没有数过”小雅抽噎,摇头。 “你为什么替一灯办事他承诺了你什么” 小雅又摇头。 阮舒将针筒重重往她后背戳。 小雅因为失力,“啊”得都不如之前好听了,但哭得依旧那么楚楚可怜:“他没承诺我什么,他救了我的命” “他人现在在哪里”这是最要紧的。问这话时,阮舒的音量更低,同时不动声色地环视房间她总怀疑,这里面的某个位置安了摄像头,而阮春华正在屏幕前窥探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主要也是,这种方式才比较符合阮春华作为幕后之人的身份幕后之人,当然鬼鬼祟祟地躲在幕后,不用亲自见人,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不敢见人。 小雅的回答依旧是边哭边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随时会死。” 最后四个字。叫阮舒记起,庄爻也曾说过,如果一灯想杀他,随时随地都可能办到。 呵呵 阮舒心下冷笑,觉得差不多就是了,阮春华正在监视着这里。 抓住小雅后颈的衣服,拉起小雅的头,阮舒再开口。转变为饱含讥诮的口吻:“你很想怀孕” 小雅嘴角衔着血,方才磕断的牙齿也明显。而大抵是此时没再被扎针,她又忘了疼痛,流着泪道:“阮小姐,我确实曾经怀过傅先生的孩子,但是后来流产了。” 还有心思撒谎 可她并不想再陪她玩扎针游戏了。阮舒面色清冷,眼里淬上冰雪:“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怀孕。” 话落,她猛地将小雅拖拽起,往陆少骢身、上丢:“正好小爷的毒还没散,他马上就醒了,你赶紧陪陪他,趁机怀一个,往后可是能继承三鑫集团的。” 不知是被阮舒说中,陆少骢真的快要醒了,还是小雅被丢上去的一瞬太过用力,陆少骢嘴里隐隐约约发出声音,身体也动了动。 小雅吓得急慌慌要爬起。 却被陆少骢抓住了手。 阮舒冷漠又道:“你不是也喜欢锁门我就邦你锁一锁。你和陆小爷好好相处。”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小雅哭,一边踢陆少骢,一边扯住阮舒的衣摆,惊恐不已,“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求求你不要不要” 阮舒有点意外原来小雅是害怕陆少骢的那她身、上的痕迹岂不就是被 “不要不要阮小姐”小雅尚在哭。 阮舒微抿一下唇,缓缓蹲下身子:“放心,我只是吓唬你。” 她瞳仁乌漆漆,穿透人心一般,浓浓嘲讽:“我如果把你锁在这里面和陆少骢一起,那我和你又有什么区别” 小雅浑身一颤。 外面在这时传来动静。 阮舒应声扭过头去,看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5、更喜欢哪一个? , 虽然面上她的表情状似无恙,但她的神经整个紧绷,心也提得高高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门口,既害怕又期盼。紫阁 .. 出现的是两个陌生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外面的守卫。 或许是终于听到了这里面的动静,所以进来查看情况。 而小雅在这时忽地发出刺耳尖利的叫声。 阮舒条件反射地重新看向她,发现原来是陆少骢从地上坐起,又把小雅的手臂一并给捉住了。 可其实仅此而已,陆少骢并未对小雅做出任何吓人的举动。 对比之下,反而是小雅的尖叫吓人明显是她自己反应过激。 过激地在那儿边叫边哭道:“小爷,不要找我我真的很疼我浑身都是伤再下去我会死的小爷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一个抬手,小雅紧接着向陆少骢指着阮舒:“小爷你用阮小姐好不好阮小姐的经验特别丰富一定更好用你以前不是喜欢阮小姐还追过阮小姐么现在阮小姐就在这里小爷你可以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她想多久就多久” “而且而且”小雅抽噎,“阮小姐她才是傅先生真正爱的女人傅先生背叛了你,你应该好好惩治他的女人” “最、最好一会儿当着傅先生的面做那是对傅先生最大的羞辱也让傅先生深刻体会背叛小爷的下场” 这撺掇、怂恿的劲儿,或者她把她自己当作陆少骢的战略军师吧,而实际上她更像一只跳梁小丑。 阮舒眼神凉凉,唇边勾一丝浅讥。 陆少骢则好像并没有听进小雅的话,双眸的焦聚微微有些涣散,显得茫然,在小雅话落之后,状况外地发问:“刚刚是谁打我” 阮舒挑眉。 他这是 趁着小雅还没反应过来,她当先稍抬下巴,示意小雅。回答陆少骢:“雅小姐给你打完药,你拉住雅小姐不放,雅小姐就是像现在这样,担心小爷你对她用强,所以打晕了你。” 陆少骢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呆,呆呆地问:“真的元嫂” 久违的称呼令阮舒不禁怔了一怔。 她刚刚也没打他的脑袋他怎么像傻了似的 倒希望他是真的傻了。 但阮舒很快揣度,他这估计是方才吸食独品后的迷糊劲还没过去。 “嗯,真的。少骢。”她点头,也改口相应的对他的称呼。 小雅目睹着两人间极其友善而熟稔的互动,原本惨白的脸憋得通红:“不是这样的小爷不是我打的是阮小姐打你的阮小姐反过来诬蔑我的” 也挺佩服她的,无论情绪多么起伏,嗓音基本都能保有原本的温柔和娇弱。天生如此吧,天生如此生得一副容易叫男人怜爱的模样。 阮舒静默地等待陆少骢的下一步反应,再看看如何应对。 却见陆少骢再一次忽视小雅的话,目光被黏住一般,凝定于门口的方向。 不同于方才。 此时阮舒眼皮一跳,像是微妙的某种默契,隐隐感应到什么,蓦然心跳擂鼓,霍地转身。 某道熟悉的身影,就那么站在那儿。 高大,挺拔,沉峻。 如同山一般,给人安定之感。 阮舒的心也确实因为他的出现而安定下来,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 可情绪却没能在瞬间完全收敛。 她眼里氤氲开来潮意。 尤其在与他的目光对视上的时候。 额前的碎发下,他湛黑的眸子深敛,眼神波光明灭,平静之下掩藏着万丈波澜。 彼此看出内心的动荡。 阮舒舍不得眨眼。 “阿元哥” 陆少骢的叫唤出声,打破了瞬间的静谧。 最开始先进来的两名手下这才有机会说话:“陆小爷,雅小姐,我们刚刚是想通知你们。傅先生已经前来赴约,正在外面接受搜身。” 搜身阮舒手指轻蜷。 也就是说,傅令元身、上携带不了任何武器了 不过,其实完全在情理之中。 扫一眼那两名阮春华的手下,阮舒只能乐观地想,阮春华的目的应该在于控制傅令元,不会让傅令元的生命遭到威胁。 傅令元非常淡定,淡定地迈步入内,然后唤他“少骢”。 同时,他的目光瞥向小雅,心中恍然了某些事情。 小雅不自觉瑟缩一下,避开与傅令元的对视。 方才还在惊恐地要远离陆少骢,此时她主动抓住陆少骢的手臂,藏了半个身体在陆少骢后面,挟着浓重鼻音喏喏低声提醒陆少骢:“小爷,现在傅先生来了,证实了我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傅先生他确实一直都在骗你。” 陆少骢应声轻闪眸光,双手于身侧逐渐握起,表情亦开始变化。 却听傅令元道:“走吧,少骢,跟我回家去。” 陆少骢先是一愣,转瞬阴鸷脸:“你喊错人了吧” 站在那儿的阮舒猝不及防被从后面猛一把拉过去。 “难道不应该是她”陆少骢咬牙切齿。 傅令元轻飘飘瞥过阮舒因疼痛而紧蹙的面容,并无任何心疼之色,只在重新看回陆少骢时耸了眉峰:“少骢,我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被绑架了为什么会和小雅在一起还有这位失踪大半年杳无音讯的阮小姐” 陆少骢愣怔:“我被绑架” 傅令元眉峰耸更高:“我原本以为半路将你截走的人是舅妈。但不久之前,我收到一份视频,视频里的内容是你昏迷在地上,有人拿着刀要对你动手,我才知道,原来你被绑架。不知道为什么是要求我独自前来。但现在” 稍加顿住,傅令元转眸看向小雅,眼神颇为复杂:“你没有死怎么从舅妈手里逃脱的谁救你的你现在是和少骢一起被绑匪威胁” 语气饱含克制,克制着某种情绪,但依旧没能完全克制住,泄露出了关怀。 阮舒心弦轻轻地被拨动。 虽然此时此刻和他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但她清楚地知道,他流露出的关怀,是给她的,完全情真意切,绝非在演戏,那么又哪里能叫人看出破绽 陆少骢确实没看出任何破绽,已然因为傅令元的话从愣怔转为懵。 小雅亦是怔忡,反应过来后不免有些着急,把陆少骢的手臂抓得更紧,忙提醒:“小爷,傅先生在耍花招。视频是阮小姐以前杀死她继父的内容。不是你被绑架。” 旋即她咬唇看向傅令元,泪珠子说掉就掉了:“傅先生,你不用再白费心机玩把戏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小爷了。你和阮小姐偷、情,你对青门和陆家的野心,还有你对小爷的欺骗。” “你早就知道我是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女人,将计就计收下我,用你身为男人的魅力让我喜欢上你。让我误以为你对我是真爱,以此反间了我,让我背地里为你卖命,在夫人面前邦你撒谎为你遮掩。统统一切,小爷都知道了,你再巧言令色,小爷也不会再上你的当、不会再相信你了。” 傅令元的表情随着小雅的话而越来越复杂,双眸不曾离开过小雅,眼神和表情是同样的复杂。 菲薄的嘴唇抿着,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出声:“小雅” 一句轻唤,yu言又止得十分意味深长。 他顿住,暂时没了下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睁眼时,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重新开口:“好,你无论怎么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我确实为了大局,听从了舅妈的意见,放弃了你。什么理由都辩解不了我对你的辜负。” “如果只是你自己为了报复我才说这些话,你说什么我都认,因为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但是” 伴随着话锋的转变,傅令元的神情亦沉肃起来:“你告诉我。救你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孟副总舅妈之前处置你,就是因为你曾经被孟副总收买。这回是不是孟副总救下了你如果真是她救了你,怂恿你变本加厉地挑拨我和少骢的关系,那小雅,你收手吧。” 阮舒修长的眉尾早已挑起。 她算是完全明白他的策略了。这番话,他才打了个头,她便将后面猜测了个大概。听完之后,给了她证实。 适时地。她紧随傅令元之后,恍然大悟接腔:“这么说来,雅小姐就是拿我来当挑拨傅堂主和陆小爷之间关系以报复傅堂主的工具。我得自认倒霉,偏偏是傅堂主你的前妻,最适合雅小姐利用” “呵呵,”她讥诮,厉色,“傅堂主,你欠我很大一个人情。让我无辜受累。麻烦你以后管好你的下半身,挑女人的时候眼睛摆正一点。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让我恶心的。” 最后,阮舒偏头看陆少骢:“陆小爷,我不管你们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产生纠纷,还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忠义出现问题,全都和我没关系。是不是可以让我先走了你们三个人该解决什么内部矛盾,爱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语气虽比方才面对傅令元时稍微客气一些,但依然难掩她的恼怒。包括讲完的时候,她更清冷着表情用力把她自己的手从陆少骢的手中扯回,不轻不重甩手的那一下,微微蕴着一丝忿意。 而其实,陆少骢拽她的力度早在此过程中松懈了。 “我没有在挑拨离间我说的都是事实救我的不是孟副总小爷,”小雅提醒陆少骢:“小爷,你不要忘记,你之前和夫人通过电话的救你的人是夫人找来的邦手。不是绑架,否则夫人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夫人怎么可能会安心让你呆在这里” 傅令元听言也拧着川字眉问陆少骢确认:“少骢,我又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舅妈找来的邦手谁你和舅妈通过电话舅妈真的知道你在这里你真的没有被绑架” 陆少骢神色闪烁不定,回答不出来,映射了他的内心,在傅令元和小雅两方不同的说辞间摇摆。脑子乱糟糟的,也觉得越来越暴躁。 傅令元不动声色一敛瞳,提议:“少骢,到底舅妈找的邦手是谁你现在的情况要真不是被绑架,就和舅妈再通个电话问清楚。” 陆少骢瞬间望向那两名手下:“手机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明知傅令元敢这么说,就是心里有底。阮舒还是不免捏一把汗。 傅令元现在哪里是心里有底而已 说实话,直到进来后发现小雅不仅没死而且身负告知陆少骢真相的重任,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可现在的情况 呵呵,陆少骢明显不知道余岚的邦手是一灯。估计这是一灯和余岚之间的协定。 而余岚怎么可能容忍小雅呆在陆少骢身边她彻彻底底被阮春华蒙在鼓里。 现在这种时候,阮春华怎么可能让余岚发现她的宝贝儿子被他拿去当棋子用 所以,这通电话,陆少骢一定打不了 果不其然,手下甲摇头委婉拒绝了:“对不起,陆小爷,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不能随意往外打电话。只能等陆夫人主动联系我们。” 他的理由再合理,只要是不给打,对于陆少骢而言就是有鬼。尤其陆少骢刚开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古里古怪的。 阴翳布上脸,陆少骢走到两名手下跟前。口吻命令:“把手机交出来” 小雅心里开始有点慌了。她最关心的自然是被余岚知晓她没死。背后那一位说了,他只会救她一次,不会救她第二次。 她倒是很想直接告诉陆少骢那个邦手到底是谁。 可 这些个手下的作用有很多,一是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调遣他们办事,比如给陆少骢控制手疾的时候;二,他们也确实是守卫,不仅防卫外来人员,还有守住被绑来的阮舒,其实也在看住她和陆少骢;三,便是,她一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就会被他们就地处决 捺下冲动,小雅只能完成她的本职任务,忙上前试图安抚陆少骢:“小爷,真的不是故意不让你打,你为了你的安全,你现在” 话没讲完,她便被陆少骢推开。 陆少骢的手则已揪住手下甲:“把手机给我否则我马上让你去死” 自打在泰国佬手里吃过一次亏后,他尽量都会把一柄手术刀随身携带。 此时他便下意识地想去摸出手术刀,没摸到,才记起他被带来这里之前是在医院,手术刀早就没有在身边了。 “对不起陆小爷。”手下甲的回话仍然如此。 陆少骢干脆直接用自己的拳头,一把挥出去。 可他挥出去的这只手是受伤的那只哪有什么力气 察觉使不上力,陆少骢立刻换手。 换的那另外一只手刚抬起来,手下甲已然掏出一把刀。 陆少骢瞬间僵住身体。 阮舒默默地在心里否认陆少骢不堪一击,否则岂不承认她先前能够顺利制服陆少骢更加地没成就感 “对不住了陆小爷。”手下甲致歉,明确道,“只要陆小爷不离开这个房间的范围、不擅自和外面的人联系,其他的事,陆小爷干什么都可以。” “小爷,”小雅锲而不舍地来劝慰,“小爷。你真的不用怀疑他们难道你还不相信夫人么夫人找来的邦手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叛徒” 陆少骢打不过手下甲,对付柔弱的小雅却是绰绰有余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小、小爷,没有绑架你,我们真的没有绑架你。”小雅被摇得头晕眼花快要散架,坚持把话说完,“小爷,我没有骗你。真的没骗你。” 陆少骢又想到了什么,即刻松开小雅,转而向傅令元求助:“阿元哥你不是来救我的吗快带我出去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少骢”傅令元面露难色,“外面的人数量有点多,也有武器,我们徒手想要出去,有点困难。” 陆少骢愣了一瞬,却是再转回去抓小雅:“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不让他们放我们离开,我现在就弄死你” 边说着。边用一只手掐小雅。 “小、小爷咳咳咳咳咳”小雅呼吸困难。 “少骢,你不要这样,你先松手”傅令元上前来阻止,手虽然抓住了陆少骢的手,但实际上根本没用太大的力气。 陆少骢魔怔了一般:“阿元哥我们拿她当人质或许就可以出去了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小雅挤出字眼:“小爷,你不要着了傅先生的道我我你该弄死的不是我,是阮小姐,你试试看如果现在去弄死阮小姐傅先生会怎么反应小爷你不要忘记我们找傅先生的来的目的咳咳咳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骗咳咳咳咳” 傅令元盯着小雅,眸色森冷。 陆少骢动作未停,好像已经不信小雅的任何一句话,全部屏蔽。 阮舒倒是早在陆少骢被拒绝与余岚通话之后便退到角落里去,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陆少骢的视线内,把场面全部交给傅令元去控制。因为基本上胜局已定。 或许在傅令元到的时候,她其实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她的男人是最有能耐的,她只要旁观休息,等他带她回家。 小雅哭得不行,转而向一旁的两名手下求救。 阮舒以为他们还会像之前一样不掺和,结果这回他们却是拉来了陆少骢,救回小雅一条命。 眉心蹙起,她心里的预感稍微有点不好,眸光环视整个房间。 阮春华他现在究竟 小雅忙不迭在地上滚了两滚,远离陆少骢。 陆少骢一时之间被按在地上,正在狂发飙:“放开我你们敢对我动手我让你们全部去死” 傅令元自然得把戏演完。去邦陆少骢解除困境。 或许因为手下的举动给了她信心,小雅在这时又指挥手下:“去把阮小姐抓过来快抓过来” 两名手下便把陆少骢留给傅令元,遵从小雅的命令朝阮舒走来。 傅令元扭头看了一眼阮舒。 阮舒赶紧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转回眸来自行面对两名手下,自然是反抗。 可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打手三两下两只手臂便被一左一右束缚住了。 傅令元已然借机松开陆少骢,希望陆少骢能够去继续掐小雅。 陆少骢却似比方才平息了情绪。 小雅因为得以指使得动人反而比先前活跃,不顾自己的狼狈不堪从地上起来,走上前拿过手下甲的刀。对准阮舒:“傅先生,你如果再不肯承认你和阮小姐之间的关系,阮小姐就真的要受苦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她也依旧温温柔柔。先前她的门牙磕掉了半截,所以不免有些漏风。 阮舒紧张是比刚刚紧张了点,但不至于害怕。一方面还是那句话,阮春华应该暂时不会让她死。另外,小雅根本拿不稳刀,手都是抖的。 兀自琢磨的是,现在可以确定,是因为刚刚局面的优势被傅令元给掰过去了,所以开始邦陆少骢和小雅了 可阮春华到底想怎样他到底想看到怎样的结果是非得陆少骢和傅令元反目他才肯罢休 傅令元的猜测和阮舒差不多,眸子在这一瞬间猝然幽黑。 而小雅正召唤陆少骢:“小爷你快过来我们马上能证明傅先生在撒谎他是为了阮小姐而来的” “少骢” “嘘” 陆少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了傅令元的话,马上朝小雅走过去,身形稍有些不稳,显得摇摇晃晃而浑浑噩噩。 傅令元紧攥拳头,越过陆少骢的背影与阮舒对视,心念电转着在做抉择。 眼见陆少骢已然走到她们跟前,傅令元出声:“少骢” “我让你不要说话”陆少骢暴跳如雷,是真的整个人跳脚,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阴鸷的双眸更是赤红。 旋即陆少骢快速把小雅手中的刀接到手里,同时把小雅拽到跟前,这才重新面对傅令元:“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他的声音恢复如常,脸上是笑着的:“阿元哥,你更喜欢小雅还是阮小姐”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6、但是,有个前提 , 随着讲话,陆少骢的刀尖先朝向小雅,而后朝向阮舒。 . 话落之后,刀子又回到小雅这边。 陆少骢用刀刃在小雅的脸上慢慢轻划。 小雅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小爷,你不要这样。我说过了我只是傅先生的挡箭牌,只要用阮小姐威胁他就能出效果,请你不要吓我。” 她非常清楚地感觉到陆少骢不是在开玩笑。 她亦非常清楚等下傅令元肯定会想办法救阮舒而不管她的生死甚至巴不得她就这么死在陆少骢手里 急慌慌地,小雅立时想到向那些手下求助:“快拉开小爷快救我” 手下甲却是委婉拒绝:“抱歉,雅小姐,是你让我们邦忙抓住阮小姐,现在我们正钳制她。没有办法再分出精力。” 钳制阮舒哪里需要他们两个强壮的大男人一起 而且不是还可以把外面的其他手下再找进来 非常明显。他们是在找借口,并不再听小雅的使唤。 小雅流着眼泪想再求救,陆少骢嫌烦,手上稍加用力。锋利的刀刃便在她的脸颊划出一道口子。 唰地血就流出来,小雅的惨叫再度刷新她之前的记录。 “吵死了给我闭嘴再出声我直接捅烂你的嘴”陆少骢威胁。 小雅一手捂住脸,眼泪混合着血一起淌,一手捂住嘴,压抑地呜咽。 陆少骢转回去看傅令元,倒是依旧如弟弟一般,只是问出的话令人心惊:“阿元哥,你不心疼小雅嫂子吗是不是说明,你真正爱的女人,是阮小姐”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沾了血的刀子自然而然地转向阮舒。 傅令元黑眸深敛,没有说话。 原本刚刚已经将陆少骢对他的信任拉回来了。可现在陆少骢的举动让他很没有把握,不确定陆少骢眼下的情绪状态应该是怎样 潜意识他还是坚信自己前几年的功夫没有白费,陆少骢对他的信任没那么轻易因为外人的话摧毁,否则方才他也无法一度掰回局面。 可陆少骢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尤其他患了手疾之后,做的很多事情不就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畴 眼前被拿去做赌注的,不是别人,是阮舒 以致于他更不确定的是,如果他继续维持之前深爱小雅的假象,说他更喜欢小雅,陆少骢会不会直接相信他的话。 如果陆少骢直接相信他的话,究竟是会放了他爱的女人,还是会伤害他的女人 虽然深知阮春华不会让阮舒死,但这关系到阮舒会不会受伤。而受伤的程度分好几种,谁知道阮春华可容忍的底线在哪里比如小雅现在所遭受的,换作发生在阮舒身、上,阮春华是会纵容陆少骢,还是让手下阻止陆少骢 转念这最后一个问题便有答案:阮春华恐怕会纵容陆少骢只要他不和陆少骢反目,阮春华就会以伤害阮舒为代价b他,今晚的时间就会被无限制地拉长,直到得到阮春华想要的结果为止。 所以,到头来,他根本没有选择,终归要满足阮春华。否则他再怎么绕,只会让阮舒白白受罪。 他和陆少骢反目之后,阮春华进一步想要干什么 他和陆少骢反目,对阮春华又有什么好处 目前未可知。 也只有他做了。才会有答案吧 两三秒钟的时间里,傅令元就这么兜转出决定。 陆少骢正在这个时候把锋利的刀刃也贴上了阮舒的脸颊。 刀刃上属于小雅的血沾上去,看起来就像阮舒已经受伤了似的。 “阿元哥,”陆少骢俨然洞悉傅令元在纠结什么,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好兄弟,你爱的女人,我怎么舍得伤害我只想要你不要骗我,告诉我实话。” 他挂上笑意,像个孩子,迫切希望大人满足他的好奇心和求知yu:“你真正爱的。到底是小雅,还是阮小姐” 傅令元瞳孔微微收缩。 其实已经挺明显可以看出,陆少骢在小雅和阮舒之间已然有了倾向,只是想最终得到他的亲口证实吧 那么或许就更加不必再撒谎了 傅令元看了一眼阮舒。 许久沉默的阮舒明白了他的决定。 其实傅令元想到的她也差不多都想到了。 她方才并不去干预傅令元。因为无论傅令元要怎么做她都支持并且努力配合。即便傅令元因为不想遂阮春华的意而以她缺胳膊断腿抑或毁容等等折磨为代价。她也没关系。 而现在,她要做好准备,与傅令元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未可知 “少骢,”傅令元的视线落回陆少骢,开了口,“放开阮小姐吧” 陆少骢的眸光应声轻轻闪烁一下,顿半秒,追问:“为什么”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 “阿元哥,你得讲清楚你的意思。”陆少骢继续笑着。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如深深的潭水,直视陆少骢,沉一口气,终是直白坦诚:“我爱的人是她。” 阮舒一瞬不眨地留意陆少骢的反应。毕竟刀子还在她脸颊上贴着。 然,率先出声反应的人是小雅。 “小爷,你听见没有”生怕陆少骢没理解过来似的,她急不可耐提醒,“傅先生这就是承认了承认他一直在欺骗你他根本从来没把你当兄” 话语突兀地戛然,最后一个“弟”字小雅没能出口。 因为陆少骢戾气深深地一刀子捅进她的嘴里,等于实现了他刚刚对小雅的威胁之语。 阮舒离得近,看得相当清楚,这一刀捅得很用力很深入,刀尖都从小雅的后脑勺冒出来了。 小雅倒是没有马上死,于陆少骢松手之后倒在地上,双眼睁着。身体微微抽搐,发出细微的声响。 阮舒完全是漠然的。 之前她没有对小雅以牙还牙,不代表她圣母地谅解小雅的所作所为。小雅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且,从个人私心来讲,小雅知道太多事,必须死。如今死在陆少骢的刀下,倒是挺好的,也不用傅令元亲自处理而脏了手。 另外,她甚至猜测,阮春华大概也希望看到这种局面,毕竟小雅知道的“太多事”里,还包括了涉及他阮春华的。即便为皮毛,也是不容许的吧 没有久盯,阮舒迅速收回视线。亦拢回心思。 这边陆少骢也未多在意小雅。 转眸回傅令元时,他浑身的戾气已压下,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浓,语气有些责怪:“阿元哥,你和我妈都太不谨慎了,连个该死的叛徒都没有处理好,最后还得由我来解决。” 傅令元眉目沉洌,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陆少骢兀自转向阮舒,同样冲她笑,显得特别高兴:“阮小姐,我又可以叫回你元嫂了。” 阮舒稍屏住呼吸。亦沉默谁知道他这笑容代表着什么她只觉得,他好像随时会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把她也给捅死。 当然,暂时没见陆少骢这么做,倒见陆少骢命令钳制着她的那两名手下:“放开元嫂。” 眸子阴鸷的眯起,他冷笑:“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最好识相点,现在放我们三人离开,否则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会比地上那个女人更惨” 堂堂陆小爷的威严又回来了。架势满满,气势汹汹,话撂得狠,仿佛他此时并非处于弱势的一方。 阮春华的那两名手下竟是当真动了。 不过不是听从陆少骢的指挥 手下乙继续钳制阮舒不放。 手下甲则走向傅令元。 停定在傅令元跟前后。他礼貌地略略颔首,道:“傅先生,你和阮小姐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但是,有个前提。” 说着,他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递向傅令元“里面有一颗子弹,请杀了陆小爷。”ゲゲ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7、是不是? , 阮舒面无表情地观赏眼前两人的缠情蜜意。 少顷,他们松开彼此,女人春风满面地朝里走,依依不舍的样子。 男人站了两三秒,转身准备上车,这才发现了阮舒,猛地愣住:“舒” 阮舒踱步至唐显扬面前,站定。 唐显扬下意识地瞥一眼方才林妙芙离开的方向,想要和阮舒说点什么,然而喉咙像被什么黏住,完全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她便开口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我”只吐出一个字,唐显扬卡住了。 阮舒的眼眸清黑地盯住他,一丝温度都没有,令他感到陌生和些许害怕。就算是上一回被撞见他陪林妙芙去医院,她都没有如此冰冷的反应。 “舒”唐显扬深深吸一口气,老实相告,“我爸妈不小心知道妙芙曾经为我堕胎的事情了。” “所以呢”阮舒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全部都不喜欢,我最近已经和他们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了。他们的思想比较传统,这回得知妙芙为我堕过胎,把我狠狠打了一顿,要我对她负责。他们他们对妙芙的印象一直还不错,妙芙也很喜欢我,我想” “啪” 干脆利落的耳光打断了他未讲完的话。 “为什么我以前就没觉得你是个这么渣的男人呢”不论是表情抑或语气,无不彰显此刻阮舒的愤怒。 唐显扬僵硬着身体,顶着火辣辣的脸,没有吭气。 两人认识十多年,她鲜少将真实的喜怒表露于人前,尤其越长大越如此。像今天发这么大脾气的情况屈指可数,惶论出手打人了。他预感,这一回她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 沉默两秒,再度开口时,阮舒已稍微控制住情绪,却仍难掩愠气:“上次你和她之间的意外,我没有怪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妹妹存着怎样的心思。我相信更大的责任得归咎于她。况且也有我的问题。” “可是现在,你明明不喜欢她,还和她搅和不清,给她希望如果你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应付父母催婚的对象,请你立即滚出我们的生活我和她再不和,她也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你这样理直气壮地糟蹋她未来的人生” “糟蹋”二字刺痛了唐显扬,“如果只是为了应付我的父母,我只要在那些相亲对象里挑一个就可以,不是吗” 他的双手按在阮舒的两肩上,“和妙芙处对象,是我慎重考虑过的。我并非不喜欢妙芙,只是可能差了那么一点的火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结婚以后,我会对履行丈夫的责任,对她好。我们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是家世清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唐显扬你读书读傻了是不是”阮舒越听火气越大,忍不住对他再次扬起巴掌。 视野范围内,突然又有一辆眼熟的车在这时驶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28、老畜生! , 他神情饱含期待,就那么看着傅令元,等着傅令元的回答。 这不是陆少骢第一次问傅令元类似的问题。 最近的一次,就在押送陆少骢前往靖沣的路上。 每一次的提问,均进一步昭露陆少骢内心的惧怕和不安。 而类似的场景,不久之前在滇越,章程和章宁,尤其章宁,傅令元同样面对过。 但面对章宁,与面对陆少骢,完全不一样。 并非因为两人性别的区别,并非因为两人属性的差异,更并非因为前者为男女之情,后者为兄弟之情。 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他已然不知积累了多少这样的情感负担。是负担,却也在历练中学会了如何正确地处理这些情感。 曾经的他会困惑,会茫然。 就像蓝沁曾说过的,午夜梦回时,常常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现在的他,由始至终清醒。 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他已经能装得很真,实际上也根本怎么真不了。 无论陆少骢问多少次,傅令元的答案都一样黑眸深敛,唇际一挑,清醒地说:“少骢,是,和你当兄弟,是真的。” 阮舒同样记起了不久之前在滇越,章宁临死前,求得傅令元一个确认。 彼时傅令元同样给了章宁肯定的答案,阮舒清楚地分辨,是他的真心话。 而此时,傅令元的答案,阮舒亦清楚地分辨,他在撒谎。 这是陆少骢想要的答案。陆少骢闻言自然满意,笑了:“对,就是真的,就是真的” 手下甲好像并不在意眼前的态势又有被掰回到傅令元这边的倾向,兀自拿出新的一支手枪,递到傅令元跟前:“傅先生,我们会让你和陆小爷公平决斗里。这支枪里,也只有一颗子弹。” 傅令元的眸色加深,眸底暗藏锐利的锋芒,自然是没有接的。 但他心里不免也略微疑虑,手下甲的此举在这时多少显得突兀。 下一秒傅令元便恍然,根本不突兀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段傅令元的声音。 “林夫人,陈家的人在找你。” “你过得很辛苦吧阮阮和我说过一些你们在城中村的生活。” “陈玺的儿子最近回来了。他在大力地找你。他本来早该找到你了。是我的人误导了他的方向,让他又给查偏了。” “” 这 阮舒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林璞曾经匿名发过给她看的,傅令元在林宅佛堂里与庄佩妤的见面是当时两人的对话 这种时候播放这个东西,当然不是给她和傅令元听的,而是给陆少骢要向陆少骢揭穿的,也不仅仅是傅令元对陆家的别有居心而已,还是她和庄佩妤与陈家的关系 这是进一步b迫傅令元不得不和陆少骢动手 陆少骢则正处于呆怔的状态,貌似还没消化过来对话中的意思。 手下甲非常体贴地让自己的手机重复播放了一遍。 “这是”陆少骢前一秒尚困惑地喃喃,下一秒便霍地扭头看阮楚,恢复满面的阴鸷,“你到底是谁” 他的手臂勒紧。 阮舒不禁咳了咳。 手下甲又一次发挥他的体贴,邦忙确认答案:“陆小爷,你手里抓着的这位阮小姐,就是你们寻找已久的陈玺的私生女。” “不对不可能陈玺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和私生女,已经和陈青洲一起死在靖沣了”陆少骢摇头否定,否定完之后望回傅令元,“是你又是你你拿别人话,靠在他的肩膀上,侧过脸,看到陆少骢正在盯着他们看。 眼里没有乖张戾气,没有阴鸷凶狠,有的只是孩子一般的纯净,而流着眼泪,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他 死了 阮舒怔怔然,脑子里自发回闪无数记忆。 隔着单向玻璃,陆少骢邀请她观看砍断谭飞的手指; 别墅里,手下运尸体时,不小心露出的被陆少骢折磨过的坑坑洼洼被挖掉肉的手臂; 靖沣的酒店,三更半夜,陆少骢为了给她赔礼道歉,一刀刺入手下的心脏,拔出刀后用舌头添了刃上的血; “” 一幕幕,血腥,暴戾,凶残。 以及,蓝沁受他的鞭刑,蓝沁被迫与黑狗交媾。 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的。而她所见不到的,还有哪些 阮舒不知。 脑中最后填充的依旧是蓝沁。 不明白为什么是蓝沁。 或许因为在她见过的所有凌虐之中,只有蓝沁是她曾经接触过的,算作熟人的人;也或许因为,蓝沁是她少量见过的所有凌虐之中,被折磨得最惨的;还或许因为,傅令元为蓝沁的死而难过过。 她回荡开,遥远的那个夜晚,她独自坐在别墅的飘窗上,所听到的蓝沁似有若无所唱的昆曲,语调悠长而凄婉,像蓝沁提前为她自己准备的挽歌。 陆少骢伤害了不计其数的人,最后这样简单地死在一颗子弹之下,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他在陆家里的变故,可能已经是给他的惩罚。 他得知了最好的兄弟对他从头至尾全是欺骗,可能已经是给他的报应。 终归,阮舒衡定不了。 而傅令元则根本看都不多看陆少骢一样。 他安抚性地拍拍阮舒的后背,然后暂且松开她,扭头问手下甲:“你们主子在哪里现在可以出来见我们没有”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听有女人凄厉大叫:“少骢” 这声音 阮舒和傅令元齐齐望过去。 余岚的身影正从外面冲进来,跪坐在陆少骢身边。 “少骢”她整个人在颤抖,满面的难以置信,俨然难以置信陆少骢怎么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什么,当即命令那些手下:“救护车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手下们已他们几人为中心围成一个圈,全都不动。 手下甲负责安慰余岚:“夫人,节哀顺变。我们也只是遵照陆爷的意思办事。” 遵照陆振华的意思 阮舒轻狭凤眸,无声地和傅令元对视一样这阮春华是要把锅甩给陆振华背那刚刚非要让傅令元杀陆少骢的意义是 下一秒阮舒就发现她错了 便见手下甲转过来看傅令元,恭恭敬敬道:“傅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这里就交给其他人处理,小爷已死,我们可以先回去向陆爷复命。” 这个锅和预想得没错,还是要傅令元来背,只不过在余岚这里,多加了一个陆振华的份。按照手下甲的意思,就是说傅令元奉了陆振华的命前来了结陆少骢。 阮舒下意识地抓紧傅令元的手臂。 傅令元应该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表情凛着,并未反驳什么。 终归反驳也没有意义,另外,也已经决定在陆少骢死掉的这件事上暂且顺着阮春华的意思。还有,阮舒慢半拍反应过来:阮春华既然把余岚带到了这里,恐怕余岚也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来的途中已经被事先灌输过什么话,还是陆少骢的死给她的打击着实太多以致于她根本没有去多琢磨手下甲的话,余岚便直接相信了。 “陆振华”余岚流着泪抱着陆少骢尚温热着的尸体,朝天花板歇斯底里地怒吼,转瞬充满怨毒的目光直直射向傅令元,“傅令元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你再继续为陆振华卖命,会后悔的” 想起那句他听得并不真切的话,傅令元觉得很有必要在余岚死之前多套几句有价值的信息出来,眉目沉洌道:“舅妈,你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却说不出个具体所以然来,我只会当作你在挑拨我和舅舅之间的关系。” “哈哈哈哈想知道具体是么好啊,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余岚狂笑,笑得鄙夷至极,“外人都知道陆振华以前家道中落,和妹妹陆嫣相依为命,因此和妹妹陆嫣的感情特别好,特别疼陆嫣。是啊,这不假,确实特别疼,都把陆嫣给疼到床上去了” 犹如一颗硕大的石头骤然重重投入心湖,溅蹦出巨大的水花,阮舒被余岚的话震撼到了,手指一个蜷缩,紧紧握住傅令元的手,下意识便扭头看他。 傅令元的表情比起方才却并没有丝毫变化。 余岚的语音语调在安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刺耳:“后来陆振华为了在青门里更有地位和说话权,决定和我结婚,估计是怕被我发现猫腻,以养病的名义把陆嫣暂时送到别处去。陆嫣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傅丞,或许是真的爱上了傅丞,也或许是把傅丞当作摆脱陆振华的救命稻草。” “陆振华知道之后,起初非常生气,后来却想借陆嫣利用傅丞从而进一步和傅家拉上关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傅丞知道了陆嫣的真实身份,抛弃了陆嫣。” “陆振华发现她怀孕之后更加受刺激,强行把陆嫣带回来关了起来,也不再顾及我是不是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具体是吧还想知道陆振华具体怎么羞辱你母亲的是吧你母亲她怀着孕啊,陆振华却还变态地强歼她想听你母亲当时的惨叫吗我都录下来了想听可以给你听个够你当年就在你母亲的肚子里,或许你应该已经听过了可以让你重新回忆一番” “都那样了,你居然还没事,也是够顽强的还活成如今这么大人。呵呵,想想也对,你身、上流着一半陆家的血陆振华就是个老畜生你也算得上是个小畜生了小畜生和老畜生一样,祸害遗千年” “是啊,就是祸害你母亲到死的最后一刻都还在被陆振华强歼如今你还跟在陆振华的手底下办事她在地底下一定因为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而永世不得超生真是够蠢的她到底是为什么那么费劲心思保下你是因为你母亲被陆振华强歼把你的脑子也一起强歼” “啪”地清脆一声,余岚未讲完的话被中断。 是阮舒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打了她。 打完之后阮舒便迅速回来傅令元身边,扣住傅令元的手指:“不用再听了。没有价值。不管她讲的是不是事实,目的都在希望借你的手去搞掉陆振华。嗯我们不听了好不好回家去。” 傅令元脸色冷寂沉硬,没有说话,反倒安抚意味极浓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拉到身后,去继续面对余岚。 阮舒不确定,他究竟是真的想知道陆嫣,还是没放弃套更多余岚的话。 可被这猝不及防一巴掌挥到地上去的余岚却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趴在地上突然脸色发白地自言自语:“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是他他不会这样子的” 霍地,余岚扭过头:“他不是一” 却是手下甲抡起一拳头把余岚劈晕了,示意其他手下处理余岚,然后回身来看傅令元和阮舒:“傅先生,阮小姐,二位不要再耽误了,否则你们就是不想拿回阮小姐杀人的视频了。” “以及傅先生,你这一趟,来得不太容易吧”意有所指。 傅令元眸子眯起一下,往后面瞥一眼。 那些手下故意站绕成圈站成排,遮挡住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收回视线,傅令元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握紧阮舒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手下甲跟在他们后面,像是送他们,当然,更像是押他们。 阮舒的心思全在琢磨余岚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明显是阮春华不愿意他们从余岚口中听到的。 越是这样,便越是关键。 而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余岚被卡断时的末尾字眼是“一”。 “一”,首先让人想到的是,无疑是一灯 对的一定就是一灯也就是阮春华 那么余岚要说的就是“他不是一灯” 阮舒心里骤然一阵涌动。 虽然不知道余岚和阮春华是为什么能合作上的,但余岚的这句话,是不是已经能够邦忙理清楚一些一灯的身份了 以前他们不是没弄明白,阮春华等于一灯,还是阮春华顶替了一灯的身份 按照余岚的意思,不就是,确实有一灯大师这个人存在,只是后来被阮春华冒充了身份,并且极有可能余岚认识的是原本的那个一灯大师而不是阮春华 扣紧傅令元的手,阮舒抬起眼帘,想先和傅令元有个眼神上的交流。 她整个人却是骤然凝滞住。 他们此时已经从屋里走到这外面来了。 她因此看清楚了,这里究竟是哪儿 不是其他地方,将将正是她和庄佩妤曾经生活过八年的城中村 729、如果不曾见过太阳 , 是的,就是城中村 虽然她自从随着庄佩妤逃离这里以后,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来过了。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有所改造,发生了不少变化,并并不如以前肮脏杂乱。 虽然此时此刻正是夜里,比起白日要让人看得不那么清楚。 但 这里是无论间隔多长时间,她永远都不会认不出来的地方 就是城中村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阴暗与腐朽的气味儿。 或许是心理作用,气味儿亦仿若渗入她的五脏六腑。 陈年旧事一幕幕。 阮舒顿时有些站不稳,也有些晕。 傅令元即刻揽住她的腰,撑住她的身体,搂紧了她安抚:“别害怕,有我在,马上就出去了。”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地点的特殊性。 这个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或许确实很适合办事。 但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阮春华,就不完全是巧合,必须得多考虑一层:他是不是还存了其他目的 在几人之中,与城中村的关系最为紧密的,毋庸置疑为阮舒。 所以,阮春华如果确实还存了其他目的,此举针对阮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早就担心阮舒发现这里是城中村,会不会有所不适,现在看来,她对这个地方果真依旧感到不舒、服。 那阮春华就只是单纯地想让阮舒不舒、服而已 傅令元正忖着,被阮舒挣脱了怀抱。 “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她的脸色却不像是真没事的样子。 转过身,她像在确认什么,先往周边的环境扫视,最后乌漆的瞳仁直勾勾盯住刚走出来的这座房子,一动不动。 傅令元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 很早之前,他为了找到陈玺的外室和私生女,查过城中村的。 现在所在地址,就是当年庄佩妤带着小阮舒住的房子所在位置,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的大火烧光了一切,眼前的这座是后来翻建的罢了。 他没说话,用自己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阮舒深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身,指向不远处的某个位置,嗓音清冽:“大概就是在那里” “她带着我从大火里跑了出来” “我们就站在那里,看着红色的火舌把不堪的过往吞噬” 她讲过的。他自然记得。 傅令元从侧边拢住她,嘴唇贴在她的耳廓:“嗯” 阮舒闭了闭眼,顷刻复睁开,似已调整回自己的情绪:“走吧。” 说着五指重新扣住他的五指。 傅令元亦重新牵牢她的手。 旁观着的手下甲在这时把傅令元先前被没收的手机和手枪还回来,礼貌道:“傅先生,阮小姐,不远送,你们自行慢走。” “视频”傅令元再次问,同时清楚地感觉到阮舒极其细微的一个轻抖。 手下甲:“傅先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船不翻,视频就等于永远消失。” 傅令元眯眸:“你们背后的那位是不打算出来见我们一面了。” 手下甲:“该见的时候,会见的。” 阮舒猜测手下甲的耳朵里应该有内嵌式的耳机,就是闻野曾经给她用过的那种。阮春华就是这样躲在幕后指挥人的,就像闻野每次远程指挥吕品那样。 傅令元菲薄的唇抿着,未再多言,最后往里头看了一眼,沉寂着脸色偕同阮舒离开。 阮舒没有兴趣去观察这里相比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反正在她的感觉里,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挨挨挤挤的铁皮房和棚屋永远充满潮气。 抬头是密密麻麻并交集在一起的电线和可能挂了半个星期都还在滴水的廉价衣服,偶尔幸运可以看见“一线天”的晴朗。 交错无章的巷子两边是各种黑作坊和发廊,很容易让你不留神就迷了路。 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迷路的情况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遇上的居住在这里的陌生人是等待猎物的人贩子还是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她紧跟着傅令元,脚下踩着黑色的积水和发愁的垃圾,耳中听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夹杂着犬吠的半夜还在发生争吵的恶骂,愈发觉得,城中村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城中村。 充满晦气、怨气、臭气,每天都在上演丑恶的贫民窟和难民所 以前她呆在生活在这里面的时候,真的并没有如此难受,毕竟自出生起就是这样的环境,也因为渐渐长大后的麻木。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八岁那年就离开这里了离开了 连多一眼都不想回头再看这里。 这大抵便是,“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所幸,很快就走出去了。 阮舒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恢复顺畅。 期间傅令元已打过电话给栗青,是故栗青已经从先前放下傅令元的地方过来了。 “老大阮姐” 两人迅速上了车。 上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车厢里静谧无声。 阮舒搂住傅令元的腰,偎依在他怀里。 傅令元的手臂圈住她,下巴的胡茬贴在她的额头上。 直到车子在一处路段靠边停。 “阮阮”傅令元轻轻唤她。 阮舒好像在他怀里快要睡着了,语音迷糊:“嗯” 傅令元拍拍她的后背:“我让十三送你回心理咨询室,我还得回警察局。” 阮舒没说话,如同赖床一般在他怀里恋恋不舍地蹭了蹭,然后才坐直身体。 “褚翘邦你出来的”她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傅令元敛一下瞳仁,点头:“嗯。” “小心点。”阮舒倾过身,凑到他唇上蜻蜓点水。 傅令元怕自己会收不住,连蜻蜓点水都不敢回应给她,只提醒道:“太阳穴上的” “嗯嗯,我会记得给自己擦药。”阮舒推他下车。 傅令元站在车外,朝里俯身,最终还是润了润她的额:“其余事情先别多想,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阮舒点头。 傅令元没有再犹豫,邦她关上车门。 前面的驾驶座,栗青也已经下车,换上来赵十三。 车子启动,迅速开离。 傅令元站在原地目送车子完全失去踪影后,转回身携栗青上了赵十三开来的那辆车。 栗青这才有机会告知道:“老大,你进去城中村的这段时间,外面出大事了。” 的确出大事了 保护余岚去给绑匪送赎金的警察中了埋伏,炸弹引爆,死伤共达十一人。 褚翘冲动得差点就直接跑去卧佛寺抓人 她提前上了岗,和同事们一起前前后后忙活知道天亮。 整个刑侦大队的气氛相当沉闷压抑。 痕检科送来现场炸弹残留物的鉴定结果,不用等去其他警察局调资料确认,褚翘就邦忙辨别出,这种自制的炸弹,就是著名的国际通缉犯“s”在江城会展中心犯案时所使用的炸弹一模一样。 而且,这种挑衅警察的嚣张做法,也确实非常符合“s”的一贯作风。 绑匪的身份就这么暂时锁定为了“s”了。 褚翘深知此次不是“s”,却没有办法在同事跟前直接明说,隐忍地憋下情绪。 终归,那些人全都是一伙的她总有一天要亲手将他们这群人全部绳之于法 发生爆炸,还炸死了警察,已经不是普通的绑架案那么简单,自然而然惊动了上级领导,召开紧急会议。 因为牵扯到“s”,而褚翘之前在江城任职时,曾经负责过“s”的案子,是局里最熟悉“s”的人,加之原本负责此绑架案的同事多数伤亡,遂领导点名让褚翘作为负责人接手,一组和二组各自抽调出一部分人员供褚翘调遣。 从会议室里出来,褚翘从忙碌中抽出时间,琢磨着先去向傅令元了解他这一趟的情况,至少让她对陆少骢如今的情况有个数。 手下的警员跑来通知:陆振华来了。 陆振华能不来吗 儿子被绑架,生死未卜;老婆去送赎金,在发生爆炸后行踪不明。 褚翘直接带陆振华去了审讯室,按照常规先询问他诸如是否有仇家之类的问题。 “这些陆先生已经回答过之前的警官了。”代替陆振华答话的是陆振华的随行律师,律师的态度是有些强势的,“我们一向是信任你们警察,现在你们警察却没有保护好陆夫人。” 想趁机把责任全部兜到警察头上那是门儿都没有褚翘捺下心底的冷笑:“陆先生,在伤亡人员里,我们还发现了两名不属于我们警方的警方的人员,调查过身份之后发现,是在你们陆家就职的两名保镖。我想问问陆先生,是不是因为担心陆夫人的安危,所以派了这两个人尾随” 没有用“跟踪”这两个直白的字眼,已经够好的了,还邦他找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振华顺着她递的梯子下了:“我只是希望给我夫人的安全多加一层保险。” “我们明白,陆先生。”褚翘保持着礼貌,“我们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绑匪的身份,我们初步锁定为s。” “s”陆振华皱眉,“s是谁” “陆先生不认识”褚翘双眸一瞬不眨地留意陆振华的表情。 “不知道。”陆振华摇头,随后疑虑,“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不是,是个代号。真实身份暂时不详。”褚翘告知,“他是一名国际軍火商,现在被通缉。” 陆振华又皱眉:“警察同志,三鑫集团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从来不,也没有机会和这些犯罪分子打交道。” “不一定是打交道。”褚翘问,“有没有可能是陆先生在做合法生意的时候,无意间得罪了这些人,自己却不知道” 一旁的律师出声了:“警察同志,我想你可能得注意你的措辞。” “嗯”褚翘费解,“我的措辞怎么了那一句话错了不是说做合法生意吗” 律师要再说什么。 陆振华抬手拦下了他,并不介意褚翘的嘲讽似的,口吻平常地回答她的问题:“这种可能性肯定是有的。无意间得罪,起码还有一个因。但警察同志也应该清楚,很多时候我们也容易遭到无妄之灾。” “嗯,我懂。”褚翘了然地笑笑,“陆先生您是海城首富。绑架您家公子,那确实比普通老百姓家的熊孩子更具价值。” 未及陆振华反应,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叩进来:“翘姐。” 褚翘忙走出去:“什么事” “陆少骢被撕票了。” 尸体是被装在黑色的垃圾袋里丢弃在河边的。 青天白日,附近就是公园,人流量算大,被一个遛狗的市民发现,报了警。 在警察赶到之前,事情就已经被曝光到网络上,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根本无法制止。 只不过比起同情,更多的是以蓝沁的粉丝为首的网民们拍手称快,高呼“报应”。 傅令元被关满二十四小时时已然下午,从缉毒大队的楼里出来,直接去到旁边的刑侦大队,与陆振华汇合。 “舅舅,栗青告诉我少骢他” “傅先生。”海叔轻轻摇头示意。 傅令元抿唇,收住话,站到一旁和海叔一起,静默地等待陆振华。 陆振华正背对着他们立于窗口。 不多时,陆振华转回身,望向傅令元:“你没事了” “没事。”傅令元摇头。 “听说缉毒大队的人抓到下面的一个小弟,嘴巴太松了” “嗯。”傅令元说,“口头上的诬陷,谁都可以。那些个警察就是闲着没事故意刁难我,找我给他们泄气。现在我出来了,有事的是他们。” 陆振华扫过他脸上的挂彩,略略颔首:“那走吧,先回去。我也已经辨认完少骢的尸体了,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事。” 傅令元垂于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眸光轻闪,未多言,跟在陆振华身侧。 在大厅里,恰巧碰上褚翘和焦洋。 后者正在向前者打听这次的案情。 褚翘和其他同事不一样,并不卖焦洋的面子,此时看见陆振华和傅令元,倒找着机会摆脱,连忙冲陆振华打招呼:“陆先生,要走了是么” 海叔是陆振华的代言人:“是的警察同志,该办理的手续,我们都已经办理清楚了。” “那好。”褚翘点头,看回陆振华,“陆先生,节哀。陆小爷的尸体我们要等两天尸检工作确认全部结束后才能还给你们。我们会全力以赴为你们抓到残忍杀害陆小爷的凶手,也会竭尽全力为你们尽快找到陆夫人的下落。” “办案过程中如果我们遇到问题需要你们配合的会再叨扰你们。你们如果想起什么线索,也记得及时和我们警方联系。” 海叔将身体躬成直角:“感谢警察同志。” “我就不和你客气,直接收下了。”褚翘看着的依旧是陆振华,“毕竟我们为了陆小爷,差不多动用了半个刑侦队的力量,还牺牲了好几名同事。” 她不觉得自己是迁怒,陆家本来也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这回代替陆振华出声的是傅令元,回应得十分官方:“对于殉职的警察同志,我们表示莫大的沉痛和敬意。正是因为褚警官和焦警官你们这样负责人的好警察,我们才能在海城安居。” 褚翘双手抱臂,斜眼讥诮:“正是因为有傅先生你们这样为社会做贡献的人,我们才有工作的功力。” 说罢便继续自己的步子:“慢走,恕我不远送。” 焦洋眯着眼睛打量傅令元的伤:“傅三,都是老熟人,欢迎常来喝茶叙旧。” 傅令元冰冷起神色。 焦洋追向褚翘离开的方向,经过傅令元身边时故意用力地撞傅令元的肩膀。 傅令元转回眸来,与陆振华正对视上,淡淡扬唇:“没事的舅舅,我回去之后就让律师处理。” “警察是应该尊重,但也不能叫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陆振华若有深意。 傅令元眼里划过一抹狠辣:“舅舅觉得我会受欺负” 警察局外面全是记者。 陆振华从陆家调来了一批陆家保镖,才艰难地坐上车。 车子行驶的路上,傅令元随着陆振华继续保持静默,整个人情绪的压抑却是清晰地散发出来。 半晌,他主动打破沉默,嗓音里满是隐忍:“舅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和s牵扯上关系的” 陆振华自然是不说话的。 海叔摇摇头,垂泪叹息:“就目前来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夫人与虎谋皮,应该是和s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所以导致小爷他现在只能等把夫人找出来,才能知道真相了。” “舅妈她”傅令元yu言又止。 陆振华倒是直接把话挑明了:“你们觉得,少骢都成这个样子了,她还能有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傅令元和海叔默然。 然后海叔提出质疑:“陆爷,有没有觉得奇怪s一直以来做生意归做生意,不掺和道上的事情,现在却接二连三反常。先是在黄金荣的事情上插一脚,后又小爷被他给”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缩瞳仁,附和道:“是的舅舅,确实有点反常。尤其这次少骢被加害” 他顿了一瞬,像是换了一口气,旋即把话讲完:“这次少骢的事,他这样高调,与其说是向警方挑衅,不如说是向我们青门挑衅。他不可能不知道和我们青门为敌的下场。” “何况他这样破了规矩,不怕影响他以后在道上的生意之前他邦助黄金荣逃跑的事,我们没有与他深入追究,这次他反倒变本加厉。” 一个加害,一个邦助,很明显的对比。 陆振华反问:“他和陈家的关系不是还没查出来” 这话一出来,俨然已经不是当初怀疑“s”和陈家有关系,而基本就是倾向于“s”和陈家确实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傅令元自从回来以后,正好还没有机会向陆振华汇报他出差的情况,眼下顺势便道:“舅舅,原本在滇越约了和s碰面,假借谈生意的名义试探试探他,后来因为少骢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舅舅你当时病重的消息,我提前回来了,没有见着s。” “嗯,这个我了解了。”陆振华心中有数,道,“那就重新和他约一次。” 联系的事,一向由海叔负责,海叔忙应承。 陆振华隼眸一眯,追加补充:“这次由我亲自会一会他。” 傅令元的眼神变得略微幽暗。 因为顺路,陆振华原本的意思是要先送傅令元回别墅。 傅令元表示要去陆宅看一看陆少骢的遗物。 可抵达陆宅下了车后,临到门口,傅令元又久久停滞住身形。 发现他没跟上来,陆振华回头:“怎么了” 傅令元应声晃回神,苦笑一下:“算了舅舅,我还是决定不看了。” 也没说为什么,只是面容显得晦涩。 陆振华便也没追问他:“行。不用看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舅舅也好好休息。”傅令元整个人显得有些萧索。 陆家的车子重新开出陆宅,送傅令元回去。 海叔叹气:“傅先生和小爷的感情一向好,小爷这一去,也不知道傅先生得多难受” 陆振华侧过脸,瞥一眼海叔含泪的眼睛:“老伙计,你最近的眼泪有点多。” 海叔抬起衣袖擦了擦:“上了年纪,容易伤感。” “我只比你小一岁,也不见得容易伤感。” “陆爷,您是只比我小一岁,可不知道我们具体年龄的,任谁都瞧我比陆爷您大上十来岁。” “是么”陆振华遥遥望着天边开始垂落的太阳,“我染头发的频率其实越来越高了人有时候,真的不能不服老” 这种话,相当稀罕地从他嘴里出来,海叔不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管怎样,陆少骢的死,并不是完全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转瞬海叔便笑:“陆爷,你服老了,还怎么陪小少爷长大” 陆振华长久静默。 “陆爷,进去吧,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海叔关切。 却听陆振华忽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小嫣出现在我的梦里了以前想梦她都梦不到的” 海叔怔忡。 陆振华淡淡嘲弄:“三十多年了,太久了如果不是这几年能经常见到阿元,我可能真的连她的样子都要全部忘记了” 早在傅令元带阮舒平安离开城中村时,二筒就已通过栗青得知消息,离开卧佛寺,要赶回心理咨询室。 庄爻没有和二筒一起。 不是因为傅令元交待他邦忙找视频的这件事。 而是他觉得没脸见阮舒。 抵达卧佛寺时已是半夜,大多数的僧人都入了眠。 庄爻去了一灯的禅房,空无一人。 他便将一灯的禅房搜了个遍。 和预料中一样,一无所获。 可他不能就此什么都不再尝试,又去其他地方找。 几乎复制了一遍上一次寻找文件时的方式。 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光都亮了。 寺院的晨钟敲响。 庄爻走去上早课所在的大殿,看到了一灯。 一身整齐的僧袍,端着长年不变的慈悲为怀的面孔,和平常一样,正在给底下的一众僧人上课。 庄爻在外面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冲进大殿里去找他算账,暂且回去他自己居住的院落。 甫一跨入禅房,便看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躺在地上。 警惕骤起,庄爻的刀子即刻伸出一截贴于掌心,走上前。 辨认出对方的面容,他蓦然愣住。 阮舒有听傅令元的话,回到心理咨询室后,便洗漱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等她醒来,竟睡掉了差不多一个白天。 从床上坐起,望着窗外赫然已西垂的太阳,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以为自己的会做梦的。 要么该梦回她杀林平生,要么该梦回城中村,再或者,梦见庄佩妤。 可,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觉得整个人有点空空的。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睡得太久了导致飘忽。 捋了一下头发,阮舒想重新躺回去。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叩响。 阮舒爬起,裹了外套去应门。 马以的冰山脸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镜片后的目光粗略打量她一番后,道:“没事的话,就下楼去见一见你的保镖。一整天没动静,很容易让人以为你睡死在这里面了。” 阮舒:“” 见马以要走,她急急叫住他:“褚翘呢” 褚翘那股咋呼劲,如果在的话,肯定早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了。这明显是出门去了。 她凌晨回来的时候,马以和褚翘两个人都不在,她还去确认过车库里马以的车。 “警察局。”马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现在正准确去警察局监督她按时吃饭。” 阮舒:“”感觉被他摔了一把狗粮到脸上。 转眼,马以便迈步下楼了。 阮舒犹豫一秒,最终还是没再叫住他。 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后,她下楼去,发现马以口中的保镖指的是二筒,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赵十三给换走了。 二筒就是一整天没见她人,担心她,却有不方便自己上去三楼敲她的门,才拜托了马以。 接过二筒还回来的她在停车场丢失的手机,便给褚翘发了条消息,问她蓝沁的就诊音频。 然后阮舒记起来问二筒:“林璞呢” “林家少爷留在卧佛寺了。”二筒答。 阮舒自行拨了庄爻的电话。 却是没人接。 便又给庄爻发了消息,要他看到之后回复她一下。 褚翘的电话在这个时候进来:“小阮子,抱歉啊,我忙得都抽不出空来慰问你了。你还好么没受伤吧” “没事。” “那就好,想来傅三就算丢了他自己的命,也不可能让你出事的。”说完褚翘意识到不吉利,马上“呸呸呸”,“嘴太溜了,我的错,小阮子你别搁心里。” 旋即问:“噢,对了,不久前傅三已经从局子里被放出去了,你不过和陆振华一起走的。你和他约了今晚见面没” “还没。在等他的消息。”接着阮舒问她重点,“你不是说有蓝沁的就诊录音在哪儿还有,不是说去确认完什么事情后再和我说,你确认完没有” 褚翘微不可察地卡了一瞬,笑咧咧:“没,还没确认,警察局这边一堆事儿,我都提前上岗了,劳碌命,抱歉啊小阮子。” “不用抱歉,你本来就应该先忙你自己的事。我的事往后推没关系。”阮舒自然谅解,“那就诊录音呢你放哪里了现在能给我么” “我家马医生现在在么” “他刚出门去了。” “啊,他出去了音频在马医生的笔记本电脑里。如果这样的话,你得等我得空回去心理咨询室之后再给你了。” 阮舒顿时:“”早知道她刚刚就不要犹豫直接问马以要了 “你着急吗如果着急的话,我打电话让他” “不用麻烦了。”阮舒忙道,“我不着急,就等你忙完局里的事回来再说吧。” 结束通话,褚翘感觉自己后脊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审犯人都没这么紧张的 不亚于当初她面对马医生时的状态了 攥紧手机,褚翘无比苦恼。说实话,她是真的后悔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了事情。 不仅仅因为现在无法坦诚地面对阮舒,更因为直接导致了她如今办案时,很多事情明明门清儿,却得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心中耿耿于怀的,如果她能直接告诉护送余岚去送赎金的同事真实情况,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只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让她为难的情况 本来打算就听听蓝沁的就诊录音,耐心等傅令元联系她见面。现在阮舒突然觉得没办法打发时间了。 趴在窗台上安静地看外面那棵大树,脑子里的思绪自行飘散,慢慢地,便集中在一件事情上。 怔片刻,阮舒有了决定,换一身衣服,下楼找二筒。 “去哪里阮总”昨晚的事二筒尚余悸未定,其实更希望阮舒不要出门了。 然,阮舒的态度明显很坚持,给了他一个地址:“林宅。” 逃避了那么多年,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 730、骗子 , 抵达时夜幕已降临,整个林家漆黑空旷,毫无人气,犹如一座死宅,打开门的动静因此而显得格外响亮、悠长,还能清楚地感觉到粉尘于空气中飘散开沉闷的味道。 阮舒静默站立,面前仿若也站着五个人:林平生,庄佩妤,林翰,林湘,王毓芬。 数秒后,二筒邦忙打开了灯。 光线骤亮,阮舒下意识眨了眼睛。 复凝定,五个人已然全部消失。 微抿一下唇,阮舒吩咐二筒:“你就在这等我。” “好的阮总。”二筒点头。 阮舒独自迈步上楼。 到楼梯口,她又停住。 二楼一共七个房间。 左手边一共四个房间,最尽头是她的卧室,一间林妙芙的卧室,还有两间空置的。空置的两间中,其中一间原本属于林翰。不过林翰入狱后,她就直接当做林翰再也不回来,让下人收拾掉了。 右手边是三个房间。如今自然全是空置的。但在空置以前,其中两件,一间为当年林平生和庄佩妤的卧室,还有一间为林平生的书房。 以前她就很少往右手边走。而林平生死掉以后,她更是一步都不曾再涉足 向着右手边凝望片刻,阮舒走了过去,径直行至书房前,然后打开门。 脑中同步浮现出那一年,她同样踌躇了很久,终于还是敲了这扇门。里头的人应着“进来吧”。她便拧动门把进去了。 进去后,对视上的是林平生看似慈爱的目光:“小舒,你来了” 他从书桌后绕了出来,冲她招手:“过来快过来叔叔这里”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闭眼再睁眼,没开灯的房间里黑漆漆又空荡荡,并没有林平生。阮舒发现自己却是真的后退了。 廊灯之下,她脊背绷直,看到自己被拉了进去。 直勾勾盯着门上的阴影,她又继续后退,地毯在脚下被她踩出沙沙声。 她又看到自己突然从里头冲了出来,面色白如纸地。 后背贴上墙,走廊上恢复昏暗和空荡,阮舒怔怔然,缓缓蹲到地上,抱住自己,却还是觉得哪里的窗户没有关紧,有凉风在吹,灌满她的身体。 傅令元得知她的行踪后,迅速赶来林宅,看到的便是她蜷缩在墙根里,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眼神是凝固的。 纤瘦,脆弱,孤单,没有生气,似与这个世界隔开一道无形的屏障。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 他治好的那个阮舒根本不该再呈现出这种状态 傅令元心中钝痛。 “阮阮。” 唤着,他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她应声朝他转过脸来,原本空寡的双眸瞬间恢复活气,充盈上笑意,唇角翘起弧度:“三哥” 是发自心底、到达眼底的笑。 判断完毕,傅令元堪堪长松一口气,奔到她面前,要将她从地上拉起,不免苛责:“干什么一个人回这里不是说好等我去找你” 阮舒没起来,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从下往上瞅他,并且把两只手都抬起伸向他:“抱我。” 俨如小孩子撒娇。 傅令元稍抬眉梢,自然乐意之极,即刻蹲下身,当真以抱小孩子的那种方式架住她的胳肢窝从地上将她整个人抱起。 他的臂力,她心中有数,到最后一刻才把两条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减轻他的负担。 傅令元的两只手则顺势往下滑,撑在她的两条腿下。 阮舒亲了他一口,在半空中尝试舒展自己僵硬的腿,轻吁着气:“腿麻了,就等你来解救,我的骑士。” 傅令元又挑眉,下一秒顺势往后,将她抵上墙,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生命的温度,唇角勾出一抹邪性儿:“你的骑士想告诉你,这个姿势非常适合做个爱。” “那要不就做一个再走”阮舒扬眉浅笑,话语挑豆。 傅令元低敛双目,用深黑的眼将她凝注,舌尖浅浅探出来,添了添她冒着热气的唇面,徐徐轻笑:“那你今晚绝对走不出这里了” 阮舒笑得眼里盈光,下巴搁到他的肩头,两条腿悠然地轻轻晃动。 傅令元一个斜眼,瞥向书房的那扇门,冰冷如霜雪,不瞬抱着怀里的人举步离开。 二筒没跟着。 原本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庄家家奴在此前将她带去城中村见陆少骢之后自行人间蒸发了。毕竟他们想重回她身边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今晚一个小尾巴都没有。 看到他的那辆黑色大吉普竟然停在外面,阮舒相当惊喜:“你又开了” 傅令元勾着唇,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弯身将她放进去,给她系安全带:“傅太太这么兴奋,想必是记挂着我们还没在它里头做过。” 阮舒瞋他一眼:“那是你记挂,不是我记挂。” 傅令元坐上驾驶座,侧首询:“想去哪里” 阮舒松掉安全带,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肌肉结实的臂膀上:“都可以。” 傅令元无奈她这存在安全隐患的举动,但又更享受她对他的依恋,最终还是笑着任由她如此反正他对自己的车技相当自信。 终归是有他在身边,即便已经睡掉了一个白天,坐车的过程中阮舒也还是又眯了一小觉。 睁眼后就发现他带她来的是旧小区的套房。 傅令元在下车后绕到后车厢去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才过来牵住她的手一起往他们自己的那栋楼走。 正值晚上七、八点钟,家家户户开着灯。 有孩子还在小区的运动设施区域里和小伙伴玩耍,父母高声叫喊他们回去吃饭。 底层的窗户里传出炒锅油爆的噼啪,葱蒜味道浓烈,飘散入空气中,与各家各户的不同饭香交杂,满满的油腻感,却也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阮舒随傅令元上楼,进屋后,两人默契地松了紧握的手。 阮舒去把窗户打开来通气,回过头去进了窸窸窣窣动响的厨房里,看到傅令元已经把手中拎着的袋子里的东西拿出在料理台上原来全是食材。 “你要做晚饭”阮舒欣喜。 刚刚在楼下嗅着别人家的饭菜香时,她其实恍然自己缺了好几顿饭没吃上,饥饿感完全被诱发了出来。 傅令元的手艺她相当清楚,便就更加期待了。 谁知傅令元把鱼抓出来在水龙头底下清洗完后往砧板上一放,道:“是你要做晚饭。” 阮舒:“” 傅令元眼里光泽流动,唇角漫不经心似地一弯:“你少我的那顿亲手下厨,今晚可以补上了。” 睨着他那副双手抱臂的大爷模样,阮舒顿时狭眸,冷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第二次机会。” 撂完话她就要出去。 傅令元拉住她,比刚刚放低了姿态:“你不做,我就等着再找机会让你喂我这一口,想很久了。不然我就得饿着。” “那你饿着呗,我自己下楼到后面买饭。”轻车熟路。在这里她都不知买过多少次了。 “那给我搭把手”傅令元轻笑着从后面搂住她,“给你机会偷师,以后你再悄摸给我惊喜,就不至于把锅都给炸了。” 阮舒:“” 往后侧头,她修长的眉尾随后一挑:“谁把锅给炸了” 傅令元:“” “我。”他道。 “嗯。注意点,别再炸了。”说着,阮舒转过身来,抬起手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头,然后出去了,把厨房留给他一个人。 傅令元笑笑,本也不是真希望她下厨,未耽搁时间,麻溜地开始当起伙夫。 然阮舒很快又重新进来厨房了,带了晾在外面的干净围裙,邦他穿上,旋即瞥向料理台,主动道:“切葱和剥蒜交给我。” 傅令元薄唇扬起:“谢女王陛下屈尊降贵。” 今次他准备的东西还是比较简单的,最后做出来的也就是一条红烧鱼、一盘蒜蓉菠菜和一人一碗面。 这面,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迎合她爱吃面食的口味儿。 边吃着饭,阮舒和他聊起:“陆家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阮春华是怎么处理陆少骢的死” 傅令元听二筒汇报过她今天一直在睡觉,勿怪她什么消息都还不知道,便将事情和她说了。 “甩锅给s了”阮舒闻言凝眉,“阮春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得去问阮春华了。”傅令元嘲讽,“不过之前我正好把解救黄金荣和邦助陆少骢逃跑两件事也在陆振华跟前栽赃给s。” 仔细想想,也不算是他栽赃,首先解决黄金荣的时候,最后吕品确实出现带庄爻离开,他才利用起来。 至于这回,从使用烟雾弹这个举动来看,阮春华那个时候就已经打算甩锅“s”了。他也是因为烟雾弹才会跟陆振华说的。所以倒有点像他被阮春华给引导了 思及此,傅令元蓦然冷脸。 阮舒此时思虑的重点倒并不在阮春华身、上。踌躇着问他确认:“你今晚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应该也是因为蓝小姐吧” 傅令元应声回神,对视上她充满洞悉的眼神。 “我看见你特意准备的那一小碗米饭了。”阮舒解释。在厨房里,米饭上面还竖着插了一根筷子那是给死者的。 傅令元没否认,淡淡颔首,简洁地“嗯”了声。 阮舒抿唇。 一次是直接在这里直接撞见过蓝沁,一次是蓝沁死后他一个人颓靡地躲在这里。今次陆少骢死,他又在这里祭奠蓝沁。 现在更能确定她以前的猜测:这里曾经是他和蓝沁私下里见面的地方。 阮舒的思绪回到“祭奠”这个行为上来,想起曾经在跨海大桥上,也曾见他点烟祭奠死者。后来确认彼时祭奠的对象是格格的父亲。 蓝沁 格格的父亲 从感觉上来讲,貌似这两个人对傅令元的意义有相似之处阮舒觑了觑傅令元,颦眉。 傅令元正和她说:“这房子是我们家自己的,不是蓝沁的。” 明显是怕她误会。 “我知道。我没那么小气。”阮舒翻白眼,重点则兜转在“我们家自己的”这几个字上,心里暖烘烘。 稍加斟酌后,她再问:“陆少骢死了,是不是可以找机会把他曾经的罪行抖落给警方” 虽然有蓝沁的粉丝始终在撑着,但只有警方对案件的定性,才算真正还蓝沁惨死的冤屈一个公道。 傅令元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微抿一下唇,淡声:“她最需要的不是这种公道。” 阮舒也明白他的意思。蓝沁最需要的是她临死前为傅令元所做的事有价值。 她突然便有点不舒、服。因为蓝沁想要制止的,还是没能成功制止,她没有遂蓝沁的愿,兜转一圈,如今依旧在傅令元身边。 可,她也没像蓝沁当初所担忧的那般,成为傅令元的累赘、成为傅令元实现宏图大业之路上的绊脚石。傅令元也并没有让蓝沁失望。 阮舒又恢复轻松。她无须对蓝沁愧疚。蓝沁当初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价值。 忖着,她喝掉最后一口汤,记起有一件事,或许应该和傅令元说清楚。 傅令元正把最后一块鱼肉送到她的嘴边。 阮舒直接张嘴含住,未及咀嚼,傅令元的唇倏尔凑上来,抢走了一半的鱼肉。 两人的嘴唇一贴在一块,就不可避免得纠缠一阵。 便如此直至纠缠到主卧的床上去,才暂且分开,停下来呼吸。 偎依在他怀里,阮舒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骗子。” 一口还不够,她又咬第二口:“骗我那么久” 傅令元相当无辜:“我连你的衣服都还没脱,骗你什么了” 他记得十分清楚,这是她第三次骂他骗子 第一次是他即将和陆少骢去见泰国佬,决定为了她提前动手好结束任务,临行前在厨房里教她洗碗,在厨房里强行要了她一次,满足了他婚姻生活的一次畅想。事后她骂了他“骗子”第259章。事后她察觉他的有所预谋,骂了他骗子。 第二次是在荣城,她在他的要求下穿了高中女学生的校服,他带她去了一所高中,在教室里要了她,实现了他学生时代的愿望第546章。事后她又察觉了他的有所预谋,也骂了他骗子。 可今天,他确实什么都没干。 “装无辜还是装失忆”阮舒扑他在身下,满面怒容,凶神恶煞,捏住他的下巴,和他算账,“陈青洲根本没死”这回飞奔来海城,可不就为了这个 傅令元应声噎住。 这事儿 他真差点没想起来 确实还回避着这件事。这两三天太忙了,他没来得及认真琢磨过该怎么面对她的审讯 傅令元气势有些弱地顺她的毛:“他没死是好事,你生什么气” “怎么不生气你瞒了我大半年”阮舒像只母狮子。 “对不起,是我不好。”傅令元坚持低头认错是息事宁人的最快途径,“我不该瞒你,让你因为陈青洲的死而难过,让你因为陈青洲的死不得不挑起陈家的担子,间接导致你去了江城,受了那么多委屈。” 怎料得到的是她的愈发光火:“我生气的是这些么” 傅令元有点懵,弱弱问:“那你生什么气” 刚问完,他就察觉阮舒的眼里明显多了两分水色。 她不轻易哭,是在跟了他以后,每每经历一些要紧事时,她才鲜少掉金豆子,而强忍的时候,便是现在这副模样。 傅令元不免慌张:“阮” 阮舒率先趴上他的胸膛,嗓子发紧:“对不起,对不起。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样误会你让你难受对不起” 傅令元一愣,猛地侧身,把她从他的胸膛上滑回床上,伸出手指去抬她的脸,皱眉:“是我自作自受,你道什么歉我犯贱,还是更希望你对我生气。” 阮舒顿时苦笑不得,抡起拳头捶他:“你有毛病啊” 傅令元握住她的拳头亲一大口:“可不是,我的毛病大着,你不故意刁难我,我浑身不舒服。” 阮舒瞪他,眼里却满是细碎的笑意。 圈住他劲实的腰,她紧紧贴上他的心口。 傅令元掌心轻轻顺她后脑的头发。 顷刻,阮舒轻声:“为什么要冒险救陈青洲” 傅令元微敛瞳,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个秘密。” “秘密”这个词把傅令元逗乐了,为表对“秘密”的尊重,仔细瞅她。 她的唇红润,尚沾染着两人接吻时留下的泽泽水光。 他的指腹轻轻刮上去,表情好整以暇:“什么秘密” 阮舒故作神秘,环上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耳边细语:“蓝沁找人对我做的事,是假的” 傅令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事假的” 阮舒干脆把嘴唇贴到他的耳廓上,用最粗暴的措辞重新说一次:“我没有被轮” 角度的缘故,她看不到傅令元的表情,但两人贴在一起,她全然清楚地察觉在她话出的一瞬间,傅令元明显愣住。 阮舒离开他的耳廓,继续解释:“我当时的那些伤,有的是工具弄出来的,有的是女人咬出来的。我差点也被骗了。” “你不用再因为这件事对我愧疚。你也不用再因为这件事对蓝沁有疙瘩。她终归还是没有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我。” 最后她道歉:“抱歉,这个时候才告诉你。” 傅令元安静了半晌,才出声:“好,我知道了” 旋即他抱紧了她:“说过了,不要对我抱歉。任何事都不要。你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阮舒心里也是感觉了却了一桩事。 靠着他的怀抱,她嗅着他的气息,莞尔,半是玩笑道:“我的秘密好像都已经被你知道了。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最好现在就坦白。否则我不会像这次陈青洲的事情,轻易原谅你的。” 731、不想坐牢 , 却听傅令元道:“你的最后一个秘密,我想你亲自和我说一说。” 阮舒下意识抓牢他。 傅令元察觉得清晰,敛了敛眼睑,稍和她分开,垂首,抬起她的脸。 阮舒闭着眼,不愿意和他对视,睫毛轻轻颤动。 傅令元指腹摩挲上她的眼皮,平静道:“视频里的内容不作数。我只想听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鼓励:“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阮舒半晌无声。 傅令元并不催促,安静等待。 等待中,发现她原本轻缓的呼吸变得有些沉有些急促。 “阮”傅令元唤她。 阮舒终于在这时出了声:“我是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记忆从他们在南山别墅接上,她仿佛飄回到那一年的夏天。 一切都如彼时的天气那般黏稠、沉闷、压抑。 “林平生强歼了我林湘没救我庄佩妤不管我” “南山别墅的摄像头。原本是林平生装在我住的那个房间里的。事后林平生当着我的面把摄像头拆下来,威胁我,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就把视频公布他说反正当时把他的脸和声音都挡起来,别人看到的只会是我” 也就差不多。是林翰在林湘婚礼上所播放的那个样子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回去林家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她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给自己洗好几次澡,可恶心的感觉就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忍不住去找庄佩妤 “我质问她可,她打了我” 来自至亲的伤害,才是最狠最痛的。 那一耳光,她一辈子忘不了,彻底打断了她唯剩的那点希望,打断了她和庄佩妤之间最后一丝可怜的母亲情。 阮舒死死忍住翻滚的情绪。 傅令元忽觉她很小,又瘦弱。 伸出手臂,他重新把她整个人笼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鬓角。 阮舒的语气从方才的幽凉,转而变为冷漠:“庄佩妤不管我,林平生却还在时时刻刻关注我。” “我想逃跑。我想从那个牢笼逃跑。我半夜偷偷溜出门,才发现林平生找了个下人看在我的房间外面,根本跑不了。” 站在悬崖边,大抵就是指那个时候的她。 她觉得纵身一跃直接死掉或许才能一了百了。 她也确实想自杀的,她连刀子都拿起来了,就差往自己的手腕上割 “林平生找我,要我去书房见他。我把刀子藏在身、上,去了” 画面便衔接上她不久前在林宅所回忆起的那般 她敲门。 林平生很高兴地招呼她。 她退缩了。 林平生又拿视频威胁她,把她拉进书房。 “他又想强歼我。我拿出刀,想杀了他” “可被他及时察觉了,只划伤了他的手而已。他的力气比我大,一下子就夺了我的刀丢掉。” “他很生气,对我也更加粗暴,把我压在桌子上,我推不开他,就像那天在南山别墅一样,怎么都推不开他快要绝望” 夜深人静,她的每一个咬音嚼字,每一处语气的起伏变化,均分外清晰。 而她话至此,便开始衔接上如今被阮春华掌握在手的那份视频。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听到阮舒接下来的讲述,和他所见到视频内容一一吻合 “他开始扒我的衣服。我手里抓到桌子上的貔貅,胡乱就往他的脑门上砸。” “这次我运气好,他被貔貅砸得开始晕了。我怕他一会儿又抢走貔貅,趁势继续砸,一直砸。” “好像砸了四下还是五下,我记不得了,我就想着砸他,不要让他缓过来。否则我又逃不掉。” “林平生倒到地上的时候还抓着我不放。我看到了之前被丢在地上的那把刀。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拿刀刺了林平生。 她的嗓音清冽而冷静,比起一开始,现在的语气更像是在客观地讲述一件别人的事情。而其实也听得出她在咬着牙,无意间便泄露一丝颤音。 她很坚韧。 他的阮阮很坚韧。 虽知要她回忆这些相当残忍。但必须这么做。 傅令元没有要阻止她,听得非常认真,甚至希望她能讲讲述得再更详细点。 “他一动不动,好像死了。我很慌张,一时之间只想到要快点离开。” 傅令元听言折眉。 他看到的那两分钟视频,便是截止至她慌慌张张地跑出书房为止。 “后来呢”他问。后续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而这后续,确实也是最关键的阮舒深深沉一口气。画面又一次衔接上她不久前在林宅走廊上回忆起的那般 她从书房里冲了出去,面色白如纸。 没几步,她迎面碰上了 “林翰在走廊上把我给逮住了。” “他后来自己也说过,他其实早就察觉林平生对我有想法,所以一直在暗地里偷偷关注。他当时在走廊上撞见我,一瞧我的样子就猜到出事了,强行把我一起拉回书房里,查探了林平生的鼻息,确认林平生真的死了。” “我那个时候整个人很无措。我很害怕,我不想坐牢,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就此毁掉自己的一辈子。所以林翰说他能邦我隐瞒秘密,我没有想太多。他真的邦我清理现场。他说可以伪装成入室盗窃。可是” 阮舒稍稍一滞,继续道:“最后没有伪装成入室盗窃。因为庄佩妤进来了” “后来想想,如果当时真的伪装成入室盗窃,反而会招来警察,我恐怕已经去蹲大牢了。” 傅令元疑虑过,林平生那样死掉,林家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猫腻,是不是过于古怪了尤其作为林夫人的庄佩妤。 阮舒口吻嘲弄:“知道是我把人弄死的,庄佩妤又打了我,呵,毕竟我弄死的人是她的丈夫。不过无所谓,我都麻木了。当时还在想,这下子逃不掉了,庄佩妤肯定要报警。” “林翰在一旁邦我求情。庄佩妤应该是考虑到,如果被林承志知道是我杀了林平生。她自己也没办法再在林家呆下去了,所以也选择了邦我隐瞒。” “林翰收拾书房,庄佩妤处理林平生的尸体,把他身、上的血全部擦干净,刀口包扎起来,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第二天早上直接宣称林平生突发恶疾,半夜病死。” “那两天林承志恰好在外地出差,王毓芬本身粗神经,根本不会多想。借口天气热,庄佩妤赶在林承志回来之前,把林平生的尸体送去火化了。” “没了尸体,看不到尸体上的伤,林平生的真正死因就掩盖住。庄佩妤和林翰两人的口径统一,林承志当时虽觉得林平生死得太突然,但也没能怀疑什么。” 阮舒越讲越平静。平静地问:“有没有觉得特别可笑” 问完,她也没等傅令元回应,又自行嘲讽:“林平生被继女杀了,老婆不为他伸冤,亲儿子也不为他昭雪。反而联手了。” 傅令元吻了吻她的额头。 阮舒换了一口气,把剩余的一部分讲完:“林翰邦我的原因,你现在应该已经都清楚了,是想培养我当他的摇钱树第137章。” “那个时候我去林平生的遗物里找南山别墅的视频。没有找到。林翰拿出了两张碟威胁我。我才知道,原来林平生的书房里也装了摄像头,把什么都录下来了。林翰把后面他邦我掩盖罪行的内容全部消除了,只留下我杀死林平生的一整个过程。” 而阮春华发给他的那份,又再进一步截取,只剩最要命的那大概两分钟的内容。傅令元眉目沉洌。 阮舒则已然连眼睛都睁开了,乌漆的瞳仁也终于直视他:“再后来的一切,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不想一辈子受他要挟,设计将他送进牢里。” 傅令元缄默不语,只用亲吻来给予她安抚。 阮舒轻轻说:“我不想坐牢。” 她有罪,但她不想认。 “我不想离开你。”阮舒又道。 以前她无牵无挂都不想坐牢,现在有了傅令元,她更不想坐牢。她不想和他分开。 “我知道。”傅令元捧住她的脸。把她鬓边的头发别到她的耳朵后面,保证似的道,“你不会坐牢的。” 阮舒埋首进他的胸膛,紧紧圈住他的腰。 傅令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静谧无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均让阮舒觉得安宁。 许久之后,她闷声问:“你杀过几个人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怎么杀的人杀完人后什么感觉心里从来没有害怕过” 半晌未得到回应,倒是他原本拍在她后背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他杵在她头顶上的呼吸则貌似越来越匀顺。 阮舒狐疑,抬脸瞅傅令元。发现他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真睡着了 不是为了逃避她的问题装睡 阮舒松开他的脖子,从他怀里往上蹭了蹭。 他似乎真的很疲惫,眼下近距离瞧,他的眼眶有点陷下去。眼周阴影很深,眼皮被倦意扯宽,倦怠之容色昭然。 这下她不怀疑他是装的了。 仔细想想,他也确实该很累才对。 从他去滇越出差开始,先是为了她在江城的失踪而焦虑,紧接着为了找她而奔波,追到酒店去把她从闻野手里抢回来。然后没歇两口气,就遇上章程和章宁,斗智斗勇了一晚上。 隔天晚上特意带她去兜风,结果一连串乌龙。在山洞过了大半个夜,好不容易回到酒店,他连觉都来不及睡,便被陆少骢一个电话叫回去海城。 三天的时间,他一边担心她被掳去滇缅后的情况。一边费劲心力和陆家的人周旋,应对陆振华的假死。 再之后,便是他前去城中村赴阮春华的约,救他出来后,回警察局去继续被扣着。 七八天的时间,他真的是脑力和体力都在连轴转,恐怕一刻都不曾停歇。 他是很厉害,可他终归不是铁打的。 阮舒心疼得不行,抚了抚他熟睡的面庞。 她喜欢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稍微放轻松而不随时紧绷神经充满警惕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记起马以曾经告诉过她,蓝沁每次去他的心理咨询室并不做心理辅导,而都只是在他的诊疗椅上睡觉;记起马以告诉过她,蓝沁说她自己好多年没睡过安稳觉,在心理咨询室里才睡得肆无忌惮不用担心做梦时梦话第606章。 由此她突然在想,傅令元的睡眠质量究竟是什么状况他每天都要思虑那么多事情 手指勾勒着他的轮廓,摸到他的眼角时,她停了下来,凝眸细看。以前就发现他眼角有点细微的褶皱,如今貌似又多了点,也深了点。 阮舒转而收回手摸自己的眼角。 没有太明显的细纹触感,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转瞬,心中又伤感。 他们的年龄确实不算大的,可他们曾错过了彼此十年。 正如他以前所感慨的第190章,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现在又剩下多少个十年 她也珍惜能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嗯。她更坚定,她不要坐牢,她不要和他分开。即便她心里的坎儿永远过不去,即便因为这件事,他们受到阮春华的要挟,她也不想坐牢,只想和他一起努力克服 不要 体温交换的感觉是奇异的,就像触摸彼此的生命。阮舒贴上他的脸,亦贴近他的身体,让两人之间更为亲密,与他相拥而眠。 机 732、好像一个警察 , 以为自己已经睡过一个白天,应该很难再入眠。. 可或许因为和傅令元在一起,太踏实也太心安了,她还是很快睡着。 不过天没亮她就清醒过来。 傅令元倒是还在睡,姿势上较之昨晚她入睡前,明显已经从她主导变回为他主导,他搂着她的同时躬着腰背,正正把脸埋于她的心口。 阮舒:“” 也不知道他是半夜醒来过搞出这么个造型,还是他睡觉的过程中无意识的行为 但不管是前者和后者,都暴露出他的liuáng本性 即便知道他瞧不见,阮舒还是猛翻白眼。 而其实她也没刻意挪开自己,就这么保持着不动既然他觉得这样舒坦,那就让他舒坦去吧。 当然,也是怕她动静太大,吵到他。 她自己则慵懒地欣赏他的睡颜,光就这样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凝视,竟也颇具趣味儿。 不过瞅着瞅着她觉得有点奇怪,昨晚不是睡得很早么而且貌似直到现在他都还睡得很沉,怎么脸上的倦色不见消减的 总不会是他已经进入很难恢复的状态吧 阮舒忍不住又轻轻摸他的脸。 这么躺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又有了新的想法,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去隔壁客房的洗手间稍加洗漱后,她去了厨房,有模有样地穿上围裙,戴上手套,然后把昨晚丢饭桌上的那些碗筷收拾进洗碗池里,开始洗碗。 隔夜的碗上沾的东西太坚实了,她怎么都刷不掉,又没耐性等污渍泡软,她换了盘子来刷,依旧如此,顿时就没劲儿了,仍碗筷回水里。 摘了手套一转身,却是发现傅令元不知何时单肩斜倚站在那儿,双手抱臂,斜斜勾唇,眼里闪烁着笑意:“还等着复查你的学习成果,你就不洗了。” 阮舒走上前,把手套上沾的泡沫分别点上他的两颊、额头、下巴、鼻尖。 傅令元也不阻止,任由她。 阮舒瞅着他滑稽的模样兀自笑,笑着耸耸肩,并两条手臂搭他的肩上:“算了,我彻底认输了,在这方面我就是没有天赋。无所谓了,反正家里有你喽,万能老公第182章。” 傅令元蓦地挑眉:“你喊我什么” “嗯”阮舒目露困惑,“我喊你什么了” “刚你说的话,最后两个字。再来一遍。”傅令元提醒。 “什么”阮舒歪头,“我不记得我刚说过什么” 这下哪里还不知她是故意,傅令元即刻箍住她的腰,倾身往她脸上贴,打算把他脸上的洗洁精泡沫分享给她,口吻半是命令半是威胁:“重复一遍” “别过来脏死了”阮舒急急往后仰面闪躲,脸上满是嫌弃,眼底满是笑意。 傅令元还是成功把脸贴上她的脸,同时送上的还有他的唇,故意道:“我没刷牙。” 阮舒脸上的嫌弃之色愈发浓,眼底的笑意却也随之愈发浓,推搡他归推搡,还是被他没刷牙的嘴给亲上了。 “快重新喊我一回”傅令元边亲边哄。 “我不知道,别烦我”阮舒享受其中,心里嘀咕着她的牙可真算白刷了。 傅令元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走:“那就做到你喊我为止” “做什么做昨晚正聊着天,你都能睡着,我怀疑你是不是累得肾ui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继续抓紧了多睡会儿”阮舒反抗得离开,手脚倒是跟八爪鱼似的在他身、上趴得牢牢的,掌心来回摸在他紧实的i肉上,从他的肩膀到他的后背。并且贴身地感受到他那特别有朝气而蠢蠢u动的渤起。 “来啊来邦我检验检验是不是真肾ui”转瞬傅令元便带她到客厅的沙发上来,站在沙发唰一下褪掉上衣展示出他的男e,“你说的抓紧时间多睡会儿那就来睡啊” “滚滚滚”阮舒笑得眼里发光,抬脚踹他。 傅令元坐上沙发握住她的脚踝,一拉她便入他怀,却并未就势压下她,而让她坐到他的腿上,将她锁在怀里糊了她一脸口水后,掰正了她的脸:“咱们先来解决一要紧事。” 阮舒正苏苏软软,闻言忍俊不禁这家伙转性了居然还有事情能排在鱼水之乐前头的 倒叫她相当好奇究竟是什么“要紧事”。 但见傅令元把茶几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打开:“问你确认点事情。” 说话间,他已点击开桌面上的一个shipin。 猝不及防看到林平生充斥在屏幕上,阮舒的表情僵住,整个身体更是狠狠一颤。 “别怕他已经死了”傅令元圈紧她,温声安抚。 阮舒抿住唇,没有回避,目光凉凉的,盯在屏幕里十八岁的自己。 明明是十多年前的shipin,但相当清晰,比现在的蓝光画质还要好,好到她能看到十八岁的自己用貔貅一下紧接着一下砸林平生时眼里闪烁的恶毒。 画面突然就在这个时候滞住。 是傅令元点击了暂停。 随后傅令元放大画面。 昨天晚上他起先确实因为困倦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半夜其实醒来过,趁着阮舒刚和他讲完当年杀林平生的过程,他去把shipin翻出来了当时在审讯室里,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所以自己看完后就删除了。但那是栗青的手机,事后他出了精chá局就让栗青及时恢复文件了。 半夜他翻出shipin的目的是想再仔细看一看,存了几个可疑的地方,需要更高清的画面。这要放在精chá局那是相当方便的,因为精chá局里的物证鉴定中心经常需要对同类证物做这种处理。 可他不能拜托褚翘邦忙。 庄爻暂时联系不上人,他身边就剩栗青在技术上比较能耐。 当然,也不是把shipin交给栗青。 终归关于她的shipin,只能由他一个人经手。 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向栗青请教。 幸好不是特别复杂,shipin的底子原本也不错,加上他不笨,折腾了几个小时搞出来了。 然后回床上继续搂她睡觉。 收敛思绪,傅令元将光标移到某个位置上:“阮,你仔细看这里。” 阮舒凝定目光,发现他示意的是此时画面上林平生的胸口。 “怎么了”她狐疑。 “他的动作。”傅令元提醒。 动作阮舒重新观察,这才注意到,林平生的手是按在心脏处的:“这” 可她还是没明白,这又怎么了 “我们把林平生倒地之前的这一段放慢了重新播放一遍,你仔细盯住林平生的一连串反应。”说着,傅令元把进度条拖回开头。 阮舒应他所言,深深沉两口气,迫使自己转变身份:不再是当事人,而是旁观者。 shèxiàng头的位置恰好在书桌后方,所以整个案发过程基本都是正面拍摄。 但见画面上,林平生开始扒她的衣服,她奋力挣扎,却推搡不动林平生的身躯。 她的手在桌面上胡乱地抓,无意间碰到貔貅。 林平生在这个时候却是已经比刚刚凝滞了动作。而在放大的画面上,能清楚地看到林平生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表情略微古怪,其中一只手也有要抬起的迹象。 眨眼的功夫,她抓起貔貅往林平生的脑门上砸。 林平生的表情即刻展露出痛苦,并且,用他的一只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阮舒愣住,总算反应过来:“我砸的是他的头,但他捂的怎么是心脏” “是,他捂的是心脏。”傅令元正色,“他捂住心脏,所以当时比起头,更让他痛的是心脏。” “而当时的你因为身处恐惧和紧张之中,以为是自己砸他脑门起到的效果,所以赶紧又再砸了他三下。” 阮舒怔怔。 傅令元继续引导:“我们接着往下看。” 阮舒凝睛回电脑屏幕。 正如她昨晚告诉告诉林平生的,林平生在被她砸了几下脑袋后,倒到地上,并且仍旧抓着她不放。 现在她以冷静的旁观者身份在被傅令元刻意放大了细节的画面上看到,林平生虽然确实还抓着她,但在倒地的一瞬双眼闭起来了,倒地之后任何动静。没两秒,她抓起地上的刀子,捅了林平生一刀。 画面再一次停住。傅令元问她:“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阮舒更加怔然。 傅令元再道:“那我们现在用未经高清处理和减缓速度的原shipin看一看。” “好”阮舒点头,一切都听他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她又看见了自己的整个shārén过程。 她忽然混乱了。明明是同一个shipin,为什么一个是她杀了人,另外一个又好像不是。 她恍惚地偏头看傅令元:“我的脑筋转不动。你直接告诉我你的发现,不要引导我自己思考了。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 傅令元沉沉叹一口气:“你别急,我们再来放大看一下,林平生最后的死状。” “好好”阮舒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是真真当作救命稻草在握。 傅令元挪动鼠标点击开:“你再仔细观察。把你看到的事无巨细全部讲出来。” 阮舒的双眸一瞬不眨,依旧以旁观着的冷静态度观看,随着画面而照他所说的看到什么说什么:“林平生的腹部在流血。” “你捅他的地方一般不会直接致人死亡。出血量也一般。”傅令元接腔,然后把光标移到林平生的嘴,问她,“现在看到什么” “嘴唇有点黑,左边嘴角有一丝血。”描述完,阮舒马上自行提出不对劲,“我在他额头上砸出的一个小口子确实出了血,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去了。但从他倒地的姿势看,再勉强,血都不可能流到左边嘴角去。还有嘴唇的颜色” “嗯,嘴唇的颜色不对劲。”傅令元立马调出三组截图,分别是林平生被貔貅砸之前和之后、倒地前和倒地后、被捅刀前和被捅刀后。 对比后发现,之前林平生的唇色是正常的红润,倒地时则唇色已呈现淡淡的发黑。 一偏头,傅令元问她:“林平生的身体状况如何” 那个捂心脏的动作阮舒想他应该是想确认林平生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 她摇头:“我的印象里,林平生的身体一直很健康。” 正因为如此,林承志曾经对林平生的死因存过疑。 话毕,阮舒亦沉默住,思绪乱糟糟。因为傅令元向她所列举的种种,都仿佛在指明一个方向,一个她难以相信的方向。 “我是不是”她有点不敢说,怕得了希望又落空的那种感觉,打击会更大。毕竟那是她已经背负了十几年的罪恶。 傅令元却是捧住她的脸,黑沉的眸子笔直与她对视,替她说出来:“你当时太慌乱了,很多细节都没有留意,疏忽很多奇怪的地方。从目前来看,其实林平生可能不是你杀的。” 阮舒表情平淡,情绪也平淡,像反应不过来。 脑袋在片刻的空白之后,她问挑出他方才话里的一个词:“你也只敢说是可能。可能不是我杀的,也就是可能确实还是我杀的。” “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傅令元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既然现在发现了疑点,我们就要以此为突破口,努力朝我们所期待的方向去证明。” “最重要的是,”稍稍一顿,他捉起她的手,亲了亲,眼神异常坚定,“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阮舒眼眸轻闪,心中暖意流淌,如同湖面被太阳照耀。 可同时,她又隐隐察觉一丝古怪。 傅令元瞧出她眼神的些许异样,问:“怎么了” 阮舒如实说出她的感受:“为什么刚刚的你引导我的过程让我感觉好像一个精chá在剖析案情”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33、如果也给你生一个 , 傅令元稍稍一愣,倏尔笑了,笑得颇为暧昧:“上次的制服诱或没看过瘾第591章又想念警察叔叔了那正好,我也想念女高中生了,我们再一起s~嗯” 最后一个字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来似的,沉磁又性感。.. 谁说只有女人才像妖精会勾人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动不动就比妖精还要慑人心魄。 阮舒光是看着这只男妖精,什么都不用做,都觉得欢喜得不行。 心中欢喜归欢喜,面上她还是翻了个白眼,谈回正题:“如果不是我用刀捅死的,林平生是怎么死的” 傅令元随之结束插科打诨,马上又切换回正经模式:“有很多药,能救人,也能致人死亡。” 阮舒抿住唇,未接腔。 傅令元自然洞悉她的心理,半是无奈半是笑:“阮阮,人家都是巴不得希望自己是无辜的,你倒偏要把罪往自己身、上揽。” “我们刚刚说了,我们要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去证明。”他笼住她,一步一步道,“那么我们根据林平生捂心口的动作猜测他当时心脏方面出现了某种不适感,假设他就是心源性猝死。” “此类死者会因为血液中的含氧量降低而导致血液发黑,在外往往呈现为口唇颜色变深。或者青紫,或者黑紫。程度视具体情况而不同。还有人可能口鼻会少量溢液。” 边说着,他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上林平生淡淡发黑的唇色和嘴角的那丝血迹:“你说,这样看着是不是特别符合” 阮舒还是不说话。 傅令元就接着说:“阮,不用害怕失望,大胆地相信自己,明明我们都把这些疑点看得很清楚了。这份视频,不是你杀人犯罪的证据,恰恰相反。它证明了你不是凶手。” “其实你肯定也有所猜测,应该是之前就有人给林平生服用过药物。正好在你反抗林平生的过程中,诱发了他的死亡。所以一切看起来好像他是死在你的刀下。而事实上,在你拿刀捅他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阮舒心里滋味难明,依旧是长久的沉默,旋即问:“如果林平生的真正死因是被人下了药,而不是被我杀的,那是谁给他吃的药除了我,还有谁和他有深仇大恨恨到非杀了他不可” 后一个问题她不清楚,但前一个问题,她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在想,林家的人屈指可数,稍加排除,根本屈指可数 傅令元在这时扣住她的双肩:“阮阮,我们手头没有后面的视频资料,所以必须由你来尽可能地回忆,当时邦你的两个人,林翰和你妈妈,各自是否有过异常举动” “我不记得了。”阮舒未停顿,直接摇头,连连摇头,“我没留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阮。”傅令元又换成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不,你记得,你一定记得些什么。” 没给阮舒..阅读,。 734、笑得像个傻子 , 沉一口气,她翻他白眼:“行啊,再养一窝刺猬。..” 他方才不是说给那只又丑又胖的小刺郎添一窝妹妹 那就去添,反正他自己买自己养。 傅令元:“” 眼里的笑意倒是未散,嘴馋的哈巴狗似的扒着她,重新说一次:“真的。阮,只要以后你愿意给我生。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可以。” 同样是那回在江城,他误以为她怀孕的时候,她已然明白他对孩子的喜爱。 可 阮舒微微抿一下唇,回答不了的问题暂时以转移重点的方式回避:“有一个儿子,够了。而且你儿子还已经给你生了好几个孙子孙女。这回我去找晏西,能见上它们一大家子。你这个亲爹要不要我邦你带东西给它们” 傅令元心里依旧在偷着乐她还是没有像以前那样严辞拒绝她是真的松动了 见他半晌没反应,阮舒狠狠掐一把他的腰:“问你话呢~你在那儿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干什么” 至于嘛她只是就生孩子一事做了个假设而已,他高兴个没完了又没真同意给他生而且她提的条件,他不都已经拒绝了那以后他就休想再和她谈这个 未想再理会他,阮舒兀自用手机继续发消息,这回的对象是褚翘,主要是问她起床没有,提醒她一会儿去警察局上班前如果还没见她回去心理咨询室,记得把蓝沁的诊疗音频给她先放前台的桌上。 打字的过程中,傻笑的哈巴狗开始拱她的胸。 阮舒被闹得接二连三打错字,很想把他一脚踹下沙发。 而最后忍住没踹的原因是他拱得还挺舒、服的 咳咳咳咳咳,反正就当作免费的胸部按摩说不定还能继续长照杯 自己忖着。自己“”她一定是受了褚翘的影响。 消息编辑完毕时,阮舒软得手指都险些摁不下发送键。而发送键摁下的一瞬间,她彻底抓不住了,任由手机自掌心滑落至地毯上。 傅令元正把她的两条退支起,分开,趴在那儿,先推送他的手指。 搅。勾,捅。磨着那个敏感的点。 情难自禁中,阮舒这回真抬脚踹了出去。 没想到傅令元今次一个不留神没能及时捉住她的脚踝,脸将将被她踹个正着。 这里的沙发又是比较窄的,傅令元原本为了伺候她委屈了他自己在沙发尾收腿又收手的就差缩成一个圆团,一下子没稳住,直接翻下去了。 沙发虽然不高。但紧挨着的可就是茶几。 阮舒就是听到茶几的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骤然从意乱情迷中拉回清醒,噌地坐起来,便瞧见人高马大的傅令元脸朝上地被卡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缝隙里,一脸懵。 阮舒同样懵。 两人相互端着张懵b脸,两三秒后阮舒率先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笑得不行。 笑归笑,忙爬到沙发尾去关心傅令元:“没摔伤吧你” 因为傅令元朝她伸过来长臂,好像希望她邦忙拉他一把。 阮舒没多想,直接伸出自己的手,结果却是突然被他猛一拽,也给拽了下去。 当然,有傅令元做为坚实的肉垫。她没有像他摔到地上去。 不过这个坚实的肉垫也着实过于“坚实”了,阮舒投怀送抱般地扑入他怀里的同时,也一整个脸面朝下地撞上他的胸膛,瞬间跟撞上一铁块似的。 尤其鼻子 实在是痛得她想哭 阮舒没哭。但是冲他发火了:“干嘛啊你拽我就算了还不接住我的脸” 傅令元搂着她,很抱歉又很无辜:“我不知道我的胸膛那么硬”说着他要来关心她的鼻子。“我瞅瞅。” “滚”阮舒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兀自捂着鼻子强行从他怀里爬起。 约莫见她真的撞疼了,而且貌似也确实生了气,傅令元没拦她。只是在她站起来之后提醒:“要不要先穿上下面空着会着凉的” 阮舒应声回头。 便见他的手指勾着她之前被他褪掉的内库 阮舒:“” 上半身虽也凌乱得不行,但至少还没全光。且幸好衣服比较长,她这站起来之后好歹遮盖到了大退上。 可 也是够臊人的 阮舒狠狠瞪他一眼,当然没有回头拿哪有重新穿的道理 加快脚步就往卧室走。 傅令元目送她的两条大白腿在晃动中若隐若现风光,无奈苦笑,赶紧也爬起来,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其实走到浴室里去照镜子时,她的气就全消了。但又不想表现得她过于宽容,便躲在里头冲了个澡再出去。 出去客厅,倒是见傅令元还光着膀子,在给他自己揉药酒。 阮舒凑近了些。 看到他手臂上有一茶几桌边缘的压痕,肩膀上有她昨晚上的咬痕,先前是因为他皮肤的颜色深她没太留意。 他脸上在警察局的挂彩也没完全消褪。 然后连带着她记起他在滇越时和闻野打架的伤。 更别提他身、上原本就留了疤的那些旧伤。 不瞅便罢了,一瞅突然就感觉他伤痕累累。 阮舒即刻蹙眉。 傅令元正盯着她的鼻子关心:“还疼没” 阮舒没回答。 傅令元收起药酒:“以前从黄桑那儿要来的,味儿重,不好闻,我去给你开窗。” 说着他起身。 阮舒拉着他一起坐回沙发:“行了,别忙活了。”又问,“你几点要回别墅” 傅令元偏头瞧了瞧窗外的晨光熹微:“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吧。陆振华昨天让我好好休息的,估计不会太早找我。就是我自己还是得早起,去陆宅陪他吃早饭。余岚和陆少骢不是都不在” 阮舒倏尔坐离了他,旋即拉倒他,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俯视他的倦怠之容,没好气道:“再睡会吧。没瞎折腾其他了。” 最后口吻温和地追加四个字:“我陪着你。” 傅令元笑:“好,全听老婆大人的。” 侧过身,他面朝里,搂住她的腰,把脸埋上她的小腹,深深地嗅她刚洗完澡的香气。 阮舒往后靠着沙发背,其中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他的后背,就像他以往对她做的那般。 如同哄孩子。 周遭静谧,他的呼吸匀称。 渐渐地,阮舒也被困倦席卷。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35、瞧把他厉害的 ,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梦。 莫名其妙的一个梦,好像是时光倒流回很久之前的某一次,傅令元带她去和他红圈里的朋友聚会,一起坐在河边钓鱼第069章。 场景似为彼时的场景,周遭的闲杂人等却是消失得一个不剩,只剩他们俩。 他坐在板凳上,她坐在他怀里,微风轻拂,水面波光粼粼。 他贴她耳边斜斜笑着讲情话,她抱怨他能不能安静点小心把鱼都给吓跑了。 “哪有吓跑”话落他便握着她的手收杆。 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顿时跃出水面,扑腾着划过半空,荡到他们面前。 他宽厚的手掌一伸,将两条鱼全部抓住,送到她面前,表情颇为志得意满地邀功:“这不是还一次给你钓了俩~你赶紧奖励我两个大亲亲~” 边说着,他的嘴已然往她嘴上凑。 瞧把他厉害的。阮舒忍俊不禁,瞬间就给笑醒了。 一睁眼,傅令元似笑非笑的沉笃面容映入眼帘:“傅太太做了什么好梦” 已然从客厅的沙发挪到卧室里。 傅令元像刚把她抱进来,弯腰站在床边,手上正给她盖着被子。 阮舒自然不会把梦的内容告诉他,否则他不得比梦里还要更得意 两条手臂直接圈住他的脖子,她懒懒地舒展腰肢,唇角尚弯着,问:“睡多久了” 明明是让他睡觉,她邦他守着,等到时间了就喊醒他。结果反倒他先醒了。 “正好半个小时。” “够么” “够了。”傅令元摸摸她的额头,“你可以继续在这里睡,等想走的时候再走。” “你要直接去见陆振华” “时间还来得及,我先回一趟别墅。” 阮舒注视他,一声不吭。 傅令元瞧出她好像有话:“怎么了” “你”阮舒稍加踌躇,“余岚那天说的,你信了几分” 他一直在邦忙解决她的问题,可他的事呢 傅令元黑眸深深一敛:“余岚想拿我当枪使完全打错了算盘,她只是不知情而已。我本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在为陆振华办事。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阮舒微抿一下唇。 那么伤人,又那么羞辱人。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其实上了心,只是自个儿藏着。 即便不曾见过陆嫣,即便不曾与陆嫣相处过,即便他与陆嫣等于陌生人,终归是他的生母。他又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 握住他的手,用他一再与她强调的话,送还给他:“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克服。” 傅令元噙笑,俯身亲她一口:“嗯。” 然后道:“你晚上的飞机别太早,我送送你。” 阮舒点点头。 傅令元一离开,她哪里真会在这里呆着继续睡 差不多外头关门的动静一出来,她就下了床,奔去客厅的窗户前,盯着小区的北门出口。 不瞬,便见黑色的吉普车于晨起的天光中驶出。 阮舒轻吁一口气,转身走回去。 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捡回自己的手机,发现昨天没接她电话的庄爻终于有动静了,回了条消息给她:“姐,余岚在我手里” 阮舒马上着急地拨通他的号码。 庄爻是在电话快要响完的时候接起的。 “林璞你没事吧”一开始她理解错了,以为是他碰到余岚有麻烦,问完话后她反应过来,“余岚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难道那天她和傅令元离开城中村后又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余岚逃跑了 “我在卧佛寺。”庄爻语音无情无绪,“应该是阮春华把她送来我房间的” “阮春华送去给你的”阮舒讶然。 “嗯” “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他也很想知道。不过他猜。“可能是把余岚交给我处理。” 阮舒愣怔,即刻颦眉,又狐疑:“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当年他和他母亲的遭遇经手人是余岚,但背后应该也有阮春华的手笔,为的就是将庄爻变成他的二号。 现在阮春华怎么会这么好心,把余岚白白送给庄爻不怕余岚和庄爻讲清楚当年的事在城中村的时候,阮春华不就是不想被余岚抖落出秘密才让手下打昏了余岚又突然大方了 庄爻淡淡道:“她的舌头没有了,手筋脚筋也全部被割断。” 闻言,阮舒的上述疑虑算得到部分解答。原来如此 庄爻的视线冷漠地依旧凝在地上尚处于昏迷中的女人。 从昨天早上回到禅房发现余岚到现在,他发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在不久之前决定把事情告诉阮舒。因为 “姐,”他重新开口,“你觉得,我该拿她怎么样” 阮舒听出他的茫然。 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才走上杀手这条路。那么多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杀光了仇人,报完了仇。 可从黄金荣口中,他才得知了当年是余岚是主谋。 且这个主谋突然间就这么被人丢在他的跟前,可以任由他处置。 他的反应,她可以理解。 “林璞,”阮舒自然不会提出让他宽恕仇人的话,鼓励他道,“怎么让你能痛快点,就怎么来。” 之所以说是“能痛快点”,是因为她清楚,不管余岚落得怎样的下场,都不可能治愈庄爻心中曾经受到的伤痛。 所有的复仇,其实皆如此。都只能从仇人的痛苦中得到短暂的快意,只有自己内心跨过了坎,才算真正得到解脱。 庄爻沉默了好一会儿,倒是转口道:“姐,虽然她不能讲话,但她还能听,也能看。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套取信息,姐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阮舒刚刚其实也想到了。她没底的是,他们能想到,难道阮春华想不到留了这么个破绽 但这又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庄爻提议:“姐,如果你想问她话,不用大老远地奔波跑来卧佛寺,我支个电脑,让你远程视频就可以了。”并且这样也能保障她的安全,万一来了卧佛寺,又被阮春华打歪主意 阮舒忖了忖,很快同意:“好,那就按你说的来。我现在人在外面,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去心理咨询室。你也用这半个小时准备准备。” 挂完电话,阮舒又给二筒打电话,与他约在相隔了两条街的一个路口接她,她未再耽搁,马上把自己收拾一番,锁了门便离开。 庄爻收起手机后,准备把余岚先弄醒。 余岚倒在这个时候自个儿先醒了。 醒了的定义也就是她能睁眼了,但因为身、上各处的伤口。她仍处于意识不清醒之中,也因为疼痛而发出呜呜的申吟。 很奇怪,阮春华显然也不希望她死,她的嘴巴和手脚其实都简单地上过药,不过也只是止血用的而已。 血是止住了,可她身、上全是血污。尤其她的嘴巴,流出的液体十分恶心,还和披脸的发丝黏了一起。 庄爻自己无所谓,但不希望一会儿脏了阮舒的眼睛。 而他又不可能亲自动手邦余岚清理。 正琢磨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瞥见屋外天井里的大水缸。眸底蓦然划过陡峭。 傅令元差不多刚回到别墅的时候,接到褚翘电话,开口便是质问:“焦洋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昨夜里出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傅令元不答反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怎么怕我录音”褚翘忍不住讥嘲,然后道,“我现在还拿警察的身份在你跟前压你,岂不显得我自己特别可笑” 傅令元薄唇一挑,说:“是我让我的手下干的。” “你也太敢了吧”褚翘压低音量,“我听说焦洋伤得挺重的,手臂和肋骨都骨折了。抛开你们俩表面上对立的身份,就算你和他确实存在私仇,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你不怕闹出人命” “他的命现在不是还在”傅令元这话显得特别冷漠无情。 褚翘张了张口还想说话。 傅令元率先打断:“如果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那请你以后不要再烦我了。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谈笑都算不上我的上司。” 褚翘哑然。 这要换作平日,以她的脾气早爆炸直接和他翻脸了。 可现在,褚翘清楚地知道,确实是她的行为不妥,勿怪傅令元恼火。 “好,傅三,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她抚了抚额头,“我只是想和你说,我把蓝小姐的诊疗录音给小阮子了。” 傅令元眉宇应声微不可察地收拢。 褚翘马上解释:“因为之前我就答应邦她办这件事了,如果我突然不给她了,反而显得特别刻意。所以我还是决定给她。” “她和我不一样,她不是警察,如果没有人特意点拨,她就算听了蓝沁的那些话。一般来讲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傅令元默了默,只是说:“我知道了。” 他没反对,褚翘便安了心,准备收线。 但听傅令元最后提醒她道:“你也小心点你的车。” 褚翘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话,当即一句“我艹”,扭头去找车库里的马以。 她最后的音量太大,而且马以耳朵尖,远远就听见她的粗口。镜片后的眼睛瞥过来一道凉凉的精光。 褚翘此时可赶不及体会他的冷飕飕,忙不迭奔到他身边,阻止他的准备上车当司机:“别开这辆车子不能开很有可能刹车方面出毛病了” 马以扶了扶眼镜脚,倒也没探究她为什么,只是欣赏着她着急又关切的表情,问:“不开这辆车,你要怎么去上班” 褚翘指向旁边的inioper:“这个呢这不还有一辆。你好像说过是小阮子的对吧反正她不用的,车子放久了对车也不好,我们刚好邦她活络活络车子的筋骨~” 她初来海城,今天才算正式上班的第二天,警察局的配车还没下来。就算下来了,那也是公家车。 她有在考虑自己买一辆,否则成天让马以接送,虽然能在警察局同事的面前炫耀老公,但她晚上经常加班,下班时间不固定,着实心疼马以。今日一瞧,或许能把阮舒这辆直接接手。 马以对她的提议并没有意见,阮舒这辆车的钥匙也就挂在车库里头的,非常方便。 两人照常出了门。 一路顺畅平安。 抵达警察局外头的停车场时,褚翘敏感地留意到有几个男青年滞留在车场内,貌似在盯着开进来的车辆。 他们这一辆在开进来的时候,自然也成了他们瞩目的对象。 车子停稳后,马以陪褚翘下车:“先去附近的餐厅吃早餐。” “好啊~”褚翘弯着眉眼挽上他的手臂,眼角余光仍在悄摸观察那伙人。 那伙人明显也在盯着褚翘看。 待褚翘和马以即将走出停车场时,就见那伙人突然一起朝她的车行去,人手一根大铁棍。抡起就往车身砸。 “喂你们干什么”褚翘第一时间怒喝,返身往回冲。 几人越砸越狠,人多势众,两三下便把车砸得稀巴烂。 褚翘掏出警枪:“给我住手” 几人现在倒是相当听话,纷纷松开铁棍将手往上举做投降状,空旷的停车场内顿时传出铁棍掉地面上的接二连三的哐锵声。 褚翘呜呼哀哉地在心在再狂骂我艹傅三怎么不讲清楚整她的方式和焦洋的并不一样 下一秒褚翘却是又笑了还好还好,最后被砸烂的不是马以的车,是傅三他老婆的~ 阮舒回到心理咨询室的时间和褚翘出门的时间其实相隔不过十分钟。 她收到褚翘回复的消息了,一进门就见到前台桌上放着的醒目的u盘,摸到手里一起带上楼,暂且放抽屉里,旋即打开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庄爻重新联系上。 时间刚刚好半个小时。 两人的视频画面连通,阮舒便发现背景眼熟,就是她在卧佛寺也住过的小院落。 “姐,”庄爻先问候她,并对她仔细打量,“你前天没受伤吧” “你看着我像有伤的样子么”彼时太阳穴处被砸的那一处,肿得是厉害点,但消起来也很快,也没给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其实她不负责任地怀疑是不是以前被闻野砸过差不过的位置所以已经有所免疫了 不过闻野的力气也确实比陆少骢大,那个时候她是直接昏迷过去了,在陆少骢的手里头虽晕乎了好一会儿但幸好挨住了。 因为记起了闻野,阮舒下意识地便又问了一次庄爻是否知道闻野如今的下落。毕竟闻野对傅令元而言是颗定时炸弹。 庄爻摇摇头,随后又和上一次一样的回答:“阮春华可能知道。” 阮舒暂且只能在乐观点想,阮春华或许能治得住闻野,不会任由闻野乱来。毕竟阮春华这刚成功胁迫傅令元来到他们的船。 捺了捺思绪,阮舒回归眼下的正题,问:“余岚人呢” “在旁边。我等下就把镜头给姐你转过去。”庄爻先给她打预防针,“姐,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吓到。” 阮舒修眉轻挑:“她的样子很恐怖” “有点。”庄爻点着头,缓缓挪动镜头。 待画面定住,阮舒的目光亦凝聚,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庄爻是在外面和她视频 余岚被装在天井的水缸里。 身体全没在缸里,只有她的脑袋露在外面,为了不让她瘫滑,用了两块木板亘在缸口、一前一后夹住余岚的脖子,再系上绳子,以撑住余岚的脑袋。 余岚的下巴搁在前一块木板的面上,脸就这么近距离地正对摄像头的方向。 头发的,脸上也沾了水,或许是庄爻在固定她的过程中她滑落过到水里,又或许庄爻特意拿水兜头浇过她。 她没了舌头,嘴唇往外翻,冒血水,咕噜咕噜的还有泡泡。 终归,整体乍一看,有点像人彘。 阮舒以往对这些血腥见怪不怪的,今天稍微感到不舒、服。 具体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反正潜意识之下想离远点,便开口让庄爻这么做了。 庄爻邦她调到合适的距离,然后从旁舀起一勺子的水,从余岚的头,大姐还在那群绑匪手里那些绑匪没有人性的,大姐怎么可能好过时间拖得越久。可是越不利啊。” 傅令元:“三姨太放心吧,警方在努力,我们青门的人也全部在邦忙,一定会找到的。等舅妈平安回来,看到家里各处都井井有条,一定倍感欣慰,接回手也方便。都是三姨太你的功劳。” 王雪琴可对“接回手”三个字很敏感,笑笑,专门揪出来接话:“大姐肯定得因为少骢的死难过好一阵子。哪儿有心思管回家里的事儿恐怕还是得由我邦着大姐。小孟可是属于公司的人,在家里什么都干不成。” 一位仆人在这时过来问:“三姨太,早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什么时候开饭” 王雪琴招呼傅令元:“走走走~一起去看看~老爷在花园里呢~今天天气好,我们一会儿是在花园里吃早餐。 傅令元迈步,不多时便瞧见落地窗外的陆振华。 不止陆振华,还有孟欢和陆少杰。 平地上铺了一大块婴儿爬行垫,陆振华正学着陆少杰的姿势,陪着陆少杰一起趴在上面,面容间满是慈父的笑容。ゆ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36、家道兴旺 , 傅令元轻轻眯眼。这画面,要是被陆少骢看到,必然又会叫陆少骢嫉妒得愈发癫狂。 王雪琴今次倒没有酸溜溜,不过隐隐有点嘲讽之意:“少骢的死没有让大家过分沉浸于悲哀一蹶不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掩嘴笑,刚刚那一点的嘲讽霎时消弭无踪,又道:“咱们陆家如今真的是父慈子孝、妻女相随、家道兴旺呢。” 最后她还来问傅令元:“阿元,你看着是不是” 傅令元瞟她,没忘记尚未探究她最近的“有意思”。不动声色地收缩瞳仁,他微笑:“我们陆家一直家道兴旺。” 王雪琴笑意更浓:“还是阿元你讲话最周全。” 说罢扭动腰肢走在前头迈入花园,遥遥便夸:“咱们少杰长得可真快~几天的功夫这小衣服的袖子和裤腿就又短了~” 随后看孟欢:“小孟啊,你到底是新手妈妈,也不懂得留意少杰的尺寸~小孩子往往一天一个模样~” 孟欢浅淡颔首:“谢谢三姨太提醒,这会儿他正好出点汗,一会儿就带他回里头给他换。” 王雪琴转而怪罪两个奶妈:“这是你们照顾小少爷该有的态度吗小孩子长个儿衣服短了你们都没有发现” “对不起,对不起三姨太。”两位奶妈诚惶诚恐地道歉。 那边陆振华已抱起陆少杰从爬行垫上起来了。 孟欢忙不迭走过去从他手里接回孩子,转手再嫁给奶妈。 待她回头要给陆振华擦汗,就见王雪琴的动作比她快很多,主动接过下人准备在一旁的手帕亲自为陆振华服务,与陆振华笑道:“老爷,瞧瞧你和少杰玩一块。童心都出来了~” 陆振华脸上的笑容亦未消,倒是不遮不掩地坦言:“现在不像以前。以前我没这些时间陪在家里。” 傅令元听得出来,他口中的以前,指的并非短短的最近几年,恐怕是在对比陆少骢如陆少杰这般大的时候。 那个时候青门还是以陈家为主导,陆振华的一门心思必然全花在暗搓搓的争权夺势之中,哪里能分出闲工夫参与家里小孩的成长 “所以咱们少杰注定生在了好时候~”王雪琴说着收起了手帕。征询陆振华的意思,“老爷,下人们把早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阿元也来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陆振华正接过海叔递过来的毛巾擦手,闻言颔首:“吃饭吧。” “好咧~”王雪琴应承着,一回头对下人们就是一嗓子的吆喝,“听见没有可以把早餐都送上桌去了~” 边吆喝着边往里走去亲自监督、继续张罗。 她的看起来不如余岚沉稳的行事作风,倒叫陆家相较于以往多了一分活力。 给人的感觉就是被放进冷宫多年,好不容易皇帝重新将她召回跟前,她卯足了劲抓紧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而且明显她也知道,她如今的定位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继续走如孟欢这般的“宠妃”路线,而是如余岚那般的“皇后”路线。 孟欢也正向陆振华说先和奶妈带陆少杰进去换身衣服、擦个手脚。 陆振华挥了挥手,隼眸一转,落向傅令元:“怎么不多睡些时间还特意跑来陪我吃早餐” “刚好很早就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就干脆过来蹭顿早饭,舅舅这边热闹点。”傅令元噙笑。 陆振华不是没看见他的倦容,俨然昨晚没睡好,多半是为了陆少骢的死。 也因“这边热闹点”几个字眼想起小雅早两天已经被余岚处置。如今他身边又没个能照顾他的女人,确实一个人在别墅没什么劲。 抬起手,陆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天就先住家里,不要去别墅了。商量起事情也方便。你不用来来回回跑,还能每天都陪我吃早餐。” 傅令元其实并没想如此的,终归住陆宅里的话,相对他自己的别墅,有诸多不便之处。 笑笑他便婉拒:“不了,我有点小感冒,少杰还小体质弱,没瞧见我刚刚都不敢离他太近就是怕感冒病毒传染给他。” 下一句他戏谑:“我也怕天天在舅舅跟前晃荡,时间一长,舅舅该烦我这张脸了。不如我来来回回跑,还能叫舅舅念叨我的辛苦。” “你啊你~说得倒似我真烦了你,你受委屈了。”陆振华开怀地笑,旋即提起,“那个一直纠缠你的警察,已经很久了,你都没摆平。” “我考虑到,你以前终归在傅家长大的,可能多少对曾经那边的玩伴念了点旧情,不想为难你,原本打算让雷堂主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邦你解决的。结果你倒是自己先动手了。” 傅令元先是微露怔色,像是没料到陆振华会准备邦忙动手,尔后有些讪讪:“劳烦舅舅为我着想。这样的事情我自己动手就好。只是不至于念旧情,我以前说过的,这个焦洋和我以前在傅家时虽然一个圈子,但并不是特别要好,甚至算得上有点私仇。” “真正要好的几个,自从我和傅家断绝关系之后,他们巴不得都躲得我远远的,和我划清界限,不再和我扯上丁点关系。”话至末尾,多少些许嘲弄。 “人情世故素来如此。”陆振华小有感慨,转口又道,“不过你这次下手是不是稍微重了点听说那个警察伤得不轻。” “他要不是警察,早就该死了。”傅令元冷笑,“烦人的跟p虫。这次算他命大。” 陆振华淡淡一笑:“这次估计能消停一阵子了。” 闲聊间,他脚下的步子不停。 傅令元随之到花园阳伞下的餐桌落座,问起:“对了舅舅,联系到s没有有没有定下来什么时候见面” 办这事的人是海叔。海叔正接过下人刚送上桌的果汁,邦陆振华倒上一杯。听言转过身也邦傅令元倒,同时回道:“还没。每次都是通过s的手下联系的。不过往往他们回应的速度不快。照前两次的经验看,差不多得等上两三天。” 傅令元勾唇:“s他真是个不怕没生意做的人。” 有手下在这个时候来汇报消息。 海叔听完后转告:“是医院来的消息,说裳裳小姐醒过来了。” 傅令元微不可察地挑眉。 她之前因为和陆少骢的乱仑绯闻以及公共场合之下口没遮拦不小心对媒体透露了蓝沁之死的内情而遭余岚狠心下毒手,倒在这个时候从昏迷中清醒了 “因为出了之前的事,这回警察对裳裳小姐的看守非常严密,直接从医院转走了。不知道转去哪里。陆爷,您看,我们需要不需要多费些功夫”海叔问。 陆振华摇摇头:“暂时别去管她,警察爱怎么问她的口供,就任由警察去问。” “陆爷,可是这样一来,裳裳小姐不就很容易被警察套走话”海叔担忧。 陆振华冷笑:“裳裳知道的,也就那个逆子的烂摊子。那个逆子既然已经死了,就不用再邦他遮着掩着了。警察要真能证实是他把蓝沁给杀了,那算警察有手段。那个逆子干的事情,和我们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陆振华因为提及陆少骢而越来越恼火,海叔未再多嘴。 傅令元薄唇微抿着,也未接腔。 王雪琴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出来了。 孟欢也抱着换完衣服的陆少杰朝餐桌这边走。 陆振华便就这么和傅令元、海叔三人,暂且停止了话题。 阮舒下意识便想问得详细些,却是不敢问。 当然,其实也没有办法问。 她记起彼时余岚说已经警告过傅令元了。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内容警告的。 半晌,她沉默。 最终决定,就这么结束关于陆嫣方面的问题。她也确实想不到,还能再问些什么了。或许傅令元如果在这里,还能有问题。 阮舒朝庄爻挥挥手。 庄爻的目光不曾离开过,马上摘下耳塞:“姐。这么快问完了” “嗯,就一点私事。”阮舒简单解释,然后看着他向他确认,“林璞,你没有问题要问她的” 庄爻的表情瞬间透露出一股子僵硬,僵硬地摇头:“我没什么想问的。姐你不用顾虑我。” “好,那我不顾虑你。”说罢。阮舒紧接着的一个抛给余岚的问题就是,“三十多年前,你残害黄金荣的妻子和儿子时,阮春华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余岚大概在消化问话的意思,顷刻呜咽地摇头。 猜错了阮舒意外。 庄爻的眼眸也应声闪烁了一下。 阮舒很快想到什么,重新问一遍:“三十多年前,你残害黄金荣的妻子和儿子时,一灯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 余岚这回才点了头。 庄爻的表情又僵了。比刚刚还要更僵。毕竟在余岚此时此刻这个答案出来之前,全部都还只能算是他们的揣测。 具体是以何种方式参与其中,阮舒问不了了。终归就是阮春华影响阮春燕和庄佩妤的命运差不多吧事情的直接发起人全都不是阮春华,但阮春华在关键之处施加他的手笔,就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默半秒,阮舒顺势再问余岚确认:“现在的一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一灯” 余岚点头。 庄爻错愕。 阮舒的问题没停:“你和一灯是旧识” 余岚点头。 “老朋友” 余岚点头。 “你和陆振华结婚前就已经和一灯认识了” 余岚点头。 “你和一灯小时候就认识”阮舒再尝试把时间往前推。 余岚则再点头。 阮舒倒是很想再进一步探究具体关系,但条件受限,没办法。 她颦眉,消化着目前的讯息。 这么说,余岚确实不认识阮春华,她认识的只是一灯。而且既然余岚和一灯是从小就认识的,那么就确认她认识的不是被阮春华假扮的一灯,而确实存在一个真正的一灯。只不过中途被阮春华着她看向孟欢:“欸,小孟啊,之前手术结束之后,医生是不是说过要再去复查的安排在什么时候去的时候要不要再问一问医生,总不能好好一个孩子,摔一下就把性子一并给摔转了吧” 傅令元观察到。陆振华原本舒畅的表情因为王雪琴的话题而隐隐谙上了一丝不悦。 “谢谢三姨太提醒,过几天带少杰去医院,我会再问问的。”孟欢微垂眼帘,用手帕轻轻擦掉陆少杰嘴角溢出的奶汁,然后向陆振华请示,“陆爷,还是让奶妈先带少杰回婴儿房吧。这外面开始起风了。而且少杰犯困了。” 陆振华一挥手。表示同意。 王雪琴继续在和孟欢聊,谈起孟欢复职一事:“你之前是因为少骢在公司作威作福才暂且离开的,今天是该跟着老爷和阿元一起回公司了吧” “嗯,”孟欢点点头,“这事陆爷昨晚已经邦我解决了。青门雷火堂堂主也复职了。” “你们可都受委屈了。”王雪琴啧啧感叹,旋即把目光落向刚被奶妈抱走的陆少杰,“晓得你是女强人,工作上不甘落于人后,少杰你就安心留在家,我和奶妈、保姆几个绝对邦你照顾好。” “谢谢三姨太。”孟欢淡淡颔首。 机 737、替补品 , “可用不着谢,少杰现在是咱们陆家的心脏,做什么都是应该”王雪琴笑得合不拢嘴。尘缘文学网 管家前来通知家庭医生的抵达,是从昨天开始就来给陆振华做量血压等日常检查。 陆振华从餐桌前起身:“你们可以慢点继续吃。” “好的舅舅。”傅令元点头。 王雪琴殷勤地随陆振华起身:“老爷,我陪着去看看如果医生有吩咐什么,我还能邦老爷你一起记着” 目送陆振华、王雪琴、海叔三人的身影,傅令元收回视线,与餐桌斜对面的孟欢不期然碰上。 孟欢正端起果汁要往她自己的杯子里添,顺便抬手问他示意:“傅总也要再来点么” “谢谢孟副总,你自便吧,我够了,不需要。”傅令元道。 孟欢就只给她自己倒。 两相无言,以致于一时之间餐桌上只有果汁流入杯子里的些微动静。 孟欢低垂眼帘,放下壶捧住杯子时,轻轻出声:“陆振华要把少杰送出国” 傅令元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舅舅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全部的父爱都给少杰,恭喜孟副总。” 孟欢重复:“陆振华要把少杰送出国” “国外的教育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灵活于国内,从小培养陆家的新继承人,孟副总有什么不满”傅令元狐疑。 孟欢呡了一口果汁:“我感觉得到,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慢慢将我和少杰分开” “就算真是这样,以前孟副总不是并不在意和少杰分开”傅令元放下刀叉,“在陆家,一直以来你的定位就不是倾向少杰的母亲,而是三鑫集团的孟副总。” “傅总应该听说过一个历史典故。” “请说。” 孟欢的手指在杯壁上捏得特别紧:“立子杀母。” 傅令元瞳眸一眯:“孟副总是不是多虑了”他瞥向她,“你的背后还有卧佛寺,不是么” 孟欢侧眸,与他对视上:“傅总,如果卧佛寺是我稳固的依仗,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了。” “不是稳固的依仗,但仍然是依仗。”傅令元疑虑,“孟副总对自己是不是太低估自己的价值了” 孟欢嘲弄:“我本来就是个替补品,低估自己不是应该的” 傅令元拿起桌上的毛巾,不疾不徐地擦手:“你因何成为替补品” “想套知我为什么甘愿来陆振华身边”孟欢这次将讥嘲给了他,“傅总,我们一码事归一码事。” “没有一码事,怎么换另外一码事”傅令元反唇相讥,“孟副总刚刚那番讲话,难道不是在向我寻求邦助” 孟欢似笑非笑:“比起我那不值得一提的故事,傅总难道不是应该对神秘的三号最感兴趣” 傅令元的眸色猝然一深:“你知道三号是谁” 转瞬他洞悉她的神情,冷哼:“孟副总骗人的手段尚有待提高。” 挪开椅子,他从餐桌前站起身:“孟副总慢慢吃,我先进去了。” 孟欢淡淡道:“我是暂时还不知道三号是谁,但我有关于三号的线索。” 傅令元驻足,回头看了她一眼:“孟副总,我是感兴趣,可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你不用拿这方面的事情糊弄我。” “我们目前为止依旧是合作伙伴,我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你和少杰的事,我会找机会探探舅舅的口风。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多虑了,几个人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异心,也暂时没见其他人出事。终归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栽培你们,我相信那一位也不会随便浪费他的心血。” “如果有更大的利益进行交换呢”孟欢问,“还记得上一次,陆振华难得地一起去了趟卧佛寺” 傅令元折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他们之间的消息中转站,也等于双方合作立下的一面表达友谊的旗帜,陆振华确实不能随便拔掉,破坏彼此的关系。可如果是两人已商量妥当,达成协定呢”孟欢幽声,“我有强烈的第六感,那一次陆振华去卧佛寺,可能就是为了谈立子杀母的事。” 飞溅的浓稠的血猝不及防,吓得阮舒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若非入耳的是余岚的呜咽惨叫,险些要叫她以为是她自己这边出了什么事。 电脑屏幕上的整个视野全部被血色蔓延。 有道身影阻隔在那边的摄像头和余岚之间。 这是要杀人灭口阮舒即刻摸起桌上的手机给庄爻打电话。 庄爻估计没有把手机带在身边,并没有人接。 而期间短暂的几秒钟功夫,人影已不见,只血色残留,模模糊糊尚可见水缸之上余岚的脑袋的轮廓。 以及,余岚发出的那种哑巴式的凄厉咿唔也还在。 还没死 阮舒颦眉。 “姐”庄爻急迫而紧张的叫唤不瞬传出,眨眼间便奔到电脑屏幕前,用袖子擦溅到摄像头上的血,关切,“你没事吧” 她隔着电脑能有什么事阮舒真想骂他傻,赶忙提醒:“快看看余岚什么情况” 庄爻这才转过身去。 他的身体挡住了画面,阮舒看不见:“到底怎样” 不过她还能听到余岚的声音就是了。 庄爻转回身,却是把电脑画面移开了,然后平静回答:“没要她的命。就是她的两颗眼珠子被挖掉了,两边的耳朵也在流血,应该是被刺聋了。” 阮舒:“” 这下子,余岚是完全废掉了彻底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了 在卧佛寺的地盘内发生这样的事,不是阮春华让人干的,还能是谁 可“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要杀余岚”,而是,“为什么现在才派人来杀余岚” 她的观点没变,仍旧相信,阮春华没那么傻,把一个还能听也还能看的余岚丢给庄爻的时候未曾想到过余岚还能透露讯息,极大可能是他故意留出破绽。 她刚刚不还正想到阮春华可能正暗中窥探着她和庄爻所做的一切。 现在把余岚彻底废掉,摆明就是不想让她再继续问了。 是她问到余岚的问题,超出阮春华能容忍的范围了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费解太费解了 阮舒亦相当恼火。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暂停机 738、缺钱啊? , 庄爻瞧出她的不痛快,也为他的疏忽感到抱歉:“对不起,姐。..” “没什么对不起的,这并不是你的错。”阮舒只想怪那个阮春华太变态谁能想到他既然都已经把余岚送给他们的了,又中途反悔 庄爻默了一默,卡在心中的那件感觉没脸见她的事儿重新浮上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拳头一攥,他抬眼:“姐,你先休息,我现在去找一灯,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阮舒颦眉,即刻喊住他:“别去你不要和他发生摩擦他也不可能把他的心思直接剖给你的” “没事,姐,就当作去试探试探他。”庄爻安抚。 “不要去”阮舒坚持,“林璞,其他事情全部排后面。你首先要考虑的,也是最重要必须考虑的,是你自己。” 庄爻站定没动。 他背对镜头,阮舒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再出声问他确认:“林璞” 顷刻,庄爻转回身,面色平和:“好,我知道了,我不去找他。” 阮舒轻吁一口气,眼睛往余岚的方向的瞟。 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 凝回眸,她未再继续通过电脑与庄爻对话,而让庄爻去拿手机庄爻的手机可比在天井里公然使用视频来得私密些。 手机接通上后,阮舒也不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余岚,只先告诉他她接下来的动向:“我今晚要离开海城。” “今晚就走”庄爻皱眉,明显是觉得太快了。 “嗯。”阮舒点头。 如果不是出了陆少骢那码子小插曲,她前晚就该和傅令元碰上面然后昨晚就该走了。 “我原本就没想多呆。”她若有深意。 她虽未点明,庄爻却是清楚她所指为何。 “你准备继续留在卧佛寺”阮舒紧接着询。 庄爻顿了一下。道:“我想把姐你的视频找出来。这个篓子是我捅的,我会邦忙补的。” 阮舒微微怔忡:“视频” “对不起,姐,”庄爻垂眸,“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视频不会落到他手里。” 阮舒倒是才知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个弯子。 原来庄爻经手过啊 难怪林翰死掉之后,光碟就随之消失踪迹了 林平生林翰视频 思绪兜转,又转回一大早天没亮时傅令元为她分析过的那些尚未经过证实的推论。 “林璞,”阮舒微抿唇,“视频不用找了。阮春华要留着就留着吧” “不行,姐,”庄爻咬牙,“那样你就永远被他拽着把柄了。” 阮舒深深沉一口气:“不会,那份视频现在已经算不得我的把柄了。” 傅令元说的没错,那份视频其实恰恰证明了她不是杀林平生的凶手。 她要摘掉以前套在她内心的枷锁,相信傅令元,相信她自己不是凶手。 就算以后那份视频真被送到警方手中,警方一定能像傅令元那般发现视频中呈现的诸多疑点。有疑点,警方就一定会查清楚。 她不会有事。 她已经不害怕了。 “姐”庄爻困惑。 阮舒也没法和他具体解释,笑笑,确信无疑地告诉他:“真的不用再理会那份视频了。” 由此看来,阮春华确实考虑得足够周全,后来又非b傅令元杀陆少骢,再多掌握一个筹码在手。 比起她杀林平生的视频。她更惴惴不安的是,阮春华把傅令元彻底拉上卧佛寺这条大船,究竟要利用傅令元做什么事情 在城中村的时候,阮春华什么都没透露。只一句通过手下甲转达的“该见的时候,会见的”,意思就是说,他想让傅令元办事的时候,自然会通知傅令元 迄今为止,阮春华貌似都没做过破坏傅令元实现野心的举动。 她琢磨着,是不是和当初利用她掌控庄家一样,阮春华看中了傅令元的能力,挑选了傅令元作为他的棋子,也想利用傅令元作傀儡以掌控青门 终归目前她能推测的仅为这些 她太久没有动静,庄爻正唤她:“姐” 阮舒敛回神思,问他正题:“你对一灯这个身份的真正主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庄爻自嘲:“姐,我是几个人里头最傻的一个,你问我是最没有用的。” “你们在江城接受训练时,每天都能见到他人么”阮舒问。 “没有每天见。”庄爻告知,“他在不在,都不影响我们训练。那个时候我们是真的非常上进,一心想着抓紧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他隔一阵子重新出现,往往就是考察我们期间所学,考察的方式就是给我们各自布置任务,他验收成果。” 顿了顿,他提及:“或许闻野和孟欢留了心眼。” 孟欢是否留了心眼,阮舒不知,但阮舒知道闻野的确留了心眼,因为闻野说过,他四岁之后刚跟着阮春华的头几年,是跟着阮春华来了海城的,那会儿他就懂得偷偷观察阮春华每次离开几天、回来几天。 闻野闻野 阮舒抚额。 不得不承认,虽然每次和闻野讲话都特别受气,闻野又是经常问他十句话他不一定能回你三句话的人,但这种时候,还是挺希望和闻野有个交流的。至少了解一下,闻野知道不知道,“一灯”这个身份是被阮春华借用来的。 “姐,”庄爻正问她话,“你现在在马医生家里” “嗯嗯。”阮舒点头。 “我去找你。”庄爻道,“守在你身边,我比较踏实。” 阮舒莞尔,心中温暖:“好,你在我身边,我也多踏实一分。” 挂下电话,庄爻一偏头,视线落在了尚在水缸中的余岚。 余岚已被折磨得没什么力气,因疼痛而发出的申吟比方才微弱。但竟然撑住了,没有晕。 如果她现在有意识,可能会希望她自己晕过去一了百了吧,这样能少受一点罪。 庄爻走过去,站定在她跟前。 她的两只眼睛汩汩往外冒着血,如同流着血泪。 她的脑袋歪向一边靠在木板,木板全被她耳朵和眼睛里留出的血浸染。血液再顺着木板落到水缸里,水缸内。她的大半截身体泡在血水之中。她分明试图抬起手臂,奈何完全无用功。 庄爻一开始在给余岚装完缸时,产生过和阮舒一样的想法,觉得余岚像人彘。 或许,现在真可以把余岚进一步制作成人彘砍掉她的四肢,剥掉她的头皮,削掉她的鼻子,在丢进粪便池中 庄爻认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太麻烦了,要耽误他不少功夫,他现在还是更想去找阮舒。 那余岚怎么办 庄爻又考虑了一下,虽然方才人彘的方法他不愿意浪费时间,但一刀杀掉,又未免太便宜余岚。 或许就让她这么呆在水缸里,无尽痛苦,自生自灭,是最好的结果。 卧佛寺,佛门重地,最干净的地方,也是最肮脏的地方。 庄爻把刚刚中途离开拿来的药粉一股脑撒到余岚的身、上,药粉覆上伤口产生的刺激令余岚细微的申吟又扬起了些许。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噩梦支离破碎着画面断断续续自眼前回闪而过。 黄金荣的手自他手中滑走往下坠落的画面交织其中。 药粉倒光了,所有的画面亦停止。 庄爻的手一松。 空瓶噗通一声掉进水缸,没入血水。 庄爻转过身,未再看余岚。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舒在收了线之后,独自静默地坐了好久。 到最后,她也没去问庄爻,究竟要怎么对付余岚。 如果换成她,她会如何做 这种假设,依旧没能让她产生一个具体的想法。 连庄爻自己作为当事人,不是也挺茫然的 轻吁气,阮舒起身。下了楼,把二筒叫到跟前,叮嘱他去陈青洲曾经买在绿水豪庭的那栋别墅里办件事他擅长开锁,偷偷进去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二筒领命出了门。 阮舒站在小院子里,看到一众花花草草中,有一株仙人球。 阮舒走过去,蹲身在它面前,仔细瞅了瞅,辨认出,它确实就是蓝沁送给马以的那一株,只不过如今它没有呆在盆中,而被移植在花圃里。 所以褚翘最后还是没有赔一个新花盆给马以 仙人球独独一抹绿,周围是五颜六色的小太阳花,与它一般生命力勃勃。 阮舒抬起头,看了看高高挂在天空之上的旭日暖阳,感觉甚至扎眼,很快收回视线,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三楼,取出蓝沁的诊疗音频,将u盘插入电脑。 总算可以好好地了解一下蓝沁的内心世界。 傅令元走入客厅,正听到医生在和陆振华说他的血压稍微偏高。 也没说超过标准值,王雪琴就哎呀呀地叫唤个不停,好像不这样。就体现不出她对陆振华的关怀。 一旁,管家则来告诉海叔,警察刚刚打电话过来,打算下午来看一看陆少骢的房间,因为陆振华虽然否认了和“s”存在私仇,但警方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性,便是陆少骢自己和“s”曾有过节。 这在警察办案的过程中,属于非常合理的行为,一般情况下无法拒绝。 陆振华当时往警方出报陆少骢失踪时,不曾想过会被余岚进一步升级为绑架,甚至于后来陆少骢不明不白地死掉并且被公然抛尸,已然无法甩掉警察。 另外还想不到的是,此次碰上的主事警察比较刺头。 听完海叔的询问,陆振华的心情难免不爽。 王雪琴忙安慰:“老爷,咱们放轻松啊,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让医生重新给你量个血压,肯定得比刚刚往上飙升的~” 话,是带着浓浓笑意的,边说还边带着手势。 陆振华觑她一眼,倒没有像之前嫌弃王雪琴总是话多。 转眸他看回海叔:“那你下午就邦忙招待一下他们,他们调查少骢被撕票的案子,也够辛苦的。” “好的陆爷。”海叔应承。 陆振华自沙发里站起身。 王雪琴忙不迭从海叔手中接过外套伺候陆振华穿上。 孟欢也已经从花园外头进来,和傅令元二人跟在陆振华后面。坐成前往公司。 自从昨天陆少骢的死讯在各种媒体上传遍了之后,关于他的死因便也在网络上五花八门地众说纷纭。 三鑫集团的公关团队早早便控制住了微博上热搜,也没能压制住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鉴于陆少骢生前一再遭到曝光的糜烂私生活,很多人也往这方面猜测,杜撰出他是在野外与多女行,房的过程中暴毙。 除此以外传播得最绘声绘色的是,蓝沁的粉丝为了给蓝沁报仇,自行采取法外制裁的手段,筹措资金雇佣了杀手取陆少骢的性命。 而传播得最天方夜谭的版本是,蓝沁化身厉鬼亲自杀了陆少骢。 褚翘浏览得津津有味,相互比较着各种说法,想着最后要是破不了案的话,采纳哪一种版本作为官方的调查结果会最有意思。 尸检中心送来陆少骢的尸检报告。 报告内容将陆少骢死亡前吸独以及与人发生x行为等等情况全部展示了出来。 还真是挺逍遥快活的。 褚翘嘲讽。 对案子本身,褚翘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她本就已经知道陆少骢的死亡内情。她感兴趣的只是能通过这件事一直烦陆家。 这不,听说已经约好下午去陆宅,褚翘相当期待。虽然也知道陆宅里不会有什么,但那是海城第一豪宅,见识一趟也是相当开眼界的。 她顺便也想比较比较,是江城首富庄宅更大气,还是海城首富陆宅更豪气。 可惜褚翘没能如愿,因为马以正好让她在那个时间段抽出一个小时去找他。 陆宅她本来去不去都无所谓,相较之下自然是自己家的马医生更为重要。 褚翘兴冲冲地感到与马以约好的咖啡馆:“怎么了突发奇想要和我一起喝下午茶” 边说着,她直接端起马以跟前的咖啡,把里头剩下的喝光了。 放下杯子的时候,就见马以站起身:“走吧。” “欸”褚翘丈二和尚,“去哪里啊我这刚到呢,大气都还没来得及chuan一口~” 抱怨归抱怨,脚底下的步子比她诚实,乖巧地紧紧跟在马以的身后,拐去了咖啡店对面的婚纱店。 里面的工作人员即刻对马以迎上前:“马先生,您来了” “嗯。”马以淡淡颔首。抬臂一指旁边的褚翘,“这位是我太太。” 工作人员微笑问候:“马太太。” 紧接着,另外几名工作人员便来开帘子,将好几套不同风格类型的婚纱展示出来。 褚翘:“” 紧张地抓住马以的胳膊,靠近他低声问:“马医生,这是干什么”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之前我们只领了证,什么都没办。褚警官忙,刚请完蜜月长假,估计也没时间再忙婚礼,那我们就先把婚纱照拍了,否则褚警官如果怀孕,就连拍婚纱照也不方便了。” 褚翘直接被一口口水呛得直咳嗽。 缓过来后用一种“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的眼神看马以,并问:“怀、怀孕怀什么孕” 镜片后,马以的眼睛划过一道精光:“你不是和你师兄谈到过要和我造人的事情” 褚翘:“”师兄怎么之前马以的师兄是传话筒现在她这边的师兄也是传话筒而且尽是给马以当传话筒 英姿飒爽的褚警官不由自主又泄露出一丝小女人的羞涩。 马以悉数收入眼中,唇边展淡淡轻弧,指了指那些婚纱:“我昨天来这里咨询过。最后选了五六种套餐。褚警官再挑一挑,更喜欢拍什么样的。” 说罢就落座到一旁的沙发里,打算等她去和工作人员沟通想法。 没两秒就听她嚷嚷:“欸,怎么都这么保守你们这里没有性感风的” 工作人员:“有的~马太太想看看” 褚翘捣蒜般地点头:“要的要的露大腿和露胸的,尽管都给我送上来越性感越好”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感觉到后颈一阵凉飕飕 硬着头皮,她只能重新摇头:“算了不要了我的大腿和胸都不好看” 庄爻从卧佛寺回来心理咨询室,往三楼的方向的瞟了瞟。然后问二筒:“姐有说晚上具体几点走么” “没有。”二筒先摇头,然后道,“不过有说稍微晚点。” 庄爻琢磨着她这大抵是想临走前和傅令元再多处一会儿。 二筒在这时将东西递到庄爻跟前。 庄爻愣了愣:“什么” 二筒没具体回答,只说:“阮总让我给你的。” 庄爻困惑接过,从袋子里取出一本相册。 相册翻开第一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开心地和一个男人在水井边一起冲凉。 虽然马以选的几个套餐,风格均偏向于保守,但还是都非常有特色的,褚翘又犯了选择困难症,向马以求助。 最终两人一起把服装和场景全部定下来。 就是时间上,褚翘得再看看。 离开婚纱店,马以送褚翘回警察局的路上,又提到买房子的事。 褚翘吓了一跳:“为什么要买新房子马医生你不用这样,不要因为我嫁给你,你就什么都买新的。” 却听马以道:“不是为了你。” 褚翘:“”好尴尬啊她自作多情了呀 马以收着她的表情,唇边不动声色地又是一淡淡的轻弧。 隔两秒。他解释道:“师兄正式决定回国发展,他年后回去了美国,已经在办理交接事宜,但还会和美国那边的研究所保持联络,应该会带两三个研究项目回来,希望我能邦邦他。” “你答应了”话虽这么问,但答案毋庸置疑。褚翘真正奇怪的是,马以为什么会答应他貌似一向不喜欢参与研究项目。 就是以前因为她对马以有兴趣。找海城的师兄打听过马以,师兄曾提过,马以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国后只自己开了个心理咨询室,相当低调。后来这几年才偶尔协助警方做一些精神和心理方面的专业顾问工作作者忘记在第几章埋过这个伏笔了。 和马以婚倒是结了,不过她也没向他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 马以明显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狐疑他为什么答应,淡淡道:“师兄那边我只是邦忙,不做主导人。因为项目的奖金挺可观,内容也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同时心理咨询室不会关,只是想从现在的地方换到离市中心再近些的位置。以后你上下班的距离也近一些。如果有时间午休,可以回家,不用再一整天窝在警察局。” 还说不是为了她那这最后一句是什么褚翘只想偷着乐的,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咧开得快到耳朵边。 当然,她也没有因为最后一句的甜蜜而忽略掉他前面的话,狐疑:“你最近很缺钱么” 她家马医生应该是那种不轻易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可是却说出了“奖金挺可观”这样的话 褚翘越想越觉得严重,蓦地握住他的双手,严肃认真道:“你真的缺钱啊缺多少钱我还是有点积蓄的” 马以没有说话。 但褚翘感觉在马以的脸上看到“无语”两个字,只是他没对她直接说出来。 褚翘:“”她猜错了 马以十分浅淡地笑了。 浅淡,但是因为冰山脸并不经常如此笑,显得弥足珍贵而倍加好看 褚翘看得入迷,几乎呈现花痴脸。 她怎么能嫁了个怎么帅的老公还有谁的老公能比她家马医生更帅的阮女王一副性冷感脸地默默遛出了自家的傅软饭。 而马以紧接下来的话,更让花痴翘心里头小鹿乱撞“以前我一个人,无所谓收入高低。现在是一个家庭,我有责任为我们以后的生活考虑。” 褚翘的嘴这回是真咧到耳朵边了,不过心里在默默想,小阮子貌似说过马医生的诊疗费用非常昂贵。应该比她当警察的工资要高很多才对,怎么还没个积蓄的 正忖着,兜里的手机响了。 褚翘掏出来一瞅,发现恰恰是阮舒。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39、挺有意思的 , 这人还真是经不起念叨,她只不过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小阮子,小阮子就给她来电话了,也不知是不是好闺蜜之间心有灵犀感应到的~傅软饭从背景飄出来:“我家女王只和我心有灵犀”。.. 虽然有点打扰到她和马以的二人世界,但因为是小阮子,她当然给予特权~ 向马以示意了一下手机后,褚翘划过接听键,咧到耳朵边去的嘴依旧保持着,整副嗓子则透露出一股子浓浓的喜乐:“怎么了小阮子” “我刚把蓝沁的诊疗录音全部拉了一遍过去。” 她清冽的嗓音从听筒那头传过来的瞬间,褚翘猛然打一个激灵,脸上的笑容“嗖”地收住不再蔓延。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她居然还把电话接得美滋滋 褚翘竭力语气如常:“噢你全部拉了一遍过去” “是。”阮舒道,“全部拉完一边,所以想和你交流你对录音内容的想法。” 褚翘的心脏即刻提到嗓子眼,佯装困惑:“啊我对录音内容没有想法啊。” “没有想法” “那天我还就听了个开头,确认了一下是蓝小姐的东西。后来一直没时间,还没续上。”褚翘觉得先把自己摘出来比较妥当 “你没听完” “是啊~”褚翘应得理所当然,“这东西不是你要的么和我也没太大关系,我也没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窥探别人。” “可你那天不是说你有点想法第717章” “欸我这么和你说的”褚翘反过来疑虑,不瞬她做恍然状。“噢,我记起来了,我是对我家马医生和蓝小姐的关系有点想法。顺嘴就直接和你说了。” 阮舒那边暂时没有反应。 褚翘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我这儿可能得等晚上回去以后把音频继续听完才能和你聊了。你这是已经有什么想法着急着和我说了” 她口吻打趣:“不会是傅三真被你捉到什么奸了吧” 话落之后依旧没有得到阮舒的回馈,褚翘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嘴上维持无恙:“怎么了小阮子怎么不说话了” 隔两三秒,终于听阮舒出声:“没什么。” 语音显得十分寡淡。 寡淡地又道:“你忙吧,我也没什么想法,等之后你有空听完全部的录音再说。” “好啊”褚翘略微心虚,很快重振精神转口到她的事情上,“正好,我晚上回去打算跟你多打探些阮春华的事。” 她生怕她拒绝:“现在阮春华的事可已经不仅仅只涉及你们庄家了,他在海城这边为非作歹,也不知道躲在卧佛寺里做了多少坏事。至少陆少骢的案子,我最后得给破了,所以小阮子你必须邦我~其实也等于邦你和傅三的~” 阮舒:“你想知道什么” “尽可能多。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褚翘兴奋不已。“这人的传奇程度可真不亚于s。” 阮舒:“晚上我要离开海城了。” “啊这么快”褚翘无异于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旋即赶紧道,“你现在人在心理咨询室要不我现在回去和你促膝长谈” 阮舒:“不用。我一会儿给你发点东西。” 俨然有料~褚翘挑眉,高兴地隔着电话给她发射无数飞吻:“我真是爱死你了小阮子” 旁侧即刻斜斜氤氲过来出自某座冰山的阵阵凉气 褚翘挂掉电话,回过身来便补偿给马以一个小鸟依人的姿态,紧紧偎依着他:“最爱的当然还是我们家马医生~” 马以的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并未因为她肉麻的示爱有所反应。 当然,褚翘非常清楚,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她家马医生素来不习惯将情绪直接外露~ 心里倒是还有点在意方才阮舒在电话里的反应。 唉,她是真无法坦然面对她了,只得先能避开先避开,等傅三以后自己去承担“后果”。 快到警察局的时候,褚翘收到了阮舒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图片是显示的是张拼凑起来的残破不堪的纸条,标注了几个号码。 阮舒附了一段话,简洁明了地告知阮春华目的不明地收养了几个孩子,再具体些的情况,目前还在探索中。 褚翘停在原地,将图片放大开来先粗略地扫了几眼,忍不住又惊呼“我艹”还真是大案子啊 爆完粗快速记起亲爱的马医生还在旁边,她这公然是在他面前犯错啊~捂住自己的嘴,褚翘忙不迭扭头瞅他,琢磨着要不要来个香吻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却见马以的注意力貌似根本没在她刚刚的粗口上,而也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褚翘一怔,把手机屏幕往他跟前多送了点:“怎么了你对这个感兴趣” 马以没答,顺势接过她的手机,多看了两眼,重新把手机还给褚翘,表情并未有什么异样,淡淡评价:“挺有意思的。” 褚翘“”了一瞬。倒也未在意,看回图片上的纸条,兀自嘟囔:“小阮子这么一勾我,我就更得找她促膝长谈一番了,她这样讲得太简单了” 马以扶了扶耳边的眼镜脚。镜片后眸光微凝,若有所思。 阮舒从三楼下来,问守在楼梯口的二筒:“林璞之前说过要来的,还没到么” 二筒示意小院子:“林家少爷在外面。” 阮舒迈步而去,便见庄爻独自一人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发呆,手中握着那本相册。 走上前,她落座到他对面。 庄爻察觉,忙提醒:“姐垫个坐垫凉” 阮舒抬眼看了看太阳:“挺暖和的。” 庄爻无奈,没再说话了。 阮舒也很长时间沉默。 姐弟俩安安静静地晒了一会儿,庄爻又提醒:“姐,再坐一小会儿进去吧,太阳开始斜了。” “嗯”阮舒应得颇为心不在焉,视线虚虚落于眼前的花圃。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那株被移植到花圃里的仙人球。 “怎么了姐”庄爻关怀,觑着她的脸色。倒也没见任何不妥。 “没什么”阮舒轻轻摇头,“只是在想点事情” 不瞬她偏过头来,朝他伸手。 见她示意的是他手中的相册,庄爻递给她。 阮舒接过,翻开。摸了摸照片上的黄金荣,语出好奇:“你没整容成林璞之前,是不是就和荣叔年轻时候的样子差不多” 这种问题之于庄爻而言完全猝不及防。 僵了一僵,他回答得有点冷:“我长得更像我妈。” 阮舒浅浅笑着认同:“嗯,我也琢磨着,你原来的模样应该比荣叔来得精细。” 庄爻撇开脸,明显不太希望她和他继续谈论相关话题。 阮舒明白他的别扭,并未强迫他。其实他没把相册直接丢掉,已经非常说明问题。 相册翻到下一页,不期然又看到那张曾经的青门三兄弟的合影。 阮舒盯了会儿上面的陈玺,寡淡着神情继续往后翻。 照片不多,就几张,很快翻完。 翻完之后,她淡淡一抿唇,颇为失望:“还以为能顺便见到那个和他们称兄道弟最后又出卖了他们的卧底警察。” 庄爻愣了愣。皱眉:“姐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人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以前好像太忽略那个人了”阮舒垂着眼帘,合上相册,推回到庄爻跟前,“你先好好保管。” 庄爻没拿:“姐,直接让二筒从哪里拿的就送回哪里去。” 阮舒站起身,并未回应他的话,而兀自道:“我有点事,需要出趟门。” 陆少骢的死,对于三鑫集团而言,自然是个重击。 大厦底下从昨天开始就蹲满了媒体记者,大厦里头从底层员工到管理团队,倒懂得讳莫如深。 傅令元与孟欢二人基本一整天都跟在陆振华的身边,先是董事会,然后是协助处理陆振华“生病”期间由陆少骢代理董事长之位时遗留下来的问题。 董事长办公室里的那把椅子。陆振华让下面的人直接换了新。 陆少骢曾经提拔上来的人,几乎全部明升暗降。 虽然陆少骢的去世,本就已经让大家把继承人之位的焦点转移到孟欢身、上,但陆振华的举动,无疑说明,就算陆少骢没有死,也明显失了势。 不免叫下面的人心中八卦,父子俩之间是生了怎样的龃龉。 约莫五点钟的时候,陆振华又通知傅令元,晚上陪他出席一场饭局。 这种饭局结束的时间,一般是无法确定的了。 傅令元斟酌着给阮舒发消息,告知情况。 “好,我知道了,没关系,你忙,见不了就勉强见了。” 回复完,阮舒收起手机,继续自己的步子,于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穿行。 不多时,中医药馆的红漆大门进入视野范围。 阮舒熟练地拉起门环叩门。 意外的是。今次并未听到属于格格的噔噔噔的飞奔步伐。 前来应门的是黄桑。 不同于格格每回的热情,黄桑如今对待她的态度,快要和对待傅令元差不多了,有点烦:“你怎么又来了” 都已经认识这么就久了,阮舒自然清楚黄桑的刀子嘴。可能确实不是特别喜欢他们经常来找,但不至于如面上所表达的此般强烈。 何况,上一回,她来问的是老妪,与黄桑有点不欢而散。 不过终归阮舒和黄桑之间还是隔了一层,她没办法做到傅令元的厚脸皮。礼貌而不好意思道:“打扰了。” 说着打扰,她的脚已然往里迈。 黄桑也没把她轰出去,关上门,问:“今天来又是什么事” “开药。” “祛疤膏这么快又用完了”黄桑双手抱臂,“那没有了。我说过。之前给你的是以前剩下来的,最近还没制作新的。” “不是祛疤膏。”阮舒轻抿唇,“是调理身体的。” 黄桑不由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再看回她:“你和傅三真在备孕了” 阮舒局促、别扭又尴尬,想否认,又想保留住自己此次前来的借口,最终选择了转移话题:“怎么没看见格格” “她这两天感冒发烧,在屋里躺着。” “生病了”阮舒关切。 黄桑倒并不是太在意:“小孩子偶尔来点小病小痛可以排除体内的细菌和病毒,邦助新陈代谢,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她自顾自走去主屋给阮舒配药。 阮舒则前往格格的房间探望。 一进屋正听到格格在咳嗽。 原本她还有些病恹恹的,一抬头看见阮舒,两只眼睛瞬间恢复水灵:“阮姐姐” 嗓子是哑的。 刚喊完,她又继续咳了两下。 阮舒见她的杯子空了,顺手给她重新倒满。递给她。 “谢谢阮姐姐~”格格的眼睛笑得如月牙一般,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阮舒坐在床边,邦她捋了捋头发:“好像挺严重的,吃药了没有” “没吃啊。”格格抽了纸巾擦了擦不小心漏到下巴的水,“母后说我这感冒是可以自愈的,吃药和没吃药都好起来的时间都一样,所以从小到大我感冒基本是不吃药的~都已经习惯了~” “多喝水就好~”边说着,她又把杯子里剩余的水喝光,把白开水喝得如同饮料一般津津有味。 机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740、不要再来了 ,阮舒真为自己羞愧到不行。 感觉一个十二三岁的儿童,都比她懂更多的生活常识。 还有这喜欢喝白开水的生活习惯,她亦自愧不如…… 待她放下水杯,阮舒赶紧再去给她倒满一杯,暂且盖上保温盖,搁在她的床头。 格格添着嘴唇正好奇问她:“阮姐姐今天还是一个人过来吗?傅叔叔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阮舒深知她这是想念傅令元了,却也只能无奈:“嗯,我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是代表我和他一起来的。” 格格咯咯咯地笑,以往的清脆因为如今嗓子的嘶哑而变得微沉。 阮舒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掂着心思顺势问:“格格你从小就认识傅叔叔了,是么?” “是的呀,”格格栽脑袋,“傅叔叔和我的爸爸妈妈是一起的~” “傅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 “是的呀。” “你知道傅叔叔是干什么的么?” “傅叔叔不是做生意的吗?” “那你爸爸以前是干什么的?” “难道不是和傅叔叔一样做生意吗?”格格歪着脑袋狐疑,“阮姐姐,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这才没两句话,她就生了警惕心理了……?阮舒微笑:“因为我好奇,你爸爸应该也长得非常帅,才能和你妈妈一起,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孩子。” “我爸爸当然很帅啊~”格格颇为自豪,“我爸爸比傅叔叔、比晏西的爸爸都要帅~” 阮舒佯装无意地张望她的房间:“你爸爸那么帅,没有拍很多照片么?怎么都没见到你们一家人的合影?” “没有,我爸爸给我小时候拍了好多照片,他自己不喜欢拍。”提到这个,格格也有些沮丧,“只有我母后那里有一张,我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俩抱着我拍的。” 阮舒兜转着心思,又问:“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格格没有回答了,眼里的狐疑之色比方才浓重,表情也比方才严肃:“阮姐姐,你问的好多问题,都是关于我爸爸的。傅叔叔没有告诉你吗?如果是这样,我不能再和你继续说话了。” 阮舒:“……” 这……明显是大人教过她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对格格的父亲讳莫如深? 阮舒最初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后来是因为看出傅令元并不愿意说,所以她不想强行探寻傅令元的**。如今谈不上后悔,但确实恼自己过去还是太不上心了。 “抱歉,不方便透露的话,我就不问了。”阮舒选择就此打住。 格格似乎是担心她难过,神情纠结地安慰:“阮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其实我对我爸爸也没有太多的记忆,都是母后和傅叔叔偶尔会和我说起一些。” “而且……而且……”她压低音量,倾身凑到阮舒耳畔,“随便谈起我爸爸,可能会招人坏人。就像晏西,她妈妈就是担心他被坏人抓走,所以不让他到处跑。” 关于这个,阮舒自己之前早有类似的猜测,现在算是从格格口中得到证实吧…… 本以为或许从格格嘴里下手比较容易些…… 阮舒未再多问格格什么,终归她还只是个孩子,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吧…… 轻吁一口气,她换了个话题:“我之后会去看晏西,这回可以邦你转达你对他和科科、阿针一家人的思念了。” “真的吗?”格格兴奋,双眸即刻又添灵动,“阮姐姐你能见到晏西、科科和阿针了?!” 一个不小心她就被自己呛到了,双手掩住嘴巴猛地咳了好几下。 黄桑恰好于这时进屋里来,见状皱眉:“打小你就容易咳嗽。本来你的感冒没多大事,一咳嗽就好像特别严重。” 嘴里的语气彰显得好像十分嫌弃,人却走过去拿起格格的水杯,往里投了几颗不知道什么东西。 然后站到床边,掌心摸上格格的额头,测量格格的体温。 格格顺势搂住黄桑的腰:“母后,我的眼睛难受,有点烧,一不小心就流眼泪了。” 刚刚和阮舒聊天时的活力又没了,如同打焉的嫩苗子一般,边说边把脸往黄桑身、上搓,吴侬软语带上撒娇的口吻,阮舒在一旁都觉得心里酥软。 “几岁了你,丢人~”黄桑依旧嫌弃。 格格朝阮舒这边侧脸,笑得格外甜:“只有阮姐姐在看着,不丢人~阮姐姐才不会笑话我~” 阮舒笑:“嗯嗯,不笑话。” 以前她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小孩子,可晏西和格格,打从一开始就让她讨厌不起来。而且越和他们接触,越觉得,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只会暖人的心窝子,看到他们只会情不自禁唇角上扬。 黄桑是给格格送晚餐进来的。 格格平常非常独立,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做,还能邦黄桑的忙,这会儿借口生病,什么都赖着黄桑,接着又撒娇说手力气,要黄桑喂她吃才行。 阮舒起身走了出去,把空间还给她们母女二人。 后院里常年不变的药香,两只猫带着他们的猫仔慵懒地喵喵喵。 阮舒拿出手机,想起向陈青洲请教一个问题:“你知道,当年差点捣灭青门的那个卧底警察,叫什么名字?” 好像青门那边,她能问到的对象,只有陈青洲。十多年前,陈青洲的年龄也不小了,肯定知道的吧? 何况那个人算是害死陈玺的大仇人,更是害得陈家在青门内失去地位并令陈家十多年来无法翻身的罪魁祸首。 而傅令元曾经告诉过她,格格姓“郝”。 她不确定,什么都无法确定,或许会和黄桑一样,用的并非本名。但她想试试,把能想到的都试一试,自己寻找答案…… 陈青洲回复消息的速度一如既往地慢。 加上先前她询问晏西所在地的消息,他也还没有回。 不晓得这回得等多久。 黄桑的声音倏尔自后面传出:“阮小姐。” 阮舒转身。 黄桑刚行至她旁侧,将一摞要往她跟前递:“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吃法。” 阮舒接过:“谢谢。” “之前的药你真的有吃?”黄桑持怀疑。 阮舒撒谎:“吃了。” 黄桑将信将疑。 阮舒笑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如果我现在怀孕,以后是不是就会过上类似你和格格的生活?” 黄桑应声愣了愣。 阮舒抿唇:“当初第一次见面,你就提醒过我,跟着一个每日刀口添血的男人,要做好随时成为寡妇的可能。” “冒昧问一句,黄医生是不是过来人?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有可能如格格现在这般,从小失去父亲?” 既然一开始就以开药为借口来窜门,那就继续假借这个话题套点话吧……肯定是不能像刚刚面对格格时那样,直接问格格的父亲…… 黄桑注视她,半晌,反问:“如果你现在怀孕,会因为上述问题存在极大发生的可能性而放弃么?” 阮舒怔忡,哑然——她……怎么知道……她的重点在套她的话,怎么反而被她问住了?别说会不会把孩子生下来,连怀孕她都没真正去想过,最多只是跟傅令元提了个假设,这会儿哪里回答得了? 她被问得,竟然还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反应过来时,阮舒触电似的赶紧收回自己的小动作,强行垂落到身侧。 黄桑在这时嘲弄揭穿:“你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不是开药吧?” 阮舒不说话了,决定默认。 黄桑老实告知:“刚刚格格和我说了,你问起她爸爸的事。” 阮舒无奈——她们果真是母女…… “你为什么突然好奇格格的爸爸?”摊开之后,黄桑的语气便比方才尖锐了不少,并且指出,“你是背着傅三过来的吧?” 阮舒隐隐感觉,她会像上一次那样不客气地赶她走。 “我没有恶意。只是……”她稍一顿,组织合适的措辞,“我只是,想解除一些困惑。” “不管你有什么困惑,我这里都没有你想要的答案。”黄桑冷声,“阮小姐还是不要再来了。我给你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灵丹妙药,想要看病,去正规的医院找正规的医生。” 手臂一抬,她指向大门口的方向:“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么?不要把我因为傅三而留给你最后一点客气用光。” “……” “嘭——”地一下关门声,特别重。 阮舒转回身,注视着紧闭的红漆大门,久久无语。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到…… 老妪……黄桑…… 青门……卧底警察…… 格格的父亲……蓝沁…… 究竟…… ………… 这场饭局,正商两边的人都有,当然,还有好几位跨同时跨两边——陆振华之前不就试图争取全国正协委员(第400章)?只不过恰好因为陆少骢接二连三间接造成的负面新闻而受到影响最终打水漂。 傅令元没想到的是,会在饭局上遇到单明寒。 不过看到单明寒身边带着的女伴张未末,他又恍然在情理之中。 单明寒是讨厌和陆振华这类人打交道的。 傅令元又一直陪在陆振华的身边,两人只是远远瞧见了对方,并未打招呼。 饭局上偶有一两个人,还会提及傅令元曾经为傅家的儿子,明面上像是还敬傅令元一分,实际上完全是借此讽刺。 傅令元原本以为单明寒也已经不屑再来和他讲话,在陆振华临时出去接一通电话只剩他一个人的间隙,单明寒倒是携着张未末,主动过来了:“好久不见,傅三。” 傅令元顺手从服务员的端盘中取过一杯酒,虚虚一个回敬:“嗯,好久不见。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单明寒半是失望半是讥嘲:“我以为你应该关注我们老朋友如今各自的去处,好在你有不时之需的时候,厚着脸皮来和我们攀关系。” 傅令元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香槟,勾唇:“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 单明寒的表情不爽。 傅令元瞥了眼他身侧的张未末。 张未末倒是十分礼貌地冲他颔首致意:“傅总。” “可别叫我傅总了。”傅令元挑眉,“林氏都没了,你也很有可能是大军区司令员(第365章)单老爷子的孙女婿,我怎么敢当?” 当初林氏因为工厂里被查出独品,张未末牵涉其中,单家成功把她捞出去的(第365章),她算是靠着单明寒混入了红圈。 其实张未末都和单明寒订婚了。可傅令元之所以用了“很有可能”这个形容,而非直接确定,在于,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后来终归出现了。 在大家看来,单明寒就是鬼迷了心窍,偏执着于张未末,与家里开始了持久抗战。私底下所有人均已默认,张未末最终只会是单明寒养在外面的那一个。 闻言,张未末表情讪然。 单明寒眼睛一眯:“我刚刚错了,你没有不关心我们这些老朋友。” “当然没有不关心。”傅令元斜起一边的嘴角,“正事可以不关心,怎么可以不了解你们各自如今都在玩哪些女人。” 单明寒默一秒,反唇相讥:“玩什么女人,都破不了傅三你曾经的记录。” 虽未明确点出,但傅令元知道,他指的是阮舒。 噙着笑,他眼底陡峭,面上无恙,懒懒散散:“你和张小姐的事迹,如今也很受人瞩目。加把劲,你或许可以盖过我曾经的风光。” 放下喝完的空酒杯,傅令元转身便走,正巧陆家的两名黑西保镖也来通知他,陆振华临时有事要离开,已经在楼下等,让他下去汇合。 傅令元没耽搁。 到了楼下后发现,下午被安排留在陆宅负责招待警察的海叔来了,站在车门边候着,笑着邦他打开车门:“傅先生,快上车吧。” 瞳仁微缩一下,傅令元道了句“麻烦海叔”后坐进车厢里。 陆振华确实已经在车上了,闭着眼睛疲倦地揉着鼻骨。 待海叔也上了车,车子启动。 行驶了有一会儿,傅令元好奇询:“舅舅,有要紧事?这么着急走?你都还没来得及和里头的人道个别吧?会不会不太礼貌?” “无妨。”陆振华摆摆手,“确实出了要紧的急事。” “什么事?”傅令元即刻正色,猜测,“是少骢的案子有眉目了?” 旋即转向旁侧的海叔:“还是说,下午警察到陆宅看少骢的房间,出了什么纰漏?” “都不是的,傅先生。”海叔摇摇头,目光些许古怪。 未及傅令元探究这份古怪为何,便听陆振华沉声道:“陈青洲还活着。” 应声愣怔,后脊背如同突然触了电一般,令傅令元产生一瞬间的僵硬。 下一瞬,他转过脸,看到陆振华揉眉骨的手已然放下,鹰隼般的眸子亦已睁开,充满研判地看着他。 741、告密 ,………… 小丫头难得撒娇,吃完饭后又非得她陪着睡觉。 黄桑随她,靠在床头,搂她在她的腿上。 格格却是拒绝,坐起身,反而示意黄桑躺下,然后拉着黄桑把头枕到她的腿上:“母后快闭上眼睛~” 她细胳膊细腿的,黄桑可怕把她压疼了,哪里刚用力?皱着眉就要起来:“你不好好睡觉,瞎折腾什么?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把剩下的药材给捡了。” 格格咯咯咯地笑:“母后快闭上眼睛,把我想象成父皇~母后不是说过,母后以前在父皇跟前就是个小公主?那母后是不是好久没当回公主了?” 黄桑蓦然愣怔,怔怔地靠在格格的腿上,凝注格格亘在上方的依旧甜美的笑容,神思有几秒钟的恍惚。 很快黄桑晃回神,瞋格格一眼:“小鬼机灵!” 说话间她还是从格格的腿上起来了:“还什么小公主?你都是小公主了,我还能是什么公主?” “那我是小公主~母后是大公主~我们全是公主~” 黄桑瞧着她的一脸天真无邪,没泼冷水,只是问:“那小公主现在究竟要不要大公主陪你睡觉了?不需要的话,大公主就——” “欸欸欸,要的嘛~”格格连忙抱住黄桑的胳膊,窝进黄桑怀里,闭上眼睛。 入睡得很快。因为感冒自带了闭塞,她的呼吸比平日沉许多。 黄桑拉过旁侧的被子盖好在格格身、上,然后掌心又摸上格格的额头。也不全是为了测量格格的体温,而是格格从小就喜欢她对她做这个小动作。 俯视着小丫头熟睡中仍带着笑意的面容,黄桑不禁回忆起她刚生下格格的那会儿。 她自己也才十七八岁。自己也还不算是个大人,却初为人母。即便当初信誓旦旦地为了爱情充满憧憬地把孩子生下来了,真正生下来之后,就因为孩子没日没夜的哭闹不止而变得不耐烦而暴躁。 幸好孩子的父亲是个好父亲,她没耐性,孩子的父亲有耐性,一人把她们母女俩一大一小俩孩子照顾得妥妥帖帖。 那会儿的她,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那样的幸福,没两三年就戛然而止了…… 正是因为以前什么都依赖孩子她爸。与世隔绝躲起来的初始,她又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照顾孩子的责任又落回到她一个人身、上,她依旧是个新手妈妈,渐渐事捉襟见肘、束手无策。格格哭闹不止,她只会把格格丢在床上冲格格吼。格格哪里听得懂她的威胁?只因为她的凶巴巴而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马上哭得更凶。 不仅哭,那会儿的格格还已经学会了吐字清楚地叫爸爸。 她心里更加不是五味杂陈,不由自主也跟着大哭特哭。 屋里久久回荡两人的哭声。 然,哭了又能怎样?格格苦累了自己睡过去,她发泄完情绪,抱住睡着的格格,开始强迫自己学习怎么当单身妈妈。 一转眼,十多年了。 黄桑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凝回焦聚在怀中的格格,她的掌心顺着格格的额头又摸了摸格格的脸,低下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格格放回床上。 起身,黄桑走向衣柜,打开其中一个落锁的抽屉,取出一个复古音乐盒。 音乐盒打开,因为很久没再更换电池,自然已没了乐声。 黄桑从底部取出照片。 唯一的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久久凝注照片上的男人,黄桑的手指在他的面容上流连摩挲。 ………… 傅令元的僵硬并未外漏,外漏的只是满面的怔忡、费解和错愕:“陈青洲还活着……?” 随后他高高耸起眉峰,“陈青洲怎么可能没死?我明明亲手处置的。怎么没死?” 陆振华没回答他后面的问题,只重复他前面的话,问:“是啊,当初明明是你亲手处置的,为什么陈青洲没死?” 傅令元似听出他的质疑,表情微微一变:“舅舅,是哪里传出什么消息?可靠么?陈青洲如果没有死,他现在在哪里?我要亲眼看一看。我不相信我处置的人怎么会还活着?陈青洲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也很难相信,他竟然还活着。”陆振华挺平淡,也挺平静。 傅令元心头一紧。 车子在这时忽而停住。 海叔先下了车。 陆振华则坐定在车里,神色尚可,和平日并无太大差别:“阿元,陈青洲的围剿,当时你是最重要的负责人,为了避嫌,好给青门一个交代,陈青洲的事你暂时不要管了,四海堂的琐事也先搁一边,这两天你也哪儿都不要去,就当放假,在家好好休息。” “你那别墅里,如今也没个能照顾你的女人,就回来陆家住。过两天少骢的遗体也该领回来了,正好接下来就是少骢的葬礼了。你和少骢的关系好,少骢的遗物就交给你邦忙整理了。你整理的时候,挑几样他特别喜欢的,葬礼的时候一起给他陪葬。”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海叔笑了笑:“傅先生,你不要多想,陆爷是为你考虑。” 傅令元又默了两秒,点点头:“我明白了舅舅。那我就不管了。舅舅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记得告诉我。” “去吧,你先回家去吧。”陆振华挥挥手。 傅令元下了车。 一旁有另外一辆车在等着,全是陆家的黑西保镖,对他依旧保持着礼貌,齐齐问候:“傅先生。” 傅令元略略颔首坐上车。 海叔站在车门边提醒:“傅先生,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叮嘱栗青的,现在就叮嘱吧,然后手机暂且交给下面的人保管。傅先生到时若有什么事,直接用陆家的电话就可以了。” “好,海叔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傅令元掏出手机,当着海叔的面拨通栗青的号码。 栗青接起得很快,以为傅令元是让他准备来接他:“老大,你陪陆爷吃完饭了?” 傅令元:“嗯,饭局结束了。你不用过来,我今晚住陆宅。之后要忙少骢的葬礼,所以这两天我也会住在陆宅,邦点忙。这两天应该也没太多要紧事,你就都给往后推一推。” 临末了他又补充:“对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关书房的窗户。你记得邦我检查一遍。晚上好像会下雨,小心别淋到我的那尊玉佛。” 栗青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也察觉到他应该不太方便讲话,就没敢多问,只平平常常地应承下:“好的~我会办妥的老大。” 傅令元结束通话。把手机递给一旁的黑西保镖。 交给一旁的黑西保镖,是为了证明,海叔并不会拿他的手机去检查或者偷窥,以表示对傅令元的尊重,也表示,没有故意针对他,一切都是按规矩来办。 确实是按规矩。可按不按规矩,傅令元没空去计较,整副心思完全只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几个要点:第一。陆振华暂时没有要动他;第二,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而陆振华具体了解到的又是怎样的情况?第三,自己这下子被送去陆宅,绝对是要和外界失联了,希望他刚刚传递出去的讯息,能被准确接收。只不过,就算被准确接收了,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第四,雷堂主很关键……包括荣一丢失在内的一些问题,他没疏忽,已和雷堂主达成过协定……希望能起到作用…… 傅令元扭头看车窗。 车窗倒映出他沉洌的眉目。 他的双手在膝盖上攥成拳头。 那个陈青洲!单方面强行要走了荣一!说会给他补偿。结果他都还没等到补偿,陈青洲自己先出了岔子! 现在陆振华防着他,什么都不和他说,他连误导陆振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待进一步的情况,等着陆振华会不会再找他谈话。 如果陆振华真是得到了可靠消息,说严重点,他们全部人的性命都取决于陈青洲一个人了! ………… 海叔回到陆振华所在的车内。 车子重新启动,与傅令元所乘的那辆分道扬镳。 陆振华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车厢内安静寂然。 半晌,陆振华才出声:“你怎么看?” 海叔正色:“陆爷,主要问题是,陈青洲为什么没死成?按照正常的思维,首先怀疑的便是当初负责杀他的人阳奉阴违了。也就是傅先生,背着我们放走了陈青洲。我们确实需要慎重。” “但,不得不承认,目前有很多事情解释不通。当时在场的还有我们青门的其他不少兄弟。都亲眼看见了傅先生开枪,陈青洲连同车子一起着火,尸体都烧焦了,还遭到小爷鞭尸。陈青洲怎么逃的?” “陈青洲逃去了哪里?怎么会大半年没有动静?连黄金荣都丢在医院不管,直到前阵子陈家余孽才忽然有组织地出现企图拯救——” 陆振华呵呵冷笑打断了他:“再难的情况,只有有心,还怕他们想不出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救人?现在想想,正因为是焦尸,才辨认不了焦尸的样子。陈家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拿去给焦尸验dna。有的只是陈青洲的一截手指!” 海叔凝眉沉思,数秒,道:“陆爷,我没有偏袒傅先生的意思。客观来讲,如果说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偷偷救人,那么就不止傅先生,很多人都有可能办到,包括陈青洲自救。主要是,我最想不通一点,傅先生有什么理由,非得冒风险这么做?” 陆振华的隼眸微微眯起,并未接腔。 海叔觑着他的表情,知他对这个问题同样无解。 其实从陆振华只是把傅先生先毫无防备地隔离开来,就已经能说明,陆振华心里还是有倾向性的,没有武断地把自己这个外甥直接因为一个消息而一棍子打死。 他跟在陆振华身边多年,还是能猜到陆振华的心理。 以前陆振华不待见傅令元这个外甥,是因为陆嫣。 后来傅令元和陆少骢玩得越来越好,陆振华睁一只闭一只眼,虽然大部分原因在于傅令元自己能耐,令陆振华入了眼生了想法,但其实还是有一小部分原因依旧在于陆嫣。正如陆振华自己昨天难得流露出的感觉:傅令元的样貌好几分继承了陆嫣,看到傅令元,是会叫陆振华想起她的。 而撇开陆嫣不谈,陆少骢刚刚才死,对陆振华并非完全没有影响。按照亲疏远近来讲。陆振华的身边已经快要完全没有人了。 再者,傅令元也确实一直以来都是陆振华的好邦手。 沉默半晌的陆振华又开口:“派人盯住雷堂主没有?” “盯住了。”海叔点头。 陆振华冷声:“之前雷堂主和汇报,说因为少骢当时强行想杀荣一,他一心只念着我要他们雷火堂关押住荣一的责任,不愿意听从少骢的指令,为了保住荣一的作用,所以假意让荣一逃脱,要以荣一作饵,将彼时企图搭救黄金荣的那些余孽一网打尽。结果发现荣一去了滇越地带,却在那里不小心弄丢了荣一的行踪。” “是的陆爷,雷堂主跟您汇报的时候,我也在一旁听着,记得这些。”海叔忙应,“雷堂主最后弄丢了荣一,着实有点牵强。” 陆振华:“是牵强。现在不确定雷堂主是不是因为他母亲和儿子的死对我生了异心。但那个消失了行踪的荣一,如今恐怕已经不在滇越,而转去滇缅和陈青洲汇合了。” 海叔默然,表示认同这个推测。 陆振华在稍加一顿后又道,“还有,记得么?阿元原本和‘s’约好的会面地点就在滇越。” 海叔转了一转脑筋,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傅先生因为您‘病重’而提前离开了。但‘s’那个时候还在滇越。紧接着逃跑的荣一最后消失的地方也在滇越地带。” “加上之前,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和‘s’扯上关系了。‘s’果然和陈家有渊源?”海叔皱眉。 陆振华再添了一件事:“少骢被撕票,余岚失踪,我们青门不是也有所出动去找人?因为要从軍火库调配几把新手枪出来,中午雷堂主上报到我这里说某些型号库存不够,问过我之前说要再向‘s’购进一批的新货有没有准信。” “倒是突然提醒了我,围剿陈青洲之前。我们特意新购了一批武器,正好是从‘s’那里买的。” 海叔即刻接腔:“如果‘s’确实和陈家有渊源,那么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因为我们新购武器的举动,嗅到异常。” 陆振华的鹰隼般的眸子深处应声划过一抹冷光:“阿元,‘s’,雷堂主,这三个人全部需要调查。” “我明白,陆爷。”海叔点头。 不多时,车子抵达陆家私人的飞行俱乐部。 陆家的黑西保镖们已在里头等候。 陆振华携海叔走了进去,几人伺候陆振华安稳落座后,海叔让手下把告密之人带上来。 是个面甸人。 一旁懂得面甸话的手下邦忙翻译,声称自己是陈家在面甸之工厂里的一名员工。之前陈青洲在滇缅的村寨里杀人灭口时,陈家的制独师彭师傅因为心脏的位置比较靠右而幸免逃过一劫,挨着重伤挺着最后一口气给面甸工厂的人通风报信后才死掉。 现在陈青洲被困在面甸的工厂,只要陆振华答应他们提出的利润条件,就不仅可以马上带陆振华去将陈青洲活捉,而且陈家的货源也从此回归青门。另外,也能从陈青洲口中b问出陈家还剩的那条路子。 陆振华自然留意到,面甸人用的是“回归”二字。 “不是说陈家原本就是青门的?现在难道不算‘回归’?”面甸人笑,主动九十度鞠躬,“陆爷,久仰大名,我们认为跟着陆爷、跟着青门,会有更长远、更持久的发展。” 海叔看了看陆振华。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划过精光。 ………… 阮舒推迟了离开海城的行程。 在中医药馆没有套得她想了解的,陈青洲也还没给她回复消息,她把希望多寄托一分在褚翘身、上,希望能等到褚翘今晚回来继续听完音频再做交流。 回到心理咨询室,褚翘理所当然地还没踪影,估计是又加班了。 马以倒是在家。 经过他们二楼时,阮舒考虑过,是不是也可以再拜托马以聊一聊,他作为蓝沁的心理医生有没有什么看法? 考虑了两秒,他都已经把音频给褚翘了,她还是不要再过分要求,便作罢,准备继续回自己的三楼。 马以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 猝不及防。而且阮舒恰恰好没从他的房门口挪步,面面相觑之下尴尬了一秒钟,阮舒颔首致意:“马医生,晚上好。” 马以开口第一句直接把褚翘下午没和她说的告诉她:“你的车被傅令元的手下砸烂了。” 阮舒:“……”哈?什么意思? 马以并没有等她反应,又接着问他自己的:“你什么时候走?” 阮舒以为他说的是她从这里搬走一事,告知:“我这回离开海城,接下来的半年应该都不会再来了。东西我可以今晚就整理好,之后找人邦我运走就行了。” 马以扶了一下眼镜:“这个你不搬也没关系了,照付租金就行。我会自己买新房子。” 阮舒:“……” “我是问你晚上什么时候走?”马以说,“你不是告诉褚警官你今晚的飞机?” 阮舒恍然:“有点事耽搁,今晚暂时不走,可能明晚再走。” 马以:“那现在有空聊一聊?” 阮舒愣了愣:“聊什么?” 不会是愿意和她聊蓝沁吧……? 马以的回答证明她想得太美了:“你发给褚警官的图片,我当时在一旁正好也看见——” 未及他讲完,阮舒的手机震响,因为来电显示的是栗青,应该是比较要紧的,她示意马以,暂且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马以点点头表示理解。 阮舒先接了电话。 入耳便是栗青的焦虑:“阮姐。老大可能出事了。” 阮舒整颗心猛一磕,随即注意他用了“可能”两个字,忙稳住自己,嗓音却依旧不可抑制地发了抖:“出什么事?” “具体我不清楚。但应该是被陆爷禁足在陆宅了。”栗青把傅令元那通电话里的内容详细告知,旋即问阮舒意见,“阮姐,你有什么想法?老大是在陆爷跟前露了什么底么?” 阮舒深深凝眉:“你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他的最后一句话。” “‘晚上好像会下雨,小心别淋到我的那尊玉佛’。”栗青照做,然后说。“我特意去书房看过了,窗户明明关着。玉佛我也去看了,一直都放在橱柜里,就算窗户开着其实也淋不到雨的。老大究竟什么意思啊?” 阮舒咬了咬手指:“什么样的玉佛?” 栗青:“就是很早之前老大买给林夫人当见面的那一尊翡翠玉佛(第093章),不是被林夫人退回来了么?” 那尊翡翠玉佛……不过一秒,阮舒便转过弯来,蓦然凉意大盛,连话都不利索了:“是……是……是陈家……” 傅令元当初故意接近庄佩妤的原因就是因为陈家。如今能和陈家关联上的大事,一个是陈青洲的死遁,一个是她作为陈家私生女的真实身份。 会是哪一个……? 还是两个都……? 阮舒有点晕乎,脑袋亦空白。 会是哪一个……? 哪一个她都不敢相信消息竟然泄露了? 晕乎间,她一边快速往楼下走,一边问听筒那头的栗青:“还、还有什么线索?” 栗青刚刚一听她说陈家,也已反应过来,愈发焦虑,根本没什么头绪,只想到一件:“雷堂主那边也失联了。我怀疑他的情况应该和老大一样。” 雷堂主……阮舒进一步有所猜测,心越沉越深——如果雷堂主的情况和傅令元一样。那恐怕就是前一件了……因为当初在靖沣,陆振华原本就是让傅令元和雷堂主所携带的雷火堂众手下一起围剿陈青洲。 阮舒立马先挂掉栗青的电话,转而拨打陈青洲的号码。 却是关机。 这种时候的关机状态,无疑加剧了她的担心! 阮舒不气馁,继续打,同时脚下的步子不停。 楼下的庄爻见她面色白如纸,忙跑上前:“出什么事了姐?” “快!快!”阮舒确实慌了,紧张地抓住庄爻的手臂,“傅令元被陆振华拘禁在陆宅。可能是陈青洲的行踪暴露了!我现在联系不上陈青洲!联系不上!” 庄爻随之表情大变,不瞬想起来道:“姐,你先别急,我能定位到陈青洲!他现在用的应该还是我的手机。我的两个手机安装了软件,设置了相互定位的功能!我现在马上邦你确认!” “好。”阮舒也不知道,就算定位到了陈青洲的位置又怎样,但就是稍微得到了些许安抚。 而其实她是同时担心两个人。 不止陈青洲,还有傅令元。 深呼吸两口气,阮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知道希望渺茫,还是给九思的手机也拨了一通。 意外的是,九思的电话竟然打通了。 只不过一接通就是九思的哭声:“大小姐——” 机 742、江湖救急! ,一接通就是九思的哭声:“大小姐——” 阮舒应声一抖,手机险些滑落,赶忙握紧,平稳住声音:“九思,你慢慢说,陈青洲和荣一呢?他们现在有没有在你的身边?” 九思那边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克制情绪,重新开口时已然冷静不少:“没有。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刚逃出来不久,原本想再等一会儿联系大小姐,大小姐你先打过来了。” “逃”这个字眼,刺激得阮舒又一次心惊肉跳:“那陈青洲和荣一在哪里?你们不是一起去了面甸?” 九思哽了一下,很快敛住,告知:“是,我们从村寨离开,转去了面甸的工厂,想把工厂也了结。” “二爷原本没有出面。是由荣一去的工厂,大家全都是认得荣一的,虽然也奇怪为什么不见李叔、薛叔和彭师傅,但工厂平常都很封闭,为了安全。轻易不让大家与外边联系,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 “工厂不比村寨,要麻烦很多。两天来我们一直在偷偷做准备,到今日一早,原本都好好的,我们都已经打算今晚动手了。可那个彭师傅居然没有死透,死之前给工厂的人通风报信。” 彭师傅……又是那个该死的彭师傅!阮舒眸底生寒。 “是荣一先被困在工厂里的,用荣一b二爷。二爷怎么可能不管荣一?就现身了。我们根本没有邦手,如今二爷和荣一一并被困,也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情况了。” “大小姐,你不知道那群人得知二爷打算洗手不干时,一个个有多恐怖,任何事情都干得出来,还嚷嚷着要把二爷送去给陆家。还有荣一他……我逃出来之前,荣一为了护住二爷。被他们打得吐了好多血。他原本被关押在靖沣时就受了很多伤,我怕他——” 九思在这里卡住,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方面对阮舒做太多详细的描述,会加剧阮舒的担忧。 可事实上她已经讲得足够多了。 阮舒怔怔然,心口比方才要更加一阵一阵地发凉。 荣一重伤…… 要把陈青洲送去给陆家…… 那群人哪里只是口头上“嚷嚷”而已?傅令元这边都出了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面甸工厂里的人已经找去陆振华那里了…… 抱着希望,她问九思确认:“完全没办法和陈青洲联系上了,是么……” 九思如实相告:“刚刚说过,工厂里常年封闭。包括工厂外的五百米范围内也是没有信号的。不仅是为了防止工人们对外联络,工厂里的情况也特殊,和加油站那种地方类似,打电话或者上网诸如此类,有可能会引起爆炸,存在安全隐患。” 阮舒握电话的手越抖越厉害,脑子如乱糟糟的毛线球。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傅令元和陈青洲都…… 但听九思再度哽咽:“大小姐,我从面甸跑出来之前,二爷交待了我几件事。” 她的哽咽让阮舒的预感不怎么好:“什、什么?” 九思吸了吸鼻子:“二爷让我跟傅先生说抱歉,原本要把陈家最后剩的这点东西送给傅先生当大礼的,现在他那边却出了纰漏。” “二爷也让我跟大小姐说抱歉,可能没有办法亲自带大小姐一起去看晏西小少爷了。” “二爷还说,他只希望不拖累你和傅先生,让你和傅先生千万不要试图救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全你们自己。” “好了,不要再说了……”阮舒声音空空的,浑身无力,往地上蹲身。 “姐!”庄爻眼疾手快本来扶了她一把,她才没直接坐到地上。 “大小姐……”九思强调,“二爷说,你一定要听她的话。你还要代替他去和傅警官说抱歉,去和晏西小少爷还有没出生的——” “不要再说了!”阮舒吼着把手机丢了出去。 庄爻无力安抚,并且也处于愣怔之中,因为九思在电话里所说的他也全都听见了,尤其提到彭师傅。 彭师傅没死透? 彭师傅怎么会没死透? 庄爻记得很清楚。自己那一刀明明刺中了他的心脏,他不是当场毙命了么? 他处理尸体的时候,还特意重新检查了一遍他们的心脉和呼吸,不仅彭师傅应该和李家父子一样都死了,他甚至还给他们三人都多补了一刀,最后丢到坡底下去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陈青洲似乎打算引爆后山的地雷(第703章),才耽误了些时间。 现在这是…… 庄爻呆呆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所以,又是他?又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陈青洲、傅令元和阮舒都给害了……? “姐……”他想道歉,嗓子却又被什么堵住似的,哑然。 阮舒抱住双臂,将脸埋入膝盖,半晌不言不语不动弹,只能从她的后背看出她呼吸的起伏。 庄爻挟裹着满腹的懊恼和愧疚陪同在一旁,除了沉默。无能为力。 约莫一分多钟,阮舒就重新抬头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要过去捡手机。 庄爻手臂更长,快了一步。并检查了一下手机,确认没有摔坏,才递给她。 阮舒一声不吭地接过。 那边九思一直都没有挂电话,在等她。 阮舒垂着眼帘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滇缅那个村寨的小镇里。” “好,那你现在去向警察举报面甸的工厂!” 九思应声愣了愣:“大小姐,可二爷和荣一——” “他们两个留在工厂里,要么就是被那群疯子弄死!要么就是陆振华闻讯赶去,他们被陆振华弄死!相比之下通知警察让他们去坐牢或许还能活命!”阮舒上下两排牙齿均在打颤。 她要博一博!终归她就算现在抽调庄家的人手前去面甸的工厂,也根本不如警方的人员专业。 警方经常和这些贩独的疯子打交道,他们应该可以不动声色地靠近工厂,把里头的人全部都抓了! 九思默了默,很现实地说:“大小姐,一旦被工厂里的人发现警察,双方很有可能发生交火。且不说交火期间会发生多少意外,他们当下可能就会把怒气撒在二爷和荣一身、上。” “另外。”九思稍加一顿,再告诉她,“如果运气好,警察能将工厂里的人一并抓获,二爷和荣一入狱,那,按照法律,二爷多半也是死刑……” “所以,大小姐,这个时候报警,可能……结果不会有你想象中的乐观……” 死刑……阮舒闭了闭眼,深深沉一口气:“那如果,我去和他们谈判呢……” “大小姐!” “姐!” 九思和庄爻同时出声。 尤其庄爻,彻底晃回神来,按住阮舒的双肩:“你要真有这种愚蠢的念头。我现在就把你绑起来!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电话那边的九思隐忍住哽咽:“大小姐,二爷的话你一定要听。不要管他了,你和傅先生不能因为他出事,他才能安心。我等办完他交待我的其他事,就回去你身边。” “他还交待了你其他什么事?”阮舒心头一凛。 九思反过来先问她:“大小姐,傅先生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暂时被陆振华拘禁在陆宅。” 九思道歉:“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来得及通知傅先生。” 随后她才回答上一个问题:“二爷交待的是后山的那块罂粟地。罂粟地附近有一片密集的雷区,工厂这边也准备了大量的炸弹。二爷原本的计划是,用那块罂粟地和陈家的工厂诱陆振华亲自前往。” “就算最后没能炸死陆振华,好歹是次机会,用陈家的东西最后和陆振华做个了结。也是二爷自己和陈家一切的了结,从此以后就真的销声匿迹再也不管任何事了。” “所以现在呢……”阮舒瞳仁乌漆漆,“要继续是么……?” “是。”九思口吻坚定,“二爷说,他的行踪多半是会被面甸人暴露给陆振华,那么就更加不能白白浪费。” 何止不能浪费……如果说之前光罂粟地和工厂或许还不容易吸引陆振华,现在再加个陈青洲,可能性就大很多了…… 阮舒只觉得嘲弄。 一定要这样吗…… 为什么…… “大小姐。”九思强调,“这事是铁板钉钉一定要办的。所以二爷再三交待,请大小姐和傅先生务必想办法保全住自己。” “怎么保全……”阮舒幽声。 不知道那个彭师傅究竟有没有连同她的存在也一并告密给了陆振华…… 目前根据傅令元对栗青传递出来的讯息来推测。可能是没有…… 终归,眼下主要还是傅令元。 陈青洲是傅令元亲自经手的人,却没有死,傅令元该怎么在陆振华跟前狡辩?就算口头上的理由过得去,但在陆振华的心里,也必然会留下怀疑的种子。 傅令元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才让陆振华信任如斯,如今要如何挽救? 傅令元已经被拘禁了……他能为他自己做的恐怕很少。 陆振华对他仅仅暂时拘禁,是不是也说明,陆振华还是在等待进一步的判断?然后才会对傅令元做出处置?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须得邦傅令元。得想办法邦傅令元…… 阮舒捶了捶自己的脑门。 换做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即便自己是最大的嫌疑人,也要给自己减轻嫌疑。给自己减轻嫌疑,就得加大其他人的嫌疑以转移注意力。 对!加大别人的嫌疑! 要让陆振华相信不是傅令元救的陈青洲!是别人! 阮舒第一个想到的是雷堂主。毕竟那个时候傅令元是被陆振华指派去和雷堂主协作的。 可,雷堂主和傅令元最近刚合作上。要是把事情全推给雷堂主。对傅令元而言绝非好事…… 不行,不能是雷堂主。 那还有谁合适?合适来背这个锅? 思绪转动间,阮舒记起了闻野,更记起了之前傅令元曾把解救黄金荣那次的事情推给了“s”,让陆振华误以为“s”和陈家之间有渊源。 还有,就连最近的这次陆少骢的死,阮春华同样把锅甩到“s”那边去。 闻野…… 阮舒咬着手指头,未出数秒,便有了决定——就是“s”了! 有过前面的铺垫,神出鬼没的“s”是眼下江湖救急的最佳人选! 正好这边栗青因为打不通她的电话而联系到庄爻的手机。焦虑地希望她能赶紧拿个主意:“阮姐,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阮舒先接来这边的栗青:“手底下的人全部按兵不动,就当作你们老大真的只是在陆宅小住两天而已。你就留意一下,接下来青门是不是会调派大批的人手。” 然后她再转到九思这边:“罂粟地那边也要用到炸弹,用到‘s’的炸弹。你等等我,我会想办法搞去给你。” 两边都先暂时结束了通话。 一抬眼,庄爻正盯着她看:“姐,你要把闻野给牵扯进来?” “嗯。”阮舒凤眸锐利,“要没其他办法了,必须栽赃给‘s’。一定要让陆振华相信是‘s’干的,让陆振华相信‘s’其实一直在暗中邦我们陈家。” 瞥着庄爻,她淡淡一哂:“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也是事实。他确实算邦过陈家。” 庄爻担忧的是:“闻野不会心甘情愿给别人背黑锅的。这回陆少骢的死,黑白两道都在找‘s’,闹出的动静已经很大。闻野可能已经听到风声了。如果他这会儿跑出来到陆振华跟前为他自己洗清罪名,那一切不就白搭了?” 阮舒握紧手机站起身:“所以,我现在需要去一趟卧佛寺。” “卧佛寺?”庄爻怔了怔,不瞬反应过来,“你要去见阮春华?” 阮舒默认,清浅的唇抿得死死的。 傅令元和陈青洲,两个她都要救! 机 743、他现在有点麻烦 ,………… 既接手陈家的货源,又能抓回陈青洲,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陆振华当然不想错过。 但他并未直白地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海叔代言道:“青门自己的生意已经很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至于陈青洲,倒是还有点用处,不过如今什么都看不到,我们得确认过后再做决定。” 面甸人是代表工厂里所有员工的利益有备而来的,自有准备,拿出了之前在工厂内拍摄下来的一小段画面。 是陈青洲和荣一两人被围困在工厂里,荣一被打得几乎辨认不出模样,奄奄一息似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海叔看了一眼陆振华,依旧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只道:“谨慎起见,我们还是需要派人跟着你们去工厂亲眼确认。要么就是你们把陈青洲带出来。” 可在面甸人看来,前一个提议会泄露工厂的具体位置,后一个很有可能被他们抢走陈青洲。 最终双方协商折中的办法是。陆振华可以派人前往滇缅地带,他们也会把陈青洲带去滇缅,碰个面。 至于青门这边派谁前往滇缅,却成了问题,因此暂时没有当场答应,推辞今日时间已晚。让面甸人在此休息一夜,隔天再议。 回去的路上,陆振华问海叔:“老伙计,你怎么看?” 海叔正给陆振华泡好茶,送到陆振华手边:“陆爷具体指的是什么?” 陆振华接过茶杯啜了一口,道:“面甸人说,陈青洲要洗手不干,把村寨都给烧了。” 海叔先把目前他的张罗汇报:“村寨的事情让手底下的人去证实过了,滇缅的那个小镇上,前天凌晨确实发过一场大火。详情还得等我们的人到当地去打听,已经从滇越抽调一部分人员过去了。” 然后才正式回答问题:“陈青洲死遁了大半年悄无声息,突然被发现踪迹,却是因为要把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事业亲手毁掉,的确叫人费解,难以置信。这其中是得发生多大的变故?以前不是还一心想要复兴陈家?靖沣围剿他的那日,他都顽抗到了最后,如今没了斗志?” 陆振华放下茶杯:“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反而抛出这么多问题。” 海叔笑笑:“我抛出的问题又不是新问题。全是陆爷心里已经在思量的。” “然后?你的想法呢?” “毫无头绪。”海叔摇摇头,“连个知情人都没有,恐怕得等亲自见到陈青洲了。” 旋即海叔又想起一事:“不是怀疑过,陈家在陈青洲死掉之后,应该有个新的主事人?既然如今陈青洲根本没死,陆爷觉得有没有可能,一直以来其实就是陈青洲自己?” 陆振华轻轻掀着茶杯盖:“如果陈青洲真的大洗脑,连陈家的生意都不要了,那倒是有可能,确实一直以来就是陈青洲自己。” 海叔以沉默表示对此事的认同。 陆振华捏了捏眉骨,另外问起一事:“派去滇缅的人,你觉得谁最合适?” 海叔明白,以往这类事情,毋庸置疑会找傅令元…… 虽然青门那么大,大大小小数十个堂口,但真正叫陆振华信任的人,屈指可数。 海叔是陆振华尚未家道中落之时,就跟随在陆振华身边的;雷堂主是十多年前助力从陈家夺走青门掌权人之位时开始比较信任的;再一个便是经三年多观察、试探和考验过的傅令元。 如今傅令元和雷堂主均可疑。 海叔在短暂的思忖之后,自告奋勇:“陆爷,我去吧。” 陆振华怔了一怔:“你打算去?” “最近的一次,好像是陪陆爷您出海去和泰国的瑙爷叙旧?”海叔笑,“那一次算不得什么。想想以前跟在陆爷您身边办事,出生入死,也曾枪林弹雨,真真是酣畅淋漓,十分过瘾。” 陆振华经他一提,倒也记起些许往事。 曾经,哪一件不是他攥在手里亲力亲为才最安心? 晃回神,陆振华并未答应海叔:“再看看吧。去滇缅这事儿,还是得谨慎点。” 海叔听出点味儿:“陆爷担心有诈?” 陆振华隼眸眯起:“陈家背后如果另有人在邦,你觉得陈青洲出了这么大的事,会没有动静?任由陈青洲受困面甸?阿元和雷堂主目前都控制住了,就看外边其他人的反应。” “雷堂主在雷火堂里的那几个亲信和傅先生身边的栗青、赵十三,全都派人暗中盯着,目前看来,都没有什么异常。”海叔告知。 陆振华忽地记起什么来:“好像以前阿元身边不止栗青和十三。还有另外两个?” “嗯,对,一个叫二筒一个叫九思。”海叔道,“那两位是傅先生当初和阮小姐结婚时,专门从保镖公司给她聘来的。之后傅先生和阮小姐离婚,那两个保镖也就没太大作用了。” 陆振华久违阮舒这号人物。听言不禁有些恍如隔世:“说起来,阿元身边那么多女人,也就那一位阮小姐我最看得上眼,觉得她不是个一般角色(第210章)。最初我还和少骢讨论过,阮小姐是个没在我们陆家把控中的女人(第103章)。不过后来阿元倒是自己和她散了。” 海叔对阮舒的印象也是较为深刻的,接腔道:“阮小姐后来出的那几档子事,不正说明了陆爷的眼光没有错?她确实不是个一般角色。一般女人,哪里能轻易承受起她那样的经历?可惜红颜多薄命。” 一个大活人在刚经历过谭飞的欺辱之后失踪那么久杳无音讯,基本已被视作凶多吉少。 陆振华这会儿皱了眉,反应过来竟把时间浪费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彼时唯一比较在意的是,陆少骢派人大力找寻过阮舒却无果,至今没弄明白,海城范围内竟有人能逃过他们青门的眼睛把人给弄没了? 终归是临时的题外话,思绪一掠,陆振华便抛至脑后,回归正题:“如今就看,假若阿元和雷堂主均无动静,是谁会有动静。” 海叔颔首:“是的陆爷。” 回到陆宅。陆振华往楼上瞧了一眼,捏捏眉骨问:“阿元什么情况?” “傅先生晚上在饭局上不是邦陆爷您挡了好几杯酒?回来陆宅后就直接回他那屋睡觉了。”海叔汇报。 “嗯,”陆振华迈腿继续步子,“时间不早了,那就让他继续睡着。我们也去休息。” “好的陆爷。” ………… 楼上房间里,傅令元从窗边的窗帘缝回到床边。躺回床上,继续装睡。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来陆振华找他的通知。 傅令元复睁眼,眸子盯在天花板。 一方面,他希望陆振华能找他,那样应该能了解到现如今的最新情况;然另外一方面,陆振华在这样的时间点并不着急找他,是否也从侧面说明,他依然暂时安全……? 黑暗中,他的拳头紧紧攥起。 这一回,算是他潜到陆振华身边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 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猜测。 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等。 静静等…… 他怎么能静得下来? 整个人从里到外地焦躁! 唯一能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栗青多半会联系阮舒。 她…… 应该正为他想着办法做着她能做的事…… 傅令元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相信她不会勉强她自己。不管他和陈青洲两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先保护好她自己的…… 会的。 一定会的。 ………… 车子在浓重的夜色中疾驰。 阮舒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了片刻,将目前的事情全部重新捋一遍。 栗青和九思该做什么。她已经交待。 庄家家奴的调派,庄爻也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现在她要赶往的是卧佛寺。 那么,还有什么漏做的……? 脑中灵光一闪,阮舒睁开眼,拨出了褚翘的号码。 褚翘接得很快:“欸小阮子,赶巧了又心有灵犀?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倒是先打来了。我听我家马医生说你晚上改了行程又不飞了?但你上哪儿去了?又去和傅三甜蜜蜜?我还有事问你,你白天发给我的那图片——” “褚警官,傅令元现在有点麻烦。”阮舒适时打断她。 “哈?”褚翘顿时紧张,“傅三他怎么了?” 阮舒没有办法把关于陈家的事情直接兜给她,斟酌着措辞道:“具体我不清楚,了解到的是,陆振华曾经让傅令元杀的一个人,傅令元好像暗中偷偷放走了。” “现在被陆振华发现那个人还活着,引发了对傅令元的信任危机。但陆振华对傅令元应该还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所以把傅令元暂时拘禁在了陆宅,禁止他与外界联系。” 褚翘听得心惊胆颤,注意力全在“信任危机”那四个字眼上。敛着心绪强行镇定下来问:“你跟我说这个,是我有什么地方可以邦到傅三的?” 阮舒凤眸轻轻一狭:“我以为,褚警官会认为这不关你的事,或者幸灾乐祸他可能要栽了。” 褚翘愣了愣,皱眉:“喂小阮子,我是那种人么?我好歹是看过傅三穿裤裆的人,你还是我好朋友,他又命好是你老公,我哪儿会那么铁面无私冷漠无情啊?” 阮舒微抿一下唇:“嗯,你当然不是那种人。我告诉你也没其他意思,你不是正好提起他?我就觉得可能有必要把他现在的情况和你说一说。” 欸?褚翘心头微微一动,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 没等她多言,阮舒又道:“抱歉,褚警官,其他问题等之后再说吧,我这边在为傅令元忙点事情,希望能邦到他摆脱麻烦。先这样,我挂电话了。” 说挂果断就挂了。 褚翘想细问都没被给机会。 不过她也没再打给阮舒,因为阮舒那态度明显就是不怎么想透露。 焦虑地在屋里来回踱了一趟,想到谈笑恐怕尚不知晓,褚翘赶紧就给去了通电话。 谈笑听完,沉默片刻,道:“及时从阮小姐那边旁敲侧击最新情况和事态发展。我们得随时做好他没法再继续呆在陆振华身边的准备。” ………… 垂眸盯着屏幕的灯熄灭,阮舒才重新靠上车窗。望向窗外。 不确定……是不是也对傅令元有邦助…… 希望有吧…… 他不是在陆宅被暂时禁止了与外界的联系?那她这样做,至少可以邦他把他目前的情况传递给想了解的人……? 是不是这样……? 或许……大概……可能…… 反正,告诉褚翘并不会危害到他的安全。 握紧手机,阮舒不再想这个,再度闭上眼睛,将全副心神集中在做好接下来她要面对阮春华的准备。 抵达之时已然凌晨。 庄爻指引二筒开的道,并非卧佛寺正门,而是她此前已走过好几次的侧门,穿行过菜园子便来到那个小院落。 其实还没踏入院子,阮舒就敏感地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庄爻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急急让阮舒先由二筒陪着退回到菜园子,而他自己跑去天井。果然见余岚还在水缸里,一动不动的,泡得都快烂了似的。 庄爻伸手去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的生命力真是非常顽强,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并没有死。 原本觉得把余岚放水缸里方便。现在因为阮舒的到来,反而变得不好处置。 暂时又没办法把人弄走,庄爻忖了一忖,赶紧把桎梏余岚的脑袋用的木板先从余岚的脖子拆下来。 没了支撑力,余岚霎时滑落进水缸。 庄爻没管她,将两块木板并拢,盖好在水缸上,恰好能把整个缸口盖封住。 一转身,却见阮舒不知何时还是进来了,就站在约莫五步开外的位置。 “姐,抱歉,我今天走的时候没收拾。”其实主要在于庄爻没想到上午离开晚上就又回来了。而且。他丢在这儿,阮春华竟然也任由他把人就这么丢着…… 说着,他推阮舒往屋里去:“姐别呆这外头,味儿重。” 阮舒倒没太难受,走了几步停下来:“不用去屋里了,阮春华的禅房在哪里?你现在直接带我去。” 月光清冷。她的眸光更清冷,淡淡嘲弄:“也不用怕夜深打扰到他,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到来了吧?” 机 744、主仆情谊到今天为止 ,整个卧佛寺都是他的地盘,可能早在她靠近卧佛寺的方向时,就已经被他的手下察觉并且汇报给他了。 当然,阮舒自己确实也有点着急,着急快点见到阮春华,和他达成协定,好早点把闻野的炸弹运往滇缅——途中栗青已经打来过电话,据说陆家的私人飞行俱乐部有动静。 庄爻洞悉她的心理,也不耽搁时间,即刻带她往那边行。 寺里今夜明显有人通宵做法事,隔得距离虽不是特别近,但在三更半夜寂静之下,乐声隐约间飘扬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一路穿行,倒都没遇上人。一灯大师的禅房在僧寮的最东边,地势偏高,游廊的一侧是山崖,此时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一片。不过想来白日里的风景应该相当不错。 尚未走到,眼尖的庄爻就猜测:“他可能又不在里头。” 阮舒自然注意到他用了“又”字:“他经常三更半夜不在?” 庄爻实事求是道:“以前没留意,不清楚。我指的是我前天晚上在寺里找视频,来他的房间,他也不在。” 阮舒轻哂——本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人,趁着晚上出门偷鸡摸狗也再正常不过。 想想很早之前。傅令元陪陆少骢去美国治手的三个月,回来后来卧佛寺找一灯大师,得知的是一灯闭关三个月。而那三个月,她在江城,是见到过由一灯假扮的驼背老人。 彼时刚得知真正的一灯大师另有其人,她一时之间尚无法完全肯定那个真正的一灯大师究竟是和阮春华共用身份还是已经死了。而假若由这点来看,答案无疑为后者,所以阮春华和一灯大师两个人没有办法同时出现。 庄爻进了一灯的禅房,确认里头没有人,又跑出去院外,待他回来,也带回来消息:“他没有离开卧佛寺,是今晚有法事,他正在给人做法事。” 在就好。阮舒松一口气,问:“做法事的地方在哪里?” 庄爻犹豫着提议:“姐,要不要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邦你把人请过来?你也不用费劲奔波。” 阮舒考虑到的并非她是否奔波,而是做法事的地方必然还有逝者的家属在场。她一个陌生人冒然冲撞过去,恐怕不合适,便点头同意了。 结果庄爻去了半个多小时不见踪影,让二筒给他打电话,手机也没人接。 阮舒怎么可能安得了心?忙不迭要带着二筒尝试找过去。 有人倒是率先来了。 远远地,见来人貌似是穿着僧衣的和尚,她以为是一灯。 待走近,却仅为两名普通的沙弥,共同架着一个人,正是庄爻。 见庄爻双眸紧闭毫无反应,阮舒表情微变,即刻上前:“你们把他怎么了?!” “女施主放心,只是不想让他影响寺里正在主持的法事、惊扰信众。”其中一名沙弥客客气气回应。 说罢,两名沙弥继续步子,进了一灯的禅房,随意将庄爻丢到地上。 然后重新转身看阮舒:“女施主深夜来访,必然有要事求见我们大师。奈何不巧,我们大师今晚需要主持重要的法事,无法立刻抽身,女施主还是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与大师会面。” 阮舒凤眸狭起:“你们的法事需要做到明天早上?” “那倒也不是。” “预计什么时候能结束?” “三点钟。” 阮舒看了看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之后——“不用歇息了,我想就在这里等大师回来。” 沙弥不见任何为难之色,还算比较爽快地就点头了:“也可以,女施主自便。” 随后有另外的沙弥送进来一壶茶和一碟寺里的素饼,便礼貌地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退出去。 阮舒瞥了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茶水,面色冷冰冰。 那个阮春华,明显预料到她会想等。 或者更准确来讲,阮春华分明就是故意让她等。否则她就不相信了,他作为寺里十分有话语权的高僧,会找不到一个借口离开法事现场过来见她?! 怎么?要考验她的耐性?故意吊着她以证明他不是那么容易相见就见的? 自从知道一灯就是阮春华,她也才明白过来,曾经几次来卧佛寺想见一灯,历经曲折,都是阮春华有意设坎。 捺了捺一肚子的气,阮舒扭头看那边的庄爻。 二筒已经把庄爻从地上拉起弄到椅子里坐好,正在掐庄爻的人中。 不瞬庄爻醒了过来。看清楚此时的情况,露一脸惭愧:“抱歉,姐。我没用。” 阮舒颦眉,捉住他于身侧紧握成拳的一只手,邦他放松开:“你不要再开口闭口对我说‘抱歉’了,哪儿来的那么多‘抱歉’?” 庄爻低垂着眼帘盯着她的手。先是不说话,然后捋开她,抬头问:“姐要在这里等他?” “嗯。”提及阮春华,阮舒的表情不禁微凛。 “那我去闻野的禅房转转。”庄爻道,“如果姐要栽赃他,除了炸弹,再尽可能多点他以往用来挑衅警察的手段。特征比较明显的物件,姐还记得那只小丑么?” 阮舒挑眉。倒是差点把那只小丑忘记了。 ………… 面甸,工厂。 没有药,陈青洲只能先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给荣一扎紧出血的伤口。 原本包在他断手上面的布早不知松到哪里去了,截面狰狞地呈现,怵目惊心。 荣一看着陈青洲,眼泪不停地流:“二爷,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什么要管我?你怎么可以来管我?你应该走,你应该和九思一起走。” “你这样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傅警官,对不起小少爷。也对不起我。为什么不走?” 陈青洲手上正在用力,把布条往两边勒紧。 荣一没能再说话,痛得身体下意识地往上拱,血丝昭然的双目瞪得几乎要出眼眶,青筋悉数暴起,脸上夹杂着血色的汗珠子豆子一般大。 头“好”,像要笑,却分明在哭,眼泪泛滥成灾,和鼻涕、和血液全部混杂在一起,有一部分还流进了嘴里。 陈青洲实在看不过眼,叹着气,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那么多次,今天刷新了你狼狈的记录。” 荣一哽咽,耿耿于怀:“也刷新我无能的记录。” 陈青洲垂眸盯着他那没了的手,没有说话。 短暂的安静之后。荣一打破沉默:“二爷,呆在这里只有被他们重新抓住的份儿。你快点想办法去到出口那边。” 陈青洲没有马上应承。 这两天在厂里,已经发现,他离开的这大半年,李叔和彭师傅二人在工厂里施加的影响力比以前大很多。倒也不是鼓动他们与陈家分裂单干,相反,是加深了这群原本无依无靠漂泊之人的凝聚力。 导致他被困工厂除了他们人多势众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在出口的问题——荣一口中的出口,不是指工厂的正常出入口,而是在那以外的另外两个秘密设计。 一个用以撤退全厂员工,李叔、彭师傅、薛叔和杨炮四人也都知道,现在貌似已经被透露给了厂内带头的某几个员工。所以等于废了。 另外一个出口,荣一知道只知道它的存在、不知它的具体位置,唯独陈青洲最清楚。麻烦就麻烦在,那个出口一个人出去,必须有另外一个人在里面邦忙。 九思当时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正好工厂的这邦人不清楚原来还有九思,也就没发现少了一个人。没有去追捕。 陈青洲刚刚告诉荣一的话其实没有撒谎,他的行踪暴露,时间紧迫,他没功夫教会九思在内的使用方法,只能先让九思出去。 而他暂时留下,一方面荣一还被那群人围攻,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那个出口的安全性不被他们发现,以便再另外图谋出去的机会。 “二爷……”荣一轻轻碰了碰陈青洲,“我们现在距离那个出口还有多远?” 陈青洲凝回注意力,没有直接回答他,安抚道:“不用着急,我们先多休息一会儿。” “如果等到天亮。二爷你就更不好走了。”荣一提醒。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工厂里的每一个人都死盯着,陈青洲如果露面,可能很快就会被发现,但一直躲在现在的地方,也确实不是办法。 陈青洲依旧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低垂眼眸也给他自己处理伤口,兀自发起一个新的话题:“荣一,你还没见过晏西吧?” “晏西小少爷啊……”荣一先前因疼痛而收缩的五官微有缓和,“是没见过。但大小姐说过,他和二爷您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啊……”陈青洲的脸上也泛出柔和的笑容。 ………… 卧佛寺。 阮舒捺着性子,在一灯的禅房里度秒如年地熬到了三点钟。 机 745、自助者,天助之 ,阮春华却仍旧没有半丝要回来的迹象。 她本就是强行闷着自己的,耐心有限,又多等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消耗光,忍不住蹭地一下站起身。 早已从闻野的禅房回来庄爻见她越来越焦躁,主动提出再邦她跑一趟。 阮舒怕他又和之前一样不仅得白跑一趟而且得白白挨顿揍,拦下了他:“不用,再等等。” 嘴上这么说,她却是往门外迈,站在廊上眺望,手指头禁不住蜷缩,心中恨恨地念叨着阮春华的名字,就差诅咒了。 最后之所以没有诅咒他的原因还是在于,她眼下还指望着他能对此次危机施以援手。 站片刻,阮舒转悠着心思,最终回了屋,坐回原位,深呼吸一口气。从那已经凉了的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并且开始吃碟子里的素饼,显得比方才悠哉很多。 庄爻和二筒对视一眼,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阮舒在这时唤了庄爻:“林璞,陪我下几盘棋打发时间。” 庄爻怔了怔,没多问。坐到她的对面。 阮舒抓起黑子率先落棋,特别随性。 庄爻在自己落完第四子,看见阮舒从棋盘上收回她的四颗黑子,才明白过来,她和他下的是不是围棋,是……五子棋…… 阮舒察觉他的无语,细长的眼尾挑了一下:“怎么?下五子棋太小儿科了?” “不是。”庄爻笑笑,“姐喜欢玩什么都可以。我奉陪到底。” “那你小心点了,我下五子棋相当拿手。”勾着唇,阮舒取走了棋盘上他的一颗白子,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落子。 ………… 面甸工厂。 陈青洲和荣一聊起了晏西,聊起了他消失的这大半年的生活点滴。 荣一听得又是半笑半哭,嘴里不停感慨:“真好……二爷过得真好……” 感慨着,顺势便憧憬起来:“二爷儿女成双,等大小姐以后也生了小少爷,强子少爷再找个好姑娘,咱们陈家就人丁兴旺了,一大家子人团团圆圆。陈爷和荣叔在天上一定会笑出花来的。” 陈青洲嘴角挂着的淡笑一直都收不起来。 荣一则陷入一阵沉湎,粗犷的面容亦收不起来难得的柔色:“二爷,我最怀念的,还是曾经陪在你身边在外东奔西走的那十年。”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那样的十年,二爷经历过一次,已经太多了。永远不希望再有那样的日子。” “嗯,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了。”陈青洲嘲弄,“谁愿意再来一次呢……” “能和二爷一通畅聊,我没有遗憾了。”荣一口吻充满感恩。 陈青洲和曾经的七次危难一样,安抚:“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那当然,我还没见到小少爷亲眼验证他和二爷您的父子脸,还要陪着二爷等晏嘉小小姐出声,以后还要陪大小姐待产,邦大小姐带孩子,给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当玩伴。”荣一笑着流眼泪。 稍加一顿,荣一用他肿得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注视陈青洲,满是洞悉:“二爷,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给我的,尽管说吧,不要觉得难开口。” 陈青洲焦聚一凝,与他四目对视上,充满愧疚:“荣一……” ………… 几局下来,庄爻见识到了,阮舒自称的“拿手”没有半点虚言,他节节落败。 姐弟俩就这么玩着,仿佛忘记了正事一般。 直到不知从哪儿传出鸡鸣,阮舒将手边原本只留了一条缝的窗户全部敞开。 远方露出了蒙蒙灰白,群山的轮廓比之前显现,萦绕山间的烟气渺渺。 美景如画,以窗为框。 阮春华可真会享受…… 阮舒一瞬不眨地盯着,一夜没睡,眼睛多少有些酸涩。 “几点了?”她语调无波。 刚出声,寺里浑厚的钟声堪堪悠远的传响。 庄爻邦忙回答:“五点。” 不同的寺庙,晨钟的时间不一样。卧佛寺则春夏秋冬四季也不相同。这晨钟其实唤的也并非寺里的僧人。因为寺中僧人一般三点半就打板起床、起香坐禅。 庄爻没出口的是,晨钟过后不久就该到早课的时间了,一灯却还不来?那么还会来么? 阮舒听言眸光轻闪,手指蜷缩,舒展,又蜷缩。再舒展。 最后沉一口气,只道:“好……” 隐忍下火气,隐忍下无奈,隐忍下躁动。 阮春华越让她等,她越不能显露出焦急去给他看笑话、给他瞧不起。所以她假装耐心,假装悠哉,假装无所谓。 但阮春华终归不是闻野,不是和他反着干,他就会被激出来的。 他到底想怎么?! 他到底要磨她到什么时候?! 近五个小时了!还不够么?! 阮舒抬手捂住额头,闭上眼睛,试图缓解酸涩之感。 酸涩却好像从眼睛跑到了鼻子。 她暗暗调整呼吸。 耳边捕捉到庄爻起身的动静。 阮舒猜到他想干什么,睁开眼,再次叫住他:“不用去。没用的。只能等到他自己想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否则怎样都不会有结果。” 庄爻咬牙,恨恨往半空中猛地挥出一拳。 守在门外的二筒在这时快速入内低声汇报:“阮总,我看见有和尚往这边过来了。” 阮舒顿时震起精神。 不多时果然有一位小沙弥走了进来,礼貌地双手合十行礼问候:“女施主,早上好。” 阮舒没说话。 以前她虽不信佛。但会尊重。 自打知道了一灯和阮春华是同一个人,她就不再打算对寺里的任何一个和尚客气了。夜里来时她就已经这般,现在表现得更加明显。 小沙弥或许未在意,或许未察觉,行完礼后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因为法事临时被延长,刚刚才结束。大师现在才得空。女施主等了一夜,是否需要先去歇息或者洗漱?” 这是废话吗?前一句才说一灯终于有空了,她现在还跑去歇息或者洗漱?阮舒黑着眼珠子:“大师人在哪里?” 不是有空了?还不回来禅房?大师为了做法事不也熬了一夜?不需要也歇息一会儿或者洗个漱? 小沙弥告知:“大师正准备进食早饭。” 阮舒起身:“我也饿了,正好可以一边品尝斋菜一边与大师讨教佛理。大师之前邀请过我的,想来会非常欢迎我。” 没撒谎,确实邀请过,就是之前碰上余岚也在这里时。 小沙弥点头:“女施主请跟随小僧来。” 终于……阮舒未耽搁,携上庄爻和二筒一同前往。 抵达吃斋的禅房门口时,小沙弥将庄爻和二筒拦住了。 庄爻和二筒自然不愿意离开她左右。 阮舒心底已经焦躁得不行,没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细节上:“不用争执了,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留在外面就可以了,也顺便去吃个早餐,不要饿到了。” 说完不等他们的反应,她兀自入内。 和上一回她与余岚等人吃斋的禅房一模一样的布局(第368章)。 房内只有一个人,一袭明黄色的袈裟,姿态端正坐于桌前,此时正以双手合掌的姿势对着他跟前的一份斋食作礼。 这礼阮舒自然也记得。那回吃斋她不也跟着做过一遍? 阮舒站定在那儿不动,看他的装模作样,映衬着他身后桌上的那尊笑口敞开的佛像,真真格外嘲讽。 不多时,一灯结束斋前礼,睁开眼,表情少了方才的肃穆,恢复为以往的慈眉善目。 “女施主,好久不见。”问候着,他极其礼貌地自桌前起身,向她单手行礼。 他既不要继续扮演一灯大师,阮舒便陪着他演,淡声反问候:“大师别来无恙?” 一灯长须笑:“多谢女施主对老僧的记挂,老僧几十年如一日。” 戴着假面具,连胡子和眉毛都不需要修剪,自然几十年如一日。阮舒腹诽冷笑,面上依旧淡然:“大师无恙,是众生之福。” 一灯似恍然未察她的嘲讽。顺着她的话与她探讨起佛法,纠正她道:“众生之福乃超脱苦海皆入极乐。” 阮舒走近他一步:“正好,我今天前来会见大师,就是希望大师能助我超脱。” 一灯先致歉:“让女施主久等,是为老僧之过。”然后关切,“女施主有何烦恼?老僧洗耳恭听,若有能力为女施主指点上一二,是老僧之荣幸。” “大师那么有能耐,一定能邦到我。”阮舒再走近他一步,注视着他被眉毛遮挡住眼神的双眸,清冽着嗓音启唇,“我丈夫近日身陷囫囵,恳请大师算上一卦,是否能够有惊无险?” “噢?”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请问女施主丈夫的姓名?” “傅令元。” “请问女施主丈夫今年贵庚?” “八月的生日还没到。三十二。”阮舒微抿唇,想起当初姻缘树下与一灯初遇(第146章),一灯邦他们写红绸时,问的也差不多是这两句话。 一灯听完之后,端一脸的凝色,右手抬于半空之中,大拇指分别和其余四根手指来回地点触,嘴里念念有词。 阮舒心下甚觉可笑,难得地认同闻野,面前这个老和尚果然是个神棍。 很快一灯停止了他的算命之法。脸上的凝色已消散,捋着长须笑笑:“女施主的丈夫天赦入命,命主往往遇难呈祥,必能逢凶化吉,女施主不必过于忧虑。” 他这是愿意出手邦傅令元一把的意思了……?阮舒长长松半口气。 其实她事先揣度过,阮春华多半会答应。毕竟他才刚把傅令元拉上卧佛寺的大船,尚未利用起来傅令元的价值,为了不浪费他自己的心血,他也不会让傅令元在陆振华身边就此game-over,甚至可以说,傅令元比阮春华自己收养的那三个孩子的利用价值都要大。 眼下的结果完全未脱离她的猜测,只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她原本以为多少得和他磨上一阵嘴皮子。 转念阮舒又否决——不对,并没有比想象中的要快,她被磨的不是嘴皮子,而是时间! 五个小时的等待! 终于得到他的一锤定音,让她悬着的心落下。 定了定神,阮舒赶忙接着问:“不知大师是否可知具体如何逢凶化吉?” 一灯反问:“凡事七分尽人事。三分听天命。不知女施主是否已尽人事?” 阮舒心头微动,将她的打算道出:“祸水东引,可算人事?” 一灯明显已猜到她会如何作答,一脸洞悉的笑意,捋着长须道:“女施主既已尽人事,老僧便邦女施主在佛主前求一次天命。” 他真是好说话得让阮舒有些难以置信,或许她不仅没有高估傅令元在阮春华眼中的价值,反而低估了。 本还想问问他具体会用什么办法暂时把控闻野不会跑出来捣乱以及是不是需要商讨一下如何让陆振华更加信服一切为“s”所为——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暂时的盟友。 便听一灯率先道别:“女施主,寺里早课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老僧得过去了。女施主慢用早餐。改日再见。” 阮舒怔了一怔,忙不迭叫住他:“大师稍等!”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她等了五个小时。可不单单是为了傅令元而已!傅令元的是她是有一定把握的,重点在于——“大师,我哥哥同样身陷囫囵,大师能否也给他算上一卦?” 一灯驻足,脸上蔼色依旧,却是婉拒:“女施主。老僧每月只算一卦。” 这个答案,其实仍在阮舒的预期之内,毕竟陈青洲的死活与阮春华毫无干系,阮春华没有理由救陈青洲。 但真的听到阮春华不愿意邦,阮舒心里还是难受得硌了一下。 敛住心神,她忙不迭劝道:“刚刚大师不是还说‘众生之福乃超脱苦海皆入极乐’?佛主普度众生,该一视同仁,每天那么多香客,难道佛主也戴着有色眼镜来挑选信众?” 一灯慈眉善目的神情不改,似十分有耐性:“女施主,‘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之所以并非每个人皆能得救,关键不在佛主偏心,而在不懂自渡之人,佛主也无法。有道是‘自助者,天助之’,便是同理。” 什么鬼……?!这种时候还给她整满口的佛法?!阮舒只觉得烦躁! 机 746、佛不渡人人自渡 ,在此之前,撇开算命的两次不谈,一灯与她探讨过两次佛法。 第一次是她来卧佛寺撤庄佩妤为她点的长明灯(第367章),围绕执念不执念的问题,彼时她的执念落于庄佩妤。 第二次是她即将从海城离开前往江城(第425章),由低眉菩萨和怒目金刚展开至爱恨的问题,彼时她的爱恨落于傅令元。 她竟然都认认真真地听,而且认认真真地答,如今回想起来,真真可笑至极。或许不仅仅她自己觉得自己可笑,他更是抱着戏弄的心理来与她交谈的。 今次呢?她都已经非常清楚他是个冒牌和尚是个老神棍,怎么还可能傻傻地听他讲这些! 什么妄想执著自渡自助的?! “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阮舒冷脸—— 请说人话! 一灯却还在笑眯眯地继续大道理:“‘生与灭,来与去,一与异,常与断’,此‘八戏论’于《金刚经》中又可概括为‘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着相’,即为‘执著’。” “‘执著’归属‘所知障’,有别于此前与女施主探讨过的‘贪嗔痴’等‘执念’(第367章),其属‘烦恼障’。女施主还年轻,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终有一天会参悟:‘众生皆苦,万相本无’,‘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阮舒:“……” 见一灯已然接着他之前的步子往外走,甚至马上就要迈出门槛了。 阮舒一咬牙,不再配合他的半遮半掩,直接把一切搬到明面上:“阮春华。不用拿佛主当借口。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你谈条件的。你有什么要求,先提出来看看。” 外面的庄爻模模糊糊听到她对一灯的直呼其名,心头一紧,生怕她出事,让二筒制服同在外面的那个小沙弥,他自己拔腿就往里头冲,冲到阮舒身边:“姐!” 会意庄爻蕴满关切的眼神,阮舒轻轻拍了拍庄爻的手背以示安抚。 没关系的,他们已经知晓如今的一灯就是阮春华这件事。她其实一直都在怀疑,一灯是否真的毫无察觉? 她眼下虽然先把这件事亮开了底牌,给予了一灯以确认,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对一灯也算是间接的威胁。 当然,她敢这么做,是因为她自信她目前对一灯的利用价值,足够分量让一灯暂时不会动她。 更何况,她所承载的不止她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还有傅令元的——她和傅令元是一体的。他如果动她,他所拿捏住的所谓傅令元的把柄,难道还能掣肘住傅令元?他该明白,傅令元最大的软肋不是任何其他东西,而是她! 所以追根究底,她的勇气和她的依仗,全部来源于傅令元! 阮舒反而担心庄爻,庄爻不该冒冒然进来的。 她用眼神示意庄爻重新出去。 庄爻用眼神回复她:“都已经进来了,而且一灯也没有再赶他,无所谓了。” 阮舒深深蹙起眉,转回眸去看一灯的反应。 一灯已然又驻足,并未转回身,只是侧了个头,眼神和表情均和之前毫无差异,语气亦如是:“女施主,老僧再不过去,就真要在早课上迟到了。” 然后还是跨出了门槛,好像世界末日都阻挡不了他那颗要去给僧徒们授课的心。 阮舒本就抱着一半赌博的心理。此时见他如此,拿不准是不是她方才的暗藏威胁的话语适得其反,不免焦虑,焦虑地追出门外:“陈家的产业全部都给你,行不行?” 她怕他瞧不上,忙补充:“陆振华看中的是陈家的独品生意,其实陈家其他的隐藏产业加起来的价值并不比独品生意小,而且以后只会经营得越来越好。” “庄家如今已经算在你的掌控之中,三鑫集团和青门不久之后应该也能成为你的囊中之物,现在再加一个陈家,虽然不算如虎添翼,但我相信,救陈青洲对你而言只是顺手之举。顺手之举就能白白再得一整个陈家,聊胜于无,不是么?” 手指轻蜷,她非常紧张,紧张一灯接下来的反应。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考虑,除了这个,她已经找不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能拿来和他做交易。那些是陈青洲十年来的心血,她邦陈青洲做了主,想来陈青洲也不会介意,毕竟能换回来他的一条命。 一灯侧眸,笑眼眯眯,问:“女施主为何认为只是‘顺手之举’?” “大师明明知道的。”阮舒直视他。没有其他人,能出手的之后假借“s”指明的阮春华,既能助傅令元一臂之力,应该也能救出陈青洲,一灯埋在青门里的人,应该有不少。 或者他手底下派几个人也可以,比如那天在城中村手下甲差不多的人。反正就算被陆振华察觉,背锅的也是“s”。 微抿一下唇,阮舒接着道:“终归是要祸水东引,那就将其作用发挥得更大、更广、更全面。” 稍加一顿,她追加道:“如果大师这边没有办法,我唯一剩下的一条路,就是从庄家搬救兵。” 她要是真从庄家搬救兵,就得话。 闻野自顾自还在咬牙:“那个女人的眼睛真是被屎糊了。嘁,现在心里估计还在指望着姓傅的会来救她。我就等着看,她怎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吕品依旧默默的,不说话,只是把车子重新启动。 闻野回过头来问:“搞清楚她现在在哪里没有?” 吕品:“回boss,没有,只知道他们陈家的那个村寨前天凌晨莫名着火,烧了个精光。我们现在先去那里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闻野眯眸:“你的办事能力越来越不行了。” “对不起,boss……”吕品有些灰溜。 “老秃驴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闻野又问,“还有那个假脸鬼?” “回boss。我们先过来的人在这附近发现了庄家的家奴,应该是在找阮小姐。庄爻的情况暂时不清楚。”吕品深表惭愧,“对不住boss,这次我们比原定行程在樾南多停留了几天,卧佛寺那边的消息有些不通畅。” 闻野皱眉,倒没有再多加怪责吕品,因为那一句“在樾南多停留了几天”,又叫他记起那几天的奇耻大辱,心中熊熊燃烧的全是要将傅令元吞噬的火焰:“抓紧时间了!赶在老秃驴之前找到那个女人。这回一定要让那个女人永远都回不去!看姓傅的能怎样!” “好的boss!”吕品应承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旋即看回前方,加快了车速。 ………… 卧佛寺。 “他怎么会跑去滇缅?什么时候去的?”庄爻率先发问,挟裹满满的错愕,旋即狐疑,是因为他最近恰好在着手筹备把生意转移往东南亚的缘故? 可是不对。不是说他刚在傅令元手里吃了亏?在滇越地带受了伤?照正常逻辑,他现在肯定一心想着怎么向傅令元报仇,难道不是该回来海城大闹一场? 而且怎么就恰好是滇缅……? 沙弥甲自然没有回答庄爻的问题,只看着阮舒。道:“女施主,我们大师算的卦一向准,女施主想要的祸水东引,一定能够坐实。” 阮舒怔怔立于原地,猜测:“是你们把他弄去滇缅的?” 沙弥甲默认。 “你们怎么办到的?”庄爻追问。 沙弥甲不予回答。 阮舒关心的是,她最不希望闻野在这种时候出现来搞破坏,怎么偏偏阮春华还招他现身了?而且听阮春华的意思好像并不担心闻野的现身会坑害到傅令元在陆振华身边的安全,还觉得能邦到傅令元? 是因为,把闻野搞去了滇缅……?本人亲自出现。比他的炸弹还要有用,所以坐实祸水东引……? 脑筋绕了一下,也回到庄爻的那个问题——“你们怎么办到的?” 还有进一步的问题——“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能保证他会入套而不是会砸场?” 她开始有点怀疑,阮春华是不是真的会邦傅令元? 把闻野给引出来,分明更加复杂了不是么? 但听沙弥甲重新强调一遍:“女施主,大师算过的卦,不会出错的。” 意思是,傅令元确实会有惊无险相安无事……?阮舒自行翻译。 而沙弥甲紧接着的一句话是:“卦不会出错,事则在人为。此关键之‘人’,便是女施主。包括女施主求而不得的第二卦,或许也能自解。” 阮舒顿半秒,反应过来其中意思,脸色蓦然难看:“你们还是要我出面去求闻野?” 阮春华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闻野,所以把她给拉出来?可他会不会太看得起她?如果他作为一手养大闻野的人都无法,她怎么可能能说服闻野? 不,不对,阮舒不相信阮春华会不靠谱地把一切赌在她身、上。 不行不行,她懵了。她混乱了,阮春华究竟要干什么……?! “他究竟要干什么?!”庄爻问出了这句话,冲到沙弥甲的跟前,揪住他的僧袍。 沙弥表示无奈,脸上分明写着:“我只是个传话的人而已……” “他什么时候结束早课?我要再和他面谈。”阮舒眼眸锐利。 沙弥甲却似好意般提醒:“女施主,你真正应该谈话的对象不是大师。” 阮舒觉得自己的指甲都要把手心抠出口子出来:“那现在是要怎么联系到闻野?!” ………… 陆宅。 陆振华早早便醒过来,怎么都无法再入眠了。 身旁的孟欢倒是还睡着。 只不过陆振华刚坐起,还没下床,孟欢突然睁开了眼睛。 “吵到你了?”他问。稍携歉意。 孟欢摇摇头:“不是。” 旋即解释:“是我自己做噩梦了。” 机 747、诈 ,“什么噩梦?”陆振华自然而然要关心,俯下身子搂住她。 近距离地四目相对,孟欢凝定他,想着他再不显老,也终究难敌岁月在他的面容上悄无声息地爬过些许痕迹。 抬手,她摸上陆振华的脸:“梦见我和少杰分开了……” “你又胡思乱想了。”陆振华皱眉,隼眸深邃,“如果是因为我要安排少杰出国的事,那也不会是现在马上就办,起码等到少杰过完周岁的。” 孟欢靠入他的怀中,令他看不到她的具体表情:“嗯,我知道。说了只是做梦……” 但听陆振华问:“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少杰,你就当全职妈妈,明年和他一起出去?” 孟欢从他怀中抬头:“我要是真愿意去,陆爷你愿意让我跟去?” “那当然。”陆振华一副十分开明的神色,“你难得越来越有做母亲的样子,我当然支持你。我就每个星期多跑几趟美国去和你们母子俩团聚。” 孟欢沉默住,两只手在他的身前轻轻绞着他的睡衣衣领,不瞬叹气:“那样陆爷太辛苦了……” 陆振华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应该更担心,你跑去照顾少杰,我的身边少了一位得力助手,再去物色新人,也和你以前一样是位年轻漂亮又能干的女mi shu。” “会有那么多年轻漂亮又能干的女mi shu?”孟欢反问。 陆振华倒是笑了,掌心摸着她的背:“你啊你,是啊是啊,找不到第二个了。现在流行怎么说来着?对了,世间难得一个你。” 孟欢似和他较真起来:“陆爷真的想再添一位女mi shu?” 间接地俨如在问:“陆爷真的想再添一位新姨太?” 陆振华的手在被子底下伸到她的肚子上,身子朝孟欢压下去:“我挺想再给少杰再添一个弟弟。” 孟欢推开他,拒绝:“我有少杰一个就够了。” “你不是不舍得少杰?”陆振华提议道,“那就再生一个,可以留在你身边。” “陆爷这回直接用哄的,不再用骗了?”孟欢明显不是特别高兴,手臂圈住陆振华的脖子,“我希望少杰能够霸占陆爷的父爱,不需要再来一个弟弟与他分享。” 陆振华微微一怔,重新笑开:“你啊你。行,你们母子俩就一直霸占我,不分享给其他人。” 孟欢淡淡嘲弄:“陆爷心思,我琢磨不透,能不能一直霸占,谁都说不准。把我骗来陆家之后,我就没见陆爷再去过三姨太屋里。前天夜里破天荒,隔天早上三姨太就顶替夫人当起了家。我原以为,夫人在陆家的地位是永远屹立不倒的。” “昨天夜里,傅先生又被留在这里,门口还看守了保镖。我原以为,陆爷是非常信任傅先生的。” “而刚刚陆爷又同意我跟着少杰去美国,是开始打发我的去处了?白跟了陆爷这些年,陆爷的想法或许说变就变了。” 鹰隼般的眸子眯起,陆振华捏住她的下巴:“你琢磨我那么多做什么?” 孟欢迎视他的目光,沉默两秒,闭上眼睛,同时别开脸:“得到得越多,越害怕失去。我如今可能才算真正明白它的意思。最近常在想,如果有一天陆爷会不再爱我,那还不如从一开始,陆爷就不要爱我。我当初也就不用承受外界人对我的误解和异样目光,不顾一切、没名没分地跟在陆爷身边……” “你啊你,说的都是什么话?”陆振华掰回她的脸,“你是后悔跟着我了?” “孩子都生了,上哪儿后悔去……”孟欢淡淡。 陆振华不悦追问:“你的意思是,你确实后悔了,是因为有了少杰,勉强继续跟着我?” 孟欢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不过两三秒,忽地紧紧抱住陆振华:“陆爷,你会永远爱我,不会改变,对么?” 她所透露出的日渐不安和患得患失,让陆振华感到满意。 “我怎么会不爱你?”他安抚,“余岚那个毒妇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我已经放她一马了,是她自己心虚,不敢继续留在陆家,逃跑了,难道我还要在陆家给她留着位子?” “家里总得有个女人邦忙管。你的能力应该体现在公司的事情上,我当然不能大材小用让你做这些普通妇孺做的事。雪琴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我去雪琴那儿,就是给她点安慰,要她踏踏实实管好陆宅的事务。这不就一个晚上,马上又回来你这儿了?你总不会对你自己没信心,连她的醋都要吃?” “至于阿元……”陆振华稍稍一顿,“我当然是信任阿元的,现在委屈的是我。要是连他都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还能信谁?” 孟欢在这时捧住陆振华的脸:“陆爷才刚说会永远爱我,这会儿又把我排除在信任的名单之外了?” 陆振华笑了:“看来让你生了少杰益处多多,不仅越来越有母性,连醋都吃得比以前多了。” “陆爷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孟欢问。 陆振华投降似的,回到她前头的问题:“信任,当然信任你。阿元、你、海叔,我都信任。”并且重新强调,“只要你们不辜负我的信任,我就一直信任你们。” 孟欢主动亲上他的脸:“只要陆爷永远爱我,我也永远爱陆爷。” “嗯,爱……”陆振华这回压下的身体没再被她推开。 ………… 卧佛寺。 沙弥甲正色:“……那个暗桩一直以来都没有正式启用,因为一旦启用,很容易报废。大师之前对那个暗桩另有打算,这回为了女施主所求之卦,改变了它原本的用途。” “如今已顺利将先生引到了滇缅,后面就得女施主尽到人事,配合着把这出戏演完。女施主,这样解释,您明白了吧?” 阮舒尚未回答,庄爻率先出声,总结了沙弥甲方才之所言的中心意思,语气甚为恼火:“你们用姐的行踪来欺骗闻野诱他去的滇缅?!” 沙弥甲自然还是对庄爻不予理睬,只静静等待阮舒。 阮舒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有反应了,却是反应给庄爻的,冷着脸道:“不用为闻野抱不平。那是闻野活该。如果他没有一心又想着要再抓住我想利用我找傅令元的麻烦,他就不会上当了!” 庄爻:“……” “姐……”他眼神古怪,“你……的理解是,闻野去滇缅是为了以你为要挟对付傅令元?”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阮舒狐疑,“你还有其他想法?” 庄爻:“……” 盯着她的神情,他确定,她不是故作不懂,她是真的不懂…… 他得进一步修正他之前的判断了她在感情方面不是“稍显迟钝第647章”,是相当迟钝…… 怪也怪闻野自己,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态度着实够奇葩…… 庄爻有点为闻野欷歔,他是真没想到,闻野就这么被利用了闻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得的一个或许能称之为“软肋”的弱点…… 阮春华,简直是…… “嗯……?”阮舒还在看着庄爻,等庄爻的回答。 庄爻敛住思绪,咽下话,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其他想法。我的理解和姐的理解一样。” 他的想法没变,这件事不好由他这个局外人捅破,要么等她自己察觉,要么等闻野自己认清自己。 另外……他还考虑的是,现在就这么让她继续误解,或许能让她的顾忌能少一些。否则……以她的性格,她怕是更难开口求助闻野…… 阮舒虽依旧觉得庄爻古古怪怪,但此时没时间与他探究,转回脸来看沙弥甲,嘲讽:“都箭在弦上了,我还能不按照你们说的做么?把闻野现在的联系方式给我!” 说着,她兀自掏出她自己的shou ji,给九思去了diàn huà。 ………… 陆宅。 傅令元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的时候,守在房门口的黑西保镖礼貌问候:“早上好,傅先生。” “嗯。”傅令元应得淡淡,举步往楼下去。 黑西保镖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傅令元的目光不动声色朝身后瞟一眼,收回,唇线抿直。 在楼梯口,正碰见王雪琴扭着风韵犹存的腰肢从上一个楼层下来,嘴里压低音量地酸溜溜:“小妖精。本来可以让老爷继续睡我屋里的。平常老爷这个点也该起来了……” “下人准备早餐不用花功夫的么?全家人都得推迟吃饭时间……不就仗着自己年轻能折腾?哼,自己能折腾,也不考虑考虑老爷的身子骨。霸占了老爷几年还不够……就她懂得伺候男人么?老娘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她还” 抬眼瞥见傅令元的身影,王雪琴的碎碎念戛然止住,堆起满脸的笑容加快几步走到傅令元跟前:“阿元啊,瞧你这样子,昨晚没睡好?” “还行。多谢三姨太关心。”傅令元客套致意。 王雪琴随着他一起迈上下楼的阶梯:“老爷还没起床,咱们今天得晚点开饭。你看看要不去花园里走两圈晒晒太阳?” “没关系,我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我今天不去公司,在家里邦忙整理少骢的遗物。” “整理少骢的遗物?”王雪琴看傅令元的眼神多了一分了然的意味,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边,笑得同样颇具意味儿,“阿元你和少骢的感情果然是最好的。因为少骢的过世,你不仅觉也睡不好,连公司也不去了。” 748、可怜 ,吕品便转回去继续对九思苦口婆心:“九思姑娘,我们ss以往虽然总欺负阮xiǎo jiě,但不代表我们ss能容忍其他人也来欺负阮xiǎo jiě。” 闻野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脸唰地就黑下来,又想打断吕品。 紧接着再把后半句给听了,觉得勉勉强强是那么个意思。 那个女人是他发现的玩具,难得稍微有点意思,而且他至今没玩腻。他的玩具,当然只有他自己可以猫捉老鼠想怎么豆弄就怎么豆弄,别人谁敢来碰?! 那边吕品还在劝:“九思姑娘,你真的不用担心。现在其他人恐怕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有我们ss有这个能力邦阮xiǎo jiě。你现在多耽误一秒钟,阮xiǎo jiě可能就要多受一秒钟的罪,也多一分危险。” 九思强忍着眼泪,依旧没有马上告知,特别谨慎,问:“你们真的不会害我们大xiǎo jiě?” “真的,比黄金还真”吕品捣蒜似的点头。 九思的目光瞟向闻野:“我要听他亲口承诺。” 吕品赶忙跑回车窗口:“ss” 闻野臭着脸:“我为什么要承诺这种话?” “ss”吕品直给他使眼色,竖起一只手,以说悄悄话的姿势压低音量提醒,“先找到阮xiǎo jiě要紧。现在ss您所受的委屈,之后一并从阮xiǎo jiě那里讨回来。” “您可以尽管让阮xiǎo jiě邦您换药、邦您洗头、邦你洗澡,怎么能气死傅令元怎么来” 闻野脸更臭:“我干嘛要那个女人邦我洗澡给她机会偷看我占我的便宜?” 吕品立刻顺他的话:“对不能让阮xiǎo jiě占了ss的便宜ss的身体怎么能是其他人随随便便就能看的?” 闻野自鼻子里哼哼两声,这才转看九思,姿态极其眼高于顶,口吻更彰显得他宛如救世主:“说吧,那个女人被抓到哪里去了?我去把她弄回来,让她能继续蹦跶。” 这已然就是他亲口给九思一个准话。 九思终于绷不住泪水:“他们被困在了面甸的工厂里!” ………… 虽然九思知道面甸工厂在哪里,庄爻还是利用两个shou ji之间的关联定位,确认了一个精准的位置发送给九思,希望能对他们有用。 做完该做的之后,庄爻抬头看阮舒。 阮舒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紧握着shou ji,随时等待事情的最新进展,以及时采取相应的对策。 此时太阳已升上半空,还算暖和,庄爻便任由她,甚至自己也走过去,落座她身边的空位,告知:“二筒带着炸弹和烟雾弹到俱乐部了,还有我找来的的专用小丑,很快就能送过去滇缅了。” “嗯,好……”阮舒点点头,“栗青那边没有消息。之前只说半夜的时候,陆家的私人飞机又动静。现在暂时没后续情况了。不确定陆振华究竟会不会为了陈青洲亲自前往滇缅。” “栗青说有陆家的手下盯住了他和十三,他们不敢有过多举动,所以在打听消息上不如平常利索。” “或许阮春华比较了解情况吧……” 不过阮春华很明显并不想告诉她全部,只透露给她需要她知道的以便让她与他配合开展此次的挽救危机合作。 阮舒刚刚坐在这儿捋了一遍,发现,今儿这事,既然最关键的一环,也就是闻野那儿,需要用她才能搞定,那么,也就是说,根本算不上阮春华邦她,是她自己邦她自己? 呵呵…… 被阮春华给套路了…… 还真如他所言,自助和自渡了…… 可,捋顺了又能怎样?阮春华才是掌握大局和连通各处脉络的人,就算再她预先知道的前提下重来一次,她也只能选择被他套路…… 他在她等的那近五个小时内,就已经开始张罗这回要怎么邦傅令元的吧?闻野明显就是那个时候被阮春华忽悠去的滇缅。否则不会赶到得如此及时…… 阮舒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忽地唤:“林璞……” “怎么了,姐?” 阮舒微抿一下唇:“我知道,你和闻野有着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庄爻知道她u言又止的是什么:“姐,如果我不认同,早在你要来卧佛寺,我就会阻止你了。” 阮舒睁开眼,狭起凤眸,眸光清明而锐利地盯住照壁上的黯淡的“佛”字,对栽赃并且联手欺骗闻野这件事的决定丁点不愧疚:“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我的哥哥,一个是我的至爱 749、无人机 ,陆振华望向车窗外,又是一阵缄默,忽地提及:“去年阿元说第286章,想改姓陆……” 海叔自然记得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主要原因在于陆振华当场没有答应,尔后傅令元估计是觉得陆振华对他的身世依旧心存芥蒂,是故不曾再谈起。 “陆爷,您的意思是……”同意傅令元改姓“陆”……? 海叔琢磨着,让傅令元改姓“陆”是件好事,也算陆家多一个儿子,一定程度上能够消减些许陆少骢的死所带来的伤感。何况,还能让傅令元和陆家的关系更加紧密。 陆振华正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却是道:“没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那也都等以后再说。” 海叔明白,陈青洲没死的这件事,打从一开始,陆振华就更偏向傅令元。“”方传来的动静,更令陆振华心中的天秤倾斜,如今只差最后的澄清。 这也就是傅令元。如果换作其他普普通通的手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而是按照以往的做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漏掉一个。 “明白了,陆爷。”海叔点点头。 陆振华在沉默两秒之后,又出声:“去滇缅的人选……” ………… 傅令元一直在暗中留意孟欢的动静在陆宅,目前为止他能沟通信息的对象,只有孟欢。昨晚没机会,现在都隔天早上了,他相信孟欢已经得知他如今的困境,会想办法和他有交流。 他以为可能会在早餐的餐桌上。但孟欢和陆振华均未下楼。 多亏了王雪琴的那张大嘴巴,他根本不用费太多功夫,便知陆振华先出门了。 同样多亏了王雪琴的那张大嘴巴,在孟欢终于现身的第一时间,就嚷嚷得整个宅子的人都知道了。 傅令元假意要找管家问事情,及时从陆少骢的房间出去下到一楼客厅。 王雪琴正在酸孟欢:“小孟,怎么起来了?我以为你才复职的第二天就不打算去公司了。” “确实不用去公司。”孟欢平淡如常,“我今天主要在外面处理点事情。” “原来如此……”王雪琴一副恍然的表情,然后笑,“家里除了老爷之后,就数你最辛苦,白天为公司事务奔波,晚上回来既要牵挂少杰,又要伺候老爷。” “谢谢三姨太关心。”孟欢客套回敬,“三姨太这两天开始a持家务,也非常辛苦。” “所以你现在这是要出门了?”问着,王雪琴邀请,“厨房里给我炖了补品,女人吃最好了。你要不要也来上一碗再走?你早上可让老爷都心疼了,让下人把早餐往你屋里送。” “我得邦着老爷一块儿心疼你。你如今是咱们陆家的大功臣,亏得还有个少杰,否则少骢这一去,老爷可就没有儿子了。” 话落她兀自掩嘴笑。 孟欢没再接腔,而将目光转向几秒钟前出现于视野范围内的傅令元:“傅总,上午好。” “孟副总。”傅令元略略颔首。 孟欢利落地走向他:“正好你在这里,我就不用再特意打给diàn huà找你了。” 傅令元:“什么事?” 孟欢:“你还记得筹建博物馆的那份项目策划书么?” 傅令元:“嗯,记得。” “不是马上要送去那里去竞标?你以前在傅家,对圈子里各方背景都比我了解。我这里比其他人先拿到了这次的评标人员名单,你邦忙看看,找哪几个出来单独约饭会比较容易?或者看看,是不是有便捷的突破口?”说话间,孟欢从包里找出一份文件夹,摆摆手。 傅令元一转身,把手中抱着的装有陆少骢遗物的xiāng zi暂且交给寸步不离他身边的黑西保镖,道了句“谢谢”后,腾出手去接孟欢递过来的文件,道:“我先看看具体是哪些人。一年多没和那边的人接触,怕是上来不少眼生的。” “没事,你就照你了解的给点意见就好。”孟欢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傅总要不过去坐着看?” 傅令元边翻阅,边迈步而去。 孟欢随之跟在后面,也去沙发处落座。 就此被冷落在一旁的王雪琴盯他们两三秒,倒也没怎样,挥手招了下人:“去给傅先生倒杯水或者斟个茶” “不用麻烦了雪姨。”傅令元摆摆手,“我和孟副总一会儿就讲完了。” 说着,他便指着文件上的名单和孟欢谈起正事。 王雪琴也没走,就站在那儿,表情间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饶有趣味,欣赏他们二人的办公,就差拿一包瓜子在手边嗑着了。 确实很快,约莫五分钟,傅令元便和孟欢聊完了,一同站起身。 “谢谢傅总。”孟欢收回文件,“我心里大概有个数了。” “孟副总辛苦了。”傅令元双手抄兜,“我这两天休假,倒把事情全丢给孟副总一个人负责了。” “等傅总休息够了,补回来。”孟欢淡淡一笑,旋即看了看时间,“我先走了,不耽误傅总时间。” 傅令元轻轻点了个头,走过去接回先前暂且交在黑西保镖手里的纸xiāng zi,迈步就走,找到管家问:“昨天下午jing ..阅读,。 750、混乱 ,………… 陈青洲最终还是把另外那个出口的麻烦之处对荣一如实相告。 荣一不曾丝毫犹豫便问:“具体需要怎么做?” 陈青洲没有马上回答。 荣一着急得不行,撑起一口气:“二爷!前头我们不是都已经聊了那么久那么多?这种时候您就不能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我如今的状况,就算出去了,怕也是活不成。二爷,我要成为你的助力,不是拖油**。您不久前明明刚承诺我,接下来要是再有机会,你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自己走?” 陈青洲默然。 很多事情,真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原本真的下定决心了,可在和荣一话别的过程中,他又不由自主回忆起十多年来荣一给予他的陪伴。 那是没有人能替代的特殊的感情,哪里能叫他说割舍就割舍、眼睁睁看他去死? 世间安得两全法? 世间难得两全法…… “二爷……”荣一费劲地触碰上陈青洲的手臂,“大xiǎo jiě在等您,傅警官在等您,晏西小少爷和晏嘉小xiǎo jiě都在等您!” 陈青洲深呼吸两口气,嗓子微微有点哑:“嗯,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但你得答应我,即便你被单独留在这里面,也只是暂时的,你一定不能放弃。九思已经逃出去一个晚上了,她很有可能在外面想办法。” 之所以一再拖延,除了他自己情感上的当断不断以外,还有一点便在于,虽然,他特意叮嘱过九思既然出去了就不要浪费精力在如何拯救他和荣一,但…… 陈青洲轻吁气九思和小阮联系了,那么小阮怕是不会什么都不争取…… 此时只要能让陈青洲同意抛下他自己走,无论陈青洲说什么,荣一全部点头答应:“好的二爷,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的你快点告诉我究竟怎样能邦你离开?” 陈青洲踌躇着开了口。 荣一仔仔细细地记下陈青洲与他交待的每一个步骤。 方法荣一是记住了,面临的最大的实践困难,首先便是如何去到出口的位置。主要是荣一的身体…… 陈青洲的一再拖延,再有的第三点原因便在于此。可荣一这样子,不是给他足够充分的时间,他就能恢复的…… 荣一却是很快有主意:“二爷,工厂里有药,得麻烦您冒个险去给我弄来一点。我就可以邦到二爷了。” 陈青洲一听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这个工厂是制独专用的,贮藏了很多制独用料和尚未出货的独品,种类不少,其中就有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以使人短时间内精力充沛的药物。 “不行!”他第一反应便是反对。那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二爷……”荣一边流着泪边笑,“我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你清楚的。我不是都答应你不会放弃我自己?我们耽误很久了,现在也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到最后我们两个人谁也出不去该怎么办?” “不要让我在这种时候瞧不起您,我们的主仆情谊已经结束了不是么?您对我没有责任,但您背后还有一个家庭需要您的担当。” 陈青洲看他两秒,沉默地兀自从头顶上方的出口钻出去了。 荣一欣慰地笑,同时也在心里为他吊着心。 幸而,陈青洲这一趟出去得非常顺利,并未惊动到工厂里在搜寻他们的那些面甸人,没费太多的功夫便返回来,并且带回来了荣一所需要的东西。 放下后,陈青洲又沉默地背过身。 荣一深知他的心理,他也不愿意让陈青洲继续邦忙,可…… “二爷……”他抱歉地唤陈青洲,“我的手没办法用……又得麻烦您了……” 陈青洲的背影颇为萧索清寒。 终归,他转过身来,低垂眼帘,捡起先前放地上的药和针筒,调配完成,给荣一注射。 谁也没再说话。 陈青洲将用过的针筒丢到一旁,靠上墙。 荣一则闭着眼睛,静静等待注射入体内的药融合进他的血液,等待药效的发挥。 这阵安静,好像特别地漫长,又好像特别地短暂。 是被荣一率先打破:“二爷,我可以走了。” 陈青洲应声扭头,看到荣一从地上坐了起来,用沾满血污的脸冲他笑:“抓紧时间吧二爷,药的作用时间有限。”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里波光闪烁。 ………… 只不过,这种无人机与射击的结合设计在目前尚处于不成熟的阶段。 首先它所能负荷的重量有限,子弹一共只有四发其次,一旦开启攻击模式,其耗电量比正常飞行模式下要大。 其实第一枪开出去之后,已然等于暴露行踪于众人眼中,和被那个面甸人喊出声并没有区别。 当然,吕品发誓,他这绝对不是在说自家ss的开枪举动犯傻,他相信ss这纯属情急之下条件反射的反应。 其他的面甸人果然在全部都注意到无人机。 现在剩下三发子弹,而工厂里的人又那么多,无人机势必斗不过,且剩余的电量得用来撑作返航之用。 吕品提醒闻野可以让无人机暂且功成身退。 然,这群面甸人尚未从猝不及防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时,新跑来一个面甸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明显在挥手示意要他们跟着去另外一个方向。 闻野马上问吕品:“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发现人了!”九思率先翻译,顿时既焦虑又紧张。 焦虑的是陈青洲和荣一貌似被面甸人找着了,紧张的是被闻野发现工厂里没有阮舒。 这边吕品清楚地看见自家ss眸子一眯,那边工厂里的无人机嗖地迅捷往那个被指着的方向蹿。 一大群面甸人约莫愣怔了一秒钟,才记起来追在无人机后面跑。 闻野跟耍猴子似的,把无人机a控得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这群面甸人则由于长年的习惯而不在工厂内部用枪,一个个除了用两条腿追赶之外,就是拿手边的东西朝半空丢,指望能砸中无人机。 还有一两个跑到楼梯上从半空扑过去试图捉住无人机的,闻野端着满脸的鄙夷和轻蔑,把人给搞得直接摔下楼。 用人仰马翻这个词来形容,丝毫不夸张。 这还只是短短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由于无人机的行动过于敏捷,以致于传输回来的影像画面旋转晃动得无比剧烈,上一帧还没看清楚,下一帧就已经跳过去了,很容易叫盯的人头晕。 九思简直目瞪口呆。 吕品倒并非第一次见识自家ss如此“调皮”地亲自教训“愚蠢”的人类,只是距离上一次确实有几个年头了。 当然,闻野不是真的单纯戏弄他们,搅得他们晕头转向之后,即刻要继续飞去找阮舒。 同时不满地瞥向光顾着看热闹的吕品,半是提醒半是下达命令:“还不让人攻进去!” “好的ss”吕品忙不迭点头,应承着便跑去车里拿出xin hào弹,朝空中发射,指示等候在工厂外围的数名手下可以开始行动。 ………… 陈青洲和荣一躲在木箱的后面,屏息凝气不敢动弹。因为此时此刻在木箱的另外一侧,两个面甸人刚追着荣一不小心滴落到地上的血迹追寻到这个隔间里来。 他们两人从原本的藏身之处出来之后步步为营,磨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艰难地躲过几乎一整个工厂的工人,来到了这里。 没注意荣一的伤口具体是什么时候又流血的,陈青洲发现得还算比较及时,但也只来得及擦掉一部分的血,便先拉着荣一一起藏身。 可他们一点儿也不安全这里的空间不大,只是xiāng zi比较多是故暂且遮挡了视线,即便少了荣一的血迹可循,他们依旧可以不消片刻就将他们找出来。 两个面甸人喊了他们几句:“出来吧,我们知道你们在这里,不用再躲了。” 陈青洲的手心直冒汗,试图从身周寻找能够当作wu qi的东西。 心里在掂量,他一个没有任何wu qi的人,外加一个伤势严重靠着**剂勉强支撑体力的荣一,对付这两个人的把握有多大。 要紧的问题在于,这两名面甸人并不打算和他们二人单斗,他们刚到门口的时候原本有三个人,陈青洲听到他们把其中一个支出去喊其他人了。 而这两个进来了,并且锁上了门,明显要先跟他们耗着,等其他人过来。 陈青洲和荣一交换一个眼神不能等,必须要在更多的面甸人过来之前将他们解决掉。 荣一擦了擦额头上豆子般大小的汗珠子,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和他配合。 两人一左一右,准备夹击偷袭。 外头在这时传来喧哗。 陈青洲心头陡然咯噔其他面甸人赶过来了? 屋里的这俩面甸人亦被动静吸引,显然也认为是他们自己人来了,转身便去开门。 陈青洲再等不及,和荣一趁着他们分散注意力的一瞬功夫动手! ………… 闻野a控着无人机蹿过来这大半边的空间之后,没了具体的向导,根本不知接下来到底该往哪儿飞。 他烦躁地琢磨下次应该给无人机再改造,安个大喇叭,这个只要一吼,那个女人脑子不好使,耳朵总归是能听见的。 九思则紧紧盯着显示屏上的传输回来的影像画面,心跳擂鼓到了这里面,她就认出来了,是二爷带她逃生的地方! 751、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 卧佛寺。 庄爻见阮舒在于九思结束通话之后久久陷入沉思而不说话,征询她的意见道:“姐,要不我也跑一趟滇缅邦你找陈青洲吧。九思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庄家的家奴我调遣起来更方便些。”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便有此念头,但并不放心她独自呆卧佛寺。 阮舒闻言看他,抓住他的手,蹙眉摇头:“不要。你如果也去,就让我多一分牵挂。” 目前有陈青洲、荣一和九思三人,已经够多的了…… 她刚刚在琢磨的是,闻野既然在面甸工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应该能够坐实“s”和陈家的关系了吧?那么傅令元也算洗脱嫌疑了?就看消息何时传入陆振华的耳朵里了…… 不过,闻野的反应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听九思那通描述,感受到的完全是闻野对傅令元的仇恨和对她的充满恶意的执念,她或许真的不能再出现在闻野跟前,否则必然得受尽他的百般折磨…… 终归那样硬闯面甸工厂,是颇具危险性的。闻野真是自负得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天不怕地不怕唯他最强最大似的…… 国际级别的通缉犯就是“拉风”…… 她仿佛能够能够想象出他全副武装、肩扛大炮,谁敢拦他他就二话不说轰死谁的画面…… ………… 事实上,阮舒所想象的画面,和面甸工厂的情况所差无几。 闻野携着吕品和九思确实全副武装。 他倒是想扛支火炮枪,奈何条件不允许。 但没关系,他手里多的是可以用的玩意儿。 除了手持发射催泪弹和臭气的武器,还有能让目标双眼失明的激光枪以及能让目标失去行动力甚至瞬间休克的电击枪。 这些原先都是此次前往樾南要用作在市场是试水的东西,都已经收了客户的订金,就差送货,结果因为考虑到救阮舒可能需要它们,闻野让吕品强行违了约,先带来了滇缅。 一路闯进工厂厂房内还算顺利,就是闻野的伤势未愈,行动稍加不便利,他自尊心又强,不让吕品搀扶,很急切地表现得和没受伤时无异,偏偏他的速度快不了,以致于他的脾气特别糟糕。 于是被他迎面碰上的那些面甸人就跟着倒霉了,成为他发泄情绪的对象,通通没的活命。 嘴上他没忘记叮嘱吕品让手底下的人多留个心眼,更要求吕品在进来工厂的整个过程中大声喊阮舒的名字,以防阮舒趁乱自己跑到其他地方而与他们错过。 “boss……”吕品为自己争取,“能不能……不喊?” 闻野用藏在防毒面具之后的眼睛瞥他一样:“你不喊,难道还我喊?或许你可以选择不要后年的工资。” 吕品:“……” 闻野已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 吕品看了看九思。 九思的心思全在陈青洲和荣一的状况,更不会管吕品怎么被他家boss压榨了。 当然,吕品看她的意思也并非认为她能邦到他,而是只有九思和他一样清楚,阮舒并不在这里。 明知道阮舒不在这里,他却还要喊她,不是非常奇怪嘛…… 不过最终吕品还是选择了开口,毕竟吸总得演足,他心中是有打算的,等下万一被boss了解真相,他要假装他也受到欺骗,让九思自己去承担责任。 待抵达先前无人机最后坠落的位置,闻野扭头正准备吩咐吕品分工一间间屋子找过去,眼尖地察觉九思又不见了:“陈家的那个女保镖呢?” 这比预料中的被发现得要早,吕品自然不能再用“人有三急”为借口,忙装不知,东张西望着道:“抱歉boss,她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我没注意。” 闻野盯住吕品,眸子眯起一下,视线旋即一转,看向身周的浓烟滚滚,还有距离比较近的位置不少没能跑出去这里的面甸人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流泪、口吐白沫,绝大部分因为受不住气体的刺激而倒在了地上。 他什么也没说,举步便朝这些倒地的人所顺沿的方向行去。 那个方向是两个隔间,其中一个隔间的门是打开的,此时走近了,能听见女人的哭声。 吕品皱了眉。 闻野则即刻循着声音大步往里迈,因为脚下没太注意不小心绊到一具尸体而差点摔倒。 “boss!”吕品急忙来搀他。 闻野堪堪稳住身形,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快速继续自己的步伐。 屋里原本紧闭着门,所以催泪弹的气体渗进来得比外面少。 闻野很快就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看到九思正抱着一个人。 哭声正是从九思传出来的。 闻野不明白自己会如此古怪——明明已经从露出的那半截身体已经能够辨认出绝对不是阮舒,他的心依旧悬着。 直至行到跟前,真真切切确认被九思抱着的人为荣一,闻野才感觉心里头舒坦了些。 却也没有太舒坦。 揣着这剩余的不舒坦,闻野兀自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重新绕回到九思这边,踹了一下荣一的腿:“喂!大块头!那个女人呢?” “boss……”吕品忙不迭拉住不明状况的自家boss,压低音量提醒,“荣一死了……” 闻野刚刚就看到荣一的脸变形都不像他以前的样子,这个时候更注意到了荣一浑身是伤,沾满血污,后背那儿还留着一截刀柄。 可闻野的情绪里只有光火:“他怎么这个时候死?!” 语气咒骂的同时又踹了一下荣一:“那个女人上哪里去了?要死等告诉我们再死!” 九思分明因为闻野的话哭得比之前还要伤心,偏过来的脸上的那双泪目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就像他是她的仇人似的。闻野一个眯眼,手里的枪举了起来。 吕品真心要被自家boss的低情商无语死,赶紧阻了他,提出建议转移他的注意力:“boss,你看,这荣一应该是为了护主而殒命,阮小姐可能没事。九思姑娘哭得正伤心,我们先上其他地方找人去,阮小姐或许还在别处等着有人去救。” 闻野盯着九思和荣一,尤其荣一倒在这里的位置,有所疑虑。 不过吕品的话他听进耳朵里去了,臭着一张脸,快速又往外走。 吕品看了一眼九思和荣一,快步跟上闻野的脚步。 ………… 海城。 在前往陆家的飞行俱乐部的路上,海叔告知傅令元:“……陆爷不曾怀疑过傅先生,一切都是为了让傅先生避嫌,毕竟陈青洲没死一事有待水落石出。” “但即便是这种让傅先生避嫌的情况下,陆爷还是最放心把事情交由傅先生你来办。” “傅先生此行前往滇缅,不仅是要代表陆爷和‘s’会面,也要邦青门从缅甸人手中带回青门的罪人。另外,也有可能要面临与‘s’的谈判。” “安全方面,傅先生不用担心,除了此次的随行人员,半夜我们也已经从滇越抽调了人赶往滇缅支援,终归都在与东南亚交界的边境地带,相互还算都不是非常陌生。” 傅令元耸着的眉峰从先前就没缓下来后,听言道:“海叔你早上说‘s’方有回应了,我就在琢磨,特意挑在这档口,会不会和陈家有关。又怕这话好像有为我自己辩解之嫌,所以我没出口(第747章)。” “我明白的傅先生。”海叔点头,“此次前往,见上‘s’的面,也算是做最后的确认。” 话虽如此,但其实已经是基本认定的了。 傅令元问:“海叔所指的‘谈判’,说的是‘s’可能会以陈青洲的安全来和我们谈条件?” “嗯。”海叔点头,肃色,“傅先生,陈家原本已经不足挂齿。但如果陈家背后有‘s’在暗中支持,就不容小觑。” 傅令元面露凝重,认同:“确实。‘s’的本事不小,他既与陈家有渊源,就是我们青门的心腹大患,此次要是放虎归山,对我们青门是非常大的威胁。” “是的傅先生。”海叔顺势道出,“陆爷就是这么想的。因此,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和‘s’谈判,而是借这次机会,把‘s’的命也一起留在滇缅。” 傅令元自然关注到“也一起”三个字的言外之意。 比起陆振华要陈青洲死,他更关注的自然是陆振华要“s”死。 不动声色地收缩瞳仁,他询:“舅舅有计划了?会不会太仓促?” “仓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海叔叹气,“‘s’的行踪向来诡异,错过了这次机会,什么都很难保证。这次我们手里还能多一个陈青洲作为筹码,可以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傅令元抿唇,暗暗兜转心思。 便听海叔又道:“按照陆爷的计划,这一回,我们还要借助警察的力量。”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应声眯起。 ………… 警察局。 褚翘一下子从椅子里蹦起:“你说什么?” 警员重复:“有人提供‘s’如今的行踪。” “谁?谁有‘s’的行踪?” “不知道。对方是匿名,不愿意透露,但再三强调消息属实,让我们警方一定要重视。” “行踪呢?”褚翘着急追问,“具体行踪是哪里?!” ………… 卧佛寺。 阮舒发现褚翘又来电话,以为她依旧没放弃探询傅令元此次之麻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起。 没想到褚翘问的是其他事:“小阮子,我知道你和‘s’很熟,就算你不知道,也肯定有其他渠道能够打听到,‘s’如今的具体行踪。” 阮舒怔忡。 她明白她许多事无法明言,所以一般不来为难她的,现在却这么突然,而且恰恰赶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褚翘没听到她的回应,兀自继续问:“是不是在滇缅?” 阮舒蹙眉:“你……” “哎呀!”褚翘要被她憋死了,“有人匿名往警察局提供的线索。我觉得你肯定能邦我确认真伪,小阮子~拜托拜托了!” “不是,褚警官,你先让我想一想。”阮舒好混乱。 这不是她愿意不愿意告诉褚翘,而是,这其中牵扯到傅令元和陈青洲。 怎么会有人往警察那边把闻野给告密了?知道闻野在滇缅的,是一灯、她、庄爻,应该还得加上工厂那边的面甸人和这边的陆家。 一个排除,就剩一灯和陆家了。 那是一灯还是陆家? 手机在这个时候又进来另外一通电话,正在等待,来自栗青。 阮舒让褚翘先等一等,然后接通栗青的。 栗青忙汇报:“阮姐,老大被从陆宅带往陆家的飞行俱乐部。他们刚到,同行的还有海叔。” 阮舒愣了愣:“你们老大联系你们没有?” “没有啊。”栗青拎不清楚状况,“老大这到底是有事还是已经没事了?” 阮舒抱住脑袋,努力地想让自己捋清楚。 首先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个时候去飞行俱乐部,目的地是滇缅无疑。 那傅令元多半就是和海叔一起被陆振华派去滇缅办事。 办什么事?亦无疑为陈青洲的事。 “s”在滇缅的出现,不可能没有效果的,傅令元能从陆宅里出来,应该就是说明,即便陆振华还有疑虑之处,也应该是对傅令元消除了大半的怀疑。 还有呢……还有什么? 她还能想到什么? 不行了,她的脑子要炸了…… 阮舒噌地从地上站起,问庄爻:“得去找一灯,问问他那儿有没有新消息。” 正说着,沙弥甲适时地再次出现。 阮舒两三步奔向他:“你们有没有向警察局告密‘s’的行踪?” 沙弥甲愣了一愣。 表情已然是答案。 阮舒这下子确定,是陆振华做的。 陆振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本不难猜,肯定是想要干掉“s”。 干掉“s”的原因,必然是已经相信“s”是陈家背后的助力——从这点是不是又能进一步推论,陆振华对傅令元的怀疑消除了? 那现在…… “……阮姐?阮姐?”栗青在听筒那头喊她。 “你们老大应该不会有事。”阮舒闭了闭眼,接下来满脑子在考虑要怎么和褚翘说。 不要说她对褚翘此般反应或许已经叫褚翘猜到答案,即便褚翘从她这里得不到确认,以褚翘的性格,恐怕也是要亲自探个究竟的。 褚翘要抓获“s”没问题。“s”要真能就这样被解决掉,这对她和傅令元而言其实也是好事,毕竟闻野如今已成为傅令元最大的威胁。要是不能,那也就是“s”对她和傅令元的仇恨更深。 另外一方面,如果她此前对傅令元的某种猜测无误的话,褚翘的支援对于现在被陆振华派去滇缅的傅令元是有邦助的。 但,关键在于,陈青洲同样还在滇缅啊…… 现在不确定陈青洲究竟是不是安全逃脱面甸工厂了。 那批面甸人已经都知道陈青洲还活着,随便一个都能让警察获知此事。而且那批人是可以指证陈青洲贩独的人证,工厂是陈青洲贩独的物证,陈青洲就算离开了滇缅,也从此成为警方的通缉犯。 阮舒怔怔地想,陆振华通知警察,是不是也考虑到了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而他们青门自己的人…… ………… “陆爷还是倾向是陈青洲由我们自己解决。如果警察能把‘s’和陈家一并端掉,那是再好不过的。可以说是我们青门想借警察的力量,也可以反过来说,我们青门是警察的助力:我们要暗中随时关注,假若警察搞不定‘s’,我们就得亲自动手。”海叔笑眯眯。 傅令元勾唇,总结:“要么坐收渔翁之利,要么黄雀在后。”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海叔话落的时候,车子也抵达。 傅令元与他偕同下车往里走。 手下人正来汇报给海叔,说作为代表前来通风报信的面甸人在说要回去。 海叔亲戚前去慰问面甸人:“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们陆爷已经决定愿意和你们做这笔交易,现在就和你们一起去滇缅‘接’陈青洲。” 面甸人笑得特别干,目光亦十分闪烁。 傅令元将其神色收入眼中,眸子极轻地眯起。 ………… 面甸工厂。 闻野找了一圈依旧没找着人,抓起一个地上的面甸人甩给吕品:“问!问他们那个女人死哪里去了?!” 而他自己则快步返回方才那个隔间。 九思还抱着荣一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闻野不管不顾地一把拽起九思:“你是进来找那个女人的还是进来找这个大块头的?!她现在人在哪里?!你问过这个大块头没有?!” “boss~”吕品飞奔进来,担心自家boss要是一个不高兴把九思给崩了可就完蛋了,终归九思是阮舒的下属。 因为闻野的松手而重新跌坐回地上的九思先去把荣一歪倒的尸体摆正,然后吸了吸鼻子,已然从荣一的死里晃回来神思,嗓音却仍然抑制不住哽咽:“我进来的时候荣一已经没气了,我根本没和他说上话。不知道人在哪里。可能平安从工厂出去了……” 这话和不久前吕品所说的差不多,等于没回答。 闻野愈发窝火,转回来问吕品:“不是让你审一审那些个面甸人?面甸人怎么说的?” “boss,他们也不知道……”吕品音量低得不行,“他们之前也在到处找人……” 闻野眯眼,盯住吕品。 有手下在这个时候找了进来:“不好了!——” 话还没讲完,忽听一阵爆炸的巨响传开来。 ………… 在褚翘以为自己等不到阮舒的答复准备自行去想办法往上头申请出动警力之时,阮舒的电话回过来了。 一接起便是阮舒嗓音清冽地告知:“‘s’现在是在滇缅。不止他,傅令元也在前去滇缅的飞机上。” “啥?”褚翘懵住。 “翘翘,”阮舒忽地唤,旋即道,“我现在是把你当朋友,不是把你当警察。” 褚翘正色:“好,我明白,你说吧。” 阮舒深深沉一口气:“给你们警察提供线索的是陆家的人。他们应该是要借你们警方的力量一起干掉‘s’。要不要趁这次机会抓捕‘s’,这个你们警察自行决定,我干预不了,我只是提醒你们背后还有陆振华。” “嗯嗯嗯!”褚翘点头,“谢谢。” 阮舒又道:“而青门之所以要干掉‘s’,是因为,这次傅令元遭遇到的危机,被我嫁祸给了‘s’,陆振华以为是‘s’从中作梗。” “这么说傅三现在没事了?”褚翘问,“这不是都被解禁了?” “我不能完全肯定,因为现在还是和他联系不上。”阮舒抚了抚额头,“应该是没大事了……” “卧槽!小阮子你牛b啊~”褚翘惊叹,忍不住好奇,“你怎么嫁祸给‘s’的?这都能嫁祸?这肯定非常曲折啊!你倒是一句话就给简单概括了!” 阮舒没说话。 褚翘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探究明显她不愿意多说的详情,只不过感觉她的情绪特别沉闷是故希望能有所缓和,结果貌似并未如愿。 她转回正题:“小阮子,还有其他吗?” 阮舒垂首,安静两秒,道:“没有了。” 不瞬追加:“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傅三会没事的啦~”褚翘安慰。 “嗯,我知道。”阮舒语音淡淡,“你们警察如果确认有行动,你告诉我一声。” “好。”褚翘应承。 阮舒挂了电话,没耽误时间,急忙再一次分别尝试拨九思和陈青洲的号码。 皆无果。 判断九思应该跟着闻野和吕品还在工厂里。 陈青洲呢? 他到底什么情况? ………… 面甸工厂。 爆炸的巨响传开来。 地面都震了震。 闻野、吕品和九思悉数晃了晃身形。 “怎么回事?!”闻野第一时间反应出这不是工厂里的所谓易燃易爆物品产生的动静,而是来源于炸弹,“这个破工厂里怎么会有炸弹?那群面甸人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手下的人要汇报的正是这个:“应该不是boss!我们刚刚在另外一个地方发现一些好像是还没来得及埋好的炸弹!刚刚外面一撮面甸人先被炸开来的!” 站在最后面的九思身形震了一震。 752、冤有头债有主 ,还没来得及埋好的炸弹……不就是这两天他们来缅甸工厂这边所忙活的其中一件事? 那么在外面引爆炸弹的人不就是…… “谁?谁干的?”向来只有他用炸弹炸别人的份,还没遇到过他被别人的炸弹围困!闻野眼里燃出阴冷的火苗。 吕品顺势提醒:“boss!我们快点先离开这里!这里非常危险!出去了不就知道是是干的?” 闻野举步便往外迈,两步之后倏尔停定,臭着一张脸,硬生生憋一口气:“还没有我找不出来的人!” “boss~”这种时候要面子逞能可不是好事,吕品赶忙劝阻,“刚九思姑娘不也说了?阮小姐已经平安离开工厂,不在这里面了。” 边说着,他朝九思使眼色——想来九思也该懂眼下保命要紧。 “是,大小姐已经不在这里面了。”九思点了头,记挂的倒不是保命的问题,而是着急着要与外面的陈青洲的汇合,而且得出去和阮舒联系! 吕品见状松一口气,转回看闻野。 外面的炸弹爆破声继续传来。 闻野多盯了九思两秒,未再耽搁,继续朝外走的步子。 九思紧张地故意落在最后面,瞅着和前面的闻野、吕品隔开一段距离后,迅速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想要前往工厂里专门用来紧急情况之下疏散工人所用的那个秘密出口。 道上躺着越来越多的面甸人,明显都是之前被催泪弹弄得来不及从出口疏散。 九思避开他们加快脚步。 越往出口处,面甸人越多。 还有好些个没晕的边争吵着往回跑。 九思的预感隐隐不好。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扇出口好像被人从外面给锁住了,已经没有办法使用! 不用猜!也是二爷所为!因为彼时他们发现这道秘密出口已经被李叔和彭师傅透露给工厂内的工人之后,制定计划时便将其考虑在内,强调过炸掉工厂前要先封门! 所以,现在二爷就是在做之前准备过要做的事情! 这边出不去,那就只能再回之前的隔间去试试? 九思没多想,赶紧拔腿又跑,并没有察觉后面闻野一直在盯着她。 手下查探之后跑回来汇报:“是个出口!不过已经被封死,出不去了!” 闻野冷冷眯眼,继续跟去九思的方向。 吕品忐忑地紧随其后。 跑回隔间,看见荣一的尸体还躺在那儿,九思的眼眶禁不住又一热,强行忍住泪水,蹲身把荣一的尸体拖移到一旁。 凭着印象,九思跪在地板上摸索,终于叫她摸到了凸起。 然而当九思刚把门打开,冷冰冰的枪口便对准她的脑门。 她抬头,对视上的便是闻野藏在防毒面具后的那双深谙着阴狠的眸子,质问:“想跑去哪里?” 九思惊吓,赶紧想把出口的门关上。 吕品率先将九思猛地拽倒到闻野的脚下。 闻野弯身,冷笑:“呵呵,很好,不愧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保镖,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和那个女人一样贱!” 话毕的同时,闻野狠狠抡上九思的脸。 九思登时翻倒在地。 “把她的防毒面具摘了!”闻野命令。 吕品没有手软,按照闻野所说的办。 催泪弹的刺激性气体当即朝九思包围,九思的脸上传来剧烈的灼烧感,咽喉口鼻更是灼痛,眼泪和鼻涕开始控制不住地流。 九思尝试闭上自己的眼睛、捂住自己的口鼻、抱住自己的脑袋,却完全没有效果。 她知道催泪弹不会令人致命。但当下的痛苦确实是难以忍受的。 不消片刻她的皮肤便起了泡。 闻野居高临下的睥睨她,抬脚踩上的脸,碾压在地面,俯身冷声:“在哪里?那个女人在哪里?外面的炸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让你来骗我的?!为什么要骗我来这里?” 旁侧的吕品应声跳了跳眼皮,默默地低垂眼帘不作声。 “不是……”九思难受地摇头:“大小姐现在在外面,我……我要出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闻野眯眸,斜斜瞥了眼出口。 不瞬重新看回九思,他忽地蹲身去搜九思的身,从九思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九思的手机。 吕品猜到闻野想干什么,心中忐忑。 果不其然见闻野强行抓住九思的手用指纹给手机解了锁。 点开最近的通话记录,入目的便是连续几通一样的号码,即便没有备注名称,闻野也辨认出是阮舒的号码。 而最新的一通通话记录,时间显示就在他们进来工厂前不久。 闻野表情登时变幻,手指在手机上捏得骨节泛白,在将手机掰断之前,迅速拨出了了阮舒的号码。 工厂里面没有信号,电话自然拨不出去。 闻野直接把手机砸出去,砸在了九思的脑袋上,当即在她的额头上砸出一个血口子。 吕品心下骇然。 外面爆炸的动静越来越清晰,显然已在往里蔓延。 被派去探路的手下返回来汇报:“出不去了!那边门口被炸弹一炸,全都堵死了!” 吕品的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先前无飞机在外围绕圈时所观察到周围的地形环境和工厂的布局,提出建议:“boss,我们先往后方撤退吧!”闻野冷冷一哼,转身之前丢下一句话:“弄死她。” 吕品压低音量提醒闻野:“二爷,这出口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先带上她,让她给我们开路。反正我们随时想杀她都跟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还有,”他紧接着补充,“阮小姐很看重她的这几个下属,留着她对阮小姐或许也是一种牵制。” 闻野看了一眼吕品,没说话,算默认吕品的建议。 ………… 海城。 褚翘在结束了和阮舒的通话之后,立马将发现“s”行踪的消息往上头汇报。 “s”自从回国之后,公然犯案的地点全在江城,当时也是在江城成立的以她首的专门负责缉拿“s”的小组,原本随着她离开江城,不该再由她管,却恰恰好,有了绑架案送赎金的爆炸一事而重新落到她的头上。 报给上头之前,她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不被同意出动警力,她这回就破例向家里人寻求邦助。 幸而上头批了她的申请,允许她带上小组里的几名干警前往滇缅,同时陆家这边会派人暗中盯着。 褚翘连和马以当面说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给他打了通电话。 紧接着褚翘给谈笑也去了通电话,告知谈笑关于傅令元目前的具体动向。 “所以我这一趟,也算是间接给傅三背后提供支援。”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谈笑关注的重点是:“你问过阮小姐没有?傅三背着陆振华放走的人究竟是谁?能让陆振华这么重视?” “她没说。”褚翘凝眉,“但或许,等我到了滇缅,就会一清二楚。” 谈笑沉默。因为他知道的事情比褚翘多得多,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 卧佛寺。 阮舒迟迟等不来陈青洲和九思的消息,烦躁之余,要求再见一灯,思量着一灯的消息渠道比她多。 以为又会被推三阻四相当困难,没想到这回一灯非常爽快地就邀请她到他的禅房去。 他的禅房里,清晨她用过的茶壶和茶杯尚未收拾过,棋盘亦保持她和庄爻下的最后一盘五子棋的状态。 一灯比她晚五分钟进来的,得道高僧的形象依旧:“女施主。” 阮舒坐在那儿没说话。 一灯也不在意,兀自盯住沙弥换一壶新的茶水。 旋即他落座到阮舒跟前,捋着长须端着浓重的表情看面前的棋盘,像没明白下的为五子棋,而强行将其当做围棋的棋局,观望片刻后,甚至还拿起一颗白子,填充到了一个位置上。 阮舒瞥了一眼,竟还真被他扭成了围棋。 不过战局保持着下五子棋时一样的状况,黑子占据优势。 阮舒拿起手边的黑子,略略一忖,落下。 一灯非常谨慎,考虑的时间非常久,期间还接过了小沙弥递给他的茶,啜了一口。 阮舒瞥了一眼沾了水珠的他的胡子,转眸回棋盘上时,看到他刚落下第二颗白子。 她下围棋的这项技能,和以前学钓鱼之类的目的是一样的,均为了应对林氏的客户。 因为学习能力还算快,而且她喜欢把一件事做到极致,所以棋艺也还不赖,毕竟只有自己精了,才能针对客户的性格投其所好地掌握自己应该不着痕迹地输掉还是应该不留实力地争取胜利。 今天面对一灯,无关讨好客户,只关她自己的意愿——赢,只想赢,在棋盘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胜心一起,阮舒便比方才专注了精力,落子的速度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 面甸。 九思当然不可能告诉闻野出口该怎么用,而且本身她也不是特别清楚,另外,她的状态也特别糟糕,连再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虽然费了很大的功夫,还是被吕品琢磨出来了。 留了两名手下在工厂里,闻野和吕品兀自押着九思前行,让九思在前方带路。 管道的尽头是工厂后排放污水的河。 闻野嫌脏,不愿意下水。 管道内忽地传出巨大的爆响,火焰的热气甚至通过冲击波自管道散出来——应该是工厂内的易燃易爆物终于也被炸弹点着了! 吕品哪里还管闻野愿意不愿意,直接一把将他推下去。 闻野因为手臂和腿上的伤势,根本不方便游泳,虽然有吕品邦他,但还是吃了好几口污水。 吕品费劲地将闻野拖上岸,再去拖了个九思——九思是最后下水的一个,衣服被灼烧到,后背烧出了泡,整个人奄奄一息,若非身、上穿有先前连同防毒面具一并给她的装备,恐怕伤势不止如此。 看了眼河对岸熊熊燃烧的大火,吕品心有余悸,皱着眉头偏头,正打算查看闻野的情况。 一转身,但见浑身狼藉的闻野举着枪对着他。 吕品表情微恙:“boss……” 闻野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嘭”地一声直接先给了吕品一枪,将吕品的一只手掌打穿。 吕品吃痛,下意识地捂住手。 闻野拖着身体上前一步,勒住吕品的脖子:“谁是你的boss?” “boss——” “你背后的人才是你的boss!”闻野愤怒地打断他,枪口戳着他的太阳穴便叩下扳机。 枪里却是没了子弹。 吕品趁着这个时候反手掰过闻野的手,把已然体力不支的闻野砸晕倒地。 吕品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精疲力尽地瘫在一旁。 可此地根本不宜久留,他没敢休息太久,感觉稍稍缓过来之后,便背上闻野。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九思,只能抱歉,因为他一个人要带走闻野已经非常吃力了…… …………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应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的,眼下青天白日,即便不曾准备充分,陈青洲也不得不动手。 这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也必须由他亲手毁灭,不能放任着留在这里。 只是他非常清楚,他最终还是没能斩草除根。 尤其之前通过偷听到的面甸人的对话,他已得知这群人联络了陆振华…… 一部分先前不在工厂里的面甸人赶了过来。 陈青洲急忙将自己藏身,择道离开,心里在盘算,堵在陈家自己的那条通往滇缅的私道上的面甸人现在因为工厂的爆炸应该撤回来得差不多了,趁着这个时候得赶紧先回到滇缅去!想办法和九思以及小阮取得联系! 远远地瞧见一大批面甸警察往工厂的方向赶来。 陈青洲被迫又改了道,折腾了许久,总算成功赶在工厂周围被面甸警察封锁之前回到了工厂排放污水的那条河附近, 冷不丁发现河岸边的草丛里趟着个人,陈青洲条件反射地拔出枪。 见对方一动不动,他才尝试靠近。 待看清楚对方的面容,陈青洲表情骤变:“九思!” 这声音,几乎第一时间令强撑着意志不让自己就此昏死过去的九思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二爷……” “你怎么会一个人又回来这里?”陈青洲瞧得分明,她身、上的那一大块灼伤分明是刚因工厂的爆炸而留。 九思赶忙将阮舒让“s”背黑锅的始末讲给他,最后泣不成声:“荣一……荣一他……” 话未完,九思看到后方出现的人,赶忙提醒陈青洲:“小心——” 然,还是晚了一步,去而复返的吕品用电击枪偷袭成功。 陈青洲休克过去。 “你想干什么?!”九思怒吼,奋力想拽回陈青洲。 吕品倒没有对九思怎样,只是道:“九思姑娘,抱歉,陈青洲是非常关键的人物,他必须要在面甸人手里,陆振华才会放心。这不是我本人的意思,也不关我们boss的事,我只是听从卧佛寺里那一位的命令。” “我们boss这一次的作用我想发挥到这里也已经差不多了,他该好好静修养伤。我还能做的,就是邦九思姑娘保住性命,一会儿会有人来救你的。我先走了,再见,” 以上的话,与其说是跟九思解释,不如说是在想借九思的嘴告诉阮舒,如果陈青洲出了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要找的仇人该是阮春华,而不是他更不是闻野。 言毕,吕品扛起陈青洲就走,任凭九思如何叫喊都无动于衷。 ………… 约莫两个小时,飞机抵达滇缅。 傅令元和海叔二人与面甸人偕同下了飞机,前往陈家那座村寨所在的小镇。 海叔已然察觉面甸人一路的不安,尤其下了飞机后面甸人接完一通电话,又想借故先走,却被海叔留下。 海叔也不追问,假装没察觉,只通过随行负责翻译的手下,和面甸人谈及接下来拿陈青洲来交易的时间。 面甸人终于将面甸工厂的一部分情况如实相告。 “遭遇外人攻击?”海叔皱眉。 “是的。”面甸人特别不好意思,“工厂爆炸了。”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不清楚,只知道来人非常凶猛,个个手里都有武器,最开始还用了个很高科技的无人机飞进来工厂侦查,无人机还会开枪。” 这特征,和“s”无疑相吻合。海叔心思兜转,赶忙又问:“那陈青洲呢?被救出去了?” 面甸人忙不迭否认:“没有,陈青洲当然还在我们的手里,这么重要的人物,我们事先的防护工作做得非常好,早就第一时间将人安全转移,现在换了个地方看守。” “只不过,因为工厂爆炸,惊动了面甸警察,我们有点不方便,所以今天可能暂时没办法让你们见到陈青洲。” 马上又听面甸人强调:“不过你们放心,工厂虽然没了,我们有的是人,能很快在面甸邦你们找到新的货源!” 口吻强撑着信心,最后一句则分明显露出他们也是打了算盘的:“你看你们人都已经过来了,不能白跑一趟吧?” 海叔没有马上做回应,转眸看傅令元,因为面甸人并听不懂中文,海叔也就无所顾忌,直接和他说:“傅先生,你怎么看?” 傅令元深凝眉:“判断不出他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关键在于陈青洲究竟还在不在他们手上。” “是的傅先生。”海叔同样是这么想的。如果陈青洲没在面甸人手中,甚至和“s”汇合了,那情况可就棘手了。“s”就没了继续留在滇缅和他们青门谈判的理由,估计正在想办法离开滇缅。 紧接着海叔的意见便提出来了:“傅先生,我们不能给面甸人留空白的时间,还是按照原计划,要他们一会儿就得让我们见到陈青洲,确认陈青洲现在之所在。” “另外,我也联系‘s’那方的手下,重新与他们确认会面时间,试探他们的态度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 傅令元是没有办法不认同海叔如此周到的做法,未表现出丝毫犹豫地点了头。 海叔示意负责翻译的手下将意思转达给面甸人。 面甸人硬着头皮表示得打电话回去商量商量再做答复。 没等打电话,倒是先进来电话。 接完后,面甸人的情绪明显又有变化,满口就答应海叔,晚上完全可以安排见陈青洲。 傅令元的瞳仁不动声色地收缩,眉宇间更凝上一丝沉色。 ………… 卧佛寺。 双方每回落子之前思考的时间均逐渐拉长。 而黑子从一开始的占据优势,已然被白子反转了局面。 阮舒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觉得黑子的颓败之势已定,她也不认为她有能力力挽狂澜时,她就从原本完全集中的注意力里分散出来。 抬头一看窗户外竟然夕阳西下,她更是马上丢掉了棋子,问起一灯正事:“你该知道了吧?陆振华偷偷通知了警察!” 一灯面露惋惜:“女施主,你此前坚持要向老僧求第二卦,明明是个不到最后一刻不轻易放弃之人,为何在棋盘上,也不能守到终了?” “因为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阮舒清冷着脸,“不过是一盘棋,你想赢就让你去赢。” 一灯伸手,从她那边取过一颗黑子,邦她落定到棋盘的一个位置上,示意她看。 阮舒循向一瞥,蓦然怔忡。因为仅仅在他这一招之后,棋盘的局势竟然又瞬间颠倒,换会黑子占据优势。 抬回眼皮,阮舒轻哂:“大师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蜗居在卧佛寺,着实委屈了。” 一灯似并未听出她的嘲讽,自顾自捋着长须,继续和她讨论棋艺:“女施主,老僧之所以能在棋盘上静下心,是因为卧佛寺远离红尘种种,带来老僧的清净。所以女施主的话,颠倒了因果关系。” 远离红尘种种?阮舒唇角的哂意越发浓。 便听一灯秉着着慈眉善目的脸,夸赞道:“女施主是与老僧下过棋的人里,最稳的一位,颇具慧根。” 顿了顿,他却又笑着修正:“其实还有另外一位,同样颇具慧根,但以前不如女施主心稳。久别多年后,倒甚有长进。” 以前……?久别多年……?阮舒颦眉,琢磨不出他几个意思,凤眸狭起:“不知还有谁和我一样荣幸,能有机会和大师切磋棋艺?” 753、佛非万能 ,以前……?久别多年……?阮舒颦眉,琢磨不出他几个意思,凤眸狭起:“不知还有谁和我一样荣幸,能有机会和大师切磋棋艺?” 一灯却是故弄玄虚得非常欠抽:“和女施主一样,皆为与佛结缘之人。” 与佛结缘之人,这基本算是他惯用的敷衍式的guān fāng回答。 阮舒如今认为这话也可以理解为另外一种意思“不是和佛结缘,应该是和大师结缘吧?又或者……” 她煞有介事地停顿,尾音稍拖,再添一分嘲讽:“大师其实在说的就是自己。” 西方之为上帝,东方之为佛祖,他的诸般行为,不正像自诩如佛祖一般a控众生? 一灯表现得格外谦逊:“女施主,老僧离成佛的境界尚远。” “如果大师都不敢自居为佛,那还有谁能成佛?”阮舒弯唇。 “想来女施主对佛有所误会。佛非救世主,佛非万能。”一灯笑眯眯,谆谆善诱道,“佛能通一切智,彻万法源。而不能转定业,不能度不信之人,不能度无缘之人,此乃佛之三不能。” 又来了……阮舒面无表情道:“想来大师也误会了,我不是来听大师说教的,是来问大师了解情况的。” 一灯面色不改:“女施主所求之卦老僧已给,并没有其他情况可再了解的。” “你没听到我刚刚问你的吗?!”阮舒猛拍一下桌子站起身,冷冰冰地盯他,“陆振华通知了jing ..阅读,。 754、见过类似的文件 ,阮舒抿了抿唇,未加解释,先把一件要紧事提醒给她:“你们还是不要去村寨。那里” 讲到一半,她顿住。 “那里怎么了?”褚翘追问她的言又止。 阮舒在短暂的思想挣扎之后,告诫:“那里的后山有很多残留的地雷,非常危险,你千万注意安全。” 褚翘一针见血地发问:“危险的究竟是后山的地雷,还是后山有其他东西?” 果然,和她预料中的一样,只要她特意提了,她就一定会上心阮舒吁气:“褚警官,不管后山是什么东西,终归那里非常危险,和你要抓s这件事也没有关系。请你为马医生考虑,不要对后山有好奇心,保护好自己。” 她这句话是看着马以说的。 马以眉目淡静,无波无澜。 而搬出马以这一招,明显对褚翘是有用的,褚翘似被她噎住,两秒后才无奈:“小阮子,你的秘密也太多了。” 阮舒跳过这个话题,转回她的情报上:“陆家这么确定s今晚会来,多半是青门约了s。” “我也是这么猜的。”褚翘认同。 阮舒更多一层的猜测:应该又是吕品背着闻野和陆家通讯的。 她凝重。 有吕品这个暗桩的存在,闻野这回是不是真的会栽? 沙弥甲口中说过的,原本吕品另有他用,会不会就是用作有朝一日当闻野完全不受阮春华的控制甚至威胁到阮春华的时候阮春华给他自己出奇制胜的法宝? 由此念头,阮舒一下想到庄爻。不晓得阮春华有没有对庄爻下类似的?庄爻是个残次品,不如闻野强悍,只要不对阮春华造成威胁,阮春华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吧? 见她投过来紧张的目光,庄爻用眼神询问她。 阮舒摇摇头,回神与褚翘继续对话,踌躇:“翘翘,有件事想拜托你邦个忙” 不是“褚警官”,又变回“翘翘”,褚翘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说吧,翘翘听着,不会让褚警官知道。” 阮舒抚额:“面甸面甸那边有个工厂,我等下发个它的具体位置给你。你看看,有没有途径能邦我了解一下,它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办法了她搜索枯肠了好几番,褚翘打来这通diàn huà,倒叫她想到,目前能借助的只有jing èi mèi在妈妈肚子里可能是感觉到了妈妈和爸爸吵架没和好,也不乖了,这几天把妈妈折腾得很厉害。护士姐姐说,小mèi mèi大概要等不及了,会提前从妈妈肚子里出来。所以我好着急啊,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 阮舒心头一磕。要早产么?傅清辞怀这一胎本来就非常不容易,如果再早产,会不会有问题? 她下意识就想问晏西,话到嘴边又咽下。 终归他还只是个孩子,估计也问不出太多东西,兴许还会增加他的焦虑。 转口她询:“晏西,你能不能告诉小姑姑,你和你妈妈现在在” 未及她问完,晏西率先要挂diàn huà:“小姑姑,护士姐姐给我招手打暗号了!我妈妈应该在找我!我得回去了!小姑姑你记得我们刚刚的约定!” “嗯嗯,我记得。”阮舒忙应。 通话就此结束。 阮舒一手攥紧shou ji,一手攥紧牛n杯,怅然若失地继续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然后翻开shou ji的通话记录,回拨方才晏西打来的那串疑似座机的号码。 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阮舒便没再打,回身进屋里,把号码给了庄爻:“你看看有没有办法邦我查到,这是哪里的?” 庄爻接过:“好的姐,我去试试。” 阮舒坐回沙发里,把牛n杯和shou ji都放下,手肘撑在两膝,手掌捂住脸,久久不言语。 直到马以把牛n热过一遍,放回到她面前,玻璃杯底和玻璃茶几轻轻触碰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动静。 阮舒把手从脸上松开,道一句“谢谢”,伸手把牛n杯重新握回手里,汲取温度,再喝掉。 最后放下空杯子,她抓起shou ji,站起身:“我回三楼去了。外面盯梢的那些人暂时不会构成威胁。” “嗯。”马以浅淡到好像根本没有回应她,见她这副状态,也就不急在这一时问她事。 阮舒走到门口,却是记起来,又回了头:“你昨天原本是不是要和我聊什么?第741章说我发给褚翘的tu piàn怎么了?” “你现在有心情聊?”马以反问。 阮舒苦笑:“你先说说看吧。如果是要紧事,别给你耽搁了。” “对我不要紧,也不耽搁我。对你就不一定了。” “嗯?”阮舒被他这关子卖得吊起了好奇心,“到底什么?” 马以问:“你发给褚翘的那张tu piàn里的纸片,没有完整版?” 阮舒轻哂:“我倒是也想知道完整版在哪里。” 不明身份的三号还挂在她心里。 “那是从哪里撕下来的?”马以追问。 “你应该看得出来吧?原本是一份文件。”阮舒记得从闻野那里听来的孟欢的说法是这样的。 “什么样子的文件?”马以又问。 阮舒摇头,颦眉。她哪里知道?她又没见。大家不都到处找,没找到。只有孟欢见过。 倒是隐隐约约记起,闻野给她听的那段孟欢的录音里,孟欢貌似还说,“编号这种做法,给我的直观感受就好像做实验。而且文件里的内容,也像在记录实验结果”第648章。 这算是对那份文件的形容? 阮舒琢磨着,正打算转述。 便听马以再问:“是不是类似实验记录?研究成果总结?” 阮舒怔忡,彻底反应过来:“马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马以垂眸,瞥了一眼。 阮舒随之低头,才发现她一时之间有些激动,走回来他跟前抓住他的小臂了。 “抱歉。”她致意,松开手,邦这位有洁癖又患强迫症的高人拉整齐袖子,然后急迫,“请马医生聊聊那些想和我聊的话。”哪里还想回自己的三楼了? 马以站离她一步,在她邦他拉整齐袖子的基础上,又拍了拍袖子上方才被她碰到的位置,像真有灰尘和细菌落上面似的。 阮舒:“” 总算,作为这两个小动作,马以便开尊口:“你没让我看到完整的文件,我没办法和你说确定。我也想从你这边得到确定。” “所以,到底,你想得到确定的不确定是什么?”阮舒觉得他前面铺垫得够多了,她感受到他凡事讲究严谨的态度了。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见过类似的文件。” 滇缅。 穿行树林的时候,海叔才面甸人口中得知,原来要去的地方,就在村寨的那片后山,他不禁靠近傅令元低语:“傅先生,我们和s约在这里,海城那边又把地点透露给了jing ..阅读,。 755、黄金 ,“二位,就是这里了。”面甸人挥手示意。 傅令元眯起湛黑的眸子上前,弯身在田边,近距离地查看满地的罂粟。 海叔紧随身侧,亦弯身,伸手捋过一株,看得比傅令元还要仔细。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这块地今年确实会有大丰收。”面甸人自己其实也是第一回来这里、第一次见罂粟地,骄傲的语气听起来则好似这是他种出来的。 不过在嘴上,面甸人还是没有把功劳揽到他自己身、上:“我们的彭师傅可是这方面的行家,这块地固然好,但碰上来彭师傅这样的伯乐,才种出这么好的罂粟。如果没有彭师傅,陈青洲多年来的生意不一样能做好。” “可惜了彭师傅,被陈青洲给杀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实在令我们心寒。” “幸好,”面甸人的话锋突地一转,“彭师傅虽然死了,他带出来的几个徒弟还在,以后也可以全为青门效力,无论制毒,还是种植罂粟,他们都是彭师傅曾经手把手教出来的。” 很明显,前面对彭师傅的夸奖是铺垫,为了引出这后面的话,以提升他们这群人的价值。 傅令元听言笑而不语。无论他们怎样试图提高身价,多少个徒弟其实也比不过一个彭师傅。制毒技术是一个制毒师的立足根本,没人会那么蠢,实打实地教授给别人。 海叔松开手里的那株罂粟,没有十分不给面甸rén miàn子,客套地笑:“这里确实还行。只是,比起我们傅先生在泰国的那块地,还是有些差距。” 就这么被捧了出来去,傅令元站直身体,挑眉看了眼海叔。 面甸人在听完手下的翻译之后,也看了眼傅令元。 海叔在继续捧傅令元:“我们傅先生在泰国的地,将近半个山头,雇佣的那批工人也非常尽心尽力。不过我们傅先生没有自己利用原材料加工产品,都是供货给别人。” “半个山头”的说话,完全是海叔自行夸张的。后面的内容,则与傅令元的“传闻”相差无几。 罂粟是给传统类鸦片,如今主要作为半化学合成的海落因的原料。诸如冰独,则完全为化学合成物,新型独品,现今超越海落因为新的独王。 青门两种货都出,但偏向后一种,一方面原因在于天然黄麻素在国内较之罂粟更容易获取,另一方面因为后一种的年轻人市场更为宽广。傅令元在上回去过青门设立在滇越地带的制独工厂后,对青门的出货运作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傅令元任由海叔捧,自己依旧笑而不语,眸光不动声色地朝四周围扫射。 面甸人倒还能接海叔的腔:“不能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也是很好的。我们知道你们青门可能多这块生意不多少这块生意不少,可你们得承认,今次这一百万花出去得物超所值。” “我们陆爷说了,以后把这边的生意做起来,就不是区区一百万的事情了。”海叔笑眯眯,旋即问,“刚刚我们上山的过程中,已经先划了五十万给你们,你们看看是不是收到了?” 面甸人忙不迭去问他的另外几位同伴,很快确认完账户:“收到了收到了陆爷果然爽快” “等见到陈青洲,剩余的一半钱也会划给你们。”海叔提醒,“这来回的路程还挺远的,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尽快办完,大家也能尽快回去休息。” 面甸人把二人往屋里请:“这边这边,陈青洲在这边。” 傅令元先于海叔迈步,跟随面甸人的引路。 罂粟田的另外一侧,隐隐约约一道人影在此时没入更黑的暗处。 这边傅令元和海叔没多久就迈入一间门口守卫着好几个面甸人的房间。 房间里,陈青洲被绑在木柱子上,气息奄奄地低垂着脑袋。 在面甸人的示意下,两边的手下伸手要去抓陈青洲的头。 陈青洲避开,自行抬起脸。 傅令元正驻足。 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 海城,心理咨询室。 阮舒错愕:“你见过类似的文件?” 错愕之后马上追问:“在哪里见过的?怎么见到的?具体什么内容?为什么你会见过?” 一股脑地全是问题。 马以却一个都没有回答她,而反问她:“你的这份残缺的纸片上内容,上面被标注为号码的这些人的详情,你了解么?” “我了解!你想知道是么?我把我所了解的全部都告诉你!”这种时候,阮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对照着tu piàn上的内容,把相对应的几个人讲给马以,“一号现在的身份是一位軍火倒爷、国际通缉犯,他小时候……” 说来实在话长,才讲完一个闻野的背景经历,就耗费不少时间。 阮舒歇一口气,正打算接着讲述作为二号的庄爻,shou ji在这个时候震响,来自于二筒。 和马以示意之后,阮舒迅速接起。 “阮总,”二筒的音量明显刻意压低,背景环境非常安静,安静得能叫人听见虫鸣蛐叫,像在荒郊野外。而果不其然便听二筒下一句道,“我现在在后山的那块罂粟地。” “炸弹还没埋好?”阮舒忧悒,“出现什么问题了么?” “不是不是,炸弹没出问题。我也已经把邦忙运炸弹的庄家家奴都先打发走,自己留下来设定引爆装置。但是我发现有其他人也到这里来了。”二筒告知,“是几个面甸人,押着陈二爷。” 陈青洲……?!阮舒欣喜他在面甸工厂里没有出事! 然,转瞬她又一凛他依然在面甸人手中!而且为什么去了后山的罂粟地那里? 是面甸人从彭师傅口中得知了罂粟地之所在?还是陈青洲告诉他们的?如果是后者,那么陈青洲就不可能是无缘无故透露,一定是打了什么算盘! 二筒的话还没完:“因为看见了陈二爷,面甸人的人数好像也不多,我就没下山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打算看看能不能寻找机会救人。可就在刚刚,我看到傅先生带着青门的手下由面甸人陪同着也来了。” 傅令元……?! 阮舒讶然。 他也来了? 心念电转,不难揣度,应该是面甸人带他们来这里交接陈青洲的,或许还有那块罂粟地。 “阮总,现在该怎么办?我没办法靠近他们的,也没办法和傅先生碰着面。”二筒发愁,“还有这些炸弹,要再引爆么?不止我们从卧佛寺带来的那些,之前已经放了不少在这里,应该就是九思所说的他们离开村寨前搬运到罂粟地里的那部分。” 阮舒脑袋空白。 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想知道,傅令元会怎么办? 可以确定的是,傅令元不可能再保陈青洲第二次。 而陆振华,肯定是要陈青洲死的。 那么,是不是,这一回,杀陈青洲的重任,陆振华依旧交给傅令元……? 思及此,心头蓦地一刺。 怎么办…… 该怎么办……? 面前是马以的眉眼淡静的面容。 阮舒忽地记起“褚翘,褚警官,她现在和滇缅的jing ..阅读,。 756、违背人伦常理 ,海叔完全是犹豫不决的。 十一年前的两亿,要不要都无所谓,他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那么最好是现在就能把陈青洲掌握到自己手中,否则谁也不知,接下来陈青洲又将如何怂恿面甸人,毕竟非常明显,陈青洲不可能真是临死之前为面甸人挣得更大的利益,最终目的肯定还是在想办法逃跑。 可两亿,又确实不可能再付给他们。 正兜转着心思,便听傅令元问他确认:“海叔觉得今晚先离开,改约到明天比较合适?” 海叔微微躬身:“傅先生,陆爷说过,此事交由傅先生你全权负责。傅先生决定便可。” 傅令元无奈一捺嘴角:“海叔,平日你跟在舅舅身侧,舅舅遇到事情的时候,不也都习惯先问海叔你的意见?” “我每回给陆爷提的那哪是意见?其实陆爷心里头完全有数的,我也只是多此一举地谈谈自己的看法而已。刚刚我也都告诉傅先生了。”海叔笑笑,“傅先生肯定也和陆爷一样,已经有自己的倾向了。” 傅令元勾着唇,眼睑往下垂了一瞬,复抬起,不落痕迹地朝陈青洲瞟去一下,最后移至面甸人那边,开了口:“看来今晚,我们是没办法交易了。那我们就先下山了,等你们挖完两亿,我们再来把人带走。” 然,几个面甸人在傅令元与海叔沟通的这短短十几秒内也交头接耳出新的想法:“二位,今晚确实是没办法交易了。但你们辛辛苦苦跑这一趟,也不用下山了,反正明天的交易地点也依旧在这里。” “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收拾收拾还是勉强能凑合的,最重要的是安全。今晚二位就和我们一起留宿在山上吧。” 陈青洲倒没想到面甸人会如此。 傅令元则眸子顿眯。 海叔的表情更是微微一变,语气比先前多了丝不客气:“各位,生意场上最讲究契约精神。今天基本都由你们在主导行程,我们为了表示对你们的看重,不曾提出过反对。” “现在临时变卦的也是你们,我们也知你们不容易,所以同意改约。但你们不准我们下山,可就过分了。你们到底是不是真心诚意要投靠青门、追随陆爷?” 随行的几位青门的手下即刻架起警惕。 面甸人忙道:“不是,二位千万不要误会,我们都商谈到这地步了,哪里还不够体现出要投靠青门、追随陆爷的决心?只不过我们确确实实被工厂里的那码子事吓怕了,不愿意再有意外。不如我们今晚就谁也别下山。二位不必多想。” “怎么能叫我们不多想?”傅令元的眉宇间凝上沉洌,“你们比我们更熟悉滇缅,这片山头也是你们带我们上来的,如果不让我们下山,和将我们拘禁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可你们这么一大拨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万一不小心泄露了行踪,将这里暴露呢?”面甸人亦提出质疑,随后试图恢复和气,“全部留在山上,对我们双方都好,安全第一,不是么?” “你们为彼此的安全着想,还是为两亿黄金的安全考虑?”傅令元斜勾的唇角于似笑非笑间谙出一分浅讥,“我们青门还需要贪图这区区两亿?每年的入账都不知是两亿的多少倍。” 面甸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海叔接腔,等于在傅令元的黑脸之后唱白脸:“其实各位大可不必过于看重这两亿,你们以后都是我们青门的兄弟,陆爷从来不会亏待大家,如果你们真能在面甸为青门开出一条新路,往后的所得并不仅仅两亿。因为两亿伤了我们的彼此的信任,一点不值当。” 面甸人先对海叔的话表示了认同:“我们的确不应该因为两亿伤了彼此的信任。” 随后却是鞠躬,又道:“既然如此,就恳请你们成全我们。你们不在意这两亿,可我们真的非常在意。” “我们这些人,原本都是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人,从前是因为陈家工厂给我们提供住所、提供给我们吃穿、提供给我们一份工作,对我们来讲就是安稳的生活。我们以前没有追求,有地方呆就是全部,没有为往后考虑过,现在突发变故,我们必须尽可能为我们的未来多多争取。” 言语十分真诚,讲的内容也颇有博取人同情的嫌疑。 最后面甸人站直身体:“你们不在意两亿的话,就没必要与我们计较今晚究竟在哪里休息。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傅令元唇角勾着的弧度尚在:“我们是可以不用计较今晚在哪里休息,但不应该是在这里休息。” 面甸人锲而不舍:“只是住在这里,我们不是不让你们和外界联系。山下不是还留有不少你们的人?你们如果发现不对劲,可以随时让他们上山来?” “要真不对劲,他们上山还来得及么?”傅令元反驳。 后面有其他面甸人走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说了句话,被前面这位面甸人不满地推了回去。 而手下已经翻译过来意思:“你们越是坚持要下山,越说明你们心里有鬼。” 面甸人马上道歉:“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他刚刚只是一时着急胡言乱语~” 海叔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陈青洲,然后对面甸人皱眉:“别着了陈青洲的道。我还是想提醒你们,陈青洲非常有可能是借两亿拖延时间,你们最好先确认清楚他话的真假。而且可能也是为了令我们双方像现在这样产生争端,而他就能坐山观虎斗。” 面甸人听言也看了一眼陈青洲。 陈青洲平淡无波道:“那两亿,你们谁要,都和我无关。只是从感情上来讲,我宁愿交给你们这些跟过我的下属。之前陆振华一直在寻找这两亿,我确实不希望遂了陆家的愿。这纯粹是我和陆家的私仇。” 面甸人未接陈青洲的话,转眸看海叔:“如果我们的翻译没有听错,你们刚刚说,陈家的邦手被警察缠住了,不会来救陈青洲?” 海叔听完手下的翻译后点头:“是的。” “那不就行了。”面甸人轻松道,“既然连邦手都没了,我们又是双方的人手全都守在这里,陈青洲就是插翅难飞,还用得着担心他耍诈逃跑么?” “所以,你说得对,我们不要再争执不下,让陈青洲看我们的笑话,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如果陈青洲撒谎,根本没有两亿黄金,人马上就交给你们处置,也不用等到明天了。如果我们真挖到两亿黄金了,陆爷的那一百万,我们就不再收了。怎样?” 海叔凝眉。 傅令元挑着眉,提出另外一种方案:“我们下山,已经划给你们的五十万,也不需要你们退了。不管你们今晚挖没挖到黄金,明天我们接手陈青洲的时候,余下的五十万照付。” 面甸人沉默住。 傅令元也似乎并不想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示意海叔:“我们走吧,明天再交易。” 说罢兀自转身迈步。 带着青门的手下没能跨出门槛,就被守在门外的面甸人拦住了。 而守在门口的青门手下也立刻阻止面甸人。 双方霎时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势。 “你们这是干什么?!”海叔质问。 面甸人躬着身道歉,表现得无可奈何:“大家都没有安全感,你们不强行走人,我们也就不会阻拦了。” 傅令元扭回头来,扬着的唇挂上讥嘲:“要真动起手来,你们以为你们赢得过我们青门的兄弟?再下去,场面可就难看了。” “傅先生是吧?”面甸人上前一步,“我们清楚你们青门非常强大,如果动手,我们完全是以卵击石。但现在让场面难看的是你,不是我们。我们就这么一点点请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傅令元的眼里铺上霜雪:“你们是觉得,两亿比投身青门、追随陆爷还要重要?” “不是。”面甸人摇头,“只是既然二者可轻而易举兼得,我们为什么不争取?” “中国有句老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傅令元意味不明,“你们要清楚,我们青门也不是非把陈青洲搞到手不可。别到时你们人财两空。” 面甸人的表情微恙:“傅先生什么意思?” 傅令元但笑不语。 海叔适时与他低声:“傅先生,还是不要起冲突。我们都清楚这些人其实没多大能耐,不过目光短浅贪图眼前的利益,b急了倒也没意思,招来前头村寨的警察就不好了。我们先问问陆爷的意思吧。” “好。那就问问舅舅。”傅令元赞同,微敛眼睑,从门口收回步子的同时,视线又一次不动声色地扫过陈青洲。 陈青洲几不可察地蹙眉,心里开始考虑起,万一傅令元留下来…… 海叔没多久就又从外面回来,把手机递给傅令元。 傅令元在几位面甸人警惕的目光中接过,走离几步到外面的屋檐下,将听筒贴上耳朵:“舅舅。” “阿元,”那边的背景非常安静,这边的背景也被虫鸣蛐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反衬得安静,遂陆振华的嗓音愈清晰,“接完电话进去,先假装答应面甸人的要求,同意留下,趁他们放松警惕,找机会将陈青洲直接做了。” 傅令元眼皮一跳。 陆振华的叮嘱尚在继续:“然后马上把余下的五十万打给他们。跟他们说,罂粟地终归都在那片山头,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他们把地翻给遍,两亿能挖到,就算他们的。不能挖到,依照这次交易,他们也已经是我们青门的兄弟了,有依靠,不怕往后没饭吃。” 傅令元感觉得到,身后黏着两道目光,一道来自稍远一些的面甸人的,挟裹不安和监视的意味。另外一道比较近,便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海叔,纯属陪同。 眺望面前这块于黑暗的夜色中隐匿了边际的罂粟地,他笑了:“是啊,我也跟海叔说,我想直接干掉陈青洲。陈青洲一死,面甸人如果不想两头都落空,也只能让陈青洲死就死了,不能因为陈青洲再对我们怎样。” “好。交给你,我放心。”不仅嘴上说说,陆振华的口吻间亦显露无遗对他的信任。 两人也没再多言,傅令元应承下后通话便结束。 连..阅读,。 757、周旋 ,顺手他也要将那份纸页带走。 阮舒噌地起身:“就这样?” 马以看她一眼:“我会根据你刚刚提供给我的讯息,再研究研究,也会再问问我老师的意见。希望你这边之后能有更多的新情况。” “可……”阮舒yu言又止。 马以淡淡再补充:“我手里还有褚翘给我的那两个人的生平资料,以及江城和海城相关几个案子的卷宗。会一起作为参考的。” 之前那个话题,疑虑满腹。几秒的斟酌,阮舒最终选择暂时咽下——她相信等马以进一步确认,会与她讲述得更加详细。 一直以来,她都搞不清楚阮春华和庄家、和青门,究竟有怎样的纠葛,才使他在暗中参与了那么多的事情。今晚马以和她聊的内容,好像终于撕开了真相的一个口子。 不管到底是不是和马以口中的研究有关,至少有了一个清晰的调查方向,驱散迷雾只是早晚的事情。忖着,阮舒由衷感叹:“马以,谢谢你,谢谢你和褚翘。我很幸运,能拥有你们两个朋友。”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许久,评价:“你越来越不像八年前第一次来我这里的女病人。” 未曾料想他如此回应,阮舒微微一怔。 马以已然转身,话语随着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地飄来:“未经考证之前,都是猜测,不要胡思乱想。我这里不是动物园,不收留熊猫。” 熊猫…… 阮舒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眼睛,继而干脆手掌拢住脸,神情颇为微顿。 垂落双手,她行至窗前,打开一扇窗,面对的是深夜笼罩之下的院子。 凉凉的夜风挟裹淡淡花草香气撩起窗帘,细细一缕月光趁机覆上地板。 阮舒侧身,肩头靠上墙,脑袋挨上窗框,侧脸顿时也铺上一层月光,给她绷着脸再添一分清冷。 思绪杂乱,飘忽不定。 手机在玻璃茶几上的震动于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清晰无比。 阮舒蓦然晃神,匆匆走回沙发前,迅速抓起手机。 来自二筒的消息:“阮总,警察来了,我去看看情况,可能暂时无法及时与你联系。” 眉心狠狠抽搐了一下,阮舒握紧手机坐进沙发里,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不宁。 ………… “砰——”地枪声骤响,却并非出自傅令元的枪,而是从外头传进来,有些远,但在空旷的山林中格外清晰,不难辨认出来。 眉眼一凛,傅令元刹那顿住。 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让一个面甸人眼尖地留意到傅令元的小动作,第一时间上前推开傅令元挡在陈青洲跟前,非常凶地说了句缅甸话。 傅令元迅速将刚露出点头的枪塞回口袋,然后被迫松开按在陈青洲肩膀上的那只手,表情凝上对面甸人的费解,假装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在刚刚的枪声上:“外面出什么事了?” 海叔和主事的面甸人同时发问手下。 守在门口的两边的人马均往外跑出去一个,边跑边打电话给守在更外面的人。 而海叔才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接完一通电话后即刻肃色:“傅先生,有外人上山来了,好像还是警察。” 警察?! 傅令元心头一动。 陈青洲的表情则复杂。 面甸人的手下在这时回来复命,肯定了海叔的消息:“有警察!我们的一个兄弟太害怕了,不小心开了枪!” 面甸人的反应更为强烈,又惊又吓:“怎么会有警察?” 先前说话比较难听的后方的另外一位面甸人质问傅令元和海叔:“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玩阴招把我们给耍了?!” “警察来了对我们青门有什么好处?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先走人?再耽搁警察就要包围上来了!”海叔皱眉,心里琢磨着,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这群面甸人怎么连消音器都不安的? 殊不知,之所以没有安消音器,一方面因为这些个面甸人绝大多数是工厂的工人出身,鲜少有机会对外,也就没什么必要碰枪,不是特别熟悉。另外一方面,他们原本是没有武器的,一些用的是以前储存在工厂里少量的那些备用家伙,更多的是临时去黑市买的,他们又没什么钱,能勉强配几把防身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主事的面甸人赶紧把同伴拉回后方去,向海叔致歉,认同道:“是!我们必须赶紧走!” 青门的手下毕竟训练有素,也见过世面,面甸人以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工厂的劳务工作之中,眼下一出状况,完全炸开锅,兵荒马乱得很。 不过还算比较团结,连负责守在外面其他地方的人都跑进来,等待下一个去处。 主事的面甸人也难掩紧张,挥挥手臂发号施令:“走!走!我们赶快走!” 一群人跟着他便往外涌,海叔拦住了他们问:“等等!你们要往哪里走?之前上山的路不是已经被警察堵住了?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入口?” 海叔的目的自然是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了这边青门的人,要走就带着一起走。 结果他的问话倒如当头一棒令面甸人清醒过来:“没有其他路,我们指的上山走的那一条。” 一语出,其余的面甸人又弥漫开乱糟糟的仓皇。 很快地,面甸人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抓住陈青洲:“你一定知道怎么避开警察下山!上山的路就是你告诉我们的!” 傅令元的目光越过重重面甸人看了一下陈青洲,极其轻微地折眉,转过去与海叔对视时已然收起表情,只与海叔从眼神的沟通上相互心领神会。 陈青洲正在回应面甸人:“没有其他路,只有带你们上山来的那一条。” “骗谁呢?!”面甸人根本不信他的话,“你在工厂都能给大家留出紧急情况之下的逃生出口,这里的罂粟地这么重要,怎么可能会没有留后手?” 陈青洲一点不改平声静气:“这块罂粟地原本就是彭师傅发现的,瞒着我偷偷在这里种罂粟,我也是前几天被彭师傅带上来才知道路的,其余的根本不清楚,你们要问也应该去问彭师傅。” 后面两个面甸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拳头即刻往陈青洲身、上抡:“不清楚就打到你清楚为止!” 陈青洲的手脚全被束缚住,并无任何还手之力。 海叔可还指望着他带路,不希望面甸人太过分,插腔劝道:“陈二爷,你要拎清楚轻重,落到警察手里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完全死路一条。” 陈青洲淬一口血,抽出声音反问:“落到陆振华手里,难道我就可以有活路?” “你想跟我们同归于尽?”海叔敏感。 此话一出,面甸人对陈青洲的下手顿时愈重:“说!到底下山的路在哪里?!想拉着我们给你陪葬?没门!” 陈青洲似乎挨不住,数秒后气息奄奄道:“好,我告诉你们……” 面甸人应声停手,将他低垂的头颅拽起:“在哪里?!” 陈青洲示意面甸人靠近。 面甸人将耳朵凑到陈青洲的嘴边,陈青洲的低语入耳:“我只能带你们走,不带青门的人。” 因为听不到,手下没办法翻译,傅令元和海叔均不知陈青洲与面甸人嘀咕什么,只看到面甸人先是愣了愣,随后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们二人瞟。 傅令元眼瞳微缩。 海叔的预感非常不好:“傅先生,陈青洲怕是又要耍花招。” 他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在主事的面甸人的带头之下,一群面甸人纷纷掏出武器将以傅令元和海叔为首的青门之人统统包围,并且还示意了几个面甸人去外面,分明是要去摆平还守在更外面一些的青门手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海叔质问。 青门这边的手下也同样亮出了家伙,双方形成对峙之势,但面甸人因为快了一步所以占了优势。 “二位不用紧张,”面甸人安抚,“我们没想对你们怎样,只是想告诉你们,不方便带你们青门的人一起下山。” 傅令元唇角勾起一抹浓重的哂意,瞥了瞥陈青洲:“又是他给你们出的主意?” 海叔附和着接腔:“陈青洲又在使诈,破坏我们双方的关系。你们认为你们都把陈青洲折腾到这地步了,陈青洲肯定怨恨你们,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不应该相信。” 面甸人相互交头接耳,似乎有所犹豫。 陈青洲不慌不忙,倒也不怕被傅令元和海叔知道内容,直接对面甸人说:“我和陆振华本就敌对,我不邦他们理所当然,尤其这种时候,是整掉他们的好机会。” “而我愿意带你们下山,是因为你们之前是我陈家工厂的工人,罂粟地如果暴露给警察,就是我们的犯罪证据,不如把这个事情全部甩给青门。” 海叔在听完翻译之后,皱着眉再提醒面甸人:“你们都不想追随陆爷、投靠青门了么?” 陈青洲应对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抛下青门之后往后的生计没有着落,还有两亿的黄金,回头等风声过去,警察撤离了这里,你们可以带着我重回这里挖。” “我是无所谓,最终不过一死,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你们赶紧考虑,时间不多了,是要一起留在这里被警察捉个现形,还是只留下青门的活口在这里,我给你们带路下山?” 他强调的是“现形”和“活口”。 面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做出决定,冲陈青洲点头:“好,你带我们下山!” 陈青洲淡淡一笑,又向面甸人揭穿道:“你们护好我的周全吧。刚刚如果不是外面突然有动静,我恐怕已经死在傅令元的枪下。他们青门应该是想做掉我,b你们不得不放弃两亿,免得你们的底气便足,不尽力为他们卖命,或者变了卦,向他们要索取更多的东西。” “现在他们可能还没放弃要干掉我的想法。让你们留下来和他们一起面对警察。或者你们要小心他们对你们出手,把我夺了去,给他们带路。” 面甸人明显听进去了,将陈青洲当宝贝似的簇拥保护起来。 “你们!”接二连三见识他们这群人的愚蠢,海叔的好脾气都要被快要被磨没了,“这么明显了,你们还看不出来?你们是被陈青洲当靶子使了。他是想利用你们下山逃命!” 陈青洲仍然从容:“我无所谓下不下山,我只是想保证让青门的人死在警察手里。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别说一群人,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能把我看守得死死的,更是任由你们处置。” “你们今天要是敢这样对待青门,往后在道上再见面了,可就‘尴尬’了。”海叔这回分明谙上了威胁。 陈青洲再提醒面甸人:“眼下能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再磨蹭了,我们快走吧。” 到这一步,面甸人已然全部都听陈青洲的指挥,开始护着陈青洲迅速往屋外撤退。 “傅先生,”海叔问傅令元的决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傅令元凝重:“但就算我们现在对面甸人动手,把陈青洲抢过来,陈青洲也绝对不可能给我们带路的。” 海叔明白:“所以解决办法还是在于现在该怎么背着陈青洲和面甸人私下里达成新协定。他们想要两亿就给他们两亿。” 傅令元面上凝重更甚,心里则为陈青洲的暂且得救松口气——今晚貌似心想事成,他希望警察能来,警察还真来了…… 眼见面甸人带着陈青洲陆续撤退出这个房间并且从外面锁了门,海叔焦虑地准备打电话给陆振华,手机里却收到一条消息。 打开看完之后,海叔愣了愣,往面甸人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把手机递给傅令元:“傅先生……” 傅令元垂眸看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瞳仁顿缩。 ——是面甸人的那位翻译发来的中文,大致意思是要他们不要担心,他们面甸人并没有打算弃青门的人于不顾,依旧要追随陆振华,只是表面上先迎合陈青洲,骗陈青洲带路,青门的人偷偷跟在后面不要被陈青洲发现就可以了,一起下山。最后附带了他们的定位。 这下子换海叔松一口气,笑笑:“这群面甸人,还是想要两只手都抓住东西。陈青洲低估他们了,费那么多心思,最后这如意算盘还是没打成。” 傅令元扬唇,若有深意:“是啊,我们得感谢面甸人的贪心……” 又突然传来枪声,而且距离分明比刚刚近。 海叔等不及,建议:“傅先生,我们赶紧先砸了门离开,其他人垫后就算被警察逮了也没关系。” 主要是他们二人不能被警察发现。 傅令元只能点头:“嗯,我们走吧。” 敛下眸底的暗沉,心里在做着判断:陈青洲真的会带这群面甸人下山吗?答案为“否”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那么就应该和陈青洲一开始带这群面甸人上山来的目的是差不多的,要去实施他的“另有计划”么? 陈青洲一再和面甸人周旋,他察觉到了他的暗示,是希望他离开后山。现在继续把面甸人从他身边引开,应该还是一样的目的。 所以他猜测应该没有出过错,确实不应该跟在陈青洲和面甸人的后面,根本不是下山的路。 傅令元兜转完这一圈心思,发愁。原本可以被困在这里,等到警察来,他再想办法脱身。现在该怎么说服海叔不要跟着?又或者,该怎么摆脱海叔和青门的人? ………… 褚翘听到枪声的时候,一口气冲上脑门,简直要爆发! 最后之所以没爆发,完全因为身边的不是熟悉她脾气的自己警队里的干警,而是滇缅这边的同事。 也因为她在三秒钟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猜出来,这枪声应该是出自那邦匪徒,而不会是已经装了消音器的警枪。 后山那邦人的胆子够肥?都不怕枪声把人招去的? 忖着的同时,她也在开口问滇缅的同事:“怎么回事?我们警方的人员被发现了?” 滇缅的同事已经在联系那支负责前往后山包抄的小分队。 褚翘觉得和她猜测的应该扒九不离十,除了担心傅令元的安危之外,也在担心另外一件事:后山就这么开火了,“s”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多半该发现异常,那么他们在这前面村寨的守株待兔还有意义吗……? 先前她权衡傅令元的实力也相信滇缅同事的能力,所以选择了留在这前面抓她心心念念许久的“s”。 现在她得重新考量了,恐怕“s”是不会出现了。她还是去后山邦傅令元,否则双方交火之下,万一傅令元被误伤……? 有了决定,褚翘便没耽搁,告知滇缅的同事她打算去支援后山的行动。 ………… 后山。 一群面甸人由陈青洲带着往黑漆漆的林子里,心生疑窦:“你确定这里有下山的路?没有骗我们?” “你们既然如此动摇,刚刚在里面又为何选择相信我?”陈青洲反问。 面甸人七嘴八舌地嘀咕:“刚刚在里面没看到外面的情况,现在觉得有点不靠谱。” 陈青洲从旁夺过一人的手电筒,照射地面,指给他们看:“一般情况下都是走上山时我带你们的那条路,这边的路不常用,所以你们才会觉得蹊跷。” “但你们仔细观察,这块地方的草是不是长得比旁边的矮?那是因为以前被踩过很多次,虽然重新长了草,但不太一样。而且这条路我几天前才刚走过。” 面甸人将信将疑。 “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没办法从这里逃走,那干脆都不要走了,等着警察来吧。”陈青洲作势要回头。 面甸人堵着枪将他拉回来。 主事的那一位替大家做决定:“回头碰到警察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把宝压在他身、上。你们要赌活路的人,就继续跟上,害怕的,就自己去想办法逃命。” 众人的决定非常一致——赌活路! 路程便继续。 陈青洲低垂着眼帘盯着脚下的路,走得并不快,状似十分谨慎,嘴里也在提醒着大家,不要走得太散,聚拢在中间,否则万一踩中地雷,就一起完蛋了。 不多时,他瞅准一个位置,清黑着眸子用力踩了下去。 脚下顿时一空,他的整个身子下落,身边跟着他比较近的几个人因为此猝不及防的意外发出叫喊。 陈青洲竭力让自己的身体蹭到一旁的土壁,以缓冲下落的速度,掉到坑底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猎物夹,夹住了他撑在地上的其中一只手。 而且是那只曾经没掉一截小指头的手。 所幸伤得并不重——毕竟这个陷阱是他挑选过的。 稳在上面没掉下来的人一阵混乱,邦忙把悬在坑边的人往上拉。 随他掉到坑里的三四个更加混乱,其中包括主事的那个面甸人,手脚均受伤。 两个伤得比较轻的即刻气势汹汹地过来拽住陈青洲:“你是故意的!你果然是在骗我们!” “没看见我自己也受了伤?我如果故意,这么一个小坑,能害到你们几个人?”说着,陈青洲咳了咳,解释,“我不知道这里有陷阱。应该是彭师傅和李叔弄的。” 旋即他抬手看上面的人:“你们邦忙把我们拉上去。” “怎么拉啊?这怎么拉啊?”众人闹哄哄。 陈青洲:“找点工具,绳子什么之类的。” 众人还是闹哄哄:“上哪儿找绳子?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地雷,你刚刚还说有陷阱。我们哪里敢自己乱走?还有,这得拉多久?等把你们拉上来,警察都该追来了!” 陈青洲提醒:“不拉我上去,我没办法给你们带路。” 众人蓦地鸦雀无声。 陈青洲沉默两三秒,像经过考虑,重新开口:“确实浪费时间。你们不拉我上去也行,我直接告诉你们路线,你们自己走。” “好!”没有人反对,口吻间难掩迫于逃命的焦虑。 与陈青洲一同在坑里的几个不乐意了:“你们不拉他上去!也得拉我们几个上去!你们不能丢下我们!” 坑上面无人应答。 陈青洲似未察觉气氛的微妙,抬头道:“你们只要——” “不许告诉他们!” 758、我做主 ,“不许告诉他们!”坑里的面甸人扑过来阻止陈青洲,捂住陈青洲的嘴。 坑上的面甸人火大了:“你们逃不出去!不能连累我们大家陪你们送死!” 坑里的面甸人不退让:“要么救我们几个上去!要么你们也别想离开!” “……” 陈青洲没有再说话,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沉默地看着坑上和坑里的面甸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去去地针锋相对,心里只觉嘲讽。 不多时,便听坑里的面甸人大喊:“好啊!那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等警察!” 同时他抓起一石块,就要往陈青洲脑袋上砸。 陈青洲抬起手推在石块上,看起来似乎非常吃力。 坑上的面甸人破口大骂,要坑里的面甸人把石块放下不要伤害陈青洲。 坑里的面甸人不听,而且另外两个面甸人也过来邦忙钳制陈青洲。 忽地,“砰”一记枪响,打中那个拿石块要砸陈青洲的原本主事的面甸人。 坑上坑下顿时寂然。 陈青洲轻而易举推开面甸人。视线往上,看到站在坑边刚开完枪的面甸人正是此前在屋里时脾气比较冲的那一位。 紧接着枪口就对准坑里剩下的面甸人。 坑里剩下的面甸人赶忙识时务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要开枪!你们随便走!我们不会再阻拦!” 那个面甸人转而又将枪口对准陈青洲:“说!路线是什么?!” 陈青洲没有马上回答,而半是提醒半是建议:“我告诉你们路线,你们先离开。我们在这里会自己想办法出去。如果出去了,我就还可以带你们挖两亿黄金。如果出不去,我落到警察手里还是死。” 这其实是在保他自己将路线告知之后不会直接被面甸人灭口。 面甸人稍加一忖后,明显还是舍不得那两亿,也觉得他们自己不会有风险,点头同意了,叮嘱坑里的另外两三个面甸人:“你们负责把他看紧了!” 坑里的面甸人应承。 坑上的面甸人把枪重新指着陈青洲,问:“怎么出去?” “其实很简单。”陈青洲告知,“你们留意路两边的草丛里种的小花。它们延伸的方向,就是下山的路。” 一群面甸人听言大喜,即刻相互催促。 “你要是敢骗我们,我回头来毙了你!”面甸人凶狠地撂完话。没多耽误,一行人继续前行。 陈青洲坐在坑里,听着他们的动静渐渐远去,最后完全消弭,耳畔只余林间的蛐叫虫鸣,他偏头,看身边的几位面甸人,平和道:“我们也想办法上去。” 这几位面甸人被大部队惨遭大部队抛弃,现下完全无助,彰显出对陈青洲的依靠:“该、该怎么上去?你有办法?” 未及陈青洲开口,他耳中敏感地捕捉到有细微的脚步。 警觉顿起,他让身边的面甸人赶紧先把电筒关掉。 周身陷入漆黑,脚步声分明准确无误地往这边靠近。 陈青洲绷起神经仰头,见一道身影正出现在坑边,上面亮起适度的电筒的光亮照进来,停在陈青洲的脸上。 陈青洲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光线。 但听来人唤:“陈二爷?你在下面是不是?” 感觉到对方口吻间的善意,陈青洲心头一动,放下手。 来人看清楚他的面容,欣喜:“陈二爷,不要紧张,我是二筒,阮总身边的保镖。” 怕陈青洲不放心,他多解释了两句:“前些天也是在这里,我和林家少爷一起漫山找阮总。你和林家少爷汇合之后。林家少爷打电话给我让我准备好车子在山下接阮总的。” 陈青洲笑笑:“嗯嗯,我记得。” 二筒便不再浪费时间:“陈二爷你稍等!我现在就解皮带拉你上来!” “好,有劳了。”陈青洲道谢,深知一根皮带根本不够长。开始解自己腰上的皮带。 一旁的面甸人连忙道:“我们!还有我们!你要带我们一起出去!否则你也别想出去!” 陈青洲平静地点头:“嗯,我记得还有你们。那就把你们的皮带也贡献出来。” 面甸人自然照做,纷纷解皮带。 很快把几人的皮带系在一起,面甸人担心陈青洲如果先出坑了就抛下他们,提出要先出去。 “好,你们先出去。”陈青洲点头同意,却是给了二筒一个眼色。 二筒其实没完全明白陈青洲的意思,不过他也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个面甸人身、上,心中早在琢磨要摆脱他们。现在既然利用完了他们邦忙弄皮带,那就……不要妇人之仁了。 他观察过坑里的几个面甸人是没有武器的,也瞄清楚几人在坑中的具体位置,此时趁他们不备。掏出消音枪,迅速地一颗子弹射中一个。 正合了陈青洲那个眼色所要传递给二筒的意思。 少了几个人的吵嚷,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陈青洲眼神冷漠地扫过汩汩流着血并无力再阻拦他的人,从坑里站起。用石块在坑壁上快速凿出几个一会儿可供他着力的凹凸,然后一手抓住伸下来的皮带这端,绕了两个圈,勒紧自己,另外一手按在坑壁上,做好往上爬的姿势,然后抬头看。 坑边的二筒也刚把皮带的另外一端绑在一旁的树干上,回来坑边邦忙一起拉皮带。 两人均做好准备,陈青洲便开始动作。 虽然身、上很多伤,带来许多不便,但这对陈青洲而言终归不是难事,滑落了两次之后。还是顺利从坑里出来了。 “谢谢。”陈青洲chuan着气再次道谢。 二筒不和他客套:“陈二爷,我们快点离开!” “好。”陈青洲没多歇息,撑着二筒的手臂起身,指了个方向,“往回走几步路,从那边下山。” 这和方才二筒躲在暗处看到那群面甸人所行之路并不同,马上明白过来陈青洲应该是骗了他们。 却听陈青洲紧接着道:“你先下山,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二筒反应:“是不是要炸罂粟地的事?” “嗯。”陈青洲点头,“不能把它留给警察。” 二筒焦虑:“可是现在不能再炸了,会把警察一块炸死的!” 两人说话间,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 陈青洲默了一默,道:“那就让警察一起死。” “陈二爷。”二筒吓了一下。 陈青洲在这时骤然止住步子。清黑的眸子盯住前方:“有人。” 二筒应声凝睛,果然发现人影,即刻凛神,拉着陈青洲转身:“我们快先躲起来!” 然,对方却已经将陈青洲辨认出来,往陈青洲的腿上开了一枪。 陈青洲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幸而二筒及时扶住。 同时二筒掏出枪。 对方的两名手下已快一步上前来制服住二筒。 陈青洲抬脸,映入眼帘的是傅令元和海叔,眉头蓦然皱起——怎么傅令元…… 二筒动弹不得,只庆幸自己先前已把脸抹了个脏,叫人辨认不出他的样子,否则就给傅令元添了麻烦。 海叔也只当作是陈家下属,并未去探究二筒的身份,注意力全在陈青洲身、上。 见陈青洲身边一个面甸人都没有,而面甸人发给他的定位又确实还在移动中。不难猜测到陈青洲应该是使诈摆脱了面甸人,不禁忧悒,与傅令元低语:“傅先生,面甸人着了陈青洲的道。我们不用再继续跟着那群面甸人了……现在该怎么办?真的下不了山了。” 傅令元黑着眼睛注视着陈青洲和二筒,菲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折腾半天,陈青洲又落回青门手里……还赔了个二筒进来…… 陈青洲呼一口气,率先开口:“我知道下山的路,我带你们下山。” 海叔哪里相信?——“陈二爷。我们不是面甸人,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陈青洲手里在用衣服把自己腿上的枪伤扎起来,气息十分不稳:“相信我,你们有可能找到下山的路;不相信我。你们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我们的共同敌人是警察。”他掀起眼皮:“和你们一样,我想活,不想死。哪怕明知,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是死路一条,但起码,我能再争取些时间。” 俨如垂死前的挣扎。 派去探路的手下回来告知,前面有几个面甸人中了陷阱。 海叔听言看傅令元:“傅先生。陷阱肯定不止一处,陈青洲应该要用对付面甸人的手段对付我们。” 傅令元这次的意见明确地和他相悖:“海叔,就让陈青洲带路。我们不是面甸人,不会像面甸人那么蠢轻易被他算计到。” “傅先生。这和我们蠢不蠢没关系,我们再谨慎也——” “我明白你的顾虑。”傅令元打断他,特别坚定,“海叔,舅舅说,这里我做主,不是么?” 759、各自权衡 ,海叔哑了一瞬。 傅令元耸着眉,安静一秒后似妥协:“要不海叔你再打个电话回去和舅舅商量吧。” 如果这样,就非常不给傅令元的面子了,明明前头他也一直强调过什么决定都听傅令元的,现在却又反对傅令元。 当然,其实这种局面,怎么做都无法完美地破解,只是两人各自权衡的重点不同。 忖着,海叔摇头:“不用费那个时间问陆爷了,就按照傅先生的决定。” 傅令元转眸看回陈青洲,其中一个青门的手下搜了二筒的身之后将收缴的一支枪和一个手机拿过来给傅令元。 面甸人发给他们的定位在这山林里面很不好使,只能勉强分辨出方向,具体的路线地图上根本没有显示。 所以刚刚傅令元和海叔出来之后其实费了不少功夫,差点迷了路,傅令元原本也是打算借那个时候说服海叔不要再跟着(第757章),然而枪声在那个时候,指引了他们的过来。 这才碰上了陈青洲和二筒。 傅令元看到二筒的这支枪装了消音器,也就是那记枪声果然还是出自面甸人之手。 青门的手下询问傅令元和海叔该怎么处置二筒。 陈青洲在这时示意自己脚上的枪伤:“我现在走不了路,得有人背我。” 非常明显,陈青洲这是想要保住自己下属的一条命。 海叔却的确得暂时留着陈家下属。 因为他和傅令元从屋里出来时为了方便只带了这两名下属,垫后的几个一时还跟不上来,是不可能分去被陈青洲的。 青门的手下捡来了他们爬坑用的皮带,绑住了陈青洲和二筒,像对待狗一样牵住他们,再由二筒背起陈青洲在前面走。 傅令元和海叔落后一步走在后面,傅令元这才压低音量与海叔进一步沟通:“海叔,陈青洲可能和‘s’联系上了。” 海叔愣了一愣。 傅令元先问他:“我们在这后山已经听到几次枪声了?” 他的问话并非真要海叔回答,马上与他分析道:“这块地方就在村寨的后山,当时的枪声能传开多远、多大的范围,我们无法确认。” “但‘s’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马上就到我们和‘s’约定在村寨见面的时间了,‘s’前来赴约之前,必然要对周围环境的安全性进行考察,‘s’发现异常的可能性,你认为有多大?那‘s’赴约的可能性,是不是就受影响了?” “还有,我们过来得偏迟,陈青洲和这个陈家下属究竟汇合了多久?这个陈家下属还有手机,是否已经和外面的人联系过了?如果有,这种时候陈青洲最有可能联系的人,不就是‘s’?” 海叔的表情随着傅令元的话而渐渐凝重。 傅令元比他更凝重:“‘s’向来行踪不定,错失这次机会,我们还难再搞他。舅舅这次指派给我们的任务不就是要把两个人全部解决在滇缅?” 海叔明白过来了:“所以我们现在仍旧要利用陈青洲把‘s’引出来。” “是。”傅令元提醒,“这回‘s’之所以愿意赴我们的约,不就是因为知道陈青洲在我们手里?现在虽然出了岔子,但幸好,陈青洲已经从面甸人那里要回来了,我们之前太给面甸人面子了,现在摆脱了面甸人,可以不用那么被动了。” 海叔沉吟两秒,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就是想先稳住陈青洲,然后和你商量这件事。”说着傅令元反问,“海叔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海叔稍忖两秒,道:“不管陈青洲是不是已经和‘s’联络上,后山这个地方确实已经暴露,我现在和‘s’那方的人联系,干脆直接告诉他们陈青洲现在在我们手里,引他前来。” 傅令元认同:“他应该是会来的,都能为了陈青洲现身面甸工厂,说明他要救人的yu望非常强烈。后山这里全是警察,‘s’少不得得和警察发生对抗。” “警察不是一直都奈何不了‘s’么?与其说是把逃生的可能性赌在陈青洲,不如说是赌在‘s’。如果‘s’斗不过警察,那也遂了我们的愿,利用警察把‘s’给解决掉。” 海叔听言叹气:“可如果‘s’斗不过警察,或许也代表我们出不去这里。” 傅令元彰显出乐观:“至少‘s’能牵制住警察,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自救。舅舅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也在为我们想办法,不是么?” 从屋里出来到遇上陈青洲之前,海叔已经将截止方才的情况汇报给陆振华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不管胜算有多大,尽可能地想办法,不能什么都不做。”傅令元又强调。 海叔笑:“傅先生放心,我没有丧气。年轻的时候我跟着陆爷,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困难情况,我们都挺过来了。就算现在我们真被警察逮住,不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自己。” “没,不是,”傅令元勾唇,“我没觉得海叔你丧气了。” 海叔注视他,感喟:“我就是觉得这次和傅先生你一起来这一趟,好像找回了年轻时跟着陆爷出生入死的那种状态。” 旋即他摇头:“不过,我确实不再年轻了,这首先体力就不太能跟上。别给傅先生拖后腿就好。” 傅令元不悦折眉:“海叔,你这突然扯的什么话?” “嗯嗯,不说这些不要紧的了。”海叔重肃神色,“我赶紧给‘s’那边的人发邮件!” “那我先拖住陈青洲,否则他这万一是已经和‘s’联系好要去和‘s’汇合,对我们不利。”说着,傅令元把前面的陈青洲喊住了。 二筒应声驻足,背着陈青洲一并回过身来。 傅令元瞥了眼陈青洲腿上的枪伤:“要不要先处理?别到时候人还没出去,先失血过多死掉了。” “你倒是有心。”陈青洲的脸上浮着一层虚白,“处理伤口耽误时间,先离开这里躲开警察的搜捕要紧。再迟的话,恐怕会被封山,直升机或许也要调来了。到时我们就真的无所遁形了。” 傅令元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听起来你好像确实非常诚恳地要带我们逃出去。” “确实诚恳,但你们半信半疑。”陈青洲表示理解,“终归我们是敌人,你们怕被我算计,也是正常。” 傅令元绕回前面的话:“以你对这片山头的熟悉,躲起来藏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是问题,停下来一会儿处理你的伤口,也就费不了多少事吧?” 陈青洲感觉出来了,傅令元是想拖延。 为什么要拖延?拖延住要等谁么? 这种时候,能等来的人,最大可能性是警察。 那么,傅令元的意思,是宁愿他落到警察手里,也不要被青门终结生命……? 陈青洲默然。 波折再三。虽然他还没放弃活命的希望,甚至可以说求生yu望非常强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境况的愈加糟糕,能成功脱身的可能性也确实越来越小。 尤其眼下重新碰上青门的人,他不仅得考虑他自己,还得考虑不连累傅令元在陆振华那里露陷。 傅令元不愿意亲自动手杀他,也不可能暗中对他放水放他自由。 除非再有像刚刚利用面甸人的机会。但那机会他已经没有把握好了,不太可能给他第二次。 他明白,傅令元已经非常尽力地能邦则邦了,只是傅令元首先得考虑的还是他自己。 可,他依然不想落到警察手里…… 他是想拼一拼的,脑子里却想不出一个既能让他自己逃生又不连累傅令元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提出要给他们带路,何尝不是一种拖延,指望能在拖延的时间里找到适当的自救的办法。 眼下,傅令元明显有他的想法,并希望他能配合。 “陈二爷,怎么办?”二筒小声询问陈青洲。 陈青洲默了一默,让二筒暂且把他放下。 二筒拆开他绑在脚上的衣服,之前绑得不够紧,已经松得往下滑,布料更被血水浸染得特别湿,应该是子弹打中他腿上的某处血管了。 现在条件不允许,根本没办法给陈青洲取子弹。 二筒撕了自己的衣服给他重新扎绑。 瞧着青门的手下并没有靠他们非常近,他趁机压低音量续上没碰上青门的人之前未完的话题:“陈二爷,放弃炸那块罂粟地吧。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其实是邦忙埋炸弹的。但因为你们都来了这里,阮总让我搁置引爆罂粟地的计划。” 原本心不在焉的陈青洲听言收回神:“你去埋过炸弹了?” “是。”二筒点头,“主要是在你们原本的炸弹里再加了‘s’的炸弹。” “怎么埋的?”陈青洲进一步问。 “就是按照九思告诉我们的位置去埋的。不是说山里有很多地雷?别的地方我们也不敢乱去。”二筒告知。 陈青洲微微怔忡:“原来已经埋好了……” 呢喃着,他的唇角弯出一抹弧度:“我还以为真的炸不了罂粟地,现在没问题了……” “陈二爷,你什么意思?”二筒听言表情微恙,“罂粟地还是会爆炸?” “……” 傅令元正在和发完邮件的海叔商量事,从他的角度,看到二筒貌似和陈青洲起了争执。 事实上他猜测得并没有错,二筒正在跟陈青洲急:“你不能再说让那些警察一起炸死。警察是阮总邦忙给找来的,目的是希望能助陈二爷从青门这些人手里脱困。而且拜托的还是阮总的好朋友褚警官。我找到你之前,褚警官刚告诉我她亲自前来后山支援。褚警官要是出事,阮总会内疚一辈子的。” 陈青洲表情变幻,一时无话,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他不需要去顾及警察的性命,即便那警察是所谓阮舒的朋友。 而且要能炸死警察,对他反而是件好事,有利于他逃离这里。 只是他被二筒的最后一句话稍微触到了——他相信,如果那位女警察真的遭遇不测,阮舒确实会内疚一辈子,或许还会因此怨恨他。 然,这又可能关系到他是不是可以平安。 他是她的哥哥,在她心里,应该比那个女警察朋友更重要吧? 陈青洲犹豫。 二筒将陈青洲的踌躇之色瞧得分明,心里预感不好,等不了陈青洲的答案,蹭地站起,朝傅令元和海叔看去。 海叔率先发现,示意傅令元。 傅令元循向瞥了一眼二筒的yu言又止,与海叔交换一个眼神。 海叔明显认为陈青洲开始耍花招了。 傅令元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转向陈青洲和二筒:“怎么了?” “我们必须继续往前走离开这块区域,不能再停留。”二筒说。 “你们很着急,是赶着去和谁汇合?”傅令元轻飘飘。 二筒想要提醒傅令元通知褚翘,或者把电话给他,他提醒褚翘也可以,但这种情况无法名言,他兜转着心思,先迂回着告知情况。 “我们二爷说,我们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再耽搁下去,炸弹引爆,我们或许也得死。” 傅令元眉峰耸起:“你们什么意思?” “那群面甸人不是不见了?是因为我们二爷给他们指了一条路。那条路绕了个圈,如果他们不偏离,最迟一个小时内会抵达路的尽头。路的尽头不是出口,是这片山头的地雷密集区。就在罂粟地后方的不远处。” “我们在那块地雷密集区的周围还另外埋了一条线的炸弹,炸弹一路延伸,不仅会炸掉罂粟地,可能还会触发其他雷区的地雷引爆,那些警察多半会被炸死,现在我们要避免自己被殃及。相信你们也不想死在这里。” 760、形势所迫 ,一番话,二筒其实多少加了夸张的成分,为的是引起他们的重视。 傅令元和海叔听完确实非常重视。 只不过海叔听到的重点自然而然的是“会被殃及”这一层。 傅令元则听的是另外一个关键:警察会被炸死! “所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二筒最后再着重这一句话。 傅令元和海叔的目光齐齐望向后面的陈青洲,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陈青洲,你的下属说的都是真的?”傅令元冷声。 二筒终归不是真正的陈家下属,陈青洲对二筒的此般做法可以理解,被二筒这么间接一b迫,某些事情陈青洲也必须阐明了。 之前他以为,罂粟地那块的炸弹九思没来得及埋,所以彼时二筒将他从坑里救起后,他心中记挂。 若真的没埋,也就是那群人面甸人会丧命于那片地雷密集区。那群面甸人究竟会花费多长时间抵达,意义没那么大。 可既然小阮找人来埋了,等于就能按照他原本所希望的结果发展。当初他从地图上选取了好几种方案,以备万全,因此今次面对突发状况,他能够比较从容地临时采用这条路告诉给面甸人,留出一个小时的缓冲时间,以让他自己妥善安排好事情。 那么现在,他们确实就得抓紧,就算来不及出山,也得离这块区域越远越好。 点了点头,陈青洲回应道:“是,他说得没错,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这下子,为了他和傅令元的安全,也必须走正确的下山的路,不能再兜圈子琢磨着该怎么甩掉海叔和青门的手下,否则可能耽误到他和傅令元,把海叔一起先带出去,带出去后再考虑后续事宜吧…… 忖着,陈青洲撑着地面勉力从地上站起来:“走吧。” 走什么走?!傅令元冷眸收着陈青洲那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头相当火大,却碍于海叔等人的在场,根本无法发作! 海叔恰恰也正肃色在他身侧说:“傅先生,我们快点走吧!现在真的是不跟着陈青洲走都不行了!先不要管‘s’的事了。陆爷会体谅我们没办成事的原因的。” 傅令元相信陈青洲大抵真的会把自己安全带离,可问题在于,对傅令元来讲,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自己走人!而是该怎么通知到那群警察让他们及时撤退! 强行压着情绪,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距离刚刚碰到陈青洲,已经过去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了! 没回应海叔,傅令元先问了陈青洲:“我们要多久才能出山?时间会不会太赶?看你们这么着急,如果是连我们的安全都无法百分百保障,那就先阻了面甸人的路。” ——这是他在一瞬间想到的解决办法,通知不了警察!就通知面甸人!毕竟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当着海叔的面要求打电话给警察。但如果用涉及自身安危的问题来提出异议,可以争取到海叔的认同! 只需要陈青洲配合他就好! 陈青洲察觉傅令元的暗示,貌似和二筒一样,不希望警察被炸……?因为已经知道了警察是小阮找来的所以和二筒出于一样的考虑不想伤害到小阮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他理解傅令元的做法,却并不赞成。 爆炸发生,既能解决面甸人、毁掉罂粟地,还能让警察暂时没有闲工夫来追捕他们。换回来的是他和傅令元两人的安全,非常明显,利远远地大于弊。 何况所谓的“弊”,不过就是几条警察的性命,还是来抓他们的警察。他都抛弃了荣一,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为了几条警察的性命放弃他自己逃生的希望,不是傻是什么? 短暂的两三秒考虑之后,陈青洲开口,给的不是傅令元想要的答案:“不会太赶,我们现在不要放松脚程,是来得及的。” 遭到拒绝,傅令元表情微微一变,越发恼火——这个陈青洲! 他错了!是他错了!他怎么能要求一个混潶道的大老去救警察的性命?!而且还是为了救警察的性命放弃自己的逃生?! 身边的海叔这个时候的立场倒和陈青洲趋于一致,低声催促:“傅先生,既然时间足够,我们快点走吧!趁着这个机会摆脱警察,对我们也是好事。” 傅令元眉心一凛。他深知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反应,如果无理地坚持让炸弹不炸,会叫海叔察觉异常。 但,他不能不管那些警察!不能! 一旁的二筒在这时忽然插话:“我们二爷在骗你们!剩余的时间其实根本我们逃出去!我们二爷其实没想过要逃出去!他是觉得再不济和你们同归于尽!刚刚他还跟我说,可惜陆爷没有亲自来,不过如果能拉一个傅老大作为垫背,也还算值。” 说着,他一个转身,噗通跪倒在陈青洲跟前:“对不起二爷!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你不想活,但我想活!我的一家老小还在等我!我辛辛苦苦来这里救您,不是为了和您一起死的!” “遇上警察我们还能想办法,有几分逃生的可能。我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咖,我可以学面甸人转向投靠陆爷和青门。但要是炸弹爆炸,那我就怎么都活不成了!所以二爷,我必须阻止炸弹爆炸!” 话落,重重的响头磕到地上。 这下子反过来,陈青洲的表情有些难看。 此情此景,海叔看在眼里,倒俨然一场叛变的戏码,毕竟生死面前人性本能的选择。 而对比之下,当然陈家下属的话比陈青洲的话更为可信。 傅令元见状与海叔商量:“海叔,不能搞到最后,我们没被警察抓到,反而被炸死。我们觉得我们得阻止地雷引爆比较稳妥。” 情势斗转,海叔自然也得重新权衡。 他原本一开始就不想听信陈青洲的话,只不过傅令元的计划说服了他。既然陈青洲已然被陈家下属揭穿真实意图,且又是满山地雷如此危险的威胁,他没做过多的考虑,理所当然认同傅令元的想法:“是的傅先生,宁愿多费些功夫摆脱警察,也不要被地雷炸死。” 傅令元向海叔致歉:“先前是我太天真了。”他冷冷咬牙,“以为陈青洲不过那些伎俩,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狠招直接给我们上地雷。” “傅先生,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海叔安抚,也不耽搁,抓紧时间掏出手机,找出面甸人的号码。 傅令元紧绷着神经,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陈青洲那边瞟。 电筒的光线本就不是特别亮堂,陈青洲的表情愈发显得晦暗。 傅令元嘴唇抿着,很快转开,垂于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湛黑的眸子里所透露出的光满十分坚定。 海叔这边的号码拨通了却是没人接。 “有没有其他人的号码?”傅令元赶忙问。 海叔摇头:“一直以来负责和我们联系的就是那个主事的面甸人,哪里还会去留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号码又重新拨出去,依旧无人接。 护在他们身边的青门的一名手下这是插话:“傅先生,海叔,如果你们在找那个主事的面甸人,那肯定找不着的,我之前看见死在陷阱里的面甸人就有他。” 傅令元即刻面生异色。 海叔更是一愣:“这……” 傅令元脑筋一转,灵机一动:“那个面甸人的翻译不是给你来过消息提醒我们偷偷跟在面甸人后面?他的号码呢?” 海叔得到提醒,赶紧把那条消息翻了出来,拨出去号码。 却也是很久都没人接。 响到最后关头时,终于通了。 海叔赶紧告诉他们受了陈青洲的蒙蔽上当受骗。 随后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回应了什么,海叔的神色并未好转,挂下电话就和汇报给傅令元:“傅先生,那个面甸翻译说他们一群人起了内讧,导致现在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人员早就打散了,根本通知不到所有人前面的路有地雷。” “现在那边在着急着问我们人在哪里,要找陈青洲重新带正确的路。让我们青门不能丢下他们。吵吵嚷嚷的,我把电话直接挂掉了。” 挂掉了,但是对方继续打过来,以致于海叔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个不停。今晚这一折腾,耗电量比想象中的要多,手机的电池已经变红。 海叔把面甸人的号码拉了黑名单,以免不停进来的电话继续消耗电量。但即便如此,也撑不了多久了。 却也暂时没办法去管手机的电量,眼前地雷的问题十分紧急:“傅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令元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阻止的根本不是面甸人!而是警察! 拳头一紧,他霍然冲向陈青洲,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打了他两拳:“怎么出山?!” 两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深沉。 傅令元表面上因为地雷的问题解决不了而暴怒,表面上想要急于从危险中脱身,实际上只是在借这句问话发泄对陈青洲的不满,不满陈青洲为什么要弄来炸弹引爆山上的地雷?! 陈青洲明白,但事已至此,爆炸已然无法阻止,他开口,回答傅令元的这个表面上的问题:“我的下属误会了,炸弹我确实埋了,但我没想和你们同归于尽。如果不是遇上你们,我现在已经下山逃命的路上了。” “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愿意带你们离开这里,脚程快点,时间也勉强还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跟着我走吧。” 傅令元一拳砸在陈青洲脸上——他当然相信陈青洲确实愿意带他下山!但那群警察呢?! 陈青洲倒在地上。 海叔上前来劝阻:“傅先生,不要和他动怒,没有意义,反倒气伤了你自己的身体!” 傅令元眼里铺满了霜,手已经松开了陈青洲,任由陈青洲倒在地上,兀自扭头应海叔:“嗯,我明白的海叔,谢谢。” 然后强忍着情绪问海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问话的同时,他的脑中其实产生了一个想法:把海叔和青门的这两个手下放倒,就能联系警察让他们赶紧逃命…… 现在人少,他有把握能够得手。 但,这样一来,他就不能让海叔离开这里回到海城…… 海叔并未察觉他的心不在焉,瞥了一眼陈青洲,拉着傅令元到旁侧去,凝重地回答傅令元的问题:“也姑且只能让陈青洲给我们带路。” “嗯……”傅令元应,“那就别耽搁,我们继续走。” 海叔叹着气又掏手机:“我去给陆爷汇报现在的最新情况。” “好,辛苦海叔了。”傅令元与他分工合作,转身吩咐两名青门手下一块邦忙去把陈青洲和那名陈家下属重新抓起来系好绳子准备继续上路。 身周顿时无人,只剩他和海叔。 海叔正在跟陆振华讲着电话。 傅令元盯着海叔的背影,然后目光也往二筒那边看,趁着那两名青门手下均背对着他,给二筒打了个手势。 二筒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耳中捕捉到海叔和陆振华通完了短暂的电话。 傅令元转回身去。 海叔也转过身来,攥着手机笑:“这我刚和陆爷说完我们的难处要挂电话,手机倒是自己先没电——” 噗地一记声响。 海叔尚未全部舒展的笑意随着话语的戛然而戛然,两片嘴唇亦处于讲话时的微微张开的状态。 傅令元只瞥着这一眼,没再多看他的其他表情,便迅速扭过头,继续给枪上膛。 消音枪,不代表完全没有声音,尤其对于此时周边的环境安静而又只有他们几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两名青门的手下察觉动静第一时间回头。 他们回头的这功夫,傅令元也给枪上好膛,先瞄准左边的那位给了一枪。 同一时刻,右边的那位被二筒从后面用皮带勒住往后拽倒。 傅令元趁隙再上一膛,顺利打出最后一枪。 坐在地上的陈青洲将整个一气呵成的过程收入眼里,扫过两名青门手下,然后扫向那边还没断气的海叔。 “你……”海叔眼里全是诧异,盯住傅令元。 傅令元蹲下身,从他手里拿走手机。 听到海叔在喃喃:“傅先生……” “对不住了海叔。”傅令元面无表情,敲晕了他——作为陆振华的亲信,他还有很大的用处,不能死,必须交给警察! “二筒,看紧了。”傅令元吩咐着,试图给海叔的手机开机。 但开是开起来了,但刚亮了个屏幕,却是又关了,完全电量不足,根本不足以支撑! 转身,他去两个青门手下那里搜他们的身,把他们的枪先没收了,全部往二筒那边丢。 可他真正想找的二筒的那支手机却怎么都没搜到! 越着急,他越烦躁。 身后在这时传出二筒的叫喊:“陈二爷你干什么?!” 傅令元急急转身。 消音枪的声音已然传出,正是陈青洲往海叔身、上补了一枪。 傅令元瞳仁一缩,飞奔过去,查探海叔的情况,人断气了。 “谁让你杀他的?!”傅令元拽过陈青洲。 陈青洲咳了一口血,反问:“你为什么不杀他?留着他去陆振华面前告发你吗?” 傅令元才懒得和他解释,冷笑:“如果不是因为你要炸山,我用得着冒险动他吗?!” 回头他还得费劲在陆振华跟前遮掩! 陈青洲蹙眉狐疑,接着反问:“你又为什么为了那几个警察冒险?!” “你懂什么?!”要不是看到他已经伤痕累累,傅令元真想再打他两拳! 放下手,他问二筒:“你认不认得回土屋的路?” “认得!”二筒点头。 傅令元折眉:“现在找不到手机,只能亲自跑一趟去驱散警察!” 二筒明白他的意思:“好!我现在就跑去找褚警官!我们刚刚走了不少回头路!现在折回去很快的!” “她果然来了……”傅令元的眉头折得愈发深。 “是的!所有的警察是阮总叫来的!”二筒告知。 傅令元先是一愣,随后笑,当然,笑容特别短暂,终归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扭头问陈青洲:“哪条下山的路最快?” “就是我指给面甸人的那条上山的路。”陈青洲倒没有隐瞒,并且补充,“那条路分布的地雷也特别少,到时如果真的来不及出山就爆炸了,危险系数也比较低。” 傅令元稍微松了气,再转回二筒:“听见没有?” 二筒已经把枪别好在身、上:“听见了!我现在就赶紧去找警察说这件事!” “嗯,我带着陈青洲一会儿也跟上。”傅令元叮嘱,抬腕看一眼手表,“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 二筒慎重点头,忙不迭离开。 傅令元回过身来的时候,面对的正是陈青洲的质问:“你要把我交给警察?” “我倒更想把你带回去给陆振华,我更好复命!”傅令元讥诮。 陈青洲默了默,问他确认:“你……不想放了我?” 傅令元亦默了默,回答:“我不可能再放你第二次。”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两人相互看着对方。 顷刻,陈青洲笑了。 傅令元则走过去把海叔和青门那两个手下的尸体推到草丛里遮掩住,重新走回来后面无表情地问陈青洲:“自己能走么?” “你觉得呢?”陈青洲受了枪伤的腿示意给他。 “便宜你了!”傅令元冷冷一哼,捡起一只电筒递给他,然后背对着他蹲下身。 陈青洲没有客气,爬上他的背。 傅令元背起他。 陈青洲抬手指了个方向:“从这边可以绕开土屋的正前方,避免你碰上不该碰到的人。” “时间呢?”傅令元最关心的是这个。 陈青洲:“差不多。” 傅令元没耽搁,依照他指示的方向,快速穿行于林间。 陈青洲垂眸看傅令元,神色微凝。 而不多时,傅令元忽然停住脚步。 几乎是下一秒,一道人影蹿了出来,举着枪对准两个人。 ………… 海城。 阮舒感觉自己好像走楼梯时踩了空,身体猛地往下一坠。 她惊醒,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庄爻充满关怀的面容:“怎么了姐?做噩梦了?” 阮舒一手擦额头上的细汗,一手捂住心口试图平复快速的心跳,摇头:“不是……” 哪有梦…… 什么梦都没有做…… 倒是自己什么时候坐在这会客厅的沙发里睡着了都不知道。 庄爻刚刚是正在给她盖毛毯。 “现在几点?我睡了多久?”问着话,阮舒放下手,转而想去拿自己的手机看时间,却怎么都找不到。 还是庄爻邦她从后面的沙发缝捞出来给她:“姐,如果累的话,回三楼去休息,不要歪在这里,你就算干等着,消息也不会来得更快。” 阮舒瞅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其实并记不清自己睡着之前大概几点。 不过手机快要没电了,她得上楼去充电,便顺势点头应承了庄爻的话,裹着毛毯站起身。 庄爻陪在她身边。 阮舒记起来问他:“号码你查到了?” “嗯,查到了。”庄爻告知,“是荣城郊区一家私人医院的共用电话。” “荣城……”阮舒微微怔忡。 居然就在荣城…… 她那个时候去荣城“度蜜月”,呆了有几天,距离明明那么近,甚至她还和晏西通了电话,陈青洲居然能忍住不现身和她见一面…… 他和傅令元,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足的耐性…… 庄爻已经把具体地址写在了纸上,刚刚进来一楼的会客室就是打算给她的,但看到她在睡觉,所以作罢,此时一掏衣兜就拿出来递给她:“就是在这里。” 阮舒仔细看纸上的地址,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然后把纸撕成碎片。 庄爻顺便告知:“外面那两个陆家的手下还在盯着,今晚应该是不打算离开了。” 阮舒凤眸一狭:“看来是陆振华给了他们吩咐……” 庄爻安抚:“不会出纰漏的。涉及庄家,卧佛寺里的那位也会盯紧的。” “嗯。”阮舒应得浅淡,说得坚定,“我也不能让自己有事。” 庄爻只送她到她的卧室门口:“姐,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阮舒颔首,进了屋里,关上门,打开灯。 抬眼见床铺上空荡荡,她下意识地以为丢了东西。 转瞬记起,那只大熊如今在江城。 761、和时间赛跑 ,是的了,在江城,今年她生日那会儿,傅令元把它寄去江城陪她了…… 前两天回来江城进屋里时明明还没忘记,这会儿闹得倒似失忆了一般…… 阮舒把手机放到桌上的电源充电,兀自进去浴室洗漱。 半晌出来,第一件事依旧是查看手机。 手机里悄然无动静。 阮舒垮下肩膀,轻轻叹气,走过去床边,躺到床上。 ………… 滇缅。 二筒的返程非常顺利,回到土屋那片区域,混乱不堪,和方才在林子里的平静截然相反。 警察已经攻上来了,被派去山路上守卫的面甸人不堪一击,倒是青门的手下的抵抗给警察造成了比较大的阻力,想来那些青门的手下目的在于邦海叔和傅令元尽量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终归人数太少,被警察抓捕得七零八落。 二筒小心谨慎地避免自己没误伤,找寻警察的身影,想向他们求助。不过他先被一名警察从身后举着枪喊住。 二筒求之不得,自然没有反抗,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向警察解释道:“我想找你们的褚翘褚警官!我是她的线人!就是我向她提供这里的线索的!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麻烦警察同志能不能带我去找褚警官?” 怕这位警察不相信,他赶忙又道:“要不警察同志你现在抽空打个电话给褚警官告诉他有个叫‘二筒’的人找她也可以!这里马上就要发生爆炸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将信将疑的警察在他的最后一句话愣了愣,无论真假,爆炸是大事,肯定得确认! 不过这个时候耳尖的二筒隐隐约约听到了褚翘的声音。 他即刻扭头大喊:“褚警官!褚翘警官!” 褚翘是刚上山来,有前面的同事先“清理了路障”,她没花费太多时间,何况她自己因为心里着急也非常地赶,并且利用路上的时间把山上的基本情况给问清楚了。 这会儿她正在调配警员开展搜山的追捕,猛地听到有人唤她,她一个激灵,尚未处理信息的大脑非常希望能是傅令元。 当然,一秒钟之内大脑里的信息处理完,分析出不会是傅令元。 同时她的眼睛也验证了她的猜测,看到了二筒的身影。 她几乎是飞奔过去的!因为快到山上前她再度尝试给二筒打电话却是怎么都不通!接连两三次之后,她就担心二筒是不是出事了。 二筒已朝她疾步,还没走到她跟前就快速告知:“快!这附近的地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引爆!大概剩不到半个小时!你们快点撤离这里!怎么上山的就怎么下山!那条路是最迅速最安全的!” 褚翘心中大骇,对他的话没有任何质疑,也没时间详细问他怎么回事,马上就去通知其他的同事。 二筒准备跟在褚翘的后面,等着看看有什么能邦忙的,顺便也还有关于傅令元和陈青洲的消息想等她通知完撤退、空下来之后告诉给她,耳朵却是在这个时候捕捉到了从林子里传出的枪声。 枪声?! 能发出这样枪声的,只可能是面甸人的枪了! 那么是傅令元和陈青洲又和面甸人碰上了?! 二筒拔腿就往林子里跑! 九思亦第一时间反应枪声极大可能出自面甸人,扭头见二筒离开得一溜烟,她猜测或许和傅令元有关,忙不迭紧随其后,手上则紧迫地用对讲机与同事讲着话。 ………… 一道人影蹿了出来,举着枪对准两个人,“砰”“砰”就是两声。 辨认出是面甸人,傅令元和陈青洲第一时间的反应非常默契,前者蹲身往旁边滚,后者自前者后背挣开,身体同样跃往一旁。 面甸人的子弹均打了空。 而傅令元和陈青洲则同一时刻握紧手枪,一前一后分别射击——是的!不止前方出现的这个!后面还有一位!两声枪响便是分别出自两个面甸人! 早在开枪之前,陈青洲便将电筒关闭! 但这并不影响他和傅令元两人的瞄准! 两个面甸人被子弹打中发出最后的动静! 傅令元摔入草丛里,耳朵里亦捕捉到距离他不远的位置另外也有人重重落到地上的动静,估计是陈青洲。 傅令元没有马上过去找他,因为又有第三个面甸人打开了电筒在找他们! 这倒也方便了傅令元一枪了结对方! 耳中再一次捕捉到动静! 傅令元利用转身的一瞬间迅速上膛! 接着掉落在地上的电筒的光亮,隐隐约约可见有第四个面甸人出现在陈青洲的后方,看准的同一秒钟,他的手指扣下扳机! 成功解决! 陈青洲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抬起手中的枪明显在瞄准傅令元的上方! 傅令元心头顿时一磕,即刻要从地上滚走!同时给手枪重新上膛! 头顶的树上哗啦掉下来第五个面甸人,堪堪被陈青洲的枪打中! 然,傅令元的后脑在此时突然遭遇重击。 浑身一麻,他顿时往前栽到地上。 握枪的手忽地被人狠狠踩住!枪被踢走!他的另外一只手被反掣在腰后! 旋即他明显感觉到冷冰冰的枪口堵了上来。 他甚至可以听见扳机即将扣动! 陈青洲解决不及,冲口就是一句面甸话:“你要是杀了他就别想我给你们带路!” 是不久前在坑边将坑里主事的面甸人杀死的那一个面甸人! 竟然这么快回头来了?! 分神间,陈青洲亦遭袭,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重重砸中脊背,咚地趴倒在地,他的枪则迅速被夺走。 傅令元察觉到对方将枪口移开了,却是力大无穷地揪住傅令元的衣服,拖着傅令元在地上走,直到陈青洲面前才停止。 傅令元眯眸,准备踹腿勾脚。 陈青洲先一步阻了他:“不要!他真的会杀了你!这一个和其他的面甸人不一样!不是一般的作业工人!” 傅令元通过刚刚那几下子,自然察觉出来了, 而且他对这一位也有印象,是先前在屋里谈判时,时不时就特别横的那个。 至于现在桎梏住陈青洲的,傅令元也认得,就是面甸人的那一位翻译。 翻译正把陈青洲与傅令元讲的话转述给耍横的面甸人。 面甸人忽地现出一把刀,迅猛地插入傅令元的左手手臂。 傅令元压抑地闷哼一声,没让自己呼痛出声,额头上的青筋则刹那间爆出。 陈青洲见状表情一变,再一次威胁面甸人:“你要是再伤害他,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面甸人转而用力踹一脚陈青洲:“你还敢说话?!撒谎骗我们!要把我们引向地雷去让我们死!我还没跟你算账!” 边说着,他揪起陈青洲的大半个身体,就要打他。 还是一旁的翻译提醒:“他已经伤得非常重了!别不小心要了他的命!他还得给我们带路下山!” 面甸人冷哼着松了手,指着傅令元,反过来威胁陈青洲:“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我们下山!要是再敢动歪脑筋,我就弄死他!” 一旁的翻译看了看傅令元又看了看陈青洲,嘀咕:“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竟然是一伙的……” 傅令元心头一凛,冷笑:“那就弄死我吧,这样子你们永远别想拿到那两亿黄金。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你们以为我会冒险驮陈青洲下山?” 话接的是面甸人的那一句,可顺便也否决了翻译的说法,与陈青洲撇干净关系。 陈青洲的反应足够快,忙不迭接:“你们刚离开没多久,青门的人就找上我,埋黄金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为了保命,把地点告诉了他们。他们挖走了黄金,转移了地点。现在只有他知道两亿黄金在哪里了。所以我也是受到了他的威胁。” 面甸人将信将疑。 翻译最拎得起重点,催促:“我们还是快点先离开这里!黄金不黄金的,等逃出去再细细谈!反正把这两个人全部带上,一定是万全的保障不会出错的!而且刚刚开了好几枪!枪声会把警察给招来的!” 面甸人觉得翻译的话非常有道理。 傅令元和陈青洲交视一眼,更对此无异议——确实,首先离开这里是最重要的。继续周旋下去非常浪费时间! 傅令元比陈青洲多一层考虑是,等下还能得到警察的邦助!现在要先撑过这段时间!终归陈青洲伤势严重,他暂且不要和这两个面甸人硬碰硬,而且枪也被夺走了。 面甸人在这个时候把傅令元从地上拽起来,飙了几句面甸话,指向陈青洲。 傅令元虽听不懂,但瞧出来意思,大概是要他继续负责被陈青洲。 果然陈青洲告诉他:“他让你背我。” 傅令元紧紧抿唇,未语,背对陈青洲蹲下身。 陈青洲比先前要虚弱,起不来身。 那位翻译邦了陈青洲一把,陈青洲才得以重新上了傅令元的后背。 傅令元背稳了陈青洲之后,边迈步边问翻译:“其他面甸人都还在那条通往地雷密集区的路上?” “我之前不是在电话里和你们说了?人都散了,好多人着急出山,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停往前赶路,我们叫都叫不回来,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叫回来所有人,我们几个人自己赶紧先回头了。” 说完翻译转而问陈青洲:“你估计着路程,那些人大概还有多久会触动地雷?” 傅令元一直在留意时间,此时冷沉地插话替陈青洲回答了:“二十分钟不到。如果那些人的脚程再快点,可能也就剩个十分钟。” 被这么一缩减,蓦地每个人都觉得头顶上方好像悬了一把淬着寒光的锋利的刀,所系的绳索正在一点点地被蜡烛烧着。 不自觉地便加快脚步。 ………… 二筒往里跑的一路没有忘记去留意傅令元和陈青洲二人的身影,因为按照傅令元之前的说法,是会跟上来的。 然而并没有。 只是尚未奔回他和傅令元、陈青洲分开的地方,就发现了几具面甸人的尸体。 褚翘蹲身查看,马上判断:“体温还是热的!离开没多久!刚刚的枪声应该确实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可刚刚的路上没有看见他们人!”二筒焦虑,忖着陈青洲是不是带傅令元抄近道去了? 看着这些面甸人的尸体,他不明白他们两人现在的状况是没事还是有事? 但听褚翘打着电筒指着地面又道:“有血迹!” 二筒闻言凑上前,果然见到滴落的血,而且还是连续性、有延伸的! 褚翘已然起身,指着某个方向:“赶紧追上去看看!” ………… 头顶上方遮蔽的林荫变得稀薄,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不用打电筒也能把脚下的杂草路看得还算清楚,树影憧憧,被风拂动。 随着风飘散而来的,还有慌乱嘈杂的叫喊以及枪声。 那个面甸人非常敏感,暴躁地质问陈青洲:“你确定这条路没有错?!” “没错。”陈青洲告知,“这是最近的一条路。” 面甸人几乎要把陈青洲从傅令元的背上拽下来:“那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楚的声音?!你是不是把我们往回带?!” 陈青洲保持着冷静:“我们只是绕到屋子的后面来了。从这里,确实是最近的一条路,否则我们来不及逃的。” 说完陈青洲咳了两声。 忽听林间有人在说:“那边有人!” 像是被陈青洲的咳嗽给吸引了。 傅令元即刻背着陈青洲趴下在地。 翻译慌慌张张地跟着傅令元的动作。 那个面甸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战斗在一线,几下子就把来人给干掉了。 而且他放聪明了,用的是从傅令元和陈青洲手里夺来的消音枪,没再傻傻地用他们面甸人自己的玩意。 打完之后,他还掂着两支手枪自己在那儿嘟囔比他自己的枪好使。 傅令元见状并未多高兴,因为他原本还指望着面甸人的枪声能把警察给招来。 眼下虽然面甸人没有死盯住他们,但也没离开他们太远,他手上没有武器又带着个陈青洲,实在没什么把握跑路。 耳朵里在这时传入陈青洲的低语:“抱歉令元,我连累你了。” “少来跟我讲这些p话。”傅令元烦他,“不是你连累我,难道是我连累你?!” 手掌间黏糊糊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血,出自陈青洲的各处伤口,尤其是腿上的那个枪伤,流得比较厉害。二筒那会儿邦他重新包扎也没坚持太久,何况刚刚遭遇面甸人偷袭好大一通折腾。 压住火气,傅令元紧接着道:“你给我挨住了!别忘了你这条命当初是我邦你捡回来的!” 说话间,身旁的翻译拉起他们一起过去和面甸人汇合。 几具尸体横陈在草丛里。 傅令元走近了细看庆幸被打死的不是警察,而是青门的手下。 面甸人再度拽一把陈青洲,强调:“你要是敢骗我!你也别想离开这座山!” ………… 血迹延伸而去的方向基本都是草丛,草长得密集,也因为血滴特别大,从半空中滴落,落得位置也算比较明显,另外未经开荒的杂草上被人踩过的痕迹也确实瞧得出来,褚翘和二筒循得还算顺利。 不多时,便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褚翘查看尸体的结果得出的结论是:“和刚刚那几具面甸人的身体不是同一个人开的枪,不过枪应该是同一把。” 另外结合她观察到的杂草被踩踏的痕迹:“应该起码三个人。”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令二筒怀疑,傅令元和陈青洲可能被面甸人是挟持着要求带路下山了! 另外褚翘和二筒也都发现了,这路分明是绕到土屋后方来了! 二筒便也说了他的判断:“褚警官,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等下应该会汇合到我刚刚说的那条路上去!” 毕竟陈青洲说过,最快速下山的是就是那一条! 即便他们遭遇挟持,首先考虑的也应该是尽快脱离危险区域! 褚翘点点头:“我现在就通知我的同事,下山的途中留意一下!” 二筒提醒:“褚警官,既然已经确认他们也是往山下去,你也不要再耽误了!绕回去走前面的路去和你的同事汇合吧!这边由我一个人来跟!”——为的是百分之百确保傅令元和陈青洲的路线! 褚翘挥挥手:“没关系,我和你一起。” 二筒不同意:“褚警官,你不能出事!否则我没办法和我们傅先生、尤其是阮总交待。” “你这是在质疑我身为警察的能力吧?”褚翘原本其实考虑过要再找来两名同事,但傅令元的身份着实不太方便。 他现在就是青门的人,正面碰上警察,她在同事面前比较难邦他开脱,得找非常万全的理由,否则即便邦他开脱了,他回去陆振华跟前恐怕也不好交待。 “不是的褚警官,我没有在质疑你。”二筒深觉自己嘴笨。 “行了!”褚翘一锤定音,“不要浪费时间争来争去的了!” 说罢她的脚步不停,继续沿着痕迹追寻,同时手里的对讲机也在继续与同事联系。 ………… 他们现在就是在与时间赛跑! 傅令元的体力再充沛,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和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也消耗了不少,何况他还背着一个陈青洲。 面甸翻译看起来是最累的一个,落在了最后面。 那个面甸人则根本没想等翻译的意思,走几步就拽一下傅令元。 不多时,几人又听到人声的动静。 而传来的方向正正是陈青洲所指的接下来的前行方向。 面甸人即刻驻足,再次质问陈青洲:“为什么又有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到底是不是下山的路?!” 陈青洲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异常苍白,早在半途中,就基本是趴在傅令元的背上了,此时因为无力抓紧傅令元,被面甸人直接拽了下来。 傅令元眼疾手快地转身去接他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胳膊,陈青洲的身体摔到地上。 好在是草丛,起到了一定的缓和作用。 傅令元蹲身把他拉着坐起。 陈青洲的呼吸特别不均匀。 傅令元握在他手上时也察觉他的体温特别地高,像火烧一般。 倒是记起,陈青洲半年前虽死里逃生,但皮肤烧伤,历经多次手术,身体状况本就不如以前,至今不曾痊愈,却还跑来滇缅,这几天又接连受了这么多的伤…… 忖着,他眉峰不禁耸起,再次强调:“留着命分黄金!” 陈青洲看了他一眼,唇边弧度淡淡。 一旁的面甸人在纠缠陈青洲:“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你是不是在骗我!” 傅令元一把握住面甸人在拽陈青洲的那只手,不让陈青洲再被蛮力强行拉起来。 而他的举动在面甸人眼中无疑是种反抗。 尤其傅令元还用冷冰冰的目光看他。 见面甸人像是要拔枪,陈青洲迅速捋开傅令元的手,然后按住面甸人的手,说:“确实就是这条路。现在应该是山上的人也逃下来了。我们稍微等上一两分钟,等他们走过了,我们再拐出去。” 面甸人算是暂时相信了陈青洲的话,忿忿地甩开手。 一两分钟之于平常来讲,不过嗖地眨眼的功夫,此时此刻却是无比地漫长和煎熬。 傅令元侧耳凝听动静——这极大可能是警察带着被活捉的人在撤退! 如果他现在出声大叫,肯定会吸引来他们的注意力。但他们循声来的速度,肯定不如面甸人开枪的速度。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就算他暂时拖得住面甸人,陈青洲呢? 所以,眼下明明警察近在咫尺,他却还是无法呼救——情势所迫,他姑且考虑不了,他落到警察手里之后又该如何“自救”。 动静倒是很快远去。 面甸人迫不及待地就让傅令元和陈青洲赶紧起来继续走! 落在后面一些的翻译在这个时候忽然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半声“啊”! 傅令元眸子一眯,看到月光下除了翻译之外,还有一道人影在晃动! 面甸人已然二话不说直接朝那边开枪。 傅令元没再等待,趁此时飞快地扑向面甸人! 面甸人的子弹打偏! 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也扑倒了翻译,翻译的枪朝半空开了一记! 这边面甸人的身体被傅令元带着一起在草丛滚了两滚,立马把枪口对准傅令元。 762、拜托给你了 ,千钧一发! 傅令元双手推在面甸人的手上,手臂上之前被刀子刺穿的口子鲜血汩汩也顾及不得! 面甸人的枪口一瞬歪向旁侧! 傅令元的头也在同一瞬偏去相反的方向! “噗”一声! 子弹堪堪擦过傅令元的耳边射入土里! 耳廓火辣辣地疼!耳朵甚至有些发鸣! 傅令元却根本不敢松半口气!马上一个翻身将面甸人反压在地上! 视线旋转间,他看到褚翘在往他这里跑过来! 然下一刻,傅令元的腹部被面甸人狠狠着,把皮带解了下来,让二筒邦忙将陈青洲系紧在他的背上。 陈青洲不愿意:“这样会大大增加你的负担。尤其等下翻进水潭里的时候,很容易沉的。” “你废话真多!”傅令元黑着眼睛。 二筒也在犹豫:“傅先生,要不还是换我来——” “你也跟着废话是么?!”傅令元打断他。 褚翘倒是邦傅令元说了句:“你们别争了就由着傅三。他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有把握!” 然后她指了指二筒:“不是还有我们两个邦忙看着?” 陈青洲和二筒均不再言语。 皮带很快绑紧在傅令元的身、上。 没再耽搁,顺序便是二筒打头阵,褚翘紧随其后,傅令元和陈青洲垫底。 褚翘下去后,傅令元回头用眼角余光瞥陈青洲:“滚坡的时候疼你也只能忍着了。” “说我废话,你的婆妈程度更甚。”陈青洲怼他。 傅令元此刻倒完全没心情在嘴皮子上和他斗,表情异常严肃且深沉:“陈青洲,傅清辞和晏西还在等你,不要让晏嘉出生前就没了爸爸。如果你这回能没事,我可以再放你一马。” 陈青洲问他确认:“既不带我回青门?也不把我交给警察?” “是。”傅令元点头。 “冒这么大险,不值得……”陈青洲笑笑,“那个女警察都知道我的存在了……” “这个用不着你..阅读,。 763、死生死有命 ,海城。 回到三楼,阮舒反而彻底失去了困意,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好像很空,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充得满满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遽然震响,由于直接贴着桌面,所以声音非常地刺耳。 阮舒一瞬从床上坐起,鞋子也来不及便下床飞奔过去。 这回显示的是串手机号,并且归属地也明确了来自荣城。 晏西……? 阮舒首先想到的就是他,急急划过接听键。 如她所料,接起后传来的确实是晏西的声音,却是几乎要岔气的抽泣:“小、小姑姑。” 乍一入耳,阮舒的眼皮莫名跳得厉害,心里头更是莫名地发慌,慌得手指禁不住发抖,嗓音也跟着发颤,发颤着问:“怎、怎么了晏西?别慌!你慢慢说!小、小姑姑在这儿。” 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上一通不还说是偷偷摸摸打的?因为傅清辞找他他急匆匆地挂了。现在……现在…… “我……我妈妈她……小妹妹……”晏西很明显想克制住,但徒劳,出口的话不成句,只有词。 但这两个关键词足以让阮舒的不安从心腔蔓延至四肢,她深呼吸两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镇定,猜测着问他确认:“晏西,是不是你妈妈要生小——” 未及她把话问完,晏西那边的手机被人给拿了,很快传来一个估计是护士身份的女人的声音:“你是晏西口中的小姑姑是吧?孩子的爸爸现在人在哪里?孕妇在产房里!早产!孕妇的身体状况不佳你们应该早就知道!现在却一个大人都没有!只留一个孩子在这里!像什么话!” ………… 滇缅这里的气候虽然长年温暖湿热,但处于这未经开荒的山头里的水潭的温度并高不了。即便褚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落水的一刻还是猛然打了个激灵,冻得她差点小腿抽筋。 待身体放松舒展开来之后,褚翘便浮出水面。 先一步下来的二筒已经上了岸,朝她的方向直挥手。 褚翘咬紧打颤的齿关游过去,在二筒的邦助下也迅速上了岸,抱着手臂原地蹦蹦跳跳试图让身体保持热量。 随后两人在岸边等待傅令元和陈青洲,山头上的引爆声时不时还能入耳,但对这里貌似完全没有影响。 而当然,此时比起地雷,更令人担忧的是,迟迟不见最后那两个人的踪影。 “怎么回事?”褚翘忍不住蹙眉,“早该下来了才对?” 二筒并不愿意往坏处想,安抚:“可能什么事耽搁了一小会儿。” 正说着,总算模模糊糊见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从他们刚刚滚下来的方向掉进水潭,“噗通”“噗通”地响。 褚翘松一口气的同时又狐疑:“他们不是绑在一起的吗?” 不管他们两个是不是绑在一起,二筒本来就做好了下水邦他们的准备,和褚翘打了个招呼后,便跳入水潭。 褚翘在岸边等,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只看到二筒期间短暂地浮出水面换足了气重新没入水中。 出状况了……? 褚翘心里头咯噔。 所幸没几秒,但听哗啦的水声,傅令元和二筒在同一个位置一起浮出水面,托着人往回游。 褚翘靠去他们要上岸的位置,蹲身在谭边。 二筒迅速从水里率先爬上来。 傅令元在水里把陈青洲往上推。 褚翘和二筒一起把陈青洲往上拽。 三人合力还算比较快速地就把人拉上岸。 可这并不算完——陈青洲除了原本腿上和腹部的枪伤,后背的衣服撕裂开来一大块,对应位置的充满火烧痕迹的皮肤被刮得血肉模糊,褚翘在拽他的过程中,还在他的后脑勺摸出了一手的血。 “这……”褚翘愣了愣,“他这是撞到哪里去了?” 爬上岸来的傅令元没有回答她,表情特别难看,因为他猜出来了,问题一定出在坡上的时候皮带卡住的位置! “打电话找救援!” 这句话他几乎是命令式地冲褚翘吼出来的。 褚翘应声回过神,此时也不去计较他极其恶劣的态度,急急先去联系人。 “陈青洲?陈青洲?!”傅令元拍打陈青洲的脸,试图唤醒陈青洲,怕陈青洲在水潭里的时候呛了水,给陈青洲做人工呼吸,又掐陈青洲的人中,陈青洲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陈青洲的身体一半是刚从水潭里浸泡出来的冰冷,一半是本身烧得像火炉一般的温度。 二筒则已经找不出东西可以给陈青洲临时包扎伤口了。 他的血在水里的时候冲掉了,但这短短的一两分钟的功夫,又已经往外冒。 “陈青洲!”傅令元继续拍打陈青洲的脸,但依旧没有得到陈青洲的回应。 而处于深度昏迷中陈青洲,此时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沉浸在浮浮沉沉的回忆之中。 十多年前的回忆。 他和傅清辞的过去。 那一回在包厢里(第410章),她假扮成娱乐场所里的小姐一走进来,他其实就发现了。也因为先前她为了找回打架的傅令元而出现在青门下面的赌场里,他知道了她是警察,所以没多想就明白,她是执行公务来了。 他没有拆穿她,想看看这位警花小姐的目标是谁、会做些什么,同时也用男人的眼光欣赏她的一身暴露的着装,毕竟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差别有点大。 不再是男孩子气的短发,戴上了酒红色的假发,且不再素面朝天,而化了妆,就是妆容有点不适合她。 虽然无论衣服还是化妆品,都属于非常劣质的那一种,但或许反差的对比在那里,他觉得特别有女人味儿。 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的那种女人味儿。 当然,这其实也是他很难得的一次见到她穿裙子。往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还是他的意愿,皆不喜——她不喜裙装妨碍她办案,他不喜她着裙装的女人味儿被其他男人发现。 最后他还是没能沉住气看好戏,眼见咸猪手要伸向她,他出声了,不顾其他人的古怪目光,把她叫到他的身边。 那个时候的她,终归刚出警校,不算太菜,却也并非经验丰富。他的目光扫视完她全身之后,怀疑她的耳钉上可能装了窃听器,就故意伸手到她的耳朵上试探。 结果她紧张的神情完全外露,轻而易举令他的猜测得到证实。 不过,他更想把她彼时的紧张归结于她面对他这么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对她做出亲昵举动而下意识的紧张。 他倒是乐意将此判定为她没有交男朋友。 而且没多久他也判断出,她的目标对象不是他,而是他当时的约见对象。他便故意晾着她,他自己则和约见对象轻松地聊天。 最后她实在捺不住,分明想借上洗手间离开。 他逗了逗她,好像不仅把她吓到了,过于亲昵的小动作也把她惹毛了。 趁着给她系外套的功夫,他偷偷把他的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等她离开包厢后,他马上给她打电话,直接告诉她关于她此次目标人物的消息,并宣布要开始追她。 在那之后,他费了多少功夫试图讨她的欢心? 具体他也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无论送她蜥蜴还是马,无论被拒绝多少次,他都非常开心。甚至后来她愿意跟他出来看电影、吃饭,也是因为她得知了他是陈玺的儿子,为了执行她的领导交给她的任务而企图从他口中套取信息,他也乐意非常。毕竟如果不是那样,他恐怕永远得不到让她了解他、也让他进一步了解她的机会。 他对她,或许可以归纳为始于兴趣、终于爱情。可这一辈子,他只对她这么一个女人产生过兴趣。 虽然随着感情的加深,他们之间身份的冲突越来越明显,但如果不是父亲的突然故去,他其实是有信心可以为了她放弃陈家的,那么他和她就不会浪费十几年的光阴…… 当然,一切如果都只是如果,这世间也没有如果。 幸好老天爷怜悯,给了他机会,让他得以陪在她和晏西的身边。 只是这时日为何如此短暂…… 他还没享受够…… 两天,整整两天,他抛弃了荣一独自逃生,他心力交瘁地和面甸人周旋,全是为了能活下来、能离开这里、能回去她和孩子的身边。 曲曲折折、兜兜转转,为何就是如此艰难?为何每一次他凭着自己的努力找到新的逃生的窗口,老天爷都要“嘭——”地关上。 这就是他的命吗? 或许他几个月前在靖沣就该死了,却偷了一段命出来。现在到时间要收回去了……收回去了……所以无论他怎样垂死挣扎,都于事无补,都得失败…… 怎么可以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道别…… 晏嘉……他还没看到晏嘉出生,不知道小姑娘会长得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妈妈……还是像妈妈好一些吧…… 晏西……他已经缺席了晏西过去十一的成长,不想再缺席晏西的未来,他答应过晏西出门几天就回去的,不能食言;他还答应过晏西以后去学校参加家长会让所有的同学知道他也有爸爸,答应过晏西以后陪他看球、踢球,做一切男子汉能做的事情,尚未兑现诺言…… 小阮……他亲爱的妹妹,等着他处理完陈家的事务去和她汇合,说好偷偷带她去给晏西惊喜的……他告诉她很快就能结束,让她等太久,她会怪他的…… 清辞…… 清辞…… 清辞…… 他的心特别地痛…… ………… “傅先生!快看陈二爷有反应了!”二筒赶忙提醒傅令元。 傅令元抬眼,果然见陈青洲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苍白的干涩的嘴唇轻轻地嚅动,明显是在说话。 傅令元侧耳凑近他的嘴边,清楚地听到“清辞”两个字。 傅清辞! 傅令元瞳孔骤缩。 他现在自然没有办法把傅清辞找来他跟前,但可以讲电话! 对! 讲电话! 刚刚在上面,陈青洲就说想要打傅清辞的电话! 蹭地,傅令元站起身。 褚翘正好这个时候从旁回来。 傅令元举止粗暴地夺过她的手机。 “欸欸欸!你干什么?!跟个流氓似的!不懂得打招呼是不是?!”褚翘捂着手生气。 傅令元置若罔闻,抱着手机蹲回陈青洲身边,摁键的时候却发现手机**的并不亮。 他即刻重新站起问褚翘:“手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行?” “你不会自己看吗?”褚翘蹙眉,“下水潭之前我忘记做防护措施了,我的手机和对讲机全都泡坏了,过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的,现在我没办法联系到我的同事。不过我的同事应该有我手机的定位,他们没了我的消息,等下应该会找来。” 傅令元抓着手机烦躁地就要往地上砸。 “欸欸欸!”褚翘眼疾手快地制止。 傅令元走回陈青洲的身边。 陈青洲的嘴唇依旧在嚅动中。 傅令元最终又把褚翘的手机抢了回来,假装手机没有坏,将听筒贴到陈青洲的耳朵边:“陈青洲!电话已经通了!傅清辞和晏西现在都在那边听着,你和他们说说话聊聊家常!我背你出去!你坚持住!出去了就和他们面对面见上了!” 说着,他给了二筒一记眼色。 二筒会意,接过傅令元的手拿稳手机将其保持贴在陈青洲的耳朵上。 傅令元自己则在褚翘的邦助下扶起陈青洲,旋即背过身去,将其驮起。 陈青洲软绵绵地瘫在他的背后,原本微张的双眸闭起,双手无力地垂落。 “清辞……对不起……” 微弱的喃喃入耳,傅令元蓦然定住,呼吸梗住,脊背僵硬,手脚冰凉。 7674、怨 ,,最快更新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 阮舒不知所措,呆呆地定在那儿,半晌回不了护士的话。 尔后还是听筒那头传来另外一位护士的声音:“这位孕妇签了协议,生产的事情全权交由医院处理,提前把该签字的文件都全签了。今早做检查的时候,她还跟医生重新强调过一遍。” 阮舒听言愣怔。 傅清辞她…… 前一位护士质疑:“可她之前明明一直有她丈夫陪着,快到生产了怎么反而不见人?” 阮舒哑然,脑中只在想,陈青洲是为了她,才暂时离开傅清辞重新露面的。 护士得不到她的回应,大抵是觉得与她对话并没什么用,便继续去忙事情,shouji交回了晏西的手里。 “小姑姑,”晏西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有所控制,但依旧压抑不住啜泣,“小姑姑,我爸爸他还是没有回来吗?还是联系不到他吗?” “他……”阮舒回答不了。 晏西小心翼翼:“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问得委婉,阮舒知他的意思,神经被触动,快速否认:“没!他没事!” 察觉自己一瞬间的语气太重,她沉一口气,缓了缓,安抚:“小姑姑不是告诉你了,爸爸不是遇到什么事,他只是和小舅舅一起出门办事。明天就回来。” 稍加一顿,她马上又道:“等下小姑姑就再去给你找你爸爸!会让他尽快回去!小姑姑我现在也过去找你!你不要害怕!” “嗯……好的小姑姑,我不害怕……不害怕……”晏西安慰他自己,同时也是在安慰她,“我妈妈会没事的,她会顺利生下小mèimèi的。小姑姑你也不要着急。” 他的懂事,让阮舒的眼眶禁不住发潮,相当心疼他。 “嗯,你妈妈会没事的,她会顺利生下小mèimèi的。”她先重复了他的话,然后说,“小姑姑现在去邦你找爸爸,等小姑姑!” 收了线,阮舒便马上开始尝试打diànhuà。 陈青洲的号码,傅令元的号码,九思的号码,二筒的号码,褚翘的号码。 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diànhuà拨通了。 打不通!全都打不通! 连褚翘的diànhuà都打不通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刹那的功夫她的脑子里就掠过无数种可能。 阮舒强行收敛住,不去细思,而开始尝试第二遍的拨号。 失败之后,她没有浪费时间,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地下楼。 庄爻就睡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发现她的动静急忙爬起:“姐,出什么事了?” “备车!”说完阮舒又想到什么,重新道,“飞机!庄家的私人飞机!” 庄爻愣了愣:“姐,你要去哪里?” “荣城。”阮舒说,“有急事要马上去一趟荣城!” 庄爻马上反应过来:“姐你要去找傅警官?” 她从未具体和他说过晏西的存在,即便那个时候让他去查号码了,他也是自己根据情况猜测是傅清辞现在所在的地方。 阮舒点点头:“是!快点去联系庄家的飞机!” 庄爻迟疑提醒:“庄家的飞机之前送二筒去滇缅了,现在赶不回来接你,就算要庄家那边重新调一辆过来,可能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行了。还有,现在外面有陆家的人在盯着,我们的行动不太方便。” 阮舒正往外走的步子蓦地顿住。 是的了…… 她怎么忘记了…… 她被陆振华盯上了,这个时候不合适去找晏西…… 不合适…… 肩膀顿时便垮下。 见状,庄爻忙道:“我先去联系二叔公,让再来一架飞机,尽快过来,或许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准。” “嗯嗯……”阮舒怔怔点头,兀自在一旁落座,抱着脑袋,思绪乱糟糟。 现在该怎么办? 滇缅失联,情况不明。傅清辞突然就要生产了,陈青洲肯定是赶不回去医院了,如今却连她都没办法前去,独独留晏西一个十岁的孩子,她如何能够放心? 其他人呢?傅清辞出了这么大的事,傅家里头没人知道吗? 傅夫人和傅清梨也就罢了,傅家爷爷呢? 她早早便猜测傅家爷爷对傅清辞的去向是知晓的,毕竟按照傅清梨所说,傅清辞离家隐藏踪迹之前,去见过傅家爷爷。 她上回倒也没去问傅令元确认过这件事。 难道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不,不对,应该不会错的。就最简单的一点,傅清辞呆的地方是荣城,荣城可是傅家的老家,她就在荣城呆了几天也能不凑巧地碰上傅清梨,傅清辞呆在荣城就不怕遇到熟人? 从这个角度来讲,阮舒认为自己的揣测是没错的。傅家里头,至少傅爷爷是清楚傅清辞的情况的,并极大可能在暗中邦助傅清辞,所以傅清辞呆在荣城是最安全的。 也才能解释,傅令元说他不知道傅清辞和晏西如今的住所因为傅令元救下陈青洲之后,他们一家三口的后续安排就被傅爷爷接手了吧? 那傅家爷爷现在知道傅清辞要生了吗? 他不管吗? 他自己是重要官员,长年呆在bj,傅清辞如今情况危急,他赶不到,总得通知傅家的其他人吧?难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替傅清辞对傅家的人保密行踪吗? 因为其中的情况她终归不了解,阮舒很纠结,纠结究竟要不要联系傅家的人。 毕竟一旦联系了傅清梨和傅夫人,等于也暴露了陈青洲。 傅家绝对不会接受陈青洲的…… 那等陈青洲回去找傅清辞,他们一家四口还能过回曾经那大半年的清净日子么? 转瞬她又记起,傅夫人和傅清梨大部分时间也都在海城,一般过年才回荣城老家,就算通知了她们,她们一样没办法马上到傅清辞的身边去。 隔一秒,思绪再一转:虽然她们没办法马上到,但或许可以让荣城老家的其他什么亲朋好友先去医院有个照应? 翻来覆去地,越琢磨,阮舒越心烦意乱,亮起屏幕,犹豫住,屏幕又熄灭,反复两次还是没下出决定。 庄爻在这时进了来:“姐,庄家那边去准备飞机了。” 阮舒抽回神思,忽然记起来抓住庄爻的手:“联系阮春华!问他现在滇缅的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突然失联了?!” 庄爻十分抱歉:“姐,你说之前我就打过diànhuà了,没用,卧佛寺那边没人接。” “那边不是刚告诉过你盯在外面的是陆家的人么?怎么就没人接diànhuà了?”因为焦虑,阮舒的音量不免有些高。 出口后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对,道歉这两天她已经无意识地对他几次大小声了,她非常对不住他。 她不就是因为发现阮春华已经不愿意再给她透露消息了才从卧佛寺离开回来心理咨询室?那么现在联系不动卧佛寺不是非常正常?她还需要问庄爻么? 庄爻明显并不在意她一时情绪化之下凶他,蹲在她身侧,无声地用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 阮舒垂眸盯回shouji,方才犹豫不决的事情有了倾向,重新亮了屏幕准备打diànhuà。 shouji恰恰在这时率先进来一通diànhuà,来电显示依旧是刚刚晏西打来的号码。 阮舒急急接起:“晏西!” 出乎意料,听筒那头传来的却并非晏西的声音“阮xiǎojiě是么……” “傅警官?”辨认出是傅清辞,阮舒的心神霎时凛起,听到背景里交杂着医生在吩咐护士拿什么工具,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在产房里了。 “果然是你……护士一提晏西给小姑姑打diànhuà,我就明白了……”一方面因为傅清辞本身没什么力气,另外一方面或许也因为邦她拿shouji的人没放好位置,傅清辞的音量特别低。 “嗯,是我,晏西联系我了。”阮舒担心她责备晏西,忙道,“他才十岁,一个人害怕,他能找的也就我们这几个。” 傅清辞没有说话。 听筒传过来的她的呼吸特别地不稳,背景里好像还有护士在说什么,但阮舒听不分明,紧张地从椅子站起:“你怎样?!” 傅清辞在三四秒后重新开口,没有回答阮舒的问题,而问:“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谁说的?”阮舒蹙眉,冽着嗓子告知,“他人在滇缅,处理陈家的事情,所以耽误了时间,今天赶不及陪你生产了。但明天就回去了,你和晏嘉都安心等着他。” “呵呵……”傅清辞的声音有些瘆人。 哑的,所透露的虚弱里挟裹着嘲讽。 阮舒的眉头蹙更深,听着傅清辞接着说:“我没在等他……孩子我自己生,和他无关……更和你无关,请你不要因为晏西偷偷打给你的diànhuà来打扰我们……” 她的话着实非常容易点着人的火气。阮舒攥紧拳头,强行克制住情绪,说:“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和晏西,我会通知你母亲和你mèimèi。你总不会说她们也与你无关了吧?” 傅清辞却依旧拒绝:“我不需要……” 闻言,明知她现在是高危产妇,阮舒还是忍不住窝火:“傅警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阮xiǎojiě,我的话你没听懂是么?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任何人……”傅清辞稍加一顿,夹杂了丝略显痛苦的申吟,随后撑足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十年前我生晏西,也只是一个人现在生晏嘉,只不过把十年前的场景重新经历一次,不用你们任何人为我èimèi还要多久能生出来吗?小mèimèi是不是特别不乖?我好像听见我妈妈在哭。” 阮舒缓慢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他:“对,我刚刚和你妈妈讲话了。” “你妈妈她挺好的,生宝宝本来就比较疼,你妈妈她非常辛苦,所以流眼泪了。” “小姑姑也不知道小mèimèi要多久才能生出来。不过小mèimèi挺乖的,她一定不舍得再多折腾你妈妈。” 滞了滞,她最后道:“晏西,抱歉,小姑姑要食言了,小姑姑没有办法马上赶去你和你妈妈那里。我们就不要挂diànhuà了,小姑姑就在diànhuà这边陪你一起等你妈妈,等小mèimèi出生。” 她最终纠结的结果的是,尊重傅清辞。 她相信傅清辞会平安的,然后陈青洲也会能够平安,就这么不再惊动任何人,那他们一家四口往后可以继续过清净生活。 一定是这样的……她坚信,他们一家四口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晏西正应着她:“好。” 简短而有力。 他是脸颊擦着shouji听筒点头的,是故阮舒即便没有亲眼看见,也能自行想象他点头的模样。 眼眶里的潮意怎么都干不了,唇角则极力弯起弧度,用含着轻松的淡淡笑意率先切入话题与晏西开始聊天:“大半年没有见你,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啊,小姑姑你要是见到我,会吓一跳的,我长高很多。”晏西的鼻音尚在,口吻则随着她也比之前轻松。 阮舒莞尔,又问:“那模样呢?” “当然也更帅气了。”晏西满是骄傲和自豪,“和爸爸长得越来越像了。” “……”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 阮舒只能靠着和晏西的闲谈试图缓解情绪,而实际上她紧绷的神经一分一秒都没有放松过。 她相信晏西大抵也和他一样,始终牵挂着产房中的傅清辞。 当然,她神经的紧绷不止因为牵挂傅清辞,还有滇缅的那一众人。 滇缅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而医院那边,不知道是否因为晏西是个孩子,护士不曾往晏西这里送来任何产房内的情况。 晏西没有主动提出去询问。 她也没要求晏西前去询问。 阮舒就这么在心理咨询室一楼的厅里,由庄爻默默地陪在一旁,隔着diànhuà与晏西相互寻求安心,看着窗户外面的天,从深夜的浓墨般的黑,渐渐变灰,然后模模糊糊露出白。 蓦地,晏西那边的背景里传出护士的叫唤。 ………… 二筒站在傅令元身后,看着傅令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许久一动不动。 天边在时间的流逝里露出鱼肚白,不多时,依稀有第一缕阳光自林间的枝叶缝隙照射而来,落下一半明一半暗的光阴。 傅令元脚边的地面上则丢了几乎一整盒烟的烟蒂,全是傅令元的抽的。 二筒模模糊糊记得,他应该已经很久不抽烟只闻烟味才对了,今次倒好似要把先前没抽的烟一次性补回来。 而这盒烟是被警..阅读,。 765、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明是他正纠结,该如何告诉她陈青洲的死讯。 猝不及防地,反而先被她通知了傅清辞的噩耗。 傅令元愣在那儿,感觉迎面拂来的风没了滇缅地带一贯的湿热,反而十分凉。 凉凉的,直透到心里最深处。 阮舒说完之后暂且无声,像是体贴地留给他消化信息和缓冲情绪的时间。 因为相互无声,空气安静得如同凝滞住一般。 指头在shou ji上攥紧,傅令元重新开口,嗓子比先前更哑,问:“怎么去的?” “早产难产” 阮舒的回答并未出乎傅令元的意料,毕竟傅清辞的身体状况他之前也是清楚的,生这个孩子的危险系数本就比一般产妇要大。 “晏嘉呢?”他接着问,很是平静。 “傅警官没撑到最后就去了,医生及时把孩子剖出来。”阮舒也觉得自己是平静的,但嗓音的轻抖还是泄露出她其实没有完全平复下刚得知消息时的那股情绪。 并且她也暂时没有更进一步详细地告诉傅令元,孩子剖出来,一开始以为死了,幸好医生没有放弃。但这并不意味晏嘉就这么活下来一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她的shou ji里有护士邦忙发来的晏嘉的zhào piàn。 躺在恒温箱里,小小的、瘦瘦的、皱皱的身体连接着好几根线,只那么看着,显得非常孱弱,叫她害怕。 而她隔着zhào piàn都生出害怕,晏西那孩子在医院里,如果亲眼看到小mèi mèi的模样,不知道会怎样。 又间隔了短暂的几秒钟安静,傅令元应:“好,我知道了。” 这俨然表示,这件事先聊到这里,其余等他回去以后再说。 阮舒会意,转而关心起他:“你怎样?” “我没事。”随后傅令元补充,“褚翘和二筒也都安然。” 阮舒自然记得,昨晚的最后一通diàn huà里,她了解到的最新情况截止至陈青洲、面甸人、傅令元及青门的人全都集中到了后山的罂粟地。 现在,傅令元也报了褚翘和二筒的平安,却独独没有提到陈青洲。 她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心里愈加生出不好的预感。 傅令元在这时再度开口:“还有,陈青洲他” 他顿住。 “你说吧,没关系,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嘴里讲着没关系,她的呼吸在话出之后却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全副心神悉数集中在听筒里,侧着耳朵等待。 “陈青洲他” 庄爻去买完早饭回来,看到阮舒和他离开前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发呆,连shou ji都还紧紧握在掌心。 他只以为她依旧沉浸在傅清辞死讯的难过情绪里。 他没法安慰,便干脆不安慰,兀自打开升腾着热气的粥,推到她跟前:“姐,先吃点东西,你昨天也没怎么吃。一会儿不是要去荣城找晏西?总得有力气。” 她隔着diàn huà陪晏西的那几个小时他就守在她身边,她没再避开他,他大致也猜出来了,原来陈青洲早就有个孩子了,傅清辞这回给他生的,都已经是第二个了。 阮舒倒是有反应,钝钝转过脸来,低垂眼帘,手上拿起调羹,在碗里轻轻地搅动,然后舀起一勺。 “姐,小心烫。”庄爻提醒。 “嗯”阮舒应着,轻轻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粥的味道特别好,粥里的肉沫咀嚼起来特别香,温度也刚刚好。 没吃几口,身体就暖烘烘的,因此有了比先前更强烈的现实感。 现实,不是梦 庄爻见她像是被打开了胃口,沉默地一勺紧接着一勺地吃,反而觉得她不对劲。 但她没主动说,他便也不主动问,就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她把整碗粥都吃完。 待她放下调羹,庄爻又周到地把湿纸巾递过去给她。 阮舒一言不发地接过,轻轻擦拭嘴唇。 倏尔听她道:“陈青洲也死了。” 庄爻应声怔了怔。 “他们夫妻俩就这样死在同一天抛下两个孩子”阮舒总算抬了眼,乌漆漆的瞳仁似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膜。 “姐”庄爻担忧。 阮舒却是淡淡抿一下清浅的唇:“我没事。已经调整好了。” 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调整好了。至少眼下确实是平静的。 或许因为经历了两天的担惊受怕,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傅令元告诉她的时候,她的情绪没太大的起伏和波动。 平静地接受了陈青洲的死。 和靖沣那一回截然相反。 她刚刚和傅令元通完diàn huà之后,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想的是几天前在滇缅,陈青洲背着她于月光下的后山行走,是他们时隔大半年的重逢,原来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倒确实像在彼此道别 道别 道别 道别 她最感伤的是,陈青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能和老婆孩子讲上话客死他乡 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么 阮舒闭了闭眼,很快重新睁开。 庄爻隔着石桌注视她,默两秒,点头:“姐没事就好。” “傅令元、褚翘和二筒也都没事。”阮舒又道,“只是九思和荣一两个人仍然还没有消息。” 没出口的话是,根据褚翘了解到的面甸工厂的情况,九思和荣一凶多吉少 深深吸一口气,阮舒没再多做无意义的猜想,话题转到她喝粥前他讲过的一件事上:“庄家的飞机调到了?” “嗯。”庄爻说,“调到了。姐想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不用了”阮舒摇头。 庄爻狐疑:“姐你改变主意,不去荣城了?” “不是不去,是不想用庄家的飞机去。”夜里是因为着急,除了庄家的私人飞机能邦她最快到达之外,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可傅清辞的死,像是事情告一段落,让她没了焦虑感。 没了焦虑感,她便重点考虑到假若使用了庄家的私人飞机,就多了好几分被阮春华知晓晏西和晏嘉的存在的可能性。 虽然阮春华貌似对陈家没有兴趣,但不代表她就不用防着阮春华。晏西和晏嘉是陈青洲的孩子,是陈家的后代,陆振华要是知道了,不得了。且晏西和晏嘉之于她和傅令元而言也非常重要,她可不想再多一个软肋被阮春华拿捏在手。 摆脱在外面盯梢的陆家手下并非完全没办法。到了荣城再摆脱庄家家奴同样并非完全没办法。只是现在没有昨晚情急,她没必要非得冒冒然,再谨慎考虑考虑。 而当然,刚刚觉得像是事情告一段落,实际上根本没有告一段落。比如接下来最要紧的,关于晏西和晏嘉的去处。 傅清辞在diàn huà里说,她已经为最坏的结果做了安排,并没有告诉她究竟具体什么安排。虽然她多少能猜到,她应该还是去拜托过傅家爷爷。 方才晏西被护士叫去看晏嘉了,她才和他暂时结束通话,但约好了等下他要抽出时间跟她说他那边的情况。 正好庄爻也在问她:“姐,不用庄家的飞机,那你打算怎么去?肯定得多耽误时间。这一两天,那两个孩子怎么办?”他自是揣度得到她不用庄家私机的原因,便直接略过。 阮舒蹙眉:“应该会有人找去医院。” 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么傅家爷爷不会毫无动静的。 除了交待晏西再找时间和她通话之外,她现在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瞅了瞅时间,是大部分人都该起床上班的点了,她在shou ji里摁下了夜里纠结着要不要通知傅夫人时就凭记忆回想起来的傅清梨的号码,拨了出去。 陈青洲死了,她就更没什么可顾虑的 庆幸,傅清梨并没有换号码,接通后传来的确实是她的声音,只不过可能因为是陌生diàn huà,所以她的语气比较客套:“你好。” “我是阮舒。” “三嫂?!”客套顿时全无,傅清梨十分惊喜。 “嗯。”阮舒再没纠正她对她的称呼,坦然应承。 “三嫂你现在人在哪儿呢?怎么想起来给我打diàn huà了?”傅清梨的声音听起来比中了**彩还兴奋。 阮舒忽略前一个问题,回答后一个:“我有点事情想问你确认。” “什么事情?三嫂你尽管说,我一定给你邦到忙”傅清梨满口就答应,相当热情,“一定”俩字咬得好似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倒是叫阮舒稍稍莞尔,心里头也在羡慕傅清梨,好像永远这么无忧无虑。 相比之下,傅清辞的生活就太苦了 收敛思绪回正题,阮舒先旁敲侧击:“你还是没有你姐姐的消息么?” “没有欸。”一谈起这事,傅清梨也发愁,“都大半年了,我姐一点儿音讯也不主动传回来,好像真要和我们傅家断绝关系。” 哼一声,傅清梨不免有些气呼呼:“姐和三哥一个样,没良心,就算不愿意理会其他人,也该让妈安心。妈又没对不起他们。” 阮舒听言微颦眉再明显不过,傅清梨还不知道傅清辞的死讯。 傅清梨在简短的两句题外话之后,自然也有所敏感:“三嫂,你在找我大姐?为什么找她?”马上她补一句,“方便说吗?” 阮舒没回答她,而又问:“你现在是在家里?” 傅清梨:“是啊,刚吃完早饭,准备去警局。” “那傅夫人在吗?”阮舒再问。 傅清梨怔一下:“三嫂你要找我妈?” “嗯。”阮舒点头。 傅清梨没再像刚刚那样问她原因,直接告诉她:“三嫂,不恰巧,我妈不在。我也是早上起床没见到她人才听说她凌晨回荣城老家了。” 凌晨 荣城老家 阮舒眼皮一跳,条件反射想问她知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话临到嘴边又收住了。 因为时间上太巧合了,她几乎确信,傅夫人凌晨时应该就是得知了傅清辞生产一事,才赶去的。 那么,是不是表示,这个时候,傅夫人已经在荣城郊区的那家医院里,见到傅清辞的尸体了? 先前压下去的伤感,以更加强烈的程度,重新涌上心头。阮舒难以想象,傅夫人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三嫂?三嫂?你还在吗?听得见吗?” 傅清梨的叫唤拉回阮舒的思绪:“我在,听得见,抱歉。” 然后阮舒再次问:“就你妈一个人回老家的?” “是啊,是就我妈自己去的。我爸这些天去b开会了,没在家里头。”傅清梨告知。 阮舒微抿一下唇。 傅清梨关切问:“三嫂,你的事特别着急吗?我邦你给我妈打个diàn huà吧,或者我把我妈的号码给你,你直接和她联系?” “不用了,我没有急事找傅夫人。只是本来以为她在你身边,我问候她一下。”阮舒扯谎。 傅清梨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三嫂,是不是我三哥又出什么事了?” 阮舒安抚:“他没事。他还是老样子。” 大抵是确认她不会和她实话实话,傅清梨放弃探究了:“噢” 听出她的郁结,阮舒也只能默默在心里抱歉。傅清辞的死讯,应该由他们傅家自己人告诉她比较好 忖着,阮舒捺了捺心绪:“打扰你了,我没什么问题了,你快出门吧,上班别迟到了。” “好,谢谢三嫂。”傅清梨已快速恢复回热情的状态,“三嫂,你现在用的是这个号码对么?我记下了你什么时候再去荣城,或者什么时候回来海城,告诉我呀” 阮舒口头上自然先应承了,与她结束了通话,扭头问庄爻:“陆家的人还在外头盯着?” 庄爻正要点头,那边马以走出来了,说:“我报警了。” 阮舒闻声望过去。 马以淡淡扫她一眼:“会觉得报警有问题么?” “没。”阮舒摇头。他们都在外面蹲守一夜了,马以和褚翘也不算是普通小角色,发现他们的古怪并且报警,实属正常。 当然,她听出来了,马以是在问招来jing 阅读,。 正文 766、销案 “阿元和大富都是不会出卖青门的人。”陆振华接了话。 “傅先生和海叔自然不是。”孟欢认同,旋即口吻遗憾,“我只是为陆爷你感到惋惜,这一次因为陈青洲,折损了两名大将……” 陆振华睁开眼,自行脱开孟欢的手,没让她再揉,端起茶杯,隐隐约约泄露出一股难得的烦躁。 但也只是极其短暂的两三秒而已,他恢复神情,沉声道:“再等等看情况。” “嗯。”孟欢未再多言,把手换到陆振华的两肩上,轻轻捏。 雷堂主不多时去而复返,汇报道:“陆爷,那位女警察的家里,来了警察,把我们派去盯守的两名兄弟叫到跟前问话了。” 还是被发现了。不过陆振华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终归两个手下也任何违法乱纪的举动,合情合理的借口解释一下为什么长时间在别人家外面逗留就好。 陆振华更关心的是:“那位阮小姐有什么情况没?” 不久之前刚传回来的消息是,阮舒昨晚进去心理咨询室之后就睡在里面了,没再出过门。 他的问话这也正是雷堂主接下来要汇报的:“警察进去了心理咨询室,没多久,阮小姐一起跟了出来,上了警车,也去了警察局。” 陆振华原本打算过,今天找人向警察局那边提供线索,现在她倒是自己先去了。听言他沉吟片刻,说:“今天正好也是该去警察局把少骢的尸体领回来的日子。” ………… 为了不再额外生出麻烦,阮舒干脆选择了主动见警察去警察局销案,由马以陪同前往。 到了警察局,二组组长亲自来给阮舒做笔录,很为她的安然无事高兴,随后进入正题,询问她这大半年来的去处。 阮舒的说辞和之前临时编出来骗陆少骢的差不多,只是更加具体了,丰满了不少细节。 “也就是说,阮小姐你也不清楚,当时是谁把你从谭家别墅的密道里救出来的?”二组组长问她确认。 阮舒蹙眉点头:“嗯,我不知道。我被谭飞绑架期间,谭飞给我灌了太多的药,加上他的折磨,我的脑子一直都不怎么清醒。” “最后一次晕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丁点儿不清楚,再醒来,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已经是好几天之后,在一家私人小诊所里接受治疗。我也向诊所里的人打听过我的救命恩人,但他们也不清楚,我的诊费倒是都邦我垫付了。” 二组组长看她片刻,目光微微透露出研判,然后问:“那家私人小诊所的地址能提供给我们么?” “可以的。”阮舒接过纸和笔,把地址写了下来。写的是见警察之前,她让庄家临时在海城的隔壁省买通的一个非常偏的个体小诊所——这种时候,她很想感慨,有钱好办事。 二组组长接回纸和笔,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字,重新抬眼看阮舒:“原来阮小姐一直近在咫尺啊。” 阮舒微抿一下唇,说:“希望您能理解,虽然我得救了,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依然每天活在恐惧之中,担心谭家发现我的行踪,对我施加报复。我太轻如蝼蚁,如果他们家要我死,我根本都不过。” “阮小姐,你想岔了,我们警察会保护你。”话出口,二组组长自己都没十足的底气,当时警察并没有及时救她出来。 尴尬地咳了一下,他示意纸上的地址:“我的同事之后会去这个诊所确认,或许对阮小姐的救命恩人有新的发现。” “好。如果真能知道救命恩人,希望警察同志能告诉我,我好跟对方道谢。”阮舒略略颔首表示感激。 二组组长默了默。 谭家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且彼时他们家闹的事挺大,影响到了谭家的仕途。他们根本没想再去追究最后是谁给谭飞搞了那么一出恶作剧,只想让这件事平息下来。 警方这边主要调查的也是那起绑架案。如今阮舒现身,案子总算可以有个了结,是故其实最后更大可能是对“救命恩人”不了了之了。 二组组长心里甚至隐隐怀疑,因为对方救了阮舒的命,阮舒为了报恩,故意隐瞒对方的身份……? 当然,面上他只是笑着点头:“如果真能找着‘活雷锋’,会邦阮小姐这个忙的。” 阮舒稍加一顿,又强调:“我这次虽然总算有勇气回海城来,但还是希望能低调。” “阮小姐放心,我们警察局又不会敲锣打鼓地四处宣扬。”二组组长开了个玩笑。 阮舒再次表达感激:“这大半年,麻烦你们为我挂心了。” “阮小姐没事才是最要紧的。”二组组长笑,“一会儿销案手续才能办下来,为防等下有什么问题,阮小姐就在我们这儿再坐一坐,稍等等。” “好,我明白。”说话间,阮舒接过笔,在笔录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跟着二组组长一起出去。 等在外面的马以看过来。 二组组长笑道:“阮小姐,有没有觉得很神奇?你一趟失踪回来后,马医生连婚都结了。” “是啊,我不止觉得神奇,完全就是受到了惊吓。”阮舒莞尔,“我还得补上一份大红包。” “要的要的~”二组组长已然走到马以跟前,拍了拍马以的肩,“还有你的失踪案,马医生没少关心。” 马以扶了扶眼镜,问:“可以销案了?” “手续在办。”二组组长说,“正好我还有点事情找你。” 阮舒不打扰他们:“你们聊,我去买点水喝。” “好。”马以点点头。 待她离开,二组组长问他确认:“我小师妹给你报过平安了吧?” “嗯。” “我夜里也听说之后也吓到了。”二组组长无奈,“我不是看不起女人,我是心疼小师妹,要强,胆大,不干内勤工作,偏要冲在外勤一线。我原本以为,她结婚了能改变想法,结果并没有。” 其实他讲这些,除了表达对褚翘的关心之外,也有点意思是希望马以能劝劝褚翘。 却听马以道:“她喜欢就好。” 一句话把二组组长堵成哑巴了。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从滇缅回来么?”马以问。 “你都知道她去滇缅?”二组组长皱眉,“你知道的吧?按我们的纪律规定,她是不可能透露她到底去出什么任务了。” “我知道。”马以点头,“下次让她不要告诉我了。” 二组组长回到他刚刚的问题:“所以我就算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海城,我也不该告诉你。不过我倒确实不清楚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以为小师妹既然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多半也知道她如今具体什么情况,还想反过来跟你打听。”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 这边阮舒在自动贩卖机买了杯热nai茶,坐到长凳上,拿出手机,翻开几分钟前晏西又发来的消息:“小姑姑,外婆问我小姑姑是谁,我没告诉她。是不是外婆来了,小姑姑你就不来了?还有,外婆说要带我回家,我想留在医院里陪小妹妹,我不想小妹妹一个人。” 阮舒犹豫。 有傅夫人在,她算彻底不用担心晏西独自在医院了。 看这样子,傅夫人并不知她和陈青洲的关系。她也确实在重新考虑,这种情况下,她还适合不适合去荣城找晏西…… 当然,她自己的意愿,其实是想去的。 斟酌着,她给晏西回过去:“外婆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如果留在医院,外婆肯定会迁就你,和你一起留在医院。而且你留在医院里,护士阿姨也不会让你一直和小妹妹呆在一起。你先跟着外婆回去好好吃饭、睡觉,养足了精神再去医院看小妹妹。” 晏西:“好,我不给外婆添麻烦……” 瞅着这句为他人着想的极其懂事的话,阮舒的心里酸酸涩涩。 晏西又重新问过来:“小姑姑,是不是外婆来了,你就不来了?” 阮舒抿唇:“你希望小姑姑去找你,是么?” 这次晏西并没有马上回复过来,不知是又有事了没时间再和互通消息了,还是在考虑什么。一两分钟后回道:“没关系,小姑姑不方便的话不要来了,我跟着外婆回家去就可以了。” 阮舒却是因此终于坚定地有了决定:“小姑姑没有不方便。小姑姑办完手里的事情,马上就去找你。” 销案的手续全部办理完,阮舒没多在警局逗留,与马以打算离开。 却是在警察局门口被人叫住了:“阮小姐。” 对方的声音许久不曾亲耳听闻,但阮舒并不陌生,浑身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悄然起来了。 暗暗呼气,她捺住紧张,循着声音望过去,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陆振华。 正文 767、重见光明 除了陆振华,还有孟欢。 只不过孟欢刚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戴着墨镜。 回来陆振华身边后,她跟着陆振华迈步走来,停定在她面前,这才摘下墨镜,显露出打量的目光:“我以为陆爷认错人了。” “陆爷没认错。”阮舒略略颔首表示问候之意,客套之中稍带恭维,“陆爷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然后也问候孟欢:“孟秘书,好久不见。” 孟欢亦颔首:“没想到会在这里和阮小姐碰上。我记得,阮小姐你遭遇绑架之后失踪了。看来是我和陆爷太久没更新讯息。” “不,你们的讯息更新得很及时。”阮舒礼貌地解释,“我确实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直到昨天晚上才重回海城,几分钟之前,刚给自己销了案。所以孟秘书,你和陆爷是除了我的朋友和警察之外,最早知道我还活着的人。” 边说着,她示意了一下站在她身侧的马以,又示意了一下警察局里的大楼。 陆振华看了一眼马以。 孟欢微微笑:“那我和陆爷的运气很好,恰好这个时候遇到阮小姐。” 旋即问:“不知阮小姐是得了哪位贵人才得救?这大半年,是去哪里了?” “我刚刚做笔录的时候,也拜托警察邦我找出当初救我的贵人。我自己也挺困惑的。或许是谭家的仇敌,看不过谭飞的所做所为吧。”阮舒轻吁气,随即告知,“至于这大半年,起先是养伤,后来是担心谭家报复,我不敢回海城,就去了几个偏远的城市散心。” 孟欢未刻意追问“贵人”,只针对她的后半段话面露恍然:“怪不得警察找不到你。” “是,也算是我故意躲起来。”阮舒微赧。 “散心挺好的。”孟欢像是被切中心事,淡淡一笑,“我也一直想要专门空出来几个月四处走走。但现实不允许。” 阮舒则稍稍自嘲:“如果不是摊上那些事,我应该也抽不出空。” “阮小姐放宽心。常言道‘苦尽甘来’,阮小姐经历过的苦已够多,接下来的日子定然平顺。”孟欢安慰。 “承孟秘书吉言。”阮舒颔首,礼尚往来地询问,“不知道孟秘书和陆爷今天是因为什么事来的这里?” “我们刚从法医那里出来,领回小爷的尸体。” “陆小爷的尸体?”阮舒一瞬的错愕之色难掩。 “阮小姐昨晚刚回来海城,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孟欢煞有介事地把手挽上陆振华的臂弯,“小爷几天前出了点意外,遭人绑架撕票。” “抱歉。”阮舒朝陆振华稍稍躬腰,“陆爷,望节哀。” 陆振华和过去一样,给予她的是对待晚辈的客气蔼色:“阮小姐是少骢的朋友,少骢曾经也因为阮小姐的失踪担心过,在找寻阮小姐的这件事上出过一点绵薄之力,大半年来也始终记挂,不曾放弃。如今见阮小姐安好,对少骢也算了却一个心事。” 阮舒神情凝重,又躬腰:“谢谢,谢谢陆小爷对我的关心。可惜再也没办法与他当面道谢了。” “少骢的葬礼不日要举行,阮小姐到时候如果有空的话,不妨来送他最后一程。”陆振华邀请。 阮舒暗暗一捏掌心,点头应承:“好。那我就等参加陆小爷的葬礼再离开海城。到时麻烦陆爷通知我。我现在还是和一样,住在我朋友的家里。” 孟欢揪出话:“阮小姐要再离开海城?” “嗯。”阮舒稍顿,表情稍露一丝晦暗,“这里……有我太多不好的回忆。林家也只剩一个我的堂弟。我这次回来销案,就是为了正式告别这里,去其他没人知道我的过去的城市,过新生活。” 孟欢默了一默,尔后淡笑:“阮小姐一离开,‘海城第一女强人’就成经久不衰的江湖传说了。” “孟秘书别拿那些头衔寒碜我了。”阮舒亦淡笑,“从我退出林氏开始,我就已经淡出大家的视野了。如今我大半年不在,也大概也几个人记得我了。之于我而言是好事。” 她凝眸于孟欢脸上:“以后海城的女强人,只有孟秘书你了。” “阮小姐高看我了。”孟欢淡淡嘲弄,“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孩子的妈妈,重心也已不如以前全部放在工作上了。” “对,还没恭喜孟秘书成功卸货。”阮舒道贺。 孟欢顺势邀请:“阮小姐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少杰。” “参加陆小爷葬礼那天,应该能够见着面。”阮舒说。 孟欢表示理解:“阮小姐既准备离开海城,想来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阮舒顺势看了一下时间,道:“我不打扰陆爷和孟秘书了,正好我接下来要去我的公司看看。我当时突然离开,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子。” “好,”孟欢没有挽留她,“我们也不耽误阮小姐去办事了。” “那就小爷的葬礼上见。”阮舒最后看向陆振华,道别,“陆爷,我先走了。” “阮小姐慢走。”陆振华点点头。 阮舒未多停留,和马以离开。 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孟欢小有感慨地喃喃:“阮小姐挺不容易的。如果我是阮小姐,在一连串变故,还被揭了那么多的伤疤摊在众人面前,大概也会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陆振华瞥她:“你对她一直都挺有好感的。” 孟欢收回视线:“投契不投契和认识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陆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怀少杰的时候,就有意向和阮小姐交个朋友的。完全是我个人意愿,和阮小姐当时是不是傅先生的女人没有关系。你们男人更看重利益,我们女人更重视感情。” “你在间接地埋怨我比起感情更重利益?”陆振华问。 “我没那个意思,是陆爷自己想的。”孟欢否认,下一句话故意带上些许醋意,“陆爷在旁听完我和阮小姐聊的这一通,考察得怎样?她适不适合给当年轻漂亮的女秘书?”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里蕴上些许笑意,没有回答,只是道:“以后海城只有孟副总你一个女强人。” 他这拎出的是阮舒方才说过的其中一句话,但把阮舒对她称呼的“孟秘书”纠正回“孟副总”。 ………… 坐在马以的车里,开出医院很长一段距离后,阮舒的手心才完全停止冒汗。 回想一边刚刚的几分钟,庆幸孟欢也在,她自我感觉和孟欢一来一回的交谈配合得还不错。她刻意不让自己去太过在意陆振华在旁的充满探究的目光。 很明显,陆振华是听说了她人在警察局,故意前来偶遇的。 她也猜得到,引起他好奇和探究的应该和警察一样,就是当初到底是谁将她从谭飞手里救出。 阮舒也想编造出一个具体的人出来,但这和买个个体诊所不一样,牵扯谭家,必须得是个熟悉谭家别墅密道的人。 不是没想过干脆直接供出“s”,但“s”没理由救她,而且“s”如今被贴上了陈家的邦手的标签,她怎么还能间接和陈家扯上关系? 看见窗外的一个路标,阮舒拉回思绪,扭头看驾驶座上马以:“等下右拐,去创意产业园。” 马以侧眸瞥她一眼,知她是要去公司,没多问,按她的要求开。 阮舒的确是要去她当初自己创业的那个小公司。 一方面是她刚当着陆振华的面说她要去公司办事,提防他又派了新的陆家的手下来跟踪她,她便干脆去一趟。 另外一方面,她也没撒谎,她接下来的安排确实要离开海城。她答应晏西要去荣城找他和晏嘉的。 还有,也是她和傅令元说过的,这次离开后,暂时不会再回来海城,只等和傅令元约定的半年后。 原本打算今天销完案就走人,现在应承下了参加陆少骢的葬礼,那就再多等上几天。那个时候,傅令元肯定也已经从滇缅回来了,或许能再找到私下里见上一面的机会。 再者,现在陈青洲和傅清辞双双离世,也让她对自己以后的生活重新考虑,把晏西和晏嘉也纳入她的未来。她想离晏西和晏嘉近一些,多些机会和他们见面、相处。傅家如果确认想要回晏西和晏嘉,也必然不会让两个孩子呆在海城。 “……” 不知不觉抵达创意产业园,阮舒打开车门下车,不遮不掩地直接站在青天白日灿烂的阳光底下,倒不用再担心被人发现她回来海城了,像重见光明。 回头正要和马以道别,却见马以也下了车。 洞悉她的困惑,马以解释:“你弟弟还在赶来的路上,让我等他到了之后再离开,否则中间有段空缺的时间你只有一个人。他不放心。” “谢了。耽搁你的时间。”阮舒莞尔。 没等他们寻去她那家小公司所在的位置,率先听到有人问:“阮总?是阮总吗?” 阮舒循声一侧头。 李茂和苗佳二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阮舒唇角弯起,点头:“嗯,是我。” ………… 陆少骢的尸体由陆家的手下低调地送去殡仪馆。 葬礼原本由海叔一手cao办,如今海叔不在,便又只能暂且让雷堂主接手,鉴于雷堂主并不擅长这类事,陆振华再点了个王雪琴。 他自己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殡仪馆,从警察局离开后,和孟欢去了公司,直至晚上回陆宅,滇缅那边依然没有傅令元和海叔的消息,警方封锁得特别严密,什么都打听不到。 这样一来,也就表示,傅令元和海叔成功逃脱的几率渺茫,否则两人早该联系他了。而在死和被警察活捉的两种可能上,陆振华自然更希望是后者,并先交待下去为后一种情况做准备。 至于传回来的跟踪阮舒的消息,说她后来的确从警察局去了她自己开的那家小公司。 说起那家公司,陆振华不是没注意过,从规模上来讲确实小,产品也不丰富,至今大部分的盈利依靠的仍然是当初他们从林氏手中夺走的那款保健品的代理权。 但就是它,半年的时间内,就成为了海城保健品行业的不容小觑的后起之秀,价值已远远甩开各类老品牌,成为领头羊。 今天阮舒提到她要离开海城重新开始,陆振华其实想知道,她的那家公司打算怎么处置? ………… 创意产业园。 阮舒和李茂、苗佳道别:“聊着聊着天就黑了,时候不早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阮总,我送你一程吧。”李茂掏出车钥匙。 “不用了,你送苗佳就可以了。”阮舒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庄爻,“我弟弟来接我了。再说了,你们也不顺路。” 苗佳有些沮丧:“一起的话,还能再多说会儿话。” “我不是说了?我大概得过两三天才会离开海城,还能再见的。”阮舒笑笑。 苗佳:“那阮总明天抽空再来。我们把职员们都叫齐了。他们还没见过老板,你得在他们面前亮个相。” “亮什么相?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他们观赏的。”阮舒调侃,然后转向李茂,提醒,“你记得认真考虑考虑我跟你提的事。” 李茂皱眉:“阮总,你也记得认真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你要离开海城,和你依旧当这家公司的老板并不冲突。这半年来不都这样过来的?” “等于我着半年来都在占你们的便宜。我除了当初投了钱,什么贡献也没有。都是你们经营起来的。最多我就拿回我的本金,其余的就算了。不属于我。”阮舒肃色,“你们不跟我计较,我自己跟我自己计较。而且,我并不差这些钱。” 李茂还想再说什么。 阮舒没给机会:“别费口舌了,我要退出,你们怎么都拦不住我的。” 正文 768、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李茂听言顿住。 一旁的苗佳插腔,伤感问:“阮总,这家公司是我们之间仅剩的联系。你要退出,给我们的感觉就像是,你打算以后要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阮舒原本倒没这么想,但此时苗佳提出来,她无法反驳——这家公司确实是她和他们俩唯一剩下的联系。 李茂瞧得分明,拉了一把苗佳,然后看向阮舒:“阮总,我们明白了,我们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你想退出就退出吧。” 阮舒沉默住,再开口时,还是强调:“华兴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再考虑考虑。” “好的阮总。”李茂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阮舒说。 “阮总,明天如果有空,记得再过来~”苗佳提醒。 “嗯嗯。”阮舒迈步走向庄爻,和他一起上了车,朝窗户外挥挥手。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 庄爻告知道:“姐,有警察去小诊所确认过了。只是拿了你的照片简单地询问半年前是否接收过你这样的一名伤患。” “诊所的老医生应对得很好,警察没有怀疑,后来问了几句诊所的情况,没再探究,就离开了。” “嗯嗯。”阮舒略略颔首,有些倦怠地靠着椅背眯了眼。 庄爻见状没和她多聊,安静下来。 快抵达心理咨询室时,他往两侧的后视镜瞥了瞥,发现原本跟踪阮总的两个陆家手下未再继续尾随——看来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 因为疲惫,今天阮舒少有地给浴缸装满水,往里泡澡。 担心晏西给她发消息她没能及时回复,她把手机一起带进了浴室了。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晏西果然又找她了,而且这一回是直接打电话。 “小姑姑。”他的音量刻意压低,且一听就是闷头在被窝里。 阮舒颦眉,关切:“别憋着自己,不方便通电话,咱们就发发消息也可以。” “没有不方便……”晏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明显是把被子掀开给他自己透气了,因为他的声音变得比刚刚亮了些,喏喏,“我不想只发发消息,我想听到小姑姑说话……” 阮舒心头又暖又酸。 她感觉得出来,这两天,晏西很依赖她。原因无疑在于,她是目前为止,除了陈青洲和傅清辞之外,与他关系最近的亲人了。 “你现在是跟着外婆回家了是么?”她问。 “嗯。”晏西告知,“我就是担心一会儿外婆不放心我,进来我房间,所以刚刚才躲在被子里。外婆本来要我和她一起睡,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一个人睡。而且我如果和外婆一起睡,就不能给小姑姑打电话了。” 他表现出来的对她的依赖和亲近,阮舒是欣然并且享受的。 第一个对她表现出依赖的人,是傅令元。 让她恍然,原来她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她也是被人需要的。 现在则是她的小侄子。 或许从血缘上来讲,晏西和傅夫人更亲,她是第一个进入晏西生活中的亲戚,且迄今为止相处和沟通的时间和次数也比傅夫人要多,暂时占据了优势。 莞尔着,阮舒又问:“住在那里,还习惯么?” “这里很大很漂亮,很像电视剧里古代人的房子。”晏西形容。 “是啊,那里以前确实就是古代人住的房子。”阮舒完全认同他对古香古色的傅家老宅的形容。 “小姑姑也来过这里?”晏西先是困惑,随后反应过来,“噢,小姑姑一定是和小舅舅一起来的。” 他如今总是更倾向于唤她小姑姑,以致于现在他把对她的称呼和他对傅令元的称呼放在一起时,显得颇为滑稽。淡淡一弯唇,阮舒说:“是,小姑姑去年春节和你小姑丈一起去过。” 既是回应了晏西的话,也算给了晏西一个建议:如果他习惯称呼她为小姑姑,不如干脆把傅令元称呼为小姑丈。 阮舒期待看到,傅令元听到晏西唤他小姑丈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晏西非常懂她的心思,马上就说:“对,就是小姑丈~” “外婆告诉我,我妈妈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我现在睡的房间,也是我妈妈每次回老家睡的房间。”他又道,随后声音低下去,“但妈妈现在也一个人睡在医院里……护士姐姐和外婆都不让我见妈妈。” 不让他见傅清辞的遗体是对的。即便他已经清楚并且接受自己的母亲为了生小妹妹去世了,他也依然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阮舒今天一直就没主动向晏西问过傅清辞遗体的情况,现在从他的话里可揣度,傅清辞的遗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 不知道傅夫人通知了其他人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将傅清辞火化?葬礼办不办?会不会对外公开傅清辞的死讯? 就算对亲朋好友公开傅清辞的死讯,必然也不会告知外人她的真正死因吧……终归晏西和晏嘉的存在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耳中是晏西的声音还在问:“小姑姑,是不是就不让我再见妈妈了?” “当然不是。”阮舒告知,“等两天,妈妈化好妆,漂漂亮亮的,你就能见到了。女人都爱美的,要给大家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那小姑姑……”晏西又问,“我爸爸呢……” 阮舒梗住。 一整天了。 自早上从傅令元口中得知陈青洲的死讯,她犹疑不定,该怎么告诉晏西这件事。一天之内失去双亲,成年人都不一定承受得住,何况晏西这么一个孩子。 他不像晏嘉,年龄小,什么都还不懂。 事到临头,决定反而下得更快,阮舒打算继续先拖着,好歹再等上几天再告诉他,或许打击的力度能小点。 然,未及她开口,晏西率先问:“小姑姑,你不要骗我,我爸爸是不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一句“不要骗我”所流露出的恳求,叫阮舒根本不忍心对他撒谎,可她也确实无法亲口告诉他,他的爸爸死了。 难过的纠结之下,她只能唤出一句:“晏西……” 晏西这孩子哪里还能不懂?但并没有表现出难过,反过来安慰她:“小姑姑,你不要伤心,我爸爸他去找我妈妈了,他们现在一定在一起。” 阮舒眼里发潮,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半分难受,笑着附和他:“是,你的爸爸妈妈现在在一块。他们以后也再也不会分开了。也没人能把他们再分开了。” “嗯~” 隔着电话,阮舒都能想象得到,晏西此时一定把头点得非常用力,像是要他自己确信,也让她确信,连口吻间都彰显出高兴,为他的爸爸妈妈能永远在一起而高兴。 然后他主动说:“小姑姑,我该睡觉了。我要听我妈妈的话,早睡早起长身体。小姑姑你也不能太晚睡觉~” “好。”阮舒点头,“睡觉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说悄悄话。” “小姑姑晚安。” 通话结束,阮舒卡在喉咙里的话没能出口,心绪久久难平。 对不起,晏西…… 小姑姑没能救回爸爸…… …………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已经睡着的阮舒从床上敏感地醒来,披上衣服去开了房门,侧耳凝听,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她往下二楼走。 褚翘正压低音量和下楼接她的马以边说着话边往上走,刚在马以的脸颊上偷了个香以慰藉自己和他分开了两天,亲完抬眼就看见阮舒站在楼梯口。 “嗨~小阮子~你是没睡着?还是被我吵醒了?”她一点儿也没有被撞见亲昵举动之后的尴尬。 阮舒在对上马以瞥过来的目光,却是尴尬:“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没啊~打扰什么打扰~”褚翘当即松开马以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转而挽住阮舒的臂弯,“你肯定是关心傅三现在的情况嘛~既然你醒着,那咱们走呗~上你屋去~我们慢慢聊~” 说话间,她已然率先迈步,拉着阮舒上三楼。 身后是马以在问:“你不先洗漱?灰头土脸的。” “没关系!小阮子不会介意的~等等我马上和小阮子说完话就下来~不然等我洗漱完去找小阮子再下来,就得洗第二次了。”——因为会被深度洁癖的马以嫌弃她从阮舒的屋里又带了灰尘和细菌…… 阮舒在一旁:“……” 褚翘到了三楼就松开阮舒的手,快一步进了屋,迫不及待地扑向阮舒的床,抱着被子滚了两滚,然后满脸都是爽到不行的表情:“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嘛~” “我自己在江城的那三年,每天在外面都累成狗了,回家只想倒头就睡,哪还有那个精力去洗漱啊?等洗漱完,人都精神了~” 不用怀疑,她这是在怀念单身生活。 并且紧接着小小地吐槽了马以:“从外面穿回来的衣服,必须换成家居服才能躺床上,好崩溃的……” 阮舒私以为,这习惯是没错的,并非马以太强迫症。 当然,褚翘过去的生活习惯也没有错。 她不偏不倚、不做评判,走去冰箱倒了被鲜牛nai,放微波炉里加了个温,端过来给褚翘。 褚翘从床上盘腿坐起来,接过杯子的时候觑着她戏谑:“哟呵,我这本该是傅三享受的福利吧?咱们小阮子越来越有贤妻的架势~我可得多向你学习~” 阮舒:“……”坐到床沿,看到褚翘把牛nai喝掉大半杯之后,才出声:“他呢?是不是也跟着你回来海城了?” 褚翘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故意卖关子先不告诉她,慢悠悠地继续喝光剩余的牛nai,把杯子搁回床头桌,这才说:“他可不是‘跟’着我回来的。他是被我和我的同事‘押送’回来海城的。” “你们抓了他?”阮舒蹙眉。 褚翘单只手臂撑在她的肩膀上:“怎么?担心了?心疼了?” 阮舒安静一瞬,道:“你是警察,他是独枭。你抓他,天经地义。” 褚翘正打算夸她明白事理。 便听她又问:“他这回是犯了什么事?被你人赃并获了么?” 褚翘眉毛顿时挑得高高的:“一大块罂粟地,你说算不算人赃并获?” 四目相对。 罂粟地的话题一引出来,阮舒完全明白,褚翘这么热心地上来她屋里,真正想和她谈论的人并非傅令元。 早在打给褚翘那通求救电话,阮舒就做好了被褚翘知晓某些事情的准备,遂此时不和褚翘绕弯子了,直白问:“你们警方打算怎么处理陈青洲的尸体?” 褚翘亦直白,直白反问:“你和陈青洲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事先不曾料想阮舒会回应得如此爽快,而且这答案还小有悚人,褚翘不禁呛了一呛:“哥哥……?!” 她没问过傅令元,只是自己瞎琢磨,倒是有往亲戚方面猜测,可竟然直接就是兄妹。 阮舒收着她的满面错愕:“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褚翘没磨叽,告知:“陈青洲的案子归滇缅的警方负责。他的尸体也留在了滇缅的警察局。滇缅的警方从海城调取了陈青洲的资料,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但资料上显示他并没有直系亲属。后续应该会通知陈青洲的前妻。” “清辞姐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不说她现在行踪不明,就算她在,她恐怕也不会去管,傅伯伯也不会允许她管。那么就有可能会通知陆家了。几个月前陈青洲死遁,尸体就是由陆振华前往认领的。” 阮舒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庆幸,还有一个陆振华,否则陈青洲不仅得客死异乡,最后连尸体都回不了家…… 可就算陆振华去认领了陈青洲的尸体,陈青洲的尸体也只会留在海城。而傅清辞,肯定是葬在他们荣城老家那里的。 晏西说他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的。 两个人却没有办法合葬…… 晏西会不会难过…… 褚翘见她的表情有恙,暂时没说话。 直到阮舒自行缓过来心绪,又问:“那……方便透露,陈青洲的案子如今调查得怎样?” 褚翘在她面前早已不是第一次违纪,此时倒也无所谓和她摊到明面上,不答,先问:“小阮子,面甸的工厂和滇缅的村寨,全是陈家独品生意的重要据点吧?” 答案毋庸置疑,阮舒选择默认。 褚翘肃色,较为关心的是:“你在其中是否有牵涉?” 阮舒摇头。 褚翘一胳膊搂上她的肩膀:“嘿嘿~我就知道小阮子你没有~” 旋即调侃:“傅三自己是青门的独枭,不允许你也当个女独枭站到他的对立面去和他抢生意的~” “小阮子你可是有成功经营公司的经历~论商人的气质和手腕,得甩傅三好段~他铁定斗不过你~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在陆振华跟前春风得意~” 阮舒:“……” 偏头的功夫,褚翘才正式解答她刚刚的问题:“虽然村寨被烧了、工厂和罂粟地都被炸了,但既然这些都暴露出来了,我们警方肯定就要查到底,比如还有没出来的陈家的贩独路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目光笔直地看阮舒:“小阮子,我相信你没参与陈家的独品生意,可你应该对陈家的独品生意非常清楚,没错吧?” 阮舒反问:“陈青洲还会被追究法律责任么?” “犯罪嫌疑人死亡的,不追究刑事责任。想起诉也起诉不了了。”褚翘嘲弄,“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死’真是一个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好办法呢。干了那么多坏事,自己双眼一闭就烦恼全无地对这个时间撒手了,被害的人还得继续留在人间炼狱里受苦。” 阮舒知道,褚翘并非专门针对陈青洲一个人,恐怕只是因为陈青洲的事,而衍生出她从事警务工作多年来积压的感慨。 而她的这感慨,叫阮舒联想到,陆少骢一死,即便蓝沁的案子翻了,也无法再惩处凶手了…… 当然,她也并不是说,希望陆少骢能还活着。 捺一下唇角,她接腔道:“更多的时候,‘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才有了‘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比如陆振华,是比陈青洲更可恶的社会毒瘤。 比如阮春华,直接或者间接坑害无辜的孩童。 褚翘正因她的话把手指骨节捏得咔嚓咔嚓清脆地响:“嗯,你家傅三就是个大祸害,这回终于栽我的手里~” 她的打量阮舒的表情,却和刚刚一样,并未从阮舒的脸上找出一丁半丝的担心。 挑了挑眉,同时她的心思转了转,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幸灾乐祸:“傅三在你这儿失宠了吧?哈哈哈哈哈~明儿我上警察局,一定要用这件事再打击打击他~” 说罢,她从床上爬下,起了身。 阮舒以为她要下楼了,却是见她舒展着懒腰往浴室去:“小阮子,我天一亮就又得回警察局,没剩几个小时了,干脆就睡你这儿了~省得麻烦。还能和你再多说些话。你一定有兴趣听一听,我在滇缅的惊险经历~” 阮舒神经一紧,很想阻止她,可她已经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 头疼,大概没多久马以就该上来了……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直到褚翘都和她钻在一个被窝里关灯了,马以也没有动静。 察觉阮舒一直往床沿靠,褚翘在数次的主动凑近之后狐疑:“小阮子,挨在一起睡才会暖和。” 阮舒无奈,如实相告:“我不太习惯。” 不仅不习惯,而且不是特别舒、服。 “欸?难道你和傅三睡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挨着中间也留这么大的缝隙?”说着,褚翘坏笑,“你们该是负距离才对吧……” 阮舒:“……”蹙眉,“真该让马医生来治你,尽开荤段子。” “我这就荤段子了?”褚翘嘁一声,“那傅三在你面前肯定就该到下流的级别了。” 阮舒:“……”他们俩这小时候的塑料兄弟情不是白搭拉的,猜得够准…… 褚翘又挨了过来,但不如刚刚近。 阮舒便也没像之前那样继续挪开位置,主要也是还有话没问完她:“你去滇缅的主要目的不是抓‘s’么?‘s’什么情况?” “哼,狗p情况!”提起这事儿,褚翘难免来气,“我琢磨着应该就是后山的动静让‘s’警觉,所以不出现了。” 阮舒却是觉得不应该。 照理阮春华肯定安排了吕品把闻野丢去给警察。不应该没出现才对。 难道真已经在面甸工厂里被炸死了?——当然,这质疑仅滑过一瞬,毕竟她已经分析过,闻野还活着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会是阮春华的安排出现了问题?还是吕品和闻野出现了问题? 忖着,她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她手机,给庄爻发了条消息,让他明天能不能从卧佛寺那边得知些什么。 闻野啊闻野,心腹大患啊…… 放下手机,阮舒转回脸来。 褚翘正双眸灼然地盯着她,洞悉地笑:“小阮子,我等着你提供给我‘s’的最新线索~” ………… 凌晨的警察局里。 傅令元正和谈笑面对面,遭受着来自谈笑的质问:“你知道不知道这次的情况有多危急?” 傅令元的两手放在桌面上,把铐在两腕上的手铐轻轻地来回磨,垂着眼帘,不冷不热:“我是当事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你当初偷偷救下陈青洲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今天?”谈笑一掌拍在桌面上,“先不说,如果你因为一个陈青洲失去了陆振华对你的信任,我们几年来的心血全部白费,就说你自己,命都可能得丢。” 傅令元没说话。 谈笑收着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火气愈发旺盛,霍地坐下:“我是不是很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感情用事?你自己数一数,你前前后后为了阮小姐,做了多少出格的事?你自认为公私分明,其实早掺和在一块了。” 傅令元没答话,掀了掀眼皮子,将戴着手铐的双手往他面前一挪:“有没有烟?” 谈笑这回并不给他:“你现在是个嫌疑犯,在蹲局子,接受审讯。” 傅令元看着他,忽道:“我姐也死了。” 因为极少听他如此称呼傅清辞,谈笑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蓦然愣住。 正文 769、探视 ………… 隔天一大早,褚翘起来的时候,阮舒也起来了。 离开阮舒屋里之前,褚翘还特意回头,拿手指勾着阮舒的下巴嘚瑟:“一会儿可以到傅三面前气气他,我把他老婆给睡了~” 阮舒:“……”好幼稚啊…… 褚翘的嘚瑟劲儿在下到二楼看见马以站在卧室门口的那一瞬立马消失,转瞬重新笑开,行至他跟前:“马医生,早上好~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马以端着张冰山脸不说话。 褚翘用身体轻轻撞他一下,有些小羞涩:“是不是没了我的陪伴,孤枕难眠?” 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描淡写:“一个人睡,床很宽,挺好的。” 褚翘:“……” 马以抬腕看了看手表,提醒:“你差不多该出发了。” “还是你送我呀~”褚翘说着就主动去挽他的臂弯。 却听马以回绝:“你自己开车。” 欸?褚翘问:“你有事?” 马以:“没事。” 褚翘:“……” 瞅着他的满脸冷淡,隐隐感觉到危机。 而马以捋开了她的手,兀自迈步要往下楼。 褚翘急忙拉住他:“你等等啊~” “怎么了?”马以驻足,问得无波无澜。 “早安吻还没给~”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吞没在唇齿间,是褚翘主动搂住马以的脖子啃住马以的嘴。 亲完之后,褚翘笑着用手轻点在他的嘴唇上,重新问:“马医生,现在愿意送我去上班吗?” ………… 陆家总算得知,傅令元被警方从滇缅带回来海城,傅令元要求请律师。 陆振华第一时间将他自己平时用的律师派去,去的不是警察局,而是医院。 律师和傅令元见完面后回来告知陆振华,傅令元其实是从滇缅的医院转来海城的医院,伤势虽未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但也不轻,由警察看守。而即便已有警察看守,傅令元的其中一只手,也还是被铐在病床上的。 据傅令元说,在海叔打完的那通电话之后,他们带着陈青洲上路,马上就要离开地雷的爆炸范围之内的时候,被“s”给找到了。 原本他们计划把“s”找来的目的是为了借他引开警察的注意力,或许警察给力点,还能顺便把“s”解决掉。具有一定风险是不可避免的,但陆振华在电话里听海叔讲完之后,并没有反对。 结果就是,“s”确实从某种程度上引开警察的注意力了,他们却也运气不好地和“s”正面对抗。 彼时只有傅令元和海叔外加两名青门的手下,“s”也在警察手里刚吃了点亏,双方的实力差不多,几乎是两败俱伤。 打斗的最后结果是,“s”没能从傅令元和海叔手中救回陈青洲,而海叔却也因此丧命。 傅令元当时是在海叔的保护下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之后昏迷,警察搜山的时候把他也找到了。 在只传来傅令元一个人的消息而没有海叔时,陆振华就有预感,此时听律师转述而来的确认,陆振华一瞬间恍惚。 “陆爷。”一旁的孟欢轻轻唤了他,把他手里的茶杯接过去放回桌上,又抽了两张纸巾,给陆振华擦手。 陆振华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把茶水给洒了。 定回神,他问律师:“阿元还救得回来么?” 律师初步分析,傅令元并非和面甸人在山上见面时被捉个正着的,而是在事后,且罂粟地的主人本就属于陈青洲,脱罪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最需要合理解释的问题是,傅令元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 律师打算为其辩护的方式是,傅令元前往滇缅与客户谈生意,行踪无意间被陈青洲得知,陈青洲唆使面甸人绑架了傅令元。 而陈青洲和面甸人之间恰好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傅令元趁机逃跑,不甚摔下山坡,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几率比较大’,具体有多大?”陆振华追究得仔细。 律师为难地迟疑:“陆爷,这不好说。因为我暂时还不知道警察手里是否掌握了其他证据。比如面甸人。如果面甸人出来作证当时要和傅先生交易罂粟地,我们的战就不好打了。” “但是,”律师转了话锋,“据傅先生告诉我,昨天警察审讯了他一整天,虽然说是其他人都供出来了让他不要硬撑,但他感觉像是在跟他打心理战。他一直坚持着,一句话都不开口。直到被带回来海城和我见了面以后。如果傅先生的感觉没有错,那更得斟酌,警察手里是否真真的具备充分的人证和物证。” 陆振华沉声:“尽最大的努力,一定要把阿元捞回来!” “我明白!陆爷!我这就去着手准备!”律师应承下,离开。 孟欢给陆振华重新泡了一壶热茶,然后走到陆振华身边,双手放到陆振华的肩上,轻轻地摩挲,一句话也没说,也充分表达出她安慰他的意味。 陆振华抬手到肩上,拍了拍她的手背:“雪琴这两天在忙少骢的葬礼,你去多抽空陪陪少杰。” “好。”孟欢点头,退出书房,关上门之前通过门缝最后瞥一眼陆振华,有一瞬间觉得,陆振华就像个日渐年迈的老皇帝,身边的人一个紧接着一个离他而去,最终只剩他孤家寡人。 ………… 陆振华独自一人坐着,回忆这两三天没有海叔陪在他左右,他其实确实有点不习惯。 终归是……陪伴他几十年、呆在他身边最久的老伙计了。 当时他主动请缨要替他前往滇缅,他便有所犹豫,最终搭配了他和阿元共同一起,以为能比他一个人稳妥。 想他在电话里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尽心尽力地要为他彻底铲除陈家和陈家的邦手。 未料到计划赶不上,竟然就此天人永隔。 山上全是地雷,还陈青洲提前的埋下的炸弹,他是尸骨无存连副完整的遗体都没有了。 视线一扫,扫见面前的茶杯,陆振华拿起。 一整套茶具,全是老伙计置办的。早年他随他东奔西走,这些年随着生活越来越安定,他除了依旧为他上传下达陪伴他身边之外,泡茶之类的养生活动成了他的消遣,还常常感叹岁月不饶人。 陆振华呡一口茶。 此时更加觉得,还是老伙计泡的茶最合他的口味…… 倒也再没有人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他左右手对弈了…… ………… 傅令元被拘留,褚翘去上班,马以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阮舒则是闲着的,早上在褚翘离开后,她又睡了回笼觉。 前两天为了傅令元和陈青洲的事几乎没怎么阖眼,这下子又睡没掉大半个白天。 下午她又去了创意产业园,算是赴苗佳的邀请,同时也为了找李茂一起去办理一些变更手续。 李茂谈及他上午重新去见过华兴的老总曹旺德。 之所说“重新”,是因为阮舒还在江城的时候,就让荣一去交待曹旺德收购她和李茂合伙的这家公司,但当时李茂以他不是第一老板为理由拒绝了。 “曹老板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丰厚了,如果不是阮总你认同,我一直觉得其中有阴谋。”李茂如是道。 “曹老板是真心看好我们这家公司。”阮舒说,“我也是当初向他买代理权时和他交下了朋友。” “这么看来,我和苗佳以后也不算完全和阮总你没了联系。” 阮舒莞尔。 李茂问起她方便不方便透露接下来的打算。 阮舒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 她本以为又是晏西,结果并不是。 号码是陌生的,可接起后传过来的声音是熟悉的。 阮舒庆幸她还活着,赶忙插话:“荣一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还好吗?” 九思一边崩溃地哭一边跟她说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基本等同于答案。阮舒闭了闭眼,复睁开,暂且没细问她:“你现在人在哪里?” “滇缅。” “好,你把具体位置给我,我让二筒去接你。” 二筒并没有随傅令元和褚翘回来海城,继续留在滇缅附近寻找九思和荣一的下落。 结束通话,阮舒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李茂聊,便告了辞,离开创意产业园。 二筒顺利接到九思了,但并非送九思回来海城,而直接坐庄家的私机去了江城。一方面是如今海城的环境不方面他们出现,另外一方面,九思伤势严重,需要治疗,庄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二筒就来电话向她汇报他从九思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阮舒终于得以知晓九思随闻野和吕品进入工厂后发生的一切。 “……那之后九思的意识始终不清楚,今天她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滇缅的一家农户里,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电话联系阮总你,也就是阮总你接到的她的电话。” 阮舒的思绪却依然停留在上一段,狐疑:“不是说他们进去工厂的时候陈青洲已经在荣一的邦助下逃出去了?那为什么后来又重新落入面甸人手里?” 二筒沉默一瞬,告知:“九思说,是吕品。” “吕品……?”阮舒愣住。 二筒:“吕品说,他只是遵照卧佛寺那一位的要求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让阮总你要怪就怪那一位。” 阮春华…… 又是阮春华…… 阮舒伏低身体,埋首在自己的膝盖上,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恨意。 但克制不住!根本克制不住! 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她的内心在咆哮! 为什么?陈青洲哪里碍到他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自己不愿意出手救陈青洲也就罢了!居然还暗中破坏她救陈青洲……?! 如果不是阮春华从中作梗,陈青洲不会重新落难!傅令元不会被面甸人叫去村寨的后山!陈青洲现在或许就不会死!她不会失去哥哥!晏西也不会失去父亲! 他究竟想怎样?!他究竟想干什么?! 稍缓了口气后,阮舒关心九思的伤势。 “她整块背几乎毁了,皮肤灼伤得特别严重,而且被安置在农户家里的时候,没有及时得到有效的治疗,我去农户家里接她的时候,她是高烧昏迷的。” “后来在飞往江城的飞机上醒过来一小阵,跟我说完那些事,又昏迷。现在医生还在里头给她治。性命肯定是无忧的了。” 顿了顿,二筒又道:“就是,她还不知道二爷已经过世的事。” 阮舒默了默,道:“那就先别告诉她,等她的情况好些再说。” “我明白了阮总。”二筒应承,最后道,“我去通知十三,确认荣一的死讯……十三叮嘱我如果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经他提醒,阮舒才记起,是的了,荣一的死,最难过的人当属赵十三…… 收了线,阮舒独自坐片刻,下到一楼去找庄爻:“卧佛寺那边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吗?” 庄爻摇头:“抱歉,姐,卧佛寺可能把我拉黑名单了,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 阮舒本也就是让他满尝试尝试,听言倒也没失望太大,然后将九思告知的事情转述给庄爻。 庄爻听言眸底划过陡峭,攥紧的拳头一下砸在沙发背上,心里其实还在为当初自己没有干掉彭师傅而懊恼、愧疚。 阮舒沉默,不予置评。 关于陈青洲的死,不止庄爻一个人会懊恼、会愧疚,九思也会,还有她自己也会。 事情都是由每个人一点一滴的作为造成的影响发展而来的。即便她刚刚在情绪的涌动之下将罪责全归咎于阮春华,但实际上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份。 但追根溯源呢? 阮舒闭了闭眼。 其实她也清楚,该是陈青洲自己…… 别人再怎么影响到他,他自己才是对他自己的命运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 他是作为陈玺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成长在青门的环境里耳濡目染。 他遇上了傅清辞。 他与傅清辞之间身份的对立,大概是他的人生面临的第一个关键选择。 然后他开始继续不停地遇到新的分岔路。 每一次的分岔路,都是一个节点。 一步又一步,他走到了今天…… 思及此,阮舒蓦然记起马以所告知的,阮春华收养这些孩子可能是在做实验。 若真是实验,阮春华可不就是在暗中影响着孩子们关键的人生节点? 在客厅与庄爻两相无言地坐了会儿,阮舒回卧室。 在二楼碰到了马以,和马以的冰山脸。 阮舒今天原本还庆幸的,回笼觉睡起来后马以不在,她先前从外面回来时马以还没回来,也就没有面对面被他兴师问罪的机会。 眼下……终归在劫难逃啊…… “马医生,还没睡?”阮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马以倒没怎么,只是道:“我去接褚翘,你该关灯睡觉了,记得锁好门。” 说完,他带着车钥匙下了楼。 阮舒:“……”旋即笑笑,继续自己回三楼的步子,遵照马以的指示,关灯睡觉。 自然没有真能马上入眠。 今晚晏西大概是不方便,并没有给她打电话,不过他白天给她发来过一张他今天去看晏嘉时的照片,还给发了条消息,讲述他白天闹的笑话—— “小姑姑,小妹妹挺好的,就是长得和我昨天看见时不一样。我好着急,问护士姐姐把小妹妹和其他人家里的小妹妹搞错了。护士姐姐说没有搞错,耐性地跟我解释,是因为小妹妹刚出生,每天都在长开,所以才让我觉得长不一样。虽然外婆也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听小姑姑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这样?” 即便现在重新浏览一遍,阮舒依旧忍不住会心一笑。 点开晏嘉的照片,她放大了瞅,和昨天的那一张进行对比,确实也觉得不是特别像。 而她自身对这母婴这方面又不太了解,所以乍然之下,她当时其实是被晏西问住了。她特意先打开网页查询一番,才给了晏西肯定的答案。 回头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真傻,医院的护士,尤其还有傅夫人在,怎么可能会搞错还故意骗晏西? 她倒是被晏西带偏了道儿。 不过,这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倒真是件非常神奇的事儿。 ………… 大概是两个小时后,楼下传出车子的动静。 阮舒半睡半醒的脑子反应着是马以接褚翘回来了,便没管,继续睡自己的。 不久后倒是听到褚翘来敲她的房门,不是特别重,问得也轻:“小阮子,你真的睡了吗?” 阮舒不出声。 “欸?傅三真的不得宠了?你居然不等我回来告诉你新情况就睡了?”褚翘狐疑,“你不怕他以后出不来了?” 阮舒当然不是不关心傅令元,即便褚翘故意逗她,不和她说实话,她也能知道,傅令元是故意进局子。 并且,傅令元一定能顺利从里头出来。 他这明显是要给他此次滇缅之行一个合乎情理的收尾。 她耐心等他便好。 褚翘见她依旧没动静,兀自小声嘀咕着什么,下楼去了。 阮舒笑笑,闭上眼睛继续睡。 ………… 继收到傅令元的音讯,翌日上午,陆振华也收到来自滇缅警察让他去认领陈青洲的尸体的通知。 一切好像大半年前靖沣围剿之后的场景重现。 只不过这一回,陆振华没有惺惺作态地亲自前往,而交给了长老会的两位长老。 毕竟这得去滇缅,具有一定的风险。另外,作为陈家背后邦手的“s”不知还隐在哪里,或许策划着要给陈青洲报仇。 阮舒听说这件事后,询问庄爻的意见:“你说,我们找人去劫走陈青洲的骨灰,再栽赃给‘s’,这个主意怎样?” 庄爻愣了愣。 阮舒则继续琢磨:“要不,等陈青洲的骨灰被送回来海城,确定了墓地之后,再找人去陵园里偷?” 转念她又想:“万一陆振华不给陈青洲安葬,要把他挫骨扬灰了,就偷不到了。” 庄爻:“……” 下一句他便纵容她道:“姐想劫就去劫,在哪里动手都可以,我去邦姐安排人。” 阮舒苦笑:“陆振华或许正盯着紧,等着‘s’现身拿回陈青洲的骨灰,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最好。” 跟踪她的陆家手下也并还没有撤走。 她怀疑陆振华可能要一直让人跟踪到她离开海城,或许还会随她跟出海城,探究她要去哪里开始新生活。 还是什么都不要做…… 不要做…… 至于陆少骢的葬礼,陆家还没有人通知她到底什么时候。 阮舒这两天闲得有点烦,然后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去监狱探视林妙芙。 说起来有点嘲讽,其实当初她都决定了,和林妙芙再无瓜葛的,如今倒是她自己先反悔。 林妙芙那么讨厌她,阮舒揣度过,或许林妙芙会拒绝与她见面。 结果并没有。 坐在探监室内,等了几分钟,隔着透明的玻璃的那个房间的门打开,狱警带了个女犯人走进来。 女犯人望过来,与阮舒四目相对的瞬间,停在那儿。 阮舒凤眸狭起,打量她,乍然之下险些没认出来她是林妙芙。 不是简单地胖了或者瘦了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最明显的是,收敛了曾经洋溢于外表的青春感和骄纵感。 因为林妙芙站着不动,狱警说了林妙芙一句。 林妙芙才继续走了过来,落座在透明玻璃的那一端的椅子上。她稍微显得有些局促,局促地搓了搓手,然后拿起对讲的电话。 见状,阮舒也拿起自己这边的电话,听筒贴上耳朵后的两三秒内,是安静的,两人均不说话。 最终是林妙芙打破沉默,久违地唤道:“姐。” “嗯。”阮舒应得风轻云淡。 “姐……还记得我?真好。”林妙芙冲她笑了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他们说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是故意避着我。” 阮舒眸光轻轻闪烁。 林妙芙说着这个,她也是在申请来探视林妙芙的时候才得知,原来林妙芙曾经要她来探视,但她这半年并不在海城,自然也就联系不到她。 “你找我干什么?”阮舒问得不冷不热。 “没什么。”林妙芙又笑了笑,“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阮舒并不相信,面上无澜,问:“在里面过得怎样?” “挺好的。”林妙芙回答,“吃得挺好的,住得也挺好的,每天干活也有工资可以拿。虽然比不上姐以前给我的零花钱,但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在里面也没什么花销,等我出狱,可以存蛮多钱的。” 她放得很开,话也多,语气偏于轻松,讲述得好像自己不是在监狱,而是去某个地方旅游。 阮舒略略颔首,算是对她的回应,旋即无下文。 林妙芙则打量着她,自己再找话题:“姐你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又漂亮了~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像妈了~刚刚我还以为是妈来看我了~” 阮舒两片嘴唇轻飘飘一掀:“我并没那么老。” 林妙芙尴尬一瞬,马上道:“姐当然不老~姐又年轻又漂亮~” 阮舒听着只觉得谄媚的味道特别浓,比前头那两句还要浓。 而既然林妙芙提到了庄佩妤,阮舒便顺势讲明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她的忌日快到了。我替她来看看你,省得她在下面不安心,万一托梦来打扰我,我也怪烦的。” 透露着想要与林妙芙撇清关系的意思,明显并不希望林妙芙误解她是出于关心的目的。 林妙芙未在意,点点头:“嗯,我记得妈的忌日。姐去给妈上坟的时候,记得邦我也送一束花,邦我跟她道歉,没办法亲自去看看她。” 阮舒又是颇为冷淡地一掀嘴唇:“我没有要去给她上坟。” 正文 770、对不起 林妙芙又有点尴尬,从她前面的话里继续找可以聊的内容,问:“姐也会做梦梦到妈?” 明显希望和她有共鸣。 阮舒无情地否认:“不会。我说了,是‘万一’。而且如果有,那也只是噩梦。” “姐……”林妙芙显得感伤,“你还是那么恨妈……” 阮舒不是特别高兴和她深入谈论庄佩妤。 林妙芙似没察觉她表情间的不悦,盯着她与庄佩妤七分相似的脸,忽地落了泪:“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都很讨厌你吗……” “我不感兴趣,并不想知道。”阮舒甚觉无聊。 林妙芙以前对她的厌恶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曾经在林妙芙对她的怒骂里,她总结过,有认为她害死她父亲林平生和害她哥哥林翰坐牢的因素,有认为她管管她管得太宽干涉她自由的因素,有和外人一样认为她品行不端的因素。还有就是和林湘差不多,天生和她磁场不合,于是无论她做什么,都叫林妙芙看不惯。 林妙芙说的却并非阮舒所想的那些:“我最讨厌的是,看起来妈好像偏心我,非常宠我,对你置之不理,其实她更疼的是你。” 阮舒的瞳孔不易察觉地轻轻缩起,脑中的某道警戒线亦拉起,条件反射地抗拒这个话题:“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聊她的!” 语气陡然尖锐,像是一只刺猬蓦地竖起浑身的刺,进入防卫状态。 林妙芙似被她吓到,忙不迭诚惶诚恐地摇头:“好,我不和你聊妈~不聊~” 转瞬她的眼眶泛了红,依旧没完全脱离这个话题的范畴:“我以为姐你会想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和妈关系不好,不就是因为你以为妈不在意你,误解妈不喜欢你……其实姐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你懂什么?!”阮舒咬牙,很想挂掉对讲用的电话,不想再和她废话。可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依旧坐定在椅子里。 耳朵里则也在继续接收林妙芙的话:“其他事情,你或许懂得比我多,但妈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我比你更清楚。” “你以为她每天躲在佛堂里诵经念佛祈祷保佑的对象是谁?全是你!她抄写的所有经文,也全都是为了你的安康!” “我就是不明白,她明明那么关心你,为什么要偷偷藏着?我也不明白,你明明对她那么差劲,她为什么还是更偏心你!” “你编造这些内容有什么意思?!”阮舒冷声,握在电话上的手指颤抖,另外一只手握成的拳头用力敲在桌面上。 狱警见状走过来提醒阮舒。 阮舒向狱警道歉,强迫压下自己的心绪,看回林妙芙。 林妙芙正在透明玻璃的那一端擦眼泪:“不是我编造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全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听。”阮舒深吸气,“没其他的事的话,就这样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用再找我来探视你。我手里林家的房产和财产,已经全部都是你的了。等你出来,自己接手,爱怎么花怎么花。” 林妙芙似受到惊吓:“我不要,我不要那些东西,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这里面的人总欺负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我想出去!我想回到以前和姐你在一起的生活!以前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姐你再来看我好不好?求求你!姐!”边说着,她的手想伸向她,但是被玻璃阻隔住了,只能就那么摊开五指贴在上面。 阮舒无动于衷:“不要再喊我姐了。以前就说过,我已经不是你姐了。” “你怎么不是我姐?你就是我姐!我们是同一个妈生的!”林妙芙强调。 那边的狱警见林妙芙的情绪较为激动,过来拉林妙芙。 阮舒这边的狱警向阮舒建议今天的见面暂且结束。 阮舒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点头同意,准备把对讲的电话挂掉。 林妙芙赶忙道:“姐!妈真的是爱你!不信你去找我的一——” 阮舒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 林妙芙那边的电话被狱警夺走了。 阮舒看到林妙芙在求狱警,狱警却坚决要把她带走。 林妙芙转而向阮舒求助,隔着玻璃,阮舒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阮舒犹豫一秒,问她自己这边的狱警:“抱歉,能让我和她再说几句么?我们刚刚不是在吵架,只是因为我们母亲的忌日快要到了,她有点伤心。” 狱警皱了皱眉,最终同意。 “谢谢。”阮舒深深鞠躬,扭头看回透明玻璃的那一边。 那一边的狱警得了示意,也放开了林妙芙。 林妙芙急急坐回椅子里,重新拿起对讲的电话。 “把话说完。”阮舒面无表情。 林妙芙却和她谈条件:“你先答应我,不许丢下我,以后每个月都要来看我。看我的时候,都记得给我带点钱。” 阮舒讥嘲:“你几分钟前不是说自己在里面能赚钱?” “可她们总欺负我。”林妙芙的表情委屈极了,就像在和阮舒告状。而这个时候的她,才有点回到以前的样子。 阮舒倒是想说,她那种性格,不在里面受人欺负才怪。 而关于她的条件,阮舒没有直接答应,只是问:“还有没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你不许丢下我。”林妙芙重复,并且强调,“我出狱的时间,你得来接我,接我回家一起生活。” “你是赖上我了?”阮舒冷脸。 林妙芙抽噎一下,倒没否认,又强调:“你是我姐。” 阮舒轻哂。 “你答应不答应?”林妙芙问她确认。 阮舒发誓,她真的非常潇洒地直接走人。可心头就是被林妙芙的话给挠住了。 默了默,她似有若无地点头,应得也含糊:“嗯……” 实际上,她也确实只是敷衍,平生第一次不想遵守自己的承诺。 不给林妙芙质疑的机会,阮舒马上又道:“要说就快点说,我并不是非听不可。狱警给的时间有限。” 林妙芙颤颤巍巍地朝狱警的方向投去一下目光,转眸回来后开了口:“我光嘴上说我从妈那里得到的感受和发现的事情,你不相信,那我就直接拿东西给你看,眼见为实。” “不用那么多铺垫。”阮舒表现出不耐之色。 “我之前拿了妈的东西。”林妙芙说。 阮舒眯眼:“什么东西?” “一张银行卡,我拿去银行试过了,密码是我的生日,是妈留给我的她这辈子的积蓄。然后是一本相册。” “什么相册?” “你自己去看。那本相册就是我说要给你的眼见为实的证据。”林妙芙告知,“两样东西都在我房间里。你去抽屉里找。” “没其他了?”阮舒问她确认。 “没有。”林妙芙摇头。 “什么时候拿的?”阮舒追究。 林妙芙不情不愿地回答:“妈死了之后,我从她房间里拿的。” 阮舒颦眉,眸光锐利,冷笑:“你藏得可真好。” 庄佩妤死后,不仅她,还有傅令元,都将林宅里里外外翻了遍,最终也只找到那么几样庄佩妤的遗物,没想到林妙芙那里还有? 林妙芙瑟缩一下脖子,嘟囔:“不要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我。你不也拿了妈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她又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妈。” “这个妈你喜欢的话,就全部给你,你一个人去拥有,不需要分一半给我。”阮舒的语气特别无情特别冷漠,说完不等林妙芙的回应,她便将对讲用的电话放下。 林妙芙脸色一白,扒在玻璃上对她喊着什么,又引来狱警的阻拦。 阮舒置若罔见,没有回头,离开了探监室。 回去心理咨询室的路上,开车的庄爻察觉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姐,怎么了?是不是在探监室里的见面不愉快?” “不是……”阮舒喃喃,视线虚虚盯着车窗外,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林妙芙告知的事情,考虑到底要不要回一趟林家。 车子掠过通往林家的十字路口,她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她盯着后视镜,眼见越开越远,最终还是让庄爻调了头。 庄爻瞥她一眼,见她心事重重,没有多问,直接按她的要求改方向。 抵达林宅下车的时候,阮舒顺口问他:“你也好久没回来了,要不要回你的房间瞧瞧?” 庄爻苦笑:“姐,你别笑话我了,那里哪是我的房间?还不如说我自己在外面租的那间单身公寓。” 阮舒唇角轻弯一下弧度,迈步入内,径直上到二楼,停在林妙芙的房间门口。 庄爻就此止步:“姐,我在这外面等你,你有事喊我。” 阮舒点点头,打开门入内。 闷得太久,灰尘的气味迎面扑来。 阮舒捂了捂鼻子,走去开了半扇窗户,然后走回来。她对林妙芙房间的布局还算熟悉,毕竟林妙芙几十年如一日地乱丢东西,全是家中保姆替她收拾的。 没费多少功夫,阮舒就找到了林妙芙放相册的柜子。 里头的相册有两本,一本是林妙芙自己的,阮舒印象深刻,以前就见过,里头有全家五口人的大合影。 另外一本样式较为朴素的,非常明显该属于庄佩妤。 阮舒缓缓取出来,放在桌面上,坐在桌前,低垂视线,打量着相册,摸了摸相册的厚皮封面,手指慢慢滑到边缘,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庄佩妤的一张照片,而且恰恰是庄佩妤作为墓碑上遗照的那一张。 阮舒眉头轻蹙眉,记起当初墓碑上的遗照是林妙芙的选的。庄佩妤入葬当日,她发现林妙芙选的是这一张时,她还质问过林妙芙是哪里来的(第195章),因为这张照片是以前她无意间给庄佩妤拍的(第196章),其中的回忆并不美好。林妙芙说是在家里的相册无意间翻到的。 所以林妙芙所指的,其实是这本庄佩妤的相册……? 带着揣度,阮舒继续往后翻,蓦地愣住,因为她看到了她自己穿着学士服的大学毕业照。 屏住呼吸,她接着往后翻,看到了她自己穿着校服的高中毕业照,随后还有她的初中毕业照和小学毕业照。 最后一张,从背景来看,应该是在照相馆拍的。照片里是个只有一两岁的女娃子,由年轻的庄佩妤抱着坐在庄佩妤的腿上,照片明显被剪掉了一半,被剪掉的人的手还亲密地放在庄佩妤的肩膀上。 阮舒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但不用猜也知道,庄佩妤所抱的女娃子是她小时候,而按照时间推算,被剪掉的人恐怕是城中村的那个酒鬼养父。 讽刺,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居然还去拍了全家福? 眼下这照片居然还被庄佩妤剪下来,过了塑。应该是后来比较晚才弄的,因为照片的边缘发黄发旧得还比较厉害。 可庄佩妤为什么要特意剪下来?!有什么意义?! 还有偷偷收集这么多她的毕业照做什么?! 阮舒心绪起伏,啪地阖上相册从桌前站起,丢下相册迅速走去窗户前,把剩余的半扇窗户也打开。 她双手撑在窗框上,往窗外倾出身体,大口地呼吸外面凉凉的新鲜空气,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几张照片而已,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感觉缓过来劲儿之后,阮舒走回桌子前,脑子里想着到此为止,想把相册收起来塞回林妙芙的抽屉。 可身体又和她做对,手在重新碰上相册之后,迟迟动不了。 等她晃回神来,她已重新落座,又把那本相册翻开了。 从头到尾,她重新翻浏览一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明明都是她自己的照片,是她自己也有的照片,是她自己从来不在意的照片,她却翻得特别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 这样回翻的过程中,她发现,她的每一张毕业照片的后面,都被庄佩妤标注了她当年的年龄,年龄的后面,则附加了“平安”两个字。 她的大学毕业照,除了“平安”两个字之外,还多了“谢佛主保佑”五个字。 很明显,分界线在于她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庄佩妤是在那一年正式皈依佛门成为在家居士的…… 内心深处有某种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随着她重翻相册的过程逐渐升腾而起,如同水慢慢加温变热一般,那股子情绪亦愈演愈烈。 阮舒与之对抗、竭力抑制,目光最后停定在她被庄佩妤抱在膝头的那一张,把照片抽了出来,更近地打量。 她知道自己和庄佩妤长得像,孩童时期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去记得年轻的庄佩妤的样貌,此时看着照片里的年轻的庄佩妤,她才算真正认识到,当初黄金荣凭什么只见她一面就能认定她是庄佩妤的女儿。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庄佩妤的面容上轻轻地摩挲。 她垂眸凝注照片里的庄佩妤,眼神直直的、有些无神的,感觉照片里的庄佩妤好像也在凝注她,并且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的。 好讽刺啊……怎么会有温柔的笑意?不会有的……不可能有的……没有的……错觉而已…… 恍恍惚惚间,她把这张照片也翻过来看背面。 和前面的几张照片一样,庄佩妤也写字了,但内容不一样。 这一回,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 庄爻听到房间里传出打翻东西的动静,心里有点担心,往里头询问:“姐,你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应。 庄爻的担心更甚,叩了叩门:“姐……?” 仍然没有回应。 “姐?”庄爻没再管,拧开门把急急入内,一眼看到摔坏在地上的台灯。 窗户大大敞开,窗帘被拂动得噗噗作响,桌上阖着一本相册,桌前的椅子拉开一段距离,并没有坐人。 而洗手间里传出来水龙头的哗哗水流声。 庄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敲洗手间的门:“姐?是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怎么把台灯给摔了?” 水声没停,其中夹杂着阮舒给他的回应:“我没事。不小心打翻的。抱歉。” 庄爻听着她的音色隐隐觉得不对劲:“姐,你真的没事?” “嗯,真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再找点东西。”阮舒说。 庄爻盯着门板顿了一顿,才应承:“好的,姐。” 他朝外走,经过桌前时看了一眼相册,眉宇间露出抹沉凝,然后带上门。 洗手间里,阮舒在确认庄爻走离后,她用手掌继续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掬水。 水流打湿了她的头发、打湿了她的袖口、打湿了她衣服的前襟、打湿了台面更打湿了地面,她也丝毫未察觉似的,只机械般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双手按在台面上,撑住前倾的身体,双肩垮着,头颅深深低垂,目光涣散地盯着尚在不住流水的水阀。 就这样维持着姿势,又是半晌,她怔怔地关掉水阀,然后抬起头,看镜子照出的自己。 她看着,看着,看着,眼睛里的焦聚逐渐凝回,最终聚拢,她才伸手去抽台面上放着的纸巾。 抽了好几张,擦掉着水滴的下巴,擦沾满水渍的脸,擦挂有水珠的头发。 很仔细。 丢掉用过的纸巾,阮舒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回卧室里。 今天的风比较大,也有点凉,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在她刚用冷水洗过的脸上,越发地凉。 凉,但是令人感到清醒。 阮舒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走过去,把窗户关山,落下锁扣,旋即走回桌前。 顿了顿,她再一次拿起相册,一下子翻回“对不起”那三个字。 她露出浓浓的嘲讽。 可笑而毫无意义! 照片塞了回去,她摸着封底夹页里突出的轮廓,把东西抠了出来,正是林妙芙说的那张银行卡。 相册和银行卡全放进包里后,阮舒又行至穿衣镜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掌心覆了覆自己的眼睛,然后开门走出去。 “姐。”等在外面的庄爻第一时间唤她,双眼充满研判地瞅她的脸。 阮舒侧过身,带上门,再侧回身,便一刻也不多停留地率先迈步:“走吧。” 庄爻皱眉盯两秒她的背影,追上她的步子。 坐上车离开林宅,阮舒看了眼时间确认还来得及,先回了一趟心理咨询室,带上相关的证件,然后让庄爻驱车送她去银行。 一家非常小众的银行。 抵达后,阮舒先去自动取款机上,试了一下那张银行卡。 密码的确如林妙芙所言,是林妙芙的生日。 里面的钱并没有特别多,大概二三十万。她不确定,是卡里的数额原本就是这些,还是已经被林妙芙取用过。 退出银行卡后,阮舒取号去了柜台。 她特意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庄佩妤生前的身份证、曾经被她作废的林家户口簿,还有她当初让律师办理的她脱离林家户口的相关材料证明。 琢磨着,庄佩妤已经去世,林妙芙又在坐牢,无论户头是以谁的名义开的,这样子都应该足够证明她和庄佩妤或者林妙芙的亲属关系,而查询她想查询的信息吧? 然而,根本没那么麻烦,因为柜台的工作人员告知,银行卡的主人就是阮舒。 阮舒自然毫无印象自己在这家银行办过储蓄卡。 工作人员查询之后告知:“是你母亲庄女士在你未成年的时候以监护人的身份替你办的。” 阮舒怔忡。 可林妙芙非常确定地说,银行卡是庄佩妤留给她的? 阮舒刚刚在外面也验证过密码。 当然,比起银行的工作人员,更可能说谎的是林妙芙。 很容易就猜测,原本密码设置的应该是她的生日,却被林妙芙改成林妙芙自己的生日,并谎称银行卡是庄佩妤留给她的。 她大概是以为她不在意这些钱,不会去银行查询。 前一半她确实猜对了,阮舒的确不在意这些钱,但这和庄佩妤相关,而且涉及庄佩妤的遗物,阮舒就想探询了。 阮舒原本想探询的就是是,这张卡庄佩妤是什么时候办的,账户流水记录是怎样。既然银行卡的户主是阮舒自己,那么就更好办,柜台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就给她打印出来流水账单。 正文 771、留作纪念 银行卡是在她跟着庄佩妤去林家的第二年,庄佩妤给她办的,根据账单显示,每年庄佩妤都会往卡里存一笔钱。 有的年头多一点,四五万;有点年头少一点,两三万。 大概都是庄佩妤在林家自己省下来的。 所以账户虽然是开给阮舒的,但实际上应该算是庄佩妤的储蓄。 而阮舒十八岁那一年开始,没再往里存钱,反而有一笔固定的支出,收款人是卧佛寺慈善基金会。 卧佛寺慈善基金…… 阮舒几乎是一下就想起庄佩妤为她点的那盏长明灯。 因为她记得当初一灯说过,十年来供给卧佛寺的香油钱没有间断过,长明灯才得以一直维持。 如今看来,供应长明灯的香油钱就是从这张银行卡里出去的。 去年庄佩妤去世后不久,非常反常地,银行卡陆陆续续被取出不少钱——毋庸置疑,是林妙芙拿到这张银行卡之后干的。 没再有其他,阮舒离开银行,回心理咨询室,独自坐定在三楼的房间里盯着相册和银行卡发呆。 分界点又是在她十八岁那一年所发生的一连串变故。 她十八岁之前,庄佩妤每年往卡里存钱,是考虑她终归不是林家的亲女儿怕她以后的生活没有着落? 她十八岁之后,庄佩妤没再存钱,是因为那个时候林平生死了不久后整个林家都落到了她手里,相比林家的一切,那些存款就显得九牛一毛于是干脆拿去供长明灯、添香油钱? 为了她是么…… 庄佩妤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些事,是么……? 不是的吧……不是的吧……不是的吧…… 不是的…… 阮舒趴到桌子上。 脑子里缓缓顺出一条思路—— 如果银行卡没有被林妙芙拿走,那么理所应当就该是她在整理庄佩妤的遗物时发现。 发现银行卡后,她必然会去银行查询。 然后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会发现银行卡是庄佩妤给她开的,会去查流水账目明细,进而发现每年有笔捐给卧佛寺的香油钱。 那么,她多半会因此去一趟卧佛寺。去了卧佛寺,也就知道了,香油钱一半确实是捐给寺庙,另外一半是用来供长明灯。 得知长明灯的存在,便紧接着发现庄佩妤在卧佛寺的无明阁里存了首饰盒。 当初她把首饰盒拿到手时,质疑过庄佩妤把东西藏得隐匿还不留给她任何线索,若非她自己无意间发现长明灯并且去撤了长明灯,首饰盒不就永远成了秘密?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真正的顺序就应该是她先拿到庄佩妤的银行卡,从而一步步地继续往后走……?而不是她先自己发现了长明灯和首饰盒,时过境迁后才重新拿到错过了的银行卡。 要真是这样的话,庄佩妤就确实是存有引导她找到无明阁内的首饰盒的意图。 那么就回到曾经没能得到解答的问题:庄佩妤为什么存放那个首饰盒?首饰盒里单独拎出来的那颗佛珠的意义是什么? 反正首饰盒的作用,就是让她了解到了庄佩妤与庄家的关系,她才进一步得知了阮春华、得知了那些残忍的往事。 阮舒轻吁一口气,掂了掂银行卡。 所以绕了一圈,这个银行卡只不过补充了之前缺失的一部分事情的脉络和发展的轨迹,并没有对解答目前残留的问题存在价值。 可笑,她还以为能有新的发现,比如两亿…… 房间的门从外面被叩了两下,传入庄爻的声音:“姐。” 阮舒起身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庄爻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往屋里看了一眼,再收回来她的脸上,问:“姐,你是不是又拿到了二婶的遗物?” 阮舒没有否认:“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那本相册……”庄爻迟疑,“那本相册,我仔细想了想,之前见二婶翻过。” 阮舒蹙眉:“什么时候?” “我不是在二婶的佛堂里偷偷安装了摄像头?”庄爻告知,“有一回就看见二婶在翻阅什么东西,当时因为距离比较远,也被二婶的手挡住了,我只看到一部分相册的封面,以为只是一本书,就没在意。” “下午我不是进去房间找过你?看到放在桌上的相册,觉得眼熟,琢磨了许久,才记起来的。”稍加一顿,庄爻道,“我……手里还存着摄像头记录下来的所有影像资料,从我成功装上摄像头开始,到二婶自杀后,全都有。” 他看进她的眼睛里,发问:“姐,你……想要么……?可以留作纪念。” 阮舒嘲弄:“有什么好留纪念的……” 庄爻看着她,换一种方式提议:“或许那些影像资料里,还能找出新的东西?姐你比我细心,也比我了解二婶,发现我没发现的也说不准,对不对?” 阮舒的眸光轻轻闪烁,沉默住。 庄爻帮她下了决定,报给了她一个网盘的账号和密码,笑笑:“那就不打扰姐了,我也下楼休息去了。” 阮舒怔怔关上门,怔怔坐回桌子前,怔怔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半晌,她终是打开电脑。 ………… 褚翘深夜从警察局回来,心里又念叨着要往阮舒的三楼跑。 在一楼的时候就被庄爻叫住了:“褚警官。” “嘿,林家小弟,找我有事?”褚翘笑眯眯,故意压低音量,“你动静小点,我老公就在楼上呢,别一会儿被他发现~” 说得好像他们俩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庄爻不禁:“……” 褚翘收着他的表情,没再继续逗他,敛了敛神色正经不少,重新问一次:“找我什么事?快点说我还要去找你姐~” “我就是想说,你今晚不要去找我姐了。” “怎么了?”褚翘费解,“我刚在外面大门口的时候特意确认过了,她的窗户还亮着灯,没睡呢。” 庄爻:“今天白天发生了点事,我姐的心情不太好,多留给她一个人的空间。” “心情不好才更不能一个人呆着,会越来越郁闷的,需要有人逗乐开导才更容易纾解。”褚翘先是这么反驳,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林家小弟你特意来跟我说,我给你面子,听你的,毕竟你长得顺眼嘛,我比较没有抵抗力~” 庄爻:“……” 褚翘则即刻感觉到脖子后面凉飕飕,一转身,果然见马以站在楼梯上,镜片的反光遮挡住了他的具体眼神。 褚翘可一点也没有被“撞破奸情”的窘迫,没事人似的迈步上阶梯迎向他:“马医生,谢谢你又下来接我。” 马以却是淡淡道:“我下楼来拿东西。” 等于否认了她的说法。 并且在她的手即将挽上他的臂弯时,自行迈开步子往下走,恰好与她交错开。 褚翘目送马以朝诊疗室走的背影,撇撇嘴,没去追他,自顾自上楼。 马以回到二楼时,一进门就看到褚翘脱了随手丢在床尾凳上外套。 他瞥了一眼浴室玻璃门透出来的灯光,平淡无奇地转回眸,去抽屉拿出他准备在那里的一次性手套。 带上后,他定了两秒,又脱掉,走向床尾凳,盯着褚翘的外套,用手直接抓起,邦她挂到落地衣架上。 挂好后,他垂眸看自己摊开的双手,克制住要去洗手的冲动,而只是拿出准备好的消毒湿巾,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来回擦了两遍的手。 ——循序渐进吧…… 擦完手,他给自己换回家居服,坐到房间一隅的落地台灯下,翻开之前没看完的材料,继续浏览。 室内安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浴室里却迟迟没传出动静。 连水声都没有。 马以不停地看表,等不住了,放下材料起身走去浴室门口,叩了两下门。 里面无人回应。 马以皱眉,又叩了两下,附带开口唤她:“褚警官。” 这回褚翘倒是有反应:“欸欸!我在!” 正说着,便听她“哎呀”,同时传出重重地“咚”,伴着哗啦的水声 “怎么了?”浴室的门没有从里面上锁,马以拧开之后便直接进去了。 就见褚翘刚从浴缸里坐起,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勺。 “磕到了?”马以大步走过去。 “还行,不怎么疼。”说着不怎么疼,她脸上的表情彰显出来的样子更像挺疼的。 马以的手压了一下她的头,邦她查看后脑:“今天怎么想起来泡澡了?一开始怎么不应我?” “就很累,想说泡个热水澡能舒展舒展筋骨,结果不小心给睡着了。”褚翘解释,然后有点怪马以,“就是你喊我的那一下,我惊醒,才给滑了身体。” 马以不予置评,将她从浴缸里拉起。 褚翘站在那儿,浑身凉飕飕的,才猛地恍然自己现在浑身都光着,条件反射要重新坐回浴缸里。 马以正拿了浴巾转回身,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非常不高兴:“水凉的。” 说话间,把浴巾裹上她的身体。 褚翘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的桥段那样邦她擦干水渍,心里正有点小羞涩,毕竟自己袒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结果马以的动作仅止于此,转身就出去了,嘴里倒是淡淡提醒着:“穿好衣服,不要着凉。” 褚翘:“……”突然觉得有点危机,马医生居然对她视而不见没有反应……? 她把浴巾敞开,低头打量自己。 猛地她就打了个喷嚏,没功夫再研究,重新裹紧了便囫囵地穿衣服。 待她从浴室走回卧室里,就见马以坐在落地台灯下面安安静静地看材料。 灯光打在他翻着纸页的手指,仿佛透明得能叫人看到里面的骨节。 褚翘走过去:“你又在看关于那个实验的资料?” ——这事儿前天晚上她窝阮舒被窝里时,听阮舒提起了,昨晚她自己也问过马以,马以和她也聊过一遍。 马以听言没抬头,应得依旧非常浅淡:“嗯。教授新邦我找来的。” “有新发现没有?”褚翘停定在他身边,弯腰,瞅了两眼上面的字,“这就是‘传闻’?” “嗯。”马以点头,“是以前一位老先生在他的书里提过寥寥的几句,没深入多聊。” “那去见见老先生?” “早就过世了。” 褚翘听言耸耸肩,重新站直身体,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舒展了两下手臂,转口问:“马医生不睡吗?” “我再翻一会儿。”马以又是连头都没抬。 褚翘盯着他,原地站了两秒,然后显得十分无所谓地走开:“那我先睡了。累死我了~” 打着呵欠,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就没再出声了。 马以于一分钟后才从资料上抬眼,望向床上突起的人的轮廓。 垂眼,他继续看资料。 褚翘侧着耳朵,隔一会儿便听到纸页翻面,就是没听到马以起身的脚步。 要说平常办案审讯犯人,她耗上三天三夜都没问题,最不缺的就是耐性,绝对犯人的心理防线先崩。 可在马以这儿…… 得了得了,她这辈子大概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默叹一口气,褚翘从床上爬起,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向马以,到他面前时,把手掌盖在他的资料上。 马以抬头的一瞬,褚翘直接伏低身子,咬住他的唇:“抱歉,我会努力调整自己,再进一步适应你的生活习惯。” “不用。”马以推开她的身体,也推开了她的吻。 啊哈……?褚翘心里一个咯噔。他这……这……这…… 马以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站起身,蓦地打横抱起她,阔步走回床边,压着她一起躺下:“我已经在进一步调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马医生……”褚翘怔怔然,转瞬眼里满是笑意,搂住他的脖子,“一起,不能只有你调整。” 正文 772、做高兴的事 一夜又过。 阮舒推开窗,外面的那棵大树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早早已停,远处的太阳在露脸,将枝叶间挂着的水珠照射得晶莹剔透。 春天的气息好似一夜之间浓烈起来,无论眼前,还是眺望河道的对岸,目之所及的植物,满满的充斥着绿意。 阮舒眼神放空地发了会儿呆。 窗户下方忽地传出动静,下一秒随之传出褚翘的声音:“早啊小阮子~两个晚上没有我代替傅三陪着你,你没睡好吧?” 阮舒的思绪蓦然拉回,顶一头黑线,低垂视线。 褚翘正神清气爽地杵下巴在窗台往上瞅她,告知:“今天傅三的期限到了。” 她这措辞……阮舒蹙了眉。 “傅三今天会被保释出去。”褚翘用正经的词儿重新说一次。 “他能顺利被保释出去,说明你们警方指控的证据不足,褚警官不是应该不高兴?”阮舒问。 “我是不高兴,特别不高兴,所以昨天晚上和马医生一起做高兴的事儿。”褚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阮舒:“……” 不得不在心里再一次感叹,褚翘小时候不愧是傅令元的好哥们…… 而且她敢断定,马以现在一定不在可听到褚翘说话的范围之内……否则褚翘必然有所收敛…… 那个原本只有纯理论知识的黄花大闺女,正在具体的实践中逐渐成长,等理论和实践扎扎实实地彻底融合之后,大概就成就出一个真正的女流氓…… 褚翘扫着她的表情问:“听林家小弟说你昨天心情不太好,现在听到我违反纪律透露给你的消息,有没有好点了?” 阮舒搁在窗框上手指下意识地收缩,嘴唇抿紧了些。 她凌晨才睡下的,也还没把佛堂里的影像资料看完。 或许是潜意识里抵触去庄佩妤的整个死亡过程。所以她没有先挑那些重点来看,而是按照时间顺序,一点一点地播放。 目前为止所停断的位置,恰恰在庄佩妤生命的倒数第四天之前,也就是傅令元半夜去佛堂找她见面说话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庄佩妤每天的生活都非常规律,早起、吃饭、念经、午饭、午觉、抄经文、晚饭、念经、睡觉。偶尔林妙芙会来和她一起吃斋,往往饭后庄佩妤会难得地和林妙芙一起到花园里散步。 这是阮舒以前就知道的,几十年如一日。只不过,以前是听家里的佣人汇报给她,今次是通过影像亲眼所见。 看着庄佩妤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依旧认为,庄佩妤只是在她自己的过去而念经赎罪。 可林妙芙在探监室里所说的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她了,以致于她看着庄佩妤面对着镜头所在的佛像的方向跪在蒲团上念经时,心里涌出别样的情绪,脑中不停地问自己:真的是在为她么?庄佩妤真的是在为她念经诵佛么……? 那些照片的背面,又确确实实是庄佩妤的字迹,写着对她的爱…… 爱……? 阮舒的手指紧紧抠在窗框上。 多可笑啊……这个字竟然出现在她和庄佩妤之间……? 既然庄佩妤直到死都对她那么残忍,为什么要留下这样子的遗物给她看来向她说明真实情况?庄佩妤为什么不把它们和满屋子的经书一起烧掉?庄佩妤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秘密一起带进土里而要像现在这样让她纠结痛苦……?!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她所看到的这样的…… 林妙芙的话不可信!林妙芙只是为了借庄佩妤和她套近乎不想被她丢下而已! 这些东西也证明不了什么! “……小阮子?小阮子……?” 褚翘的叫唤拉回了阮舒的思绪。她垂眸凝睛盯回褚翘的脸,褚翘也正打量着她的脸色,撇撇嘴:“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竟然连傅三能被保释出去的消息都不能让你恢复心情?” “我没有心情不好。”阮舒否认。 “嘁,骗谁呢?你刚刚那表情说明了一切。”褚翘说着,在这个时候回头倏尔往房间里瞧了一眼,然后就扭回头来冲阮舒挥手,“不和你说了,反正你自有傅三能安慰你。马医生要送我去上班了,回见~” 阮舒颔首。 褚翘本来已经走了,没两秒嗖地又蹿回窗口,抬脸问她:“对了,听说陆家的手下还在跟踪你?要不要我邦忙解决?” “不用。”阮舒摇头,“随便他们跟踪。跟着跟着没发现东西,他们自然而然就该散了。总不能跟踪我一辈子。” 褚翘耸耸肩,离开的时候把窗户一并关上了。 阮舒也没久站,走回屋里,重新落座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点击鼠标,继续看之前没完的影像。 ………… 陆振华今天特意没去公司,而留出时间和律师一起前往医院。 抵达的时候,警察还没有走,领头的正是褚翘。 看见陆振华人,褚翘倒是主动打招呼:“陆先生,来得可真早。” “褚警官。”陆振华点头致意,“前两天我去警察局,怎么不见褚警官人?” “陆先生说话真是好笑,是明知故问?还是年纪长了忘记大?”褚翘笑,“你们青门四海堂的堂主,不就是我给从滇缅给逮回来的?说起来还真是巧,恰好我们收到有人提供‘s’的线索,千里迢迢跑去滇缅。结果‘s’没抓找,反而碰上熟人。” “原来是褚警官去了滇缅?”陆振华表现出确实是现在刚得知的样子,偏头看了看律师。 律师向陆振华鞠躬:“对不起陆爷,我说过,虽然我是傅先生的律师,但关于案件的某些详情,即便是直系家属,也不能轻易透露。” “好,我理解。”应完,陆振华看回褚翘。 褚翘脸上正因律师的惺惺作态而露出嘲讽,面对陆振华依旧没有遮掩:“三鑫集团的律师果然既专业又有职业素养。” 这话陆振华没有接。 律师自行对褚翘谦虚了一句。 陆振华这才接上他和褚翘刚刚聊至的话题,表达感激:“劳烦褚警官了,谢谢褚警官邦忙把阿元从那群匪徒手里救出来,还送回来海城。” “客气了。”褚翘眯眼,“我和你们四海堂的这位傅堂主怎么都是旧识,这关系我可得好好攀着,抓牢不放了。” “等阿元康复之后,我会交待他准备厚礼好好答谢褚警官的。”说着,陆振华与她告别,“褚警官忙,我随律师进去找阿元。” “等等。”褚翘示意病房门口的两名警员拦住去路。 陆振华疑虑。 但见褚翘抬起手腕,盯着手表,轻飘飘道:“还有两分钟才到时间。噢,现在是一分五十五秒,五十四秒,五十三秒……” 她就站在那儿掐着秒地数。 陆振华极其轻微地皱了下眉,看律师。 律师也表示出无奈。 陆振华便没再怎样,看似耐心地等着,等着褚翘在数数。 终于,两分钟过去了。 出于礼貌,律师问她确认:“褚警官,现在可以放行了吧?” 褚翘没直接回答,只是冲她的几名警员同事重重一挥手:“我们走吧。” 一伙人就从陆振华及其保镖身侧直接掠过。 保镖邦忙开门后,陆振华走进病房。 病房上的傅令元坐起:“舅舅……” 正文 773、诱饵 病床上的傅令元坐起:“舅舅。” “行了,不要和我客气,别起来了。”陆振华虎着脸,坐到病床边,打量傅令元包紧纱布的手臂、肩膀至胸口,擦伤的脸颊,再掠过一眼傅令元腕上明显的手铐的勒痕,最后目光重新落到傅令元的脸。 傅令元神情疲倦,额前的头发耷拉,眼睑下微青,胡子拉碴,精气神是颓的,语气是自嘲中挟了庆幸的:“还能回来见舅舅,算我命大。” “就是海叔他……”稍加一滞,傅令元面露沉痛,“我这条命,其实是海叔用他的命换的。” “我都知道了,律师全部转述给我听过。”陆振华眸色深,“你们海叔没能安详晚年,这仇会替他报回来。” 傅令元的嘴唇抿成两道锋刃:“只要‘s’再敢出现,一定让他不能再活着离开!”傅令元眉峰下压。 “已经在找他了,可能不久就会有消息。”陆振华说。 “舅舅有找他的渠道?” “‘s’终归是在国际上混过的,我们青门自己的手下和道上的兄弟邦还不够。” 傅令元即刻有所猜测:“舅舅去雇佣杀手了?” 陆振华不予否认:“我们不是第一个要‘s’命的人,米国那边都悬赏500万美金了。” 点到即止,未多言,陆振华更加想知道的是:“你们这次和‘s’交手,搞清楚没有‘s’和陈家究竟有什么渊源?” 傅令元眉峰下压:“我听到‘s’和陈青洲两人对话,好像是一年多前‘s’从美国逃亡回国来时,辗转在边境一带时,陈青洲曾邦过他,因此有了交情。” 陆振华隼眸眯起。 雷堂主在此时叩门进来:“陆爷,出院手续办好了。” 陆振华拍了拍傅令元的肩:“走,先不说,回家之后慢慢谈。你不能继续住在医院里,‘s’可能会找来给陈青洲报仇,我们要随时提防,家里最安全,环境也更适合你养伤。” 他口中的家里,自然指的是陆宅。 傅令元没想到陆振华会因做这方面的考虑而着急让他出院。 他因陆振华的态度而彻底放下心——陆振华目前为止未曾质疑他,且比先前更器重他。 虽然住进陆宅能和陆振华更加亲近,但反过来,他的许多行为会受限制,十分不便于他办事,傅令元并不是很乐意。 一开始他没反对,在保镖的邦忙下换了衣服出病房离开医院。 待坐上车后不久,傅令元像是深思熟虑过后一般,提出自己的想法:“舅舅,我刚刚在琢磨,如果‘s’想要给陈青洲报仇,那就用我当诱饵,让他尽管放马来,或许能才是最快让‘s’暴露行踪的方式。” 陆振华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反对:“不行!拿自己当诱饵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舅舅,”傅令元神情认真,“如果‘s’要报仇,报仇对象不外乎舅舅你和我,只要‘s’在一天,舅舅你的生命就多一天受到威胁,尽快斩草除根才是最稳妥的,不是么?” “与其每天不确定地防着‘s’找上门,不如我们引蛇出洞、先发制人。这次不依靠警察,我们青门自己解决。” 陆振华没再像刚刚态度坚定,而面露沉凝。 傅令元料得到,自己的那番话里最起作用的其实是提醒陆振华的那一句,不止他,陆振华同样是“s”替陈家复仇的目标人物。 两秒钟的停顿后,傅令元适时地笑笑:“舅舅,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们陆家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不会有事。不尽快把‘s’了结,我没办法安生,也想尽快让海叔入土为安。” 陆振华慎重:“你先说说你的具体计划。” “陈青洲的遗体是不是要认领回来了?”傅令元问,“舅舅派了什么人去?” “嗯。”陆振华颔首,“昨天两位长老作为陈家的亲戚去滇缅了,我一再叮嘱他们要确认清楚。这次倒不像上一次的焦尸看不清楚面目,比较不容易造假。” “再者,警方也十分在意先前陈青洲假尸体的事情,检查得本就比较仔细,对我们来讲算是双重保险,所以是陈青洲的尸体无疑了。” “尸体直接在滇缅火化,两位长老带回来的是骨灰。长老会商量着就葬在陈青洲原来的那个墓里,不用再换地方了。” 傅令元听言道:“舅舅,陈青洲的墓先挖了,把原来假尸体的骨灰拿出来,墓就空在那里,然后陈青洲的骨灰送来我别墅后边的屠宰场,让手下的人把消息往道上散出去,就说我们要把陈青洲挫骨扬灰,还找人来做法事,要让陈青洲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他勾唇:“找我报仇,和抢回陈青洲的骨灰,舅舅,这两件事,对‘s’应该都有吸引力吧?” 陆振华沉吟不语。 傅令元嘴上挺遗憾的:“若非条件不允许,带回来的是陈青洲的尸体,效果更好,我们还能鞭尸。现在鞭不了尸,那就捣弄捣弄陈青洲的骨灰,也算慰藉海叔的死。” “还有少骢……”口吻不禁便添了分淡淡的伤感,“少骢的仇也还没报,他以前最喜欢玩这些花样了……” 此话出口,俨然说明,他并非只想让手底下的人传播假消息,而是真的要折磨已经死掉的陈青洲以泄愤。 转瞬,傅令元凝睛回陆振华:“舅舅,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我现在就让栗青和十三着手开始安排。”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陆振华最终没有再驳回他,但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情愿之色,更像是尊重傅令元一般,有些无奈道:“行,舅舅让你放手去做,我会交待雷堂主,调派一部分雷火堂的手下来你的别墅护卫,陆家的保镖也抽一些给你。” “嗯,”傅令元没推辞,只是强调,“舅舅说‘抽一些’就真的只要抽一些,多留一点在家里。最近一段时间,舅舅你的身边一定要加派人手。” 陆振华肃色,亦强调:“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不要勉强。少骢出事,你们海叔也没了,你自己看着点,比起杀掉‘s’,我更重视你的安全。” “我明白的,舅舅。”傅令元的眸底透露出暖色。 正文 774、爱心电话 陆振华肃色,亦强调:“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不要勉强。少骢出事,你们海叔也没了,你自己看着点,比起杀掉‘s’,我更重视你的安全。” “我明白的,舅舅。”傅令元的眸底透露出暖色。 车子半途调转方向,陆振华先将傅令元送回别墅:“本来吩咐了家里今晚给你接风洗尘。现在也不想折腾你了,否则你一来一去怪累的。我回头让管家把家里的厨娘给你这边调两个。” 傅令元点头接受。 “公司你暂时不用去,有些需要你出席的会议,视频就可以。四海堂的零碎杂物你随便看着办,最近一切都挺平顺的。”陆振华又叮嘱。 “少骢的遗体从警察局领回来了?”傅令元询问。 “嗯。” “海叔如今也没了,葬礼由谁负责?” “雪琴和雷堂主,管家也去打下手。”陆振华听出他的意思,“你既然已经把给少骢陪葬的衣物整理出来了,其余就交给他们,你不用特意跑殡仪馆,等少骢的葬礼再说。你的重点是把伤养好。” 傅令元抿一下唇:“那少骢的葬礼,日子定下来没有?” “你舅妈不是还没找回来?”陆振华叹息,“再等两天看看能不能有你舅妈的消息。总不能让她送不了少骢最后一程。” 傅令元缄默住,气氛因此而有些伤感和凝重。 “去吧。”陆振华挥挥手,“我也去公司。” “我先进去,舅舅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傅令元推开车门。 外头前来接人的栗青和赵十三已在等候:“老大!” 其实因为当着陆振华的面,两人已经有所收敛,但依旧遮掩不住他们表情和语气间的激动。 傅令元倒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一个“嗯”,便在两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车,坐上雷堂主邦忙从车子后备箱拿下来的轮椅。 旋即他回头看车里:“舅舅路上小心。” 陆振华略略颔首。 车门由陆家保镖关上,转过身来的保镖顺便把上回傅令元被没收的手机还给他:“抱歉,傅先生,原本您离开陆家别墅前往滇缅那天就应该还给你。” 傅令元没说什么。 栗青邦忙把手机接回来。 待目送车子驶离至消失踪影,傅令元偏头。 雷堂主也正收回目光,对上傅令元的双眸:“傅堂主此次滇缅之行着实凶险。” 傅令元则向他致意:“谢谢雷堂主的鼎力邦衬,我这次才能洗清楚自己的冤情。” “傅堂主太客气了,雷某的诚心一直都摆在那儿。”雷堂主双手抱拳,“我只是遗憾没能和傅堂主共同前往滇缅。希望这次能邦到傅堂主一起抓住‘s’。” 傅令元:“我四海堂的兄弟很快会再过来一批。” 雷堂主:“雷火堂的兄弟会从靖沣再过来些人,下午能到。” 傅令元提议:“到时四海堂和雷火堂的兄弟各自抽调一部分组成一组,藏匿在外围,这样不会显得整座别墅全是人,把‘s’吓得打退堂鼓,不是我们的本意。” 雷堂主被他的话逗得笑了笑:“傅堂主刚出院,进去休息吧,雷某会安排好别墅的护卫。” “有劳雷堂主了。”傅令元颔首,旋即示意栗青和赵十三,由两人推着往里去。 当然,傅令元并没有虚弱到自己走不了路的地步,进到里头的大门口之后,他就从轮椅里起身了。 佣人和好几个别墅里的护卫齐聚在门口问候他。 走快在前面的赵十三赶紧把准备好的火盆搁地上。 傅令元搀着栗青的手,抬脚跨了过去。 几人欢呼着鼓掌,高喊:“欢迎傅先生平安归来!” 傅令元轻勾唇角:“谢谢。” 忽地一把水珠抖落到他的脸面上。 水珠挺大颗的,一把下来还不少,或许可以等同于给他洗脸。 傅令元眉心收拢,眸光一凝,就见赵十三一只手端水盆,另外一只手拿着根树枝,正用树枝伸进水盆里,无知地准备洒第二次。 一抬眼碰上傅令元古怪的目光,赵十三愣住。 栗青恨铁不成钢地出声:“错了错了!让你沾点水意思意思而已!你把属整枝树杈浸泡进水里算怎么回事?过泼水节呢?!” 赵十三:“……” 条件反射就把树枝藏到他自己的身后,紧张地栽脑袋深鞠躬向傅令元道歉。 傅令元接过栗青递过来的纸巾边擦脸颊和肩膀上的水渍,边迈步走向楼梯。 栗青给赵十三的脑袋瓜一个大栗子:“你个二楞子!” “你爷爷的看见我犯错怎么不给我使个颜色提醒我?!”赵十三刻意压低了音量,却压不住他语气间的委屈和愤慨——老大回来第一天就往老大脸上泼水,以后的日子究竟还过不过了! 栗青自他身侧飘过,眼神分明在怜悯他“不要勉强了你的智商没得救这辈子凑合着这样吧……” 赵十三急急跟上栗青的步伐去当老大的护法,走出两步又回头,把水盆和树枝塞给就近的一名佣人,再匆匆上楼。 栗青要扶傅令元去二楼的卧室:“老大,别墅里和小雅相关的一切东西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你卧室里的家具换了新、家居的布局也重新调整,待会儿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找人来——” “不必了。”傅令元抬手一指三楼,“以后睡回三楼。” 阮舒离开、小雅住进来之后,他就以重新装修的名义暂时封了三楼,现在小雅没了,他总算可以自己住回三楼。 栗青内心沉痛。 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周到和贴心,却还是猜错了老大的想法,该打! 马上他便又提议:“老大,三楼很久没有打扫了,要不你先在二楼等等?我马上找佣人收拾。” 傅令元却是又摇头:“不用。” 说话间,他的步子已迈开,嘴里则在询问栗青一些情况。 听闻九思确认了荣一的死亡,傅令元滞了一滞,目光投向因为刚刚犯了错误而默默跟在最后面的赵十三。 未及他说什么,赵十三先开口:“老大,我不要安慰,我没事。” 傅令元眉峰一压。 比起前一阵荣一被关押在靖沣时赵十三持续多日的低潮情绪,今天的赵十三从刚刚在门口见着面为止确实均未叫他感觉异常,倒没想到…… 赵十三瞅着傅令元的表情像是不相信,强调道:“老大,我真的没事。” 他憨头憨脑地:“我都已经看开了……他现在这样挺好的,起码不用再重新落入青门受辱……” 傅令元云淡风轻地“嗯”一声,说:“那就领罚,去把后面的屠宰场扫扫,下午长老会会派人送来陈青洲的骨灰。” 赵十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整懵了,面部肌肉微微颤动——老大怎么可以对一个刚失去兄长的人如此残忍…… 栗青捂住嘴,强忍住自己幸灾乐祸地狂放大笑。 聊完该聊的,栗青和赵十三没再打扰傅令元的私人空间和时间,暂且退下了三楼,一个去给傅令元检查手机的安全,另外一个则沮丧地去办新分配下来的体力活。 傅令元开门走进他和阮舒曾经的卧室,掀开盖在床上的遮尘布,然后就躺上去,闭阖双眼一动不动,脸上尽是带着笑意的享受。 不多时,傅令元睁开眼,抬起手里攥着的栗青给他先暂时使用的手机,迫不及待地拨出阮舒的号码。 却是没有接通,提示音告诉傅令元,阮舒的手机关机了。 便换一个号码,改为打给庄爻。 庄爻接起得挺快,把傅令元当作栗青:“什么事?” “你姐呢?”傅令元开门见山,“手机怎么关机了?” 庄爻辨认出人来,但语气和方才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她没在哪里,就在马医生家里。可能还在睡觉没起来。” 傅令元果决:“现在把电话拿去给她,或者让她开机我一会儿重新打给她。” 庄爻拒绝:“我不想上去打扰姐。” 傅令元被气得伤口都疼了。要不是他没办法亲自去找她,现在用的着委屈地只能讲电话么?结果电话还没和她讲上,先碰上这个借姐弟情谊像癞皮狗一样黏在她身边的讨厌鬼! 庄爻自然不是故意给他难堪,下一句便道:“姐这两天在看二婶临终前的影像资料。” 傅令元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婶”指的是庄佩妤。 ………… 阮舒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 房间的门被叩响的时候,她一个激灵从影像的内容里晃回神思至现实中,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原来天都黑了。 “姐……?”庄爻的呼唤伴随敲门声传入。 阮舒点击暂停键,起身去开灯,然后应了门。 庄爻打量她,确认她无恙,问:“我买了晚饭,要一起吃么?你在屋里闷一整天了。” “没事,我不饿。”阮舒告知,“我冰箱里有褚翘先前从马以那里搬来给我的一些食物,我吃过了。”——前一半是真话,最后四个字是假话。 庄爻盯着她的黑眼圈,颇为无奈:“姐,那些东西可以慢慢看,你注意休息。你要是再没日没夜,我就把东西收回去了。” “嗯,我知道。”阮舒有求必应似的点头。 庄爻最后提醒:“姐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不进来。” 阮舒捋了一把头发,显得有些颓疲:“嗯,好,我去看看手机。” 没再有其他事,庄爻下了楼。 阮舒便也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抬手揉了好一会儿的太阳穴,然后去拿自己的手机。 确实,搁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耗尽电量给自动关机了。 把手机和充电器带到床头,连接好后,阮舒就是躺倒在床上,想等手机够电开机。 上方的灯光太亮,她抬起手臂遮挡在眼睛上。 貌似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自己的身体。 眨眼间,她置身于林宅的那个佛堂之中。 一切均是无声的,只有画面。 她看到傅令元刚和庄佩妤交谈完毕离开了佛堂(第159章)。 庄佩妤独自一人跪在蒲团上,盯着佛像发了许久的呆,然后继续念经,把手里的那串佛珠捻动得特别快速。 她看着庄佩妤就这样不断地念经,好像要把自己往后不能再念的经尽最大的努力能补多少补多少。 时间以成倍的速度流逝,窗外的天色随之从黑到白。 庆嫂敲门进来给庄佩妤送早饭(第184章)。 庆嫂没发现庄佩妤其实跪了一整夜,放下饭菜后便离开。 庄佩妤在此之后约莫十分钟,停止了嘴里的念念有词,停止了捻动佛珠,睁开了眼睛。 即便庄佩妤已经习惯了长年跪坐,经过这一夜,也没能马上起身。 她看到庄佩妤伸直了腿坐在蒲团上,捶捶揉揉好一会儿,总算得以站起,但走路的姿势显示出庄佩妤的腿还是麻的。 但庄佩妤不是去吃饭,而是去书架前,把书架上的一本本经书取下来,堆放到桌子上,然后去角落里将偶尔会用到的火盆拿过来放到红木桌旁。 庄佩妤开始撕经书,一页一页地撕下来铺在火盆里,到一定份量之后,用打火机点燃。 火舌吞噬纸页,火苗的光映红庄佩妤的脸。 庄佩妤的视线十分呆滞,手中继续撕着经书,倒能保持经书依旧是一页一页完整被撕下来,完整地消失在火焰里。 像在提前给她自己烧纸钱…… 庆嫂又进来给庄佩妤送午饭。 庄佩妤已坐在桌前抄经文。 庆嫂闻到满屋子烧纸的气味,放下午饭,去邦庄佩妤开窗户通气,然后看到早饭庄佩妤没怎么动,便对庄佩妤说了几句话。庄佩妤一一作答,庆嫂退出了房间。 庄佩妤继续抄经文。 庆嫂进来给庄佩妤送晚饭,看到午饭也没怎么动,叹息着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夜色浓黑,庄佩妤放下抄经文的笔,带上佛珠,重新跪到佛祖面前的蒲团上,开始新一轮的念经。 和前一夜一样。 窗外的天色又从黑到白。 日子也在重复前一天。 再一次夜幕降临之前,庄佩妤对前来送晚饭的庆嫂交待接下来要闭关(第184章),不要再送餐,不准来打扰。 庆嫂离开。 庄佩妤去把从书架上搬下来的那些剩余的经书全部烧掉。 烧得差不多时,庄佩妤又起身,进去与佛堂相连通的那间睡觉的屋里。 半晌,她才看到庄佩妤从屋里走回佛堂里,却是又走去书架。 书架上的经书已被搬空。庄佩妤又蹲身,打开了书架下方的柜门。 顷刻,庄佩妤站起,转身到红木桌前,整理桌面上的物件。 更准确点来讲,是状似在整理桌面,实际上更像在找东西。 不要问为什么,她就是知道,她就是知道庄佩妤其实是在找东西。庄佩妤在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慌张而已。 然后庄佩妤往门口的方向走,应该是要出门。 门都打开了一条缝,庄佩妤又停下了动作,低垂着头颅,不知在想什么。 一两分钟后,门重新关上,并且看庄佩妤最后那一下动作,应该还顺手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然后庄佩妤走了回来,落座到红木桌前,眼神虚虚地放空,然后,落泪了。 那么地真切,好像在看着她。 非常地难受,心头如同被蒙上保鲜膜,一层接着一层地覆上来,不停歇,似非到人窒息为止一般。阮舒猛地睁开眼睛,被上方的灯光刺了眼睛,下意识地偏侧过头,确认原来自己是睡着了,在做梦。 在梦中将关于庄佩妤死前的某一段场景回顾了一遍。 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阮舒从床上坐起来,想起自己原本是在等手机充电。 而不小心睡过去之前一点电都没有的手机,现在已经充满百分百了。 阮舒翻出来电提醒,看到栗青的号码,想想褚翘早上和她说,今天傅令元能被放出来,便确认,这就是庄爻提醒她手机关机有人打不进来的“有人”指的是究竟是谁。 她回拨了栗青的号码。 接起电话的人却是栗青,压着嗓子道:“阮姐,你稍等啊,陆爷派来给老大的家庭医生马上就能走了!十分钟!噢!不!五分钟!五分钟后老大就能听你的电话了!” “嗯,”阮舒表示理解,“我知道了,那我先挂掉,五分钟之后再打。” “阮姐,你不直接这样在线等着吗?” “不用,我先挂断,等下打他的手机号码。”说完这句,阮舒才记起来问栗青确认,“他手机回他自己手里,能用吧?” “能!能!能!”栗青连说三声,这才放心地和阮舒结束了通话,回到客厅里。 客厅里,医生的离开比栗青所预估的五分钟还要早了两分钟。 傅令元没有亲自送,派了赵十三代表他。 栗青见状忙不迭上前搀扶傅令元,陪同他一起上楼,并告知阮舒两分钟后会往他的手机重新打进来。 傅令元紧赶慢赶赶回三楼的卧室,关上门,带着手机上到床上,摆好接电话的最帅姿势,盯紧手机屏幕,等待阮舒的爱心来电。 然而……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也过去了…… 手机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傅令元检查了一遍明明手机好好的不存在任何故障,还发消息问栗青确认是不是没打到栗青那儿,最后琢磨着会不会是床上的信号不太好,便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握着手机伸长手臂到窗户外面。 楼底下赵十三恰好抬起头,看到傅令元的身影,傻住了。 老大在干嘛? 实践出真知。 为了求得答案,赵十三依样画葫芦了一下傅令元的姿势,歪着脑袋恍然大悟:噢,老大大概是奥特曼准备变身了…… “……” 尚不知自己被赵十三模仿去了造型的傅令元已经意识到并非手机信号的问题,而根本就是阮舒还没打过来。 要换作平常,傅令元早自己打过去了,可他纠结的是,他更希望是阮舒打过来,否则哪里还是她给他的爱心电话…… 踌躇再三,傅令元还是决定……他给她打爱心电话吧…… 结果却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正文 775、连小孩也不放过 傅令元琢磨着应该是和她心有灵犀,她此时也正打到他这边来才占线,遂把电话挂断,重新在床上摆好姿势,耐心等待。 然而,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手机依然没有动静。 傅令元尝试再给阮舒打过去。 阮舒还在通话中。 这下子傅令元完全明白,她根本就是在和别人讲电话! 看了一下时间,如果从她和栗青结束通话之后算起,现在她已经和别人通话超过半个小时了! 谁?! 除了他之外,她还能和谁煲电话粥?! 谁?谁抢走了本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特权?! 傅令元黑着脸,拨通褚翘的号码。 褚翘接起:“哎哟这是谁呀?是谁教训过我没事不要随随便便相互通电话?” ——不是她!傅令元果断收线。 褚翘:“???” ………… 脸上的黑深一度,傅令元拨通马以的号码。 马以接起:“你好。” ——也不是他!傅令元果断收线。 马以:“……” 一旁的褚翘探身过来瞥一眼屏幕:“啧啧,傅三那个混蛋,到处打骚扰电话?哈?抓起来!” ………… 脸上的黑再深一度,傅令元拨通庄爻的号码。 庄爻接起:“又什么事?” ——呵,不是他。傅令元这次没有收线:“把电话给你姐。” 电话却是果断被挂断。 傅令元:“???” 气得伤口又疼了! 傅令元第三次拨出阮舒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 ——挂断! 谁?!究竟是谁?!居然能够让她不惜把与他通电话这件事往后推……?! 傅令元想摔手机! 手臂都抬起来,最终还是没摔——万一摔坏了,她一会儿打过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堪堪进来一通电话! 不是别人,就是阮舒。 傅令元第一时间就要去划接听键。 手指头快要碰上的时候想到不应该表现出自己在苦苦地等她,哼了一哼,打算十秒钟之后再接。 盯着屏幕,却又有一种她会随时挂断的感觉,傅令元忍不住反悔,在第五秒的时候摁下键,然后不说话。 怎料,阮舒也不说话。 傅令元皱眉,等啊等啊等啊等。 就这么两厢静默四五秒之后,终于等来阮舒的率先开口,说的却是:“如果不方便,我先挂了。” 那怎么可以?!傅令元忙不迭出声:“和别人聊够了,就不稀罕和我说话了?” 分明隔着听筒都能嗅到浓烈的酸气。阮舒愣了愣,不瞬反应过来,无声地笑了。 她自然没有忘记自己说好了要给傅令元打电话。 结束上一通电话,她没有让手机停歇,马上就给他打来。 接通之后,是发现没人说话,她才暂且随之安静以确认清楚情况。 原来不是有意外情况,而是某人打翻醋坛子了…… 收了收嘴角的弧度,阮舒故作平淡无澜:“嗯,今晚确实把份量聊够了。” “谁?!”说好的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结果傅令元还是没克制住,“你和谁聊那么久……?!” “一个对我非常重要,我也非常喜欢的男人。”阮舒告知,语速轻缓,把每一个字都吐得非常清楚。 重要,喜欢,男人,三个词组合在一句话里,傅令元已经不是气得伤口疼了!是七窍生烟! 即刻他便咬牙切齿阴阳怪调:“比我还重要?比喜欢我还喜欢他?” 阮舒忍住笑意,说:“让我想想。” 傅令元:“……” 她居然还要想想?! 她难道不是应该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否认?!然后着重强调一遍他最重要!她最喜欢他! 挂她电话!他果断不能给她面子现在要直接挂断她的电话! 脑子是坚决这么想的! 身体却坚决不是这么这么反应的…… 傅令元的脸彻底黑成锅底——今天的手机怎么回事?栗青邦他检查手机的时候,偷偷往听筒上抹了胶水么?否则现在怎么自行黏在他的耳朵上? 阮舒莞尔着,没再继续和他逗乐,敛了敛心绪道:“晏西说,这两天医生没再让他和傅夫人进去看晏嘉,担心感染。” 傅令元亦敛神,沉肃问:“晏嘉现在什么情况?” “肺炎、支气管炎,造血功能不足,这两天都在采血化验。”——这些都是医生在和傅夫人交谈的时候,晏西从旁偷偷记下来的。 因为他觉得傅夫人对他报好不报坏,他用记下来的这些词自己学着去网络上搜索,然后拿来询问阮舒,要阮舒不能也骗他。 阮舒哪里懂得这些?同时她自己也关心晏嘉,所以邦着晏西一起在网络上试图做了解,这通电话便打得长了。 当然,阮舒其实也清楚,这种事情查询网络可能靠谱? 她只是……想陪晏西,让晏西安心,同时也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不能为晏嘉做…… 阮舒正好问傅令元:“陆少骢的葬礼究竟要什么时候举行?” 傅令元听出点味儿:“少骢的葬礼怎么了?” “陆振华邀请了我。”阮舒把当日的情形讲述给他。 傅令元原本倒只从栗青口中得知她被陆家的手下跟踪。 “所以你接下来要去荣城找晏西和晏嘉?” “傅夫人那边……”阮舒迟疑,“到时得在傅夫人那里暴露我和陈青洲的关系,你应该也觉得不会有问题吧?” 傅令元关心的却是——“之后呢?你就真的半年要对我不管不问了?” 语气简直深闺怨妇…… 阮舒则快被他无语死,他歪楼的功力总是一流的。 “我们现在在谈正事!”她提醒。 “有比这更正得事?”傅令元一改幽怨的口吻,而非常地严肃正经,“我这回在滇缅是差点丢了性命,死里逃生之后,还带伤蹲了三天局子,你到现在为止一个慰问都没有,还跟我说你不打算再和我见面,想尽快去离开海城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阮舒:“……” 好,很好,他吃醋的范围确认进一步扩大,先是褚翘,然后是陈青洲,现在是晏西——连小孩也不放过…… 翻着白眼,她一通教训:“前两天在电话里怎么不告诉我?非说自己毫发无损。逞英雄?” 傅令元的声音突然就虚弱起来,告状道:“那个时候还没受伤,这几天被警察扣押的时候挨的。尤其褚翘公报私仇。” 阮舒额上下来好几道黑线:“都伤哪儿了?” “你亲自看一看不就知道我伤哪里了。” “和你说正经的,别扯。”阮舒颦眉。 “我扯什么了?”傅令元此时的口吻是真的正经,“你难道不想见我?” 阮舒轻抿一下唇,否认:“没什么好见的。” 也不现实。 她如今一离开心理咨询室,就会被陆家的手下的跟踪。 傅令元突然就牛头不对马嘴地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林璞告诉我,他把当初在林宅佛堂里安装摄像头期间所拍下来的全部影像资料都给你了?” 阮舒眉心一跳,蜷起手指,低垂眼皮,语音淡淡:“暂时没发现两亿的线索。” 说得好像他是只关心两亿。 傅令元哭笑不得:“你故意气我?” “不谈两亿,其他就更没什么可谈的。”阮舒不自觉间便又清清冷冷的。 “阮——” “我不想谈!不想谈!不想谈!”阮舒俨然猜到他大概想说什么,冲口打断,情绪陡然激烈,和方才判若两人。 傅令元甚至从最后几个字眼的尾音里听出她的哽咽。 黑眸深沉,他沉默住。 这边阮舒靠在床头,闭了闭眼,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在安静中逐渐平复,说:“如果发现和两亿或者阮春华相关的线索,我会告诉你。其他的就算了。” 旋即她放下手,深呼吸一口气,将话头绕回前面:“海城这边本也没我什么事。晏西需要我,他希望我能过去陪他。我自己也想亲眼看看晏嘉。” “我也需要你……”傅令元把话说得委屈吧唧的。 “晏西一个孩子都比你懂事。”阮舒严重怀疑他这次可能伤在脑子了。 “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连两个小p孩都比不过了。”傅令元把委屈程度再加深。 阮舒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 稍加一顿,她补充了一句算作哄他:“陆少骢的葬礼上会见到的。”——当然,她非常清楚,他要的并不是这种见面方式。 傅令元也确实不接受,而重新问:“你确定,你一点儿也不想和我私下里单独见面?” 充满诱或。 阮舒听出言外之意,怔了怔,第一反应倒不是问他具体该怎么见,而是厉声警告:“你别乱来。我不想跟着你冒险。” 不想跟着他冒险,真正的重点其实是不希望他冒险。 “我哪里舍得让你跟着我冒险?”傅令元笑了笑,“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想不想见我?” “不想。”阮舒回绝得坚定,一点儿希望都不想留给他。 傅令元狠狠一噎。 阮舒像是不愿意再受他的蛊惑,表现出要挂电话的意思:“你早点休息,把伤养好。明天再说。” 傅令元在此时告知:“陈青洲的骨灰从滇缅拿回来了,现在在我这里。” 阮舒晃了一晃神,怔怔然:“在你那里……” “嗯。”傅令元眉目沉洌,告知,“暂时放在我别墅后面的屠宰场里。为了引‘s’现身来偷。” 正文 776、化身魔鬼 “是……你的主意?” 问是问了,其实答案毋庸置疑。 而“s”和陈家根本没有关系,肯定是不会前来,很明显,傅令元真正的目的是…… 明显,可阮舒还是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陈青洲的骨灰?” 傅令元知她是要一个确认,便给她确认:“他们生前分开得太久,死后能葬在一起,也是一种团圆。” 刹那间,阮舒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为陈青洲做而没能做的事,他正好也想傅清辞做并且做到了。 傅令元则将他目前的情况告知给阮舒,最后总结:“……所以,虽然现在别墅内外戒备森严,但有雷堂主在,基本上仍然被我自己把控,行动还算比较自由。” 阮舒听出他末尾的一句分明另有深意,生气地揭穿:“‘比较自由’,你就总想着要出来见我?你不是受伤了?” 傅令元笑着“嗯”声:“是啊,我受伤了,没办法出去见你。所以需要你进来看我。” 阮舒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还是不同意:“不要!我不去!” “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不会出问题。”傅令元强调。 “不要。”阮舒坚定不移。 傅令元也坚持:“你离开海城之前,我们私底下必须见一面,这几天是最好的时机。别墅这里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可必须见的……”阮舒似相当清楚他的意图,垂了眼帘。 傅令元察觉她的语气不如先前绷得紧,替她下了决定:“就明天晚上。我等下交待栗青去做准备。” “……” 挂断电话后,阮舒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尚打开着的电脑。 发了片刻呆,她直接翻倒在床。 习惯性地又往旁侧伸手,自然没抱到大熊。 她便顺势把旁侧的枕头搂入怀中,然后掀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住。 一夜混混沌沌,约莫凌晨时分,才算真正深度入眠。 醒来的时候已中午。 阮舒洗漱出来,站到桌子前,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还卡在她昨天拉过去回放的画面:庄佩妤在找东西。 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基本可以确定,庄佩妤原本应该是把东西放在庄佩妤睡觉的房间里,发现不见了,在里面逗留的时间估计就是在找,但没找到,才出来继续。结果依然没有。 而庄佩妤那个时候原本打算开门出去,是想出去继续找……? 是什么东西? 庄佩妤要拿出来干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了? 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如果不重要,庄佩妤临死前为什么要找?如果重要,庄佩妤怎么又不找了? 阮舒点击开另外一段影像。 是庄佩妤和傅令元定下三日之约的前一天。 画面里,林妙芙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抱着几本书,进来佛堂,边东张西望边喊庄佩妤,见庄佩妤既没跪在佛像跟前念经,又没在书桌前抄经文,朝庄佩妤睡觉的房间里去。 阮舒特意留意了时间,林妙芙在里面呆了两分钟。 两分钟或许很短,但庄佩妤睡觉的那个房间很小,人有没有在里面,探个身进去的功夫罢了,不要说两分钟,或许连十秒钟都不需要。 两分钟后林妙芙出来了,看起来和刚进去时没有任何差别。 然后在佛堂门口,林妙芙碰见进来的庄佩妤,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问庄佩妤刚刚上哪里去了。 此时的庄佩妤已经相当瘦了——自从傅令元借机找来庄佩妤之后,庄佩妤就以非常快的速度消瘦并且苍老。她记得她当时隔几天回去林宅时,确实注意到了庄佩妤的异常,庆嫂也向她汇报过庄佩妤的食量比以前差很多。 阮舒深深吸气,按下暂停,仔细盯住这个时候林妙芙手里抱着的书,然后拉回去林妙芙刚进门时手里抱着的书。 在某两三秒中勉勉强强能辨认出,林妙芙从庄佩妤睡觉的小屋里出来时,多了一本书夹在原本的书中间。 阮舒停在这里好久——庄佩妤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林妙芙拿走的东西? 而林妙芙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阮舒的视线落在那本相册上,手摸上它的封面。 庄爻说,他之前见庄佩妤在翻阅东西,只以为是本书。 从某些角度来看,这本相册的外形确实像书…… 林妙芙撒谎了吧?相册根本不是她在庄佩妤死后拿走的,而在庄佩妤还活着的时候。 所以,就是它……? 庄佩妤临死前在找的,就是这本相册? 是找这本相册,还是和这本相册一起的银行卡? 抑或两者都是? 为什么要找? 死之前想再回顾? 还是和那些经书一起烧掉? 阮舒低垂着头,抿住唇。 顷刻,她合上电脑,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门去了创意产业园区。 今天李茂去和华兴签合同。 阮舒在公司里坐着,感受久违的公司里各自繁忙工作的气氛,毕竟自从她去了江城到现在为止,几乎就没怎么把重心投注在公司业务上了。 曹旺德给她来电话:“大小姐,李先生刚走,合同已经签好了。” “你亲自前往和他签的?”阮舒挑眉,其实曹旺德大可不必如此。 曹旺德谦和道:“即便这家公司不是大小姐以前创业开的,我也会亲自前来,因为这家公司值得,李先生也值得。大小姐是不是忘记了?李先生离开林氏之后,是先被我们华兴挖过来,才又辞职去给大小姐当合伙人。” 阮舒笑笑,确实险些忘了这码子陈年旧事。 另外,她特别喜欢曹旺德言语间流露出他的从商之道,勿怪华兴发展得越来越好。 曹旺德有些惋惜:“本以为能和大小姐见一见。” “不方便,下回吧,下回我把你们几个主要负责人再集中起来开次会。”或许等她去荣城的时候是个好机会,和上回一样直接约在陈家买下的那座庄园里。杨炮等人死了,滇缅的村寨和缅甸的工厂都没了,剩余的另外一条线,被她利用来摸索青门在靠近江城的那块地方的运输路子,差不多也消耗没掉了。 陈家剩下的都是合法产业,算是……洗白了。 和曹旺德结束通话后不久,李茂也回来了公司,除了告知阮舒今天签合同时和曹旺德聊得特别愉快,还提到,这两天三鑫集团的人联系他,表示出了对公司的兴趣。 那其实就等于是陆振华看中他们这家小公司有收购之意?阮舒倒是庆幸自己先给李茂和华兴搭了桥——不管三鑫集团如今收购小公司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自身发展,她忘不了当初林氏被利用一事。 掂着心思,阮舒探询李茂真正的想法:“如果现在三鑫和华兴同时摆在你面前,三鑫的优势明显远远大于华兴。你个人的考虑——” “两个都不考虑。”李茂回答得很快,“我本来就从来没想过阮总你会退出,也没想过去抱哪家大公司的大腿。” 阮舒看着他,也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变故离开海城,她如今或许依旧是曾经那个冷漠孤僻的女强人…… 今天天气阴,天色黑得比前两日大晴天时要快一些。回到心理咨询室时,包裹已经寄到了——是她交待二筒邦忙把她落在江城的一些重要物件寄来给她。 其中包括大熊、庄佩妤的遗物,还有傅令元在海城时送给她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刺猬项链。 在二楼碰到马以,专门在等她,提醒她道:“我一个小时后出门去警察局等褚翘下班。” “好。”阮舒点点头,抱着已经被她拆了包裹的大熊回自己的三楼。 大熊摆回到床上之后,才觉得整个房间完整了。 出门前,阮舒特意去翻出她自己许久没用但被傅令元糟蹋掉不少的橙花精油,往身、上擦了适当的香气。 从洗手间出来后经过桌子前时,阮舒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有一会儿,也盯了相册有一会儿,然后把电脑暂且阖上了,并将相册塞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庄爻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阮舒走出去的正要交待两句,庄爻率先道:“我会邦姐看着的,大概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给你熄灯。” 虽说马以报过警之后,陆家的手下没敢在出现在心理咨询室外面,但还是谨慎些,做戏做全套,得假装她没出门。 “麻烦你了。”阮舒点点头,自行下楼。 马以已经在车库等,阮舒其实没有迟到,但终归是比他晚,说了句“抱歉”,坐到后座里。 两侧的车窗玻璃从外头自然看不到里头的,要避开的是前方的挡风玻璃。 阮舒蜷缩了身体,将自己的身心隐藏在椅背后,并且拉了拉自己挡在脸上的围巾。 一切准备就绪后,马以启动车子,从心理咨询室出发。 很顺畅地就抵达了和栗青约好的某个地方,而且是提前到达。 马以是走到哪里都带着东西看的人,一点也不无聊。 阮舒从后面瞥见他在浏览的其中一页纸显示着一张黑白灰暗的照片,照片上的几个儿童均眼神空洞,有些吓人,她起了兴趣,问他要:“是机密文件么?不是的话能抽几页给我看看么?” “是机密文件的话,现在不可能被你窥探到那么多。”马以回过头来,没有马上给,而问,“是我上回和你聊的实验话题。你确定要看?” 虽然上回乍然之下她确实觉得颇为毛骨悚然,但既然是和调查阮春华有关,她的兴趣愈发浓了:“是你说的那个实验的资料?” “不是。”马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理学史上本来就有不少残酷而不人道的实验,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有些现在看来违背人性和人伦的研究,或许在将来才会被大家理解。” 说话间,他已选了四五页递给她,继续道:“这些就是前人已经做过的,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讲给予了我们后人珍贵的实验数据,但至今存在争议,因为它们的实验方式是对实验者人性的拷问。” 他的话让阮舒的心头感到沉重,而她翻阅了资料的内容后,心情更加沉重。 首先是她刚刚瞥见的那些眼神有些吓人的儿童的图片,出自一个被称为“孤儿怨”的恶魔研究,一位语言学教授,从孤儿院领出二十二名孤儿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对外名义上进行关于语言能力的治疗,结果原本正常的儿童经过实验之后产生严重的沟通障碍。 然后有拿监狱囚犯当实验体研究身份认知互换的“斯坦福监狱实验”,拿不满一岁的孩童研究条件反射的“小艾伯特实验”,拿学生测试服从行为的实验……诸如此类。 对人类尚且如此残忍,更遑论以动物作为实验体。 阮舒越看越心寒,想起那日和马以交谈过后,她以门外汉的身份去搜索过某些资讯,见过一种说法:现在心理学研究主要偏向是在于控制人。 当然,这一言论遭相关专家斥责,因为它有抹黑心理学的嫌疑。 但浏览马以提供的这些已活生生存在了的实验,阮舒不禁想问马以一句话:“为了战胜对未知的恐惧,你们是不是都得先化身魔鬼,用黑暗来驱逐黑暗?(原话的出处忘记了,等我查)” 正文 777、可以慈悲,但不要轻易指责 马以安静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们现在能拥有的一切,背后是无数生命。我们可以慈悲,但不要轻易指责。” 他说完之后,换阮舒不吭声——所以马以再三强调,他个人不接受,当年才强行拒绝。 “现在很多实验都要经过伦理委员会的审查。”马以在这时补充了一句,大概是为了表明并非毫无底线。 旋即他将话头回归到阮春华收养孩子的这件事上:“我提到的曾经收到邀请的那个实验,后来被叫停,就是没通过伦理审查。如果类似它的实验的确还偷偷存在,而至今不曾公开的原因,多半在于实验尚未得到可以对外公开的结果。” 阮舒听言嘲弄:“假若真有对外公开的那一天,恐怕也说明,实验者认为实验所得到的结果对人类进步所做出的贡献,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减大家对实验方式反人道的批判吧?” 马以默认。 那这样看来,还如他所言的那般,是有底限的么?撇开思绪,阮舒也没有再去扩大话题的范围与他深入讨论,挥了挥手里的几页资料:“这些能借我带走去用一用么?” “随意。”马以扶了一下眼镜脚,转回身去他自己的驾驶座,继续翻阅资料。 阮舒倒没再细看,把纸页装进她的手提包里。 没多久栗青就开车来了。 阮舒和马以确认了一下明天早上他送褚翘去上班的时间后,下了马以的车,换乘到栗青的车上。 马以的车接着开去警察局。 栗青今天开的是辆微货,打开车后门,指着车上载的一个约莫一人高的柜子,抱歉道:“得委屈阮姐,躲在衣柜里。” 阮舒没意见,爬上车子。 柜子是平倒着放的,她只需要躺进去便可。 而里面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棉被,无需担心会被硌到。 栗青可没忘记告诉她:“都是老大给阮姐铺的,老大昨晚上亲自躺里面试过了,躺多久都能保证舒适!老大还在底下打了个洞,保证阮姐不会闷着!阮姐你完全可以把这当作床!睡一小觉起来就能和老大团聚了!” 床……?阮舒扯扯嘴角,说过自己的真实感受:“我觉得更像棺材。” 栗青:“……” 阮舒跨入,躺进去。 三面全铺了,而且还用胶布粘在边缘不让被子褶皱或者缩起来,确实蛮用心,所以也确实挺舒适。 “阮姐,如果期间有任何不舒适,你记得用手机发消息告诉我。” “嗯。”阮舒点头。 栗青这才邦忙把柜门关上,并栓住。 除了空间窄了点,环境沉闷了点,阮舒就只当作还躺在心理咨询室的床上,掏出手机刷新闻。 栗青启动车子,谨记自家老大的叮嘱,不求快,只求稳,而别把自家阮姐给颠着了。 不久之后抵达别墅,别墅大门口的守卫见是栗青,自然而然没有仔细检查,看了车顶和车底就放行。 雷火堂的几个兄弟早和栗青混得熟,关心栗青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栗青单手靠在车窗上,往后指了指:“这不,中午我不是把一个柜子运出去修?我们老大要求高,师傅动作精细,就耽误了时间,我又不想明天再跑一趟,就赶紧给拉回来了。” 有人问:“柜子坏了就重新买一个呗,怎么还送去修啊。” “是可以重新买,但不管怎样都和原来那个不一样。反正这是我们老大的心头爱就对了。”栗青笑嘻嘻。 几个守卫倒起了兴趣:“傅堂主的心头爱?那这柜子得多贵重?要不让我们瞅瞅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去去去去去!我们老大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你们看?赶紧看严实去,回头让‘s’给混进来了!”打着趣儿,栗青接着往里开。 赵十三可老早就被傅令元命令在楼下等着,见栗青的车总算回来了,忙不迭迎上前。 栗青下车来,也正边开后车门边叫他一起抬柜子。 门堂处的几个手下想过来搭把手,栗青笑着把他们劝开了:“不用了,我和十三两个人一前一后正好,中午搬出来的时候也是我和他。你们现在过来分了力,反而不平衡,而且这柜子也不重。” 几个手下便没给栗青和赵十三添乱。 栗青和赵十三顺利抬着柜子上到三楼。 傅令元就等在三楼楼梯口翘首以盼。 “老大。”两人齐声问候,赶忙把柜子抬回客房里,然后便离开,去给傅令元守好楼上这片私人空间。 傅令元迫不及待地要给阮舒开柜门,伸手的时候又记起自己忘了东西,迅速去从主卧拿来。 柜子里,阮舒全程仔细凝听外头的动静——虽然傅令元再三强调他很有把握,但万一就是出了意外? 眼下,她等着傅令元给她开柜门,却迟迟没等来傅令元的动作,只察觉他的脚步。 怎么回事? 阮舒纳闷。 却又不敢随便乱动。 几秒钟后,总算,柜门上特意加上的栓子打开了。 紧接着柜子的门打开。 阮舒登时重见光明,第一时间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束漂亮的红玫瑰。 然后傅令元的那张荡漾着笑容的脸才从玫瑰花束后面钻出来,同时他朝她弯下来腰背:“恭迎女王陛下前来宠幸微臣。” 阮舒:“……”感觉自己是千年女尸,刚从棺材里复活…… 表情有那么点微妙地从柜子里坐起来,接过花。 傅令元伸出手。 阮舒很想翻白眼,最后没翻,勉强配合他的装x耍浪漫,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掌心。 傅令元首先做的却不是拉她起来,而是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了一吻。 阮舒把前两秒收回去的白眼实打实地送出来给他了:“有意思么?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些?” 话出口,她反应过来某个词竟然没经过她大脑的同意自己蹦出来,顿时愣住,想改口根本来不及,已然被耳朵尖的傅令元给听了去。 “唔,对,我们老夫老妻了。”傅令元的笑容越发荡漾,够开出一朵花来,“老夫老妻之间也得浪漫,我得让你对我永远保持新鲜感,否则腻烦了我,把我给甩了我找谁哭去?” 他这张甜言蜜语的嘴啊……蜜是抹到阮舒心上了没错,但阮舒没表现在脸上,借着他手掌的力从柜子跨出来,口吻嫌弃:“不就是一束花?哪儿来的新鲜感?” 傅令元眼一眯,朝她伸手,小孩子似的讨道:“那你把花还我。” 阮舒遂他的愿,当真把花给他了,然后兀自转身离开客房。 傅令元:“……” 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黑着脸,他p颠p颠地跟在她后面,要把花塞回去给她。 阮舒不仅没接花,还把手里的包递给他:“邦我拿着。” 傅令元两眼放光——他本就十分羡慕那些走在大街能给自己女朋友拎包的男人,现在摆明了就是给他机会实现愿望。 阮舒也表现得像是逛街一般,从客房逛到健身房,再从健身房去到最里头的主卧。 “怎样?还满意吗?”傅令元十分自信——一切都维持原样,除了刚刚送她进来的客房里的那个柜子还没摆回原来的位置上。 却听阮舒又嫌弃:“你的品味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傅令元噎一瞬,旋即凑近至她耳边,若有深意:“嗯,没变,从一而终。” 阮舒没什么特殊表情,像是没听见他的甜言蜜语,自顾自说她自己想说的:“你这外面的局布得挺好的。” 进来得比她想象中顺利太多,倒又是托了闻野的福。 傅令元听言搂住她,颇为志得意满:“还不是因为我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在外面为我张罗了一切,否则陆振华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s’做的。” 这么一提,他便记起来问她探究:“你去卧佛寺找阮春华都谈什么条件了?” “没谈什么条件。”阮舒往卧室里走,“你是他刚到船上的人,价值还没实现,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出手救你。” 傅令元想到过这方面,但——“你们用什么办法把‘s’弄去陈家的缅甸工厂里?” 问着,他跟在阮舒后面,将她的包放到沙发上,并把玫瑰花重新插进花瓶里。 玫瑰花是他让栗青在外面买了之后包裹得严严实实带进来的,避免被人看见。 而他在阮舒到来之前,光就琢磨花瓶摆在什么位置可以让花呈现最美的姿态就花费了半个小时。 插好花回过头来见阮舒在脱外套,他又快速走来准备接手她的外套邦她挂。 正听阮舒答他的话:“‘s’以为我人在工厂里头。” 傅令元挂外套的手蓦地滞住,重复她的话:“他以为你在工厂里?” “嗯。”阮舒并未察觉自己的措辞有何不妥,详细告知,“他身边那个吕品,原来是阮春华的暗桩。他得到阮春华的指示骗‘s’我在工厂里。‘s’就是打算趁机把我从缅甸人手里带走,像之前抓我为人质去威胁你,报在滇越受辱的仇。” 转过身来时,发现傅令元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外套,似要扯烂一般,阮舒皱眉夺了回来:“你干什么?” 傅令元表情微妙,阴阳怪气地重复:“他去缅甸工厂是要抓你当人质威胁我……” “怎么?有什么问题?”阮舒费解。 傅令元收着她的表情,冷冷一哼:“没什么!” 说的是没什么,他的语气分明蕴满恼火。 阮舒只当他是恼火闻野又想抓她,并未放在心上,自顾自走去衣柜找睡衣,却是从衣服里翻出一支手机。 一支老旧的诺基亚。 阮舒顿住。 她并非第一次见它。很早之前在他那辆吉普车的格子里无意间翻出来过,她提醒他手机来电话,他当时的反应稍稍有些奇怪…… 盯着它,她的眸光轻轻闪烁,记起她曾经不明白的无数事情最近却因为蓝沁的诊疗音频终于有了个能将一切串成线彻底解释通的突破口。 她大可以当作没看见这支手机。 可她另外有想法。 所以她伸手拿起诺基亚,转回身去,看着他,道:“手机不要乱放,收好了。” 傅令元原本正黑着脸瞪她的背影独自生闷气,见状表情蓦然僵在脸上。 而阮舒已然将诺基亚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什么话也没多问地带上刚找到的睡衣掠过他进去浴室。 傅令元上前拿起手机,扭头,盯着浴室的门,眉峰耸起,眼瞳微微收缩。 ………… 洗漱完,阮舒从浴室出来,迎接她的便是傅令元复杂的眼神。 阮舒只当作没察觉,提醒他:“我的包里有从马以那里拿来的资料。你可以看一看。前两天你不在的时候,马以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可能和阮春华当年收养那几个孩子的目的有关。” 她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杯润了润嗓子之后,走回来要继续和他说的,却看到傅令元手里拿着的不是拿几页资料,而是同样放在她包里的那本相册。 终归,她临出门前下决心带来,就有要给傅令元看的意思。阮舒短暂地卡了一下,由原本的单手改为双手握紧水杯,沉一口气继续步伐,故作轻松道:“既然先翻出相册,那就先聊庄佩妤。” 她知道,他冒险找她过来别墅,最大的原因就是在于庄佩妤,不希望她一遇上庄佩妤的事情就逃避。 好,那她就不逃避,她来面对,在他的陪同下一起面对…… “电脑拿出来吧。”她说。 傅令元眸光深沉,揽过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阮舒闭了闭眼——这是他给她的鼓励。 电脑很快打开来。 阮舒登陆庄爻给她的那个网盘账号和密码,驾轻就熟地点开庄佩妤死前烧经书的那一段,问:“看出什么没有?” 傅令元凝眉,准备再回放。 阮舒没耽误时间,直接告诉他她通过她和庄佩妤那点可怜的母女间的默契所察觉的:“庄佩妤在找东西。” 然后再打开林妙芙进来佛堂找庄佩妤的那一段。 这回没等她说,傅令元已经眼尖地指出来:“找的是这本相册。被林妙芙夹在书里带走了。” “嗯……”阮舒嘲弄,“我前两天去监狱探视林妙芙,林妙芙才拿出来和我做条件交换用。不过她撒了谎,说是庄佩妤死后才拿走。” 顺便把她去银行确认银行卡的事情一并说了。 “……我当时就奇怪,庆嫂第一个发现庄佩妤死,栗青第一时间就守住了佛堂,林妙芙究竟是哪来的时间拿走了相册?除非第一个发现庄佩妤死的人不是庆嫂,是林妙芙。但发现庄佩妤死,林妙芙肯定得吓到,反应肯定和庆嫂一样去喊人,而不是跑去庄佩妤的屋里拿东西。” “所以,确实,只有林妙芙在庄佩妤生前就拿走了相册,才最合理。以致于我们后来在佛堂里只发现了《金刚经》和誊写的经文纸还有佛珠,没其他遗物。” 傅令元听言冷笑:“林妙芙藏得挺好的。当时她的房间是在我的重点搜索对象里,栗青负责的,却没有任何发现。” “毕竟只是本相册,有所疏漏也是正常。何况你们也不熟悉庄佩妤,找东西的落脚点又在两亿的线索……”阮舒淡声。 傅令元示意相册,征询她:“我可以看?” “看吧……”阮舒别开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傅令元打开相册,开始翻阅浏览。 耳边传来阮舒的低声提醒:“照片后面有字……” 傅令元听言将照片抽出来,背过面,眸色即刻深一度。 随着照片越往后翻,同时也看清楚每张照片后面留的字,他眉宇间的褶皱随之逐渐加深,而他的神情则越来越严肃。 最后一张照片,他看得最久,拇指扣在照片上,来回地摸索小阮舒的脸,无声地笑了,整张脸的表情舒展开来。 待翻到背面,看清楚那三个字,他才舒展开的脸又聚拢回凝肃。 他偏头,清楚地看见阮舒蜷握在膝盖上手微不可察地颤抖。 傅令元抬手覆上她的手背,紧紧地包裹住,故意凑到她耳边不正经地轻笑:“我要谢谢丈母娘,让我有机会看到我们家阮阮穿开裆裤的样子。” 阮舒未做回应。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吻了吻。 阮舒像是整理好了情绪,这才把脸重新转回来,将电脑上的影像调回到庄佩妤在找东西的那一段,问他:“你认为,庄佩妤当时为什么要找这本相册?”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抿了抿,没有回答,而道:“你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最了解……?阮舒嘲弄。她明明才是最不了解庄佩妤的人…… 可她,又貌似确实对庄佩妤找相册的目的生出想法。 “她………”阮舒乌漆漆地瞳仁凝住在屏幕上坐在红木桌前落泪的庄佩妤,幽声,“她想把相册和银行卡像那些经书一样,全都烧掉……” 傅令元沉默地揽过阮舒,拢她入怀。 他的想法和她一样。 这么多年,庄佩妤一直都将自己对阮舒的爱深埋心底,不曾透露,她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不希望阮舒知道她的真实情感。她一辈子都在制造自己不爱自己大女儿的假象,很难想象她会在临死前故意留下这些照片去让阮舒明白她——这岂不等于毁掉她自己的心血? 可相册不见了。 庄佩妤能想到相册是被谁拿了么? 她想出去又没出去最后坐在那里流泪,隔着屏幕,他觉得自己感受到的是她的无助、挣扎和懊恼。 为什么无助?无助相册的丢失?无助相册可能泄露她对阮舒的爱?无助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没办法去找相册?抑或其他? 为什么挣扎?挣扎究竟要不要去找相册? 傅令元暂时无法明确断言。 但为什么懊恼,非常明显,恐怕是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做得再绝一点而偏要弄个相册偷偷寄托她的情感。 还有就是,接下来的影像内容里,庄佩妤坐在红木桌前继续抄经文,最后留下了《金刚经》和誊抄的纸页,恐怕是因为相册的丢失。 正忖着,阮舒也喃喃开口了:“是因为相册丢了,她才没烧《金刚经》和那些誊抄的经文吧……” 首饰盒的开盒密码,她当初就是从这两样庄佩妤留下的遗物里发现线索的。 所以,阮舒发现自己先前的推论是错误的。庄佩妤根本就没想让她通过发现银行卡而找去卧佛寺从而发现长明灯诸如此类的。 林妙芙拿走相册,对于庄佩妤来讲应该是个意外。 而且庄佩妤应该不知道拿走相册的人是林妙芙。 因此,庄佩妤应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么,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这便又要回到庄佩妤最后留下的《金刚经》和誊抄的经文纸页。 《金刚经》和经文纸页隐藏的信息,阮舒已经解了,就是首饰盒的密码,不是么? 难道还有其他? 如果没有其他,一切绕回原点—— “……首饰盒里的那颗佛珠……”阮舒颦眉。 傅令元暂且没顾那颗佛珠,思路的重点落在另外一处,阮舒因为总在回避“庄佩妤是爱她的”这件事所以忽略掉的另外一处:“阮,丈母娘这辈子一直在做的事,是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你平安,相册丢失,她最害怕的是什么?” 最害怕……阮舒眸光轻轻闪烁。差不多就是她刚刚在考虑的庄佩妤的最坏打算…… 是什么? 她不知道。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不愿意具体去承认。 傅令元替她说出去,说给她听:“丈母娘不仅不想让你知道她爱你,她更不想让另外一个人知道她爱你。” 前半句,正是阮舒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后半句,倒是瞬间给她灌了个醍醐:“阮春华……” 是的了,是阮春华。 庄佩妤原本因为傅令元的找来,只想处理掉自己的所有东西,默默地死去,结果在烧物件的过程中,发现相册不见了,所以在做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担心相册落入阮春华手里?” 阮舒看傅令元。 傅令元点头,认同她的想法。只是,他还另有疑虑:如果庄佩妤紧张相册的去处,就不该着急自杀。为了阮舒的安全,她也该先去确认清楚。 正文 778、大骗子 傅令元点头,认同她的想法。只是,他还另有疑虑:如果庄佩妤紧张相册的去处,就不该着急自杀。为了阮舒的安全,她也该先去确认清楚。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讲,是不是,庄佩妤在最后一刻的内心挣扎里,其实还是暴露出了她内心最真实最自私的渴望:希望阮舒终有一天能懂她……? 一切都只能是猜测了。即便他和阮舒能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揣度到一些事情,也无法最完整地还原庄佩妤全部的想法。 叹息着,傅令元轻拍阮舒的后背。 阮舒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声不吭。 半晌,她默默地在电脑上调出另外一段影像。 庄爻在佛堂里安装的那个摄像头可能收音效果有限,加之人活动的时候不可能一直靠近佛像,所以画面基本没问题,但对话并非全部被收录。 当然,佛堂里本身就极少发生庄佩妤与外人的对话,关键的两次全是傅令元来找庄佩妤。 最早庄爻以匿名邮件的方式发给她的那段视频,是剪辑过的,将傅令元第一次在佛堂见庄佩妤比较具威胁性的话和傅令元第二次在佛堂见庄佩妤b迫庄佩妤的话以及最后庄佩妤自杀的画面拼接在了一起,给了她最大程度上的刺激。 这两天在看这些初始影像资料,完全就确定了,根本没那么清楚,庄爻不仅剪辑过,而且把音频放大清晰处理了。 而现在,阮舒调出的就是傅令元和庄佩妤定下三日之约的那一段(第159章)详情。其中b迫的话她已经听过了,但还有另外一部分,因为傅令元是靠近庄佩妤说的,所以基本上没收音,阮舒怎么都听不出来。 指着画面,她便问傅令元:“这里,你和她说了什么?把她吓成那样?” 吓成怎样?傅令元眯眼看屏幕,屏幕上的庄佩妤确实从一开始的岿然不动突然跌坐到蒲团上,仰头看他。 他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他印象深刻。 握了握阮舒的手,傅令元告知:“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厌性症的由来,质问她当年为什么放任林平生糟蹋你。” “噢……”阮舒显得无波无澜。 傅令元则把影像拉到他离开佛堂的位置,同样因为庄佩妤的放轻字音而不清楚,主动告知:“她那个时候问我,是怎么知道当年那件事的。我回答她,是你告诉我的。” 阮舒依旧无波无澜:“噢……” 傅令元捧住阮舒的脸,笑:“我是经过她认可的女婿。”——作为母亲,庄佩妤无疑非常懂自己的女儿。 阮舒自然明白他是在提醒她,庄佩妤将保护她的责任转交到了他的手里才真正下定决心无牵无挂地离世。 盯着他的表情,阮舒的口吻有些冷漠:“她根本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那不是认可你,是觉得终于来了个能接手我这块烫手山芋的人,赶紧丢给你,她就再也什么都不用管了。” 一下子又把她自己贬低得不堪,傅令元仿佛又隐隐看见曾经的那只刺猬,疼惜地折眉:“哪来的‘烫手山芋’?我得到的分明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边说着,他倾身朝她吻过来。 阮舒别开脸,下一秒转回来,淡淡嘲弄:“不过别说她不知道你是谁,我自己同样没先弄明白你的身份,就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卖了。” 傅令元登时怔住,看着她。 阮舒则不再看他了,伸手到电脑上,将影像拉到傅令元对庄佩妤重申的话上:“我是陈青洲的对头。我是你的女婿。我是来邦你的人。” 足足拉回去三次,也听了三次。 最后阮舒评价:“真有意思……” 语气叫人辨不分明她的具体情绪。 拿上杯子,阮舒起身要再去倒水。 手腕蓦然被拉住。 阮舒被迫坐回沙发里,与他四目相对。 傅令元凝注她,捺着唇角,隔两秒,问:“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了?”阮舒面无表情。 她一反诘,傅令元不由噎住,在她看似平淡实则好像看穿进他内心的目光下,变得笨拙,变得不善言辞。 或许很早以前,在两人的关系里,他更能洞悉她。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因为他的心思藏得深,她获取到的他的信息更少些,另外她也对他不是非常地上心。 而随着他们之间共同经历的事情越多,随着她越来越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同时,何尝不是也她更深入了解他的过程? 本就是相互的,在相互中渐渐融为一个整体。 遂,如今,傅令元根本不敢再保证,他能她面前轻易瞒住事情,更不敢再说,他更能洞悉她。 也就是眼下他清楚感觉到的,自己的内心被她看穿了,看得透透的,一览无余似的。 只差她亲口的一个确认了。 便听阮舒又恍然道:“噢,对,我是知道了什么。” 瞳仁黑若点漆,倒映出他沉笃的面容。 她抬起一只手,摸在他的脸颊上,凤眸轻轻狭起,清浅的唇翕动:“你不止是个骗子,你还是个大骗子。” 眉梢应声抬起,傅令元心里算有了个准数,倒没了方才短暂的紧张,捉住她的手,主动用脸颊蹭她的手心,斜斜勾唇:“傅太太对我总是最了解的,我确实‘大’……” 突然就被他把楼歪得一塌糊涂。 阮舒险些呛了口水,冷冷剜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要从沙发起身。 傅令元两条手臂迅捷从后面圈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不明所以追问:“我怎么又升级成大骗子了?你快仔细和我说说。” 阮舒曲起手肘要顶他。 傅令元告诫:“你别乱来,我身、上都是伤。” “哪里有伤?!我看你比谁都生龙活虎!”阮舒咬牙怒哂,但实际上她确实停止所有反抗和挣扎,任凭他桎梏。 “是伤了,等会我月兑了你就能看见,别急。”傅令元腻在她耳朵后面轻笑,“不过放心,那里好好的,一点没伤着。” 阮舒踩他的脚背。 大概只是给他挠痒痒,傅令元并没有反应。 阮舒另外一只脚也踩他的脚背。 傅令元笑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旋即迈步——用他的脚背托着她的脚底走路。 人家要这么耍浪漫,都面对面的,他倒好,明明现在她背对着他呢! 猝不及防下,阮舒当即因为重心不稳,往前栽身体。 傅令元早做了准备,勾住她的脚,齐齐摔入沙发里。 傅令元拢她在身下,低头要吻她。 阮舒用手挡住他的嘴。 傅令元看着她。 她也看着傅令元。 彼此安静数秒,她启唇:“我不要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男人。” “我的身份很明白,”傅令元拿开她的手,眸光深深,“是你男人。” 正文 779、“光荣”岁月 “我的身份很明白,”傅令元拿开她的手,眸光深深,“是你男人。” 故意回避,不正面回答。 阮舒早料到会如此。 上一回独处时,她说林平生的死是她的最后一个秘密,她提醒他如果还有秘密,就告诉他,后来算是被他避开了。 所以,原本也没打算就这件事问他清楚,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现。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遮掩他有一部分事情是瞒着她。她则理解他,不去胡搅蛮缠非要他坦诚。而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彼此的秘密越来越少,实际上也就没什么坦诚不坦诚的了。 但他偏有办法找她来,面对上面。 一面对上面,她便忍不住。 是她不对,他不想说她不该勉强,何况这事也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涉及得也比较…… 深呼吸两口气,阮舒推开他:“起来,我看看你的伤。” 傅令元的视线在她清清淡淡的表情转悠。 阮舒低垂眼帘,去解他衣服的扣子。 屋里并不冷,傅令元穿的是件薄薄的开衫,里头连他以往的背心都没有穿,原因无他——从绷带都缠着呢,没法穿。 从刚一见他,衣服把伤口全挡住,加之他确实生龙活虎,她都要忘记他是个伤患了。 闪烁着眸光,阮舒将整件开衫褪下来,发现他手臂上也缠着绷带。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上去,顺着绷带的位置缓缓摸了个遍。 傅令元极其不正经地提醒她:“没受伤的地方也需要抚尉。” 阮舒翻他白眼:“你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刚刚还对我又搂又抱的?” “搂你抱你,就是我旺盛精力的来源。”傅令元信口便是情话,就势往她身、上靠,“你多给我搂搂多给我抱抱,我好起来也快。” 阮舒默了默,倏尔提及一事:“你不是想要我通过庄家码头查到的那几条青门的货运路线?当时只给了你一部分,等明天我整理完了,把剩余的几条也给你。” 傅令元坐直身体,挑眉看她:“你不是不愿意?” 彼时不愿意的原因是不希望他继续沾染更多。可现在她已经明白,他另有用处。阮舒抿唇不语,隐隐有点烦他这副继续和他打哑谜的表情。 她早说她不该来和他见面。 瞥见从她手提包里露出头的那几页资料,阮舒记起来还有这事没和他聊,便将它们抽出来:“马以说,他以前——” “我已经知道了。”傅令元顺便吐槽,“褚翘审讯我期间,我没东西可以招认,她的闲聊我又不爱听,所以她就和我说这些了。” “你有什么想法?”阮舒问。 “没什么想法。就觉得总算有了眉目,是好事。这方面马以是了解得更多,看看他之后能不能有新思路。我们这儿,我找机会把这事和孟欢聊聊,或许能从孟欢那里获取新资讯。” 阮舒听言补充:“林璞我已经问过了,他本就是三人当中知道最少的人,所以没有能邦忙的地方。至于‘s’那边,就不做考虑了。” 闻野如今行踪不明,且已与她和傅令元彻彻底底变作敌人,即便他能有线索,她也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突然察觉周身的气压好像不对劲,阮舒凝睛,这才发现不对劲的气压是从傅令元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他的脸再一次黑得堪比锅底,两只眼睛瞪着她,活脱脱憋足气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炸开。 阮舒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眉心拧出个小疙瘩:“怎么了?” 旋即隐约反应过来:“你现在讨厌‘s’讨厌到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 “气球”冷冷一哼:“是!你不能提!脑子里更不许出现他的名字!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行!” 阮舒:“……”哪根筋又搭错了吧他? 她懒得理,正好暂时也没话可和他继续谈论的,她再次站起身:“没其他事早点休息吧,我有点困。” 傅令元拉她回来:“你把我衣服都脱了,现在告诉我没其他事?” 阮舒自然而然以为他还心心念念着那事儿,有点生气,正要明确表示自己没心情和他做。 却见傅令元将那支诺基亚摆出来在两人之间,道:“来,具体说说,我这个骗子怎么‘大’法?” 阮舒:“……” 好好地问话,非得用暧昧的措辞和语气。 不过倒没想到,他竟主动绕回那个话题了。 而且,他这架势,是……终于决定向她全部交底了? 阮舒怔怔,不确定地看他。 傅令元“嗯?”一声,示意她开口,嘴角噙笑,伸手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唇上润了润:“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怎么‘大’。” 阮舒安静了好几秒,最后没客气,说:“我听过蓝沁的诊疗录音了。” 傅令元记得褚翘是跟他报备过,她要走了蓝沁的诊疗录音。且如果不是她要,褚翘也不会因为邦她向马以讨而率先发现他的秘密。 傅令元没多问她怎么就从录音里听出东西了,简单地“嗯”一声,表示他听进去了。 阮舒接着说下一件事:“我还去过一趟中医药馆。” 傅令元折眉。 阮舒致歉:“对不起,那个时候褚翘和我打马虎眼,我心里太想知道答案了,所以试图去套格格的话,想知道格格的爸爸究竟是不是我猜的那个人。格格的警惕心很强,她对我很友好,但不该说的,一句都没和我说。” 傅令元抿一下唇,问:“你猜格格爸爸是哪个人?” 阮舒眸光笔直:“十一年前差一点就剿灭掉青门的那位卧底警察。” 傅令元默一瞬,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嘴角的笑意比刚刚浓郁:“还有呢?” 他捉着她的一只手,始终没松开,手指头在她的手背上来回不停地摩挲。阮舒感受着他指间的糙茧带来的熟悉的触感,说:“十一年前,你应该不是去美国。可能连吸k粉这件事都是捏造的,或者是你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为的只是让你有个合理的理由被傅家的人从海城送出国去改造。这就是每次你对自己在国外的十年生活讳莫如深的原因。” “我不是去美国,那我是去哪里?”傅令元似笑非笑。 “这就要问你了。”说完阮舒又追加道,“反正后面你先跑去滇越和章宁谈恋爱顺便干掉了人家的姐夫,接着又去撩陆少骢表面上和他成了好兄弟私底下却筹谋着要怎么干掉他和他爸。” 顿了顿,她嘲弄:“是我傻,明明感觉到了你和其他混道上的人不一样,脑筋却一直没能转过弯,以为你的所谓野心,真的就是取代陆家自己当大老。” “我不是想取代陆家自己当大老,我做这么多事情干什么?”傅令元勾唇。 阮舒的手指往他的心窝处戳,清清冷冷:“问你自己!”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压她的手掌在他的胸膛,再问她:“那我是什么人?” “一个大骗子。”阮舒不仅重复给他的这个头衔,而且进一步将头衔升级,“超级大骗子。” 傅令元笑,眼里带光,点点头:“嗯,我承认。” “承认什么?”阮舒仔细追问。 傅令元:“承认我超级大。” “……”看来他并不是认真想聊。阮舒冷着脸要抽回自己的手。 傅令元连忙摁住不放,重新道:“承认我是个大骗子,超级大骗子。” 等同于承认她前面所指出的一切。阮舒滞住身形,掌心下是他遒劲有力的心跳。 傅令元接下来沉默了有一会儿,像在斟酌怎么和她说、从哪儿开始说。 阮舒耐心而安静地等待。 傅令元轻叹一口气,最后选择以格格的爸爸作为切入:“你知道的,我从小离经叛道不学好,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闹得最厉害的那阵子,我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 “我知道自己的生母其实是陆振华的妹妹陆嫣,当时因为和我爸的关系超级恶劣,所以我确实真心想过要去找陆振华认亲戚,不想再顶着个傅家人的身份被我爸看扁。” “但陆振华压根不鸟我。我就不信邪,每天出入青门地盘下的那些娱乐场所,而且不是单纯的去玩,而是去闹事。” 话至此他顺带炫耀了一把:“我玩骰子非常厉害,基本没有我猜不出的点数。所以比较经常去赌场。因为我一直赢,赌场的人就和我玩阴的,污蔑我作弊,要我把赶出去。我打架又刚好也非常厉害,一个打十个,完全不在话下。” 阮舒:“……” 他志得意满充满嘚瑟的表情,简直就和他青春期叛逆时候如出一辙,好像这么多年他的岁数都白长了,一部分心智还停留在那个年龄阶层。 而且她其实很想揭穿,他要真打遍天下无敌手,她和唐显扬当年都是在邦谁偷偷买药治伤的……? 傅令元还算识相,没有再继续深入地回忆他“光荣”的古惑仔岁月,回归正题:“格格的爸爸,那个时候在青门很受陈玺的信任和看重,邦忙管理的场子里,就有我经常去闹事的。” “有一次,我又在赌场里和人呛上了,这回赌场里的打手竟然不出来揍我了,反而赌场的经理把我恭恭敬敬地请进去喝茶。” 讲故事就讲故事吧,傅令元这个时候偏要停下来问她:“你觉得,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阮舒:“……” 而且傅令元超级幼稚,她不回答,他就不继续往下说。 阮舒忍不住翻给他大白眼:“你肯定去了,否则剧情怎么发展?而且请你喝茶的人一定是格格的爸爸。”——俗套,完全不用猜。 傅令元折眉:“你答非所问。我是问你‘我该不该去’,不是‘我有没有去’。” 不满之后,他又不吝啬对她的夸奖:“我们阮阮果然是最聪慧的,我确实进去了。” 阮舒则笑话他:“冲动冒失,欠缺考虑。万一人家赌场是被你烦得没耐性了,在里面设了埋伏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 “那就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统统拿去。” 这句江湖气十足的话,傅令元可不是带着笑意说的,而非常严肃认真,听得阮舒一愣,覆在他胸膛上的手下意识就蜷缩起来。 傅令元自然有所察觉,当即扬唇,握紧她的手:“别紧张,那个时候就是犯糊涂,随便想想罢了。” 犯糊涂是犯糊涂,但哪里只是随便想想?阮舒深知,人在脑子拗不过弯走极端的时候,任何事都干得出来。而彼时的傅令元,正处于塑造思想、人格定型的关键时期之际,偏偏也是他人生中最颓丧、最堕落、最茫然找不到方向的时候。 傅令元拿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像讲课的老师教训听课的学生:“专心点。” 阮舒蹙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估摸着这个故事比较长,她坐得腰酸,便往沙发背上慵慵懒懒地靠,并架起一只手支住脑袋。 傅令元便也往后靠,接着夸她:“后面你也猜对了,我进去里头了,看到了格格的爸爸。” “他找你进去干什么?”阮舒稍加一忖,又猜,“觉得你很有潜质,想收你当小弟?” 事实证明,按套路猜,总是最容易蒙对的。 傅令元这回以自嘲的方式夸了她:“我是不是后面都不用再讲了?你就自己想象?” 阮舒笑,然后像主人怜爱宠物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乖,继续。” 傅令元:“……” 即便她不下达指令,他本来也是要继续说的,不过开启了吐槽模式:“他是一个相当无聊的大叔——” ………… 他跟着赌场经理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门打开后,可以看见一男人坐在里头的办公桌前算账。 听见动静男人抬头,和他很熟似的,说:“来了?” 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和笔,从桌子绕了出去,拿了一只也不知谁曾经用过的杯子,先从热水壶倒了点水进杯子里简单地冲洗,然后往杯子里放了一袋茶包,再重新倒水,倒满一杯后拿到茶几桌前放下,同时招手:“过来,坐会儿,等我还差一点账算完。” 傅令元当时心里老不爽了,也不可能被一个陌生人招之即去:“你谁?” “我是谁重要么?”男人笑了一下,“我要是说我是警察,因为你来这里砸太多次场子,影响这里的老板做生意,现在要把你抓去警察局,你信么?” 傅令元唇角一勾,痞里痞气反问:“我说我是你老子,因为你太久没去给他扫墓,现在要把你抓去陪葬,你信么?” 男人已走回桌前重新落座,闻言未怒,反而忖了一下,嘀咕:“我确实很久没去给我爸扫墓了。” 说着他抬眼,“谢谢提醒,小伙子。” 接着他低头,拿起他的笔,翻开他的账本,没再管他了。 傅令元也没打算理他,冷冷一哧声,转身就要出去,结果门从外面被锁了,怎么都打不开。 “你要干什么?!”他扭回头质问。 男人充耳不闻,继续算自己的账。 傅令元黑着脸走过去,伸手要去夺账本。 然压根连账本的边边都没碰到。 傅令元立时被挑起了战斗yu和好胜心,二话不说朝他挥拳头。 结果…… ………… “你输了。”阮舒断言。 傅令元否认:“没输。” “你输了。”阮舒重复。 傅令元重申:“没输。” 阮舒正打算开口说第三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进了幼稚了,赶忙打住,十分随意且敷衍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赢了。快点接着讲吧。” “我们面对面坐下来了。”——明显,傅令元直接略掉了他惨败的过程。 幼稚鬼。阮舒腹诽,耳朵尚接收着傅令元的声音:“我刚刚说了,他很无聊,坐下来之后他拿出了骰子,和我玩猜点数。激我,说如果他赢了,要我以后给他当马仔。我不堵,他抛出了更诱人的条件。” “邦你在陆振华跟前露脸?”阮舒猜。 “差不多。”傅令元点头,见她已经来回抬手放手两次,知她手酸,便没让她再自己支胳膊,而将他的胳膊送到沙发被上给她当枕头。 阮舒蹙眉:“你没怀疑他为什么对你这么了解么?” 很明显刻意调查了傅令元吧? 傅令元不爽:“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傻?” 阮舒耸耸肩:“那个时候的你,更受情绪支配,并没有你现在的脑子吧。” 傅令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手指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傅令元!”阮舒疼得火冒三丈。 傅令元却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强吻她的额头。 偏偏阮舒碍于他的伤口还不敢用力推他。 趁机揩完她油的傅令元意犹未尽地暂且收住,然后回到正轨上,把故事继续:“我质疑他了。不过我当时估计他也没费太多的力气调查我,因为青门里的几个人,诸如陈玺、黄金荣之流,作为陆振华的好兄弟,其实都知道我和陆振华的关系,也知道我在青门的场子里闹动静。” “他和我谈话前,表明过他是陈玺的好兄弟,所以知道我的底子倒也正常。我琢磨着他是故意和我套近乎,会觉得终归我是陆振华的外甥。” “但我那个时候没想到……”傅令元顿了顿。 正文 780、罪恶 “但我那个时候没想到……”傅令元顿了顿,微眯的眸子明显能看出他在回忆当时的具体场景,“他会在仅仅第一次和我见面、和我还不熟悉的情况下,直接亮出他卧底警察的身份。” 阮舒听言亦略感意外。 ………… 鉴于男人先前已经说过一次自己是警察,傅令元轻哧着也再占他的便宜说自己是他老子。 男人并不和他一般见识,无所谓地笑笑:“信不信随你。” 傅令元眯眼盯住他,嘲讽:“如果你是在执行任务的卧底警察,随随便便就把身份告诉别人,不是违反纪律?” “还有……”傅令元故意停了一下,身体向他的方向倾去,冷笑,“如果你真是卧底警察,那你就是我见过的最蠢的警察,主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威胁你为我做任何事,否则我就向青门揭露你!” 男人好像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兀自啜了茶,嘀咕:“味道不太对,果然还是前两天天气不好,茶包有点潮了……” 抬眼他看傅令元,抱歉道:“你要不将就一下?下回再给你喝好点的。” 傅令元:“……” 一挥手,他就将自己面前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你是条子,就放我出去!” 男人锲而不舍,将摇骰子的家伙往桌子上一放:“我开出的条件在这里。” 简直鸡同鸭讲!傅令元走去撞门,这门却tm的焊了个铁的,门没撞出去,倒把他自己的胳膊给折得更厉害——不用怀疑,就是他出于自尊心而故意省略掉的那一段打斗被折的。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告诉外面的人你是条子!” “你不是不相信?”男人笑问。 傅令元哂:“不管事实如何,只要有传闻说你是条子,你就不可能再得到青门的重用!” 男人神色不改:“好,你随意。” ………… “你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阮舒再一次断言。 傅令元噙笑,指腹沿着她的唇线轻轻刮蹭,饶有兴趣问:“为什么认为我没那么做?” 阮舒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不是你‘没有那么做’,而是你‘不会那么做’。” 旋即才具体阐述:“你那个时候确实离经叛道,可你从小生活在傅家,你不能不承认,你骨子里其实深受傅家带给你的正面影响。虽然你尚无法确定那位大叔是不是警察,但起码一半的几率,大叔没有撒谎。你非常清楚,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她目光笔直地凝注傅令元:“你会冲动,会冒失,但那是你被束缚在你自己身世的网里找不到出口。不代表你整个人都不知轻重,不代表你对其他人的事情待以相同的情绪化态——” 尾巴的“度”字被吞没在唇齿间了,因为傅令元突然凑过来吻她,把她的脑袋压在沙发被上深吻的那种,她躲都躲不开,只能等傅令元主动停下来。 “你到底能不能正儿八经先把故事讲完?”阮舒气chuan着瞪他。 傅令元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嘴唇,斜斜地勾唇:“女王陛下开金口夸我,我当然要以吻相报。” “我不是在夸你!”阮舒不承认。 “就是在夸我。”傅令元得意洋洋。 阮舒决定接下来直到他讲完之前都不再插腔了! 傅令元的神情则随着继续开口而凝上不爽,因为回忆的内容里他是吃了瘪的:“和你一样,他那个时候也把我看透了,拿捏住了我的心理,所以才一点不受我的威胁。” “他还顺便告诉我,我在青门的几个场子里闹得太不像话了,陆振华不想理我,和陈玺表明过态度,说让手底下的人不用留情面,该怎么对付我就怎么对付我。但陈玺肯定是不能真把事情做绝了。所以对青门的人来讲,我其实是个烫手山芋。而这颗烫手山芋,被丢给他来解决了。” 阮舒俨然忘记自己前几秒的暗下决定,依然没管住自己的嘴:“但并没有人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你那个时候也并没有成为青门的一员。所以你没当他的马仔。” 傅令元哼哼:“我自己当老大的人,在我当时的那群朋友里,哪个做事敢不听我的话?我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马仔?” 可跟在陆振华身边之后,难道不就等于给陆振华当马仔么?——这话阮舒藏在肚子里没出口,省得他又怼,但说出口的话也没比这句好到哪里去:“你没当他的马仔,肯定不是因为你赢了他。” 傅令元黑脸了:“你男人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 阮舒不想再平白扯出他的幼稚,哄了他:“你是千年的狐狸,他是万年的狼,你比他聪明,就是年龄不如他大,所以一时吃了点小亏。” 这个说法傅令元显然还能接受,便没再唧唧,回归故事主线,但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依旧略去了他究竟如何吃瘪,跳到后面去了:“我之后没再去捣乱了,不过仅限于他负责打理的那几个场子。他算是解决了我这个大麻烦,在陈玺面前有了交待。我和他表面上看起来也就只有那一次交集。” “我刚刚说过,他很无聊。我不给他当马仔,他后来就开始跟踪我。好几次三更半夜我从夜店里出来,都能碰上他。我超级烦他,要他去干他自己的卧底,别来找我的麻烦。他却非要拉着我跟我说,我去过的那家夜店场子里,哪个酒保经常私底下收钱邦人把迷歼药投到女客的酒水里,哪个舞女和我一样未成年还和我在同一个学校,搞得我之后再去那家夜店,玩耍的心情都没了,尽在留意那个酒保或者那个舞女,回学校的时候也忍不住去打听那个女同学的事情。” 此时他的语气,表面上听是充满抱怨的,阮舒却仔细地听出暗藏其中的缅怀,顺便也问了他一句:“当舞女的女同学,也是你那个时候所追求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我哪有追过很多女人?”傅令元否认,并不要脸地纠正,“都是她们追的我。”尔后狗腿地冲她笑,“原本那些胭脂俗粉就入不了我的眼,后来我被你勾去了魂魄,心就更加完完整整地被你占据了。” 阮舒冷呵呵地皮笑肉不笑,留给他一丁点面子,没邦他追忆他的风流韵事。 傅令元这才把她方才的问题回答到点子上:“我刚不是说了?我去打听了那个女同学的事情,别人就以为我是想追她。终归是传闻,我就懒得浪费时间澄清。” 算是给她解释。 但同时也等于承认,确实就是他所追求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阮舒揭穿他:“你不是懒得浪费时间去澄清,而是你巴不得自己经手过越多的女人越好,那样你在你朋友里,有东西吹牛和炫耀。” 男人,不分年龄层,财富、权力和女人,都是他们的脸面。 傅令元忙不迭往她脸上亲一大口,机灵地扭了她的本意:“我忠诚且专一于你,就是最值得吹牛和炫耀的事儿,其他男人嫉妒都嫉妒不来!” 阮舒嫌弃地擦掉他糊上来的口水,懒懒道:“继续。” “继续亲你?”傅令元故意曲解,语音暧昧,“好咧!马上把法式热吻送到!” 阮舒:“……” 傅令元流氓兮兮地又要往她嘴上凑。 阮舒一巴掌拍开他的脸,把话补充完整,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继续讲故事!” “谨遵懿旨。”傅令元笑了笑,随即重新启动他对格格爸爸的吐槽模式:“后来他连夜店里哪几个人手里有货都告诉我了。其中有一个还是当时和我一起玩车的朋友。” 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貌似,格格爸爸当时接近傅令元的目的差不多彰显出来了。 傅令元将将也提起:“我察觉了,他不是要我给他当马仔,他是要我给他当线人。” ………… “要我替你办事?想得倒美!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傅令元光火,“不要再来烦我了!别以为我真不会向青门的人高密你的身份!把我惹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郝大叔十分有耐性:“邦警察办事,对你本来就是一件好事。” “呸,”傅令元将叼着的烟嘴直接吐他脸上,嘲讽,“少来和我说这些。不知道我姓‘傅’么?你不就一破警察?我家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官职都能压你祖宗十八代。我还用得着靠你?你几斤几两?” 郝大叔不急不恼,反而笑:“‘傅’姓自带的光环,难道是你自己挣来的荣耀?你想摆脱的,难道不正是——” 傅令元一拳挥向他,打断他的话。 而这回拳头没落空,实实在在地落到他的脸上。 傅令元愣了一愣,自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让他,心里的火气更大,拉他从地上起来:“我不需要你让我!重新打!输了是我自己技不如你!” 郝大叔站起来,但并没遂他的愿和他动手,而道:“我不是让你,只是觉得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不想浪费功夫。” 无疑是羞辱!傅令元知他是故意激他,可自己确实就是被激到了,而且控制不住情绪,揪住他的领子咬牙:“你最好别偷懒!每天都给我练着!我总有一天能把你干倒在地上喊我爷爷!” 郝大叔建议:“那你不如跟着我,至少看看我每天都在干什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拿我当傻子?又想借机骗我听你使唤?”傅令元松掉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推倒,居高临下看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告诉我一些有的没的!别想找我当你的线人!我和你根本不熟!你的任务关我p事!” 撂完话,傅令元扭头就走,一脚踢开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 空易拉罐先以斜角撞上墙,然后又从墙上弹飞出来,落在地面上滑了几秒才停住,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在深夜寂静无人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 “然后呢?”阮舒觉得有些好笑,“后来你怎么就改变主意,又和人家‘好’上了?” 傅令元安静片刻,道:“刚刚不是说过?有个和我一起玩车的朋友,涉嫌贩毒?” “记得。”阮舒点头,预感到这对傅令元应该是个不太好的回忆。“那些所谓朋友,其实也算不上朋友,玩伴吧,赛车的玩伴,或者按照我爸的意思,就是我在外面交的狐朋狗友。我和他们就是单纯地玩车,赛车的时候才见个面聚一聚。” “他们好几个都已经不读书了的,只有那一个和我一样,还是学生,和我在隔壁班。但也确实不熟,只是相较于其他几个而言,偶尔在学校里碰到,能多说上一两句话。” 傅令元把玩着她的手指,又补充,“还有,那个朋友和我不一样的是,我是个混混,什么都玩,不止玩车,但那个朋友平时在学校确实是标准的学生,只是有个课业以外的爱好是玩车罢了。” 阮舒大致能猜到,那个朋友后来多半……出事了。 傅令元倒是没仔细讲述,只说了个结果:“他们一大家子,包括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还有弟弟妹妹,一家九口人,全部被毒贩灭口了。之后我听说,那位朋友是交友不慎被人利用了。” 阮舒沉默住。 傅令元掀了掀眼皮:“那个无聊的大叔癞皮狗一样,又来了,这回是找我喝酒,拿我当树洞,倾诉他自己苦闷。” ………… 午夜的天台,郝大叔刚喝完一听酒,打了个酒嗝,问:“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正在发生或者潜在的罪恶么?” “不知道。”傅令元只关心怎么解决掉铐被手铐铐在栏杆上的自己的手,“我只知道你现在正在犯罪!我会告你的!” 郝大叔笑了笑:“我铐你的理由,可以找出一千种。” 傅令元则绕回他前面的话,勾唇,讥诮:“你每天看见无数罪恶,自己却没能力阻止,只能在这里郁郁寡欢地喝闷酒,连聊天都要强行绑住我来当听众,你是我见过的最窝囊的警察。” “嗯,我是无能为力,我是窝囊。”刚喝完酒的郝大叔,又点了根烟抽上了,喃喃,“这世间,只要有yu望,就会有罪恶。罪恶的源头,是永远无法掐灭的。” “呵呵,你当以为你自己是拯救地球的超人?没见过你这么圣母的男人。”傅令元轻蔑,非常看不起他,然后问他要烟,“给我一根。” “你几岁啊?抽什么烟?”郝大叔一副教训人的长辈模样。 “你谁啊?我爸都管不着我。”傅令元桀骜地挑高下巴。 郝大叔却是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对了,夜店里那个酒保前些天好像被人整了?你不是经常去那里?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有,你的那位当舞女的女同学,好像没再去那里赚钱了?你能打听到是什么回事么?” “艹!我哪里知道?!”傅令元发飙,“给我烟!” ………… 有意思了~阮舒的手肘碰了碰他,问:“来,说说,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傅令元笑笑。 “嗯?”阮舒慵慵懒懒的,眼里却分明划过一丝凌厉。 迫于她的淫威,傅令元的记忆力陡然转好:“噢,我想起来了,那个酒保好像是误喝了他自己调的酒,在舞池里发了酒疯丢了人还闹了场子,所以被夜店经理辞退了。” “那个女同学,因为我在夜店里认出了她,她平日里是个乖乖女,貌似担心我会把她的事情往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或者她父母那里告状,所以洗手不干了。” 阮舒听言觉得这种事情严重破坏了他曾经威风凛凛的古惑仔形象,脑补之后感受到一种反差萌,忍不住在嘴边旋开弧度。 傅令元折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阮舒敛了神色。 “你就是有什么意思。”傅令元追问。 阮舒干脆往他唇上蜻蜓点水碰了一下,没给他继续岔开话题的机会,不留空隙地连忙问:“之后你就这么跟着他干了?” “我没跟着他干。”傅令元摸着嘴唇上她主动留下来的温度,纠正道,“是他总来缠我,揪着我讲一堆道貌岸然的大道理。我听都听烦了。要不就是铐住我,b我陪他下棋,下到他满意为止,才肯放我走。” 后面俨然是委屈的告状的口吻,然后便借此向她索求安慰:“来,再给我亲一口——” “啪——”阮舒一手怕开他的脸,“全部讲完,随便你亲个够。” “仅仅是亲个够?”傅令元别具意味。 阮舒耸耸肩:“不乐意的话,那就连亲都不要亲了。” 亲完之后他想干什么,她哪里阻止得了?傅令元眸底划过精光,也不耽搁时间在和她讨价还价上,捋回思绪:“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顺便提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又被他抓在车里教育。多亏了你出现,让我分神,减轻了我的耳朵受荼毒的程度。” 正事里头插播情话,除了他,也没谁了。 不过紧接着,气氛又因为内容而略显沉重——“再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他的身份暴露,任务失败,死了。” 阮舒抿一下唇,没说话。 傅令元拨了拨她的发丝:“整个过程和具体情况,我并不知道。而且我不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新闻上也完全压下去,根本不对外曝光。只简单地传闻青门内讧。” “真正的消息,是陈玺车祸死亡,我才从陈青洲那里打听到大致详情,确认他原来死了。被陈玺亲手干掉。” 正文 781、人生最重要的选择 这是多人的命运均有所改变的那一年。 陈玺的死亡前后,也是青门截止目前所经历过的最动荡的一段时期。 阮舒比之前还要集中注意力。 傅令元则折眉:“但其实从陈青洲那里了解到的,也仅仅就是知道,郝大叔陪陈玺去和人交易,中了警方的埋伏。同时青门这边的各个重要场子突然遭到警方的扫荡。很明显是一次有计划的围剿行动。” “陈青洲当时人并不在青门,他暂时切断了和青门的联系,脱离青门,与傅清辞过生活。所以陈青洲得到消息的时候,陈玺已经死了,青门在陆振华努力应变之下保住了最关键的骨架,处于被警察调查的水深火热之中。” “而关于陈玺的死,据说是陈玺在当时没被警察当场逮捕,干掉郝大叔后逃亡了,一天之后发现的一场交通事故中,在车里死掉的正是陈玺。” “所以,郝大叔和陈玺两个最重要的当事人都死了。谁也不知道陈玺和郝大叔之间最终的那场亮明身份的决斗过程是怎样。也不知道陈玺从逃亡到车祸死掉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当时整个青门处于警方的控制之下,或许因为不方便,陈玺也就没有轻易联系黄金荣和陆振华。” “关于这件事,和我后来从警方的资料里了解到的差不多。甚至警方知道得还不如青门详细。不过警方那里也掌握了一些郝大叔留下来的青门的其他人并不知晓的事情。” 他的最后一句话,即刻叫阮舒想到,指的应该就是——“陈玺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女?” 傅令元点头:“不过十一年并没有留意到你们这条线索。是我干完滇越的事情,而海城这边需要新的人打入青门内部,我正式接手之后,拿到了郝大叔的卧底日记,从里面发现了关于这方面的记录。” “正好那阵子也有传闻,当年失踪的两亿,陈玺其实交给了外面的那个女人。凝滞了十年的案子,好不容易有新的眉目,不管是上级还是我自己,都想把握住。所以我从城中村那么多的人口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你们,并赶在其他人查到之前,让上级把曾经城中村那次火灾的相关档案封锁了。” 阮舒没说话。 傅令元也一时沉默。 数秒之后,阮舒并未与他谈论她自己和庄佩妤,转移了话题,问起:“黄桑和格格呢?” 现在已然非常清楚,黄桑和格格长年避世在躲的是整个青门。她们可是当年害惨了青门的卧底警察的妻女啊,即便黄桑是当年大长老的孙女,也多半不会得到原谅。 “她们是死遁了。是带着孩子殉情,也等于是向青门所有人以死谢罪。” “黄桑是在郝大叔死后才知道郝大叔的真实身份?”阮舒探究。 “不是。”傅令元告知,“我和郝大叔熟了以后,知道了他竟然和一个未成年少女谈恋爱,严重质疑过他的人品,也非常怀疑,他对黄桑的感情不单纯。” “随着我后来的了解,也渐渐明白,年龄差距不是障碍,各种感情都应该受到尊重;身份差异不是问题,只要愿意努力,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他和黄桑之间,是黄桑先主动的。他也曾克制过对黄桑的感情。后来黄桑怀孕是个意外。那个契机之下,他向黄桑坦诚了他的真实身份。黄桑选择了他。” 阮舒不予置评,毕竟她是局外人,仅仅听傅令元这个同样是局外人的人简单转述的几句话,也没什么可说的,而继续询问:“后来你怎么和她们母女俩联系上的?” “其实,黄桑和格格现在住的中医药馆,并不是我给她们的地方,而是郝大叔生前就已经安排了。”傅令元摸了摸阮舒的手,“他也畅想过,结束任务以后的生活。黄桑的愿望是开一家自己的中医药馆,他早早就弄出那个地方。好几次,我和他就是在那里见面的,黄桑也会在。在一旁看我被他押着陪他下棋。” 话至此,傅令元不免又吐槽:“我和他真的是有代沟。喝茶和下棋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已经是种代沟,发现他竟然用老人家才用的摇椅,喜欢躺在上面想事情,觉得代沟更加深了。” 阮舒可完全明白了,他在家里配置摇椅的习惯也是受了郝大叔的影响…… 不过,在摇椅上做“运动”这种事,绝对是他这个流氓自己的主意…… 傅令元似乎洞悉了她的心理,眼神倏尔有些暧昧,若有深意问:“你在想什么?” 阮舒怎么可能与他坦白?顺势再把话题一转,转至另外一对夫妻:“陈青洲和傅清辞的婚姻,也是在那一阵子,走到尽头的……” 傅令元轻微地压了一下眉峰,道:“我看得出来,对于陈玺的死,陈青洲其实是非常自责的,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陈青洲那阵子没有为了傅清辞和陈玺断绝联系,或许陈玺从逃亡到车祸死亡期间,是会打电话给他陈青洲的。” “之后,陈青洲重新回归青门。但因为陈玺错信卧底警察,险些给青门带来灭顶之灾,陈家遭受整个青门的指责,加之陆振华彼时呼声正高,他自己也看准了是取代陈家自己上位的绝佳时机,所以私底下也有所动作。” “陈青洲为了谢罪,要自我放逐,其实是陈家旧部怕陆振华会对他不利,建议他去外面避避风头,同时也是让青门的其他人暂且眼不见陈家为净。你大概多少也听陈青洲提起过,陆振华确实偷偷对他动手了,就在他离开海城的途中,所以其他跟逃亡没多大区别。后来的十年他躲在外面隐匿踪迹,为陈家重新积蓄实力。” “他……选择了陈家,放弃了傅清辞。” 阮舒许久未接腔,重新开口时,看着傅令元,暂且停止了对这个故事的横向的探究,而回到纵向的主线上,与傅令元自身紧密相关的——“你呢?你在不久之后也做出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傅令元牵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嘴上吻了吻,笑:“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是你。” 猝不及防地又插播情话,总要强调她如今之于他的重要性。 阮舒其实感觉得到,很多时候,他是想弥补,他没有办法将她放在他人生中第一位而心怀的歉意和愧疚。 她早已经度过了她的那段纠结期,早已经接受了他将自己的抱负和野心排在她前面。 如今,她终于确认了他深藏心底的最大的秘密,也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他真正的报复和野心是什么,自然更加不会计较。 她也明白,他知道她不计较,但她的不计较,并不能让他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不计较,理所当然地消除对她的歉意和愧疚。甚至她的不计较和体谅,反而加深了他对她的歉意和愧疚。 阮舒伸开脚,跨坐到他的腿上,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蹙眉:“我每次在你面前要求你金盆洗手、说我讨厌你是社会毒瘤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都在偷偷笑话我?” “没有,我怎么可能偷偷笑话你?”傅令元勾唇,“我偷着乐还来不及。” 正文 782、“海上霸主”? “没有,我怎么可能偷偷笑话你?”傅令元勾唇,“我偷着乐还来不及。” “‘偷着乐’和‘偷偷笑话’我,有什么区别?”阮舒有点故意刁难的意思,蹙起的眉头并未舒展,“亏我还费心思琢磨怎么说服你!难怪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大骗子!一直在那儿给我装!都是为了骗我给你的福利吧你?!” 什么福利?自然是滇越山洞里那回,她用她的女色迷惑他,甚至满足他的愿望解锁了六九姿势。当时觉得换来他的承诺还算值,现在终于明白,完全就是被他算计了的赔本生意! “那要不,我把你给过我的福利,一一还回去给你?”傅令元凑近她咬牙,意味昭然。 他的手开始在她的腰上不怀好意地摸啊摸,又像男妖精似的往她的耳廓吹气,半是诱或半是提醒:“该兑现你的承诺,让我亲个够了……” 阮舒推开他:“你又还没讲完。” “我怎么没讲完了?”傅令元委屈。 阮舒抿了抿唇,问他确认:“傅爷爷是知情人吧?” “什么知情人?”傅令元嗅着她的发丝,心思完全不在她的问题上似的。 阮舒揪了揪他的耳朵。 傅令元这个受nue狂不仅不喊疼,居然还要她下手再重点,两眼放光十分享受地说:“深度妻管严的男人被老婆救者耳朵拎回家教训,最好再跪个搓衣板,我幻想好几次了!” 阮舒:“……”没得救了,这个男人没得救了! 当然,他的没正形也就维持了数秒,不敢真惹她生气,很快回答她:“嗯,我爷爷知道。” 继而补充:“家里只有我爷爷一个人知道。” 笑了笑,他再补充:“不过,我爷爷也就是邦我一起瞒了这件事而已,其余的都没管我,全由我自己做决定。” 阮舒脑中回忆起那会儿春节在荣城傅家老宅与傅爷爷短暂的会面,和善而充满睿智的老人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倒是立时也彻底明白过来,傅令元与她解释去年除夕他与小雅的事儿,提及他其实打着那个幌子偷偷摸摸回傅家老宅见傅爷爷,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在这里(第538章)。 提及傅松魁,傅令元还是有比较多的话可以说:“别看我爷爷年纪大、地位高,但见过的世面也多,不是老古董,比我爸要开明。” “他的儿子不止我爸一个,他的孙子孙女更不止我和清梨这几个,他从来不会主动邦我们,但如果我们有需要,他会毫不吝啬给我们施予援手。” 这让阮舒记起,在她与傅家爷爷短暂的会面中,傅爷爷确实也提起过,他教育子女那一辈,和教育孙辈的方式不一样(第079章),前者棒棍,后者吸取了前者的经验,倾向于放养,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 耳畔傅令元的话在继续:“郝大叔死后,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样心里憋着一口气可不知道具体该往哪里使的感觉。” “平复期过去以后,我恍然发现,确实只是‘好像’,我心里确实还憋着那口气,并且憋得比以前更厉害,但我从来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加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但我明白,光靠我自己有想法是没有用的。而唯一能提供给我帮助的人,就是我爷爷。所以我去找他老人家了,他只问了我是不是确定。” “之后就是我吸k粉,进了局子,我爸我妈把我捞了出来。我爸很生气,觉得我给傅家丢了大人,何况他本就一向以我为耻。我爷爷在那个时候插手了这件事,做主把我送出国去改造。” “实际上呢?你去了哪里?”阮舒好奇,好奇之后追加问,“方便说么?” 傅令元好笑地啄了一下她的唇:“你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话虽如此,但傅令元也并没有真把细枝末节全和她说,而只是对他自己在外的十年做了简洁的交代:“先去一个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当了兵,有幸被选拔去参与了几次任务。有一次稍微受了点伤,我休养了一段时间,在那个时候军转警。领导对我挺好的,想让我当个干部。我不是特别感兴趣。滇越正好需要人,我的各方面素质过关,就去了。” 受了点伤……阮舒的思绪停留在这四个字上。 怎么可能真只是‘点’?她可没忘记他浑身根本数不清楚的疤痕。 因为现在什么都明了了,所以傅令元可以和她什么都敞开来说,提及那几天和她一同在滇越的遗憾:“当时借给我吉普车的那个人,是我在那里执行任务期间的组织联络人,所以我没骗你,确实是我朋友。” 边说着,他颇为兴奋地搂住她:“等我任务结束,我们再去一趟,你们可以见个面。我必须向他炫耀炫耀,否则他就是死活不相信我的老婆天底下最漂亮。” 阮舒:“……”这家伙,又幼稚上了…… “所以当时那个山洞……” “嗯,是我那几年和联络人碰面的地方。”傅令元顺便提起一嘴,“他以前是个国际刑警,不仅在滇越寻找你的行踪时,他邦了点忙。其实当时我去米国带回来的关于‘s’的资料,也是他邦忙搞到的。” 阮舒听出来“以前”俩字:“他现在不干刑警了?” “嗯。”傅令元点点头。 终归是个题外人物,阮舒没兴趣再多问,低头捏傅令元的手掌,问:“你……青门确定会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 下颌被傅令元用手指挑、起,口吻肯定:“当然,就是最后一个。” “可……”阮舒抿了抿唇,“你完成滇越的任务之后,接手了青门的任务。后面如果还有新的任务?” “那又不关我的事了。”傅令元耸耸肩,“我可以拒绝的。” 阮舒还在捏他的手掌:“你不是还说过想当‘海上霸主’?” 以前以为是他毒枭的时候,她琢磨过,他当时给她比划的那成片的海域,意思大概是要他的生意遍布。 现在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后,她也就明白过来,他真正的意思应该是,他想让那片海域再无毒品盛行。 “那是以前。人也总有疲惫的时候。”傅令元先是轻吁气,随后幽深的瞳仁一瞬不眨地注视她,看进她的心里,“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你。我说过的,后半辈子要吃你的软饭靠你养活,不是开玩笑。” “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你给我的期限,只有第一个半年是有效的。我不想再干现在这一行了,这次我想保证完成我自己该做的就全身而退。” 他顺着她的头发:“郝大叔曾经说得对,这个世界的罪恶是永远掐灭不了的,所以‘海上霸主’的梦想,一直以来也只是我的梦想。我笑话过他太拿自己当拯救地球的超人了,即便换作现在,我也依旧会笑话他。” “至少我从来不是抱着‘拯救地球’的想法做这些事,把自己当作全能的人。我很清楚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做,不是妄想凭我一个改变这个世界,而是还有我无数的同事和我一样,也在做,并且即便我不做了,后面也仍然有无数人接上来继续做,共同汇集力量。” 话至此,傅令元稍加一顿,手指轻摸上她的眼,隔两秒,又道:“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能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生活只想为自己考虑。不想再让我自己每天置身危险让你担惊受怕。” “想和你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很想很想,想很久了。”最后这句话出口时,傅令元吻了吻她的眼皮,左右各一下。 阮舒松开他像熊垫一般的手掌,转而重新劝住他的脖子,并往他的胸膛靠得更紧,主动送上温香软玉:“谢谢。谢谢你不是毒枭……” 傅令元无声地笑,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这个吻便一直没停下来,实现他亲个够的愿望。 并且按照他所预想的,后面该怎么发展完全由他把控。 她倒下。 他覆下。 从她的嘴,到她的脚踝,再回到她的嘴,他仔仔细细地顶礼膜拜一遍过去。 上一回再旧小区的套房里没有做成,最近的一次负距离沟通,就得追溯到滇越时的那个山洞疯狂的大半夜。 阮舒今晚刚来的时候虽是拒绝的,身体其实诚实地体现出和他一样的小别胜新婚的躁动,敏感得很。 傅令元见她那个啥得一塌糊涂,便没再多耽搁时间在潜戏上。 然,在他蓄势待发的档口,阮舒突然捂住肚子喊疼。 她疼得身体在沙发上蜷成一团,脸色也发白。 傅令元哪里还有那心思?紧张得不行:“具体哪里疼?怎么个疼法?我看看。” 阮舒根本分不出说话的声音去回答他。 傅令元拿过毛毯裹住她的身体:“我去给你找医生来!” 刚起个身,瞬间记起这里是他的别墅,她是偷偷进来的,找不了医生! 马上他又想到:“我让栗青现在就带你离开去医院!” 阮舒艰难地用手指勾住他的手。 傅令元即可坐回她身边:“怎样?好点没有?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不知道……”阮舒总算出得了声了,“你别病急乱投医。先坐下,等等,等会儿应该就不疼了。” 说话间,她明显还疼着,脸白得没有血色,嘴唇也咬着,同时把傅令元的手扣得牢牢的。 傅令元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被她的指甲扣出印来,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慌手慌脚地抚她的背,好像这样能邦她缓解她腹部的疼痛似的。 所幸,这波突如其来的疼痛只维持了两三分钟。 不过在这两三分钟里,傅令元看着阮舒的样子,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 感觉到阮舒握在他手上的力度轻了许多,他关切:“现在什么感觉?确定不要去医院?” 阮舒甚是无力,清浅的唇嚅动:“想喝水……” 傅令元立刻起身去给她倒,回来后抱着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他先含了一口试试温度,觉得适宜,才低头渡进她的嘴里。 阮舒连翻他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傅令元心有灵犀地读懂她的意思,回应道:“这样喝起来最快最方便。” 然后接着拿嘴喂她,倒确实只是正儿八经地喂,没有在她的嘴里做多余的动作,大概也是刚刚被她吓到了。 几口之后,阮舒摇了摇头。 傅令元放下了杯子,擦了擦她的额头,再擦了擦她眼睫毛上沾染的方才她因为疼痛而溢出来的几滴眼泪。 “还不舒、服吗?”他问。 阮舒摇摇头:“好像过去了……” 傅令元却还是不放心:“是不是你前阵子被绑去滇越和滇缅受了什么伤自己没发现?都还没去医院里做身体检查吧?我等下去拜托马医生,明天早上从栗青手里接到你之后,先直接带你去医院。” 阮舒懒懒地半眯着凤眸,眉心拧起:“感觉像是要来月经了。我经期有点乱。” 旋即她从下往上睨了他一眼,又补充:“也可能是你潜戏的时候整猛了,手指抠太里面了……我都叫你别太用力了……那么饥渴干什么……” 后一句让傅令元一时噎在那儿,讪讪地为自己辩解:“本来就该用力……” 紧接着不情不愿地认错:“怪我,手指太长……” 他讲的时候,分明故意把“手指”两字的语音放轻,把“太长”两字的语音咬重。 阮舒:“……”闭上眼睛决定不理他。 傅令元问她确认:“听见没有?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 边说着,他的手掌隔着毛毯按在她的肚子上,细问:“今天才这么疼?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 “还有,你经期怎么还乱着?黄桑不是给你开了调理的药?你又没乖乖吃,是么?” 他这是啰里八嗦的老头子模式开启了吧…… 阮舒无语,不想回答他,也没精力回答他——这一痛,像把她的力气都给抽光了似的,软绵绵又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进入休息状态。 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倏尔进来一通电话。 傅令元原本因为又突发状况被喊停而哀怨,准备去洗手间检查检查它有没有出毛病。 听闻手机的动静,他便先邦她从包里拿出来。 看见她没备注名字,但号码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是此前陈青洲用过的,很容易便猜测到来电者是谁。 原本闭眼休息的阮舒飞快地夺过手机接起:“晏西!” “小姑姑……” “今天怎么这么晚?”平时不该是这个点儿来电话。 “我本来不想每天晚上都打扰小姑姑,但怎么都睡不着。” “没关系,怎么会是打扰?你不打来,小姑姑反而不放心。” 一旁的傅令元折眉看着阮舒温柔的表情,听着阮舒轻哄的语气,颇为吃味儿——他都没享受过几次这样的待遇!而仅仅享受过的几次,他以为也是专属于他的! 阮舒完全忽视醋坛子,正询问晏西:“为什么睡不着?” 傅令元很想把手机抢过来,告诉晏西他睡不着,他和阮舒还得睡,这种时候打电话会影响他们大人的夜生活! 不过最后手机他确实抢过来了,话肯定没这么说,只是把手机点了免提,不仅让他能一起听听晏西要说什么,同时也不想阮舒一直拿着手机会手酸。 阮舒舒适地重新躺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掖严实她身、上的毛毯,手掌继续放在她的小腹上,用掌心的温度邦她轻揉。 手机则传出晏西犹豫之后的说话声:“我……不小心听到外婆和外公讲电话……” 阮舒和傅令元对视一眼,两人均预感应该是不怎么愉快的内容,否则晏西不会如此。 “外婆和外公说什么了?”她问。 “外婆跟外公在吵架……好像是外公特别生妈妈的气,不要妈妈,也……不认我和妹妹……”晏西的语音里毫不遮掩浓郁的难过。 阮舒心头一磕。 傅令元则应声面露讥诮:“像他干得出来的事儿。” 阮舒不觉回忆起当初在荣城亲眼目睹傅丞和傅令元断绝父子关系的场景。 纵使那个时候的傅丞对傅令元确实是迂腐无情的,她多少还能体谅一些,毕竟傅令元好好一个軍政家庭出身的孩子走上邪门歪道,父母不气死算好的。 何况彼时傅令元也有故意惹怒傅丞的用意在里头。 可如今,傅清辞都那样孤零零地死在医院里,傅丞怎么还狠得下心?甚至牵连到两个无依无靠又无辜的孩子身、上……?! 听到傅令元声音的晏西惊喜:“小姑父?你也在啊?原来你和小姑姑现在在一块!” 称呼入耳,阮舒愣了一愣,随后不禁暗夸晏西的记性。 傅令元的脸则一瞬间黑成锅底,用眼神质问阮舒——“你教的?” “叫错了吗?”阮舒反问,轻飘飘道,“你不稀罕的话,我让晏西先把称呼收回,以后喊别人。” “你敢!”傅令元的眼睛里第一时间射出两道又冷又尖锐的冰刀,扭头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回应晏西的话:“小姑父自然应该和小姑姑睡在一起。” 阮舒:“……”有必要么?非得多添一个“睡”字?强调什么呢他?面对的还是个孩子! 当然,单纯的晏西并不知情傅令元居心叵测的用字,兀自期待:“那小姑父也会和小姑姑一起来看我和小妹妹?” 傅令元实话实说:“没,我不和你小舅妈一起去。我有事。等晚些时候再去。” ——果然他其实还是不甘心的,在话里尝试把晏西对阮舒的称呼给调整回来。 晏西却并未被他带偏,乖巧地应承:“嗯,我知道了小姑父。” 阮舒睇傅令元一眼,写着笑意——明显,晏西坚定她的阵营,是他轻易动摇不了的。他还是别挣扎着妄图翻身了,从此正视自己作为“小姑父”的身份。 转回去,她安抚晏西:“你可能是听错了,外公之前确实和你妈妈有些误会,但外公和外婆一样都特别疼你妈妈,不会不要你妈妈的。你和小妹妹又都那么乖巧懂事,外公更加不会不认你们的。” “噢……”晏西依旧有些沮丧,但也没多说什么。 阮舒也词穷,不知还能再安抚什么,最后选择笑了笑:“以后有问题及时来问小姑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然后睡不着,也不用担心打扰小姑姑休息。倒是你,之前是谁说过,要听妈妈的话早睡早起?” 晏西马上说:“好!我去睡觉了!不会再睡不着了!小姑姑和小姑父也快快去睡觉!” “嗯,我们这就睡了。”傅令元做了结束语。 收了线,阮舒便不再遮掩怒气:“你爸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你妈至今没把傅警官的遗体从医院带回傅家老宅开始准备葬礼的原因?” “你别冲我发火啊,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何况我和他早就不是父子了。”傅令元非常无辜,低头亲了亲她,捋顺她的毛,“不要生气了,一会儿肚子又疼了怎么办?” 阮舒咬了咬手指甲:“你妈不会向你爸妥协吧?” “放心吧。”傅令元挂出闲闲散散的笑意,“适当的时候,我妈会把我爷爷搬出来的。” 阮舒记起来问他:“傅警官那个时候也是求到你爷爷面前,才带着晏西去和陈青洲团聚的吧?你爷爷一开始就知道你救了陈青洲是么?” “是。”两个问题,同样的答案。傅令元抿了一下唇,告知,“我只负责救陈青洲,但陈青洲当时伤势挺严重,短期内栗青可以勉强照顾,但还是必须要有医院接收,想保证不被人发现陈青洲,只能寻求我爷爷的邦忙。” “这事儿我是违反了纪律干出来的,而且陈青洲的身份非常特殊,我没那个底气找我爷爷,而且我去找的效果,肯定不如傅清辞。” “陈青洲在靖沣被围剿当天,傅清辞的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我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陈青洲。在我确认把陈青洲救出去之后,就马上联系了傅清辞,叫她去求我爷爷。孤儿寡母,终归我爷爷于心不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眼。” 傅令元神情略微晦暗:“如果被人发现我爷爷包庇陈青洲,大概会是我爷爷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可想而知,我爷爷冒了多大的风险。” “所以,现今陈青洲和傅清辞双双去世,整件事的善后还是非常重要的。” ——从这一句,傅令元真正想带出的意思是:“假如我爷爷也不让晏西和晏嘉认祖归宗,我也完全理解并且尊重他老人家的决定。” 并且他多少是愧疚的:“救陈青洲,是我做出的选择,风险却转嫁到我爷爷身、上。其实直到当时的最后一刻,我还有一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救。毕竟我也并非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天时、地利、人和,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阮舒握住傅令元的手,再一次郑重表达感激:“谢谢。” 不仅替陈青洲,替她自己,还有晏西和晏嘉。 不过,有个问题至今是个谜,她也好奇很久了——“你到底怎么救下陈青洲的?” 正文 783、你见过? 傅令元斜扬起的一边唇角加深了笑纹:“你知道那天具体是怎样的场景么?” “不知道。”阮舒实话实说。 她不了解具体过程,看到的仅为结果,被告知的是其中关键的几件要紧事,比如陈青洲找了对家母女顶替了她和庄佩妤,比如陆少骢的手在那个时候残疾,诸如此类。 傅令元的手继续揉着阮舒的小腹,告知:“陈青洲结婚前,我和他见过一面。当然,我不可能将陆振华的计划告诉他。我去确认他的心意。他告诉我,除非他死,否则他永远都不能放弃陈家。” “所以,你就让他‘死’……”阮舒喃喃。 傅令元俯下身子吻一下她的额头,接着说:“婚礼当天的天气状况特别糟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同时也有很多方便的地方。” “陈青洲在关公庙受完鞭刑,陈家下属要带他离开靖沣,到这里为止,均在陆振华的计划之内。” “但,利用天气的便利,我让栗青弄断了镇里的一根电线,恰恰阻拦原本那条进出靖沣的路(第411章),陈家人改道,陆振华也不得不将原本设下的埋伏临时更改到另外那条山道上。” “原来是你弄的。”阮舒对那天遇到过的事情印象深刻,自然记得庄爻带她要进镇子里,结果因为高压线遭雷击断裂封了路,庄爻才换去另外一条路,也就没错过最后杀害陈青洲的一幕。 “嗯。”傅令元点头,表情微微晦暗,“当时也发生了不在我预计范围内的意外。就是雷堂主的老母亲和小儿子,不小心经过那附近,被电死了。” 阮舒眸光一闪,握住他覆于她小腹上的手。 傅令元就势捉起她的手润了润她的手背。 “雷堂主因此而回家,不再参与围剿计划,主控权到了我手里,我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调配的自由度更大。” “换到的另外那条山道,路况崎岖,两边都是容易藏匿行踪的林子。我非常清楚陆家的手下具体被安排在那一部分路段伏击,我早就让栗青派遣手下避开那些地方去做准备。” “陈青洲前往靖沣接亲之前,我送给他一样结婚礼物。那个时候他大概还有点糊涂,不过我相信在双方交火的过程中,他看见十三不断地用火炮枪攻击他们,心里也该有数,我想救他,也该猜到,我救他的关键方法在哪儿。” “不仅我直到最后一刻都还有点犹豫,陈青洲也如此,也在犹豫要不要配合我。我和他没有事先通过气,除了前一晚简单的会面和那件结婚礼物,我和他的默契程度越大,他获救的几率也就更大。” “他带着陈家下属顽固地在抵抗,那既是他的犹豫,是他的自救,也是他给我的配合。时间被他拖延到了天黑,环境更加不好。我发现他有挟持陆少骢的意图,也不动声色地配合了他。” “他以陆少骢作为人质给他自己争取逃亡的时间,我知道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有想过不要我的邦忙要自己离开。毕竟我的邦忙,比起他的自救,风险更大。” “可是,抱歉,我必须‘杀’他。我首先得做到‘杀’他,其次才能考虑救他,所以我不可能让他顺利离开靖沣。” “差不多那个路段,也到了我让栗青事先做准备的地方,我下令对陈青洲进行夹击。最后亲自用火炮枪在众目睽睽之下射击了陈青洲。” 阮舒抿唇——这便是……她也被骗过的地方。 “我没有作假,我是真的开了枪,火炮枪也是真的。陈青洲和我对视的时候,我确认,他用了我给他的结婚礼物。但即便如此,一切赌的都还是几率。他还是有很大可能真的会死。” “是什么?”阮舒插腔好奇,“你送给他的结婚礼物是什么?” “你不先自己猜一猜?”傅令元还是喜欢和她玩谜语游戏。 阮舒只觉得他既然特意提起火炮枪,大概和减轻火炮枪对陈青洲的伤害有关,就随口猜了一猜:“总不会是防弹衣吧?” 傅令元笑着摇头,倒也没再卖关子:“是专门配置过的防火油和阻燃剂。” 阮舒愣了一愣:“你不会让他涂抹在身、上吧?” “我想了很久,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傅令元无奈,“陈青洲后来受了鞭伤,又淋了不少雨,被冲掉了不少。” “不过我在最后截住他的地方,也做了点设计。他也留意到了,就是当时的地面上有雨水积出的坑(第414章)。那下面我让人挖出了深一些的凹陷,他勉强可以避一小会儿。” “那个方位后面就是山林,火炮枪打中他之后,后面的山林也跟着起火,是我让人故意制造成火势蔓延到后面的假象,烧得更大,时间也更久,大家都先着急着灭火,以免整个林子都烧起来。” 阮舒接话:“你们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偷梁换柱的?” “嗯。”傅令元点头,“每一步都是在赌。” 阮舒听得出来他的意思:但凡当时有一丝要被人察觉猫腻的迹象,他随时会放弃救陈青洲。 “后来的事就是你已经知道的了。”傅令元耸耸肩,“陈青洲烧伤得挺严重。” 大半年都在治疗、在养伤,所以他和傅清辞两人都一直住在医院里,他为了救她去滇缅的时候,伤势也未痊愈。一切都通顺地连起来了。阮舒轻吁气,将傅令元的手握得愈发紧。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傅令元反过来掂她的手玩。 阮舒在脑子里搜寻了几下:“暂时没有。” 马上又补充:“但可能后面会再记起来其他事。” “你随时记起来,我随时解答。”傅令元满副宠溺。 阮舒哂他:“现在倒是什么都愿意和我坦诚了?不怕违反组织纪律了?” “那还不是怪你太聪慧了?”傅令元轻轻掐一下她的腰,彰显出无奈,“你都发现了那么多蛛丝马迹,就差和我捅破那层窗户纸,我再不摊开来,我岂不得一直看你的脸色?” “终归是你自己察觉的,而且我跟你坦诚的,都不涉及组织的秘密,算不得违纪。” 话毕,傅令元看到阮舒躺在他的腿上,乌漆漆的瞳仁直勾勾注视他,一言不发。 第一反应是自己哪儿又做错了,他瘆得慌,忙问:“怎么了?” 阮舒抬起两条手臂,往后圈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头,仔细打量他的脸,然后捏了捏,颦眉:“你不是又在骗我吧?你真的不是独枭?” 傅令元:“……” 湛黑的眸子一眯,他热燙的吐息瞬间把她包围住:“来,必须用实际行动让你知道,质疑警察叔叔的下场是什么。” 手上一点也不含糊地开始肆意柔捏。 阮舒敏感地软了脊柱,抗拒不了他。 傅令元沉磁的嗓音带着暗哑没忘记问她确认:“肚子还疼不?” “嗯……”应的是这个字,实际上阮舒是迷蒙着眸子在摇头的。 这微微的鼻音,挠得傅令元心痒得要炸了。 明明一切感觉都到位,两人和谐得很,阮舒却是突然又捂住肚子蜷成一团没法继续了。 而且这回疼得貌似比上回还要厉害。 傅令元懵了,手指和嘴里还留着她的味道,腹诽着他是凶猛了点,但以前每一次不都差不多这样?甚至更卖力,她不都能承受? 懵完之后他完全就是严肃加沉重:“还是让栗青现在就把你送出去!去医院!” “谁非得赶在这个点把柜子再送出去修理的?”阮舒缓着气为他考虑,手抓了抓他,“我要去洗手间里看看,可能是真的来月、经了。” 傅令元有些郁闷:“我刚刚都给你看着,是有那么一点点血。我以为没什么……” 他说得坦坦荡荡。 阮舒却依旧会因为他的直白而有些不自在,闭上眼睛,往沙发被里靠。 傅令元洞悉她的心理,笑了笑,把她掰回来到他的怀里,俯身与她咬牙:“是谁之前说都老夫老妻的了?” 话音尚未全落,他的腰后就被她掐了。 “你数数看我都多少次被你半路喊停了?你还掐我的腰?到底还要不要你后半生的性福了?”傅令元轻笑着告诫。 阮舒本还想慰问慰问他,听他这语气,分明还虎着,多半没事。何况她现在靠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后背贴着他的那个啥,和他的声音一样是虎着的。 歇了一会儿,她小腹的疼痛感又消散了。 傅令元的火却还没能完全消下去。 而她都疼了两次了,他也不敢再和她继续,憋屈地自己进了洗手间,出来时顺便拧了热毛巾给她擦汗。 阮舒很抱歉。 傅令元凶着神情再三强调:“你要真抱歉,明天就不要耽误,乖乖给我去医院!” 妥妥地大男子主义、一家之主范儿,奴隶翻身把歌唱似的。 阮舒忍俊不禁,搂紧他的腰,学着他平时妻管严的语气,给他面子:“好,都听你的。” 她这样子,傅令元怎么受得了,锁住她就是一通热吻,最后又可怜兮兮地去了趟洗手间。 待他再出来,见阮舒居然靠在床头玩手机,不高兴了:“身体不舒、服就赶紧休息!” “你还没见过晏嘉的样子吧?”阮舒朝他招招手,“我有照片,来看看~” 傅令元凝着她泛着光的面庞,眉梢稍抬,心头顿了一顿,走过去爬到床上。 阮舒自然而然地偎依进他的怀里,把手机屏幕朝他移过去一些,边划动着照片,笑着和他和提起之前晏西关于“小妹妹长得不一样”把她也给问住了的趣事儿。 没得到傅令元的回应,阮舒狐疑偏头瞅他:“我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阮舒觉得他应得敷衍,而且察觉他的眼睛根本没怎么看手机屏幕,分明在看她,眼神还隐隐有些她辨不分明的古怪。 “你干什么?”她揣度,“还在因为没做成心里不爽?” “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男人?”傅令元折眉。 以往缠着她的时候,还真是,阮舒腹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血,他今晚或许真不会罢休。 嘴上她放他一马,未再和他唧唧,转回头自己继续看晏嘉的照片。 傅令元的手抬起,轻轻顺她后脑勺的头发,低沉的嗓音贴在她的耳朵后:“我们以后总能自己生的,一定会比晏嘉还要漂亮可爱。” 阮舒的手肘即刻往后轻轻一撞他:“别扯东扯西的!” 傅令元无声地展颜,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突然觉得,让她和晏西、晏嘉兄妹俩多接触,也是很不错的…… 心里头高兴,他开始卖力捧她的场,同时也暗搓搓地把话题继续围绕在孩子:“近点给我看看,听说小孩子刚生下来都非常丑。” 阮舒:“……”讲得是人话嘛他?! 傅令元已然对着照片评价起来:“不错,这孩子的五官乍一看更像傅清辞。” 下一句就拓展开来:“女孩子就应该长得像妈妈更好,我们以后的女儿,肯定也会更像你的~” 有完没完?阮舒斜他一眼:“谁愿意和你生孩子,你找谁生去!” 傅令元此时却并没有在看她,而怔怔盯住手机:“这是谁?照片哪里来的?” 阮舒转回眸去,发现原来是她不小心把照片翻到前面去了。 而此时无意间被点出来的不是其他,将将好是某张老照片。 阮舒倒是险些忘记它了,还好这个手机没丢。 “对了,我还在江城的时候,褚翘就发给我的,是江城的警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张有阮春华出现的合影。喏,就是这张。” 边说着,她把照片放大,指着照片中人的脸:“据说这就是阮春华以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吧。” 傅令元的手倏尔握过来,夺走了手机。 一时之间他的力道略大,阮舒都被他抓疼了,深深蹙眉。 可傅令元俨然毫无察觉,只灼灼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紧得似要把手机机身折断一般,隐隐还有些颤抖。 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缤纷地闪烁过错愕、惊异、难以置信以及其他分辨不出来的复杂。 明显不对劲。 阮舒心头一磕:“怎么了?你见过照片上的人……?” 正文 784、别害怕,有我在 傅令元没有回答她,而扭头问:“你刚刚说,照片是褚翘给你的?” “嗯。”阮舒点头,顺便记起,“我记得当时她给我的时候说会去做高清处理,然后用照片再尝试寻找更多线索。” “好。”傅令元抓着她的手机不放,同时取过自己的手机,马上就给褚翘打电话。 ………… 褚翘相当意外他的来电,一接起便是打趣:“哟呵傅三,今晚小阮子不是在你那儿?你居然还有闲工夫找我?你是不是真被小阮子打入冷——” “阮春华的老照片还有么?”傅令元打断她,言语十分冷硬。 一听这口吻,褚翘知他定然有要紧事,没再开玩笑:“有。” “从合影中截出来做清晰化处理版本的?” “对。” “发过来给我。” “马上。” “好。”傅令元收了线。 褚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他刚刚跟她领导似的?而她竟然也配合他了……? ………… 阮舒见他结束通话后有点失神,担忧地握住他的手,重新问一次:“怎么了?” 虽然还是同一句话,但比起刚刚,现在已然不用怀疑,他确实认得这张老照片上的阮春华。 而且,对他造成的冲击非常大。 是个……他熟悉的人……? 傅令元反握住她的手,揽她入怀:“抱歉,等一等,等我想一想,等我确认之后,再和你说。我现在自己也有点乱。” “好……”阮舒圈住他的腰。 一时谁也没说话,仿佛在等待某个宣判。房间里十分安静,连傅令元手表上指针的走动声都可以听见。 阮舒虚虚盯着他的表和表带,脑中自动浮现他们分开十年之后的重逢。 并根据不久前他刚告诉她的他那十年的行踪,自动脑补同样的时间轴上,他的生活和她的生活的对比。 忽地,傅令元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正是褚翘把照片发过来了。 阮舒紧紧凝注傅令元,看到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的嘴唇更完全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手指点开屏幕,屏幕上跳出二十多岁的阮春华的单个人头,似乎因为被强行拉着合影而不高兴,面无表情,也或许作为一个傻子,他本就如此。 他低头看了很久,目不转睛。 阮舒则目不转睛地看他很久。 待放下手机,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阮舒没有阻止,只是见他打了赤脚,提醒了他一句。 傅令元沉默地转回来穿好棉拖鞋,迈步行向洗手间。 他把左右脚穿反了。 但他丝毫不曾察觉。 阮舒目送着他挺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面色一片沉凝。 半晌,傅令元都没有出来。 阮舒实在忍不住,也下了床,走去敲洗手间的门,唤他:“三哥。” 洗手间里没有声音。 “三哥……?”阮舒又唤他。 毫无回应。 阮舒拧了一下洗手间的门把手,发现没有锁,就自行打开门,一眼看见傅令元坐在盖了盖的马桶上,双手抱着头支在腿上,头发湿淋淋地不停往下滴水。 “三哥!”阮舒快步进去,顺手抽下来一条干毛巾,蹲身到他跟前,覆到他的头发上邦他擦。 凉飕飕的,用的分明是冷水。 而且从滴水的程度上来看,她怀疑他刚刚是把自己的整颗脑袋浸泡到水里。 水多得都滴到他身、上,顺着睡袍往里头流。 “你还有伤知道吗?!”她当即怒从中来,扒掉他的睡袍,又抓过来一条干浴巾邦他擦。 傅令元在这个时候抬眼,湛黑的眸子格外幽深,幽深中带着一丝几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茫然:“为什么……照片里的阮春华……和郝大叔……长得那么像……” “你说什么?”阮舒遽然僵住:“郝大叔……?” 错愕程度丝毫不亚于方才的傅令元。 虽然她之前悄摸着已有所猜测,但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阮舒彻底明白过来傅令元何至如此。 连她的思绪都一阵震动,遑论傅令元,岂不更是山崩地裂? 见傅令元尚注视她,阮舒猛地晃回神——他们不能两个人全慌了手脚!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握住他的手道:“你不是说长得很像?不代表是同一个人,而且那张老照片本就年代久远。” “还没经过求证的事情,先不要乱想,这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警察叔叔?”说最后一句话时,阮舒捧住傅令元的脸,凤眸清锐。 傅令元眸光闪烁。 阮舒拧着眉将他拉起,拽着他出了洗手间,行至衣柜跟前,从里头重新给他翻出件干净的睡袍。 准备给他穿上的时候,看到他的绷带湿了一大块,她眉心揪出小疙瘩,暂且只先给他披着,拉着他到床上坐着,她则去取了医药箱来。 医药箱安放的位置还和以前一样,她轻轻松松便找到,拿剪刀先邦他把湿掉的绷带剪掉。 拆除之后,她更一清二楚地看到他的伤情。 心里有点堵,她没多盯,快速把新绷带换上。 大概真的是熟能生巧吧,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练习过三四次之后的现在,她已完全不像早些时候那般笨拙。 犹记得彼时傅令元说他以后的伤口全交给她做练习,她不乐意,毕竟受伤不是好事,却还是不可避免。 轻吁一口气,她邦他将睡袍重新穿上,这才去看他的表情,不悦问:“清醒过来没?” 傅令元以手握拳,捶了捶他自己的脑门,随后手臂伸过来,拢住阮舒,倾身过来将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 好一会儿,他松开她:“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理解,遇到这种事,不震惊才不正常。”阮舒抿唇。 傅令元眉峰耸着,沉吟不语,心里大概还在自行对比着一灯和郝大叔。 阮舒本想问他是否确定郝大叔和照片上年轻时的阮春华长得像,临到嘴边又觉得傅令元自己都又找褚翘要了一次清晰版的照片,应该是真的像,不需要再质疑了。 一般情况下,第一个产生的念头,便是一灯,即阮春华,和郝大叔是同一个人。 但,别忘记了一件事—— “阮春华擅长变装,‘一灯大师’就是真实存在的另有其人,阮春华只是顶替了他的身份。郝大叔的情况或许和‘一灯大师’是一样的。”提出想法后,她问:“你那么熟悉郝大叔,也不是没见过一灯,你在两个人身、上发现过相同之处么?” 她从未见过传闻中的郝大叔,也没相处过,完全不清楚。不过能够判断,从样貌上,恐怕是轻易找不出破绽。 傅令元安静两秒后开了口:“我刚刚自己也仔细想过,确实没有觉得一灯和郝大叔有任何相似之处。” 下一秒,他话锋微微一转:“只是,陪陆少骢去美国治手刚回来海城的那回,我为了打探你的下落去卧佛寺见一灯,和一灯下了一盘棋(第504章)。有几个瞬间,让我回忆起以前被郝大叔押着陪他下棋的场景。” 下棋……阮舒微微怔了怔,脑中倏尔浮现一件事。 傅令元被困陆宅,她前往卧佛寺寻求邦助,也和一灯下过一盘棋…… 结束的时候,一灯夸她之后,提及曾有另外一个人与他也下过棋,同样颇具慧根,但以前不如她稳。 “久别多年后,倒甚有长进”(第752章),这是一灯当时的原话。 她那个时候觉得莫名其妙,而一灯卖了关子也并未和她讲明白。 眼下,如果一灯就是郝大叔,或者说一灯曾经冒充过郝大叔,那么,傅令元不就特别符合条件……? 思及此,阮舒心头不禁咯噔,手指头一阵发颤。 转瞬告诫自己,先别妄下结论,谁知道一灯究竟和多少人下过棋?那些话套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用! 同时耳边傅令元的话尚在继续:“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本来就很少和人对弈,自从郝大叔死了,我更几乎没再和其他人下过棋,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也可以理解。” “嗯,”阮舒将头点得用力,表示认同傅令元的想法。 然后两人突然谁也没说话,各怀心思地陷入安静。 透着一股子沉重的那种安静。 傅令元率先打破沉默,揉了揉她的头发:“休息吧,别一会儿又肚子疼。” “好……”阮舒点头,爬回床上。 傅令元紧跟着躺下来。 阮舒自然而然地窝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亦自然而然地搂紧她。 床头灯咔一下关掉。 由于窗帘的紧闭,房间内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阮舒无意间摸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一反常态地特别凉,好像刚刚在洗手间里他碰到的水的冰冷尚未彻底驱散。 她焐住他的手,同时将自己的身体更亲密地贴紧他。 总算感觉到他的体温。一如既往热燙,隔着层衣料透过到她的皮肤,非常舒、服。 他一直都这样,宛如一个坚实可靠的发热源,让她不由自主去汲取更多。 那种类似他手上的冰冷,不该属于他。 不该…… 约莫从她的小动作里察觉她的不安,傅令元反握住她的手,五指分别扣住她的五指,用下颌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蹭,温声:“没事的……” 反过来倒变成他安抚她。 阮舒忽觉自己作为他的伴侣,特别不称职。 黑暗中,寂静久久。 但彼此都知道,对方还没有睡。 阮舒揣度傅令元肯定还在琢磨这件事。 反正她有点平复不下来——自想到下棋的那个细节之后,心绪反而更加起伏。 明明都还不确定,就是挥散不去担忧。 担忧傅令元。 那不是别人啊,是郝大叔。 阮舒才刚听傅令元回忆他。 他之于傅令元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出现在傅令元年少时最茫然的时期,给予了傅令元那么大的影响,现在却和阮春华扯上了关系? 这到底是…… 不对的,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一定是误会…… 是误会…… 否则傅令元他…… 不能再深入想。 打住…… 暗暗沉一两口气,阮舒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傅令元的嗓音于一分钟后才从她的头顶传出来:“去一趟卧佛寺,面对面求证。” 语气稍显压抑。 他终究……阮舒不语,抬头,摸索着吻上他的唇。 黑暗中两人呼吸渐渐不稳,chuan息声起。 不多时适时打住。 阮舒侧耳贴在他的胸膛,同时照顾到他的伤势不压得太紧,倒依旧能听到他的心跳。 “别害怕,有我在。”她清浅的唇轻启。 傅令元的胸膛轻轻地震颤,显然是无声地笑了,吻她的头发,似有若无地应:“嗯……” 阮舒重新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不再似先前凉,恢复成和他的身体差不多的温度。 阮舒心头堵着的那口气却依旧没能松开。 正文 785、睡美人 何况,与郝大叔关系亲密的,除了傅令元,还有……黄桑和格格。 乱了…… 乱了…… 一切都混乱了…… 她不曾料想,这张阮春华的老照片,会是具有如此大威力的一枚深水炸弹。 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完全没有印象,只感觉自己被傅令元的怀抱拢得特别紧特别严实。 她甚至做了个噩梦。 梦见傅令元突然掉进水里,她在岸边着急地想救他,手臂却不够长,怎么伸都握不住他的手,最后眼睁睁看着他没入水里,消弭踪迹。 一身冷汗地睁开眼,阮舒心悸得很,条件反射去抓傅令元的手。 却是落了空。 阮舒偏头,发现旁侧并没有人。 从床上坐起,环视房间一圈。 窗帘依旧紧闭,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屋里昏昏暗暗。 阮舒打开床头灯。 确认这里是傅令元的别墅,她抚了抚额头——她昨晚的确过来了,这个不是做梦…… 想起临睡前发生的事儿,阮舒的心神又开始不宁。 “三哥?” 无人回应。 阮舒没耽搁,赶忙披衣服下床。 走出卧室便能发现,天蒙蒙亮。 但其实她刚刚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不算太早。 而或许预示着今天的天气不会太好。 没走近的时候,耳朵里便捕捉到客卧传出的窸窣动静。 待行至门口,傅令元的背影果不其然映入眼帘。 正弯身于昨晚将她运进来的那个柜子前,给她重新铺被子。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即便不刻意放轻脚步,也几乎没有声响。 不过阮舒相信,再怎么没声响,都逃不过他的敏锐。 走到他身后,她自后往前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挺括的背上。 如她所料,傅令元丁点儿不惊讶,往后稍偏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不也没多睡?”阮舒嗅了嗅他的气息,“看来我来没来,都不影响你什么时候起床。” 傅令元挑眉,倏尔就势把她背起,轻笑:“是我不对,女王陛下难得前来宠幸,应该‘从此君王不早朝’。我们现在就回去继续‘芙蓉帐暖度春宵’。” 阮舒抱住他的脖子,悬空的双脚轻轻晃动,显得愉悦。 重新躺回主卧的大床上,傅令元的掌心又覆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关心:“有没有再疼过?” 阮舒摇摇头。 “月、经呢?来了没?”边问着,傅令元的手已然往下移,摸了一把。 阮舒阻止都来不及,不自在地打开他的手,然后佯装生气地推他。 傅令元有点无辜:“我没有要吃你豆腐,真的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情况。” 阮舒先是不说话,随后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指出:“你抽烟了。” 傅令元微微一怔,道歉:“熏到你了是么?抱歉,我再去刷个牙,去去味道。” “没事,不用去了。”阮舒拉回他,脸深埋,“好久没闻了。挺想念的……” “我也好久没闻到你的橙花香了。”傅令元流连地也嗅她,语音暧昧咬耳,“你故意的。明知道它有催情的作用,还在我面前这么香。却又让我吃不上肉,我只能抽烟解解瘾了。” 不经意地便将抽烟的理由带过。 阮舒没有拆穿他,十分依赖他一般,往他的怀里拱了拱,然后手往下。 傅令元低低哼了一哼,捉住她的手。 阮舒抬眼:“确定不要?” 她这一问,傅令元根本半秒钟都没犹豫,松开手。 早已被她那一下挑拨得立起来,亟待救火。 阮舒莞尔,整个人往下蜷缩,钻进被子里。 炽热的鼻息,shi润的口腔,唇齿的摩擦。 傅令元记起她第一次给他提供这项服务(第064章)时的情况,禁不住感叹,果然还是熟能生巧,尤其他家阮阮本就聪慧,只要上了心,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 ………… 房间的窗户从昨晚开始就没打开过,短暂的旖旎后,空气里多了丝糜、烂的味道。 傅令元的脸伏在她的胸口,尚停留在暗哑中的嗓音挟着沉闷:“多呆一天,明天早上再走。这里不会有其他人上来。嗯……?” 她倒是也想一直和他在一起……阮舒像哄宠物似的拍拍他的头:“起来吧,马以有强迫症,迟到是他不能忍的。” 等于拒绝了他的提议。 傅令元轻咬一口她尖上的圆粒,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 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饱餐后的餍足,邦她穿衣服的时候,摸着她的肚子再提醒她一次以强调其重要性:“要去医院做检查。” “嗯。”阮舒点头。 这回因为有傅令元盯着她看,阮舒躺进柜子里时,觉得特别别扭。 蹲在柜子旁的傅令元倒是捉起她的手往她手背上烙了一吻,低笑:“睡美人。等我重新吻醒你。也只有我能吻醒你。” 阮舒翻他一个白眼,都懒得点醒他,要这么说,这柜子就真成棺材了。 “要来不及了。”她抽回自己的手。 傅令元不舍地妥协,邦她关上柜门,落了拴。 等在客卧门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栗青见状赶忙拉着赵十三一起进屋抬柜子。 傅令元陪着一起下楼。 到一楼客厅要出门堂的时候,雷堂主忽然走了进来:“傅堂主,你下来得正好,陆爷来了,车已经从大门口进来了。” 柜子里的阮舒应声一个激灵。 傅令元亦是愣了一愣。 这外面的守卫一大半归雷火堂管,傅令元自己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盯着,消息一般是往栗青那里报。 但恰恰就是这几分钟的功夫,栗青正在这里头抬柜子,没顾上,未能第一时间得知。 偏偏陆振华就来了。 栗青和赵十三登时看向傅令元,询问他的意思。 傅令元当机立断挥挥手,让他们继续,不用停——太刻意了反而显得奇怪。 然后傅令元冲雷堂主点头:“走吧,出去迎接陆爷。” 雷堂主的视线正落在柜子上:“怎么了这是?雷某没记错的话,昨天好像抬出去过?” “嗯,”傅令元与他一同跨出门堂,解释道,“昨天送去修理了。结果昨天晚上柜角又蹭到墙上,刮掉了一块漆,又得送去再刷刷色。” “昨晚上雷某听手底下的几个在讨论,说这柜子是你的心头爱,栗青不给看,搅得个个心痒痒,猜测傅堂主这柜子价值连城。”雷堂主好奇走上前,仔细打量,“雷某瞅着,这外形设计看上去确实挺大气的,不知道出自哪位设计名家之手?” 柜子里的阮舒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栗青和赵十三也有点紧张。 傅令元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面上从容依旧:“忘记当初导购员怎么介绍的了,我也不是因为的设计师出名而买的,就是有眼缘,觉得不错。用久了就舍不得丢。” 雷堂主又抬手到柜子上摸了摸,狐疑:“什么材质?还是柜子里的东西没有清出来?雷某怎么觉得,栗青和十三抬起来并不轻松的样子?” 一句话,让阮舒的心脏顿时缩成一个小点提到嗓子口。 傅令元倒是轻描淡写,瞟了栗青和赵十三:“你们两个早饭没吃饱?” 赵十三机灵了一回,嘟囔:“一碗饭,走两步就消化光了……” “两碗饭到你肚子里也停留不长~”栗青嫌弃他,旋即催促,“快点快点~抬到车上之后,就没你的事儿了,想吃几碗继续去吃~” 雷堂主忍不住乐了:“傅堂主的左膀右臂,真是一对活宝。” “让雷堂主见笑了。”傅令元无奈地耸耸肩。 陆振华的车子在这个时候驶过来,停定门前的阶梯之下。 雷堂主也就没再继续柜子的话题,与傅令元一同迎上前。 栗青和赵十三见状亦加快步子,匆匆将装着阮舒的柜子送往微货。 陆家保镖打开后座车门。 陆振华从里面出来。 正文 786、同意 “舅舅。” “陆爷。” 傅令元和雷堂主问候。 因为两辆车离得近,且恰恰微货的车尾正对着陆振华所坐之车的车头,陆振华下车后,视线在所难免地落了过去。 栗青和赵十三觉得以前和其他邦派的人火拼都没有如此紧张过,放下的时候手不小心滑了,柜子轻轻摔了一下。 两人也顾不得去查看阮舒在里头是否摔疼,迅速把车门关上,然后行来傅令元和雷堂主斜后方一点的位置,毕恭毕敬地问候:“陆爷!” “嗯。”陆振华应得淡淡。 傅令元即刻接腔:“舅舅今天怎么这个时间点就过来了?” 陆振华闻声将目光从微货收回:“没什么事,就是正好起得比平时早,看时间还够,就转过来看看你再去公司。” “太对不住舅舅了,我以后尽量避免再受伤了,否则总叫舅舅牵挂。”傅令元十分不好意思,旋即抬手往里指,“舅舅别站着,既然时间够,就进去坐一会儿。” 陆振华没有反对,当先迈步。 傅令元紧随其后,转身之际给了栗青一个眼色。 栗青会意,待目送几人跨入门堂之后,他捏着一把冷汗,忙不迭上了微货火速驱车出门。 ………… 他们舅甥二人叙话,自然没雷堂主什么事,继续去坚守自己的岗位。 仆人们把茶沏上来之后,也均回避,原本守在门堂外的护卫由黑西保镖取代,再添一个赵十三。 傅令元把茶杯搁到陆振华跟前时,微赧:“我这里的茶叶不如家里的好,只能让舅舅将就了。” “无妨。西湖龙井也不错。”陆振华乍一嗅茶香就判断出来了,记得清楚,“去年我就见你开始喝西湖龙井(第286章),没想到你竟然坚持下来了。” 傅令元笑笑:“适应这个口感之后,其他都不习惯了。” “挺好的。”陆振华啜一口,放下,冷不丁提起陆嫣,“虽然在女人这件事上,你也没什么定性,但总体上,你骨子里还是遗传你母亲多些,重感情。” 傅令元顿了顿,嘲弄:“她重感情么?她如果重感情,当年就不会完全不考虑舅舅你的立场和感受,盲目地选择傅家。可笑最后她都遭傅丞抛弃了,竟然还犯贱地执迷不悟。” “不管怎样她都是你母亲!有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母亲的?”陆振华重重将茶杯扣到桌上,隼眸凛冽。 傅令元微微一怔,心念电转间,置于膝上的手攥成拳头,低垂眼帘,未道歉,但也没说其他。 意识到自己一时之间的语气略重,陆振华稍敛情绪。 收着傅令元的表情,他重新端起茶杯,提及:“前些天你母亲生日,你不是还拜托海叔去邦你送束花?” 傅令元的身形应声一震。 他是克制的,不易察觉。 但陆振华始终在留意他的神情变化,是故并未错过那一瞬间。 “海叔他……”傅令元无奈,眼帘重新抬起,与陆振华对视上,“抱歉舅舅,我想送花只是因为——” “不用解释。”陆振华摆摆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抿出坚冷,隔两秒,说:“就算舅舅责备我,也是应该的。” 他苦笑:“我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那天脑子里不知哪根经没搭对,竟然记得她的生日,还让海叔偷偷邦我的忙。” 陆振华看着他,沉默两秒,道:“最近我时不时会梦见你母亲。” 傅令元怔忡之色难掩,转瞬苦笑愈发浓郁,夹杂一丝嘲讽:“舅舅是不是梦见,她当年怎么背叛你……” “那倒不是。”陆振华滞了一滞,再开口时,并未讲述他梦里的内容,而小有感慨,“人到了一定年纪,很多事情确实会比以前看开很多,爱不动,也恨不动了。” 隼眸一转,他凝定傅令元:“看到你对你母亲的纠结,就好像看到我以前,对你母亲,我同样是矛盾的。” “女人的重感情,和男人的重感情,完全是不一样的。她把爱情放在了第一位,看得比我这个哥哥还要重要。与其说我是怨她当年背叛了我,不如说我是怨她,在背叛我之后,竟然没有得到幸福。” “她也已经死了很多年,曾经再怎么怨她,也都随着时间淡了。无论发生过什么,她终究是与我血缘关系最紧密的唯一的妹妹。” “难道你喊我一声‘舅舅’,不是基于你母亲和我的兄妹关系?难道这两三年我留你在身边,不是基于我和你母亲的兄妹之情?” 傅令元明显有些惊讶他今天会和他说这些,眼神闪烁:“舅舅,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原谅她……” 陆振华叹息:“好了,对你母亲宽容些吧。你在傅家的那些不愉快,不仅仅是因为你母亲当年被爱情冲昏头脑,更因为傅丞欺骗你母亲在先,把你带回了傅家,却又不好好对你。” “我那个时候正在气头上,并非真的狠心不想管你。假如傅家没有动静,我或许已经把你带回来家里。后来你既去了傅家,我想到你母亲到死都还记挂傅丞,大概也是更希望你姓傅,所以就算了。” “再后来,你都在傅家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只当你是那个年纪太冲动,和家里有一点点不和就出来要自己闯荡,最终多半还是要回傅家的,也就没有理会你了。” “没想到,你和傅丞的关系,差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傅令元冷笑:“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陆振华不予置评,缄默地啜茶。 傅令元也表现出不愿意扫兴地多提傅家那边的事,安静了下来。 顷刻,陆振华把整杯茶喝完,放下了空杯子。 傅令元想再给他倒一杯。 陆振华拒绝了:“不用,一杯就够了,我早饭还没有消化。” 旋即提醒:“你身、上有伤,也暂时少喝点茶。” “其实我没有非常严重。”傅令元轻松一扬唇。 “严重不严重,医生说了才算。”说着,陆振华往餐厅的方位瞥一眼,“你吃过没有?” “还没。”傅令元摇头。 陆振华转回脸:“如果不是现在特殊情况,你最好就应该住家里,仆人伺候得更用心。这里就你一个人,怎么看怎么冷清,何况如今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女人都没有。” “我也不是一个人。”傅令元指了指外边,笑笑,“不还有雷堂主?再不济我也习惯了栗青和赵十三。” 茶杯一放,他往后靠,语气有点灰心丧气:“最近觉得女人有点麻烦,暂且免了吧。” 陆振华瞥他一眼,倒没对此发表意见。 傅令元感觉得到,他的话还没完。前面应该都是在为后面尚未出口的内容做铺垫。 但他琢磨不透会是什么事。 提了陆嫣,表示出对陆嫣的原谅;间接解释了当年不带他回陆家和十多年前不理会他的原因。 貌似,有点希望和他之间再无任何一点芥蒂的意图——当然,不乏对他的态度的态度的试探。 正忖着,便听陆振华道:“我已经让长老会邦忙挑选黄道吉日,做准备了。等少骢的葬礼结束,就给你办改姓。” 这回傅令元不是装的,当真错愕:“改姓……?” “怎么?不记得了?还是不再想了?”陆振华隼眸眯起,“去年不是你征询我的意见,要把‘傅’姓改成‘陆’姓?” “不是,我记得。”傅令元的错愕之色依旧残留,而神情间多出几分动容,不可思议地注视陆振华,问他确认,“舅舅,你真的同意?” “我有反对过么?”陆振华故作严肃脸,“你提出来以后,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只是我们陆家以前在没落之前也不是小户人家,不是随随便便说改就改,所以才耽搁着,也就暂时没给你明确的回复。” “我明白了舅舅。”傅令元笑,顷刻笑意微敛,抿一下唇,双拳紧握,“终于可以不用再顶着这个‘傅’姓了……” 那是一种得偿所愿的神情。 转瞬,傅令元起身,猛地朝陆振华深鞠躬,口吻难掩喜悦:“谢谢舅舅~” 陆振华皱眉:“行了行了,像什么样子。” 傅令元直起腰板,唇角勾着:“我一直都没跟舅舅你行过大礼,难得一次,舅舅就受着吧。而且你是我的舅舅,本就是我的长辈,受得起。” “你啊你~”陆振华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抬腕看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了,没其他事,我先去公司。” 既然他今早主动过来,傅令元也省了再去找他,现在顺便提一提:“舅舅,还有件事,我昨晚想了一下,觉得很有必要。” “什么?” “少骢的葬礼之前,是否了安排了超度法事?” 陆振华滞了一滞:“这事儿是你们雪姨为主导在办,我没细问过,并不是很清楚。” “之前海叔还在的时候,我不也在邦忙给少骢整理遗物?海叔倒和我提过一嘴,说要上卧佛寺给少骢请比较德高望重的大师来做法事,尤其少骢死于非命,更需要。”傅令元凝眉,“舅舅不清楚的话,我回头去问问雪姨吧。少骢还年轻,却就怎么走了,终归希望他在黄泉路上顺顺当当的……” 继而他再道:“还有海叔,死在他乡,连遗体我们都无能为力为他找回。不仅需要超度,应该还需要招魂……” 气氛不免添了伤感。 陆振华颔首同意:“办吧。你去找你们雪姨。少骢和大富的葬礼都好好办。” “好的舅舅。我也算能找点事情做,光养伤和等‘s’现身,太无聊了。”傅令元看似闲散,眸底沉着浓墨般的黑。 他暂时不方便离开这里上卧佛寺,那就把一灯请下山来。 他等不及了! 他半夜的时候就已经恨不得马上前往南山! 拢回心绪,傅令元送陆振华出去:“舅舅下回有事不用再亲自过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我这里不比陆宅安全。” “无妨,当作活动活动腿脚。”陆振华往后方屠宰场的方向看去一眼,“希望‘s’能早点现身吧,也省得你总呆在这个危险的环境。” ………… 天知道听见傅令元和雷堂主齐声问候陆振华的时候,阮舒有多崩溃,脑子里连骂傅令元非要冒险见这一面的空间都没有,刹那间纷纷乱乱闪现出起码一百种“万一被陆振华发现”该如何应对的方法。 试图揪出其中一种办法细想时,却发现根本就是空白。 幸好!虚惊一场! 虚的,但“惊”得着实够大! 阮舒的脚都因为过度紧张而抽筋了,直至栗青已将车子开到和马以约定好的地方停下来,她的心慌也未能完全平复,而且,小腹再次隐隐作痛。 栗青打开柜子的门时,瞅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急急将她从里头扶起来:“阮姐?你怎样?哪里不舒、服?要不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最后一句俨然是他情急之下欠缺考虑,阮舒可没忘记,她是昨晚偷偷溜出来的,眼下除了心理咨询室,哪儿也不能去。 “我没事。”阮舒满头冷汗,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可能呆太久,里头太闷了。” 歇几秒后,她撑着栗青的手臂从柜子里站起,伸直抽筋的腿蹬了蹬,已然感觉好很多。 轻轻压了压肚子,貌似短暂出现的痛意也已消失——接二连三,她确实该听傅令元的,抽个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 呼了呼气,阮舒下了车。 马以自然也已经抵达,约莫见她这边有情况,他甚至下了车来。 阮舒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回头交待栗青:“你们最近看紧点你们老大,如果他白天也一个人呆房间里,你们记得时不时找点事情进去找他。” 栗青:“……”觉得任务有点艰巨——这不是侵扰老大的私人空间和时间么…… 而当然,阮姐交待什么就是什么,假若因此冒犯了老大,直接坦白、把阮姐搬出来当靠山就好! 阮舒的话未完:“他可能会有出行的计划,记得通知我。或者他问起任何和卧佛寺及其里面的人、吩咐去办相关的事,也全部告诉我。” 栗青除了点头,就是“好好好”地应承。 阮舒颦眉,掂了一掂心思,依旧觉得不够,再道:“算了,你们还是事无巨细全都偷偷汇报给我,包括他一日三餐的情况。” 栗青干脆道:“阮姐,要不安装个监控录像,让你随时能看到老大的情况吧?” “能装?”阮舒心头一动,饱含期待。 栗青反应过来自己一时顺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装是能装,但估计刚装上就会被老大发现……” 阮舒:“……”一瞬,敲定道,“没事,你去装,不用偷偷摸摸,就光明正大,告诉他是我的意思。” “好咧阮姐!保管又好又快地完成任务~”有了保障,栗青毫无后顾之忧。 暂且无他事,阮舒坐上马以的车,将身体蜷缩在后座。 马以启动车子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说你要去医院?” 这傅令元,说到做到,还真叮嘱了马以……阮舒摇头:“先回心理咨询室,之后我再自己去。” 马以打转方向盘。 返程同样非常顺利。 庄爻等在车库,在阮舒下车前就邦她开了车门,一开口就是关切:“姐,你哪儿不舒、服?是要挂专科,还是全身检查?要不全身检查吧?仔细点。” 阮舒抚额,不用猜也知是傅令元往庄爻这儿也叮嘱了一遍。 “没事,内分泌失调的小毛病而已,不着急做检查,起码等离开海城再说,否则我们前脚进去医院,后脚我的体检报告不是得被陆振华盯住?”——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刚考虑起来的。 虽说做个体检没什么大不了,但万一陆振华的跟踪细致到连这种隐私都不放过,怪恐怖的,她还是算了吧。 庄爻被她的话堵住,分明也觉得她的顾虑是对的。但出于对她身体的担心,提出建议:“找褚警官邦忙,总有办法。” “真没事。我就是疼了会儿肚子而已。”转口阮舒便问,“有早餐么?我还没吃。” 不是故意转移话题,她是真饿了。一大早和傅令元腻歪的那一会儿,费她大半的劲儿。 庄爻的注意力即刻收拢到此:“姐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给你买~” 阮舒说了几样脑子里蹦出来的东西,便先回了自己的三楼。 迎接她的是昨天出门前只来得及摆而尚未来得及叙旧的大熊。 大抵是回到安全的环境里,身体彻底放松,疲倦感随之排山倒海。 阮舒窝到床上搂紧大熊之后,没想再起来了,闭上眼睛几秒间就沉沉睡去,把早餐一并抛诸脑后。 只残留最后一丝思绪在做着对比,背着他悄悄承认,他的真人比作为分身的大熊,确实更舒、服…… ………… 离开傅令元的别墅前往三鑫集团的路上,陆振华又改变主意不去公司了,让司机调头回陆宅。 王雪琴正巧还没出门,对陆振华的去而复返表示诧异:“老爷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东西么?” “你忙你的。”陆振华挥挥手,明显没想理会她,兀自行去书房。 正文 787、困兽 进了书房,陆振华从抽屉里翻出三十多年不曾再取出过的一把钥匙。 三十多年不曾再取出,但潜意识里他永远不会弄丢的一把钥匙。 带上钥匙,他走去保险柜,转动保险柜的密码,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内存放了不少东西。 他径直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用钥匙打开。 盒子里放的是一个相框,相框镶嵌的照片上,年轻的女人一身漂亮的洋装笑靥如花,亲昵地挽着身旁同样着西式礼服的年轻男人。 盯着照片,陆振华隼眸微微眯起,眸光却并不凛冽,而有种沉溺于过往美好时光的温柔与怀念——他记忆中的她,就是永远停留在这般模样。 和傅令元的一番话里,有一点,陆振华完全没撒谎,就是他最近确实时不时梦见陆嫣。 梦见以前他还没有迫于生活压力走上这条的时候,他在家里是有人伺候的少爷,陆嫣是全家宠爱的小姐。 梦见家道中落一开始的那阵子,他相当颓废,对生活几乎丧失了信心,是陆嫣用那双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在大冬天里邦人家洗衣服,勉强补贴家用,还险些遭人非礼。 本该哥哥照顾妹妹,他却被妹妹照顾,这才彻底激起他奋斗之心。 梦见冬天太冷,兄妹俩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层被,不知从何时起,他可耻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对与她的肢体接触有了生理反应。 后来他和陈玺、黄金荣义结兄弟,渐渐风生水起,日子转好。他让她过回了大小姐的生活,投注在她身、上的男人的目光便也更多了。 她该结婚生子,该有她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他问她的时候,她会害羞,害羞地说她不想嫁人,只想继续和哥哥一起生活。 他很高兴听到这些话,但他阻止她和其他男人有接触的时候,她却冲他生气,怨他管她太宽。他才发现,她的话不是真的。 她怎么能离开他去和其他男人组家庭?明明是他们兄妹俩一起长大的,他才是她最重要的男人! 多年克制在内心深处的野兽,一旦放出来,就很难重新关回笼。 他终于占有了她,他夜夜肖想的她嫩白的身体,滋味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美好,甚至更好。 他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屈服于世俗伦理的约束? 他早就该坦诚地面对他对她的或许在外人看来相当畸形的情感。 按照她的话,畸形都不足以形容,是恶心。 她觉得恶心是吧?那他就继续恶心给她看!带着她一起恶心! 她变了!她以前明明最喜欢的是哥哥!后来她最讨厌的是哥哥!直至连恨都出来了! 她怎么能讨厌他?!她怎么能恨他?!不能! 发现她在他身下,也并非没有沉沦的时候,他觉得她只是和以前的他一样,受制于道德伦理的框框条条而逃避对他的真实感情。 可她竟然告诉他,她爱傅丞!还怀了傅丞的野种! 封存的记忆纷纷涌现,情绪陡然强烈,“锵喨——”,陆振华猛地把相框摔到地上。 相框的玻璃破碎在她的如花笑靥上。 叫他记起,他第一次占有她之后,她用那双哭肿的眼睛看着他,咽着啜泣问他:“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振华皱眉,往后退,退着坐进椅子里,强行止住回忆。 不该。 他不该克制不住冲动调头回家来找她的照片! 他没有原谅她的背叛! 是最近总梦见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相互照应的时光,才叫他一时淡忘掉后来的一切! 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 她和傅丞生出来的野种,根本不配叫他舅舅! 更不配姓“陆”! 陆振华伸手要摸手机,打电话给傅令元,他要反悔。 却是不小心将桌面上的东西拂落。 发出的动静惊动了守在书房门口的黑西保镖,即刻有人叩门:“陆爷,您在里面么?您没事吧?” 陆振华晃回神,抬手捏了捏眉骨,沉声回应外面的保镖:“没事。” 黑西保镖听言未再打扰他。 陆振华放下手。 掉在不远处地面上的相框和相片复回到他的视野范围。 如果老伙计在,此时一定会从旁宽慰他。 如果老伙计在,此时一定会邦他重新藏起来。 但老伙计已经不在了。 陆振华盯住照片,顷刻,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把照片从坏掉的相框拿走,抖掉碎玻璃片,放到盒子里,上了锁,关上保险柜。 做完这一切,书房的门恰好从外面再次被叩响,传入王雪琴饱含关切的声音:“老爷?” 陆振华走回书桌前落座,然后才应:“进来吧。” “老爷。”王雪琴推门进来,手中的托盘端着盅炖罐,扭着腰肢笑着朝他走来,“老爷早上出门得早,我这特意让下人炖的补品没来及给老爷吃。” “还以为只能等到晚上了。既然老爷又回来了,就抽点空解决了吧?否则真到晚上该烂了,影响口感。” 陆振华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刚刚被他拂落的物件:“让下人进来收拾一下。” 王雪琴都不耽误时间出去的,麻溜地直接扯着嗓门喊管家,同时把托盘搁他跟前。 陆振华瞥了眼炖盅里的东西,发现是牛、鞭。 王雪琴主动坐到他的腿上,眼角是挑着风情的,语气是酸溜溜的:“老爷天天晚上呆小孟的屋里,再旺盛的精力也会被吸走,肯定得补补。” 书房的门敞开着,靠得近的黑西保镖看得见里面的情况,王雪琴丝毫不忸怩。 带着两个下人赶到的管家停在门口,问候:“陆爷,三姨太。” 王雪琴依旧坐陆振华腿上没起来,只是冲他们挥挥手,示意道:“进来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管家和下人眼睛没乱瞟,径直走去收拾东西。 王雪琴转回眸来,从炖盅里倒出小半碗,然后端着碗拿调羹从碗里舀出一小勺,轻轻吹了吹,往陆振华的嘴边送:“来,老爷,我伺候你,趁热吃。” 她自然是故意。以前她就怵于亲热的时候被外人看见,现在是怀着和孟欢争宠的心理向下人彰显她在他这儿的地位。陆振华懂她的小心思。 虽然她如今的年纪不若曾经,但终归风韵犹存,做这种事情较之曾经,倒别具一番味道。 陆振华避开了她递过来的调羹:“别胡闹。” 王雪琴见他至今未将她从他腿上推开,心里有数,便也更加有了底气,附到他耳边轻笑:“老爷是当着下人的面觉得不好意思么……?” 勾人的功力,她没进步,可也是宝刀未老的。陆振华不作声。 王雪琴摸了摸陆振华的头发:“老爷昨天又染头发了吧?其实我的手艺不比小孟差,老爷下次要再染,可以让我邦忙。” “公司的事务我插不上手,这点小事总可以的。什么事都交给小孟一个人,老爷你这哪里是疼她?分明是要累死她~” 一旁的下人已然以最快的速度扫掉玻璃碎片,并将其他掉落的物件捡起,安安静静地退出去,没忘记带上书房的门。 王雪琴的手正从陆振华的头发收回来,转而翘起兰花指抚她自己的鬓角,面容凝上一丝哀怜:“老爷保养得好,头发一染,都感觉还和早些年差不多的样子。” “哪像我们做女人的?年龄上来了,皱纹跟着上来,涂抹再多的化妆品,也比不得年轻小姑娘天然的胶原蛋白。” 叹息着,她又一摆手:“瞧我这,和老爷您自怨自艾什么?肯定是大姐不在了,我连个能唠嗑的人都找不到了~” 风情地笑笑,像是不经意般,她转身的功夫,臋在他的腿上蹭了蹭,用调羹重新给他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下人们都走了,老爷不用害羞了。” 陆振华用手挡住,冷冷一哼:“你觉得我需要吃这些东西?” 说罢,他夺过王雪琴手里的碗,放到一边去,继而把王雪琴从他腿上推开。 站起身后,陆振华又一个转身将王雪琴背对着她按向椅子。 王雪琴趔趄之余还算眼疾手快,两手迅速握住两边的手把——毕竟这样的姿势,曾经不是没有和陆振华尝试过。 事实证明陆振华确实是要和她回顾曾经。 被扣住背不让转头的时候,王雪琴听到陆振华夸她:“身段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 那是自然。她不会忘记,陆振华和她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喜欢从后面,喜欢握她的腰,要她的腰围永远维持在固定的某个数值。 王雪琴无声地笑,笑最初的自己傻。 如果余岚在某一天状似不经意地将她的背影认错为另外一个女人,她恐怕至今蒙在鼓里。 低伏在椅子上,王雪琴撑住自己的身体,只用申吟回应他。 正文 788、监控 ………… 王雪琴处在女人如狼似虎的年龄段,加之被陆振华冷落了好几年,眼下难得孟欢不在,她很想拉着陆振华再多做两场。 陆振华只多被她撩拨了一次,就不愿意再耽搁,要去公司。 王雪琴眼里含媚地邦他一起整理他的衣服。 陆振华记起来问:“阿元有没有来电话,问你请大师来给少骢和大富做法事?” “噢,说了。我给老爷你端补品进来之前,刚和他通过。”视线瞟向托盘上最终并没有被吃的牛、鞭,王雪琴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虽然知道牛、鞭不是药,即便下了肚也得有个时间才能起到进补的作用,但念着那点心理作用,希望他能更强悍些。 没吃牛、鞭的感觉,倒也没有非常弱,终归平日里和孟欢没少做吧。只是她始终认为,陆振华坚持就这么结束要去公司,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体力确实到此为止差不多了…… 暗自瞎琢磨的同时,耳朵里没有错过陆振华的交待:“既然决定要做法事,就请几个有分量的大师。” “哟,老爷,瞧你说的,好像我不知轻重似的。咱们陆家办法事,肯定得请全海城最好的大师。”王雪琴扭动着腰肢,绕着陆振华身周转一圈邦他拉服帖衣服,“我和阿元在电话里商量过了,附近最出名、香火最鼎盛的寺庙,莫过于卧佛寺。” “卧佛寺内大家排着队想得其指点迷津的,不外乎以一灯大师为首,所以肯定是要将一灯大师邀请在列了。” “大姐以前不经常前往卧佛寺找一灯大师?我们陆家和一灯大师也算有深厚的交情,一灯大师应该会愿意给我们开个快速通道。” “我在陆家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怕是跌分量,就交给阿元和雷堂主以青门的名义派人前往卧佛寺征询一灯大师的同意。” 语气间的酸溜溜毫不遮掩地就那么溢出来。 陆振华垂眸瞥她:“如今整个陆宅由你当家,还不够分量?” 王雪琴笑了笑,身体靠上他,有意无意地蹭了蹭他的裆:“我的分量,全凭老爷你愿意给我几分。” 陆振华对此未多言,话头转回法事,交待道:“正好我们葬礼的具体日子还没定,就看看大师们的日常安排,哪天能挪出来,我们的葬礼就根据法事的时间来定。” “放心吧老爷,”王雪琴抬手压平他心口前处的一点褶皱,“我、阿元和雷堂主三个人偕同cao办葬礼,保管不会出纰漏~否则往后我也没脸面当家了。” 送走陆振华之后,看着车尾消失的方向,她才暗自嘲讽地嘀咕:“再有分量,那也永远拿不了证、当不了正房太太。” 不过一转身,王雪琴面对陆家上上下下的佣人和保镖,的的确确又比先前趾高气昂不少。 更叫她得意的是,她相信,孟欢一定会知道,陆振华去而复返,在书房里和她打完两炮才重新出门。 想想就开心。 ………… 别墅里,傅令元找了赵十三作为领队,带上四海堂和雷火堂的手下各两名前去卧佛寺预订法事。 回三楼的阶梯上,迎面撞见栗青鬼鬼祟祟地下来。 “老大!” 傅令元眯眸往上扫视,收回目光后开门见山:“自己招。” 栗青本也没打算隐瞒,如实相告:“阮姐下达任务,要我在老大你的卧室里安装监控。” 傅令元先是一愣,随后挑眉:“安装完了?” “是的老大~”栗青点头,“安装了两个不同视角的,无死角,阮姐可以随时看得一清二楚。” “噢?”傅令元若有深意,“包括我上洗手间和洗澡的时候?” 栗青下意识便想回答没有,脑子里及时反应过来自家老大的意思,忙不迭道:“我去拿新的摄像头~马上接着安装!” 傅令元湛黑的眼珠子一敛,嘴角勾出抹意味浓浓的笑。 ………… 阮舒这一觉睡醒已然下午一点多钟,抄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顺便看见了躺着条来自栗青的未读消息,是在向她汇报,偷偷装好了摄像头,以及她能随时同步查看的方式。 迫不及待就爬起来去书桌前开电脑,下载了栗青发过来的软件安装包,然后按照栗青列清的步骤执行,屏幕上立马同时出现三个画面。 一个是从房门口的角度往里看的视线,一个是从墙角的位置与前一个呈反方向的视线,第三个则万万想不到会是浴室…… 这栗青……过度举一反三了! 马上阮舒就发了条消息过去给他反馈。 眼角余光察觉屏幕上有人影在晃动,她掀眼皮子,正从第二个画面里见到傅令元推门回来卧室。 他貌似并未察觉房间里被她监视了,关上门后兀自行向沙发,略显疲倦地落座,仰头闭眼。 约莫两分钟后,傅令元便从沙发起身,边走边月兑衣服,三两下已然一件不剩。 阮舒:“……” 第一个画面拍到的是他的后面。 背上有一小部分因绷带的缠绕而遮挡。 其余悉数果露,皮肤具体形容不出究竟是蜜色更恰当还是古铜色更恰当,如她早已熟知的那般有棱角,随着他的动作而屈伸。 充满力量而密实,好像连子弹也无法穿透。 但真的无法穿透么? 那些被肤色盖住的伤痕累累,说明着他再强大,也不过是凡胎rou体、普通的血肉之躯。 视线下移,是腰窝,然后圆而翘的臋,臀肌也必然是具备的。 两条笔直健硕的腿于行走间,似有若无地露出点那个啥…… 阮舒干干地咳了咳,转开眸子。 这一转,却将将转到第二个视角的画面。 拍到的是他的正面。 因此前一秒还是若隐若现的玩意儿,后一秒便赫然完整呈现。 阮舒:“……” 画面竟然还非常地高清。 满屏幕浓郁的荷尔蒙。 终归不是第一次见,而且她还玩过,阮舒短暂地无语之后,还算比较淡定。 傅令元停定在衣柜前。 阮舒以为他是要拿干净的衣服换上。 结果他没有,而像在思考问题一般,开始于房间里踱步。 光着身体踱步…… 慢悠悠地…… 非常有镜头感地在两个画面里正面和背面交替晃动。 阮舒后知后觉地嗅到一丝被玩弄的气息。 而傅令元也在这个时候走向洗手间。 前两个画面没了他的踪影,第三个画面显示出了他。 阮舒哪里还会继续等着看那个混蛋对着镜头耍流氓,啪一下气呼呼地把电脑阖上。 不出三秒钟,她的手机就震响了。 不用怀疑,就是那个臭流氓。 阮舒不乐意接,自行进浴室洗漱,清清爽爽地出来后,房间的门也被叩响。 找上来的是庄爻:“姐,你醒来得正好,刚买到的午饭。你早饭也没吃,别再饿着了,要休息也等先吃饱了。” 阮舒没客气,接过后原本打算邀请庄爻一起,转念想到她一会儿是要盯着傅令元的,便咽了话。 倒是庄爻提醒她:“姐,你还是接他的电话吧,否则我要被烦死了。” 阮舒:“……” 关上门,她把便当搁吧台上,将笔记本电脑也搬过来。 手机里再次进来他的电话。 这回阮舒接起来了,语气特别冷:“哪位?” “是我……” “你是谁?” “阮阮……”傅令元无奈,道歉,“是我不对。” 下一句又道:“你既然都让栗青装监控了,我不能让你什么都看不到,就主动献上自己的男色了。” 阮舒:“……” 亏得她还担心他! 他这状态,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分别通过电话察觉她的火气,傅令元重新低声下气:“我的错。你别挂电话。把电脑打开。你不想看到我,至少也让我看看你。嗯?” “再过两天少骢的一结束,你不是就要走……”可怜巴巴的。 阮舒将电话开了免提,边拆开庄爻给她买来的便当,没好气地问:“你穿上衣服没有?”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也就只有你能看见,穿不穿都无所谓吧?”傅令元尝试争取。 “我不想和暴露狂说话!” “好好好!听你的!全听你的!” 傅令元妥协。 听筒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 “好了。”他汇报进度。 “内库也穿上了?”阮舒问他确认。 傅令元笑笑:“要适当解放。” “穿。”阮舒斩钉截铁一个字。 “好……”傅令元无可奈何也一个字。 阮舒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傅令元穿戴齐整地坐在沙发里,膝头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打着什么,脑袋则往左侧歪着,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傅令元抬眼,往镜头瞥一眼的同时,阮舒这边的电脑屏幕上跳出了视频会话的邀请。 阮舒明白了他的意思,挂掉电话,鼠标点击接受。 两人登时隔着电脑屏幕面对面。 傅令元还将嘴凑上前做出要索吻的动作。 阮舒额上下来三条黑线,作势一记耳光抽出去。 傅令元还上瘾了,佯装被她抽个正着,捂住一边的脸颊,特别疼似的。 阮舒无视他,自行拉过来便当到跟前,开动。 傅令元倒也没继续独角戏,很认真地看她吃,在她抬头的时候,才道:“栗青说你回去的时候在柜子里藏得不舒、服。” “没事,那个时候只是有点闷。”在他面前,阮舒倒也已经无所谓边嚼饭菜边说话。 “结果回去睡大觉,连医院都没去。”傅令元苛责。 这必然是庄爻打的小报告。 想来为何没去,庄爻也应该顺便解释了,阮舒省了力气,未再浪费唇舌重复,转口问:“陆振华特意来找你是什么事?” 傅令元嘴角旋开讥嘲:“去年为了在他面前表现,我提了一嘴想改姓‘陆’,他那个时候没答应,今天兜了个大圈子,同意了。” 姓“陆”……?阮舒忍俊不禁,故意问:“所以以后叫‘陆令元’了?” “啧,”傅令元瞋她,“寒碜我呢?” 阮舒未给他面子,点头:“嗯哼~” 傅令元黑脸:“别以为现在隔着屏幕我就治不了你~” 阮舒不屑轻嗤:“你当着我的面耍横看看?” 傅令元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往她身后的方向瞥,语气倏尔暧昧:“不都陪你在床上耍过了?” 阮舒回头,一眼就看见大熊躺在床上,旁侧空出来的一块明显是她先前躺过的。 “特别从江城再给寄过来的吧?”傅令元嘚瑟,“傅太太希望每晚与我同床共枕的愿望,我接收到了。” 阮舒转回脸来时白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一点尴尬也没有。 傅令元显得饶有趣味。 阮舒觉得自己像在直播吃东西。 直到她吃完为止,傅令元都没再讲过话。 阮舒去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回到屏幕前。 傅令元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眼神灼灼,不吝道:“我媳妇儿真好看。” 夸他自己呢,可不是夸她。阮舒以为就会这么无所事事地相看两不厌,忽地听傅令元开口:“我打了通电话给黄桑。” 阮舒一顿:“都聊些什么了?” “闲话,没太要紧,简单地回顾了些往事。”傅令元神情淡淡,转入下一句话时,稍微有了点起伏,“格格生病了。” 嗯……?阮舒不瞬记起前些天她为了探究傅令元的身份前去拜访的时候,格格就已经生病了——“她感冒还没好?” “这次是黄桑疏忽了,现在转肺炎。” 阮舒听言正要问详情,傅令元的话快一步:“不过已经控制住了,别担心。” “那就好。”终归黄桑是个医生,阮舒放下心。 傅令元默了默,轻吁气:“虽然整体不严重,但这算是格格从小到大生的最大的一次病。前两天格格烧得挺厉害,黄桑几天没敢阖眼,差点想送医院。” 正文 790、净土 ………… 隔天下午,两名陆家的黑西保镖找上门来。 阮舒下到一楼,接过他们递来的手机。 “阮小姐。”孟欢的声音。 “孟秘书。”阮舒称呼完之后纠正,“应该叫孟副总了。抱歉,我这两天才了解到你在三鑫集团的职位变动。” 孟欢:“阮小姐,我身边没其他人,你随意吧。” 见两位黑西保镖礼貌地退在外面,并不侵犯她讲电话的私人空间,阮舒佯装随意地稍挪步,行至小花园,微抿唇:“孟副总想要我的电话号码非常容易,却还多此一举借黑西保镖之手,那我也还是配合孟副总,注重点细节总是好的。” “嗯,毕竟上回阮小姐只是告诉我和陆爷,你如今依旧住在你朋友家,我还是派人上门寻你,比较妥当。”孟欢接下来也不废话了,“想必阮小姐已经知道,我是来通知何事?” 阮舒未和她打哑谜:“明天去参加陆小爷的葬礼对么?” 答案毋庸置疑,孟欢便直接略去,而谈及:“听说是傅先生提醒陆爷给小爷做法事,法事的相关事宜,恰恰也是傅先生和三姨太商量着一起办下来的。” 话虽未直接问出来,但妥妥地表达出打探的意思。 阮舒佯装不懂,反问:“他和陆小爷的关系好,希望陆小爷能走好,专门请大师来送行,不知孟副总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她兜圈子,孟欢却不愿意陪她兜,直白、准确而又敏锐地点出:“傅先生的目的是一灯大师。” 继而问:“为什么要特意请他下山?” “孟副总,海城一带最出名的也就是卧佛寺,一灯大师作为——” “阮小姐,”孟欢打断她,“我可以理解,你和傅先生心里在防着我,但适当的时候,请记得,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阮舒微抿唇:“孟副总,合作关系实际上就是利益关系。双方得有平等的条件交换。我们是防着你,但难道你就把自己手中的筹码全部都摊出来了么?” “阮小姐和傅先生不愧是夫妻……”孟欢小有感触。 “我就当作孟副总是在称赞我们夫妻俩。”阮舒口吻客套。 孟欢自行猜测:“滇缅一事,貌似并没有需要收尾之处,而且是到要和一灯大师面对面的地步。” “傅先生利用‘s’,暂且摆脱了住进陆宅的不自由。但他本人若要离开为了抓‘s’而布下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别墅,大家怕是都能看得见。如此情况之下,他还是想办法要见一灯大师,傅先生是有急事?” 阮舒直白:“孟副总,你如此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外乎就是担心我们是不是背着你做了损害你利益的事情。” 随后她承诺:“这点孟副总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我们好好的,你和你儿子也会好好的。” “是么……?”孟欢明显表示质疑,默了默,道,“我只希望,在陆爷对我‘立子杀母’(第737章)之前,能够把陆爷和卧佛寺全部解决。” “这需要大家齐心协力。”阮舒趁势便道,“所以孟副总那儿如果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及时汇总给大家。” 孟欢嘲弄:“怎么不见你和傅先生往我这边汇总?” “可我们这边目前为止并没有新消息,该知道的孟副总不是都已经知道了?”阮舒确实没觉得自己撒谎。 傅令元今次请一灯下山来,尚未尘埃落定,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关于这件事,更倾向于为傅令元的私事,暂时没有拿出来分享的必要。 “我一直以为,我和阮小姐你,比和傅先生,更能聊得来。”孟欢说,“有些事情,和傅先生沟通,或许更直接。但另外一些事情,面对阮小姐,我更容易开口,还能和阮小姐进一步探讨。” 阮舒嗅出味儿:“孟副总想和我探讨什么?” 孟欢倒是不饶弯子:“探讨傅先生的身份。” 阮舒眼皮猛一跳,下意识地紧绷神经,以为孟欢从哪儿察觉了傅令元是警方那边的人。 但听孟欢下一句道:“阮小姐,借由陆小爷的死,傅先生被卧佛寺彻底拉上卧佛寺这条大船;紧接着傅先生因陈青洲的‘死而复生’而陷入囫囵,卧佛寺不竭余力给予邦助,甚至不惜牺牲‘s’。” “傅先生受到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我们几个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我承认,傅先生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确实值得卧佛寺拉拢。但,我们几个孩子,即便对卧佛寺有背离之心,也该比一个不情不愿被迫中途加入的外人来得可靠吧?” 阮舒的整颗心揪着,握着手机的指头也随着孟欢话里逐渐明白的意思也越来越紧。 听筒里,孟欢停顿了两秒,状似前言不搭后语地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阮小姐应该没有忘记,还有一个神秘的三号,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是谁。” 阮舒压着情绪,平淡问:“孟副总是明确有了关于三号的线索?” 孟欢从她话里的“明确”二字也得到了某种明确,淡笑:“看来阮小姐不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阮舒冷脸。 她想过,这些她也都想过,在傅令元认出老照片上的阮春华和郝大叔长得十分相像后,她就重新思考过某些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 她不愿意再深入思考! 没应孟欢,阮舒选择结束通话:“孟副总,明天的葬礼我会去参加的。麻烦你的特意告知了。” 孟欢倒也没勉强她,毕竟她并非毫无收获:“好,感谢阮小姐愿意赏脸前来送小爷一程。” 收了线,阮舒将手机交还给陆家的黑西保镖。 两名黑西保镖表示明天会来接她去陆少骢的灵堂。 阮舒略略颔首,兀自回了自己的三楼。 门一关上,她的双肩即刻微微垮下来。 静默伫立片刻,她走向书桌前的电脑,点开监控画面。 此时此刻,卧室里已空无一人。 ——半个小时前,傅令元刚和她打过招呼,说他要出门去看看陆少骢的法事。 昨晚到他刚刚出门之前,他们一直相互开着视频通讯,看着彼此在各自的空间里忙活,或者相对而坐着不说话也温馨,睡前隔着屏幕他一如既往冲她耍流氓,然后仿佛两人就躺在同一张床上似的,安静入眠。 她没提。 他更没说。 可他也没有想么……? 原本还只是她自己默默地推断。 现在连不知老照片这条线索的孟欢也都对三号的身份进行了猜测,还拿来和她探讨…… 就好像进一步得到验证似的…… 阮舒起身,走向床边,凝注大熊,眼神闪烁。 ………… 孟欢攥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睥睨整座城市的高楼林立和高楼之下的车水马龙,稍显茫然地晃了会儿神。 凝回之后,她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孟副总。”两个小秘书悉数起身问候,没有人阻拦她。 倒是孟欢停下了步子,主动问起:“人事部是不是送来新招聘的秘书名单了?” “是的孟副总。”两个小秘书主动献殷勤,“我们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给董事长送进去。孟副总要不要看一看?” “给我吧,我邦你们一起送进去。”孟欢伸手。 两个小秘书忙不迭递给她。 孟欢倒是觑都不觑一眼,叩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陆振华应了声。 孟欢打开门入内,按照公司里的称呼问候他:“董事长。” 行至他的办公桌前时,先送上她带来的文件:“这是‘新皇廷’计划下面各部门最新的周报。我和傅总都已经看过了。” “嗯……”陆振华颔首,头没有从跟前正在浏览的文件上抬起。 孟欢这才将新招聘的秘书名单也放上来。 陆振华不甚在意地接过,放在一边,示意她来他身边。 孟欢照他的意思绕过去。 陆振华捉住她的手,拉她坐到他的腿上,把他正在看的东西往她跟前一摊,圈住她的腰:“你也一起来看看,哪家学校适合少杰?这是我让人在整个美国收集来的各所学校的资料。” 孟欢垂眸,遮掩眸底的真实情绪,手指轻轻触上纸页:“不是说明年才把少杰送出去?” “送出去是要等明年,但学校当然是要现在开始着手挑选、考察、办理手续,这样一切安排妥当,少杰只要过去上学就好。” 陆振华一样一样地说:“还有,跟着少杰一起去美国邦忙照顾他的人,除了家里的nai妈之外,要另外再甄选两个文化水平高、自身品行端正的保姆。” “我的想法是,物色两个在当地名校求学的留学生,我们可以资助他们的所有开销,只要他们能把少杰照顾好。这一方面,阿元以前在美国念书,对美国也比较熟,我也让他看一看顺便给点参考。” “你觉得如何?”最后一句像是附加顺带的。 孟欢轻蹙眉:“等把少杰送去美国,少杰也差不多才一岁。一岁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就花这么多钱在教育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所以说你是新手妈妈,还得多学学。”陆振华拍拍拍她的手背,“如今的孩子,都是从娘胎里开始培养的。少杰是三鑫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花再多的钱都不是浪费,我们又不是没有能力给他最好的教育?” 孟欢默了默,将手指从纸页上收回:“你看着办吧,我没有太多的意见。” “我怎么感觉你在和我耍小性子?”陆振华用手抬起了孟欢的脸,然后指了指那份新秘书名单,“这还用得着你亲自送?故意的?” “顺手,我不邦忙一起送进来,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就要被撬开两次了。”孟欢淡声。 陆振华的手指在那份名单上轻轻敲:“你如今对自己这么不自信?我只是选几个秘书,又不是纳新姨太?我现在也已经没那么多精力放在其他女人身、上了。” 孟欢轻轻摸陆振华的头:“陆爷正值壮年,小女生们流行喜欢大叔。陆爷不知道自己在公司女职员里一直很受欢迎?” “都是你的功劳,邦我染的头发,让别人几乎瞧不见我的白发。”陆振华隼眸含笑。 孟欢的手指转而摸在陆振华下眼睑处的褶皱:“陆爷这两天是没有睡好么?” 陆振华微不可察地一敛瞳:“不是,只是最近夜里的梦变多了。” “看来并不是噩梦。”孟欢就势起身,站到他身后起邦他揉太阳穴,“我在一旁都没感觉陆爷有动静。” “嗯……不是什么噩梦……”陆振华闭上眼睛,享受她的服侍。 孟欢低垂眼帘盯着他的发顶,面无表情地给他短暂的静谧。 顷刻,办公室的门从外面叩响。 是黑西保镖前来通知陆振华车已备好。 “陆爷今天提前下班?”孟欢询,“晚上不是还要和国土规划局的副局长吃饭?” “他有事,改约了。”陆振华已然睁眼站起,顺便问起她,“正好有时间,我打算去少骢和大富的灵堂看一看。你没要紧事的话,也一起吧。” “今天在做法事,明天就是葬礼。阿元也在那边。他中午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去邦忙确认少骢最后的遗容情况。” 孟欢邦他把外套从衣架上拿过来,点头:“好,那我也去看一看。” ………… 殡仪馆。 陆少骢和海叔的灵堂设置为隔壁相邻。 法事安排的是陆少骢优先。 王雪琴自是一大早就过来打点,见傅令元前来,扭着腰肢笑眯眯迎上前:“还是阿元你有心,伤都没好齐落呢,就过来了。” 说着,她往角落的桌椅区招呼:“来来来,别在那儿站着,赶紧坐~现在大师们正围着少骢的冰棺忙,你想看少骢也不方便,等等,他们每隔半个小时会歇场的。” 傅令元的眸子黑醇醇,摄住不远处那四五位和尚中作为领头的那一位,尝试将他的身形与十多年前的那个男人进行对比。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身高、体型若有相似,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但一旦心中存了想法,就容易无意识间去靠近。 一灯的身高,目测确实和郝大叔差不多。 至于体型,一灯长年穿着宽松的僧袍,并不容易考量。 傅令元瞳仁微缩,凝定一灯的脸。 一灯的脸,他倒并非第一次注意。 那长长的遮挡住他大部分目光的眉毛,那胡子,傅令元已知皆为他的伪装,“s”的易装术就是他亲授的,他必然也高明。 可傅令元从未想过,这些伪装之下的那张真实面容,极有可能是自己熟悉的脸。 王雪琴正邦傅令元倒了杯茶,好不容易来个人,她嘴巴闲不住,一个劲儿唠嗑:“要说我们运气比较好,赶巧了原本预定今天做法事的人取消了,我们才捞着机会。” “一灯大师平日也不是经常亲自出马,讲究缘分。和我们陆家可不是缘分深厚嘛,这才愿意老远地跑一趟。阿元你说是不是?” 突然就传出碎裂声。 王雪琴凝睛,见原来是她刚倒给他的茶杯在傅令元手里裂掉了。 她只觉得了不得,急哄哄嚷嚷:“哎呀阿元,这怎么回事儿?你快松手快松手~手别给瓷片伤着了~” 而其实已经伤着了。顺着茶水流在桌上的,还有几丝他的血。 且,手也被茶水烫得有点红。 傅令元倒没什么特殊反应:“没事雪姨,大概是水太烫,茶杯本身也有裂缝,一时受不住,就膨胀破裂了。” “这殡仪馆的东西确实都是劣质品,太不耐用了~”王雪琴抱怨,旋即关切,“你这赶紧处理处理~旧伤未愈就添新伤,我都不好跟老爷交待了。” 栗青站在后面可瞧得一清二楚,哪里是受热膨胀?分明是自家老大硬生生给捏碎的。 没耽搁,他快速吩咐赵十三去找殡仪馆里的工作人员要医药箱,自己则要拉着傅令元去给手冲个水。 “不用了,不碍事。”傅令元摇头拒绝,将手收回,只拿纸巾随意擦拭,眼睛则依旧盯着几个和尚那边,提醒王雪琴,“雪姨,几位大师是不是要过来歇息了?” 王雪琴扭头一瞧,忙不迭起身:“是喽是喽~我去招呼~” 傅令元紧随其后也起了身,黑沉着眸子,径直朝陆少骢的冰棺去。 几位和尚则均随着王雪琴走来茶歇桌这边,与傅令元迎面错身。 巧的是,一灯并未在其列,尚停留在陆少骢冰棺前的盛放法器的桌子那里,似在为茶歇之后将要继续进行的超度仪轨做准备。 然而,是真的巧么?还是一灯察觉到了他在找他,所以故意留给他来与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傅令元拳头紧攥,浑然未察手上刚被瓷碴子扎破的口子又出来不少血。 停定在冰棺旁,傅令元先低头看躺在里面的陆少骢。 额间曾被子弹穿透的那个洞,已然被入殓师不知用什么方法遮盖住,丝毫不见痕迹。 给陆少骢穿的也并非寿衣,而是他平日里的着装风格。 是故整体上看,陆少骢仅仅像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而已…… 相较于曾经被他折磨过的那么多人,陆少骢的这种死法,真真便宜他了。 冷眸扫视完,傅令元稍侧身,看向一灯。 一灯正背对着他,在法器桌上捣弄什么东西。 傅令元瞟一眼王雪琴的方向。 王雪琴在招呼其余几个和尚。 傅令元收回目光,重新凝定一灯的背影,也不称呼,直接问:“你觉得人会死而复生么?” 一灯应声转过头来,向他确认:“施主在和老僧说话?”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活人么?”傅令元嘲讽。 一灯这才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情,礼貌地转过身来和傅令元面对面而站,双手合十问候:“好久不见这位施主,很遗憾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望施主节哀。” “真正杀他的凶手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真正该做的是节哀,还是揭穿你虚伪的面目?”傅令元继续嘲讽。 一灯也继续装糊涂:“施主,老僧只邦助已故之人往生极乐净土,逝者生前之事,施主应该求助警察。” “是么……”傅令元稍加走近他一步,“我怎么觉得,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包办了?” “施主说笑了。”一灯笑眯眯,“恐怕施主和之前的另外一位女施主一样,都误会了。佛非万能,施主不能任何事都求到佛主面前。” 傅令元像是根本没用耳朵在听他的话,目光始终不移他的脸,重新问一次:“你觉得人能死而复生么?” “施主节哀。”一灯慰问。 “你觉得人能死、而、复、生么?”傅令元一字一顿再重复。 一灯表现出极大的宽容,没有半丝不耐,回答:“不能。” “好。”傅令元神情冰冷,若有深意,“那就是根本没有死过。” 没有留chuan息的缝隙,傅令元紧接着问:“你觉得世界上存在不存在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灯依旧笑眯眯:“施主,恕老僧无法解答佛法以外的问题。” “要‘佛法’是么……”傅令元嘴角泛一抹浅讥,换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极乐净土。人只有死掉以后,才有机会通往,是么?” “是的施主。”一灯长须一捋,“即便五逆十恶,造作最重之罪业,本应堕阿鼻地狱,只要临命终前肯发心念佛求生,也能得生。此乃净土之殊胜。” “净土之殊胜……”傅令元于唇齿间情绪不明地重复这最后几个字眼,又朝一灯走近了些许,携着亵渎的意味非常不礼貌地伸一根手指挑了一下他的长须,眼眸深似海,“那你呢?现在是在净土里重获新生了么?” 一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与傅令元的距离,神情不改:“老僧尚未得道。托施主吉言,希望老僧圆寂之时,也能得圆满。” 因为他的后退,他长须的尾尖自傅令元的掌心划过。 傅令元倏尔蜷缩手指,握住他长须的尾尖。 一灯滞住身形,抬眼看他。 眼神一瞬交视。 傅令元的脸绷得紧紧的,心中梗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手上施力拽。 正文 791、养汉子 一灯亦抬手握住自己的长须,与傅令元手上的力道形成对抗,面容和语音上倒是维持礼貌:“施主。” 两人的距离极近,傅令元未曾如此近距离地与一灯面对面,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在一灯身、上找到明确的属于郝大叔的痕迹。 或许是眼前的一灯伪装技术出神入化。 或许是这十多年的岁月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质。 更或许根本原因就在于,十多年前他所认识的那个郝大叔才是真真正正从头到尾伪装出来的一个人物,那么他谈何“认识”?又更谈何“了解”……?! 一灯低眸瞥一眼他垂落在身侧的直往地面落血滴的拳头,和善提醒:“施主,你受伤了。” 傅令元无动于衷,只盯着他,眼角微微抽动。因为齿关咬合得紧,腮帮处甚至些许凹陷。 他两片嘴唇轻嚅,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来之前,不是没设想过一灯极大可能回避话题不予承认,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再多的准备也丝毫不起作用。 王雪琴的声音于此时传来:“一灯大师,要不您还是过来歇一歇吧?好歹喝口茶水也好。” 同时她的脚步往这边靠近。 一灯的视线越过傅令元的肩膀,和颜悦色地向王雪琴道谢:“多谢施主,老僧无碍。” “可大师您今天一直都不见歇,太辛苦了,我们是敬重大师您的,请您来做法事,也不能累着您啊~”说话间,王雪琴已然抵达二人面前。 傅令元不得不松开指间的力道,佯装刚欣赏完一灯的长须,淡淡道:“这胡子,是蓄了多少年,才养出来道骨仙风的感觉。” 王雪琴听言笑着搭腔:“大师的道骨仙风可不是感觉,而是大师长年修习佛法得来的气质。要不怎么说大师德高望重呢?” 一灯:“施主过誉了。” 王雪琴:“是大师过谦了。” 短暂的茶歇结束,其余几位和尚均从休憩处走了回来,要开始接下来的仪轨。 王雪琴提醒傅令元:“走走,阿元~要向一灯大师讨教佛法一会儿再继续~别打扰大师们做法~” 傅令元的理智尚存,面无表情地迈步,落座回他原来的位置,像先前那般以最佳的角度盯住一灯的身影。 赵十三还是去将医药箱取来了。 栗青邦傅令元处理手上的伤口。 傅令元将外套上的一颗纽扣状的东西取下来,交给栗青:“把录下来的东西拷出来,剪辑一下,把明显彰显出身份的字眼去掉,然后发到我的手机里。” “好的老大。”出门的时候就被交待要带电脑在车上,栗青接过“纽扣”,悄然离开灵堂。 王雪琴在做完方才几位大师交待的事情之后,又凑上前来和傅令元唠嗑:“阿元,原本老爷是希望先等等大姐的消息,再根据情况安排少骢的葬礼。” “如今葬礼因为法事的缘故定在了明天,可大姐依旧半点音讯都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叫人难过了,大姐却连送都送不了,而且极有可能连她自己都……” “唉……”她叹气,“亏得大姐生前还念那么多佛,最后依旧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这么看来,信佛也没多大意义,不是么?” 傅令元给自己重新倒茶:“雪姨刚刚不是还夸大师德高望重?” “场面话,阿元你怎么会听不出来?以前哪次上山拜佛,不是因为被大姐强行拉着,我才陪同的?”王雪琴在他跟前倒也坦率。 她翘起的兰花指轻抚发鬓,眸光往一灯身、上兜转一圈,复重新转回来,面容间挂上八卦的表情:“我也不怕和阿元你说,其实啊,好几次我愿意跟着大姐上卧佛寺,主要是想找点大姐的把柄。” “否则像雪姨我这样失了宠又生不出儿子的姨太太,往后老爷一去,可就真完全无依无靠了。” 她稍做停顿,似在等傅令元问起什么把柄。 但傅令元好像并没有兴趣,只是用新茶杯慢悠悠喝着茶。 王雪琴自然没有因此便断了她想说的话,接着道:“不是我对大姐不尊重,而是雪姨我同样是女人,深知女人的寂寞。” “大姐虽为正房,但以前有我,后来有小孟,一年到头老爷也没去过几次大姐的屋。多少年了,大姐居然受得了?所以难免叫我怀疑大姐是不是背着老爷在外头养汉子。” 王雪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讲起来的话则丁点儿不客气:“大姐一年到头没去几个地方,最经常的就是去寺庙。” “听说早年我还没进来陆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各个寺庙都去了,后来因为其他地方路太远,不宜奔波,就基本只固定在卧佛寺。” “我就琢磨着,她会不会表面打着拜佛的名义,实际上是去和养在外面的汉子偷情。结果我连续跟了几次,真没多大意思,老拉着我跪跪拜拜的,还爬山,差点没把我累死。” 表情十分丰富,抱怨至最后一句时还双手叉腰,以更生动形象地表达她的怒气。 继而她重新笑开,与他压低音量:“但我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和嗅觉,觉得大姐和一灯大师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傅令元终于出了声:“雪姨,我想这种话题并不适合谈论,更不适合和我谈论。” “不适合谈论,你前面还听我说了那么多,到现在才打断。阿元,你这可就贼了~”王雪琴笑瞋,“我都讲出关键人物了。”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收敛瞳仁:“雪姨,我确实没有想听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舅妈如今生死未卜,没必要的舌根还是不要嚼了。” 真正的一灯和余岚本就是旧识,这件事他已经知晓。具体什么关系他没有兴趣。但真一灯能被阮春华冒充顶替还不被余岚识破,真一灯和阮春华极大可能也是旧识。 或许和庄家那位被冒充顶替的驼背老人差不多。 驼背老人彼时对阮春华不是毫无防范之心,所以告诉了庄以柔阮春华的真正身份作为保命符,还留下了破碎的一部分文件纸页作为提示和线索在庄以柔的相框背面。 那么真正的一灯呢?自己死的?毫无防备地被阮春华杀害?还是也和驼背老人一样,自愿把自己的身份给阮春华用?死之前是否同样留了一手以防范于未然? 兜里的手机倏尔有动静。 傅令元掏出来查看。 确认是栗青按他的要求发来东西,他也暂且顾不得王雪琴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和他说这些,自行离开灵堂,找了个没有人的僻静之处,拨通了褚翘的电话。 褚翘隔了好一会儿才接,有点气chuan:“我警告你傅三,你最好是有要紧事,否则对不起我顶着领导凌厉的眼神从会议室里跑出来!” 傅令元轻嗤冷嘲:“与其浪费时间在那种形式主义的无聊会议上,不如多到外面跑现场来得办案效率高。” 褚翘倒是记起来问他:“欸我说傅三,你怎么总表现出对警察极大地不友善?” 好几次了,他均质疑警方的能力,当着她的面挑战警方的威严,回回将她气炸毛。 或许如今回过头去想想,他身为社会败类,与警察是死对头,厌恶警方,理所应当。 可此时此刻,他们俩只是私下里沟通,他怎么还要diss? “我为什么需要友善?警方的办案水平本来就有待提高。”傅令元的语气冷漠得不像话。 “那你自己不是——” “有事情拜托你。”傅令元打断她,态度比刚刚平和不少。 褚翘哂他:“你牛到飞起啊,每回都这样,明明有事求到我这里,还不低声下气一点?” 傅令元置若罔闻,自说自话:“我最近没办法和谈笑见上面,昨天我让谈笑拿一份资料给我,是磁带,一会儿你去接个手,我已经和他讲好了,说你有办法给我。” “然后?”褚翘并不探问磁带的由来及内容,“我有什么办法能给你?交给小阮子么?” “不是。”傅令元薄唇微抿一下,“我这里有另外一份录音文件,等下就发给你,你找技术人员邦我将其和磁带里的录音做一个声音对比分析。” 一个人的声音或许可以通过特意训练的方式有所改变,但只要还是相同的一副嗓子,很难逃过甄别。 忖着,他略略一滞,强调两个字:“保密。” “傅三,你又假公济私?”褚翘愣了一愣,“你怎么又有事隐瞒谈大哥?又违反纪律嘛你?” “不是。”傅令元为自己辩驳,“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先自己弄明白。” “傅——” “你邦不邦?” 傅令元堵住她额外的质疑。 语气听上去好像“你如果不邦我们就不是朋友”一般。 当然,只是听上去像,褚翘倒并不认为他真会如此,但她深知他就是拿捏准了她不会拒绝来自他这个好哥们的请求。 最重要的是,褚翘察觉到了,他现在貌似非常烦躁。 “你发来吧。”她没拒绝,心里感谢他能信任她,她邦他的忙,也希望借此来邦谈笑监督他。 “尽快吧,我着急用。”傅令元这回的语气又像是她的领导在给她下达命令。 褚翘气得想反悔。 然通话率先被他挂断了。 转了转眼珠子,褚翘以玩笑的轻松口吻给阮舒编辑了一条消息:“赶紧管管你们家傅三,他是不是yu求不满所以到处乱发脾气?啧啧啧啧。” 发送出去的时候,她手机里也收到傅令元刚在电话里与她提过的音频文件。 ………… 阮舒刚给二筒交待完新任务。 二筒送九思去江城治疗之后,就暂且先留在那里,终归海城这边他也暂时没法儿护在她身侧。 当然阮舒也没让他闲着,昨天交给傅令元的那份运输路线,她就是让二筒去收了尾,她才得以做最后的整理。 看到褚翘发过来的消息,阮舒沉默良久,没有给褚翘恢复任何话。 “姐。”庄爻在外面叩响了门。 阮舒猜到是什么事,急忙前去应:“怎样?是马医生邦我们把东西接回来了?” “嗯。”庄爻点头。 阮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刚刚光顾着发呆愣神,竟然没去留意楼下车子回来的动静。 迈开步子,她随庄爻下到一楼的车库里。 见她下来,马以功成身退地离开车库。 庄爻示意阮舒车后座的位置。 阮舒过去。 后座的车门敞开着,她第一眼就看到里面的骨灰盒。 如傅令元所言,昨晚上成功偷梁换柱。 不久前傅令元从别墅里出来前往陆少骢的灵堂时带在了车里。 庄爻不方便前往,便再次麻烦马以到指定位置交接。 终于还是拿回来了…… 阮舒定定站立。 半晌,她弯腰,伸手,将骨灰盒抱到臂弯里。 ………… 傅令元结束通话回灵堂里,发现陆振华和孟欢两人竟偕同前来。 这还是陆振华在陆少骢的遗体领回来以后第一次踏足,他原本以为,陆振华要等到明天的葬礼才会出现。 脸瞳,傅令元走上前:“舅舅。” 陆振华正双手负背站在那儿,双眸注视着前方台子上摆放的陆少骢的遗像。 闻言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嗯”一声,被满室做法事的经文声、木鱼上、金刚铃、梵音等等法器用具所交织在一起的动静所淹没。 但下一句话挺清楚的——“不久前那个位置还放着我的照片,现在就变成少骢的。事实无常。” 傅令元未接话。 去邦陆振华挂完外套的王雪琴扭着腰肢走回来:“老爷怎么还站这儿?先去一旁坐会儿吧。” 陆振华的目光扫过几位做法事的和尚,举步往桌椅处走。 王雪琴挤掉孟欢的位置,自己紧密跟上在陆振华的身侧,嘴巴一刻也没闲着:“这法事怪无聊的,而且很多媒体都在盯着,想找到咱们陆家举办葬礼的地方,一旦被缠上又得被乱写一通上新闻,老爷还为了少骢特意过来一趟。” “少骢生前对老爷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老爷依旧对他念及父子情分,他真算是好命了,希望他投胎下辈子,不要别再和我们陆家牵扯上关系,拖累我们。” 陆振华落座的时候瞥她一眼,似有不悦。 王雪琴做了一个轻轻掩嘴的姿势,很快手重新放下,两只一起搭在陆振华的单侧肩膀上,腰臀一扭,脚下一顿,颇为娇嗔地笑:“话糙理不糙,我这不都是为了咱们陆家、为了老爷您考虑嘛~” 跟随在傅令元左右的栗青稍稍觉得有点这画面有点辣眼睛,毕竟王雪琴的年龄岁数摆在那儿,连比她年轻的孟欢怕是都不会做出如此小女生的动作。 王雪琴紧接着看向孟欢,夸赞:“咱们陆家的孩子,应该像少杰那样乖巧懂事才对嘛~小孟,我这个意思,你说对不对?” 孟欢直接忽略,而问她要茶叶:“三姨太,去拿点陆爷可以喝的吧。殡仪馆里什么都没有,三姨太应该有准备吧?” 王雪琴还真被问住了。 她准备是准备了,但事先并未料到陆振华会过来,并没有针对陆振华平日的喜好。 陆振华倒是抬手道:“在外面不比家里讲究,随便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 王雪琴自行将此当作陆振华偏心她,有些得意的瞥了眼孟欢,好像在这一小场她与孟欢的争宠交锋中她获了胜似的,也不假手于下人,欢喜地亲自提了茶壶去重新泡茶。 陆振华转回头来便与孟欢道:“你辛苦点,等下就留在这里,到明天的葬礼为止,和雪琴一起负责,查缺查漏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虽然少骢的葬礼对公众秘而不宣,但平日里和三鑫集团交好的几个生意伙伴,我们还是邀请了。雪琴以往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内宅,对外交际远不如你,你也对那些人更熟悉些。” 孟欢轻轻点头:“公司的团队明天会再来一拨,以免某些媒体记者悄悄跟随前来吊唁的宾客进来灵堂。” “舅舅,我也来邦忙吧。”傅令元主动道。 “她们两个再加一个雷堂主打副手,够了。”陆振华说着,给出了一张红纸,红纸上写有三个日期,“长老会挑选出来的改姓的日子,你更喜欢哪个?” 傅令元选了中间的一个:“长老会们准备的时间比较充裕。” 陆振华小有感慨道:“很多年没回老家了……” “这次改姓的行程里有回老家么?”傅令元顺势问。 “老家早翻天覆地变了样子,哪里还算老家?不回也罢,反正我和你母亲早早就出来了。”陆振华摇头,“只是这几个晚上我做的梦里,有几个场景在以前的老家。” “难怪陆爷说不是噩梦。”孟欢淡淡接腔。 提着茶壶走回来的王雪琴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两个字,顿时满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老爷做噩梦了?什么噩梦?” 陆振华明显不喜她如此一惊一乍,不悦地皱了眉。 傅令元邦忙解释:“不是,舅舅不是做噩梦。” 王雪琴长松一口气,准备给陆振华倒茶。 一旁的黑西保镖突然走过来,拿掉殡仪馆的茶杯,而换上从陆家专门带来的杯子,然后才示意王雪琴可以继续。 王雪琴微微一怔:“哟,老爷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爷在防着我怕我在茶水里下毒呢。” 笑得是有些尴尬了。 “三姨太,海叔如今不在了,没有人能再像海叔那样邦陆爷留心入口的食物,谨慎点是应该的。”孟欢提醒。 王雪琴自然附和:“我险些忘记这一茬。在外面确实不比在家里安全。”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孟欢。 他不是没感觉到,孟欢最近在陆家更改了曾经凡事表现出不争不抢的策略,而偶尔也会和王雪琴暗中较劲,适当地表现出内宅女人的醋意。 这样的改变,无疑和她担忧自己很有可能会被陆振华“立子杀母”有关系。 傅令元即将改姓陆的事情,王雪琴也是已经知晓了的,毕竟陆宅如今由她管,陆振华通知她不能再像以前只给傅令元留一间偶尔留宿的专属客房,而要和其他人一样,一整层,让王雪琴带着宅中佣人着手收拾。 因此王雪琴一见桌上的红纸,便知和改姓的良辰吉日有关,喜笑颜开来:“阿元本就是咱们陆家的孩子,早早大姐就和我提过,觉得阿元该把姓改回来了。” “‘傅’姓怪讨厌的,好像咱们陆家又和姓傅的那一家子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似的。如今这好事总算给磨出来了,阿元彻头彻尾回归咱们陆家~这也算走了一个儿子,又回来一个儿子。” 旋即她扭头看傅令元:“阿元,你也该去给你母亲烧个香吧?” 傅令元眼波微动,未语。 陆振华出声,替傅令元下了决定:“是应该给你母亲烧个香。” 傅令元垂眸:“嗯,我知道了,舅舅。” 法事桌那边的动静渐渐的停下来——又一个半小时的仪轨流程结束。 王雪琴忙不迭起身去招呼。 傅令元的目光投了过去,并留意了一下陆振华和孟欢,二人的视线比他更为明显,均落在一灯身、上。 一灯携其余几位和尚也往这边过来了,双手合十躬身问候:“施主。” 傅令元静默地陆振华在几人未抵达跟前之时便也已经起身。 “大师们辛苦了,前来给我儿超度。”陆振华简单地颔首回礼。 “生死如轮转动,周而复始,无有穷尽。施主节哀。”一灯安抚。 傅令元面色无澜地当旁观者——虽然这并非他第一次见陆振华和一灯碰上面,但之前因为余岚的在场,均由余岚作为主导,陆振华基本没有作为。 那样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陆振华和一灯无交集,只是余岚和一灯比较熟而已。 今天不一样。 今天余岚不在。 转眸时恰与孟欢的目光碰到一起,孟欢未回避,不遮掩她刚刚就是在看他。 傅令元极轻地眯眸。 耳朵里接收到一灯正在询问陆振华:“陆夫人这一周的吃斋日没有赴约,也不曾提前告知寺里的小沙弥原因,不知陆夫人是否身体欠佳?今日倒也未见得面。” 正文 792、黑豹子 余岚在哪里? 还有谁比一灯更加清楚? 傅令元站在陆振华的斜后方,越过陆振华的肩膀,对着一灯的明知故问露出满满的讥嘲。 一灯像完全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不甚在意,即便不久之前刚遭他质疑过他的身份,他亦维持慈眉善目笑颜以待。 这边王雪琴不等陆振华回应,抢了话头:“说起来一灯大师真是我们大姐除陆家的人以外,唯一接触得比较频繁的外人。” “不知大师和我们大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结识的?起码这十几年来,我们大姐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卧佛寺跑,算是你们卧佛寺最忠实的香客了吧?” 傅令元再挑一丝哂意。 王雪琴这话明显引向她才刚找他唠过的怀疑余岚和一灯存在歼情。 搅屎棍又要发挥她的作用了……? 一灯似未察觉她语气里的别有意味,平常道:“陆夫人潜心向佛,即便不来卧佛寺,也依旧为佛主最忠实的信众。老僧与陆夫人因佛结缘,但凡陆夫人前来卧佛寺,老僧有空,便都会与陆夫人小聚片刻,讨论佛法。陆夫人不仅为卧佛寺之香客,亦为老僧之好友。” 王雪琴羡慕道:“我也希望能和像大师这般的人物交朋友,奈何我资质平庸,与佛无缘。” 一灯谆谆:“佛缘与资质无关。‘存在即是缘起’,是故众生皆有佛缘。只是缘分里分了深浅,越是潜心修佛之人,佛缘越深。” 王雪琴笑着便翘起兰花指抚自己的额头,与陆振华打趣道:“老爷,你瞧瞧,大师有耐性讲解予我,我自己却听什么糊涂什么。看来我这辈子注定与佛缘浅了。” 陆振华自然未接王雪琴的话。 就是不知道王雪琴的话是否在陆振华心里打了涟漪,毕竟目前为止,只能确认陆振华知道一灯和江城庄家有关系,却还无法完全确定,阮春华在陆振华面前所用的究竟是哪一种身份?或者说,是哪几种身份的交合? 没接王雪琴的话,陆振华则回答了一开始一灯询问的问题:“我夫人的确因为小儿的突然过世伤心过度,身体欠佳。” 一灯面露遗憾:“希望施主代为转达陆夫人,佛主会陪着陆夫人一起迈过这道艰难的坎。” “谢谢大师。”陆振华略略颔首,继而道,“不怕和大师坦诚,我夫人虽然一直信佛,但我自己并没有准确的信仰。” “这些年来受我夫人的影响,才渐渐对佛主多了几分心思,我自己其实也非常前往卧佛寺接受熏染,奈何事情太多,很少能的机会,只常常教育小儿多陪同我夫人一起上山。” “直至近日家中惨遭祸事……”语音内并未闻哀伤或者伤感,但这个停顿却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陆振华此刻的心情,尤其陆振华的目光遥遥落向陆少骢的遗像。 轻轻一喟,陆振华转回眸,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直至近日家中惨遭祸事,我偶尔午夜梦回过往,察觉自己把路走得太急太赶了,明明应该学会适当地停下来,歇歇脚。” 孟欢瞅着时机提议:“陆爷,难得和一灯大师有交流的机会,要不请大师去那边坐下,你们慢慢聊吧。” 陆振华征询一灯的意见:“不知是否会耽误大师的时间?” 一灯:“无碍,这一场的法事暂时没有老僧太多事。” 王雪琴转了转眼珠子忙去将墙角的一张桌子给收拾干净:“老爷,你和大师坐这里吧。” 陆振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灯与他相互礼让着行去。 两人分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单独聊,傅令元识相地未跟上。 孟欢肯定也是一样的。 王雪琴则让她自己热乎地忙起来,先去给陆振华和一灯送了茶,随后倒也未再靠近,而是去招呼几位和尚,吩咐带来一起办事的下人往陆少骢冰棺前的火盆里添银元和纸钱,以及接下来的法事仪轨的所需用具也按几位大师的要求办妥。 ——大概是因为陆振华的在场,所以她想多加表现。 傅令元暂时没法再单独找一灯的麻烦。 孟欢亦仍然坐于原位,安静地喝茶,在交杂的法器声的掩盖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出来的嗓音问:“傅先生觉得,这次陆爷前来灵堂找一灯,会谈什么?” “不知道。”傅令元的语音微冷。 他特意找理由把一灯请下山来,倒好像邦陆振华做了嫁衣,让狼和狈再一次有机会当面直接沟通。 他们当面直接沟通了,他却什么都听不着。 当然,心里也有所揣度,多半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 孟欢大致猜到他此时的心情:“我也恨不得在他们的身、上装上窃听器。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陆爷总是那么谨慎。” 傅令元侧着身子,始终看向的是几位在做法事的大师,嘴里的嘲弄则是给孟欢的:“他再谨慎,你每天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有无数次机会能杀了他。” “傅先生在怂恿我?”孟欢低头啜茶,“我如果想,确实有无数次机会能杀了陆爷,但那些办法恐怕没有一个能让我在杀完他之后全身而退。” “现在着急的是你不是我。”傅令元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盯着玻璃上模模糊糊倒映出的陆振华和一灯二人坐在一起的身影。 “傅先生在我面前无须遮掩,傅先生有多着急着尽快和阮小姐能光明正大,我很清楚。”孟欢揭穿他的佯装淡然。 傅令元的嘴角抿得坚冷。 两人没能继续聊,因为王雪琴在这时过了来,小有抱怨:“这些个下人们离开了我都不顶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大姐管家的时候,明明每个人好像都特别能干,怎么换到我手里,就这个也出错,那个也记不住事情。” 抱怨,但分明欣喜着她自己的重要性。 喝着润嗓子,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捶打她自己的腿:“少骢这里很快就要结束,结束之后就是隔壁海叔的灵堂。” “几位大师得忙活到半夜。问过他们需不需要今晚留宿市区,他们全部拒绝,坚持不管法事做完是几点,都要回寺庙。” “仔细琢磨琢磨也对,让几位大师住酒店里,怎么都觉得奇怪。” 孟欢在这时起身:“三姨太既然累了,就多歇一会儿,我正好去看一看,明天的葬礼是不是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哟,小孟你在公司里都已经那么忙了,还是留着那点精力,晚上伺候老爷吧,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我该打点的事情都已经打点过了。”王雪琴笑。 孟欢偏头,淡声告知:“三姨太刚刚去换新茶,不在,所以没有听到,陆爷担心明天的葬礼上待客之道出现差池,所以加派了我作为人手,多一个人,多留一个心,多一分保障。” 王雪琴尚未完全舒展开的笑容滞了一滞。 孟欢轻轻颔首,迈步走开。 王雪琴似不甘心,没再歇脚,噌地站起身紧跟在孟欢后边,好像生怕自己掌家的权力会被她剥夺。 ………… 陆振华和阮春华并没有聊太久。 陆少骢的法事再不了多久也要结束,届时他们会换到隔壁海叔的灵堂。 海叔的灵堂里也放棺材,只不过棺材里没有海叔的遗体,只拿了一套海叔平时经常床的衣服。 陆振华在海叔的棺材边站了片刻,抬起手按在棺材的边缘,重重拍了两下:“老伙计,终究还是你先走了……” 傅令元看得出来,相较陆少骢而言,陆振华对海叔更有感情,此时也更真情流露。 但陆振华也依旧只是这样看了两眼,没有等到做法事,就要走人,并且要送傅令元一程。 傅令元应承下来,随陆振华一块离开殡仪馆,暗中留下了赵十三。 途中陆振华接到一通电话,临时更改了路线,开往鎏金码头。 停定之后,几人均未下车,陆振华只是将车窗打开。 涌进来的不仅是涌起的海水声,还有打斗的动静。 而说是打斗,实际上是一群人痛殴一个人。 旁观的几名打手迎到车窗前,隔着一段距离问候:“陆爷。” 随后才看清楚傅令元也在,补充问候:“傅先生。” “怎样?还没有结果?”陆振华问。 领头的打手羞愧地低垂头颅:“抱歉,陆爷。” “把人带过来我看看。”陆振华吩咐。 领头的打手一挥手臂,那边的拳打脚踢一瞬停止,只余被打之人的低低啜泣和哀嚎。 然后就被两名打手一人一边抓着手臂往这边拖。 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于昏黄的灯光下呈现暗红色。 距离车窗前约莫一米的位置停住。 看清楚对方身、上穿的是景察制、服,傅令元的眸子蓦地一眯。 “叫陆爷!”打手揪起他的脑袋,“今天算你运气好,平常人想见陆爷一面可是千金难求。” “陆……陆爷……”小景察被打到失,禁,鼻青脸肿,眼睛根本睁不开,出声的时候嘴角衔着的口水夹杂着血往外淌。 陆振华倒不嫌对方的模样叫人反胃,平淡如常问:“当景察多久了?” 像要和他闲聊。 “两……两年……” “嗯,时间还挺短的。打听不到非常有价值的消息,很正常。”陆振华表示出谅解。 随后如同长辈教育晚辈:“你打听不到消息没关系,但打听不到消息,却还收着我们青门给你的高额费用,甚至企图用假消息蒙混过关,那就是你不厚道了。” “你是景察,景察的品行难道不是应该比我们这些生意人更高?你不觉得你的行为严重拉低了景察的素质,辱没了景察这个职业?还配当一名景察么?” 在陆振华看不见的暗影里,傅令元眸底铺出霜。 地上的小景察痛哭流涕:“对、对不起陆爷,是我错、错了。我可能马上就能升职了,接触到的案子会比以后更多,更深入。” “我以后都任凭你们调遣,不会再额外向你们要钱了!现在这些都算是你们提前预支!否则我实在是没钱可还,钱都用来给我爸买药了。” “陆爷,他撒谎。”打手忙不迭插话汇报,“他上个周末去了奥门,把钱都输在那的赌场里了,还又欠了一p股。” “我不是故意去赌的,我是希望能给我爸翻倍更多的医药费。”小景察为自己辩解,捂住心口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好像随时都可能失血过多而亡。 陆振华看了一眼,说:“钱不需要你还了。我们青门送出去的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我们也不缺哪些钱。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爷……尽管说……”小景察虚着气儿。 “你不是缉独大队的?” “是,我是……” “你确实没有打探到有往青门里再埋情报员的消息?” “可能是我能力有限,但我真的没有听说。陆爷你们青门滴水不漏,我们缉独大队才一直攻克不下来……” 陆振华的隼眸里微蕴笑意:“马p拍得不错,你可能被你的领导放错岗位了。” 说罢,陆振华朝领头的打手一挥手。 打手会意,走上前,蹲下身,将一把刀子插入小景察的心脏,再拔出来。 确认人断气后,几人驾轻就熟地拿过准备好在一边的麻绳,将尸体绑起来,再和一块大石头捆在一起,然后连人带石头推下码头。 “噗通”,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这个世界。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每天都有无数个人如此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不被人知道他已经死掉。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幽沉,看到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打手们又拖了三个人出来,全都麻绳捆住,胶带封嘴。 “挨个介绍一下。”以前海叔在,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陆振华亲自开口,都能有人代言,如今倒是麻烦许多。 打手忙道:“分别是酒吧、地下赌场和其中一家三鑫集团收购的子公司里被条子收买为线人的人。这是新找出来的三个。” 三人明显都想为自己辩解,奈何嘴巴都被堵住,发出的只能是呜呜呜声。 陆振华却根本没那个印度时间去一个个研判究竟是不是抓错人,一如既往地只要有可疑,格杀勿论。 挥挥手,他示意打手。 打手点点头,用几分钟前处理那名小景察的方式,处理掉了这三人。 没等听到那三声“噗通”,车窗便关上,车子也开离鎏金码头。 类似的情况,傅令元早在滇越的那几年便见怪不怪了,只不过陆振华第一次带他在身边亲眼看他如何处理内部叛徒罢了。 傅令元疑虑的是——“舅舅,不都是些小喽喽,怎么下面的人还学不会怎么处理?需要舅舅亲自前来?” 除了那个景察,其他三个大概就是属于那种即便死了也没人会察觉他不见了的那种类型。 但见陆振华面露凝色,若有所思:“因为我和和你们海叔,早几个月开始,就发现一件古怪的事。” “什么?”傅令元好奇。 “揪内鬼和抓叛徒,是永远做不完的一项工作。我们得防自己人、防其他兄弟邦的人,尤其得防警方打进来的人。” “嗯嗯。”傅令元点头,表示这些他都懂。 陆振华便不在此细说,而进入重点:“警方方面打进来的人或者我们从自己内部揪出来的被收买的线人,有给扫潢组办事的,有给经济犯罪组办事的,赌场也不是没被扫过,但更多的是缉独大队派来的人。” “我们青门也一直以来都是缉独大队重中之重的工作对象,每年双方都会交手个好几回。每年处理掉的人,我们内部也都定期做统计。我刚刚说的早几个月开始所发现的古怪的事情,就是出在,缉独大队被我们揪出来的人数,和以往相比,数量大大减少。” 傅令元应声挑眉。 陆振华见他似乎脑筋还没转过弯来,提醒道:“条子是最不容易对我们放手的狗皮膏药,我们撕他们一次,他们一定会换花样再贴上来两次。” “所以不可能因为我们接连发现了他们打进来的人,就轻易放弃。这也就是我们前面为什么说,和景察对抗的工作永远做不完。” “可现在我们能抓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傅令元开窍了似的,接走他的话:“现在我们能抓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不是说明景察怕了我们没再往我们内部塞人,而是他们塞了人,却没有被我们发现。” 陆振华点头,神情又加深两分凝重:“缉独大队越是这样对我们没有大动作,越是叫人觉得奇怪,就像放心地在暗中窥探着我们,静待合适的时机,就扑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傅令元眼皮猛一跳。 他想他似乎更明白,为何陆振华早年在道上的外号为“黑豹子”——敏锐,如豹子那样拥有野兽天生的敏锐的直觉。 陆振华如今的多疑,可以归结为他的敏锐过剩的副作用。 但不管是多疑还是敏锐,再加上谨慎,全是难对付的地方。 傅令元万万想不到,陆振华居然观察入微至此。 后背不禁暗暗出一层薄薄冷汗。 不过也庆幸,海叔的死,让陆振华断掉最可靠的一只胳膊,他才能有机会被陆振华再往上提一层面去栽培。 面上傅令元自然是流露出此时应该具备的最真实的与陆振华相差无几的凝重表情,然后半真半假道:“被舅舅你这么一说,我瞬间感觉后脑勺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堵了一支枪,随时有可能被干掉,冷汗都吓出来了。” 口吻间多少携一丝缓解凝重气氛的轻松。 并且边说着,他还当真往后看,俨如确认自己的身后是不是真有一支枪。 陆振华也确实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稍加放松身心,笑了笑:“你啊你。” “我没开玩笑,舅舅形容得太有画面感了。那种被人近距离虎视眈眈的感觉,太可怕了。”傅令元的眉峰下压,并未岔开正题,“还是舅舅经验老道,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异常。” 陆振华认同他的“经验老道”一词:“如果你和舅舅一样,经历过十一年前青门的那场劫难,也会长一大记经验。” 话及此,几乎正中傅令元下怀,他自然而然地便顺势问起:“大家时不时就提起十一年前青门的那场劫难,具体情况好像并没有人说得清楚。” 他颇为遗憾:“舅舅要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同意我回归陆家该多好?那我不就是亲身经历了?” 陆振华倒也不遮掩对他当年的不屑:“你那个时候,只让我看到了年轻气盛、争强好斗、冲动无知,就是傅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一个,一点儿没有我们陆家人该有的风范,进来青门能干些什么?跟着黄金荣那个匹夫去满大街砍人充当第一线挨刀子的小混混?” 傅令元讪讪:“舅舅,你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事实如此,有什么面子可给?”陆振华铁面无私。 傅令元有些灰溜地摸摸鼻子,转瞬自信一勾唇:“这几年我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还是很有长进的,总算没再给我们陆家丢人了。” 陆振华褒贬分明,贬完之后,现在也默认他的可取之处。 随后陆振华回归正轨,继续谈道:“我接手青门之后,刚开始的那一阵,几乎每天都在回忆以前和那个卧底景察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针对青门被攻破的口子,去往前追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吸取教训,转化为经验。青门后来的众多改革,最初基本上全是针对那些问题摸索出来的。” 傅令元扬唇:“舅舅你这就等于是条子们嘴上总在说提的反侦查手段了。” “嗯,算是吧。”陆振华点点头。 傅令元顺势道:“当年那个卧底景察应该没有多大本事吧?只能说陈玺太愚蠢了,才会被人家骗得团团转。有其父必有其子,看看陈青洲,差不多就知道他们陈家大概都怎样的水平。” “如果青门能早点由舅舅你来掌权领导,那个时候肯定不至于险些被景察剿灭。” 陆振华不予置评,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似在回忆当年:“那个卧底景察……” 正文 793、伟光正 傅令元静待。 他最想探听的便是这块内容。 陆振华在拖着长音yu言又止之后,嘴角旋开一抹浅浅的讥嘲:“他确实有点本事,不仅陈玺被骗了,我和黄金荣当年分别作为青门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也没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 “不过他也不是个伟光正的人物。”随着话锋的转折,陆振华他颇为感慨似的,“警察也是人,刚刚那个被丢进海里喂鱼的小缉毒警,不就是个孬的?” “难道当年那个卧底警察难道也孬?”傅令元不怀好意地措辞,口吻间难掩对警察的轻蔑之意。 “那倒没有。”陆振华却明显并不愿意多谈,稍加一顿,谈及一件事,“青门里没几个人知道,那个卧底警察潜伏陈玺身边期间,和上一任大长老的一个小孙女,连孩子都生了。” 傅令元挑眉:“上一任大长老的小孙女?” “嗯。”陆振华强调,“当时才多大呀,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也是直到她怀孕,瞒不住了,和家里人摊牌,说要结婚,大长老才知道的,差点被气死。” “当时刚刚成年吧,那个卧底警察算犯罪了吧?还确实不符合那些个条子的‘伟光正’形象。”傅令元嘲弄,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后来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最后也只能妥协。而且那个卧底警察以往在大家眼中确实是个稳重可靠的人。不过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长老面子上挂不住,低调处理,青门里清楚这事儿的人不多。生的是个女孩,他们小孩的满月酒我还去喝过。” “那最后卧底警察的真实身份被揭穿之后,岂不特别可笑?”傅令元玩味儿。 “是啊,可不就是特别可笑。”陆振华告知,“大长老铁面无私,长老会要进行裁决处置,大长老那孙女自己也知道自己再难苟活面对青门众人,带着孩子自杀了。” “还真是人渣。”傅令元轻呵哂笑,“舅舅你刚刚在码头上教育小警察的话完全可以挪过来用,哪里配当警察了?派来我们青门当卧底的就这样的货色,也太看不起我们青门了。” 陆振华不予置评,将话题绕回到初始:“最近又得加大力度查内鬼。就算缉毒大队忙于清扫道上的其他小邦小派,也不可能地对我们青门毫无作为。” “嗯,”傅令元慎重点头,“四海堂会开始排查的,我会再向其他堂口的堂主下达通知。” “不要搞得太高调。”陆振华提醒。 “我明白,舅舅。”傅令元勾唇。 陆振华捏了捏眉骨,喟叹:“说好了让你先安心养伤,现在却又忍不住把一些事情告知于你,劳心劳神。” “没关系,我能者多劳,目前精力还分得开。”傅令元这活脱脱老王卖瓜。 陆振华一笑而过,问起:“你别墅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是的舅舅。”傅令元肃色,“消息我是已经让人在道上散播开了,暂时没发现‘s’的踪迹,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回在滇缅受伤太严重,自身难保,所以暂且顾及不得陈青洲的骨灰。” “不过只要陈青洲的骨灰在我们手里,‘s’迟来晚来,终归都会现身,找我们青门报仇。我们只能再耐性点。舅舅你身边的守卫得继续保持高度戒备的状态。” “辛苦你了阿元。”陆振华略略颔首,似有些疲惫,在捏完眉骨之后闭上眼,再无话。 傅令元见状也安静下来,扭头看车窗外。 除了感觉陆振华并不太想聊郝大叔之外,没探问到其余比较有价值的事情。 他的心思便全部兜转在陆振华对缉毒大队的疑虑上。 时不时经过的路灯照出他眸底闪烁的锋芒。 察觉快要抵达他的别墅时,傅令元转回脸,不期然发现陆振华不知何时已睁开眼,于没开灯的昏暗车厢内注视着他。 或者更准确点来讲,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不动声色一缩瞳仁,傅令元询问:“怎么了舅舅?” 陆振华的隼眸于刹那间凝回焦聚,嗓音微冷:“没事。” 傅令元抿唇。 陆振华默了默,又补充:“改姓的日子就那么定了,长老会正式筹备起来了。” 语音恢复如常。 “谢谢舅舅。”傅令元笑笑。 下车回到别墅,陆家的家庭医生正好也到时间来给他每日看诊,顺便邦他把在殡仪馆受伤的手掌重新处理伤口。 结束后,栗青搀着傅令元往楼上走,趁隙与他汇报赵十三留守在殡仪馆的情况,一灯有模有样地转战海叔的灵堂继续开展法事,王雪琴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警惕孟欢夺走她的掌控大权。 “行了……我知道了……”傅令元冲栗青挥挥手。 栗青未再打扰他,退了出去,并细致地邦他带上门。 傅令元落座沙发里,往后靠着沙发背,仰面闭眼,神色间透露浓浓的倦怠,像睡觉,又像闭目养神。 不多时,卧室的门从外面被叩响。 傅令元有点烦,却还是应了门:“进来。” “老大……”栗青小心翼翼,端着杯热牛nai进来,搁到他跟前,“这是阮姐吩咐的。” 解释完他快速离开。 傅令元即便有再多的躁动,也瞬间被抚平。 从沙发里坐正,他对着监控的方向扬唇一笑,然后拿过充好电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再次与阮舒连接上视频通讯。 拿起牛nai杯,他对着屏幕那边的阮舒做了个“干杯”的手势,然后仿佛被她监督似的,乖乖将一整杯牛nai喝光。 放下牛nai杯时,傅令元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唇,眉眼荡漾地笑:“老婆的nai果然是最美味的。” 隔着电脑的阮舒嘴角瞬间抽搐:“你再敢下流一遍?” 语音凉飕飕而充满威胁,俨然分分钟要关电脑。 作为妻管严,傅令元自然投降,重新道:“老婆送的爱心牛nai很美味。” 阮舒瞋他一眼,算是不与他计较了,然后并未问他前往灵堂与一灯会面的结果,只道:“行了,没其他事,你别总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伤,洗漱洗漱赶紧早点休息吧,我还要等晏西的电话。” “又是晏西比我重要……”傅令元酸溜溜,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大反应,听话地从电脑前起身要走向浴室。 手机则在这个时候进来电话。 傅令元又回了头,见显示的是黄桑的名儿,便料她必定是有要紧事儿。 果不其然,接起后即刻传来黄桑的焦虑:“格格的病况有变!我没办法再继续给她治疗了!我、我、我现在就带她去医院!” 最后一句话她是带着哭腔抖出来的字眼。 傅令元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向她求证是否非去医院不可。 早些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将中医药馆周边的环境了然在心,此时倒派上用场,快速而明确地为她指出距离中医药馆最近的私人医院的名称和位置,方便她等下打车的时候报给司机。 隔着电脑的阮舒见傅令元收了线,忙不迭问他确认:“黄桑要带格格去医院?” “嗯。” “黄医生连个邦手也没有,肯定不方便。”阮舒深蹙眉,觉得傅令元肯定是没办法过去支援的,她提议,“要不我再让马以开车偷偷带我出去,我到医院起码能给跑个腿缴费、递材料什么的。” 傅令元眉峰下压,考虑片刻后摇头:“你别去,我找褚翘。她是警察,如果遇上麻烦好处理。而且她现在在警察局,离黄桑那儿也比你过去要更近。” 也没有更妥当的办法了……阮舒忖着,点头赞同。 傅令元便不耽误时间,马上给褚翘去了电话。 褚翘以为他着急着问她要声音对比结果:“哪儿有那么快?你当这是——” “你现在有没有空?”傅令元打断她。 “还行,为了邦你‘假公济私’,在守着技术部门的同事。”褚翘揣度,“怎么?你又有事找我邦忙?” “嗯。”傅令元应得丁点不客气。 褚翘冷呵呵:“我是人民警察!我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你的专属管家!” 傅令元没听明白似的,已经开始交待:“我不方便出门,你代替我们去一家医院,有个女人带孩子去那里挂急诊,十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肺炎,孤儿寡母需要有人照应。” 褚翘眯眼:“又是女人又是小孩的,傅三你该不会背着小阮子在外面养小三还生了孩子吧?” 言外之意真正想探究的是黄桑和格格的身份。 傅令元简单道:“我已故朋友的老婆和孩子,拜托我照看,阮舒也认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褚翘撇撇嘴,并没有如她先前所言的那般不愿意邦忙:“把地址给我。” 傅令元顿了一下,补充交待:“她们母女俩在躲仇人,一直不方便在外面露面。你一会儿在医院用警察的身份邦忙——” “我草傅三,你又要我以权谋私?!”褚翘真后悔答应他了! 然而傅令元的话还没完:“这件事也一样,不要和谈笑透露。” 褚翘炸毛:“傅三你究竟干了多少违反纪律的事情?!” ………… 格格病情的诊断结果是重症支原体肺炎。 送到医院的时候是高烧三十九度二,肺部的阴影面积不小,医生给打了好几个不同的针。 褚翘给邦忙开了个单人间的vip病房,且用了警察的身份要求医务人员在医院的病患资料上进行保密,因为接下来的几天格格得住院。 办完手续回到病房,褚翘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看着黄桑守在正在输液的格格的病床边,对她们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没出声惊扰,她退到外边的过道上,给阮舒发消息:“哇噻,好年轻的妈妈啊~是她保养得好么?不像啊,应该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吧?我看到病历上小女孩的年龄填的是十三岁,那这位妈妈得几岁生的孩子啊?” 阮舒自然还没睡。 格格的病情,她已通过傅令元得知。 她揣度褚翘多半也知如此,所以并未再和她重复,而用这种方式间接地打探。 这样的问题,说说倒也无妨,阮舒回过去告知:“嗯,她确实不满二十岁就当妈妈了。” “看来以前我看到说早生早育女人的身体更容易恢复不是胡诌的呀~这不就是个典型案例嘛~哪里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妈~分明是姐妹嘛,想想能和自己的女儿以姐妹相称就觉得美好。”褚翘满是羡慕。 阮舒莞尔:“那你和马医生赶紧去努力生一个。” “我都老姑娘了,现在生哪还赶得上人家这样的?”说着褚翘好奇,“傅三说这对母女是他朋友的妻女,他的朋友应该也和我们差不多大,啧啧,早恋呢是吧?小女孩的爸爸怎么就英年早逝了?真叫人心疼。” 阮舒顿了顿,避开了褚翘的问话,向她表达感激:“你和马以夫妻俩真的邦了我们很多忙,很谢谢。” “哎呀,我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小阮子你别来这些虚的,要是真感谢我,赶紧多向我传授点你和傅三的经验,哪些姿势用起来会舒、服点?”褚翘苦恼,“我发现我以前看的那些小潢片里的姿势都太艺术太扭曲了,真正实践前来的难度特别大欸。” 阮舒:“……” 隔着电脑屏幕的另外一边,傅令元同样还没睡,趁着这会儿和黄桑通电话。 黄桑的意思,是想等格格输完液,就带格格回中医药馆。 傅令元不同意:“你自己就是医生,你比我更清楚怎样对格格才是最好的。” “我不是说过你不用担心,我这位朋友该交待的已经交待过院方,你就在病房里陪格格,哪儿都不要去,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 “你这事儿算我的私事儿,我的这位朋友也答应过我会替我保密。我也根本没跟她透露你和格格的身份。” 黄桑:“格格的片子一拍,我心里有底了,其他对我来讲就不是问题。我把格格应该吃的药和应该输的液都带回家自己来。” 傅令元:“可重点在于接下来还要继续拍片观察,家里如果有仪器,你之前就不需要着急带她来医院了。既然带出来了,就等痊愈了再回去。支原体肺炎不是很容易反复?格格都病好几天了,你想再拖着她?” 黄桑握紧格格手趴在床上:“十一年了,格格最远就是跟着我到药馆门口邦忙扫水通睡下水道。我自己同样十一年没离开过药馆的那条巷子,这外面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傅令元安静片刻,问她确认:“你坚持要输完液就带格格回去?” “嗯。”黄桑应得坚持。 傅令元未和她再做争论。 因为太了解她的固执了。曾经建议过她离开海城带格格去其他城市生活,让她们的压力小点,空间更自由,格格也能去上个学,最后他就是被她的固执打败,勉强不了她。 “随便你吧。”黑着眼珠子,傅令元准备结束通话。 又突然想到什么,稍加斟酌:“嫂子……” 他每回一这么唤她,必然是大事。黄桑同样把要挂电话的动作滞住,静待他的下文。 傅令元却是在yu言又止中选择了止:“没什么。” ………… 黄桑收起手机时,发现格格醒过来了,眼睛眯着缝看她,轻轻唤:“母后……” “嗯,母后在这里。”黄桑伏低身子靠近她,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格格蹭了蹭她,“就是p股好疼啊……是不是又给我扎针了?” 她呼出的气都带着发烧的热燙,黄桑感受得清晰,眼里也跟着发烫,摸摸她的额头:“对不起,母后应该早点送你来医院,你就能少受些疼了。” “咦?我们现在不在家里?”格格颇为惊喜,连说话似乎都比之前有气力了,眼睛也睁得更开些,扭着脑袋往窗户的方向瞧。 然而窗帘紧闭,什么都瞧不见。 她又扭回头来,向黄桑求助:“母后,我想看看外面的月亮和我们在家里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泉涌一般的酸楚悉数漫到心口,黄桑起身,走去窗户前。 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快速地抬了一下手,擦掉滚落的泪珠子。 重新走回来时,她不满她:“都是一个月亮,哪有什么不一样?” 病房的方位好,是故这扇窗户倒确实能看到月亮,只不过天气不太好,夜空不明朗,朔月也显得模糊。 但这些都不妨碍格格的观感,笑得特别开心:“母后瞧不出来,我觉得就是不一样~” 话一落她就咳嗽。 黄桑蹙眉念她:“让你得意。现在又给咳了。” 幸而没咳多久,不过咳完之后的格格整个精神又疲下去,咕哝着嗓子难受,想喝水。 饮水机上的桶水正巧没了,黄桑让格格等等,自行走出病房,想问问上哪儿换水,看见褚翘还在外面的过道上没离开。 ………… 褚翘可忙着。 和阮舒一来一回地唠嗑几句后,她和马以通了几句电话,主要是她今夜打算留守在医院陪同黄桑和格格,马以关心她的状况,约定明天早上他来医院接她去警察局上班。 而和马以的通话结束,褚翘又接到了技术部门同事的电话。 因为褚翘要得着急,技术部门的同事加班邦她做鉴定。 褚翘原本是守着同事的,中途被傅令元叫走,她临走前特意交待一出结果就给她打电话,这会儿便是时候。 听完分析鉴定之后,褚翘凝重着表情,不留缝隙地就给傅令元去了电话,一接通就质问他:“你要我做对比分析的另外一把声音是谁的?” “对比结果出来了?”傅令元回避她的问题,只表明他自己想要的,“把具体的分析报告扫描发给我,我自己看。” 褚翘也不理会他的话,自己说自己的:“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到吗?” “你发给我的那段录音,虽然刻意截掉了称呼字眼,但特征也太明显了,满口文绉绉还佛不佛的,就是个和尚。你在调查的和尚,除了卧佛寺的那位一灯,还有谁?” “至于你让我从谈大哥手里拿来的磁带,我确实稍微花费了点时间,但也没难到哪里去,磁带里说话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十一年前卧底在陈玺身边的那个警察。” 傅令元早在决定拜托她邦忙的时候,就料到瞒不过她,此时也不否认,薄唇抿一下,提醒她道:“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这件事暂时对谈笑保密。” “怎么保密啊傅三?”褚翘抚额,觉得自己快要疯掉,“这哪里是你个人私事?一个理应在十一年就牺牲的警察,和现在这个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在幕后cao纵别人人生的老和尚,声音达到百分之九十多的相似程度。” “天呐!傅三你难道不知道这极大可能说明什么?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才拜托我做鉴定吧?” 褚翘很想甩自己两个耳光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她没甩。 但话落的时候,她猛地察觉背后不对劲,即刻警敏转身。 看到原来是黄桑,褚翘稍松一口气,关切询问:“黄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孩子的情况还好吧?” 听筒那头的傅令元闻言却是表情一变,预感特别糟糕。 偏偏事情就是往他这糟糕的预感发展—— “褚警官,麻烦……把你的手机给我……”黄桑朝褚翘伸手。 褚翘此时已然发现黄桑的异样,怔了怔:“黄小姐,你这是……” “麻烦,把你的手机先给我,我和傅三说两句话。”说完,黄桑又自行想到其他,“要不,你让傅三挂电话,我现在进去自己打给他也可以。” 嗅到势头不对,褚翘抬臂将手机重新贴回耳廓:“傅三?” “给她吧……”傅令元的嗓音绷着。 褚翘照做,然后站到一边去,凝眉盯住黄桑,心念电转。 黄桑在接过手机两三秒后才开口:“傅三。” “嫂子……” “我很抱歉,不小心听到了这位褚警官和你的对话。”黄桑的嗓音亦绷着,“但我如果没听错,她在说,声音……声音对比分析怎么了?” 正文 794、需要一个结果 “声音……声音对比分析怎么了?为什么提到十一年前?和他有什么关系?卧佛寺的和尚又是谁?” 一连串问题,紧锣密鼓。 傅令元被问得恍惚,半晌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要瞒我。你不如实相告,反而容易让我胡思乱想,该听的我已经听到了。”黄桑提醒着,重新问一次,“到底出了什么事?” ………… 一番话落,两三秒的时间内暂且无声。 随后,傅令元再开口:“目前的怀疑是郝大叔曾经被阮春华冒充过。” “如果只是被冒充过,为什么连人家年轻时照片上的样子都和他那么像……”黄桑一针见血。 傅令元的企图安抚,就这么被她揭穿。 但他仍未放弃安抚:“别的推测太离谱,目前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妄下判断。” 他并不想和她深入讨论:“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其他的你不用管,好好照顾格格,我会处理,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再告诉你。” 黄桑并未就此放过:“他在哪里?卧佛寺?” 傅令元隐约猜到她的意图,愠恼喝止:“你不是才刚跟我说你呆在外面没有安全感想等格格输完液就带她回药馆?现在算什么?” “你不是说你认不出来?那我去认。” “不可能,你只能呆在医院。” “我就远远地看一眼,看一眼,不做其他任何事。” “把手机还给褚翘。”傅令元严辞拒绝。 黄桑幽声:“傅三,这件事不是你不同意,我自己就没有办法办。” “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哪儿也去不了!”傅令元暴怒,“你现在是一个孩子的妈!拜托你衡量清楚轻重!你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人宠有人疼的十七岁小姑娘了!” “我就是衡量清楚了轻重,才更要去认一认。”黄桑执拗,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傅三,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有种感觉,感觉他当年并没有死。” 傅令元愣怔。 “他曾经答应过我,为了我和格格,他一定会平安无事,他怎么舍得就那样死掉?”黄桑哽咽,“我不清楚你说的那些情况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等了他十多年,我也不是永远不会绝望。现在终于出现一点希望,我只需要一个结果。就是一个结果。” 傅令元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 阮舒原本守在电脑前想等傅令元和黄桑聊完,约莫着实夜深,身体疲惫,她强撑着眼皮也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突如其来的坠空感令她陡然惊醒。 醒来后缓了好几秒,才稍加平复下心跳。 电脑屏幕上,视频通讯的界面依旧保持连接状态,但傅令元并未坐在跟前。 阮舒调出监控画面,在阳台上找到了傅令元比夜色还要沉的身影。 他在抽烟。 烟气模糊了他的侧脸,也因为距离的缘故,而叫人看不清楚他的具体表情。 看不清楚,阮舒也驻着下巴看。 看夹在他手指间的红色星点随着他嘴唇的吞云吐雾而忽明忽暗。 没多久,傅令元貌似便察觉她的目光,转过身往屋里看。 烟头快速掐灭,他阔步自阳台走回房间里,坐回电脑前。 阮舒也将屏幕调回视频通讯的界面。 “抱歉。”傅令元斜眼瞥了瞥其中一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无奈,“想给你看的被你嫌弃我暴露狂,不想你看到的却总被你看个正着。我只才抽一根,没多。” 阮舒挑着眼角:“我装监控的目的,就是想看那些你不愿意被我看到的画面。” “那我继续抽烟给你看?”傅令元歪解,当真从烟盒里重新抖出一根烟。 不过没点燃,就是嗅着,一如既往地那般将烟卷杵在鼻子底下,甚至故意将自己的嘴撅起。 阮舒想给他一个捧场的笑容,结果笑容没出来,反而打了个呵欠。 于是傅令元笑了:“刚刚见你趴在桌上就喊你了,可你睡得太熟了。去休息吧,明天上午不是还要参加陆少骢的葬礼?” “黄桑她……”阮舒询。 傅令元的眉宇间显露出疲惫:“她的选择,我能给意见,但不能替她做决定。” 阮舒蹙眉:“殡仪馆那边不是被陆家的人封锁得特别严密?” “没进去殡仪馆。”傅令元抿唇,“他们连夜在做海叔的法事,大概天亮前会结束。十三留在殡仪馆了,他会送几个和尚回卧佛寺。褚翘开车带黄桑,会看紧黄桑。” “格格到时候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阮舒关心。 “褚翘到时候会交待护士邦忙照看着点。”傅令元眉目沉洌。 然后两人谁也没说话。 顷刻,由阮舒打破沉默,接着他前头的话:“去睡觉了。” 起身的时候也喊上他:“你也去眯一眯。明天你也要去葬礼。而且你肯定要邦陆家一起招呼宾客。” 干等着也没有用。 傅令元噙笑点头:“嗯,你先去床上等我,我再坐一会儿。” 阮舒未再多言,通过前两个晚上,已习惯将电脑一并带上床。 她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如果一灯确实就是当年的郝大叔,那么这十一年,郝大叔究竟知道不知道黄桑和格格没有死,并且和他一样依旧生活在海城? 她记得,傅令元说过,中医药馆在郝大叔没死之前就已存在,那么,郝大叔要是真的在意自己的妻女,这十一年来,他就从未想过要来这个曾经和黄桑有着共同美好回忆的地方看看? 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是不是说明…… 阮舒止住思绪。 太残忍了…… 对傅令元残忍,对黄桑和格格更残忍。 她宁愿格格就和之前一样,永远见不到爸爸,也不希望阮春华和郝大叔是同一个人…… 本意想等傅令元一起睡,也算监督他,但瞌睡虫大抵赖上她了,脑袋沾上枕头,思绪就这么稍加浮沉两下,阮舒便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 格格着急着喝水,黄桑也没再耽误时间去换饮水机的桶水,在别处先接了一杯,再兑了点凉水,温度调和适宜,拿吸管给她吸着喝。 格格受黄桑的影响,从小养成爱喝开水的好习惯,现在更是咕噜咕噜地就下肚一整杯。 喝完开水,原本塞住的鼻子通畅不少,鼻水就止不住往外流。 黄桑抽几张纸巾邦她擤,颇为嫌弃:“小脏猫~” 格格带着鼻音咯咯咯地笑,笑得鼻涕在鼻孔冒出一个小泡泡。 黄桑的嫌弃之色愈发浓重。 格格则带着撒娇意味儿往她怀里钻:“小脏猫是母后的小脏猫~” 黄桑瞋她,见她的输液袋又空了,连忙邦她换新,尔后行去洗手间,用热水拧了一把毛巾,给她擦脸和擦手。 做完这些再看格格,就见格格的脸朝着窗户外面月亮的方向,面庞上堆满笑意,已然闭眼重新睡过去。 黄桑静静地坐在床边凝注她,抬手触上她的脸。 鼻子和嘴巴,是最像他的地方…… 须臾,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黄桑晃回神。 褚翘开门进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格格,目光再落回黄桑身、上:“黄小姐,可以走了么?” “嗯。”黄桑点头,给格格掖好被子,起身随褚翘离开病房。 ………… 殡仪馆。 王雪琴相当心疼自己的皮肤,熬了这么一夜,不知又得长多少皱纹,而如果不是孟欢也留在殡仪馆邦忙,她想和孟欢较劲,按照她的原计划,是打算把事情交代给下人,她自己悄悄溜去睡觉的…… 约莫四点钟,弥漫于整个灵堂的梵音总算彻底停下。 以一灯为首的几位大师收拾好自己带来做法事的法器和其余用品,向他们道别。 王雪琴振奋起精神,和孟欢二人一起将几位大师们送出门。 赵十三已然在外面备好车等候。 “两位女施主止步,送到这里就好。”一灯笑眯眯。 “大师们辛苦了。”王雪琴相当热情,“家里难得办白事,往后再在山下这样见面的机会自然希望不要再有。等我们大姐病好了,我们都随我大家前往卧佛寺感激几位大师。” “施主有心了。”一灯双手作揖,慈眉善目地也向不曾开口而只低调地站在王雪琴后面的孟欢示意。 孟欢神情淡淡未做反应,目送一灯偕同另外几位和尚坐上专门用来接送他们的商务车。 原本除了赵十三,同行的还分别有两名雷火堂的手下和两名陆家黑西保镖。 赵十三是几人之中的负责人,以今日葬礼、灵台需要多加防卫防止外界媒体人员混进来为由,让两名陆家黑西保镖留在殡仪馆,只带了与他更为熟识的那两名雷火堂手下。 车子途经加油站时,赵十三让手下把车子开进去加油。 赵十三趁着这个时候去加油站里的便利店主动给大师们各买上一杯热乎的茶,交递的过程中,把他买给自己的奶茶佯装无意地倒洒在一灯的身、上。 赵十三急急道歉,让一灯大师下车去把僧衣上的污渍先冲一冲。 方法虽然拙劣了点,但赵十三牢记傅令元说过的,一灯肯定会察觉他是故意,所以就赌一灯会好奇他们此举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事实证明,傅令元赌对了,一灯没有拒绝。 一灯倒是没有拒绝,只不过另外两位大师说是要去上洗手间,顺便陪同一灯。 傅令元也早提醒过,和一灯一起来做法事的和尚,极有可能是护卫一灯的手下。赵十三这时候也瞧得出来,分明是不让一灯落单,怕对一灯不利,所以间接又证明了傅令元的猜测。 “大师,真是不好意思,这边请。”赵十三客客气气地一灯引导洗手池,替他打开了水龙头,好似真只是要他冲掉奶茶在他僧衣上留下的污渍。 “谢谢施主。”一灯道谢。 赵十三退离到后方。 一灯将沾了奶茶的僧袍袖子凑到水流下。 一旁的女洗手间里在这时出来个人,站到公用洗手台前的他的身边。 一灯下意识抬头,想挪开一些位置,礼貌地想将空间让出一些。 黄桑的双眸直勾勾等在那儿,正对上他的面庞。 ………… 睡前忘记设置闹钟,阮舒这一觉睡了个自然醒。 幸而醒来时的时间也不算晚,九点半左右,且去陆少骢灵堂也不曾规定特定的时间。 阮舒第一时间去查看电脑。 电脑带到床上来时没插电源线,此时已因耗尽电池的电量而自动关机,什么都看不到,赶紧移回桌子上去充电。 重新开机后,再打开监控软件,呈现的监控画面里,别墅的卧室空无一人。 阮舒便去拿手机。 手机里躺着一条傅令元七点多时就发给她的消息:“我先去殡仪馆了。灵堂上见。” 阮舒蹙眉。 内容十分简洁明了……一点也没有他以往与她故作轻松和玩笑的语气…… 抿抿唇,她给褚翘发消息,问她现在方不方便讲个两三分钟的电话。 褚翘直接给她回过来了:“两三分钟我还是有的,正好和你讲完我去开会。说吧,什么事?” “让你邦忙在医院里照应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一早那位黄小姐就给办了出院手续,带着孩子回家去了。”褚翘狐疑,“怎么傅三没和你说啊?还特意来问我。” 说着,褚翘压低音量:“你们夫妻俩,秘密可真多!看我不给你们一个一个地挖出来!这个孤身带着孩子的黄小姐,是那个一灯,噢不,应该是十一年前死掉的那位卧底警察的家属吧?嗯?” 不等阮舒回应,她又道:“傅三之前自己说的,是他已故朋友的妻女,半夜又让我带着黄小姐去加油站见一灯。这样你们都否认,就是拿我当傻子了,欺负我查不到卧底警察的档案是吧?档案我是无从了解,但我还有我的脑子好不好?” 话都被堵死,阮舒还能多说什么? 气完之后,褚翘问:“所以那位黄小姐见过一灯的结果是什么?傅三没理我,我当时人也不在现场,送黄小姐回医院的路上也瞧不出黄小姐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阮舒一下子又没的问了:“我也不清楚,还没和他沟通上。” 结束通话,阮舒没再耽搁,快速进浴室洗漱。 刷牙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突然恶心干呕。 倒是就短暂地一小阵,便被她压下去了。 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她思量着自己应该换牙膏了,薄荷味儿太凉,都把她给呛到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感冒了,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烧。 拿体温计测了一下自己的体温,三十七度八,是比她平常的体温高了一点点,也就算低热,还在正常范围内。阮舒没太在意,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喝。 换了身黑衣黑裤,她拎上包下楼,才发现原来陆家派来接她的黑西保镖已经在等着了。 “怎么不叫我起床?” 她的问话对象是庄爻。 回话的人则是陆家的黑西保镖:“阮小姐,没关系,不用着急,阮小姐想什么时候去我们小爷的葬礼都可以。我们作为接送阮小姐的人,本来就应该提前抵达,随时等候阮小姐。” 庄爻顺着他们的话:“走吧姐,你还没吃早饭,吃完再去吧。” “不用不用。”阮舒着急去见灵堂见傅令元,“我不饿。等饿了我自己会找点东西应付着的。” 庄爻yu言又止,许也洞悉她的心理,未再就此多言,只道:“好,姐你路上平安。” 搞得好似她要长途跋涉似的。 阮舒莞尔,能理解他,毕竟他无法跟在她身边,而她要去的又是陆家的地方。 ………… 殡仪馆外面全是被挡的媒体记者,看来陆家还是没能完全瞒住消息,被找到了。 阮舒这会儿感受到由陆家的保镖来接她的便利,不知从哪个门一绕,就远离了喧嚣。 车子停定在某个停车场,一看就是被陆家包下来专用。 阮舒下车的时候,碰上另外几个同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其中恰好有她早年尚为林氏总裁时在商场上有过比较好交情的老总。 对方在所难免惊讶:“这不是阮总?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你?大半年没你的消息了。我怎么听说你被绑架撕票了?” 一时嘴快,出口后对方就表示了抱歉。 阮舒笑笑表示没关系,边和对方偕同随黑西保镖往灵堂去,边简单地与对方解释来龙去脉。 心底则无奈苦笑——那天没考虑清楚,早知道会碰上熟人,她就该拒绝。这下子恐怕她低调不了了,她重新现身海城的消息,怕是得传开…… 终归海城的商界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到了灵堂,阮舒看见的熟悉面孔就又多了不少,只能庆幸这毕竟是灵堂,大家全部保持肃穆。 阮舒在门口的签名处签了名,黑西保镖已经邦忙将她送的花圈和挽联摆上灵堂。 迈入灵堂,阮舒一眼就看见傅令元,和陆家的其他人统一站在一侧,向前来吊唁的宾客致意。 阮舒排在一起进来的这几个人的最后边,但眼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傅令元看。 直至轮到她向陆少骢的冰棺行礼,转过去再安慰死者家属时,才和傅令元正式打上照片,并不动声色地对了一瞬眼神。 相互鞠完躬后,阮舒退到宾客休憩区,开始接受那些从她一进门就注意到她的那些“熟人”们的问候。 阮舒只得再一一解释。 因为她的寡言,大家没深入的东西可挖,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比如窃窃私语陆少骢的死因。 也都发现了余岚的不在场。陆家方面给出的解释是余岚因陆少骢的死伤心过度而重病,有人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像模像样地告诉大家其实余岚和陆少骢一起遭难了。当然,这说法遭到大家的质疑,质疑如果遭难了并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 阮舒光耳朵听着,没和大家伙儿多搭腔,肚子也确实有点饿,挑了桌上提供给宾客的一些糕点食用,却不怎么对胃口。 由于暂时没有新来的宾客,陆振华带着傅令元从灵堂前方下来,一个个地将前来的宾客单独重新问候一遍,毕竟今日出席的好几个大角色,包括政界那边,资源局的副局长几个不在话下。 阮舒往那边扫了一圈,没看见谭家的人,心里放松不少。 且扫视结束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是全场唯一一位女宾。 孟欢多半得了陆振华的吩咐,单独过来问候她。 王雪琴像是不甘示弱,也跟了来,并且快孟欢一步开了口:“阮小姐,真的是你?小孟她事先也没告诉我你会来,刚刚见到你,吓了我一跳。你没事啊?” “是啊,我没事。”阮舒无奈地再一次简单讲了下自己这半年只是外出休假旅游。 王雪琴对她依旧如以前那般热情而自来熟,握住她的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少骢也会高兴的~” 王雪琴这么说,措辞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刚刚被其余人围观的时候,几人问到她来参加葬礼的原因时,无不别有意味地谈起曾经她和陆少骢的绯闻,阮舒也就随便应一两句她和陆少骢只是普通朋友,反正就算她认真回应,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自然还不可避免地牵扯出她是傅令元的前妻。 而涉及女人的话题,另外引发大家关注的是,前阵子跟在傅令元身边的小雅也不在,纷纷揣测是在傅令元那儿的新鲜期已过,被踹了。 以前阮舒便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纯粹工作需要,习惯了也就罢了。 今儿确实是太久没有应对,特别不舒、服。 孟欢约莫瞧出来了,不着痕迹地把王雪琴从阮舒身边挤开,随便捡了两句话和阮舒聊。 不多时便又有新的宾客前来,陆家的几人回到灵堂前方家属该待的位置去。 阮舒瞥了一眼,新来的几位的宾客里,倒是有她认识的人——单明寒,貌似只是代替他家里人来的,同行的竟然还有张未末。 单明寒的眼睛倒是尖,过来宾客区的时候,朝她看了过来,并且皱了眉。 而他身边的张未末,干脆和单明寒分开了,径直走向阮舒。 “阮总?”口吻毋庸置疑满是惊喜。 阮舒心里默默叹气。 正文 795、玩赖 阮舒心里默默叹气。 虽然陆家这次邀请来的宾客从规格上来讲确实算非常小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交,规格再小,依旧得面对接连不断的应酬。 眨眼的功夫,张未末便坐来她身边:“阮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间那短暂的停顿,明显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倒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不明确提及她“失踪”的人。 “嗯,在外面游玩了大半年,够久的,前些天刚回来。”阮舒一句话解释。 张未末未追问详情,打量着她笑笑:“看来阮总确实休养得很不错,气色比以前还要好。” “你也可以经常出去度假。”阮舒淡声。 张未末看了眼不远处的单明寒,遗憾:“时间配合不上,我一个人去少了很多意思。” “我记得我出远门前,林氏刚爆出问题。你现在在哪儿高就?”阮舒确实并不太清楚她如今的情况。 对其最后的消息,就是听傅令元说单明寒利用单家的关系保她。 而且说实话,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居然还在一起,阮舒着实惊讶。 眼下,这张未末还是跟着单明寒一起来的。在座的除了单明寒,可没有其他人带家属。 难道说,张未末并非以单明寒的家属身份来的? 早知道应该提前跟傅令元打听做点功课了。 张未末告知:“我没有工作,现在回了学校读研究生继续进修。” “很不错~”阮舒颔首,“我以前也一直想再当回学生,但没额外的时间和精力。” “阮总你要是再去进修,我们其他人就真没活路了。”张未末有些奉承的意思,“阮总的能力有目共睹,即便当初离开了林氏,也把自己开的小公司做成业内黑马。” “阮总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还想去阮总你那里实习,和李茂、苗佳接着当同事。” 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阮舒自行偏向于仅仅场面话,或者带有某种目的。 但无论是否别有他意,阮舒也都委婉拒绝:“你这么能干,多少公司想要你,我真是荣幸。可惜那家公司现在的老板只是李茂,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话一出,不仅张未末意外,周围坐得比较近的几位老总亦被吸引注意力,纷纷询问缘由,毕竟大家都非常看好。 看好的其中一部分原因,离不开它是阮舒创办的,阮舒此前打理林氏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在众人心中俨然小有保障。可如今阮舒要是脱离,那么那家公司往后的发展,就得打个问号。 以上是阮舒揣度得到的大多数人的心理。 她还是挺高兴,自己的一部分曾经受到他们的肯定。可她心里非常清楚,这大半年的发展几乎是李茂市场运作出来的。 忖着,阮舒避而不谈他们所好奇的缘由,只笑笑:“我这大半年也没对公司做过任何贡献,李总和我是老朋友,不和我计较,我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脸皮。往后如果有生意上的事儿,就都去找李总。” “也对,我如今确实该喊‘李总’了,我刚刚还停留在以前在林氏对他的称呼上。真是太抱歉了。”张未末似才反应过来,随后说,“李总肯放阮总你离开,我挺惊讶的。” “至少光我听说大公司有兴趣注资收购的,就被李总拒绝过好几家,理由好像都说公司是阮总你的,阮总你不在,他只是负责管理。” 另有其余有所耳闻的人附和。 阮舒耸耸肩,玩笑:“原来我一直被李总拿来当挡箭牌。” 几人哈哈一笑,很快记起此时身处灵堂,即刻止了声,恢复窃窃私语,而转到其他话题上。 那边以陆振华又从灵堂前方过来问候新来的宾客。 张未末见状与阮舒道:“阮总,失陪,我过去一趟~” “嗯,你随意。”阮舒轻轻颔首,目送她的身影时,恰恰又和望过来的单明寒对上眼。 目光和以前一样,透露着对她的不喜。 阮舒无波无澜地收回视线,正听一旁的人低声与她道:“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位张小姐曾经是阮总你的助理吧?阮总手底下出人才,不仅李总如今是翘楚,那位张小姐借势往政圈靠拢得也不错。以后要是为单家生个一儿半女,即便没有名分,也不会亏。” 没有名分……阮舒狭起凤眸,在想这张未末走的路,不是和孟欢差不多一个模式? 遥遥看见王雪琴好像又要来找她唠嗑,阮舒忙不迭起身,走去洗手间。 出门就经过了隔壁海叔的灵堂。 相较于陆少骢的灵堂,海叔这边清净多了,只有几个负责烧纸钱和金元宝的陆家下人,门口守有两个黑西保镖。 花圈挽联全都齐备,但数量并不多,并且因为陆少骢的灵堂不够放,挪有一部分宾客送的花篮借用海叔这边的空间。 不管怎样,陆振华能专门为海叔整这一出,已然彰显出陆振华对海叔的重视。 去过洗手间,阮舒瞅着距离下葬的时间还有一阵,并未马上回陆少骢的灵堂,而转去了殡仪馆后方的陵园。 庄佩妤和林平生的墓虽在一块,但早些时候陈青洲便挖走了林平生的骨灰“鞭尸”。她倒是才刚有机会来瞧一瞧,陵园的工作人员俨然已修复过,表面上看却和以前并无差别。 面对墓碑上的林平生的照片,阮舒不曾再有从前暗藏的胆怯,面无表情地盯数秒,转眸注视旁侧的庄佩妤。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抱着什么心理,明明认定过自己永远不会再过来的,包括探视林妙芙时,也冷冰冰告诉过林妙芙,之后庄佩妤的忌日她不会来上坟。 之后确实不会来,因为到时她多半已去了荣城,但她今日却顺道提前来了。 没说话。 就这么静静站立静静与照片上庄佩妤对视。 半晌,阮舒往回走。 要从陵园拐进殡仪馆时,她看见了孟欢和……张未末。 两人的表情皆不善,张未末像是要走人,孟欢拽了她一把,张未末将其甩开,明显发生争执。 然后张未末率先看到阮舒。 孟欢因张未末的目光望了过来。 张未末遥遥朝阮舒颔首致意,便快步离开。 孟欢这回未再拦张未末,只看着阮舒。 阮舒继续自己的步伐,想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掠过。 “阮小姐。”孟欢叫住她。 阮舒驻足,偏头看她,用眼神询她有什么事。 “阮小姐没什么想问的?” “有什么可问的?”阮舒反问。 孟欢被堵了一堵。 “你和张未末的姐妹关系,还是秘密吗?”阮舒又道,“我问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能一一给我解答么?” 前半句话,孟欢的表情僵了一瞬,后半句孟欢便恢复淡笑:“阮小姐不试着问一问,怎么就料定我不会解答?” “你这话……”阮舒轻哂,“和‘s’如出一辙,果然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小伙伴。” “曾经一起生活的小伙伴,这回是真要四分五裂各有去处了……”孟欢感叹,“或许也即将天人相隔……” “孟副总确实比生孩子前悲观不少。”阮舒评价。 “产后女人的情绪更敏感。”孟欢找了个不咸不淡的理由。 阮舒突然便遂她的愿问她话:“陆爷知道你和张未末的关系吧?” 张未末可是为陆振华办事的人,照理说陆振华会查清楚张未末的底细。但又不排除碍于条件有限使得陆振华查漏了的可能。 孟欢缄默半秒,告知:“我们很早就各自被不同家庭领养,几乎没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陆爷从没有专门拿这件事和我说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给陆振华办事,同样的,我也不曾专门拿这件事和陆爷挑明过。” 顿了顿,又追加道:“她自己倒是告诉我,她是知道我在三鑫集团工作,一心想比过我,主动送上门自曝她和我的关系,并且主动要邦陆爷做事。” “阮小姐说,她是不是很傻很天真?”孟欢嘲弄满满。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她自然记得那张残缺的纸页上关于五号的记录,张未末显然是记恨小时候孟欢为了被领养到更好的家庭而不顾姐妹情分。 孟欢的嘲弄还没完:“陆爷愿意用她,估计一开始以为她会成为掣肘我的一个筹码。可惜结果让他失望了,早在当年我和她分开,我和她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但陆振华最终还是亲自制造出了一个你的软肋。”阮舒如今觉得,孟欢告诉她是被陆振华骗了才怀的孕,应该并非完全假话,只不过孟欢自己也心怀野心。 陆少杰是她的软肋,也是她实现野心的最大助力。 孟欢不予否认。 “为什么陆振华给张未末的任务对象是单家?陆振华想要从单家得到什么?或者陆振华和单家有什么关系?”阮舒再问。 “阮小姐,这问题超纲了。我也不清楚。”孟欢如实相告,“其余的我知道的事情,傅先生也应该是知道的。陆爷手里养了不少类似的手下,有的放置在各个收购来的子公司,比如之前张未末在林氏工作;有的勾搭红圈里的官家老爷或公子哥。” 阮舒是记得,傅令元当初与她揭秘张未末的身份时,确实提及过一些(第335章)。 她也留意到孟欢的其中一个措辞是“有的”,那么看来张未末的确很能干,在林氏负责工作期间,同时也把单明寒给搞到手。 孟欢抬腕看表,提醒:“阮小姐,进去吧,小爷的遗体大概送去火化了,不久大家就该去陵园观入葬礼了。” 阮舒点点头,和孟欢一起往里走。 孟欢侧眸看她一眼,问:“阮小姐不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告诉我傅先生特意找一灯下山来做法事的真正目的何在?” 阮舒也侧眸看她,轻飘飘道:“孟副总的礼如此贵重,我们自然该回更厚的礼,而这最厚的礼,就是极力邦孟副总母子平安。” 玩赖这一手,跟傅令元学的。 相比于方才离开灵堂时的肃穆安静,此时还没跨入回到灵堂里,就听见里头传出的女人的哭声。 这还是今日灵堂之上的第一哭。 而灵堂门口,也站了两名警察。 阮舒从侧门悄无声息回到宾客座位上,这才看到原来是汪裳裳,由两名女警陪同在她身侧。 其中一位女警不是别人,正是褚翘。 阮舒蹙眉,心里头纳闷,汪裳裳的案子不是二组组长负责的么? 转念她便自行解惑——二组组长那是褚翘的师哥,褚翘想从他手里要走案子借机搞事情,还不容易么? 一莞尔,她转眸回汪裳裳。 但见此时汪裳裳跌坐在地上,看着灵堂之上的陆少骢的遗像,边哭边喊表哥和姨母。 表哥死了,姨母不在,只有王雪琴装模作样地上前劝慰,要拉她去到旁边去。 然而没拉动。 陆振华明显不喜欢汪裳裳的出现,但这是警察带过来的,他无可奈何,亲自上前问候:“褚警官。” “陆爷。”褚翘也是摘掉警帽了的,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当然,她心底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劳烦褚警官跑这一趟。也谢谢褚警官愿意在今天,暂时放裳裳回家来送她表哥最后一程。”陆振华客客气气。 “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能不放?难道陆爷认为我们警方毫无人情味儿?”褚翘笑问,一如既往夹枪带棒,紧接着又道,“陆爷大概是以为,我们一定不会放汪小姐离开拘留所,所以才连葬礼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具体通知我们的警方,还是我们警方自行从别处得知的,否则就赶不及送汪小姐过来了。” 虽然她是嘲讽,但既然递梯子过来,陆振华就接过顺势下:“是的褚警官,确实是我们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孟欢已然走回陆振华身边:“几位警官既然都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用。”褚翘笑,“我这属于执行公务时间,马虎不得。” 说罢她扭头看另外一名女警。 另外一名女警得令便去邦王雪琴将哭得正伤心的汪裳裳去旁边。 “哎哟裳裳,你就别哭了吧。少骢死,大姐失踪,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够糟心的了,你还哭个没完,是要我们更心烦吧?”王雪琴低声责备。 汪裳裳哪里停得下来?一抽一噎的,叫人怀疑是不是不久后就该哭晕了。她晕倒是没晕,但其中一只手始终捂着心口,东施效颦一般。 知道情况的人都瞧出来了,捂心口的原因恐怕在于陆少骢往她心口踹的那一脚的伤还没康复。 褚翘也不落座,就兴味浓浓地站在那儿,眯起眸子全场扫视,如同在搜寻什么犯人一般,给本就肃穆的气氛再添一分安静,大家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暂时没了。 阮舒和褚翘遥遥交视的一瞬,褚翘给了她稍纵即逝的含着促狭之意的眨眼。 怕露陷,阮舒不给回应,有意无意地扫去一下傅令元的方向,便默默低垂眼帘给自己倒水喝,心里暗笑褚翘使坏,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还嘲讽陆振华。 不过褚翘还是多少给陆振华留面子了,当然阮舒清楚,她不是故意要给陆振华留面子,而是说多了就难免牵扯具体案情,那并不能透露给在座的其余人。 陆少骢的尸体送去火化,装骨灰盒。 众人从灵堂转移至后方陵园。 陆少骢的墓地位于陵园中的豪华区,简直就是一个小花园,依山(小山丘)傍水(人工小池塘),入口处两座石狮子像,进去后的步行道两侧绿草茵茵繁花点缀。 真是死人死得都比活人活着还要体面。 天空落蒙蒙细雨。 陆家周到至极,由黑西保镖给宾客分发黑伞。 阮舒低调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肩膀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 “阮总。”是张未末的声音。 阮舒下意识地转回身,首先看见张未末身旁的单明寒。 阮舒依旧没理会他,淡淡地应了张未末一声,然后假装认真地旁观入葬礼,实际上隔着人群偷偷盯着傅令元。 须臾,她听见身后的张未末和单明寒说要去洗手间。 待张未末离开,她又听见身后的单明寒出声:“我把林二小姐你重新现身海城的事情,告诉谭伯父谭伯母了。” 阮舒颦眉转头,清冷着神色,冷笑:“劳烦你多次一举,就算你不特意告诉他们,通过今天来除夕葬礼的人,他们自然也会知道的。” “不过我不明白,你告诉他们又怎样?当初犯事儿的好像是谭家?怎么?难道他们觉得他们儿子没错,错的是我?要报复我?海城还没有公正的法律了不成?” 单明寒看着她,没说话。 阮舒准备转回去。 倏尔听他道:“谭家别墅的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再见到林二小姐。后来林二小姐失踪,大家都在传林二小姐你死了。我以为没有机会表达歉意了。” 表达歉意……?阮舒怔了一怔,眼神古怪地瞅他。 单明寒简单地点一下头,正式道:“林二小姐,或者你可能很不喜欢再和林家扯上关系,那就阮小姐,抱歉,以前我对你存在一些偏见和错误的了解,言语上可能多次伤害到你。” “错误的了解?”阮舒轻哂,“在谭家的婚礼上得知了我原来遭到过继父的强歼,后来又看我被谭飞抓去那般折磨,所以对我有了‘正确的了解’?” 单明寒默住。 “收回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在意你怎么看我。”阮舒面无表情,再强调,“另外,就算我的过去发生很多事,我也一点儿都不可怜。” 话毕,她转回身不再看他,并且给自己换了个位置,远离他。 入土的时候,唯一的哭声又被汪裳裳承包。 陆振华几人只是在面容上显露出几分哀伤。 王雪琴倒是拿着块手帕一直往眼睛上抹,但究竟硬挤出几滴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入土仪式结束,整个葬礼的流程却不算全完,陆家还给宾客们准备了一个丧宴——所以就是即便丧礼,也牢牢抓紧了社交的机会。 丧宴就不在殡仪馆了,而安排在了三鑫集团自己旗下的酒店里。 自行驱车来殡仪馆的宾客自行驱车过去,阮舒则依旧由陆家的黑西保镖接送,只不过车上多安排了一个人——褚翘。 汪裳裳只被允许参加入葬礼罢了。彼时陆振华礼貌地慰问几位警察的辛苦邀请他们喝杯薄酒,多半以为他们还要带汪裳裳回拘留所不会应承。 偏偏褚翘脸皮厚,觉得不能推却陆振华的热情,于是让其余警员送汪裳裳回去,她自己跟着去接受款待。 阮舒觉得虽然陆振华的神情滴水不露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肯定被褚翘呛死。 褚翘一上车就与她热情问候:“嗨,阮小姐~” “褚警官。”阮舒亦点头致意。 两人假装认识而并不深入熟悉的样子当着陆家黑西保镖的面聊了几句,就不再演戏而各自玩手机图个轻松。 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各自玩手机,实际上正相互发消息。 阮舒:“你再这么难缠下去,小心陆振华找人暗杀你。” 褚翘:“来啊来啊~快来暗杀~我正愁找不到证据抓他呢!” 阮舒揭穿:“你出席丧宴,不单单只是为了碍陆振华的眼让他不舒、服吧?” 褚翘承认:“那是~看到几个熟人,我初来海城,平时工作忙也没太多机会特意拜访,既然今天在陆家丧宴上碰着了,我不得打打招呼探探底?” 她这探底,在下车进去酒店碰到单明寒,正好拿他第一个开刀。 “哟呵,我当是谁?这不是老单嘛~”褚翘上前就是好哥们式地与单明寒撞了撞肩,然后眼珠子一转转到他旁侧的张未末,打趣,“这位就是让你和家里人开展拉锯战的红颜知己喽?” 单明寒也不客气地回敬:“你呢?不是被傅三强行甩掉的前未婚妻?怎么和傅三的前妻同一辆车下来?” “去你的~”褚翘纠正他,“傅三算哪根葱?我现在身、上的标签是‘马、太、太’~” 继而一指阮舒,接着纠正:“这位也不是什么‘傅三的前妻’,是我老公的好朋友~” 正文 796、滋润 单明寒看了眼阮舒,没有接后面这句话,很快看回褚翘:“早听说你来海城工作了,还嫁到海城。你其实是追男人追过来的吧?” “我还需要追男人么?”褚翘不服气,身姿一挺,双手叉腰,“我可是我们警队的一枝花~是男人追着我好嘛?” 特别自信。 阮舒眼里瞧着,脑子里则浮现出此前褚翘信誓旦旦要追马以结果被马以倒追时的犯怂,反差得叫人忍俊不禁。 “你是一枝花?”单明寒笑着,不留情面地损,“对对,人家是‘女人花’,你是‘男人婆花’。” “都是以前傅三带头喊的你们才跟着喊!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褚翘隔空往他脸上示意一记左勾拳,同样不留情面地戳他的痛处,“以为你和傅三那混球不一样咧,结果你也走上和傅三一样的路,为了女人和家里人不和。” 单明寒的表情有点难看了:“我哪里走和傅三一样的路?” “噢,对对对对~不一样不一样,他改道去当青门大老了,你还正正经经地呆家里。”褚翘改口。 旋即她话锋一转:“但人家傅三好歹比你彻底,家里不同意,他就干脆断了关系和女人到外面自己过日子。你算怎么回事?半吊子,既舍不得女人,又舍不得家里的背景?” 几人本就是边说着话边往宴厅走,此时都到宴厅入口签到处了,单明寒正好签完字,应声重重丢下笔,好像马上要和褚翘翻脸。 阮舒默默地签自己的字,心底佩服褚翘的大胆敢言。 一旁的张未末维护单明寒,插话道:“不是他舍不得家里的背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和家里人老死不相往来。我只是单纯地想呆在他身边,能陪着他就好,名分不名分,对我无所谓。” 褚翘双手抱臂,循向张未末瞟了一瞟,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噢~明白了~你贪图的本就是他的家世,名分自是无所谓,他要是真和家里人断了,你才该哭了。” 阮舒:“……”这妮子,耿直出天际了…… 也只有她敢这样子了,毕竟她背后是个能给她底气这么怼单明寒的家庭。 显然未料想褚翘会如此不给面子,张未末的表情尴尬无比,挂不太住脸。 签到处这个时候也不止他们四人,褚翘讲的话又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一圈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单明寒真翻脸了。 好在留着点男人的风度,没有对褚翘动手,一声不吭怒气冲冲地抓住张未末的手自行走进宴厅,好像别人越说,他越要把张未末的亲密关系展示在众人眼前。 阮舒看向褚翘:“褚警官……” “让阮小姐看笑话了。”褚翘耸耸肩。 王雪琴在这个时候寻了来:“哎哟阮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快来来来~跟我来~你来和我们一起坐。” “不用了三姨太。”阮舒下意识拒绝,指了指褚翘,“这位褚警官是我朋友的太太,我可以——” “哎哟,褚警官同样是我们的贵宾,我们也有安排。”王雪琴说这话的时候,阮舒看到孟欢走向褚翘,正应了王雪琴所说的“安排”。 王雪琴笑着与她细声:“阮小姐,咱们自个儿说悄悄话~你和我们陆家曾经是一家人,都那么熟络了,就别客气~我们待你也和待其他宾客不一样~何况你是我们老爷特意邀请来的,你不能不给我们老爷面子不是?” 褚翘那边看了她一眼,询问她是否需要她的邦忙,毕竟如果她们俩都坚持的话,陆家的人多半也不会强行把她们分开。 阮舒稍加一忖,则是同意了王雪琴的提议:“陆爷的面子,我自然得给。” 一方面,她觉得还是不要和褚翘显得过于亲近。 且想想,褚翘打算着要问候同来葬礼的那些个官圈之人,她杵在褚翘身边,或许会让大家都尴尬放不开。终归她和他们不是一门子的人。 另外一方面,王雪琴这肯定是被陆振华叮嘱过了的,她就遂了陆振华的意吧,陆振华要怎么观察她、怎么试探她,就让他观察、让他试探,满意为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陆家的人同桌,才能和傅令元多呆一会儿…… 那边褚翘接收到她的意思,笑着冲她摆摆手:“那阮小姐,我先过去了~” “嗯嗯,褚警官随意。”阮舒客套颔首,目送褚翘随孟欢走离之后,自己也跟着王雪琴去到他们陆家的主桌。 此时主桌上除了王雪琴的三个女儿和抱着陆少杰的nai妈,没其他人——陆振华和傅令元二人在其他地方和宾客寒暄。 “还愣着干什么?不懂得和阮小姐打招呼吗?”王雪琴对三个女儿不满。 “不用了三姨太。” 阮舒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三位陆家小姐已然呼啦起身,纷纷问候:“阮小姐。” “好久不见。”阮舒回应。 王雪琴分别拉开两把椅子。 一把她自己,一把给阮舒。 她亲密地拉着阮舒的手便落座:“确实好久不见阮小姐,阮小姐你这模样看着怎么反而越来越年轻似的?” “还有你这手的皮肤,摸上去嫩滑嫩滑的~有什么保养的秘籍能教授么?” 别怀疑,王雪琴确实在摸她。 阮舒有点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开,礼貌道:“还真没什么秘籍,就是正常生活,该怎样怎样。” “是嘛~”王雪琴重新捉住她的手,眼角带了点媚意,“我记得以前不也和阮小姐你讨教过皮肤的保养问题?那会儿不都说了,女人最好的保养品啊,就是男人的滋润~” “大概吧。”阮舒维持着礼貌。 “别大概啊~我在和你说真的。”王雪琴看着她笑,“算命大师是看人面相断人命卦,我啊……” 拖完个一秒的长音,她稍压低音量:“我可以从女人的脸看出她到底有没有男人。” “噢?”阮舒细长的眼尾微挑,“三姨太原来还有这样的眼力?” “可不是~”王雪琴的笑里意味浓浓,“而且非常准,基本没出过错。” 阮舒原本想要找个女服务员随便指一指佯装配合她让她发挥所谓的眼力。 王雪琴却不放过她,点破问:“阮小姐应该过得非常和谐吧……” 正文 797、怎么这么酸? 王雪琴却不放过她,点破问:“阮小姐应该过得非常和谐吧……” 阮舒自然和她打太极:“三姨太这回大概是看走眼了,我这大半年先是养伤,后是外出旅游观光,日子倒确实舒坦和谐。不过我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皮肤比以前好。” “如果三姨太认为有,那应该就是因为这大半年我全身心处于放松的状态,作息时间健康,饮食也健康,也大补了不少。” 挂着微笑,她反过来打量王雪琴,趁势又一次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抬起,戳了戳王雪琴的脸:“说起来,三姨太你也比以前看起来要年轻,气色和精神很饱满。按照三姨太你的说法……” 她学着王雪琴压低音量讲女人之间的悄悄话:“陆爷没少滋润三姨太吧……” 王雪琴掩嘴笑得花枝乱颤,一点不在意自己在三个女儿和nai妈跟前没有体统,媚态比先前更甚。 “阮小姐一定是个有情,趣的女人。”她若有深意,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一绺阮舒鬓边的发丝。 她把这个小动作,做出了一股子轻佻、调戏的感觉。 是的,就是调戏。 阮舒往后拉开和王雪琴的距离。 王雪琴则第三次捉住阮舒的手。 阮舒蹙眉,不打算再容忍了。 却是倏尔察觉王雪琴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划动。 不同于先前的摸,这次的划动明显是有规律的。 像……写字…… 阮舒微微一怔。 王雪琴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嘴里甚至还在装模作样地夸奖:“阮小姐的皮肤真是越摸越好摸。我呀终归有一定年纪了,再怎么滋润,也滋润不回像阮小姐这样的年纪了。” 阮舒眼神古怪地对她对视,努力感知着她在她手背上所写的字,渐渐地,辨认出究竟是什么字,她惊愕,心尖控制不住颤抖。 她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一种试探,但从王雪琴说起男人的话题时,阮舒便绷起神经心怀警惕,此时更是不敢露出一丝一毫自己泄露自己真实情绪的表情,装作根本没有留意王雪琴用指尖留下的异样。 待王雪琴的手指停下来时,她才无波无澜地浅浅抿唇:“看来三姨太真的非常喜欢我的皮肤。” “那可不止。”王雪琴若有深意,“我不止喜欢阮小姐年轻的皮肤,我更喜欢阮小姐你整个人~” “谢谢三姨太。”阮舒颔首,回敬,“我也喜欢三姨太的直率。” 说罢,她第三次将自己的手抽回,然后伸手拿桌上水果盘里的一颗桔子,双手均放置在桌面上,借剥桔子的动作,不再让王雪琴有吃她豆腐的机会。 孟欢在这时送完褚翘回来落席。 约莫因为如此,王雪琴总算没再找机会和她聊关于“滋润”的话题,注意力转到陆少杰身、上,去哄逗陆少杰。 阮舒此前听说过陆少杰被陆少骢故意摔到地上一事,就仔细地多瞧了他两眼,发现陆少杰和她曾经见过的其他小孩不太一样。 对于王雪琴的哄逗,他不怎么给反应,只是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偶尔发出哼哼呀呀声。 没多久王雪琴放弃,翘着兰花指抽纸巾给陆少杰擦口水:“看来我们少杰是坚持要走安静贵公子路线了。” 孟欢未吭声,也抽了湿纸巾给陆少杰擦手。 王雪琴转过身来问阮舒:“阮小姐这应该是第一次见我们少杰吧?” “嗯。”阮舒点头,心里仍旧盘旋着王雪琴在她手背上划出的那个字,以致于她比先前更加留意王雪琴的一举一动。 基于礼貌,她又追加道:“陆小公子很可爱。” 王雪琴掩嘴笑,揭穿:“阮小姐,你这句话真不走心。” 阮舒:“……” “不过我们少杰确实可爱。”王雪琴骄傲得好像陆少杰是她亲生儿子,扭头就往陆少杰的脸上落下吧唧一个大吻。 阮舒瞧着感觉她貌似确实非常喜欢陆少杰。 孟欢在这个时候从nai妈的手中将陆少杰接过,抱在她的怀里。 不难看出,在宣告她才是孩子的妈。 王雪琴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越发开心:“小孟你平时工作忙,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多,现在有机会,确实该和少杰多处处~” 这话俨然扎孟欢的心。 阮舒琢磨着这王雪琴重新受到陆振华的宠幸之后,底气就是不一样,不再像以前挑拨余岚和孟欢借力打力,而自己亲自上阵争宠。 “多谢三姨太体谅。”孟欢看起来似未受她的话影响,神情淡淡。 宴厅内的灯光倏尔黯淡了几分,主持人拿着话筒到了最前方。 原本的嗡嗡细语全部安静。 主持人讲了几句开场白后,把陆振华邀请上前致辞。 陆振华先向众位表达了感激,感激参加葬礼,然后简单的一小段话阐述自己的丧子之痛,结语自然表达了自己会找出杀害陆少骢的凶手,会振作起来继续好好生活。 终归是个丧宴,没再多搞其他花样。 陆振华在致辞结束后就带着傅令元回来了他们陆家的主桌。 “老爷~”王雪琴最先站起身。 孟欢安然地抱着陆少杰继续坐着,只是目光投向了陆振华。 阮舒则也起了身,稍加躬身问候:“陆爷。” “阮小姐随意。”陆振华十分和善,“你不是第一次参加我们陆家的宴席,和我们这一家子也都熟,不用拘谨。” “谢谢陆爷。”阮舒颔首,在陆振华落座之后才重新落座,对面恰好坐了傅令元。 两人的视线一交而过,均不动声色。 王雪琴主动接过陆振华手里带回来的酒杯,怪嗔:“老爷别喝太多,明天早上医生再来给你测血压,肯定得升高。” 傅令元问服务员要过来一杯凉白开后说:“雪姨放心吧,我能顶的都邦舅舅顶了。” 陆振华深深皱眉:“你倒敢提?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没好?我什么都还没应,你就先把酒给喝了。” “没事的舅舅,其实就几杯而已。大家也知道今天是丧宴,不是一般宴会。”傅令元扬唇,“而且我以前伤得比这严重也照样喝酒,到现在也没出事,挺健康的。” 阮舒极其轻微地拧了眉。 她晓得他心情不怎么好,需要纾解,所以发现他抽烟,没有怎么说他。现在倒是越来越过分,把酒也给喝上了? “去给阿元拿醒酒汤。”陆振华吩咐。 “醒酒汤阿元得喝,老爷你也得喝~”王雪琴体贴,扭头要服务员去准备两份。 黑西保镖将陆振华的专属餐具送上来。 酒自然没再喝,而统一换成果汁。 王雪琴要给陆振华端杯子。 陆振华却正偏过身子到另外一边,摸了摸陆少杰的手,询问孟欢陆少杰能不能适应现在的场合。 等于孟欢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她和孩子依旧是陆振华最关心的人。 “不哭也不闹的一孩子,哪儿能不适应?”王雪琴抢先替了孟欢回答,笑归笑,其实明显吃味儿。 那边陆振华左拥右抱,这边傅令元很快将一杯凉白开喝光。 栗青给换上新的一杯。 傅令元的坐姿并不端正,往后靠上椅背,手指将领带拉松了些,脸庞微微往上仰,似因为疲倦而想眯会儿眼。 实际上他并没有眯,只是借着这样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偷瞄阮舒。 阮舒虽没敢当着陆家人的面看他,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因为生他喝酒的气,她故意摆了冷脸,叫他知道她此刻的情绪。 菜品陆续上桌。 因为是丧宴,所以全是素菜,但这些素菜从表面上看一点都不素,鸡鸭鱼肉依旧应有尽有。 阮舒其实根本没出声好奇。 王雪琴主动以女主人的姿态热情地向她介绍:“我们陆家专门请来的烹饪大师,以做斋菜闻名,可以用萝卜给你雕出一只‘鸡’来~也可以用豆腐煮出‘鱼’的味道~” “阮小姐你一定要尝尝~”说着,就用公筷和共勺往她的碗里送了鱼。 阮舒未刻意凑近,便嗅到了鱼香。 并且质感看上去也非常像鱼肉,确实丁点瞧不出豆腐的原型。 阮舒拿起筷子送进一小块进嘴里。 胃里倏尔涌上来一阵恶心。 和早上刷牙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恶心感。 阮舒眼疾手快地抓起纸巾捂在嘴上往旁侧偏头,吐出“鱼肉”。 “哎哟,阮小姐你怎么了?”离她最近的王雪琴关心,“是东西不好吃么?” 来得突然,去得倒是也快,阮舒已然压下,重新坐正身体。 陆振华和孟欢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均询问:“阮小姐……?” “抱歉,我没事。”阮舒缓缓换气,随口扯谎,“我不怎么喜欢吃鱼。” 孟欢笑笑:“阮小姐,陆爷不说了?阮小姐和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和我们客气,喜欢吃什么就多吃,不喜欢吃不用勉强。” “是啊,小孟强调得对。”王雪琴接腔,怪嗔,“阮小姐不喜欢吃鱼,就直接告诉我嘛,不用怕拂我的面子~” 说着她指了指另外一盘菜:“不喜欢吃鱼,就吃‘鸡’吧~” 作势又要邦她夹。 阮舒忙阻止:“谢谢三姨太,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行~”王雪琴未勉强,收起热情,“阮小姐就当在自己家里哈~” 阮舒略略颔首,见王雪琴将注意力移回到陆振华,她暗暗吁一口气,转回眸来时,触及傅令元关心的目光。 阮舒回之以安抚,迅速低垂眼帘,盯着碗里剩余的那点“鱼”,隐隐感觉它的味道太重了。 把碗推远,换了只新的。她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疑虑地深深蹙眉——她真是……生病了? 早上明明是空着肚子来的,灵堂上的糕点不合她的口味,她没吃,其实现在已经饿了。但面对满桌子的佳肴,她却提不起胃口,只觉得这些豆腐做出来的素菜,为了在效果上b真,好像加重了香气。 她闻着……很不舒、服。 勉强吃了点白灼的蔬菜后,阮舒彻底放弃,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傅令元的动作特别快,她还没踏进洗手间的门,手机里就收到来自他的消息:“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 深知他用的“又”字指前两个晚上的事,阮舒回复:“应该没事,我没有肚子疼。可能前半夜趴桌上睡觉的时候着凉了。”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知道王雪琴究竟什么来历么?” “出什么事?”傅令元问。 阮舒的手指飞快:“你和陆振华还没回来之前,她拉着我闲聊,在我的手背上比划了个‘陈’字。” ——无疑指陈家。 可太不对劲了。 如果王雪琴是得了陆振华的意思来试探她,那试探的内容也该是打听她失踪的这大半年的行踪和当初在背后救她的人,陈家的事在陆振华那儿只剩一个“s”就翻篇了,陆振华怎么会怀疑到她来? 可如果王雪琴并非得了陆振华的意思,就更复杂了。王雪琴为什么会跟她写“陈”字?抑或王雪琴的背后另外还有人?要是还有人,会是谁? 天知道彼时一刹那,她有多惊诧,险些没隐藏住而直接在王雪琴面前表现出来! 傅令元应该也是在消化这个消息,所以比之前的消息要多停滞两三秒才回过来:“等丧宴结束后通电话再细说。” “好。”叉掉消息框前,阮舒还是多问了一句黄桑去见一灯的结果。 傅令元简洁地回了几个字:“她说不是他。” 不是?一灯不是郝大叔?本应该是个值得高兴的结果,阮舒更多的是错愕,毕竟此前心里的预判已基本认定就是同一个人。 而短暂的错愕过后,阮舒依旧没能高兴,因为她没感觉到今天的傅令元透露出过喜悦——不是傅令元骗她,而应该是……黄桑骗傅令元。 并且,傅令元心知肚明。 所以傅令元才是用转述的句式,转述黄桑的话来回答她,而不是他自己的答案。 阮舒的心情不免由此沉重。 已经出来有些时候了,她未再多做逗留,稍加整理了情绪,回去宴厅。 王雪琴眼尖最先看见她,又是一阵热情的招手:“还以为阮小姐在洗手间遇到什么麻烦,正准备让服务员去女洗手间看一看。” “谢谢三姨太,我没事。”同时阮舒也向陆振华和孟欢加以致意。 落座后又听王雪琴说:“阮小姐回来得刚刚好,我们正在打趣阿元,看到阮小姐你如今魅力依旧,有没有后悔那个时候和你离婚。” 阮舒微微怔了一怔,反应自然地去看向傅令元,旋开唇角的笑意:“我挺好奇是怎么回答的?” “阿元还没回答。”王雪琴翘着兰花指虚虚掩嘴,“所以说阮小姐回来得刚刚好,一起听一听。” 几人的视线便齐齐落于傅令元。 傅令元身、上只剩单件衬衣,袖口亦卷起两折至小臂处,露出一部分被绷带包扎的伤口的痕迹,侧着身坐,单只手放在椅背上。 听言他斜斜勾唇:“雪姨你这问题分明就是在坑我。我一向有绅士风度,与阮小姐夫妻缘浅但起码还是朋友,现在当着她的面,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后悔?那不是否认阮小姐的‘魅力依旧’?” “啧啧啧,”王雪琴的兰花指转而抚鬓发,“阿元你的嘴就是甜~做人周到~” 阮舒却是挑起修长的眉尾:“他的嘴甜么?他刚刚的意思明明就是他确实否认我对他魅力依旧,只是碍于情面,不能直接说。” 孟欢浅浅笑:“我认同阮小姐的分析。” 傅令元无奈地向陆振华求救:“舅舅,我都说了雪姨故意坑我。” 陆振华的隼眸里亦谙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自己的情感纠纷,自己解决。” 王雪琴这回虽依旧掩嘴,但轻轻笑出了声响。 阮舒环视一圈陆家几人的表情,默默垂眸再给自己剥桔子吃——他们大概已经都忘记了,这是陆少骢的丧宴…… 王雪琴瞧见阮舒又新剥了桔子津津有味,便向她伸手:“阮小姐分我一点吧,我吃不多,就压压味道,不想浪费再剥一个。” 阮舒点点头,连忙给王雪琴递过去半颗。 王雪琴掰下来一瓣送进嘴里,才咬一口,就猛地吐出来,皱起五官:“怎么这么酸?” 正文 798、想多了 酸……?阮舒自己嘴里也正在吃着同一颗桔子,闻言蓦地愣住。 “阮小姐,这么酸的桔子你居然受得了吃得眉头都不皱一下?”王雪琴狐疑。 而早在她吐桔子的时候,陆振华、孟欢和傅令元三人的目光就已经齐刷刷集中过来了。 刹那,阮舒的脑子宕机。 好在身体的反应非常给力,从容不迫地将嘴里咀嚼着的橘肉吞咽下肚,淡然道:“个人口味。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些酸不溜秋的东西,越酸越有味儿,也开胃。” 说完这些,她差不多拢回神思,继而向王雪琴道歉:“刚刚忘记提醒三姨太了你可能吃不惯,对不住。” 孟欢看着她极轻地眯了一下眸子,率先出声打圆场:“原来阮小姐从小喜欢吃酸东西?倒和我上大学时的一位室友口味相似,她每回在学校里吃饭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醋,零嘴也都是话梅之类。” “因为这样,但凡她碗里的食物,大家绝不会去碰,否则就差不多是三姨太刚刚那种反应了。” 阮舒浅浅一抿唇:“我倒是没有像孟副总的同学那样无酸不欢,今早起来有点小感冒,胃口不太好。没想到能在桌上吃到酸桔,不小心多吃了两个。” “阮小姐既然喜欢,吃多少都没关系。”说着,孟欢眸子一转看王雪琴,“三姨太不好酸,桌上的桔子就留给阮小姐吧,让服务员另外给你拿。” “别了别了,我本来就是为了压味儿,酸这么一下,该压的都压够了。”王雪琴摆摆手,把剩余的几瓣桔子还回去给阮舒,“喏,阮小姐,都给你~” “谢谢三姨太。”阮舒颔首。 王雪琴翘起兰花指掩嘴笑着打趣:“阮小姐你先是吃豆腐鱼的时候像干呕,又吃这么多酸桔,很容易叫人误会的。” 餐桌下,阮舒搁在膝盖上的的手指禁不住狠狠一颤,条件反射看了一下其他人。 王雪琴未刻意拔高音量,像是有意和阮舒私语。 见状阮舒强行捺下心绪,平淡无奇地笑笑:“三姨太想多了。” “是啊,是我想多了,真是对不住阮小姐。”王雪琴道歉,“阮小姐之前都纠正过我判断错误,我怎么又失误了?阮小姐连个男人也没有,怎么怀孕……” 阮舒的手指蜷缩,攥在一起。 王雪琴已然转回去伺候陆振华。 阮舒多盯了她两秒,心里对王雪琴越发猜不透。 视线稍一挪,便与孟欢的眼睛碰到了一起。 阮舒佯装未懂她眼神里的探询,似有若无地点头表达对她方才邦忙解围的谢意,再一挪,又跌入傅令元黑湛湛的眸子深处。 显然,傅令元也“想多了”。 是的,就是想多了。阮舒觉得他们全都想多并且想歪了。 可她心里发慌。 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好些事情,不自觉地去回忆曾经的两次怀孕有过的反应。 很快制止自己,无意识地伸手到桌上拿东西吃。 一凝睛见拿的又是桔子,她松开,转而握住杯子喝果汁。 思绪则不受控制地重新飄回怀没怀的问题上。 ——没有!肯定没有! 她因为不想生孩子,明明每次都很重视防护措施,好几次不就是因为傅令元没戴套被她强行制止么? 而且傅令元也因为现阶段不适合要孩子所以非常自觉地做防护措施。 是的,他们都很在意,没有疏漏的,她怀孕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她和傅令元也好些日子没做过了。前两个晚上不还失败了? 最近的一次得追溯到两人还在滇越时。 滇越二字划过脑海的下一秒,某件事情紧随其后浮现。 阮舒呼吸一滞,手里的杯子隐隐握不住,她也没再有先前那么坚定自己不可能怀孕。 她…… “……阮小姐?阮小姐……?” 耳中传入王雪琴的叫唤。 阮舒拉回神:“嗯?” “阮小姐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连我们老爷和你说话都没听见。”王雪琴好奇。 阮舒听言转向陆振华。 果然见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正盯着她。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因为方才的小插曲,阮舒不由变得紧张,手心直冒汗,面上她还得装作如常的神情面对他,微赧:“抱歉陆爷,我确实分神了,没有听到你的话。” “阮小姐真坦率。”王雪琴揶揄,“很少有人连个谎都不撒直接在我们老爷跟前坦白分神。看来是我们招呼不周,丧宴有点无聊了。” “三姨太别误会,你们没有招呼不周。”下一句话阮舒是看向陆振华的,“还没向陆爷道谢,承蒙陆爷的厚爱,不仅给我机会送陆小爷最后一程尽到朋友的情谊,还在各种细节处处周到,甚至邀请我来主桌同席。” 话落,阮舒起身,端上果汁:“我没什么能表示的,以果汁代酒,敬陆爷一杯。” “阮小姐客气了。”面对阮舒,陆振华自然可以不用起身。坐在原位,他也端起果汁杯,隔空和阮舒碰杯,“随意就好。” 阮舒轻轻呡一口,落回座位。 陆振华与她闲聊起来:“先前阮小姐说要离开海城去其他地方重新生活,不知道阮小姐具体什么时候走?”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明天。”阮舒告知,“最迟推到后天吧。” “这么赶?”王雪琴插话惊叹,“阮小姐不是才回来海城没几天?” “不赶。”阮舒道,“我这几天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 “我刚过去见几位老朋友时,听他们说起,阮小姐你连你的那个公司都撤资退出了?”陆振华询。 “嗯,是的陆爷。”阮舒点头,把讲给其他人的那番说辞大概重复一遍。 陆振华好奇:“公司接下去是否有什么打算,阮小姐可知?” “这个……”阮舒蹙眉,摇头,“我确实不清楚。不过李总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计划,只不过之前公司的老板是我,我人不在,李总不好越权做主。” 陆振华略略颔首,表示了然。 “怎么了陆爷?”阮舒好奇——她相信陆振华应该等着她这一句。 陆振华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话告知:“是公司的战略部门,十分看好阮总你之前的那家公司,往我这儿递过一份投资企划,想要收购。” “能得陆爷的青睐,我替李总感到高兴。”阮舒随时谨记不夺李茂的功劳。 陆振华笑笑:“观察有一阵了,也非常清楚其他公司同样对它有兴趣。不过都被拒绝了。我们三鑫集团迟迟没动静,是一直在斟酌怎样才能拿出十分的诚意。” “前些天碰上阮小姐,以为和阮小姐谈或许能更融洽些,没想到阮小姐退出那家公司了。” 孟欢在这个时候接腔:“阮小姐虽然退出那家公司了,但和李总的交情依旧在。相信阮小姐也愿意陪着我们战略部的总监与李总一起吃顿饭。” 旋即她转向阮舒:“阮小姐,是的吧?” 明显和陆振华一唱一和。 未及阮舒答话,傅令元闲闲散散地插话:“她不是说她明天就要走?还能有空么?” 虽然他讲这话并没有不恰当之处,但他原本可以在旁喝他的醒酒汤,不用开口。阮舒心头一紧,很害怕他是受了方才那个小插曲的影响。 借着时机,她自然而然地朝他看去。 傅令元依旧坐姿散漫,眸色则比明显比先前愈发深沉。 阮舒无意识地轻咽一下口水。 “阮小姐不是还没确定明天还是后天?”孟欢淡笑,“不知道能不能拜托阮小姐邦这个小忙?约李总明天吃饭。” 若说先前还比较委婉,现在不仅直白,而且有种非要她邦忙不可的架势。 好在。李茂已经和华兴签完合同了。到时候也就没她的事了。只不过阮舒眼下不能以知情人的身份直接告知,起码得装模作样地去约过李茂之后再说。 遂,她暂时应承下:“可以的,邦你们约出来一起吃顿饭并不耽误我的功夫。” “只不过,”话不仅回应孟欢,阮舒亦直视陆振华,致歉,“我和李总的交情虽然还在,也毕竟已经不是公司的管理人了,我除了邦忙约饭,其他恐怕也插不了什么话,全看李总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你们如果有机会深入了解,会知道李总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最后阮舒嘴角旋开笑意:“其实陆爷和孟副总真是高看我了,个人交情比不过商业利益。虽然李总拒绝过很多人,但像三鑫集团这种大公司,又怎么会是其他公司能比的?” “我觉得,即便陆爷不找我从中牵线,李总恐怕也非常乐意能和总监吃饭,并且相聊甚欢。” 孟欢淡笑:“中国人讲人情,阮小姐愿意邦我们这个忙,就是看在人情。和李总吃饭,有阮小姐在场,同样是多了一分人情。而无论能不能顺利谈拢,我们也欠阮小姐一份人情。” 陆振华在王雪琴的伺候下刚喝完全部的醒酒汤,提及往事:“也不一定每个人都看得上我们三鑫集团,当初我们想收购林氏,不就卡在阮小姐手里很久?” “陆爷不要笑我,林氏那个时候何德何能敢说自己看不看得上三鑫集团?”阮舒唇角弧度清浅,“陆爷肯定知道,我那个时候之所以卡着不愿意被收购,是为了抗衡我的大伯父林承志,不想他拿走我的权力,坐到我的头上。” “后来小爷亲自来找我,保证了我在林氏的地位,我不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商人唯利。” 阮舒以最后四个字作为总结。 陆振华明显喜欢她这种坦率,笑容爬上他眼角的褶子,随后遗憾:“要不是你的大伯父林承志在林氏的工厂里暗箱cao作违法交易,林氏不至于被查封。” 阮舒心下冷嘲盛盛,面上神情无恙,淡淡道:“是我大伯父太贪心了。” 陆振华又叹气:“也是我当初决策上的失误,不该把你换下来,或许当初就不会出那档子事。” 呵呵。要是没把她换下来,现在蹲监狱的人就是她了。阮舒抿一下唇,正要接话。 傅令元带着微醺之意的闲散声音又传出:“舅舅,追根究底该怪我吧?那个时候是我的私人原因所以停掉她的工作。” 得知她自己和陈家的关系,吵架,宫外孕,流产手术,继续吵架,闹离婚——几个关键词构成了一段往事。 阮舒借着这个机会又能堂而皇之地看向他。 傅令元没在看她,而在看陆振华。 但阮舒知道他的眼角余光笼住她了。 同样看向他的自然还有桌上的其他人。 “你倒是会揽责任。”陆振华的口吻并没有任何责备。 王雪琴由此笑道:“说起来,那个时候阿元你和阮小姐的关系真是好。雪姨我一度以为阮小姐是你的情场终结者。后来离婚怪可惜的。你和小雅虽然也很好,但你和阮小姐既结过婚,又有过孩子,独独一份的吧?你和小雅在一起时,可是连结婚都没提过。” 阮舒眼神一暗。 “小雅怎么能和阮小姐相提并论?小雅的出身和背景那么低,阿元打从一开始留她在身边,就不是为了娶她当老婆的,提什么结婚?”陆振华毫不掩饰对小雅的轻视。 一方面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另外一方面也有在场面上抬举阮舒的意思。 王雪琴忙道:“那是,各方面条件,小雅肯定都比不上阮小姐。所以我前头才问阿元,有没有后悔和阮小姐离婚。如果感情还在,没准能重修旧好。” 阮舒应声拧眉。 这个王雪琴究竟想怎样? 孟欢接了这句话,直白指出:“三姨太,傅先生和阮小姐都已经回答过那个问题了,你再提就显得尴尬。分开之后还能平平和和,实属不易。你别好心办坏事,破坏别人的关系平衡。” 陆振华明显认同孟欢的话。 王雪琴察言观色,道歉:“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前我就喜欢阮小姐,今天难得能重新聚在一起吃饭,我高兴,嘴巴就管不住了。” 话题揭过。 阮舒低头啜了口果汁。 陆振华回过来继续与她闲聊:“阮小姐离开海城,对海城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不知道阮小姐选择了哪里作为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阮舒早有准备,报了个和荣城靠得比较近的城市。 “……我这段时间在外面游玩了好几座城市,觉得它虽然是座二线城市,但经济较之二线城市的平均水平要高,趋向一线城市。同时它的生活节奏又不如一线城市快,气候适宜,是养老的不错选择。” “阮小姐都已经考虑到‘养老’了,是打算往后都在那儿定居?”孟欢问。 “谁也没办法准确地预料往后。”阮舒抿唇,“我只能说,在我目前为止的想法里,确实打算在那里定居。” 陆振华略略颔首:“那里确实挺好的。我们青门有个堂口也设置在那里。” “陆爷的生意做得大。”阮舒笑笑。 “阮小姐一个人?”陆振华继续好奇。 “不,带我弟弟一起去。”阮舒说。 “你大伯父林承志的儿子?”陆振华问她确认。 “对。”阮舒点头。 “他不留在海城,等你大伯父出狱后,给你大伯父养老送终?”陆振华疑虑。 “他……和我大伯父的关系不太好。”阮舒在脸上写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才安静没多久的王雪琴又有话说:“阮小姐一向独立,不依附男人,如今走到哪儿都不怕没着落。” “三姨太过奖了。”目的不明的夸赞,阮舒不接受,说完静待着陆振华是不是还要接着打探她的情况。 一名黑西保镖在这个时候行色匆匆地走来陆振华身边,低声与陆振华耳语。 差不多同时,阮舒看见栗青也从外面进来,俯身向傅令元做汇报。 陆振华和傅令元的表情皆微妙地一变,并且舅甥俩相互望向对方。 阮舒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宴厅内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宾客们的目光几乎全往主桌上聚集来。 且聚集在的人分明是陆振华和傅令元。 这……怎么了……?阮舒深拧眉。 陆振华霍然起身,少见地情绪失控,怒声:“公关部门的人哪里去了?!不会处理吗?!” “老爷,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火气?”王雪琴站起来关心,手刚碰上陆振华,就被陆振华用力甩掉,还没站稳地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 不过陆振华此举并非针对王雪琴,抱着陆少杰起身的孟欢同样没被搭理。 陆振华转身就走人,明显要离开宴厅。 几步后似恢复了一部分理智,又回过来看向傅令元:“阿元,那种东西是伪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舅舅先去处理。这里的宾客留给你和小孟还有雪姨招待。” 傅令元像被钉子钉在椅子上一般,未动弹,也未回话,菲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神情晦暗不明。 陆振华皱了下眉,又道:“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别折腾。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别墅去休息。宾客交给雷堂主负责。” 傅令元的神情依旧晦暗,但相较于方才有了反应,点点头。 陆振华没再继续逗留,临走前想到了什么,还是从容镇定地走去前方用麦克风向在场的宾客表明突发急事需要亲自处理,道歉着要先行离席。 阮舒正不明所以。 便听身旁的王雪琴一声“哎哟喂”:“这谁啊?也缺德了吧?从哪儿剪辑来的录音拼凑在一起就诬蔑我们老爷和他妹妹乱搞?!” 阮舒愣住。 ………… 陆振华离开宴厅后不久,宾客们其实也陆续告辞了。 而即便今日的宾客多为海城有头有脸的男人,也都按捺不住一颗八卦之心,有所窃窃私语,和一般女人多的情况没有特别大的差异。 阮舒依旧由陆家的黑西保镖开车送走,同行的是褚翘。 褚翘表面上也只是和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手机上对她狂轰乱炸:“怎么回事?!傅三的生母真的曾经和陆振华那个那个啥?!哈?” “抱歉,我现在什么都没办法回答你。”阮舒回了这几个字之后,察觉就坐在旁边的褚翘看了她一样,倒是谅解地未再问。 阮舒兀自浏览着网络上新闻,心里梗得像石头一般硬。 那份来历不明的录音pou到网上没多久其实就被清理了,但已然激起水花迅速扩散。 到处有人留广告说可以免费提取那份已经被删掉的录音的资源。 然而阮舒一点也没想去要,见一个就点一个举报。 即便如此,她也已经通过炸开话的消息传播,得知录音录下的是一个男人强迫一个女人时的对话,女人在求饶,男人却不放过她。 女人喊男人哥,男人的声音虽然比如今要年轻不少,但还是能辨认出是陆振华,何况两人的对话里还出现了傅丞的名字,轻而易举就能叫人猜到女人的身份是陆嫣。 阮舒不是刚知道陆振华当年对陆嫣的所作所为,可怎么会被人以这种方式传播出来? 她相当担心傅令元。 她深知傅令元对不曾见过面的陆嫣其实是有感情的,毕竟是自己的生母。 网络上那些闲言碎语,夹杂着无数对陆嫣的羞辱。 另外,阮舒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陆振华对傅令元的器重! 犹记得当时余岚企图利用这件事激起傅令元对陆振华的恨意。 现在就算陆振华否认了他曾经对陆嫣所做的龌蹉之事,就算傅令元也届时也表示相信陆振华,可陆振华真会就此待傅令元如先前那般么? 很悬! 一来陆振华自己在傅令元跟前的颜面所有损坏,二来陆振华心里怕是会时刻揣度傅令元会不会对他生了厌恶和仇恨。 真是糟糕透顶了! 阮舒乱着心绪,手机里进来褚翘的消息,告诉她因为牵扯了傅丞,所以傅家也出手去清理了网络上的讨论。 效果毋庸置疑比陆家的动作要好。 算是陆家借了傅家的光。 紧接着手机里又进来一条消息,这回是阮舒一直在等的,来自傅令元:“我没事。录音的来源应该出自余岚。” 余岚? 经他提醒,阮舒记起,在城中村时,余岚确实说过她手里有录音(第723章)。 但,怎么会传出来的? 正文 799、第三次 但,怎么会传出来的? 很显然不是余岚亲自散播的。 傅令元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才说“来源”,而没直接说是“余岚干的”。 这种录音应该算作余岚攥有的陆振华的把柄,不会随随便便交托给他人才对,一旦交托,必然得是自己信赖的人。 余岚信赖的人…… 阮舒皱一下眉。 一灯吗? 余岚是在城中村的时候才发现如今的一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一灯,确实非常有可能就是交托给一灯,也就到了阮春华手里。 如果是一灯,阮春华为什么要把这份录音曝光? 他难道不知道这份录音会影响到傅令元在陆振华跟前的地位么? 他究竟想怎样? 阮舒原本琢磨着要和傅令元交流一下想法,转念思及现在两人不能通电话沟通起来着实有点麻烦,何况他现在必定焦头烂额。 她便没再打扰他。 倒是傅令元又发过来问她:“你……身体没事吧?” 或许因为此时他本身的情绪并不佳,又或许因为他也仔细思考后觉得可能性不是特别大,还或许因为曾经不是没闹过他误以为她怀孕的乌龙,所以他的措辞较为含蓄。 阮舒眼波微动,蜷缩手指,又舒展手指,再蜷缩手指,然后回过去:“没事,确实有点小感冒,别瞎想。” 傅令元未再多问,只回道:“好,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忙,空下来再和你说。” 盯着手机,至数十秒后屏幕自动暗下来,阮舒钝钝抬头,望向车窗外,眼神略微失焦。 失焦的眼神却依旧能捕捉路边掠过的药房的招牌。 瞥了一眼前方的黑西保镖,阮舒心思转动,又有意无意地侧眸看了眼身旁的褚翘,斟酌之下,点开与褚翘的对话框。 “想拜托你邦个忙……” “说啊~和我客气什么~” “你……晚上回来心理咨询室之前,顺便去药房里买验孕棒……” “???!!!”褚翘连发数个标点表达她的心情。 阮舒都能感觉到她的按捺不住,想来若非此时车上还有陆家的黑西保镖,她多半会抓着她猛摇。 阮舒马上发过去:“我就随便测一测,什么都还不确定,你别声张。之前在江城的乌龙你没忘记吧?” 褚翘当然没忘记,傅令元因为她的一条讯息冒险跑去江城了呗。 “好!我邦你买!说好了!我得是干妈!” 阮舒:“……”想得也忒远了…… “完全没准头的事。”她回。 “反正我预定了!”褚翘异常激动。 “你还是预定别人家的吧,我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打完这几个字,阮舒愣是没发送出去。 她觉得麻烦。嗯,就是麻烦,因为多半会被褚翘追问为什么没要孩子的打算诸如此类。 忖着阮舒便决定不添加额外的话题了,把内容删除,重新输入最简便的回答:“好。” 褚翘送过来一个得意的表情,俨然已默认阮舒此时是孕妇:“哈哈哈哈哈!我比孩子他爹还要早得知消息!气死傅三!气死他!” 阮舒:“……”好幼稚啊…… 不多时,车子抵达警察局。 “阮小姐,我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先下车喽~”褚翘冲她摆摆手,背着陆家的黑西保镖给了她一个电眼,仿佛在说“你拜托的事情我一定为你办到”~ “嗯,褚警官慢走。”阮舒表现得浅淡。 车子继续前行,一路开至心理咨询室时,其实还没到六点,但因为今日天气状况差,使得天色黑得如同七八点钟。 阮舒向陆家的黑西保镖表达感谢并道别后往里走。 庄爻已第一时间从里面出来迎接她,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而已,却也撑了一把伞给她遮挡细雨,关切相询:“姐,怎样?今天在葬礼上还好吧?有没有被陆家的人为难?” “没有,好好的。”阮舒示意他可以收伞了。 庄爻拢好伞,看着她,迟疑:“网络上的传言,我都看到了。” “嗯,看到就看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阮舒平淡,拾阶上楼。 庄爻察觉她的心情,未多言,跟在她身边问:“姐,饿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 “不用。”阮舒回头,牵扯着嘴角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丧宴上吃过了。你自己别饿着。” “行,那姐休息吧,有事喊我。”庄爻笑笑,没再跟着她。 阮舒兀自上楼,回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电脑看监控。 那边的画面里,傅令元不知上哪儿去了,卧室没有人。 阮舒抿抿唇,起身去把参加葬礼的这一身黑衣换掉。 不瞬房门被从外面叩响:“姐。” 阮舒走过去应门。 庄爻往她跟前递包裹:“刚送来的。我看着寄件人是褚警官。” 褚翘……?阮舒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庄爻疑虑:“褚警官为什么要给姐你寄包裹?是不是有诈?” 阮舒的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消息,来自褚翘—— “小阮子,收到没有?我还在警局开会,不会那么早回去!可我等不及想确认当干妈啦!就用同城闪送先给你把东西带回去了!你快去验验!一出结果就告诉我哈!” 满屏透露着一股子猴急。 阮舒无语——怎么觉得她才是孩子的爹? “姐,怎样?你同意的话我邦你拆开来检查一下,以免有危险。”庄爻征询。 阮舒吓得连忙从他手里拿过:“不用检查了,确实是褚翘给我寄来的。” “噢,那就好。”庄爻放下心。 关上门,阮舒去了洗手间拆包裹。 一打开盒子,再度无语。 何止买了验孕棒,还买了验孕试纸、验孕卡、验孕盒。 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当买避运套呢能囤起来下次再用…… 难怪她刚刚纳闷,明明就一个验孕棒,犯得着那么大一个盒子么…… 阮舒最终选择了自己有过使用经验的验孕棒。 整整半个小时,她才从洗手间出来。 而被拆开的,不仅仅验孕棒,明显是为了结果的准确性又用其他工具多检测了。 出来后,阮舒径直走向床铺,趴了上去,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第三次…… 又中了…… 不就是滇越山洞里那回因为条件的不允许傅令元没戴套,而她后来被杨炮拐去滇缅以致于忘记事后药了么…… 她怎么……总是那么容易就怀…… 正文 800、很大的惊喜 她怎么……总是那么容易就怀…… 不过仔细想想,第一次她被傅令元蒙眼占了便宜,他没戴,她是自己事后去买了药吃,依旧中奖。 而第二次,貌似也是不清不楚地就给怀了。 傅令元真的是…… 是不是只有套子才治得住他?! 蹭蹭着别过脑袋,阮舒霍地从被子里把脸翻出来。 身旁,大熊尚保持着昨晚陪睡的姿势。 她气不打一处来,恼着神色一巴掌将大熊推开。 推得离她远远的。 她身子一转,侧身面对另外一个方向,以眼不见为净。 窗外的夜色深了起来。 窗户的玻璃点缀着飄飞上来的雨珠。 窗内的灯光恰恰照出那抹随着树枝探至窗口的绿意。 阮舒怔怔盯着,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舒展开,再蜷起。 顷刻,她慢慢抬起手,掌心轻轻覆上小腹。 她的眼帘徐徐低垂,视线同样落上去。 脑子里似弥漫开浓重的大雾,白茫茫一片。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 褚翘真是快要着急死了! 因为阮舒不回复她消息! 她超级想知道她验孕的结果是什么嘛! 马以来接的时候,褚翘还没有忙完:“我还得去趟物证鉴定中心,马医生你先坐一会儿,自己找乐子哈~我尽快回来~” 说着褚翘往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一个吻,掠过他便离开办公室。 马以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照例坐到沙发的某个固定位置,然后打开他随手携带的一本书,翻至先前没看完的页面,继续阅读。 褚翘的包十分随意地就扔在沙发上。 且包的拉链没有拉上,包口大咧咧地敞开着,应该是之前从包里拿什么东西出来后太匆忙了忘记拢上。 马以压下强迫症,不去邦她整理。 不去邦她整理,他在瞥见包里的某样东西时,却是挪不开眼睛了。 他自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即便他和褚翘已是夫妻,也必须保留一部分彼此的私人空间。 但包里的东西实在是…… 马以忍不住伸手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到自己的眼前加以确认。 随后他再也看不进去书。 不多时,门嘭地一下从外面打开,是褚翘兴冲冲地回来了:“马医生久等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她把新拿回来的资料塞进抽屉里锁起来,转身走去沙发要拿包。 马以已经站起身,快她一步将她的包拎在他的手里。 褚翘见状忍不住又往他的脸上亲一口,不吝夸奖:“我们家马医生真体贴~不过我心领了,我自己拿就可以~” 虽然很多女孩子都习以为常让自己的男人邦忙拎包,也是一个非常棒的能向外面的同事们秀恩爱的机会,但她的包又不是大件重物自己扛不动需要借助外力,她不想矫情。 她也舍不得她家马医生干这种体力活,他对外的形象就应该是矜贵高冷的~! 但听马以问她:“你是跑回来的?” “是啊,你不是在等我嘛,我不得快点~”褚翘笑。 “我说过,我不着急,可以自己消遣,你慢慢来就可以,进门的时候不要再撞那么大力气。” 马以一向对她温和,眼下头一回以教训的口吻待她。 褚翘怔了怔,感觉出马以貌似有点恼,乖乖地点头顺他的心:“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全听马医生的~下次不会了~” 说罢她亲昵地挽住马以的手臂:“今天就原谅我一次吧,我确实着急回家~” “为什么?”马以问。 “因为——”话到嘴边,褚翘记起阮舒要求她保密,且阮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她确切回应,便收住,笑得眯起眼睛,卖关子,“等回家了再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镜片后,马以的眸底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好,回家再说。” ………… 阮舒之所以没有回复褚翘,一开始是她忘记了,毕竟她自己还需要好好消化怀孕这件事。 等她记起来去拿手机,还没看到来自褚翘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恰恰进来晏西的电话,阮舒便和他聊上了。 晏嘉自然还在保温箱里,起码得呆满整个月,她的情况不稳定,每天都在变化,但整体趋势是往好的方向转。 晏西倒未再提起傅夫人和傅丞发生争执一事,或许是他们已经不争执了,也或许他们有继续争执,只是晏西不曾再察觉。 晏西在片刻的静默之后嚅喏:“小姑姑,外婆说,明天会把妈妈从医院接回家。” 是傅爷爷出面处理了……?阮舒觉得应该是了。 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傅清辞的遗体也该接回来入葬了…… “爸爸他……”晏西沮丧。 话虽不完整,但想表达的意思不明而喻。 阮舒还没把陈青洲骨灰一事告诉他,趁着这个时候忙道:“你再等等小姑姑,爸爸在小姑姑这里,小姑姑会把你爸爸也送回去见你,和你妈妈在一起。” 晏西惊喜:“真的?爸爸也能回来?” “嗯。”阮舒笑笑,应得肯定,随后叮嘱,“对外婆先保密,等小姑姑去和你汇合了,再和外婆说。” “小姑姑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来吗?是不是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办好?”晏西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期待。 上回她确切告知他她会去荣城之后,他便没再问过,阮舒知他是个小暖男,担心他问得频繁等于间接的催促,才不在她面前显露。 而下午在丧宴上,她才跟陆振华说过明天或者后天会走,实际上她是犹豫的,那份录音在网络上曝光后,犹豫更甚。 走是肯定要走的,就是……至少得等一会儿傅令元有空了,看看他的状态,她放心了,再和他商量离开的时间。 转完心思,阮舒只能依旧先给晏西一个模糊的答案:“快了~” 晏西没有表现出失望:“嗯嗯!我和小妹妹都耐心地等小姑姑!” 他从来都是如此懂事……阮舒心下愧疚。 便听晏西又小声和她说悄悄话:“小姑姑,外婆今天好像碰到难过的事情了。早早就照顾我回房间里来睡觉,她也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难怪今晚晏西打电话来的时间较之之前要早。阮舒一听“难过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份录音。 今天也只有那件事能突然影响到傅夫人的情绪了…… 阮舒默了默,道:“外婆对你和小妹妹都很好,她心情不好,你要不要想点主意逗外婆开心?” 晏西当真马上就想了,而且马上就有了主意:“小姑姑,我今晚过去和外婆一起睡吧。” 这灵感明显来自于他被接到傅家老宅的当晚,他拒绝了傅夫人陪他睡觉的好意,现在是打算主动和傅夫人亲近。 阮舒莞尔:“去吧,和外婆多聊聊你小时候的事儿,外婆一定会很高兴。” 结束通话,她这才翻开褚翘发来的消息。 阮舒刚打了几个字,又有新的一通电话。 屏幕上显示傅清梨。 这还是上一回她为了打探傅家是否知晓傅清辞过世的消息而被傅清梨留下了手机号码。 阮舒心头微微一顿,大概能料到,应该是因为她今天出席陆少骢的葬礼一事在传开了消息,也入了傅清梨的耳朵。 定定神,她接起:“傅小姐。” 意外的是,傅清梨在伤心地抽泣:“三嫂,你是不是也和我妈一样早就知道,我大姐死了?” ………… 褚翘尝试过继续给阮舒打电话,阮舒却始终正在通话中,她猜测阮舒多半又和傅令元你侬我侬,便暂且不再打扰,由此愈发归心似箭。 然渐渐地,褚翘发现,这并不是回心理咨询室的路。 她狐疑:“马医生,我们还要去哪里么?” “就到了。”马以的话音落下不出三秒钟,车子停下,停在了医院门口。 马以解了他自己的安全带之后又邦褚翘解掉安全带:“走吧,下车。我刚刚已经找朋友联系好了医生,医生本来已经下班,专门折回来等我们。” “你生病了?”褚翘顿时紧张,“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生病。”马以捉住她的手,大多数时候维持淡静的双眸此时依稀多了一丝光彩,“那些东西扔了吧。来医院做血检才是最准确的。” “???”褚翘丈二和尚,一脸懵,“什么东西扔了?什么做血检最准确?谁要做血检?为什么要做血检?你不是说你没生病?” 马以微微一怔,隐约察觉不对劲,看着她,沉默住。 两秒后,他问她做最后的确认:“我看见你包里的东西了。” “包里的东西?”褚翘好奇去翻自己的包,一手抓出了验孕棒。 褚翘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瞬反应过来:“噢,你说这个啊?是我邦小阮子买的,落了一个在我包里吧。” 说罢,她再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第二件事,凝定他:“马医生,你是以为……” ………… 阮舒不懂怎么安慰她,只能安静地等傅清梨先把这口气哭过去。 傅夫人倒总算是把傅清辞的死讯通知傅清梨的,想必和明天要把傅清辞从医院接回有关。 心中倒是庆幸,刚刚晏西主动去找傅夫人了。有那么个既懂事又暖心的小外孙陪她,应该多少能得到慰藉。 傅清梨这估计已经是哭第二场了,所以打从一开始鼻音就特别重,现在更甚:“三嫂你甚至比我妈还早知道,那天才打了那通电话。” 阮舒未否认:“是。” “为什么三嫂你知道?难道三嫂和我大姐私下有联系?” “我刚听说三嫂你原来回来海城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海城了是么?” “你是回来见我三哥的吗?” “那是我三哥告诉你的?” “我三哥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我三哥和我大姐私下里有联系?还是我三哥和我爷爷私下里有联系?” 问题连发炮珠。 傅清梨平日里相较于傅令元和傅清辞,算是比较迷糊的人,可敏感的时候也是颇为锐利。 经她这一连串的问,阮舒才后知后觉自己那天考虑得着实不周全也不谨慎。 好在也不是圆不过来。 只是在圆之前,阮舒得先确认——“你……把我打过电话的事,和傅夫人说过没有?” “没有。”傅清梨其实是忘记了,最近交警大队非常忙,那天早上接完电话她就去上班了,接连几天完全抛诸脑后不曾放在心上。 直至今夜被通知死讯,让她请假回傅家老宅邦忙一起筹备丧事,她收拾行李的事情才突然回想起阮舒曾经的来电,觉得古怪,才打过来询问。 阮舒抿一下唇,紧接着问:“傅夫人除了通知你傅警官的死,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什么其他?” 傅清梨的反问已然是答案。 阮舒微抿唇。 傅夫人这么一趟过去荣城,肯定已经知晓陈青洲这大半年和傅清辞在一起,但没有和傅清梨提。 她猜不准,傅夫人从傅爷爷那儿了解到了多少事情。 当然,她相信关于傅令元的身份,傅爷爷是不会透露的。 问题在于傅清辞和陈青洲的事儿…… 当初靖沣古镇,傅令元亲手杀陈青洲,对青门以外的人来讲不是公开的,官方新闻发布的是陈青洲和龙虎邦的争斗而;警方和道上其他门派的心知肚明是陆振华所为,傅令元作为深受陆振华器重的四海堂堂主,必然有份。 陈青洲没有死,阮舒不知傅夫人会不会联想到和傅令元有关…… 晏西那个小机灵鬼倒是非常懂得不在傅夫人面前提小舅舅。 忖着,阮舒轻吁气。不管傅夫人会怎么想,也不管她现在如何隐瞒小姑姑的身份,等她去到荣城,终归得被傅夫人知道她是陈青洲的妹妹…… “三嫂?”半晌没听到她动静的傅清梨哑声唤了她。 阮舒凝回注意力,简单道:“你三哥告诉我的。傅警官曾经有事拜托过你三哥邦忙,大概是那个时候在医院留了个你三哥的电话,所以傅警官出事后,医院通知了你三哥。” 先这么糊弄过去吧,反正傅清梨一时也求证不了。还算合情合理。 等傅清梨去了荣城,再有疑问,看傅夫人什么反应吧——从之前的经验来看,傅清梨在傅夫人面前肯定藏不住话。 终归她自己也快去荣城了……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头疼。阮舒揉了揉太阳穴。 ………… 回心理咨询室的途中,车厢内特别安静。 马以平常确实就这么安静,开车特别专心。 但今天他的安静,在褚翘的感觉里,透露出一股子尴尬。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褚翘自己认为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不好意思。 至于什么笑话马医生,那根本不存的——她怎么可能笑话马医生? 一路瞄他的表情,偷偷观察他。 褚翘一如既往地挫败,警局里的敏锐和威风凛凛,在他跟前永远无效。 终于,车子驶入车库。 褚翘暂时也不急着下车去找阮舒,而在车子熄火后,从方向盘上将马以的手捉住,晃了晃。 马以偏头看她,神情无恙地用眼神询问她何事,好似之前的乌龙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对不起啦,让你误会了……”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褚翘就已经道过歉,可觉得还不够。 马以平和:“不用再对不起了,是我太轻易下判断了,应该多考察几组证据。” 褚翘笑,心里在想,以他素来的严谨,其实不应该闹出这种只有傅令元才会头脑发热的乌龙。 “走吧,下车吧。”马以反手拍拍她的手背,“不是着急回来见阮舒?” “欸~等等~”褚翘拉回他。 “嗯?”马以回身询问。 “如果……”褚翘突然有点小忸怩,凝他两秒,张了张嘴正要问。 马以却是倏尔倾身过来,吻住她。 他的吻从来都是轻缓而绵长的,褚翘闭着眼睛就感觉像是身处春风徜徉的山谷里,叫她放松而享受,不激烈可就是让她yu罢不能。 车厢内气温稍微升高了些。 停下来的时候褚翘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只听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俨然洞悉她的心理,把她尚未问出口的直接回答了。 褚翘笑,唇角都要咧开到耳朵边了,忽然想起以前被开过玩笑说她笑太开的时候像大嘴姑婆。 她捂住嘴,不想在他面前变大嘴。 她琢磨着要回吻。 手机震响得厉害。 担心是局里有要紧事找她,褚翘暂且敛了情绪去接电话,结果是傅令元。 “拜托你,现在不管手头有任何事情,都先放下,去医院。” 傅令元的嗓音绷得如同一根被拉紧的弦,随时可能断掉似的。 ………… 阮舒结束和傅清梨的通话后,查看了一下监控画面,仍然未在卧室里见到傅令元。 那就继续等着吧…… 转眸收回视线到手机上,她赶紧给褚翘回消息——先是晏西,后是傅清梨,都把褚翘给排到末尾去了,那妮子可别抓狂才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来再和你细说吧。”发送出去后,阮舒走到窗户前想拉窗帘,正好看见马以的车子开了出去。 嗯?回来了?怎么又出去?没接褚翘么? 正狐疑着,褚翘直接给她回了电话过来:“小阮子,我今晚回不了,现在赶去医院,那位黄小姐自杀了!” 正文 801、决绝 阮舒呆愣,半晌无法回神。 室内的气温仿若骤降,而她穿得太薄,禁不住瑟瑟发抖。 她自窗前走回去坐下,双手抱臂,埋下了脸。 电脑上发出传呼的动静。 阮舒钝钝抬头,看到傅令元终于出现在监控画面上,此时正邀请她视频通讯。 她急急点下“接受”,再将监控画面先撤下。 傅令元紧紧绷着的沉笃面容即刻跳出电脑屏幕。 “三哥……”阮舒恨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呆在他的身边。 黄桑怎么会突然自杀?势必和她刚去见过一灯有关。 这让傅令元心里怎么可能不产生内疚和自责? 黄桑也太过分了!十多年,她难道不是为了格格才挺过来的吗?!现在却因为一个男人丢下格格!她要格格一个人怎么办?! “我没事。”傅令元依旧给她这三个字,然后抿一下唇:“黄桑她……” “褚翘告诉我了。”阮舒仍然觉得空气是凉的,好似窗户哪儿透了缝。 傅令元稍加停顿,将事情补充:“格格的输液挂完了,没有人给她换,血液回流,疼醒了,发现黄桑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怎么了摇不醒,哭着给我打电话。我打了120,再找了褚翘过去医院邦忙。” 十分平静的阐述,阮舒却从这份平静中听出了他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涛起伏。 她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想到了什么:“我也去一趟医院吧。格格她一定很害怕……” 虽然褚翘在,但褚翘能邦的是医院方面的手续,她和格格基本陌生,格格现在最需要的是亲近之人的陪伴。 傅令元摇摇头:“我自己去。” 阮舒愣住,马上反对:“不行!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我安排好了,还是和以前偷偷去找你时一样,天亮前回来别墅。陆振华受到陆嫣那件事的冲击,今晚肯定不会找我。”傅令元安抚。 “可别墅里守卫了那么多人,你不会不方便?”总不能像她那样,又用柜子之类的家具搬进搬出的吧?用一次就算了,继续相同的招数,肯定会被察觉异常。 “别忘记雷堂主现在和我们是同盟。”傅令元提醒。 也就是说,他不得不让雷堂主知晓他不在别墅。阮舒蹙眉。 傅令元洞悉她的心理,继续安抚:“没关系,今天正好发生了录音的事情,我会用悼念陆嫣的名义离开别墅。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雷堂主会因为知道我更多的‘秘密’,更加巩固我和他的关系。” 又是一种“dirty-makes-friends”的体现。 阮舒沉默住。 傅令元略略一顿,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复开口,又讲回黄桑的事:“据医护人员说,他们到中医药馆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面有没烧完的碳。黄桑和格格都在里面。” 阮舒狠狠一震,喉咙口堵上来什么东西,哽得她说不出话。 黄桑这不仅仅是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想带着格格一起去死……? 先前觉得黄桑丢下格格一个人已经非常过分了,原来还更过分,连格格的生命都想剥夺…… 决绝到这种地步,她的精神是得有多崩溃……? 阮春华固然是个恶魔,可黄桑自己也太极端了,怎么就…… 或许因为她是个局外人,无法感同身受黄桑内心世界的崩塌,所以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地保持理性,但阮舒没办法忍住不去心疼格格。 傅令元在继续把话讲完,“碳盆是被水浇灭的。猜测可能是黄桑最终还是舍不得让格格陪她去死,所以中断了。她自己服了毒……” “阮,黄桑可能救不回来了……”他黑湛湛的眸子凝注她,“我必须去……” 阮舒心里难受得紧,强行压住情绪,点点头,不说多余的话:“好,要去就去吧。你小心点,你身、上还有伤。” “嗯。”傅令元眉宇间的疲累分明昭然,却还是对她展开一抹轻弧,“你不是感冒了?乖点,先去休息吧。” 阮舒眼波轻轻闪动,桌下的手下意识覆上小腹。 傅令元已兀自自电脑前起身,走向衣柜。 阮舒没再说话,也坐着没动,隔着屏幕看着他换上一身久违的黑色风衣。 拉链顺滑地拉到顶,遮挡住一部分他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开门离开卧室,笔直挺括的腰背消失在门外。 她隐隐感觉,他这一趟,可能不仅仅只是要去医院见黄桑和格格而已…… ………… 陆宅。 陆振华把余岚的房间重新搜了一遍,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收获。 不过都是徒劳!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陆宅! 他也知道那份录音一定是她曝光的! 早在第一时间他就想到是她了! 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瞥见她摆在桌面上的她和陆少骢的黑影,陆振华隼眸阴厉地眯起,手一拂将其摔落。 看来她果然只是失踪并没有死! 和“s”在一起么?! “s”不是把陆少骢都给害死了?她怎么还和害死她儿子的凶手在一起?! 还是说,她即便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所以和“s”达成了交易,合作来害他?! 越想,陆振华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s”果然为了陈家来找他报仇了! 既然开始有动作了,或许陈青洲的骨灰那边也很快就要有反应了。 陆振华回到书房就准备给傅令元打电话,想要叮嘱傅令元加强别墅的守卫,等着“s”自投罗网。 翻出号码的时候,他记起什么,顿住,改为打电话提醒雷堂主。 “好的陆爷,我们会留心。”雷堂主应承。 陆振华没有马上挂电话,问起傅令元的情况:“阿元在干什么?” 雷堂主迟疑告知:“网络上一部分言论过于恶毒,傅堂主的心情有点不太好,之前一直在监督栗青去邦忙清理掉乱七八糟的帖子。后来我就瞧着傅堂主上楼去休息了。” 陆振华缄默两秒,只说:“我知道了。” 收了线,陆振华的视线落向了保险柜,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曝光的那份录音里的对话。 彼时的记忆完全被勾起,突兀了细节,他连陆嫣说每一句话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三十多年了,原来那些往事根本就没模糊过! 甚至因为这份录音,而浮现出越来越多。 陆振华阴着脸,再三隐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桌面上的东西悉数拂落到地上。 ………… 傅令元抵达医院。 格格病房外过道上的褚翘看见他之后,从座椅里站起身。 傅令元行至她跟前,浑身携着夜的凉意,头发和风衣上还沾染着小雨珠子。 “黄桑呢?”他问。 褚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跟前:“她自杀的时候,攥在手里的。” 傅令元垂首,目光落在上面。 是张照片。 一家三口的合影(第741章)。 十几岁的黄桑灿烂的笑容里尚带着少女的烂漫和纯真。 年幼的格格被某个面容熟悉的男人抱在怀里。 瞳孔微微收缩,傅令元伸手去接照片。 褚翘没有松开,问:“阮春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傅令元抬眼,与她四目相对:“你不是都猜到了?” “太……”褚翘也找不出词来形容她的感受了。 她的手倒是松开了。 傅令元顺利拿过照片,定定注视两眼,收入口袋里,转身。 “你不去见一见黄小姐的最后一面?”褚翘问。 “不用了……”傅令元的薄唇抿着坚冷,推门进去格格的病房。 格格已经做过全身检查了,除了原本的肺炎,暂时没发现异常。 吊瓶还在挂着。 她躺在病床上,倒是不哭不闹。 可之所以不哭不闹,是因为刚送来医院的时候,她抓着黄桑死活不愿意松手,哭喊不要和母后分开,医护人员没办法,只能先给她打了安定剂,否则连给她做检查都没有办法。 傅令元关上门后站在那儿,忽然生出惧意,不敢靠近她。 他又非常想抽烟。 事实上他的手已经快于他的脑子,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里去掏烟盒和打火机。 可口袋里是空的。 他没有带。 他按捺不住,觉得必须抽根烟才行。 转身便要出去。 门刚打开,便听格格出了声:“傅叔叔……” 正文 802、不是梦 “傅叔叔……” 鼻音非常重,是因为之前哭过,也因为还在病中,嗓子也是哑的,没了平日里清亮,遑论她以往特征明显的吴侬软语。 傅令元应声定住身形,走不了了。 深呼吸一口气,他重新关上门,转回身迈步往格格去。 “原来你醒着?傅叔叔以为你还在睡觉。” 话落的同时他已经停在了病床边,拉开一把椅子落座。 格格的眼睛肿肿的,也因为刚醒过来,半混沌中,眼睛并未完全睁开,只是半眯着。 半眯着,也依旧能瞧见她眼里的红和含而不决的泪水。 “梦见傅叔叔来了,所以醒来了。”她说,“睁开眼睛,真的看见傅叔叔了。不是梦。” “嗯,当然不是梦。我前些天在电话里不是答应过你,抽出空了就一定来看你。”说着,傅令元折眉,打量她,“还真病得挺厉害。脸都瘦了一圈。看来我以后得再多买点咕噜肉给你吃。” “太好了。”格格先是高兴,随后瘪瘪嘴,“母后说肉的胆固醇太高,要少吃。所以每次傅叔叔你一来给我带咕噜肉,之后好几天母后都把我当小兔子养。” 傅令元笑,伸手去摸她的脑袋:“你母后肯定还骂我了对不对?” 按照以往,格格必然要咯咯咯地笑出声,今天只是非常淑女地笑不露齿,以默认他猜测得没有错。 见她的嘴唇干得有点翘皮,傅令元问她要不要喝水。 虽是问,但其实根本没等她回答,他就起身去饮水机邦她倒水了。 倒完水回来,傅令元在琢磨着怎么扶她起来喝水。 “傅叔叔真笨……”格格笑话他,然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包吸管。 “我不是笨,我只是没看见。”傅令元为自己辩驳,拿了吸管放进水杯里,将吸管的一头送到她的嘴边。 格格却别开脸:“我不想喝……” 情绪起来,闹脾气似的。 这在傅令元的印象里还是头一遭,大多数时候她都非常懂事。 “怎么了?”傅令元温声,哄她,“你生病要多喝水。不烫的,我邦你兑好了。你喝一点点。” 格格在安静两秒之后转回脸来,已然满面泪痕:“我、我要母后喂我……母、母后……母后在哪里?她为什么不来照顾我?母、母后……母后,我要母后……” 安定剂的效果似乎完全用光了,她抽噎得像要岔气,边哭边喊,不顾手上的针管从床上爬起来。 傅令元落座到床边捉住她的手臂以防她扯落吊瓶或者针管伤到她自己,想将她压回床上,又担心自己太用力。 他平常的能言善辩,于此时毫无作用,说不出半句能安慰她的话。 毕竟他不想骗她黄桑还活着。 何况发现她是最早发现黄桑自杀的人,他也骗不了她。 小丫头没有挣扎多久,倏尔扑进他的怀里,哇地一声彻底放声大哭“我不吃咕噜肉了,我不看外面的月亮了,我再也不生病了,我以后都乖乖呆在药馆里不出门,只要和母后在一起……傅叔叔,你带我去见母后……母后……母后……” 傅令元揽住她,低垂着头颅,双肩有点垮,显得整个人既萧索又颓然:“对不起……是傅叔叔疏忽了……没照顾好你和你母后……” ………… 陆宅。 王雪琴一直在留意陆振华的动静,始终没上楼回房睡觉,就守在客厅。 可这回她可不敢像上一次那般贸然去敲书房的门,毕竟她还是有眼力劲的。 看到孟欢从楼上下来,她总算不用再自己闷着,即刻朝孟欢调笑:“小孟,你也担心老爷来了?” 孟欢下来一楼后却并非走往书房的方向,淡淡道:“陆爷在处理今天网络上的谣言,我邦不上什么忙,就不去打扰他了。我是有文件落在车里了。” 王雪琴略微失望:“小孟你的心就是大,也不关怀老爷。如今你是把工作和少杰全都排在老爷前头喽。” “在我这里没有这种排序。”孟欢从容不迫,“无论是工作还是少杰,皆与陆爷密不可分,本就是一体。” 王雪琴掩嘴轻笑:“小孟总那么会说话。” 孟欢未再理会她,自顾自前往车库。 待孟欢自车库走回来,王雪琴还在客厅,不过客厅里还多了家庭医生,前来常规检查,按照以往原本应该在早上,但早上陆振华赶着去陆少骢的葬礼,时间不充裕,所以改到晚上。 因为没接到改期的通知,医生按时过来了。 王雪琴深感歉意:“不好意思,可能要让你白跑一趟了,今天我们老爷比较忙,现在暂时没有时间,还是再改个日期吧。少一个晚上没关系的。” 正说着,就见陆振华从书房方向的走廊里出来。 “老爷。”王雪琴即刻迎上前,“你忙完了?我正在跟医生说你今天累了,明天早上再来。” 陆振华瞥了眼医生:“既然来了就不要白跑一趟。” 说着他拐到沙发里落座。 王雪琴见状马上改口风,招呼道:“那就麻烦沈医生了。” 孟欢自然而然也驻了足,趁着这个空隙告知陆振华道:“阮小姐来过电话,说是邦忙联系了李总,李总表示很遗憾,说是已经和华兴签完合同了。” “华兴……?”陆振华皱眉,“怎么又是华兴?” 孟欢凝眉:“陆爷应该还记得?阮小姐这家小公司热销的那款保健品,最早是林氏和华兴争夺其在国内总代理,当时李总还没有入伙阮小姐的公司,尚就职于华兴,正是李总所在的团队争到代理权。” “之后李总辞职,和阮小姐成为合伙人,阮小姐说就是李总从中牵线搭桥,才拿到分代理权,阮小姐的公司此后才依靠这款主打产品热起来的。” “李总和华兴本就有渊源,曹德旺总本也十分赏识李总,非常惋惜李总当初的离职。便成为双方如今重新合作的良好基础。”陆振华听言沉声:“以前华兴针对林氏,一再抢夺林氏的客户资源和市场,我们三鑫没和他们计较,毕竟道不同,总体上还算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或许太放纵他们了。” “我们掌握的关于华兴的资料,确实还不完善。”孟欢说,“大家都很好奇,最早华兴面临破产,关键时刻注入资金挽救了华兴一命的金主是何方神圣,曹德旺一直都讳莫如深,对外只说是投资赚的钱。” “不过有传言,说曹德旺是在邦海城的某位高、官赚钱,所以不方便声张。” 谈及公事,王雪琴没有插话的份,也就不去插话,而主动给陆振华捏肩膀。 陆振华沉吟不语。 孟欢征询他的意思:“现在这情况,明天还要约么?” 未及陆振华回答,孟欢主动建议:“要不饭还是继续吃,依旧让阮小姐给我们当中间人,我明天和总监一起去,算给足了李总的面子,表达我们的诚意,看看还有没有转机,终归他们也是刚签的合同。顺便也试试,是否从李总口中,能探问些关于华兴和曹德旺的背景。” 陆振华点头:“那你就跑一趟吧……” 这边医生给陆振华量完了血压。 王雪琴忙询问医生情况。 医生说血压较之之前有所升高。 王雪琴瞋陆振华:“我就说老爷你在丧宴上不该喝酒。” 陆振华捏了捏鼻梁,顺便问起医生:“我最近夜里多梦,虽不是什么噩梦,但睡眠质量难免下降,每天醒来觉得困乏。” 一旁的孟欢不动声色地攥了一下拳头。 医生忖着道:“适当做梦比起无梦是要健康的。不过陆爷既然多梦,那确实会影响休息。原因不好说,可能是压力太大,可能是近期的情绪影响,也可能是心脾受损。不知道陆爷除了多梦之外,身体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不适?” 陆振华皱眉:“没怎么留意。应该是没有。” “陆爷前一阵刚做过体检,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常。如果陆爷不嫌麻烦的话,就抽空再去验血。”医生提议,“如果陆爷没空,就先从心情和饮食上做个改善,看看是不是能减少做梦的次数。” 终归多梦不是要紧的症状,陆振华稍加考虑,选择后者。 王雪琴便接话:“饮食上该如何做改善?” 这些遗嘱就交给王雪琴去cao心,陆振华并不想浪费时间,何况今天他的心情差得很,便起身上楼。 孟欢陪同左右。 陆振华没有叫退孟欢,但也没有去孟欢的房间,回了他自己的卧室。 孟欢邦他脱了外套和羊毛衫后,听他说他今天想泡澡,就进去邦他放洗澡水,旋即准备退出去。 陆振华拉回她:“邦我擦个背再走。” 孟欢点点头,去拿搓背巾,回到浴缸旁时,陆振华已坐进水里,双手靠在两侧,闭着眼睛等待她伺候的样子。 孟欢打了泡沫,先给他洗头。 陆振华好像真的是为了放松,安安静静地半句话也没有讲,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欢识相地不打扰,按摩他头部的穴位。 陆振华在舒、服之余半是称赞半是感叹:“还是你的手最巧。” “陆爷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为了陆爷,专门去找专业的按摩师学习的。”孟欢淡淡。 陆振华:“夸你你就受着吧。这会儿要是雪琴在,p股该翘上天去了。” 孟欢:“所以我是我,三姨太是三姨太。”明显夹杂醋意,也显露出被拿去做比较的不高兴。 陆振华一笑而过。 又是半晌的安静。 孟欢觉得差不多了,准备邦陆振华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掉。 但听陆振华忽地问:“你心里对今天网络上曝光的东西一点想法都没有?” 孟欢的手一顿,反问:“陆爷觉得我需要有什么想法?这些年,陆爷经历过的谣言还多么?” “也是……”陆振华说完这一句,又沉默住。 孟欢从后面盯了他两秒,隐隐感觉,可能是因为海叔死了,他缺少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所以眼下才多了两句话。 而其实不止多了两句话,冲洗完头发之后,陆振华就这个话题又开口了:“流言虽是假的,但阿元的心里怕是会有疙瘩。” “不至于吧。”孟欢谨慎措辞,“都知道是假的,怎么还会有疙瘩?傅先生又不是那种分不清楚状况的人。” “傅先生小的时候,陆爷你没有将他抱回陆家,傅先生不就十分理解陆爷你的立场,并不记恨。” 陆振华默了默,说:“那不一样。” 孟欢开始用毛巾给他搓背:“在我看来,陆爷是因为疼爱自己的妹妹,也器重傅先生,所以对这次的事情比较在意,也就多想了。” “陆爷有没有想过,制造这次流言的人目的何在?” 没等陆振华回答,孟欢紧接着发表她的个人看法:“如果按照陆爷所说,担心傅先生心里有疙瘩的话,那么我觉得还挺明显的,就是为了破坏陆爷你和傅先生之间的关系吧。” “小爷和海叔都刚去世,如今陆爷身边最有力的助手无疑为傅先生,紧接着是雷堂主。不是么?想来陆爷也已经想到了。” 陆振华鹰隼般的眸子眯起。 确实,他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在被她强调之前,他更倾向的重点是余岚想借此毁掉他的名誉。 而假若他的猜想没错,余岚和“s”如今正联合起来要搞他,折损他的左膀右臂,将将是一个关键的攻击。 所以,被曝光的录音,完全就是一箭双雕。 陆振华阴厉的眼里再添一丝寒光——可不得不承认,余岚的这一招奏效了,他没有暂时不想看到傅令元,也很非常好奇,傅令元对这件事的真实想法! 孟欢正搓得好好的,突然被陆振华叫停:“行了,差不多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陆爷也早点休息。”孟欢收起搓背巾,站起身离开浴室,邦他带上浴室的门。 驻足两秒,她才继续走出卧室。 在楼梯口,恰好碰上王雪琴。 “小孟怎么出来了?今晚不伺候老爷么?” 问得还挺故意,有点“原来你也有被冷落的时候”的意味儿。 “陆爷不是说多梦有点乏?想让他早上多睡一会儿。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办,需要早起做准备,不想吵到陆爷。”说罢,孟欢掠过她朝自己卧室的方向走。 王雪琴习惯性地翘起兰花指,抚了抚鬓边,目送孟欢的背影,然后扭头朝陆振华卧室的方向瞅一眼,笑了笑,婀娜扭着腰肢哼着小曲儿,也回了自己的卧室。 ………… 格格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梦中依旧时不时抽泣。 傅令元邦她换了一袋输液后,走出病房。 褚翘还在外面,接着局里的同事打开的电话,瞥见傅令元的身影,快速地交待几句暂且挂断。 “哄完孩子了?”她打趣,有尝试缓和沉重气氛的意图,“我中途悄摸进去偷瞄了一眼,不错嘛小伙子,看起来好像挺有nai爸的天赋,很有耐性,小阮子以后大概能省很多心了。” 傅令元的背往后靠上墙,似乎并未将她的话入耳,头也往后靠,脸便微微仰着,正被顶上的白炽灯打落灯光。 他的手又下意识往口袋里摸,摸完裤子口袋摸衣服口袋。 没摸着烟盒和打火机,倒是摸着了那张照片。 摸着了,但没有将其从口袋里掏出来,而蜷缩手指,攥紧拳头,把照片揉成一团。 从褚翘的角度,看到的是傅令元盯着顶上的灯泡,眼神凶狠凌厉,侧脸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浑身透露出一股子煞气。 转瞬,就见他重新站直身体,面无表情道:“格格拜托你先照看着,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欸!”褚翘眼疾手快拉住他,“处理什么事?难道不是应该先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安置孤零零一孩子么?黄小姐的尸体呢?总得有家属领走吧?你得安排呀!” “还有,你打算上哪儿去?你别忘记你等下还得回别墅。偷溜出来本来就很危险,你还要到处乱走么?被人看见怎么办?你这张脸,即便你们青门最底层的小喽喽,怕是也认得吧?” 傅令元侧眸,眸子黑醇醇:“我有我自己的分寸。松手。” “你什么分寸?”褚翘蹙眉。 傅令元不想继续耽误时间,直接捋开了她的手,阔步迈开:“我快去快回。” “喂喂喂!”她交的这是什么朋友?褚翘怒瞪他的背影,倒没有去追,毕竟医院这儿她还得看着。 ………… 车子在海城的夜里狂飙,越开越往郊区,来往的车流越少,夜色也越浓重。 即便绕在盘山的公路上,车速依旧没有减,彰显着开车之人的急迫,亦似发泄着开车之人的情绪。 最终抵达卧佛寺。 傅令元冷着脸下车,从车子后备箱拿出修轮胎用的锤子,走到紧闭的寺庙大门前,抡起就砸。 门的材质结实,每一下都震着他的虎口。 他用的那只手恰好是那日在陆少骢的灵堂上因捏碎茶杯而受伤的那只,手掌上的白色绷带很快又染了血。 不过寺庙里也很快有和尚出来应门。 傅令元刚抡起的那一下,差一点就往对方的面门直接落下,把应门的和尚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及时收住,他嘴唇冷薄地一挑,并未等和尚说什么,自顾自一声不吭地大步迈入。 “施主!施主!请留步!”应门的和尚在后面追着他。 傅令元没搭理。 他不是没去过一灯的禅房——不还在那儿和一灯下了一盘棋? 便也不需要别人带路,凭借着印象,就那么用滴着血的手,拎着铁锤子,来到了目的地。 禅房的门开着,俨然在迎接他。 傅令元跨入,看到了一灯。 正文 803、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禅房的门开着,俨然在迎接他。 傅令元跨入,看到了一灯。 一灯坐在榻上,穿戴整齐,或许是本就尚未就寝,或许通过隐藏的摄像头提前得知了他的到来所以做足了准备。 终归,既然一开始有和尚出来应门,就说明他愿意见他。 明黄色袈裟上內绣的金线于灯光下微现光芒,从傅令元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角度望进去,仿若一灯的通身加持了一道神圣的光晕。 整个就似一邪,教教主。 傅令元唇边泛出一抹浅讥。 而“邪,教教主”正秉着得道高僧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庞,眼里谙上笑意看着他,示意榻上几案的棋盘,亲和询:“施主,深夜来访,是否找老僧下棋?” 傅令元脚下的步子仅在刚一进门时顿滞半秒钟,遂在一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然停定于一灯跟前。 口袋里的照片掏出,啪地拍到棋盘上。 下一秒收回这只手,而抬起另外一只手,铁锤子重重砸在照片上。 期间,他的视线一瞬不挪地摄住一灯的脸,低垂眼帘盯紧一灯的双眸,要看进一灯的眸底深处的真实情绪一般。 然后他的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出了声:“她死了。” 一灯没有反应。 甚至连头都不偏一下去看一看那张照片。 或者说是傅令元看不出他的反应。 “她自杀了。”傅令元第二次开口。 一灯依旧没有反应。 或者依旧该说是傅令元看不出他的反应。 “我——!说——!”傅令元一字一顿地重音强调,俯低身体,朝他挨近,两只眼睛如射出两道锋利的刀刃,从咬合得紧实的上下两排牙齿间挤出话,“她在见过你之后自杀了!甚至原本打算带着格格一起去死!” 一灯这回总算给了反应,却是双手合十道:“施主,逝者已矣,望节哀。” 气血顿时涌上脑门,傅令元攥住一灯僧袍的领子揪起他,握着锤子的手径直横过来,作势就要对准他的脸砸。 一灯一动不动,没有闪躲。 倒是守在门外的两名小沙弥第一时间冲进来:“大师!” 他们想要阻止傅令元。 一灯对他们摆手说“无碍”。 同一时刻,事实的确如他所言并无碍,因为傅令元在最后关头堪堪停住了手。 眼角微微抽动,眼里爆出猩红的血丝,傅令元一点儿也不想就此住手,尤其在听到一灯如此自信地料定时,傅令元更不愿意叫一灯得逞。 可没办法,他宛若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手就是落不下去! 一灯叫退两名小沙弥的同时,还让他们拿医药箱。 然后才转回脸来,先看了一眼傅令元滴血的手,再移回傅令元的脸,和善道:“施主,你的伤口需要先处理。” 傅令元置若罔闻,只将一灯的领口揪得更紧,质问:“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 一灯心平气和,建议:“施主,有什么事情,可以等一会儿处理完伤口再和老僧慢慢谈。” “我现在就要你的答案!”傅令元将冷冰冰的铁锤贴到一灯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敲两下,“一刻也不想等!” “施——” “十一年!”傅令元厉声打断他,铁锤猛地重新敲到棋盘上,重重地一下,不仅榻上的几案、几案上的其余物品,连坐榻都随之震颤,“她独身带着格格等了你十一年!” “医药馆当初是你为了圆她的梦邦她弄出来的!这十一年但凡你去过一次,就该知道她们母女俩还活着!那位婆婆!她的奶奶!和你是一伙的!她都清楚她们母女俩没死,你会不清楚?!” 铁锤抡起,再一次重重到在棋盘上。 经过三次的重击,棋盘完好无损,几案的其中一条腿却是骤然断裂,棋盘滑落,两盒棋子七零八落地散出来在榻上,相互碰撞着发出脆响。 那张照片则径直从榻上飄落到地面。 傅令元瞥了一眼照片。 小沙弥于此时带着医药箱进屋来,眼看就要直接踩上照片。 一灯出声叫停了。 傅令元眼皮一跳,复抬眼看他。 一灯捋开了他的手,走过去,弯身捡起照片,随后自小沙弥手中接过医药箱。 傅令元一瞬不眨地盯住他的动作,湛黑的眸子眯起。 小沙弥退了出去,并且邦忙带上禅房的门。 一灯走回来傅令元跟前,将医药箱放下在榻上后,才将照片递给傅令元,平淡无奇道:“施主,你的东西,收好吧。” 傅令元失望透顶——一灯仅仅纯粹地捡照片还回来而已,目光根本不曾落在过照片一下! “夜已深,处理完伤口就回去吧,做你该做的事。”一灯又道。 “什么是我该做的事?”傅令元反诘。 一灯见他不接照片,转身把照片放到医药箱上,微微笑:“施主心如明镜,无需老僧多言。” 说着,他背过身,一颗一颗地去捡散落在坐榻上的黑白棋子,邀请道:“或许时间还允许施主与老僧对弈一盘。 傅令元一把握住他的手:“我也是你的其中一颗棋子。” “十多年前你在赌场把我叫进去见你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入了你的网。” 出口没两秒,他纠正:“不,不止,我应该和庄爻、‘s’、孟欢一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你盯上了。” 他紧接着质问:“你苦心孤诣和我交朋友,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何德何能?你看上我什么了?你想得到什么?” 一灯没有说话,偏过头来。 傅令元凝注他又浓又长的眉毛下的双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以为躲在这里当和尚,你就真的是的德高望重的圣人?” “施主,老僧绝非圣人,修行的最终目的也绝非成为圣人。”一灯肃色,“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世间,最不应该存在的就是圣人。” 傅令元眼波闪动,记起记忆中的郝大叔,依旧是那般印象,就是好像拿他自己当拯救地球的超人似的,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不就等同于“圣人”。 可他现在明确地否定掉了。 是因为观念改变了?还是因为这才是真正的阮春华的想法? “所以呢?”傅令元问,“如果你的最终目的不是成为圣人,那是什么?” 一灯收起肃色,恢复慈善的笑意:“施主,老僧修行的目的非常简单,使‘心不挂碍,念不凝滞’。” “好一个‘心不挂碍’……”傅令元讥嘲,“所以连她的死都触动不了你。你这不是‘心不挂碍’,你这是冷血无情铁石心肠!” 最可笑的是,明明就是个假和尚! “施主,”一灯回视他,隔两秒,淡静吐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傅令元震住。 他确实想要他的回应,却未料到他的回应如此直接。 直接得即便他也曾往这方面想过,一时之间也十分难以接受。 本来无一物…… 是啊,本来无一物…… 一灯不是冷血无情,也不是铁石心肠,是一灯根本从未真正把心放在过黄桑身、上!根本至始至终就是在玩弄黄桑的感情!只是阮春华假扮成郝大叔期间的戏耍对象而已! 就是这样,黄桑才选择了去死,甚至原本想带着格格一起去死—— 一切都是假的!她当初为了爱情冲破世俗观念是笑话!她为了爱情断绝了和至亲的联络隐姓埋名躲藏避世是笑话!她为了爱情坚守十一年是笑话! 孩子呢?既然所谓的“爱情”都是不存在的,那么孩子不也是个笑话? 该让她怎么活?她得靠什么继续活下去? “人渣!”傅令元彻底被激怒,再一次抡起手中的铁锤! 这一次他完全没有半丝要收手的迹象,对准了一灯的身体。 “施主,”一灯抬手挡住他的手臂了,从表情上来看,似乎略有些吃力,“伤了老僧,对施主没有任何好处。施主不应该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老僧这里。” “施主不要忘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又重复了这一句。 “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傅令元亦重复,目光凌厉的眸子里淬满愤怒,“希望我干掉陆振华是么?!你怎么不自己去做?!你不是那么有能耐?!你完全就可以亲自解决,为什么还要借我的手?!我又为什么要遂你的意愿?!” 手上猛一用力,傅令元敌过一灯的气力,得以将铁锤就势砸上他的手臂。 一灯的身体倾斜顿时倒在坐榻上那张断裂成两半的几案上,那些散落的棋子纷纷掉落到地面,装棋子的两个盒子同样摔下去,发出不小的动静。 动静引得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叩门入内:“大师!” “无碍,出去吧,没喊你们不用再进来了。”一灯还是这么叮嘱。 而此时,傅令元的手抓在他的长须上。 两位小沙弥重新出去。 门关上后,一灯转眸回傅令元。 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在陆少骢的灵堂上那般阻止傅令元的动作。 他不阻止,傅令元便不客气,用力拽。 却并没有拽动,只是手上多了好些根白须。 傅令元一手托在他的下巴上,另外一只手紧接着使劲儿。 这下子总算把一灯的半截长须扯离他的脸。 傅令元咬紧齿关,打算继续拉扯。 一灯按住了他的手。 傅令元以为一灯终归还是要阻他。 却听一灯问:“施主,你确定要看?” “你敢给我看么?!”傅令元反问。 “既然施主执意,那老僧就满足施主的愿望。”言毕,一灯站直身体,说了句“稍等”,走到屏风后。 傅令元站定于原地,一瞬不眨地盯住投射在屏风上的晃动的人影。 他听得到水声,猜测一灯是在洗脸。 少顷,屏风后的人影静止,传出一灯的问话:“施主,你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傅令元张了张嘴,想要他不用如此卖关子,可话到嘴边,他并讲不出口。 嘴唇紧紧抿住,他于静默中沉缓走向屏风。 随着越来越靠近,他沉笃的面容越绷越紧。 马上就能绕到屏风后面的时候,脚步无意识间顿了一顿。 傅令元攥紧拳头,准备迈出最后一步。 屏风后的人快一秒走出来,站到傅令元的跟前。 “阿元,好久不见。” 熟悉的嗓音入耳,已不再是一灯的明显苍老的音色,而是相隔十一年不曾再听闻的属于郝大叔的那把嗓子。 同时映入傅令元眼帘的,也是某张相隔十一年不曾再见过的属于郝大叔的面容。 尽管在此之前已经认定一灯,也就是阮春华,确实和当年的郝大叔是同一个人,但一灯不曾正面承认过。 眼下,不仅仅是正面承认,而且直接对他现了原形。 脸上的长眉和长须皆摘除,应该还摘掉了人皮面具,没了一灯的满脸褶皱,没了一灯的褶皱的眼皮。 眼珠子少了一灯的浑浊,应该也是摘掉了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则从一灯的睿智慈善,变为曾经的郝大叔会在他面前流露出的刚毅和正直。 如果不是僧袍未脱,发型没变,手上和脖子上长有些许老年斑的皮肤也还在,必然要叫人怀疑,是不同的两个人在屏风后面偷梁换柱了。 一切像极了变魔术,或者像在做梦。 彻底定了局,再无侥幸和幻想的丁点儿可能。 傅令元死死盯住他,手脚僵硬。 虽然郝大叔的年纪确实要比一灯年轻一些,但这十一年的时光仿佛并没怎么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简直一模一样。 时光穿越似的,从十多年前,走来十一年后,与他再相见。 马克·吐温曾有一句话:“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此时此刻,竟是如此地贴切…… 郝大叔正从容不迫地径直掠过傅令元走回坐榻前,接着先前拾捡棋子的动作,召唤他:“过来下盘棋吧。现在的你应该能赢我了。” 傅令元未做回应,缓缓转过身去。 郝大叔也正别来脸看他,捂住刚刚被傅令元用铁锤砸的那一处位置,笑道:“有你的,如今连我都敢打了。” 傅令元眼神直勾勾:“你是谁?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也对。”郝大叔点点头,“你本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打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他如同久违的老朋友一般,与他闲聊:“这些年过得怎样?” 变回郝大叔的他,又没有半丝一灯的痕迹。 演技简直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得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可不是人格分裂。 确实就是同一个人,都是阮春华。 傅令元搞不明白的是——“到底有没有‘郝警察’这个人?” 卧底的资料属于机密,内部存有的卧底档案,也是经由各自的长官整理留档的。一般情况下是轻易动不了的。即便有后续人员接手上一个卧底的工作,也不会暴露上一位卧底的信息。 所以其实谈笑并不知道傅令元和郝警察曾经是认识的,不知道信息在傅令元这里完全是透明的。 傅令元在刚回来海城的时候,还偷偷去探望过以前负责郝警察的那位老警察。他曾经躲在郝警察的车里远远地见过一次。他身在傅家,自然而然非常容易地就知道了那位老警察的身份,恰好和单家有点关系。 去年,那位老警察病重,傅令元借着单明寒的便利,去医院探望(第001章),当时的想法是,算代替郝警察去送其最后一程。 从题外话扯回来,虽然谈笑给过他郝警察卧底期间的卧底日记,也找谈笑要过那份磁带资料,但实际上他没有机会见到过郝警察的档案。 既然能进入警察队伍,肯定是有这么一位警察的。问题在于,阮春华是怎么做到换身份的?从江城阮家的一个“死人”,变成一名公职人员? 郝大叔并不回答傅令元的问题,尚在自说自话,看着傅令元感慨:“你的年纪没有白长,比以前沉稳多了。” “你是我什么人?别一副长辈的口吻!”傅令元满腔无名火。 郝大叔笑一下:“刚说你沉稳,你就变回毛头小子的架势。” 傅令元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说话方式确实不自觉便回到曾经面对他时的状况,禁不住黑了脸。 郝大叔尚在笑:“不枉我当初特意从了几年警,费了那么多心思引导你,很高兴看到你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特意从了几年警……”傅令元重复着这几个字,黑醇醇的眸子更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 郝大叔尚在捡着散落在地的棋子,并不介意告诉他似的:“阿元,不用怀疑你的重要性,你猜测得七七八八,我确实故意接近你。” “当年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才成为警察并进入青门当卧底。而在此期间我和其他人产生的联系,也都是为了你。” 无疑在指他和黄桑的关系。 一句“为了你”,就把所有的锅推给傅令元。傅令元心头狠狠梗一口气:“关我什么事?!我求你来和我认识了吗?!是你这个人渣欺骗了她的感情!” “你错了,就是为了你。”郝大叔看着他,“你需要一个榜样,需要人生导师。我希望尽可能全面地施加对你的影响,包括对爱情、伴侣、子女、家庭的观念也是其中一环。” “毕竟你的生母最后为了爱情不得善终。你的养母傅夫人和你的父亲傅丞之间,不是爱情的最佳范本。最卡你心的一点,估计就是你父亲背叛了你的养母和你的生母有过一段昏外情。而我想提供给你的是那种纯粹感。” 傅令元先前还沉黑的脸,此时泛出些类似供血不足的那种白。 “我当时并不无法预计能起到多少作用,只能周全考虑、尽力给予,如今看来,你后来确实成长得非常好。比其他几个都要成功。”郝大叔显得特别欣慰。 他越欣慰,之于傅令元而言便越讽刺。 “为什么?”他问,却也不是他第一次问,“你做这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之前他还是一灯的时候,并没有回答,眼下他是郝大叔,倒是笑笑,稍加斟酌道:“阿元,我只能告诉你,我在做的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呵,多讽刺。 傅令元也确实把讽刺表露在了脸上:“我明白了,果然就是假的,那个厌恶罪恶、每天都因为身处罪恶的环境里却无能为力而感到沮丧的郝警察是假的,是你营造出来给我看的正面形象。” “你又错了阿元,不全是假的。”郝大叔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分别放入两个盒子里,“还是那句话,我在做的不是坏事。”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王道。郝警察想要做而无能为力的事,我很早开始就在做,并且到现在为止仍旧在做。” 因为半遮半掩,所以他话的内容听起来很虚。 虽然虚,但傅令元模模糊糊能感觉到他的意思,毕竟马以那边已经剖析出了一部分信息,心中有底。 然,再怎样,于傅令元看来,阮春华都是在给他自己的行为冠上冠名堂皇的借口和理由而已! 郝大叔明显从傅令元的表情看出不认同,朝傅令元走过来:“阿元。” 再次张口,他又恢复成一灯的口吻:“‘莫道地狱无人见,人间便是大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见他的手要拍上来他的肩膀,傅令元快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直直往他身后压,直直他的后背撞上墙。 郝大叔不反抗,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他。 傅令元沉默半晌,唇角一挑:“为什么今晚愿意告诉我这么多?” “不告诉你一点东西,你是不会走的。”郝大叔有问必答,“何况,你知道了也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傅令元不知道,只是从郝大叔的眼里看出了自信,好像自信一切皆会按照他所想要的结果发展。又好像,他将他视作为一个阵营的人。 这种认知就似在嘲笑,嘲笑傅令元的能力。 傅令元横起手肘,亘在他的脖子上:“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阿元,你真的该回去了。”郝大叔叹息。 正文 804、心理负担 房间里的檀香气味儿舒缓地飘散着。 傅令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亘在他脖子上的手用力:“还有多少事情是你暗中捣鬼的?多少?!” 郝大叔稍微有些透不过气。 他缓了缓,好意提醒:“阿元,知道得越多,你的心理负担会越大。差不多就可以了。” “你敢说我就敢听!”傅令元眼里铺了厚厚的一层霜。 郝大叔静默地盯他两秒,如他所愿地又开口:“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发现不了庄佩妤和她的女儿在离开城中村之后原来躲在林家。” 始料未及。傅令元猛一震。 郝大叔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对庄佩妤生的那个小姑娘感兴趣。而且我原以为你只是年轻,一时兴起而已,没想到你们两个现在还能修成正果。” “不过也可以理解,以前我就觉得她会是个好苗子,如今小姑娘成长得如此出色,倒也和你很合适。可惜了当初遭到她母亲的破坏,否则在我的调,教下,她一定会比孟欢做得更好。” 话很欠。 不过傅令元此时更多的思绪仍停留在郝大叔的上一句话,想到阮春华既然特意提出这个,必然代表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脸色不自觉比之前更白一分。 转念他用自己的理智揪出他话里的毛病:“不可能!你如果十几年前就知道庄佩妤躲在林家,怎么会去年又派庄爻假扮成林璞潜入林家确认庄佩妤的身份?!” “阿元,那只是我提供给庄爻和阮小姐认识并且相处的一个机会,他们各自的父亲是好兄弟,他们本就该熟识。顺便也让庄爻开始为找回庄家家主做准备。”郝大叔十分耐心,“而且,中间那十年,也没什么要去惊扰庄佩妤的必要。她觉得藏在林家安全,就让她藏着吧。” 越说越欠,语气无形中透露出“我其实知道小白鼠躲在哪里,只是故意假装不知道而已”的狂妄。 傅令元抡起拳头。 但听郝大叔下一句道:“庄佩妤的心很硬,也够狠,连自己的女儿被糟蹋,都可以坐视不管。原本以为她在林家过了几年安然稳定的日子,已经被软化了。” “你什么意思?”傅令元应声滞住,脸色再白一度,“你说清楚!” 郝大叔:“你大概也听阮小姐说过,她八岁那年庄佩妤放了把火,所以才能离开城中村。再后来进了林家。” “那你们想过没有?在海城无依无靠还在城中村当了那么多年技女的庄佩妤,怎么和林平生搭上关系的?怎么那么快能嫁进林家?林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是当时落魄的庄佩妤能够轻易攀附上的家庭。” 傅令元不说话——他和阮舒很早之前确实都曾怀疑过,当年有人暗中邦了庄佩妤。 郝大叔收着他的表情,也不卖关子了:“我刚刚说过,因为你,我才发现了庄佩妤带着她的女儿藏身林家。” 强调完之后,他才进入正题:“后来经过我的调查,基本能够确认,是陈玺。陈玺当年找到了被陈青洲的母亲卖去城中村的庄佩妤。” “陈玺和庄佩妤之间具体达成了怎样的协定我不清楚。但依我对我这位表妹的了解,还是多少能猜到,尽管她迫于无奈之下接受了陈玺的邦助逃离了城中村,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不会允许她就此以第三者的身份留在陈玺身边。” “陈玺大概对庄佩妤有愧吧,也就庄佩妤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而且他不可能做出伤害陈青洲母亲的举动。又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最终致使陈玺给庄佩妤就近安排了林家。” “个中原因不重要,我也不关心。我在意的是庄佩妤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庄佩妤不是个爱出门的人。我打听过一些事情,没什么太大价值。当时我的重心在你身、上,也得应对青门的那群人,所以分不出太多精力去林家,也就没多大进展。” “直到我摆脱掉郝警察的身份,时间和精力也就比之前充裕了。陈玺正好也死了,林平生最大的忌惮没有了,庄佩妤母女也就能任由他摆布了,想来他对当年接手庄佩妤也是心中有怨的。我正好想要最快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就用了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话至此,郝大叔煞有介事地停了一停,问傅令元:“林平生对阮小姐很早就有想法,你知道的吧?” 虽然还没听到后面的内容,但傅令元不是没有预感,手脚已然冰凉,嘴唇死死地抿住,不发一语。 郝大叔见他表情不好,提议:“阿元,我说过,知道得越多,你的心理负担会越——” “说,继续说。”傅令元两片嘴唇在一张一合间微不可察地发颤,重复,“你敢说,我就敢听。” 郝大叔像是被他b得无可奈何,只能遂他的意:“要从林平生那里套话还是比较简单的,何况我在陈玺身边呆过几年。从林平生口中得知,陈玺为了保护庄佩妤,把林平生的把柄交给了庄佩妤。” “所以一开始,即便陈玺死了,林平生也依旧有贼心没贼胆。我就让林平生回去跟庄佩妤假意提起有人在找当年城中村出来的一对母女,授意林平生描述得特别像我。林平生借此威胁庄佩妤,如果庄佩妤不听话,就把她们母女交出去。” 便到此为止,郝大叔并没有再往后讲了。 因为也根本不用再继续往后讲了,完全衔接回他前面所评价过的“庄佩妤的心很硬也够狠”。 傅令元则彻底无法动弹了,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郝大叔却似还要故意刺激他:“阿元,你和阮小姐确实非常有缘分。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兜转一圈,还是在一起了。我很为你高兴,最初那份最纯粹的感情能得到善终。” “够多了,你该满足了。回去吧。”他再次重复强调,“回去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 傅令元张了张嘴,想再说话,郝大叔的脸突然变得模糊,他亦不再如先前使得上劲儿,脑袋也发沉。 郝大叔挣开了桎梏,并且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扶住他踉踉跄跄的身形。 傅令元那抡在半空的拳头想继续往郝大叔脸上砸。 他却是先一步失去知觉…… 正文 805、萧索 ………… 或许每回怀孕,对阮舒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沾枕即睡,且一夜好眠——曾经的她,非常浅眠。 就是怕自己一觉睡到天大亮而无法及时确认傅令元顺利从医院回来别墅,阮舒特意给自己设定了凌晨四点半的闹铃,觉得傅令元在这个点大概就不能继续逗留在外了。 昨晚验出怀孕之后,就没再把电脑带到床上。阮舒困顿地打着呵欠行至书桌前,在监控画面里没有看到傅令元。 拿出手机,她先给傅令元发了条消息,然后走去洗手间里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 几分钟后再回到书桌前,并没有收到傅令元的回讯。 阮舒忖着,给褚翘去了电话。 一接通就是褚翘的炸呼呼:“别告诉我你这个点还没睡啊?!喂喂喂!你有没有点孕妇的自觉?” 阮舒:“……” 她真是后悔昨晚被褚翘知晓这件事…… 低垂眼帘,她轻声:“我还没决定要留下来……” “什么?”她音量太低,褚翘未能听仔细。 “没什么。”阮舒抬头坐直身体,“我说我刚睡起,没有熬夜。” 即刻她问正题:“他人呢?在医院里没?” 褚翘成功被她转移话题:“傅三还没回去?” “没。”阮舒蹙眉,“他不在医院?” “他昨晚就走了!黄小姐去世了,他进病房里哄小孩子睡着后说是有事一定要去办!我以为都这个点了,他可能直接回别墅没再转来医院。”褚翘亦蹙眉,问,“你给他打过电话没有?我打给他他没反应。” 去世了…… 虽然傅令元昨晚走之前预警过,但此时得到确定的消息,阮舒仍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瞬神思。 好好的一个人,感觉几天前才凶巴巴地将她从医药馆赶走要她不要再找去烦她,却突然说走就走了…… 拢回心神,阮舒回答褚翘的问题:“没打,只是给他发了消息。他也没有回应。” 心里头在揣度傅令元去了哪里。 褚翘也正迟疑:“傅三那家伙是去南山了吧……” 阮舒听言抿唇。 和她的想法一致。 昨晚他离开别墅之前,她其实就已经有预感了…… 相较于殡仪馆里陆少骢的灵堂,今次他是真的单枪匹马去找阮春华了。 她先前就担心,他当面与阮春华对质,阮春华便得知自己的身份和秘密已经被他们一点一点地挖出来了,那么阮春华会不会因此被b急了,而对傅令元不利。 比如昨天录音的那件事,其中是不是就包含了对傅令元的一种警告……? 极其讽刺的是,她心中抱有的想法仍旧是,希望阮春华因为还没充分发挥傅令元之于他的利用价值而暂时不会伤害傅令元。 “我打给他问问吧……”她说。 褚翘提醒:“他昨晚走掉的时候什么事都还没安排好。天亮我就要去上班了,里头那小姑娘怎么办?找护工么?她又哭闹找妈妈怎么整?总不能老给她打安定剂吧?要不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也可以!” “嗯,好。”阮舒应下,结束通话,转而翻出傅令元的号码,拨出去。 ………… 傅令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车后座里,并且已经不在卧佛寺,而回到市区,车子靠边停在一处路段。 唤醒他的是一只闹铃。 傅令元被吵得脑袋胀痛,循声从椅座底下将其捡起来,关掉。 盯着这种本不该属于这辆车里的闹钟,还有被重新包扎过伤口的手,他愣神,回忆起彼时在一灯的禅房里的所见所闻。 心里已猜到是自己大意了,彼时禅房里燃的檀香估计掺了料,才导致他昏迷,然后被这么送回来市区了。 至于其他被一灯谈及的往事…… 一切皆真实。 不是梦! 猛地丢掉闹钟,傅令元一拳砸在椅背上,旋即眉头紧紧锁起地闭眼,手则握成拳头抵到额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兜里的手机震动。 傅令元掏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阮舒的名字,双眸蓦然无神。 待他凝回焦聚,震动已停止,屏幕的光亮也已熄灭,他的指节于不自觉中攥紧手机,手掌上缠绕的白色绷带隐隐透出红色的血迹。 很快屏幕又亮起,这回是进来消息。 傅令元点开,这才发现在此之前阮舒已经发过一条消息了,再往前翻就是来自褚翘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大概知道褚翘找他什么事,傅令元也就没点开仔细看,直接给她去了电话。 褚翘误会是阮舒在电话之后他才回过来的,张嘴就是啧啧:“傅三,够大牌啊哈,如今只有小阮子能叫动你了是么?” 傅令元没有理会她,径直说自己的话:“你该去上班就去上班,格格那里我会安排可靠的保姆过去先照看。黄桑的尸体就先寄放在医院的太平间。过两天我再料理她的后事。” 褚翘敏锐地察觉他语气间所透露出的不对劲的情绪:“喂,傅三,你怎——” “谢谢你了。”傅令元打断她,没让她问出口,就挂断。 挂断后,他坐起,往后靠上椅背,仰面闭眼。 顷刻,复睁眼,低头点开阮舒发来的消息内容,都在关心他有没有及时回别墅去。 傅令元又愣了会儿神,没有给她回电话,而手指也在屏幕上来来回回点击了好几次,删减许久,终于给她回了几个字:“从卧佛寺回来了,在回别墅的路上。” 阮舒回复得很快:“褚翘找你。你记得给她回电话。” “嗯,回过了。”傅令元发过去。 “好。”阮舒回得简单。 简单得恰如其分,也不急于在这个时候询问他去卧佛寺的结果。 拇指轻轻摩挲屏幕上她的名字,傅令元眸色微暖,却又复杂。 顷刻,他打电话给栗青,交待栗青安排曾经派去给阮舒当过佣人的余婶去医院。 旋即他从后座下车,回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 车子于氤氲的晨间薄雾中穿行,待傅令元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无意识间,自己竟开来了曾经第一次见到阮舒的地方。 街道已然改头换面,两侧的店面不知几经变动,曾经的那家便利店也已消失掉踪影。只是路的尽头依然通向那所高中。 店面不见有开的。 傅令元往前再开了一两百米,看到一个小卖部,拿上零钱下了车,买了烟和打火机,再回到车上。 点着一根后便吞云吐雾起来。 车窗外晨曦的白灰色的光渐渐驱散晨雾,车厢内则渐渐烟雾弥漫。 他的身形逆光,坐在香烟吐出来的雾里,显得颇为萧索清寒。 ………… 既然已经起了,阮舒就没打算再睡,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处理一些庄家那边的公司文件,可以等傅令元回别墅。 结果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给睡着的。 她醒来则完全是因为恶心,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里就是一通剧烈的干呕,呕得眼前发晕眼里冒泪,坐在地上许久起不来。 反应明显比昨天要强…… 阮舒捋一把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始终压着胸口,安安静静地缓气儿。 幸而也就这么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再那么难受。比起上一次的早孕反应,这回貌似安稳不少。 撑着马桶站起身,阮舒还是有点不放心地查看自己是否有出血的情况——上一次宫外孕,小腹就总是不舒、服,也出血。 回想前些个晚上她和傅令元在一起时的两次肚疼,还出了点血丝,她就后怕。 确认未见异常,她才稍加松气,却并未彻底安心,思量着还是得尽快想办法去妇产科做个检查最好。 蓦地,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关心腹中胎儿的健康,不禁拧了眉,自己生自己的气。 又没决定要这个孩子,想这些做什么? 甩掉思绪,阮舒走到洗脸前洗漱。 出来房间后,她去查看电脑上的监控,却依旧没见着傅令元人。而现在已经上午快十点钟了。 忖着他有可能在楼下忙事情,阮舒便没死盯着,先去捯饬自己准备出门——约好了今天陪三鑫集团的人去和李茂吃午饭。 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化妆的时候,阮舒的手又停住了。 貌似好像听说过,孕妇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是有讲究的……她是不是该去了解一番然后注意点? 手缩了回来。 可……还是那句话,她又没决定要这个孩子,顾忌那么多细枝末节做什么? 手便重新伸出去。 她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今天皮肤的状态还可以,黑眼圈也没特别重,不化妆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吧……反正要去见的也不是重要人物…… 深深沉一口气,阮舒最终收回手,只是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然后起身走向衣柜换了身衣服。 重新走回电脑前,还是没有看见傅令元。 阮舒便将之前她睡着期间的监控记录调取出来,这才发现,根本没有拍到傅令元回来。 心头一磕,她即刻给栗青去了通电话。 栗青好一阵才接起,明显是特意找了个方便讲电话的地方:“阮姐。” 音量有点掉,也放轻了。 “你们老大是不是没回来?”阮舒问他确认。 栗青支吾了一下:“阮姐,老大预料到你会问,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 就是确实没回来了——“所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老大说今天白天陆爷也肯定不会找他,他有点事情要办,就暂时先不回去了,等晚上再说。”栗青坦诚。 阮舒深深蹙眉:“没说具体去办什么事?” “没有。”说完,栗青又想起什么,“不过老大在通知我他暂时不回来的之前,先打过一通电话要我把余婶找去一家医院伺候人。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阮舒沉吟片刻,道:“余婶的号码给我一下。” 既然傅令元那样叮嘱过栗青,她也就不自己去问傅令元了,先从余婶那里确认,傅令元是不是在医院陪格格。 结果证明并没有。至少余婶说她没见过傅令元。 阮舒便顺便询问格格的情况。 “小姑娘还在挂吊瓶,在床上自己悄悄哭,看得实在叫人心疼。早饭她都没吃多少,胃口不好。”余婶汇报。 阮舒抿唇:“她现在在睡觉么?” 问这话是想着如果格格还没睡,她就和格格聊两句。 庄爻却是在这个时候来敲她的门:“姐~陆家的车来了。” 陆家的车……?阮舒怔了怔,暂且和余婶结束了通话,开门出去:“陆家的车为什么来了?来接我去和李茂一起吃饭的?之前没说会来接不是么?不是我们自己去?” “是孟欢。孟欢在车里。”庄爻皱眉。 阮舒又是一怔。孟欢也去……? 未再耽搁,她拎上包下了楼。 孟欢没有下车,坐在后座,开着车窗打量心理咨询室所在的这栋小洋房,见阮舒出来,她摘下墨镜冲阮舒挥手:“阮小姐。” 陆家的黑西保镖邦阮舒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 阮舒却没有上去,而停留在车窗前,狐疑:“孟副总,你怎么来了?” “接阮小姐你一起去和李总吃饭。”孟欢微笑,这才告知,“不好意思,陆爷临时的决定,毕竟李总和战略部的总监都是男人,多我一个女人,正好平衡场面。” 阮舒对她的托辞保持怀疑,婉拒了孟欢:“孟副总,我弟弟送我就可以了。” “阮小姐,我都来接你了,我们两个还分开坐在两辆不同的车里,不是特别奇怪?”孟欢提醒,“何况,阮小姐你今天本来就是邦我们三鑫集团的忙,接送是理所应当的。这也是陆爷的意思。” 约莫看出阮舒的迟疑,庄爻有些生硬地插话:“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开车送我姐。” 孟欢应声转眸,瞥向庄爻。 庄爻与她对视,眸底稍纵即逝一丝陡峭。 正文 806、有分寸,知轻重 孟欢应声转眸,瞥向庄爻。 庄爻与她对视,眸底稍纵即逝一丝陡峭。 孟欢很快别开眼睛,看回阮舒:“阮小姐这样,会叫我以为,阮小姐对陆家有什么不满。” 不是叫“她”以为,恐怕是陆振华才对。 “孟副总哪里的话?陆爷总拿贵宾之礼招待我,我受之有愧。”阮舒淡淡颔首,扯谎解释道,“因为马上就要离开海城了,我和我弟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正好在车上也能说会儿话,节省时间。” 这借口合情合理,孟欢多半不会再勉强,要么就此作罢,要么邀请庄爻一起上车。 在阮舒的揣度里,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孟欢笑笑:“本来就是我们耽误了阮小姐的行程,阮小姐随意吧。我们两辆车一起开也是一样的,就是可惜了没有办法在车上与阮小姐聊天。” “来日方长。”客套完,阮舒便和庄爻行去车库。 “姐,你是不是在警惕孟欢?”庄爻问她确认。 阮舒微蹙眉,点头:“嗯,是。” 之前倒还没有,但……昨天在丧宴的饭桌上,貌似被孟欢察觉出她的异常。 原本孟欢没说要来,今天临行前却突然出现,她总觉得孟欢居心叵测,怕出岔子,只想能避就避。 等下到了那里,把李茂介绍给他们,她就再诌借口中途离场…… 心念电转间就这么初步决定好了接下来的大致应对方式。 庄爻提议:“我当你的助理,一起跟进去。” “好,可以。”阮舒赞同。 车子驶出车库,暂且停在孟欢的车旁。 阮舒通过车窗和孟欢打了个招呼:“孟副总,你们开前面吧。” 孟欢没有反对,重新戴上墨镜,这才关了车窗。 车子率先开走。 庄爻跟在后面。 前后则都有陆家黑西保镖的车保护他们。 阮舒接着这个时间,忙不迭将手机拿出来,还是先给傅令元发消息。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应,阮舒才尝试拨通他的手机。 却是关机状态。 阮舒拧眉,心里有些担心,毕竟傅令元这才刚去见完阮春华,也不知道和阮春华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兜转着心思,阮舒转而给褚翘发消息。 褚翘这人就是更喜欢在电话里讲清楚,马上就给她打过来:“怎么了小阮子?傅三怎么了?” 阮舒也不隐瞒她:“他没回别墅。不知道人在哪里。手机关机了。” “什么?多大的人了,他还闹失踪?”褚翘生气,“他忘记他自己的身份了么?还不回别墅?” 阮舒还算比较镇定,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一眼专心开车的庄爻,然后问褚翘:“你有没有办法确认,他会不会是去见上面的什么人了?” 褚翘一开始倒没往这方面想,马上应:“有办法,我现在就去邦你确认,省得你担心。” “嗯,谢谢。”阮舒收线,心里仍在琢磨着其他可能性。 ………… 褚翘的确认办法非常简单,就是往谈笑那儿打了通电话,问他人在哪儿。 “就在局里,怎么了?”谈笑困惑。 “没什么,就问候问候谈大哥你。”褚翘笑笑,“你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局里吧?” “没有临时出状况的话,不会出外勤。”谈笑越加困惑,“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接说吧。” “想请谈大哥你吃顿饭,但又不能确定具体时间。所以就先来问问谈大哥你的时间。”褚翘扯谎。 “都可以吧。我今天手里没有太多事情,也不着急。” 谈笑这一句,基本上给了褚翘一个确定。 然,这样的确定反而不是个好消息。 褚翘给阮舒打回去之前,自己先尝试了拨打傅令元的号码,果然如阮舒所言,关机。 无可奈何,她只能如实告知阮舒:“没有,他没有去见上面的人。” 马上她安抚:“小阮子,你别着急,他可能只是——” “我没着急,你不用担心。”阮舒反过来安抚她,“他是个有分寸知轻重的人。” 褚翘瞬间深切体会到“朋友”和“爱人”的区别,稚嫩的心灵稍稍受创,撇撇嘴:“是,他最有分寸,最知轻重。” 嘀咕完又补:“有分寸还冲动得一个人跑去卧佛寺?知轻重现在还玩失踪?” 阮舒没法告诉她,当年那个卧底警察不是别人,是他曾经的人生导师啊……他的情绪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褚翘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故意说傅令元的不是:“我一起邦你找找他。” “不用。”阮舒轻吁一口气,“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单独静一静。不要去打扰他了。差不多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收了线,阮舒握紧手机,歪头抵到车窗,看窗外掠过的街景。 虽然和褚翘那么说,但实际上她并不是个那么宽容豁达的女人——她也有不高兴,他想一个人呆,他可以直接告诉她,起码和她打声招呼,现在杳无音讯的算怎么回事?竟然还幼稚地叮嘱栗青隐瞒? 他难道不知道,即便她认为他有分寸知轻重,也还是会担心么? 阮舒决定不想再管他了! 一会儿把陆振华拜托她的事情给办妥了,晚上就离开海城! 反正他手机关机,那也省了她通知他! 手机里在这时进来消息。 不过不是来自傅令元,而是晏西。 “小姑姑!小姨也来了!我见到小姨了!” 纵使只是屏幕上的文字,也仿若充满生气一般。 阮舒完全能够体会到他的兴奋和喜悦,不由自主旋开唇角的笑容。 多年的半封闭生活,使得晏西渴望人群。 何况如今出现在他的身边不是一般的陌生人,而都是和他有着紧密血缘关系的亲人。 先是小妹妹的出声,接着是外婆的陪伴,再现在也有了小姨,希望她们能减轻晏西失去双亲的难过…… 而由晏西,阮舒自然而然地便想到格格。 相比之下,格格该算是举目无亲吧? 她还没听傅令元说,他打算怎么安排格格,有没有可能送回去给前任大长老家里……?终归他们是黄桑的亲人。 正忖着,晏西又发来东西。 这回是照片,而且是科科和阿针带着他们生的其他几只小刺刺的照片。 “小姑姑,之前医院病房不能养小动物,所以我把科科和阿针偷偷寄放在医生叔叔的办公室,每天可以去照顾它们。我昨晚和外婆讲好了,今天把它们接回来了~” 阮舒霎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凝睛看清楚科科如今的模样后,如果消息对象不是晏西,而是傅令元,她一定会非常直接且冷漠地回过去:“哪来的丑东西?离我远点。” 一边是科科,越养越胖也越丑。 反观一旁的阿针,除了比很早之前的印象里要稍微长大了些,可身材依旧适中,模样依旧漂亮。 一经对比,科科就是土肥圆加矮矬穷,阿针就是白富美。 这绝对不是后天因素,而是天生基因的差距,科科就是输在起跑线上了。 而眼下科科抱得美人归,完全就是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的典范。 阮舒赶紧再瞅了一瞅它们生出的那几只小刺刺。 见它们的外形长得和阿针更像些,顿时放下心。 庄爻在这时忽地笑:“姐,你今天怎么了?刚刚看你还眉头紧锁,现在怎么有点一惊一乍的?” 阮舒倒也不否认自己一惊一乍,浅弯唇角。 不多时抵达今日的用餐地点,还是三鑫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 三鑫集团是东道主,自然早到。那位战略部的总监,也自然比孟欢和阮舒早到。 阮舒本打算让孟欢和那位总监先进去里头坐,她在这外面等李茂便好。 李茂带着苗佳倒是也比约好的时间提前抵达,恰好在酒店门口就碰上了。 “孟副总,薛总监,久仰久仰~” “李总~百闻不如一见,你本人比传闻中还要年轻有为~” 双方互捧着寒暄结束,旋即偕同往里走,进去预订好的包厢。 落座后,菜单送到了李茂手里。 “李总,看看要吃什么。”薛总监招呼。 而实际上在座之人,位子排最高的,实际上该是孟欢。 李茂推回了菜单,转到孟欢跟前:“孟副总,女士优先吧。” 孟欢笑笑:“还是李总用菜单吧,这里都有哪些招牌菜,我几乎能背下来了,不用看菜单。” 李茂也就不再推来推去,只是询问了身旁阮舒的意见。 阮舒就选了一碟青菜,其余没再做主。 虽没再做主,但她昨晚和李茂联系时,已与李茂事先打过招呼,希望他今天作为客人掌握点菜权的时候,能挑些清单口味的,不要大鱼大肉。 李茂现在也就照她的要求点了。 孟欢听着报菜名的时候,笑了:“李总是吃素么?可千万不要是邦我们省钱。” “孟副总别误会,我从小的饮食习惯一直如此。”李茂简单解释,然后询问孟欢和薛总监需要点些什么。 李茂点的虽清淡,但数量上毫不客气。 薛总监没有意见。 孟欢只说一会儿再看看想吃什么。 鉴于在陆少骢丧宴上出现的状况,阮舒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虽然她现在没觉得不舒、服,但谁也保不准等下会怎样。 要是孟欢不在倒也罢了…… 她着急走,便趁着此时菜还没上桌的空档,主动挑起话题,谈及李茂把公司卖给华兴一事。 事先和李茂套好过话,李茂的说辞也就和阮舒告诉孟欢的差不多。 薛总监细问:“这件事你们目前还没对外宣布,大家都不太清楚。不知道李总方便不方便透个底,华兴的曹旺德总给予了你们怎样的收购条件?” “这个……”李茂迟疑。 薛总监自然也是试探而已,料到会碰钉子,见状便收:“李总不要为难,我不说了?李总不方便,就不用透露。” 孟欢顺势插话:“李总,如果我们三鑫集团能开出比华兴更丰厚的条件,你是否可以再考虑考虑?” “孟副总,你这就是要我违约了。”李茂道。 孟欢继续开条件:“你们对华兴违约的事,我们三鑫集团可以全部邦你负责,无论需要赔付多少的违约金,都可以。如何?” 李茂油盐不进,委婉:“孟副总,诚信为本。” “价高者得无关诚信。”孟欢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阮舒的方向一瞟。 明显在暗示她邦忙说两句。 阮舒开了口,却不是邦孟欢说话,而十分抱歉道:“对不住,要不你们先聊着吧。我那边林家的房产转移等问题出了点状况,现在律师要我和他面谈,我得失陪了。” “这么着急?”孟欢蹙眉,“我们才坐下十多分钟吧?菜都还没上齐,你好歹吃两口。” “是挺着急的。”阮舒点头,“孟副总该知道,我最迟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不办理清楚,就麻烦了。” 李茂接话:“阮总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陪我,我和孟副总、薛总监十分投洽,难得能向大名鼎鼎的三鑫集团的前辈学习,我会好好把握的。” 这话一下子就把阮舒的位置拢向他那边,而非阮舒陪孟欢和薛总监,仿若连东道主都成了他。 阮舒感激李茂的给力邦助。 庄爻已经去打开包间的门了。 孟欢则起身:“阮小姐,我送送你吧。” “不用麻烦孟副总了。”阮舒微颔首。 “我正好还有点事想和阮小姐说。”孟欢已经走去拿外套了。 阮舒抿一下唇,未再拒绝。 外头有服务员在这时又来送菜。 阮舒敏感地隐隐嗅到些许味道。 不瞬服务员端上桌掀开盖,羊肉的气味顿时从密封的煲中飄出来弥漫开于整个包间。 “我们点羊肉了么?”薛总监狐疑。 “点了,这道菜是特色,需要昨晚就开始准备,所以我早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说话的是孟欢。 阮舒几乎是即刻明白她今日的意图——果然还是昨天在丧宴席上被孟欢瞧出端倪生了怀疑了,费了心思想用菜品来试探她。 凤眸狭起,她隔着自餐桌上袅袅升起的羊肉煲的烟气,望向孟欢。 孟欢也在看她。 两人皆表情清淡,清淡之下则各怀心思地暗藏锋芒。 膻味冲入鼻子里,汹涌的恶心感自阮舒的心口直涌上来,马上要溢出喉咙口似的。 正文 807、单纯的抱负 阮舒绷紧脸强行忍住,脚下的步子飞快,飞快地离开充满味道的包间。 可心口被勾起的恶心感,好像得不到宣泄便誓不罢休。 她不禁抬手捂住嘴。 “姐……?”追在后面的庄爻格外担忧,“你怎么了?生病了?身体哪儿不舒、服?” 阮舒没办法回答他,眼睛盯着公用洗手间的指示牌方向,径直朝那边去。 然根本来不及,就这么几步路之后,她就没有办法了,手一按住墙便弯腰俯身。 早上起床后就喝了点水,刚在包间里也还没吃过东西,这会儿倒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还是和早上起床时那般剧烈地干呕。 “姐!”庄爻表情微变,奔上前来扶住她。 因为难受,阮舒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直掉。 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个位置已经避开了守在包间门口的那几个陆家黑西保镖的视线范围里。 庄爻见状忙不迭提议要去医院。 阮舒握紧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他扶她去洗手间。 孟欢在这个时候跟了上来,关心:“阮小姐,你的反应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厌食。检查过没有?我昨天瞧着就不对劲,很像我刚怀少杰的那阵子。” 庄爻猛地一愣。 阮舒却是恍若未闻,看也不看孟欢一眼,坚持着继续往洗手间去。 庄爻在原地呆怔了一秒,晃回神后即刻追尾其后,直至女洗手间门口,他止步。 洗手间里,阮舒干呕的动静被空间放大,光听着就格外痛苦。 不过很快,水龙头被打开,水声起到一定的掩盖作用,才不再清晰。 庄爻眼波闪动,察觉孟欢靠近,他第一时间阻拦,不让她进去。 “这里是公用的女洗手间。”孟欢提醒。 “现在只有我姐能用。”庄爻冷冰冰。 孟欢淡淡道:“我刚刚可以不让黑西保镖跟上来,现在就可以再把黑西保镖找过来。你觉得只是让我一个人看见阮小姐的样子比较好,还是让所有陆家的保镖都看见比较好?” “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去死!”庄爻攥紧拳头。 孟欢:“犯不着戾气这么重,我没有想伤害阮小姐,只是想和她聊一聊。” “我姐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今天该邦忙的事情已经邦过了。你滚回去谈你的生意。”庄爻的掌心已露出了一截刀尖。 孟欢没有要强行进去,但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庄爻隐隐生出杀意。 肩膀倏尔被人从后面按住。 转身见是阮舒出来了,庄爻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转念思及什么,他没出声,只用眼神表达了关心——她的脸色比起先前少了一丝红润多了一丝白。 “我没事。”阮舒还算从容,“我这几天本来就肠胃不舒、服,见不得荤腥,那羊肉也太膻了,我一下子接受不了。” 庄爻迅速接腔:“药在家里没带在身边,否则姐你可以现在就吃点。”旋即提议,“要不我现在去就近的药店给你买新的吧?” “不用专门跑一趟,”阮舒摇摇头,“我们现在不是要去见律师?路上买吧。” “好!就听姐的~”庄爻点头,迫不及待,“姐,那我们赶紧走吧,别让律师等急了。” 阮舒略略颔首,这才转眸看向方才被她和庄爻当作透明人晾在一旁的孟欢,道别:“孟副总,你真的不用送了,我们到门口开车就走了,这一点路,我们还是认得的。” “阮小姐,”孟欢双手抱臂,看着她,“确定只是肠胃不舒、服而已?要检查清楚才好。” “孟副总,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的身体。”阮舒毫不回避地迎视她,眸底谙着微凉。 “我也是为了阮小姐着想……”孟欢的视线落在阮舒的小腹上。 “谢谢孟副总了。”阮舒佯装不以为意,“我真的该走了。孟副总请自便。” 说罢她偕同庄爻举步就走。 孟欢侧身:“阮小姐,你还是先别离开海城了。你应该陪在傅先生身边,难道你不想每天都能和他见面?即便不能光明正大,好歹时不时能找机会解相思?” “何况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让傅先生缺失你的孕期,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即便阮舒否认且遮掩,即便未得到确切的诊断,她也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稍加一顿,她再开口,坦诚:“你一走,不再回来海城了,会让我心里对我和傅先生的合作更加没底。” 最后一句明显才是要点。 她是傅令元的软肋,孟欢自然会更希望她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阮舒依旧当作没听见,脚下的步子不停。 孟欢的幽声继续传来:“阮小姐,我是看在我们为合作伙伴的份上,才直接和你说的。如果你不愿意主动留下来,我就只能另想办法让你不得不留下来了……” 阮舒冷笑:“孟副总,这些话拿去威胁其他人吧,在我这里不顶用。我奉劝你,就如今这样的单纯合作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动太多的小心思,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 出到酒店外面坐上车,阮舒心里梗得很。 虽说她最后在孟欢面前把自己的气势保住了,但她并非完全不担心孟欢使绊子。 必须要和傅令元商量商量,先下手为强将孟欢震慑住。 阮舒掏出手机,想到眼下并联系不到傅令元,越发怄。 庄爻则在一旁看了她许久不说话。 阮舒察觉他的目光,也懂他想知道的是什么,也就不隐瞒了:“嗯,是,我怀孕了。” 庄爻没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只是问:“姐,我去邦你给孟欢一点教训吧,让她安分点。” “别轻举妄动。”阮舒心领他的好意,“我自己会再斟酌斟酌,有需要你邦忙的地方会拜托你的。” 说着拍拍他的手,示意方向盘:“开车吧。” 庄爻准确启动,又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嗯……”阮舒有些不自在,“我还没打算生……” “好,我明白了,我会邦姐保密。”庄爻笑笑,“姐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阮舒微抿唇,别开脸看车窗外。 车子驶出酒店范围内后,她记起来问:“陆家的手下是不是还在跟踪我们?” “嗯,还在跟。” 阮舒听言无奈地揉眉心。 真是烦,癞皮狗,看来陆振华是真的有可能跟踪她至下一座城市为止…… 重新萌生的要去找一找傅令元的想法顿时又打消。 而既然有陆家的人在继续跟踪,自然就得让庄爻往律师事务所开。 可长期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尤其她接下来就要离开海城去荣城了,总得有个了断。 阮舒倒是突然有个主意,即刻问庄爻:“还有没有我的人皮面具?” 庄爻怔了一下:“就只有之前从闻野房间里找到的残次品,在江城用着。” “没有办法再做一张?”阮舒问。 “我说过,我不会做,除了卧佛寺里的那位,只有闻野懂行。”庄爻解释。 “好,我知道了。”阮舒小有遗憾。 庄爻大概猜到她想干什么,却是无能为力。 手机里有来自李茂的关心,阮舒回复完毕后准备收起手机,恰好又进来东西。 两份音频文件。 发件人是陌生号码。 阮舒没敢随便点,先把手机交给庄爻。 庄爻将车停靠在路边,邦她检查,确认了不带病毒,只是普通的文件。 阮舒这才点开其中一份音频。 开启后,传出一道陌生的嗓音:“阿元,知道得越多,你的心理负担会越大。差不多就可以了。” 阮舒蹙眉,琢磨着这人是谁…… 紧接着传出傅令元的声音:“你敢说我就敢听!” 隔了约莫两秒钟,陌生的嗓音又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发现不了庄佩妤和她的女儿在离开城中村之后原来躲在林家。” 阮舒怔住。 原本正在开车的庄爻亦因此突然急刹车。 阮舒已经反应过来,是换了声音的阮春华。 阮春华的话在继续:“我没想到,你会对庄佩妤生的那个小姑娘感兴趣……” “……” 阮舒和庄爻均不说话,直至两份音频播放完毕,自行停止。 车厢内陷入沉寂。 阮舒靠着椅背,觉得心闷得厉害,手上的力气也用光了,已然无法拿稳手机。 手机也就这么自她手里滑落,掉到她的脚边。 庄爻邦她捡起,皱眉:“姐——” “先不要说话。”阮舒扶住额头,闭阖双眼,脑子里充斥着那些话里的讯息,缓不过劲儿来。 庄爻静默地等待。 半晌,才听阮舒虚着气儿说:“不去律师事务所了,先回心理咨询室。” 庄爻照她的意思做。 阮舒则拿回自己的手机,给马以去了消息。 等回到心理咨询室时,原本在外办事的马以已经快他们一步先回来了。 阮舒回三楼换了身衣服后,就坐上马以的车:“麻烦你再像上次那样带我出去。” 马以没多问。 反是庄爻不放心:“姐……” “我只是去找他而已。”阮舒给他一个交待,让他安心。 庄爻yu言又止。 阮舒直接让马以开车。 顺利躲过陆家的眼线后,马以问:“你要去哪里?” 意思是要送她到目的地。 阮舒安静了数十秒,开口时却并非回答他的问题,而喃喃发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疯子,将实验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惜毁摧毁别人的人生……” 话题异常沉重。 马以也是沉默了许久才稍加回应:“为了造福大多数的人,而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一直是我们人类默许的规则,其实也是每个物种生存下去的办法。” “不仅人类的历史,还有科学,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同样是踏着尸体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我说过,我们现在所享受到的一切,背后本就是无数生命,本就都是残忍,只在于残忍的程度。” 阮舒听不下去了:“但这并不包括打着正义的名义去做邪恶的事情。连人的感情都没有!根本不是人!妻子和孩子都仅仅是实验的辅助工具!” 她没有讲得太清楚,马以只能凭字面意思去猜测,然后未再接腔,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 终归他也对某些不予公开的隐秘实验不认同的,而他又无可奈何。 顿了顿,他问:“你是有新的线索可以提供?” 阮舒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把傅令元的事情告诉他,便摇了摇头。 马以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扶了扶眼镜,重新问一次前面她没有回答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阮舒轻吁一口气,报了一条街的名称。 不多时,马以靠边停。 阮舒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倏尔问:“你真的是正常人吧?” “嗯?”马以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当年拒绝了参与那个实验项目,以后也不会改变想法吧?”阮舒凝重,“我记得褚翘告诉我,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搜集数据。” 马以:“……” 难得地,阮舒从他的脸上嗅到山雨yu来的表情。 她是因为黄桑和格格的事,突然疑神疑鬼,担心起褚翘,没仔细考虑就问出口了。 她其实清楚,马以和褚翘之间的搜集数据,只是他们的情调…… “抱歉。”阮舒马上道歉,“我糊涂了。” 许也看出她的情绪不佳,马以倒未与她计较,提醒她记得提前告诉他明天早上接她的时间和地点。 阮舒下了车,目送他车子的驶离,然后拉好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往旧小区的方向走。 以前蓝沁去世,傅令元与世隔绝消失了几天,就是把自己关在了这里。这回阮舒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又来这里了。 犹记得,她曾经总结过傅令元在外面的三个风格迥异的家(第097章),如今他的真实身份明确了,她也就能进一步归类—— 豪气的别墅代表的是他在道上的假身份。 精致温馨的绿水豪庭是他和她的小家,是他对正常人的普通生活的憧憬。 而这个旧小区的简净朴素的套房,她以前感觉像一个临时避难所的隐秘存在(第097章),其实是准确的。 他单纯的抱负,最真实最敞开的他,全应该在这里。 所以在这里,他可以为战友的死而肆无忌惮地颓废、难过,可以在这里疗伤,可以在这里暂时休息然后再以更振奋的精神背起他肩上的责任继续走他选择的这条艰难的路。 用备份钥匙打开门进去,一脚就踢上空酒瓶,烟熏火燎的气味扑面。阮舒深拧眉头捂住鼻子,心里则稍松一口气,因为这样的邋遢和凌乱说明了她找对地方了。 可当她到屋里绕一圈,没有看到傅令元的身影。 来过又走了……? 难道刚好错过,他已经整理好自己,回别墅去了? 阮舒给栗青去了电话。 栗青的答案否认了她的推测——傅令元仍然没回别墅,而且目前为止也没接收到他即将回去的预告。 阮舒随后在沙发下的地毯上找到了傅令元的手机。 看来确实是从这里中途离开了…… 毕竟时间宝贵,坐着等了一会儿阮舒就没耐性了。 那个混蛋到底又上哪儿去了……? 正文 808、任性又幼稚的混蛋 心里头气得很。 阮舒原本觉得,他既然没拿手机就出门,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转念又觉得,他也有可能是喝晕乎了,手机又掉在角落里,怕是根本忘记它的存在。 桌上分明还有几听酒,不应该是去买酒了。 烟灰缸里的那些烟头看起来不是刚灭的。 还有,只有好几个空烟盒,她没发现他的打火机,必然被他带身、上了。 或许是去买烟了……? 干干在这儿瞎想终归没用,阮舒留了张纸条,以防她走之后他又回来了,好歹能知道她来过。 贴在醒目的位置后,她赶忙离开这个糟糕的环境。 考虑到他是偷偷溜出别墅,现在是大白天,何况他需要的多半是安静和独处,那么就应该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跑,于是阮舒把阳明山顶给排除了,因为白天很多人会去那里登高。 阮舒便把目标定在绿水豪庭。 一打开门,她就又闻到了熟悉的烟味。 别怀疑,肯定是傅令元! 阮舒以为这回总能和他碰上了,结果并没有,他已经离开了。 只是客厅里的那把他曾经最爱躺的摇椅被拆得七零八落认不回原样了。 阮舒站在一堆残骸面前完全无语掉。 他在闹什么呢? 无奈,她又在这里留了张纸条,离开。 离开绿水豪庭后,阮舒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去哪里找他了。 毕竟她能想到的也就这几个地方了。 他还有其他能去的地方她不知道的么? 他又还能去哪里……? 阮舒让出租车先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 途径跨海大桥。 落日之下,有人在桥墩旁钓鱼,有情侣偎依着看海,有人从桥的这一头散步往另外一头。 阮舒盯着傅令元曾带她站在上面给她划出他心中丘壑的位置,深觉恍如隔世。 而想起他在这个他的“海上霸主”之梦的地方点烟祭拜自己过世的人生导师,不免又觉讽刺和难过。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情绪貌似比以前更容易被触动了…… 目光涣散中,她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傅令元讲述十多年前他和郝大叔的事情时,曾经提及过郝大叔喜欢用老人家的摇椅(第781章)。 她也是那个时候猜测到,傅令元喜欢摇椅、也经常躺在上面想事情的习惯,原来受了郝大叔的影响。 由此就能想通,他特意跑回去绿水豪庭的新房里,把摇椅毁成那样,是为什么了…… 那个任性又幼稚的混蛋…… 正晃着神,手机里进来来自褚翘的电话:“小阮子,傅三现在有没有在你身边?” “没有。我没找到他人。” “什么?连你都找不到他?”褚翘惊奇,语气里的怒意更甚,“他怎么回事啊?胡闹是不是?” 阮舒察觉她这冒火的状态貌似和先前的那通电话不太一样:“出什么事了?” 褚翘压低音量,但未能压低嗓音里的愤懑:“他居然发讯息问他的联络人,他能不能撒手不干了。” 撒手不干……? 阮舒震住。 “小阮子,你说傅三昨晚去卧佛寺发生什么事儿了?”褚翘咬牙,“他发完那条讯息就没下文了,他的联络人找不到他,要我到你这儿来旁敲侧击。他又让我把关于他的事情保密,我在他的联络人跟前还什么也说不了。造什么孽啊他?我现在就是在包庇他。他要是出什么状况,我也得负责任!” 阮舒懂褚翘的意思,并非真的怕担责任,而是忧虑她的包庇不是邦反而在害傅令元。 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平静:“我还在找他,会找到的。交给我吧,不会有事的。” 挂下电话,她双手交握支在腿上,抵住额头。 听完那两份录音,她就料到,这趟去见一灯,傅令元受到的冲击比她原本所以为的还要大——阮春华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他是郝大叔,还当着傅令元的面直接撕掉了伪装露出郝大叔的脸给傅令元看,并用郝大叔的状态和傅令元对话。 他是在考验傅令元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想毁掉傅令元……? 已经粉碎了黄桑的世界,他要破灭傅令元的信仰么……? 阮舒努力平复下恼怒,脑筋转回傅令元究竟还能去哪里的这个问题上,琢磨着他既然拆了摇椅,可能还要干些其他事情以泄愤、纾解心情。 会不会是承载和郝大叔的那些回忆的地方? 阮舒对这方面不了解,暂时只想到了一个地方,忙不迭向出租车师傅报了一条路。 下了出租车后,阮舒又绕了两条街,才到巷子口,进了巷子七拐八拐的,总算到了中医药馆。 暮色四合,远远便见门口的两颗大灯笼是亮着的。 阮舒见状脚下生风,迅速走上台阶。 今天的大门并未从里面上锁,她一推就开,倒也省了敲门的功夫,径直往里走。 看见主屋也有灯开着,阮舒再次提速。 耳中倏尔捕捉到自后方的院子里传出的类似劈柴的动静。 阮舒驻足,侧耳凝听,改变方向,循声而去。 院子里的灯是从走廊上映射去的,天也还有最后一丝朦朦的灰。 傅令元脱了外面的风衣,只着里头单件的棉质衬衫,以往挺括的背影此时略微模糊,躬着腰身,挽起袖子的手上拿着把斧头,如她所听到那般在劈东西。 嘴里叼着根烟,红色的火星一会儿一冒的,衬托得他的动作越发痞气。 痞气且用力。 而被劈的东西,是一老旧的摇椅。 阮舒蹙眉。 或许是她脚步轻动静小,或许是他太过认真,或许是低落的情绪影响了他今日的警敏,傅令元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阮舒也就先不出声,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院子里格格养的阿树和阿上以及它们生的猫仔,受到劈声的惊吓,不敢再像以往满院子乱跑,跟不敢上前去亲近傅令元,一家子躲在花坛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张望。 最先只是张望傅令元。 认出阮舒也是熟人后,开始偶尔张望阮舒,喵喵喵的轻柔叫声,间或在斧头的动静里,倒有那么点和谐。 顷刻,天彻底黑下来。 摇椅完全不见本来面目,只余满地的碎木。 傅令元站直身体,睥睨地上的碎木。 不瞬手中的斧头猛一丢,同时“呸——”地一声,把嘴里的烟头一并吐出去了。 活脱脱他十多年前的流氓本色。 阮舒直翻白眼。 傅令元恰好在这个时候转回身来,看见她的一瞬,表情有点傻:“阮……?” 阮舒冷着脸,不发一言地扭头就走。 傅令元可不得急慌慌追上来:“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要去哪儿?” “不是不乐意见到我么?确认你还活着,我功成身退了。”阮舒头也不回。 “谁说我不乐意见到你?谁说的?”傅令元仗着腿比她长,三步并作两步就反超到她的跟前,“你先别走啊!” 阮舒避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绕开他:“手脏别碰我。” 傅令元低头瞧了瞧,看到除去抓斧头留下的印记,原本就受伤的那只手流出来的血都干了,绷带就是这样干掉的血的红色。 复抬头,他迅速追上阮舒,从背后揽住她:“才刚来,别着急走啊~” 阮舒扭动身体挣扎,又说:“全是烟酒味,离我远点。” “比起嫌弃,你不是更应该心疼?”傅令元箍紧她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轻笑。 阮舒不动了,但也不说话。 傅令元侧眸从她的侧脸看她的清冷表情,脸一埋,埋进她颈侧,小狗黏着肉骨头一般流连地蹭啊蹭啊蹭,沉磁的嗓音略微哑:“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里?”阮舒追问。 “错在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的去向,让你担心了。”傅令元娇得如同一只言听计从的小狼狗。 “错。” “错在我不该抽烟喝酒。”傅令元重新说。 “错。” “错在……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在我身后。”傅令元再道。 阮舒依旧:“错。” 傅令元被否定得有点怀疑人生,从她特别好蹭的脖子抬起脸,尝试新说法:“错在我答不出来你想要的我‘错在哪里’的答案?” 绕口得很。 还有点插科打诨。 阮舒:“……” 傅令元瞅着她的表情,生怕她要继续走,赶忙双手双脚均缠住她:“对不起,我现在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阮舒默两秒,又命令:“松开。” 傅令元无奈:“你走我也走,我们一起走。” “走什么走?”阮舒抓起他的手,又转过去打量他身、上其他伤口的位置,非常没好气,“但凡你落下一点残疾,我就甩了你。” 傅令元嬉皮笑脸:“你舍不得我。” “你可以试试看我舍得不舍得。”阮舒一把推开他,兀自往主屋走。 傅令元跟在后面,又去捉她的手。 阮舒甩掉。 傅令元再捉。 阮舒再甩掉。 傅令元第四次捉住,握得牢牢的。 阮舒甩不掉,侧脸狠狠剜他一眼。 傅令元捉起她的手,用他那充满烟酒味儿又干燥得有点翘皮的嘴巴亲她的手背。 胡茬刺刺的。 阮舒表情不改清冷,心里则悄悄对比上一回蓝沁去世后他的情况。 今次才第一天,她就找他了,比不得上次他把他自己闷得时间长,就外形上看,也就比不得上次邋遢。 而从状态上看,他也不是如上次颓靡,还能和她笑哈哈。 可他越是这样,她反而越不安。 一路进到主屋,傅令元知道她想干什么,熟门熟路地邦她把黄桑这儿的药拿出来给她准备好,且非常自觉地把棉质衬衫脱掉。 然后指着身、上的伤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几个都没事,我留心了的,只是手上的那点血而已。” 阮舒不回应,闷声邦他换药。 傅令元倒也没再捣乱,乖乖地任由她捣弄,欣赏她越来越熟练的手法。 最麻烦的果然是他的手,虽然是其中伤势最轻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撕裂伤口。 阮舒也瞧出了,新换掉的这纱布和他别墅里用的不一样。 记起录音里的内容,她便心中有数,也就没问。 待她扎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傅令元往前一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回礼。” 额头比手背更敏感,也就跟能感觉他胡茬的刺感。 阮舒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评价:“任性!” 正文 809、不想遂他的愿 额头比手背更敏感,也就跟能感觉他胡茬的刺感。 而他嘴里的烟酒味儿更因为此时的凑近而愈发浓重。 阮舒非常嫌弃地推他的胸膛,拉开和他的距离,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评价:“任性!” 紧接着再评价:“幼稚!” 傅令元像个二傻子,光是笑,笑着往她的怀里蹭。 阮舒躲开他,起身要去把那些个药瓶放回去。 “不用了。”傅令元拉住她,“以后这里也没人会再用了。” 特别叫人难过的一句话。 阮舒嗅着鼻息间的草药香,低低问:“你准备怎么安置格格?会把她送回前任大长老家里去么?” “那些又不是她的亲人,送回去干什么?”傅令元手里把玩着她之前摘下来的帽子和口罩,眸底暗流汹涌。 阮舒动了两下嘴唇,想说什么,最后没说。 黄桑的奶奶,那位老妪,一直以来都是阮春华的人,明明知晓阮春华是做什么的,却任由黄桑入了阮春华的套。究竟得是怎样的心理,才那么糟蹋自己亲孙女的人生? 确实如他所言,根本不是格格的亲人。 何况现在也不清楚,是只有老妪一人,还是那一家子里另外有人也知晓内情? 终归,不该送格格回去…… 傅令元站起,拿过棉质衬衫重新穿上,旋即牵起她的手:“走,去给格格收拾行李。” 阮舒随他离开主屋,行往格格的房间。 房间里门窗尽开。 即便如此,甫一入内,她仍能嗅到并未全部驱散干净的隐隐的碳火味儿。 约莫来自于地上还没清理的碳盆。 傅令元经过的时候,一脚踹翻了它。 踹出了一种嫌恶感。 铁盆子炝喨,碳块散到地上,盆里用来浇灭碳火的余水已融了碳火的深黑色,缓缓流出地面。 像黑色的眼泪。 阮舒眉角极轻地压了一下。 视线往前再看到床上,被子凌乱,床边的吊瓶架还挂着输液管,一张椅子则是翻倒的。 明显,一切皆维持着黄桑自杀时候的状态。 眼前仿佛演绎了一遍从黄桑自杀到医务人员救走二人的情景。 傅令元牵着她在衣柜前停定,打开衣柜后,眉峰下压,随手拨了一拨里头挂着的衣服:“忘记了,格格平时穿的大多数是旗袍。” “给她买新的吧。先收拾两件能够换洗的就好。”阮舒提议。 旗袍会勾起格格对黄桑的回忆。 她希望格格以后的生活是全新的,不再囿于这个小小的中医药馆,可以呼吸外面的空气,可以去上学,自由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两人的想法一致,傅令元侧眸,眼里光芒细碎,点点头:“嗯,给她买新的。” “衣服我来捡,你去找两样她喜欢的玩偶带上。”阮舒与他分好工,就去角落里拿行李箱。 须臾,传出傅令元的叮嘱:“黄桑的衣服也邦忙找一套,给她当寿衣。” 阮舒轻顿半秒,打开了另外一半衣柜,便全是黄桑的衣物。 新衣服也不少,但好几套的吊牌都还在,没有穿过,大概因为基本上不出门。 基本不出门,仍然买了,终归是女人,没有不喜欢买新衣服的。 想想黄桑自私地不允许格格外出就学而完全封闭,她自己何尝不是同样得忍受。 而且,她肯定比格格更难挨——她曾真正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过,她比小小年纪就被带来这里隐居的格格,更加清楚外面的世界有多缤纷、有多吸引人…… 最终她选定了一套色彩明艳的。 傅令元也在这个时候拿了一只芭比娃娃走过来。 阮舒指了指行李箱示意他装进去。 “不用了,这不是要带给她的。”方才的笑容已在傅令元的脸上完全消失,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细说,他弯身将她收拾好行李箱合上、上锁,一句“出去吧”,便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拿着芭比娃娃当先迈步。 在经过那个先前被他踹翻的碳盆前时,把娃娃丢到里面。 原本干净漂亮的芭比顿时染上黑色的碳水。 旋即,他空出来的手重新包裹住阮舒的手,偕同她离开房间。 阮舒微抿唇,瞥一眼碳盆的玩偶,猜到估计也和郝大叔有关,很快收回视线,不发一语地跟着他回到后面的院子里。 这个时候才看仔细,竹簸箕里的草药都还晒着,夜里没收,全浇了雨水,潮潮的。 不过草药的香气飘散依旧。 傅令元把行李箱放在院中的石桌石椅旁。 阿树和阿上带着它们的猫仔原本正围绕着被劈得七零八落的摇椅的木块堆嗅,好奇它们是什么东西。 傅令元一出现,猫儿们顿时对摇椅不感兴趣了,兴冲冲朝傅令元过来,喵喵喵地蹭傅令元的裤脚。 被挤得没有位置而落单的两只猫仔,略微胆怯地瞅阮舒,似在犹豫要不要去蹭阮舒。 阮舒和它们大眼瞪小眼,不主动亲近,但也未刻意远离它们。 傅令元蹲下身,长臂一抻拉,将所有的猫都拢到他跟前,挨个顺着它们的毛,缄默不语。 阮舒蓦地记起,他告诉过她,阿树和阿上以前郝大叔养的猫的后代。想想他今天一直在毁掉关于郝大叔的记忆,连刚刚那只芭比娃娃都丢了,这几只猫他该不会也打算…… 傅令元重新起身,走向杂物间的方向。 猫们一股脑地全跟在他身后。它们的窝就在杂物间门口,估计以为他又去给它们喂食,很快反超了他的速度,归位到猫盆前,纷纷把猫盆里剩余的猫粮添干净,然后翘首以盼。 傅令元掠过它们,进去杂物间,不多时取了两个猫笼出来。 几只猫机灵得很,火速四散跑开,躲回花坛后面。 就如森林里的野兽躲避前来抓捕他们的猎人。 傅令元拎着个笼子站在那儿,眉峰紧锁:“想留在这里等着一起被饿死?” 转回眸,见阮舒嘴角旋开轻弧,他无奈之中透出一丁点尴尬。 也不知道那些猫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傅令元带着猫笼走向花坛时,它们倒都不继续躲了。 傅令元也就顺利地把它们分别送进猫笼里。 拎着猫笼,他走回来,先将两个猫笼放到石桌上,然后手伸向阮舒。 碰上她之前,他想到了什么,又转去墙角处的水龙头前洗干净手,才重新给她戴好帽子和口罩,再给他自己戴。 阮舒邦他拉严实口罩。 傅令元趁机捉住她的手隔着口罩亲她一口,眼里倒是已经恢复了不少笑意:“我们阮阮这么漂亮,可不能叫别人再看了去。” 他凝注她,眼里蕴着一丝她一时不太懂的东西。 但她听出他分明另有深意,尤其那个“再”字。 她便记起他告诉她第一次见她如何地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而录音里,一灯恰恰说…… 傅令元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滑到她的脖颈,拉好她的外套。 最后他自己也穿好自己的风衣:“走吧。” 阮舒准备拿行李箱。 傅令元阻了她:“我来就好。” “两个猫笼,你怎么拿?”阮舒提醒。 “傅太太又小瞧我了。”傅令元笑笑,把两只猫笼并拢在一只手上,而且调整得不至于阿树和阿上一家子人在猫笼里倾斜得晕乎。 就这么腾出了一只空手,去拿行李箱。 又不顾及他的伤了…… 既然他爱耍帅,阮舒就随便他去耍。 到了大门口,关上红漆门板,往门环上落了个复古的大锁头,才算完事。 傅令元半丝留恋也没有,还把大锁头的钥匙随手丢到垃圾桶里,尔后头也不回阔步走。 一副再也不会来这里的架势。 阮舒则回了头。 全部的灯都已熄灭,包括门口的那两只大灯笼。 今夜有薄雾。 中医药馆的轮廓随着她和他的渐行渐远,模糊在薄雾之中,消逝在曲折幽长的巷子尽头。 几只猫从出生起就在中医药馆没有出过门,环境的陌生和路途的不稳使得它们喵喵喵地直闹腾。 计程车司机生怕猫在他的车上留下猫屎,也嫌猫吵,有意见,抱怨了两句。 不过也只是两句而已,就不敢出声了。 因为浑身黑衣、头戴黑帽和面蒙黑色口罩身侧还带着个同样黑帽黑口罩女人的傅令元今晚的气场自带黑涩会大老的煞气,湛黑的眸子冷冰冰一扫,话都没说,就把司机师傅吓得噤若寒蝉。 而下一秒,傅令元便瞍她,分明洞察她的心理,目光仿佛在和她说:“这么多年我在道上不是白混的。” 阮舒回敬他一副“懒得搭理你这幼稚鬼”的表情。 隔着旧小区一条街的地方,两人下了车,去了宠物店,寄养几只猫。 不能带去格格的医院。 她马上要离开海城了。 傅令元不方便带回去别墅。 这样的寄养方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也能让几只猫得到最好的照顾。 阿树和阿上见自己被留下,叫得更加凄厉。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凄厉,它们还是得先呆在这里。 要是猫和人能直接沟通的话,阮舒倒想告诉它们,它们的命运已经比摇椅和芭比娃娃好太多了。 “等过些天送格格离开海城的时候,再来接它们。”傅令元这才正式谈及对格格的安排,“让她也去荣城吧。见到晏西,她会很高兴。” 两人正漫步在车流和人流偏少的马路边,说着他停下脚步,掂了掂她的手:“阮,到时得麻烦你辛苦些日子,邦忙照顾她。我很快会去和你们汇合。” “嗯,你专心把你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不要分心。”阮舒捏捏他糙茧遍布的手掌。 傅令元眼神一暗,未接茬。 阮舒本就存了试探之意,此时见状心中敏感地一咯噔:“所以你给你的联络人发的讯息不是一时冲动?” “褚翘告诉你的?”问是问了,其实答案毋庸置疑。 傅令元宽阔的双肩少见地稍稍跨下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双手分别握住她的双手,与她面对面而站,轻勾起唇角反问她:“你不希望我早点脱离这个危险的环境,平安健全地呆你的身边,和你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永远不要再离开你?” 阮舒静默地注视他,表情微冷:“傅令元,你说的,确实是我的企盼,是我的心愿,但这和我的要求是两回事。你不要把借口赖在我身、上,我不是你的挡箭牌,更不是你的包袱和累赘。” 明显未料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傅令元微微一怔,握紧她试图挣脱他的手:“不是,我没有拿你当挡箭牌。我只是……” 他yu言又止。 阮舒见不得他这样,直接告诉他:“不用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说什么。你在卧佛寺和阮春华的对话,我已经全都听到了。” “听到了?”傅令元愣住。 “嗯。阮春华录音了,下午发给了我。”在卧佛寺那样的地方,也只有阮春华自己录音才是最有可能的。 傅令元即刻面沉如水,生冷如冰:“他又想搞什么鬼?!” 阮舒也还无法确定阮春华此举的目的为何。 但省了她的事儿倒是没错的,及时了解情况,否则她无法像现在这样快速准确地揣度傅令元的心理。 “没事,挺谢谢他的,给我们解答了不少谜团。”她嘲讽。 傅令元眸底深深,薄唇一抿,先提及庄佩妤:“丈母娘她——” “嗯,我理顺了。”阮舒下意识地垂眼帘,有避开他的目光的意思,手里则无意识地抓紧他的手。 不过一秒,她复抬眸,迎视他:“庄佩妤的事,就这样翻篇吧。我接受,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 “但,不管怎样,这是她单方面为我做出的选择,我只有被蒙在鼓里被迫接受这个选择带给我的那段痛苦的日子,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该如此。” “我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我明白了她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可奈何,不代表我就能完全释怀、原谅她,甚至还要反过来感激她。那是不可能的。”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苦衷也无法磨灭那些伤害。 傅令元把口罩别到下颌露出脸来,展臂搂住她:“嗯,我懂,不原谅。我也别让你原谅,确实不该原谅她。你只要记住了,丈母娘是爱你的,就够了。” 生母对她的憎恶,才是她最大的心结。 阮舒闭了闭眼,沉默地靠在他的肩上,顷刻,反过来与他提事情:“即便当年你没对我‘见色起意’,也会发生其他事情令庄佩妤和我的行踪被阮春华知晓。不过早晚的差别而已。我不可能怪你。” “包括黄桑和格格,那也不是你造成她们如今的境况,罪魁祸首是阮春华。她们也会明白,也不可能怪你。” “我知道你们都不会怪我……”傅令元轻喟。 但不可避免会自责……阮舒替他把潜台词补充出来。 她其实也清楚,道理都懂,心里的坎却并非那么容易过去——不仅他,大多数人皆如此。 人有感情。 感情作祟。 收拢思绪,阮舒继而出言哂:“你躲着我,心里就能好受些?” “没有,我错了,大错特错。”傅令元自嘲,“见不到你,我心里才更不好受。想你,非常想你,想见你,你就变魔术一样地出现了。” “骗谁呢你?你满脑子装的全是阮春华才对吧?”阮舒揭穿,推开他,挺直自己的脊背,“一口烟一口酒的,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这话被她说得,傅令元没法接。 他没法接,阮舒便自己接,绕回去质问:“为什么产生放弃继续执行任务的念头?” “别再拿我当借口。”她特意强调,“你要真是为了我,早在我第一次提出要你‘金盆洗手’的时候,你就该满口答应我了。” 随后的话颇有些尖锐刺耳:“曾经不是那么执着么?曾经不是那么自信么?现在出现一个阮春华,你就惧怕他了?打退堂鼓了?呵,原来你的信仰不过如此,并没有无坚不摧,随随便便就可以动摇。” 她故意如此刺激他,傅令元懂。 抿直唇线,他揉了揉眉心:“不是惧怕阮春华……” 常绿乔木的树叶茂密,形成的树荫不怎么透光,此时有风轻拂,摆了树枝,才自缝隙间落下一抹斑驳。 斑驳恰恰罩在傅令元的身、上。 他的脸因为帽檐的遮挡而更加暗。 身体半截则聚拢着光芒。 衔接得有些微妙。 风停了,沙沙的树叶安静了,斑驳便也消失了。 傅令元的话则继续:“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他自问自答:“我是他放逐在外的三号,表面上看,和其余三人不同的培养方式,走的也是相反的路。” “而实际上,庄爻成为杀手,‘s’成为軍火商,和我成为警察,从某种角度来讲,根本就是一样的。完全落在他布下的网里,朝着他对我期许的方向而走。” “他接下来对我的期许是什么?远的不说,说近的,就是捣灭陆家。我不想遂他的意。” “可怎么才能不遂他的意?” “我想了一天,只能想到,不要由我来做这件事。陆家由谁来捣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我。” 接连一番话,好不容易他在这个时候有个停顿点,阮舒趁机蹙眉插了话:“照这样,那你是不是还打算,连警察都不干了?” 浓眉下,傅令元湛黑的眸子里波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 阮舒捕捉到,便得了答案。 傅令元口头上还是也说了两句:“本来,结束这次任务后,我就准备离职,当个普通人,守在你身边。现在就当作提前了。” 阮舒真是突然很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然后剖开,好好看一看,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怎么明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犯起糊涂来,也就是个二傻子! 或者,本就是她看走眼,面前这个男人,其实和十几年相比,压根只是长了岁数没同等地长脑子。 “你和庄爻、‘s’,怎么一样了?!你怎么就落在阮春华的网里了?!你怎么就朝他对你的期许走了?!”她连连反问,气得胸闷。 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她拉低他的脸,也稍仰起她自己的脸,正视他,目光笔直:“我问你,十一年前,难道你是为了‘郝大叔’这个人,才下定决心‘出国’的吗?” 正文 810、我等得起 傅令元微怔,旋即眸色一深。 阮舒替他回答:“不是的,你走上今天这条路,不是因为那个曾经短暂出现在你生命里的‘郝大叔’,只是因为你自己的本心。” “那些年,你不是真的堕落,你只是茫然,‘郝大叔’的出现最多算个催化剂,不是决定因素。即便当初你没认识‘郝大叔’,你也会因为其他际遇,从茫然中挣脱出来,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区别而已。” “即便当初你没选择‘出国’,你也不可能一路走到黑,最差就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在傅家的庇荫之下简简单单地过完这一辈子。” “那么,你和庄爻、和‘s’又怎么是一样的?”她切回一开始的点上,“甚至庄爻和‘s’都是不一样的。阮春华施加的影响再大,庄爻同样因为他的本心,所以成了残次品。” “真论起来,阮春华最大的失策,在于你是傅家的孩子,你成长在傅家,傅家为你打了最重要的底子。你的思想是独立的、是自主的,你本身不接收的话,别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没有用。” “或许我们得承认,‘郝大叔’在那几年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你。但实际上只是因为那些‘影响’恰恰好契合你的本心,是你自己接收了你能够接收的东西,是你掌握了主动权,而非他成功地灌输给你。” 傅令元始终未吭声。 为了说话方便,她也已经摘掉了口罩。 不远处分岔口的那条马路上时不时有车子开过,她的声音丝毫未被间或的嘈杂湮灭,反而彰显出透骨的清冽感,一点一点地抚平他先前的烦躁,捋顺他的思绪,清醒他的脑子。 那几年,他混迹各种场所,见识了太多与他同龄之人的堕落,也见识了太多幸福家庭的破碎和惨剧。 渐渐地,他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他威胁女同学不要再来酒吧赚快钱就能解决的,他感觉到郝大叔口中的那种无能为力。 他自己也不再满足于这样躲在暗处小范围搞点小举动。他想要更大的发挥空间,想让自己发挥更大的价值。 这才是他当年选择“出国”的真正原因,或许也就是她所言的他的本心。 阮舒在稍加一顿之后,又开口:“我再问你,你捣灭陆家和青门,是为了‘郝大叔’对你的期许么?” 这次傅令元亲口回答:“不是。” 嗓音仍旧带着被烟酒熏过的微微哑,但较之先前平淡,自不必说坦然和确信。 “好。”阮舒颔首,表情认真,“当年你不是为了他才‘出国’的,现在你也不是为了他的期许才要去捣灭陆家的,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又哪来‘遂他的愿’一说?你因为自己的任务恰好和他的目的相一致,就改变自己,那才是真正散失主动权、落入他的网、任由他摆布。” 傅令元的思绪震颤。 就是这么奇怪。 他自己纠结了一整天都没有办法通透,被她这么一说,事情好像瞬间就变得非常简单。 他深深凝注她,嘴唇的张合仍有些艰难:“你刚刚也说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曾经对我产生过影响。” “产生影响就产生影响,那又怎样?”阮舒反诘,“人和人之间,只要有接触,就必然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即便我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陌生的路人随地吐痰,那个路人也对我造成了影响,因为对方的行为提醒了一次我心中的道德标准。” “可他对我而言不是陌生人。”傅令元又说,“他一直是我的榜样,直到现在才发现,才发现什么都是假的,发现自己愚蠢,好多事情也都成了笑话。” “谁没有犯过蠢?谁没有闹过笑话?犯过蠢,闹过笑话,就对自己的人生不自信了?”阮舒笑笑,“就当作年少时期交错了一个朋友,三观不合,直接一拍两散。” 继而她纠正:“何况,‘郝大叔’根本不是你的榜样,‘郝大叔’经营出来的形象才是你想要的榜样。换一个人,只要他身、上有你所敬重的品德和信念,同样也会是你的榜样。真正引导你的不是‘郝大叔’,是你自己心中的追求和信仰。” 傅令元薄唇紧抿。 阮舒见他不说话,就自己再出声,半是质疑半是问他的确认:“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累了?想半路撒手了?” “如果是,那咱们就不要勉强自己,不干就不干了。你不是伟人,你也不敢铁打的,这些年深入青门也提供了不少消息、搜集了不少线索,算是尽到责任了。” 傅令元听言轻扯嘴角:“你在鼓励我当逃兵?” “如果你能坦然,往后的日子不因这件事觉得愧疚,心中没有负担,那逃兵就逃兵,我心甘情愿成为你当逃兵的理由。”阮舒这话真心实意,“‘逃兵’这样的名头就是一种道德绑架。你自己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傅令元眼波闪动。 面前的女人宛若一颗璀璨的珠石,他何其幸运,才能从茫茫人海中捞到她这个宝贝。 她的腰身被衣服勾勒得纤细轻盈,他一展臂就能完全揽住。 揽住后,他把她像是要继续说话的微张的嘴用他的嘴堵住。 唇舌扫荡,她口腔的每个角落他都不放过,全留下他的气味,他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开。 阮舒被吻得七荤八素,连自己原本要讲什么都忘记了,生气地用拳头砸两下他的胸口:“你嘴里全是烟酒味儿!臭死了!” 附近的居民散步经过,大概是从远远地就看见他们接吻,现在走到他们俩旁侧,便多瞧了他们两眼,面容带着友善的笑意。 阮舒既有被人撞见她与傅令元亲热的窘迫,又下意识地担心被人认出来,急急低下头,把口罩拉回脸上。 重新抬脸时,就见傅令元眼里藏着似有若无的促狭。 阮舒狠狠剜他一眼。 傅令元伸手将她的口罩又拉下,指腹沿着她额唇线轻轻描摹,揶揄:“傅太太分析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怪我太说教了?”阮舒自己此时回顾起来,是有些这种感觉的。毕竟大道理这种东西,大多数人的心理本能地排斥。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蹦出那么多话。 兴许不知不觉间,对傅令元太了解了吧……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以前总是他边分析边给她讲道理,何时开始,她也能邦他认清他了…… 大抵这便诠释了爱是相互给予,并且相互支持。 阮舒想。 当然,她也清楚,自己有些话或许说得太轻巧了。 希望能多少起到些作用。 便听傅令元道:“不,傅太太一席话,我非常受教。” “那……”阮舒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傅令元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继续朝小区的方向走,淡淡道:“我需要再想想……” 阮舒颦眉:“你还在顾虑什么?” 她其实非常清楚他的答案,他是不可能当“逃兵”的。他是个非常有责任感和担当的男人,他本就不是真的想撒手,只要他在阮春华和郝大叔的关系上拐过弯。 傅令元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虽然我负责的只是抓到确凿的让陆家无可开脱的罪证,但阮春华那件事和陆振华这边很大一部分是搅和在一起的,我到时候肯定没有办法避开。会耽误我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你别又想甩锅到我身、上。”阮舒驻足,表情不善,“我等得起。” 傅令元随之止步,浅浅一笑,摸了摸她的脸:“嗯,我知道。” 阮舒感觉自己又读出他的潜台词——“可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傅令元放下手,转而眉峰高耸,神情凝重:“阮春华的背后……应该牵扯得很深,而且很复杂。实验的方面,我目前还说不准太多的东西,但……” “嗯?”阮舒目露询问。 傅令元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时,像是突然转了话题:“十多年前,阮春华混入警察中无人察觉他身份的异常,还能接手那么重要的卧底任务,背后的靠山分量不轻。” 阮舒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一点。 确认当年的郝大叔其实也是阮春华的其中一个伪装身份后,彼时马以怀疑实验背后更严重的牵扯(第756章),也就基本得到证实。 正忖着,她被傅令元的下一句话给吓到了:“单家可能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她马上问,“你查到些什么?” “初步判断,还没求证。”傅令元提醒在前,折眉,尔后才告知,“当年负责郝大叔的警察,是单家那边的人。” 当时在卧佛寺与阮春华交谈的过程中,他仅仅短暂地记起那件事而已(第803章)。今天他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才重新把它拎出来细思了…… 阮舒怔然。 生母受辱的音频,曾经的人生导师的居心叵测,三号身份的揭秘,已经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原来还有这么一件,涉及到他的好朋友家。 如果单家真的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对傅令元来讲无疑又是一个考验。 傅令元睇着她的表情,倒有点后悔告诉她了。 “别多想。”他把她的口罩拉好遮住面容。 “嗯。”阮舒也伸手给他拉好口罩和帽子。 一时无话,安静中难掩一股沉重。 两人各怀心思,偕同进入小区。 三个男孩在玩溜冰鞋,倏尔从他们跟前如风一般飞过,携着欢声笑语,大声吆喝着比赛谁先到底终点。 傅令元牵着她往旁边靠,让了让路。 那最后一个孩子速度最慢,而且没前面两个孩子玩得溜,鞋底下忽然打滑,整个人直直冲阮舒翻倒而来。 正文 811、想留下…… 猝不及防,阮舒的心吊到嗓子口,首先冲入脑子里的想法就是一定得护住自己的肚子! 身体的反应快于她的脑子。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按照她所想的将手护在小腹处一副防御的架势,人也妥妥地从原来的位置退离好几步。 可能不过一秒钟的功夫而已。 阮舒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动作可以敏捷到这种地步。 她被自己惊诧到了。 而其实那边小男孩最终并没有翻倒,因为傅令元及时出手,拽住了小男孩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将小男孩一瞬拎起在半空中,稍稍划出了一道弧,再放回到地上。 被放回到原地之后,小男孩还是因为没站稳而跌坐到地上。 但这程度,比起先前的那情况,差一大截,完全免去了受伤。 傅令元才管不了他,即刻回头走到阮舒跟前:“怎么?” 阮舒尚有点愣。 见傅令元垂眸查看她,她才嗖地把原本护在小腹前的手抬起改为迅速握住他的小臂,摇摇头:“没事,我自己也躲开了。” 那边小男孩明显受到惊吓,坐在地上整个人有点呆。 他的另外两名同伴滑着溜冰鞋调回头来到他的身边,也在关心小男孩的状况。 傅令元走回他们跟前拿行李箱的时候,三个小男孩齐刷刷地抬头看他人高马大的身影,目光中迸射出的完全就是崇拜的目光。 崇拜什么……?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的出声给予了解答:“叔叔,你好厉害啊!你会杂技吗?” “什么杂技?叔叔那是功夫!”左边的小男孩自信满满地纠正他。 “对!叔叔刚刚那是武功!”右边的小男孩附和,眉飞色舞,“我看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都会这样带人飞起来的!” 阮舒:“……” 武林高手…… 额角直冒黑线啊喂…… 傅令元还是那么地不要脸:“喊谁‘叔叔’呢?这里哪来的叔叔?我有那么老么?” 嗓音沉,还有点冷。 三个小男孩非但没在怕的,反而两眼放光,异口同声改口:“大哥哥!” 阮舒算看出来了,他们就和当年的唐显扬差不多,痴迷类似古惑仔的人物,妄想自己能成为武林高手的大哥的小弟。 傅令元装模作样不情不愿地应了个“嗯”,然后保持着道上大哥的架势,半是威胁半是警告:“下次要溜冰到公园里专门的场地去,不许再在小区里打扰别人。” “好的大哥哥!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会了!”三人诚恳地致歉,简直服服帖帖。 阮舒直想翻白眼。 见他们三人认错态度良好,傅令元便没再为难他们,拉着行李箱过来牵阮舒的手。 两人走开没几步,还能听见三个小男孩在背后接着议论:“他们一定是明星!否则怎么这个时候还戴帽子和口罩挡住他们的脸!” 一人附和:“对!一定是明星!明星要低调!防狗仔!” 一人提出反对意见:“可是明星怎么会住在我们这里?听说他们都很有钱,要住高级别墅的。” “……” 他们不亦乐乎。 阮舒忍不住埋汰他:“戏弄小朋友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是戏弄么?”傅令元费解,“我本来打架就很厉害。” 阮舒瞋他。 傅令元淡淡一抿唇,小有感慨,怀念道:“好像回到以前在学校里念书我作威作福的时候。” 他也知道他那是作威作福。阮舒懒得理他。 气氛倒因为这个小插曲轻松愉快不少,起码傅令元看起来好像暂时将先前的沉重抛却脑后了。 快走到楼底下的时候,傅令元记起来问:“你一个下午都在找我,还没吃饭吧?顺便去买了再上去,嗯?” 未及阮舒回答,他又改变主意:“算了,拖着个行李箱麻烦,我们先上去。” 阮舒随他的便。 傅令元似乎忘记了他自己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进门时愣了一愣,急急说了句“对不起”,就过去开窗户。 阮舒过来时,其实开过一小阵,走的时候给带上了,但烟酒味儿确实重,中间闷了几个小时,又给出味道了。 她没有要邦他忙的意思,反正她的人设一直以来都不是贤妻良母。 傅令元问她想吃什么:“你就不用跟下去了,累,我去买~” 阮舒正好也不是特别想去,因为小区后面的那条街有多么浓重的人间烟火气息,她印象深刻得很,怕自己又受不了那味儿。 随口报了两样菜,阮舒把邦他充了电的手机还给他。 傅令元竟然都不记得他自己落了手机,愣愣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才反应过来,小有窘迫。 “也不怕耽误事情的你!”阮舒恼火。 傅令元弱弱解释:“我有准备的。万一陆振华今天真找我了,还找不着,我就坦然自己确实离开别墅去散心了。” 阮舒蹙眉,倒也因此把那会儿的担忧重新拎出来:“陆振华心里对你作为陆嫣儿子的身份怕是更加芥蒂了。” 她心疼傅令元几年的付出和努力,被阮春华这么一个举动,就大大削弱了陆振华对傅令元的信任。 傅令元安抚性地揉揉她的头发,淡淡一笑而过:“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阮舒点头,故意道,“我正好进去洗手间刷牙,嘴里全是你的臭味。” 实际上她也确实进洗手间去刷牙了。 要是照平常接个吻也就算了,没那么多讲究,可他今天的烟酒味的确重。她无所谓,担心肚子里的那位——虽然不知到底会不会有影响,但她忍不住不去担心。 是啊…… 她忍不住不去担心…… 她都觉得自己可能都担心过度了…… 尤其才刚在楼下差点被小孩撞倒,即便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要紧的,她如今回忆起来,也依旧后怕不已。 后怕不已…… 她后怕不已…… 她怕什么……? 阮舒神思稍有恍惚,垂首,掌心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 她怕的是这个孩子受到伤害。 她想她可能得承认,这一回,她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 留下…… 留下…… 留下…… 阮舒双眸紧闭,顷刻,重新睁开眼睛,眼神已然坚定。 留下! 可紧接着,又面临下一个问题: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傅令元……? 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还有傅令元的叫唤:“阮。” 阮舒怔了一怔,快速走出洗手间:“怎么了?这么快回来?” 明显是还没买东西去而复返。 傅令元凝峻:“栗青刚来电话,说别墅里有外人入侵,驻守的黑西保镖已经汇报给陆振华了,我得马上回去!” “外人入侵?”阮舒怔忡,“不会‘s’真来了吧?” 如果“s”真的去了傅令元的别墅,目标肯定不是陈青洲的骨灰,而是傅令元。 顿时她一个紧张:“你——” “我会小心。”傅令元直接接了她的话,“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s’,我回去再看看,假如真是他现身,这回非得要他把命留下!” 眸子里一瞬狠厉,重新凝回阮舒时,他的眼神恢复温和,叮嘱:“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联系褚翘了,让她直接转来这里接你,终归她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这里不用刻意对她保密,你就在这里等她。” “好!”阮舒慎重点头,深知要是“s”真的已经回来海城了,她更得保护好自己,不能再被抓去当作要挟傅令元的人质! 傅令元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监控视频里见面再继续说。” “嗯,去吧。”阮舒推了他。 待他离开,她坐进沙发里,手肘撑起扶住额头。 但愿“s”不要在这种时候还来添乱…… 随即她视线低垂,再次落到自己的小腹上,面容不自觉变得温柔。 ………… 傅令元先乘坐出租车去了一家酒吧附近。 栗青的车在那里等着。 傅令元上了车便将黑色的风衣、帽子和口罩摘掉,换上他平常的穿衣风格,而衣服上栗青也已经按照他在电话里的吩咐邦他染好了酒气和女人的香水儿。 车子开回去的路上,栗青向他细说了外人入侵的具体情况。 一共来了三个人,活捉之后都自杀了,没有留住人。 还有就是,陆振华不仅仅被惊动,还亲自前来了,就在傅令元和栗青同时赶去酒吧汇合的这一小段时间。 “老大,这样如实告诉陆爷你出门散心,没问题么?”栗青不免担心。 傅令元仰面往后靠着椅背,揉着眉心,轻哂:“那种录音都出来了,我在他面前要还是什么异常都没有,才不合常理……” 正如阮舒所言,原本陆振华对他的芥蒂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化,阮春华倒好,如此简单粗暴地给直接旧事重提了,隔阂怕是再难消除…… 正文 812、枕边风 陆振华的到来,带来了更多的保护他安全的黑西保镖,如同军队入驻一般,从外边的大门口到里头的正门门堂。 整栋别墅内灯火通明。 门堂外两大排保镖。 傅令元在栗青的搀扶之下跨入客厅。 陆振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品茗,旁侧同样守着书名保镖,以及雷堂主。 “舅舅。”问候完,傅令元的视线便一转,转向一旁的三具尸体,便是今夜闯入别墅的那三人,稍折眉。 陆振华隼眸一掀,收着他的表情问:“有想法?” 傅令元点点头:“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听栗青仔细说过一遍情况,觉得不太像‘s’的作风。‘s’应该更为高调,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不太不可能转了性子不再使用他引以为傲的各种武器。” “所以你认为不是‘s’?”陆振华问,“不是‘s’的人会是谁?” 傅令元表示没有头绪:“这就需要再进一步筛筛,还有谁对陈青洲的骨灰感兴趣。” 陆振华也没再问他,手一抬,示意雷堂主。 雷堂主上前一步:“傅堂主,调查结果出来了,确实不是‘s’的人,是曾经打散分编进其他堂口里的陈家余孽。” 傅令元面露恍然。 陆振华放下了茶杯,下达了命令:“把曾经效忠于陈家的人全部处理处理掉。” 傅令元和雷堂主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两人均心知肚明,这个举动,早在靖沣围剿陈青洲的时候,陆振华其实就想做,只是陈家刚倒台,他不想在长老会面前表现得过于残酷,也想在青门内塑造起一个念旧情的宽容形象。 如今陈家覆灭已久,青门内对陈家渐渐淡忘,死遁的陈青洲更已死透,恰好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斩草除根。 雷堂主玩笑道:“陆爷乍一说这‘曾经效忠于陈家的人’,我的脖子都发凉了。” 陆振华这两日心情郁卒,对雷堂主虽未摆脸色,但眼下也没吭声。 雷堂主便未再多言,领了任务退出去。 傅令元和陆振华二人之间的气氛突地露出一股尴尬。 傅令元没让这股尴尬蔓延,率先开口:“舅舅不该来一趟,假如真的是‘s’的人,我这里就非常危险。万一这就是‘s’计划里的一部分,故意先派虾兵蟹将来探路呢?” 陆振华冷冷一哼:“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原来跑出去了。” 傅令元表情沉寂,没有说话。 这似乎更加惹恼了陆振华,刚拿起的茶盏重重一拍又摔回桌面:“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 “对不起舅舅……”傅令元的嗓音尚带着些许烟酒熏过的暗哑,“我就是不想让舅舅看到我这个样子,才偷偷跑出去的。” “怎么?你信了网络上造谣的那份录音?”陆振华隼眸眯起。 “没有。”傅令元否认,“我只是……” 从陆振华的角度,正能看见他垂落于身侧的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 如此反复两三次后,才听傅令元接着道:“傅丞打过电话来骂人了……” “傅丞?”陆振华皱眉。 “嗯。”傅令元轻嘲,“他的话我就不复述了,反正这么多年,他骂来骂去不外乎就是厌恶有我这么个儿子,呵。”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母亲?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被人利用闹出事情?” 他的颓然,陆振华完全看在眼里。 “这也不能成为你不顾身、上的伤胡乱抽烟喝酒的理由!”陆振华沉声,虽然是在发火,但表达的是对他的关心。 傅令元又不说话了。 陆振华提醒他:“录音这件事应该是你舅妈干的,多半为了破坏我们舅甥之间的关系。你要是上心了,就入他们的套了。” “舅妈?”傅令元表现出错愕。 “嗯。”陆振华说,“少骢的死估计让她受了刺激,全世界都是她的仇人。她现在极大可能和‘s’在一起,想办法整我们。” 傅令元眉峰下压:“好,我明白了舅舅。” 陆振华瞥着他依旧颓靡的样子,深深皱眉:“既然你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在别墅呆不住往外跑,还胡思乱想,那就去和雷堂主一起把陈家余孽的事儿给办了。” “还有前些天我吩咐你抓警察那边派过来的情报员的事情。手底下的人在揪重点调查对象了,你去审讯。” 陆振华其实还考虑到的是:“这几天‘s’也没有动静,或许他并没有我们所以为地胆大到冒进,不管这里是不是有埋伏就直接闯来,而也在等时机。那我们就给‘s’创造时机。” 未明明白白地讲。 但也不妨碍傅令元理解陆振华的意思,点头同意:“嗯,那我就不偷偷摸摸了,光明正大出门,让‘s’和舅妈知道我不在别墅。更加方便‘s’来别墅拿陈青洲的骨灰,兴许他们还会跟踪我的行程半路截杀我。” 陆振华:“我会再给你加派人手,再调几个我专用的保镖给你。”傅令元:“不用了舅舅,人够多了。” “要的。你会变成更大的目标对象,必须要保障你的安全。”陆振华坚持,不容反对。 傅令元便没再拒绝,只道:“希望‘s’赶紧现身来杀我吧,也能早点了结他。” 陆振华似有若无地嗯之后,起身:“既然是虚惊一场,不是‘s’,我就先回去了。” 傅令元送陆振华到门口。 陆振华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强调:“我说过,我已经不怪你母亲了。” “我记得,舅舅。”傅令元轻扯嘴角,“但我没办法原谅她。” 陆振华不语,坐进车厢里。 目送陆振华的车子驶离之后,傅令元转回身来重新步上阶梯。 原本跟随陆振华而来的大批保镖也已随陆振华的离开而离开,只剩他别墅里本就安排的守卫。 傅令元感到不那么压抑了,心里的烦躁却一时之间消退不了。 冷着脸回到卧室去洗漱换衣服,把那部老旧的诺基亚从身、上掏出来时,他顿了许久,开了机。 未读短信有一条,三个问号,回应的是他之前发过去的那条。 傅令元又顿了许久,摁了几个符号回复过去,便重新关机,再讲诺基亚藏好在衣柜里,下楼去和雷堂主汇合。 ………… 褚翘不是一个人来接阮舒的,而由马以当司机,这样才更符合平常的情况。 阮舒顺便把行李箱交给褚翘,麻烦褚翘明天带去给格格。 回到心理咨询室后,恰好和傅令元的时间错过了,也就没能在监控视频里见着面。 阮舒记挂着,还有孟欢要挟她不让她离开海城这一事未与傅令元商量,而要商量这件事,大概就得顺便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傅令元。 可实际上这件事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说。 傅令元原本就不希望再被任务拖长时间。 要是知道她怀孕,她担心他更迫不及待,且他的思虑也就得再多分出一分给孩子。 她不希望傅令元过重地考虑她,更希望他无牵无挂地专心做事。 行去墙角拿行李箱,阮舒准备收拾明天离开海城的行李——先不管孟欢会耍什么把戏,她自己没有动摇。 褚翘在这个时候上来了。 “怎么了?”阮舒开门请她进来。 “找你睡觉的呗~”褚翘是穿着睡衣的,进来后就径直朝她的床躺,“傅三说不是闯入他别墅的人和‘s’无关,但他还是交待我护好你,怕你再被‘s’拐走了。” “那我就琢磨着,保护你的最好方式,就是寸步不离你,晚上可不得和你一起睡?顺便啊……” 她揉了揉腰:“虽然啪啪啪有助于夫妻之间感情和谐,但偶尔也得停停耕……” 阮舒抚额——完了,自己在马以心里又得被记下一仇。不久前才刚在言语上得罪了他老人家。 没应,她走回去收拾行李。 褚翘见状紧张地欸欸欸:“你一个孕妇,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在那儿劳动?放那儿放那儿放那儿~先来休息~反正你的东西不多,明天早上收拾还来得及。” 说话间她已亲自下去把阮舒请上床来,伸手去摸她的肚子:“亲妈粗心,我这个干妈得多邦忙留意些~” 阮舒:“……” 当然,不是没瞧出褚翘其实还另有目的——“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翘抱住她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透露出强烈的求知的光芒:“小阮子你觉得呢?” 阮舒叹气。 ………… 陆宅。 陆振华听完孟欢的话,久久沉吟。 孟欢给陆振华按压太阳穴,斟酌着继续说:“我的本意是想邦你和傅先生多找些关于‘s’的线索,所以托了在江城的关系,这才从警察局里有意外收获。原来阮小姐曾经因为出差去江城,恰好经历了会展中心的那场爆炸,而且根据一开始的供词,是唯一一个曾在爆炸之前见过‘s’的人。” 所谓“江城的关系”,不外乎为庄家,陆振华心中有数,这条线索的可信度也就非常高。 “不知道陆爷是不是还记得?阮小姐在我们的私岛上,曾被‘s’劫持为人质?这又是‘s’和阮小姐之间的交集。” “再说回谭家少爷绑架阮小姐的那起案子。如果我没记错,‘s’并没有亲自现身和傅先生交易吧?也就是说,‘s’那个时候可能在忙其他要紧事,导致他无法去海上。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救阮小姐?” “当然,我不清楚夫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和‘s’有合作的。如果那个时候就已经联系上了,‘s’有没有可能就是通过这层关系,了解到阮小姐的遭难,所以找到了谭家的别墅?只是连夫人也被蒙在鼓里。” “阮小姐天生丽质,美丽动人,又能力,并不是个单纯的花瓶。曾经几乎海城所有的男人都对阮小姐感兴趣,连傅先生都不例外,‘s’同样是个男人,不是没有可能倾倒在阮小姐的石榴裙下。他素来手段残忍,阮小姐却两次从他手里安然无恙,且彼时在私岛上傅先生对‘s’的敌意似乎也带了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 “今天和李总的饭局上,我送阮小姐走的时候,试探了几句。阮小姐非常聪明,一再地回避开。可正是这种聪明的回避,叫我更加上了心。” 陆振华依旧没出声,可能是在消化孟欢的这番话。 孟欢给了他几秒钟的安静之后,再开口,语气略微遗憾:“就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零零散散,一直没有找到实际性的线索来判断。生了少杰之后,我的逻辑思考能力比以前要弱不少,如今很多事情我更多是凭自己的感觉。今天满和陆爷说说,或许陆爷能邦我分析分析,我这是不是又想太多了?” “你这段时间确实总是容易想太多,总怀疑我会再招秘书。”陆振华捉住孟欢的手,没再让她按摩,而拉她回到前面坐到她的腿上。 孟欢听言澄清:“我没有故意针对阮小姐。” 陆振华笑而不语。 孟欢起身:“陆爷休息吧,我回去了。” “等等。”陆振华拉回她,问,“阮小姐明天就要走了?” “嗯,”孟欢点头,“她不是说不出意外就是明天?” 陆振华默了默,不知在想什么,顷刻,意味深长:“确实,就这么不了了之地放阮小姐离开,有点不甘心。” ………… 不记得昨晚和褚翘聊了多久睡着的,一早褚翘起床去上班时,阮舒感觉到了,但只是感觉到而已,眯着眼睛又继续睡。 但没一会儿,她还是被饿醒了,饿得好像胃都泛酸了。 马上起床去找庄爻要早饭。 庄爻倒是很早就准备好了,而且因为昨天得知了她怀孕,还多备了好几种类型。 看着满桌子有中有西而且并不油腻的餐食,阮舒觉得自己特别有胃口,可没吃多少,就又难受了,进了洗手间一阵吐,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刚下肚的东西全白吃了。 庄爻吓得连找救护车的建议都提出来了。 所幸,吐的时候昏天黑地,吐过之后就柳暗花明,恢复如常。 比起上回宫外孕的那胎,阮舒觉得这回真是算比较舒坦了。 胃口比起没吐之前要差一点,但依旧吃得下,阮舒把爽口的每样都挑了点吃,坚决不让自己饿肚子。 庄爻看着她的样子,眼神微有异样。 阮舒捕捉到,疑虑:“怎么了?” 庄爻把她不喜欢的都移走,微微一笑:“怀孕挺好的,能让姐开始自觉地规律进食。” 阮舒微赧。 大门口倏尔传出好几辆车子的动静,还摁了喇叭。 “我去看看。”庄爻起身。 阮舒心里预感不太好。 庄爻很快也皱着眉回来:“姐,又是陆家派来的人。” 正文 813、暂时住在你这里 阮舒马上怀疑是不是孟欢有什么动作。 “有说什么事么?”她问。 庄爻摇头:“他们不和我说,要见到姐你才行。” 阮舒蹙眉,起身:“我去听一听。” 今天他们是不告而来,所以庄爻并没有请他们进来,皆等在门口。 阮舒走到外面,才发现阵仗稍微有些大。 当先的两位是先前来过接她前去陆少骢葬礼的黑西保镖,恭恭敬敬地问候:“阮小姐。” 然后将手机递到她的面前:“我们陆爷有话和阮小姐说。” “谢谢。”阮舒接过手机,“陆爷。” “阮小姐,早上好。”陆振华问话,“抱歉这么早打扰到你,但之前听阮小姐说好像今天要离开海城,担心来晚了就和阮小姐错过。” “我正在吃早餐,早餐结束后才会出发。”阮舒故意把这话说在前头。 可阻挡不了陆振华说他想说的:“可能得麻烦阮小姐再推迟几天的行程了。” 阮舒的心一沉,保持冷静问:“陆爷能告知缘故么?” “电话里说不清楚,阮小姐来一趟我这里吧。”陆振华邀请,“我们当面聊。” 阮舒一点也不想去,尝试拒绝:“陆爷,我很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 “阮小姐是哪里觉得不方便?”陆振华追问。 “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日期,今天定好了行程,马医生夫妻俩等下也会回来送我。”阮舒把褚翘搬出来。 “我等下邦阮小姐向马医生和褚警官道歉。”陆振华说,“我这里确实是急事需要阮小姐邦忙,也只有阮小姐能邦。” 阮舒心里直冒火,视线扫着面前这一群黑西保镖,心里琢磨着,她如果强行拒绝,陆振华怕是就要来硬的了。 听筒里陆振华见她没动静,问:“阮小姐还是不愿意吗?” 阮舒状了状胆子:“陆爷,你别怪我,如果我说你这样有点强我所难了呢?” 陆振华口吻抱歉:“那我只能说对不住阮小姐,欠阮小姐很大一个人情,再从其他事情上补偿给阮小姐。” 果然,他是非要强行带她去见他不可了! “阮小姐或许是在怕我?”陆振华问。 “陆爷的地位我敬之畏之,皆应该当。”阮舒虚与委蛇。 陆振华笑了笑,未接这话的腔,再问一遍她确认:“阮小姐,是否能来我这里一趟?” 阮舒决定先答应下来:“好,我愿意去一趟看看究竟能邦到陆爷什么。” “陆某先谢过阮小姐。”陆振华表达感激。 结束通话,阮舒将手机还给陆家的黑西保镖,表示要先上楼换身衣服。 黑西保镖没有意见。 阮舒扭头就进去。 庄爻焦灼:“姐,你真要去?” 目前阮舒心里不清楚孟欢究竟对陆振华吹了什么枕边风,只能猜测孟欢耍的估计只是能暂时拖住她脚步的小手段而已,不会伤及她的性命,终归孟欢还不会蠢到和傅令元撕破脸的地步。 但即便只是拖住她的脚步,傅令元也绝不会放过孟欢的。 阮舒回答不了他。 她马上给傅令元发消息,想看看傅令元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傅令元大概在忙,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 阮舒回到三楼查看监控,确认傅令元一夜未归到现在。 她便又给褚翘发了消息。 褚翘则立刻回:“小阮子,别去!找个理由推掉!” “这很难。”阮舒无奈,重点是不能让褚翘出面邦她,完全说不过去。 “怎么推不掉?你装病!”褚翘马上给她支招。 “装病他们一定会‘好心’把我送去医院的。”阮舒无奈,安抚,“我就是先和你支会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现在要走了。应该不会有事,只是我可能暂时离开不了海城,等下回来再和你说。” 很快换完衣服,阮舒拎上包下楼。 庄爻跟在她后面:“姐,我和你一起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想让你跟着就跟着。”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阮舒确实也不希望他跟去,这样的话万一真有什么问题,外面也能多一个人照应。 庄爻坚持:“不跟在姐身边我不放心,必须试一试。” 他握住她的小臂,低声强调:“而且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阮舒没有直接应承,只是上陆家派来的车时,让庄爻跟着。 陆家黑西保镖并没有阻拦,明显是事先得了指示说无所谓她带人。 阮舒倒因此稍加松一口气,和庄爻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她以为,陆振华的“去一趟他那儿”,是指陆宅。 阮舒不是没去过陆宅,所以车子开到半路时就敏锐地察觉,并非如此。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见陆爷?”她问黑西保镖。 黑西保镖告知:“阮小姐,我们陆爷现在在傅先生那儿。” 阮舒怔忡。 手机里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收到傅令元的回复:“陆振华没和我说,我不清楚。” 文字间能感觉到傅令元的凝重和担忧。 阮舒回过去现在的最新情况:“他们带我去你的别墅……” 傅令元:“我和雷堂主还在外面,马上就回去。” “你不用急。我应该不会有事。是孟欢在背后捣鬼,她不想我离开海城,昨天你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阮舒把这条发送出去后,没两秒,收到孟欢的一条消息:“阮小姐,不用担心,我说过,你应该留在傅先生的身边。希望你能喜欢这份惊喜。” 惊喜……? 阮舒冷笑,一点也不愿意搭理她,点回她和傅令元的对话框。 傅令元十分克制地简单回复:“好,我知道了。等我回去细说。” 阮舒停顿在“细说”两个字上,原本低垂在手机屏幕的视线再往下一落,不动声色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不多时,车子减速。 傅令元的那栋别墅进入视野。 阮舒抬头盯向窗户,打起全副的精神。 ………… 对傅令元来讲,这是极其疲惫而又血腥的一夜。 并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接下来还有第二批人和第三批人。 雷堂主见傅令元抓着手机表情不太好,递了一瓶水给他,关心:“怎么了傅堂主?是栗青又汇报什么事情?” “不是。”傅令元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太困了。” 雷堂主笑:“其实傅堂主不来也行的,就是干坐在那儿看手底下的人干活而已。” “舅舅不是嫌我在家太闲了才给我找点事情做嘛……”傅令元斜勾唇。 雷堂主看着他,安静两秒,倏尔问:“傅堂主相信那份录音么?” “是我舅妈伪造的。”傅令元的嗓音骤冷。 雷堂主致歉:“可能有点冒犯傅堂主了。我的本意不是像那些键盘侠那样对令堂不敬。” “那就不必提了。”傅令元撇开脸。 雷堂主的话头却还是没有止住,压低音量:“傅堂主应该没有忘记,我原本是给陈家办事的吧?” “雷堂主究竟想说什么?”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 雷堂主道:“陈玺曾经让我留意和形似令堂的女人。” 傅令元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眉心拧起。 雷堂主见他起了兴趣,便继续说:“他只是随口一提,好像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当时手里也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这份录音曝光出来,我再记起这件事,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了。”说完他紧接着再次强调,“傅堂主,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对令堂不敬的意思。” 傅令元眉峰耸起,若有所思,细问:“陈玺有没有说找形似的女人做什么?” “没有,他没告诉我。”雷堂主斟酌着,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录音里的内容是真的,陆爷曾经真的对不该有想法的人有想法……” 他尽量措辞得隐晦:“那么可能就不难推测,陈玺应该是察觉到了陆爷的情况,所以想往陆爷的身边安插女人。” 傅令元也往这方面揣度了。 “就是不知道陈玺后来到底有没有成功。”雷堂主笑笑,“应该是没有,否则当年陈玺也不至于输那么惨。” 傅令元薄唇紧抿,未语,记起了一件事——阮舒说,丧宴上,王雪琴莫名其妙地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个“陈”字。 王雪琴…… 傅令元眼瞳一深,抬眼问雷堂主:“雷堂主觉得,三姨太是否有和我母亲的相似之处?” “三姨太……?”雷堂主怔了怔,沉思起来,“这得对比三姨太年轻的时候。我想想。她的性格和当年的陆小姐相差很大,样貌的话,也是一个偏北方女人,一个偏南方女人。至于其他方面……” “我这见着内宅女人的机会并没有很多,也不曾去特别留意过陆爷身边的女人……这……” 他有点为难。 傅令元并未勉强:“没事,我就随口一问。雷堂主没留意就没留意。我之所以问起三姨太,也是因为如今舅舅身边唯一剩下的一个老人了。” “嗯。”雷堂主点头,“确实,确实只剩三姨太了。” 两人再无话,不久就驶入别墅。 从门口一路往里加倍增多了大批黑西保镖,果然陆振华又来了这里。 傅令元心中焦灼着阮舒被陆振华叫来这里,下车后不免加快脚步。 在门堂外看见了庄爻。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与他交错过眼神,走进客厅,就见陆振华和阮舒一同坐在餐厅里,边吃早餐,边相聊甚欢的样子。 傅令元自然而然要表现出诧异,趁着视线在阮舒身、上停留的那一秒钟,和她对视,尔后转眸,看回陆振华:“舅舅,原来你来了。” “嗯。”陆振华的心情明显比昨天晚上来教训他要好不少,“我邀请阮小姐来这里,借你的地方吃早饭。” 尔后他朝傅令元挥挥手:“来,过来,你忙了一夜,也还没吃吧?一起。” 傅令元脱了外套,卷起半截袖子走来餐桌前落座在阮舒的对面。 虽然几天前阮舒已经来过一次,但那回偷偷摸摸,两人也只是躲在三楼,没想到竟然能重新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他问。 陆振华笑笑:“阮小姐在和我说她在外面游玩的一些趣事儿。” “一点觉得新奇的小见闻而已。”阮舒解释,放在餐桌下的手掌心直冒汗,万分庆幸早早就准备好关于这方面的应对,先前在丧宴上没用着,今天反而派上用场。 无疑,陆振华这是在进一步地试探她这大半年的去向。 她能猜到,孟欢大概是拿这件事说服陆振华将她扣在海城继续观察的。同时又隐约感觉,好像不仅如此。 傅令元的这一出现,真真定了她的心,否则刚刚即便有庄爻在外面,她这样单独面对陆振华,也是全身每根毫毛都在紧张,不曾放松过。 陆振华摆摆手:“阮小姐描述得让我身临其境,很想马上就去见识一番。” “陆爷见多识广,这么说真是笑话我了。”阮舒谦虚。 “说完了么?”傅令元插腔,摆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我平时也没有太多时间好好在外面玩。” “不巧,差不多结束了。”阮舒淡声。 “算我没舅舅来得有耳福。”傅令元一笑而过,拿起刀叉吃了几样餐点。 阮舒默默地呡豆浆,庆幸这桌上的早餐多以清淡为主。 顷刻,陆振华放下餐具,道:“正好阿元回来了,我就把事情给交待了。” “阿元,接下来几天,阮小姐暂时住在你这里。你让下人去给她安排一个房间出来,她是贵客,不要亏待了。” 此言一出,阮舒和傅令元皆错愕。 “陆爷,您这是……”阮舒率先发声,目露不解。 陆振华不慌不忙地用餐布擦了擦嘴,隼眸里含着笑意:“这就是我希望阮小姐能邦我的忙。” 正文 814、痴汉脸 阮舒又一怔:“陆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住在这里,就是邦你的忙?” “阮小姐,见谅,关于这点,我这会儿没办法和你明说。”陆振华神情抱歉,“但阮小姐放心,你住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身安全上的威胁。等事情结束,我派专机送阮小姐离开海城。阮小姐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任何的麻烦,尽管找我。” “陆爷,不是这个问题。”阮舒颦眉,“我……” “阮小姐还有什么问题?”陆振华问,“有问题提出来,我都邦阮小姐解决掉,让阮小姐舒心住在这里。” 阮舒默了一默,比刚刚稍微不客气一些:“需要住几天?” 陆振华凝眉两秒:“抱歉阮小姐,暂时没办法确定。” “如果是这样,陆爷就有点过分了。”阮舒直白,“几天是住,几个月是住,几年也是住。我的自由岂不是平白无故被陆爷束缚了?” 陆振华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生气:“阮小姐,不会好几个月,更不会好几年。” 旋即他承认:“就是阮小姐的自由,可能确实会因此受到某种程度的限制。不过阮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应该不会耽误太多要紧事吧?” 听在阮舒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在说:“阮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脸一冷:“陆爷,我敬重您,但您这句话是不是说得有些不礼貌了。以陆爷您的身份地位来讲,或许几千万甚至几个亿的生意才是要紧事。可对我来讲,能在自己的家里悠闲地吃顿早饭,就是要紧事。” “另外,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我的弟弟和我的朋友。”既是补充,也是某种提醒和强调。 陆振华正在接过黑西保镖递来的漱口杯,不疾不徐地用清水饭口漱口。 漱完口,他才继续,似乎并未听出她的不满:“阮小姐如果怕朋友找不到你,就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做客便可。” 桌底下,阮舒的手指一蜷,进一步不客气:“陆爷,您这算不算是要对我非法拘禁?” 陆振华哈哈哈地开怀笑了,笑道:“阮小姐,你如果非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俨然,他丝毫不畏惧被她冠上罪名。 甚至连威胁的口吻都没有用上,却已胜似威胁。 阮舒狠狠憋一口闷气——其实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陆振华既然下定决心做了,她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 难道她要就这么和他撕破脸么? 没有,阮舒并不想。 只是她理所应当地该尝试争取。 按照她的性格,不可能乖乖屈从,但也不可能把自己撞到头破血流彻底惹怒陆振华为止。 所以阮舒压抑住愤懑,表情不好看:“陆爷,你欠我的人情大了。” 她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陆振华丝毫不意外,又道了个歉:“委屈阮小姐了,我的这个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阮小姐能答应,我不胜感激,这个人情也确实非常大。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还。” 谁稀罕……阮舒心下冷笑,面容上则淡淡:“那我得好好想一想怎么狮子大开口,从陆爷这里拿到最大的补偿。” 陆振华再次开怀笑:“好,阮小姐到时候尽管狮子大开口。” 阮舒没接茬。 黑西保镖则在这时站到她身边,客客气气道:“阮小姐,请把你的手机暂时交由我们保管。” 陆振华倒是出声:“她住在阿元这里,就把手机先放在阿元手里,更方便。” 好像这样能体现出他是单纯地只想让她邦忙而保证不触碰她的个人隐私似的。 原本当着透明人在一旁吃早餐的傅令元被点名后,颔首应承:“行,那就放我这里。” 阮舒一声不吭把关了机的手机放到桌面上。 黑西保镖拿起,递给对面的傅令元。 陆振华则顺势解释道:“其实原本想邀请阮小姐去陆宅做客的,但考虑到这里的环境对阮小姐来讲更加熟悉,应该能让阮小姐住得更舒、服些,所以就将阮小姐安排在这里。” “也担心阮小姐一个人孤单,所以阮小姐的弟弟也可以一起陪阮小姐。” 虽然还不清楚陆振华此举的原因,但这番话阮舒怎么听怎么觉得像借口。 “陆爷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她淡声。 陆振华转向傅令元:“阿元。” 傅令元会意,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这里房间够多。” 马上就把栗青唤来交待下去办事。 黑西保镖低声提醒陆振华差不多该去公司了。 陆振华这才起身,对阮舒笑笑:“阮小姐继续用餐。” “陆爷随意。”阮舒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说完继续低头喝自己的豆浆。 陆振华看着她,也就无声地笑了一笑,便离开餐桌。 傅令元自然而然是要送他出门的。 门堂处,另有黑西保镖正在要求庄爻上缴手机。 庄爻不愿意。 “林少爷,阮小姐已经同意了。而且她接下来几天都会住在这里。”黑西保镖道,“如果你不把手机交给我们,我们只能将你从这里请出去。” 傅令元轻飘飘瞥了庄爻一眼。 庄爻皱了一下眉,重新凝回黑西保镖后,妥协了。 “放到里面的餐桌上。”傅令元顺便交待,脚下的步子继续随着陆振华下阶梯,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了解情况,刚刚在餐桌上基本插不了话。” 陆振华在车子前驻足后,才叮嘱:“看紧阮小姐,怀疑她可能和‘s’有联系。打算拿来当诱饵试试,看能不能引出‘s’。还有,你和她是旧识,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向她套套话。” 傅令元尚意外地停在第一句话:“她和‘s’……?” ………… 阮舒心不在焉而又心情复杂地喝着豆浆。 连傅令元回来餐厅她都没发现,还是他先出了声:“杯子已经空了。” 阮舒晃回神,和他湛黑的眸子对上,愣了一下,很快迅速往四周张望,看到别墅里的下人因为先前陆振华在此就餐的原因,悉数退在老远的位置。 收回视线时,但见傅令元重新落座,拿起餐具,一副要继续把早餐吃完的样子。 阮舒略微焦躁地压低音量:“你打听到没有?陆振华到底为什么留我在这里?” 傅令元未答,牛头不对马嘴地反问:“你你吃饱了没?” “我来之前就已经和林璞吃过了。”阮舒说。 傅令元表情不善地眯眸:“再吃点。” “吃不下了。” “那就再喝一杯豆浆。” “你自己去喝。”阮舒拒绝,自行讲回正事,“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回应一句。接下来该怎么办?” “嘘……”傅令元竖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勾唇,“先等我把早餐吃完。” 他眼波荡漾的眸子盯着她,目光灼灼:“好久没有在吃早餐的时候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必须好好享受。” 阮舒:“……” 于是桌面上剩下的餐食几乎被他全部横扫一遍过去,幸而种类多,但每种的分量不多。但即便如此,傅令元也吃得奇慢,正像他自己所说的,完全就是享受的状态。 因为他背对那几个下人,面对她的表情也就不那么收敛了。 在阮舒看来,他那俨然痴汉脸。 总不能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吃,她便也捡了几样东西再随便吃一吃。 两人就这么把早餐的时间再延长了二十分钟。 直到雷堂主进来了。 “傅堂主,你还在吃早饭?”他意外。 好好的静谧的二人世界就这么突然被破坏。 阮舒敏锐地看到傅令元的眉宇间不着痕迹地谙出一抹厌烦。 当然,稍纵即逝,斜着唇角便看向雷堂主:“我昨天一整天在外面喝酒,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昨晚上又和你去办事,刚才回来,一头大象放到我面前都能吞了。” 雷堂主笑笑,目光一转,落到阮舒身、上,打招呼:“阮小姐,你好。阮小姐可能不怎么认识我,我是青门雷火堂的堂主。” “雷堂主。”阮舒礼貌地从椅子里站起身,略略颔首致意。 雷堂主友好说:“我如今有点事,带着一些兄弟也暂时住在傅堂主这里,阮小姐你是陆爷请来的贵宾,陆爷交待我邦衬着傅堂主一起招待你。” “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兴师动众。”阮舒语调淡淡,“陆爷抬举我,才说我是贵客。傅堂主和雷堂主都是青门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担不起两位在我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我就是随便住两天而已。” 傅令元接了腔:“阮小姐才是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我平常怎么招待朋友,就怎么招待阮小姐,阮小姐不要觉得被我怠慢就好。”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把栗青叫到跟前来:“怎样?客房收拾出来没有?” “可以了老大。”栗青汇报。 傅令元“嗯”了一声,转脸看向阮舒:“阮小姐,走吧,去看一看房间你满意不满意。” “谢谢。”阮舒致意。 傅令元起身,偕同雷堂主,一起带阮舒前往客房区域。 从餐厅区域跨入客厅的时候,庄爻也从门堂外进来,快速行至阮舒身边:“姐!” 眼神充满警惕,满副护姐心切的姿态。 但听雷堂主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阮小姐的这位弟弟,不怎么像普通的白面书生。” 阮舒眼皮一跳,从容道:“我弟弟本来就不是白面书生,在国外念书的时候阅历丰富,只是外形上还没完全褪去从学校毕业出来刚进入社会的学生稚嫩而已。” “不不,阮小姐,”雷堂主摆摆手,“我不是指这方面。” “那是……?”阮舒好奇。 “我是指……”雷堂主顿住,再看了看庄爻。 庄爻也颇有些紧张,心理开始反省自己,兴许最近总在无意识中表现出过多不该属于林璞的举动。 雷堂主倒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我看岔眼了。” 傅令元不动声色地微缩瞳仁,戏谑:“雷堂主什么时候藏着看人面相的本领了?不教授给兄弟们?” “傅堂主笑话我了~” 话题就这么揭过去。 这边在前方带路的栗青在这层楼的第一间房便停住了。 门口的下人邦忙打开门。 栗青抬手往里介绍道:“林家少爷,这是准备给你的。” 庄爻根本不在意睡哪里,连看也没看,十分敷衍地点点头。 几人继续前行,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才又停下来。 “阮小姐,”这样的称呼,栗青真觉得拗口,确认自己没有喊错,才继续道,“这是阮小姐你的房间。” 门口的下人邦忙推开门。 傅令元的身体十分闲恣地斜肩靠墙,语气不咸不淡:“阮小姐看一看,满意不满意。” 没等阮舒回答,庄爻率先开腔:“我的房间和我姐的房间隔太远了,把我的房间调到我姐的隔壁来。” “你确定要这样?”傅令元不像问话,更像暗藏威胁,沉磁的嗓音透露出的更多是沉,而非磁。 并且这份沉,分明带着阴测测。 庄爻听出来了,却还是不怕死,点头:“是!我一定要住在我姐的隔壁。” “阮小姐和你弟弟的感情真好。”雷堂主称赞,随后道,“林家小少爷,阮小姐的安全你大可不必担心,这里里里外外全是守卫,苍蝇都很难非进来。” 庄爻态度坚持:“你们其他房间不也是空着的么?” “其他房间里也是有住人的。”栗青解释。 “住着谁?”庄爻问。 “给阮小姐换楼层。”傅令元倏尔出声。 雷堂主也明白过来傅令元的意思:“是啊,这一楼住的是我和我雷火堂的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应该把阮小姐安排在这里,确实应该住到楼上去。” 栗青即刻向傅令元道歉:“对不起老大,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随后转向阮舒:“抱歉,阮小姐,我马上给你们重新安排。” 阮舒才刚点了头,栗青马上又想起什么,犯了难,问傅令元:“老大,你之前让我们把二楼给封了,重新装修。这十三最近已经开始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去刷漆。怕是——” “啧,”傅令元沉脸,表现出烦躁,“一楼、二楼都不行,那就三楼。” 栗青却还是迟疑:“可是老大,三楼的其他房间被改造成了影音房和健身房,只剩一间客房了。阮小姐和林家少爷一共是两个人,得需要两个房间。” 傅令元折眉,表情不太好。 盯着他假惺惺的模样,阮舒心里极其无语——这戏演得呀,兜圈子到最后,就是为了让她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地和他在三楼同居…… 雷堂主见傅令元为难,建议:“阮小姐住三楼的客房一定是最合适的,就是林家小少爷,” 他转向庄爻:“要不你委屈委屈,还是住来一楼吧?你应该也希望你姐姐在这里的起居便捷舒适吧?这里很安全,傅堂主的三楼更安全。” “而且你刚刚听见栗青讲的没有?三楼藏着不少好东西,阮小姐得在这儿住几天,平常觉得无聊,也能有消遣。” “好东西”三个字多少有些调侃傅令元的意思,雷堂主的目的是想让变得气氛轻松些。 傅令元耸耸肩:“阮小姐不嫌弃就好。” 庄爻则做考虑状,偏头看阮舒。 很明显,是要征询阮舒的意见。 雷堂主便也笑看阮舒:“阮小姐认为雷某的提议如何?” 阮舒先是沉默,两三秒后点头。 庄爻这才跟着点头。 傅令元致意:“刚刚让阮小姐见笑了,偌大一栋别墅,差点腾不出合适的房间给你。” 阮舒也致意:“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雷堂主圆场,“皆大欢喜最要紧。” 阮舒浅淡一抿唇,眼睛扫过傅令元时,接收到他努向她的一丝得意。 三楼的客房,就没有太多需要特意收拾的了,栗青即刻带阮舒上去。 傅令元这边原本就和雷堂主约好了这个时间点商量事情,两人坐去了客厅。 庄爻陪阮舒上到三楼,确认了她房间的位置后,跟着栗青一同离开。 阮舒没想到先前用来搬运她的那个衣柜居然还原样放在那儿,铺在里面的棉被都没有收。 估计……又是被傅令元留作纪念…… 思量着他这儿的三楼不会随随便便有人上来,阮舒便离开客房,准备去其他屋看一看。 走到廊上时倒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即便有下人上来也没太大所谓,她现在是在邦陆振华的忙住在这里,完全光明正大。 是啊,完全光明正大。 几天前还是躲在柜子里被偷偷摸摸送进来的,今天却被要求住在这里。 跟做梦一样。 上次来时间紧迫,阮舒只是走马观花,现在时间充裕,她不慌不忙地先逛了健身房,然后去了影音室。 犹记得,健身房是打从一开始就有的,是傅令元为他自己配置的。而影音房则是从江城回海城的时候,享受过陆家私人飞机后,受到启发,傅令元动了要配备影音室的想法。 只是正式启用的那阵子,她和他正在吵架。 嗯,吵架。 回忆珍贵,即便是吵架,也非常美好。 阮舒唇角不禁旋开笑意。 蹲身在影碟柜前,她想翻一翻,傅令元是否有更新。 背后倏尔传出某人的提醒:“最底下一排,从左往右数的第一张碟。” 阮舒应声回头。 傅令元双手抱臂,斜着肩膀倚靠在门框,眉眼荡漾地看着她。 阮舒也不问是什么,自己找答案,转回头,按照他所说的抽出那张碟。 是自己刻录的那种。 阮舒将碟片放入影碟机内,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看放映屏幕。 结果这张碟原来并没有画面,而只有声音。 什么声音……? 女人和男人的不可描述…… 尤其女人的叫船声,尤为清晰。 只听了开头几秒,阮舒就抓起遥控器想关掉。 因为男女主角她都认识! 就是她和傅令元! 傅令元的动作快一步,已经来到她的身后,阻了她。 “别关啊,多好听,为什么要关?”他暧昧的轻笑贴在她的耳朵后面。 阮舒羞恼:“你变态啊!怎么还有!”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了(第256章)。只不过那次她听到的是她和他在飞机上做的时候的动静。 今天这份内容明显和飞机上的不一样的,他们做过太多次,她自己都没办法辨认此时听到的是哪一回的内容,又被他给偷偷录下来了。 她是真的生气:“你不知道一般录制这种东西的人大多数都免不了最后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命运?!” “你都是说了是‘一般’,我们不在那个‘一般’之列。”傅令元从背后搂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窝。 鼻息间是来自他身、上的清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 阮舒用手肘往后顶他:“大白天的你洗什么澡?还这么快?” “我昨晚忙到今早才回来的,身、上脏,不洗干净你愿意让我抱?”傅令元把身体的重量都往她身、上靠了不少,然后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越快洗完,能越早来抱你。” 这里是影音室,影响的效果特别好,阮舒越听越羞耻,耻于承认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又去抢遥控器:“快关掉!不关就不给你抱了!” “好大的威胁力。”傅令元轻笑。 不过倒是没再折磨她,遂她的愿将声音关掉。 旋即一把打横抱起她,往主卧的方向回。 刚刚不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因为播放的那些声音有了反应,阮舒怕他这是要兽性大发,被放到床上时忙不迭推他:“不行!” “不行什么?”傅令元长臂一亘,将她抱紧一起躺着,“是你自己说我关了你就给我抱个够,要食言么?” 见他貌似的确没有那个意思,阮舒放下心,担心他又改变主意,赶紧问他正题:“陆振华到底什么意思?” 孟欢究竟和陆振华说了什么? 傅令元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笑:“现在这样也不错,恰好便宜了我们俩。” “便宜什么呀?”阮舒想抽他,“非得故意这么说?” 虽然能有机会和他光明正大地独处,但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她不高兴,并且清楚傅令元实际上也不高兴。 正文 815、活该蒙在鼓里 傅令元是趴在她身旁的,手臂横亘在她的心口,脸朝她的肩膀靠,闭着眼睛假寐,彰显出他两夜未眠的疲惫。 听言他无奈:“你暂时肯定是走不了的,除了接受现实,往好处想,还能怎样?”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阮舒蹙眉,她是希望和他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困境的。 “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那么着急离开?”傅令元口吻既落寞又幽怨,赌气似的。 他越这样插科打诨地无理取闹,阮舒越觉得他不对劲,推了他一把,追问:“究竟什么原因?陆振华要我把扣在你这里?” 傅令元先是不说话,随后嗓音微冷:“孟欢最近大概过得太舒、服了。” “喂,别转移话题。”阮舒拍了拍他的脸,“很难以启齿么?” 她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去,傅令元却是倏尔欺,身过来,扣住了她的脸,接着就是他不容抗拒的唇舌。 满满的,全是他强烈的侵掠性和占有yu,吻得她特别不舒、服。 他的身体如山一般,她搡不开。 她便去掐他的腰。 傅令元则无动于衷,好像被掐的不是他的腰。 半晌,松开后,阮舒匀不过来呼吸骂他。 傅令元靠回她的肩膀,较之先前凑得她更近,在她颈侧呼着气。 因为怀孕,这两天阮舒正感觉自己的匈有点涨,痛,此时根本禁不住他这样,抓住他作祟的手:“别闹了,疼。” 傅令元表现得有点恶劣,非但没有停,更用力。 阮舒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真的生气了:“到底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憋着火往我这里撒?!” 她翻身要下床。 傅令元眼疾手快地捞她回来,箍她紧紧的:“不是撒火……” 辩驳完之后,他又硬声:“你是我的。” 又是这句话……换作以前,阮舒肯定还是冷冷地强调她不属于任何人,她是她自己的。 此时虽不知他又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无缘无故宣告主权,但她不介意暂且顺着他的话安抚他“幼稚脆弱没安全感”的心:“嗯嗯嗯,我是你的,只是你的,其他人我一个都不稀罕,就稀罕你。” 语气是连哄带骗的,一只手则伸到他的脑袋上摸了摸。 傅令元这下可高兴了,愉悦地笑出声,胸膛震颤。 然后他就得寸进尺了,真把他自己当小孩子,把嘴往她心口蹭。 阮舒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一巴掌盖到他的脑门上:“吃你个大色鬼!” 盖过去之后,便听傅令元发出“嘶——”声。 阮舒这才记起他身、上还有伤,即刻紧张起来:“哪里碰到了?” 傅令元重新搂住她,缩进她的怀里,沉沉的嗓音闷闷的,又似笑非笑:“陪我睡一觉,我就什么都好了。” 阮舒心头微动,垂眸看他头顶钢针似的头发,未再作声。 这本该是昨晚就给他的怀抱,只是他临时回来了别墅。 陪他睡的结果,自然而然就是她自己也睡着了,而且比他还要困顿。 察觉傅令元起床的时候,阮舒费劲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到夕阳的光芒透过玻璃照进来,给家具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好看得很。 换好衣服的傅令元踩着满地的碎金走来床边,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出门去和雷堂主办事,今晚应该又回不来了。” “嗯……好……我知道了……”阮舒慵懒无力地点头,思绪混混沌沌的,马上又闭了眼睛。 傅令元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还睡?快点起来吃点东西,不能一直饿着,对身体不好。” 见她没反应,好似真的非常困,他无奈,未再唤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打算一会儿下楼后叮嘱栗青半个小时后给她送晚餐上来。 走出几步后,却是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傅令元回头,发现是阮舒从床上坐起来了。 她明显再无方才的丝毫困顿,先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再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见状,傅令元重新走回去:“怎么了?” 阮舒抬眼,抿一下唇:“没事,发现自己睡太久了。确实该起来了。饿了,得吃饭。” 傅令元稍抬眉梢,隐隐觉得她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出来。 “嗯?”阮舒提醒他,“你不是要和雷堂主出门办事?还不去?” 傅令元便没多说什么,只道:“我顺便让栗青给你送饭。” “不用了,”阮舒摇头,“我一会儿自己下去吃,睡了一天有点恹,我想散个步。” “行。反正这里你熟,自己打发时间。”傅令元笑笑,重新强调,“记得晚上自己先睡,不要等我。” “谁要等你了?”阮舒翻白眼。 目送他离开卧室,她低头,掌心轻覆上小腹,轻吁一口气,没再耽搁,马上起床洗漱。 待她下楼,傅令元和雷堂主已经出门。 庄爻人坐在客厅,眼睛没离开过楼梯口,一看就是在等她,见她现身第一时间就快步朝她走过去:“姐。” 换了个地方,阮舒也习惯性地向他要饭:“有吃的么?” “嗯。”庄爻点点头,压低音量,“我邦姐往厨房报了菜色,也检查过了,确定没有太腥太油腻的食物,也没有孕妇的忌口。姐可以放心。” “你还知道孕妇的忌口?”阮舒微讶——她自己都还不是特别清楚,有在打算好好了解。 庄爻微赧地挠了挠后脑勺:“我特意去查过资料。” 阮舒心中暖烘烘的:“谢谢你。” 庄爻则皱了皱眉:“姐,你到底下定决心没有?要不要留这个孩子?” “嗯,想好了。”阮舒点点头,“留。” 庄爻倒并不意外,因为他发现了,她这两日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些行为,均表现出她对肚子里孩子的爱护。 只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你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还是,你压根没打算要告诉他?” “可你现在搬进来和他一起住了,不比之前在心理咨询室,怕是……会露陷,瞒不住的。” 他替她考虑得如此仔细,阮舒有点不好意思:“嗯,我知道。等机会合适,会告诉他的。” 否则要让她突然干巴巴地告诉傅令元怀孕的事情,真是……非常尴尬。 还是……再等等吧……等有个情境了,比如像庄爻说的露陷的时候,她再顺其自然和傅令元说…… “阮——小姐~”栗青在这个时候从门堂外进来客厅,险些喊错称呼,幸好及时改过来,然后礼貌地抬手示意餐厅的方向,“可以吃晚饭了,阮小姐先去坐着,我马上让下人把饭菜端出来。” 阮舒以客人的姿态点了点头。 发现餐桌上只准备了一副碗筷,问栗青再拿一副给庄爻。 栗青为难地小声道:“阮姐,老大不让。他交待我邦他盯紧了,说你不能和林少爷两个人单独吃饭……老大说那是他才能拥有的特权……” 就是为了她,老大今天特意留了他在别墅,而带了赵十三出门。 阮舒听言“……”,嘴角直抽搐,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已经直接拍桌子发火了。 没直接发火,但她的气也不小:“他想怎样?是要等我吃完了让林璞吃剩饭剩菜吗?!” “不是……老大说阮姐你吃过的剩饭剩菜只能给他留着……”栗青越说越弱,心里苦呀。 赵十三那个二愣子,愣也有愣得好处,不用来办这些难办的事儿。 阮舒再度无语,满额角黑线。 赶忙栗青又道:“阮姐放心,只要林少爷不上桌和你一起就行,厨房里给他单独留了饭菜,绝对不会饿到林少爷的!” 阮舒揣度着傅令元的小心眼程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单独留的饭菜和我吃的是一样的吧?” 栗青哑然,哀呼阮姐为什么要这么聪明……本来他没打算说这件事的…… 阮舒一瞧他的表情,就知答案了,脸马上冷下来:“他有病是不是?” “阮姐息怒!”栗青即刻嘿嘿嘿地笑,“这个我也觉得老大太过分了,而且这种特殊对待很容易招人眼,所以我没有按老大的指示执行,是从阮姐你的饭菜里留出一部分给林少爷~” 阮舒抿唇,不说话,还是不满意。 那边庄爻其实打从一开始见没给他准备筷子,就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尤其现在又看到栗青在向阮舒嘀咕,他心中更有数了,出声道:“姐,不用给我准备碗筷,我下午午饭吃得迟,还不饿,你自己吃吧,我晚点再解决。否则吃太早,我夜里饿得也快,还得弄宵夜,太麻烦了,这里毕竟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 栗青听到“我们自己家里”这几个字,斟酌着绝对不能原话汇报给老大…… 阮舒哪里好意思这么对待庄爻? 但未及她说什么,又被庄爻抢道:“姐,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不是饿了么?” 阮舒嚅了嚅嘴唇,见他表情坚持,便没再多言。 ………… 晚饭很合她的胃口,阮舒吃得十分自在。 结束后,她准备带着庄爻去外面散步。 栗青却把庄爻叫住了:“那个……林家少爷……我有点事找你……你能不能来一下……” “什么事?”庄爻皱眉,“直接在这里说。” “那个……这里说不方便……”栗青为难。 阮舒嗅出点味儿,瞟了眼栗青。 栗青会意,走到身边低声又来如实相告:“阮姐……老大跟我预告过……说你可能会去散步,命令我盯着,不能让林少爷跟着你……” 果然!又是那个幼稚鬼!早知道她那个时候就不多说提这一嘴了! “别理会他!”阮舒冷哼,“你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栗青求饶:“阮姐,老大说了,这回就算是你的命令也没用,如果没办好差事,回头他还是要找我算账……” 他——!阮舒气得说不出话来。 傅令元那个幼稚鬼!做得都是什么事? 亏得庄爻还为了她怀孕的事儿尽心尽力! 活该他蒙在鼓里! 她决定了!他自己如果发现不了,她就不主动告诉他了! 庄爻也又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次他并不准备退让:“有事等我陪我姐散完步再说。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栗青向阮舒求助:“阮姐……” 阮舒淡淡道:“你最多就是被罚打扫屠宰场。” 栗青:“……”要哭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即便到晚上,也不会太凉,充满春的气息。 阮舒低声给庄爻反馈晚饭的品后感:“就是酸劲儿没过瘾。” 旋即她马上又追加:“不过保持现在的搭配情况差不多了,不用太有倾向性了。” 庄爻凝了凝眉,向他建议:“姐,要不我一会儿私底下找栗青给你找点酸梅之类的零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嚼嚼?” 阮舒稍加一忖,点头:“行。” 庄爻像得到了夸赞一般,脸上多了两分笑意,明眸干干净净:“姐喜欢就好。” 这里的守卫果然比以前严格了许多。 行至某一段路,两人被拦住了。 “阮小姐请止步。”守卫并未说明原因。 阮舒却是非常清楚——再往后走就是屠宰场了……现如今放有陈青洲的骨灰盒…… 很识趣地,她带着庄爻回头,行去了秋千椅的位置。 嗯,秋千椅。 以前傅令元为了哄她开心,专门腾出来的一片区域,还种了一圈的花花草草。 只不过彼时她与他处于争吵期,他为她做的一切都被她当作驴肝肺。 当然也怪傅令元自己。 他那时是真的想把她囚在他身边,不愿意放手,手段强势,又有点极端。 如今回顾往事,他曾经的许多举动、许多话,她都比以前有了更明朗、更透彻的理解。 栗青在她散步之前特意告诉她:“阮姐你以前搬出这里之后,老大不仅借装修的名义把三楼封了,还包括这里。直到前阵子他重新住回三楼,才把这里也解封。” “所以它一直都只属于阮姐你,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乱七八糟的人用过这里。” 所谓“不相干的乱七八糟的人”,虽未点明,但心知肚明就是在指小雅。 阮舒便是得了这方面的保证,才愿意顺便绕过来瞧一瞧的。 在秋千椅上坐了一会儿,她便带庄爻回里头。 她上楼,庄爻回他的房间。 还没到困点,阮舒去影音室里消遣。 找影碟的时候,无意间又翻到她和傅令元那啥啥啥的碟,忍不住翻白眼,很想趁着傅令元不在,把东西毁掉! 抽出来之后,阮舒的脑子里却有另外一个想法在发声——她……先前因为羞耻,没敢认真听,现在觉得还是有必要仔细甄别,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其实还没完全考虑清楚,身体的反应却更快些,已经把碟放进机器里播放。 即便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开始也依然有些不自在。 这和看别人的小黄篇可不一样。 别人的小黄篇,她从来没有太大的感觉。 眼下这声音的主人可是她和傅令元。 越往后听,阮舒越没有抵触感,甚至有点入迷。 所以,她和傅令元在不可描述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要是有画面就好了……她突然想知道,他们分别都是什么样子的…… 正文 816、害怕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阮舒对自己冷了脸。 影音室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叩响。 阮舒猛一个激灵,迅速用遥控器把音响设备关闭。 俨如考试作弊的孩子看到老师走过来时的紧张。 然后她走去应门。 来的是栗青,给她送果盘。 “阮姐,这里有葡萄、杨梅、西红柿、柑橘,我刚刚特意去买回来的,林少爷说你喜欢吃这些,没错吧?” 阮舒欣喜接过:“对~” 栗青见状也很有成就感:“那阮姐慢慢吃,我明天再去买~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我就在门口守着~” 带着果盘关上门回影音室里,阮舒把碟从机器里取出来,不再听了。 倒不是怕被栗青听见什么。 这种影音室,隔音效果自然是非常好的。 只是刚刚被打断之后,她的羞耻心又重新冒出来了…… 她一定是被傅令元带坏了,才会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他录了这种东西还刻了碟放在着影音室里,究竟都在干什么? 翻了翻白眼,她把碟没收,再挑了张正常剧情的电影,放映。 自己便窝在沙发里,边吃水果边观赏。 傅令元晚上果然没有回来。 阮舒看完电影便去休息。 考虑到他既不在,他所在的主卧就不该透出灯光,她便睡在了客卧。 一夜无梦。 白天睡了那么久,也没有影响她晚上的睡眠质量。 而隔天早上,她又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昨天她才庆幸自己这次怀孕的状况比上一回要好,今天像是要反驳她似的,她整个精气神都不行了。 浑身无力。 刷牙的时候她又呕了一次,干呕,没东西,全是酸水。 勉强洗漱完,她拖着身体躺回床上,觉得心口还是难受,肚子也总隐隐地不适。 不知道是不是那儿出了问题。 躺着躺着,迷迷糊糊地,阮舒又睡过去了。 重新醒来时已经中午了,是栗青敲了她的房门。 “阮姐,老大交待,早上可以让你多睡会儿,但不能任由你连着两顿都不吃饭。” 说着示意他端来的餐盘。 “嗯……”阮舒敷衍地应,没有自己接,侧开身让他帮忙把东西放到屋里的桌上。 栗青瞧出她的脸色的不佳,关心:“阮姐,你怎么了?” 阮舒没回答,略微迟钝的思绪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还没回来?” 栗青马上汇报:“本来老大应该和昨天一样,一早和雷堂主一起回来的。但陆爷之前交待给老大的另外一件事有了新眉目,让老大过去处理。所以老大连轴转了,拖到现在还没回来。” 阮舒心里特别失落。 难得光明正大住进他这里,他反而一天到晚没影。 陆振华先前不是让他养伤么?这才几天啊,就又让他做事。 “好,我知道了。”语气不是特别好,心底的烦乱带了些许出来。 栗青不免重新问她一次:“阮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阮舒甩甩手,“睡太多了。” 栗青这才退了出去。 阮舒走到桌子前,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昨天还吃得那么欢,今天就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可她还是坐了下来,强迫自己吃。 没几口,阮舒又吐了。 刚入肚都还没怎么开始消化的那些食物,全部吐出来了。 阮舒坐在浴室的地上,感觉连酸水都差不多要没了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回去,拿了点昨晚和果盘放在一起的话梅塞嘴里,再次躺回床上。 缓了一阵后,似乎比先前好受了些,至少已经没那么想吐了。 她闭着眼睛,掌心覆在平坦的小腹上。 她知道她这应该只是普通的早孕反应。 可身体难受的时候,往往忍不住想得多些、想得杂些。 这回确认怀孕后,还不曾去医院里做过正式的检查,始终在她心底埋着一丝害怕。 害怕会不会和上一胎一样出问题而到最后想留也留不住? 害怕先前两次的打胎,是否会影响到这次孩子的健康? 害怕她现在的不舒、服,不完全是简单的早孕反应? 她几乎从不杞人忧天。 如今却因为这个孩子而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架势。 她捂住脸,同时又回过头去重新思考,她选择留下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对的? 确实,这次她确实舍不得去打,她格外紧张这个孩子。 但这叫说明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生了吗?做好心理准备能当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吗?以后孩子出生,她能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吗? 她……能爱这个孩子吗……? 她怀疑自己。 深度怀疑。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 太多问题了…… 太多问题了…… 太多太多了…… 她头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叩响。 阮舒懒得起床了,反正过来的不外乎那几个人,便直接喊了“请进”。 门打开。 “姐……?”是庄爻。 “嗯……”阮舒窝在被子里没动,“什么事?” “你今天没下楼来过,我不放心。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庄爻的声音明显带着丝焦虑。 阮舒没回答。 “姐……?”庄爻更着急了,征询她的同意,“我进来了?” “进来吧,没关系。”阮舒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 庄爻见状箭步,手扶到她的肩膀上,稳住她的身形,拿枕头给她垫在后面,这才仔细一瞧她的脸色,顿时更加紧张:“姐,你这真是生病了?” “不是。”瞥见栗青就站在房间门口,阮舒yu言又止,压低音量,“就是今天的孕吐反应比平时强烈了点……” 庄爻扫过桌面上她没吃完的那些东西,忧心忡忡到结巴:“我、我、我去邦你查查,怎么能缓解。” 阮舒摇摇头:“我自己之前查过了。现在也比刚刚好很多了。再躺一会儿或许就没事了。” 门口的栗青在这时问:“阮姐,我去给你找医生吧。” “不要!”一时情急,阮舒喝止得又急又凶。 栗青鲜少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阮舒压了压心绪,语气恢复正常:“我没有生病,不用找医生。等下就好了。” “噢,好的阮姐。”栗青被震住,心里双重焦虑。 第一重焦虑来自阮舒。她的样子分明就像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第二重焦虑来自庄爻。他怎么还进阮姐的房间了?还抓着阮姐的手?还和阮姐小声地说悄悄话? 这副场景要是被老大看到,那还得了……? 庄爻确实站在床边低声和阮舒说悄悄话:“姐,你要是难受得太厉害,不要忍着,我们还是叫医生吧。再怎样都比不了你的身体状况重要。” “我……”阮舒的脑子有点混乱,最终道,“再看看吧。” 她一直在回想上一胎不舒、服时的症状。首先肚子疼是肯定的,其次小腹总凝着一股坠坠感,而且还出血,以致于她最初以为只是月经不正常的问题。 这胎真的还比较稳,就是今天…… 阮舒才稍加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就重新陷入混乱。 她曾经那两胎算什么经验啊?她本身的母婴知识又比较匮乏,怎么指导自己? 烦! 烦!烦!烦! 烦躁之余,还是给了定论:“行了,再说吧,我继续休息了。有事情会喊你们的。” 等于轰人了。 庄爻静静看她两秒,点头:“好,那姐休息。我们不打扰你。我们就在外面,有事一定要喊我们。” 阮舒略略颔首,躺回床上。 庄爻走出去,顺手将她吃剩的餐盘带走,关上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神情凝重。 “林少爷,我来吧。”栗青从他手里接过餐盘。 庄爻没和他争,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栗青懂他的用意:“我已经发消息给我们老大,跟他汇报阮姐生病还不愿意看医生的消息了。他说会尽快回来。” 两人皆明白,只有傅令元对她才管用。 ………… 阮舒朦朦胧胧地又做梦了。 梦见她坐在一条河边,裤脚卷起,两只脚伸河里。 春风和煦,暖阳高照。 河水非常清澈,清澈地倒映着蓝天白云。 而河水里,两条鱼绕着她的伸在河里的那两截腿畅快地游动。 一点儿都不惧怕她。 看起来十分欢乐。 阮舒静静地看着它们,心情随之愉悦。 在梦境里,竟然也还记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之前有过的一个梦里(第735章),傅令元手把手和她一起钓鱼,调起的就是这两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认得它们。 这时,背后有人喊她。 “阮阮。” 辨认出是傅令元的声音,她马上回头。 于是脚无意识地一蹬,阮舒醒过来了。 她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人又没让她失望,确实是傅令元。 他风尘仆仆,眼睑处两片缺觉的淡淡青黑,眼角的细纹此时在近距离之下非常清晰。 他坐在床边俯身看她,眼睛里是她的倒影,眼神里兜满沉甸甸的关切,长着糙茧的手掌正覆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询她:“哪里不舒、服?是之前说有点感冒还没好?还是其他地方?” 阮舒没回答他,沉默地摇摇头,两只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圈住他的脖子。 牢牢的。 傅令元推了她一下:“等等,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澡,身、上脏。” 阮舒依旧不说话,反而将他圈得更紧。 傅令元顿了半秒,便不再提醒,就势将她从床上抱起,离开这间客房,往他的主卧走。 放她到床上后,他把她的两条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捋下去。 而她马上翻了个身,背对他。 傅令元轻折一下眉,边脱自己的脏外套,边问她:“我让栗青把医生请来。” 阮舒这才终于出了声:“不要。” 傅令元随手把外套隔空丢到沙发上,眉头已锁得更紧:“不会麻烦的,没关系。” “不要。”阮舒重复这两个字。 “为什么?”傅令元抓着她的肩膀想把她的正面掰过来。 没掰成功。 阮舒用清冽的嗓音回答他:“我想离开这里。自己去看医生。” 傅令元觉得她很奇怪,明明刚刚还表现得非常依赖他,他也看得出来,她明明很高兴看到他回来,这才从一个房间换到另外一个房间的功夫,她怎么又好像不高兴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伏身过去,想看她的脸,却只能看见她一侧的脸颊,“栗青说你病得都起不来了,饭菜也剩很多,脸色也不好。病恹恹的,却还不让请医生。” “我说了我想离开这里,自己去看医生。”她重复。 傅令元嗓音微沉:“你不是知道这是陆振华的命令,你走不了。” “那为什么关我?原因呢?”阮舒忽地转过来,“你告诉我,我才能看看有没有办法!” 傅令元怔住。 因为发现她哭了。 正文 817、共度余生 傅令元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拢她入怀,张嘴便是妥协:“好!我告诉你原因!你别哭~” “我没哭!是它非要流水出来!”阮舒少见地气急败坏。 她真的没想哭!要不是他的反应,她自己都没发现眼泪莫名其妙崩出来了。 阮舒抬手要擦眼泪。 傅令元快一步低下头,把她的泪珠子吻掉,笑意浓浓:“嗯,你没哭,是眼泪自己流出来。” 阮舒冷着脸推开他,又要背过去。 傅令元早防住了她,两只手在她的两边肩膀上箍得牢牢的:“不是说想知道原因吗?” 阮舒未再挣扎,抬眼看他。 眼瞳乌漆漆,尚泛着残留的水光。 傅令元又忍不住低下来,亲吻她的眼皮,然后平淡无澜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孟欢吹了点枕边风,让陆振华怀疑当时从谭飞手里救走你的人是‘s’,怀疑你也和‘s’有联系。” 阮舒料准到孟欢耍手段的大致方向,却没料到会利用这一点。 最近陆振华正好为抓“s”费心思,即便孟欢不拿出证据证明事实,陆振华也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孟欢的脑筋转得确实快! “因为怀疑我是‘s’的同谋,所以把我禁在这里,就和陈青洲的骨灰一样的作用,也是诱饵?”她问他确认。 傅令元没有什么表情,极其轻微地点点头。 阮舒心里蓦地一沉:“无论是陈家还是我,实际上都和‘s’没关系,‘s’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现身?那我岂不是一直都走不了了?” 傅令元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没有说话,眼神有点深。 由此阮舒倒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傅令元好像并没有要和她商量解决办法——这个的确没有办法。 “s”不出现,陆振华那里也不知要何时才肯罢休。 她只能被迫等着,等到陆振华自行放弃。 转念,阮舒则又想到另外一点:“不对,‘s’还是有可能会出现。” 她的手指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他会来找你报仇。” 傅令元“嗯”了一声,肯定了她的说法:“‘s’如果出现,一定是为了找我报仇。” 可这种出现,她并不愿意看到。阮舒即刻深蹙眉:“那他还是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傅令元又“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他不要再出现了。” 然而,这等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阮舒喃喃。 傅令元安抚:“陆振华为了对付‘s’,做了多重准备。也许他买的杀手会比较快有消息。” “还有这两天我已经不像前几天呆在别墅不出门,故意往外透露自己的行踪,兴许再不久,‘s’就会在半路伏击我。我试试看,有没有办法挑衅他——” “不要!”阮舒心慌地一跳眼皮,阻了他的话,“不要故意挑衅他。他不出来就不出来了。” 傅令元瞳眸一暗:“我斗得过他。” “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斗得过他。”他的强调,阮舒听得出来,“但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 “行了。”傅令元捏捏她的手,“没有但是。早来晚来,我和‘s’肯定会有一场决斗。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再度低下头,他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啄一口她的嘴唇,确信道:“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珍惜,你能在我身边多呆几天是几天。” “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离开海城,远离是非,按原计划的那样,在荣城等我完成任务后去找你,共度余生。” 共度余生…… 这四个字所包含的意思,他不是第一次表达。 但浓缩在在这四个看似简洁的四个字里,却令阮舒格外触动。 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又涌出潮湿。 阮舒不知究竟怎么了,情绪怎么比以往更容易受影响? 一点儿都不像原来的她了。 傅令元眼尖地瞧出她眸子里泛动的水光,心即刻又一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另外一手捧在她的脸颊,用拇指去压她的眼角,戏谑:“怎么了?你今天的眼睛里是不是安了水龙头?” 阮舒瞪他。 傅令元便收起戏谑,转而严肃脸:“那你是不愿意和我共度余生?” 阮舒看穿他的伎俩,分明要骗她也对他说情话,坚决把“我愿意”三个字藏在心里,出口的是她费解:“我以为是多大不了的。‘s’就‘s’,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却拖到现在,非得我b你。哪里难以启齿了?你在顾虑什么?” 傅令元眸底一瞬黑如浓墨。 阮舒颦眉,猜测:“你还是在担心‘s’会像之前那样抓我去当威胁你的人质?” 虽然她在这点上依旧迟钝,但并解不了傅令元心中梗着的那口不爽。 就像自己的宝贝时时刻刻遭人觊觎。他深知宝贝只属于他,外人再怎样都得不到。 他也一点不认同什么“还有其他人喜欢,说明你眼光好”之类的说法。 他就觉得其他人即便只是在心里偷偷惦记他的宝贝也不行! 他的不说话,阮舒当作是默认。 她觉得他的顾虑没必要:“褚翘平时要上班,也有照看不到我的时候。别墅里守卫森严,其实更安全。” 所以,比起住在心理咨询室时,如今在他身边,她反而更安心。 因为深知改变不了陆振华的决定,傅令元本就已经将她无法马上离开这件事往好的一方面多考虑,而不再浪费时间去纠结它的弊处,此时自然认同她的话。 嗯一声,他重新把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习惯性地想再吻一吻她。 却是顿住动作,眉峰高高一耸,掌心摸上她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发烧了?” 先前没仔细留意,此时一对比,隐隐觉得她的体温貌似略高了些。 未及阮舒回应,他已去从医药箱里把体温计拿了过来。 阮舒静静躺着不说话,任由他把体温计放到她的胳肢窝下去测量。“怎样?你自己有没有觉得烧?”傅令元的视线移回她的脸上,手掌在她的脸上一直摸,又低头来贴她的额头,重新感知她的体温。 阮舒用摇头来回答他的问题。 等片刻,时间差不多了,傅令元把体温计抽出来。 “三十七度二?”他折眉,“你这是低烧了吧?” 阮舒轻轻道:“应该没有,在正常范围内。” 她之前给自己量过一次体温,确认怀孕后,她专门查过,说是孕妇的基础体温确实会比常人的体温略高一些。这个度数是没问题的。 傅令元听言狐疑:“这怎么是正常范围?” 阮舒微抿一下唇,又不说话了。 “你今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傅令元关切,“具体都哪儿不舒、服了?” 阮舒注视着他,细数给他听:“困,犯懒,没力气,想睡觉。不想吃东西,吃的几口都给吐光了。” “这么多毛病?”傅令元凝眉,“栗青说你昨天胃口很好。是不是昨晚睡前水果吃太多,太凉了伤了肠胃?” 阮舒:“……” 他又犯傻了么…… 今天这么迟钝…… 傅令元不放心,掖了掖她的被子起身:“我还是去让栗青去把医生找来。” “不要。”阮舒拉回他。 话题就像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点,傅令元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怎么又不要了?不是都已经谈清楚了?你暂时离不开这里,没办法自己去医院。” “我知道。”阮舒清浅的唇瓣微嚅,又重新说,“你不要找医生。” 傅令元下压眉峰,见她坚持,换了个建议:“那先给你找点肠胃药吃着?” “不吃。”阮舒拒绝,“我没生病。” “可你的体温不太正常。”傅令元摸了摸她的脸,“得给你照照镜子了,脸色和昨天比起来,差太多了。” 阮舒有点绷不住了:“傅令元!”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喊,像被老师突然点名,他愣了愣,报了个到:“我在。” 阮舒朝他伸出手臂,示意他靠过来。 “怎么了?”傅令元伏低身子,目露困惑。 阮舒就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圈住他的脖子,吻住他。 本是她主动,没两秒傅令元就反客为主了,加深这个吻。 少顷,她埋首在他的颈侧匀着不稳的气息:“不是说我低烧么?不怕我传染给你?” 傅令元轻笑,若有深意:“巴不得和你一起发烧。” 阮舒掐了一下他的后背。 傅令元收了不正经:“吻也吻了,现在能叫医生了吧?我可能被你传染了,顺便一块治。” 阮舒给出的回答却是没变,坚持得很:“不要找医生。” 傅令元愈加觉得她古怪,正想再开口。 耳廓处倏尔贴上来她的柔软的唇,呵着属于她的气息,吐出四个字。 正文 818、神经病 这四个字真的很难亲自说出口。好不容易出口后,阮舒迅速埋回他的颈侧。 体温好似又有所升高,她这才真正有了些许“烧”的感觉。 她静静等待傅令元的反应。 傅令元一时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原本短短的五秒钟,眼下仿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漫长得阮舒开始忐忑。 傅令元在这时遽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表情完全是懵的:“什、什么?你、你、你重新说一遍。” 口舌都不利索了…… 阮舒很想笑。 最后没笑。 但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没听清楚就算了。” “别~”傅令元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的两肩,然后似乎又觉自己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讲太重,手马上松开她了。 松开她之后,却怕她又背身不理他,无处安放的两手便紧紧地捉住了她的一手,像极了做祷告的姿势。 “你重新说一遍~就一遍!再一遍就可以了!我保证竖起耳朵认真听!”傅令元的两眼全是殷切,整副架势,就差没把“求”字直接点出口。 阮舒原本就只是因为被难为情带来的浑身不自在才下意识地回避他的,此时哪里见得了他这样可怜巴巴的表情,立刻心软就盖过她自己的难为情。 她勾勾手指头,像刚刚一样示意他靠向她。 傅令元靠是靠了,但这回没让她圈住:“你就这样告诉我!凑在我耳朵边你肯定又特别小声,我怕我又听不清楚。” “还有~”他紧接着补充,“你慢点说,一个字一个字来~” “你的要求可真多。”阮舒拧眉,“干脆拿个大喇叭来算了。” 傅令元竟然点头赞同:“好主意!我现在就找栗青要去!” 阮舒:“……” 见他当真起了身,她快速拽住他的衣服:“回来!你还要不要听了?” “听!听!”傅令元即刻止步回头。 阮舒张了张嘴正要发声。 “等等~”傅令元忽地喊停,颇为紧张地搓了搓手,搓掉手心的汗,旋即摸自己的口袋,想找手机。 裤子口袋里没找着,他记起在衣服口袋里,又焦虑地东张西望找自己的衣服,发现先前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风衣,赶紧跑过去。 十分着急。 并且他好像不看路似的,阮舒眼睁睁见他的膝头直接撞上沙发前的茶几。 哐锵一下,把茶几都给撞得挪位,他自己毫无防备之下也没能稳住身形,身体踉跄地往沙发那边倾倒。 但他貌似都不觉得疼,手臂及时按在沙发背上撑住后,迅速伏身过去伸出长臂抓过来衣服,总算掏到手机,再马不停蹄地回来床边蹲身到她跟前。 阮舒其实没抱怨什么,但傅令元生怕她等得不耐嫌他事儿多,碎碎念着安抚:“很快就好!很快很快的!” 快倒是的确快,没两秒他就说:“好了!我做好准备了!” 阮舒看着他手持手机把话筒的一侧靠近她嘴边俨然做采访的样子,愕住:“你干什么?” “录音。” “为什么录音?” “我怕我又没听清楚,或者是我幻听。” 阮舒:“……” “怎么了?”傅令元紧张兮兮的。 阮舒想要他把录音关掉。 可一记起他方才跑去拿手机的的情形,她心里就又软软的,最终没要求,随便他爱怎样怎样吧。 “所以我现在可以说了么?”她问。 傅令元确认了一下手机的电量够用、确认自己竖起耳朵了,最后又擦了擦手心的汗,旋即慎重点头:“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说了!” 话落的同一时刻,他的指头摁下开始录音的键。 他湛黑的眸子则一瞬不眨地深深凝注她。 经他这么郑重其事地一整,阮舒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了。 她坐在床上,稍垂眸与蹲在床边的傅令元四目相对,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把几分钟前贴在他耳廓的话复述:“我怀孕了。” 语闭,情况和第一遍时一样,陷入沉寂。 傅令元眼神呆、表情呆、语气也呆:“你再说一遍?” 谁还要再说?耍她么?这还听不清楚……?阮舒不理会他,再次躺回床上翻身背对他。 她以为傅令元会继续纠缠她。 但没有。 不过隔两秒,阮舒就听见房间里响起她的声音——“我怀孕了。” 停一下,又响起——“我怀孕了。” 又停一下,再响起——“我怀孕了。” 再停一下,依旧响起——“我怀孕了。” 阮舒:“……” 当重复第五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重新从床上坐起来了,又羞又恼:“你有完没完了!” 但见傅令元依旧靠在床边,如同玩着心爱的玩具一般对手机爱不释手,乐死不疲地还在不断地回放她的话。 每回放一次,他就紧跟着在后面自己嘀咕一句:“怀孕了……” 阮舒嘴角抽搐。 他这是魔怔了还是傻了……? 心里其实有点不满他完全把她给忽视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未及她说话,傅令元率先抬眼看着她,一下子放下手机转而捉住她的手臂。 此时他已经不是蹲了,而直接跪在床边,十分明显地咽了咽唾沫,问她确认:“你、你、你、你……我、我、我、我……阮阮!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对吧?没错吧?是不是?” 阮舒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受不了他炙热如太阳并饱含殷切期待的目光,点点头给他答案:“是……” “什、什么时候知道的?”傅令元口舌仍旧不利索,“多久了?” “参加丧宴那天回去后知道的。”阮舒叹气,“在滇越的时候,我忘记吃事后药了……” “滇越……”傅令元重复,声音里难掩激动的轻颤。 阮舒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掌包裹得愈发紧实。 而下一秒,傅令元从地上站起来,突然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身体一下悬空,阮舒吓一跳,急急捶打他:“你干什么?” “我想把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庆祝一下。”傅令元僵硬道。 阮舒:“……” 他怎么才刚精神恢复正常,问完几句话又不正常起来了…… 傅令元则又不知道自己瞎琢磨了什么,赶紧重新把她放回床上:“不对不对!这样你会不舒、服。我不能那样!抱歉抱歉!” 站在那儿,他忽地又停住,不说话了,只两只黑醇醇的眼珠子灼热地注视她。 阮舒正困惑。 傅令元就低下头来亲她的脸颊,右边亲完亲左边,左边亲完亲她的额头,简直就是往她的脸上糊口水。 “够了够了。”阮舒推开他。 “亲疼你了?”傅令元局促得不行,又道歉,“对不起。” 阮舒蹙眉——他不正常得她快要不认识他了。 见他又开始来回在床边踱步,好像特别焦虑,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傅令元停下来,有点委屈:“我需要发泄。” “发泄什么?”阮舒费解。这又不是噩耗? 所以他是激动地需要发泄……? 果不其然听傅令元回答:“我压抑不住喜悦。” 阮舒无语,正准备唤他回来——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完…… 傅令元却是拿起他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 褚翘正坐在车上,由马以接她回心理咨询室,发现来电显示是傅令元后,原本的困顿立即消散,来了精神,接起:“怎么了傅三?不是应该和小阮子甜甜蜜蜜地二人世界么?你又被她冷落了?” 傅令元压根没听她讲的什么,冲口道:“我老婆怀孕了!我当爸爸了!” 褚翘先是猝不及防地一愣,随后哈哈哈哈大笑:“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老婆的验孕棒都是我给买的~” 傅令元:“……” 褚翘想继续嘲笑他。 电话却是被挂断了。 ………… 屋里本就安静,褚翘那杠铃般的魔性笑声都泄露出听筒了,阮舒听得分明,也大致猜测到褚翘回应了傅令元什么话,才令傅令元如此黑脸包公。 “黑脸包公”锲而不舍,转而拨给庄爻。 一接通,傅令元就迫不及待得意洋洋地宣告:“你姐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爸爸了!” 阮舒:“……” 听筒那头的庄爻只问:“我姐怎么样了?她的早孕反应缓解了没有?你把手机给我姐听吧,我刚刚给她搭配了新的孕妇餐,兴许能——” 没等他讲完,通话突兀地结束,正是又被傅令元挂断了。 紧接着傅令元就望向阮舒,一张脸绷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阮舒安慰:“本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没几个。” “我是这没‘几个’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傅令元顺着她的话进一步问。 如果这样说来……阮舒实诚地点头:“那……就是了……” 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傅令元受到一万点暴击。 “我明明是孩子的父亲,我为什么最后一个知道……”傅令元目光幽怨,口吻更幽怨,马上便自行有所猜测,“你原本没打算告诉我?” 阮舒默了默,没有马上回答他,而向他招招手。 傅令元走过去,落座回床边,挑着眉尾继续揣测:“你怕我会多一份牵挂,不打算告诉我?” 他猜得倒是都挺准的。 阮舒没做回应,算作默认。 傅令元从挑眉尾转为下压眉峰:“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你不舒、服,瞒不住了,还想继续拖着,不主动告诉我?” 阮舒还是不说话。 傅令元自然舍不得对她生气,颇为无奈地揽她入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没必要这样子。和我说清楚,我心里有数,才能考虑得更周全。” 阮舒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脑子还在纠结自己尚未出口的话。 傅令元的一只手伸到她的小腹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现在当然什么都还摸不到。不过阮舒也没阻拦他。 傅令元摸着摸着,又不过瘾了:“我听听!” 边说着,他已然伏低身体,将耳朵贴上她的小腹。 阮舒推他:“能听什么呀!” “可以的!”傅令元搂住她的腰,重新贴了回去。 阮舒无力吐槽,低垂的眼帘,她看到傅令元笑得像个傻子。 她抬手,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踌躇着,终于出了声:“三哥……” “嗯?”傅令元没抬手,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动了。 因为怕压着她,他根本没忘她腿上枕,所以其实应该是很累的。 阮舒的手从他的头发移到他的后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好~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傅令元在兴头上,没过大脑就满口答应了。 阮舒眼波轻闪:“要不……这个孩子,我们还是不生了……” 话一入耳,傅令元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即刻挺直腰板坐起,异常激动:“怎么可以不生?!生!必须生!” 言毕,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重,连忙缓下来:“别吓到,我不对,我应该控制住音量。” 阮舒根本不在意这些,也就没说话了。 “阮阮……?听到没有?我们生,要生的。”傅令元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你难道不是因为也想生,才告诉我的吗?”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她打定主意不想生,不会拖到现在,更不会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主动告诉他。 她刚刚告诉他的方式,也分明是和他分享好消息的小女人姿态。 何况早些时候他就发现,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最重要的是,他就是感觉得出来,她和他一样也想生! 所以和江城那回闹的乌龙不一样,今次他听到消息后,完全没有担心过她会选择不要。 阮舒却是否认:“不是,我不是因为想生才告诉你。我告诉你的本意,就是想和你商量不要。” “你……”傅令元笑,捧住她的脸,“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表情就写着‘我在撒谎’。” 阮舒捋开他的手,回避他的目光:“我真的不想生。” “怎么了?”傅令元不给她回避的机会,“为什么不想生?你和我说说,我看看理由够不够充分。” 她的情绪状态,俨然回到了一开始落泪时候的低迷。他察觉得清楚。 并且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正让她低迷的原因根本不在于他不告诉她陆振华为什么拘她,而是怀孕这件事带给她的困扰。 “嗯……?”他勾起她的下巴,想搞清楚困扰她的是什么。 “太难受了。”阮舒给他理由,“每天如果都像今天这样,我挨不过去。不想平白无故让自己受罪。” 傅令元笑着摇摇头,表示他看出不是这个原因。 阮舒微抿一下唇,又道:“我们现在不适合有孩子。” “适合。”傅令元反驳。 “不适合。”阮舒重复。 “适合。”傅令元的手指头勾了勾她的手指头。 “不适合。”阮舒坚持。 两人就跟小孩子拉锯战似的,谁也不用事实证明,谁也不讲理由,光用口舌争来争去的。 傅令元拉她到他的跟前,稍加强势:“孩子既然来了,就说明她觉得这个时候是适合的。” “他懂什么?他才是个受精卵!”阮舒烦躁。 “她当然懂。”傅令元不受她的烦躁的影响,她越烦躁,他越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地弯唇,“我刚刚摸过她,还听到她说话了,她什么都懂。” 阮舒颦眉:“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在和你开玩笑。”傅令元收起笑意,正经脸给她看。 阮舒不想理他了,突然就自顾自躺回床上,和之前一样翻身背对他。 傅令元见状也躺上去,也侧着身体,紧挨在她背后,手臂打算从她的腰上伸到她的前面抱住她。 阮舒推开了,冷声:“你在强迫我给你生孩子。我不是邦你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哪来的‘宗’和‘代’需要‘传’和‘接’?傅家还是陆家?它们与我何干?”傅令元轻笑,干脆捉住她的手,连带着一起搂她,又道,“我是在强迫你,但我不是在强迫你给我生孩子,我是在强迫你面对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你想生……”最后这几个字,他是贴在她耳朵后面细语轻言的。 “没有!”阮舒极力否认。 “有……”傅令元含笑反驳她。 “没有就是没有!”阮舒有点小激动。 她这一激动,傅令元注定得主动认输:“好,你没有想生,没有没有。” 阮舒安静了。 傅令元陪着她安静,手上则仍然捉着她的手,用她的手心去摸她的肚子。 他的唇在她的后颈处徐徐地移动,轻轻地吻。 顷刻,他喟叹着一语道破:“你在害怕,对不对?” 阮舒的身体瞬间微不可察地颤动。 傅令元感知得不能更清楚了,也充分证实了他的推断。 当然,这推断并非刚刚产生的,而源自于他早早便洞悉的她一直以来排斥小孩子的根结所在。 而这个根结,到现在,其实已经随着尘封的庄佩妤对她的爱的一点点揭秘,而一点点地在瓦解。 她还没完全坦然地接受庄佩妤特殊的母爱,便也尚未完全坦然地她自己能孕育出一个新生命。 “阮……”傅令元低低唤她,鼓励道,“想生就应该生。” 阮舒安静两秒,哂声:“你觉得……就我这个样子……能当好母亲么……?” 正文 819、一起努力 阮舒安静两秒,哂声:“你觉得……就我这个样子……能当好母亲么……?” “什么叫你这个样子?你哪个样子了?”傅令元原本温和含笑带着轻哄的语气谙上了愠怒。 他抓住她的肩膀想把她的身体掰过来,转念考虑到她一定会挣扎,到时他的手劲万一太重捏疼她,他便干脆暂时松开她,坐起身。 阮舒只觉他覆在她手背上他的熊掌忽然没了,有点不习惯,下一秒就发现傅令元撑手臂在床铺伏在她的身体上方,再一眨眼,他就从她的背后翻到她的跟前和她面对面了。 速度惊人…… 举动也奇葩…… 阮舒:“……” 傅令元的一只手快速搂住她,不给她再翻身背对他的机会。 他另外一只手则捧住她的脸颊,注视她:“你这个样子多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还是说,你有哪个样子我没见过?不对吧?连你没穿衣服的时候都——” “停!”阮舒直接上手捏住他的嘴,制止了他后面的不正经。 但制止不了傅令元眉宇间的荡漾,他顺势含住她的手指头。 阮舒噌地收回手,背不过身,便低下了头。 傅令元的手指头钳住她的下巴,试图抬起她的脸。 阮舒不让。 傅令元依旧不强迫她,自行往下矮身,把他自己的脑袋挪进她低垂的视野范围内:“阮阮,你可以的。你很好,你能当好我们孩子的母亲。” 阮舒一声不吭地别开脸。 傅令元再把自己的脸挪到她眼前:“相信你自己,你会是一位非常合格的母亲,一定会的。” 躲不开,阮舒便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 很快她嗅到傅令元的气息近在咫尺。 “阮阮……”他要笑不笑的继续唤她。 他捉住她的手,像方才那样由他的手带着一起贴到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来回地仔细地摸:“不是只有你在害怕,我也在害怕,害怕自己照顾不好你们母女,害怕自己既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可正是因为我害怕,所以我更用心去学习,更想去努力。” “我说过,孩子既然来了,就说明她觉得这个时候合适。你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她懂得比我们多,不仅懂得时机合适,也懂着我们会是很好的父母。她那么谨慎地选择了我们,你忍心不要她?” 阮舒眼睫轻颤,嘴唇则死死地抿着。 掌心处传来的温热感令她无法忽视,甚至因为此时闭着眼睛,所以触感更清晰。并且经由傅令元的灌输,她仿佛也能感觉到肚子里那个新生命的真实存在。 “阮阮,”傅令元吻了吻她,“我们都一样,初为人父、初为人母,什么都不懂,害怕是很正常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嗯?” 阮舒不应他。 “嗯?好不好?嗯?”傅令元追问她的同意,带上点撒娇的口吻,又道,“你陪着我学习怎么当孩子的父亲,我陪着你学习怎么当孩子的母亲,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他显然已在想象未来的画面,难掩期待的笑意:“我们会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 “一定。”他确信地强调,握紧她的手。 阮舒还是不说话。 “我倒数三下,你再不出声,我就默认你愿意生了。”说着,傅令元果然开始倒数,“一——” 阮舒还有点乱,这么重要的事哪里能是这么快拿准主意的?张了张嘴想制止他的倒数。 傅令元却是奸诈地赶在她出声前飞快地把“二”和“三”喊掉了。 阮舒惊得睁眼:“你耍赖!” “我现在更想耍流氓。”傅令元的唇即刻堵上来。 但是这个吻,他们两个都不尽兴。 因为傅令元太小心翼翼了,得知她怀孕后,俨然将她当作了纸人,生怕伤了她。 阮舒此前还觉得自己过于草木皆兵,现在好了,傅令元比她还要风声鹤唳。 “还是抱抱你,抱抱你就好。”他意犹未尽地搂住她,手掌像长在她小腹上了似的,时刻不离。 阮舒的肚皮都被她焐热了。 她从侧躺改为平躺,他就跟着紧张,紧张地问:“我这手这样会不会太重了?” 难为他了,还得控制力道,完全可以想象他的手臂得多酸。 阮舒推开:“你拿走不就好了!” “不行~我还没和我女儿打完招呼~”傅令元放回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断定为女儿了,阮舒蹙眉:“怎么就是女儿了?” 傅令元得意洋洋:“我播的种,我能不知道是男是女么?” 瞧他那德行……阮舒懒得和他争辩,只嘁声:“你比产检的机器还要神。” 傅令元听言倒是记起来:“对!产检!你还没去过医院做检查!” 他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阮舒那个时候闹着要离开这里自己去医院,考虑的原来就是这点。 阮舒头一偏,靠到他的胸膛,低低道:“如果检查出有问题,正好可以不用生了……” 俨然从外部来给她自己寻找不生的借口。 傅令元怼回她:“怎么可能检查出问题?她一定健健康康的。” 他仔细琢磨过了,虽然最近他因为各种糟心事又抽了不少烟,但前阵子他确实已经开始为结束任务后做备孕的准备而严格地戒烟戒酒了。 还有她,她不是也从黄桑那儿拿过调理身体的药? 不过提及烟酒,傅令元忽而记起自己回来后还没去洗澡——烟味啊!他最近烟抽得太猛了!肯定会有烟味儿! 阮舒正靠得舒舒、服服的,身侧骤然一空,人肉枕头便没了。 她困惑抬头。 傅令元从床上下去了,嗅了嗅他自己身、上的味儿,深折眉,转回来要给她掖被子,却又顿住了动作,飞快地跑去衣柜,从里头翻出新的三件套,再回来,将床单、被套和枕头全部换新。 阮舒一脸懵地看着他麻利地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得以重新躺好。 “你先自己休息着~”傅令元揉揉她的头发,马上进去浴室。 阮舒:“……”没理他,自己休息就自己休息。 不久,傅令元干净清爽地出来,又迫不及待地爬回床上去。 没搂几分钟,栗青来叩房门,提醒:“老大,雷堂主在等着你晚上和你出门。” 傅令元恍然记起这茬,陈家旧部还剩最后一批得处理。 他有事,阮舒自然不会拦着他:“你去吧,我回客房去。” “躺回去躺回去~”傅令元立刻阻了她,自行下床,“今晚这事儿我不去也没关系~等着,很快回来~” 他的“很快”有多快,阮舒不知道,因为她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傅令元唤醒她的时候,窗户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吃饭吃饭,该吃饭了~吃完饭我再陪你睡~”他沉磁的嗓音低低地哄着,把她从床上扶起坐好靠进他的怀里,由他从身后笼着她。 阮舒打了个呵欠的功夫,一勺清粥伴着小菜便送到她的嘴边。 “啊~张嘴~”傅令元示意。 阮舒脑袋还有点混沌,下意识地吃了。 “怎样?有胃口没有?”傅令元急迫地问,“还觉得想吐吗?” 阮舒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他当作自主行为能力的病患,拧眉自行坐好:“行了,我自己吃。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你别乱动。”傅令元搂回她,“我喂你。” “不需要。”躺床上一天了,阮舒很想起来自己舒展舒展手脚。 “让我喂你。”傅令元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阮舒斜眼:“你是想喂我,还是想喂我肚子里的那位?” 傅令元的表情一肃:“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我没有偏心任何一个。以前没有她的时候,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现在是把两份疼爱叠加在一起了,所以可能容易造成错觉好像我都是为了孩子。” 阮舒刚刚其实只是故意找茬,未料想他将这个问题看得如此严重,不禁怔了怔。 “嗯?清楚了没有?”傅令元认真地问她确认。 阮舒反而不好意思了:“嗯,知道了。” 傅令元即刻恢复舒缓神情,就势凑到她的嘴边偷了个香:“好~阮阮真乖~” 旋即再拌了一勺清粥加小菜,轻轻吹了吹,送来她嘴边喂她。 阮舒瞅着他满脸疑似慈父的笑容,无奈地张开嘴,开启当废人的模式。 总算吃完。 分量本就准备得比较多,为的是宁可吃剩了,也不能让她不够吃。所以不仅她吃完了,傅令元也蹭她的剩饭剩菜蹭饱了。 傅令元十分满意粥碗和菜碟全见了底:“十三的表现不错~奖励他不用再去打扫屠宰场了,全交给栗青~” 阮舒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粥:“这些是十三做的?” 难怪她觉得味道不太一样。 倒是险些忘记,是的了,赵十三跟着傅令元之前,可是在五星级酒店里当过大厨。 傅令元起身收拾餐具,彰显出一股跃跃yu试:“既然对你的胃口~我就可以学起来了~刚刚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时,其实已经偷偷学了大半~以我的学习能力,明天就能让你和我闺女吃上我亲手做的爱心孕妇餐了~” 阮舒心头一动,压了压暖意,出声怪责:“你别本末倒置、胡乱分配自己宝贵的时间。做饭不是你该干的事儿。” “哪来的本末倒置?”傅令元将餐盘收拾到茶几桌上先扔那儿后走回来,手里多了湿巾,站在床边俯首给她擦嘴巴,“你们俩就是我的本。” 从她抬头看的角度,他的黑醇醇的眼珠子盛满深情。 阮舒翻白眼:“你确定不用出门了?” “嗯,不用~有雷堂主就够了~反正我身、上本来就有伤~装个不舒、服他就信了~”傅令元迫不及待爬上床来,抱住她的同时,魔掌又伸到她的肚子上,“可以专心陪你们俩了~” 阮舒打开他的手:“饭后不能马上摸肚子,会长肉的。” 傅令元一听,反而摸得更起劲儿:“那赶紧长~” 阮舒:“……” 傅令元突然掀开一截她的衣服,趴着看她的肚皮,一阵兴奋:“大了!果然比之前大了!我就觉得摸起来的手感怎么不一样了~原来我闺女悄悄长个头了~” 阮舒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飞快拉下自己的衣服,推开他:“你的智商怎么又掉线了!” 傅令元冷不防被她一推,直接从床上滚落到床下,不过很快就趴回来床边,费解:“不是~你的肚子确实比之前大了点,我摸得准没错。” 阮舒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你怎么不摸摸你的肚子刚吃饱饭是不是也比饿着的时候要大点?!” 傅令元:“……” 一瞬哑口无言。 脸上的表情哪里是窘迫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阮舒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拢紧自己的衣服,从另外一边下床。 傅令元可顾不上窘迫了,急慌慌追上她:“你想去哪儿?要什么东西我代劳邦你拿就可以了~” “让开。”阮舒不悦,要绕开他。 傅令元以为她生气,灰溜溜:“是我犯傻了,给你道歉,你快乖乖回床上去。” “回什么回?我是要去洗手间!”她一天没上厕所了好不好! 傅令元愣了一下。 阮舒拨开他继续走。 傅令元却是又拉住她:“你慢点~还是我抱你进去~” 这一招他可不是第一次用了,那回她在荣城受了枪伤,他就曾想抱她去上厕所。还有两人在江城过春节,逢上她生理期,他还吓她要抱她去换卫生棉。阮舒可受不了这样,几乎要炸毛,真想上手拧他的耳朵。 当然,她没有,因为比起动手,更有效的方法是动口:“你再挡我去洗手间的路,我就不生了!” 果真,傅令元受到了威胁。 阮舒赶紧挣开他。 “可是里头的地面滑,不小心会——” “定!”阮舒手臂一挥,指向他。 傅令元会意,马上不动了。 “后退两步。”阮舒比划。 傅令元不情不愿地照她的要求。 “到我出来为止,站在那里不许挪位。”阮舒下达指令。 傅令元委屈着一张脸,用眼神与她打商量。 阮舒摇摇头,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傅令元叹气,终是妥协的那一方。 阮舒见状没再耽搁,迅速进去洗手间,怕他中途闯进来,把锁也给落上了。 他真是……前所未有地黏人…… 正文 820、翻两个跟斗 上厕所的时候,阮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待她解决完生理问题,站在洗脸池前洗完手,转过身准备出去时,瞥过某个视角,眼熟得很,她才愣了一愣。 对呀!摄像头! 她怎么忘记摄像头了?! 栗青邦她安的那三个摄像头,其中一个不就在洗手间里……?! 这设备虽然是用来给她“监视”傅令元的,但傅令元的电脑估计也是能看的。 阮舒脸唰地一下又红又烫,羞恼地绷着脸开门出去。 傅令元倒是好好地站在原地,好像非常自律地遵照了她的指示没有挪过位置,此时正对她笑脸相迎,关心:“女王陛下上完洗手间了?” 阮舒没有回答他,凤眸轻轻狭起,先观察了一下地面,然后往沙发的方向的扫。 她看见了放在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合上的。 可她记不得,电脑是不是原本就放在那儿的。 阮舒凝眉,转回视线。 傅令元在继续笑脸:“请问女王陛下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大概他也没想起来摄像头这件事吧。阮舒稍加松气,挥挥手:“动吧动吧。” 她往回走。 傅令元没有强求要再抱她,可像极了跟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虽然没有搀,但两只手都抬着,护在她的身体两边,生怕她随时会摔跤。 她并非纸糊的,阮舒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忍不住吐槽:“你的举动能不能不要那么浮夸?” “我想再浮夸一些,你又不让……”傅令元不仅委屈,而且幽怨。 阮舒鸡皮疙瘩要落一地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生了。” 傅令元无奈,总算收起浮夸,也表达了自己的不高兴,与她打商量:“阮,要不你换个威胁我的理由吧。当着孩子的面老说不生,她会难过的,听多了,万一以为我们真的不喜欢她、不想要她,怎么办?” 阮舒心里磕一下,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肚子,觉得他的话好像确实有道理。貌似有个“胎教”的问题?不知道具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说,只要怀孕了,就等于开始了……?她完全没概念…… 回过神,见傅令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笑非笑,似洞悉她的心理活动,阮舒急急把自己的手从肚子上放下,瞥开脸。 卧室的门在这时从外面被叩响。 来的是栗青,通知道:“老大,陆爷听说你今天太过cao劳身体不适,又把家庭医生叫来给你看看。” 傅令元不想去也得去,稍加整理了后准备下楼去,临出卧室门前叮嘱阮舒在床上躺好等他回来。 而他前脚刚走,阮舒后面就从床上爬下来,走去沙发,打开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确认清楚,她梗着不舒、服。 她也确实觉得,傅令元的“笑脸相迎”古古怪怪的。 看到屏幕尚停留在洗手间监控画面的状态,阮舒气得肚子都要疼了。那个色鬼大变态果然利用摄像头偷窥她了! 啪一声猛盖回电脑,阮舒气汹汹要找他算账。 记起他此时正在一楼应付陆振华派来的医生,她又压下情绪回来。 转念她记起,她现在又不是偷偷摸摸躲在傅令元这里的,而是受到陆振华光明正大的邀请,那怕什么? 她一整天没露面了,这个时候正好也能像昨晚那样散散步、透透气。很快阮舒拿定主意,回客卧去换了身衣服,捯饬好自己,也下了楼。 坐在客厅里正接受医生检查的傅令元见到她身影的第一时间就折了眉,脸上的不高兴都能堆出一片乌云。 阮舒佯装今天才和他刚刚打到照面,清清淡淡地点头致意:“晚上好。” 傅令元脸是黑的,语气是正常的:“阮小姐晚上好。” “受伤了么?”阮舒装模作样地关心。 “嗯,一点轻伤。”傅令元回答得简单。 庄爻在这时从他房间的方向出来:“姐!” 阮舒自然而然不再理会傅令元,转向庄爻:“走吧,还是陪我出去散散步,我睡了一天了。” 因为傅令元投射来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庄爻便循着方向瞟了过去,接收到了来自他强烈的警告。 庄爻视若罔见是肯定的,从容跟在阮舒身后。 今天貌似倒春寒,气温比昨天低,风也比昨天大且凉,幸好阮舒的外套够厚。 “姐,你把领子立起来,脖子太空了。”庄爻关心,“要不进去戴条围巾再出来?” “不用。”阮舒接受他的前一个建议,立了领子,“这样就够了。我不久呆。” 庄爻未多劝,视线落在她面庞上细细打量两三秒,松一口气:“看来姐已经没事了。” 阮舒摸摸自己的脸,点头:“嗯,不难受了。晚饭也吃了,吃了不少,没有再吐。” “那就好。”庄爻笑笑。 阮舒“不久呆”的计划是至少绕着别墅走完一圈。 结果才走了半圈,栗青就找来了,又有事情要庄爻邦忙。 庄爻看阮舒的意思。 栗青迅速低声提醒:“医生走了,十三刚送出去。老大回楼上了。”继而哀求,“阮姐,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去吧……否则我得把明年的屠宰场也给承包了……” 阮舒轻语气,没为难他:“嗯,我马上进去。” “谢谢阮姐!”栗青万分感激,再佯装和庄爻打了个招呼,便先回去了。 阮舒十分随意地再晃荡两步,也携庄爻回头。 傅令元高大的身形就等在三楼的楼梯口,如山一般,沉笃的面容上则是风雨yu来的乌云密布。 阮舒似丁点儿未察觉,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的冲动想去追究他偷窥她上洗手间一事,云淡风轻地停定在低他一级的台阶处,伸出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 察觉她招呼不提前打一声地就直接把双脚悬空了,傅令元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连原本想教训她的话都顾不得,忙不迭连她的两条腿一并抱住栓紧在他的两侧腰上。 也幸好他的地盘够稳够扎实,换作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这样一挂,指不定得踉跄,还是在楼梯口!多危险?! 紧紧抱住自己的命,傅令元即刻转身退到安全的地方。 颈侧传出阮舒轻微的笑,因笑而喷出的气息悉数钻进他皮肤的毛孔里,痒得傅令元喉头一紧。 想凶她又舍不得,他便就势改为摸她的臀。 阮舒即刻要挣开他。 “好好好,不逗你了。”傅令元噙笑保证,其实也是为他自己考虑,不想引火上身。 阮舒安安稳稳地重新趴回他的肩膀。 傅令元抱着她往卧室走。 阮舒下达指令:“我想看电影。” 傅令元言听计从,马上改变方向,转去影音室。 放她在沙发,邦她脱外套,给她枕靠枕,再给她盖好毛毯——阮舒一动不动,享受他的伺候。 傅令元乐在其中,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喜剧吧。”阮舒支着脑袋,显得慵懒。 傅令元就给挑了老片子,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栗青的动作倒是利索,短短的时间内就遵傅令元的吩咐送了零嘴和果盘上来。 傅令元顺便去门口接了进来,然后也坐到沙发上。 他自然而然地揽过她,她也自然而然地从靠着沙发背改为靠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从后往前圈住她的腰,手心依旧轻柔地覆在她的小腹上,下巴蹭在她的鬓边。 影片开始播放,两人均不言语,静静地观赏。 周氏喜剧很热闹,他们两人却始终没有因为里面的任何情节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阮舒原本就很少会影片而受情绪感染,理性之上,何况是部早就烂熟于心的经典之作。 傅令元则注意力压根不在电影上,一只手忙着和他女儿联系感情,另外一只手隔一会儿往阮舒的嘴边递果仁或者水果。 但他没让她吃太多,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停了。 他有给,阮舒有吃,他没给,阮舒便没在意,也是因为后来,她竟然难得地沉浸在剧情里了。 非常奇怪。 简直在推翻她的理性至上。 从剧情里晃回神来时,电影已播放完毕。 阮舒扭头看傅令元,想知道他的反应。 这才发现,傅令元不知何时睡着了。 脑袋歪歪地靠着沙发背,保持着搂她的姿势,只不过他覆在她小腹处的手已然些许松开。 影音室内此时的光线就和电影院里差不多,光影交错地打在他沉笃的面容的上,显得轮廓愈发深。 同时,疲累也一览无遗。 就像她在他身边往往总是睡得最好一样。他也说过,他在她身边也往往能提高睡眠质量。 阮舒小心翼翼地侧身,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到他的胸膛去。 傅令元却是骤然一蹬脚,惊醒了。 的的确确是“惊”醒,阮舒瞧得清清楚楚,他睁眼的刹那间眸底的恐慌。 “做噩梦了?”她凝重。 “阮……”傅令元的眼神略微失焦,似乎忘记了他们两人现在身处何处。 他抬起手掌捧住她的脸,看着她,似在辨别她的真假。 阮舒的手心覆到他的手背上。 傅令元长长松一口气,抱住她:“我没什么事……”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猛地又记起什么,拉开和她的距离,低头看看她的肚子,又重新看回她的脸:“我、我、我是不是梦见你怀孕了?” 阮舒忍俊不禁,摇头:“不是。” 傅令元怔住,眨眼的功夫,脸上便遍布失落:“果然是做梦……” 阮舒好气又好笑,捉住他的脸,完整地重说:“不是在做梦。” 傅令元再度愣住,好像仍旧糊涂,没有马上回应,而去拿他自己的手机,点了好几下。 他的手机蓝牙应该是和影音室的设备连接在一起了,顿时,满屋子回响她的声音。 就是先前录下来的她告诉他的那句话——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 在这样的环境下循环一遍又一遍,比原本在卧室里的音效更好,便也更叫阮舒难为情。 傅令元笑,笑得又傻又灿烂:“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阮舒不想理他了。 傅令元倏尔倒过来到她的腿上,圈住她的腰,将面庞深埋在她的小腹。 然后就暂时没有动静了。 阮舒只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通过她身、上的衣料透来的热燙。 她摸上他脑袋上钢针似的短发。 半晌,她又感觉到,他在亲她。 隔着衣料亲吻他的肚皮。 十分珍爱,十分虔诚。 阮舒滞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抬起脸。 明明此时屋里的光线偏暗,他的眼睛里却似盛满星光,璀璨溢彩。 “谢谢你阮阮。谢谢。” 他说。 牢牢地捉着她的手。 阮舒回扣住他的手,唇角轻弯:“傻瓜。” 傅令元在她话出后,突然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往外走。 被独自留在沙发上的阮舒一脸懵,见他都要开门了,赶忙问:“你去哪儿?” 傅令元局促地搓了搓手,有点窘:“我不行了,还是太激动了,必须出去跑几圈,再翻两个跟斗。” 阮舒:“……” 怎么越说他傻,他就越犯傻。 从下午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能保持在刚得知的兴奋之中……? “真的要翻?”阮舒问他确认。 傅令元考虑了一下,坦诚道:“如果能跑到阳台上喊话告诉所有人,更好。” “算了,你还是去翻跟斗吧。”阮舒摆摆手,不想管他了。 结果…… 等她再看过去,傅令元就不见了…… 那个二傻子该不会真的…… 阮舒噌地起身,奔出影音室,走到楼梯时想到什么,又改道跑进客卧,站到窗户前,通过窗帘缝往下面张望。 没看到底下有人,反倒是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起。 熟悉的沉磁嗓音从她头顶含笑落下:“你才傻瓜。” 正文 821、为人妻,为人母 阮舒才知自己上当。 眼眸一触上,其实她半点不悦都没有,只有满心欢喜。 但她还是蹬了蹬脚:“你现在一骗就骗两个人。口口声声你闺女,现在你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撒谎?” 这顶大帽子可扣得太大了~傅令元承担不起:“我没撒谎骗你们,跟斗还是要翻的。” 说话间,他已阔步带着她回到卧室。 放她到床上时,他有点邪性儿地一笑,继续把话说完:“只不过不想下楼,只想翻给你们娘俩看。”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好啊~来啊~我们都等着~” 傅令元果真走过去,将茶几桌等几件家具稍加挪移了位置,腾出更大的空间,随后自己退至房门口处,摩拳擦掌。 阮舒见状颦眉喊停:“别翻了,回来,开玩笑的,你身、上还有伤。” “那不行,说好了不能在我闺女面前空口说白话~” 傅令元坚持,未及阮舒再劝,他已然一个侧手翻顺利着地了,还嘚瑟地问:“怎样?好看不?” 不忘炫耀:“要是空间再大些,我给你们表演连续的侧空翻~” 阮舒翻不了跟斗,便负责翻白眼:“耍杂技呢你。” 傅令元又一个侧手翻,位置瞄得准准的,恰好翻回床边来:“嗯,耍杂技,喜欢看的话,以后天天耍给你们。” 阮舒想说他这样十分暴殄天物,张嘴的时候却变成了呵欠。 “困了?”傅令元轻笑,“你们是该休息了。” 他如今开口闭口全是“你们”。 阮舒连续又打了两个呵欠,未再理会傅令元,自行蹭着躺进被窝里。 傅令元走去洗手间,拧了把热毛巾出来邦她擦脸擦手。 这是阮舒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分意识。 中途醒来,是因为想上洗手间。睁眼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她狐疑坐起,看到傅令元猫在沙发上,就着台灯调至最微弱的光线,脑袋低伏得几乎快要挨到桌面上,正在翻看什么东西,右手则握住支笔,眉头紧锁着时不时往旁边的纸上记记写写。 “你在干什么?”阮舒出声。 傅令元原本怪认真的,沉浸其中,冷不防被这么一问,愣了愣,忙不迭走回来:“是光线太亮还是我翻页的动静太大?” “都不是。”阮舒瞋他,“你不用这样,如果要做事,就把灯打开,现在这么暗你的眼睛受得了?” “没关系,我就是翻翻字典。” “翻字典?翻字典做什么?” 傅令元的手又伸到她的肚子上:“我闺女的名字不是得开始准备着了?” “……”阮舒无语,“需要这么早么?” “当然需要~”傅令元有板有眼,“现在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好好挑。早点有名字,也更方便我们和她交流。” 说着他又自行嘀咕:“不过‘我闺女’也没大问题,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阮舒平淡地“噢”,摆摆手:“那你慢慢去伤脑筋。” 她兀自下床去洗手间,这回记得用毛巾把摄像头给挡住了。 待她出来,出于好奇,还是走过去瞧瞧他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目前来看都是些单字。 阮舒记起来问他:“在傅家是不是该有字辈的?” 傅令元薄唇微抿,不知在考虑什么,长臂一伸将她笼到他腿上坐着:“我找个机会问问爷爷的意思。” 阮舒点点头。是该尊重他老人家的意见。 “不过小名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傅令元的手算黏上她的肚子了。 “什么小名?有想法没?”阮舒捋开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估计在显肚子之前,会先被他摸出一圈厚厚的赘肉来。 傅令元的手曲线救国,先假装扶在她的后腰,然后悄摸地慢慢从后往前又移至她的小腹。 和不上道的手相比,他脸上的表情既正经又沉肃:“小名也得慎重,得配得上我闺女才行。” 阮舒并不想费这些脑子,既然他乐在其中,就让他继续自娱自乐,只是提醒他:“别一心琢磨女孩,到时候要是男孩子,这些名字就都没用了。” “说了是闺女。”傅令元坚定不移,“就是闺女,金贵着。” 阮舒:“……” 她是无所谓男女,但见他的执念这么深,倒也希望是个女儿,省得男孩子最后地位尴尬。 正忖着,她又打呵欠了。 傅令元一把抱起她:“接着休息去~” 他自然暂时也不翻字典了,一起回床上。 他的怀抱是最舒、服的天然枕头,阮舒偎依得紧实。 黑暗中倏尔传出他的笑声。 “又怎么了?”阮舒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好像在诠释所谓的“做梦也会笑出声”。 事实上她猜得扒九不离十。 傅令元的下颌蹭了蹭她的额头,小有感慨:“搂着老婆和孩子睡觉,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阮舒没说话,想起他在影音室里噩梦惊醒后那样地吻她、感谢她,心里头沉甸甸。 最近一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实在叫人难受。这个孩子……或许确实来得恰是时候…… 傅令元却是突然又紧张兮兮地问:“阮阮,你愿意生,对吧?” 阮舒怔了一怔。 他先前不是那么笃定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还耍赖骗她的默认,现在怎么反而又不自信地疑神疑鬼了? 不想理他…… 她便保持沉默。 “阮……?你睡了?”傅令元低声,似乎因为她的不予回应而生出忐忑。 阮舒终归下不了狠心装睡,深深沉一口气,给自己落下最后的决定,也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嗯……我愿意……”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尝试。 以前愿意尝试为人妻。 现在愿意尝试为人母。 不止他有他对她的感谢,她其实更想感谢他。 感谢他很多很多…… 黑暗中,便立刻充斥傅令元毫不克制的笑声。 阮舒贴着他的胸口,切身感受来自他胸腔的振颤,唇边无声地旋开弧度。 笑完后,便听傅令元炫耀式地又说:“我明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格格。” 不用怀疑,他还在不甘心,他至今未能成功和人分享喜讯,只能委屈地从格格那儿寻求安慰。 阮舒由此记起来问:“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格格离开海城?” 若非她被陆振华的人盯着,她原本打算她去荣城的时候就带格格一起。 现在倒好,她不仅暂时走不了,连人都被拘束自由了。 “明天。”傅令元告知。 快得出乎阮舒的意料:“明天?” “对,就明天。明天我会把黄桑的后事了结,就送格格走。”傅令元凝重,“先送走一个是一个,减轻我的压力。你得再委屈两天,我已经在布置计划了。” “好。”阮舒颔首,“你小心点。” 鉴于他一听“s”就烦,她便不细问他具体在布置什么计划,而提醒:“孟欢那儿虽然没得到证实,但她有在怀疑我怀孕。” 当然,她知道,即便没有怀孕这码子事,孟欢也希望她困在海城走不了。 傅令元冷笑:“她今天恐怕已经不安生了。” 阮舒心头一动:“你回礼了……?” “只能算餐前甜点而已。”傅令元这话是跟陆少骢学的。 很快他恢复如常神情,润了润她的额头:“睡吧。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阮舒闭了眼睛。 傅令元又记起件事:“对了。王雪琴有可能是以前陈玺秘密塞到陆振华身边的女人。” “嗯……?”阮舒应声重新睁眼。 ………… 如傅令元所言,孟欢今天确实不怎么安生。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下午的会议之后,孟欢就不怎么安生了。 因为会议上,针对“新皇廷”计划实施以来取得的各方面的成果,有人提出孟欢目前的职位与她的能力不相匹配,应当再有所提升,尤其她还是陆少杰的生母。 虽说陆少骢出事以后,陆振华尚未正式宣告过三鑫集团的新接班人,但众人心知肚明非陆少杰莫属。 然,心知肚明和被人如此直接地于公共场合挂在嘴边是两回事儿。 而在今日新出的一篇海城当地比较出名的报道上,孟欢被拿去和某著名女企业家进行对比。 这位女企业家、是其丈夫的第三任妻子,因此也是老夫少妻,只不过年龄差距没有陆振华和孟欢来得大。女企业家在其丈夫过世以后,邦助年幼的儿子撑起整个家业。 微妙之处在于,虽然其儿子本身也成长得十分优秀,但依旧给外人以“母强子弱”的印象。儿子的孝顺广受赞誉,却也流出妈宝男的传言。 由于这几天在防随时会杀来海城报复的“s”,陆振华将晚上能推的饭局或者酒会都推了,应酬较少,多数时候从公司直接回陆宅,孟欢便基本与他一起。 今天也不例外。 孟欢佯装无恙地汇报了手头一些工作的进展,并询问他的意见。 陆振华倒也似和往常无异,该回应的都给予回应。 只是在最后,状似随意地关心她道:“这大半年,‘新皇廷’计划从筹备到实施,再到现在的基本稳定,辛苦你和阿元了,特别是你。既然已经稳定,你也可以不用再像以前抓太紧,绷着你自己,也绷着下边的人,能交待的都交待,该放手的就放手。” “调整调整,再拨其他项目给你负责。这回挑个稍微轻松点的。你也能在少杰去美国之前,再多些陪他的时间。” 换作平常,孟欢会表达出想多邦他分忧解劳之类的意思。 今日她没有。 她本就感知得到陆振华不仅想把她和陆少杰分开,也在一点点地收回她在三鑫集团的某些权力。 今夜陆振华由于外部的刺激恐怕正在敏感点上,她不会再去加重他的疑心,而彰显出自身的疲累,点点头道:“嗯。我正好也想跟陆爷你申请让我缓一缓。” 陆振华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没有再说其他。 回到陆宅晚饭过后,陆振华独自去了书房。 即便没有了海叔的陪伴,他一个人呆书房的时间也不比从前少。 而后陆振华听了从傅令元那儿回来的医生的汇报,上楼休息,去了王雪琴的屋里。 这叫孟欢连试探他心思的机会都没有。 ………… 翌日清晨,阮舒在所难免地又吐了。 反应倒是轻缓不少,别说和昨天对比,较之前几次的孕吐,不仅呕的时间缩短了,难受的程度也大大降低。 傅令元凑不要脸地给他自己贴金:“一定是因为我昨天和闺女招呼打得好,她知道有爸爸陪着,她没好意思再折腾妈妈了。所以她之前一定是在抗议你不让我知道你怀孕的消息。” 阮舒随他去自作多情,提醒道:“赶紧去给褚翘回电话。” 在她方才孕吐期间,褚翘恰巧给傅令元来了电话,傅令元只顾着照看她,没去理会手机。 阮舒担心他耽误事。 “多半和我今天让她邦忙办理黄桑遗体的火化事宜有关。”傅令元猜测,趁着阮舒刷牙洗脸的功夫,去回电话。 阮舒洗漱完自洗手间里出去卧室。 傅令元刚结束通话,转过来的是一张极度紧绷的晦暗的脸:“格格不见了。” 格格……?!阮舒的脑袋一瞬嗡掉,嘴里倒还能问:“发生什么了?” 她克制住自己不往坏处想,又问:“她是不在病房吗?是不是想黄桑了所以自己偷偷溜出病房了?” 他手里的手机随着他自己的话落掉到了地毯上。傅令元弯身捡起,就马上去换衣服了,同时隐忍着情绪告知:“昨晚褚翘刚好不在医院,今天专门过来邦黄桑送去火化,才发现病房里出了事。” “守夜的余婶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睡死在病床边……褚翘去调过医院里的监控画面了,暂时没有发现……还有,你昨天……” 正文 822、找得回来么? “还有……你昨天让褚翘邦忙送去的装有格格衣物的行李箱也一起不见了。可能被一起拿走了……” 他一直没办法给自己系好扣子。 阮舒倏尔上前,握了握他不受控制轻颤的指头:“你别慌。” 傅令元却感觉到她的手其实也在抖。 她嘴里则继续说着安抚的话:“可能格格只是……她只是……只是……” 讲不出来,阮舒有点心急。 心急更找不出能够先用来宽慰的理由。 傅令元忽地低垂头颅将额头往她的肩膀上抵:“阮……你知道我怕什么么……” 阮舒怎么可能猜不到?因为连她自己刚刚就划过某个想法。 但她马上摒弃。 “不会的!”她厉声反驳。 却没能阻止傅令元深深自责:“又是我的疏忽。我怎么没想到他有可能带走格格……我不应该只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余婶而已……我应该把栗青或者十三也遣去的……” 阮舒生气地推开他:“你在干什么?你有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莽撞下判断,不如赶紧去想办法找格格!报警啊!让警察邦忙找!” 转念思及格格是个黑户,到警察局报警了反而不好说清楚。即便让褚翘悄悄邦忙,褚翘也不方便发动警力。 傅令元依旧颓然,颓然喃喃:“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去找格格……” “你如果一定认为是阮春华带走了人,那就派人去卧佛寺找啊!”阮舒快速邦他扣他没扣完的扣子,气呼呼,“他不是都亲口承认黄桑和格格什么都不是,只是利用工具而已?” “就他那种人,现在突然把十几年不管不问的女儿悄无声息地带走,你觉得有可能会是好事吗?!” 傅令元嘲弄:“是啊,不会是好事……格格去到他身边,怎么可能会是好事……” “那你现在就去找!一定要想办法去把格格找回来!她要去海城和晏西团聚的!她以后要跟着我们一起过正常的生活!谁知道阮春华那个变态会给她灌输什么思想对她做什么?!”阮舒拿过来他的外套,也邦他穿上。 傅令元没动,低声:“找得回来么……” 一点底气都没有。 阮舒实在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甩手给他一记大耳刮子:“你都还没出门去努力找怎么就敢说找不回来?!” 傅令元安静两秒,仰头看天花板,双手抬起在自己的脸上搓了搓,有点使劲,明显想让他自己清醒。 不多时,他放下手,也看回阮舒,抱了抱她再放开:“对不起。我没事了,我现在就找借口出门去。” 阮舒检查了一下他的脸,确认没在他的面颊上不小心留下她指甲的刮痕,轻吁气,推了推他:“去吧。小心点。你现在出门不是跟了一p股小尾巴?别被陆振华察觉异常了。还有提防‘s’也不能掉以轻心。” “嗯。你也别太担心。”从语气和神情来讲,傅令元算是恢复正常了,带上手机和钱包等物品下楼去。 待他离开,阮舒隐隐觉得站不太住,走到床边坐下,这才也抬手捂住了自己脸。 怎么会这样…… 格格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夫妻俩怎么对得起黄桑……? 虽然黄桑没有遗书,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交待,但她最后关头没带格格一起去死,心里恐怕是默认了还有傅令元能照顾格格。 怎么办…… 庄爻不久之后找上来,给她送早餐。 阮舒见是他,便心中有数,傅令元应该是把栗青和赵十三全带出门了。 阮舒不想让自己一直沉闷,打起精神起身携他离开卧室:“还是去楼下吃吧。” 可惜昨天的倒春寒维持到了今天,外面的天空阴阴的,不见太阳,餐桌前的风景没她预料中起到缓解心情的作用。 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别墅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雪琴今天的妆化得挺仔细的,眼角也带媚。 由黑西保镖带路从门堂外跨进来的时候,她四处打量,十分新奇:“原来阿元的别墅这么气派,我之前都没机会过来,今天还是头一回。啧啧啧,可惜刚刚听说他前脚出门去了,否则一定得让他这位主人好好带我参观参观。” 最后她看向餐厅这个方向,马上扭动着腰肢过来:“哎呀阮小姐,还在吃早饭呢?” 阮舒不是别墅的主人,王雪琴的到来,外边那些守卫自然不用向阮舒提前汇报,所以对于阮舒来讲颇有些突然。 阮舒也没有赶人的权利。微不可察地轻拧一下眉,她客套而略微疏离地颔首问候:“三姨太。” 王雪琴笑眯眯地停定在餐桌前:“我远远地乍一看,阮小姐就和这里的女主人没两样。好像回到你和阿元还没离婚的时候。” 阮舒未接她的话茬,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致意:“三姨太来这里是找傅先生的吧?我吃完早餐了,先回房间做事情了。” “欸,等等啊阮小姐~”王雪琴叫住她,抚了抚鬓边,“我可不是来找阿元的,我是来找你的~” 最后一句时,她翘起的兰花指朝阮舒点了点。 差一点点就直接点上阮舒的鼻尖。 阮舒往后退一步,与她再拉开些距离。 庄爻也从阮舒的后面走到阮舒的身侧,更方便护住她。 王雪琴瞟了眼庄爻,掩嘴轻笑:“你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那些亲姐弟的感情还要好的样子。” 阮舒问她正题:“三姨太找我什么事?” “还不是我家老爷?”王雪琴解释道,“阮小姐你不是受我们老爷的邀请来阿元这里做客小住?我这不是来问问看,阮小姐住在这里的两天感觉怎样?” “谢谢陆爷和三姨太关心,我挺好的。”阮舒回答得中规中矩。 王雪琴笑着:“我们老爷没考虑周全,这里除了厨娘和两位老妈子,基本上都是大老爷们,阮小姐又是突然被请来的,换洗衣服之类的大概没准备齐整吧?” “还行。住在这里本就哪里也去不了,外套无所谓。其余缺的衣服,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傅先生就问过我,然后派人去邦我采购过了。”阮舒对答如流。 “那就好~”王雪琴高兴地点头,“阮小姐缺什么东西、有什么要求,尽管找我们阿元就对了~” 正文 823、想丧就丧 “嗯,我知道,”阮舒点点头,“谢谢三姨太的周到。” 三姨太却似刚记起来:“瞧我这记性,阮小姐你以前和阿元还是夫妻的时候,可不就和阿元一起住在这里,对这里必然熟悉得很。” “还好。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阮舒淡声,“三姨太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上楼了。” “欸~等一等阮小姐,不要那么着急~”王雪琴拉住她的手,瞋她一眼,“既然我都过来了,就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让阮小姐成天只能呆在这里,我们老爷心里也怪歉疚的,担心阮小姐闷坏了~” 阮舒客套:“还行,看看电影翻翻书,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 她相信王雪琴的前来应该确实是得了陆振华的授意,否则王雪琴不一定知道她被留在这里,擅自跑来的举动也过于明目张胆。 不过她也相信,王雪琴今次除了完成陆振华交待的任务,多半也有自己的话要说。 她原本可以对王雪琴直接冷淡处理,既然如今怀疑王雪琴以前可能是陈玺的人,她挺好奇王雪琴继那日的手背划字之后,还会再对她做哪些暗示。 “阮小姐这刚吃完早饭,要不到外面走走消消食?正好我也瞧一瞧,阿元这里究竟有多大。”王雪琴提议。 阮舒佯做考虑状。 王雪琴趁着她没有明确拒绝,拉上她:“哎呀走吧阮小姐~” 外面天阴,风也有点大,庄爻细心地把围巾给了她,然后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门堂,寸步不离阮舒身后。 王雪琴身后也紧密跟随两名黑西保镖。 庄爻倒还好,黑西保镖真真是跟p虫了。 或许因为如此,王雪琴的话题始终围绕在观赏傅令元的别墅。 夸奖肯定是夸张了点的,终归这里比起陆宅是小巫见大巫,陆宅那才是真正的豪宅。 后来王雪琴穿插谈及陆少杰长得快,一天一点个头,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就如陆少杰是她亲生儿子。 行至秋千椅处之时,王雪琴格外惊喜:“哎呀,没想到阿元竟然弄了这么个东西在这里?不像他的性格啊。” 她走上前,掩嘴轻笑着猜测:“是讨女人欢心用的吧?” 目光是别具意味地瞟着阮舒的。 阮舒不着痕迹地给了庄爻一个眼神。 庄爻驻足在花圃的入口处未再往里,假装多给阮舒一些空间。 两名黑西保镖见状倒也自然而然地在差不多位置停下来。 阮舒收回目光,模棱两可摇头:“我不清楚。三姨太如果喜欢,也可以让陆爷在陆宅装一把。” 王雪琴轻轻推了推秋千椅:“是个不错的主意,到时我们少杰一定会非常喜欢,说不定就能像以前那般爱笑了。” “陆小少爷现在不爱笑?”阮舒佯装无知接腔。 “可不是嘛……”王雪琴的手还在推秋千椅,她的语气比起平常多了分深沉,“少骢都说漏嘴了,少杰被他摔过。” 转瞬她又恢复轻松:“去医院做过检查,诊断结果是暂时没发现问题。” 阮舒略略颔首,听王雪琴兀自又笑道:“我可就指望着少杰以后长大成人,给我养老,善待他的三个姐姐。” 阮舒挑眉。 王雪琴却装作刚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劲,忙拍了拍自己的嘴,笑意则浓了些:“哎呀,瞧我这说的,怎么也得小孟排在前头,哪轮得到我呀?怪我~照顾少杰久了,很多时候根本记不起来,他不是我亲生的。” 转瞬,她的话锋又一转:“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我自问是打心里眼里对他好。我那三个丫头也真心实意地拿少杰当亲弟弟。我这没能生出儿子的心结,算是了了。” 阮舒微抿唇:“三姨太这么说,不管对陆小少爷,还是对三位陆小姐,都不公平。” “陆小少爷的出生,不是为了给任何人养老用。三姨太就算没生出儿子,只有女儿,三位陆小姐必然也是孝顺的。有儿子,才能老有所依么?” “哟,阮小姐较上真了?以为我重男轻女呢?”王雪琴乐呵,也不知究竟戳中了她什么笑点,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停下来后,正常了不少:“或许我真重男轻女了吧。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带把的,又不受我们老爷待见?” 阮舒不语。 王雪琴自己接上自己的话:“也不对。这要换作小孟生的不是少杰而是女儿,应该也会被宠上天,毕竟小孟能干。” “能干”二字,从王雪琴口中吐出得别有深意。 阮舒只当作什么都不懂。 王雪琴瞧着她的样子,又觉好笑,但并未影响她唠嗑的yu望:“小孟太能干也不好,人呀,对别人越有利用价值,其实越危险。我一点也不羡慕她。” 她轻抚自己的鬓边,拢好被风吹落的两绺发丝:“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才是在陆宅才是最安全的。没背景,没儿子,只能仰仗老爷的宠爱,老爷高兴了可以把我捧上天,不高兴了可以把我摔进地狱,全权凭他一人cao控。而且我有什么毛病,任何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干净又透明,毫无威胁力。” 阮舒凤眸轻狭——这位三姨太,十分通透,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余岚和孟欢均不如三姨太聪明,聪明地利用自己的弱势经营她自己的人设。 她的弱势,确实是弱势,却也恰恰也是她能够活到今天的优势。 并且她很有可能成为陆家内斗的最后大赢家,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收渔翁利的那种。 王雪琴分明看穿她的想法:“阮小姐,你判断错了哟。” “嗯?”阮舒面露不解,“我判断什么了?我好像并没有说话。” “阮小姐装糊涂的样子真是可爱。”王雪琴的口吻带上了戏谑。 阮舒不管她说什么,都继续装:“嗯……?” 王雪琴总算停止了对秋千椅的摆动,行至花圃前。 虽已知黑西保镖并听不见她们交谈的具体内容,她还是压低了些许音量,似牛头不对马嘴地另起了个话题:“以前我总怕自己被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后来陈玺死了,我发现只要我自己不露马脚,世界上好像再没有人能揭露我。我新生了,我能按自己的意愿活。” “可人的心理很奇怪。时间久了,尤其连陈青洲都死了以后,我却开始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知道我过去是什么人。”她看着阮舒,问,“阮小姐,你懂了没有,我过去是什么人?” 阮舒蹙眉,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三姨太还是聊点其他内容吧,否则我就进去了。” 王雪琴对她的演技又忍不住笑,笑着道:“我本来是陈家的一名死士。十一年前,我见过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你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没关系。无所谓。” 阮舒心头一顿,手指不由在身前交握。 王雪琴并不管她表面上的装模作样,继续一吐为快:“十一年前我还不知道你和你母亲是谁,这一两年传闻陈玺在外面另有女人和私生女,我才一下子想起当年,自行猜测到原来就是你们。” “阮小姐放心,我不会在陆振华面前揭穿你的身份,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拿这件事威胁你。我虽然已经不为陈家办事了,但也不会与陈家为敌。” 阮舒不说话——可特意跑来她面前讲这件事,不就无形中是一种威胁了么?潜台词不就是在向她示好……?还有前几天在陆少骢的丧宴上,她的举动又算什么……? 王雪琴又大致揣度到她的想法,为她自己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威胁阮小姐。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实力可以威胁到你和阿元。” 阮舒抿直唇线。 王雪琴微笑:“阮小姐可能会好奇,一些事,比如我当年是不是背叛陈家了?我觉得有必要澄清,我那不算背叛,因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陈家的事情。” “陆振华防女人的心理还是比较重的,虽然我成功呆在了他身边,但我能做的事并不多。陆振华后来趁机上位,我也预先不知他的行动。” “雷堂主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陈家。我只是后来清楚了自己更想要什么。后来陈家败落,我就连纠结都不用纠结了,不再参与到青门的内斗中去,安安分分地留在陆家的后宅。” “我没想要挟阮小姐,除非我活腻了。”她最后强调了一遍,道,“不过我想求阮小姐一件事。” 阮舒还是不说话。 王雪琴自顾自说:“过不了多久,我们老爷会送少杰去米国。我将跟着少杰一同前往。” 去美国……阮舒心思转动。陆振华这是…… “我不知道我们老爷具体要做什么。但我能感受到的一点是,他更希望少杰由我来养,而非小孟。”王雪琴的兰花指又一次翘起,“我这人前些年不得宠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各种宫斗剧。” “再清楚不过我们老爷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少杰不和生母亲近。而我待少杰再好,始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会担心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小孟;少杰则会在心里想我养他看中的是他继承人的身份,这样,我和少杰彼此心里始终会隔一层肚皮。” 分析完,她夸赞:“哎呀阮小姐,你说我们老爷打的算盘是不是响当当?”。 竟是半点讽刺之意都没有。 阮舒从中体味到一股强烈的清醒。 因为不想承认陈玺私生女的身份,一些事情她没办法向王雪琴询问清楚。但不难猜测王雪琴的心路历程,怕是一开始真妄图在陆振华身边受宠一辈子,而后认清现实。 这种认清,可能是彻底地抽身、抽离,所以才会连借以嘲讽去怨恨陆振华的心理都没有。 而谨记着便听王雪琴说:“我的三个女儿,我暂时带不走。我和少杰此去米国,陆家多半要出变故。希望阮小姐和阿元到时能放过她们,放她们来米国和我团聚。” 阮舒应声微缩瞳仁。 王雪琴坦然地迎视她:“阮小姐不必惊讶,阿元在隐瞒你的身份这件事上,已经充分表现出他和陆家并不一条心。我打从心里也希望阿元能够成功长江后浪推前浪。” “少杰他同样是无辜的,我相信阿元和少骢还有我们老爷不一样,阿元心善,不会赶尽杀绝。” 阮舒自然还是缄默不语。 王雪琴并无所谓她做不做回应,笑眯眯道别:“哎呀,参观得差不多了,阿元还没回来,那我就不和他打招呼了,等他回来,你们告诉他我来过就好。” “三姨太慢走。”阮舒清冷客套。 王雪琴迈出一步,冷不丁又回头,音量依旧是低的:“对了阮小姐,陈玺遭遇警察追捕逃亡期间,或许联系过你的母亲。” 联系庄佩妤……?阮舒怔然。 “我猜的。否则怎么大家都说,你们母女俩知晓两亿的下落?”王雪琴貌似知道些内情,但不愿意全部透露。 她刚刚连她十一年前为什么见过她都不曾细说。 阮舒倒是记起,傅令元说过,陈玺逃亡的那一天一夜里,警察始终在监督青门的人以防陈玺联系他们,而陈青洲彼时本就与青门及陈玺断了联系,黄金荣和陆振华全在严密的看管之下。 再一联系从阮春华那里得知,她和庄佩妤是在陈玺的安排下进入林家的,如此一排除再一分析,陈玺在无可能奈何之下,确实有可能联系过庄佩妤…… 王雪琴在这时放开笑声,经典地翘起兰花指掩嘴:“阮小姐在这里住得舒坦就好,我给我们老爷也好交差。要不是不方便,我们老爷是想亲自来看看阮小姐的。” 阮舒心底轻哂。这“不方便”之处,不就在于傅令元的别墅不如陆宅完全? 送走王雪琴,她独自回了楼上。 傅令元暂时没消息穿回来。 阮舒用他的电脑打开自己的邮箱,查看江城庄家发过来的需要她审批的重要文件。 戴着劣质面具在江城给她当替身的女人还在继续当替身,为了遮掩,成了个“病秧子”,公司需要家主出席的回忆,基本用电脑视频。目前为止没出过纰漏。 二叔公从来没催促过她回江城,多半是阮春华方面已打过招呼。 阮舒不是个看也没看内容直接签字的人,均会对文件内容稍加浏览,浏览的结果就是不得不一次次感叹,庄家太有钱了…… 貌似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阮春华要全面那些庄家:他如果真的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那个见不得光的残忍实验研究,大概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 阮舒深拧眉,脑中就这么浮出一个总结:江城提供了大部分的资金支持……?海城提供了大多数的小白鼠来源……? 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 下午阮舒没挨住困意,去睡了午觉。 午觉醒来时却是天色已黑。 傅令元不知何时竟已回来,睡在她的旁边,以蜷着腰背的姿势,将脑袋依靠与她的小腹侧。 阮舒低垂视线,盯着他发顶处的旋儿,摸了摸他的脸。 傅令元醒了,深深地呼气吸气,舒展了一下腿脚,才抬起头,半眯着眼,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因为她怀孕他不再碰烟酒,他这模样得被她怀疑又去买醉了。 大多时候都是她仰面看他,眼下的角度令她更觉得他像个孩子,极度需要拥抱和安慰的孩子。 阮舒俯下脸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傅令元低声:“他来消息了。让我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精力去找了,说格格他带走了,要以后我不用再管格格了,他会负责。” 隔半秒后,他以一个嘲意满满的“呵”字收尾。 阮舒顿住身形,旋即嘴唇从他的额头移到他的眼皮上。 傅令元的手臂是轻扶在她的腰上的,手指则攥成拳头,冷声道:“格格的身份敏感,没办法在警察局直接报失踪,我把事情先简单告诉我的联络员了,希望他能邦忙。” 阮舒颦眉:“你违反纪——” “他们现在拿我没办法,要处分也只能等我完成任务以后再说。”傅令元安抚。 阮舒的眉心却并未舒展开。等他任务结束再和他秋后算账,会不会越算越多……?貌似之前听褚翘的意思,傅令元很多举动在打擦边球。 提起褚翘,她也关心:“褚翘没关系吧……?” “我揽了,她耍赖不承认自己知情。她被禁止和我再联系。不过她肯定忍不住。” “……”最后一句,阮舒不能更赞同。 他和褚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她现在拿抓捕‘s’为借口,想参与进来。”傅令元再补充了句,然后暂时没有声音了。 阮舒以为他累了,继续休息。 数秒后却听他自我反省道:“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不行,两边的调查同时开展,我有点吃不消。” 阮舒心里默默为他补充出潜台词:“可阮春华那边的事情又确实没办法暂时放下不理会。” 她很想邦他,可她无能为力,目前最能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她自己和肚子的孩子,不让他再多cao一分心。 “我要真能是超人就好了……”傅令元嘲弄地勾了下唇。 “不是说不当超人的么?”阮舒摸着他的头发,“不需要你当超人,你做不了那么多事,尽力尽责已属不易。” 傅令元又安静数秒,换了个话题:“最近陆振华在大肆寻找警方的情报人员,已经揪了好几个人出来,有外邦的,有不明身份的,还有几个是我趁着‘新皇廷’计划下来的机会安插去收集讯息的。” 阮舒心一提:“对你有影响?” “还好,陆振华没怀疑到我身、上。”傅令元蹭了蹭她的手,“我安排的那些人,该掌握的讯息也差不多都掌握了,集中在我这里。” 阮舒正要吁气,又听他转了一口话锋:“但这件事陆振华交给了我,人都是我去监督处理掉的……” 未及她回应什么,傅令元率先想到什么,打了自己的嘴巴:“我话太多了,以后不能在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这些,我不能太丧了,对孩子不好。” 阮舒扒拉下他的手,持反对意见:“可以谈论,而且必须谈论。这些是你的生活,是你的工作,要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有多辛苦,她的爸爸是个多么优秀的警察。” “还有,”她捧住他的脸,“想丧就丧,如果你在我和孩子的面前都不能随心表达情感、自然流露情绪,你还想对着谁?” 傅令元微微动容,扬唇点点头:“嗯,好,以后我想丧就丧,然后由你来打醒我。”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你记仇我早上给你的那记耳光了……?” 傅令元马上把那一半脸颊凑上前给她:“你亲几口,我就绝对不记仇了~” “噢,那你记着仇吧。”阮舒翻白眼的同时也翻身。 傅令元笑着自背后搂住她:“那我不记仇了,你快点亲我。” 本以为索求不到。 结果阮舒干脆利落地转过来润了一下,淡淡道:“你闺女赏给你的。” 未料到还有这cao作,傅令元先是一愣,紧接着赶紧代言道:“我闺女说还想继续赏~” ………… 陆宅。 晚餐进行时。 陆振华没怎么说话。 孟欢素来也是个话少的。 唯独王雪琴还是一如既往,边吃饭边去逗陆少杰,明明知道陆少杰不会怎么给予回应,她或许习惯了,或许就是坚持,希望陆少杰能再活泼回来。 见前去书房打扫卫生的下人刚出来,王雪琴连忙喊住:“等等等等~先给我看看垃圾~” 因为垃圾终归是出自他的书房,陆振华有点敏感,皱眉不悦:“吃饭不先好好吃,跑去看什么垃圾?你想干什么?” “不是,老爷~”王雪琴单手捂着嘴巴,往垃圾袋里张望,解释道,“今早上老爷你起床,我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发现老爷你掉了不少头发,得确认老爷你最近是不是掉发比以前厉害了呀~” 马上王雪琴惊呼:“老爷,真的一大撮呢~书房是每三天清理一次,这分一下,每天可也掉不少的量~” 原本正兀自淡静吃饭的孟欢抓筷子的手蓦然顿住。 正文 824、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掉头发……?”陆振华自己其实并不曾留意过这种事情。 “是啊老爷~”王雪琴相当大惊小怪,“老爷你快过来瞧瞧,这头发确实掉得有点多~还有早上洗手间里的也是。我明天再收集给老爷你看~” 陆振华自餐桌前起身。 孟欢放下筷子,也跟过去,探头之后,眼皮不安地一跳,心思斗转。 “对吧老爷?是不是掉得多了点?”王雪琴示意。 陆振华深深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摸自己的头发。 王雪琴则踮起脚,伸手查看他的头发,心疼不已:“哎哟喂老爷,如果不这么仔细拨开了看,恐怕得等秃了才能发现你这头发一掉,比以前系数好多~” 孟欢镇定心绪,蹙眉问:“是不是因为最近家里接二连三出事,精神压力太大?前两天说夜里多梦,好多没有?” 陆振华未语。 王雪琴记起来提醒:“医生不是说,如果没有好转,就抽空去医院再验个血么?老爷,别嫌麻烦,明天还是抽空去一趟吧。” 陆振华稍加一忖,后点点头:“嗯,明天去看看。” 小插曲过后,三人继续晚餐,却是已然各怀心思。 孟欢没有因此改变自己对陆振华的正常态度,晚饭结束后亲自抱陆少杰回婴儿房,陪了陆少杰一会儿,她先回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浴室里,还有半瓶陆振华没用过的染发剂。 孟欢盯着染发剂,心里不怎么有底,陆振华的症状是否和她每回偷偷在染发剂里动的手脚有关。 陆振华实在太小心谨慎了,她也是怀孕之后,突发奇想,趁着陆振华要她邦忙染头发的习惯,开始往里掺点东西。 她不敢用大剂量,只寄希望于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之中或许会对他的身体健康状况产生影响。 确实每次都只敢放一点点。 但……上回,在明确察觉陆振华已经着手准备要把她和陆少杰分开而傅令元方面提供不了给她太大的邦助的情况下,她深感焦虑,鬼迷心窍地冒险把分量加重了…… 现在她有点害怕了……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孟欢从卧室出来,去她自己那层楼的专属工作间里处理公事。 她正在按陆振华的要求,把手里“新皇廷”计划的工作分配出去。 把表格收了尾,孟欢带上,前往陆振华的书房。 巧了,王雪琴刚从书房里出来,两人在过道上相遇。 “三姨太。”孟欢随口打了个招呼。 王雪琴瞥了眼她手中所持的文件,翘着兰花指轻抚鬓边:“小孟辛苦了,这个点了还在忙。” 按照以往,她的语气多少会酸溜溜,如今因为大有重新得势的架势,所以气焰嚣张了不少,也就没了那种嫉妒,说罢便轻快地扭动腰肢走人。 孟欢的腰背不曾弯曲,带着她该有的淡然,继续步子行至书房门口,在重重黑西保镖的目光下,轻叩门。 陆振华应了声。 孟欢进去,看到陆振华在用自己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下棋。 他茶具里的茶水是满的,明显是王雪琴已经邦他泡好。 没有能做的事,孟欢作罢不去表现出讨好的姿态,直接把表格递给他:“陆爷看一看我这样安排是否妥当,如果可以,我明天开始循序渐进地将该交接的事情都交接了。” 陆振华自棋盘上掀起眼皮,接过表格:“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办事效率一直都这么高,会以为你故意使小性子加快速度脱手以表达你的不高兴。” 孟欢:“没什么可不高兴的。陆爷还是太庇护我了,别的员工享受不到我这样的优待,可以随时向陆爷申请调整自己的工作容量和压力。” “你又不是‘别的员工’,没有优待和特权,怎么显示出你在我身边的地位?”陆振华笑笑,快速浏览表格,指了指,“阿元最近在休养,工作重心也偏向青门的内部事务,他手里原本负责的‘新皇廷’的项目,我也之后也会让他慢慢放手给下面的人,你就不用再往他那里添新,增加他的工作量了。” 或许陆振华这么告诉她的目的有一部分在于平衡她的心理,让她知道不止她如此,他确实是其中她和傅令元。孟欢却觉得,这还是之前的录音曝光事件造成的影响。 “好,我明白了,那这一块内容我去重新调整。”她从陆振华手中拿回表情,并且询问他的意见,“陆爷有合适的人选没?交接给傅先生的都比较重要。” 三鑫集团里,她想不到还有谁了,除非他把这些工作再细分给几个人,让那几个人去行程相互制约的关系。 陆振华却的的确确有个人选,提了一个人的名字。 是曾经安排给汪裳裳的那位结婚对象。 孟欢有些意外:“汪小姐现在案子缠身,而且夫人不在家里,我以为汪小姐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振华:“裳裳如今和我们自然没有任何关系。和裳裳的婚约也已经取消了。不过那孩子确实挺好的,不给我们陆家当女婿挺可惜。” “这次也算我们陆家出了变故,对不住他。但雪琴不是还有三个女儿?裳裳不管怎样都不是真的姓陆,少杰的那三位姐姐才是陆家的孩子,也早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我刚和雪琴提过了,让她去问问,老大、老二、老三,谁想先嫁都可以。其余的两位我也会着手开始给她们物色对象了。” 孟欢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先给未来女婿一点甜头。 “好,陆爷。”她颔首,没对此多言,转口道,“陆爷和医生愉悦好明天的具体时间没有?我陪陆爷一起去医院。” “先去医院再去公司。”陆振华未反对,注意力重新落回棋盘上,继续左右手对弈。 ………… 一则视频在当天夜里悄然酝酿,隔天上午阮舒起床的时候,已然上了热搜。 视频是一名路人拍下了警察当街抓捕犯人的一小段内容。 而上传者声称,已经通过个人相关人脉证实被捕的犯人是大名鼎鼎的国际通缉犯“s”,附带了从网络上能搜集到关于“s”的传闻。 江城会展中心的爆炸、跟随余岚去交赎金被炸死了一批警察、还有陆少骢被杀,警方对三起案子的案情是不曾具体对外透露过的。 但防护的再严密,也一向防不住网络上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 这段视频出来后,冒出一股人都在说是“s”干的。 因为警方暂时没有出面澄清或者辟谣,而“知情人”又越说越玄乎,很多人已经相信被抓的就是“s”。 而网民中占据主导性的对“s”的态度更多不是唾弃和咒骂,反而将“s”追捧为近年来罪犯之中的传奇。 其拥趸者毫不吝啬称赞和肯定,男人好奇“s”长年逍遥法外的手段,女人觉得这样的男人非常有能力非常帅气,只不过把自己的智慧和才干用在了法律所不允许的事情上。而法律越不允许,就越给“s”的身份蒙上一层禁忌的刺激。 男人、女人都不在少数地在意银。 挣扎在舆论风向夹缝间的另外一小拨少数网民愤慨不已,深觉世风日下,连一个身负无数条无辜生命的犯罪分子都被当做英雄来崇拜,而真正的英雄还不一定能得到该有的关注。 a:“嘤嘤嘤嘤嘤~每个人不是生来就是恶人~如果有选择,没有人会愿意去当恶人~我相信‘s’的背后一定深藏着一段悲惨的过去~我们要关注根源~关爱他们~邦助他们改邪归正~而不是一味地认定他们该死~大家的戾气不要太重了~” b:“我们用怜悯之心关注了这些罪犯,谁去关注被那些罪犯伤害的人及其家属?圣母心不是这么用的!” c:“哟哟哟,楼上那样的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别人,滚吧滚吧~我才不管‘s’是不是通缉犯~我就爱死了这种天才~啦啦啦啦啦啦~我追捧我的关你p事~你不服来咬我啊~” “……” 相互攻击三观,已然形成骂战,不过暂时占领上风的依旧是追捧“s”的那一方。 阮舒相当认同的是,“一个身负无数条无辜生命的犯罪分子都被当做英雄来崇拜,而真正的英雄还不一定能得到该有的关注”,深觉讽刺和悲哀。 压了压心绪,她抬头看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傅令元:“这是你干的……?故意把‘s’推上风口浪尖?” 傅令元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嘲弄:“他不是喜欢高调、喜欢出风头?那就让他成为‘全民偶像’,这么邦他传颂他的‘丰功伟绩’,回头他得支付给栗青一笔巨额宣传费。” “不过我只是让栗青把控主风向而已,你能看到的大部分网民的评论都不是水军。呵,不闹这么一出倒不知道,原来‘s’可以这么受欢迎、招来这么多粉丝。” 阮舒正要再说什么。 傅令元率先打了个手势,示意手机,然后接起:“舅舅。” “嗯,我看到热搜了。” “我觉得不可靠,‘s’不该这么容易就被警察抓住了,警方也还没有正式回应。而且‘s’害死少骢的凶手,如果逮住了,警察应该联系舅舅你才对。” “嗯,对,所以我觉得还是按照我们的安排继续严密防护。” “舅舅你去医院了?出什么事了?” “好,我明白了,那你赶紧去验血做检查~” “嗯,捉内鬼和眼线的事我会继续跟进。” 结束通话,傅令元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摸住阮舒就着他盖在头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的手,叹息:“傅太太难得主动伺候,我都不敢和陆振华讲太久,生怕舒、服我忍不住叫出声。” 又不正经。阮舒剜他一眼,毛巾丢回他脸上:“别忘记你刚刚是为什么才去洗澡的。” 傅令元勾唇,拉她回来坐到他的腿上,手臂自后往前圈住她的腰,掌心贴在她的小腹:“大不了多洗几次。为了软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受个把月的委屈没关系。” “软糖……?”阮舒揪出重点,“什么‘软糖’?” “闺女的小名。”傅令元摸摸她的肚子,“闺女,快告诉你妈,你就是软糖~” “什么软什么糖?我们吃的那种软糖?”阮舒追问,“什么时候想出来的?为什么要叫这个?” 傅令元笑,故意卖关子,反问:“你猜。” 他的手机在这时又进来电话。 瞥见是孟欢,傅令元冷呵呵,划过接听键。 算起来,这还是孟欢第一次直接打电话过来,因为孟欢在陆宅不方便,所以早期是通过小雅互通消息,小雅没了,多数时候在三鑫集团碰上面时,或者如先前,恰好在一张一桌子上。 “傅先生。” “有何贵干?”傅令元特别不客气。毕竟这也是阮舒被陆振华扣下来之后,他与孟欢的首次亲自沟通。 孟欢:“我现在陪陆爷在医院,陆爷在里面验血做检查。” 傅令元:“我知道,我刚和舅舅通过电话。” “你得邦邦我。”孟欢快速进入正题。 阮舒模模糊糊没听清楚孟欢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傅令元差点就把手机砸地上。 ………… 褚翘从上头领导的办公室里出来,二组组长是邦她掐着时间的,报给她道:“三十七分钟零九秒,你破了我们其他人的挨骂记录了。” 褚翘没有不高兴,一把搂上二组组长的肩,咧嘴:“说明我厉害呀~我这才来你们这儿多久啊?” 二组组长:“……” 无语之余,倒是从她的表情瞧出来:“所以最后还是没拗过你?” 褚翘嘿嘿笑:“我那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网络上那些谣言又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就给领导分析了利弊和我打算利用这件事的计划。最后允诺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内如果没有‘s’的消息,再出面去破除谣言。” 二组组长眯眼:“那些谣言真和你无关?” “都说了不是我传的。”褚翘强调,很快看了看手表,“不和你说了~我约了我家马医生一起吃午饭~他应该提前来等我了~” 愉快地走出刑侦队所在的大楼,经过缉毒大队所在的大楼跟前时,冷不防看到了焦洋。 焦洋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褚翘微眯眼,看着他尚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的手:“你怎么回事?这回不是伤得挺严重的?怎么这么快出院?还来队里了?” “医院闷,回家养伤了。”焦洋解释,“来队里不是回来上班,是我自己一点私事。” 说完他就继续他自己的步子,并未与她多聊。 褚翘蹙眉,很快收回目光,赶了出去。 马以果然如她所料提前来了。 以往她都要比约定好的时间要再晚些时候,今天她难得也提前了,坐上车后想求个夸奖。 原本正在讲电话的马以在收了线之后,率先开口:“那个实验……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褚翘愣了一愣:“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马以扶了扶眼镜,神色凝重:“我的老师不让我再打听了,他说他也不会再邦我的忙了,一改先前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我也不要再好奇,否则可能没办法再像曾经那么好运被放过。” “具体原因呢?!” “没说。” 没说,但隐约能猜到点猫腻。 褚翘深蹙眉:“看来这件事确实很复杂。” ………… 日子不好过。 傅令元还在因为孟欢打着求救名义的威胁恼火,后脚褚翘就也传来坏消息。 “你们放心,我家马医生说了,现在只是没了老师的邦助,他自己还是会尽力。”她即刻安抚。 手机此时开着扬声器,褚翘的话阮舒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和傅令元两人均未马上回应。 “喂,我和我家马医生肯定是不会放手的,你们也给个准信呗。”褚翘自鼻子里哼哼,“如果最后公的不行,就来私的,傅三,你们傅家加上我外公家,还怕查不出来这个实验背后的秘密?” 傅令元揉着眉骨,嘴角抿出坚冷,顷刻道:“我想把我的重心先放在完成我的主任务上,实验方面的事情,你们暂时先多cao心。” “好,我明白的傅三。”褚翘应。 傅令元把话头转向马以:“马医生,三号的具体情况,你还没了解吧?现在有空的话我们聊聊。” 阮舒听言扭头看他。 傅令元安抚性地拍拍阮舒的头,拿起手机准备关扬声器和马以单独说。 阮舒拉住他的手。虽然他的事,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她还是想陪着他,听他坦然地转述给别人。 傅令元会意,便不走了,重新落座沙发。 阮舒倚靠进他的怀里。 ………… 陆振华验血的结果并不能今天马上就出来。 孟欢也想过,即便他的身体真查出什么问题,也不一定就会怀疑到她。 但孟欢得提前做准备。 所以她把她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傅令元,先通个气有个底以做打算。 当然,她也没完全寄希望于傅令元。 她还得另外再给自己谋生路,万一陆振华真查出什么…… ………… 隔日,陆振华没有去公司。 孟欢则还得去,按照征询过他意见的那份表格,把手里“新皇廷”的事务分配出去。 而早上出门前,她听见王雪琴在张罗她的大女儿去和那位陆振华相中的准女婿相亲。 晚餐期间的饭桌上,那位大女儿并未出现在餐桌前。 二女儿和三女儿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默默低头吃自己的饭毫无存在感,但气氛明显不对劲。 孟欢未去多嘴好奇。 等到下人把送上楼的饭菜原封不动地送下来后,陆振华才把筷子猛一拍桌子上。 二女儿和三女儿猛地震了震,身体好似离了椅子,手中的筷子都拿不稳。 王雪琴赶忙打圆场:“哎呀,她胃口不好暂时吃不下就先不吃,等晚点她饿了,自然而然会学小老鼠偷偷下来厨房觅食,别理她,她饿不死的~” “好的三姨太~”下人也被陆振华吓到了,噤若寒蝉地赶忙退出去。 王雪琴回过头来,又安抚陆振华:“老爷,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小心血压升高。昨天的验血结果出来了吧?医生怎么说?掉那些头发正常么?我今天忘记提醒老爷你,应该把掉的头发当作样本也一并带去医院给医生看一看。” 话题转移得还算成功。 陆振华扫了眼那两个女儿,很快收回视线,很简单地回答:“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看来确实是最近事情多压力大老爷你又没休息好。”王雪琴给陆振华的汤碗重新斟满,笑,“这个多喝点,就是之前老爷你说多梦,医生叮嘱过在饮食上注意事项,我都记牢了。” “嗯。”陆振华应得淡淡。 孟欢则注意到,直到晚餐结束,他也并没有再去碰过那个汤碗。 夜里,陆振华谁的房间也没去,睡他自己的屋。 孟欢和王雪琴各有愁绪,谁也没有睡安稳。 ………… 关于“s”的热搜,傅令元自然不是要一捧到底。 在吵翻了两天之后的第三天早上,舆论的风向有了全新的角度,基本就是群嘲“s”—— “曾经再厉害再风光又怎样?” “以前是在米国,米国警察无能,才被‘s’这种低段位的小贼耍得团团转,几年抓不着人。” “这‘s’一回国,才一年,就没逃过国内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 “本来就没觉得这位叫‘s’还是‘m’的家伙有多了不起,只是觉得他被捕的那段视频贡献了今年最大的笑点,狗吃屎的姿势哈哈哈哈哈!” 阮舒浏览着五花八门的评论:“这回大部分是栗青顾来的水军吧?” 傅令元刷着牙不说话,只扬了扬眉。 阮舒明白他拿捏的要点,是“s”的自尊心。 虽说“s”是国际通缉犯,但不特意去关注了解这方面的人,根本不不知道他,傅令元一下子把他推到了所有人眼前,博得众人的眼球,让“s”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而“s”并不在意别人判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判定他该直接被执行死刑还是该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不屑和轻蔑,才更容易刺激到“s”。 正文 825、破局关键 前两天,“s”多么地有面子,今天,“s”就会受到多大的嘲笑。 从理论上来讲,这种方法应该能戳闻野的心窝子。 可究竟能不能得到傅令元想要的效果,还不一定。 万一闻野并不关注网络上的这些纷纷扰扰? 万一这些动作之于闻野的心理承受力来讲依旧不够? 万一因为这些谣言横生出枝节……? 以及其他她所没能想到的情况。 毕竟这世界上有个词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一个“万一”,阮舒暂且无从得到答案。 但关于第二个“万一”的猜想,约莫中午的时候就有了新料——“曝你们想知道的‘s’的悲惨过去!”“揭秘一个天才犯罪分子是如何养成的!”诸如此类的标题,内容也基本差不多,讲述的是闻野从有钱人家的私生子经历亲眼见证生母亲被父亲的原配b死而后走上犯罪的道路。 虽然隐去了所有人物的真实信息,但整个故事分明就是闻野的真实背景。 网络上的言论是最容易受摆布的,往往也是最瞬息万变最不受控的。 有人开始从故事中挑出能够攻击“s”的点,比如“原来生母是小三,死了活该。” 有先前追捧“s”的网民们纷纷跳出来:“就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报复社会~‘s’的身世果然非常可怜~生母是小三固然可耻,可罪不至死,孩子也是无辜的~‘s’的人生就是一部励志小说~” 网友甲:“这个热搜是‘s’自己爆料自己为自己博取同情用的吧?” 网友乙:“呜呜呜呜呜呜~‘s’大人太可怜了~原来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难道不值得原谅吗?” 网友丙:“楼上的小朋友脑子被驴踢了吧?未成年就该禁止上网!省得被这个社会某些奇葩的三观给带歪了!” 网友丁:“‘s’固然有值得人同情的经历,但这不能成为其犯罪的理由。如果每个人都能因为自身的悲惨遭遇而报复社会,还要道德做什么?还要法律做什么?” 网友戊:“呵呵,一个个在网络上对一个犯罪分子同情心泛滥,真那么有爱心,怎么不在生活中随手给乞丐丢几张钱、给孤儿院的孩子捐几笔款?” “……” 阮舒偏过头去看傅令元。 傅令元的视线也刚从网页上收回来,眉峰下压,神情凝重。 不用问,阮舒也知后续这段内容不是傅令元干的,要刺激“s”的自尊心是一回事,利用这种事情加以攻击就太low太无耻了。 而能知晓这些隐秘之事且加以利用的人,除了阮春华,阮舒想不到第二个。 比起这个,更意想不到的一件事情是,那些曾在几起爆炸案中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亲属,听信了网络上的传言,得知罪魁祸首就是“s”,竟然还有人同情“s”觉得应该给“s”改过自新的机会,生怕往后的审判受到影响,联名组成队伍在网络上进行抗议,并投信至警察局。 一直悄无声息的警方终于在这个时候迫于压力正式出面辟谣,镇下这场愈演愈烈的争端。 ………… 陆宅。 陆振华结束和傅令元的通话后走出书房,正碰上客厅里王雪琴扯着大女儿不知在说什么,大女儿低着头泪珠子直掉。 陆振华本就心烦,眼下更烦:“又干什么?” 大女儿猛地一个激灵,见着鬼一般。 王雪琴忙不迭把这个不争气拉过身去,她自个儿笑着迎到陆振华跟前:“老爷,没什么,这不他们小两口约好了晚上一起在外面吃饭?她原本打算穿出门的毛衣不小心被下人勾断了根线,小孩子一样跟我哭鼻子,生气不能以最漂亮的面貌约会~” 陆振华冷冷地瞥过去一眼。 其实他不怎么能记起来这个大女儿究竟长什么样。 但转回来他还是教训王雪琴:“给她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堂堂陆家大小姐,一点样子都没有,比家里的下人还不如。” “老爷,哪有你这样寒碜自家女儿的?”王雪琴瞋他。 陆振华继续埋怨:“也不知道你之前都是怎么教她们三个的,一个比一个还要胆怯、小家子气。话都不会说两句。” “这不都是因为以前裳裳太强势了?”王雪琴委屈,“大姐把一个外来人整得跟陆家大小姐似的,处处得让着大姐和裳裳,哪儿还有我们娘仨儿的位置……” “那你该尽到的教养孩子的义务也没有尽到。”陆振华不让她推卸责任,“老大的婚事有着落了,接下来就是老二和老三,你看着办,别全都不像话!” 撂完话就走了。 王雪琴目送他的背影之后转回身。 大女儿已然哭成泪人。 王雪琴行至她跟前,邦她擦了擦,疲累道:“够了。在陆家当了二十多年的闲人,你爸不是白养你们,你再挣扎也没用。你该高兴,终于被记起来,你是陆家的大小姐,抓住机会享受陆家大小姐的优待。” 擦完眼泪,她又邦她拢了拢头发:“你已经是幸运的了,曾经指给裳裳的人,差不到哪里去。还是人家高攀我们陆家,人家看你爸的脸色,待你肯定好。” “你的两个妹妹……你爸要是认真考虑起来,就或许是送她们去高攀红圈里的公子哥了……”她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认命的意味,稍加停顿之后,又含糊不清地喃喃,“如果能快点……” 孟欢的身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 王雪琴敛了敛神,恢复神采,笑着抚鬓边:“咦,小孟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公司没我的什么事,就回来了。”孟欢淡淡,“接下来会休息一小段时间,专心陪少杰。” 王雪琴挑眉。 孟欢目不斜视地掠过她们母女二人自行上楼,冷不丁看到陆振华坐在露天大阳台的伞下,少见地在抽雪茄。 他的目光穿过敞开的门,落到她身、上:“回来了……” “嗯,该交接的都交接了,挺顺利的,让他们之后如果有问题再找我。”孟欢朝他行去,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倒未察觉他有异常。 但自他去验完血之后,即便他说没检查出问题,她也终日处于不安之中。 她自然而然地站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膀,狐疑:“今天怎么抽起雪茄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抽了,就来一根。”陆振华呼出烟圈,“你再给我看看,白头发是不是又长出来一大截?” 提及他的头发,孟欢不自觉地紧绷了一分神经,手上如常地按他的要求,暂停了捏肩,移到他的头上翻看他的头发:“还行,根部长是又长了些,就是鬓角的位置稍微明显点,大部分还能遮住。” 陆振华:“照我现在掉头发的速度,很快会遮不住了吧……” 孟欢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顿:“不是说检查结果没问题?” “是没问题。” “那陆爷就按医嘱注意作息时间,调整饮食的营养搭配。”说着,孟欢伸手夺走了他的雪茄,“从现在开始做起。” 陆振华扭头,隼眸平静无澜。 孟欢反而被这种平静无澜盯着有点怵。 陆振华则牵住她的手起身:“走吧,再邦我去把鬓角的地方染染。” 孟欢的心一提。 一时之间脚下并没有动。 “怎么了?”陆振华回身。 孟欢捻灭雪茄的星火,跟上去。 她在陆振华的房间邦他染过,也在她自己的房间邦他染过。 今天陆振华选择的是她的房间。 “对了,染发剂在我屋里的浴室,你去拿。” 孟欢指了指近在咫尺的那小半瓶:“只是染鬓角的话,陆爷上回没用完的还落在我这儿,够了吧。” 陆振华这才似刚看清楚:“原来还剩半瓶。” 孟欢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由此也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异常——他是故意装作没看见……? 以为他会找理由让她去他房间拿,重新开瓶新的。 他却并没有:“不要浪费,用完它。” 说完他闭上眼睛,和以前任何一次叫她染头发时一样,摆出一副信任她、任由她动作的架势。 甚至连瓶子他都没有伸手去打开检查一下。 孟欢“嗯”了一声,正准确忙碌起来,却听他忽而又出声:“你说,我头发掉得比以前多,是不是也和我这两年染发越来越频繁有关?” 孟欢差点就把手里的染发剂摔落地。 “因为染发的缘故?”她镇定,“陆爷之前不是说,这染发剂是海叔专门找来的,纯天然无化学添加?” 下一句她语气微凝,建议:“要不陆爷我们还是先不染了,找医生排查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再说。” 陆振华笑了:“没关系,继续吧。血检结果没问题。这染发剂也确实是纯植物元素。” “陆爷……”孟欢有些犹豫。 陆振华已重新闭上眼睛:“染吧。” 孟欢安静两秒,悄然吞咽了一下口水,遂他的意,强压住紧张,上起手来。 半晌,给他洗完头吹干头发,她拆下系在他身、上围布。 陆振华站起身,在镜子前照了照,十分满意地笑:“嗯,我还是更相信你的手艺,雪琴原本让我下次想染头发的时候去找她,我糊弄过去了。” 孟欢收拾着台面上的各种用具,淡淡:“陆爷这样,一会儿叫三姨太看见了,心里又该不平衡。” “你的心理平衡吗?”陆振华问。 孟欢手上的动作不停:“陆爷只要不再找新的女秘书,我永远不会不平衡。” “你啊你……”陆振华点了点她的脑袋。 孟欢手里正把染发剂的空瓶子扔进垃圾桶。 陆振华瞥了一眼,道:“抽空去我房间浴室的柜子里再拿两瓶到你这里备用。” 孟欢似有若无地点头。 “我去少杰那儿看看他。”陆振华说。 “嗯,陆爷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跟上。”孟欢头也不抬,耳中听着陆振华的脚步远去。 外面的房门关上后,孟欢才停下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坐到陆振华刚坐过的椅子上,整个人定定地,盯着垃圾桶里的空瓶子。 ………… 辟谣的时间提前了。 褚翘的领导挨骂了。 褚翘便也被领导再一次揪去骂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局里出来,她哭丧着脸坐上副驾驶座,往马以身、上靠,寻求安慰。 马以忽地勾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 相当长的一个吻。 话说她家马医生学东西特别快,吻技在实践中越来越娴熟。 结束后褚翘素来体力好都有点chuan了,他却面不改色,还能一本正经地问:“怎样?能量恢复了没?” 褚翘眨眨眼:“如果我说还没有呢?” “那就继续给你补。”稍一倾身,马以的唇重新覆上来。 意犹未尽地满血原地复活后,褚翘给傅令元和阮舒去了电话。 傅令元刚忙完事情陪阮舒在影音室里看胎教故事。 是傅令元自己在网络上甄选好了以后,让栗青去偷偷邦他买来的原版碟。 即便如此,傅令元也非常遗憾,遗憾没法亲自在店里挑选并且购买—— “你想想看,我如果自己去店里,肯定会问店员什么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店员就会和我有沟通,询问我具体需要怎样的产品,我就能趁机向店员炫耀,我很快会有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女儿出生~” 阮舒:“……” “胎教因为现在就要开始,等不了了,只能这么先让栗青去办。闺女的玩具、衣服、nai瓶等等物件,我现在每天会抽出时间物色着,等我任务结束后再去给她买还不迟。到时我就能自己去了!你也一起!我们一定会遇上其他准妈妈和准爸爸,又能炫耀一番!交流心得!”傅令元自说自嗨,对未来美好画面的构想,也让他自己安慰了他自己眼下的遗憾。 幼稚鬼。阮舒要笑不笑地未去故意怼他破坏他的心情。每一天他最高兴最轻松的时间,大概就是这样抱着她傻乐他拥有了自己的闺女。 但,胎教故事是真的无聊,阮舒实在没办法像傅令元那样打起兴趣。 褚翘的电话在她眼中来得正是时候,第一时间邦傅令元将手机从桌上拿过来给他。 划过接听键、开了扬声器,傅令元还没来得及静音掉胎教故事的声音,被褚翘听个正着。 “傅三你也太偷懒了吧?胎教故事用别人录制出来现成的碟?是想让我干儿子听错别人的声音认爸爸妈妈么?” 阮舒:“……” 还有这种讲究么……? 怎么褚翘都懂得比她多的样子…… 傅令元愣了一下,转瞬恼火地纠正她:“是女儿!不是儿子!” 褚翘反驳:“虽然生个像小阮子一样的女儿非常棒,但我凭我多年办案的直觉,强烈地预感到小阮子这胎肯定是个儿子~正好缩小版傅三,让我把你以前欺负我的仇,统统从你儿子那儿报复回来。” 阮舒:“……” “呵,那你‘多年办案的直觉’非常不准。”傅令元哂笑。 褚翘嘁声:“是男是女,几个月之后见分晓~你赶紧另外再想办法尽快让小阮子从你那龙潭虎穴里救出来!早点做产检!之后才是安安稳稳地养胎!” 气氛一下子不再轻松。 阮舒和傅令元自然也已经看到警方发布的那条辟谣的消息,心知肚明褚翘这一通电话打来是为了什么。 “你没事吧?”阮舒关心。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挨一阵骂,又不会让我的胸缩水。”褚翘随口戏谑。 阮舒:“……”怎么就能和胸扯上关系了…… 褚翘即刻察觉来自马以凉飕飕的凝视,也记起来现在电话那头不止阮舒一人,还有傅令元。 虽然她和傅令元是好兄弟,但她如今已婚少妇,自家丈夫还就坐在旁侧,言语上还是该收敛。 咳了咳,褚翘笑笑:“这种时候家庭背景就派上用场了。虽然我以前非常反感,但不得不承认,我这种‘刺头’,如果不是靠着我外公的影响力,怕是早干不了警察了。早些时候我也想通了,该利用的时候还是得利用~好处多着咧~不用白不用~别人想要还求不来~” 阮舒忍俊不禁。 褚翘转回正题,喊话:“喂,傅三,你听见没有?这次你的计划算流产了,你赶紧想想还能再怎么做。不能让‘s’那家伙继续当缩头乌龟啊。”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微微抿一下:“嗯,会再想想。但这次的事,现在就说流产了,为时尚早。或许过个两天才能出效果。” 这也是不久前陆振华来电话和他讨论这件事时,他回应给陆振华的他的看法,认为“s”究竟会不会因此有动作,还得再观望,各自身边的守卫不能松懈。 褚翘认同他的看法。 挂电话前,傅令元问起另外一件事:“你平时在你们局里,抽空上缉毒大队那边转转,邦我监督谈笑究竟有没有上心我拜托给他的事情。他在手机里回复给我的内容太简单了。” “知道了。”褚翘说,“我们刑侦队这边貌似暂时没听到风声。照说如果上头同意调查,按这事的属性,该归来我们刑侦队。估计也得和抓捕‘s’一样,成立专门的小组。” “我自个儿还都打算好了,‘s’和卧佛寺那边牵扯相当深,我希望能争取到两件事都交我手里一并负责给办了。当然,如果落到我师哥手里,那也是极好的。” 收了线半晌,阮舒和傅令元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阮舒不知傅令元在想什么,没有打扰他,兀自拿起他的手机,又去网络上了解了一下情况。 虽然警方辟谣了,但终归“s”这种社会危险分子此次被拉到人前来“剥光”了一次,算是首次对民众公开“s”的基本信息,讨论的热度并未一下子散去。 阮舒的手指轻轻划动屏幕。 闻野…… 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看到这次的新闻没……? 受到影响了么……? 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 漆黑的房间,四周寂然无声,只余细微的嗡嗡嗡的电脑运作的动静。 屏幕的荧光勾勒出坐于电脑前之人的轮廓。 他伸出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再轻轻点击鼠标。 庞大的网络世界一览无余在他跟前呈现。 他的手指继续拨动着鼠标上的滚轮。 他腾出的另外一只手拿起一旁的酒杯,晃动几下,再缓缓地入口杯中的液体。 暗红色的,比粘稠的血还要深的液体。 只呡了一小口,他骤然将酒泼向电脑。 屏幕的荧光闪烁了两下。 几秒钟后,嗡嗡嗡的机器运转声停止,电脑的光线全无,整个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 ………… 隔天上午,抓内鬼和线人的事情又有进展,傅令元必须出门。 出门前见栗青在找庄爻说话,明白是他昨晚交待给栗青的任务,便顺便过去和庄爻打了照面。 “你对卧佛寺的熟,今晚栗青带你偷偷出门,你邦忙一起找一下。” 找谁?自然是被阮春华带走的格格。 庄爻没答应:“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守着我姐。你没权力支配我。” 傅令元冷笑:“我随时可以把你从我的别墅里赶出去。” “那你也得先问过我姐的同意。”庄爻亦冷笑,不顾傅令元的脸色讲完就走人。 几步后却又回头,表情不善:“我姐的手机在哪里?” 傅令元眯眸:“你问这个干什么?” 庄爻没回答,只道:“你把我姐的手机先给我。” “你先说清楚。”傅令元冷硬。 庄爻默了默,含糊道:“可能会错过重要信息。” “什么重要信息?”傅令元追问。 庄爻与他对视,顷刻道:“你猜得到。” “我不知道。她的手机你也别想要。”这回换傅令元扭头就走。 “你等等。”庄爻唤住他,直白道,“陆振华在道上放出去的消息是我姐被他邀请来做客,闻野一定会想办法确认我姐的情况。” “我慎重考虑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破了这个局,把姐平安地离开海城。破局的关键得是先让闻野现身,否则一切没的谈。所以——” “所以你就想和陆振华一样想利用她?!”傅令元咬牙,一个转身揪住他的领口。 正文 826、最狠的一刀 “道上放出去的消息是我姐被他邀请来做客,闻野一定会想办法确认我姐的情况。我慎重考虑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破了这个局,把姐平安地离开海城。破局的关键得是先让闻野现身,否则一切没的谈。所以——” “所以你就想和陆振华一样想利用她?!”傅令元咬牙,一个转身揪住他的领口。 “我没有要把姐推到人前去当诱饵。”庄爻一点不含糊地抵住傅令元的手,“我只是根据我对闻野的判断,认为不该放过一些可能。” “这不是利用是什么?”傅令元冷笑。 “你理智一点。”相较之下,庄爻十分冷静,大有揭穿的意思,“你在意的根本不是我是否利用了我姐,你就是想否认我姐之于闻野确实存在吸引力。” 傅令元一把将庄爻甩到墙上。 一旁的栗青看得胆战心惊,连忙邦忙盯着四周围有没有出现一起驻守在别墅里的陆家黑西保镖和雷火堂的手下,还有几个下人都在哪儿。 倒是先看见阮舒从楼上下来了。 “老大,阮姐。”栗青飞快提醒。 傅令元已然松开手,低声警告:“他爱出现不出现!都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也别在她面前嘴碎!” 撞到墙上的庄爻只是轻轻咳了一下,未做回应。 傅令元走了出去,神情恢复正常,轻飘飘瞥一眼阮舒:“阮小姐起来了。” “傅先生这是要出门?”阮舒配合他演戏。 “嗯。”傅令元淡淡应,与她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阮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堂外,才跨下最后几级阶梯。 栗青迎上前来与她打招呼:“阮小姐,又下来散步?” 阮舒略略颔首,望向庄爻。 “姐。”庄爻也才走了过来。 “陪我走两圈吧。”阮舒唤他。 “阮小姐,今天外面风还是挺大的,不建议你出去散步。”栗青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现在外面的阳光特别好。 “嗯,你每一天都不建议出门散步。”阮舒回他一嘴,还是带着庄爻走出去了。 栗青无奈叹气——苦差事,老大交待给他的总是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羡慕十三…… ………… 被羡慕的赵十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发现自家老大正因为他的这个喷嚏通过后视镜看他,赵十三有点窘,打开手边的车窗透点气。 行驶中的车子开出别墅的大门口。 一架小型无人机嗡嗡嗡地藏在树后,从一闪而过的车窗的口子模模糊糊拍到坐在车子后座里的人。 待车子行得不见了踪影,无人机降低了自身的飞行高度,挨着地面的花草丛,缓缓地飞移,朝别墅靠近。 ………… 上午十点多钟的阳光温度刚刚好。 确实有风,但也刚刚好,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阮舒舒、服得微微狭起凤眸。 “姐,你这几天食yu怎样?”庄爻关心。 只要傅令元在,基本上她每顿饭都不下楼来吃。而傅令元在知晓她怀孕后,也接手了她的饮食,他别说像最初两天那样安排菜品,根本连她吃了什么他都不清楚。 “挺好的。” “早上起来还总是吐么?” “嗯。不过已经习惯了,吐就吐吧,也就那会儿稍微难受些。” “除了早上起来容易吐,还有其他会难受的症状么?” “唔……好像没有。” 庄爻的问题,阮舒统统认真作答。 “噢,那就好。”庄爻以老话总结。 阮舒的嘴角轻轻牵起:“替软糖谢谢你这位小舅舅对她的爱护。” “软糖?”庄爻的瞳眸里闪现光芒,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已经取名字了?女孩?” “嗯,取好小名了。她爸爸认定她是女孩子。”阮舒有些无奈。 而她看不见的是,她的眉眼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抹温柔。 这是庄爻清楚地感觉到的,短短几天的功夫,她的举手投足和言语,总在不经意间带着以前的她不会有的温柔。 他注视她。 从去年以林璞的身份到她的身边,到这个时候,一年多的时间,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他均未错过。 他也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庆幸自己参与了她这一年多来的生活。 “怎么了?”阮舒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我没化妆,脸色看起来太憔悴了?” 庄爻忍不住笑了:“没有,姐怎么都漂亮的。” 说罢话题转回到孩子:“如果是女儿,确实好,和姐一样,最好。” 阮舒轻蹙眉:“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有生女儿的情结?” “生女儿的情结?”庄爻挠了挠脑袋,“我不知道。” 他的表情俨然写着“这种问题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姐你生男孩生女孩都可以,”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更加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我这个小舅舅不偏心,男孩女孩我都会疼他们。” 阮舒扬唇:“她还没出生,就已经好几人排着队抢着疼她了。” “这孩子招人疼,多大的宠爱都是她应得的。”庄爻似小有感慨。 阮舒听言则小有感触。 无疑,比起晏西、格格,或者再多些,比起她、庄爻、闻野、孟欢,甚至傅令元,这个孩子也必然将幸运且幸福很多。 答应傅令元生这个孩子之后的这两三天,她把自己心里剩下的那些害怕也差不多消除了。 以前她觉得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怎么负责得起另外一条小生命。如今她越想越通了,因为她自己的童年没有得到应有的、完整、正常的父母的爱,或许她会更想将自己曾经所缺失的一切,加倍地提供给自己的孩子。 她会的,她一定会的。 她要相信她自己。 就像傅令元相信她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 瞥见不远处的守卫,阮舒收住自己下意识想抬手摸小腹的动作,转口问庄爻:“刚刚他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欺负”二字自然是针对先前傅令元不让庄爻与她同桌吃饭之类的幼稚行为。 庄爻摇摇头:“不是,他找我邦忙,我没答应。” “邦忙?邦什么忙?”阮舒疑虑。 “他让我今晚跟着栗青去趟卧佛寺找人。” 无疑是邦忙找格格。阮舒凝眉。其实她和傅令元均不确定格格是不是被藏在卧佛寺,但目前来看首先怀疑的就是卧佛寺。 庄爻收着她的表情:“我和他说了,我只听姐你的指示。如果姐要求我去,我就去。” 阮舒纠正他:“我指示不了你,也要求不了你,你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庄爻本来想说,“姐的想法就是我的意愿”,思及他以往类似的话其实是会给她的思想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压力,便咽了回去,换话道:“那我就向姐申请,去卧佛寺邦忙找人。” 其实他已经从她这里得到她对这件事的倾向了,只是她没明说而已,原因和他一样,她也不希望她的想法给他形成负担。 “正好我也落了点东西在卧佛寺,去拿走,以后不会再回那里。”庄爻追加道。 阮舒默了默,未反对,叮嘱:“你注意安全。” 去卧佛寺找人的结果,心中皆有掂量,多半不理想。 但……怎么都得去尝试…… 无声地轻吁气。 身、上微微出了点汗,阮舒觉得这个步散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回走。 庄爻紧随她身侧,yu言又止片刻,斟酌着问:“姐,你觉得,闻野会现身么?” 阮舒稍加一滞,蹙眉:“他终归会现身,但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找傅令元报仇是肯定的,但他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出来,大抵取决于闻野的自大程度。 网络上的这番炒作,闻野不可能猜不到是针对他。 他是要继续潜藏起来养精蓄锐以伺良机,还是明知有陷阱,也狂妄地前来应战。 庄爻嚅了嚅嘴唇:“这几天网络上的吵吵嚷嚷,最令他在意的,恐怕是对他的同情。” 阮舒默然。 阮春华的插手,固然令得警察提前出面澄清,给原本愈演愈烈的舆论浇了一盆冷水,没能继续火热地延续下去,也从侧面直白地向“s”承认,是个计。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讲,是火上浇油。这也是她和傅令元认为值得再观望两日看后续效果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闻野的身世和私生子的身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先前阮舒在网络上不乏看见有人总结“s”就是小三生产出来祸害社会的野种,有人生没人养。 而同样是他身世和私生子身份带出来的他悲惨的童年,换取来的对他的怜悯和同情,更加深了那根刺。 从前仅限于庄满仓、隋润芝等人视他为野种,如今网民们数以万计地攻击,闻野也恐怕是平生第一次被如此汹涌的怜悯和同情淹没。 阮春华果然才是最了解闻野的人,最狠的一刀毫不留情地直戳闻野的心脏……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在他们二人重新进去别墅后,也悄无声息地飞走。 ………… 漆黑的空间里,屏幕的荧光淡淡亮着,竭力地放大阮舒和庄爻边散步边说话的画面。 奈何距离太远,整个画面都是糊的。 便重新缩小。 缩小后却又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身影。 如果不是对他们熟悉,很难辨认出来。 无人机返航归来。 窗户打开。 骤然的日光些许刺眼。 他往傅令元那栋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无人机狠狠地摔到地上。 窗户重新关上,窗帘亦哗啦地严丝合缝。 他朝着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走去,点开行车记录仪这两天拍到的一些内容。 不瞬,音乐被打开,通过音响传出令人心脏都震颤的曲子。 他穿行过满屋的乐声,去挑选了新的一款无人机。 适合夜拍,并且具备反红外探测能力。 ………… 今天傅令元倒并没有忙到大半夜,傍晚就脱身回来了,正好赶上和阮舒一块吃晚饭。 两人聊起这两日陆宅那边陆振华开始安排三位女儿嫁人的事情。 “……最近这阵子为了防‘s’,舅舅比较少出门,能推的商务晚宴或许饭局都推了,但等风头过去,三姨太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大概有的忙了。” 阮舒听出意思:“陆振华要开始让她们出席宴会露面交际了……?” “大概吧。其实以前不是没有其他兄弟邦派的人想和陆振华联姻,但大多数瞄准是家里有女儿的瞄准了少骢。少数退而求其次的,看中的也是汪裳裳。”傅令元告知,“有的人甚至不知道陆振华原来还有三个女儿。陆振华自己的眼光也比较高,他一心就想能从商转政。前些年才那么积极参加人大代表的票选。” 顿了顿,他往她嘴里喂菜:“他今天问了我几个人,都是他物色的人选,全是红圈里的,有我的同龄人,也有长辈。” 阮舒蹙眉,哂笑:“他真是荤素不忌,一点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本来像我这么疼媳妇和闺女的好男人就没几个。”傅令元趁机标榜他自己,也算讲笑话舒缓气氛,然后往她嘴边送汤,边吹着边提醒她小心烫。 由俭入奢易。几天的功夫,阮舒已经完全习惯了在他这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汤很爽口。 阮舒特别喜欢,又让他送了两勺。 傅令元就爱看她这样,叫他特别得意特别有成就感。 但为了讲究所谓的搭配均衡,他很快又换了其他菜给她吃。 阮舒咀嚼着,凝眉:“三姨太那儿,暂时没有再来找我的迹象。或许是还没有动静。” “我最近没去陆宅,有些事情也了解得不太清楚。孟欢那里也同样没再找我,可能染发剂的问题还没有暴露。”如果可以,傅令元真心不想再搭理她。 吃完饭,傅令元把餐具送出去门口。 栗青恰好也瞅准时间上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老大,赵十三是二楞子。” “嗯。”傅令元应着,回道,“赵十三是榆木脑袋。” 阮舒无语又想笑。 嗯,他们俩这是对暗号,对上了,两个都是原装正版。 这是为了应对“s”擅长的易装技能。 陆家的黑西保镖很早就这么做了,就是傅令元曾经告诉过她,陆振华身边的保镖每十分钟更新一次同统一的验证码。当然,陆振华并不知“s”高超的变装术,他只是以前就有先见之明,担心保镖彼此之间不熟悉面孔而遭人顶包。 傅令元和栗青、赵十三是相互对暗号,真真正正是防“s”所用。 别墅的守卫也由雷堂主安排下去借用了陆家黑西保镖的做法,但没有十分钟那么频繁,也太累——作用则在于,万一“s”混进来了,能及时察觉,迅速锁定嫌疑人物。 栗青顺便跟傅令元汇报了庄爻同意一同前去卧佛寺的事。 傅令元转回来房间关上门面对她,脸色就发黑:“哼,是啊,我使唤不动他,只有你的话才管用。” 又来了……阮舒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问:“我们之间是不是也该制定个暗号?否则万一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个冒牌货呢?” 傅令元不知被勾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刚刚的黑脸还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此时是真的表情难看,从里到外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连回应她的话都显露出浓重的不高兴:“我们之间还需要有暗号?” 被他这么一反问,阮舒到嘴边的话讲不出口了。 虽然之前闻野假扮成傅令元一下子就被她识破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行吧。”阮舒耸耸肩,“不对就不对,我明天和林璞对一个。” 傅令元顿时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高兴的是,她和庄爻之间需要暗号,侧面说明两人的关系依旧存在被人钻缝的可能性。 不高兴的是,她和庄爻之间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专属暗号,他和她之间怎么能没有? 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弄一个来玩玩。” 阮舒斜眼睨他,憋住嘲笑。 傅令元只当作没看见她脸上的要笑不笑,搂她入怀摸她的肚子,特别骄傲地说:“我们的暗号当然是我们闺女的名字~”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感觉这个主意还不赖。 ………… 陆宅。 王雪琴带着三个女儿笑容满面地和陆振华商量大女儿订婚的日子。 “老爷,你看下个月初一怎样?先订个酒,婚礼可能得再推一推,这家里刚办了白事,杀少骢的凶手也还没有缉拿归案,而且少骢还是老爷你的长子,太快对外地大肆张罗红事,外人可能会误会我们不尊重少骢。” 陆振华忖了忖,没有发对她的说法,但补充了一点:“先订婚,再去把结婚证领了。婚礼以后补办不迟。” 默不作声的大女儿轻微地抖了一下肩膀。 但没逃过陆振华的锐利的隼眸:“又有什么意见?” “没、没有……”大女儿摇了摇头。 陆振华不满:“你学不会抬头看人是么?” 以前没关注,如今才发现三个女儿竟然有这么多毛病。 “哎呀老爷~”王雪琴邦忙解围,“不是学不会抬头看人,是害羞。我养的女儿,是个顶个地乖,朝的是大家闺秀的范儿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爱惜自己。” 王婆卖瓜的同时,不忘踩低别人:“哪儿像裳裳那个时候,每天花枝招展地出门露脸,还一心想当大明星,出了多少丑?给我们陆家丢了多少脸?我都害怕裳裳影响到我们正儿八经的三位陆家小姐的声誉~” 最后故意把默不作声企图置身事外的孟欢拉进来:“小孟,你说是不是?” 抱着陆少杰的孟欢掀了掀眼皮子,不偏不倚道:“安静的性子和活泼的性子,各讨不同人的喜欢。” “对嘛对嘛~”王雪琴翘了翘兰花指,有点朝陆振华娇嗔的意味,“老爷你就是看裳裳习惯了~该把观念转过来了。” 陆振华冷冷一哼:“该让她们去上一上仪态的课程了。名媛该有名媛的样子,别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孟欢心里默默划过“名媛”二字,低垂着眼帘遮挡住了她眸底浓浓的嘲讽。 ………… 怀里的女人呼吸均匀,傅令元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小腹,再移上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刻都舍不得松开她的身体。 暖烘烘的。而或许是他的错觉,总认为她在他每天尽心尽力的投喂下,长了不少肉。 腰上,肚子上,脸颊上,还有……胸。 傅令元关掉设备,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从影音室回到主卧。 又是一番邦她擦脸、擦手脚后,他掖好她的被子,欣赏了两分钟她的睡颜,旋即走向一柜子前,打开抽屉。 抽屉里躺着她的手机。 之前陆振华没收了,交由他邦忙保管,阮舒觉得她也不怎么能用上,只和晏西打了个招呼要他有急事直接打傅令元的号码,就没再动过手机。 今早庄爻提醒之前,傅令元完全没想过什么“s”或许会尝试先自己联系她。 白天出去办事,他的心里一直就卡着这事儿。 不是像庄爻所想的,或许能做点文章,而是好奇,“s”是不是真的被庄爻说中。 冷脸俯瞰了手机有一会儿,傅令元都没有动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阮舒。 重新转回来后,他还是伸手拿了出来,拿到沙发附近的插头上充电。 顷刻,他就给手机开机。 怎料,刚进入界面,冷不防跳出来一只小丑,笑得又响亮又尖锐,还隐隐挟裹着狂妄。 傅令元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关不了声音也关不了机,拔掉了插头,手机刚充上的那一丢丢电偏偏还够支撑。 傅令元匆匆带着手机往外走,黑着脸想把手机直接丢窗户外面去,不仅因为这该死的动静,更因为他认得这只小丑。 阮舒已然被吵醒,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窗户打开了,傅令元的手也抬了一半,小丑倒是消停了动静——那一丢丢电量又殆尽了。 想到现在扔出去,得被楼下的护卫捡了去,傅令元收回了手,不咸不淡道:“没什么。” 阮舒却已认出了她自己的手机,也认出了小丑的声音,眉心一蹙:“‘s’出现了?” 正文 827、是我的神 “不是。”傅令元并不想承认,两侧的嘴角是往下捺的。 关窗户的时候,感觉眼角余光捕捉到什么。 傅令元定了定神,锐利地眸光往外扫射一圈。 恰到好处的微风轻拂,倒未发现异常。 身后继续传出阮舒的狐疑:“不是么?” 傅令元收敛视线和注意力,窗帘也拉好,重复道:“嗯,不是。” 阮舒静默坐在床上,看着他走回柜子前将手机丢进抽屉里,关上,他再走回来床边:“抱歉,吵醒你。没事了,继续睡吧。” 傅令元上来床,关了灯揽住她躺下。 阮舒被他压在心口,有点chuan不过来气,抬手轻抵他的胸膛,给自己争取出更多的空间。 “不是‘s’么?是他往我的手机里发什么东西了?”她探究。 “说了不是就不是!”傅令元突然大小声。 阮舒愣了一愣,光火地推开他:“你闹什么情绪?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坐起身,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兀自下床。 手腕迅速被傅令元拽住。 有点疼。阮舒即刻蹙眉。 傅令元见状松手,神情抱歉。 阮舒站起。 傅令元却又拽住她的衣角,绷着张脸:“没什么可看的,睡觉。” 阮舒看着他,不动。 傅令元也不动。 顷刻,见她还不动,他过去重新抱她回床上。 灯再一次灭掉。 傅令元的手掌轻轻顺她的头发:“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胎,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阮舒还是没忍住:“你能不能不要隐瞒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隐瞒你什么了?”傅令元的火气有点被挑起。 “那你倒是重新回答我,老老实实地告诉我,‘s’是不是往我手机上发了什么东西?”阮舒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能发什么东西?你不是都听见就一只用来挑衅的破小丑!”从口吻不难听出傅令元较之之前有所隐忍,他迅速结束这个话题,“睡觉。” 阮舒却未听他的,从他的胸口爬起来,肃声:“不行,必须讲清楚,否则我卡在脑子里会一直念着,你莫名其妙的情绪也纾解不了。” “你倒来劲了!”傅令元又控制不住火气,噌地也起了来。 房间里没开灯,两人面对面坐着,因为适应了光线,还是能彼此看见轮廓的。 且即便如此,阮舒也能想象出他此刻该是怎样的表情。 安静数秒,她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明明是你想挑衅‘s’,现在只不过出现了‘s’的一只小丑,你反而先被激怒。” 傅令元深深沉一口气:“我就是被激怒了!他不该往你的手机发任何东西,小丑也不行!” “还有没有其他东西?”阮舒问。 “不知道,没看。” “那现在手机拿过来一起看一看?”她提议。 “不想看!你也不准看!”傅令元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语气。 阮舒疑虑:“为什么……我觉得你对‘s’的态度总有点让我不可理喻的地方?过激了吧?” “呵,我不可理喻?我过激?”傅令元哂笑,“否则你想我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一个伤害你的犯罪分子!” 不对,还是,不对劲……阮舒蹙眉,凑近他的鼻息:“你放错重点了吧?你想怎么对付他,都得等到他现身再说,现在竭尽全力在找他,可能有他的线索,你却往外推……?” 傅令元眉目沉洌,抿唇不语。 “那是我的手机,你没权干涉我查看自己的手机。”阮舒说着,再次打开床头灯,执拗地下床,不去看身后傅令元的表情。 傅令元倒是也没像刚刚那般相当强硬地制止她。阮舒在给手机插上电源时掀眼皮瞥向他,就见他坐在床上,脸上落着阴影晦暗不明,视线则投注在她的身、上。 “你确定不和我一起看?”阮舒晃了晃手机,邀请他。 “不想看。”傅令元重复,语气冰寒三尺。 估计因为此前已经弹出来过一次,这回开机后,小丑没有再出现。阮舒庆幸如此,否则真受不了,且傅令元的脸色怕是会更难看。 显示了几条未读消息。 纵使傅令元严词拒绝,阮舒还是带着手机坐到床边去,当着他的面cao作手机。 几条未读消息里,基本是广告,只有一条写着:“死了没有?” 来自三天前。 未署名,号码也陌生,但是闻野无疑了。 阮舒又翻了翻,再无其他,甚觉可惜——这也只能说明闻野找过她,但并没有闻野的下落。 “你自己看吧。”她递到傅令元跟前。 傅令元瞥开眼。 阮舒耸耸肩,干脆把消息的内容念出来:“你不看,那就听。” 傅令元:“……” 阮舒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安抚他这个幼稚鬼,盯着发消息来的这串号码,蹙眉,没再问傅令元的意见,斟酌着回了一条过去。 发送出去的时候,她的手指骤然被抓住。 阮舒抬眼看傅令元。 傅令元的唇线抿出坚冷。 “我问问他现在人在哪里。”试试看这个号码闻野还有没有在用。 傅令元一声不吭地躺到床上,背对她。 阮舒:“……” 这画面……怎么感觉他在学她……? 阮舒忍俊不禁。 但听傅令元嘲弄:“我是不是……有点无能?” 阮舒的表情即刻收住,转为凝重,伏身过去趴在他的臂膀上,掰过来他的脸:“这不能——” 话没讲完,她的身体忽地被傅令元擎起,从他的上方绕过,片刻的功夫躺回他身边。 而他的眼一闭,头靠在她的肩上,淡声:“不用说了。” 阮舒侧身,手指压了压他的眼皮:“你是我的神,无所不能。” 傅令元蓦然睁眼。 阮舒用微弯的唇角迎接他。 她的这句话,这是很早以前,他自己所笃定的,笃定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她的神(第141章)。 他已经是了。在她还未意识到的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是了。 一直不被父亲看好,一度跌倒在自我的迷失和茫然中,从消沉中爬起来,潜入罪恶之中孤军奋战所向披靡,一步步成长为坚韧强大会发光的太阳。这样长年行走在深渊里却不曾被浸染依旧坚定不移无畏无惧地向着信仰的男人,还不足以当她的神么? 他并非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挫败,但总能很快打起精神、恢复自信。 她相信不管面对怎样的挫败,甚至类似最近这些性质严重的打击,他其实也都能承受。 不过她还是希望自己还是可以给他一些鼓励。 她知道他也喜欢听她的鼓励。 以前是他变着法子诱她安慰他,如今她学会了主动。 她很荣幸,她能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你也是软糖的神。”阮舒浅唇轻启,又补充,握住他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 她也很庆幸,上天是眷顾他们的,没让十多年前的分离成为遗憾,而让他们重新相遇,给她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机会。 傅令元深黑的眸底波光微漾,手臂牢牢拢住她。 阮舒偎依在他的怀里片刻,查看手机,没有回复,便觑了一下傅令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尝试拨出这个号码。 如她所料,已经是个无效的号码。 “把号码给褚翘,看看褚翘能不能查出点什么?”她提议。 傅令元轻吁气,似有若无地点头。 阮舒做完这些,刚充的那点电又没了。正好她也不再需要用手机了,把它搁床头柜上,顺便关掉床头灯,再重新缩回傅令元的怀抱:“睡觉。” ………… 半空中,红色的小点候了许久,未再见房间里的灯亮起,才移动开,于别墅上空不动声色地飞旋一圈,将大致的护卫情况拍下后,如来时那般悄然飞离。 飞回同一片住宅区相距不远的另外一栋别墅,红色的点在窗边停滞。 黑漆漆的窗户不瞬打开,从里头迅速伸出来一只手。 红色的点消失,窗户关上,窗外的一切归于夜的宁静。 窗户里,屋内依旧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模糊地勾勒出无人机的轮廓。 红色熄灭,无人机送到仪器上充电。 他走回电脑前。 屏幕尚停留在不久之前接收回来的一帧画面上。 他专门截取出来。 是敞开的半扇窗户的斜视角。 这回的画面比起白天拍回来的要近,虽是夜拍,画面也比较清晰。 他又用他那虽比不得庄爻但还算能自足的技术,把情绪度再调高。 坐在床上的女人身着睡衣,头发松散地披落肩头,从神情来看,明显刚从睡梦中醒来,而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集聚了浓重阴郁的眸子冷漠地盯着,他伸手擎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 隔着杯壁残留的液体,仿若给他的眸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嗜血的红。 有手下在这时传来消息,在卧佛寺附近发现了庄爻的踪迹。 他挑眉,眯着眼睛忖片刻,放下酒杯起了身。 ………… 庄爻自知自己没有能力在卧佛寺这一带隐藏自己的行踪,便干脆不隐藏,直接按往常出入卧佛寺。 其实大家都清楚,就算人真被阮春华藏在卧佛寺里,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求的不过是一试。 但庄爻找得还是十分仔细的。 甚至他大胆地去了一灯的禅房。 禅房外有小沙弥在守夜,拦住了他没让他进去。 庄爻心一横,喊了好几声格格的名字。 最多他又是被几人联手打晕然后丢出卧佛寺。 今次倒是没有。 反而是一灯主动开门走出来,秉着那张常年不变的慈眉善目的脸,道:“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庄爻熟视无睹,掠过他往里走,转了一圈确认没看见有小孩呆过的迹象,自顾自走出来,一声不吭地就走。 背后一灯的声音继续传来:“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避难所。” 庄爻皱眉,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他顺便还去上回丢弃余岚的粪池里看看余岚的情况。 余岚的尸体……就那么泡在里面……没有人再去动过的样子…… 栗青来了电话,说他带着手下在卧佛寺外围的商圈和民居能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点扫尾工作。 庄爻应下,约好这会儿就过去找他们汇合。 结束通话,他继续在山道上走。 没两步,旁侧的丛木里现出一道人影。 庄爻即刻驻足,浑身竖起戒备。 人影轻蔑地奚落:“就你这种反应速度,我要是想杀你,你已经被我打成马蜂窝了。” 庄爻快速张望四周:“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难掩关心。 未料想他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闻野原本要出口的话卡住。 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忽略掉那一丝关心,嗤声:“我为什么不敢来这里?他想搞死我?先看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然后他反过来嘲讽庄爻:“至少他还有想搞死我的心思,哪像你,一点用的没有,连他都不想浪费功夫在你身、上,你到现在还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噢,对,”他又作恍然状,“兴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如今投靠的阵营正得他的心,就暂且先放你一马了。” 庄爻只当作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问他自己想问的:“你这段时间躲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海城的?听说你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好吗?住在哪里?” “呵,”闻野冷笑,“急不可耐地就开始想套我的话好去通风报信?你能用点高级的手段么?” 庄爻皱眉,便收了上面话,转而劝道:“闻野,你不该回来,离开这里吧。你不是早早就打算好去东南亚?” “套不了我的话,就给他们当说客了?” “不是当说客,海城如今有四方的人马想抓你。” “那又怎样?多有趣啊,猫捉老鼠,我更得留下来逗一逗他们。就算再多四方人马,也不是我的对手。”语气里满满兜的全是自负和倨傲,下一秒便是狠戾,“还有敢联手欺骗我、陷害我、利用我的,一个个都该付出代价!” “闻——” “你也参与其中了!”闻野异常愤怒。 庄爻默然。 对于栽赃这件事,他没什么可狡辩的,确实认同了阮舒的做法,并从中邦忙。 闻野对阮春华、傅令元还有他的仇恨,他顾不了,他在乎和担心的只有阮舒的安危。 斟酌着,他问:“你……这次回来海城,是不是也有打算找她?” “你觉得呢?”闻野冷笑不止,“那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你不清楚?!” “闻野……”庄爻yu言又止。 闻野抢回了话头:“最近几天你都和她一起住在那里面,嗯?” 庄爻心思转动着,告知道:“孟欢向陆振华透露了当初把她从谭飞手里救出来的人是你,所以关押了她。” “关押?”闻野揪出这个词,觉得万分可笑,“住在她前夫的别墅里,还有你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相陪,那也叫‘关押’?不是一女伺二夫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庄爻表情骤然铁青,脚下也条件发射地靠近他两步。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闻野口中听到类似的言论,他也无法免疫到习惯闻野总误会她。 “嗯,我胡说八道。”闻野嘲意盛盛。 自出现之初他就站在树影之下不曾移动位置,庄爻通过他模糊的影子和轮廓看到他少见地穿了件连帽衫,此时帽子是戴在头上的,加深了他脸部的阴影。 庄爻看不太清楚他,但也未放在心上,压了压火气道:“她现在确实是被陆振华限制了人身自由。” 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矛盾。 前面明明好言相劝闻野离开海城不要再出现,眼下却又试图从言语上诱使他。 而再多的,他又说不下去了,两秒的沉默后,只道:“闻野,你不要再伤害她。” 闻野早料到他一定会有这么一句话:“果然你要邦她求情。呵呵,我更想亲耳听到那个女人的求饶。” 庄爻眼神复杂:“闻野……到什么时候你才能认清楚……” “认清楚什么?”闻野挑眉,“她是个贱女人?这个问题早就毋庸置疑。” “你没明白你上次之所以会前去滇缅的原因。你没明白你上当受骗的根结所在。不认清这个问题,你——” “这有什么可认不清的?”闻野粗暴地打断他,烦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神情和语气,“别来一副想要点拨我的架势。你算哪根葱?” 马上他转开话题:“你们今晚来这里干什么?找人?” 庄爻认为挺有必要把最近新获取的一些阮春华的事情与他分享,便将阮春华同时也扮演过当年卧底警察的身份告知:“……还有,他自己也差不多承认了,我们几个确确实实就是他做实验的小白鼠。” “当年的卧底警察……”闻野细细品味着。 庄爻提醒:“闻野,你该嗅到,这其中可能比我们所想象得还有不简单。我们该做的是齐心协力,不是现在这样自相残杀。” “齐心协力?”闻野冷讥,“你们和孟欢齐心协力的结果,就是你说的孟欢透露了消息把人扣住?” 庄爻默然——比起对付闻野,他更想拉拢闻野,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闻野根本油盐不进。 闻野问回去:“他混进去警察队伍是怎么回事?有趣?好玩?三号呢?三号的消息你们找到线索了没?” “我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庄爻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依旧,“下次再见面,我们不会有可能这样好好说话了。” 他伸在口袋里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始终在犹豫,犹豫到现在的结果就是,他依旧没能心狠地向卧佛寺里的人通风报信闻野此时此刻的行踪。如果阮春华想除掉闻野,眼下的时机和地点,对闻野皆大大地不利。 他的脚步已然迈开,想就此和闻野别过。 闻野叫住他:“喂,不用下次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口吻。 庄爻愣了一下。 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认为这一带闻野比较熟悉,猜测闻野或许藏身在这附近伺机报复一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没怀疑过闻野如何知晓他在这里,因为他清楚闻野在这里有他自己的眼线和手下。 可现在闻野特意提出来,就说明,他太想当然了。 而闻野在这个时候终于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庄爻凝睛在他的脸之后,脑中顿时警钟大响。 却已然迟了一步。 ………… 栗青和手下把最后的收尾扫荡结束,并没有等来庄爻,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林少爷,你在哪儿呢?” “停车场。” “嗯?不是说来和我们汇合么?” “路有点绕,我看时间你们可能也要回来了,就不过去了,直接回来停车场更方便。” “那好,我现在回去停车场。” 结束通话,栗青让原本就负责长期盯守在这里的手下继续逗留。 庄爻果然已经回到停车场,靠着车身发呆,像在想事情。 “林少爷,怎样?寺里有没有什么发现?”栗青询问,解锁上了车。 庄爻也坐上了车后座,摇摇头。 终归在预料之内,栗青并不意外,叹气:“我这外面也没有发现。” 车子启动,开出有一段路之后,栗青记起来还没有和他对暗号:“林少爷——” 通过后视镜看见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背上貌似睡着了,栗青止了口,暂时不去打扰他。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回了别墅,栗青才不得不出声叫醒了他:“林少爷,我们到了。” 庄爻睁开眼,咳了咳:“抱歉,我可能有点感冒了,陪我姐散步的时候迎面灌了几口风。” “需要邦你叫医生么?”栗青关心。 “谢谢了,不用。”庄爻摆摆手,与他偕同下车往里走,“睡一觉起来看看情况。” “那你赶紧去休息。麻烦你今天特意和我去了一趟,现在都凌晨了,没多久天就要亮了。” 庄爻略略颔首,在客厅驻了足,像突然记起:“对了,你们这里有杀蟑螂的药没?” “嗯?林少爷你屋里有蟑螂?” “嗯。” “怎么会?我们这里一直很干净。”栗青狐疑。 庄爻笑笑:“你去我屋里看看,我踩死的蟑螂尸体估计还在。” 正文 828、突变 栗青不疑有他,快步往他的房间去,进屋后看了一圈:“在哪儿?林少爷。” 庄爻落后他两步进门来,指了指桌底下的位置:“在那儿。” 然而地面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啊林少爷。”栗青狐疑。 庄爻蹙眉:“大概是下人进来清理卫生给收拾出去了。” 蟑螂这种事,终归还是说不准的,栗青提议:“要不给林少爷你换个房间?” “不用这么麻烦了。如果没有灭蟑螂的药就算了,也不是不能睡。”说罢,庄爻又轻轻咳了咳。 见他面容疲惫,栗青未再多言:“那我明天就去把灭蟑螂的药先买来。不打扰林少爷你休息了。” “谢谢。”庄爻致意。 栗青退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庄爻从里面落下锁,站在原地环视一圈屋里的环境,唇角泛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走到窗户前,他拨开窗帘的一条缝往外张望。 夜色里,隐约可见几个护卫的身影。 之前通过无人机观察到的别墅里的大致守卫情况于脑子里浮现。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大致拍摄了窗户外的情况,然后发送出去,同时发出去一个目前他所在方位的清楚的定位。 做完这些,他放在口袋里一并带进来的几样东西取出来,摆在桌面上清点,随后暂时藏起来,再悠哉地走去衣柜,想翻一干净的衣服来换掉身、上这套先前被穿过的。 看了两眼,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做出了选择。 从浴室里出来,他瞥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再去看手机。约莫两分钟后,手机里进来消息。 他关掉房间里的灯,重新走到窗户前,眯起眸子仔细观察窗户外。 不多时,他便发现了熟悉的在半空中晃动的小红点。 他打开窗户。 小红点径直朝他飞了过来,嗡嗡嗡的动静逐渐清晰,无人机的轮廓也映入他的眼帘。 飞到窗口时,它原本转动的螺旋桨停住。 他伸手将其抓进房间里,关窗。 ………… 平静的一夜过去,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海城的安宁在早上八点钟左右被一连串的恶性爆炸所破坏。 几个酒吧、舞厅、洗浴中心、棋牌馆等地方,接连发生爆炸。 阮舒和傅令元看到新闻的时候,最新统计数据是一共五起,造成三人死亡,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这些地方这个时间点大多数还没有开始营业,否则可能死伤更多。 警察局里很忙,且案子刚开始甄别调查,还没太多头绪,褚翘那边也暂时得不到进一步的消息,无法确认是不是和“s”有关。 四海堂这边的手下反而有小道消息传进傅令元和陆振华的耳朵里。 “……发生爆炸的几个地方,全是道上兄弟邦的场子。目前我们青门青门的地盘在海城占大头,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有人猜是因为我们青门势力大,所以不敢动我们。但也有人觉得太蹊跷。” 陆振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关心的重点也在于:“是不是‘s’做的?” 如果是“s”做的,难道不是应该专挑青门的地盘下手才对……? 这个疑惑,在警察前来将傅令元带去警察局接受调查时,得到了解答。 发生爆炸案的几个地点的监控,拍到了可疑人物,而且是正脸,谁都认识的,傅令元的正脸。 毫无疑问,就是“s”的,为的是栽赃傅令元。 傅令元在律师赶到之后,才愿意开口接受警方的审讯。 “……傅先生,你说你昨天一个整晚都在家里睡觉,没有明确的证人可以证明,而我们手里却掌握了大量的监控画面证明你在案发现场出没过。” 虽然确实有疑点,比如傅令元犯案的时候也太“不小心”了,接连在各个爆炸现场的监控里被拍到。 然而傅令元也确实没有办法做出解释,监控经鉴定又确确实实没有遭人动手脚的痕迹。 他能为自己辩解的就是,有人冒充他,并且很有可能是与他有过节的“s”干的。 案子是由二组组长接手的,褚翘作为抓捕“s”专案组的负责人,私下里给二组组长提供了这方面的讯息,证实了“s”确实是个异装癖,擅长变装,所以长久以来躲避了警方的追查。 可,这无法证实监控中所出现的傅令元是“s”假冒的。 终归,结果是傅令元被暂时扣押在了警察局。 ………… 陆宅。 陆振华收到两方面的消息。 一方面是遭遇爆炸的那几个场子的兄弟邦也分别收到了监控的内容,得知是傅令元所为,纷纷有意见,嚷嚷青门欺人太甚,要把道上的其他邦派b进绝路。 另外一方面,律师传回来警察局关于傅令元的消息,陆振华再一次加严了陆宅的安保,同时也通知驻守在傅令元别墅里的雷堂主。 “s”既然出手了,肯定不止如此,后续必然还有动作。而别墅里陈青洲的骨灰和疑似与“s”关系匪浅的阮舒,是陆振华非常关注的目标。 同时,通过这件事,陆振华更加认定,“s”的行事风格果然狂妄高调,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把傅令元弄进警察局,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他开始报仇了,叫人提前做好防备? 傅令元不在别墅,陆振华其实还是挺想亲自坐镇别墅那边,和“s”会上一会,不过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还是断了念头。 孟欢在这个时候叩门进来书房。 “怎么了?什么事?” 孟欢的表情微恙:“陆爷,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少杰去米国的时间提前了?” “谁告诉你的?”陆振华轻皱眉,“雪琴?” “陆爷这是承认了?”孟欢的嘴唇轻轻颤抖。如果不是照顾少杰的两个nai妈露了马脚,她不知还会被蒙在鼓里到何时。 “你别胡思乱想。”陆振华自椅子里起身,走到她跟前轻轻拢住他,“是,少杰去米国的时间确实提前了。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解释:“最近不是让你暂时休假?在安排给你下一个项目之前,正好有点时间,我们可以一起送少杰去米国,顺便度个假,之后我们两个再回来。” 孟欢定定看着他,喃喃:“是这样吗……” “否则你以为是怎样?” 孟欢不说话。 陆振华拍拍她的肩膀:“既然这个惊喜没给成,已经被你知道了,你就可以做准备,比如收拾一下行李,看看到了米国之后你想去哪里玩?” 孟欢好似信了他的话,道:“相较于去玩,我更想了解一下陆爷你给少杰安排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可以。”陆振华点头,“正好还在三所学校之间犹疑不定,我们就一起去邦少杰做实地考察。” “机票定了没有?什么时候出发?”孟欢又询。 “机票倒是还没定,等‘s’这波事情解决掉。” 孟欢顺势问:“我听说傅先生那儿现在出事了?是‘s’开始动作了……?”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陆振华身边也缺了个人聊,便告诉了她目前的情况。 “……本以为,‘s’是找了个和阿元模样相似的人陷害阿元,但阿元让律师转告给我,说他之前听说过关于‘s’会‘变脸’的传闻,没太放在心上,现在被栽赃,认为应该是真的。” “变脸?”孟欢佯装不知。 “小把戏,”陆振华隼眸微眯,“就是戴人皮面具之类的,以前不是没见过,但顶多就到陷害阿元这样的段数,出现在视频里,或者远观。面对面的话应该容易露馅,一个人要在人前冒充成另外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否则他就之前就不用辛辛苦苦地去培养替身了。 最后他绕回来:“阿元别墅里的安保配置不如我们这里,所以防还是要防的。” 孟欢对他言语间透露出的对“s”的看低不予置评。 她进来书房的目的,不仅仅因为发现了陆少杰去米国的时间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提前,还有“s”的现身,也令她惴惴不安——那个疯子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底,即便如今在他们共同泼脏水的努力下,陆振华已认定“s”和陈家是同伙,也无法预料假如“s”和陆振华透露了关于卧佛寺或者傅令元的什么,陆振华能信几分。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怎么能不害怕? 转悠着心绪,她再问:“那傅先生现在怎么办?陆爷打算怎么邦他脱身?” 陆振华皱眉:“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律师有在和我商量,让别墅里的下人去给阿元作证明他昨晚一直呆在自己家里,但和阿元的关系比较近,效力比较小,最好是有没有利害关系人的证词。” 不过陆振华并不太担心:“没有进一步要害的证据出现的话,阿元最后其实不会有太大的事。他现在被扣在警察局里也不错,‘s’已经有动静了,应该是要这样故意把阿元调走才会继续动作。” “所以阿元原本作为诱耳的作用已经算发挥了。别墅那边,除了雷堂,我之前雇佣去追杀‘s’的杀手在几天前被我通知来海城了。这样的阵仗,很给‘s’面子了。” “只不过根据他之前几次行事的手段,或许会再使用炸弹和烟雾弹,我们青门軍火库里防备储备不多,也不清楚‘s’是不是会有其他我们不太清楚的新武器,提前准备不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话至此,陆振华多少还是有点惋惜的:“本来以前是想和‘s’交好,对我们青门来讲如虎添翼,没想到如今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陆爷其实不必觉得遗憾。”孟欢不竭余力地逮着机会就强调,“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s’和陈家关系匪浅,那么说明当初‘s’第一次在私岛上去找陆爷达成交易,就已经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并非真心实意与陆爷结识。陆爷没有与‘s’深交,是好事。否则不知道会怎么被‘s’骗了去。” 陆振华隼眸微微眯起,看着孟欢没有说话,眼神略微深。 “怎么了?”孟欢见状心里突然打鼓,默默反思自己可能有点心焦了,一些事情点到即止差不多,反复提及反而容易惹人生疑。 陆振华已收起眸中深色,与她打商量:“你来得正好,雷堂主需要把控整个别墅里里外外的安保,有件事交待给你最合适。” 孟欢预感不是特别好:“什么事?” “你去阿元的别墅,陪陪阮小姐。”陆振华笑笑,“前些天我让雪琴去过一趟了,主要是让她关心关心阮小姐在那儿的饮食起居,是否有所怠慢,顺便也再探一探阮小姐的口风。” “但雪琴和阮小姐,不如你和阮小姐聊得来,两个人根本谈不到点子上。你那会儿每天去上班,我不好再让你累着,现在你休假了,能抽出空了。这两天也是关键时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孟欢听明白他的意思了:“陆爷是让我去监视阮小姐?” “也可以这么理解。”陆振华点点头,“其实一开始,我就希望能二十四小时监视她,但她终归是女人,往她房间里装摄像头不妥当。阿元最大程度能做的,也就是出于对贵客的照顾而把她安排在与他同一层楼。如今阿元不在,你以陪伴她的名义正合适。” 未及她反应,他紧接着又似刚记起:“不用顾虑‘s’,阿元那儿的安保配备我都加强安排了,你如果过去,我会再把我的保镖给你抽一半过去。” 孟欢的心冷了好几度。 没得到她的回答,陆振华摸摸她的头:“怎么?觉得为难?不想邦我这个忙?” 孟欢等了两秒,想等他说“如果觉得为难就不用去了”诸如此类的话。 结果并没有。 她等来的是他喟叹着说出另外一句话:“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能完全信任的只剩你和阿元了。” 后脑勺是他掌心的触感,孟欢看着近在咫尺的可以当她的父亲的男人,点点头:“嗯,这件事陆爷就交给我。” 陆振华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 警局。 褚翘偷偷去见傅令元,抢在他说话前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现在也完全不能肯定‘s’把你弄来警察局只是单纯的报复行为,还是也有调虎离山的意思好方便他自己的行动。” “而且陆振华想私下里做掉‘s’,你也不能对我们警方直接透露‘s’有可能会出现在你的别墅里,毁掉陆振华的计划。” “现在无论是考虑到我自己想活捉‘s’,还是我们都不放心小阮子,我会带人去你的别墅附近埋伏。我也会一直和小阮子保持联系。一旦有‘s’的动静,我不管陆振华方面会怎么想,一定出手。” 傅令元的手蜷成拳头抵在眉间由手臂撑住脑袋,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复睁开,道:“你最应该清楚的是,我想从这里出去。” “我清楚。但就算要我邦你,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就干这种事。而且我需要时间去安排。”说着,褚翘双手按在桌面上,靠近他,“你也该清楚,我们想找借口放你离开,非常简单,难的是怎样才能光明正大地放你自由而又不引起陆振华对你的怀疑。” 傅令元锁眉,隐含冷峻:“找过谈笑没有?” “找过。谈大哥今天正好出任务不在局里。他会尽快赶回来。” 他赶不赶得回来都没太大差……傅令元沉默,除了阮舒的安全之外,还有比较煎熬的事情,就是不知道“s”会不会私下里去和陆振华接触。 或者这回等他从警察局里出去,他在陆振华眼中就已经是个叛徒了…… 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他深深沉气:“现在几点?还有多久天能黑?” ………… 别墅。 阮舒第一时间从褚翘那里得知傅令元被带去警察局的原因。 随后栗青也从雷堂主口中了解到陆振华对这件事的反应,汇报给了阮舒。 无论闻野往傅令元身、上栽赃怎样的罪名,阮舒都不是特别担心傅令元在警察局的情况,但非常忐忑闻野接下来会继续玩什么花招? 就目前来揣度,最首当其冲的依旧是“s”会不会向陆振华揭露傅令元和卧佛寺一干人等。 再来就是她呆在别墅里的安全问题。 原本有傅令元在,她比较安心,如今即便外面守卫重重,她依旧忐忑。如果闻野真的来这里抓她当人质,她落入闻野的手中,必然生不如死;闻野败在陆振华手中,她也会被视作“s”的同伙,陆振华还会放她离开? 栗青多少看出点阮舒的忧虑,安抚:“阮姐,虽然老大早上被带走得匆忙了点,但他之前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现在别墅里全副戒备,应该不会有问题。‘s’就算到了这里,也找不进来。” 阮舒揉了揉眉心。 栗青和赵十三是全副戒备了,可陆振华完全是拿她当诱耳,或许巴不得“s”找到她,好证实他猜测的她和“s”的同伙关系…… 冷静……冷静……冷静…… 阮舒不停地默念。 前一件事她瞎担心也没有,邦不到傅令元。后一件事她得自己多留心。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不曾言语的庄爻倏尔出声唤:“姐。” “嗯?”阮舒应声看向他。 庄爻隔着一小段距离,口吻认真且坚定:“我会寸步不离守着你,保护好你的安全。” “谢谢。”阮舒莞尔,旋即关心,“听栗青说你身体不太舒、服?” “我没事了,”庄爻摇摇头,“原本就不是大问题,睡一觉起来之后就没事了。” 刚说完,他就又轻轻咳了咳,就像打脸他自己刚出口的“没事”二字,不禁赧然。 阮舒蹙眉,下意识走近他两句:“你不会隐瞒病情吧?” “没有,我真没事。”庄爻面露无奈之色。 阮舒看着他,却是隐隐觉得,他今天看上去……嗯……?好像…… “阮姐,”栗青向她汇报最新情况,“孟副总来了。” 阮舒的注意力即刻被拉回:“孟欢?她来做什么……?” 这种时候来别墅这里,奉陆振华的命令……? 她带着庄爻下楼去的时候,孟欢正站在门堂处和雷堂主交谈着什么。 约莫眼角余光瞥见了人影,她很快转过头来:“阮小姐。” 打着招呼,她抬手示意客厅区域的沙发:“一起过去坐着吧。” 主人的架势,就像这里不是傅令元的别墅,而是陆宅。 下人也已送上来茶水。 孟欢没有客气地自行拿起其中的曲奇品尝起来。 阮舒扫视停留在门堂口的又多出来的两排黑西保镖,重新看回来。 孟欢的视线也从曲奇抬起,看着她,验证了她的猜测:“陆爷不放心你,让我来陪陪你。” 不难听出其中夹带的嘲弄。 这会儿还算浅淡的,下一句就浓烈了:“明知道‘s’随时有可能来这里,心情一个不好或许就丢颗炸弹,他还是把我派来陪阮小姐,阮小姐的面子真大,重要性可想而知。” 阮舒听出她的重点,其实是在前半句——陆振华并不顾及孟欢的安危。 “如果‘s’真一个心情不好丢来炸弹,孟副总又恰好不幸地受了伤,大概就是诠释了什么叫自作自受。”阮舒以嘲讽加以回应,“要不是你给陆振华吹枕边风,我不会被扣在这里,现在你又何至于也来了这里?” 孟欢默了默,重新开口时,语气似向朋友倾诉烦恼:“少杰要被提前送出国了……” 阮舒并无话可回应她。 但这不妨碍孟欢兀自又幽声:“或许……陆爷就是希望‘s’出现的时候,我在这里受到殃及,重伤,甚至身亡。” 察觉得出,她今日的情绪挺低落。阮舒却并不愿意当倾听者,有点冷漠无情:“孟副总,你自便吧,我想回房间。” 留在楼下,虽然视线范围内看得到很多守卫,反而叫她更没有安全感。 “阮小姐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陪着阮小姐。”孟欢跟着她起身。 阮舒凤眸狭起:“孟副总,跟在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不,”孟欢若有深意,“阮小姐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正文 829、恶作剧……? “我的身边最安全?”阮舒甚觉可笑,“孟副总今天的状态是不是太差了点?”——所以脑子都不灵光了……? “阮小姐不必故作谦虚,你的价值,你我心知肚明。”孟欢淡淡一笑。 阮舒蹙眉:“孟副总高看我了,好心提醒你还是看准了再投资,免得到时倾家荡产。” “那就赌上一赌,方能知晓答案。”孟欢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稍纵即逝一丝破釜沉舟,旋即神情如常问:“阮小姐现在到底是更想去哪里?” 既然有她跟着,阮舒自然不想再回三楼,取了一本书就这么安然呆在这一楼的客厅区域翻阅,算是和孟欢耗上了。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进去,但也假装看得认真,为的是避免和孟欢继续有交谈。 孟欢倒是也不在意她的不搭理,自己准备得充足,带了笔记本电脑,专注认真的样子,貌似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悄无声息。 偶尔能听见外面的守卫的脚步。 门堂处是众多黑西保镖。 赵十三作为傅令元的左膀右臂之一,去协助雷堂主的安防工作。 栗青的主要工作是监测别墅外围的所有监控及红外线安防装配。 整栋别墅内外的空气里仿佛滋着密密匝匝的电流,笼罩在未知的紧绷之下。 阮舒心烦意乱。 她最真实的想法是认为,“s”根本不会来,首先陈青洲的骨灰必然不是他的目标,那么只剩下她。可她就是一个人质,闻野有必要为了一个可能当人质的对象,亲自前来冒险? 那就根本不是狂妄自大,是蠢。 眼前忽地递来一杯果汁,男人的手在放下杯子后迅速收回。 阮舒抬头。 庄爻重新站直了身体,微笑着示意道:“鲜榨的,喝点。” “好,谢谢。”阮舒端起果汁杯。 孟欢看了过来,问庄爻:“厨房里还有么?” 庄爻极其冷淡:“没有。只榨了一个人的份。” 孟欢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兀自唤了下人过来,叮嘱厨房去也给她弄来一杯。 阮舒喝了一口之后,却不是特别喜欢,因为酸味不够。 庄爻敏感地察觉:“怎么了?不好喝?” 怎么都是他的心意,阮舒自然不会说不好喝,只和他低声提了意见:“甜了点。” “那我重新榨,给姐换一杯。”庄爻马上道。 “别,不要麻烦了。”阮舒连忙拉住他,淡笑,“挺好的,当作换个口味。” 孟欢瞥过来一眼,问庄爻:“你打算以后一直都跟着阮小姐?” 庄爻没有回答她。 孟欢喃喃:“我们或许都得死……” 阮舒颦眉。 她今天真的是异常悲观…… 微抿唇,她未接腔,尝试又啜一口果汁。 孟欢那边下人也给她送上来一杯果汁,她喝得非常利落,一杯到底,然后又拿过她的笔记本电脑,继续专注忙她的事情。 不多时,孟欢忽地皱眉:“阮小姐……” 阮舒掀眼皮看她。 孟欢肃色:“傅先生在网络上遭曝光了。” 阮舒心头一凛。 她目前是个手机被没收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人,但早上傅令元突然被带走,她才把手机重新放身、上好方便褚翘通知她事情。 门堂口陆家的黑西保镖还在看着,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把手机夹在书的中间,急急点开网页。 一小段视频。 不止有傅令元带着栗青,还有陆少骢和雷堂主,以及另外一个戴帽子的大胡子带着其手下。 前几秒不知几人在干嘛,很快镜头就晃过大批的軍火,有人在清点那些軍火,然后画面再一晃,清点軍火的人回来傅令元、陆少骢和雷堂主这边汇报结果。 因为开了静音,她听不见声音,但看得出雷堂主最后向对方说了类似“合作愉快”之类的话。 短短几个镜头,勾勒出軍火交易的画面。 这……阮舒瞳仁微缩。那个戴帽子的大胡子,可不就是吕品?所以是那次青门和“s”的交易? 她被谭飞绑架时,傅令元就是因为去负责了这个交易才未能及时回海城救她。 外面的黑西保镖在这时进来一个。 阮舒翻动书页掩盖住手机。 黑西保镖俯身向孟欢汇报什么。 孟欢的表情微恙,即刻问:“陆爷呢?陆爷有来电话说怎么处理没有?” “还没有。”黑西保镖摇摇头,“陆爷正在和律师团还有公关部开紧急会议。” 阮舒飞快地在心里消化这几句话,不难猜测陆振华在处理危机公关,怕影响到他个人和三鑫集团。 孟欢挥挥手让黑西保镖离开之后,才低声告知阮舒:“刚刚,就在外面,警察上门来将雷堂主和栗青带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阮舒的心骤沉。 警察来的速度这么快,说明不是看到网络上的东西后才采取的行动,而多半是比网络上流传开来要早。所以闻野送的犯罪证据去警察局? 闻野不止是要揭露傅令元的各种“罪行”,还逐一瓦解留守在别墅里的人……所以闻野是真的准备来这里了……? 赵十三飞奔进来,明显是想找阮舒,但碍于门堂处的黑西保镖都盯着,他假装找孟欢。 “我们都知道情况了。”孟欢开了口。 赵十三憋得脸发红,一方面是因为“s”所作所为的气恼,另外一方面则因为,整个别墅的统筹安保的压力都落到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了。 孟欢还是比较冷静的:“即便雷堂主和栗青也不在了,让大家也各司其职。” 这也是阮舒想和赵十三说的。 赵十三有点为难:“我本来就是协助雷堂主,雷堂主手里的事情我能接得上,可栗青那边,全是电脑和设备,万一出现意外状况,我不懂得cao作。” 阮舒和孟欢均在沉凝一瞬后看向庄爻。 庄爻明白她们的意思,点点头:“我抽空过去邦忙盯着。” 赵十三表达谢意:“麻烦林少爷了。” 庄爻转向阮舒:“我现在先去看看情况,确认一下各方面的调配是不是稳定的,马上就回来。” “嗯,好。”阮舒点点头,目送庄爻跟着赵十三跨出门堂的背影,心里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那边孟欢起了身,避开到一遍走去窗户前去给陆振华打电话。 陆振华百忙之中倒是接了。 她大致交待了一下目前为止别墅里的情况。 陆振华的声音很沉:“嗯,我知道,我都收到汇报了。” “陆爷,现在看着架势,‘s’应该是在为来这里做准备。现在连雷堂主都不在了,情况有点……”孟欢拖长的尾音里彰显出忧悒。 陆振华迅速道:“按部就班,各司其职,该怎样就怎样,让雷火堂和四海堂的副堂主都先顶上,我另外再通知两位堂主去负责支援。” 孟欢迟疑着提议:“陆爷,你有没有想过,要不给警方提供线索,让警方参与,借警察的手除掉‘s’。” 陆振华冷笑:“之前我确实更希望把‘s’丢给警察去处理。但滇缅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到这地步,不亲自做掉他,怎么解心头之恨?!” 隔着听筒,孟欢亦冷笑——嘴里说着要亲自做掉“s”,人却躲在陆宅不出来,也叫“亲自”? 她没再说话,听到陆振华那边的背景里管家通知说警察来了,陆振华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孟欢走回来沙发区域。 阮舒把三鑫集团最新发布出来的公示给孟欢看。 大致内容是和傅令元、陆少骢及雷堂主三人的私人行人撇清关系,表示会配合警方的调查弄清楚真相,在此之前如果网络上有针对三鑫集团的恶意诽谤言论等,将交给律师处理。 两人交视一秒,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嘲讽。 虽说陆振华的处理方式没有错,但这样不免容易叫傅令元和雷堂主心寒。 孟欢倏尔不着痕迹地她的笔记本电脑,问:“阮小姐知道我在干什么么?” 阮舒挑眉。看来她之前想错了,不是在工作…… 孟欢自问自答:“虽然陆振华足够小心,但这些年我在他身边不是白呆的。一些要紧的文件,我不是没见过,他平时的饭局和商宴上,与哪些zf官员确实存在权钱上的交易,我也知道点一二。” “所以呢?”阮舒的表情平静得很,“我记得很早之前你说过,陆振华知道你知道了哪些事情,如果泄露出来,他不用怀疑别人,会直接找你。” “是啊……直接找我……”孟欢深吸一口气,“可以前我有卧佛寺作为靠山,现在……他们双方商量好了要弃掉我这颗棋子,我还得每天假装不知道……” 阮舒没兴趣听她的自怨自艾,倒是想起一事:“你现在能联系到卧佛寺吧?” 孟欢怔了一怔,几乎是一瞬明白她的意思:“你想向卧佛寺求助?” 阮舒不说话,算作默认。 甚至她怀疑,阮春华其实已经派了人来别墅这里。 想想前两天傅令元企图在网络上挑衅“s”b他现身,阮春华插手了,充分说明阮春华始终关注着傅令元的一举一动,加之孟欢这边汇报消息,阮春华不可能不清楚现在这边很可能即将迎接“s”的到来。 阮春华难道不想搞掉“s”?肯定想。既然想,就必然会前来暗中助一臂之力吧……? 阮舒越想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如果按她所猜测的,阮春华安排了后背人手,他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他自己以及邦助目前为止于他还有重要价值的傅令元,却不一定在乎她的安危。 他多半和陆振华一样,希望她能对诱出闻野这件事有邦助,只要她不死,她是不是会被闻野抓住、是不是会遭受来自闻野的伤害,不会管的。 耳边是孟欢的嘲弄:“也就你和傅先生,会去想着向卧佛寺求助,并且极大可能会得到回应。” 阮舒平静:“利用价值总会有用光的一天。我们迟早也是弃子。只是在还能用的时候,尽可能地也向对方榨取利益。” “傅先生果然是我们几个实验体里最特殊的一个……受到的优待是最大的……”孟欢喃喃,带着一分羡慕一分嫉妒。 优待……?阮舒心下冷呵呵,不做回应。 而大概是今天白天还没有睡过,模模糊糊感觉困意有点上来了。 察觉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她一个激灵,迅速伸手进口袋,确认真的是有电话进来,便起身:“孟副总,我去趟洗手间。” 孟欢肯定是得跟着的:“阮小姐,我陪你。” 阮舒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去了一楼公用的洗手间。 而到了洗手间,无论孟欢和黑西保镖,自然都只能等在外面。 孟欢明显也看出她是要偷偷讲电话,并未多加为难,放她一个人。 阮舒锁上门。 褚翘拨过来的电话太久没人接已经停了。 阮舒回拨了过去。 褚翘接起得很快:“喂,小阮子。” “怎样?警局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阮舒压低了音量,却压不住急迫。 “傅三现在在接受非法交易軍火的审讯。”褚翘凝重,“本来我打算今晚邦助他偷偷离开警察局,现在又多了一桩案子,难度比原来更大了。” 阮舒咬了咬手指头:“出不来不要勉强。” 褚翘叹息:“你该知道他的脾气。现在又新弄进来警局两个人,‘s’会出现在别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傅三就更想出去了。” 阮舒沉默住。 “放心吧,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褚翘安抚道,“这回是关系到傅三本身要执行的任务,而且我这边的行动也需要傅三邦忙一起逮捕‘s’,所以让他今晚出警察局,本来就是公事。你的安危是顺带的。” “嗯嗯,我明白。”阮舒点头,“我这儿目前为止一切安好,陆振华也特别重视,派来的人手加多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我已经安排了人埋伏在别墅附近,‘s’最好是敢来~小阮子你和我干儿子也一定会没事的~”褚翘语气故作轻松。 结束通话,阮舒藏好手机,从洗手间里出来:“孟副总可以用了。其实如果着急的话,用楼上的就好,不用特意等在这里。” 孟欢装模作样笑笑:“没关系,我不着急,洗个手而已。” 她当真进去洗个手,马上就出来。 两人一同往客厅回走。 下人来通知,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晚饭不晚饭的,阮舒其实无所谓,反正今天没什么胃口。 她瞥眼往向窗外,确实看到暮色苍茫,华灯初上。 随着夜晚的降临,整个别墅的氛围无疑会更紧绷…… ………… 庄爻坐在栗青的设备前,听闻旁侧的雷火堂的几个手下嘀咕着又到了新一轮验证暗号的时间,眉头蓦地皱起。 转了转眼珠子,他最后捣弄了几下,快速离开设备前。 赵十三忙完事情,回过头来找庄爻,想问问他确认得怎样,顺便对个暗号,结果没找着人。 顷刻才从监控画面里找到庄爻去洗手间的身影。 赵十三赶去洗手间。 半途里,忽地有手下前来汇报,突然有好几架无人机飞来,往别墅里投放不明物质。 赵十三脸色一变,赶忙发动大家进入一级防御状态。 洗手间里,庄爻看着消息里写着“boss,按你的要求完成了”,冷眸回过去:“一条狗,没资格称呼我‘boss。” 对方即刻改正:“抱歉,主人。” 庄爻轻蔑一嗤声,塞手机回兜里,走出洗手间。 ………… 黑西保镖进来汇报的时候,阮舒和孟欢刚被下人请去饭桌吃晚饭。 “你们说丢了什么东西进来?” “粪便和蛇虫鼠蝎。” 阮舒和孟欢皆怔忡,有点意外竟然不是烟雾弹或者催泪瓦斯之类的武器,而该得如此原生态。 庄爻在这时飞快地跑了进来,严肃而凝重:“别呆在客厅里,蛇虫鼠蝎太多,有的好像还有毒,从空中被丢下来后都四处跑了,外面现在无人机都打下来了,在忙着清理秽物。” “现在天又黑了,一时半会清理不干净,蛇虫鼠蝎有可能爬进来,而且那些粪便也很臭,先上楼去避一避。” “走吧阮小姐,”孟欢认同,“我们确实该先避一避。” 阮舒也没反对,此时再不情愿被孟欢侵犯她和傅令元的私人空间,也无可奈何。 不过在孟欢来了之后,她就已经让栗青把三楼改锁的房间都锁了,以防万一。 而孟欢其实对傅令元的私人空间一点兴趣都没有,何况她心里对阮舒和傅令元的真实关系心知肚明。 阮舒回了自己的客卧。 一同跟上来的黑西保镖从一楼的楼梯驻守到三楼的过道上,十分严密。 孟欢随阮舒入内,视线兜转一圈。 “傅先生这里的家具风格我挺欣赏的。”她自行找了凳子落座,有点没话找话。 阮舒神情淡淡:“孟副总可能等傅先生在场的时候再赞誉。” 孟欢笑了一下,转回正题:“阮小姐,‘s’来了。” “所以……?” “我的投资没投错,也赌赢了。” “不是还没确定来的是‘s’?就凭几个微型无人机?”阮舒质疑,“居然没用武器,是不是太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了?” 孟欢倒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警察招来。” 貌似有点道理……这里一整块土体全用来开发高级别墅区。虽然别墅和别墅之间相互隔开了挺大的距离,留足了私人空间,但要是烟雾弹的气体浓厚,“s”要真丢到院子里,蔓延开烟气,估计连这里的警报都要被打响。 阮舒蹙眉兜转心绪,心中惴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庄爻带着下人端了她们在楼下尚未来得及开动的饭菜上楼来。 “我不饿,暂时不想吃。”阮舒摆摆手,询问,“外面什么情况了?发现可疑人物了没?” “没有。”庄爻摇头,“好像是戏耍大家的恶作剧,玩了这一波之后没动静了。赵十三派了人出去,想找找无人机究竟是从哪儿飞来的。” 边说着,他还是把饭菜放到她的面前:“真的不吃点吗?” 阮舒正准备摇头,视线又一次落在他的手上。 和之前他给她送果汁时一样,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到底是…… 阮舒抬眼。 正文 830、怜香惜玉是什么? 庄爻的手……她曾经仔细看过(第468章),手指粗粝,节骨处还有浅浅的疤。 可眼前这个人的手,在她刚刚短暂的视线停留里,貌似并不一样。 此时庄爻正背过身去给她端汤,嘴里边说着话:“不能不吃吧?怎样都得吃一点。” 阮舒盯住他的背影。 他的身高…… 阮舒蓦地站起身,走上前两步,目测自己和他的身高差。 庄爻转回来时,差点撞上她,幸而及时止步:“怎么了?” 阮舒的心头再一顿,回顾此前和他有过的对话里,照说基本上他的每一句话里都会习惯性地带个“姐”字,今天对她的称呼明显减少了…… 还有,还有,现在想想,越是这种时候,庄爻越是应该寸步不离她才对。可先前让他去邦赵十三的忙,他答应得好像有点快,而且撇下她单独和孟欢呆一块……?甚至当下“s”随时有可能过来他却还忙着给她张罗餐食? 一细思,就越来越多不对劲。 “没什么。”阮舒轻轻摇头,心里因为察觉他的异常而颇有些紧张。 她和庄爻还不曾约定过相互之间的暗号…… 孟欢的手机在这时进来一通电话。 陌生号码,她狐疑接起,然后表情微微凝滞。 阮舒全然未注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念电转。 虽然还不曾约定过相互之间的暗号,但要试探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她迅速有了主意,开口:“我对这些没胃口,想吃羊肉。” “想吃羊肉?”庄爻怔了怔。 “嗯。”阮舒点头,“我记得厨房的冰柜里好像还有剩没煮完的,你让厨娘找一找,做给我,晚点吃也没关系。” 她盯着他的表情,未及他回答,又道:“下去的时候顺便邦我带一包软糖上来。” 庄爻稍显无奈,但十分好商量,一点都不觉得她麻烦似的,应承:“好,我去看看。” 阮舒的手心登时冒汗。 不对…… 他不是庄爻…… 他一定不是庄爻…… 那他岂不就是…… 心中一瞬慌乱。 阮舒强行捺住——不能急!不能轻举妄动!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他不是庄爻!正好这个时候先骗他离开!她得赶紧偷偷通知楼下的赵十三!趁一会儿他下楼去,将他制服住! 生了主意后,她镇定许多。 庄爻则指着桌上的饭菜最后问她确认:“这些你一样都不吃?” “先放着吧,我不吃还有孟副总能吃。”阮舒只想让他赶紧下楼去。 庄爻未再多言,举步要出房间。 孟欢在这个时候挂断电话,叫住了庄爻:“你等一等。” 庄爻驻足,回身。 “什么事孟副总?”状似平静无波的语气掩藏住了阮舒暗地里的焦急。 “我……有点事想和你们说……”孟欢的脸有点僵,忽然走过去和黑西保镖打了个招呼后,把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甚至上了锁。 阮舒惊得起身:“你干什么?!” 庄爻健步上前就要对孟欢出手。 孟欢先一步出声:“我有‘s’的线索!” 庄爻停住动作。 阮舒先是怔然,而后蹙眉。 孟欢也知道现在的这个庄爻是冒牌货……? 可她难道想当着他的面直接说……? 那边庄爻正在问:“什么线索?” “你……”孟欢看向庄爻,yu言又止。 阮舒见状心头一咯噔。所以孟欢真知道眼前这个庄爻是假的……? 转念又觉不对。如果知道这个庄爻是假的,孟欢怎么还避开黑西保镖把假庄爻留在这里面和她们单独呆在一起? 正忖着,忽见庄爻猝不及防地栽倒到地上,竟像是晕了过去。 这……阮舒被眼前的情况搞懵了。 “还真的……”孟欢低声喃喃。 不明所以的阮舒捕捉到这句话,更加不明所以地看向孟欢:“怎么回事儿?” 却见孟欢一脸见鬼般的表情盯着她的后方:“闻野?!” 闻野……?阮舒条件反射转身。 然而视野范围内分明什么人都没有! 脑中骤然警铃大作——上当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终归迟了半秒钟,她的后颈一痛,眼前发黑,刹那间极度懊恼亦极度恐惧。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还是着了道。 恐惧则来源于对接下来的未知。 软糖…… 她想伸手覆上自己的肚子。 却率先失去知觉。 ………… 孟欢及时扶住阮舒,将她瘫软的身体小心翼翼抱到床上。 确认她的昏迷后,她愧疚低语:“抱歉,阮小姐……你即便落在闻野手里,也肯定不会有事的……但我如果……” 身后在这时有人轻哧:“还以为会比较麻烦,没想到你这么听话,做得不错。” 熟悉的声音如鬼魅。 孟欢猛地惊起! 可她别说出手,根本连头都来不及回,脖子已然被从后面勒住,嘴也被从后面捂住,她蹬着腿被拖出去几步,脖子上则被匕首锋利的刀刃抵住,甚至已经刺进她的皮肤里。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只要再稍加一用力,她的颈动脉就会被割破。 “你知道的,虽然我更擅长用枪,但用刀并不比庄假脸差很多。你的近身搏击技巧在我面前就是比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稍好一点的三脚猫功夫。”身后的人讥诮。 短暂的恐慌过去,孟欢镇定下来不少,心知他愿意讲这么多话,已充分表明她暂无生命危险,便不再挣扎,手指快速地在他的手臂上打暗码。 闻野读懂她的话,冷笑着松开了手。 孟欢一下倒在地上,总算找回自己的呼吸,缓着气从坐起来,抬头看着他那张属于庄爻的脸:“一定要这样吓人?直接暗示我你易装成了他不就可以?” 话如此,她心中恍然,他其实是在考察她的合作诚意。 闻野没理她,行至床边,推一把阮舒原本侧着的身体。 阮舒登时平躺,脸朝上。 闻野俯瞰她,刀尖伸向她的脸,挑开粘在她面颊上的头发。 他眯眸,刀刃并未挪开,沿着她的面颊轻轻划到她的下颌。 阮舒的皮肤白皙,闻野每划动一下,都好像会在她的脸上划出口子。孟欢虽然认定了闻野一定不会让阮舒死,此时见状还是替阮舒捏一把汗,忍不住提醒:“你怜香惜玉一点。” 闻野的刀尖却再往下,对准阮舒的心脏:“怜香惜玉是什么?” 正文 831、偷梁换柱(上) 眼瞧着刀尖抵在那儿要刺不刺的,孟欢实在受不了这个画面,又转移话题,提醒道:“抓紧时间。你准备怎么把阮小姐带出这里?” 闻野的刀口似在寻找最佳的开切点,视线不离阮舒,嗓音充斥冷嘲:“这难道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没得拿得出手的本事,你还妄想与我合作?” 孟欢不语。 她承认,确实是她先去联系的他。 从前些天,她曾经在陆振华的染发剂里动手脚的事情隐隐面临曝光的危险时,她除了向傅令元坦白这件事并寻求邦助之外,还另外做了的打算就是向闻野这边伸手。 卧佛寺在更大的利益权衡下视她为弃子了,陆振华随时有可能想要掉她的命,傅令元近几天在陆振华跟前隐隐有自身难保的迹象,而且对于她将阮舒强行留在海城心生怨怼,她不能再把所有的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 可闻野的行踪成谜,否则也不会人人都在找他,她只能尝试最笨的办法,就是往“s”与人进行軍火交易时用于联络的那个邮箱发邮件。 得到的结果无疑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几乎都要不抱希望了。 陆振华却在这种关头将她遣来这里。 勉强算因祸得福——接到闻野的手下打来的电话时,她就明白了,恰恰因为她来了这里,才给了她能被闻野瞧上的价值。 换句话说,闻野现在有求于她。 闻野必然不会承认,他不管怎样摆出的都会是现在这副永远掌控主动权的高高在上的模样。 因为多少还是了解自己这位小伙伴的性格和心理,孟欢没有为了逞脸面上痛快而戳穿他,委婉问:“你原本什么计划?” 闻野似乎猜中心理,终于舍得将他尊贵的目光移到孟欢脸上,轻蔑道:“搞清楚,你干的事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既然他摊到明面上,孟欢便也和他讲清楚:“既然是合作,就得有条件。” 闻野斜眼睨她,讥诮:“你想要什么,你的脸上写得一清二楚。” 说罢他未再多言,兀自掏出手机。 不瞬,楼下出现新的骚动。 ………… 赵十三忙得团团转,几架无人机均已打落,蛇虫鼠蝎还在捉,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这是“s”故意制造出来的混乱。 故意制造出混乱的目的,在众人看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趁着混乱偷偷进来别墅里拿回陈青洲的骨灰抑或将阮舒救走再或者两者兼具。 赵十三自知陈青洲的骨灰不重要,重点是将自家阮姐守住。 她转移去了三楼,有庄爻和孟欢及陆家黑西保镖在,赵十三还算比较放心,但还是准备抽个空上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在此之前还有十分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安排搜寻“s”或者说是“s”的手下,因为无人机的行程范围有限,定然就在附近cao控。这事交给了原本就守在别墅外围的守卫。 手下在这时前来通报,说是监控画面忽然全部黑屏,红外安防系统也统统失灵。 赵十三脸色一变,没想再等“抽个空”,立即就想去找阮舒,以及把庄爻找来看看那些设备的情况。 然根本没等他成行,别墅上空有飞来两架无人机。 没了红外的监测,无人机的到来比前一次要顺利,且也比前一次灵活地躲避和隐藏踪迹。 奇怪的是,这回无人机没有丢下来蛇虫鼠蝎,而是边飞行边撒播某种不明粉末。 赵十三担心是有毒物质,赶紧让大家去做防护。 噌地,一名手下突然自燃,浑身是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好几个手下快速跑过来邦自燃的这名兄弟一起灭火。 火没灭成,倒是引火上身了,只不过没像地上翻滚的那名手下浑身是火罢了,有的是袖子燃起来,有的是肩膀燃起来。 赵十三的脸色再一变,大概猜到那些粉末是什么东西了,迅速通知下去采取措施。 却终归晚了一步。 火苗像是一瞬间蹿起的,蹿起在整个院子,放眼望去,大多数的守卫身、上也都起了火。 大家脱衣服的脱衣服,打滚的打滚,还有去找灭火器的,纷纷开始自救。 赵十三大喊着其余手下一起去把别墅里的园艺自动浇水器打开。 然,太有限了。 先前那些粉末撒播到的面积范围太大,别墅的围墙外也开始起火,甚至别墅的客厅里也起了一点火,火苗来源是逃窜进去的蛇虫鼠蝎。 赵十三满头大汗,说一点都不慌那是不可能的。这再下去,分明是整栋别墅要起火的节奏! 匆匆交待完手下一些事情,他拔腿往别墅里跑——不管发生什么,阮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跑到楼梯口时,就见孟欢在其黑西保镖的簇拥之下往下走,一旁则是庄爻,庄爻背着阮舒,行色匆匆。 “林少爷!我正要通知你们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一伙儿火势怕是控制不住!”赵十三忙道。 说完他才发现是趴在庄爻的背上没有反应的:“阮小姐怎么了?” “刚刚吃了点晚饭就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就晕过去了。”庄爻神情凝峻。 “那赶紧送去医院!”赵十三紧张。 孟欢代表的是陆振华的立场,表示出了反对:“不行,阮小姐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火都烧进来了你不让我们走?是纯心要我们死?”庄爻愠怒不已。 “不能离开这里,我也会一直陪在阮小姐身边。”孟欢强调,然后从容调度,“最多只能先避到别墅外面。” 庄爻表情难看,碍于时间的紧迫,暂且妥协。 见状赵十三接腔:“‘s’放这把火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把人b出去。所以我把目前能抽调出来的手下全部先给你们用。” 庄爻没有意见,点点头,一行人这才继续往外走。 别墅区的物业自然已经发现他们这边的异常,庄爻带着阮舒和孟欢一起坐上开来门口暂做庇护所的车里时,物业消防赶来了。 孟欢看着外面狼藉的场面,眉头紧锁:“这样一来警察不久后肯定会出现。” 没有听到回应,孟欢收回视线,看到闻野取出人皮面具和戴人皮面具需要用到的药水,专心致志在阮舒的脸上动作。 正文 832、偷梁换柱(下) 即便小时候共同在江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孟欢也是第一次亲眼见闻野给人戴人皮面具。 他俨然十分熟悉。 不仅仅指他给人戴面具的手法娴熟,更指他对阮舒的脸的熟悉程度。 不消五分钟的功夫,阮舒便被换了面貌,撇开发型和着装,并看不出违和感。 闻野显得不耐烦,亲手给阮舒戴面具仿佛已经耗尽了他的屈尊降贵。 见他从一盒药丸里取出两颗就要往阮舒嘴里塞,孟欢忙不迭阻止:“你给她吃什么?” “安眠药。省得她万一中途醒过来。你之前下手太轻了。”闻野相当不满她此时的举动,甩开她的手。 “不行!你不能乱给她喂食药物!”孟欢重新扑过来挡住。 闻野阴厉眯眸:“怎么?你反悔了?” “不是。”孟欢犹豫一瞬,权衡之后认为这件事还是和他先讲清楚比较好,以免他因为不知情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便告知,“阮小姐她现在可能是个孕妇。” 闻野愣了愣,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隔两秒重新出口时,语气是化不开的意味不明:“她怀孕了?” “我猜测是这样的。”孟欢看了眼阮舒,兜转着心思又提醒,“所以阮小姐现在的分量很重,你攥在手里当筹码的价值也比你所以为的要大。” 闻野睨她,眼里带讽:“所以你想坐地起价再抬高你的条件?” “没有。”孟欢否认。 闻野则又拔出庄爻的那把刀,刀尖杵到阮舒的肚子上,隔着衣服轻轻抵着。 孟欢琢磨不透他此时的想法,心里又有点替阮舒担心,再次以询问的方式企图转移闻野的注意力:“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放心,不会让人从你手里丢掉完成不了你被指派来别墅的任务。”说着,闻野抬眼望向车窗外,别具意味,“这不是来了……” 孟欢亦循着望出去。 隔着车窗玻璃,物业消防人员已赶到,影影憧憧,迅速开始邦忙灭火。 孟欢在这个时候接到来自陆振华的电话。 陆振华已经从黑西保镖的口中得知如今别墅里的情况。 陈青洲的骨灰已经由黑西保镖从屠宰场里带出来,这也不归孟欢管,孟欢的职责只有一个:“阮小姐也还在,她就在我身边,在车上。” “陆爷放心,虽然‘s’用火把我们b出了别墅,但这样一来我们的防护范围也大大缩小了,只要守住这一小块地方就好。” 陆振华确信道:“这火一起,肯定会把警察招来,如果‘s’要出手,差不多就该在这一小段时间里。” 这边闻野也发现,阮舒的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 他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翘翘”。 ………… 消防人员的赶到,令赵十三的负担不再那么重,但同时也带来新的隐患——人太多太杂,场面太混乱,已经不是对暗号能解决的事情了。 谁也不知道此时“s”究竟来没来,如果已经来了,又在哪里?是在场之中的哪一个人?接下来又会干什么? 赵十三自知比起别墅起火更重要的是阮舒的安危,和物业的工作人员接过头交待完之后,就准备跑去车子那边,亲自守住阮舒。 别墅里在这时“轰”地发生爆炸。 赵十三根本连别墅里何时有爆炸物都不清楚——所以也是“s”投放的……? 褚翘带着她的警员比消防大队的人更早赶到,火急火燎地把赵十三找到自己跟前:“小阮子呢?!她的电话为什么没人接?” “阮姐昏迷了,由林少爷照看着,林少爷应该是没注意到手机!”赵十三边说着,迅速带褚翘寻去陆家的那辆小型房车。 怎料房车在那里,车内空无一人,包括原本应该守在车外的黑西保镖和傅令元自己的那批手下。 赵十三赶忙联络手下,得知原来爆破使得火势蔓延得更加厉害,车子停靠的位置虽然“恰恰”不在冲击波的范围里,消防人员为安全起见也要求大家快速撤离,包括周边临近的另外几栋别墅的住户。 而场面过于混乱,为了秩序,人没办法继续呆在车里,被物业的消防工作人员要求下车和大家一起。 刚走没多久,手下赶紧告诉赵十三此时他们行至的位置。 赵十三忙不迭转述给褚翘,满头大汗地指着某个方向:“在那边!阮姐由林少爷和孟副总带着先疏散了!褚警官我们快跟上去!” 褚翘听言记起刚刚从旁路过的那拨人,留了几个同事在火灾现场邦忙,自己则带上剩余的几人及赵十三追上去。 虽然赵十三再三强调阮舒身边的护卫特别多特别周密,但多年办案的直觉所带给她的预感特别不好。 心中默默反复思忖,自己已经打电话回局里光明正大地申请支援,刚刚进来之前也留了几个同事守在别墅区大门口,通知物业关闭各个进出口,暂时禁止任何人进出。 周全的!目前为止她能做的事情已经是周全的了! 视野范围内很快发现陆家黑西保镖个个壮硕的身形,加之其他护卫,比其他别墅里的住户的人数要多很多,还有好几个物业的工作人员。 但没看见庄爻、孟欢和阮舒之中的任何一人,应该是被保镖们挡住了。 褚翘加快了步伐。 这个时候,却是又飞来两架无人机。 其余别墅里的住户吓坏了,原本还算有条不紊的秩序顿时有点乱。 褚翘这下子完全就是用跑的了! 却见无人机的目标并非那拨被疏散的人,而径直飞到褚翘几人的上方,投放不明物质。 赵十三有过经验,赶忙提醒:“褚警官小心!可能是类似磷粉之类易燃的东西!别墅里的火就是这么起来的!” 褚翘丝毫不手软也没顾忌,拔出枪便快准狠地朝两架无人机射击!赶在其撒播更多的粉末下来之前打落它们! 无人机确实被打中了,从半空中掉坠的同时也自燃了。 由于身、上多少被洒了粉末,褚翘几人毫不犹豫地把外套都脱了,脚下的步子不停,冲着前方被无人机和枪声吓得四处散乱开来的那些人喊:“别慌!我们是警察!是来保护你们的!你们都不要跑!跑了反而不安全!” 赵十三也在叫喊,叫喊的是林璞和那些手下,然并未得到回应。 十几秒后褚翘几人总算赶上他们,却根本找不见林璞和阮舒。 孟欢倒是还在,确信不移地往某个方向指:“那边!刚刚我们被打散了!他们好几个往那边去了!我正要去追!” 说罢非常着急地带着几位黑西保镖抓紧时间往那边跑。 赵十三紧随其后。 褚翘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好,速度非常快,原本是最后一个,眨眼间就冲到最前面。 不多时就看到地上陆陆续续躺着人,全是被射杀的黑西保镖和傅令元的手下。 褚翘和几个同事掏出手枪,留意周围的情况。 悄无声息,好似一个人都没有,又好像全在暗处藏着。 赵十三和孟欢几人很快赶上来,唤着“阮小姐”。 褚翘在几位同事的掩护下,很快在倒在地上的人里发现了肩膀中枪的林璞,还有就倒在林璞身边的后背中枪的女人。 褚翘把人从地面上翻过来时,手都是抖的。 当属于阮舒的那张脸映入眼帘,她的脑袋完全空白,于空白中能出声的只有一句:“叫救护车!” “阮小姐!”孟欢惊呼。 负责去查看林璞的赵十三,原本正高兴林璞还活着,转眼望向阮舒的情况时,直接软了两条腿于原地瘫坐。 褚翘难以置信地想进一步检查阮舒的气息、心跳和脉搏,却是发现了些许古怪。 她猛地一个激灵,空白的脑袋拉回了大半思绪,背对着几人在阮舒的脸上摸索。 摸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她格外烦躁,又捉住阮舒的手指继续边摸边回忆触感——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她真想直接扒掉阮舒的衣服! 手机里在这时进来电话。 虽然是一个陌生的新号码,但褚翘猜到是谁,把阮舒暂且交给自己的一名同事,然后避到一旁去接电话。 果不其然,听筒那头传来的是傅令元的声音:“你把各个出入口都门禁了是不是?我现在进不去,。” 褚翘未应他的话,急迫道:“你先听我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 言简意赅之后,她本想在最后问:“小阮子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能把她快速辨别出来的?我怀疑这个人可能是——” “是假的。”傅令元直接断言,黑眸冷若寒潭,“‘s’手里有她的人皮面具。” 虽然他连人都还没亲眼看到,而且也没给出确凿的依据,但褚翘自然相信傅令元的判断,浑身的毛孔彻底放松:“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进来。” 傅令元则提醒:“不要声张,就当作死掉的人是她。” 褚翘愣怔了两秒之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另外一边,孟欢正在和陆振华通电话。 “……是的陆爷,保镖汇报给你的消息没错,阮小姐死了……” “是真的……” “抱歉,是我的疏忽……” “我现在也有点怀疑我之前对‘s’和阮小姐之间的关系的猜测是错的……” “又或者是,阮小姐确实和‘s’有渊源,但‘s’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牵制,放弃她了……” ………… 偌大的别墅,门窗和窗帘皆紧闭,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闻野戴着夜视眼镜畅通无阻,如行走在白天。 顺利上楼后,他走进其中一个房间,行至一面墙前面,摁下机关,墙面顿时往两侧敞开,呈现出另外一个偏小些的房间。 他抱着怀里的女人,准备直接松手扔她到床上的档口,倏尔想到什么,停住了动作。 顶着张臭脸,他盯她片刻,最终还是将“扔”改成了“放”。 放完后,无疑又是舒展揉捏自己手臂,居高临下地冷笑:“日子真是过得太舒坦了,才能重成一头猪。” 暂时没再搭理她,他走回去墙那边的大房间,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换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并仔仔细细洗漱了一番,拾掇好自己后,再穿墙去隔壁的小房间。 闻野搬了椅子坐到床边,再拉过一张台灯,把台灯的光亮聚焦在床上女人的脸上。 就她这种女人,先前若非条件所限,他是不会亲自动手邦她戴面具的,遑论抱她和背她。 现在没必要,他更不会屈尊降贵,便双手抱胸等在那儿,等着她醒过来,第一时间并且第一眼看到之后,露出惊恐慌张的表情。 呵呵。 等着等着,闻野忽然想到,她顶着张别人的人皮,他怎么能看到她最真实的惊恐和慌张……? 遂他还是不耐烦地起了身,去取药水和毛巾。 顷刻,人皮面具自她的脸上揭下来。 看到她原本的面容,在灯光下连毛孔都一清二楚,闻野满意多了。手机里进来消息,是向他汇报外面的最新情况。 “主人,傅令元别墅的火扑灭了。消防人员正在善后,进驻了大批警察,安抚周围其他别墅的住户,还在四处搜寻线索。整片区域也暂时没法自由进出。” 闻野收起手机,再次从小房间离开,走去他的大房间,落坐到桌前,打开电脑。 机械运作的嗡嗡嗡动静细微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 ………… 物业连自己的监控中心什么时候开始被入侵都不知道。 终归指望不了那些摄像头。 褚翘去让手底下的警员去尽量搜集停车监控。 几架被击落的无人机均设置过自毁程序,而且均被改造过,从其本身发现不了太多的线索,倒是还能估算出其大致的cao纵范围,在整片小区的平面图上,以傅令元的别墅为中心,划出重点调查区域。 很快从物业那里拿到在此区域内的所有别墅住户及信息,迅速安排下去让警员们一户一户地仔细调查。 忙活完一通后,褚翘寻去某辆救护车上,找到了傅令元、赵十三和林璞。 林璞后来醒过来了,不愿意去医院,肩膀上的子弹还没有取,伤口处理得也潦草,整个人的情绪格外低落。 褚翘上到车里来时,他正闹着要去邦忙找人。 正文 833、飘忽不定 赵十三的自责并不比林璞少,拉回了林璞:“林少爷,你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事儿怪我疏忽,没发现那个人原来不是你,是‘s’,我怎么被事情耽搁,也该先对暗号的!” 边说着,赵十三往自己脸上重重给了两记耳光,下手忒狠,即便他皮糙肉厚肤色偏黑,也硬生生刮出俩若隐若现的红印子。 褚翘旁观着这一大出苦情戏,哭笑不得。 始终沉默的傅令元在这时起身,看向林璞:“你就呆在车上。” 林璞反对:“你让我——” “我没那么多印度时间浪费在你这里。你先把自己的伤搞定,确定自己能邦忙再找我,否则就不要添乱。” 傅令元不善得很。倒不是因为把阮舒的丢失完全怪罪到他的头上,而是他此时的情绪和状态如此。 没再仔细去听林璞的话,他兀自下车,压低帽檐,拉紧口罩,对紧随他后面下车的褚翘说:“找个医生过来给他。” 褚翘脚下跟着傅令元的步子不停,用对讲机联系完一位同事后,和傅令元说了下她目前的警力调度情况。 “……你放心吧,小阮子她现在一定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傅令元不置可否,伸手向她要了布局图,然后问:“最后消失的位置在哪里?” 褚翘领着傅令元过去了。 还有好几个警员在清理现场,痕检工作人员也在邦忙寻找线索。 傅令元没有靠近,只站在树的阴影下,从帽檐和口罩之间的缝隙露出的眸子携着比夜色还要浓黑的色彩锐利地扫视周边的几栋别墅。 褚翘看出他的想法:“就近逃脱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大,所以这几栋别墅我已经划为重中之重的搜查对象。” “比较棘手的是,这里好几栋别墅都是一些有钱人空置的房产,平时没有住人,我们警方不能就这样肆意破门,得先通过物业和各处的业主联系,通知到位并得到他们的许可之后,才行动,所以时间上不得不耽误一些。” 傅令元淡淡地“嗯”,然后没下文。 褚翘觑了觑他——按照以往,他对以她为代表的警察几乎没有好脸色,不是暴怒就是烦躁,质疑弃警方的办案能力。 今天他这样克制自持,着实叫她不习惯。 傅令元垂眸看着手中的图,少顷提醒褚翘:“小心他冒充成警务人员、消防大队和物业的工作人员。” 褚翘自然想到了,但这着实也是最伤脑筋的地方,目前还没能有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只能先禁止任何人从这里出去,包括受伤的人员,轻伤的人安排在车上,稍微严重些的也暂时借用了这里面的医务中心进行紧急救治。 不是长久之计。 褚翘估计只能最多撑到天亮。 所以最好能在天亮前就找到“s”和阮舒,否则……难度就比现在大得多。 当然,她还寄希望于,“s”能尽快再向傅令元发起挑衅。“s”有动作,才能暴露出更多的线索。 “s”抓走阮舒的最大目的,就在于挑衅傅令元,所以不可能就此悄无声息。 思忖间,耳中传入傅令元的声音:“我时间不多了……” 正是他先前在车上和林璞强调他不想浪费时间。 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全靠谈笑的邦忙,假借重病,从警察局被带去医院,而从医院偷偷溜出来的。最迟五点,他必须回到医院病房。那边有警员在找褚翘。 褚翘和傅令元打了个招呼,走过去。 警员和褚翘商量完事情后,指了指树下的位置,好奇:“翘姐,刚刚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位,就是前来邦助我们抓捕‘s’的特派警员?看起来好神秘的样子。” “特派警员”是褚翘给的说辞,因为现在这里处处高度警戒,傅令元很难不被人看见,干脆给他一个方便行动的身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褚翘模棱两可地点点头,没有多说,让警员赶紧去继续办案。 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瞥见发信人是傅令元,她愣了愣,扭头看回树下,却哪里还有傅令元的踪影。 她急急点开消息的内容:“我也去找人。有情况再联系。” ………… 虽然在电脑跟前忙,闻野的绝大多数注意力还是在隔壁的小房间。 看了眼时间。 距离回来已经两个小时了,那个女人却还是没有动静。 闻野丢下鼠标,走回去隔壁。 阮舒尚保持着被他放在床上的姿势,看起来确实不曾动过,双眸紧闭,灯光打得她的眼皮依稀呈现出一种透明感。 却也因此,显得她的皮肤过于透明,仿佛能看见皮肤之下的血脉和血脉中血液的缓缓流动。 闻野把聚光的台灯关掉,一瞬不眨地盯紧阮舒的脸。 正常的光线下,她的脸色也偏于正常。 闻野冷笑,伸手到她的人中处,使劲地掐。 她的皮肤一下子被掐红,也被掐出深深的印。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 闻野的手没有松开,加大力度,指尖下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肉抵在她的牙龈上,或许能够直接戳破。 终于,阮舒的眉头深深拧起,推开他的手,并且偏开了自己的脸。 闻野掐她人中的手改为钳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掰回来他的方向。 阮舒非但挣脱不得,还被他从床上拽起,后背被迫离开了床铺。 “睁眼。”闻野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她的下巴。 阮舒的两只手敌不过他的一只手,想要抬脚踹他,心中却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大动作,只能放弃。 “睁眼。”闻野重复,甚至用他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去抠她的眼皮。 阮舒疼,眼睛疼,下巴也似快被卸下来。 她开始怕了,怕他接下来下手更加没轻重,尤其她察觉她的身体马上就要被他从床上拖下去。 没再和他硬碰硬,她遂他的愿,睁开了眼睛。 凤眸澄澈,衬得她的瞳仁愈发乌漆漆,近在咫尺地与他今日戴了美瞳的琥珀色眸子直直对视上。 闻野眯起眼睛,将冷笑出了声,这才甩开了她,嫌脏似的,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还是喜欢玩这样的把戏,显得你特别有个性,引起我的注意,让我亲自碰你。” 阮舒倒在床上,手肘撑住身体,深呼吸两口气,没有理他,沉默地又躺下。 头才刚沾上枕头,又被闻野拽起:“我让你躺下了吗?” 阮舒依旧遂他的愿,坐着。 “抬头。”闻野的命令之中挟裹着愠怒。 阮舒是准备抬头的。 闻野却似等不及,率先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拽,迫使她抬脸。 整块头皮感觉都被他扯起,阮舒条件反射地抬手往后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能减缓疼痛。 闻野鬼魅般的声音压进她的耳膜里:“你敢和卧佛寺的那个老秃驴联手整我,就该事先想到有重新落到我手里的这一天。” 阮舒还是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何况此时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来自头皮的痛楚。 她chuan得厉害,因为疼,也因为害怕,低垂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从头皮的痛楚中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注意力也放在关注自己的身体是否出现异样。 “哑巴了是么?”闻野不满她的一言不发。 阮舒再次遂他的愿,掀起眼皮,出了声:“想到过。” 她的目光和表情一如既往清淡,闻野的关注点在于她眼里的水光偏多,令她的凤眸颇为润泽。 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她眼里含了眼泪而并没有到要夺眶哭出来的地步时的样子,正如眼前,即便湛湛,也未见娇弱和楚楚。 “怎么想的?”他追问,语气隐隐约约比先前好了些许。 “会生不如死。”阮舒如实道。 “那你选择生,还是选择死?”因为她此时已经坐好在床上双眼看着他与他说话,闻野觉得没有再脏自己手的必要,便松开了她的头发。 他一松手,阮舒反而没了着力,一下子弯了身体。怕他又对她使用暴力,她忍下疼痛迅速强撑着重新坐直,冽着嗓子回答:“我选择生。” “想活?”闻野像是没听清,问她确认。 “想活……”阮舒点头。 闻野轻嗤,高高在上地俯睨她:“求我。” 她深知自己暂时不会死,她亦深知,求他根本没有用,他该折磨她的时候,依旧不会手软。可眼下他的心理,她必须满足他,反正也就是口头上的向他示弱,阮舒希望能换取自己的暂时安宁,完全愿意去做。 “我求你,”她不仅说了,而且改了自己坐的姿势为跪,还向他伏低了身体,显得颇为卑微,“求你让我活着。” 闻野的脸几乎第一时间臭下来,心情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愉快,反而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 “谁让你这样子求我了?!你不是很喜欢和我抬杠?!你不是很有骨气?!现在怎么卑躬屈膝了?!” 阮舒的头发又一次被他揪住往后拽。猝不及防,她身体的重心没稳,脑袋磕上床头,“咚”地一下特别响。 恰好响在闻野话语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之后。 闻野听得清楚,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阮舒撞得有点眼花,原本就被揪得头皮剧疼,现在痛上加痛。 手却不是捂向脑袋,而是自己的肚子,眼泪哗地一下,于她的无意识中便无声地出来了。 “闻野,我求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她的声音在所难免地发梗,想到刚刚他是因为她求了他,他才又打人,她顿时卡了嗓子。 闻野自是注意到她一瞬间的小动作,脑子里也闪过孟欢的猜测,眸子阴厉眯起:“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阮舒的脑子有点乱。 乱来源于怕,怕极了软糖有闪失。 照理说她应该隐瞒,否则如果被他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保不准他为了报复傅令元,伤害软糖。 可他是个暴力狂,曾经对她的各种没轻没重的暴力行为,她历历在目,如果不说,或许没等来他有意图地去伤害软糖,就先等来他在不知情之下…… 她没办法,她和他存在力量上悬殊,她没有办法以自身的力量去反抗他的暴力…… 短暂的心念电转,阮舒依旧没能落定思绪。 深深沉一口气,她撑起身体坐好,仰着脸看他,没再像方才那般低声下气,恢复她一贯的清冷,清冷道:“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和傅令元?想要我怎样你直接说,光靠打我你就能解气么?万一你把我打死了,还拿什么去钳制傅令元?” “你在威胁我?”闻野冷笑。 “没有。”阮舒有点累,往后靠住床头,“我知道你很讨厌被人威胁。” “我知道你”四个字不知为何,闻野觉得颇为悦耳。而她现在这副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的样子,是他熟悉的她的样子,他那股来得莫名其妙的气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 很好,老鼠恢复老鼠的样子,他身为猫也可以正常行使逗弄她的权利了。 “如果我说,光靠打你,我确实能解气呢?”他饶有趣味。 阮舒的表情比起方才些许僵。 但她也发现了,他较之方才,貌似情绪有所好转……? 她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她遇到过的最难摸清楚脾气的人非闻野莫属。其实她自认为大方向上她掌握得无误,可不知怎的,出错率还是不低。 看来他确定无疑是个变态了,脾性才会如此飘忽不定,随时有可能随着他心情的转变而转变。 “那你也太容易打发了。”阮舒蹙眉,“我那样构陷你,往你身、上泼脏水,让你曝光在大众面前,受到广大网友的同情,原来挨几个拳头就抵消?那你来吧,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吧。” 她的心里完全是打鼓的。 因为他这种在她看来飘忽不定的脾性,使得她觉得自己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为赌注。 闻野倏尔朝她屈身过来。 阮舒的心一提,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位置。 闻野凝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带着浓重的嘲讽盯住她:“刚刚向我求饶不想死的人是谁?现在又要求我打你?所以是要我打你,但又不把你打死?” 绕得很。阮舒不想和他在文字上纠结:“随便你。想打就打。死了算我活该。” 下巴再次被闻野粗暴地钳住:“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我知道,没有你不敢的事。”阮舒嘲弄。 头三个字,闻野又听得特别愉悦。 外面在这个时候传出叩门的动静。 闻野极轻地皱了眉,像是不满被打扰,但还是松开了阮舒的下巴,站直自己的身体,继续用居高临下的轻蔑目光睨她:“给你点时间,做好给我当人肉沙包的准备。满足你想被我打到半死不活的愿望。” 阮舒抿唇,不语,目送闻野离开,关上了那堵敞开的墙壁。 四五秒后,阮舒紧绷的神经才稍加松弛。 蜷缩起两条腿,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低头埋首膝盖上,完全没了面对闻野时的锐气。 想到房间里可能被他安了监控,阮舒忙不迭放开自己,抬头重新坐正。 扫视着屋里的布局,她轻轻颦眉。 这里……和江城时,闻野的那栋“金屋”里,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摆设,包括一墙之隔的机关,只是空间有所缩小,窗户和门也没有了。 第一眼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被掳去了江城。 噌着身体,阮舒爬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台面上的瓶瓶罐罐,眉心拧得更紧。 连这些护肤品都和江城那边的房间一样准备齐落,品牌也是同一种。 这个闻野…… 阮舒唇边泛出嘲讽。 他真是走到哪儿都不会亏待自己,对住的地方要求真高,她怀疑他是不是每到一处都要置办房产,并且每处房产的装修都大同小异。 总说女人犯贱,好像特别讨厌女人,可他终归是个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正常男人吧?才会在他自己住的地方总留个女人的卧室出来藏娇。呵呵,他的身体可比他的嘴巴诚实。 靠着梳妆台,阮舒再度环视整个房间,心中对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有所猜测。 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所以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能根据自己的饥饿程度推测,应该没太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是在想,先前闻野既然能用无人机捣乱,彼时他的人马必然就集中在别墅附近。 而他竟然能找到机会冒充庄爻,她能想到的,就是庄爻随栗青前往卧佛寺期间出了岔子。这也说明,闻野前几天多半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才能及时掌握庄爻的行踪。 还有,还有什么呢? 阮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尽可能地把自己能揣度出来的事情先捋一遍。 隔着一堵墙的大房间里,闻野坐在桌子前,听善后完归来的吕品汇报情况。 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似乎并不怎么理会吕品,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种画面,忽地皱眉,眼神有点古怪,飞快地调出了其中一个。 放大画面,模模糊糊辨认出来之后,他竖起手指,对吕品喊了暂停。 “有鱼上钩了。”闻野眯了眼睛,“还是一条我没想到的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的鱼……” ………… 虽然在褚翘跟前没有发作,不代表傅令元对警方必须按正常的办事没有意见。 他没时间等,也不想等。 找到庄爻和假阮舒的地方,确实是个关键点,在那附近并且同时在能cao纵无人机前去他的别墅的这几栋别墅,也确实是搜查的重中之重。 排除了几户早几年就购买了别墅并且短期内没有发生产权变化的人家,数量顿时缩少到只剩三栋别墅。 三栋中,一栋原本是空置的于一个星期前刚被人买下,一栋是四五天前刚换了主人,还有一栋委托给了物业出售。 并非说其他别墅就没有因为主人鲜少居住而被“s”偷偷闯入借用来当作其临时据点的可能,只是眼下时间不充裕,他得先从几率比较大的地方先找起。 这三栋…… 傅令元思忖片刻,率先关注前两栋,又在前两栋中首选第一栋。 因为他认为,“s”是个讲究的人,即便是临时买房,怕也是不愿意入住别人的二手房。 这里的别墅样式都差不多,傅令元还算比较熟悉。 根据物业的资料显示,这户人家一个星期买了别墅,但尚未入住,否则警察早就能进门搜查了。 “老大!”赵十三照着他的指示找了过来,偷偷和他汇合。 傅令元带上他,从某个位置敏捷地翻了墙,进了别墅的院子里。 试了一楼的好几扇窗户,非常幸运地,有一扇没有从里面落锁。 赵十三准备进去,傅令元阻了他:“你守在外面负责把风,随时留意情况,有需要我会找你支援。” 其实傅令元主要是觉得,这栋别墅可能不是。 一来太顺利了,二来目前为止他没发现异样,三来……在没有太多头绪的情况下,第一次尝试就被他找到的几率,太小了。要这样,他真该去买彩票了。 当然,虽认为可能不是,还是得进去确认。 进去别墅后,在厨房的冰箱里发现没用完的新鲜食材,傅令元愣了愣,旋即神经高度紧绷,怀疑自己的判断可能出错了。 三种可能:第一,确实有人,但不是“s”;第二,确实是“s”;第三,有诈。 或许最稳妥的办法是他应该先退出别墅,等褚翘带着警员过来。 可他等不了。 何况,这本就是他和“s”之间的较量! 通知守在外面的赵十三后,他自后腰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往楼上摸索。 因为曾经的特殊训练,虽然没有开灯,但这个程度的黑暗并不太能难倒他。 顺利上到二楼,好几个房间。 然而第一个房间就是门户大开着的,从里头透出淡淡的荧光,好似在等待谁的到来。 傅令元隐匿在门外,侧耳凝听,捕捉到细微的嗡嗡嗡的机器运作的动静。 额头和后背全是汗。 傅令元暗暗调整呼吸,心中默数“三、二、一”之后,霍地贴地面敏捷地滚了一滚,瞬间翻进房间。 停定的同时,他紧握手枪,瞄准前方! 正文 834、吃苦头 额头和后背全是汗。 傅令元暗暗调整呼吸,心中默数“三、二、一”之后,霍地贴地面敏捷地滚了一滚,瞬间翻进房间。 停定的同时,他紧握手枪,瞄准前方! 指头抵在扳机上,做好随时扣下的准备! 瞥见桌前似坐着一个人,傅令元毫不犹豫地连开三枪。 然对方并无半点动静。 傅令元折眉,手中的枪未放下,谨慎小心地走过去。 椅子里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形模特。 傅令元在屋里搜寻一圈,没发现潜藏之人后,视线落回桌子上的电脑。 电脑依旧在运作着的,朝向房间门口。 他驻足桌前时,整个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他此刻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样子——电脑的摄像头开着。 无疑,摄像头的另外一边一定有人正在看着他。 傅令元深黑的眸子冷峻地眯起,枪口对着亮着的那颗红点,神情凛冽地开了枪。 整台电脑瞬间报废。 机器细微的嗡嗡嗡的动静没了,隔不过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小丑的尖利笑声,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傅令元正疑虑难道就这样一个恶作剧而已……? 耳朵敏感地捕捉到被掩盖在小丑笑声之下的很容易叫人忽略的“嘀—嘀—嘀—”类似倒计时的声音。 这是…… 眉目一冽,傅令元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即刻转身离开房间,楼梯根本来不及走完,直接纵身越过扶手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房间里传出剧烈的爆炸。 “老大!” 赵十三冲了进来。 “走!”傅令元在地上滚了两滚,迅速揽上赵十三,偕同飞奔出门口,在接连的爆破声中又是纵身一跃,扑倒在外面的空地上。 ………… 子弹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屏幕上的画面刹那间黑掉。 闻野花了半秒钟的时间考虑作为他此次对手的傅令元被炸死的可能性后,终归摁下了键——如果炸死,就算傅令元自己没本事,不配当他的对手,他接下来也就不用继续和傅令元玩下去了。 摁完之后,他也是颇为遗憾的:“看不到他被炸弹b得落荒而逃的样子,真可惜……” 旋即他将此前拍到的傅令元进入那栋别墅的画面调取出来,凝着眉头,手指轻敲桌面。 那栋别墅,是先前呆的别墅,成功掳走阮舒之后,他就没再回那里,转移来了现在的位置。 吕品就是刚从那边收拾完过来的。那些炸弹原本是给警察搜查的时候准备的,没想到先来的人会是傅令元。 正如他先前所疑惑的,傅令元此刻分明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正被扣在警察局里接受审讯才对。 而看他的装束,俨然像偷偷跑出来的。 所以,是为什么……? 越狱了……?还是,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闻野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有意思……” 他想把更多偷来的停车监控或者行车记录仪的画面翻出来,却发现很大一部分没有再更新数据了,不由皱眉看吕品:“怎么回事?” 吕品告知:“主人,警方也在查停车监控,之后肯定会发现这里的数据都被我们动过手脚,为了防止到时候被反追踪,我们暂时收手,只先留着几个不容易被找到的和要紧方位的。” 闻野顿时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万分不高兴地把鼠标给往桌面上重重一摔。 吕品低垂着头颅不说话。 闻野的脾气倒是没闹多久,想到了可以由此添加接下来的游戏内容,重新抓起鼠标,在电脑上一通忙活。 只是简单的剪辑而已,没花费多少功夫,闻野很快搞好,从“s”做生意的专用邮箱发出去一封邮件。 抱着对结果的期待,闻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在电脑上把画面调到隔壁阮舒呆的小房间之后,示意吕品可以继续之前还没做完的汇报。 吕品正讲述到做了统计,这回手里的无人机基本都报废掉了。 闻野根本不在意。 “还有,炸弹也差不多都用掉了,只留了一些以防后面的不时之需。”吕品告知。 “没其他事情了?”闻野冷冰冰,“没其他事就滚出去。” 吕品最后关心:“你昨天一直以庄爻的身份呆在傅令元的别墅,伤口还没换药。我去把医药箱给你送进来,” 伤势其实康复得七七八八,闻野原本特别烦他的这种提醒,因为在他听来更像是在揭他的耻辱。 但听吕品还有最后一句:“让阮小姐邦你换药。” 闻野挑眉,临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收住了——很好,对那个女人的报复,就从这件事开始! ………… 整个房间封闭,而且房间里还没有任何时间提醒,阮舒既不知如今外面白天还是黑夜,也听不到丁点儿声音。 脑子里对于如何自救也暂时没有任何想法,她靠在床头发呆,这个时候倒是企盼着闻野能再出现。 虽然性情变化莫测难伺候,但如今也只能通过闻野,她才能有进一步的关于外界情况的线索。 心中的企盼有了回应,那堵墙又打开了。 阮舒坐正身体。 闻野走进来,到床边时,将手中拎着的药箱丢在地上。 “下来。”他口吻命令。 阮舒也不问他想干什么,先照他的意思,爬下床,站到地上。 “这么听话,嗯?”闻野隐隐又不满。 真是犯贱。阮舒心底冷笑,面上则没给这么刺激性的反应,而控制住情绪,适当地表现出清冷:“要来打死我了?” “你做好被我打死的准备了?”闻野反问。 阮舒梗着脖子没说话。 闻野轻嗤:“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么?” “不知道。”阮舒有点爱答不理。 “那就给我拉长耳朵听清楚了。”闻野又来揪她的头发了。 或许因为此时两人的身高差不如此前她坐在床上时来得大,她的态度也比那个遂他的心意,所以他手上的力道倒并未失控,仅仅将她的脸抬起与他进一步四目相对为止。 他的另外一只手抬起,眼里带着轻蔑,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就是个俘虏,只配给我当下人,听我的使唤,我让你让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死’太便宜你了,我以德报怨,满足你的愿望,让你生、不、如、死。” 阮舒唇线抿得紧紧的,没有给出太大的表情变化。 闻野松开手的时候稍微推了她一把。 阮舒顿时扑倒在床边。他的力道不是特别大,她的反应也够及时,及时地稳住自己的重心,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小小地吓了一下。 闻野的声音兜头落下来:“打开药箱。” 阮舒稳了稳心神,动作慢了一点。 闻野的脚在她的小腿上踢了踢:“耳朵聋了?” 阮舒怕他紧接着就使大劲儿了,缩起自己的腿避免他的触碰,随后急忙去把药箱拉到自己的跟前。 打开药箱的时候,又传出闻野的声音,吩咐她该拿什么药。 阮舒转回脸来,就见闻野已经在梳妆台前的椅子面向她落座。 “带着东西过来。”他召唤她,俨如召唤一只小狗。 阮舒正准备起身。 闻野说:“我让你起来了吗?” 阮舒滞住,乌漆漆的瞳仁笔直地迎视他。 “怎么?有意见?”闻野挑眉。 阮舒安静两秒,冽声:“没有。” “那就爬过来。”闻野清楚地明示。 阮舒又滞住不动,问:“如果,我说不呢?” “你尽管可以试一试,亲自体验答案。”闻野不咸不淡,“给你十秒的时间爬到我的脚边来。” 阮舒沉默。 “十。” 阮舒不动。 “九。” 阮舒低垂眼帘。 “八。” 阮舒跪在地上。 “七。” 腰背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弯下去,阮舒挪动自己的膝盖,朝他的方向。 闻野眯眼,嘴里的数继续数:“六。” 房间小,到梳妆台的距离便也不远,两米左右。 阮舒在他倒数到“三”的时候就到了。 闻野俯身看她:“姿势不标准,重来。” 一开始不说,偏偏在她已经过来之后才“纠正”。阮舒冷眸。 闻野回视她,重复:“回去重来。” 阮舒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闻野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插进她的眼睛里:“你的眼珠子,真该挖出来。” 虽然没插,但确实碰到她的眼皮了。阮舒敏感地闭了眼睛。 眼睫毛一瞬刷过他的指尖。 痒痒的感觉令闻野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稍纵即逝。 闻野凝睛,见阮舒挪移着膝盖要回头的样子,捉回了她:“行了,长点记性,下次记得用标准姿势。” 不用像狗一样爬,阮舒自然松一口气。 闻野卷高了自己的袖子,把赤果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知道该干什么?” 阮舒瞥了眼他手臂上的纱布,本想问他是不是之前在滇缅受的伤。临出口前止住,因为担心自己的话引发他不美好的回忆,届时倒霉的只会是她。 她一声不吭地给他拆纱布。 动作十分笨拙,扯得闻野有点疼。 结果没拆下来,反而打了死结。 闻野不耐烦地一把捋开她的手,自行走去医药箱里取剪刀,把纱布剪开,再重新坐回来。 阮舒又笨手笨脚往他的伤口上挤药膏。 跟挤牙膏一样。 而且还挤太多了。 她似乎还怕浪费,用棉签棒把多余的药膏擦到他手臂上其他位置的皮肤,此时看起来便又像在给他涂抹护肤品。 并且还拿棉签棒的头十分用力地戳他的伤口。 闻野一忍再忍,忍到最后脸完全是臭的,扣住她的腕:“故意的?” 阮舒像完全不知情,蹙眉:“疼?” “别来给我装傻!”闻野钳住她的下巴。 “抱歉。我本来就不会做这些事,你找错人了。”阮舒忍住下巴的疼,感觉他要是再捏几次,她的下巴真得脱臼了。 闻野紧盯她的脸,像试图从她的表情探知她是否撒谎。 阮舒好心建议:“你还是找你的手下邦你。” 闻野看穿她的伎俩似的,倏尔捡起他用来剪纱布的剪子,抵在她心脏的位置:“不用别人,就你,不会做,学着就会了。接下来你再戳到我一次,我就用剪子往你身、上刺一下。” 阮舒瞳仁微缩,原本觉得他吓唬的成分居大。 可当他晃动着剪子,从他的心口似无意一般地移到她的小腹,即便再认定他在吓唬她,她的神经也不免绷紧了。 剪子就这么在她的心口和小腹之间徘徊,好像在决定最好的下手之处。 每每剪子摩挲在她的小腹上时,她的手指控制不住轻颤。 如此情况下,她根本没再分出心思去故意戳他,而迅速地结束掉这个过程。 闻野打量着她给他重新包扎过的伤口,哂笑:“还说不会?” 阮舒实在有点累,已经直接坐在地毯上,听言微仰脸,淡淡:“不是被你的剪子b着现学的?” 闻野不信她的鬼话:“难道不是在你前夫身、上练的?” 他的语气不太好。他的心情也确实在问话的这一瞬有点不爽。 阮舒自然演戏演到底,摇头:“我说了我不懂得做这些。” 闻野觉得那点不爽突然又没有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阮舒趁机发问。刚刚给他包扎的时候,想偷看他的手表,但他之前洗澡可能摘下来了,现在并没有戴。 “你并不需要知晓时间。”闻野轻哼。其实告诉她几点无所谓,但她既然这么想知道还特意问他,他偏不想告诉她。 阮舒冷脸,又发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如她所料,问了也是白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 阮舒便不再问,而起了话题:“孟欢如今为了她和她的儿子,两面三刀的事情没少做,你敢和她合作,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她卖给陆振华了。” “你以为我会把陆振华看在眼里?”闻野一贯地自负。 阮舒继续搬出人来:“阮春华的人也一定等在附近,你的行踪在他眼里或许早就暴露了。” 闻野有点累了,原本已经站起准备回他自己的卧室,听言转回身,俯低身子看地上的她:“那就看看老秃驴是不是会派人来救你。” 这才兀自离开她的小房间。 吕品又来叩门了,汇报道:“警察正在附近搜寻,很快会过来我们这边。还带了警犬。” 最后一句并未给闻野造成任何威慑。 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些警察,几十年如一日只有这些把戏。”闻野奚落,脸上尽是嘲讽和不屑,不过终究转身走回阮舒的小房间。 墙体重新打开,映入眼帘的恰好是阮舒跌坐回地上的狼狈样。 闻野双手抱臂,皱眉:“怎么?发现我去而复返,故意装可怜给我看好博取同情?” 阮舒揉了揉发麻的腿,这才得以重新站起,清清冷冷问:“你又有何贵干?” “这是我的地盘。”闻野只说前半句,后半句便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阮舒便不发一语,回床上去躺着。 闻野先前明明不怎么想理她,这会儿却大有硬拉着她说话的架势。 “听说老秃驴十几年前还冒充过警察?” 阮舒背对着他,心头微动,猜测是不是庄爻被他套了话。因为阮春华是郝大叔这件事,孟欢并不知情。 不过经他提醒,她倒记起来自己竟然一直忘记询问庄爻的下落。 噌地她便坐起:“林璞人呢?” “呵,”闻野眯眼,“你前夫这回蹲牢房,都没见你关心,反而先问起你的情人。” 情什么人! 终归他不是第一次把她和庄爻之间的关系有意曲解,阮舒置若罔闻,重复问:“林璞人呢?” 闻野亦自说自话:“怎么?你前夫如果真蹲了牢房,你就能更肆无忌惮地去勾引其他男人?” ok,阮舒决定暂时放弃沟通,背过身躺回去,心里琢磨着,他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把庄爻都给杀了。 至少以她早些时候对二人关系判断,较之孟欢,是存在感情的。 可一想到那回庄爻邦着她一起骗闻野,他肯定也在闻野报复的名单内,即便和她现在一样性命无忧,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 ………… 褚翘带着警员赶过来的时候,别墅被炸得乱七八糟。 傅令元没有大碍,是轻伤,赵十三却是为了护住傅令元有点严重,昏死了过去。 物业的医护中心已经无法顶住了,不仅赵十三需要送去大医院,先前在傅令元的别墅里,还有好几个人烧伤严重,情况不容乐观。 褚翘只能开始安排一部分先离开这里,离开前进行严密地身份确认。终归还算比较顺利。 傅令元坐在救护车里,和林璞一起,两人均不言语。 不瞬林璞倒了杯水,递到傅令元跟前。 “不需要。”傅令元没有和他客套。 林璞也不浪费,自己喝掉,随后道:“我已经跟褚警官说好,一会儿把能搜集到的停车监控的数据资料连同电脑都送到我这边来。” “嗯……”傅令元应得似有若无,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掌交贴形成三角,支于鼻梁侧,神情满是沉思。 如果“s”真想躲,警方那种光明正大的搜寻方式恐怕不顶用,即便带了警犬过来也一样。他可记得,曾经阮舒遭遇谭飞绑架,被“s”和庄爻搭救,也出动过警犬。 褚翘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继续先前未完的训斥,气他的冲动冒进——“你怎么不等我们到了再行动?” “那现在受伤的可能是更多人。”傅令元的嗓音冷静如水,叫人听着不舒、服。 褚翘更气,未及说话,又被傅令元抢先:“你调查过之前赶来灭火的那批物业的消防人员没有?” 谈回正事,褚翘也就暂时收了火:“怎么可能没查?” 虽然别墅起火,物业的消防赶过来是没错的,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最有可能混入不相干人员。 她可没忘记,正是物业的消防让当时车子里的人下车来撤离,也是物业的工作人员邦忙维持大家撤离时的秩序。 她早就怀疑里头可能有“s”的人。 只是目前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傅令元默两秒,又问起另外一个人:“孟欢在哪里?” “在陆家自己的那辆商务房车上。” 因为不能进出,孟欢也不例外被扣下来。 褚翘知道傅令元也认为孟欢有点古怪,但,“你现在不能在她面前露脸。否则你要怎么解释你现在出现在这里?” “我想见见她。”林璞倏尔出声,眼里谙着陡峭。 ………… 孟欢知道,褚翘在怀疑她,虽然问她的话都挺公事公办的,但眼神特别不对。 可终归只是怀疑,并不顶用。 已经又和陆振华通过一次电话了,原本是希望陆振华那边能邦忙让她离开这里,回陆宅。 陆振华却更希望她先留在那里配合警方的工作。当然,真正的目的是让她能留在第一线,以便及时了解最新的情况。 而留在这里……孟欢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自然不希望闻野那里出现变故。 车窗忽地被叩了叩,传入黑西保镖的声音:“孟副总,褚警官又来了,希望能再和你聊一聊。” 孟欢整理了一下心绪,打开车门,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褚翘身边的庄爻。 庄爻的目光…… 孟欢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褚翘已行至她跟前,带着笑容:“孟小姐,抱歉,又来打扰你。” “褚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孟欢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抱着自己的手臂,“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全部告诉你了。” 说着,她朝庄爻的方向示意:“比起我,这位林家小少爷才是最后一个幸存者,阮小姐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家小少爷应该知道得更详细更多。” 最后还关心了一嘴:“对了,林家小少爷,你的伤无碍吧?” 褚翘不曾挑明过,先前“s”冒充林璞一事,所以孟欢这样的反应并没有错,但她看着,觉得有点好笑。 庄爻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 正文 835、会不甘心 “孟副总,其实就是我想找你,才拜托褚警官。”他的语气是林璞式的礼貌,他的眼神则是庄爻式的陡峭,“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中枪之前的记忆完全没印象。不知道孟副总能不能邦我回忆回忆。” 孟欢轻闪眸光,婉言拒绝:“抱歉,林家小少爷,阮小姐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也很难过,你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了,还无法接受事实。林家小少爷记不清楚了,或许是件好事。” “我对今晚的事情表示相当遗憾,我其实也受到了惊吓,不怎么舒、服,若不是为了配合褚警官的调查工作,我是很想回家好好休息。” 庄爻锲而不舍:“孟副总,你真的不愿意邦我这个忙?” 口吻间若隐若现只有孟欢才听得出来的威胁。孟欢不惧地坚持:“还是那句话,该交待的,我已经全部交待给警方了。如果林家小少爷,想回忆,找褚警官也是一样。恕我不方便,实在无能为力。” 庄爻的表情完全不如先前和善。 孟欢只当作没看见,转向褚翘,有点强势:“褚警官,还有没有其他事?” 褚翘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并未勉强:“没事了。”关心道,“孟小姐不舒、服,需不需要找医务人员来给你看一看?” “谢谢褚警官,我就不浪费资源了,把医务人员留给更有紧迫需求的人。”孟欢道谢,而后疑虑,“刚刚是不是哪里又爆炸了?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动静?” “噢?没有吧。”褚翘装傻否认,“孟小姐可能真的吓到了,所以产生了幻听。” 孟欢没细究,最后问:“褚警官能否给个确切的时间,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总不能你们没抓到嫌疑犯,就不放我们了?” “给孟小姐造成不便,我们很不好意思。”褚翘还算比较客气,“等确定下来时间,我们会通知大家。” “好,我明白了。”孟欢点头致意后,便直接把车门关上。 明明从车外面看不见里面,庄爻的目光却好似能穿透车窗玻璃,直直与她对视上。孟欢轻蹙眉,看到他随褚翘离开之后,才稍加安心地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往后仰靠上椅座背。 无所谓庄爻怀疑不怀疑了。 只要能骗过陆振华就好。 而庄爻等人肯定也不希望阮舒再受陆振华的监视,所以只会合力遮掩,不会跑去陆振华跟前揭穿。 她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她的少杰…… 且,她庆幸闻野选择的是与她合作,否则,以她当时并不知晓闻野假扮成了庄爻的情况,闻野如果就那么不顾及坐实他和阮舒的关系而强行突破陆家黑西保镖,她怕是性命堪忧。 手机忽地震动。 孟欢原本以为是陆振华,屏幕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虽是陌生号码,但她心中对来电之人有所揣度。 犹豫片刻,孟欢选择直面。 果不其然,是刚离开不久的庄爻。 两人几乎不这么直接通电话,今日真是难得。 “你是不是邦了闻野的忙?”庄爻开门见山,十分直接。 孟欢自然嘴硬到底:“我能邦到闻野什么忙?” 她反问:“我还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想想,很不对劲。你是不是被闻野冒充过?阮小姐是真的死了?还是被闻野带走了?” “孟欢!”庄爻咬牙,压根不信她的鬼话,“别和我装傻!你在找死!” “我没和你装傻。”孟欢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因为我那个时候和阮小姐走散了,你就怀疑我邦了闻野?我为什么要邦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原来不是你是闻野。” “阮小姐出事,你才得负最大的责任。明知闻野会找来,明知他最擅长易装,你竟然被冒充?请自己去反省,别想着怎么去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欺负到我头上来。” 没等庄爻再说话,孟欢一下把电话挂断,为了显出自己的底气,也因为心虚。 她也知道庄爻找她的目的之中,探究她是否邦了闻野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想从她这里打探阮舒的下落。 可她确实邦不了,她也不知道闻野带着阮舒离开后,究竟躲到哪里去。 ………… 庄爻立于原地,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半晌未动弹,脑海中只反复回荡孟欢的其中一句话——“阮小姐出事,你才得负最大的责任。” 是啊…… 他确实得负最大的责任…… 他两肩垮下,手臂垂落,头颅亦低垂,抵上跟前的树。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往他的每一回拖后腿,均浮现出来,化作浓烈的自责和愧疚。 在阮春华的实验里,他是个残次品。 在阮舒身边,他就像系统里的一个总是无法修复的bug…… ………… 救护车内,傅令元眯眸盯住窗外庄爻的背影,极轻地折眉,大致猜测到他应该在孟欢那里碰了钉子。 整理好帽子和口罩,他起身,准备下车。 褚翘在这时接完一个电话匆匆跑上来,神情凝重:“傅三,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现在得马上回去!陆振华派了律师来找你。” 傅令元蓦地下压眉峰。 和“s”交易軍火的视频曝光后,陆振华忙着给他自己和三鑫集团撇清关系。以他对陆振华的了解,今晚的时间他肯定留出来集思对策,没万全之前,不会轻举妄动,起码会等到明天早上。 现在却这么着急出来动静? 而且还是继续派律师给他……? ………… 陆宅,书房。 陆振华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神情晦暗不明。 屏幕上,邮件里,不断重复播放的是相同的一段两三分钟的内容。 不知多了多久,桌面上的电话响了。 陆振华接起:“怎样?” 律师:“陆爷,傅先生半夜突发疾病,被转到医院,还在就诊,现在暂时见不了,可能得明天早上。” “突发疾病……见不了……”陆振华隼眸眯起,“突发疾病怎么没通知我们?具体什么病?” 律师:“阑尾炎,小手术。傅先生的要求不让通知,好像不想让陆爷你担心。” 陆振华安静两秒,沉声:“去医院守着,直到见到他为止。” 挂下电话,他的视线聚集回屏幕上。 光线太暗,正在穿行的那人身形模糊,何况对方的穿戴和衣物还特意做了一番遮掩。 但看多遍、看久了之后,还是勉强能察觉出一股熟悉感,尤其一些些微的动作。 而直至对方停定在电脑前,开枪之前与摄像头的一瞬对视…… 陆振华侧眸,看邮件的发件人——“s”。 这又会是“s”找人假扮拍出来的内容用来挑拨离间,还是…… “啪”地一下,陆振华重重将电脑合上。 ………… 傅令元被迫随着那些伤情严重的人离开这里。 褚翘送走他人,心中忐忑。 不管她和谈笑安排得再仔细,风险也依旧在那儿。 忐忑之后,她深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得把傅令元对阮舒的那份责任一并扛着。 转回身,褚翘和庄爻打了个照面。 庄爻的目光也刚从傅令元离开的方向收回,眉目微凝,明显在思考什么。 触上褚翘的眸子后,他也没有多问,只和褚翘打了个招呼:“我去邦忙看停车监控的数据资料。” “辛苦你了,林家小弟~”褚翘笑,正好局里的技术员人手不足,而阮舒的这位所谓弟弟,她可久闻其在计算机方面是个厉害的角色。 庄爻回车里。 褚翘记起,傅令元今夜的露面,并未避讳阮舒的这位弟弟,也不知这位弟弟心里是怎么想的,竟也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 身处此般境地,阮舒不敢掉以轻心,何况闻野还在她的房间里。 突然惊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睁眼后她猛地坐起,一瞬失神。 顷刻,焦聚凝回。 没有闻野的身影,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还是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楚。 阮舒上了趟洗手间之后,重新爬上床。 肚子突然咕地响了一声,然后饥饿感就这么排山倒海地涌现。 她……被掳之前,确实还没吃过饭。 情况特殊,她躺到床上,决定用睡眠暂时先抵抗饥饿。 可…… 几分钟后她坐起,下床。 不行,饿得睡不着。 而且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能挨着,软糖怎么办? 下床后才记得,房间没门,有的只是那堵墙,她敲不了。 扫视房间的各个角落,她试图找寻摄像头。 却是也无果。 阮舒顿时烦躁——那个闻野,难道没有在摄像头前监视她吗?把她单独关在这里面,也没给个能找他的方法,他就不怕在这里头自杀? 她去摸墙。 自然,墙上并没有留下机关给她开。 “闻野!” 她尝试叫唤了一声。 没人应。 她走向梳妆台,挑了些瓶瓶罐罐往地上砸。 其实通过先前她也发现了,这堵墙的隔音效果相当好。 她搬起椅子,打算试着砸一砸。 走回墙面前的时候,墙体往两边敞开了。 闻野睨着她手里的椅子:“怎么?想靠这个在墙上砸出洞然后逃跑?” 呵呵,她并不是弱智。阮舒压下冷笑,把椅子丢地上,说明自己的需求:“我想吃东西。” 出口后,又担心他拿一些乱七八糟零食敷衍她,她又重新说一遍:“我想吃饭。刚煮出来热乎的那种,不要速食或者冷冻食品。” 闻野挑眉,捏住她的脸,嗤声:“还提要求?你以为你在酒店里度假?” 他是往上提她的。阮舒不仅被迫抬头,还不得不踮起三分之一个脚面。 重心不稳,她的身体不不平衡,又不像在床上的时候有支点可撑住,此时她只能下意识地抓住他的两只手臂。 抓住他的同时,就在担心以他“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会嫌弃她这种下贱之人的触碰,忙不迭道:“你先别推开我!” 闻野从她的眸子里清楚地看到一瞬的紧张,手顿了一下。 “别推开?”他哂笑,“又来勾引我?” 阮舒已然习惯他的被勾引妄想症,此时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稳住身形,脚尖努力地踩稳地面,眼角余光瞄好了如果她被推开大概会往什么方向摔,她应该怎样缓冲。 快速地在心底垫好数之后,她道:“好了,现在想推就推吧。” 闻野:“……” 脸即刻臭下来,彰显出“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表情,没有推开她,而只是将她的手从他的手臂捋掉,同时捏着她的脸将她再往上提高了些。 阮舒顿时有点憋不过来气,难受地chuan息,刚被捋掉的手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又本能地去抓他。 “放开我!”她挤出声音,随后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差,可能会让他不爽,便换了话,“闻野,求你,放开我。” 她希望这个“求”字能满足他此时的心理。 闻野手上再用力,眼神冷酷,语气亦冷酷:“你拿什么求我?” 忽地感觉有温热的触感贴上他胸口的皮肤,一瞬之后又是刮擦的刺痛感。 他垂眸,看到原来是阮舒的手不小心抓到他睡袍的衣领来,温热的触感来自她的手掌,刮擦的刺痛感来自她的指甲。 他脑子里明明想着要打掉她的手。 实际行动却没有跟上脑子里的想法。 “你想我怎么求你?”阮舒问。她实在难受,刚刚或许应该宁愿饿着,也不该把这阴晴不定的变态招来。 她讲的话不至于不顺他的耳至这地步,那么就是他这个时候恰好心情也不太爽,她倒霉地给撞上了……? 事实证明两种可能性她都猜错了—— “老秃驴去当警察,究竟是怎么回事?”闻野问。 阮舒颦眉,犹豫着没吭声。 闻野冷笑,手上再一用力,抬高手臂。 阮舒顿时只剩脚尖还勉强触得着地面。 呼吸更加困难。 阮舒的手抓向他的脸,脸色发白,立刻妥协:“他就是十几年前潜伏进青门里的那个卧底警察!” 这个答案明显超出他预想的范围,闻野愣了一下,随后生出浓浓的兴味儿,甚至有点急迫:“说清楚!” 阮舒示意自己此时还被他捏着的脸。 闻野甩手松开了她。 脚底重新全面着地的阮舒避之不及一般连连往后退,扶在梳妆台前匀自己的气。 “说清楚。”闻野跟了过来,抬脚轻轻踹了踹她的小腿。 ………… 傅令元以病人的方式,躺在救护床上,被顺利送进了医院的手术室里。 谈笑在里面等着他,一边看着医生往傅令元身、上包“刀口”、插管子,一边肃色通知傅令元:“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从警察局里出去。下回你要是再揽了事儿进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哪儿也不能去。” 可这一趟出去,他根本就还没把人给找到……傅令元抬起手臂,覆在自己的眼皮上,遮挡住顶上的灯光,嘲弄:“或许我这趟进来了,还根本就出不去。” 陆振华应该不会不邦他吧? 上次陆嫣的音频遭遇曝光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他和陆振华的关系,紧接着就出了这么一档大罪名,他突然有点没信心保证陆振华会想办法捞他…… 准备就绪后,傅令元被推往他的病房。 不多时,陆振华派来的律师得到了和傅令元见面的短暂时间。 律师慰问了傅令元几句后,说明来意,是为了軍火交易的案子。 “陆爷已经连夜让我们律师团想把发给傅先生你脱罪,虽然确实有突破口,但我们还得再商议商议。”律师表现出为难。 傅令元捏了捏眉骨:“这件事有点棘手,让舅舅能避先避着,不要让我牵连了他和三鑫集团。” 律师又打出一阵安慰剂:“傅先生,陆爷不可能放弃你的。” ………… 这案子是刑侦队的案子,谈笑这边缉毒队却插了手,需要安排的事情有点多。 不仅仅是傅令元这一趟的出去,还有案子本身。 律师离开后不久,谈笑来了傅令元的病房:“怎样?陆振华这么快决定好要捞你,让律师来和你聊了?” 傅令元薄唇抿着,沉吟不语。 似乎有点奇怪…… 和律师的交谈非常简单就结束了。 其实就算明天早上再来找他,完全可以,不用急在这半夜。总不会是担心他会出卖青门和三鑫集团? 心里还悬着“s”会去陆振华跟前告他的密可能。 傅令元轻吁一口气,问:“还是没有把‘s’及时解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因为‘s’的报复,在陆振华面前玩完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谈笑默了一瞬,反问:“依你看,截止目前你掌握的证据,诉讼成功的可能性多大?陆振华还能脱罪的机会有多大?” “会不甘心。”傅令元似乎答非所问,嘴角饭一抹浅讥,“如果不能百分百定锤将陆振华绳之于法,我会不甘心。” 所以,还是得坚持住…… 坚持到最后一步…… 没再深谈,傅令元好不容易见他,正好当面问他他一直没正面给回应的事情:“我拜托你去向上级申请出动警力去找那孩子,现在什么情况?” 他强调:“我和你说过了,我任务结束后,是要去办理手续领养她的,所以她不是阮春华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拜托你们找回我女儿,不过分吧?” “嗯,要求是不过分的。”谈笑背对他去关窗户,遮掩了眸底的一丝闪烁,“但有点麻烦。这不是单纯地邦你找回养女,案子牵扯在里面。也不是你说你之后打算领养她,她就能和案子撇清关系。” “所以呢?”傅令元的脸拉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激动什么?”谈笑转身走回来病床前,“我只是先和你交待清楚事情的难度,办我还是会去办的,上头还得开会商议,包括疑似非法实验的案子,也得有个决议。” “决议?决议什么?”傅令元冷笑,“决议案子查不查??” “不是你想的那样。”谈笑皱眉。 “你觉得我想的是什么样?”傅令元眉目沉洌,“你今晚一直在兜圈子敷衍我,话也不清不楚不讲个明白。” “你该改改你的脾气。我没在敷衍你,有些事情上头没有明确的指令,我怎么跟你说清楚?”手机里来了电话,谈笑向傅令元示意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专心把你手头该做的事情好好做完,找孩子的事我会给你办。明天再抽机会和你碰个面,你休息吧。” 傅令元冷眸送走谈笑的身影,烦躁地将枕头砸地上。 ………… 医院停车场。 谈笑驱车离开。 另外一辆车子的车窗拉低三分之一,露出焦洋沉凝的表情。 ………… “没什么可说清楚的。”阮舒呼气,“青门当年被差点被卧底警察捣灭的事,你应该了解大致是个情况。阮春华就是那个人。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不过是他的又一次死遁而已。” “你在拿我当傻子敷衍?”闻野的手又捏过来,只不过暂时没有用力,“你以为老秃驴真是游历人间体验生活的活佛?他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当警察的。” “这你就得问阮春华,”阮舒别开脸,“我也想知道,他那种人怎么就能混进警察队伍里还不被人发现最后成功死遁。” 闻野掰过来她的脸,已经摘掉琥珀色美瞳的漆黑眼珠子盯紧她的表情,似看穿她的谎言,又似似在试探:“看来这才两分钟不到,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真的不知道。”阮舒心里其实打鼓,因为不知道,在她昏迷期间,孟欢是否和闻野交流过什么。虽然孟欢并没有从她和傅令元这里得到过明确的回答,但孟欢十分敏锐地猜测三号是傅令元。 其实闻野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就是不乐意被闻野了解到太多涉及傅令元的事。 梗着脖子,她尝试转移重点:“不过关于阮春华领养你们这些孩子,还有那些残破的文件纸页显示的内容,我确实有点眉目了。” “什么眉目?”闻野问。 阮舒看着他:“可以肯定,你们的的确确就是阮春华的小白鼠。” 正文 836、要有狗的自觉 虽然孟欢并没有从她和傅令元这里得到过明确的回答,但孟欢十分敏锐地猜测三号是傅令元。 其实闻野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就是不乐意被闻野了解到太多涉及傅令元的事。 梗着脖子,她尝试转移重点:“不过关于阮春华领养你们这些孩子,还有那些残破的文件纸页显示的内容,我确实有点眉目了。” “什么眉目?”闻野问。 阮舒看着他:“可以肯定,你们的的确确就是阮春华的小白鼠。” 曾经是猜测,如今是证实。 而换作任何一个人,被当做小白鼠,都不会高兴。 闻野自然也不例外,神情在一瞬变幻不定,最后归为阴沉,问:“具体什么实验?研究什么内容?” “这个还不清楚,但逃不开人性问题。或许你有本事能查出来?”后一句,阮舒是故意抬举他。 兜转着心思,她又问:“我刚刚疑虑的问题你听清楚没有?警察队伍不是那么轻易能混进去的,而且还是被委以重任的卧底。阮春华是怎么办到的?” 闻野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眯眸:“他不是一个人。”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阮舒说,“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具有一定权力的靠山。就是不知道,是支持阮春华这个人,还是支持这个实验。” 两者的区别在于,这种实验究竟仅限于阮春华和他收养的这几个孩子,还是在其他地方,存在和阮春华类似的研究员培养着另外的孩子做着同样的实验。 闻野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未语。 阮舒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又发出饥肠辘辘的信号。 闻野拢回神思,挑眉睨她。 阮舒捂了捂肚子,再次向他申请:“我想吃饭。” 闻野却是不置可否,直接出去了。 ………… 大批量的数据和符号在电脑屏幕上闪过。 庄爻目不转睛,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 庄爻在定住不动的三秒钟之后,暴躁地重重砸了键盘,旋即双手抱住脑袋,趴到桌上。 分析好几批了,最后追踪到的位置都是一样,指向已经被闻野放弃了的那栋差点炸上了傅令元和赵十三的别墅。 平复片刻,庄爻重新坐起,进行下一组数据的分析。 一定会找到的。 警方搜集到的这些停车监控里,一定能追踪出来其他定位! ………… 房间里没有食物,水倒是有。 阮舒喝了两杯,躺回床上熬着饥饿。 在接连去了几趟洗手间后,肚子好像更加空了。 所以,闻野没有亲自动手打死她,是想把她饿死……? 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身体被人摇晃。 “死了是不是?还是又在装睡想骗我碰你?” 闻野恶劣的声音入耳。 阮舒睁开眼,就见他原来是抬高了脚到床上来踹她的,可金贵地抱着他的手不用。 “又干什么?”她很生气,因为她刚刚隐隐约约又在做梦,梦见先前那两条鱼,突然就被打断。 闻野臭了脸,朝隔壁的方向道:“别端来了,留下我的分量就可以,其余的全部倒掉拿去喂狗。” 阮舒嗅到饭菜的香气,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也急急朝隔壁喊:“别倒!” 她忙不迭下床。 闻野倒也没阻止她,只是冷嘲:“饿鬼扑食。” 随便吧,饿鬼就饿鬼。阮舒已然从敞开的墙体奔到隔壁的大房间。 有一个男人正在将餐车上的餐盘一个个地摆上桌。 阮舒的注意力一时间从食物上剥走,怔住:“吕品……?” 吕品暂停动作,微笑向她问候:“姑奶奶。” 在经历了那场背叛之后,他竟然还能跟在闻野身边,阮舒着实惊讶。 而很快她就发现,吕品……只剩一只手。 右手的大半截是没的,此时他端餐盘,使用的完全是左手。 他这是…… 背后又传出闻野的声音:“我不是让你倒掉去喂狗?你还送上桌干什么?” 吕品的微笑第一时间收敛,低垂头颅道歉:“对不起主人,我听岔了话。” 主人……?称呼相当刺耳。 从吕品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如今在闻野面前的地位,和曾经称呼闻野为“boss”时天差地别。 阮舒非常好奇这对主仆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曾经闻野最信赖的手下,吕品的背叛比她和庄爻联手阮春华利用闻野,性质还要恶劣。闻野的心这么大,还能容忍他? 吕品的手是被闻野断的? 吕品现在的立场是什么?还是阮春华的暗桩么? 正忖着,见吕品当真听从闻野的指示把饭菜重新收拾起,阮舒也顾不得思考了,快速上前拦下了餐车:“等等!我要吃!” “你确定要吃?”闻野道,“这是给狗的。” “……”很明显,他就是想羞辱她,挑战她的心理底线。 阮舒迎视他蕴着趣味和讥诮的眸子,点头:“对,我要吃。” “所以你是什么?”闻野再靠近她一步,“狗么?” 阮舒嘴唇死抿,不瞬松口:“你觉得我是,那就是。” 她满足他,他想怎样都满足他。 终归都是口头上被他占便宜罢了,她并不会少块肉。 何况,她其实不太明白,“狗”这种动物,最初是因为什么才会被人当贬义使用? “你的骨头现在怎么这么软?”闻野似乎喜欢上了通过她的下巴捏她的脸,手又伸了过来。 阮舒庆幸不是拽她的头发,稳了稳心绪,如实回答:“因为不想再被你使用暴力。” “我很暴力?”闻野就是这样,老爱问她送命题。 阮舒心力交瘁,真的很不想应对。 肚子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又发出抗议。 或许心理作用,或许确实太饿了,阮舒有点晕,双腿发软。 “先让我吃饭,吃完饭再玩问答游戏,行不行?”她十分好声好气。 闻野盯着她不说话。 阮舒任凭他爱怎么看她怎么看她,就是想确定:“到底,能不能让我吃?” “我如果饿死了了对你没好处。你拿什么去掣肘傅令元?”——这是阮舒最后临到嘴边又收回去的话,怕被闻野认为她在威胁他。 闻野霍地甩开手:“你越来越没意思了。” 所以等她彻底没意思了,他能放了她么?阮舒想问,但没问,转回心思来,默认为他这是允许她吃饭了。 她从吕品手中接过餐车,想推进她的小房间里去。 “站住。”闻野叫住她,“我让你进去了吗?” 阮舒驻足,转回身,准备在桌前落座。 却听闻野又道:“我让你坐这里了吗?” 阮舒看向他,目露询问。所以是要她就这么站在餐车旁边直接吃? 可以。 阮舒觉得这没什么可难以接受的。 闻野在这个时候兀自款款坐到餐桌前,然后指了指他脚边的位置:“狗就要有狗的自觉,在这里吃狗粮,才是狗的样子。” 阮舒僵住。 她的反应明显是闻野希望看到的,又起了兴趣:“怎么?不乐意?不是你自己承认你是狗?”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表情,阮舒真想把桌上的菜端起直接盖他的脸上。 当然,她没有。 否则万一真吃不上饭怎么办? 她不仅没有端菜盖他脸上,而且蹲下身,坐到地毯上他的脚边,清清淡淡地仰脸看他,再问:“现在,我可以吃饭了吗?” 闻野的脸臭气熏天:“很好,狗的进一步自觉应该是蹲着,不是坐的。向主人讨狗粮,也应该叫两声来卖个乖。” “你别太过分了。”阮舒冷眸。 “这就过分了?”闻野嘲弄,“不是你自己说想吃饭?” 阮舒不吭声。 “又不想吃了?” 阮舒瞪着他,依旧不吭声。 闻野像是不想管她了,自顾自准备开动,没忘记吩咐吕品把餐车推出去。 阮舒灵机一动,忙道:“你不是想知道谁是三号?” 闻野冷笑:“之前你不是说你不清楚?” “我的不清楚,是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但不是没有怀疑对象。”阮舒睁眼说瞎话。 “那说来听听。”闻野表现出了兴趣。 “你先让我吃饭。”阮舒提要求。 “你先说。”闻野自然把优势拉到他自己的那一边。 “我先吃两口再说。”阮舒讨价还价。 “你先说是谁,我再让你吃两口。”闻野没让她得逞。 “我饿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阮舒再争取。 “现在听着不是中气很足?”闻野挑眉。 阮舒沉默住,随即似下定了决心妥协:“好,我先说。”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桌前的椅子里。 闻野没阻止。 阮舒便开口:“是陆少骢。” “陆少骢?”闻野皱眉,“为什么是他?” 阮舒已经抓起筷子,飞快地夹了菜塞进自己嘴里,生怕有人和她抢一般。 “回答我的问题。”闻野的筷子杵过来,夹住了她的筷子压下她的动作。 “那是后面的问题,现在应该先让我吃两口。”阮舒已然顾不得嘴里还在咀嚼食物。 闻野:“你现在不是已经吃上了?” 阮舒:“这才一口。”何况她刚刚“两口”的意思,又不是真的只是两口? 闻野:“你的嘴巴大,一口顶别人两口。” 阮舒:“……” 收着她的哑口无言,闻野心里十分舒坦。 这回抓她过来后,发现她特别容易妥协,骨头变得特别软,爪子钝了不少,好几次让他觉得特别没劲。 但现在换了种方式逗弄她,貌似也不错。起码她的嘴皮子不如先前厉害了,现在能被他怼住,而非她怼他。 阮舒沉了沉气,继续编:“猜测根据的是我之前被陆少骢绑架,阮春华对陆少骢的态度奇奇怪怪的,所以我瞎琢磨。” “怎么奇奇怪怪?” “我没办法和你讲清楚。这是当时我在现场的一种感觉。” 筷子被夹住不能动,阮舒干脆松开筷子,摆脱开闻野的束缚,趁机给自己换位置,躲得他远远的,顺走桌上的蛋羹到自个儿手里,用调羹挖着吃。 闻野:“……” 阮舒吃得特别急,深知这样不太好,但也没办法,吃得急总比没得吃饿着肚子好。 结果就给不小心呛到了,抑制不住咳起来。 闻野没做任何表示,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吕品觑了觑闻野后,主动关心,去给她倒了杯水:“姑奶奶,你还是慢点吃吧。” 顷刻阮舒缓过来,一抬眼正遇上闻野的满面讥诮:“你怎么不噎死?” 阮舒没搭理他,趁着他还没想起阻止她吃饭,继续给自己夹菜。 便听闻野判断道:“你在撒谎。你在耍我。” “爱信不信。”阮舒眼也没抬,“我说了是我的猜测,还没从阮春华那里得到验证。” 闻野则冷不丁提及傅令元:“你前夫和老秃驴的关系很好?” 阮舒心头轻轻一磕,面上不动声色,扒着饭狐疑:“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关系不好么?”闻野眯眼,一副动若明晰的表情,从座位里起身,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阮舒端起饭碗起身,又想躲,微恼:“你就不能先等我好好吃顿饭再谈?这样有意思么?阮春华是我们共同要对付的敌人。” “谁和你是‘我们’?”闻野翻脸,“又是谁和老秃驴联手来对付我?” 后一句话,他不仅仅是说给阮舒的,也是说给吕品的。 吕品去给阮舒盛汤了,听言把汤碗放到阮舒跟前,自行走到一旁,突然就跪在地上,用他仅剩的那只左手,开始摔自己的脸,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预兆。 巴掌声清脆。 阮舒蹙眉,心里对吕品倒是没有半丝同情——她忘不了九思说过的,陈青洲在滇缅原本已经逃出去了,是吕品亲手把陈青洲送回面甸人手里。 即便她清楚,幕后主使是阮春华,也无法原谅吕品! 闻野的嗓音鬼魅般飄在她的身后:“想和他一样吗?” 阮舒吓得忙不迭退开。 闻野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 阮舒及时按在桌子上稳住身体。 桌面上原本还没掀盖的一道菜被她不小心打翻,味儿本来就重,她又恰恰凑得近,猛地胃里就排山倒海。 闻野攥住她的头发抬头她的脸时,入目的便是阮舒一脸恶心表情地捂住嘴。 下一瞬,阮舒没忍住,对着他的方向,直接吐出来。 闻野根本来不及反应,衣服上就全是秽物。 因为他的睡袍领口先前被她抓敞开了,他尚不曾拢回,以致于一部分秽物吐在了他胸口的皮肤上。 而那些秽物,明显是她刚吃下的饭菜,都还没有消化。 闻野瞬间:“……”,臭气熏天和乌云密布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眼见阮舒似乎马上又要吐第二波。 闻野急忙松开她的头发,自己后退的同时还推了她一把。 阮舒趴回到桌子上,气味又清楚地冲入鼻息,带起她更强烈的恶心。 之前入口的东西不多,能呕的全呕出来了,接下来就剩酸水。 身体也在呕吐的过程中无力地话落,坐到地上,正好靠在了椅子,她才没有整个人倒地。 闻野已然把睡袍给脱掉,愤懑地掷到地上。 原本认定了阮舒是故意,回过头来见她面色泛白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一滞,眉头皱起:“你干嘛?给我装病是么?” 阮舒吐得有点晕头转向,只觉他的声音有点远,她辨认不出他在说什么,同时她也没心思理会,捂着嘴不说话,强行压抑着恶心的余波。 “哑巴了是么?!”闻野习惯性地朝她抬脚。 阮舒对他的这类动作相当敏感,呕吐时没控制住的泪珠子在此时惊吓的刺激下,刹那间崩出来:“别踢!求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 “难受”二字没能出口,就被新一轮的犯呕盖过去。 阮舒连椅子都扶不住了,趴到了地上。 角落里的吕品终于忍不住出声:“boss,阮小姐好像确实不舒、服。” “要你提醒我?!”闻野吼过去,即刻上前将阮舒从地上抱起来。 阮舒压抑不住恶心,见面对的是他的胸膛,推搡着就往外面的方向偏头。 如此一来险些从闻野的怀里直接翻下去。 闻野眼疾手快揽住了她,怒火中天:“你想摔死啊?!” 阮舒刚缓过来一口气,晕晕乎乎地没有回应。 闻野三两步将她送回小房间的床上,使劲拍她的脸:“还活着就吭个声!” 拍得她脸疼。阮舒半阖着眼,晃着脑袋躲闪他不知轻重的拍打,蹙眉按下他的手:“我没事……” 说着没事,她的声音是微弱的,脸色也没比先前转好。 闻野瞧着觉得心里躁躁的:“你最好解释清楚你怎么回事。” 心口还是堵着的,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不过阮舒的神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闻言轻哂:“我如果说我身体不舒、服,难道你能带医生来看我?还是能送我去医院?” 虽然她嗓音偏虚导致她的话语没有过大的气势。 但她这怼他的讲话方式叫闻野找回一丝熟悉感。 找回熟悉感的同时,闻野亦冷笑:“是,这里没医生给看,也更不可能把你放回去,你自己看好你的命。” 没忘记自己的身、上还有秽物,尤其还刚抱过吐出那些秽物的罪魁祸首,嘲讽完闻野就回自己那一半的房间,进浴室洗澡。 他一走,阮舒觉得耳根子清净,似乎连身体的难受都有一点点缓和。她安静地独自躺着,侧身抓住被子盖在身、上,也盖住自己的脸。 借着被子的遮掩,她的手心小心地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情绪十分低落。 闻野从浴室洗干净自己出来时,吕品正在邦忙清理桌子。 虽然只剩左手能用,但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很熟练,速度也不慢。 见闻野出来,吕品主动告知:“姑奶奶好像睡着了。” “我问你了吗?”闻野既凶又冷。 “抱歉,boss。”吕品低垂头颅。 “你再叫一遍?”闻野揪出来。 吕品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间无意识又唤回他以前的称呼,忙改口:“抱歉,主人。” 闻野未理会,兀自再上前两步,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问:“她打翻的是什么?” 吕品示意已经被他用餐罩盖住的那个盘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道鱼。” 闻野回忆起孟欢说过的一些话,在细细琢磨先前他留意到的阮舒的一些小动作和反常,没吭气,转身就往阮舒的小房间走。 她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只在床上隆起一坨。 闻野走到床边就居高临下地凝视数秒,猛地将她的被子掀起。 阮舒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闻野倒也没怎样,就是问:“睡了?” 阮舒刚刚是睡着了,几分钟前已经因他的出现而醒来。 这回她没有再装睡,但仍阖着眼睛,保持睡觉的姿势,淡声反问:“你又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都能睡觉了,你这是好了?”闻野问。 “我本来就没事,谢谢关心。” “是么……”闻野煞有介事地拖着长音,又道,“不是喊着很饿?既然没事,不继续吃?” “谢谢,我已经不饿了。现在觉得很困,想休息。” “怎么可能不饿?你刚刚就吃几口,还全都吐出来。”闻野揪住不放。 阮舒微抿唇:“就是因为吐了,把胃口一并吐没了。” “消化的问题?肠胃的问题?还是饭菜的问题?”闻野和她杠上了似的。 “我自己消化的问题。”阮舒诌出一个。 “正好,吕品从医药箱里找了些健胃消食的药。” “不用,谢谢。” 闻野突然没声音。 阮舒心中忐忑,蓦地睁开。 正见闻野俯身下来手指抠住她的两片嘴唇,似乎想往她的嘴里塞东西。 阮舒吓坏了,齿关咬得紧紧的,胡乱转着他的脸把他推开,然后往床角里缩,躲开他,急急捂住自己的嘴,确认嘴里有没有被塞进乱七八糟的药之后,才怒声:“你干什么?” “那么紧张干什么?想给你喂健胃消食片而已。”闻野双手抱臂,语气轻飘飘。 在阮舒眼中却俨如一个恶魔。 正文 837、出于本能 “我说了我没事不想吃!”她瞪他。 “ok~”闻野耸耸肩,“既然没事,就出去吃饭。” “我也说了我现在没胃口。” “你没胃口又怎样?是你自己说肚子饿要吃饭,那么现在就得负责把那些饭菜全部吃光。” “我吃不下!” “硬塞也得给我吃。” 阮舒梗着脖子蜷缩在角落里不动弹。 “要我抬你?”闻野讥诮,话落之后当真朝她伸过手来。 阮舒怕极了他的粗暴,急忙道:“我自己会走!” 闻野便收回了手,站在那儿监视她。 阮舒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去。 脚底踩着地面都觉得浮。 可她刚在他面前强调过她的身体状况良好,如果反嘴,是不是又会被他b迫吃药……? 吃药和吃饭,她自然选择后者。 强行拖着脚步,她走到隔壁的大房间里。 “给你一次特权,可以上桌吃饭。”这针对的是先前要求她像狗一样蹲他脚边。闻野的语气俨如再施舍莫大的恩惠。 阮舒按他的要求落座。 “吃。”闻野命令。 阮舒拿起筷子,扒白饭,勉强送入嘴里,缓缓咀嚼。 “夹菜。”闻野又命令。 阮舒挑了口味清淡的蔬菜。 “吃肉。”闻野再命令。 阮舒伸手夹了一小块鸡肉。 闻野眯眸,看向吕品:“别收拾了,把全部的菜都放回桌子上。” “好的主人。”吕品照做。 他把鱼端上来的第一时间,阮舒就敏感地嗅到腥味儿了,凉了之后比温热的时候更重些。 她含在嘴里的食物第一时间就办法继续嚼下去了。 闻野却还走来桌前,把鱼往她面前挪得更近,命令:“吃。” 阮舒抽了一张纸巾,别开脸将嘴里没嚼完的鸡肉吐掉。 压抑住难受,她转回来,深深沉一口气,抬眼道:“我不喜欢吃鱼。” “谁给你不喜欢吃就能不吃的权利?”闻野也去拿了筷子,“看来你是在以退为进,希望我喂你。” 阮舒抓紧筷子,赶在他之前夹了一小块鱼肉。 闻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舒屏住呼吸,快速将鱼肉送入嘴里,连嚼都没嚼,直接吞咽。 即便如此,她还是又吐了,扒着桌子一直呕,最后软着身体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吕品给阮舒端来一杯水。 闻野没有阻止,只是似笑非笑:“不是说没事?才吃了两口又吐了。看来还是得吃药。” “不要……”阮舒依旧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有气无力地摇头。 “不吃药,万一你死在我这里,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别再折腾我,我就不会死。”阮舒的嗓音依稀带上了哽咽。 “是么?你又不吃药,又不吃饭,怎么可能不会死?”闻野狐疑,“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吧?” 阮舒不说话。 闻野揪住她的头发,一下子抬起她的脸。 入目的是阮舒泛白的面容、紧抿的唇、紧闭的眼,还有脸上湿漉漉的隐忍不出声的泪水。 灯光下,涟涟的水渍闪烁,闻野觉得有点扎眼,扎得他心头烦躁。 捺下烦躁,他又去抠阮舒的嘴唇:“还是吃药吧,好得快。” “不要!不要!”阮舒挣扎,“我不能吃药!不行!” “怎么就不行?生病了就该吃药。” 闻野不是像恶魔,而根本就是恶魔本尊! 一旁的吕品见阮舒的嘴唇在反抗中都不小心破皮出血了,yu言又止。 “我没有生病!”阮舒叫喊。 “是么?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你就是重病。” 已经非常明显,他察觉了她的异常,在b她,b她的话。 “我……”阮舒心中哀凉。 闻野的手指捏在她的两颊,趁着她说话的档口,把冰冷的药瓶抵了上来。 阮舒彻底慌了,她抱住他的手臂抗拒着:“闻野!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再这样。”她终是坦白,“我怀孕了。” “呵,”闻野的语音里听不出半分意外。 果然,他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 “真金贵啊,原来是个孕妇。”闻野嘲弄,“你勾搭的男人那么多,分得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是哪一个么?能确定是你前夫的吗?嗯?” 阮舒无视他的羞辱,吸了吸鼻子,不吭声。 闻野的手却是忽地伸到她的肚子上:“你说的……就是这里有个孩子?” 阮舒吓坏了,一边捉住他的手企图推开,一边缩着自己的身体想逃离他。 两个动作皆没能得逞。 闻野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回来他的跟前。 恐惧将阮舒淹没,她抠着闻野的手,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和阮春华联手让你背锅,害你在面甸工厂差点被炸死。” “全是我的错,你想报仇是理所应当的,我也做好了被你报仇的准备。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欠你的我会还,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要说之前几次口头上的“求”,或许她还有不情不愿的敷衍和故意针对他的心理试图对症下药的成分掺杂其中。 此时阮舒则容不下其他额外的想法,全然出于最真实的本能。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闻野如此低声下气,更从未想过是为了孩子。 曾经发现自己能为了傅令元心甘情愿忍受屈辱,已经让她几乎不认识她自己。她以为除了傅令元,她再不会爱其他人。 可这个孩子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明明她的命比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孩子没了可以再怀,她要是死了就连孩子一并没掉。 然而事实上不是的,充斥她脑海的是另外一个念头:只要孩子相安无事,她无所谓。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又不认识她自己了…… 庄佩妤……她忽然想到了她,想到城中村的那八年生活……庄佩妤是不是曾经也和她此刻的想法一样……?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初欺骗我陷害我的时候,胆儿不是特别肥?” 闻野的声音如鬼魅,拉回阮舒一瞬飘忽的思绪。 阮舒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好他,下意识地摇着头,紧紧抓着他那只尚摁在她肚子上的手,继续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真的对不起。你不要伤害她,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后来,她已经根本不清楚自己具体说了些什么。 闻野看着她的样子,却是蓦然晃神。 这样子求饶的画面,似曾相识。 是的…… 似曾相识…… 脑海中闪过另外一张女人的脸。 也是这样子一直哭。 也是说着差不多的话。 也是这般地恐惧和无助。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们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可和小野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们放过他,求求你们。” “……” 闻野觉得头有点疼,烦躁地挥散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凝睛回眼前的女人的脸:“说够了没有?!” 阮舒止了声,却止不住泪水继续无声地流淌。 闻野冷眼:“任凭我处置是不是?” 现实和回忆有所混杂,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用错了话。 不过无所谓,意思和阮舒的求饶差不多。 “你……”阮舒的嗓子发哽,“你想要我怎样?” 闻野的手倒是从她的肚子上拿开了。 阮舒根本没来得及送一口气,便听他轻哂:“就你现在这样子,价值还不如你肚子里的那个大。” 阮舒的身体轻轻抖了一抖。 “挺好的,买一赠一。”闻野嗤笑着彻底松开了她。 阮舒反而坐不稳,从椅子上滑下来大半个身体。 闻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了她。 他皱起眉头想放开她,见她在推搡他,他便收紧了手臂没让她挣。 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劲,烦躁地唤吕品:“把她带进去。” 吕品过来接手。 闻野自顾自往浴室走,想去洗手,顺便洗掉自己身、上的味儿。 走几步后他回头,见阮舒撑着吕品仅剩的那只手臂,有气无力晃晃悠悠的,他心中更加烦躁,顿住又回头,一把将阮舒打横抱起。 阮舒又挣扎:“我自己可——” “闭嘴!”闻野警告,“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松手让你摔地上!” 阮舒眼里难掩惧怕,不动了,浑身僵硬。 闻野把她放回床上后,倒是没再管她的死活,离开小房间并且关了墙壁上的门。 阮舒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确认闻野好像不会再进来,她伸手将床头灯关掉。 房间陷入漆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轮廓,其他人应该也看不见她。 她多少找回些安全感,侧翻过身体,抱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无声地落泪。 ………… 医院病房里,傅令元捂着心口醒来,久久散不去疼痛。 他坐在那儿,闭上眼,眉头紧锁,任由额头和鼻尖冒出虚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一拳砸到床板上。 ………… 天最终还是亮了。 褚翘已经没有办法再强行扣住小区里的所有人,只能陆续放行。 放行前的严密检查也不可避免令大家怨声载道。 昨晚对每一个人都做了仔细的登记,别墅的住户按家庭成员相互留意,消防队和医务人员按工作分小组各自清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同样一个不漏。 放行的时候,谁出小区了,做登记;没出小区的,也做登记。 但出去了,就不让他们再进来。 褚翘听着手底下的警员汇报,第二次地毯式搜索仍然没有出来结果,心里沉得厉害。 她很怕,怕自己是不是哪里疏忽了,以致于阮舒其实已经被“s”从这里偷偷带出去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白忙活。 不不不,她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要相信阮舒不会轻易叫“s”蒙混过关的。 除非“s”又把阮舒弄晕。 而她防了这一点,且重点防在被送出去救治的那些伤员身、上,已经排查得非常清楚了。 一定不会。 他们一定还在这里面。 “再去上门拜访今天没有出门的那些住户。”褚翘交待了几句后,准备先回车上去歇两口气,毕竟一夜未眠。 车里头的庄爻率先跑了出来:“追踪到了!追踪到了一个新的定位!” ………… 闻野冷漠着脸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小房间里的监控。 吕品这回办事周全,谨记他曾经在江城因为摄像头的功能而责难过,安的是个高清夜视摄像头,所以即便她把灯关掉,他仍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不难猜出,她八成又在哭。 呵呵,今天见识到的她的眼泪,可比以往相加起来的还要多。 少顷,吕品叩门进来了:“主人,不能放任姑奶奶就这样挨饿。那些饭菜她可能没胃口,我让厨房给她熬了小米粥,或许她能吃点。要不要现在给她送进去?” 闻野瞟过去的目光如两支冰冷的刀:“你很关心她的死活?” 吕品低垂头颅:“不是。” “不是还特意给她熬粥?”闻野质问,旋即冷笑,“也对,你和她都曾经和老秃驴是一伙儿的。” 吕品沉默地跪到地上,又开始甩自己耳光。 闻野看着烦:“先停下来,去把粥给她送进去。” “好的主人。”吕品滞住动作,应承着从地上站起。 ………… 阮舒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但确实又模模糊糊地做梦了。 近期频繁的梦境,还是她坐在一条河边,卷起了一截裤腿将两只脚伸进河水里。 河水清澈,那两条漂亮的小鱼绕着她的小腿愉快地游着。 她弯着唇角看着他们,也非常地愉快。 但愉快总是短暂的,她很快又被叫唤声拉回痛苦的现实里。 “姑奶奶……?姑奶奶?你睡着了是么?” 辨认出是吕品的声音,而非闻野,阮舒自然不比面对闻野时紧张,转过身来时确认只有吕品一个人,她一瞬绷起的神经更是放松不少。 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她真的有点吃不消…… 吕品收着她的表情,既无奈又同情,却也没能邦上她什么忙。 即便比面对闻野时放松些许,阮舒也不会忘掉他给闻野办事,态度依旧没多好:“你进来干什么?闻野又想怎样?” 房间的灯已经被打开,她坐了起来,环视一圈,不知道闻野此时是不是正通过摄像头看着她。 最后视线落往敞开的墙,再收回来。 吕品示意手中端着的餐盘,解释:“姑奶奶,是怕你饿得伤了身体,给你送小米粥,这个清淡,你应该吃得下吧?” “闻野让你送的?”阮舒满是警惕。 吕品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姑奶奶放心,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小米粥。你应该多少了解我们boss的性格,他如果真想伤害你的孩子,会直接动手,不会用这种的迂回的方式往你的吃食里做手脚。” 气味很香,一丝丝地飄进阮舒的鼻子里。 或许是因为歇息了这一小会的功夫,她的身体已经不像先前难受了,此时面对吕品送来的东西,貌似也恢复了点食yu。 但阮舒还是摇头:“我不吃。” “是不喜欢小米粥吗?”吕品关心,“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孕妇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要不姑奶奶想要吃什么,和我说,我另外再让人去做。” 阮舒再摇头:“不用了。” “姑奶奶,”吕品提醒,“你之前在boss面前忍受下一切,不就是为了孩子?现在说开了,怎么反而不替孩子着想了?” 阮舒低垂眼帘,抬起双手分别捂住自己的两只眼睛,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复抬眸时,她的手松开,转而伸向吕品:“给我吧。” 见她想通,吕品很替她高兴,把碗递给她:“姑奶奶抓牢了,别洒到身、上,小心烫嘴。” 阮舒小口地往嘴里送,倒确实都吃下去了,并且暂时没有不适的感觉。 一碗下来刚刚好能吃个七八分饱。 阮舒把碗还回去给吕品,又看见他断掉的手:“你……” 吕品明白她在好奇什么:“手是我自己废掉的。” “被闻野b的?”阮舒轻蹙眉。 “不是,我自愿的。”吕品笑笑,“一只手换一条命,还算值得。” 阮舒迟疑着将自己的满腹疑问出口:“你为什么还能留在闻野身边?你现在究竟是——” “姑奶奶,你还想吃什么东西?”吕品打断她。 这就是不想谈的意思了。 或许是他本人不愿意谈。 也或许此时正处于摄像头的监视之下,并不方便谈这些。 阮舒就也不探询了,也未和吕品客气,说了一堆她想吃的东西。 吕品一一记下后,退了出去。 阮舒倚靠在床头,轻抚小腹。 处境再差,她也要为软糖尽力争取好的条件…… 另外,她还抱着点小心思:其实除了报她个人想吃的东西外,她还掺杂了许多特征明显的孕妇用品,琢磨着他们总要出去采购,那么,或许能给外界传递出什么信息。 即便希望渺茫,她也得竭尽所能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任由闻野囚禁她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 吕品从小房间里出来,关闭墙上的门,转身就看到闻野站在那儿。 “主人。”他恭恭敬敬上前。 闻野瞥了眼精光的碗,冷笑:“这不是能吃?之前还在那儿给我装。” 吕品没吭声。 其实他知道闻野清楚阮舒为什么现在吃得下去了,但嘴上总要这么说。 “你们聊得挺欢乐的?”闻野又问,语气很差。 吕品忙解释:“是问姑奶奶需要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闻野问。 吕品将阮舒提到的一一复述。 “呵,女人就是麻烦,怀孕的女人更麻烦。”闻野评价,旋即又质疑,“她说什么你就要给她买什么?你这么听她的话?” “没有。”吕品否认,“我只听从主人的指示。主人不让买,就不买了。” “我说不买了吗?”闻野又反诘。 “好,那我马上安排人去买。”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条件并不允许,只是刚刚在阮舒面前担心透露现在的方位信息,所以没明说而已。吕品问,“主人,小区被封锁,没有办法自由出入购物。能用的只有小区的便利店,姑奶奶报的不少东西,在便利店里都没办法买到。” “不能买的就不要买了。”闻野冷呵呵,“你想让警察知道我们这里有孕妇?” 吕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主人。” 闻野瞥了眼那堵墙,摁了开关走进去小房间。 正好看到阮舒从床上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他讥诮,“之前不是走不动?现在要去哪里?所以那个时候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骗我抱你?” 妄想症又犯了。阮舒不予理会。 闻野上前来将她拦截在了床边:“我问你话,你耳朵聋了是不是?你要去哪里?” 他习惯性地又去捏她的脸,即刻从她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慌乱。 恐惧和慌乱中,她往后退一步,碰到床沿,坐了回去。 闻野臭脸且恼火:“吓成这样?我对你怎样了吗?!你以前的胆不是特别肥?!” 确认他好像真的没有要对她使用暴力,阮舒才镇定下心绪,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只是去洗手间。” 可下一句她没管住自己的嘴:“不然你觉得我还能上哪儿去?” 怼完她万分懊恼,心提到嗓子口,生怕又惹他发神经。 闻野没发神经,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松开她的手:“懒人屎尿多。” 阮舒绕开他,走向洗手间。 身后又传出他充满嫌弃的声音:“把你自己也清洗一下,吐的那些东西都还沾衣服上,房间都被你熏臭了。” 阮舒低头看了眼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嫌弃自己的蓬头垢面。 大概先前哭得有点多,感觉脸上的皮肤都有点被眼泪腌疼了。 “有能给我换洗的衣服么?”她问。 “你以为衣柜放在那儿是当摆设的?”闻野冷嘲。 衣柜里有东西? 阮舒愣了愣。 她确实只以为是摆设而已。 带着狐疑,她走过去打开柜门,果然见里面好几套女士服装。 和这个房间类似,风格类似曾经她住在江城时的那些高定,乍看之下叫她怀疑是她在庄家的衣服被搬过来了。 见她眼神古怪地站在那儿不动弹,闻野不耐烦:“又干什么?” 正文 838、有什么可耻? “没什么。”阮舒微抿一下唇,拿出一套衣服,大致手测了一下衣服的尺寸。 和她的身材差不多,她确实也能穿。 只不过…… 阮舒蹙眉。 她有点搞不明白,是闻野准备在这里衣服恰好尺寸与她相当,还是这些衣服本来就是准备给她的? 呃……不对,怎么会有后一种可能的猜测?她是来当囚犯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衣服应该和这个房间一个性质。 连给被他邀请来这里露水情缘的女人穿的衣服都是高定的,闻野果真是有钱到处使,任何细节都要令他自己舒、服。 因为是高定,没在衣服上看到吊牌标签,阮舒不确定其中是否有别人穿过的,询问道:“哪些是干净的?” 闻野愣了一下,脸色顿冷:“你什么意思?” 阮舒思量着“干净”这个词貌似不妥,改口:“我是说,哪些能借我穿?” “随便。”闻野一挥手,大有土豪一掷千金的架势。 阮舒挑了一套,转身进浴室。 ………… “大概就在这个位置。”庄爻带着褚翘来到别墅区偏东南方向的一块地方,“以一千米左右划面积。” 虽然已经大大缩小了搜寻范围,褚翘还是再尝试问:“不能再具体一点?” “抱歉,没办法了,”庄爻歉疚,“能力有限,只能到此为止。” 褚翘自然知道其实都查到这一步了,剩余的多半是客观条件的问题,根本无关他的能力。 “你别谦虚了,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不吝夸赞,拍了拍庄爻的肩膀,“小阮子没骗我,林家小弟你有你的本事~” 庄爻默了默,肃色:“褚警官,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褚翘环视周围一圈,把小区的布局图拿了出来,迅速和同事们锁定目标。 ………… 阮舒洗漱完出来后,意外发现闻野竟然还在,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臭着一张脸,看样子是在等她。 “怎么了?”阮舒忍不住紧张。 闻野起身三两步来到她跟前,质问:“你之前那话什么意思?” 阮舒费解:“什么话什么意思?” 闻野指向衣柜:“什么叫‘哪些是干净的’?!” 那个时候被她糊弄过去了,他自己在这外面越想越不对,分明不是她所解释的那样。 阮舒没想到他竟然反应慢好几拍地在追究这个,放低自己的姿态,辩解道:“抱歉,我刚刚口误了。我是担心我把那些衣服弄脏了,以后别人没办法穿。” “‘别人没办法穿’?”闻野拽住她的手,“什么‘别人’?谁是‘别人’?” 腕被勒得疼,阮舒不禁蹙眉。 她刚洗完澡,身、上的香气一阵阵地扑进闻野的鼻息,闻野有点心猿意马,注意到她白皙的皮肤在热水的氤氲之后透着粉。 不过她下巴上的掐痕和额头上的磕伤也因此而格外醒目。 闻野只觉心里的烦躁陡然加剧。 “哑巴了?我问你话!”他吼。 又开始他变态的阴晴不定了!阮舒隐忍地压下情绪,尽量好声好气:“我只是看你这里像是特意给女人准备的房间,想着我现在是暂时借住,所以担心给你添麻烦。这有什么不对吗?” 闻野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一股气血冲上脑门:“哪里来的女人?!你自己水性杨花,就认为其他人和你一样乱搞男女关系?” 阮舒忽略前半句:“我没有说你乱搞男女关系。都是成年人,你交女伴是正常的事情。” “谁告诉你我交女伴了?!”闻野深觉自己被羞辱,手上的力道在无意识间加重,“就凭这个房间你认为我交女伴了?!” 阮舒揣度着,他可能不太希望被人知道这些私事,迅迅速改口:“抱歉,是我误会了。” 闻野不让她蒙混过关:“我要你讲清楚!” “我说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还有什么可讲清楚的?”阮舒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这个变态满意! “你又在敷衍我!”闻野揭穿她。 好!不敷衍是吧?阮舒遂他的愿:“我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你去酒吧里猎艳,你这个房间又全是女人的东西,任谁都能猜到是给你的女伴准备的。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说你乱搞男女关系的意思。我也没兴趣没资格去评判你的私人生活。” “如果你是因为我当着你的面直接把这件事给说了,我道歉,我再道歉,我一百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真介意,麻烦你下次不要把我安排在这样的房间里,我除非是眼瞎心盲才会看不出来。” 他绝对是变太晚期了! “你看出来什么就看出来了?!”闻野直接吼回去,“全是你自以为是!” 卡在这里,他一副被气得像要马上寿终正寝一般。 阮舒还真希望他就这么寿终正寝掉。 可她怀疑自己会先被他弄死。 “好,是我我自以为是,我刚刚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你了,道歉了,你又说我敷衍你。你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对你的误会?”阮舒继续隐忍。 闻野一抬手又想捏上她的下巴。 阮舒已对他的动作有所熟悉,白着脸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越躲,闻野越生气,将她拽了回来。 可重新看到她下巴上的那醒目的掐痕,他的手又顿住了。 阮舒护着自己的肚子正全身心戒备。 闻野却放开了她,猛地走去衣柜把里面的衣服掀出来丢地上,再走去梳妆台,将台面上的瓶瓶罐罐也拂落到地,还砸了镜子。 这些似乎仍不够解他的气,他转过身来眼神阴厉地摄住她。 阮舒的心提到嗓子口,心念电转着如果他接下来就要过来打她,她就赶紧先跑进洗手间里锁上门! 幸运的是,闻野忿忿地往外走。 因为他没有把墙关上,阮舒很怕他要再折回来。 不消片刻,果然有人又进来了,不过不是闻野,而是吕品。 “姑奶奶。”他问候完,开始邦她捡被闻野丢到地上的那些东西。 阮舒这才稍松一口气,拖着脚步坐回床上,冷笑低语:“变太。” 再下去她都要被他搞得神经衰弱了。 “姑奶奶……”吕品在这时候又唤了她。 “怎么了?”阮舒刚刚的音量未刻意放低,猜测或许被他听见了,“他难道不是变太吗?” 吕品yu言又止。 其实他因为听见两人貌似又发生争执的动静,早早就进来,在门口站了好久,差不多把他们的对话都收入耳朵里了。 “姑奶奶,”他最终还是没止住,“这个房间,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东西,boss都是给你准备的。” 嗯……?阮舒怔了怔。 给她准备的? 难怪,她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女伴那么吝啬,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像个牢房。她猜测过他是不是有特殊癖好,所以这么整。 现在明白了,确实就是个牢房,专门准备给她的牢房。 进一步她思及,这更说明,闻野发了疯要报复她,筹谋已久要抓她来折磨! “还有,”吕品在这个时候,再补充,“我们booss很久没有女伴了。” “所以呢?这关我什么事?”阮舒困惑,“他有没有女伴都是相当正常的事,没必要特意解释。难道有什么可耻?” 吕品噎住。 正文 839、你不知道? “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他被误解?”阮舒又问,“随意吧,我误解不误解又怎样?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我只是个人质。” 吕品继续噎住,旋即无奈:“姑奶奶,其实……boss的很多在你看来变太的行为,是因为他不懂得用我们大多数人所明白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情感。” 阮舒颦眉:“那你说说,他刚刚莫名其妙地丢衣服砸东西,是想表达什么情感?难道不是他的日常变太吗?” “就是因为姑奶奶你误会他了。”吕品告知。 “那我不是已经和他道歉了。”阮舒轻哂,“所以还是他脑子不正常日常变太。” “……”吕品再道,“姑奶奶你误解他,他其实想告诉你这些全是准备给你的,可他说不出口。” “呵,他威胁我的话早就说得多了去,还差这一句说不出口?”阮舒嘲弄。 “……”吕品更无奈了,“姑奶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boss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姑奶奶你其实比较特别。” “特别?”阮舒讽刺之色更盛,“确实特别。特别地凶残,特别地暴力。他自己不也说过,觉得我有点意思,拿我当玩物逗着。” 所以之前听到他埋怨她越来越没意思,她高兴得很。 当然,她也揣度,除了对她的仇恨之外,或许还有这点逗弄的兴趣,令得他再暴力,在不失手的情况下,他大概也是能留给她最后一口气的。 吕品:“……” 两人的对话没能继续进展下去,因为吕品的内嵌式耳麦里传来手下的消息。 “姑奶奶,我先去办事,一会儿再抽空来邦你收拾。”打完招呼,吕品匆匆离开,并且把墙给关上了。 阮舒轻狭凤眸,心底有所猜测:是不是外面的世界有了什么动静……? 记得被掳之前,褚翘告诉她,傅令元夜里会从警察局偷偷溜出来。 她也没能见着。 虽然不知道现在究竟什么时候了,但估摸着傅令元多半回警局了。 就是不知道案情如何了?他是否顺利被保释出去了? 她相信褚翘现在一定在到处寻找她。 ………… 吕品找到闻野跟前:“boss,警察在重点搜查我们这一小片区域。他们的目标格外明确,锁定了这附近的范围。” “庄爻和那位姓褚的女警察在一起,看来应该就是他通过我们之前在行车记录仪和停车监控上留下的痕迹反追踪到过来了。幸好我们已经提前把剩余的几个监控点都撤回来了。” 闻野尚处于被阮舒惹恼的情绪中未出来,此时听言表情更是阴沉。………… 范围内的几栋别墅,此前警方自然也都搜查过。 加上这一回的搜查,已经是第三次。 为了避免引发大面积的恐慌,警方并未透露实情,只解释昨夜的火灾是意外,无人机是小偷恶作剧,爆炸的那栋别墅周边的住户少,隐瞒下来也不是大问题。 所以大多数别墅里的住户都只以为警察是在搜捕一个比较厉害的盗贼。虽然住户们整体上是配合警方工作的,也支持警方尽快能将嫌疑犯逮捕归案,毕竟这也关系着他们的人身安全,但也有一小撮人,因为警方反反复复的搜查和确认而生出怨言,终归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陆陆续续有住户申请离开这里。 从一个角度看,褚翘是希望无关人员全部撤离,以免届时又发生诸如爆炸之类的事情而殃及无辜的人。 从私心来讲,褚翘又不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走,因为这样很容易叫“s”混在其中成功逃脱,同时他们警方为了做放行前的充分检查工作量也特别大。 趁着警员们分头搜查的功夫,褚翘给二组组长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傅令元的案情。 ………… 陆振华派来的律师,办事效率比傅令元想象中的要高。 而且凌晨和傅令元所说的突破口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口子,分别和傅令元、雷堂主以及栗青统一了口径:视频中确实在和人谈生意,但軍火不是真的,而是他们在为三鑫集团旗下子公司正在筹备的真人cs户外运动购买装备。 律师也将相关的证明带来给警察。 “……这是在三鑫集团推行的‘新皇廷’计划里的其中一个小项目,很早就开始筹备,但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从去年推迟到今年,直至现在尚未成型。属于商业机密,不曾对外宣布过。” 网络上有人带节奏说交易对象是传闻中著名的軍火倒爷“s”,律师便质疑“s”怎么会在谈生意时叫人轻易拍下了犯罪视频? 至于有人说这视频是“s”本人上传的,律师更觉得可笑:“据说‘s’的真面目无人知晓,岂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冒充自己是‘s’?” 目前三鑫集团认为是被当时的卖家给坑了,因为那批真人cs装备买回去之后发现是劣质品,这要是传出去,对三鑫集团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也就成为三鑫集团不曾对外宣告过这个项目的另外一个原因。 被坑了自然不想吃哑巴亏,半年来一直在寻找那个卖家。这次突然爆出视频,怀疑就是对方所为。 这回陆振华一共出动了三位律师,格外强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将警方的每一条质疑都驳回去。 ………… 陆宅,陆振华收到律师的汇报,表示虽然暂时无法销案,但已经办理保释的手续。 陆振华要捞的是主要是傅令元,而既然傅令元并非在交易軍火,雷堂主和栗青自然也没事。 警察本想留置满四十八小时。 律师说可以尝试以傅令元的别墅着火需要善后为理由,申请马上先放傅令元,那样的话傅令元应该下午就能回来。 “别,”陆振华却是另有想法,“你就申请保释,警察想等足四十八小时,你当作没有办法就好。” 虽不知陆振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他这么吩咐了,律师自然不用问理由照办。 挂下电话后没两秒,又有新的一通电话进来。 打来的是孟欢。 她到现在为止还滞留在别墅小区里,除了因为是重要证人被褚翘留住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陆振华要求她继续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让她回。 “怎么?是有‘s’的消息了?”陆振华问。 “不是。”孟欢在那里熬得快要崩溃,“陆爷,警方将案情保密得特别严实,根本不与我透露,我也没有渠道打听到消息,就算再逗留,可能也没有大用处,只是浪费时间。” 陆振华驳回她:“你出来了,就进不去,呆在那里,或许会再等来什么事。而且你回来了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他如今的语气,是连半点男人对女人的哄都没有,只有对她赤果果的利用。 “我怎么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孟欢幽声,“是你建议我暂告公司的事务回家休假,专心陪少杰,现在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人了,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耍小性子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上的不妥,陆振华这才道,“抱歉,这两天接连发生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一一处理,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 孟欢不说话,听陆振华接着道:“可我真的没有其他更信任的人能托付。‘s’对我的威胁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杰很好,有雪琴和nai妈照顾着,你如果实在想念他,我现在拿电话上去婴儿房,你们视频。” 孟欢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好,我要视频,看少杰。” ………… 阮舒不知道为什么闻野又进来了。 阮舒原本正在找吹风机,见到他人马上站起,满眼警惕。 闻野瞥了眼收拾到一半的被他砸掉的那些碎玻璃渣子:“看来你也没有很宝贝你的孕妇身份,哪里危险往哪里去。” 阮舒自然看到那些渣子了,也避开了。 品着他的语气间透露出情绪貌似没有那么狂躁了,她平心静气问:“有什么事么?” “这里是我的地盘。”闻野兀自坐下了。 阮舒心思兜转,联系前一次,感觉他都是明明没什么要紧事却进来他这里浪费时间,而且都把墙给关上了。 躲人吗……? 她第一时间生出这个想法。 并且越想越觉得像。 他需要特意躲的人……会是警察么? 警察…… 阮舒眼皮一跳。 褚翘……? 褚翘查到这里来了? 发现闻野目光灼然地盯着她看,阮舒敛回思绪。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洞若明火。 “在考虑,现在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是不是应该从地上捡一片玻璃起来趁你不备划上你的脖子,要挟你放我离开。” “挺好的想法。”闻野评价,“你可以来试试。” 阮舒不予理会,拿了吹风机,远远回避闻野,坐到床头去吹头发。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她一开始是用后脑勺对着闻野的,吹干了一半的头发后,她转过来再吹另外一半。 这才发现闻野在盯着她看,不知是刚看过来,还是早早就落了目光。 而视线碰撞上的时候,闻野疑似始料未及,马上移开了。 移开之后,他大概觉得没必要闪躲,又重新看回来,并且透出一股轻蔑和挑衅。 阮舒坚决不招惹他,当作没看见。 顷刻,闻野突然发声:“你都是一个孕妇了,还在试图勾引我是么?” 阮舒无语。 他不仅变太晚期,连被勾引妄想症都晚期吧? 她吹个头发都能是勾引? 但听闻野又讥诮出声:“是故意不把扣子扣好,故意伏低身体,还故意抬那么高的手吧?” 阮舒怔住,低头看自己,这才发现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原本也没什么,可因为她吹头发的时候为了方便捋头发稍弯了腰背,握着吹风机的那只手臂又抬起了,导致从某个角度,能看见些许她裹在衣服里的隆起的风光。 阮舒放下吹风机背过身去把扣子系好。 闻野第三次冷嘲:“就你那样,当时扒光了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都没有强烈的yu望。现在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多少男人玩烂了的货色。” 倒是因此浮现出某一小段回忆。 而他记得更深的是,她曾经在误闯他的房间看光他的身体后说她不记得了根本没发现他没穿衣服。 呵呵! 这边阮舒再度愣住,愣在他的前半句。 “我什么时候扒光了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她回头,琢磨着他的被勾引妄想症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闻野挑眉:“你前夫没告诉你?” 阮舒沉默住,意识到他可能不是在胡编乱造。 闻野看穿她的表情,兴致一下就高了,起身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你前夫没告诉你,在滇越,他找来酒店的时候,你光着身体睡在我的床上。嗯?” 阮舒一瞬脊背僵硬。 滇越…… 那个时候傅令元的情绪确实不对劲,她自己还猜测过,闻野是不是让其他人戴着她的面具故意在傅令元跟前制造不堪入目的画面。 所以其实还有这一码子事……? 怪不得……她从车上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裹着浴袍。 怪不得傅令元当时情绪那么糟糕,还不理智地返回去修理了一通闻野。 闻野弯腰凑近了,鼻息间是她的味道。 他越加趣味浓浓地欣赏她的表情:“后来你前夫还能对你下得去嘴?他可真不挑食,是不是就喜欢捡你这样的女——” “啪”地一下清脆的巴掌打断他的话。 阮舒气得浑身发抖,一瞬间也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反应过来时就是已经打了他。 闻野在那一刹那似乎也有点懵。 晃回神来的阮舒怕他还手,猛地推开他,飞快地跑进洗手间把门锁上。 恶心!恶心!恶心! 被他看光身体这件事已经超过她当年被林平生强歼排行她人生之中最恶心的事情! 外面传来强行拧门把的动静,十分用力,门都跟着剧烈地颤动,仿佛随时会被闻野破开。 阮舒着急地想找找洗手间里有没有能堵门用的东西。 无果。 而闻野明显已经上脚踹了。 踹得整扇门更是摇摇yu坠。 阮舒转而想找能用来防身的武器。 牙刷——毫无杀伤力! 马桶吸——不顶用! 没了没了!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刚刚就应该偷偷捡一块碎玻璃藏身、上! 现在…… 闻野已经不止踹门了,似乎还搬了椅子来砸门。 阮舒缩在角落里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涌出潮意,只觉得非常对不起软糖,冲动之下直接打了他,也没冷静地考虑后果。 门锁就这么被砸烂了。 阮舒的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办? 软糖该怎么办? 灵光突然闪过,想起她先前猜测,闻野现在出现在她的这个小房间里还关了墙,貌似是为了躲人。 会不会外面现在真的有警察正在搜捕他? 即便没有警察在搜捕他,她只要能被带出去,就有机会向外面求救吧? 眼看那边的门很快会从外面推进来,阮舒没有时间再犹豫,决定赌一把! 行不行就靠自己作为人质的价值了。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 闻野破开已经被他砸烂的门的同时,听到里面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迈进洗手间,就见那个女人躺在地上,抱住肚子蜷缩起身体,异常痛苦。 “呵,又装了?”闻野冷笑,走上前,朝她抬起脚。 阮舒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求、求你带我去医院。我摔倒了,肚子疼。求你救救我。我……” 她艰难地chuan息,似乎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的额头和脸上也都是水渍,看起来好像是汗,而她倒地的位置的旁边,确实有一滩被踩过的水。 她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剩余一只也只是卡在脚上。 颇为狼狈。 好像并没有撒谎。 闻野皱了一下眉,眯眼:“起来,再不起来我就踹你的肚子了。让你的肚子不疼也得疼。” 地上的阮舒快说不出来话来似的,气若游丝:“医院……我真的要不行了……闻、闻野,求求你……救我……我的孩子……孩子……” 她苟延残chuan模样,又是那般似曾相识…… 闻野神思一晃,仿佛回到三十多年前。 他被锁在衣柜里,通过柜门的那一丝缝隙,看到另外一个女人,同样这般奄奄一息地看着他。 他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救她。 直至她闭上眼睛,再没了动静…… 记忆戛然,闻野凝睛回眼前的现实。 却见地上的女人恰也于此时闭上了眼睛,倏尔悄无声息。 宛若旧事重演,心里头有什么轰然塌陷了一块。 闻野一个激灵,猛地蹲身,抱起阮舒。 正文 840、睹物思人? 阮舒以为他会反复再确认几遍她是不是装的,她也都准备好万一他真的踹上来她该怎么办。 未料到闻野竟然这么快就相信了。 虽然被他抱着特别难受,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被带出去,阮舒完全可以忍,继续装晕。 变装完毕的吕品看到闻野突然抱着阮舒开墙出来,吓了一跳:“boss,怎么了?” “她摔了,肚子疼。”闻野说这话的时候,挟裹着十足的火气。 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刚哭着喊着求他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又没脑子地又打人又跑!活该滑倒! “肚子疼?”孕妇肚子疼可是大事。吕品诧异,下意识地看闻野。 闻野自然读懂他这一眼的意思,冷笑:“她自己作出来的。” “不是,boss,我不是……” 闻野此时也顾不及算他的账,继续自己的步子。 吕品急急拦住他:“boss,你现在不能出去。两名警察就在楼下,马上要上来搜查。” 闻野这才记起情况,皱眉顿住。 “而且你和姑nainai两个人现在都没戴面具,就算想混也蒙混不了。”吕品又补充。 闻野垂眸看阮舒。 阮舒心里则着急得很。 果不其然,她的猜测没有错,闻野进来她的小房间,真的是在躲警察。 怕闻野改变主意,她忙不迭给自己加戏,于表情上再添两分痛苦,强行挤出眼角的几滴泪,虚声低喃:“医院……医院……” 闻野不傻,终究还是没有冲动地就这么带她出去,转身回小房间。 阮舒即刻有点定不住,犹豫要不要现在大声喊救命或许能引起警察的关注?否则时不再来啊! 便听闻野吩咐吕品:“去把面具箱拿进来。” 这是……要等戴了面具后再送她去看医生?阮舒快速权衡利弊,捺下了大声喊救命的想法。 数秒后,她被放到床上。 闻野拍了拍她的脸:“喂?喂?没死就应一声,肚子还疼?” 阮舒维持自己不清醒的状态,用捂肚子、蜷缩身体等动作来表达自己的痛楚。 “呵,”闻野冷笑,“自作自受,疼死最好,投胎到你这样又贱又蠢的女人的肚子里,你肚子里的那位也是个蠢的。” 阮舒不说话,继续装疼,心里默默地把闻野骂回去。 “是你自己摔的,再疼也自己忍着,万一还没去到医院你忍不住孩子没掉,那也是你自己的责任。” 忍……?他在开玩笑吗?他以为忍耐力足够孩子就能保住?他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流产什么样吧?如果她刚刚真摔,肚子也真疼,或许现在已经…… 吕品迅速进来。 “尽快把警察给打发了。”闻野不耐烦。 吕品未多逗留,匆匆又出去了,没忘记关上墙门。 闻野的动作也不慢,打开箱子拿出惯常给阮舒使用的那张“脸”。 瞥见另外一个精美的盒子时,他略略一顿,回头看床上的阮舒,复转回来,他似有了什么想法,转而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 盒子里存放的也是一张人皮面具,格外精细,从未使用过,像一个被珍藏的艺术品。 事实上它原本被制作出来的目的,确实也不是为了使用,而是收藏。 闻野取出它,另外再取出药水,开始在阮舒的脸上动作。 感觉得出他是在给她带面具,阮舒内心无比纠结。 她从来没问过闻野和吕品,药水究竟是什么成分? 涂在脸上的东西,可是会渗入皮肤影响到身体的。 万一伤害到软糖怎么办? 可如果她现在醒来叫停,拒绝戴面具,她也就失去了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 怎么办? 脑子里还没考虑清楚,她的身体已经先先做出决定了,捉住了闻野往她脸上涂药水的手,别开脸,虚着声音拒绝:“不要……” “不要?”闻野挑眉,掰回来她的脸,“怎么?已经没事了?不要去医院了?” 阮舒半睁着眼,有气无力:“药水会伤到她……不要……” 这个时候,她的眼泪不再是硬挤出来的了,而真真切切。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软糖。 仔细想一想,好想从还不知道自己怀上她开始,就没给过她一个安稳的环境,不间断地遇上一码又一码的事儿。 闻野烦死了她的眼泪:“再哭我把药水直接灌你嘴里。” 可这并不是阮舒所能随心所yu控制的。 肚子疼她依旧要装,可面具她也不想戴,泛滥着泪水摇头:“药水会伤到孩子的……求你……” “求”几乎成了她每句话必带的字眼。 闻野讥诮:“你认为我嫌自己命太长了,动不动往自己脸上涂毒?” 阮舒消化着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用来黏附人皮面具的药水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分……? 闻野没再多做解释,忽地把手松开,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她:“行,既然怕被药水毒死,那你也不用去医院了。” 那怎么可以?阮舒自下往上看他,软软地朝他伸去手:“我必须得看医生……求、求求你……” 在闻野此时的视角里,她像只蜷缩成团的猫,没了平日的利爪,只有可怜巴巴。 冷冷一哼,他重新落座床边。 在他要继续动手的时候,阮舒还是不放心:“药水真的没问题?” 闻野不耐烦:“不知道!你自己去问那个阿婆!” 老妪……?药水出自老妪之手?阮舒微讶,转念思及他们几个人原本就是一伙的,其实在情理之中。 闻野已经不管不顾地涂药水了。 阮舒心中的忐忑虽未完全解除,但或许因为信赖老妪的纯天然手工艺,多少消散了些许。 伪装病人的同时,她没忘记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刚刚吕品不是说警察很快要上来搜查? 然,隔音效果恐怕是真的真的太好了,她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半点声音…… 耐心点耐心点耐心点。 往好处想,就算她现在惊动了警察,引来了褚翘,双方也必然处于对峙的状态,她这个人质在闻野手中的处境恐怕比现在更加糟糕。 所以,不急在这一时。就等闻野给她戴好面具,带她出门去医院…… ………… 划定的范围内,一共十栋别墅,搜查已经过半,仍然没传来好消息。 褚翘手里头的事情一堆,焦头烂额。 庄爻则因为只能干等而坐立不安。 一夜没有进食,他非常清楚在找到阮舒之前自己必须得有充足的体力,便前往便利店买点东西果腹。 其实也没太大的胃口,拿了一袋面包和一瓶提神饮料,去排队结账。看到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他不由自主记起阮舒。 记起在蒙蒙细雨中吃着关东煮呼着热气的模样。 因为这边结账的队伍迟迟没有挪动,好几个人改到另外一边的队伍去。 庄爻晃回神来,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队伍的第二个人。 而前面的一个,就是耽误队伍结账速度的人。 庄爻无意打量了两眼,看到对方之所以慢,是因为买的东西有点多。 较为惹眼的是,似乎把货架上所有陈皮和话梅都揽进袋子里了。 庄爻心头蓦然一动,生了某个想法,悄然打量起前面的人。 看样子似乎是哪户人家的佣人。 数秒后,对方结完账离开。 庄爻迅速结算掉自己的牛奶和面包,偷偷尾随其后。 直至看到对方拎着袋子里的东西进了一栋别墅。 而这栋别墅的位置,恰好也在判定的范围内。 两名负责搜寻的警察刚从别墅里被送出来,一看那样子就是又没有结果。 庄爻按兵不动,先打电话给褚翘。 褚翘正守在小区唯一暂时开放的进出口,把关申请离开小区的每一位住户。 听完庄爻的话,先去询问那两名警员别墅里的搜查详情。 “……那栋别墅里的家庭成员都登记在这里了。他们很配合我们的工作,没有发现异常。” 三男一女。肥胖的中年男女是一对夫妻,另外两个男人,年纪稍长的是爷爷,稍年轻才十七岁,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外加一个司机和一个佣人。 而且他们一家子在这片小区已经住了两年。 “不,不要被这些表面信息所迷惑,‘s’认真起来办事,他的伪装总有他自己的办法叫我们料想不到。”庄爻提醒。 褚翘自然没有掉以轻心,她早就交待警员们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闻言她轻挑眉梢:“林家小弟,你对‘s’貌似挺有了解的?” 庄爻默了默。 接触得越频繁,难免暴露得越多。何况褚翘先前本就对他抱有浓重的探究之意。 现在找到阮舒才是最要紧的,庄爻也不否认,请求道:“褚警官,能不能再派警员去那户人家搜查?带上我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的思路方向是否正确,但我心里很在意那些陈皮和话梅,不管怎样都是一条线索。” “还有就是……”他迟疑道,“之前提过‘s’住的地方,多半设置有机关和暗室。我不说自己对他的路数全部知道,但了解得比你们警方要多。” 褚翘自知这也不是紧揪住他不放的好时候,忖片刻,同意了他的要求,叮嘱道:“如果真有发现,先不动声色地退出来。我在门口把关结束就过去找你。” “我明白褚警官。”庄爻应承。 ………… 医院里,傅令元得知了自己可以被保释的消息,同时也得知了要等关满四十八小时才能暂时重获自由,还没高兴起来,就快怄死了。 谈笑只能抱歉:“本意是不想露出破绽,因为你这样的社会败类,不论刑大队还是我们缉毒大队,都想抓住一切机会为难你的。所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以为陆振华这回找来的律师既然那么强悍,应该还能再找到理由让你马上就走,谁知道卡在这里了。” 傅令元对他的解释没兴趣,解决问题才是关键:“现在距离满四十八小时还有将近一天,我等不了。陆振华的律师没办法了,你们就弄个合适的理由。” 谈笑提醒他:“你现在阑尾手术刚结束,就算我们警察撤了,你还是哪儿都去不了,照常理不就该住在医院里休养?而且陆振华的人肯定就该派手下过来保护你,” 所以这样的结果谈笑认为还不错:“由警方看着,你的阑尾炎手术更不容易被拆穿。”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住,手蜷成拳抵在额头,轻轻撞了两下,强行克制内心的躁动不安:“安排什么病不好,非得安排阑尾炎!” ………… 阮舒“晕晕乎乎”地捂着肚子躺在那儿不动弹。 没多久,脸上就没了闻野手指的触感,多半是已经邦她戴好了。 不过明明已经戴了面具了,老半晌没等来闻野的动静,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的气息明显还在床边就是了。 阮舒假借肚子疼痛的加剧,朦朦胧胧睁了眼缝,呓语:“孩子……医院……” 闻野正盯着她的脸看,貌似还看得有点呆,似陷入回忆之后。 在她出声后,他即刻恢复原本的刻薄神情,突然凑近她,伸手到她的额头上,继而眯眸。 阮舒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见闻野重新坐直身体,意味深长问:“你确定你真的需要去医院?” “我……”阮舒才吐出一个字,就惊恐地戛然。 因为闻野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幸而她自己的手一直都捂在小腹不曾松开,闻野放上来的时候也就被她的手背挡了一部分。 阮舒忍住想第一时间闪躲的冲动,在没被彻底揭穿之前,坚持伪装有气无力:“你、你……你想干什么……” 闻野捉住她的手一起,轻缓地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摩挲。 且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地同样落在上面。 阮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顷刻,他停住摩挲,眼一抬,与她重新对视上,冷笑:“你都疼了这么好一会儿,要真有事,孩子也抢救不回来了吧?” “闻野,我没和你开玩笑。”阮舒镇定地继续饰演一个强行忍耐着痛苦的女人,“我的肚子真的很疼,肯定是哪里摔出了问题,求你带我去医院。” “你的‘求’字用太多,早就不值钱了。”闻野嗤声,“而且凭什么你求我我就得邦你?我是开善堂的?” 阮舒意识到,刚刚的决定恐怕是个错误。时间这么一拖,彼时乍然之下她那副模样的冲击力渐渐消弭,他如今重归冷静。 闻野的视线再转回她的肚子上,手上用一根指头戳了戳,冷漠无情:“没掉就没掉。反正你和你前夫生出来,也不会是个好东西。” “你……”阮舒冷眸,“你才不是个好东西。” 闻野的目光又转回她的脸上,微恙,竟是回道:“你和庄家那个老玩意生出来的,能是个好东西么?你把我生下来干什么?苦了你自己,更害了我。” 阮舒一瞬懵住。 和庄家那个老玩意生出来的……? 结合他接她话的逻辑,无疑他在嘲讽他自己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可重点在于他话里的那个“你”字,什么“生下来”的,怎么好像说话的对象应该是……阮双燕……? 嗯……?怎么会把她当成阮双燕? 他在梦游?还是脑经不正常了……? 转瞬阮舒察觉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的异样,隐约明白过来什么,抬手摸自己的脸:“你给我戴的是谁的人皮面具?” 闻野闪了一下目光,好像回了神。 他面无表情,不予回应,将手从她的肚子上收回,语气冰冷:“还疼是么?那继续疼,我坐在这里,看你疼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是怎样的变太才能讲出这种话?阮舒禁不住浑身战栗:“我没见过比你更心理阴暗扭曲的人!我要去医院!我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绝不会得到好下场!”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嘴被闻野用手捂住。 他伏低身子下来,恶狠狠警告:“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和你肚子里的那团东西一起死!” 他的手掌比较宽大,捂住她的嘴的同时,其实也挡到了她的鼻息,阮舒顿时呼不上完整的一口气,费劲掰他的手指。 闻野很快发现自己的失误,挪开了手。 但也仅仅只是从她的鼻间挪开,依旧捂住她的嘴。 即便找回了呼吸,阮舒依旧难受,因为他的手劲很大,她的下巴此前就已经好几次遭到他的蹂躏,此时完全在旧伤的基础上再添新伤。 闻野的身子尚未坐直起来,依旧伏低,两只眼珠子近距离地盯住她。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盯住戴在她脸上的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阮舒决定妥协,用眼神示意他,她保证不再说话,只恳求他能先放开她。 闻野眼波一闪,却是用另外一只手再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再求那些人了,你的命根本一文不值,还妄想能以此为要挟?最后要挟来什么?连你死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呵呵……” 阮舒:“……” 他……又在和阮双燕说话了……? 阮双燕…… 阮舒记起那一袭铺盖卷白骨的画面。 记起闻野半夜来到庄家的后花园,望着那挖出阮双燕的土坑久久没有上前。 也记起她邦忙领回阮双燕的白骨葬去陵园,她没等来闻野来参加入葬仪式,但后来从褚翘口中得知,有人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给阮双燕的墓前放了一支康乃馨(第505章)。 阮舒彻底沉默住,反思自己刚刚或许不该顶着阮双燕的脸骂闻野。 她厌恶面前的闻野是一回事,可她也同情当年的阮双燕和小闻野。 没想到……闻野竟然做了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为什么要做?睹物思人? 他平时也会让别人戴着阮双燕的人皮面具给他看……? 不过阮舒奇怪,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触动了他,让他心血来潮想给她戴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其实……顶着一个死人的脸,蛮怪异的,尤其还是闻野的母亲。 而闻野现在还盯着她的脸陷入沉湎。 须臾,墙体传出动静。 阮舒顿时一阵。 如她所料,闻野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松开手站起身。 阮舒恢复视觉,下巴的压迫感却未能即刻消散。 “主人,”吕品走进来,告知,“警察刚才走了,还是什么都没搜到。” 继而关心:“姑奶奶还好吗?如果要出去的话——” “不用去医院了,她装的。”闻野讥诮揭穿。 阮舒清冷下表情,不发一言。 吕品朝阮舒的方向瞧去一眼,未多问,示意手中拎着的便利店的塑料袋:“这里是一小部分姑nainai之前想要的东西,手底下的人去买来了。” “不用给她了。”闻野丢出话。 吕品正打算放东西的手滞住,点头:“好。” 拎着袋子出去了。 闻野也带着装人皮面具的皮箱子出去。 阮舒无比郁结。 结果白忙活一场……她还是没能成功骗取闻野…… 更郁结的是,这次没成功,下次再想骗他,恐怕难上加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她之前打他的那一巴掌,还是她装肚子疼,闻野貌似都没打算追究……? 软糖暂时平安…… 阮舒坐起来,靠在床头轻吁气。 演这样一场戏,比打一场架还要累,她身心俱疲。 抬起袖子擦脸,想起闻野没有给她摘人皮面具。 都被他揭穿谎言,出不了门了,她还戴这个东西干什么? 阮舒颦眉,起身下床走去洗手间里照镜子。 这张女人的脸非常年轻,二十岁出头。 也确实,闻野对阮双燕的记忆,停留在阮双燕死掉的那一年。 更确切点说,是停留在阮双燕误喝百草枯后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 吕品察觉到闻野情绪上的不对劲,放好东西其实就想离开。 闻野却叫住了他,和他算之前他那一点点口误的账:“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自己如今的功能之一,就是撒气桶。吕品认,沉默地跪到地上,甩给自己的耳光。 闻野行去酒柜,取出酒和杯,坐到桌案前饮尽一杯,打开电脑,敲击起键盘。 吕品正打着自己,耳机里传来手下的消息,他急急转报给闻野:“警察去而复返了,而且貌似庄爻也跟着一起来了。” 正文 841、感情 闻野冷笑:“就不该留他那条命。” 原本还想在这里多呆几天,把傅令元玩废了之后再离开,现在看来或许还是该提前走人了。 “去做好换地方的准备。” 吕品领命下去了。 闻野给自己戴上了人皮面具,换了副行头,再拿上另外一顶假发,进去小房间,把假发丢给阮舒:“自己动手还是需要我邦你?” “干什么?”总不会是要求她连发型都和阮双燕一样,让他过足眼瘾以慰思母之情? “看来是要我邦你。”闻野伸手。 “我自己来。”阮舒避开他。 ………… 这一家人面对警察的去而复返,终于有了意见。 “……警察同志,这不就意味着,你们认为我们家盗贼?” “不是,”警员解释,“是我们刚得了关于盗贼的新线索,所以重新搜查,不是只针对你们家,等会儿我们也会去其他住户那里。” “是不是盗贼不抓到,我们就永无安宁之日?” “抱歉,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了。” “……” 庄爻仔细打量他们这一家人,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没了大半截手臂的这一家人里的爷爷。 约莫觉得他的目光不太礼貌,小孩子挡到爷爷的面前。 庄爻的视线转而落向女佣人,就是之前他在便利店里遇到卖了很多陈皮和话梅的人。 他走进厨房,查看冰箱,转了一圈,走出来。 两名警员留楼下,另外两名警员和庄爻一同上二楼,三人相互对了暗号后,分头行动。 庄爻在他搜查的第二个房间里,就发现了便利店的袋子,和袋子里尚未开封的陈皮和话梅。 ………… 洗手间的门已经被砸烂。 阮舒站在洗手池前,全程被闻野盯着看,像在监督她戴假发的手艺,又像在看着她以防她再耍诡计。 戴好后,她回身,一声不吭地要走出洗手间。 经过闻野面前时,被他拉住手臂。 他的另外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阮舒紧张地后退。 退无可退,后背抵上门框。 闻野面露嘲讽,手指碰上她的假发,邦她整理细节。 阮舒算是发现了戴着阮双燕面具的好处——他面对她的时候,貌似使用暴力的次数减少了。 她甚至觉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少了好几分烦躁和暴戾。 她心里正这么想,就听闻野没好气:“看什么看?又在想怎么算计我?” 呵。阮舒决定收回她的发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闻野拽到了她的一绺头发。 阮舒疼得遽然,头歪向一侧,撞上闻野的手。 闻野笑了一下。 笑得颇为不合时宜。 阮舒:“……” 先前一直说他阴晴不定,但他真正晴的时候其实压根没有。这个才算得上是难得的一次。 转瞬消逝,似她的错觉。 闻野的表情已然满是讥诮:“想故意在外形上露陷,好叫人察觉你的异常?” 阮舒听出点儿味儿,心头一动:“你要带我出门?” “很高兴?”闻野眯眼,“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抓住机会求救?” “我说我没想求救,你会相信?”因为戴着阮双燕的人皮面具,阮舒的胆子比先前稍微大了些。 闻野冷冷一哼,走回屋里。 阮舒飞快地转动思绪。 既然都揭穿她是装病,不再冒险出门了,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过来。”闻野倏尔命令。 阮舒没动:“干什么?” 闻野放下手中的平板,作势要朝她过来。 阮舒赶在被他拖拽之前自己走。 “犯贱。”闻野评价。 阮舒没理会他的羞辱。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戴着阮双燕面具的她的底线。 待她行至他跟前,他将平板递到她眼前。 阮舒无力吐槽,他就不能自己走过来给她看?非得浪费时间在要她走过来? 视线落到屏幕上时,她怔了一怔。 ………… 庄爻认真地在墙上摩挲,企图找到类似机关的按钮,找得比其他地方还要认真。 先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他的预感格外强烈,闻野一定就在这里。 那桌面上酒和酒杯的摆放,闻野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的一些无意间的小习惯。 江城那栋房子里的各种机关庄爻很熟悉,他认为闻野短时间内玩不出新花样,所以不管闻野换到什么地方,安置的机关都应该大同小异。 然而一圈下来,他一点发现也没有。 房间里原本敞开的那扇门,似被风吹,又似因为别的原因,忽然关上了。 庄爻没有着急过去开门出去,环视周围一圈,眼里闪现陡峭:“闻野。” ………… 闻野的目光从屏幕里的庄爻,移到阮舒脸上,“他现在就和你隔着一堵墙,你不呼救。” 有用吗?庄爻能听见么?阮舒抿唇,担心庄爻此刻孤身一人的安全性。 他应该不是傻傻地一个人找来这里吧? 闻野在她耳边唔了声:“你不呼救,我就把他了结了。无能又碍事的家伙,赶着来送人头。那我却之不恭收下了。” “你不会杀他!”说是这么说,阮舒还是紧张地抬手揪住了他的袖子。 “呵,”闻野轻嗤,“原本我还没那么强烈杀他的yu望,你既然这么肯定地自以为是,那他就非死不可了。” 阮舒面无表情地抿紧唇。 原本想辩解自己没有自以为是,转念思及,恐怕她越说,他越想否认他自己被她猜中心理。 她始终认为他是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危险分子,但她也不是没在他的身、上看到过“感情”这种东西。目前为止她所察觉到的,比较确切地体现在两个人,一个是阮双燕,一个就是庄爻。 前者无疑是浓烈的爱恨交加,被闻野隐藏。 后者十分浅淡,闻野或许不自知,像现在这样否认,但存在就是存在。 见她不说话,闻野眯眼:“看来你认同我干掉他。” 他这话说得。阮舒轻哂:“我认同不认同,难道能影响到你做决定?” “很遗憾,在这件事上并不能。”闻野似乎并不觉得庄爻找到这里会对他带来特别大的危机,切换掉平板上的画面,点开邮箱,再递给阮舒看。 阮舒瞳孔微缩。 “s”的专用邮箱,收件人是陆振华,邮件内容的标题是“你有个好外甥”,至于附件里大概是什么内容,可想而知。 她稳下心绪:“你什么意思?” “装傻的功夫数你最一流。”闻野拿手指戳她的脑门。 阮舒被戳得脚底下都有点站不稳,扶着桌子往旁侧退了两步。 闻野一步差不多顶她那两步,重新靠近她:“不是求我不要再对你使用暴力?那就温和点玩。你要是不安分,我不打你,但你前夫会怎么死,我就不敢保证了。” “不过我在想,”他又晃了晃平板,“你都敢联手老秃驴坑我,说明你根本不惧怕我怕你前夫的老底兜出去。” 阮舒还算镇定:“你的手段在陆振华那里只会被当作挑拨离间。尤其你现在还把我给带走了,更坐实了你是——” “嘁,”闻野打断她,“忘记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阮舒一愣。 “没在陆振华那里坐实你和我的关系,很失望?”闻野捏起她的下巴,但可能因为面对的是阮双燕的脸,他很快又松开了。 阮舒只在想一件事:她自由了,再也不用被陆振华寻找了……? 此前不管“s”出现不出现,好像都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未料想,闻野竟间接地邦了忙…… 闻野忽地在她耳边低声:“你前夫就是三号。” 猝不及防,阮舒讶然,迅速镇定,佯装不解:“什么?” 闻野收着她的表情,但笑不语。 阮舒正yu继续装傻,整个房子突地震了震。 ………… 整个房子突地震了震,庄爻清楚地听见爆破的动静自楼下传出。 他愣了愣,犹豫之下,还是选择走出房间。 但就停在房间门口,看看情况。 另外两名警员从其他房间里跑出到过道上,手上拿着对讲机和留守在楼下的警员刚通完话,见到庄爻,喊上他一起下楼:“先离开这里!有炸弹!” 楼下引爆的地点就在厨房,炸弹的威力一般,且当时人全被叫去客厅,几人受了伤,未致命。 虽然怀疑这一家人有问题,但在没最终确认之前,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作为警察有义务保护他们,带他们离开这里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警员迅速和大部队那边连线,请求支援,才得知,不止这栋别墅发生爆炸。 ………… 不止这栋别墅发生爆炸,初步统计在同一时间,约莫十栋别墅遭难。 爆炸点是分散的,每隔一小块区域有一栋别墅引爆炸弹,连点成面,便差不多殃及整个小区,和昨晚的爆炸不同,封锁不了消息。 即便那些炸弹分明都只炸了那么一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后续,但已经造成所有人的恐慌。 最糟糕的是,盗贼的说法被戳破,住户们的手机收到群发,告知其实警察在搜寻的是国际恐怖分子,是前阵子新闻上刚曝光过的那个通缉犯“s”,带节奏说警方隐瞒实情不让大家离开这里,是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 之前说是盗贼,就已经有一小部分住户因为害怕而申请离开,如今炸弹四处都是炸弹,基本验证了危险性,还留在小区里的每家每户都开始闹着要离开。 警察们守在出口维持秩序,承诺可以放大家离开,但必须先接受检查。 大家都被炸弹吓坏了,根本一秒钟都不想多停留,很多人抗议警方的要求。 “……你们警察在里面找了快一天一夜都没找到人,是你们的能力有问题,却强迫我们邦你们承担风险,这算什么事?之前我们还不够配合你们吗?你们却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 事情迅速传播到网络上,遭遇大部分网友的怒骂:“诚然,抓捕通缉犯没有错,但在抓捕通缉犯之前,难道不是应该先把民众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为了抓捕一个通缉犯,就可以牺牲民众的生命?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褚翘怄得很,没料到“s”会突然出这么一遭。 这非常明显就是“s”想突破重围离开这里的一个手段。 可即便明知道如此,她还是必须不得不开放出口。 她能争取到的就是,把那一家子人扣下来。 然,褚翘很快发现,庄爻不见了。 询问两名警员,只说当时在二楼碰到他,还叫他一起下楼,后来忙着撤散住户,没再顾得上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跟没跟上。 两名警员冒险回别墅里找他,未发现他的踪迹。 手机也打不通,最后能找到的定位也在那栋别墅里。 由此倒基本能肯定,那栋别墅确实有问题,应该就是“s”的另一个藏身之处。 褚翘着急归着急,也只能抽几名警员去找他而已,大部分的精力依旧放在这些蜂拥着离开小区的住户们。 她分身乏术,顶着压力只开放一个出口,做不到花费时间一个个搜身,起码能过个眼,觉得有问题可以喊住仔细问话。 褚翘搬了张桌子在大门口,高高站在上面,眼花缭乱地过着一张张脸,恨不得自己有火眼金睛或者透视眼。 ………… 阮舒被闻野紧紧搂住腰,挤在人群里排队。 看起来他像是在护着她不受其他人的碰撞,实际上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刀,抵在她的腰腹处。 远远地她就看见褚翘了。 她的眼睛没有一瞬离开过褚翘,希望褚翘能注意到她。 一开始可能的确有些距离,前面的人也够多,褚翘还来不及看后边的人。 而随着越走越近,阮舒越紧张,手心直冒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琢磨自己推开闻野借着周围的人多而躲开他向褚翘成功求救的几率有多大。 闻野早看穿她的想法:“别白费劲了,前后左右的这些,全是我的人。你试试看,是警察先击毙我,还是我的刀先刺穿你的肚子。” 阮舒不说话,另外再想办法。 “收回你求救的目光。”闻野低声威胁。 阮舒感觉到刀尖刺破她的衣服,由他的手指杵着,抵在她腰上的皮肤。 她手脚僵硬,照他的要求,心里焦虑得快要冒烟了。 ………… 褚翘的视线落在人群中一个女人的脸上,顿时眯了眼。 其他人的表情全是面临灾难时的恐惧和慌张,那个女人却是…… 她旁边的男人…… 不管是不是,先拦下来再说! 没有犹豫,褚翘即刻通过对讲机让距离那个方位最近的警员拿人。 话还没说完,队伍的后方突然又传出爆炸。 人群爆出恐慌的尖叫,所有人第一反应是抱头蹲下身体。 “怎么回事?!”褚翘急忙询问后方的同事。 “陆家的几个人受伤了!” 陆家……?褚翘眉心一拧,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这边不知谁带了头,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队伍又被扰乱,大家强行冲破警方设置的警戒,一股脑往外涌。 叫喊声漫天,场面混乱不堪,有人还被挤摔倒了。 警员们努力维持秩序。 褚翘则怎么都找不到方才那对男女了。 又眼瞧着好像会发生踩踏,褚翘更急得快要上火,一咬牙,拔出枪,朝天扣下扳机,“嘭——”一声鸣枪示警。 正文 842、憋着 要知道,她现在身处的位置其实相当危险,就等于一个靶子,但凡“s”有心干掉她,完全能够毫无障碍地瞄准她。 所以之前其实有同事反对褚翘的做法。 褚翘却顾不了那么周全。 枪声果然震慑住了大家,场面一时寂静。 然,寂静不过一秒,便听穿着物业工作人员制服的人大喊:“警察杀人了!” 凝睛一瞧,但见人群中一名男子倒地身亡,身前赫然一道枪口子。 褚翘心头猛然咯噔。 马的!被浑水摸鱼了!她开枪的时候有人也趁机开枪了! 众人哪里会去细想刚刚褚翘的枪口是朝天的,刹那间只听信了叫喊之人的话,再度混乱,更加卯足劲和警方对抗,往外涌,拦也拦不住。 褚翘站立的那张桌子被推倒,她人更是被民众们拉了下来。 偏偏她还没办法还手! 更重要的是得护住自己的枪! 幸而周边的几个同事第一时间围了过来,她不至于独自一人被群殴。 人群的缝隙里,她终于又看见了之前的那个女人,明显被男人强行脱离。 小阮子! 褚翘自身被困,根本挤不出去,企图求助外围的同事,大声喊他们去追人。 可她的声音完全被人群给湮没。 很快她的视线也再度被遮挡,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 阮舒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人群越来越远。 她很担心褚翘。 闻野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你该感谢我,没有一枪毙掉那个女警察,以绝后患。” 阮舒冷眸。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难道就没有给褚翘带来伤害吗?! 民众的力量是可怕的,舆论一旦被引导,严重点,褚翘还当不当得成警察都是个问题! 闻野完全能洞悉她的顾虑,毕竟他此举的目的便在于此,哂笑:“你们之前不是企图利用网络舆论b我现身?我不过‘知恩图报’,也让你们享受‘名人’的滋味。” 阮舒紧抿唇。 所以包括了傅令元纵火和軍火买卖的视频…… 在外面负责接应的闻野的手下很快开来了车子。 阮舒就这么被押上了车。 ………… 傅令元第一时间得知了别墅那边的情况。 深知褚翘那边忙着平复混乱,追踪“s”的事情很有可能被迫降低效率。 他便不等警方的消息,拜托了谈笑之后,得以和栗青视频通讯。 此前为了防“s”,傅令元把来通往别墅这边四面八方所有路口的监控全都破解,收入囊中(当然,这是违法行为)。 “s”再有能力破坏监控,也应该做不到如他这般极致,总有落网之鱼。 不过,“s”狂妄自大的毛病似乎又犯了,又或者是一时没有精力去顾及监控的问题,栗青发现没有一个监控被破坏。 遂,那个时间段经过的车子很快被栗青锁定。 然而,从其中一个路段的监控到下一个路段的监控,突然怎么都找不着那辆车了。 “老大,是不是车子在中途停下来,或者换车了?”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而如果换车了,那栗青就没有办法了,得靠人力前往那个路段找寻线索。 因为车子的品牌较为大众,开在马路上并没有很高的辨识度,所以难度其实又加大。 傅令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反复地查看某个片段,最后定在一个画面:“你把这个图像再做高清处理。” 栗青按他的要求办。 傅令元提醒他看这个角度恰好隐隐约约拍到的车牌号。 和那辆车一模一样。栗青愣了愣:“还真的是,就是这个车牌号。” 很快栗青又质疑:“这车子的颜色和之前不一样。所以‘s’是既换了车也换了车牌号?可既然都换了车,为什么还要换车牌?这不是傻?” “不是他傻。是车子根本没有换过。”傅令元又找了另外一帧画面,示意车子的其中一个轮胎,“黏在上面的口香糖都还有。” 这下子栗青更懵了:“前后路口就相聚不到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做到给车子换颜色?” “可能根本不用五分钟,只要几秒钟。”傅令元面无表情,“之前奥迪a9的概念车就说过有一个设计是一键改变车身颜色的功能。关键在于车漆,用了特殊的聚合材料。‘s’的那辆车可能就是类似的原理。” 栗青哑口无言。 这个“s”,手里总是有一些高端的东西…… 思绪很快收回,既然车子重新锁定,栗青也不耽搁,继续通过监控追踪。 傅令元则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栗青没多久又遇到更奇怪的一个问题:那辆车开入一段隧道之后,没有再开出来过,好像在隧道之中凭空消失。 栗青反复确认,并不是车子第二次变颜色,是真的消失了。 “老大,那辆车不会……停在隧道里了吧?” 傅令元凝眉,半晌未言语。 褚翘正好来了电话。 傅令元邦她省了调查的功夫,让她直接派人去隧道看一看。 说完之后才记起自己忘了询问她现在的情况,关心了一句。 “没什么事。”褚翘说得非常简单,“挂了,我找‘s’和小阮子去。” 傅令元和栗青二人继续在监控画面上寻找线索。 而傅令元的确有新的发现。 “这辆大货车。查这辆大货车开出隧道后的去向。”他给栗青下达新的指令。 栗青手上一边工作,忍不住问傅令元:“老大,不会继车子变颜色之后,它还能变车种吧……” 那还是车吗?那是变形金刚吧? 傅令元也有点被他的脑洞无语到:“你确实和十三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思维都被他带偏了。” 栗青灰溜溜,心里发誓等出去之后一定要远离赵十三! 傅令元指了指卡车庞大的车身:“在里面。” “老大,你的意思是,‘s’把车子开进卡车的肚子里去了?”栗青惊叹,这也行?竟然还有这种cao作? 更令栗青惊叹的是:“‘s’无论耍怎样的花招,都逃不过老大你的法眼啊~” 傅令元冷笑,对这份狗腿并不稀罕:“继续追踪。” 他自己则给褚翘打电话,告知最新线索,让褚翘也从交通大队那边寻求支援。 ………… 亲眼见证车子是怎么开进大卡车车身里的阮舒,惊讶程度比栗青更甚。 “s”竟然通过这种方式逃脱监控。 她嘴上虽然没说,但表情多少泄露。 闻野本就好整以暇,此时自然敏锐地捕捉:“没见过世面。” 阮舒不接腔。 在安定了几分钟之后,其实一开始的惊讶已经大大降低。以前两省之间过江过海的时候,不也是车子直接开上船,又船运输过去后,车子再直接从船上开回陆地。 因为在卡车里,她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阮舒由此猜测,闻野这样做的目的,或许也是不想让她通过车窗得知具体的位置。 但最为糟糕的是,阮舒觉得闷,隐隐还有汽油味透进来熏得她难受。 闻野察觉她的异常,皱眉:“干嘛?又要开始装病?” 阮舒不想忍着,她自己无所谓,可不能委屈软糖。 “你能不能让车子的引擎发动?不透气,我不舒、服。”她恳求。 “就你事情多。”闻野不耐烦,但终归是遂了她的要求。 阮舒总算得到了缓解。 身体的难受缓解之后,她的脑子便恢复活络,打起了主意,问:“还要开多久?” “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 “这么久?”阮舒脸上露出为难,“我……想上洗手间。” “又耍花样?”闻野一语道破。 阮舒自然不承认:“我真的想上洗手间。” “憋着。”闻野的语气和当时她闹肚子疼差不多。 “憋不了。”阮舒坚持,“我要上洗手间。这附近有没有加油站或者服务站,你停一下。” “呵,”闻野把一瓶矿泉水给倒了,然后把瓶子给她,“你可以下车,到角落里解决。” 阮舒:“……” “我没和你开玩笑。”她怒目。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闻野俨然不再那么轻易上当,“如果不想解决,你就憋着。实在憋不住,尿你自己裤子上也可以。” 阮舒:“……” 压下情绪别开脸,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 卡车确实如他所言,开了很久。 阮舒不确定,这究竟是去了海城的郊区,还是都开到临省去了。 褚翘那里不知道什么情况。 傅令元…… 阮舒轻吁气。 傅令元还是别亲自出动了。他现在也是麻烦一身。褚翘就已经是代表他了。 卡车停住后,阮舒以为只要坐在车里,等卡车的后车门打开,车子再开出去就好。 结果闻野打开车门下去了,站在门外看尚八风不动的她。 阮舒花了两秒的时间反应过来,他是要她一起。 她从另外一边车门下车。 闻野单手倚在车门上,问:“怎么?尿裤子上没有?” “托你的福。”阮舒没有给好脸色,兀自往卡车车门走,等待下车。 车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急什么?”闻野并没有要带她离开卡车的意思。 阮舒转头,看到闻野走到后背车厢前。 他眸子眯起,盯了两秒,再侧身看阮舒,似笑非笑问:“你说,这么长的路程,够不够闷死一个人?” 阮舒愣了一愣。后备车厢里有人……?! 闻野摸了摸下巴:“我猜,他应该没那么蠢,让自己全程闷在里面,估计根本没把自己锁死,中途偷偷开了缝透气。” 看他这种态度,后备车厢里的人无疑是来救她的人!阮舒急急奔上前。 闻野拦住了她,侧身让开,对手下示意。 手下从卡车车厢内拎了把锤子过来,站到后备车厢前,抬起双臂。 猜到这是要干什么,阮舒即刻叫停:“住手!” 然而于事无补,并不能阻止手下重重地落锤。 整辆车子随之震了震,后备车厢被砸得凹陷进去。 “你——”阮舒说不出话来,被闻野拦着过不去。 闻野朝着后备车厢哂笑:“是死了出不来了?还是想继续躲猫猫?” 后备车厢一时之间并没有动静,显得闻野好像只是在和空气说话。 闻野却非常笃定里头有人,示意手下准备给第二捶。 手下得令抡起锤子。 未及落下。 终于,后备车厢动了。 正文 843、陪你 盖子打开,原本蜷缩在里面的人坐了起来,浑身被汗浸湿,些许气chuan,可能因为缺氧,他脸色泛白,可见他躲在里头有多辛苦。 不过他看向闻野的目光一如既往陡峭。 阮舒没想到会是庄爻。 炸弹爆破之后,他不是就已经离开房间了?怎么会躲到后车厢一路跟到这里? 阮舒趁着这个时候绕开闻野快步走向庄爻。 “姐,”庄爻的目光转来,没了陡峭,多了关切,对她一阵打量,“你怎样?” “这话该是我问你。”阮舒关切的同时亦微恼。这得多危险? “我没事。”庄爻从后备箱里出来,站到地面上,舒展酸疼的腿脚。 阮舒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上一大块血迹,只是因为衣服的颜色比较深,所以不凑近看很难发现。 “怎么回事?!” 庄爻垂眸看了一眼。是之前枪伤的伤口。 疼得他都麻木了,以致于他都忘了这码子事。怪不得老觉得自己的手用得不如平日利索。 轻轻按了一下伤口,他摇头,还是一句“没事”。 “呵,要不是当时留着你还有点作用,就应该往你的心脏开。” 闻野的话倒是给阮舒答疑解惑了。 “是你干的?”她质问。 “是我,你能怎样?”闻野挑眉,讽刺,“怀着你前夫的孩子,和其他男人你侬我侬?还是说,孩子本来就不是你前夫的,而是——” 锋利地小刀倏尔飚过去,打断了闻野接下来的恶言。 闻野敏捷一个侧身顺利躲避。 刀子撞上金属的车厢壁,最后掉落在地。 闻野带着嘲笑转回身:“你现在已经堕落到连酒吧里丢飞镖的水平都不如。” 固然闻野有故意夸张贬低的意思,事实上伤势确实影响了庄爻的发挥。 “不过就算是你之前的水平,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闻野继续自负地贬低,眼神轻蔑,“既然你主动跑来送人头,我就不客气了。” 枪不知何时已被他掏出,话落的同时,他抬手,枪口对准庄爻。 嘴里他唤阮舒:“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想带着你肚子里那块肉和庄假脸一起死?” 阮舒自然不想死,可她也不想庄爻死,明知没有任何作用,她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挡在庄爻面前。 “姐!”庄爻反将阮舒护到自己身后,旋即看向闻野,“我不是来和你当敌人的。” “噢?”闻野听着甚觉可笑。 “那你是来干什么?”他问,讥诮,“难道要说是来邦我的?” “闻野,”庄爻心平气和,“我没有和警察保持联络,他们并不知道我现在的行踪,所以你大可放心。” 闻野眯眸:“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好,你不信就不信。”庄爻似无所谓,讲回自己的话,“我跟来,是希望你能留下我,让我陪在我姐身边。” “陪在她身边,好方便你找机会带她逃跑?”闻野哂意浓浓,“还是打算做警察的内应,到时把我给端了?” “不是。”庄爻摇头,诚恳道,“我没有想你死。” “没想我死?”闻野觉得这个笑话比前面的还要好笑。 “嗯,没想你死。”庄爻给他确认。 “可之前是谁说,‘下次再见面,我们不会有可能再好好说话了(第827章)’?”闻野悠然打他的脸。 庄爻默一下,也拎出他当时的话:“你说‘不用下次了’,现在已经算下下次。” “和我玩文字游戏?”闻野冷笑。 庄爻又摇摇头,未与他继续打嘴仗,强调:“我确实只是为了我姐来的。她现在是个孕妇,我不得不担心她。” 阮舒并没有想躲在庄爻身后,其实刚被他护住,很快就站到他的身侧,因此清楚地看到他肩头处的衣料颜色越来越深,急慌慌打断他们:“行了!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 两人明明是在对峙,却好似被她当作闲聊。 她轻轻摁上庄爻的肩,指尖一下沾染血液的湿、濡。 血腥味儿其实让她有点犯恶心,不过此时她更关注于庄爻的伤势,扭头就怒视闻野:“快开车门下车!先给他处理伤口!” 闻野冰冷:“你在命令我?” “你要当作是命令,是你自己的事儿。下车就是了!”阮舒一副没在怕他的架势,继而看回庄爻。 未及她张口,庄爻抢话安抚:“姐,一点伤,我没事。” 才说完,他的身形就不稳地晃了晃,及时撑到车身、上。 哪里还是没事? 阮舒这下子真是近乎冲闻野吼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 傅令元及时联系了褚翘。 正好因为那辆卡车的车程貌似很远,栗青没办法再查到监控,后续的追踪工作,就交由褚翘找交通大队的同事偕同去办。 庄爻的下落依旧成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傅令元直觉他没有死,甚至怀疑他可能单独行动去救阮舒了。 不过他其实不太希望庄爻真的单独行动了,即便庄爻曾经和闻野是同伴,也极其冒险,更差的情况会导致褚翘这边从救阮舒一个人增加工作量变成两个人。 另外传来的一个消息是,彼时在队伍末尾引爆的炸弹致使孟欢受了重伤,如今她正在抢救,能救活的几率相当低。 ………… 能救活的几率相当低。陆振华得知这个判断,并没有就此放心。 警方通知他之后,他甚至连医院都没有去,只是让几个黑西保镖守在医院里等消息。 而此前陪同在孟欢身边的黑西保镖之首,向陆振华详细地讲述当时的情形。 “……我当时如果去拉孟副总,现在可能就没办法完好地站在这里向陆爷您复命。抱歉陆爷,是我们没能保护好孟副总的安全。” 其实是陪同孟欢前往傅令元的别墅之前,陆振华就有所交待,黑西保镖只是按照陆振华的意思办事而已。 陆振华则也很满意黑西保镖只字不提他的交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陆振华自然没有怪罪,挥挥手就让黑西保镖退出去了。 他要的就是措手不及的效果,让孟欢什么都来不及提前准备、无法防备。 只不过他心里很在意黑西保镖汇报说过,孟欢呆在傅令元的别墅里陪阮舒时,用过笔记本电脑处理公事。 笔记本电脑已经在爆炸中炸毁了,找不回来了。 顷刻,陆振华离开书房,去孟欢的房间。 他已经和卧佛寺里的那位达成协议,他可以让陆少杰这个本被他视作非陆家的孩子成为三鑫集团的继承人,也允许陆少杰和卧佛寺里的那位接触,只是孟欢不能再留。 一人换一人,卧佛寺不算亏,双方均承担风险,就看谁往后对陆少杰施加的影响力更大。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陆振华有信心将陆少杰培养成他想要的那样。不多时房门被叩响,正是王雪琴上楼来找他:“老爷,小孟怎么还没回来?我看新闻上阿元别墅小区那里闹成那样,小孟去陪阮小姐,没事吧?是还在配合警察的调查工作?” 陆振华折眉,倒不介意告诉她:“她受伤了,现在人在医院。” “啊?受伤了?”王雪琴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关切相询,“怎么受伤?哪儿受伤?严重不严重?” “你可以着手给她准备后事了。”既是交待,也是回答她的问题。即便医院的医生妙手回春,给孟欢创造了奇迹,陆振华也会想办法将奇迹掐灭在摇篮里。 王雪琴满是错愕:“后事……” 很快用手指轻擦自己的眼角做出抹眼泪的动作:“怎么会这样不幸?小孟还那么年轻,怎么就去了?她怎么忍心抛下少杰?少杰还那么小。不久之前她不是还和少杰视频了吗?怎么突然就天降横祸,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少骢这样,大姐这样,现在连小孟也这样。最近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看不行呐,得赶紧去拜拜菩萨。” 叽里呱啦个不停,陆振华听着烦,问:“少杰现在在做什么?” “刚睡醒,nai妈照看着。” 陆振华往婴儿房迈步。 在婴儿房里和陆少杰呆了没多久,医院那边正式宣告孟欢的死亡。 ………… 孟欢死了。 傅令元没有太大感触。 虽说她死得有点突然,但在此之前,她自己非常敏感地认定陆振华可能很快会对她动手,所以比以前更加迫切地寻求他的邦助,甚至乱了阵脚地两面三刀不惜陷阮舒于险境。 包括这回阮舒被“s”带走,可能都有她的份。 傅令元心里可记着仇,原本打算等救回阮舒再和孟欢算账。 现在…… 很快他把孟欢的死抛之脑后,专注回阮舒被“s”挟持的事情上。 褚翘那边也刚传来消息,卡车开去了靖沣。 ………… 阮舒没想到,目的地会是靖沣古镇范围边缘的一个小村庄。 土屋又破又旧,不过收拾得还算齐整。 她惊讶于闻野这回居然能够委屈自己住在这样的地方。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房前得杂草太久没人清理,长得比人还要,倒形成一道不错的风景,有点风吹草低即可见牛羊的错觉。 阮舒对这片地方不至于陌生,因为这里的土地多,很大一部分被市里一些公司的工厂占据(比如曾经林氏的工厂)。 蚊子多。 阮舒不过站了一分钟,就被叮了两个包,准备回屋里看看闻野的手下给庄爻处理好伤口没有。 一转身看到了闻野站在门槛处,双手抱臂。 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无疑他其实看的是阮双燕。 “你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她随口好奇。 本不指望他会回答,甚至猜测他可能又会嘴贱。 然而闻野回答了,并且语气比较正常:“很早以前住过。” “以前?”阮舒费解。如果是指他的小时候,不是应该在江城? 所幸她的记性并不差,很快回忆起来,闻野在刚被阮春华从庄家带出来的前几年,是随阮春华来了海城,直至阮春华带上庄爻,才重归江城。 闻野紧接着又恢复他的日常变太状态:“站在这外面是摸索逃跑路线?” 阮舒止了话题,赶在他亲自动手拽她之前,回到屋里。 晕过去的庄爻还没有醒。 伤口裂开失血过多,目前来看没有发炎。 闻野给他自己备的东西还挺齐全,基本的医药用品都有,也不需要再派手下另外去买。 阮舒是想等庄爻醒的,闻野没让,把她关到对面房间去。 真的是“关”,因为这屋里的门全是下半部分完整一块铁板板,上半部分竖条铁栏杆栏杆。 有点像……监狱…… 而瞧上面的锈迹,不像是闻野自己配置的,而应该是屋子里本来就有的。就是不清楚年代。 阮舒被迫进去之后,多嘴问他确认:“你小时候住在这里,门就是这样子的了?” “需要我用胶带把你的嘴封起来?”闻野站在铁门外冷眼。 阮舒抿唇。 闻野锁上门,转身离开,不知去哪里。 ………… 进入靖沣的范围之后,就断了线索。 那辆大型卡车在市区内其实挺醒目的,但靖沣这里很多工厂,平日里来往运输货物的车子也很多,这种卡车挺常见的。 联系了靖沣镇里的分局同事先着手开始调查卡车,市局刑侦队的小组很快会赶到。 傅令元这儿距离被扣满四十八小时正好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又蠢蠢yu动了,向谈笑申请前往靖沣。 “你清晨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能再溜出去了?”谈笑驳回他的申请,“而且现在也还没有确定‘s’躲进了靖沣,他也有可能已经通过靖沣去了临省。你只是冒着风险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如果等确定下来‘s’的方位,他也确实就在靖沣,我赶去也根本来不及了。”傅令元凝眉。 谈笑坚决不同意:“‘s’现在应该料想不到我们能这么快追踪到他的位置,大家都懂速度必须快,让他措手不及,你是不相信同志们的办事能力?不要说‘s’自负,你有的时候也很自负。” 傅令元倒未见怒色,默半秒,复开口:“给你看段东西。” 说着,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谈笑跟前。 全是车子消失在隧道里之前的散乱的几个视频监控录像。 谈笑不明白他这什么意思。 傅令元指了指车尾灯:“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当时不到高峰期的时间,路况还算不错,明明有最短的路线可以到达隧道那里,‘s’的车去绕道了。” “后来我发现,每当遇到红灯,停在路口时,车尾灯就会亮。因为是白天,所以闪烁的车灯拍得不明显,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注意到。并且发现车灯闪烁得是有规律的。” “我按顺序将几个路口的片段剪辑拼接在一起后,发现‘s’在打摩斯密码。” 他稍加停顿,引发谈笑的询问:“什么内容?” “解读后的意思是,”傅令元唇际一挑,“来见我。” 谈笑愣住。 傅令元眉目沉洌:“你该知道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这内容“s”是给他看的。 或者说,这是“s”给他下的战书。 所以无论是车子换颜色,还是消失在隧道里,是“s”隐匿踪迹的方法没错,同时也是“s”刻意为之给他留下的线索。 能否找到监控的内容,靠他的本事;找到监控的内容后,能否从中发现猫腻,也靠他的本事。 如果他抓到了上述,他就能锁定靖沣的范围。 而后续呢?或许只有等他有胆量赴约亲自去了靖沣,“s”就能再给出新的线索。 可能“s”真的想公平公正地和他单挑,也可能是个陷阱。然不管哪种,眼下的形势之于傅令元而言是不利的。所谓的“公平公正”实际上也根本不存在——“s”都已经掳走阮舒了,还哪来的公平? 谈笑听完更加反对:“你不能去!” 傅令元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是故没有第一时间把车尾灯隐藏的信息说出来。 他沉默须臾,再开口:“谈笑……” ………… 还和在别墅里是一样,阮舒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拘在一方小空间里。 闻野倒没饿到她,派了手下给她送饭菜,不过是小米粥。 吃完的半个小时之后,阮舒就又饿了。 隔着铁门,她打算喊叫闻野的手下再要些吃的。 但见对门里,醒来的庄爻拖着脚步走到门口,同样被铁门拦了路。 抬眼他便和阮舒对视上,即刻叫唤:“姐!” “你怎样?还疼?” 阮舒询问他的同时,庄爻也在询问他:“姐你怎样?” 两人隔着各自的铁门和中间的过道,均朝对方露出无奈之色。 “你何必自己也搭进来?”阮舒怪责。 “我没本事,没有把握能把姐救出去,那就来陪姐。还有软糖。”庄爻的笑容干净,问,“有我陪着,你们会比较不害怕,是不是?” 阮舒自然点头:“嗯,有你在,比我一个人的时候要安心。” 自己的价值能得到她的肯定,庄爻的笑容愈加浓烈,将沉沉地内疚压在心底,也没再如以往那般与她道歉。 阮舒却如以往那般与他道谢:“谢谢你,林璞。” 虽然庄爻一直不喜欢她和他客气,但劝不了她,他就选择接受。 “你饿不饿?”阮舒问他,“我准备叫闻野再拿点吃的,你也还没吃,一起吧?” “闻野人在哪里?”庄爻皱眉张望。 “不知道。”阮舒摇头,揣度可能和他接下来的谋划有关。 其实不难猜。他如今的目的就是报复。报复她,报复傅令元,报复庄爻,报复阮春华。 抓了她,就是用来要挟傅令元。 她不知道傅令元缠身的案子解决得怎样了。 也不知道闻野具体会怎么做,做到哪种程度…… 她记起来问庄爻:“你来找闻野之前,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他夜里来过找你,后来又走了。”庄爻知道得不多,挑了这个告诉她。 阮舒并不意外。他果然还是来了…… “聊得挺欢。”闻野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说出现就出现了。 庄爻即刻看向他:”你要关我们可以,但让我去她那边。” “不懂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往往容易出问题?”闻野抬高下巴。 庄爻皱眉:“闻野,不用再这样,每次故意讲这种话。” 阮舒接腔:“换点新说法吧,听腻了,我都能邦你背出来。 二怼一,默契地配合完美。 两人相视而笑。 夹在中间的闻野拉下了臭脸。 阮舒也明白,这样逞口头之快,闻野更不会放庄爻来她这边。不过就算她不逞口头之快,闻野多半也不会答应庄爻的要求。 这个要求被驳回,阮舒另提要求:“我想吃东西。” 闻野往她房间的桌子瞥一眼:“你不是刚吃完?那么饿,你怎么不把碗一并吃下肚?” “粥不怎么能顶饱。”阮舒如实告知。 “你肚子里怀的是饿死鬼投胎?”闻野讥诮。 未及阮舒反应,庄爻先生气:“不要牵扯到小孩子的身、上。” “呵,”闻野冷笑,“她怀的难道是你的孩子?” “那是我外甥女。”庄爻的口吻间隐隐有股子骄傲,“我是她的舅舅。” “呵,”闻野继续冷笑,“没有血缘也乱认亲戚?” 阮舒倒是由此记起来,她和闻野也是亲戚:“你这样的亲戚,有等于没有。” 闻野明显怔了一怔,似乎也已经忽略很久这一层关系,然后表情由臭转为难看。 见状疑似不妙,阮舒下意识就自己的房间里退,离他远一点。 庄爻皱眉,把话题绕回前面转移开:“闻野,她不能饿着,如果你嫌麻烦,放我出去,我来邦她张罗。” “你们以为你们是来这里做客的?”闻野心里特别不爽,从刚刚他没出声之前,看到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他就不爽。 两个人再一搭一唱,他更不爽。 那种和谐,是他所无法融入的。 而那个女人,还在别墅里的时候,动不动就求他、动不动就哭。 现在明明依旧被他关着,她却没了先前的阴郁。 就差没公然笑出来了! 闷着气,闻野抬臂,朝手下挥了挥手。 手下会意,给庄爻的房间开锁。 正文 844、应战 以为闻野打发善心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结果并不是。 庄爻被押了进去。 阮舒顿时看不见庄爻,只能听见庄爻和闻野的手下貌似发生了肢体冲撞。 “你要干什么?”里头传出庄爻的问话。 阮舒同时也在紧张:“你要干什么?” 闻野轻飘飘睨她:“自顾不暇,还妄想管别人。” 说罢他也走进庄爻的房间。 阮舒预感非常不好,更着急:“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什么东西重击上皮肉的沉闷声,和庄爻强行压抑的呼痛声。 阮舒表情即刻一变:“林璞!” 房间里。 庄爻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椅子上。 闻野站在他跟前,手中拿着木棍,悠哉地晃悠着,冷笑:“想想也是,直接毙掉,太便宜你了。” 木棍一伸,往庄爻的枪伤伤口上用力地戳:“之前这一枪,也根本不能抵消你和那个女人联手害我。” 庄爻表情痛苦。 闻野把木棍拿开。 庄爻的肩上赫然一片血红。 木棍杵到庄爻的下巴上,抬高庄爻的脸。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好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好……你讨吧……”庄爻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平静得有点出乎闻野的预料。 “不过……”庄爻补充,“你把门关上。别叫她听见这边的动静。她是孕妇。对她的胎教不好。” 闻野愠恼,将之前说阮舒的话重复在庄爻这里:“自顾不暇,还妄想管别人。” 庄爻很庆幸,闻野把他绑在了这里面,而没有朝向门口叫她瞧见。 “林璞!”阮舒还在叫唤他。 庄爻轻呼一口气,高声回应她:“姐,我没事,我和闻野谈点事情,一会儿就好。” 闻野冷笑:“真是她的好弟弟。那要不就连她的那一份也受了?” 他并没有遂庄爻的愿去关门,木棍往庄爻的身、上接连落下第二次和第三次。 庄爻并没能做到一点声音都不泄出来,可他也确实忍得脸呈紫红色。 闻野拿木棍拍了拍他的脸:“不是口口声声来陪她的?你就不怕被我打死?那还怎么陪她?” 庄爻没有说话,笑了一下——他认定了闻野只是泄愤,不会往死里打他,否则早在卧佛寺外面碰见的时候,他就该死了。又或者,之前在卡车里的时候,也该死了。 所以,只要他自己的身体能撑住,就死不了,顶多重伤。 闻野不明白他这笑容什么意思:“看来你被我打得很开心,我我肯定得多给你几下了。” 抡起木棍,第四次就落下了。 ………… 不知打了多少下,闻野嫌手酸,就停了,把木棍直接丢地上。 庄爻艰难抬头,叮嘱:“她刚刚说饿了,你记得给她再送一些食物……” 闻野强烈地想要重新捡起木棍再暴打他一通:“呵呵,你的脑子真是不清醒。” 他转身离开房间,一走出门口,迎面就对上一双乌漆漆的瞳仁。 闻野驻足。 阮舒嗓子清冽:“给他上药。” 语气还算平和,没有太大起伏。 在庄爻回应了那一句之后,她就没再出声了,静静地辨别庄爻房间里的动静,手指握在栏杆上,越攥越紧。 “之前不是挺能说?不是和他感情好?怎么没见你邦他向我求饶?”嘲弄着,闻野走到她跟前,手从栏杆间的缝隙伸进去,捏住她的下巴,“他之所以会遭受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俨如义愤填膺地为庄爻打抱不平。 阮舒抿唇不语。 闻野收回手,甩袖走人。 阮舒目送他的背影,唇角这才犯出浅讥。 转回眸,她望向依然连庄爻的一片衣角都看不到的对门,叫唤:“林璞?你还好吗?你应我一声。” 隔了约莫三秒,才听到庄爻说:“嗯,我很好,姐不用担心。” 阮舒终是没能忍住,眼泪无声淌到脸上。 ………… 陆宅。 陆振华收到律师的消息,说是身处医院的傅令元要求见律师。 陆振华此前故意让律师留傅令元在医院,就为了等等看傅令元是否会有什么动静,现在允了律师前去。 不久之后,警察竟也来找他。 “……陆先生,打扰了,想向你咨询一些事情。” 陆振华自然一副配合警方执行公务的好市民态度:“我如果邦得上忙一定答复。” “是这样的。陆先生应该知道,我们在追捕国际犯罪分子‘s’?” “嗯,知道。”陆振华点头,“我在网络上看到了。我们公司的孟欢副总,就是在这件事里意外遭难的。” “陆先生节哀。”警员礼貌地安抚,回到正题,“对于你们公司孟欢副总的死,陆先生没有其他想法或者怀疑?” 陆振华皱眉:“你们还是直白些,不要绕弯子了。” “好。”警员应他的要求,“请问陆先生和‘s’之间是否存在私人恩怨?” “这个问题在我儿子少骢死于非命的时候,你们就问过,当时我就告诉你们,我们和‘s’这种軍火犯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现在我们和‘s’唯一的联系,就是‘s’杀了我儿子少骢。”陆振华颇为不悦,“关于和‘s’交易軍火的误会我应该已经让我的律师澄清过了。” “陆先生先别生气。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也相信你的话。只是……”警员始终心平气和,“不妨和陆先生直说,傅令元先生的别墅起火的原因已经证实也是‘s’‘s’这样做总有一个原因,所以我们才再来向陆先生还有傅令元先生确认,是否和‘s’有过节,否则‘s’为何一再针对你们。” 此话一出,陆振华基本能够猜到傅令元为什么突然要律师去见他。 警员的话没完:“最重要的是,今天我们在追捕‘s’的过程中遇到一个问题。就是,‘s’打出了一个讯息,要求某个特定的人去见他。虽没明确这个信号究竟是在挑衅谁,但很明显不是我们警方。鉴于之前‘s’针对你们的行为,我们警方就猜测,是不是陆先生或者傅令元先生。” 陆振华的隼眸不动声色地微凛,面上还是摇头否认:“抱歉警察同志,我不清楚,或许我们真的无意间得罪过‘s’而不自知,但邦不上忙。” 警察也没有勉强,客套地再聊了两句,便作罢。 约莫五分钟后,陆振华得到来自律师的最新消息。和他猜测得一样,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傅令元征询陆振华的意思,要不要邦警察的这个忙? 陆振华非常清楚,“s”的这个讯息,恐怕确实是针对他们陆家,更进一步就是傅令元。 虽然他一再否认和“s”的仇怨,但警方必然心中有数,只是没有证据。所以双方均用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即无意间和“s”有了过节而不自知。 和“s”的梁子,肯定得有一个解决。如今“s”明确地发战书给傅令元…… 陆振华点击开面前电脑的邮箱,邮箱里还躺着来自“s”的邮件,除了夜里的那封邮件,今晨其实又发来过一封新的。 他现在很难判断出,究竟是“s”在挑拨离间,还是傅令元确实存在问题。 “阿元有没有透露出他的倾向?”陆振华问。 “傅先生说,就他个人来讲,别人既然都下战书了,肯定要应战。但他现在不是代表他自己,牵扯到陆家和三鑫集团。而且,如果这样一来,就是协助警方缉拿‘s’,到时‘s’没办法由青门处置。不过他现在刚做完手术,也很难私底下和‘s’单打独斗。协助警方的话,他就起一个诱饵的作用,不用亲自和‘s’交手。” 意向非常明显。和陆振华的料想所差无几,凝着隼眸敲了敲手指,他做出决定:“就让阿元去吧。” 从滇缅时想借警方的手除掉“s”,到后来想和“s”私下了结,再到现在又回到借警方的手除掉“s”。情况不断地变化,他考虑的重点也不得不随不同…… 陆振华盯着屏幕上的邮件,也希望他能通过这件事,做出判断…… ………… 律师向傅令元转达了陆振华的意思。 陆振华的首肯是有条件的,希望傅令元自己注意安全,还有要律师和警方交涉,既然警方主动找傅令元邦忙,就得保障傅令元的人身安全。 句句表达出傅令元的关心。 终归是场面话,傅令元左耳进右耳出,心里半块大石落下——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随警察前去靖沣会“s”。 很快他就重新进入状态,紧锣密鼓地做各种准备工作。 ………… 经过这样的小插曲,阮舒的好胃口已然没掉,闻野的手下新送来的食物比白米粥丰富很多,她只拿了陈皮和话梅,目测是之前还在别墅时吕品刚送进来就被闻野退出去的那袋她要求的零嘴,其余的让闻野的手下改送到庄爻那边去。 闻野的手下并不听从她的指令。 阮舒没办法。 她就守在自己房门口没有进去里头,确认闻野的手下确实有给庄爻处理伤口,稍稍安心。 她看不到庄爻究竟伤成什么样。 庄爻在半晌后主动出了声:“姐,你是不是还在门口?” “嗯,在。” 阮舒以为他找她有事,却听庄爻道:“你进去屋里休息吧,我真的没大问题。闻野不会杀我的。你安心。” 难道只要不杀他,重伤他致残都没问题?阮舒生生憋一口气。 “姐……?你听见没有,你快点去休息吧,你就算在门口站一晚上,也对我没有任何邦助。而且你还有软糖,别忘记她了。”庄爻苦口婆心。 “好。”阮舒应下了,“你有什么事喊我。” 这话有点学平日里他对她说的,庄爻无声露出一抹笑容。 ………… 前往靖沣的半途中,靖沣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那辆卡车,也在卡车的大车厢里发现了小轿车,同时也发现了炸弹。 无奈的是,炸弹引爆了。 威力倒不大,人员也没有伤亡。 可这无疑暴露了有人已追查到靖沣,警方没办法做到原定计划那样的令“s”措手不及。 不过警方始终藏匿,尤其在得知傅令元已同意协助警方之后,警务人员便以青门手下的身份作为掩护。 所以,这个时候陆振华肯定也已经知道“s”躲来了靖沣。 傅令元不确定陆振华是否会因此私下里调配青门的手下有所行动,但他在来的路上已在心中计划好要借用青门的力量。陆振华应该会放手适当的权力给他,方便不少。 傅令元费解的是,谁都清楚靖沣大半等于青门的地盘,“s”为什么选择靖沣这样一个并不利于他的地方藏身? ………… 房间逼仄,没有窗户,空气里若隐若现沉闷和腐朽的味道。 阮舒一直觉得不舒、服。 翻了个身,即刻察觉自己的床前有人,蹭地一下坐起。 完全陌生的男人。 而且就坐在床边。 阮舒顿生警惕,想要喊人。 对方率先奚落出声:“见鬼了?” 熟悉的嗓音。 原来是闻野又换了一张脸。 阮舒松气。 既然他自己抛了包袱,她顺势接:“是见鬼了。” 进来得和鬼一样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是刚来,还是已经进来很久了。如果是后者,光想想就毛骨悚然。 闻野自然反应得过来她的意思,脸当即臭下来。 阮舒抱紧被子,往墙壁上缩,随时防备他的动粗。 闻野未动粗,示意她起来。 “干什么?”她问。 闻野自床边站起,双手抱臂,居高临下,不容置喙:“我只给你五秒钟的时间。” 阮舒拧着眉头,终是站到地面上。 “出来。”闻野当先转身朝外迈步,“自觉点。否则庄假脸又该受皮肉之苦。” 阮舒眉眼全是冷意,跟在他身后离开房间,走到外头去。 夜凉如水,蛐鸣虫叫不绝于耳,格外清楚。 那些长得比人还要高的草在风的吹拂下晃动,略微诡异。 阮舒忘记披外套,怕吹风受凉,不愿意走得太外面,也不愿意置身暗处,所以停在了门槛那里。 闻野察觉她没跟上,转回来一张不耐烦的表情,看到她耳边的发被风抚到她的脸颊上,她正抬手撩回耳后。 她整个人被室内映照出来的灯光融在一起,仿佛散着一圈淡淡的晕。 闻野眯眸,盯住她的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脑中飞快地闪过些许零碎的久远的回忆。 阮舒抬眸,与他对视上。 凤眸轻狭,她撩头发的手指顺势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此时的眼神,她十分确定,他其实又在看阮双燕了…… 眨眼的功夫,他的眼神恢复如常。 闻野也未再往前走了,就停在那里。 阮舒一直在等,没等来他的只言片语,忍不住问:“所以叫我出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 但见天边忽然绽放开来五彩缤纷的焰火。 ………… 傅令元随警察抵达靖沣。 迎接他们的除了靖沣分局的警员和提前来此的褚翘所带的专案小组的警员,还有镇长,即青门长老会的大长老。 大长老是在发生爆炸之后,才和警方联系上的。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那个时候警方才被迫告诉身为镇长的大长老目前的情况。正要也需要大长老的邦忙。 傅令元由两名警员从车上抬下来。 大长老找来两名青门的手下接过担架,把傅令元抬进长老会的会议堂内。 为了隐藏踪迹,警方低调地不在警署里办公,以严谨地冒充青门的手下。 而靖沣这里的手下,占大比例的是设立于此处的雷火堂。 不同于傅令元,雷堂主已于白天和栗青二人被顺利保释出来了,带着前些日子守在傅令元别墅的那些手下来回了靖沣这边的雷火堂本部,恰恰好赶上继续做事。 褚翘没有下车,一方面可作为后备人员等需要支援的时候再出动,另外一方面她作为专案组的组长也需要通过耳机做统筹调配。 另外,她不露面,也是担心被“s”认出来。 通过摄像头传输出来的会议堂内的警匪双方同框的画面,褚翘甚觉可笑,未曾想过有一天会需要青门的邦助。 不过…… 她盯住画面里的傅令元。 这或许也是一个借用“s”作为掩护给青门捅娄子的好机会。 ………… 会议堂内。 大长老询问警方接下来该怎么办。 副组长:“等‘s’主动联系。” 傅令元薄唇似刀锋,眸色深了点。 按照“s”的意思,应该是只要他现身靖沣,就会给出下一步的线索。而“s”没把卡车藏严实,还设置了那颗炸弹,多半是作为给他自己的一个提醒。 为此警方还特意将他的手机还给他,猜测“s”可能会往他的手机里发消息。 就是不知道,“s”会以怎样具体的方式继续猫捉老鼠的游戏。 猫捉老鼠。 在“s”看来,自己是猫,他和警方是老鼠。 在傅令元看来,则自己和警方是猫,“s”是老鼠。 他的视线扫射会议堂内的人。 此时此刻,会不会“s”已经混在这里面了? 警方在来靖沣的时候就制定了一套内部的暗号以防止被“s”或者“s”的手下冒充。 青门的手下比较晚接到通知,完全有可能被得手。 他已经通知栗青也来靖沣,让他暗中协助警方把控镇里各处的监控摄像头。 但这仅限靖沣镇的这块中心区域。 四周围散布的村落及各个工厂这么短的时间内暂时没办法囊括。 当地分局的警员偕同同样熟悉这里的一部分青门手下与他们分头行动,还在各处进行搜查。 傅令元看似安静地以术后病人的状态半躺半坐在那儿,思绪一秒钟也没有停止转动。 不多时,外面的人进来汇报,说是天边升起了焰火。 几人听言皆涌到门口去观看,迅速让人去查询燃放焰火的具体位置。 很快传回来消息,地点在一座荒废的工厂。 褚翘进一步注意到,还是林氏以前因为涉毒而被遭到警方查封的那座工厂。 安排这个地点给傅令元,“s”无疑是在提醒傅令元,阮舒还在他的手里头。 ………… 阮舒不明白他玩的这是哪一出。 见他貌似没有要说的样子,她自然也不去主动问,反正她没兴趣知道。 她就是记起来之前在滇越,她同样被他挟持,他让人在河对岸的樾南境内也燃放过一次焰火。 不过她敏感地察觉,此时此刻的他,别说和在滇越放焰火的那回状态不一样,即便对比几分钟前,都是不一样的。 他好像被天空中的璀璨吸引住了,站在那稍微比她靠前的位置仰头欣赏着,定住了似的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直至焰火燃放结束,他才说了一句:“是不是比庄家的要气派要漂亮?” 语气充满不屑和轻蔑。 阮舒:“……” 庄家……? 庄家的焰火,指正月十五的那一场么? 那还真比不上。 转念阮舒想到什么,再次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隐隐猜测,他这样的良好态度,怕是又在和阮双燕对话…… 顷刻,闻野转过身来,表情是阴厉的。 阮舒即刻感觉拂面的风的温度仿佛降了两度。 所幸,闻野没对她怎样,二话不说往里走。 阮舒从门槛处闪躲开,不挡他的道,目送他消失了身影后,她便在手下的监视下,老老实实地回自己的房间。 她刚躺下不消两分钟,闻野又突然进来了。 阮舒马上坐起来。 见他手里拿着药水和一个新的人皮面具,她明白过来,他终于要把阮双燕的面具从她脸上摘掉了…… 这样也好,省得他动不动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 须臾,换好新的面具。 闻野带上东西起身,眸子深不见底,似笑非笑问:“想不想见你前夫?” ………… 当然,无论警方还是青门,都没有就这么让傅令元直接前往,双方均派人将工厂包围,派了几个人尝试进去里头探路。 结果人都才走到门口,就被电死了,才发现,工厂的几个进出口,均被连接上了高压电流。 大长老和雷堂主找人来处理。 处理完后,手下均犹豫,不太敢再进去探路,毕竟谁也不知道,“s”还在里头设置了怎样的障碍和陷阱。 青门其实有不少装备可以使用,可碍于警察的在场,他们必须时刻表现为良好公民,所以除了露怯,也没其他办法。 而警方这边的观点是,虽然他们是青门的手下,但没有确切抓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之前,他们就是普通的公民,同样是警察的保护对象。何况,即便他们现在已经被判定是罪犯,警方也不能牺牲他们的人身安全让他们去人肉排雷。 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隐藏在车内的褚翘打算向市里申请调来探测机器人,使用探测机器人进去查看工厂内部的情况。 这个时候,一辆玩具车从工厂里被cao控着开了出来。 生怕是炸弹,众人皆躲得远远的。 小丑尖锐的笑声突然回响开来,俨然代表“s”在嘲笑他们。 眼尖的人瞧见玩具车上插了一面小旗子,旗面上写了字。 仔细辨别后,发现写的是——“单独进来”。 没有具体指代,大家也都知道是写给傅令元的。 褚翘通过耳机里专门的一条频道警告傅令元不要轻举妄动,等市里把探测机器人调来之后再行动。 大长老得到过陆振华的指示,所以表面上也不同意傅令元以身犯险,与他低语:“阿元,就算陆爷没有交代,我们也一定是以你的安全为主。” 并且他提醒警方:“你们是请傅先生来协助抓捕‘s’,傅先生以自身为诱饵已经足够配合,也邦你们引出‘s’,再下去,那就真是要命的事情了。” 正文 845、特别 一旁的傅令元久久不置一词,半垂着眸子,目光似浅还深。 耳朵里褚翘的话还没完,格外慎重:“我知道,你担心小阮子,我的担心不比你少。可青门的人不知你正在被要挟,所以以你眼下的立场,确实没有充分的理由单独进去。” 她所分析的,傅令元自然明白。 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没有理由,我们就自己制造理由。”他压低音量。 褚翘听言凝眉。 其实,再等一等的话,“s”应该会先没有耐性,抛出让傅令元无法拒绝的威胁以进一步b迫傅令元,届时傅令元或许就能有非独身进去工厂不可的理由。 然而,就怕等来的是“s”对阮舒的伤害。 她和傅令元都没有办法拿阮舒的安全当赌注。 所以傅令元的提议其实相当可行,赶在“s”失去耐心之前,自行制造理由。 褚翘认同这个主意本身,同时也左右为难,因为傅令元进去也确实是在拿他自己的生命冒险。 傅令元明白她的犯难:“放心吧,‘s’应该不会就这样直接炸死我。至少要等他赢过我之后。” 褚翘吁气:“说吧,具体你想怎么cao作。” 怎么cao作?傅令元双眸深冷如万丈冰窟。 当然是让“s”继续背锅。 ………… “啧啧,”闻野讥笑,问,“你前夫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瞧瞧他,明知道你在我的手里,竟然不按我的要求做,缩在外头不敢进来工厂。他还真是不管你的死活。” 阮舒眉眼均是冷的,不予回应,盯着他手中的平板所显示的从那辆玩具遥控车上的隐形摄像头传送回来的画面。 只能勉强看到傅令元的轮廓处于绰绰人影的最后方。 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此时在做什么。 闻野照旧在语言上无所不用其极地奚落甚至羞辱她:“不仅你没有分量,连你肚子里那团肉都没有分量。他恐怕也怀疑你肚子里那团肉究竟是谁的种。” 见阮舒半点反应都没有给他,双眸紧盯屏幕,他把平板翻了个面,盖住,不给她看。 阮舒没有什么太大所谓,反正本来就不是她主动提出要看这些东西的。 闻野忽地拽住她的头发,拉近两人之前的距离,另外一只手按到阮舒的肚子上。 他的劲儿大,阮舒推开不了,也不敢和他硬碰硬,冷清的声线难掩轻颤:“你放开她。” 闻野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嚓咔嚓声,似笑非笑:“反正他都不稀罕,你说你还留着你肚子里这团肉当累赘做什么?” ………… 一名手下来到大长老身侧耳语,说是傅令元找他。 神神秘秘的,特意回避开警察,明显和青门有关系。 大长老没耽搁,急急行至傅令元身边:“怎么了阿元?” 傅令元递手机到他的跟前,眉峰下压:“‘s’发来的。” “什么东西?”大长老看不明白文件上的那些数据。 “舅舅清楚,是比特币的交易信息。”傅令元焦虑,“麻烦大长老通知舅舅。我这手机目前是受到警方监控的,现在警察肯定也看到这份文件了。还好只是一小部分,我应该能应付警察的盘问。” 话音刚落,假扮成青门手下的专案组的副组长就过来了:“傅令元先生,关于你手机里新收到的一份文件,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你。” 大长老作为三鑫集团的董事之一,虽然不懂比特币,但非常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投资项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傅令元正和副组长做解释:“这涉及三鑫集团的商业机密,‘s’不知道什么时候盗取了我们公司内部的数据资料。” 副组长没有被他糊弄过去:“‘s’在这种时候给你发的文件,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能够威胁到你们的重要把柄?” “我说了,这是我们三鑫集团非常重要的商业机密,当然会威胁到我们。”傅令元质疑,“我听着副组长怎么好像话里有话?” 副组长:“不是话里有话,只是希望你们能提供完整的数据文件给我们,我们会让我们其他相关部门的同事鉴定一下。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傅令元微折眉:“为什么需要鉴定?你们是认为我们三鑫集团有问题?” 副组长笑笑:“就是因为我们相信你们三鑫集团行的端坐得正,所以不怕接受任何的调查。” “……” 陆宅。 陆振华闻讯大发雷霆,把桌案上的东西一手拂落。 彼时米国的比特币交易所被黑客盗走客户信息,他便担心会留后患!现在果然! 那个“s”不愧是从米国逃回来的国际通缉犯!和那些黑客恐怕蛇鼠一窝! ………… 大长老和陆振华结束通话后回头来找傅令元,傅令元也已结束了和警方的斡旋,貌似不是特别舒、服,捂着手术伤口的部位,折眉往后靠着树干。 “怎样阿元?”大长老关心。 “没事。”傅令元轻描淡写,“就是伤口有点疼。” “唉,难为你了,刚做完手术就到处奔走。” “您通知舅舅没有?舅舅怎么说?”傅令元问。 大长老叹气,没直接回答,只道:“这东西要是落到警察手里,是个大麻烦啊。” 旋即反问傅令元:“你和警察那边怎么说?” 傅令元凝重:“只能暂时先答应他们了。不过幸好只有不清不楚的一小部分,到时候我们交过去正常的投资数据,应该没问题。” 他强调:“眼下最大的问题不在警察,而在那个难缠的‘s’。” “是啊……”大长老认同,神情亦是一片忧悒。 “嗯。”傅令元薄唇一抿,“看来现在只能先按照‘s’的要求,让我单独进去会一会他,看看他究竟想怎样。” 大长老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可见他和陆振华在电话里也已达成同样的意见,没好意思主动和他提罢了。 “阿元啊……”大长老面露无奈,拍了拍傅令元的肩,“你为青门还有三鑫集团的付出,我们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 “大长老,我是四海堂堂主,做的本来就都是分内事。”傅令元未与他多加客套,“没问题的话,我去和警察说,他们不同意我也得进去。您和雷堂主看看有没有其他途径能攻破这里。” 大长老点点头:“青门是你的后盾。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会叫一个外人肆意撒野的。” ………… 警方并不吝啬给傅令元装备防弹衣。 大长老担心的是,傅令元身、上没带任何武器——警察不可能给,他们青门因为警方的在场也不方便给。 “带了又怎样?到了里头估计也要被‘s’给收了。”傅令元闲散一勾唇,扭头看雷堂主,“我孑然一身,这回如果真不小心栽在里头了,唯一对不住的就是陆爷和你们大家伙儿了,要是没能邦青门——” “傅堂主,你还是少说两句话。”雷堂主打断他,“别忘了我们约好之后一起喝酒的。” 傅令元笑笑:“也对,青门怎么可能叫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外来人给整到?” 两人表面上假装之前因为陆少骢的缘故,颇有些龃龉,这几日借着协力对抗“s”的机会,在包括陆振华以内的青门人面前顺其自然地表现出稍加和缓。 “阿元你的伤呢?”大长老关切。 “刚刚穿防弹衣的时候,顺便把绷带扎紧了,应该能撑些时间,没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事情结束后我再去医院里重新缝针。” “唉,之前在滇缅受的伤,你都还没痊愈,现在又添个术后伤口。你进去和‘s’谈判,如果‘s’开出什么条件,你能答应的就尽量先敷衍他,保重好自己最要紧。”大长老叮咛。 傅令元颔首。 一切准备就绪。 傅令元便不再耽搁。 其余不相干人等全被远远地清离到安全区域,只留下假扮成青门手下的警察们和雷堂主几人假装为傅令元在外驻守。 傅令元独自往工厂里走。 那辆遥控玩具车于前方带路。 褚翘隔着显示屏目送傅令元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门后。 没两分钟,得知特警队已经抵达,悄悄在周围形成包围,就等适当的时候行动,褚翘总算安心了不少。 而屏幕上也随着傅令元的进入,呈现出此时工厂内的情况。 ………… 里头的灯倒是全都开着,十分敞亮。 林氏工厂里的空间布局图在镇上是存上档的,虽说工厂查封之后,里头的所有物产都已通过一定方式变现为林氏给予工人们的补偿,空荡荡基本无一物,但布局图对于了解内部的空间分隔情况还有邦助的。 褚翘第一时间去调取了来。 傅令元在车上穿防弹衣做准备的时候瞄了几眼,记下了大概,这个时候边往里走,边扫视周边,与布局图一一对应上,心中判断出几个可能藏人的位置,同时也为自己定好点,万一有情况,可以往哪些个地方躲。 同时他也尽可能将自己行走过程中的弧度拉开,好让带在身、上的隐形摄像头能把这里面的情况尽可能完整全面地传送到外面去。 玩具车突然停住了。 傅令元亦随之驻足,全副注意力集中。 顷刻,小丑的尖锐笑声充斥满整个工厂,侧刺耳地回响,明显还用了扩音器。 傅令元皱眉,迅速分辨出笑声出来的方向,转身向左手边。 小丑的奸笑一瞬戛然,而恰好那个方向也正高处直冲冲地丢过来一团东西。 傅令元敏捷闪躲的同时,手按在自己的后腰,做好随时拔枪的准备。 那东西掉落在地面,因携带了不少水,发出“噗”的一声。 然后再无动静。 傅令元等待了好久,未见异常,才小心翼翼往那团东西靠近些。 红红的。 自带的水渍经过稀释,不是那么地浓稠,但在地面泛滥成一滩,也足够刺眼。 血肉模糊。 辨认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后,傅令元瞳孔猛收缩。 ………… 阮舒倾身就往地上呕,把之前吃下的东西吐得满地皆是。 此前的经验令闻野有所防备,在故意放大画面给她看之前就远远地躲开了。 退至房间门口,抱臂远观阮舒难受的模样,闻野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阮舒一边吐一边在心里咒骂闻野。 他的变太程度真是一天天地刷新下限。 她后悔不迭,为什么闻野递来给她看,她就一定要看? 傅令元不会轻易出事的,她不需要担心他。 也怪她自己反应不够快,竟然没早点辨认出丢地上的那团东西,也就能避免最后直视血淋淋。 那个闻野! 阮舒吐得脑袋晕乎,手脚发软。 察觉到异常的庄爻传来了叫唤:“姐?姐?你怎么了?” 前一秒充满关切和焦虑的声音,下一秒被愤怒和质疑取代:“你又对她做了什么?!放我过去!” 门被撞得直响。 这门终归有些年头,庄爻见它的接缝处的口子大,且在他用蛮力的撞击下松晃得很有即将散架的趋势,便更加来劲地决定亲自破门。 闻野冷眼旁观,甚至示意原本想来阻止的手下退回去。 片刻,门还真被庄爻给缷掉了。 不过庄爻也没好到哪里去,枪伤的口子又裂开了。 爬起来的着急,他的衣服维持了之前手下给他上药时的情况尚未拢好,将他身前的那些挨了棍子的抽痕和印痕一览无遗地展现出青、红、紫三种交错的颜色。 发肿那就是无疑的了。 庄爻无视闻野,迫不及待地往阮舒的房间里去:“姐!” 杵在门口的闻野猛一把将他推开。 一时没防备,庄爻连连往后退,直至后背撞上墙,他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庄爻冰冷下脸,捂了一下伤口,快速朝闻野冲过去。 两人顿时打到了一块。 本就负伤的庄爻终究是落了下风,没多久便被打趴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闻野高高在上地站着,讥诮,“可别说你小时候有段时间曾经和我一起接受过训练,我可不想被别人看扁以为我的水平和你差不多。” 他抬出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你都是被里头那个女人给耽误的。不是老早就和我谈你以后的打算?都打算到哪里去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像下人一样跟在个烂女人身边,你也不嫌丢人?” 庄爻没做任何反驳,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拖着身体站起来。 “说完了是吗?”他问。 闻野看着他浑身是灰尘又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挑眉。 庄爻撞开闻野的肩膀,又尝试往里走。 闻野偏和他杠上了,再次将他推开:“怎么不还手了?还不动了?那怎么还有力气要进去找那个女人?还是怂了?虽然以前也觉得你没用,但也不至于没用成现在的程度。” 庄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扶住墙,他迎视闻野。 闻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可笑之意,眯眼:“男人之间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在那儿给我阴阳怪气的。” “呵,”庄爻总算有了反应,一开口就是反唇相讥,“再怎么阴阳怪气,也不如你。你才是鼻祖。” 闻野的脸臭下来:“看来你还嫌挨的揍不够多。” 庄爻深呼吸两口气,重新走过去,心平气和和他打商量:“让我进去。她是不是又孕吐了?你是不是有话梅和陈皮?在哪里?或许可能先给她缓缓。” “你以为你现在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哪来的脑子提这么多要求?”闻野吊高两颗眼珠子,蔑视,“你就是个我可以随时杀掉的自投罗网的俘虏。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这里也是我的地盘,你能上哪儿不能上哪儿能见谁不能见谁,都得听我的。”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见她?”庄爻问。 “因为我不允许。” “你为什么不允许?”庄爻打破砂锅。 “我刚刚的话你没听明白吗?”闻野反诘。 “听明白了。我呆不呆她的身边,是我的自由。现在我问的是,你哪门子来的不允许?给我一个理由。”较之方才,庄爻的语气稍有浮动,不过整体依旧算平稳,没和闻野爆出火花。 闻野却隐隐自带火花:“哪门子的理由?我又为什么要给你理由?” 庄爻面露讥嘲,扎扎实实明明白白的讥嘲,夹杂些许同情和怜悯。 闻野被激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庄爻从容。 越是这样,闻野的情绪越被激发。 庄爻意识到着并非自己的本意,恢复心平气和:“闻野,我谢谢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你的谈话,关心我的去向。” 闻野冷嘲,“我随口一说,你就当作我是在关心你的去向?你自作多情的毛病全跟那女人学来的吧?” 庄爻不受他的影响,继续自说自话,“我当时说过,等她安定下来后,我会到处走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但现在她接二连三遇到麻烦,即便我邦不到她太大的忙,起不了大作用,我也没办法走。” “我问你这些了么?”闻野揪住他不放,“少来和我转移话题。” 庄爻置若罔闻,还在转移话题:“不管你怎样歪曲和无法理解,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和她之间的的确确是纯粹的姐弟情谊。” “你呢闻野?你界定得清楚不清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她,究竟是为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先令闻野愣了一愣。 尔后闻野阴郁了眸子:“你说为什么?那个女人阴险狡诈,以前就不提了,这回她的所做所为你不也是邦凶?还反过来问我问什么?你想给我扣什么帽子?” 他记起来,同样是那次庄爻和他谈及对未来的打算,就自以为是地给他扣过一顶帽子。 “不用我扣,你本来就戴着帽子。”庄爻说,“不过你的这顶帽子一直定位不清晰。你自己定位不清晰,旁观者也定位不清晰。” “曾经我挺高兴,你的某块情感、某项能力,有被开发的趋势。现在我只希望,既然始终不清晰,不如把它摘掉,省得越来越歪,害了你自己,还伤了别人。” “你和我故弄什么玄虚?”闻野烦躁地推搡他。 庄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墙,肩膀上的血越涌越多,顺着往下流。 “闻野,”他嘴唇发白,中气明显不足,“你变了,你又没变,由此产生了一个矛盾的你。喜欢一个女人,是竭尽所能对她好。你大概是开不了窍了。她应该也不是能真正邦你开窍的那一位。” “不过幸好,她之于你,起码是特别的。”他庆幸,否则阮舒也不至于屡次落在闻野手中,尚能保住性命。 闻野的表情一变再变,好像终于被他点破了什么。 一时沉寂。 庄爻趁机缓了呼吸,正打算恳请闻野放他进去看看阮舒的情况。 却见闻野倏尔拔枪。 “特别是么……” 他神情异样,转身就往阮舒的房里走。 势头大大不对,庄爻追上去:“你要什么?!” ………… 房间里,吐得晕晕乎乎的阮舒趴在床头,隐约听见外面先是传来庄爻的叫唤,随后庄爻貌似在和闻野交谈。 她脑子混沌,只闻两人音量忽高忽低,估计发生争执,具体内容她完全没捕捉到。 好不容易感觉缓过来点劲儿了,她扶着床头试图站起,出去找庄爻。 闻野冷不丁走了进来,举着枪,目光森冷地瞄准她,二话不说扣下扳机。 ………… “翘姐,地上那团是什么东西?看着怪恶心的。”一旁与褚翘共同监控工厂内画面的警员同事是个新人,好奇,“是不是洋娃娃?” 猜测着,手中cao作设备,想放大画面。 “不要!”褚翘从愣怔中晃回神,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对方。 哪里是洋娃娃? 是……真娃娃——死掉的婴孩啊。 看那样子,应该不是现成从孕妇的肚子剖出来的,估计是医院里的标本之类。 这分明诚心用来恶心傅令元。 虽然眼下一目了然这绝非阮舒的孩子,但刹那间造成的刺激是再说难免的。 彼时褚翘隔着屏幕,都感觉到自己整颗心脏仿佛骤停一秒,遑论傅令元受到的冲击? 正文 846、亲弟弟 褚翘忧悒地想看傅令元的反应,但摄像头在傅令元的身、上,角度问题,完全没有办法。 只是通过传送回来的画面可以知道,傅令元自始至终面向地上的那团东西没有躲避,甚至是一动不动的。 “傅三?你怎样?”她通过对讲耳麦询问。 画面这才有所晃动。 “我没事。” 传回来的嗓音微微暗哑。 ………… 抿成直线的薄唇似刀锋,因为一秒钟之前齿关咬合得过紧,此时松开,傅令元略感上下颚的疼痛。 疼痛并不持久,但令傅令元的脑子清醒。 不是她,他非常清楚不是她和孩子,他也想过,“s”既要以她为人质,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一直不敢去想,她会吃怎样的苦头? 以往任何一次,她落在“s”的手里,不是没遭到过暴力的? 而且如今不止她,还有软糖。 眼前的这团东西…… 小丑的笑声适时地重新响彻。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迅速凝回锐利,往婴孩抛下来的方向望去。 高台之上,一名男子站在栏杆前,以傲然在上的方位俯瞰他。 傅令元眯眼,深冷如万丈冰窟。 两人遥遥对视。 有两秒钟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却也是这两秒钟,足够叫傅令元判断出——“‘s’可能不在这工厂里。” 至少眼前这位明显在装“s”的人不是“s”。 或许“s”躲在这个工厂的某个角落里通过视频画面窥探。 但从以往寥寥几次交手过的经验来看,“s”无疑在通过视频画面窥探,但恐怕没在这个工厂里。 “你确定?”褚翘问。 “谈不上百分百。” 工厂里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傅令元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阮舒根本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被抱进一个怀里。 耳中同一时刻灌入枪响。 枪响之后,四周围归于寂然,世界仿若静止。 抱住他的人呼吸特别重,喘得也厉害。 阮舒尚有点耳鸣,怔怔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庄爻的挂满彩的面庞。 但丝毫遮挡不住他笑容的灿然。 一如最初那个阳光的大男孩。 “姐,”他打量她,似乎平淡如常,关心,“你和软糖没事吧?” “我很好。” “那就好。”庄爻长松一口气。 继而又唤她:“姐。” “嗯?” “以后我还当你的弟弟。亲弟弟。” “现在也是亲的。” “也对。”庄爻的笑容愈加灿然。 “闻野,”庄爻又唤闻野,明显要和他说什么。 可还没有出来下文,毫无预兆地,他的怀抱突然彻底松开了她,在她面前倒了地。 他的笑脸从她的视线里消失,随着他身体的温度一起。 而没了他的遮挡,入目的便是尚举着枪的闻野。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方向。 闻野的目光则不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的表情少见地僵硬,看向她的脚边。 她的脚边……阮舒呆呆站立,钝钝低垂眼帘。 庄爻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林璞……”阮舒唤他,喉咙被一股酸涩梗住,卡住她的声音,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特别含糊。 勿怪庄爻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阮舒蹲下身,捺住酸涩,清了清嗓子,重新喊他:“林璞。” 庄爻仍然一动不动。 阮舒此时也看到了。 他的后背是汩汩涌血的一个子弹窟窿。 她乌漆漆的瞳仁骤缩。 “庄假脸!” 闻野跑了过来。 阮舒浑身失力,噔地一下坐到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发黑,小腹处隐隐作痛,随即她没了意识。 ………… 又是和之前利用无人机投落到他别墅里的那些粉末。 成袋地丢出来,挥散漫天。 这东西傅令元怎么躲避也没有办法,沾得浑身都是! 预计接下来可能就该放火了! 傅令元飞速往外面走,想退出去,一时琢磨不透“s”的意图。 没有炸弹,没有枪战,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时候,衣料因为他动作产生的摩擦起了火苗。 傅令元本能地把外套脱掉。 脑中有道灵光划过。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道灵光,一群疑似打手的人突然跳了出来,朝他一拥而来。 傅令元被迫以一敌众与他们交手,由此进一步察觉,这群打手出手虽狠,却好像并没有要他命的意图。 奇奇怪怪的。“s”是想活捉他当俘虏然后再进行慢慢的折磨和羞辱……? 可明明存在无数种能更快速活捉他的办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种方式也一点不符合“s”以往的风格。 傅令元正忖着,一个不留神被两个人自后方牵制住了胳膊了身体。 另外两个人自正面,来解他的防弹背心。 嗯……?傅令元折眉。是因为刚刚他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发现他穿了防弹背心,所以才由此一举……? 再甩脱身后的人,心里突然在犹豫,他作为一个身、上有伤而刚动完手术没得到充分休息的人,是不是该适当地降低自己的实力? 可面对的又是“s”的人…… 对讲耳麦里褚翘正在说:“撑半分钟!” 傅令元心中顿时有了底,便不再拼尽全力,只要保障住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好。 跟前一名打手在抓住他肩膀趁着凑近他的时候,倏尔低声:“自己人。” 傅令元下意识一滞。 不仅因为对方的这句低语,更因为对方从袖子里露出半截警察证。 手法低级拙劣,傅令元一下子就拆穿,何况他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即便没能第一时间辨别出真假,也不会泄露半分情绪。再者,曾经在滇越执行任务的那几年,他见过不少人这种方式粗略地排查警方的线人。 傅令元心里却还是重重磕了一下——用这种方式试探他,就表示在怀疑他的身份! 未及他思绪更进一步的转动,两名打手再次从身后桎梏住他。 跟前的人霍然掏出一把刀,二话不多朝他刺来。 傅令元踢中跟前之人的膝盖。 侧边又来一人手持刀! 傅令元避开要害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 对方的目标却是他的衣服! 之前那抹稍纵即逝的灵光,这才终于被傅令元抓住! 而他的衣服已然被割开一缝,随着傅令元的躲闪,被对方顺着缝刺啦开一个大口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褚翘派遣的支援冲进来了! 正文 847、因祸得福 ………… 工厂内的火扑得还算快。 几个打手即便有趁机逃跑的,也全部逮住了。 里里外外也已经做过一轮严密的搜查,暂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傅令元被以检查伤口为理由,带进警方的车里。 褚翘处理完一拨消息,扭回头看他。 他往后仰头靠着椅背,一声不吭地闭目养神,因为衣服被撕开一大块,胸口敞开,腹部上的纱布只剩一点还黏着,暴露出一道缝合了约莫四五针的针脚。 褚翘倾过身,伸出手把全部的纱布都揭下来,旋即从旁侧的医药箱里拿了医用棉花,给他擦了擦针脚上溢出的些许血。 “虽然手术是假的,但你这缝针是真的,赶紧自己处理处理,下车回去青门那里去。别在车里窝太久。” 回想起工厂里发生的惊险,褚翘至今余悸难定。 幸而傅令元心思缜密有先见之明,考虑到手术的伤口一时半会儿消不掉,为避免发生意外,让医生在他阑尾手术该有的位置模仿术口切口真真切切地缝了几针。 傅令元没有回应她,也并没有褚翘乐观。 他缝了那些针,是为了拆线之后在腹部留下疤,方便应对以后。而现在,他是一个刚动完手术的人,被近距离查看,是非常容易发现问题的。 傅令元不确定,那些人当时究竟看没看清楚。 傅令元更不确定,“s”只是自己想确认,还是存着心思用确凿的证据向陆振华告密。 褚翘转着眼珠子问及:“‘s’是发现了你哪里不对劲?才这样试探你?” “可能是昨天晚上我进了那栋别墅,还是被他给认出来了。”傅令元也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可“s”到现在都还躲着不和他面对面。 “s”能知道他腹部有手术伤口,消息从警察口中传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就应该是通过彼时会议堂内那群青门的人知道的。所以,他的怀疑没有错,“s”确实在青门的手下里混入了眼线。 傅令元一拳重重捶在椅座上——要是能在工厂里解决掉该多好?! 褚翘见他不爽,便也没再多说。 不多时,安排去继续搜查周边村落的小分队传来消息,发现疑似“s”的藏身地点。 傅令元登时睁开眼。 ………… “翘姐,我们当时刚刚好就在附近暗寻,就听到了疑似枪声的动静,虽然不敢肯定,但没有放过可能性。只是这户人家的位置实在难找,你也看见了,因为荒废,草长得比人还高,天然的掩藏屏障。” 褚翘听着警员的汇报,拨开了一束草,加快了脚步。 先来的警员正在现场搜寻线索。 褚翘瞥了眼被拆卸掉的门。 警员:“这个房间里应该呆过一个人,猜测可能被拷打过,椅子上绑人的绳子都没摘,地上还有根木棍,床边也有一部分医疗用品。门应该是被徒手拆下来的。” 褚翘由同事带路进去对门的屋里,一眼就看见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这…… “从掉落在床上枕头和被子的头发来看,这个屋里的应该是个女人。地上找到了掉落的弹壳,推测有人开过枪,可能就是这样,才有了地上那滩血。” 一定不会是小阮子的血!褚翘在心里肯定地告诉自己。 她庆幸傅令元没有办法跟来,否则叫他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恐怕又得难受。 暂时没有发现尸体,所以比较大可能是受伤被带走了。“s”离开这里,可能因为枪声暴露了位置,不得不转移藏身地。而其中既然有人中枪,就肯定得把这片地区所有的小卖部、药店和诊所列为搜寻重点。 ………… 今晚注定得留在靖沣。 几人从工厂回到青门长老会的会议堂内。 傅令元脑子里在消化褚翘告诉他的讯息。 即便她概括得相当简单,轻描淡写地带过细节,他的心仍似漂在海面上。 无疑可以推测,失踪的庄爻如他所料和“s”在一起。 他自然希望最好庄爻和阮舒都没有受伤,血属于其他人。 但如果…… 没有如果! 傅令元一点也不想去做那最坏的打算! 看到大长老从外面走进来,傅令元收回神思。 大长老是去和陆振华通电话了。 不仅警察在找“s”,雷堂主告诉他,陆振华也交待他暗中发动青门的所有人,对“s”格杀勿论。 明显,是最新栽赃给“s”的那顶锅起了作用。 大长老坐回来后并没有马上与傅令元提及和陆振华的通话内容,而先关心傅令元的伤势。 “阿元,你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向警察申请到房间里休息。” “我没关系,不摆平‘s’,我也和大家一样,没办法安稳。” “你进去工厂里,‘s’就只是简单地想烧死你,没其他事了?”这一句才终于问到了要点上。 傅令元凝眉,疑虑:“我也觉得奇怪,‘s’除了找人打我、要烧死我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我不确定,是不是警察进来得太快了,‘s’还有事情没有对我做。我可能太着急了,或许应该在等等看‘s’要玩什么花样,再把警察叫进去。” 大长老摇摇头:“怎么会着急?你受着伤被围攻,要不是及时喊了警察,现在指不准伤成什么样。” “也是我运气好。”傅令元往一旁靠了靠,显得吃力,“警察不是说了?里头那个人不是真正的‘s’。” “也不知道‘s’究竟逃到哪里去了……”大长老目光逡巡几乎遍布青门的警察,“因为‘s’,警察在我们这里到处走动搜寻。一不小心也很容易给我们惹出麻烦。” “虽然警察找的是‘s’,但我们青门上上下下也都跟大战一样,既要一起抓‘s’,更要防备警察……” 傅令元抿唇,眼眸深了点。 时间一点一滴地悄然流逝,凌晨两三点的夜黑得深重。 傅令元的心随着这看似没有截点的迫不得已的等待而越来越沉。 褚翘终于舍得给他回复了—— 没线索。 诊所和药店这种方向或许真的错了。也许“s”带着他的手下自己有能力治疗枪伤,又或许,中枪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需要再治疗,只是“s”出于某种原因带走了尸体。 但当然,搜寻没有终止,依旧继续。 “傅三,”褚翘道,“希望可能还是寄托在你身、上。‘s’应该不会就这么对你罢休。他应该会继续挑战你才对。” 傅令元黑眸薄唇,不发一声。 阮阮…… 到底在哪里…… ………… 即便在梦里,阮舒也数得非常清楚,这是她第四次见到这两条漂亮的小鱼了。 依旧是清澈见底的河水,依旧是她挽起裤管坐在河边,依旧是两条鱼悠然自在地绕着她的小腿游泳。 只是这回,天空不再晴朗,灰蒙蒙的,落着细雨。 阮舒的心情也无论如何没办法随它们而愉悦。 头顶上方忽然默默地为她遮上来一把伞。 阮舒偏头,看见了庄爻。 “姐,别淋到雨,小心着凉。” 场景倏尔转变。 是他们一起撑着伞,走在从便利店回心理咨询室的路上。 阮舒睁开眼睛。 没有雨,没有庄爻。 静静躺片刻,思绪逐渐回拢。 她没有忘记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小腹隐隐作痛。 她的手倒是就放在平静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是她自己期间的无意识举动,还是别人邦她摆的造型。 而即便她才是孕早期,小腹平平坦坦,她也能感知,孩子好好的,没有发生意外。 阮舒爬起来,环视陌生的房间。 明显已不在原先的地方。 她正准备下床。 门率先从外面打开。 一个年轻女人进来,看见她醒了,有些意外,没和她说什么,重新走出去。 阮舒坐在床边,微微发怔。 因为刚刚那个年轻女人样貌似曾相识。 和…… 对,是和黄桑,颇为相像。 黄桑…… 不多时,那女人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快速走来她跟前:“姐姐,你先喝着~安胎的~” 中药的气味扑鼻。 热气于两人之间升腾。 阮舒盯着她的脸,一时没有动作。 “你别怕,这药是我哥开的,他是医生。” 见她还是没反应,女人兀自猜测:“还是说你不喜欢中药?那正好,孕酮片什么的多的是,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阮舒从她手里接过碗,喝掉了。 女人把碗拿了回去:“你自己先呆会儿吧。一会儿我哥空下来了,会再来看看你的情况。” “谢谢。”阮舒礼貌颔首。 女人利落地离开,顺手邦她带上了门。 阮舒从床上下来,行至窗前,打算开个窗户缝看看外面的环境。 房间的门又从外面被推进来了。 阮舒望过去,看见了闻野。 四目相对,她的眸光顿时幽暗。 闻野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冷冷警告:“不想死就把手收回来。” 眼前浮现他举枪和庄爻流着血倒在地上的画面,湿意不受控制地浸润她的双眸。阮舒咧声:“林璞呢?” 闻野没有回答她,慢条斯理地把门关上,扣住锁,然后走来她跟前,把她的手从窗台上拽下来,推她回床边。 阮舒很珍惜自己这条命,未反抗他,顺势坐回到床上,抬眼重新问他:“林璞呢?” 闻野的手一看就是又要掐上来她的下巴。 可临上手时,他似乎强行克制住了他自己的动作。 克制住了动作,却没克制住他表情和语气里的阴狠。 “还有脸问他?他不就是被你给害死了!” 阮舒应声沉默,嘴唇抿死死的,微微泛白,不是因为罪责全被闻野归到她的头上,而是经闻野确认的庄爻的死讯。 手掌按到床上,撑住自己的身体,她头颅下垂,闭了闭眼,做两个深呼吸,复仰头,又问:“你怎么安置他的遗体?” “这不是你该管的。”闻野的情绪相当糟糕,好像随时会打她。 事实上阮舒猜得也没错—— “我现在真想掐死你去给他陪葬!”闻野咬牙。 阮舒不说话,手指悄然攥紧床单,低垂眼帘,遮挡眸底的嘲讽、可笑、厌恶甚至仇恨。 闻野甩完话就独自坐到距离床最远的一张椅子上。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阮舒就此安静,默默地躺回去床上。 闻野虽然也不言语,但他灼然的目光紧紧黏住她,即便她背对他,也能感觉他的眼睛似乎能将她的后面戳两个洞。 两人这么一直僵持着,直至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阮舒记得那个女人之前说她的什么哥哥会来,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 闻野极其冷漠地瞥她一眼,走去开门。 开门后闻野便和刚刚判若两人,礼貌地问候门外之人:“杨医生。” “闻兄弟,你太太好多了吧?”门外之人问。 阮舒极轻地皱了眉,花了一秒钟时间让自己略过闻野和她假装的夫妻关系。 “好多了。”闻野回应间,将人从门外请进来。 杨医生,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随闻野行至她跟前,微笑着略略颔首算作与她问候。 阮舒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模样,尝试从他的样貌找寻和黄桑的相似之处。然而并没有。 不过阮舒并不失望。 无需闻野提醒,她十分配合:“你好杨医生。” “我看到外面的空碗了,安胎药你都喝光了。现在感觉怎样?”杨医生问。 “挺好的,肚子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应该没多大事。”杨医生和善,“现在时间太晚了,等明天早上吧,我给你抽血验一验孕酮。” 验孕酮?阮舒眼眸顿时一亮:“杨医生,只验孕酮就够了么?我用验孕棒测出怀孕之后,还没有正式去医院做过任何产检。” “还没做过产检?”杨医生愣了一下,看一旁的闻野。 闻野不慌不忙:“嗯,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有愧疚,也有无奈。 阮舒不知闻野给杨医生的背景说辞究竟是什么,但杨医生显然接受并且理解,抱歉道:“全面的产检,我没办法,毕竟我这里不是大医院,没有专门的妇产科。” 阮舒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高兴更多些:“没关系,简单的血检就够了。” 杨医生未久留,和闻野在门口又聊了几句。 因为闻野把门关上了,应该就是不想让她听,是故阮舒只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隐约听到杨医生浓浓抱歉的口吻,要闻野节哀,随后并没有再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不过,就目前为止阮舒能猜到的事情,已经让她觉得,情况比之前关在破旧小屋子那里要好很多。 那位杨医生,一定就是青门前任大长老的大孙子(第415章)!和黄桑是(堂)兄妹!包括那位和黄桑颇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和黄桑也应该是(堂)姐妹! 而闻野之所以能顺利在这里藏身,无疑因为那位老妪!黄桑的nainai! 是因为庄爻的中枪吧?闻野送庄爻来这里救治,顺便把她也带来了。 那么她这算因祸得福……? 阮舒心绪复杂难明。 依的是庄爻的祸,没什么可高兴的。 只是在对待林璞这件事上,闻野还算没有良心尽泯。 可,那又怎样?林璞还是死了,死在闻野的枪下。 确实,林璞是傻傻地为了她而挡枪,罪魁祸首却就是闻野! 阮舒眼睛禁不住涌出酸楚。 和杨医生聊完话的闻野进来了,冷着脸就走到她跟前质问:“还想做产检?怎么?想趁机逃跑?” 阮舒未作答,自顾自问自己的问题:“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开枪?” 为什么会突然冲进来要杀她?他和庄爻是在争执什么?刺激得他莫名其妙对她这个人质起了杀心?当时他不是还在远程控制着戏弄傅令元么? 问之前,她猜测过,可能会令闻野不高兴。但其余的她可以压抑好奇心,这个问题着实叫她捺不住——她想搞清楚,庄爻为何而死? 果不其然,闻野何止是不高兴,整张脸遽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他之前克制的暴力,于此时没能再克制住,用力拽住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拖起。 “我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敢多讲一个字,我就让你肚子里的那个去和庄假脸一起死!”每个字都仿佛是从他的齿缝间硬挤出来的。 阮舒谨遵他的命令,连个“好”字都不出声,只颇为“乖顺”地点头。 闻野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被安抚,眼珠子圆瞪得似乎极有可能掉出眼眶。 僵持片刻,他最终什么也没再做,狂躁地甩掉她的手,走回那把距离床边最远的椅子,途中顺手把房间的灯给关掉了。 屋子里陷入漆黑。 几秒钟后,阮舒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辨认出了闻野的身形轮廓。 正文 848、双胎 他似乎天生适合黑暗,身形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此时独自一人默默坐在那儿,像个孤傲自负的一国之君,有他自己的城堡,他坚守着不出来,外人更进犯不得。 不由记起曾经在房车里见过的一幕,阮舒倏尔在想,或许他现在需要与当时一样的酒和曲子,莫名地契合。 确认他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她,阮舒也不去打扰他,兀自躺回床上,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自救。 除了黄桑,她对前任大长老的这一家人丁点儿不了解,更弄不清楚的,究竟只是出身江城的那位老妪和卧佛寺是一伙的,还是另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或者知晓一部分内情? 最为困惑的一点是,闻野来这里,会不会就此把行踪暴露给了阮春华? 说起来,貌似阮春华到现在为止都毫无动静? ………… 陆宅,书房。 陆振华仍旧未休息。 面前的电脑里呈现的是,被点开浏览的是来自“s”的邮件。 ………… 卧佛寺,禅房。 一灯盘坐在榻上,独自在棋盘上摆棋子。 黑子,白子,均出自他一人之手。 如若仔细看,不难辨认出,下的是大雪崩定式。 天渐明。 悠长浑厚的钟声响彻之时,一灯放下最后一颗棋子,偏头看向窗户外。 大雨。 水雾锁山,山连天。 小沙弥按点前来轻叩了禅房之门,为他单独送来早餐,并提醒他给僧人们上早课的时间。 一灯秉一贯的满面慈色,交待:“今日闭关。” ………… 阮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得之前梦里的那场细雨变大了,雨声不绝于耳。 醒来后发现,原来确实下大雨了。 闻野不在屋里。 阮舒兀自洗漱,出来后,那个和黄桑是(堂)姐妹的女人在,给她端来了早餐。 “你吃点吧,吃完我带你去抽血。” “好,谢谢。”阮舒微微笑,见女人要走出去,她转着心思叫住她,“麻烦,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女人驻足。 阮舒确实想旁敲侧击些什么,然未及她张口,闻野进来了。 阮舒即刻转了话:“等下要做血检,不用空腹没关系么?” “没关系的,你这是检查体内激素。” “噢噢,我明白了。谢谢。”阮舒客客气气。 待女人离开,等在门边的闻野继续步子,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名陌生男子。 门关上后,陌生男子问候了她一句“姑奶奶”,阮舒才发现,原来是吕品。 不过吕品的两侧的臂膀似乎完好无损,并没有如之前见到的断臂。衣袖遮挡住,阮舒什么都看不到,目光打量他两只戴了手套的手,揣度他应该是装了假肢。 她略略颔首,秉持着不说就不会错的原则,默默去吃早餐。 闻野也没有理会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东西。 吕品站在他的身边,躬腰伏低身体,与他低语。 阮舒听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交谈内容。 应该……和现在外面的情况有关吧…… ………… 傅令元一夜未眠,等来的消息是—— “可能……已经离开靖沣逃去临省了。”褚翘告知,“把搜捕范围扩大后,在通往临省方向的地方发现了一行人的踪迹,在一家小诊所,户主说凌晨突然来了两男一女,女人身、上都是血,奄奄一息,要求大夫给取子弹,还提及女人可能流产。” “大夫见是枪伤,猜测他们不是好人,不敢治也不会治。他们就抢了诊所里的一些医药用品离开了。事后大夫打电话报警,我们才获知,派了人过去。” 这样的搭配组合,很容易叫人猜想到,是“s”、林璞和阮舒三人。 傅令元听言皱眉:“不太可能。‘s’不太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们一定还在靖沣。” “傅三,”褚翘提醒,“如果小阮子真的中枪了,且是个意外,身边还有林璞,还有是很有可能,‘s’暂时搁置了对你的挑衅,先忙着去给小阮子治伤了。” 虽然这样的揣测相当令人不适。但目前呈现在眼前的线索确实是这样的,不能视而不见。 当然,她也更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是假的,不排除“s”故布疑阵的可能性。 只是,靖沣是青门的地盘,连青门的人都找不到可疑人物,很难叫人往好处想。 傅令元沉默许久,没什么情绪地回应:“有新的消息再说。” 这是暂时不愿意继续和她探讨目前的消息的真假问题。也确实现在很难判断出真假。褚翘知他可能需要消化,便止了话。 傅令元提及:“我今天能自由了吧?” 漫长的四十八小时…… “嗯,到时间了就可以。本来是有点手续,但你昨晚被我们带出来了,情况特殊,由你的律师在警察局邦你办就可以了。”褚翘真正想强调的是,“你能自由行动之后,如果去亲自找小阮子,记得要和我报备你的去向。” 哪里是“如果”?根本就是肯定。 一个小时后,傅令元从警方处解禁。 栗青也佯装刚从市中心赶过来和傅令元汇合。 傅令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偕同雷堂主,把靖沣范围内的大到医院小到私人诊所重新过一遍。 这事情自然没能瞒住大长老。 之前警方让青门提供邦助时,给青门的理由是怀疑“s”身边的亲信受了枪伤,所以会找地方救治。 大长老并不赞同傅令元亲自出马:“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伤。别忘了今天才是你术后第二天,切口已经裂开了一次,要是再出状况怎么办?一早陆爷和我通电话的时候也特意交待了我,让我带你去好好做个检查。” 经夜里“s”的那一举动,对术后切口这件事,傅令元如今是相当敏感,此时大长老的一番关心,叫他不得不心惊。 他判断不出来,陆振华的“特意交待”正常的出于对他的重视,还是另有目的。 然,即便陆振华确实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身体,他这一去检查,可能就真的得露陷了…… 傅令元下压眉峰:“‘s’手里攥着我们三鑫那么重要的东西,不早点解决他,我实在不放心。身体还好,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大长老态度坚定:“这件事你就听我们长辈的,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仗着年轻不重视身体的休养。你实在要亲自找‘s’,也得等做过检查,医生说你的伤没问题,你再去。” 傅令元薄唇微抿一下,没有再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 他没带栗青一起去,假意让栗青先代替他随雷堂主去办事。 栗青暗中得了他的交待,丝毫不敢耽误,按照他的吩咐,将他去接受检查的事告知褚翘。 褚翘焦虑不已,倒也很快镇定下来,想到了邦傅令元的方法。 ………… 闻野自然没有放心地让阮舒独自去做血检,体贴地随身陪同她,由黄桑的堂姐妹杨小姐从后院带往前院。 血检的结果肯定不能马上出来,阮舒也不知道闻野打算在这里逗留多久,她能不能等到出结果。所以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能借此机会看看是否能找到自救的办法。 也多亏了杨医生当时主动提出给她做血检,她也顺势说了自己怀孕后尚未做过任何检查,闻野既然冒充了她的丈夫,便于情于理上都不太容易拒绝。 抽血这事儿并不需要杨医生亲自来,杨小姐就能办。 倒也简单,很快就结束。 阮舒抓住机会询问杨小姐,这里是否能做超声。 通过方才一路过来,她发现这里和马以那里类似,都是在自己的家里腾出大半的空间作为办公地点。 而杨医生的诊所,比一般概念上的诊所要大,可能毕竟是青门投建的,但又没有弄成私人医院的规模,或许因为在zf那儿做登记和办理手续的差异摆在那儿。 一般的小诊所确实一般不会配备太多的医疗设备,现在看到这里的条件分明比她想象中要好,那么也许超声检查还是可以做的。 事实证明她猜测得没错,杨小姐点头,确认了这里确实配备了超声波仪器。 阮舒只当作没看见闻野的表情,赶忙道:“我以前怀过两次,在此之前的那一次是宫外孕,所以我很担心这次会不会出现相同的情况,希望能尽快排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一方面,她是真的想做个检查让自己心安;另外一方面,她也想多拖延点时间,否则又得跟着闻野回房间去躲着了。 运气好,杨小姐打电话去询问,超声检查处这会儿并没有病人,阮舒便随着她前往b超室。 杨医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问阮舒确认:“我这里还没给孕妇做过检查,我也不是妇产科医生,虽然说邦你做超声检查大体上没有问题,但我可能没有办法全面仔细。另外撇开医生的身份,我是个男人。” 他的言外之意阮舒听得明白:“杨医生你说‘撇开医生的身份’这句话,让我觉得你这个医生不专业。” 杨小姐护短:“这不怪我哥,我们这儿的女人大多数还是比较传统的。” 杨医生笑了笑。 阮舒也笑了笑。 闻野把角色扮演得相当到位,接腔道:“那就拜托杨医生了。” 阮舒没敢去看他的表情,但感觉到闻野扶在她腰上的手对她使了劲儿,加以警告。 作为“丈夫”,闻野还是没有缺席b超室,似乎也有b她的意思,毕竟做检查的时候,虽说并没有脱衣服,但终归得拉低裤子露小腹。 看见看,又能怎样?阮舒没有因此改变主意,倒是闻野,在她开始做检查的时候,没站到她跟前来。 她从闻野身、上收回注意力,发现杨医生盯着仪器的显示屏幕微皱眉,顿时紧张:“怎么了杨医生?是哪里有问题吗?” 杨医生意识到是自己的表情吓到她:“不不不,闻太太别误会,不是你的身体有问题,是我在判断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笑了笑:“闻太太你有两个孕囊、两个胎芽和两个胎心,等月份再大点可以进一步确诊,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双胎。” 双胎……? 阮舒怔住,一时有点懵。 意思是……她这回怀了两个……? 杨小姐在这个时候进来找杨医生,窃窃私语了什么话。 杨医生转回来便和闻野说抱歉:“闻先生,前头有长辈带了病人过来,我和我妹妹现在必须得去一趟。你们不方便露面,就现在这里避一避,等会儿再带你们回房间。” 闻野原先貌似正在查看手机里进来的消息,听言抬头颔首:“好,你去吧,你的事要紧,我们没关系,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杨医生和杨小姐离开检查室。 阮舒心里还念着刚刚被告知的双胎的消息,起身去看显示屏,才记起杨医生已经收了仪器。 下巴在这个时候忽然被钳住。 阮舒被迫抬头,闻野阴冷的双眸正等着她。 ………… 如傅令元所料,大长老带他去的是前任大长老的家里。 其大孙子杨医生,虽然是面向所有人行医的,但前任大长老一开始培养晚辈学医的目的(第415章),是为了青门,所以杨医生算是青门的私人医生。 傅令元原本和他并没有直接交接,只是去年陆少骢的手被陈青洲所伤,傅令元带陆少骢前来临时救治,两人因此正式认识,时隔数月见面,也算有寒暄的话题。 大长老和杨医生大致说了傅令元的情况。 傅令元随杨医生和杨小姐进去检查室。 一进去,傅令元就抱歉地示意了一下手机,行至窗边接电话。 杨医生未生疑,在旁和杨小姐二人先自行整理检查室内的医用器具,耐心等傅令元。 ………… 下巴被捏得生疼,阮舒才重新记起闻野的存在。 闻野低垂视线瞥她的小腹,冷笑:“你还真是不停地给我惊喜。” 阮舒抬手挡在自己身前,没有说话。 闻野原本没想怎样,眼下见她挡,他反而朝她的肚子伸手。 阮舒的手臂死死亘在肚子上不让他碰,身体试图往后缩。 闻野越发用力地通过她的下巴把她拽回他跟前,另外一只手捋掉她挡于身前的手,抓上她的肚子。 确实就是“抓”,他手掌的五指舒展开,指尖好似要刺穿她的肚皮往里掏。 而且他的手特别凉。 阮舒猛一个激灵。 “看来昨晚我在工厂里送给你前夫的礼物,数量不对。”闻野的嗓音如毒蛇吐信。 阮舒浑身控制不住地轻抖,双手握住他的手,想推开。 “要不然现在现成挖出来,重新送一次?”闻野又道,“正好他现在也来了这里。” 傅令元也来了这里……? 阮舒应声一怔,抬眼看闻野。 杨医生刚刚离开前去接待的人就是傅令元……? 傅令元来这里干嘛?他自己来看伤还是找到了线索了带人来搜寻? 闻野明显不爽她此刻的表情:“怎么?很高兴?心里又在想该怎么摆脱我逃出去飞奔过去找他?” 阮舒死死抿住唇不说话,只手上尚在抵抗他抓在她肚子上的手。 或许觉得她非常没意思,或许他的心情忽地又有了变化,也或许他的情绪发泄完了,最终闻野并没有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松手甩开了她,警告:“等下就老实跟我回房间!别再耍心眼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检查!” 阮舒似有若无地点头,低垂头颅护住自己的肚子,用衣服严严实实地盖住。 以为闻野会和她暂且一直躲在这里直至傅令元等人离开,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就把阮舒拉起来了,二话不说往外走。 阮舒顿时紧张,眼珠子不停地转动,试图找寻傅令元的身影,然而b超室外的这条过道上并并没有任何人。 耳朵里捕捉到来自闻野的嗤笑。 阮舒转回眼珠子,丝毫不意外地接收到来自他的讥诮。 不多时,闻野带她拐进去一间病房。 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跳动着。 阮舒乍一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既惊喜又难以置信,急急奔到病床边,确认是庄爻后,眼泪猛地就出来了。 没死!他还活着! 却听闻野泼冷水:“只是暂时保住了最后一口气而已。和死了没区别。” ………… 傅令元这通电话讲了有十分钟多。 杨医生和杨小姐倒是都没有催促。 傅令元收起手机走回去时颇为不好意思,又道了一次歉。 他落座回诊床上,解开衣服,露出腹部的切口。 纱布全被血染红,揭开后,伤口狼藉,基本见不着原来的样子。 杨医生不禁皱眉:“怎么都这样了?傅先生也不觉得疼?早该来找我了。” “还行,我耐疼。”傅令元斜勾唇。 “我先邦你把伤口清理。”杨医生拿镊子夹医用棉花沾了消毒酒精,往傅令元的伤口上擦拭。 傅令元于此时又重新拿起手机,说了句抱歉。 “你就坐在这儿接吧,不耽误我。”杨医生建议。 傅令元瞳仁轻敛,眼瞧着伤口上的血迹被拭掉大半,露出一部分针脚,他没办法,接起电话非常不礼貌地强行起身,中断了杨医生的动作。 这通电话他很快接完,挂断后便神情凝重:“杨医生,现在有紧急的事情我必须去处理,等下再回来找你继续换药吧。” 边说着,他边把衣服重新扣好,也没等杨医生的意见,就匆匆走出检查室。 大长老正好也刚听完手下的汇报:“阿元你怎么出来了?” “关公庙不是出事了?”傅令元眉头紧锁,旋即率先迈步,“走吧,赶紧先去看看情况。” 大长老话也没缝隙说,同时心里也确实记挂关公庙,便也未多言,和傅令元一起匆匆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吕品从拐角处现身,确认他们没有回头,这才行往庄爻的病房,向闻野汇报情况。 “……他们走了。警方和青门现在僵持在关公庙的门口,因为警方说得到线索‘s’可能藏身在关公庙里,想要进行搜查,但青门不让。” “呵,又是警察……”闻野若有深意,视线一转,转至坐于病床边的阮舒身、上。 眸子眯起,他举步朝她行去。 ………… 杨医生的诊所距离关公庙并不远,傅令元和大长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大雨起的浓浓水雾里,雷堂主带着雷火堂的兄弟们和数名警察形成对峙。 这种情况并非大长老所愿意看见的,去和专案组的副组长平和地讲道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青门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也尽力地邦忙一起搜寻‘s’,包括这座关公庙,我们也没有忽略,而且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s’不可能躲在里面的。” 副组长的态度也没有很强势,与大长老商量:“我们相信你们确实很认真地在庙里搜寻过了,但你们毕竟不能代表我们警察,我们必须自己找一遍,你可以当作我们是在例行公事。” 见大长老犹豫,副组长才稍微有点不客气:“难道关公庙里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警察同志这话就不好听了。”傅令元不悦插话,也有点不客气,“我们光明正大的生意人,做生意最讲究风水和运势。关公庙里确实有不能让你们看到的东西,就是我们关二爷。” “按照当初风水大师的意思,就是怕你们警察罡气太重,和关二爷相冲,万一破坏了我们做生意的运势,这损失,是不是得叫我们吃哑巴亏?” 大长老点点头:“是啊,就是这个理儿。” 说着,大长老朝警察微微作揖:“希望你们能体谅。我们做生意不容易的。如果警察同志不放心,我们的手下现在就再搜查一遍。其实我们会比你们更熟悉庙里的布局。交给我们,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也想快点找出‘s’。” 副组长却仍不同意,坚持搜查。 傅令元态度强硬:“那麻烦你们按步骤来,先给我们出示有效的搜查令。” 副组长应声皱了眉。 ………… 病房里,阮舒目光涣散地看着庄爻毫无血色的脸,愣愣出神。 头顶上方,冷不丁落下闻野鬼魅般的声音:“你前夫……实际上是个警察吧……” 正文 849、毁掉作品 似乎是问句,又似乎是肯定句。 就像之前他也是突然来一句“三号是你前夫”。 一经入耳,阮舒蓦然回神,眼中的焦聚亦第一时间收拢。 但马上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压下因他的话而翻涌的心绪,继续用上方才的愣神,并加入一丝茫然。 ——脸被掰过去面对他时,她的表情已然尽她最大的努力到位。 闻野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老秃驴角色扮演卧底警察,是为了你前夫吧?怎么就偏偏是卧底警察呢?以前培训我和庄假脸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给我们来个角色扮演?是有非扮演警察不可的必要性?” “三号没有亲自养在身边,是条件不允许他养,还是他故意不养?如果是条件不允许,他为什么不换个目标非得死磕?你不就被换成了孟欢?所以还是他故意不养吧?” “为什么故意不养?这又是个问题。和他为什么扮演卧底警察,是一样的答案?” “资料最少的三号,以为有多特殊,结果也不过是个马仔。难道这就是老秃驴培养三号想要达到的目标?” 一句接着一句,像是他自己分析给自己听,又像是在问她要参考意见。 阮舒全程保持沉默,唯独眉心随着他的话而一点一点地越拧越紧,摆出一副好像被他引导着一步一步思考的样子。 “看来你是要继续选择装傻了。”闻野的心情明显比先前好了不少,似笑非笑的。 “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不是被你看作‘装傻’?”阮舒面无表情。 “如果你是真无知,那我不得不同情你,怀着人家的孩子,还不知人家究竟是什么人。狗屁爱情,就是骗你这种又傻又贱的女人。”闻野嘲弄。 “嗯,就算是我又傻又贱,也是我自己的事,自作自受。”阮舒淡然。 她这话叫闻野想起庄爻的态度,眉心不仅凝聚上一抹黑气:“庄假脸就是被你给带的!才自取灭亡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阮舒眸光轻闪,未反驳。 一来没什么可反驳的,二来……她当作这是闻野出于对庄爻的那份他或许不自知的感情而为庄爻打抱不平。 忿忿地,闻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阮舒揉了揉下巴,顺势问他确认:“林璞他真的没办法治好了么?我……如果之后送他去正规的大医院,会不会还能多点希望?” “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这个衰女人来这里给他添晦气?”闻野冷眼睥睨。 阮舒预感得到,下一句不是什么好消息。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因为你是害他的罪人。我要你留在这里赎罪,一辈子记住他死掉时的样子!” 阮舒颤了颤手指,交握到一起,压住心绪,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在我们几个人了结私仇之前,有个共同的敌人。你来这里,行踪现在可能已经暴露给阮春华了。” “自以为很聪明?”闻野嗤声,“还是你认为我是怂b,不敢对老秃驴下手?只和你们几个算账?” 自然不是。阮舒相信,只有“s”想不想做,没有“s”敢不敢做。 “暴露了又怎样?他最好主动来找我。”闻野故弄玄虚问,“想知道我会怎么回馈他么?” 阮舒轻狭凤眸。 闻野凑近她:“毁、掉、他、的、作、品。” 一字一顿,同时拍打她的脸。 阮舒心头一磕。 很明显,闻野口中的“作品”有所特指——庄爻早早便是残次品,孟欢成了弃子,闻野本就被阮春华列入黑名单,何况闻野也不可能自己毁自己,那就只剩目前为止对阮春华似乎尚存价值的傅令元…… 所以,闻野根本一点也没忘记要向阮春华复仇,他是抓住了关键之后准备一锅炖了!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闻野他…… “你是不是和陆振华说了什么?”阮舒眼神直勾勾。 闻野愉悦挑眉:“你们联手坑了我之后,是不是每天都处于忐忑不安中,害怕我到陆振华面前揭你们的老底?” “我重新有动静之后,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在猜测,我到底在哪里?我究竟有没有去揭你们的老底?是打算揭但没合适的机会揭?还是已经揭了只是没有爆发出来?” 阮舒一声不吭。 闻野无所谓她的回答,自说自话:“被我这么每天吊着的滋味,是不是特别难受?” 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玩弄别人的基础上。阮舒默默鉴定,不想承认,虽然没他言语描述得那么夸张,但她心里确实一直被吊着。 “你到底是不是把类似那天给我看的告密邮件发去给陆振华了?”阮舒重新问。 闻野不答反问:“你说,毁掉阮春华的作品,算不算毁掉阮春华的那什么狗屁破实验?” ………… 其实就算让警察进关公庙,地下的軍火库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但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终归关公庙对青门而言是个要紧地方,不能让它和其他地方一样,警察想搜就相当配合地让他们搜,总得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 傅令元把警察给怼了。 副组长在皱眉之后,也没有示弱:“某些紧急情况下,我们就算没有搜查证,也可以强行进行搜查。‘s’是个极度危险的通缉犯,也习惯使用炸弹,如果他此时真的藏匿在关公庙里,你们该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嗯,我们清楚后果,如果没让你们搜查,出了事,我们会负责。现在反过来,如果你们搜查之后,关公庙出现什么问题,你们能不能也负责任?”傅令元倒也没再像方才那般强势,看似平和地打商量。 但需要对关公庙负的责任,是封建迷信的虚无缥缈,怎么可能追究得清楚?副组长有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感觉。 大长老在来的路上就和傅令元打过商量,此时见警方应该见识到他们青门不是任凭他们的欺负的,便见好就好,唱起白脸。 “阿元,行了吧,这年头警察同志也不容易,他们为了抓捕‘s’怕是几个晚上没休息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进去搜吧,大不了我们明天再找大师来重新看一看。” 长辈发话,傅令元尊重,退至后方,心头略微沉。 现在他必须要用事情来引开注意力,让他们没有空去关心他的伤势。如果警方搜查无果,他之后必然还是得回杨医生的诊所继续处理伤口,所以,他和褚翘不得不做出决定:引出关公庙的猫腻。 其实这也是他和褚翘此次前来靖沣做好打算要借搜查“s”给青门带出来的危机,只不过原先计划等阮舒的安全有了着落之后再动手…… 警察和青门的双方人群之外的角落里,浓密的雨帘模糊了一辆车的轮廓,后座之人的一双隼眸锐利。 这边,一名手下在这个时候跑到大长老身边,与大长老一阵耳语。 大长老听完后神情凝重,即刻告知警方,镇里多处地方发生爆炸,疑似“s”出没。 副组长连忙向同事确认了消息的属实。 时间上过于巧合,傅令元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听大长老道:“既然‘s’根本没躲在关公庙里,也就没有搜查的必要了。警察同志,也不知道那些爆炸点的伤亡情况,你们快点去处理吧,我们这边也马上调派人手过去邦忙!” 傅令元睇了一眼大长老。此时不是“隐约感觉不对劲”,而是确实不太对劲了…… 警车里,褚翘也嗅到这个巧合里的一丝古怪——怎么有点有声东击西的味儿? 副组长那边正等着她做决定。 褚翘倒也没犹豫太久,大部分自然抽调去爆炸的地方参与救援和搜寻工作,留一小部分进去搜关公庙。 大长老却一改先前的友善,变得颇为强势:“我不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了搜关公庙的理由,警察同志你们还坚持?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另有目的?如果另有目的,是不是该和我们讲清楚?如果你们不方便言明,那就请出示搜查令。”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折眉。 褚翘也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搜查令的问题了,而是警方的态度让青门起疑,那么即便她能尽快把搜查令办来,稍加耽误的这片刻功夫也可能发生巨大的变故。 所以现在究竟该不该强行进去关公庙? 还是再等之后傅令元的新消息? 褚翘焦虑地准备找个办法问问傅令元的想法。 通过副组长的对讲耳麦,褚翘听见背景里傅令元出声了。 “警察同志,要么去拿搜查令,要么就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去爆炸的地方搜捕‘s’。 傅令元本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由大长老解决,但傅令元既然特意附和大长老的话,褚翘明白是在间接告诉她他的想法。 “撤!”她果断通知副组长。 目送警察离开后,傅令元收回视线,和大长老商量带人去追捕“s”的事宜。 “不急,阿元。”大长老的眉头拧得比先前紧,低声,“我们先去见陆爷。” “舅舅来了?”傅令元眼皮一跳。 “嗯。我也是刚知道。”大长老点头,让雷堂主先带人去邦警方一起追踪“s”,然后带傅令元往路对面走。 黑西保镖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给他们二人开车门和撑伞。 大长老却并没有上车,只是探身进车身里和陆振华打了个招呼,就转回来和傅令元道别:“阿元,我也去警方那儿看看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傅令元礼貌点头。 “阿元。”车内传出陆振华喊他的声音。 傅令元黑眸微眯一下,手心莫名有点冒汗,定了定神,坐上车。 大雨的哗啦和凉意顿时被隔绝在车门外。 傅令元假意抬手虚扶在自己小腹的术后口处,腰背挺直,坐姿略显僵硬。 陆振华应该是注意到他的细节小动作,瞥了他一眼:“怎样?” “还好。我原本的身体底子好。”傅令元面上笑意闲散,实则如履薄冰,担心陆振华的下一句话就是要带他再去前任大长老家中。 遂在陆振华开口前,他率先问:“舅舅怎么突然来靖沣?什么时候来的?” “s”就在靖沣,陆振华难道不是应该继续避于陆宅里,不给“s”任何向他下手的机会?不过陆振华这趟明显相当低调。 “有点事要处理。刚到不久。” “和‘s’有关?”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陆振华笑了笑,尔后闭目养神。 傅令元微抿唇,悄无声息地握了握拳头,手心的汗比先前又多了不少,隔着衣服的布料轻轻碰口袋里的手机——栗青一直有他的实时定位,还没弄清楚陆振华想干什么之前,得先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路程很近,其实就是去雷火堂。 傅令元随陆振华下车。 黑西保镖邦分别邦他们二人撑伞。 一路来到雷火堂内的关押室。 里头正在进行审讯。 三个人,一个被用铁链栓着,一个被桎梏在铁床上,还有一个被吊在半空中,各自受着不同的刑罚。 傅令元认得他们,是最新揪出来的一批疑似叛徒的人。 自陆振华带他去鎏金码头上走一遭之后,近期这些人陆振华全权交由他来处置。这两天因为他被逮到警察局里,手中负责的事务均暂停,没想到被陆振华送到这里来了。 既然特意送来这里…… “他们三个人都有大问题?”傅令元推测。 保镖和手下分辨搬来两张椅子,一张给陆振华,一张给傅令元。 陆振华落座了。 傅令元没动。 陆振华看了他一眼。 傅令元示意了一下手术切口的位置,解释:“不坐比坐下更方便。” 陆振华略略颔首,表示明了,未勉强他,兀自取出雪茄。 傅令元眉梢稍抬:“很久没见舅舅抽了。” “是啊,很久没抽了。”陆振华把雪茄掂在手中打量,“那天在书房里无意间翻出来,我也才记起自己很久没抽了。好像是以前大富送给我的。” “舅舅想念海叔了?”傅令元说。 “或许吧。”陆振华的语气和他的措辞一样充满不确定,“连小孟也都走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孟副总年纪轻轻,确实非常可惜。”傅令元小有感慨,随即安慰,“幸好还有少杰和雪姨。” 背景是三位受刑之人的各种痛楚或惨叫,他们舅甥二人却置若罔闻般不受影响地闲聊。 不过在这之后,陆振华未接茬,沉默地抽雪茄,看着受刑的三人,不知在想什么。 傅令元随之安静,内心在这安静里随着时间一秒一分地流逝而越来越沉。 对海叔,陆振华或许确实有点真感情,但对孟欢,绝不可能。 陆振华也不是个会轻易被某种情绪包裹而挣脱不出来的人。 陆振华并非因身边之人的陆续离开而感伤,他只是故意讲这些话给他听。 三位受刑的人,晕了之后被弄醒,醒了之后又晕,晕了之后再被弄醒,如此反复,却很少直接就被弄死。 而让人死而不能的办法,多的是。 傅令元不记得自己具体是从何时起对这些见怪不怪。 一直以来他担心的都是,自己有一天不仅见怪不怪,甚至漠然地没有任何感觉。那他或许就真和琨哥、陆振华、陆少骢之流毫无区别,也是个怪物。 庆幸的是,他至今有感觉。 比如和陆振华彼此无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里,他便没法再转移注意力去回避他们的痛苦之声。 心中有涟漪,但还算得上平静。 手下汇报,被吊在半空中受鞭刑的那一位终于不再喊无辜,愿意开口了。 这种事情陆振华本就不用亲自问话。 傅令元正准备主动上前。 却听陆振华吩咐手下把人带到他们跟前来。 傅令元极轻地蹙眉,轻瞍陆振华,看回来时,浑身不见完好一块皮肉的人刚被丢来地上,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圈。 陆振华手指夹着雪茄,送到嘴边,闷了数秒钟的一口后,才缓缓吐出,烟气伴随着问话:“你想招什么?” 地上的人从颤瑟之中抽出气来说话,巍巍的手却是伸向傅令元:“老、老大,救、救我……” 傅令元怔忡。 他非常确定,这并非他的手下。 明显是栽赃。 陆振华的反应没有特别惊讶,而且也没再细问地上的那个人,只偏过头来看傅令元,语气不明地问:“阿元,你有什么想说的?” 傅令元就按陆振华话的字面意思,回答:“我不认识这个人。” “嗯,我猜你也不认识。”说着,陆振华挥挥手。 手下会意,把地上的人拖走。 地上的人依旧大喊:“老大!救我!老大!救——” 一刀没入心脏,毙命。 陆振华没再说话,继续抽雪茄,看审讯。 须臾,手下又来汇报:“陆爷,第二个也肯招了。” 陆振华:“带过来。” 第二个是像狗一样被铁链栓住脖子的人,扑倒在他们跟前时,姿势也和狗差不多,像已经被驯化了。 那铁链不是普通的铁链,内侧,即与脖子的皮肤相贴的那一侧,是带刺的。链子栓得不牢,刺也非常短,短到可以忽略,但非常磨人。 地上这人的脖子的皮肤几乎全坏掉了,往外掀的是血淋淋的肉。 甚至可能,他的喉咙都已经被伤到了。 “你想招什么?”陆振华的话和问第一个人时只字不差。 蹲在地上的人和第一个人一样,看向了傅令元:“老大,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是陆爷的外甥,再怎样陆爷都不会杀你,我们不招,只有死路一条,只能招了,还有活的机会。” 傅令元面无表情。 陆振华又偏过头来:“阿元,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傅令元的回答也一样。 “嗯,和我猜得一样。”陆振华挥挥手。 手下把地上的人拖走。 “老大!”这回这人才喊两个字,就被以同样的方式灭了口。 剩下第三个,是被桎梏在铁床上的人,而且是个女人。 被抬到他们跟前来,浑身赤,果,下,体流脓,不堪直视。 “你想招什么?”陆振华这口雪茄闷得比前两口都要久,嗓音经过烟气的熏染,都仿佛多了一丝沙哑之感。 手下把塞在女人嘴里的工具拿出来了,女人才得以发音,一开口就是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正常吐字了,说的却是:“傅先生,我不愿意背叛你,你杀了我吧。” “阿元,你有什么想说的?”陆振华再一次问。 “我不认识这个人。”傅令元再一次答。 地上的女人笑着哭,或者说是哭着笑。 “那你就遂她的愿,亲手杀了她。”陆振华说。 手下把沾了前两个人血的那支刀送来给傅令元。 傅令元没有接,侧身看陆振华:“舅舅,这三个人,我确实都不认识。” 他不认识,但……他相信,陆振华不是随随便便挑这三个人到他面前来的。 因为,在面对这三个人的时候,他皆能有所联想:如果赵十三没有为了保护他被炸弹所伤进了医院;如果栗青没有被他暂时打发去褚翘那边;如果……他把贴心的女人留在身边没有早早藏起来。 傅令元深深地沉气。 从这个角度或许也能看出,陆振华今天准备得较为匆忙。 匆忙,可并不含糊…… “嗯,我知道你都不认识。你说的话,我当然相信。这几个人都在故意诬陷你。”陆振华气定神闲,鹰隼般的眸子却闪着精光,“剩这最后一个,留给你自己动手,算是给你解气的机会。” “我从来不亲自杀女人。”傅令元说。 “嗯。”陆振华竟然也没有为难他,朝手下挥了挥手。 这回没有拖走,直接当着傅令元的面将刀刺入女人的心脏,并且还从心脏处,顺势往下划,剖至腹部,似开膛破肚。 “阿元,你有什么想说的?”陆振华第四次问。 傅令元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像是在给他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 可坦白,真的会从宽? 这个词一直在迷惑人。 “没有。”傅令元薄唇似刀锋,黑眸如深海。 “嗯。”陆振华点头,又闷了好几秒的雪茄,然后隔着他吞出来的烟气,用夹着雪茄的手指朝傅令元示意,“三种,你选一个。” 正文 850、SOS 傅令元没有动弹:“我能否先请教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因为关押室较为封闭,空气不流通,雪茄的烟气散开得比较慢。陆振华把灭掉的雪茄头重新点燃,隼眸显得高深:“阿元,你一直很聪明,心里该有数。” “我心里没数。”傅令元脊背笔直,“如果舅舅想要我死,请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我哪一句说要你死了?”陆振华把雪茄的烟嘴拿到嘴边,话头抛回去给他:“我不是一直在问你,有什么话需要跟我坦诚的?” 双方博弈,自然谁也不愿意先亮底牌。如果换作以前,陆振华这样和他绕圈子,试探的可能性颇大。 然,今时不同往日,确实有个“s”的存在,并且陆振华若非真确定了些什么,不可能对他做到这种地步。 可能陆振华依旧抱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试探的却不再是水面,而是水深。 傅令元的薄唇抿成笔直的一条线。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天了……? 见他不语,陆振华便又指向那边的刑具,重新说一遍,“如果没有话,那边的三种,你选一个。” 傅令元还是没有动弹。 陆振华邦他做决定,挥挥手。 两名手下会意,走到傅令元的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架住傅令元的手臂:“傅堂主,得罪了。” ………… 病房内越安静,越反衬出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雨势之大。 阮舒在庄爻的病床边压根坐不住,思绪随着外面的风雨声飘飘荡荡,眼皮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心底沉甸甸的,装满忐忑。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闻野的方向。 闻野翘高着二郎腿就坐在窗户前,收入她全部的坐立不安,挂着浓烈的嘲讽:“之前不是还表现得有多关心庄假脸?现在给你机会来陪他,才多久,你就坐不住了?” “庄假脸可真愚蠢,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挡枪子儿丢了命,现在就应该把他拉起来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现在的表样儿。” 从傻,贱,到表,他丝毫不吝啬羞辱她时的用词。 阮舒不予回应。 “想知道你前夫现在什么情况么?”闻野问得充满引诱。 “不想知道。”阮舒摇头,而道,“我肚子饿了,想吃饭。” 闻野倒没有为难她。 但杨小姐邦忙送饭菜过来时,闻野亲自去门口接,并没有麻烦杨小姐拿进病房里。 阮舒的目的完全没达成。 闻野洞悉她的想法,冷笑着把饭菜搁到她面前:“需要我再警告你一次?” “我只是想吃饭,有错吗?”阮舒面无表情,反诘后低垂眼帘,手蜷成拳,轻轻攥了攥。 当然,饭确实本来就是要吃的,她一声不吭地填着肚子,心思仍在不停地转动。 须臾,放下筷子后,阮舒又要求闻野找杨医生要安胎药。 闻野并不乐意一再被使唤:“那么娇贵脆弱,生什么孩子?不如流掉,要不要我邦你?一脚就能解决。” 虽然他如今张口闭口就是拿孩子当要挟,已经听得阮舒耳朵要长茧子了,但偏偏他的要挟始终奏效。阮舒条件反射护住肚子,作罢,先按捺住,另外再找机会。 幸运的是,杨小姐主动来找她,送来早上的血检报告单,说是各项数据都挺正常的,另外还有b超图。 对于后者,完全弥补了阮舒早上没能亲眼在显示屏上见到两个孩子的遗憾,少不得惊喜。 只是拿在手里后,她犯难:“这图该怎么看?” 杨小姐指给阮舒,哪里是那两个孕囊。 眼角余光里,瞥见闻野的视线没离开她,阮舒却还是不想错失这次机会,一边假装认真学习如何辨认,一边用手指在b超图的纸面上划出“sos”的字样。 杨小姐微微一怔,看了她一眼。 阮舒心跳擂鼓,手心冒汗,将自己所有的情绪灌注在此时与杨小姐对视的凤眸里,希望杨小姐能读懂她的殷切求救。 她其实完全是在冒险——正如她此前疑虑的,杨医生和杨小姐究竟知晓与否阮春华?究竟分属怎样的阵营? 是故她此前不敢贸动。 可她现在连与杨小姐相处、判断杨小姐属性的机会都被闻野剥夺了,只能根据闻野有意阻碍她和杨小姐的接触来揣度,或许藏有一丝希望,不妨尝试看看。 短暂的交视后,杨小姐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只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再找她,便离开病房。 阮舒坐回庄爻的病床边,低头看捏在手里的b超图。 会有用么? 即便杨小姐和卧佛寺不是一伙的,也是青门的人,指望杨小姐报警,多半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最多只能通过杨小姐让青门的其他人起疑。 傅令元现在就在这里四处找人,能传到青门的其他人那里,大概就不会被傅令元错过。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看闻野那样子,应该是真的向陆振华抖了可信的料,傅令元恐怕已经顾不上寻找“s”了。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栗青很慌张。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定位到傅令元的位置了。 他邦忙设置的定位系统,即便手机关机、即便没有信号,也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傅令元的手机启动了他专门为其安装的自毁程序:手机会自行进行类似‘格式化’的运作,再无还原的可能性。 栗青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能让傅令元做到这种地步,说明情况特别危急。 他也不清楚傅令元有没有被带去其他地方,不过在定位消失之前,傅令元最后出现的地点在雷火堂。 最开始发现傅令元去雷火堂时,他便觉得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着急寻找“s”和阮舒怎么反而去了雷火堂? 雷火堂是雷堂主的地盘,栗青决定先给雷堂主去一通电话,也不打算直接告诉雷堂主傅令元的失踪,而只打算先旁敲侧击看看雷堂主是否知晓些许内情。 电话去得刚刚好,因为雷堂主也正准备找栗青——虽然大长老确实带了一部分青门的手下前去邦忙警方的工作,但他在被当着傅令元的面调走之后实际上被叫回了雷火堂负责安防工作。 “栗青小兄弟,听好了,傅堂主对青门的异心被陆爷发现了,现在人在关押室内。” 栗青震住,原来不仅出事,还出的大事。 “我们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动手吧,否则死的就是傅堂主了。”雷堂主言明自己的想法,“雷火堂一直由我管辖,陆爷今天来得低调,随行的黑西保镖数量不多,胜算还是很大的。还能顺便把陆爷的死栽赃给‘s’,方便之后傅堂主在青门内笼络人心。” 这分明是要破釜沉舟“弑君夺权”。 栗青再一震。 兹事体大,他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决定。 雷堂主似心意已定:“栗青小兄弟,你如果不参与,我就自己动手了。” ………… 发生爆炸的几处地点均无人死亡,炸坏了几座房子,还有一些伤者。 大长老作为一镇之长,平日非常亲民,此时起到了很重要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伤者中有几个是青门的兄弟的家属,按照习惯没去镇里的医院,而送去前任大长老家的诊所。 褚翘通过爆炸现场炸药配置成分的分析,发现和“s”以往使用的炸弹并不一样,虽然不排除“s”更换炸弹的可能性,但这么多次以来,头回遇到例外,不得不叫她怀疑,是别人假借“s”的名义。 而谁有可能赶在那么巧合的时间点里做出这样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自然而然落到青门——恐怕是为了把警察的注意力从关公庙调开。 傅令元先前暗示他们先行撤退,那个大长老正在尽着身为镇长的责任,倒是不见傅令元。 褚翘有点担心,先给他发了消息。 许久未得到回应,她才谨慎地拨出他的手机号码。 结果不在服务区内。 褚翘更加不放心,转而联系栗青。 ………… 褚翘的突然来电,让栗青愈发纠结。 这几天,他藏在自己肚子里的对自家老大的困惑,多到一箩筐。 眼前最要紧的,就是自家老大和这位女警官的关系。 他也不是不清楚,褚警官是自家老大以前在傅家时的未婚妻。 可明明早随着老大与傅家的断绝,变成了一警一匪的对立,怎么现在发现,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似乎还挺要好的样子。 起码他总从褚警官这里感觉到她对自家老大的关心和重视。 栗青斟酌不下来到底能不能和这位褚警官实话实说,先反问褚翘找傅令元什么事。 褚翘听出一丝防备之意,立马察觉出不对劲:“是不是傅三出了什么状况?” 他作为傅令元的亲信,此前受傅令元的派遣没少邦她的忙或者发挥传迅的作用,现在突然对她表现出警惕,总不可能是傅令元交待他的吧? 忖着,她慎重补充道:“我是能邦傅三的人。” ………… 雷火堂,关押室。 鞭子是放盐水里泡过的,抽到皮肉上的感觉,只有亲身体验之人才最确切地知晓其中滋味。 傅令元一直在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回忆军转警之前的沙漠、密丛、荒野,烈日、风雨、冰雪。 回忆军转警之后的枪林、弹雨、刀尖,人情、世故、爱恨。 无数次生死时刻他全挺过来了,今次的运气肯定也不会太差。 可能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先前在关公庙门口察觉大长老的不对劲,他或许就该撤了。 又或许在陆振华单独让他上车时,他就该想办法脱身。 再或许,陆振华决定要对他用刑时,他就该反抗,挟持陆振华为人质,离开这里。 然,“或许”再多皆无用。 倒不如说或许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走上这条路,呵。 现在该想想怎么给自己争取出一条活路。 还没亲手把陆振华抓去接受法律的制裁,他还不想死。 媳妇儿和孩子也都还等着他救,他更不能死。 ………… 做了那么多努力,结果还是走到这一步,褚翘马上细问栗青:“雷堂主是不是知道关押室里的最新情况?” “嗯。”即便已经把事情都和褚翘说了,栗青仍在忐忑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褚翘是警察,真的会邦忙把身为青门四海堂堂主的自家老大救出来……? “所以现在傅三还在被审?没有要直接杀掉?”褚翘又问。 栗青怕褚翘把情况想乐观了,忙强调:“陆爷什么时候会杀,是说不准的事!” “我知道。”褚翘只是想争取时间,她让栗青先等等她,然后打电话给谈笑,言明情况,希望能先就近调取支援。 “我现在先把特警队的调去雷火堂外,随时可以攻进去救人,借用那个雷堂主里应外合!” 谈笑却是驳回褚翘的做法:“你先别轻举妄动。另外也去让令元的手下说服青门的那位什么雷堂主,也别轻举妄动。既然他有优势,能了解到关押室内的情况,就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出手。” 这有点拿傅令元的生命当赌注,所谓“最后一刻”,是很难把握的,万一就晚了呢?褚翘反对。 而她的反对在谈笑面前是无效的:“抓捕‘s’才是你的任务,令元的事情是我负责的。他之前是去协助你抓捕‘s’,现在事情搅合回了青门这边,就听从我的指挥。支援会调,我也会马上赶去靖沣。” 担心褚翘阳奉阴违,谈笑在最后提醒她:“你在别墅被‘s’坑出的那件事还没有解决,不要忘记你现在能继续追捕‘s’是怎么争取来的。你以后还想不想当警察了?也别再连累你外公家了。” 褚翘后脊背僵硬,挂掉电话后,兀自歇了数秒,而后遵照了谈笑的意思,交待了栗青。 栗青对那个“最后一刻”也有想法:“褚警官,不要怪我不信任你,你真的不会坑我们老大吧?” 褚翘没有直接回答栗青,而笃定道:“傅三不会有事的。” 她干儿子怎么能还在娘胎里就没了爹? 正念叨着干儿子,一位警员同事前来告知:“翘姐,有状况。” “什么?” “你之前不是偷偷交待我们,‘s’可能挟持了一个女人,要我们搜捕的时候也得留意?” “有发现?”褚翘蓦然一凛。 “不确定,但事情是这样的。先前的爆炸不是有两三个伤员被送去青门自己的诊所里?镇里分局的同事找去那里做笔录,稀里糊涂地收到一张小纸条,举报诊所里可能有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人贩子和被拐的女人这个时候都在诊所里。这不是很巧?我们之前不是判断‘s’可能会去找医院或者诊所?那个诊所的医生因为是青门的人所以之前主要由青门他们自己找了找,我们还没仔细搜过——” 褚翘气呼呼地打断:“现在才告诉我有落网之鱼没仔细搜?之前不是还说都要把靖沣的土地给翻过来了?” 警员讪讪:“青门自己人开设的诊所,太理所当然以为是最不可能有问题的……” ………… 吕品回来病房,也不知和闻野耳语了什么,闻野给庄爻也戴了人皮面具。 “你这是干什么?”阮舒猜测,“要离开这里?” “你是比较想离开这里,还是想继续呆这儿?”闻野反问。 阮舒可没那么天真地以为他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是没看见方才吕品与他窃窃私语,感觉要么是打算走人,又有人来诊所里,让闻野更加谨慎。 等了些许时候,给庄爻的面具戴好了,也没见闻野有准备走人的架势。 那么答案就是后者。 阮舒心念电转。 除了傅令元,也只有警察会让闻野起反应了。 所以,真的是有警察诊所里了? 如果是警察,闻野这般淡定,是因为自信警察即便来了也抓不到他,还是警察并非为了搜捕他而来的所以不担心? ………… 雷火堂,关押室。 鞭子突然停了,没再抽上来。 傅令元睁开眼睛,看到陆振华走来他跟前,打量他身、上的新伤和旧疤,既痛心又惋惜:“阿元,我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结果,我每天在青门里揪叛徒,万万想不到最大的叛徒原来一直近在咫尺我的身边。” 话落之际,陆振华用燃剩的一小截雪茄头戳到傅令元腹部上的阑尾手术伤口上。 比起遍布全身的鞭痕,这一烫的疼痛着实不算什么,但给傅令元撕开了一个比较明确清晰的话题切入口。 “原来是‘s’……”傅令元做恍然大悟状。 “现在肯招了?”陆振华的隼眸闪过精光。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傅令元勾起一边的嘴角,轻嘲,“是我太蠢了,还是上了‘s’的当,而且后知后觉地现在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申辩的机会。”陆振华沉声,“说说看,你上‘s’什么当了?” 老狐狸,仍然缄默其口不愿意透露“s”究竟在他那里告密到哪种程度,而要他主动招认想套取他更多的话。 傅令元心下哂笑,就着伤口的话题,先做了回应:“我没阑尾炎,阑尾炎是我在警察那里装病装出来的,找了我母亲邦我。” 话至此,他略略一顿,稍加解释了一下:“我母亲说的傅丞的老婆,傅夫人。” 手下已经邦忙把椅子挪到这边来了,陆振华这个时候恰好转身背对了傅令元去落座,傅令元也就看不到陆振华一瞬间的表情。 等陆振华坐回椅子里重新面向他时,傅令元只在陆振华的脸上看到类似“你继续说”的意思。 “我和傅家是断了关系。但和傅夫人其实偶尔有联系。她没有计较过我不是她亲生的,更没有计较过我是她丈夫出轨在外面和小三生的孩子,对我很好。我厌恶傅家,但我没办法厌恶她。” “她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关心,一直在偷偷关注我。不止这次,这一年多来,每回我因为什么事进了局子,她都第一时间知道,想要邦我,只是我都拒绝了。” “这回情况不一样。我非得从警察局出去不可。因为‘s’手里除了軍火交易的视频外,还有之前我和少骢去和泰国的瑙爷交易时的视频。当时舅舅你虽然已经成功让律师保释了我,但警察依旧不放我,我只好借傅家邦忙,去赴‘s的约。” 陆振华好似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听众,依旧不出声。 傅令元从他的神色看不出来自己现在在他眼里究竟是不是一个垂死挣扎瞎编故事的小丑。 但就算已经是个小丑了,他还是得继续讲下去——不一直都是这样的?随时做好编故事的准备,而这故事从自己嘴里讲出去之前,自己就得无比确信,确信自己没有撒谎,确信自己所说句句为真。 何况,不继续讲,他怎么拖时间、给自己延长生命、增加活下去的机会? “我混进了别墅,也去了‘s’指定的地方,我没见到‘s’人,‘s’的炸弹倒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以为‘s’的目的就是要我的命,我运气好,才没死成。现在我明白了,原来那天晚上是专门给我设的圈套。” “伤口的事情,就是这样了。傅夫人为了邦我和我联手骗那些警察用的。我因为‘s’的炸弹也确实在小腹受了伤。我也确实从一开始就打算瞒着舅舅这件事,我不想舅舅你知道我还和傅家的人有联系,从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傅令元讽刺一呵:“这倒好,被‘s’钻了空子,挑拨出了更大的误会。” 由于陆振华贯彻到底的一语不发,空气就此骤然安静。 安静反衬得他的一番话略微尴尬。 傅令元的齿关咬合得紧,心中隐隐感知到,他这回的巧言令色在陆振华面前不怎么起作用了。 约莫,真成小丑了…… 面上他无恙,静待陆振华的反应。 陆振华隼眸高深,看了他足足两分钟,才给反应,出口的却依旧是差不多的一句话:“还有其他要说的没有?” 正文 851、枷锁 ………… 自知如果公然以警察的身份进去诊所搜查,很容易惊动“s”,只能暗访,可想要暗访,也相当难办,因为需要诊所的主人配合。 提供线索给警察的人,必然是诊所内的工作人员,用偷偷塞纸条的方式而非报警,说明此工作人员有所不便或者顾忌。另外褚翘也怀疑诊所内是否有人刻意窝藏。 而这“刻意窝藏”之人,是否包含诸如青门的现任大长老? 了解到这家诊所开设在前任大长老家里之后,褚翘倒是记起傅令元已经向谈笑坦诚的关于黄桑和格格的事情。 某次她和阮舒同床夜聊,阮舒也提及过老妪与卧佛寺之间道不明的渊源。 不管怎样,算是基本能判定,作为诊所负责人的杨医生,一定知晓内情。 所以该怎么避开杨医生暗访诊所? 提供线索的匿名者能继续邦忙么? 褚翘先派两名警员假扮伤患前往诊所求诊,又让特警队抽调出一部分的人偷偷将诊所包围。 碍于那边还有深陷雷火堂关押室内的傅令元,在支援到达之前,人手完全不够。 褚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是决定自己也做个伪装,然后亲自去诊所里探一探。 谈笑所提醒的或许真的没错,她还是不要分心,专注抓捕“s”,把傅令元的危机交由谈笑吧……否则万一两边都没捞着? 啊呸呸呸呸! 傅三会平安! 她得代替傅三把小阮子和干儿子给顺利救出来! ………… 吕品离开病房已经好一阵了,也不知道闻野派了什么任务给他。 阮舒时不时瞄闻野,留意闻野是否接听过电话。 闻野倒是总在查看平板。 她猜测应该是监控摄像头传送的画面。 她瞄的次数多了,闻野有所察觉,冷声警告:“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专心在庄假脸身边忏悔赎罪。再分神,你连坐的资格都没有,我让你直接跪地上。” 阮舒一声不吭,低垂眼帘,目光落回庄爻。 不知是不是庄爻也被戴了人皮面具造成了视觉上的落差从而形成错觉,她越看,越觉得庄爻的脸色比她刚被带来这个病房里时所见到的要差了很多,不仅没什么血色,而且逐渐呈现出一抹死灰。 她抬头看了看点滴,新换的包里还剩大半的液体。 可她心里仍旧不安,伸手到被子里握了握庄爻的手。 冰冰凉凉的,把她吓到了。 “闻野。” “又干什么?”闻野不耐烦。 “林璞他——” 阮舒的话尚未完全出口,心电监测仪因为数据的异常发出了“嘀嘀嘀”的提示音。 闻野表情一变,几乎是一瞬间奔来病床边,看了庄爻一眼,果断摁下床头的呼叫按钮。 ………… 褚翘让和她一起的那位同事装病,自己作为陪同。 因为现在诊所里主要在处理爆炸处送来的伤员,挂号的时候护士提醒褚翘现在杨医生没有空,诊所里的人手有限,建议褚翘去镇里的公立医院。 “就是听闻杨医生的名气,我们才特意从村里过来的。你们有其他急诊可以先处理,我们没关系,可以等,只要能等到杨医生就好。”褚翘忙道。 护士也就随她,邦他们安排到候诊室里之后,就继续去忙自己的。 褚翘安分地坐片刻,见没什么人关注他们,离开了候诊室,假装寻找厕所而悄摸地四处走。 这里不像正规的医院里有路标,所幸诸如化验室、b超室之类的地方,在门口是有所标注的。 褚翘了解过,这个诊所分为前院和后院,也就是办公区域和住家区域。她琢磨着纸条上的意思貌似倾向于“s”带着阮舒是以病人的身份住在这里面的,打算去找找这里的病房的位置。 耳中忽地捕捉到有人匆匆行来的动静。 褚翘就近躲进b超室的门后面。 从脚步判断,起码两个人。 两人很快从b超室前经过,没有进来。 褚翘松一口气,听到男声念叨“心脏复苏器”,女声应承了话,然后两人的脚步就远了。 这架势像是要去做急救,褚翘从化验室里出来,又判断出他们方才离开的方向和急诊室的位置相反。 眼珠子一转,她立刻跟上去,须臾,一男一女在拐了弯之后进去了一个房间。 怕被发现,褚翘躲在拐角,不敢进一步靠近,打算等医护人员离开后再去确认房间里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房间的门又打开,有人好像走出来了。 褚翘拔腿就想离开。 熟悉的属于阮舒的声音恰恰好在打开门的一瞬传了出来:“杨医生,你会有办法救活他的,对不对?” 褚翘登时止步。 她这一止步,便和自房间里出来的女人打到了照面。 褚翘来不及多加考虑,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将拉过来按到墙上,亮出自己的警察证:“别出声,警察办案。” 女人眨了眨眼睛。 “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不能——” 褚翘的话还没完,女人就点头,一副保证配合的表情。 ………… 病房里,杨医生面对阮舒殷切恳求的眼神,只能回应她失望:“闻太太,我一直都在尽力,但人刚送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闻先生谈过了。” “如果转去大医院呢?”阮舒把之前问过闻野的问题拿来找杨医生确认。 “杨医生才是这里最好的医生。”闻野拉过阮舒,表面上看起来好似亲昵地拢她入怀,加以安慰,实则眼里兜满警告。 阮舒此时一门心思全在庄爻,未留意他的警告,倒是因此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会造成误会:“对不起杨医生,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医术,只是杨医生你不也说过,你这里的设备不如大医院里齐全,或许更齐全的医疗设备能把人救过来?” 话出口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有一把理性的声音在取笑她。 阮舒忽略那把声音,只觉得一定还有希望,等待杨医生的答案。 杨医生面露为难之色:“闻太太……” 阮舒转身扭头求闻野:“我们带林璞去市区的大医院行不行?要不去把庄家的私机找来一起去江城也可以。我保证我不会逃跑,只是想救林璞。他不能死,你也不愿意看到他死,不是么?” 捕捉到闻野的眼波有刹那的闪动,她以为闻野或许会采纳她的意见。 然而那刹那的闪动仿若只是她的错觉,她的脸很快被闻野掰回去,正面面对心电监测仪上的那条直线,面对病床上再无呼吸、再无脉搏、再无心跳的人。 刚刚出去的杨小姐已经拿了杨医生需要的物品重新回来病房了。杨医生稍做了准备,开始用心脏复苏器给庄爻做抢救。 而无论仪器怎么让庄爻从病床上起来,躺回去的时候,庄爻依旧悄无声息,甚至更加死气沉沉。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闻野的嗓音如鬼魅,贴在她的耳朵后面,“被你害死的,他是被你害死的,你害死的。” 阮舒感觉到他抓在她肩膀上的手的轻轻颤动。 他还在低声不断地重复末尾四个字。 与其说是讲给她听,不如说,他是在安慰他自己——打从一开始,他就在逃避,逃避他开枪误杀了庄爻这件事。 阮舒瞳仁乌漆漆,谙满嘲讽。 她也不去说破他。 就让他这么逃避吧。 越逃避,他心里的枷锁必然越重。 枷锁越重,他的心态也就越扭曲。 他将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这是他自作自受应得的报应! 最后一次,庄爻落回到床上,没有再起来了。 杨医生去翻了庄爻的眼皮,旋即转过身,看向闻野和阮舒。 杨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阮舒一个字没有入耳。 她挣开闻野,慢慢走到病床边,摸了摸庄爻双眸紧闭的脸。 ………… 褚翘手心直冒汗,思绪转动不停。 她一个人贸贸然冲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她让外面的同事悄悄包围进来,也会因为阮舒被挟持为人质而向“s”妥协,或许还会惊动诊所里的其他人而被“s”察觉警方的到来。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得先把阮舒和“s”分开。哪怕争取出一小会儿的时间也好。 “s”她要抓,阮舒她也要救,但首先要保障的是后者。 而能办到这件事的人,目前来看只有那位杨小姐了。 她不确定那位杨小姐究竟可靠不可靠,除了相信,暂时别无他法。毕竟纸条是杨小姐因阮舒的求救而邦忙传的。 方才时间匆忙,她来不及和杨小姐多做沟通,和杨小姐快速商定要点之后,就赶紧先放杨小姐回病房里去了。 褚翘则回去候诊室和一同混进来的同事汇合,同时通知外边的同事严密布控,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 ………… 阮舒的动作格外郑重肃穆,病房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杨小姐主动走上前,虚拢住阮舒的肩膀,温声:“闻太太,节哀。你是孕妇,过度悲伤会伤害肚子里的宝宝。” 安抚完,杨小姐随杨医生一同离开病房,将空间暂时留给他们。 阮舒很快站直身体,深呼吸一口气,转而走进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她假装洗脸,紧绷着神经快速将杨小姐方才偷偷塞给她的纸条看掉,然后让其随着水流冲掉。 没想到杨小姐不仅邦她了,还这么快有回应…… 镜子里照出闻野也走进来,阮舒的心瞬间提到嗓子口。 幸好,闻野并非发现了她和杨小姐之间的小动作。 “眼泪呢?”他一把捏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与他对视,他打量她的神情,“口口声声和庄假脸感情多么好,现在他真的死了,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约莫,终归,从庄爻倒在她面前时,她就已经做好又一个亲人离开她的准备。阮舒确实没有眼泪,也不见哀伤,有的只是平静。 恰恰就是这份平静,刺激到闻野,让他又来为庄爻打抱不平。 微抿一下唇,阮舒克制住嘲讽,平和反问:“你呢?你有因为他的死难过没?” “我为什么要难过?”闻野一副可笑的表情,面对她时的阴沉则变本加厉,“我是在问你话!” 阮舒不想和他就此多做纠缠,否则她也没把握自己是不是能把握住度不去惹恼他,转了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林璞的遗体?” 她蹙眉:“这里是诊所,不像医院有太平间,他不能就这样放在这儿。” 闻野:“不用你管。” 阮舒:“好,你不让我管,我可以不管,但我想知道你要怎么管。我不希望他连死后都没个着落。” 闻野:“我说不给他着落了?你在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这种时候,阮舒自然不能怼他:“不是。”她默一瞬,“我只是在想他还有没有机会和荣叔葬在一起……” “那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没有!”闻野的反应有点大,冷笑,又归咎到她身、上,“如果不是你的煽动和怂恿,他不会配合你做那些蠢事!还算他最后有点脑子,没圣母兮兮地大度原谅。” 阮舒极轻地蹙一下眉,感觉他就是想拉个伙伴一起入地狱,和他一样绝对不能去原谅自己的父母,必须恨一辈子。 忍下来,她不发表看法。 闻野也没理会她了,避到一旁去打电话。 阮舒猜测他是不是打算离开这里了?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闻野打完电话回头来就把一套男装丢给阮舒,使唤她去给庄爻的遗体套上。 “要走?”她问他确认。 闻野斜眼:“难道你想让庄假脸烂在这里?” 阮舒悄悄捏自己的手心。 虽然她刚刚提醒闻野处理庄爻尸体的目的确实是希望他能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利落。 “动作快点!”闻野催促。 阮舒邦庄爻套着衣服,斟酌着问:“不和杨医生打声招呼再走么?” “要你管?”闻野语气很差,“还是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不是。”阮舒请求道,“我是想问,能不能邦我向杨医生要点安胎药让我带身、上?” 闻野眯起眼睛打量她,眼神充满研判,最终不耐:“就你事情多!”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阮舒稍加安心。 她有意拖延时间,所以放慢了给庄爻套衣服的时间。 闻野给杨医生打完电话后,看不过眼了,“啧”一声走过来邦忙,顺带骂了阮舒一句。 阮舒默默低垂眼帘,缄默不回嘴。 ………… 没想到“s”刚刚好要赶在这个点儿离开诊所,褚翘接收到杨小姐的通知后,在“现在就抓人”和“再等等寻找更合适的机会做更充足的准备”之间,选择了前者——后者的可变因素太多了!不如就眼前赌一把!里头的阮舒已经通过杨小姐接收到了讯息,还能相互配合! 外面的布控依旧,褚翘和那位一同混进来诊所的同事火速赶往病房,候在过道外。 ………… 吕品在接到闻野的电话第一时间从外面回来诊所接人——除了充当司机,他还得负责背庄爻的遗体。 快到病房时,他发现拐角处两道身影鬼鬼祟祟,手中分明持枪,火速闪身退离,着急忙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 差不多给庄爻穿好的时候,病房的门被叩响。 闻野前去应门。 是杨小姐来送阮舒需要的药。 阮舒站在闻野身后,和杨小姐无声地对视一眼后,忽地捂住嘴,假装起了孕吐反应,迅速往洗手间里跑。 闻野听闻动静侧头望去,见她跑进洗手间后关上了门,脑中划过一丝不对劲。 同一时刻,手机里进来吕品的电话。 他正要接,霍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猛然抬头。 就见门口所站之人已然不是杨小姐,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砰——” ………… 吕品没等到闻野接电话,只等来枪响,神经一凛,完全顾不上手机了,掏出身、上枪就现身出去。 迎面恰恰好撞上完成任务后从病房跑开来的杨小姐。 吕品丁点儿没犹豫,掳住她当人质,枪口堵上杨小姐的太阳穴。 ………… 闻野第一时间闪躲,却还是晚了一步,腹部结结实实挨了枪子儿。 关上门给自己留几秒缓冲的时间! 他掏出枪,下意识回头找阮舒,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阮舒刚刚为什么突然冲去洗手间里!——分明是知道警察马上要攻进来,所以躲去洗手间避免被他抓在手里当人质也避免被枪火伤及! 贱女人!又联手其他人坑他! 闻野怒火中烧。 此时却也没法抽身去抓阮舒,迅速跑到窗前。为以防万一,他躲在边上,才伸手把窗帘拉开不大不小的一条缝隙。 第一时间,子弹从外头射穿玻璃打进来! 闻野阴鸷的眸子凛起。 果然!有警方的狙击手在等着他! 闻野拽住窗帘把那条缝隙重新拉严实,遮挡住狙击手的视线。 这个时候,前面的门也被从外面撞开来了! 闻野忍住腹部伤口的疼痛,犹豫之下,还是走向了病床上的庄爻,准备抓他的遗体起来先给自己当挡箭牌。 房门被撞开的一刹,枪声如期而至,却并非出自褚翘的枪。 因为知道阮舒已经单独躲起来了,褚翘没有丝毫顾忌,确实想和同事第一时间往里开枪,耳边率先捕捉到来自另一方向的枪声。 褚翘急急调转枪口的方向,就见身边的那位同事中枪倒地了,杨小姐则被一名男子劫持在身前。 “把枪放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先下去给我们当垫背!” 威胁之语响彻过道,传入病房里。 闻野第一时间辨别出是吕品的声音。 太了解他们这些警察的尿性了,肯定是先保障人质的平安,绝对不会再随意开枪,所以这基本等于情势逆转,他们就算包围了再多的人都没有用! 闻野嗤笑,暂且松开刚拽起来的庄爻的遗体,转而去翻病房里的医疗用品,将之前给庄爻的伤口换药用的纱布和棉花先一股脑抓起捂在自己腹部的伤口处止血。 又是差不多位置的伤口!闻野印象深刻!去年也是被这个碍事的女警察追得无路可逃中枪跳海! 愤恨咬牙,闻野抬手就瞄准门口的褚翘开了一枪! 褚翘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及时察觉,顺利躲避,仓促只余同时也往闻野的方向开了一枪。 闻野倒是没躲,就坐在病床边,随手拽起庄爻的遗体挡了枪子儿。 外面的吕品似要配合闻野,在闻野之后也朝褚翘开了一枪。 褚翘敏捷地就地滚开,子弹堪堪打在她先前所站立的地方。 她被迫离开了病房门口的位置,吕品则趁机带着杨小姐占据了过来,倒也不进去,后背靠着墙,身前抓着亘着杨小姐,就像门神一样守住口子,往里头询问:“boss!你没事吧?” 闻野用嗤声冷笑加以回应。 外面的同事和调在这边的一部分特警队的人在这个时候包围了进来。 吕品抓紧了杨小姐,向警察重申:“全都给我后退!撤开!否则我杀了她!” 警察小心翼翼地没有再靠近。 褚翘齿关咬合得紧,不仅担心杨小姐,也担心里头的阮舒。 原本阮舒躲起来之后该是最安全的,只要等她制服“s”就好。 可演变成这样,阮舒反而成了最不安全的人! 似要验证她的猜测,房间里传出了枪声。 紧随枪声之后的是闻野阴冷的命令之声:“出来!” 洗手间里,阮舒面容泛白,死死盯着门,整个人几乎绝望。 还是失败了……褚翘还是失败了…… “嘭——”地,门被踹了一下,门板震动得厉害,这力道,比起上一次在别墅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是“砰——砰——砰——”连着三枪,全部打在门把上。 每打一枪,阮舒的心就跟着震一下,她的脸色随之白一分,捂在肚子上的手亦收紧。 病房外,褚翘深觉再这么下去不行!阮舒肯定会被重新挟持为人质的! 她猛上前一步,冲里面喊:“‘s’!我可以给你当人质!你放过里面的人!” 回应她的是里头门板被踹开的动静。 褚翘的心往下重重地沉。 病房洗手间里,阮舒浑身僵硬,看着闻野站来门口,高大的身形堵在那儿,举枪对准她,眼神讥诮无温度,如同死神来索取她的命一般。 正文 852、废掉 阮舒浑身又僵又冷,是切切实实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闻野却是并没有开枪。 “出!来!”他一字一顿命令。 阮舒不敢不听话,脚差点抬不起来,走动的时候仿佛能听见关节处咔嚓咔嚓响。 她走到闻野跟前。 “何必呢?白白浪费力气。”闻野用枪口戳了戳她的肚子,“不是很脆弱?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你是一点不心疼你里头这两位?” 阮舒害怕极了,咽口水的小动作尤为明显。 闻野把枪口从她的肚子缓缓地往上移,移到她的脑门上:“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的这条命,现在不属于你自己,是庄假脸的。” 他这意思是……看在庄爻的面子上,再饶过她一次?阮舒蹙眉。 她觉得闻野的这话,很像平时他不愿意承认某件事的时候下意识给他自己找借口。 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岂不就是,闻野在给不杀她找借口?那俨然说不通。 所以他这回不是在找借口,确确实实看在和庄爻的那点情分上,再饶她一次? 当然,她更相信他是还想留她当人质保障他顺利离开这里。 阮舒被从洗手间里拉了出去。 鼻息间是浓稠的血腥味儿。 阮舒有点难受,低垂视线,看到闻野腹部潦草地扎着纱布和绷带。 转瞬的功夫,闻野带着她走出病房。 “boss!”吕品飞快地看了一眼闻野后,专注精力回跟前的警察,让闻野先行,他垫后。 外面如今的情况是,在闻野破门进洗手间时,褚翘尝试硬闯,结果吕品在杨小姐的其中一只手臂上打了一枪,作为警告。 阮舒着实内疚。 如果不是她向杨小姐求救,杨小姐现如今也不会…… “都后退!全部后退!”吕品以杨小姐为要挟,再度警告。 闻野也没有让阮舒太好过,以她为人肉板挡在身前,即便样子看起来狼狈,架势上也依旧高高在上,不露半丝普通小贼的怯色,和吕品的配合度上默契十足。 褚翘看到阮舒截止目前为止完好无损,心内安定不少。 阮舒此时戴着人皮面具,不敢轻易说话,担心无意间暴露自己的身份,任由闻野带着她一路往外走。 在诊所的挂号厅,她看见了远远被警方阻拦在前后院出入口的杨医生,杨医生的身后还有好几个长辈,估计全是前任大长老一家子,见杨小姐的手臂中枪流血,全都着急得不行。 杨医生是其中最为镇定的一个,和之前的褚翘一样,也提出要替换人质。 虽然没有直接于人前暴露他和闻野是认识的,但他喊话的方向不是朝着吕品,而是闻野。 杨小姐这样邦她,怕是一开始偷偷瞒着杨医生。阮舒不知此时杨医生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留闻野在诊所里,毕竟她不清楚杨医生、杨小姐、老妪甚至杨家一口子和阮春华、闻野之间的具体关系。 可闹到这地步,杨医生之后又该如何向青门、向陆振华解释“s”藏身在他诊所里一事? “把诊所外面的人全都撤了!”吕品再一次命令。 而这命令是闻野指示给吕品的。 在走出病房之前,闻野就把平板电脑上的画面重新调出来看过了,通过他安装的隐蔽式监控把诊所外面的情况做了大致了解。 说起来,若非因为当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庄爻的抢救上,闻野完全能够及时察觉诊所内的异常。 褚翘之前不是没让技术同事查探诊所的摄像头情况,诊所外面的范围太大,当时并无法做到全面排查。 “别做垂死挣扎了,整个镇都已经被我们包围,你就算离开了这里,也逃不出靖沣。”褚翘提醒“s”,心底暗自着急阮舒的安全。 孕妇可经不起被一个通缉犯带在身边一起逃亡! 阮舒自己也害怕,私下里和闻野打商量:“闻野,你现在可以拿我当人质,安全离开诊所后就放了我行不行?带着我对你来讲也是累赘对不对?没了我,你的行动肯定更方便。” “闭嘴,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的处境特别糟糕?”闻野眦目。 或许不至于“特别糟糕”,但在阮舒看来,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他失去了先前隐身幕后的优势。 她当然没敢直接这么说他,也知和他讲不了道理,只能再尝试哀求:“你放了我吧,否则跟着你奔波,我真的会一尸三命的。闻野,是你自己说的,我的命是庄爻的。” 理性的道理讲不通,感性的情理又怎么可能和他讲得通? 闻野哂笑:“你一尸三命又怎样?我是说过你现在的命属于庄假脸,但庄假脸的命很宝贵么?” 阮舒哑然,绝望了,未再浪费自己的口舌。 吕品回来诊所时开的车子与诊所隔了一条巷子的马路上,他把车钥匙给了闻野,按照先前讲好的挟持杨小姐留下来垫后。 闻野带着阮舒找到了车,却并没有上车,只是从车上拎下来吕品准备在车上的一个黑色行李袋,从里头拿出烟雾弹。 ………… 吕品把诊所的大门给关了,外面布控的大部分警察在此之前都被威胁了进来,褚翘与他们一同被拦截在诊所里,赶忙联系剩余的未曾暴露行踪的几名警员同事及时跟上“s”,另外通知留在警车内后背的警员赶紧全镇调度起来。 收好对讲耳机,褚翘盯住吕品的手。 她观察很久了。 首先,他两只手均戴手套,一开始她以为只是个人习惯或者为了行事不留下指纹。 其次,他的姿势有点古怪。他持枪的那只手在往这外边退的过程中是从后方穿拖杨小姐的腋下抵在杨小姐下颚的,另外一只手同样从后方穿过杨小姐的腋下,却并没有弯折,而似乎与另外一只手行成夹力,半拖着杨小姐。 杨小姐在手臂中了那枪之后神志就有点不清楚。 并且褚翘隐隐感觉,杨小姐的中枪,并非完全因为她当时有想硬闯病房救阮舒的意图,貌似杨小姐原本想说什么话,却遭遇制止……? 褚翘蹙眉,一眼不眨地盯着,察觉杨小姐由于神志的越来越不清醒而站不住,身体不住地往下滑。 吕品明显支不住杨小姐的样子。 他倒是聪明,随着杨小姐一起坐到了地上,虽然他也动不了、出不去了,但至少杨小姐还在他的手里。 “她流太多血了!再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杨医生大喊。 吕品没有理会。 褚翘看得出,他是想为“s”多争取出时间。 这个时候,一名警员蹿来褚翘身侧,低语:“翘姐,杨医生让我告诉你,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挟持人的左手应该是假肢,跟使不上力气。 俨然解答了褚翘琢磨的疑惑,给了她一个准数。 ………… 雷火堂,关押室。 傅令元接受着新一轮的鞭打。 陆振华在第一时间听手下汇报了外头警察在杨家的诊所里与“s”发生对抗的事情后,就调派了一部分雷火堂的兄弟赶往现场。 而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是,“s”的手下刚被警察抓住,“s”则挟持人质逃跑了,因为烟雾弹的掩护,警方失去了“s”逃跑的方向,不过“s”负伤,也没有开车,估计是暂时躲起来了,并未跑远,雨下太大,没有留下痕迹。 赶去现场的兄弟们倒是记下了“s”的样子,和警察一样,正在以“s”最后消失的那块地方为中心辐射开来范围进行搜捕。 陆振华摇摇头:“不是说‘s’擅长变装?记了样子也不一定管用。消失的时候没开车,不代表后面没有其他手下赶来接应‘s’。” 最后陆振华强调:“大长老作为镇长,负责明面上配合警方的工作。但私底下我们的人最好先找到‘s’。” “明白了陆爷。”雷堂主退了出去,关门之前看到陆振华让手下把被吊打的傅令元先放下来。 傅令元被放下来。 身体的失力让他一开始趴在地上。 然而他很清楚这里的地面有多恶心,曾经在这里接受过审讯的人也不知留下过多少包括血泪在内的体液。 如果说以前的至少肉眼看不见,不久之前刚在这里被吊打最后处死之人的血是异常醒目的。 傅令元爬了起来,并站住了,抬眼看向陆振华。 陆振华竟对他露出一丝心疼:“阿元啊阿元,‘硬骨头’不是用在这个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暂时瞒着其他人单独把你带这里来么?就是不想按照青门的规矩把你交给长老会,否则你需要受的就不止现在这些刑罚了,我也没办法私心对你网开一面。” “谢谢舅舅的网开一面。”傅令元朝他深深鞠躬,腰弯得太下去,身形略微趔趄。 盯住他的这个举动,陆振华深觉与傅令元的硬骨头丁点儿不相配。 “阿元,我认识的你,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你?”他反问。也是他这两天一直在重新审视的问题。 “舅舅,以前是少骢总向我讨教你的话所表达的意思,如今,好像连我也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傅令元挺直腰板,重新站直身体,顿时仿若前一秒他的弯腰完全是个错觉。 早料到不会得到他的正面回应,陆振华并不失望。 “除了这些,你还是没有话要交待过来?”他隼眸眯起。 “我不知道该交待什么。”傅令元平静,“或许舅舅能再给我些点拨,‘s’究竟还在您的面前编造了什么?” 陆振华没回应他,而朝手下挥挥手,示意那边的铁床。 一下从三样刑罚中最轻的,跳到最重的。 傅令元似乎面不改色。 两名手下又上前来尝试一左一右架住他。 傅令元却是如山一般纹丝不动,叫人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会反抗,以致于关押室内的其他守卫全都进入戒备状态。 手下出声警告:“傅先生,如果——” 话没讲完,就见傅令元自行往铁床行去。 ………… 陆振华猜测得没错,闻野确实又换脸了。 他从诊所出来前,没忘记把他的人皮面具捎身、上,只是不像原本每张面具都各自分开整齐存在在箱子内的分层而已。 阮舒被他用绳子捆住了双手和他绑在一起,嘴也被他用胶布封住,不给她任何逃跑和呼救的机会。 现在两人所处的地方,貌似是闻野随意窜门躲进来的一家空户……?反正一路东拐西弯,她根本认不清楚,一路下来,可以肯定他对靖沣相当熟悉。 刚淋过雨,阮舒又持续处于心慌、紧张和害怕中,她觉得冷,不想让自己感冒,抬起被绑住的双手想擦掉雨水,手和衣袖却也都是湿的,根本于事无补。 “唔唔唔。”她向闻野求助。 闻野刚以最快的速度换完脸,见状撕下她一半她嘴上的胶布。 这快速的一下,不知把她嘴边皮肤上多少的碎毛顺便给拔掉了,阮舒疼得直皱眉,后知后觉闻野其实犯了糊涂,她的手既然没往后绑,她完全可以自己撕掉嘴上的胶布。 而比闻野更犯糊涂的是她,她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的不语让闻野不耐:“有屁快放!” “有没有干毛巾?我冷。”阮舒一点没和他客气地提要求,否则就是委屈自己了,她必须保障自己的身体不出状况。 闻野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问题,把胶布重新贴住她的嘴,旋即打开柜子,从里头拿了件浴巾就丢她的头上。 阮舒的视线一时受阻。 闻野于此时走动。 她猛地被他拉动往前带着走,急急将浴巾从头上抓下来。 她恰恰又在这个时候被往地上带,还好及时撑住地面,不至于摔倒。 坐稳后,她看到闻野背靠床边,在给他自己处理伤口。 他往嘴里塞了一团毛巾,然后就用刀子直接往他腹部鲜血淋漓的枪口子里挖。 阮舒向来不怵于看这种画面,但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孕妇,第一时间背过身去,本分安静地用干浴巾给自己擦头发、擦脸,耳朵里接收到的是闻野竭力克制却仍旧从嘴里溢出些许的闷哼。 很快,她听到类似珠子掉落在木制地板上的动静。 阮舒稍一偏头,那颗刚被挖出来的沾满血的子弹就被丢在距离她身侧约莫二十厘米的位置。 不多时,身后又传出类似火柴芯擦燃的那一瞬间的声音,只不过声音维持了数秒,又或者说类似火药粉末点燃……? 鼻息间还嗅到皮肉烧焦的气味。 阮舒蹙眉,敌不过好奇心,转回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闻野腹部伤口处有火苗在燃,烧着他的伤口。 她此时见到的已是尾声,火苗没两下就灭掉了。 闻野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歇两口气之后,又从他的枪里取出一枚子弹,拆了,倒出里面的火药进他的伤口里,旋即点燃。 这回阮舒是见证了整个过程。 火苗那样把他伤口的皮肉烧出滋滋响。 阮舒隐约明白过来,因为缺少医药,他用这种方式给伤口杀菌消毒并且止血,也省去了缝合伤口的步骤。 可这种方法该承受的痛苦…… 阮舒无法想象。 她只是看到闻野面部狰狞扭曲,咬在嘴里的毛巾都破了,发出压抑的如野兽般的呜咽。 他的另外一只手往后抓住床板,身体因疼痛而往上拱起,最后他瘫软身体倾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疼晕过去了。 阮舒静默地等待,没等来他的反应。 她的眼珠子往旁侧瞟,盯住他刚刚为了取子弹烧伤口而搁一旁的那支枪。 须臾,她的眼珠子转回来闻野的身、上。 闻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阮舒往枪的方向徐徐挪动,眼睛时刻留意闻野。 本来就隔得不远,很快便是伸手能够到的距离了。 可随即她发现,弹夹和枪身是处于分开的状态,她不懂该怎么装回去一起。 未多耽搁,她立刻选择放弃这把枪,将目光转向之前闻野用来挖子弹的刀。 她快速取起,反手握刀刃,尝试用刀子割断腕上的绳子。 然而绳子太粗,她因为被绑着,力气不太使得上,别说割,连锯都有困难,还很容易戳到自己的手。 阮舒没有浪费时间,迅速放弃,目光落回闻野,凤眸轻狭。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用刀割断绳子,那就只能……让闻野受更重的伤,给她自己争取对外求救的机会…… 下定决心,便马上去做!阮舒小心翼翼地挪近闻野,找准他腹部的那道枪口子,丁点儿没犹豫,想要给他狠狠补上一刀! 此前分明一直毫无动静的闻野倏尔睁眼,连起身都没有,手臂一挥,直接朝她的脸呼过来。 阮舒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刀子登时脱手,她倒在地上,从太阳穴到脸颊连着一整块火辣辣疼,耳朵里嗡嗡嗡地有些耳鸣。 阮舒就这么顺势趴在地面不动弹,一来缓着脸上的疼痛,二来,这样子失败掉,她也不知接下来会面对闻野怎样的报复…… 情绪又陷入异常的低迷之中。 任何反抗都不做对他言听计从?她可以一时委曲求全,却不可能就这么永远被他带着走。 可一次又一次反抗的结果呢? 肚子里的孩子在跟着她一起冒险,她连和闻野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动静,闻野也没有动静。 直至闻野有所动作,被绳子牵住的她才不得不爬起来。 不用照镜子,阮舒也能察觉,太阳穴的位置应该起了个小块,半边脸颊估计也肿了。 闻野把枪捡了起来,拿过他一起带了的小行李袋,从里头取出新的装满子弹的弹夹。 他转回身后,阮舒与他的视线碰上。 森冷、乖戾、讥诮。 一触之后,阮舒迅速垂下眼帘,保持自己眼下怯懦的形象。 闻野此时也没空找她算账,找到插座给手机充电,忙着在手机上一通cao作。 ………… 雷火堂,关押室。 一枚,两枚,……,五枚。 第五枚钉子没入傅令元的后背后,陆振华抬臂示意手下暂且停手。 傅令元好像睡着一般,在此过程中,趴在铁床上悄无声息。 陆振华又把手落下。 手下在这个时候把五枚钉子一起用力地拔出来。 与皮肉分离的一瞬,终于看到傅令元的身体有所抖动。 四肢被桎梏着,他的头颅低低地垂在铁床之外,豆粒般大的汗水不断地滴落地面,将地面的那滩血稀释。 陆振华已经被耗得十分不耐烦了。 不管傅令元是否真的另外异心,从他决定把傅令元带来审讯室的一刻起,这个外甥之于他而言也都算彻底废掉,无法再用,毕竟他对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上次出了陆嫣的音频一事,他就已经不相信傅令元心中毫无芥蒂,何况今天这场审讯过后,傅令元怎么可能还能如从前那般继续为他、为青门、为三鑫集团做事? 甚至,如果放傅令元离开,会不会进行报复,都是个问题。 陆振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椅子扶手。 所以,无论能不能从傅令元的嘴里撬出东西来,他都得让傅令元的命,留在这里了。 虽然有点可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舅舅。”傅令元倏尔出声唤。 陆振华笼回神思:“怎样?想起来有话要和我说了?” 傅令元却是问:“外面什么情况?‘s’有下落没有?” 陆振华:“抓‘s’的事,自有大长老和雷堂主办,你现在需要关心的不是这个。” “我当然关心。”傅令元抬眼,“如果‘s’有着落,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陆振华沉眸不语。 要能当面对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谈何容易?“s”神出鬼没,即便现在负伤逃亡,也都还没传回来关于他最新行踪的消息。 也就只是他接二连三收到“s”的邮件。 正念叨着邮件,陆振华的手机恰恰好进来新邮件。 就是考虑到“s”或许又会来“挑拨,所以陆振华特意在手机里专门设置了邮件提醒,这个时候才得以及时查收。 陆振华就着手机点开邮件,浏览完里面的内容,笑了笑。 这个“s”,终归还是没有通天的本领。 “阿元,”陆振华收起手机,恰好回应傅令元,“好,就让你和‘s’当面对质。” 正文 853、汇(上) 陆振华想起第一次和“s”结识,也是因为“s”遭遇警察搜捕被困陆家私岛,主动前来找他以交易的方式间接向他求助。 傅令元应声微微一怔,转瞬眸色加深。 他的本意,一方面想拖延时间,另外一方面也是坚持保持自己无辜的口径,再者也有侧面打探如今外面的情况。 没想到陆振华竟然满口答应。 “我们青门先于警察抓到‘s’了?”傅令元试问。 陆振华笑笑:“阿元,辛苦了,你只需要做好和‘s’当面对质的准备。能不能先于警察抓到‘s’,就看你的表现了。” 这回答虽不直接,傅令元也从中猜到一二。 陆振华吩咐手下给傅令元上药后,自行走回椅子里坐下,通过邮件回应“s”抛来的交易,提出自己的要求。 “s”还算爽快,一来二回,两人的想法基本未相左,唯独一点,就是“s”指定了特定的会面地点:关公庙。 哪里不行,偏偏是关公庙,叫人很难不去猜测,“s”知晓关公庙之于青门的特殊性。 陆振华的脸骤冷。 就因为关公庙之于青门非常重要,所以“s”选择在那里会面,就是堵死他联手警察的可能性。 同时也是警告,如果他在此次会面上耍花招,后果可想而知。 斟酌片刻,陆振华还是同意了。 不把警察牵扯进来也好,省事,也无后顾之忧。 他们青门就足够有能力制服“s”。 “s”目前暂时不知他人其实就在靖沣,终归只需把傅令元送到台前。 另外,“s”作为交易内容透露出的些许信息,陆振华也确实非常感兴趣。 ………… 闻野一直在忙,没个消停。 挺容易猜测,他应该是在联络吕品及他的其他手下。 阮舒一声不吭,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虽然依旧没放弃自救,但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她暂时并没有机会。 脸疼得紧。 疼得阮舒终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预料中地摸到突起的肿。 手腕突然一痛,手臂被拽动,猝不及防下身体也随之前倾,所幸最后并没有到扑倒的程度。 阮舒抬眼,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摸脸的动作使得绳子的另外一头牵扯到了闻野,闻野不爽,用力拉了回去,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一而再再而三,阮舒的手腕早被绳子磨破了皮,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她一直在适当地迎合他,眼下这么一下,绳子直接勒进皮肉里。 闻野冷冷瞥她一眼,眼神俨如在说:“贱人,自作自受。” 阮舒死死抿住唇,依然一声不吭。 见闻野好像又要起身,阮舒急急站起。 结果闻野只是因为够不到所以为之,此时半起了身体便把他要拿的小行李包拎到跟前。 阮舒判断失误,导致自己的手又被绳索给勒了。 闻野未遮掩他的幸灾乐祸。 甚至阮舒怀疑,他方才可能是故意给她造成假象,误导她,达到他戏弄她的目的。 不管是不是,阮舒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默默地坐回地板上。 闻野又把她拽到他跟前。 阮舒如今对他是相当恐惧。 闻野讥诮,拿出药水,也给她换上新的人皮面具。 即便如此,阮舒也并未轻松,从头至尾僵硬手脚,除了排斥他在她脸上的触碰外,他粗鲁的动作也让脸上肿起来的位置痛上加痛。 她强行忍住,想其他事情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数秒后,倏尔感觉自己脸上连接到太阳穴肿起的部位被摸了摸。 刻意的“摸”和在所难免的不经意触碰,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阮舒登时凝回焦聚,正与闻野的视线对个着。 她浑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便起来了。 闻野似刚反应过来他自己动作上的不妥,转眼间大臭脸:“看什么看?” 阮舒轻颦眉,不语,紧接着根本无暇再去琢磨这个变态的想法,因为闻野的下手比先前重很多。 换张人皮面具,之于阮舒犹如受刑。 终于“刑罚”结束,闻野迫不及待地推离她。 阮舒的手因此又被绳子勒了勒。 闻野没管她,开始整理那只小行李袋。 他没刻意避讳,阮舒又离得近,行李袋里的东西她全瞧了个见。 和曾经一次庄爻带她来靖沣找陈青洲时所做的准备差不多,放的是备用枪和弹夹,已经见他使用过一次的烟雾弹,样子看起来像手榴弹的东西,还有其他阮舒叫不出来名字的小型武器。 軍火倒爷的世界,她不懂。 可看他这架势,是要和警察正面硬碰硬了……? 想到她很有可能被他带在身边参与火拼,她就觉得世界末日,犹豫间,自行撕掉嘴上的胶布,再度尝试和他打商量:“你非得要捎着我?” 每一个字出口,都牵扯出她脸面上的疼痛。 闻野没有马上说话,继续清点着行李袋里的物品,顷刻拉上拉链,他才乜着眼道:“不捎上你,你怎么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前夫?” 阮舒怔忡。 他这是……要去会傅令元? 突地,闻野迅速把胶布重新黏住她的嘴,并且不放心地将他的手掌捂了上来,刀子也毫无悬念地抵到她的肚子。 阮舒听话地一动不动,然后才比闻野慢好几拍地捕捉到由窗户外传进来的人声,掩盖在瓢泼不停的大雨里,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旋即渐行渐远。 再等了两分钟左右,闻野才放开她的嘴,紧接着来解她手腕上的绳子。 深知他不可能好心,阮舒心生警惕。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闻野并不是松开对她的桎梏,而是改成把她的手绑到身后去。 阮舒再也没有办法像之前可以自行撕开嘴上的胶布。 绳子的另外一头依旧连着闻野。 闻野把绳子绕了两圈,收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自行往后靠着床闭眼休息。 所以刚刚说去见傅令元不是立刻马上就去? 阮舒想问也问不了,只是注意到闻野的手虚虚搭在他腹部的伤口处。 空气中尚残留先前他伤口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眸光轻轻闪烁,又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他的脸色。 看来他伤的这一枪,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之后怎么不小心睡过去的,阮舒记不起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漆黑。 她依旧被绑着,闻野却不在。 正文 854、汇(下) 嘴上的胶带更是还在,她除了唔唔唔,没办法正常讲出话来。 确认了好几遍,闻野真的不在。 她不知他是暂时有事离开一会儿就回来,还是终于决定丢下她这个累赘单独跑路去了。 可他明明说要带她去见傅令元,不是么? 如果是后者,说明她获得自由,她自然高兴。 尝试挪动身体的时候,阮舒发现自己动不了。绳子的另外一头因为没再连接闻野,这个时候直接绑牢实了她整个人固定住。 这是闹哪一出? 既无法求救,也无法自救,周围还黑得她什么都看不见,闻野要真是丢下她一走了之,也没想要她好过的节奏?要她在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地死掉……? ……… 今天的天空就跟突然破了个大口子似的,倾盆的雨下得不间歇。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而对“s”的搜捕却没有结果。 期间确实不断有人发现所谓“s”的踪迹,人是抓着了,但不是“s”,估计是“s”的残留手下,奉命跑出来混淆视听的。 而无论怎样混淆视听,褚翘多年来办案的直接始终在告诉她,“s”并没有跑远,一定就带着阮舒躲在这附近。 弃车的这个举动有几种可能:第一,至少出靖沣镇之前,车子的目标太大,容易被他们追上;第二,“s”的伤情支撑不了开车;第三,比起开车逃亡,附近有更方便、更安全的、“s”了如指掌的藏身之地;第四,不是“s”受伤逃不了,而是“s”还有事情没做完不想离开靖沣;以及其他。 简直是头脑风暴,褚翘把能想到的可能性一一在脑子里罗列,眼前展开的则是镇里的地图。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用笔将刚刚她已经在外面找过的地方暂且划掉,然后圈出接下来要重点搜寻的地方,分配任务下去。 警员同事来通知褚翘杨医生给杨小姐取完子弹也已经做完笔录了,否认自己认识“s”,只以为对方是前来求医的普通人,也不知道警方满城风雨地正在搜捕国际通缉犯。 呵,倒是撇得一干二净。褚翘冷笑:“普通人身、上会是枪伤?” 这指的是庄爻。 庄爻的尸体暂时被警方收好,这里全是青门的人,她也不方便找人来把庄爻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以免节外生枝。 “去告诉他,既然他不老实交待,那窝藏国际通缉犯的罪名在等着他。”褚翘甩话,临末了又补充,“还有,转告那位什么大长老,不止杨医生窝藏,整个青门都有嫌疑。让青门也去给杨医生施加压力。” “明白了翘姐!”警员点头。 褚翘带着其他要一起出去继续招人的警员往外走。 这附近的街道和巷子不像市区里几乎处处逃不开监控,警队的技术人员还在努力中。 栗青那边顾及傅令元的同时,也分了一半的精力过来邦忙。 所以手机里突然进来栗青的电话,褚翘第一反应以为是栗青发现“s”的行踪了。 结果并不是。 “褚警官,我们老大那里情况有变。” “怎么了?”褚翘表情微变,挥挥手示意其他同事先去找人,她避在一旁,空出的那只手堵住半边的耳朵,隔绝雨声,以更清楚地听栗青的话。 “刚从雷堂主那里得知,我们老大暂时被陆爷从关押室里放出来了,送去关公庙里头跪关公。”虽然依旧被扣着,但情势看起来有所好转,栗青难掩欣喜。 “嗯?为什么?”褚翘狐疑,猜测,“是傅三在陆振华面前做了什么争取回陆振华的信任了?” “不是。”栗青压低音量,把“s”或许即将要来关公庙的事情告知,“雷堂主已经按照陆爷的吩咐,在关公庙原本的守卫基础上,再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就是为了应对‘s’。” 褚翘顿时一震:“‘s’去了关公庙?” “褚警官,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栗青非常慎重,“这件事其实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也是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恳切地希望只是你一个人知道,先不要通知你们警队的人过来关公庙。” “褚警官你在诊所这边已经暴露了,陆爷派了人暗中紧盯你们这批警方的行踪,一有异动陆爷都会清楚。里里外外都是雷火堂的人,我可以放心,但如果招来警察,我们老大得更招陆爷的恨。” 褚翘越听眉头拧越深:“不对不对,你这个思路不对。之前不是说好,如果陆振华要对傅三下杀手,警方就和雷堂主里应外合?” 栗青其实主要是发现之前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老大现在硬撑着否认自己是叛徒,如果外面有人冲进去救,就等于坐实了我们老大的罪名。而且,雷堂主去救,那是我们老大受到拥趸可争青门新的掌权人之位,警察要是也去救,那我们老大成什么了?” 最后一句,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褚翘一时哑然。而虽然侧重点不同,但栗青考虑的,其实也正是谈笑后来解释给她听为什么要等到最后关头刀悬在脖子上时再出手救傅令元的原因。 怕的就是万一阴差阳错,反而害傅令元暴露了身份。 即便如此,褚翘和谈笑的分歧依旧在,因为“害傅令元暴露身份”这个说法,在她看来,表面上像是为了傅令元的生命着想,实际上重视的根本依然是任务能否圆满完成。 任务和生命,或者往大点来讲,信仰和生命,孰轻孰重? 在跟前这件事里,无论谈笑还是她,都不能代替傅令元做出权衡甚至危机关头的选择。 而傅令元的权衡和选择究竟是什么? 褚翘抛开这个问题,转念想,栗青的这通电话,让她在谈笑面前有合理正当的理由可以重新插手傅令元的事了。 当然,她的重中之重依旧在于救阮舒。 如果“s”去关公庙,会带上阮舒么? ………… 关公庙内,傅令元跪在高大的关公像跟前,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会不会被带来皆有利弊,他个人自然更倾向于不要在场,毕竟这里的危险系数是最高的。 外面倒几乎全是雷火堂的守卫。 将他从雷火堂的关押室带来关公庙这里的时候,碍于还有两名黑西保镖的在场,雷堂主只最后要出去的时候故意落在尾巴才来得及和他低语了一句话:“傅堂主随时想动手都可以我都候着。” 动手……? 是时候吗……? 傅令元自嘲苦笑。 如果不是因为还想再争取,打从一开始他就可以找机会给雷堂主以暗示,也就可以免去之前那么多的皮肉之苦。 现在连皮肉之苦都已经受了,不继续争取下去,他岂不白白挨那些罪? 只不过…… 傅令元眉头沉洌,眸底闪过凝重。 争取到最后,即便他赢过了“s”,在陆振华那里会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相当值得商榷。 而即便值得商榷,他也还是得先走到那一步,真真切切的结果摆在他面前再说。 除去雷堂主之外,外面应该还有另外一批人已经得知情况,同样在随时候着。 傅令元深深沉气,再缓缓呼出。 感觉到的不是紧张的神经的缓解,而是……浑身哪儿都疼。 陆振华是真希望他死在“s”的手里,让他单独在这里与“s”会面,却没有给他配备任何武器,还是在他刚被大刑伺候身负重伤的情况下…… 当然,他清楚得很,陆振华最希望看到的是他和“s”两败俱伤。 思绪转动间,耳中捕捉到来自身后的脚步。 湛黑的眸子骤眯,傅令元凝神。 他没有转回头去看来人,专心致志地依旧只盯着关公的面如重枣。 不过能判断出,来人的脚步轻松,甚至有些大摇大摆,明显不把外面的一大批青门的守卫放在眼里。 这份大摇大摆,不仅源自于来人本身一贯的自负,也被今次陆振华故意放他进来所助长。 只有一个人——傅令元另外再做出这个判断。 虽然正遂了他的愿,但他并无法轻松——没有被“s”一起带来的话,她是怎么被安置的?在哪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s”不一起来带她来的原因是什么?只为远程遥控人质不给他丁点救人的机会?还是也想回避陆振华不想引起陆振华的怀疑和猜想? 无数个问题一股脑涌上来。 数秒后,来人在他旁侧相距约莫一米的位置停定。 两人一立一跪。 傅令元依旧不先主动去看他,只眼角余光能稍加瞥见他仰头也看关公像。 不瞬,他嗤笑评价:“叩拜这玩意儿,就能为你们护住藏在他脚底下的那些枪枪炮炮不被警察给捣了?” 傅令元抿唇未语。 而相比傅令元,隔着监控的显示屏看到“s”轻蔑的表情搭配上这句话的陆振华心里更有波动——好得很,这个“s”果然一清二楚! 对于傅令元不予回应,“s”倒也未不耐,一转身,走近傅令元一步。 仗着此时站着与傅令元拉开的身高差优势,他以更加居高临下的姿势对傅令元展开别具意味的笑意:“工厂里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还喜欢么?” 傅令元还是没有说话。 “一个两个的,都学到同一个师傅那里去了。”“s”连带着阮舒和庄爻一起嘲讽,瞧不起傅令元这种不光明磊落正面应对的姿态。 随后他自己接他自己的话:“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屏幕前的陆振华琢磨起得了解了解工厂里还发生了什么,他只收到“s”发来的一小段傅令元与大手们打斗的视频。 “不过没关系。”“s”又自接自话,“我重新给你带了一份礼物。这回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说着,“s”伸出手到傅令元的跟前。 摄像头的角度有限,陆振华并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留意到那东西是专门剪下来的一小张纸,“s”通过手掌心给傅令元看的。 也观察到傅令元脸上的表情无丝毫变化。 ………… 傅令元的表情无丝毫变化,内心却是涌动的。 b超图。 却也只辨认出是b超图,并看不懂上面的内容,“s”也没留太长时间给他看就重新收回去了。 傅令元眸色不禁深两度。虽然不清楚b超图究竟是否真的属于阮舒和软糖,但指代的无疑就是她们母女俩。 “s”收回去之后自个儿津津有味地细看:“你不喜欢之前我给你准备的实物,应该是更喜欢这种静态图。” 傅令元拳头悄然紧攥,还是没有给反应。 这回“s”确露出不耐烦了,未再放过他:“你如果判断不出来自己喜欢不喜欢这份礼物,要不就找别人来邦你看看?” 别人,不过指的是此时正通过摄像头观看一切的陆振华。 傅令元终于缓慢地偏过脸去,一双冷凝的眼睛,直直b视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的脸,目光锐利过任何一件利器,似穿透人皮面具,盯住“里面最真实的那张脸。 出口的话倒未携带他神情间的冷锐,语气稀疏平常,答非所问地评价:“你今天的这张脸没有选好。” “是么?”“s”摸摸下巴,“这不是我挑的就是了。有人邦忙打理,我就不爱亲自动手了。” 傅令元斜斜勾唇:“你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我认识一位挺好的心理医生,或许可以介绍给你。” 这股子调调,和某个女人简直如出一辙。 却也并非第一次如此了。 先前在滇越和傅令元交手时,他便产生过同样的感觉。 闻野内心喷薄出强烈的不适,稍加压抑后,他表情是不屑的,口吻是充满深意的:“留着给你自己用应该更合适,治一治你的精分。” 正文 855、输赢 精分,是他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话题也算绕回来正轨。 既然已经转身正面面对“s”了,傅令元自然从关公像前起身。 定了定身形,他闲散扬唇:“最精分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每天都活在别人的脸面下,每天都在扮演不同的人。如果进军影视,影帝非你莫属,蝉联不在话下。” 闻野哧声:“羡慕的话,我不介意送你几张人皮,你也不用再可怜巴巴顶着同一张脸到处露陷。” 傅令元从容不迫:“多谢好意。我光明磊落走到哪儿都不躲不藏真面目示人,并不需要你的东西。” 闻野倒也不慌不忙:“既然光明磊落不躲不藏真面目示人,这位穿得连脸都不露的人,又是谁?” 一张照片被他夹在两指之间,正是那夜在别墅里被拍到的。 和傅令元预期的一样,“s”会首先举证这件事。这件事他在关押室内已经向陆振华交待过一个故事版本,终归多少起到了点作用。 此时傅令元自然延续自己所编的故事版本加以回应:“如果你不介意你自己暴露在警察面前的话,下次你再挑衅我,我就先报警,再去会你。” 他不认为陆振华会拿他的解释去亲自向“s”求证,此时他故意不用指向性太强的措辞,一句话出来,无论陆振华听,还是“s”听,皆无问题。 事实上闻野确实没有就他这句话本身挑刺儿,而倏尔笑笑:“又是警察……你可真能招警察。” 深知这种时候,“s”不可能提无关紧要的事,何况他又是这种若有深意的语气。傅令元心中敏感,瞳仁不禁收缩。 四目相对之下,闻野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又道:“最近发现你的角色非常有意思,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 “难怪你最近总是寻各种由头对我栽赃嫁祸,”傅令元嘴角挂出哂笑,“单纯的羡慕嫉妒恨,还是想取代我的人生?” 这种时候,他并不介意刺激“s”的自尊心。 闻野也的的确确被他刺激到了,冷笑:“不过一个被放养在外面的实验品罢了,哪来的人生?” 警察。实验品。一个接着一个。傅令元心里算是有了数,“s”把他的底大致都给摸了。 湛黑瞳眸深敛,他目光笔直,不回避也不否认:“比起被看紧在眼皮子底下受尽cao纵和摆布,如同傀儡,甚至畸形,要强太多。” 闻野的脸色顿时阴冷。 他内心燃起一团怒火,怒在他没有从傅令元的表情间看到任何对“实验品”这个身份的排斥和不甘。相反,傅令元好似特别坦然。而傅令元的这份坦然又明显并非出自愿意成为实验品。 他更怒的是,他从傅令元的话里听出的嘲讽和优越感。 这嘲讽是在嘲讽他和庄爻以及孟欢,优越感同样建立在他们三人的基础上。 “五十步笑百步。”明明同为实验品!闻野冷笑,“你觉得揪住这中间的‘五十步’,就和我们区别开来了?” 傅令元想起阮舒之前费劲心力开导他的那些话,唇线不禁微弯出弧度。而此时面对“s”的质问,他并不想做回应,因为总感觉回应了,好像就等于将阮舒专门给他的爱心开导,分享出去给了外人。 当然,傅令元也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浪费时间,随便“s”或者阮春华当没当他是实验品,他自认为他和“三号”丁点儿牵扯都没有——一个他人臆断强行给他安上的数字而已。 他倒是从“s”如此充满在意的质问中发现,“s”囿于“实验品”这个身份,或者这个称呼里了。 闻野见他非但不说话,眼神里竟然隐隐显露出疑似同情的情绪,整团怒火咻地爆了。 ………… 陆振华感觉,“s”和傅令元两人交谈时,似乎都在掖着什么。都在掖着,但他们又好像相互无障碍的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在两人谈及“实验品”的话题后,陆振华彻底听不明白了,便也由此肯定,“s”和傅令元之间还存在其他他暂时不知道的关系。 正琢磨着,便见“s”忽然掏出了枪。 ………… 傅令元在那一瞬间并没有闪躲开。 因为自己没有武器,他比平常更仔细去留意“s”的一言一行。 人的动作,因为需要肢体的配合,所以很多时候是能够粗略预判的。傅令元对这项技能并不在行。 只是以前练射击,要求严格得细分到每一秒上面去,纵使每个人开枪的具体动作有所不同,大致的几个预备调度却是大同小异——当然,这个小技巧,往往越是面对枪法好的人,越是有效。 傅令元自认为并非每次的判断都精准无误,但错误率不高。 此次迎战“s”,他的注意力从头到尾没松懈过,高度的集中让他第一时间预判出来“s”可能要掏枪,同时预判出可能也只是掏枪。 傅令元决定暂且不浪费体力的一刻,看准了“s”压在扳机上的手指,才确认了自己的预判没错。 确认没错之后,傅令元闭了闭眼,抬手捏眉骨——视觉的灵敏度较之以前不济了,曾经他藏身在树林里两天两夜没合眼也能对抗住疲惫。 复睁眼时,正听“s”冷声:“怎么?你是认为我不会杀你,还是认为你不用任何武器光徒手就能赢了我?” “把你的枪拿出来。你趁人不备偷袭胜之不武,我干不出这样的事。”滇越那夜的耻辱,闻野不曾忘却,发誓定要双倍讨回来,“就算你事先有所防备,我也能干掉你。” 他这记恨的是哪一码子事,傅令元自然印象深刻,如实告知:“我现在身、上没有武器。” 闻野乜眼,并不相信。 “稍等。”说着,傅令元往外走,准备喊外面的人送一支枪进来。 没两步但听闻野道:“用这个。” 傅令元应声转回头,正好接住他抛过来的枪。 拿在手里,他眯眼。 “不用怀疑枪有问题。”闻野讥诮,“你以为我是你?” 傅令元看了他一眼,还是习惯性地掂了掂枪的重量,眉峰下压,检查了弹夹,发现里面果然只有一颗子弹。 “放心。我不占你便宜。你一颗子弹,我也一颗子弹。”闻野说。 傅令元掀眼皮子,看到他当着他的面,把他自己那支枪里的子弹卸下来只留一颗。 场面这样平和,是傅令元没有想到的,。意外“s”会想和他来这么一场较量。 谨慎起见,把子弹取出来检查也确认一遍——之前在城中村,他就是时间紧迫之下不小心着了道,同样也是只有一颗子弹,却是空包弹。 弹夹就位后,傅令元掀眼皮,问:“怎么比?” 闻野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神情,拍了拍手。 他的两名手下立刻把人带了进来。 面孔熟悉,不是焦洋还是谁?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蹙了眉。 闻野指了指焦洋,问傅令元:“这位警官,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绍,你再熟悉不过了。” 浑身被五花大绑还被胶带封掉嘴的焦洋注视着他,似乎还有点不明状况。 傅令元不语,瞳仁直泛冷光——这个家伙!不是都已经让他出车祸成重伤了?什么时候又阴魂不散上赶着来撞枪口?! 两名手下依照吩咐把焦洋绑在殿内的柱子上固定住。 一张卡纸做成靶子的样子贴在焦洋的胸膛,最中心的位置标注出来,既是靶心,也是焦洋的心脏。 “看见了吧?”闻野在手中自如地转动着,稍加说明比赛规则,“很简单。等会儿我们相互背过身去,我的手下会邦我们倒数十个数。十个数后,谁先用枪里的这颗子弹正中靶心,谁就赢。” “噢,对,差点忘记了,还没有说奖品。”闻野似刚记起来,一敲脑门,下一句又笑了笑,“不过就算我忘记了,你也应该能猜到,我的筹码是什么。” 傅令元面无表情,薄唇紧抿,缄默不语。 “怎么?你这是不想比,还是露怯了?”闻野手里还攥着那张b超图。 依然没得到回应,闻野也不再管他,兀自挥手示意手下可以开始了。 两名手下对着着手边上的显示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闻野已然背过身,悠哉悠哉地似闲庭漫步,枪身则于他的指间转圈圈,如同玩杂耍,他嘴里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深敛瞳眸,傅令元无视焦洋的目光,很快也背过身去,手中握紧枪,手心直冒汗,脑子飞速转动。 先不管焦洋为什么出现在靖沣还被“s”给逮了,重点在于“s”的这个举动,意图再明显不过,为的就是在陆振华面前证明他不会对警察开枪,以致于往后揭穿他的真实身份。 首先表面上情况来看,他刚刚接受了“s”的挑战,他想办法赢才是对的,因为靶子是名警察就反悔,太过牵强。 不管他选择不开枪还是假装失利没瞄准,焦洋恐怕都会死在“s”的枪下。并且内里,胜负还关系到“s”口中意有所指的奖品,即阮舒和软糖的安危。 如果他用这颗子弹射杀“s”呢? 傅令元瞥了瞥立于旁侧的“s”的那两名手下。 除了数数之外,他们的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他身、上,分明也是在邦“s”盯住他,手中亦持枪,分明在防着他有额外的举动。 “s”不是普通的敌人,在这种“s”正时刻防范他的情况下,他将“s”一击即中的几率非常小。 假如没有一击即中的话,“s”必然会反击,那他和“s”之间就会发生他以目前受伤的身躯并不想面对的武力对抗,何况他的手里只有这么一颗子弹,再无其他武器。 跪在关公像跟前时,他脑海里便默默演练过,假如“s”直接对他动手,这个空间里有哪些位置是适合藏身的角度。 由此设想,他在开完枪之后成功避开“s”的回击,然后把雷堂主喊进来,包围住“s”将其解决,再来面对陆振华……? 傅令元尚未考虑出决定,耳朵里也分明还在听旁边的两名手下报数都没到“一”,“s”已经提前转过身去,枪口瞄准焦洋的心口处。 身体的反应快于脑子。傅令元亦迅捷转过去,举起枪,同样瞄准焦洋。 “s”确实扣下扳机了。 傅令元也开枪了! ………… 由于立场的不同,褚翘在电话里答应栗青不作为,挂下电话后就通知了谈笑“s”和傅令元都在关公庙。 栗青打这通电话还有一个目的自然在于阮舒,确切告诉了褚翘,“s”只带了两名手下进入关公庙,阮舒并未随行。 没有随行,就是被“s”藏在其他地方了。 从某种角度来讲,终于等来了“s”和阮舒分开。 褚翘愈发紧张地投入对阮舒的搜救里。 穿着雨衣,她奔走在大雨里,在最新划定的区域内又搜了三户人家,仍旧无果。 “翘姐!”一名警员同事倏尔跑来,大chuan着气,“最、最新线索!有匿名的好心人打电话到镇里的警局,报了个地点,说有人质被困在那里!” ………… 子弹的速度太快,关公庙内的摄像头根本拍不出来过程。 呈现在陆振华眼前的结果就是,傅令元和“s”都朝焦洋开枪了,但从屏幕上来看,焦洋安然无恙,并未中弹。 短暂的一秒钟寂然之后,傅令元的声音率先传出:“我赢了。” 陆振华隼眸眯起。 ………… “我赢了。”沉磁般的嗓音打破安静,轻响在殿内。 傅令元尚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身形挺拔,侧头看“s”,语气平淡,无波无澜。 与表面的无波无澜形成对比的是他加快了的尚未平复回正常速度的心跳。 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是对目前的他最准确的描述。 既是他采取的不是策略的策略,也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他瞟见门口有两位黑西保镖探身进来,应该是得了陆振华的授意了解情况。 闻野的表情异常晦暗,不死心地走向焦洋的方向。 须臾,他在地上找到弹壳,在殿内的另外一根顶梁大柱子上找到弹孔,子弹没入了木制的柱子内,另外一颗找不到了。 但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闻野已经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因为,刚刚,傅令元的那颗子弹,在半空中撞上了他的那颗子弹! 这种成功率极其微小甚至等同于零的枪法,竟被傅令元办到了? 霍地转身,闻野冷笑更正:“你输了。” “游戏规则是要求射中靶心。”他抬手直指焦洋的心脏。 傅令元握枪的手放下。 虎口处,子弹出膛的震颤似犹在。作为老枪手,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如刚接触枪的新手那般对这种震颤感体会清晰。 “嗯。”傅令元应得平静,“你在十个数还没数完的时候就开枪,我赶不及,只能稍微偏开位置。如果没有被我的子弹撞上,你的子弹确实应该正中靶心。” “但现在我的子弹把本来应该正中靶心的你的子弹撞偏,即便不等于我的子弹正中靶心,也在我们之间的枪法分出了高低。这场比试的重点,不就在枪法?” “呵呵,”闻野冷笑,“靠的全是运气,哪来枪法?给你一颗子弹,再来一枪,你试试看,是不是还能再撞上。” 赌注运气的成分确实有,再来一枪他是肯定没办法再瞄准了。傅令元自己心里通透,面上该做的则并非承认这些—— “原来你输不起。”他勾唇。 一语出,之于闻野而言真真切切是羞辱无疑! 闻野气血上涌,脑子里填充的满满只有他又输给傅令元的这件事,手上飞快地给自己的枪装满子弹。 却也是在这片刻缓冲的功夫里,闻野拉回部分理智。 差点就被傅令元带偏。 他嗤鼻:“为了不杀警察,你也真是费尽苦心。” “为了挑拨离间置我于死地,你同样费尽苦心。”傅令元,瞳孔冷光湛湛,后背则冷汗涔涔——陆振华正在看着这一切…… 他为自己的辩驳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真是后悔了,在拿到枪的那一刻,他就应该不管不顾地用唯一的那颗子弹爆掉“s”的脑袋! 闻野正走去焦洋跟前,双手抱臂对焦洋一通打量。 不瞬,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看到这位眼熟的警官,我就想起去年我和tai国人谈生意的时候,赶巧地碰上你们青门也和tai国人约在那里交易。” “最后无论我的生意,还是你们青门的交易,都黄了。因为……一大拨警察更赶巧地埋伏在那里,等着收网。” 拖完意味深长的长音之后,他就转回身来,愈发意味声长:“又赶巧地,我心血来潮去回顾了当时通过监控镜(第267章)拍下来的一部分资料,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 “想看吗?”他问,问得格外诚恳,仿佛任凭傅令元的意愿。 “呵,”傅令元淡定如初,“多有意思?” 既然这是他和“s”的对质,“s”提出的任何实锤,他都得,也只能,表现出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同一时刻他也在迅速回忆,回忆去年那场失败的行动。 闻野与傅令元面对面而立,单手插裤兜,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旁侧的手下如同奉上圣旨一般地双手捧上来平板。 平板上貌似已经打开某个页面。 闻野并没有接平板,只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而后抬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去回顾,给没看到过的人看,才最有意思。” 这是……直接发给陆振华的意思……? 傅令元凛眉。 ………… 被告知的地点就在关公庙附近,也是之前小分队已经搜寻过但一无所获的地方。褚翘气结,不知道人是一开始就在这里,还是后来更换到这里。 当然,首先最需要确认的是,这地方是不是个诈? 路上褚翘详细询问过,提供线索的好心人身份不明,打电话给镇里分局的警察,一接通就爆料遭遇“s”绑架的人质现今所在的位置,便挂断了。 普通的镇民压根不该晓得“s”不“s”的,这么一位的身份非常值得人猜疑。 褚翘非常担心又是“s”抛过来给警方的诱饵,只等警方受骗到达后引爆炸弹之类的——“s”一直以来不就最热衷炸警察? 而经过严密的排查之后,没有发现诸如炸弹之类的任何陷阱,并且确确实实找到了人! 在天花板的夹层里。看起来应该是房间原本打算设计成复式,这上面做卧室,但之后没成功,用作储物,还封上了,只留了个可活动的板,非常不好找。 天花板和地面之间没有楼梯,警员另外找来的梯子。 褚翘顺着梯子往上爬。 那块可活动的板已经缷下来了,先上来的几名警员正在拆卸其他板,以将口子开得更大些。 褚翘刚一伸脑袋上来,就和被绑着坐在那儿的女人对着视线。 脸是陌生的。 可眼神是熟悉的。 在别墅小区大门口没能救出阮舒,褚翘已经把自己反复骂了个百八十遍了,眼下特么地她只想代替傅三搂住她来场劫后余生的深情痛哭! 空间和场景所限,褚翘没能抱住阮舒,但眼眶确确实实是红了:“我就知道你和干儿子肯定吉人有天象!” 阮舒亦是五味杂陈心绪难明。 在此之前独自一人身处不知何地的黑暗,她几乎要崩溃。 一开始听见动静的时候,她以为是闻野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上天给她的是惊喜。 嘴上的胶布已经被撕掉了,短暂的惊喜之后,阮舒立刻关心:“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是‘s’被你们顺利捉捕了么?” “不是,还没。”褚翘凝眉,扫了眼周边的几位同事,倾身凑到阮舒跟前,低声简洁概述。 关公庙里对质……因为清楚闻野对傅令元身份的猜测到了何种地步,阮舒比褚翘更为忧心这场对质能对出什么。 这边褚翘才反应过来——“怎么人还绑着?快邦忙给松开~” “翘姐!不好!”警员同事却是语气突变,“人质身后被连接了炸弹!” 正文 856、千钧一发 炸弹……? 阮舒和褚翘亦随之变了脸色。 警员:“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是个定时炸弹,但是上面的时间没有变化,貌似没启动。还有,炸弹的线有点复杂,和困绑人质的绳子有交错,还不能拆。” 没启动的定时炸弹……? 是“s”设计失误,导致这个炸弹废了? 当然,此时最重要的不是琢磨这些古怪,褚翘回过神,忙道:“赶紧联系排爆专家!” 转头她没忘安抚阮舒:“别担心,会没事的!” 阮舒没说话,心底狠狠憋一口郁结之气。 她就纳闷,闻野怎么突然大发善心愿意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他果然没想让她好过! 褚翘这边也在这个时候再次接到来自栗青的消息:“褚警官,缉毒大队的那位焦警官,是跟着你们一起来的么?” “焦洋?”褚翘皱眉,“怎么?他出现了?” “何止出现,他还被‘s’的手下带去关公庙里头见我们老大。”栗青着急,“正殿的门口留守的是陆家的黑西保镖,雷堂主和雷火堂的兄弟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我就来问问褚警官你了。” “‘s’带了焦洋……”褚翘怔忡。 这种时候还把焦洋带进关公庙,必然不是“s”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那是…… 她一时不明白,阮舒收着她的只言片语,却是迅速了然:“翘翘!” 褚翘暂且结束了和栗青的通话。 阮舒把“s”嗅到傅令元是警察的事情告知她,褚翘这才解答了疑团:“所以焦洋这趟枪口撞得,是被抓去……” “十有捌九。”阮舒凝重。 褚翘由此意识到,傅令元的处境比她和谈笑原本所以为的还要危险! 她马上去给谈笑递消息。 这一趟通话褚翘去得有些久,或许是和谈笑商量应对之策,也或许其实时间并不久,只是阮舒自己太心焦。 查看炸弹装置的警员绕到她的前面来时,阮舒才记起来自己当下的处境。 相同的姿势维持太久了,她的手脚早已僵硬发麻,所幸还能忍受。 因为今次来靖沣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s”,所以褚翘一开始就找了排爆专员随行。在此之前排爆专员正在下午镇里几处爆炸的民房那里,现在收到通知,赶到得很快。 褚翘讲完电话重新爬上来天花板的夹层,排爆专员刚对炸弹做出初步判断:“发现远程装置,它不仅是个定时炸弹,还是遥控炸弹。” 阮舒懵了。闻野这是……遥控无疑掌握在他的手里,那多此一举地设置定时干什么?总不会是他定时没成功,临时改为远程遥控吧……? “多久能拆?”褚翘最着急这个问题。 排爆专员沉吟,绕着阮舒又看了好一会儿,颇为为难:“不好说。” “不好说你也满说说看啊!”褚翘着急。 排爆专员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向褚翘详细地指出了这枚炸弹的复杂性及将其解体的难度,最后他强调:“最大的难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褚翘和阮舒登时对视。 “邦忙报警的人到底是谁?”阮舒斟酌着问。 “没线索。”褚翘无奈,随即猜测,“会不会是‘s’自己?” 毕竟“s”是最熟知这个位置的。 阮舒凝眉,很快摇头:“不会是他。” 她分析:“如果是‘s’自己,他就是公然挑衅警察,那他会做的不应该是匿名让你们去猜究竟是谁报警提供线索,而会以高调的方式从一开始就让你们知道是他干的,让你们明知道是他干的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褚翘挑眉:“如果不是‘s’自己报警,那‘s’现在知道不知道你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阮舒心头微顿——这貌似,是个问题…… 但不管怎样,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更和“s”赛跑? 这边排爆专员抓紧时间拆弹,那边关公庙内得抓紧时间把“s”给抓捕,双管齐下阻止炸弹的爆炸! 排爆专员做好准备,开始清场了,要求一干人等全部撤退,只留下人质和排爆机器人。 褚翘没有傻傻地说要阮舒呆在一起陪她,给阮舒戴上对讲耳机:“我就在外面,会陪你聊天。别害怕,炸弹一定能拆解,你一定会没事,你们一家人一定能都平平安安地团聚。” 说完,她又朝阮舒的肚子交待;“喂,干儿子,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女人。你老爹现在也在做努力,你妈妈就交给你负责了。能不能让你老爹对你刮目相看、提高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就看这回了哈。” 阮舒忍俊不禁。 气氛经褚翘如此一调适,仿佛面对的并非危险的爆炸现场。 阮舒下意识想告诉她,肚子里是两个。 转念思及上回傅令元委屈自己身为孩子的父亲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她决定双胎的消息还是作为补偿,第一个告诉他,遂止了话,改口道:“我这里有排爆专员,没问题的。你要不去关公庙那里吧。” 否则褚翘呆在这里着实有点浪费时间,毕竟拆解炸弹这件事,她邦不到任何忙。 褚翘听言一拧眉,面露犹豫。 “去吧。”阮舒也希望褚翘能去邦傅令元。 褚翘未再耽误时间,慎重点头:“我会邦你把傅三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你和干儿子面前的。” ………… 关公庙。 殿内无声。 傅令元不知道“s”是故弄玄虚,还是真发了东西给陆振华。 如果发了,发给陆振华的,是不是实锤? 如果实锤,陆振华看完后,是什么反应? 他此时此刻坚持站在这里是否还有意义……? 傅令元用眼角余光往殿外瞥去一下,没有直接看到雷堂主的身影。 或许不能再熬到最后关头才考虑动手了——他的罪名如果从青门的叛徒变成卧底警察,性质全然不同,那么雷堂主哪里还会愿意拥趸一名警察成为青门的掌权人甚至剿灭青门? 眼前收入的则是“s”神色间的好整以暇,傅令元明白他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想看他狼狈等着他慌乱……? 很可惜,得叫他失望了。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自乱阵脚? 傅令元什么表情都没有给他,淡定如水道:“那就等我舅舅鉴定,究竟是多有意思。” 闻野似乎胸有成竹,嘴边挂出哂意。 趁着这档子空隙,他转身回焦洋跟前,撕掉焦洋嘴上的胶布:“来,平时兵贼不两立的戏码演得很辛苦吧?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叙旧的时间。” 焦洋盯住他:“你就是‘s’?” 闻野没理会他的问题,自己问自己的:“说说看,你一个缉毒大队的警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还有其他同事也来了,这个时候正埋伏在镇上的某个地方?” 傅令元眼皮跳了跳。 不管“s”有意还是无意,这话都间接提醒了陆振华,很可能令陆振华加大对外的戒备。 焦洋看了看傅令元,再看了看“s”,表情显露出好像刚明白过来了什么:“你们这是黑对黑,杠上了?” 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傅令元眉梢稍抬:“焦警官的腿接好了?这么快又能蹦跶?看来你那场车祸撞得,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 “托你的福。”焦洋冷笑,“你还没被我亲手抓进去蹲牢子,我怎么可能有事。” 傅令元勾唇:“看来我得补上一份大礼,祝贺焦警官的康复。” “拭目以待,会是多大的礼。”焦洋眦目。 殿内响起啪啪啪的掌声。 傅令元和焦洋循向望去。 闻野的手刚放下:“挺好的,你们继续演,我继续看。” 傅令元握紧手中的枪,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两名陆家的黑西保镖在他还没走来门槛处就将把傅令元拦下了,其中一人明显正通过耳机和陆振华进行对话,压了压耳朵应承:“明白了陆爷。” “让我和舅舅说两句。”傅令元朝黑西保镖伸手。 黑西保镖摇了摇头,转告道:“傅先生,陆爷的意思是,口头上解释得再多都没用,如果傅先生是被冤枉的,就请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才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 话落,黑西保镖把枪递给傅令元:“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来告诉傅先生了。” 傅令元眼波轻轻闪动,没有马上接枪,而问:“舅舅当真一句话都不先和我谈一谈?” 黑西保镖未做回应。 傅令元顿时面无表情,安静一秒后接过枪,转身就往回走,径直走到焦洋面前才止步,拔枪上膛,枪口抵在焦洋的额头:“焦警官,不好意思了,答应送你的大礼,只等以后补到你的墓碑前了。” 焦洋像是感受到了杀意是故再也无法冷静,倏尔叫喊:“‘s’!你出尔反尔!” ………… 褚翘其实确实也想赶去关公庙。 她在阮舒面前没有显露情绪罢了。 ——她和谈笑在电话里谈得特别不愉快。 即便“s”出现在了关公庙,她已经有理由参与关公庙的行动,谈笑还是拒绝她前往协助。 而在她告知于他,此时此刻关公庙内,傅令元不仅仅是被质疑为青门的叛徒,更面临被“s”揭发真实身份的危机,谈笑的回应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先不出手。 “焦洋也在里面!他们两条性命!而且你难道想象不到,傅三一定会被b迫杀焦洋!你确定你掌握得到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褚翘质疑。 谈笑似乎被她问住了,好几秒不说话,最后给她的回应就是让她只先负责好她手里的事情便可。 太奇怪了!褚翘严重怀疑,谈笑今日带队接手后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其上司是否知晓? 虽然那边是缉毒大队的曲曲绕绕,但褚翘此时与谈笑的想法是相左的。就算傅令元的事情她没资格插手,抓捕“s”却是她的责任,她和谈笑既然达不成一致,那就不达! 终归她不能再受制于谈笑,她想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 遂她带着人一抵达,就公然将关公庙包围住。 这回不止大长老,五位长老全部出动了,将褚翘阻于门外。 “敢问褚警官这会儿来关公庙又是为何?” “我们的一名同事丢了,有人看见他被绑进了你们的关公庙。”褚翘出示了一份伪造的搜查令,也不等几位长老的反应,简单粗暴地就往里闯。 ………… 焦洋突然叫喊,瞪大眼珠子望向“s”:“明明说好了你当我的线人戴罪立功!我假装当你的俘虏!由你带进关公庙里,陆振华不会怀疑!” “也说好了由你作饵,邦我诱导傅令元主动供出他和三鑫集团以及青门的犯罪事实!我好把证据拿到手送去将他治罪!现在的情况怎么完全不一样?!” 傅令元挑眉。 闻野不慌不忙,眯眸冷笑:“你们当警察的,一个两个,是都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也就这么点手段?” “呸!”焦洋隔空淬他,坚持说着自己的话,“我早该想到!你们这种人的话不该相信!被你坑了命,算我自己蠢!活该!但不容许你把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指认为我们警察的人!往我们警察脸上抹黑!” “我们警察就算要找线人,也不会是你们这种败类!”最后一句出口,他也淬了一口傅令元。 傅令元离得近,衣服上堪堪沾染上焦洋的口水,脸一沉,就势用胳膊肘抡了焦洋一拳。 抡完后傅令元转过身来,斜斜扬唇:“有点意思。” “确实有点意思。”闻野丝毫未受影响,轻蔑,“这点小儿科的反咬伎俩,也拿得出手?” 焦洋吐了口血,抬头:“总比你上得了台面。” 他搜索枯肠,努力回忆着先前网络上流传开来的关于“s”的身世,竭尽所能地揭人疮疤:“听说你丫是小三生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添着脸回去亲爹都不认你的那种?难怪现在是个社会毒瘤,打小没人疼没人爱心理阴暗吧你?” 他继续回忆从二组组长那儿打听到的一些资料:“好像说你这么年逍遥法外没有被警察逮捕,靠得是你的易装技术,不停地变脸?行啊,原来你自己没有脸的,一直活在别人的脸下。因为长得丑吗?” “还是你也觉得自己的身份难堪,见不得人?哈哈,你们这种烂泥也会有羞耻心?确定是羞耻心?你老母没有的东西,能遗传到你身、上?好像还听说你亲爹不认你,是因为你老母太下贱,根本数不清被多少男人艹过,你究竟是谁的孩子可能连你老母都不知道吧?” 焦洋在心底里确实直艹,虽然他以前脏话也说过不少,也不是没骂过人,但如此过分的程度,真真头一回,即便对方是个通缉犯,但凡有点道德素养的人,也不该把对方的亲人拖下水一并骂。 可焦洋没办法,他不了解“s”,不懂“s”的心理底线,只能尽可能地恶毒,以激怒他。 傅令元察觉焦洋的意图——恐怕是不愿意让他为难,想死在“s”手里,也算邦忙解围。 他极轻地皱了一下眉,有所踌躇,手中的枪不由握得越发紧。 这边闻野心中发毛,越来越毛,越来越毛。 自打网络上放出去那些关于他身世的消息之后,是每个人都能来嘲笑他了是吗?! 焦洋继续飙话:“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今天就算我栽在这里了,我的其他同事也总能把你给宰了。” “形形色色的罪犯,我们什么样的没逮过?就是还挺想见识见识你老母长了个怎样的b,才生出你这种的货色,把脸变得连你亲老母都不认得你。你下去之后该怎么和她相认?你呆最久的是她的b里吧?靠认b么?” 傅令元双眸一瞬不眨地紧盯“s”,终于!在这个时候留意到他持枪的那只手动了! 千钧一发间,傅令元心中的摇摆不定也有了明确的决定,再次抬起手中的枪! ………… 一部分警员留守外围,褚翘叮嘱他们注意尚隐藏着的谈笑那批人缉毒大队的人,或许会被她的行动b得也不得不参与进来,届时依旧联手就对了。 褚翘自己则带着另外一拨警员强行往里赶,每到一处就分散开来两名警员,以做包围之势。 庙里虽然没怎么瞧见人,但褚翘猜到暗处必然隐藏着青门的守卫。 身后跟了几位长老,嚷嚷着褚翘仗着警察的身份欺人太甚。 褚翘嗤之以鼻,耳朵里则忽然依依稀稀捕捉到某种动静。 虽然被哗啦啦的雨声遮掩,不甚清楚,她还是辨认出,是枪声! 她匆匆加快脚步,直奔灯光亮堂的方向。 整座庙在这个时候蓦地灭掉全部的灯。 停电了……? 几位长老亦是惊诧,急急喊手底下的人去查探庙里的电路! 褚翘仅仅顿了这么一秒钟,随后比先前愈发健步如飞! 眼瞧着正殿就在眼前,却是在阶梯上又遭遇了阻拦。 ………… 殿内,“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分别打在柱子、水泥地和关公石像上,于昏暗中飞溅出火花! 傅令元也从柱子旁被迫滚落在地再迅速地藏身至石像后! 枪声则还没断,又“砰——”地一声,只不过并非打在傅令元这边,而是另外一个方向—— 他方才太匆忙,不确定是否邦焦洋解开了绳子,现在看来焦洋脱离桎梏了。 傅令元来不及松气,连忙往中间站立着的那抹“s”的身影开了一枪。 “s”躲避之余,也就顾不及那边,枪口重新回到傅令元这边。 傅令元闪身之前瞄见焦洋也刚躲起来。 可是焦洋手里没有武器! 而他自己也只有一支枪!并且已经开掉了两枚子弹! 就在刚刚,“s”要射杀焦洋之际,他终是朝“s”开了枪。 以为“s”那个时候应该正因焦洋的话沉浸在愤恨的情绪里,结果紧要关头“s”回过神来了,他那一枪没打中! 紧接着不知怎的,灯突然给灭了! 此时里头明明都已经打起来了,外面的青门手下居然没有一个有反应,分明是得了陆振华的授意! 傅令元最在意的是雷堂主。 竟然连雷堂主都没动静,看来他此前的顾虑终成现实,雷堂主因为得知他极有可能是警方派来的卧底而单方面结束了和他的合作关系! 所以他现在不能再指望雷堂主,真是糟糕透顶! 耳中传入木制大门的吱呀动静。 傅令元心头一磕,稍加探眼往殿大门看,果然见两扇大门正在被关上。 “s”这是…… 眸子一眯,他深深沉一口气,强行压住浑身的疼痛,趁着这个时候猛地往地上翻了两翻,滚到焦洋那边去。 焦洋中枪了。傅令元一下就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我没那么脆弱。”焦洋咬牙,“你干什么救我?” “你想多了吧?”傅令元冷声,“我开那枪是为了杀‘s’。” 他也并非假话。 救不救焦洋,他慎重考虑过,主要是觉得这个时候即便焦洋死掉,也挽回不了陆振华对他的信任,他何不干脆利用那个机会杀“s”? 焦洋默了一默,非常不情愿但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我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 傅令元没有理会他,正在把自己手里这把枪弹夹里的子弹,分出了一颗到先前“s”为了和他比赛而丢给他的那支枪里。 幸好两支枪的口径差不多,虽然可能枪击的效果有所不同,但可以忽略。 快速装好后,他把一颗子弹的枪递给焦洋:“‘s’不知道你手里有枪,我会正面和他交战。” 话没讲全,但焦洋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接枪。 傅令元握住,没有松手,有点质疑的味道:“只能给你这一颗。你的枪法还行不行了?当时输给我几秒来着(第126章)?” “呵呵。”焦洋冷笑,用力把枪夺入自己手中。 傅令元轻勾唇角,未再多言,再就地两个翻身,和焦洋分开,滚到另外一角落里去。 此时大殿的门已经被全部紧闭,殿内的光线近乎黑。 傅令元屏息静气,让自己的眼睛尽快适应黑暗,同时抓紧时间在心中掂量,他该如何好好利用此时枪内剩余的五发子弹。 正文 857、遁 凝睛之后,傅令元发现“s”此时并没有在寻找他和焦洋,而和他的两名手下聚集在关公像前,不知在捣弄什么。 傅令元却是未曾忘记,关帝脚下高筑的基台,可是青门軍火库的入口(第402章)。 所以“s”是想对青门的軍火库做什么? 他现在怀疑灯火突然灭掉,或许就是“s”干的?为了方便他自己办事或者逃跑? 暂时没细思,傅令元觉得这是个还不错的开枪时机,眯起眸子。 他算是发现了,估计是为了混淆视听,“s”找来随行的那两名手下的身形与其极其相似。 他仔细辨别,还算比较容易,因为“s”明显和另外两位站得比较开。 傅令元攥了攥枪,先缓了口气。 浑身都在疼。 来关公庙之前陆振华假惺惺让手下给他上的那些药,没起太大的作用。 首先身、上全是鞭伤,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使得衣料和伤口直接产生摩擦,动作越大,伤口磨得越厉害。而在此之前他的每一个贴地翻身,都等于在碾着那些伤痕。 遑论背上还被钉过五颗钉子,五个小窟窿之前其实已经止血了,现在早已经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傅令元感觉得到后背黏糊糊的,里层的衣服完全贴在皮肤上,他只当作是汗流太多。 且其中一颗钉子的位置比较刁钻,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虽未钉进骨头里,只是皮肉,但在所难免影响臂膀的动作。唯独庆幸偏于左边,他的右手尚能灵活开枪。 定了定神,傅令元擦掉手心的汗。 一颗子弹却在这个时候射击过来! 傅令元迅捷缩身往后! 子弹堪堪打在前一秒他探头的位置上。 “s”的语音充满不屑:“出来吧,我早看见你了,你躲到哪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种唬人的人自然听听就好,傅令元并没有当真。 眼瞧着“s”走过来,换了角度又朝他所在的位置开枪,傅令元一躲再躲,殿内一时间又是接连好几记枪响。 傅令元念及子弹数量有限,不轻易回击,更加处于被动的状态。 “s”的子弹打光了。 最后一颗的时候傅令元的动作迟缓,脸颊擦伤。 “s”的轻笑格外清晰,慢条斯理地给枪换上新的子弹。 傅令元这才算是相信了,无论他躲到哪儿,位置多阻碍视线,“s”都能准确无误地找找他——“s”是戴了夜视镜? 他看不到,所以一时之间确认不了答案,但心中琢磨着差不多就是这样无疑了。 如果真是戴了夜视镜,说明“s”早有准备。那么突如其来的停电,确实也是他搞出来的? “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是么?”讥嘲回响在殿内。 傅令元拉回思绪,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监控系统设备轻轻闪烁的红光,眸色一深,先费了颗子弹将其打坏——陆振华放在他身、上的收音设备,他刚刚已经趁机拆掉,这个也没留着的必要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顾及自己在陆振华面前的伪装?难道你还有自信陆振华会放过你?”讥嘲愈发浓。 傅令元不予回应,侧着身体,脑袋紧紧挨着水泥,兀自阖眼,深吐气。 ………… 傅令元猜得没错,闻野确实戴了夜视镜,在灯灭掉的第一时间就将夜视镜拿出来了,所以尽管殿内没灯,于他而言也没多大影响。 傅令元这只老鼠,也就在他的掌控中,如果时间足够充裕,他必然不着急杀,慢慢豆弄才能享受到乐趣。。 那个陆振华,恐怕也正在坐山观虎斗。 ——哼,想把他当作渔翁得利的垫脚石? 想得也太美了! 闻野冷嗤,盯准傅令元所躲藏的石墩处露出的一片衣角,又开了一枪。 衣角顿时缩没。 闻野眯眼,慢慢靠近:“你说,老秃驴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救你?难道你也已经没有价值被他放弃掉了?” 走到这一步,还是稍稍出乎他的意料的。最后一件作品都被他b到这份了,卧佛寺里的那一位居然还是一声不吭? 算下来都三天了,他可是每一天都做好迎接老秃驴的准备。 难道非得等他亲手把他的实验品全毁了……? 回头想一想,孟欢那边的炸弹是他让给丢的,庄假脸自己非得往他的枪口上堵,现在要是再干掉傅令元,便的的确确,都死在他的手里。 呵,由此闻野倒是在想,他才是几人之中的佼佼者! 握紧手中的枪,他迈开一大步,瞬间绕到石墩后面,“砰砰砰”就是一通射击。 很快发现石墩后面并没有人。 瞥见长度拖至地上的祭台的桌布,闻野蓦然明白过来什么,飞快朝祭台长桌延伸的方向连开数枪——对于他来讲,总是好像子弹不要钱,用得非常恣意。 确实他向来追求的就是这样,密集的子弹形成咄咄b人的气势,给对方以压迫感! 闻野此前其实也发现了傅令元不敢多开枪浪费子弹。 但或许因为此时难得抓住了一个时机,傅令元这回也连着开了三枪,明显也是不想留给他chuan息的时间。 闻野敏捷滑入柱子后!却并没有就此躲闪!迅速就再从柱子后滑出!借着夜视镜的优势,瞄准傅令元叩下扳机! 就是在这个时候! 斜后方有子弹划破空气飞来! 注意力全集中在傅令元,未料想会突然再冒出一个人!闻野察觉的时候子弹已近在咫尺! 肌肉绷紧!浑身之力齐发!闻野强行扭身。 来自腹部伤口的撕裂剧痛,所幸他也堪堪躲过斜后方那颗突如其来的子弹,亦一瞬拔出身、上还有的一支枪,一前一后两枪并用! 如他所料,傅令元的方向和斜后方的那颗子弹打的是前后夹击的战术,也再开出了一枪! 肩膀一痛,闻野重重掉到地上,两支枪坚挺不歇着,分别朝傅令元和焦洋射击! ………… 差一点! 焦洋快气炸了!自己居然没打中!还是被“s”逃过了一劫! 本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但“s”兴许因为受伤瞄得并不如先前准,打过来的子弹只接连击中祭台上水果盘和香炉诸如此类的物件。 陶瓷做的香炉炸开来,粉末扑得焦洋满头满脸都是,却也根本顾不上,拖着自己受伤的腿迅速躲起来,连咳嗽都不敢!担心暴露自己的位置! 另外一边的傅令元也狠狠梗一口气在嗓子眼。 他自己开出去的枪!他心里有数!最后一颗子弹确实打中“s”了!但并偏了!并没有打在他原本所希望“s”一枪毙命的位置上! 他现在找不着“s”藏在哪儿了。“s”也不开枪了,否则他可以根据枪声的来源判断“s”的方位。 不过“s”的那两名一直在关公像基台那儿做事的手下在这个时候来邦“s”的忙了,持枪寻找他和焦洋。 除了枪之外,这两名手下也戴了夜视镜。 傅令元看中了他们的武器。 ………… 褚翘被拦在台阶下,青门怎么都不肯放行,连坐牢都不畏惧,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全都着急上火。 紧接着褚翘还没拿出来说事了:“带队的这位女警官,如果我记错的话,你刚在网络上被人爆过强行压制普通老百姓置!还开枪打死了人?怎么还没有被撤职?今天你又要强入民宅?我们不乐意你又要对我们开枪是么?” 褚翘的脸紧绷,盯住台阶之上被从里面关起来了的殿门。 副组长邦忙回了话:“搜查证我们已经出示过了,哪来的强入民宅?你们这么多人这么晚了聚集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完全怀疑你们非法聚众!还有,我们刚刚听见了枪声。” 青门的众人抗议:“这是我们自己给关二爷建的庙,今晚约了良辰吉时来这里叩拜求平安的,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拜神仙?哪里来的枪声?莫不是这雨太大,你们产生幻听了?或者听岔了?” “你们随口诌一句瞎话,就能擅闯民宅了?鉴于白天你们一再想冒犯我们的关二爷,我们有理由认定现在是你们的后续动作。其他事情我们可以让,涉及关二爷,不能由你们胡来。” 一个个跟穷山恶水养出的刁民似的! 当然,褚翘心里明白,虽然他们青门确实有胆儿和警察对着干,但今日的不知收敛和盛气凌人全是为了守住軍火库! 目光掠过众人,看到那位雷堂主在最后面,似乎和人商量着什么,褚翘心中更觉不安。 栗青不是说雷堂主是邦手?现在里头连枪声都传出来了,雷堂主还在外面并没有进去救人?是出了纰漏? 褚翘手摁着枪,考虑着要不要再鸣枪示警——就在不久之前,拆弹专员那边传来消息,可能是在拆解的过程中碰到了“s”在某条线上设置的机关,以致于阮舒身、上邦着的炸弹上的计时器启动了半个小时的倒计时。 也就是说,假若“s”不主动摁下遥控让炸弹立刻爆炸,阮舒也只剩半个小时的时间。 而现在距离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等不了等不了等不了! 现在必须活捉“s”!让“s”一起拆解他自己制作出来的炸弹! 褚翘正准备拔枪。 一旁的副组长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加以制止:“翘姐,你不能冲动!” 未及褚翘反应,骤然一阵爆炸之声自殿内闷闷传出。 青门的人亦始料未及,一时安静。 褚翘冷笑:“现在你们还敢说幻听吗?!” 马上她一挥手,带上警员飞快拾阶而上!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坐在屏幕前的陆振华隼眸一冷,给雷堂主下达了某项指令。 ………… 殿内。 被炸的地方是关公像的基台。 声音听起来像炸弹爆炸,实际上傅令元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别了,判断出眼下并非炸弹,而是专门的爆破设备。 傅令元算是明白过来之前“s”的两名手下究竟在忙活什么。 爆破的这档口,这两名手下刚被傅令元和焦洋联手制服。 而他们也靠关公像比较近。 傅令元怀疑躲在暗处的“s”就是因为看见他和焦洋在那儿和两名手下纠缠,才挑准时刻引爆的。 傅令元和焦洋飞身扑倒在地,飞溅出来的小碎石砸了不少到他们身、上。 也因为并非炸弹,所以没有炸弹引爆时产生的冲击气流对他们造成伤害。 另外,基台并没有完全被爆坏。 这回恐怕是“s”考察失误了。傅令元记得他唯一一次由雷堂主带来軍火库内考察时,就被介绍过这个地方陆振华如何斥巨资打造,从外面轻易攻克不了(第402章)。 不过,“s”选择在这个时候炸軍火库入口的原因…… “火!着火了!”一旁的焦洋倏尔揪傅令元。 傅令元回神,发现确实有火顺着窗户缝由外面烧进来。 又是“s”搞出来的? 念头正闪过,另外一侧的窗户忽而被打开,液体迅速地泼了进来,浇得满地都是,然后窗户再迅速的关上,并从外面被用木条亘住。 这味儿…… 汽油! 同一时刻,这另外一侧的窗户也从外面烧进来,火苗顺着汽油噌地地点燃,将殿内照亮。 瞳孔一缩,傅令元纠正自己的判断——火不是“s”让人放的!是陆振华! ………… 角落里,闻野以最快的速度先把枪口子堵住,再把最内里的衣服直接撕下来布条紧紧扎牢在腰上,把双面外套翻了面重新穿上。 最后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脸。 很久没有尝试同时戴两层人皮了,先前用来面对傅令元和青门一干人等的脸比较粗糙,天黑不容易看出来,而且他特意往脸上画了点妆加以修饰。 或者就算被看出来脸古怪也没关系,现在这群人不是都知道他一向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傅令元彼时盯着他的脸说了那句“你今天的这张脸没有选好(第854章)”,估计就是看到他今天的人皮面具戴得不如平时精细。 眼下他已经摘掉外面的面具,显露的是里头精细的一层,至于发型,他从一开始用的就是里头这张脸配套的。 准备就绪,闻野看了眼时间。 按照那个计时器上显示的时间,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倒是够他从这里离开回去那个女人那里。 虽然他认定自己会做完该做的事情后顺利离开关公庙带那个女人一起离开靖沣,虽然他也很自信把那个女人藏匿得足够隐蔽,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炸弹上多加了一道计时器。 未曾想计时器不仅真的被触动了,而且还这么快? 快得叫他怀疑是不是那个女人蠢得自己给触动了。 可他确定他走之前把她绑得特别紧实,不该是她自己才对。 那就确确实实是被人给找着了。 第一时间收到讯号后,他就特别烦躁。 当然,他自己设计的东西,得全权在他自己的掌控中,他手里可以远程cao控让炸弹立刻爆炸,也可以让计时器停止。 可前者,不到时候;后者,他就更不可能去做了,否则岂不是对找到那个女人的人毫无威慑力? 那么解决办法就是他赶在这最后十五分钟回去,以炸弹为要挟把那女人一起带走! 遂,他没有耐性再在这里和傅令元、陆振华慢慢耗,也没有耐性再等老秃驴现身,也趁着那个时候,他提前计划,把庙里的电路给毁了。 可惜的是时间仓促,而且这两个手下笨手笨脚,一点都不如吕品好用,他又得对付傅令元没法自己弄,匆匆启动爆破设备的结果就是效果大打折扣! 但应该也足够把警察给招进来,让陆振华为了守住軍火库的秘密自顾不暇。 现在,看着眼前燃起来的大火,闻野心底冷笑阵阵,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低估了陆振华的狠心,居然主动烧关公庙。 这是宁愿毁掉軍火库里的所有武器,也要消灭证据不给警察留下把柄? ………… 明明再跨几步就到殿门口了,好好的一座正殿就在褚翘等人的面前说起火就起火了,根本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且火还烧得特别大。 “翘姐,汽油味儿!”一个个鼻子可都灵着,马上副组长就提醒。 褚翘哪里没闻到,此时却也顾不得想太多,即刻召大家该灭火的灭火该救人的救人。 青门的人抢在他们的跟前,突然就和他们客气起来:“救火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好!庙里的救火设施我们自己最了解!不劳烦警察同志了!万一伤到你们可就不好了!” “你们伤到才是大事!救你们于水火之中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褚翘笑着客气回去,安排警员赶紧去殿内看看有没人该救,最重要的是故意强调给青门听,“邦他们报火警!” 场面就这么热闹起来。 警察和青门抢着救人,一起冲进了正殿内。 ………… 火光烧得太辣,傅令元本想找一找“s”的踪影,但焦洋的脚受伤,不利于行,火势在眨眼间的功夫便又大了,傅令元不放心他,只先撑着他往大门去。 傅令元自己身、上的伤也不轻,和焦洋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走,突地就有人开枪迫使他们不得前行,回到后头的关公像躲藏。 傅令元顺着子弹过来的方向迅速循去某个角落,虽没看到“s”人,还是捡起那两名手下手里的枪,往那个方向回击。 焦洋一把推开他:“别磨磨唧唧的!要追就追!你管好你的命就成!我负责我自己!” 傅令元没多犹豫,松开焦洋就跑过去,绕了一圈没见着人,只看到原本锁住的通往侧殿的门也受到大火的蔓延,恰恰提供了便利,被拿用作祭台的桌子撞出了大半扇窟窿,够一人通过。 但火又烧上了,缩小了窟窿的大小。 傅令元撑一口气,把桌子抡过去再进一步撞出更大的窟窿,这才飞快地蹿过火追过去! 离了火光,光线一下子又黯淡下来。 傅令元的眼睛之前被火熏得发烫,这个时候又得竭力适应黑暗,有点吃力,乍然之下瞳孔由小变大,眼前还仿佛闪过几颗小光粒。 记起手里还拽着从“s”手下脸上摘下来的夜视镜,傅令元匆匆戴上,堪堪躲过一记“s”射来的子弹! “呵呵。”哂笑声传来。 约莫因为优势没掉,“s”未再恋战纠缠,以跑为主。 傅令元一路追,就这么追了他相连的两个侧殿,追到了殿外面。 哗哗的倾盆雨声顿时入耳。 傅令元摘掉夜视镜。正殿和侧殿形成的是小半个环形,此时他站在侧殿门口东张西望,倒是首先瞧见隔着空地和雨帘那边的正殿的火烧得正旺。 殿门已经打开了,焦洋已经被带出来了,好几拨人进进出出,像在救火,又好像发生争执。 傅令元收回视线,一下子在地上看到了滴落的血渍。 抬头就见负责守卫在这边的几个青门的手下朝他跑过来,近了之后辨认出他,皆怔忡:“傅堂主?你怎么在这边出现了?” 他们这些底层的,明显还不知正殿内他被怀疑为卧底警察一事,陆振华也确实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通知过一遍全青门的人。 傅令元这个时候更没考虑太多,顺着地上的血迹走,却是从走廊走进雨里去了,血迹也就没了。 “看见‘s’从这里跑出来没有?”他忙转回来问这几个青门的手下。 几人均摇摇头:“‘s’不是应该也在正殿?” 傅令元来不及和他们多做解释:“可疑的人?没有吗?雷堂主应该交待过你们但凡眼生的都得留意不是么?” 几个人愣愣的。 没再浪费时间,傅令元扭头就打算去自己找。 迎头见雷堂主朝他快速走了来。 傅令元浑身一僵,瞄了眼正殿门口,正看到褚翘的身影,拳头一握,想假装没看见雷堂主先往正殿的方向去——他现在身份尴尬,陆振华刚刚可是要他和“s”一起死在里头的。 “傅堂主你没事吧?怎么出现在这里?大伙都在正殿里找你啊!原来你跑来这里?” 未及傅令元回应,但听其中一名青门手下狐疑:“欸?雷堂主?刚不是才看见你冒着雨浑身湿淋淋,这么快又干了?” 正文 858、未卜 “我冒着雨浑身湿淋淋?”雷堂主似乎一脑袋问号。 青门手下:“是啊,一声不吭地,我问候你你也没理我,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办,急匆匆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傅令元想到血迹也是因为跨进雨里而消失,迅速反应过来,忙问:“你在哪里看见‘雷堂主’冒着雨浑身湿淋淋?往哪里去了?” “就那边。”青门手下抬手一指,“应该是结义园。” “通知警察一起抓人吧!”傅令元对雷堂主撂了句话便火速追去。 雷堂主双手负于身后,盯着傅令元离开的方向,眸底稍纵即逝一抹什么,很快派了名手下去找警察,自己回头召集上雷火堂的手下。 其实不用雷堂主邦忙通知,正殿门口,焦洋已经眼尖地瞧见傅令元的身影,揪住正要重新进去里头寻找傅令元的褚翘的衣服:“傅三出来了!在那边!” 褚翘循向望过去,恰见他消失在雨幕之中,赶忙带上一部分警员追去,穿过空地的时候迎头碰上谈笑一队人马和消防队的人都赶到。 “这里的火交给你们了!”褚翘来不及多言,也来不及与其追究之前按兵不动的事情,说完便匆匆掠过。 ………… 夜黑雨又大,傅令元即便追来结义园内,也没能找到“s”。 这个时候突然捕捉到某个方向依稀传来枪声! 傅令元当机立断追过去,很快发现两名青门的手下倒在血泊中。 其中一位还没有死,在傅令元的追问下指了个方向。 见那边分明通往关公庙后方连接古长廊的城墙,傅令元没有沿直线追踪,凭借对这里的浅薄的熟悉,抄了条捷径。 终于!他得以看见“s”于大雨中踉跄奔跑的身影! 傅令元拔枪上膛,朝他射击! 环境太差,距离也不是特别近,傅令元不确定自己打没打中“s”,但“s”摔倒在地上了。 傅令元抓紧时间追上去。 “s”也朝他开枪。 傅令元躲避的功夫再一抬眼,“s”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傅令元自己也受伤,体力和速度上也受到影响,自知和“s”其实半斤八两,枪里的子弹也有限,这样也拉近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瞥见城墙,再预测“s”的路线,他又想到了办法,转而往城墙下方跑。 闻野往回看,本来想再开了两枪,却发现没了傅令元的踪影。 以为是傅令元没追上来,他轻嗤,转回头来,眼角余光里冷不丁发现左侧方一团黑影。 闻野举枪不及,手臂先中了一枪,下一瞬就被对方扑倒在地。 两人在泥水里滚了两三滚。 闻野的枪被打掉! 傅令元的枪也被踹飞! 各自没了武器便实打实地肉搏! 周遭漆黑,暴雨嘈杂,雨水也给两人的动作带来一定的阻力,但依旧动作迅猛,拳脚如槌。 即便不久之后两人都失了劲,也依旧戾气冲天,不把对方弄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反正傅令元是认为对付“s”这样穷凶极恶之徒,丁点儿不能有顾忌! 闻野暂时势弱被压在下方,手边正好摸着一块石头,发狠地就往傅令元脑门上砸。 趁着空隙闻野继续跑,才两步,被傅令元从后面拖住腿,重新摔进污泥里。 傅令元面门险些遭踹,手上却是抓得牢,怎么都不松开。 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搏斗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是纯粹地体力和毅力的较量。 闻野怎么都踢不开傅令元手,好像长在他的腿上似的,他爬了两步,费双倍力气拖着傅令元一起动,着实不划算。 尤其他发现傅令元分明趁着这个时候蓄精养锐,便干脆也先不动弹了,躺在地上大口chuan着气。 傅令元心里正期盼着褚翘快点找过来,但听雨水里夹杂出一阵冷嘲:“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所耽误我的每一秒钟,都是在加剧她死亡的速度。” 傅令元不予理会,撑着泥泞的地面打算爬起来。 “看来你确实还不知道?”闻野也从地上坐起,“那个女人身、上被我绑了炸弹,现在倒计时只剩最后五分钟。‘boom’,她就要被炸得七零八落了。” 傅令元愣了一愣。 闻野趁着这个时候绕住傅令元的手臂往侧边一拧。 傅令元翻倒。 闻野迅速奔起。 一颗子弹却是穿透雨帘倏尔射来,自他身旁飞过,打在城墙的墙面上。 目光一凝,发现原来是褚翘带着警员匆匆赶到,正远远朝他所在的位置包围而来。 闻野即刻要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却见另外一个方向影影绰绰的,同样有人包围。 抬头一看高高的城墙,闻野没多犹豫,从这侧的扶手霍然翻越至台阶上。 脑门上之前被砸的口子令傅令元的脑子有点晕眩,缓了一口气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个趔趄。 “傅三!”褚翘及时奔来,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傅令元稳住身形,没多耽搁,迅速沿阶梯往上追。 褚翘偕同疾步,取出一支备用枪递给傅令元。 傅令元脚下步子不停,接过枪的时候记起来问她:“阮舒身、上被绑了炸弹?” “是。”褚翘没有隐瞒,抵达城楼之上时,刚好简洁明了地讲完现在的情况,特别紧急,“现在只剩最后三分钟了,排爆专员还没把炸弹解除。” 傅令元的心随她的话一沉再沉,几乎沉到底,一瞬又觉有些缺氧,滞住脚步扶住石块稳住身形。 “傅三!”褚翘忙安抚,“我们还有机会!或许‘s’有办法!” 傅令元脸颊坚毅如石,抿紧菲薄的嘴唇未给出只言片语,加快脚步,迈上城楼。 这种城楼只有一条道,上来后除了原道返回基本算是死路。 闻野隐了大半的身体在柱子后面,看着涌上来的一批警察持枪对他形成包围之势,倒是镇定依然,不见慌张,话是对着傅令元说:“看来在你眼中,我的命比那个女人的命金贵,都不想解除炸弹了?” 话落之际,他掏出可以远程cao控炸弹的遥控按钮,晃了晃加以示意。 褚翘的对讲耳机里在这个时候收到排爆专员那边的消息,说是炸弹上计时器的数字突然停止跳动了,不是拆弹机器人弄的,现在判断不出是什么情况。 倒计时停了自然是件好事,可未及褚翘回应,那边又说数字又继续走了,再下一秒,数字又停了。 明显是有人耍着玩似的来回控制。 褚翘一下子看向闻野手里的东西。 察觉她的目光,闻野冷笑:“呵,还真是被你们给找到的。” 没想到这群警察比他想象得能耐……? 本来想赶在十五分钟内回去带那个女人走的,现在被截在这里,肯定赶不上了,那他就用计时器耍耍这群警察。 褚翘警告:“‘s’,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人质没事的话,我们保证会尽力邦你减刑。” “你是个睁眼瞎吧?”闻野凉呵呵,“我的路在我自己手里,如果你们非要认为我今天必死无疑,那ok~有个人先下去给我当垫背,也挺值。” 褚翘即刻被告知计时器再次启动倒数,脸色一变,大喊:“停住!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闻野轻蔑:“先把你的人给退了。一大班子站在这里污染空气。” 褚翘忍住脾气,示意周围的警员同事都先退到阶梯上去不要被“s”看到人头就好。 “现在你满意了没有?” “才这样就满意?那我的要求是得多低?”闻野轻哂,眸子转向傅令元:“似乎从你们和那个女人的亲疏程度来看,应该是你来求我才对吧??” 傅令元收缩瞳仁,嘴角捺一下,出声把褚翘之前的话重复一遍:“停住炸弹。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求人就这种态度?手里还拿着枪,确定是要‘求’?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没诚意的。”闻野刁难,“怎么也得下个跪,磕个头,说出个‘求’字不是么?这一点,那个女人都比你懂该怎么做。” 傅令元眉峰下压,注意力全在最后一句。 褚翘亦如此,心疼阮舒在被“s”拿捏在手期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闻野见傅令元没有反应,作势要再启动炸弹上的倒计时。 傅令元就是在这个时候利落地跪倒双膝在地。 闻野笑了:“继续。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傅令元眼眸冰冷,身体却是实实在在地弯下,低垂头颅,无情无绪道:“放过她,求你。” “傅三……”褚翘哽了一哽。 耳机的另外一头,阮舒一声不吭,双眸闭阖,死死抿着唇微微颤抖。 “表现还不错。”闻野在嘲讽,绕有趣味地一转话锋,“不过还不够。” “你还要怎样?!”褚翘其实明白,如“s”这种人,纯粹为了羞辱傅令元,即便傅令元一切都按照他的要求,他也不一定会彻底停了炸弹,但偏偏他们不能置阮舒于不顾! 她就奢望着在他们拖延住的这一点点时间内,排爆专家能把炸弹给拆解了,这样就不用再受“s”的要挟了! 闻野眯眼盯住傅令元,勾唇:“不是想要她活着?那就一命换一命。” 旋即他记起什么:“噢,不止一命,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怀孕来着?你算赚到了吧?” 傅令元脊背僵硬。 “‘s’,”褚翘忍不住插腔,“我们放你走,不抓你了,你把遥控按钮交过来。” “哧,你也太高看你们警察了。”闻野觉得自己受到羞辱,“我能不能走,取决我自己的本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们自以为是来给我放水?” 褚翘咬牙换一种说法:“你把遥控按钮给我们,我们给你让道,不挡路,再送你一辆车,让你尽快出靖沣。” “不用那么麻烦。”闻野对她给出的丰厚条件不感兴趣,“我的要求已经开出去给你们了,就那么简单,要他拿命换。” “你——”褚翘气不打一处来。也太自负了吧?他真以为他自己能从这里逃跑? 嗯……?等等,如果他确实能逃,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往外面的大风大雨瞥了眼,蹙眉。 袖子倏尔被扯了一下。 褚翘看向傅令元。 傅令元低语:“他一会儿可能要从这里跳水逃跑。” 正和褚翘想到一块儿去!原本还因为考虑到某些现实条件的缘故而不确定,此时既然傅令元也认为可能,褚翘马上往后退了两步,悄悄通知几名警员着手拦截。 傅令元当然认为可能。 毕竟他以前被迫在这里带着阮舒跳过(第110章),同样风大雨大。只不过当时他和阮舒先被绳子吊住,起到了一部分缓冲作用,加之他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当时还算比较顺利地挺过来了。 他相信“s”如果想跳,这样的高度之于他来讲,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掉某些困难的。 挺直腰板,他眯眸盯住柱子后的那道人影,明显在忙活什么,以致于身影晃动,手肘时不时横出柱子。 是在为跳城楼做准备……? ………… 傅令元猜的没有错,此时闻野确实在往自己身、上套绳索设备(第649章)。 ——虽然刚刚他的确是被b得临时上来城楼的,但城楼这里他其实事先准备了东西,打算毁掉阮春华的作品之后,带上那个女人,从这外面的水路离开靖沣,既能躲过警察和青门的双重搜捕,也比陆路更便利。 现在暂时折不回去找那个女人,他还是得速战速决先走人。 腹部、肩膀,外加最新的一枪打在手臂,在所难免地迟缓了他此时的动作。闻野并不想叫他们察觉,短暂的安静后重新探出身,握着遥控按钮为筹码,哂笑:“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命?” 傅令元神情淡静,故意转话题:“你之前在关公庙里不是好奇,为什么阮春华没有出现?” “难道你知道?”闻野稍微有了点兴趣。 今次没把那个老秃驴b出来,始终是他的遗憾。 他怀疑老秃驴是不是怕了他?所以为了保全他自己,干脆龟缩在卧佛寺里不出现,反正实验品的命不如老秃驴自己的命金贵……? 耳中传入傅令元的猜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已经出现了,隐藏在某个地方,或者伪装成某一个人,在窥探着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没有发现。” 不止“s”,他其实也挺奇怪,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阮春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猜不透,是因为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发展到需要阮春华有反应的地步?还是这些事不会影响到阮春华想要得到的实验数据所以阮春华没有反应的必要? 再者就是他眼下询问“s”的这种猜测。 此猜测主要源自于,刚刚褚翘告诉她,阮舒所在的位置,是一位匿名的好心人报的警。 谁最有可能掌握“s”的行踪?除了阮春华,他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干。 虽然不知阮春华是怎么掌握到的“s”的具体行踪,但终归“s”是阮春华养大并且一手培养起来的,即便“s”有点失去控制,阮春华也依旧是最了解“s”的人。 如果他的猜测无误,确为阮春华,那么阮春华这一手,是出于真心想邦他救下阮舒……?还是……另有所图? 这边闻野听言眯眸,心思同样快速转动,眼珠子下意识往一干人等及四周围张望。 确实,确实有可能已经来了,只不过躲起来偷窥了。 很快他转回眸到傅令元身、上:“呵,所以呢?你这是为了否定掉我的猜测,想说你对老秃驴还是有价值、很重要的?老秃驴都为了你亲自前来?” “你还真是高看我了。”傅令元嘲弄,“不管他来没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他都应该是为了他的实验,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 来自伤口的疼痛,让闻野骤然清醒,清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和傅令元闲聊。 重敛思绪,他冷笑:“怎么?故意和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不想用你自己的命换那个女人的命?” 傅令元微不可察皱眉。失败,没能拖住他。 褚翘插腔:“你确定你不要我们给你让道的机会?你要他一条命,就等于拿你自己的命换他的死!” 闻野嗤之以鼻,不理会褚翘,隔着吹进来的风雨和昏暗的光线只看着傅令元:“给你最后十秒的时间。十秒你要是还活着,那我手里的这个遥控,就直接按下,让炸弹立刻爆炸。” 十分有效率,说完他马上开始倒数——“十——” “九——” “八——” “……” 傅令元握紧手中的枪,枪口抬高至自己的太阳穴。 “傅三……”褚翘知道他一定不会真的照“s”的要求做,却难免忐忑,为接下来的未知而忐忑。 “四——” “三——” “……” 闻野继续倒数,同时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装备。 因为其中一道伤口恰好在腰腹上,不可避免会被绳索给勒疼。 闻野瞥了眼手边城楼下方的水流,天黑瞧不分明。 “二——” “一!” 出口的同时,闻野将之前连同设备一并放在这里的最后一样武器的拉环猛地抽出来,迅速往傅令元和褚翘的位置掷去! 同一时刻他自己霍地从城楼上翻出去! ………… 傅令元在“一”出来的时候,把枪转了方向,和褚翘不约而同地朝“s”所在的位置射击! 事实如他们所料,“s”确实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城楼上翻身下去。 但没想到他下去前会朝他们投掷——“是手榴弹!” 傅令元第一时间辨认出,和褚翘二人偕同往后方扑倒!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却没有发生爆炸。 难道是假的……? 傅令元和褚翘二人皆狐疑,被警员同事往阶梯的方向拉了过去,以躲得再远一些。 然傅令元和褚翘根本躲不住,快速往城楼边缘跑去,往斜下方看到有道人影正像攀岩爱好者一般,蹬着城墙一小截一小截地往下跃。 “快到河上拦截!”褚翘即刻下达命令。 傅令元没有拖延成功,时间非常仓促,而且城楼下面还没有堤坝,她也不确定她通知下去之后赶往河边的警员同事们准备得怎样了。 同时她没忘拔出枪,对着那道模糊的人影开枪射击! 傅令元眸子一凛,飞快奔向此前“s”藏匿的那根柱子后,果然看到“s”栓在柱子上的绳索。 有两名警员奔过来邦忙,企图把“s”的绳索给解开或者割断。 傅令元没费那个功夫,先往下开了两枪,可因为“s”一直在弹跃,根本瞄不准。 傅令元又尝试抓住绳头这边对“s”的动作造成阻碍,他在这上方的力气却根本不过“s”此时垂下的重力。 脑中预感强烈,这回要是再被“s”逃跑,恐怕就真的很难再有机会抓捕他。 一时之间傅令元再没多想,抓住绳子,也翻出了城楼! 褚翘正朝那道腾空的人影不断地开枪,把子弹都给打光了,眼看很快就要下到河面淹没在黑暗中,她着急得不行,忽地发现有另外一道人影也出现在绳索上,只是位置偏高些,明显是刚下去了。 褚翘愣了一愣,霍地侧头,才发现原本应该站在她身旁的傅令元不见了。她再看回城墙,正瞧见高一点的那道人影像没抓牢绳索,整个人快速往下滑! “傅三!”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他怎么就能那么追下去了?! ………… 闻野跳下去之后,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爆炸,心中添一层狐疑,却一时之间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先火速往下跃。 不得不承认,伤口确实影响到了他身体的灵活。 他通过大幅度的弹跃让自己成功躲避来自上方的袭击。 他在这附近的河面准备了浮板,所以下水之后倒也不太担心。 明明快到底部了,忽地感觉绳子变重了,他无法再向之前那样轻松地利用蹬城墙让自己荡开来。 从正上方射下来的子弹更险险地擦过他的肩头! 闻野抬头,上面的人顺着绳索飞快地滑下来! 枪口子对准他! 闻野敏捷地侧开身! 子弹打进了水里! 紧接着傅令元已滑到和他差不多高度的位置! 他滑下来的时候为了保护手臂脱了衣服缠在自己的手上!此时迅速地用手臂主动往绳索上再绕上两圈,稳住了自己,再朝闻野举枪! 闻野的反应也不慢,腾出两手抓住傅令元的手抵住! 子弹打空! 傅令元朝闻野踢出自己腿! 闻野抬脚用膝盖硬生生去接! 两人浑身均一阵麻痹。 “看来你真是不顾那个女人的命了!”闻野这话是勉强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此时他两手并用,倒没办法再把遥控按钮亮出来。 傅令元两只手也没闲着,所以搜不了他的身!最后的力气悉数用上,傅令元讲话都费劲,干脆不回应,节省下来用在和他的角力中。 相较于傅令元,闻野因为此时手没能抓住绳索只靠身、上系着的扣所以身体失去支力十分不稳,直接影响到手上的使劲,何况他的手臂还受了伤! 深知这么耗着,就等于留给警察更多拦截他的时间,对自己相当不利,与其等傅令元先耗尽力气掉落,不如他先逃。遂闻野憋足一口气,飞快收回一只手解自己身、上的扣! 傅令元持枪的手趁着这个时候挣脱闻野的桎梏! 闻野的身体同一时刻从绳索上挣脱开,往下掉! “砰——” 枪声伴随着噗通的落水声。 闻野扎进水里。 除了腹部、肩膀和手臂之外,后背也传来剧痛。 模模糊糊中,闻野听到紧随他之后又传来噗通的落水声。 他来不及回头看,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同意,和水的压力做抵抗,竭尽全力地往浮板的方向游。 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不停往下沉。 他再尝试往上游。 没两下又往下沉。 脑海中突然浮现某个女人的脸。 她睡得真跟死猪一样,都不需要他再额外打晕她,他把她和炸弹绑在一起。 计时器本就是假的(第858章),是临时多安上去耍人用的,无需再多言。 他从一开始本就只想设置远程引爆炸弹。而远程的第一个目的,非常简单,和计时器的作用重叠,就是想在必要的时候用来威胁傅令元或者警方。 至于第二…… 第二,他原本觉得可能性非常低,即假如他遭到意外,那个女人也别想活,必须当垫背,还能继续当他的玩具。 现在,他貌似有点没法保证自己以后还能再去找她。 那么,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吧…… 要死一起死。 呵呵…… 冷嘲着,他摸出藏在身、上的遥控,毫不犹豫地摁下上面的按钮,沉入更深的黑暗中…… 正文 859、下场 ………… 傅令元的臂力在“s”落水的时候也差不多达到极限,再撑不住,果断松了手,想再追上“s”。 一方面,炸弹的遥控器还在“s”的手里。 另外一方面,无论“s”是生是死,都必须缉拿归案! 可入水后,傅令元发现他高估了自己此时身体的状况。 他看到疑似“s”的那团身影。 他想朝“s”游过去。 折腾了几下后就觉使不上劲儿了。 傅令元决定暂时放弃“s”,卯一口气,准备蹬上水面。 ………… 褚翘眼瞧着傅令元紧随“s”之后也落了水,一边通知前往河边的警员捞傅令元,自己也急急带着其余警员往下跑。 刚跑到城楼下,对讲耳机里接进来排爆专员的消息:“褚警官!计时器上的数字又动了!是不是没办法再停下来了?” 褚翘遽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停下来? “s”不都落水了? 她上哪儿去找人停下炸弹? “还、还剩多久?” “现在是一分五十八、一分五十七……” 褚翘的脑子仿若被抽空,只剩一个倒计时器充斥着,显示排爆专员所告知她的数字,并且正在一点一点地递减。 而她完完全全没有想法,完完全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面前的困局。 “翘翘。” 阮舒的声音于此时入耳。 褚翘一个激灵,轻轻压了压耳麦,忙应:“我在呢小阮子!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再另外找人给你拆炸弹!” 相较之下,更显阮舒平静:“他人呢?我想和他说说话。” “好好好!我去给你找傅三!我现在就去!”褚翘捣蒜似的点头,拔腿拼命地跑。 跑出三四步后,她的思绪才回拢,记起眼下的状况。 她再次滞住,身子僵直,一秒后,蓦地蹲到地上,眼泪一瞬间决堤:“傅三他还在水里,一时半会儿还捞不上来。我没办法让你们讲上话。” “噢……我知道了……”阮舒依旧平静。 褚翘则近乎崩溃:“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找不到人给你拆炸弹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道歉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眼里涌出潮意,阮舒微微往上仰脸,“没关系,拆不掉就不拆了。” “可你——”褚翘哽住,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表。 最后一分钟了…… 阮舒还在反过来安慰她:“没办法让我和他讲上话也没关系,你不是在陪我?” 褚翘也想继续安抚她一定会没事。 然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也再安抚不出口。 转口她问:“你想和他说什么?你告诉我!等下见着他人,我邦你转告!” 说话间,褚翘重振士气站了起来,继续往河边飞奔。 阮舒沉默住。 不是不愿意让褚翘代为转告,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和傅令元说什么。 她希望能和傅令元说上话,并非真的要说话。 只是,炸弹马上就要引爆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只想和他呆在一起哪怕仅仅隔着耳机也好。 却连隔着耳机都是奢望…… 掉进水里去了是么…… 虽然褚翘寥寥两句十分简单,虽然中间对话中断,她不知城楼上发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料想必定凶险。 也不知他是何种情况落的水,不过她见识过,他的水性那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嗯,他会平安。 阮舒垂眸,凝注自己尚平坦着的小腹,终于觉得有点没法平静了。 如果非得她死,她坦然。 可两个孩子……才刚在她的肚子里萌芽,还没和这个世界见上面,就要被她连累,跟着一块去死…… 她真是对不起他们。 或者她真的和孩子无缘,四个孩子最后没一个生下来。 也或许因为她不珍惜前两个孩子,等到现在她切切实实想生,却不给她机会了。 傅令元还不知道是两个孩子…… 还没让他给另外一个也拟上小名…… 她想再摸一摸两个孩子。 奈何双手仍然被缚身后。 她特别难过。 “小阮子?”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褚翘着急得不行。时间只剩最后三十秒了! 阮舒吸了吸鼻子,深深沉一口气:“没有,没什么需要你邦忙转告他的。我和他……已经把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都好好珍惜了。” 褚翘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雨水更多还是泪水更多。 最后十秒! 阮舒没说话。 褚翘也没说话,拼命地奔跑在大雨中。 最后五秒! 拆弹机器人虽然仍旧坚守,但真正意义上来讲,整个空间其实只剩余阮舒一个人。 与这边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着耳机的那边,有雨声的嘈杂和褚翘的气chuan,倒也不孤单。 而且阮舒知道,外面还有好几个警察,默默地等着炸弹引爆。 最后一秒! 阮舒闭上双眸,察觉自己终归还是紧张了,整颗心脏完全提起。 褚翘亦在大雨中顿住步伐,紧握双拳。 “……”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 预想中的爆炸却没有发生。 阮舒和褚翘均下意识地不说话,好似害怕破坏掉什么。 还是排爆专员的狐疑率先打破沉寂:“为什么没有爆炸?” 没有爆炸。 来自第三个人讲出的这四个字,作为一种确认,给阮舒和褚翘带来了真实感。 不是做梦!炸弹真的没有爆炸! 褚翘并没有忙着高兴,赶忙问:“快快快!快确认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拆弹机器人给炸弹重新做检查。很快排爆专员给出判断:“这个倒计时器确实已经计完时完成它的程序任务不会再启动了。之前没敢动它,现在发现它应该是虚设的,并不和炸弹的线路连通。抱歉,它做得太像了,我之前没发现。” 褚翘怔了一下,依旧没忙着高兴:“那它到底只是暂时不爆炸,还是再也不会引爆了?” “计时器是没用,但还有一个远程遥控。”排爆专员的话证明了她没忙着高兴是正确的。 所以问题绕回了原点:爆炸不爆炸,取决于“s”手中的那个遥控按钮? 而现在,“s”跳进河里,和遥控一起暂时不知所踪。 褚翘甚觉神奇,“s”之前明明表现得那么想把人给炸死陪葬,跳河的时候没摁按钮?来不及摁?被傅三阻止了?还是遥控丢了?抑或其他原因? 想不通,没多想,此刻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起码暂时来讲情况已经远不如先前紧急。 褚翘觉得自己也随着阮舒重新活过来了,找回呼吸,稍松气而为彻底放下心,提醒排爆专员:“你们快抓紧时间继续拆弹!” 谁知道那个“s”现在什么状况会不会之后又记起来引爆炸弹了! “小阮子。”她唤阮舒,狠狠擦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笑,“你信不信我?既然刚刚的倒计时没有引爆,后头就一定是成功拆解炸弹了。你和干儿子保管都安然无恙!” 阮舒尚处于懵圈的状态,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没事。 其实这下子她反而更紧张了,方才没等来炸弹的十秒钟左右是恐怕是她这辈子度过的最恐怖的时间。 压了压心绪,她莞尔:“嗯。” “我现在继续去找傅三!”褚翘没浪费时间。 当然,即便没有阮舒这码子小插曲,她本来也是要去找傅令元和“s”的。 “好,去吧。”阮舒点头。 “等我好消息!”说罢,褚翘暂且断开和她那边的连线,全身心转回到这边的搜救工作! 因为这城楼在古些时候具防御外敌的作用,故如早前所言,城楼正下方及其城墙范围内的位置是没有堤岸的,要么得去河对岸,要么得前往与城楼相通的古长廊。 而古长廊偏于上游的位置,警方自然而然把重点放于落水位置及其往后的下游河段。 褚翘和方才被她抛下的落在后头的其余警员汇合后,偕同赶到就近的河岸边。 灯光已经全部都打起来了,照得水命亮堂堂,好几个警员皆下水,搜捕的搜捕,搜救的搜救。 雷堂主带着雷火堂的手下竟是也在,且和他们警方发生了点小摩擦,起因是警方在河边布控的时候,发现了青门的这群人。 青门说是来邦忙的。 但警察不想他们插手。 这个不让青门插手的指令自然是褚翘下达的,只是褚翘还没来得及接收他们这群人也来了河边的消息。 “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是来邦忙的。”雷堂主向褚翘客气解释。 其实褚翘在城楼下和傅令元汇合之前,先碰上的就是雷堂主及其手下,彼时她没有把雷火堂的手下赶走,或者说想赶也赶不走,索性让他们守在外围多少借点他们的力,同时也怕青门的人跟上去捣乱。 这会儿是绝对不能再让他们留在这里。褚翘扫了他们一眼,坚决赶人:“不用了,之前谢谢你们,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警方自己来办就好。你们的关公庙不是起火了?还是回去那边邦忙吧。” 雷堂主犹豫:“警察同志,我们的青门的傅堂主那个时候好像也往城楼上追‘s’去了,不知你们瞧见他人没有?” “你们的傅堂主不见了么?”褚翘皱眉,“他是你们青门的人,在城楼下时我也制止了他,抓捕‘s’本就是我们警方的职能。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我劝退了,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他么?” “是这样么?那或许是我们和傅堂主错过了。”雷堂主没有过多地做纠缠,就此告辞,“不耽误你们警方执行公务,我们随时待命,如果警察需要邦助,我们马上到位、尽我们所能。” 褚翘折眉,其实感觉到雷堂主有点太好说话,但此时也没能考虑太多,毕竟当务之急是找人,便敷衍地点点头让他们离开。 褚翘投入到找人的工作里,不久后支援也赶了过来,包括镇里的凫水队,一群人几乎要把河淘尽,也没有发现傅令元或者“s”。 是的,两个人都不见踪迹。 怕是雨大水急把人给冲走,凫水队的人照褚翘的要求再尽可能地往下游寻,依旧无果。 “警察同志,不行了,再往下就快要到入海口了。要真冲走了,那是肯定找不回来的。”这是凫水队给出的最后判断。 褚翘只能指望河岸边的搜寻工作。当然,此时比起抓捕“s”,傅令元的平安才是首位! 然,结果相当令她失望。 岸边正在收队的凫水队成员没捞着人,倒在河底捞起一大渔网,不禁吐槽:“这是谁又偷偷在河里安了网捕鱼?忒缺德了。不是早就约定好不能再用网了么?把没长大的小鱼仔给网了,后面怎么能有成鱼!” “不是吧?”有人质疑,“这网口这么大,怎么网鱼?我们这儿的鱼本来都是体型偏小的种类,不会不清楚的。” 另外有人则由此想到一主意:“对了欸,我们要不再邦警察同志下一趟水,一路凫水一路用这渔网网鱼似的把河里再翻一遍,咋样?” 凫水队的其他人还没回应咋样,一旁将这几句话听入耳的褚翘倒是生出了某种猜测,马上通知关公庙那里的同事留意雷堂主及雷火堂的动向。 也是在这个时候,褚翘收到排爆专员的消息,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炸弹终于成功拆解了。 这无疑为天大的好消息,给褚翘紧绷的神经卸掉了一根弦,减轻了包袱,不用再着急找遥控按钮了! 阮舒的声音接进耳机里,询问褚翘:“人还没找着?” “抱歉,小阮子。”褚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犹豫之下,决定暂时不告诉阮舒她的最新猜测,终归还没得到证实,万一不是就白担心。 阮舒没多问,只道:“你慢慢走,不要着急。” 褚翘:“我安排几个同事护你的安全,我会交待他们你的笔录先不做,你也就不用和他们讲明白你的身份。我让他们先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哪儿受伤了哪儿疼,不要忍着、不要隐瞒,都确认清楚。” “嗯。”阮舒不打扰她办案,不给她添更多的麻烦,结束了对讲,把对讲机拆下来,交还给身边的警员,然后坐上警车。 雨水是浇在车窗玻璃上的,模糊了外面的景物。不过天黑,本来也就看不到太多的东西。 距离和褚翘的上一个对话,都一个多小时了,傅令元却还没找到。虽然褚翘没细说,阮舒也知事情不对劲。 车窗玻璃太凉,阮舒没靠太久,很快坐直身体也收回自己的视线,双手交握在身前,似有若无地虚虚覆于小腹,轻嘲。 好不容易她摆脱了炸弹的困扰,傅令元那里又出状况…… 怎么什么事都尽往他们夫妻身、上摊…… ………… 这边褚翘留大部分的人继续搜寻河边,她自己则带上另外一小拨人迅速往关公庙赶。 到了之后才得知,关公庙的主殿蔓延开来,烧毁了大半,火刚彻底扑灭不久,善后中。 而青门的軍火库并未就此暴露。 “怎么会?”褚翘质疑谈笑,“傅三说入口就在正殿里关帝像脚下的大基石,不是还被‘s’给炸了么?” 谈笑:“我知道,傅三以前也汇报过给我。他也还跟我描述过里面的大致构造。现在那块基石确实毁掉了,但没有入口。我怀疑是傅三说过的,下面的軍火库因为这场火自动开启防御系统了,现在封住了。难道你要无无缘无故去把殿内的地给砸了?” “看见没有?”他努嘴示意那一大批青门的手下,“他们都守在这里,等着捉我们警方的把柄,稍有欠妥的举动,他们就能断章取义曝光到网络上去制造言论给我们施加舆论压力。” “怎么就变成他们等着捉我们警方的把柄?”褚翘不明白,“‘s’出现在他们这里,他们一开始还阻拦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窝藏国际通缉犯!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就这两条罪名也够让他们吃牢饭了!” “问题是,现在有谁看见‘s’出现在这里了?你别忘记没几个人知道‘s’的真面目。殿里是被人炸了,也被放了火,但谁能作证是‘s’干的?”谈笑反问。 褚翘一瞬怔住。 “反而是他们现在和我们装糊涂说什么都不知道,要我们调查出在关公庙里犯案的人,跟我们警方哭着说惊扰了关帝,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太平,还把其他镇民给煽动起来。”谈笑的脸色没好看到哪里去。 “傅三啊,傅三是证人。”褚翘的思绪还停留在谈笑的上一番话里。 “那傅三现在人呢?”谈笑再问,神情凝重。 褚翘更是深沉,心里暗自一咯噔。 在河边她就猜测傅令元极有可能已经被雷堂主奉陆振华之命捷足先登给抓了,眼下谈笑的问话更加大了可能性。 无论卧底警察,还是青门叛徒,傅令元都是陆振华的重点捉拿对象,比捉住“s”还要重要! 褚翘咬牙,拉着谈笑一起走:“先去会一会雷堂主!” 赶来关公庙的路上,她已经和栗青确认过了,焦洋被“s”带入关公庙,是栗青从雷堂主处获悉的最后一个消息,此后栗青失去了和雷堂主的联系。 褚翘也已猜到,恐怕是因为傅令元被怀疑为警方卧底,雷堂主重新倒回陆振华的阵营去! 雷堂主安安分分地候在房间里,见褚翘和谈笑进门来,他他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两位警察同志,不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邦忙的?” 褚翘心里怄得慌。 她通知关公庙这边的警员留意雷堂主的时候,雷堂主堂而皇之地就在关公庙内,她的警员同事一下就“请”到他来这屋里喝茶。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如果傅令元确实被雷堂主捷足先登了,此时定然已被雷堂主安置在不容易叫他们警察找到的地方! 雷堂主现在就是负责应付他们警察的! “你之前不是在找你们青门四海堂的傅堂主?找到没有?”——怄归怄,褚翘自知明面上依旧得先忍着,并且在没有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不能在他们面前承认傅令元的身份。 “还没。”雷堂主皱眉,“实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傅堂主今夜明明代表我们青门在关二爷跟前守夜,怎么就突然说‘s’出现在我们这里?我们傅堂主也平白无故消失了踪影,手下们都还在找。” “噢?”褚翘挑眉,“这么巧,你们在找人,我们也在找‘s’,该不会你们的傅堂主是被‘s’给抓去当人质了吧?” “这……”雷堂主像是因为这个说法而受到惊吓,“警察同志当真?” “就是有线索,我才这么说。”褚翘眯眸,“而且可能躲进了你们的雷火堂,所以请雷堂主来,就是想麻烦雷堂主带我们去你们的雷火堂搜一遍。” 雷堂主神色肃然,几乎没有考虑,很快抱拳赞同:“好!我们全力配合警察同志的搜查工作!” 见状,褚翘的预感非常不好——傅令元没被带去雷火堂的关押室? ………… “哗啦”一盆水,兜头浇到脸上。 冷的,咸的,盐水。 原本昏迷中的傅令元一瞬清醒过来,清醒地承受盐水侵蚀浑身伤口而带来的无处不在的疼痛。 他忍不住在地上滚了两下。 视线一闪而过某张熟悉的面孔,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低低地唤:“舅舅……” 语气中挟裹着费解,似费解眼下的状况。 这丝费解落在陆振华眼中,自然而然是装傻。 冷漠着脸,陆振华手臂一挥。 一名彪硕的黑西保镖会意,捋了捋袖子,大腹便便地迈向傅令元,然后像拎小鸡一般,捉住傅令元的后颈,拖着傅令元往前跑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将傅令元往某个方向抡,再松开手。 因为惯性,傅令元整个人擦着地面飞出去,狠狠撞上铁门。 咚地,声音特别响。 刹那,傅令元只觉心肝脾肺肾仿若都被震得移了位置,搅和、纠缠在一起,甚至出现了裂缝,渗出了血。 他掉回地面,吃一脸的尘土,咳了咳,吐出一口血。 根本没来得及chuan息,下一秒,他又被人从后面揪起,脑袋再往墙上撞。 正文 860、古怪 数不清,也没去数,一共撞了多少下。 脑门上原本就有一个之前被“s”用石头砸出的口子,此时也差不多撞到相同的位置。 傅令元形容不出来感觉。 或者该说,整副身躯都好似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如同一团烂泥,瘫倒在地上,不瞬,一半的视线蒙上浓稠的红——是自头上留下来的血,漫过了眼皮。 太影响他看东西,想伸手抹掉,但他没有半丝的力气。 不多时,他再次被人从地上揪起。 他的双腿跪在地上,正因为后面的人拎着他,他的身体才得以撑住。 血红的视线里,陆振华朝他走了过来。 “舅舅……”傅令元再唤。 陆振华一声不吭。 一旁的黑西保镖将平板屏幕杵到傅令元跟前。 画面上,是他手中持枪,射杀了陆少骢。 傅令元瞳孔微缩。 邮箱显示的是“s”,但真正告密的人,无疑是阮春华…… 果然,阮春华并非毫无反应…… 黑西保镖让了开来。 傅令元正面面对陆振华。 位置和姿势上造成的差异,使得傅令元不得不仰视陆振华。 可他刚触上陆振华无情无绪的隼眸,兜脸便是一记耳光扇上来:“我早就提醒过少骢,不要太重兄弟情,否则很容易栽,结果还是栽你手里了!” 难得,陆振华亲手打人。 傅令元低垂头颅,看着血丝随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嘴里滴落到地上,心下嘲讽。 他在为陆少骢打抱不平?这个时候记起来要顺便追究自己儿子的枉死了……? 呵,简直不能更可笑,这种时候还要经营他作为陆少骢之父的形象? 当然,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傅令元也还是不卸下自己的面具,囫囵着字句,坚持道:“舅舅……yu加之罪,何患无辞……‘s’这回是往死里整我……请你不要相信……”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的头猛地再被黑西保镖从后面拽起。 跟前是陆振华冷漠的隼眸:“要我别相信,你就拿出证明你清白的事实。阿元,给你最后一次,把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该交待什么……也没什么可交待的……”傅令元越来越语焉不详,嚼着嘴里的血,努力地吐字,“舅舅……最初不就是舅舅你提醒我,‘s’和陈家是一伙的,也和舅妈暗中有合作想报复你整垮陆家和青门?为什么现在发展成这样……” 陆振华隼眸眯起。 傅令元淡淡嘲弄:“我以为……我们是亲人……彼此之间的信任是无坚不摧的……这么多年了,我到底怎样,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我不知道。”陆振华冷笑,“我只知道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狼心狗肺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甚至比你母亲还要过分!还卧底警察?!” 既然谈及陆嫣,傅令元就顺势利用陆嫣的话题来避重(卧底警察)就轻:“是打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存在偏见,把当年她对你的背叛,连带打了烙印在我的身、上。舅舅,这对我何其不公平?” 陆振华眸光轻闪一下,终是哂笑:“在我面前就不必玩‘顾左右而言其他’。既然你来来去去都是这么几句苍白无力的狡辩,那我也不再浪费时间去邦你证明清白,求证你究竟是不是对我和青门心怀不轨,求证你究竟是不是和十几年前那个姓郝的一样。反正我不会和当年的陈玺犯一样的错误。最简单的办法处置你就好。” 撂完话,陆振华负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傅令元也很快连陆振华的背影也看不到,因为黑西保镖上前来,用冷冰冰而黑洞洞的枪口阻挡住他的视线。 傅令元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身体上的伤痕累累,使得他的思绪亦迟钝,生锈一般,无法再如往常那般随心所yu地灵活转动。 唯一不用费力气能自行浮现的,便是阮舒。 他记起在此之前,他还是没能从“s”手中夺来遥控,落水前的那一枪,他也不确定是否要掉了“s”的命。 炸弹是否成功拆解了? 他的阮阮和软糖是不是已经安然无事了……? 没能成功完成任务全身而退,他是遗憾的。 可他最遗憾的是,他信守不了对阮舒的承诺了。 十一年前的错过,他一直是释然的。但命运把曾经的姑娘重新送回他的身边后,他就暗自下决心要努力将鱼和熊掌兼得,责任他要扛,爱情他也要守护。 最终,他还是没能做到。 他没办法再回到她的身边了…… 没办法了…… 他注定要辜负她了…… 但若非有一死,他并不想就这样窝囊地跪在这里接受枪毙。 眉心一凛,傅令元浑身肌肉绷起,肃杀之气爆涨,就着眼下的姿势,猛地往后倒翻身,缠住后面黑西保镖的脖子。 前头这名黑西的子弹顿时射在后面这位黑西的腹部。 傅令元双手抓牢中弹这位黑西的肩膀,双脚落地,继续以其为挡箭牌,然而他体力不支,根本站不稳。 四周围其余的守卫迅速围上来,把他跟前的挡箭牌打成马蜂窝。 傅令元摇摇yu坠,看向陆振华。 陆振华正在接电话,不知对方与他讲了什么,他转过身来,隼眸直直地望过来,脸上的表情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傅令元没有闲暇的功夫去琢磨,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往他所在的位置奔去—— “砰——”,子弹挟裹着硝烟,从枪口射出。 傅令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阮舒浑身一震,骤然睁眼,身子险些从沙发里滑落。 她及时抓牢扶手,心慌气短却怎么都压不下来。 陪同于身旁的两名警员见她的脸色特别不好,忙关切:“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 阮舒捂着心口摇头,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接连不断地掉落。 见状,其中一名警员匆匆跑出去邦她找医生,在门口碰上褚翘。 “翘姐。”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警员指向阮舒:“这位女士——” 未及说完,褚翘已率先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小阮子,你怎么了?” 扭头让警员赶紧去喊医生。 再转回阮舒这边时,阮舒正趴在她的肩头,冽声问:“他人呢?找到没有?” 褚翘清晰地感觉到水渍透过衣料渗到她的皮肤上,格外冰凉。她喉头发哽,很想给她好消息,但最终没能。 稳下情绪之后,她才回答道:“还没找到,但有头绪,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你不要瞎担心,照顾好你自己和干儿子,只管等着傅三回来就行。” 后面的几句,阮舒俨然未听进去,只揪着她问:“什么头绪?” 褚翘默了一默。 阮舒在她这短暂的一默之中,进一步问:“他是不是被青门的人抓回去了?” 褚翘哑然,无奈的她的敏感和锐利,没再隐瞒,安抚:“起码明确了目标,我们盯死青门,现在也以搜捕‘s’为由封锁了整个靖沣。而且傅三肯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所以一定很快能找到人。靖沣统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 阮舒没有说话。 是啊,统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可真的想躲,也是能躲的,否则她也不会在闻野手里呆那么多天。 闻野都能仗着对靖沣的那点熟悉逃避警察的搜捕,遑论靖沣本就是青门的地盘。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暴露了,青门的人或许根本不需要把傅令元藏起来,而只需要……处置他。 “小阮子?”她的沉默让褚翘局促,担忧地去抬她的脸。 阮舒从她的肩头离开,藏住心思,点点头:“嗯,很快会找到。” 褚翘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撇嘴:“你别这样,叫傅三看见以为我欺负你,准会找我算账,怪我没邦他照顾好你。” 阮舒微抿一下唇:“抱歉,我没想哭,就是怀孕的缘故让我的泪腺比以前敏感。” 褚翘顺着她的话,摸向她的肚子:“啊哈,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在捣鬼。说你是小男子汉应该在老爹不在的时候代替他保护妈妈,你却哭鼻子。” 阮舒低垂视线,照旧不吭声。 褚翘摸着她脖子处的掐痕和手腕上的勒伤,关心:“检查结果怎样?医生说什么了没?” “这些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阮舒道,“孩子也挺好的,没有出问题,很健康。” “那就好。”褚翘放了心,随后记起来怪责,“你怎么不睡觉?坐在这里干等着做什么?” 怪责完又是自责:“我忙糊涂,疏忽了,应该交待我的同事盯紧你去休息的。” “没关系的……”阮舒望向窗户外渐明的天光,淡声,“我不困……也不累……要是真的很累,会去睡的,不会不爱惜自己和孩子……” 褚翘凝注她脸上的这张陌生的面容,低声:“‘s’这人皮面具你戴着难受不?一直戴着没问题么?需不需要取下来?要不先送你回市里,也比这里安全。” 终归“s”的下落还未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万一又出状况? “没关系,不会有大的影响。”阮舒收回来视线,“我想留在这里,其他人认不出来我的。” 旋即她又稍微妥协:“至少再让我多留一天,再等等他的消息。” 明显察觉到她的紧张,且她的反应也在预料之内。褚翘轻吁气,不忍心强迫她,也相当体谅她的心情,遂点头:“好,你就先留在这里休养。” “谢谢。”阮舒感激,旋即稍微多问了几句情况。 褚翘不免发泄了几句对青门和陆振华之狡猾的愤懑。 尔后意识到这或许会叫阮舒更加忧心,止了口。 阮舒察觉她的心理,向她请求:“翘翘,别瞒我。无论局面是好是坏,我希望我都能及时了解,我也有权利知道自己丈夫的情况。我没那么脆弱,什么结果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小看我。” 褚翘眼波轻漾,很快笑了:“哪里敢小看你哟。” 阮舒莞尔:“我这里都挺好的,你别分太多心在我这儿,该去干吗就去干吗吧,别耽误事。” “嗯嗯。”褚翘拍拍她的手,“我再去焦洋的病房走一趟。你有什么事就通过我的同事随时联系我就好。” “好。”阮舒颔首。 褚翘没耽搁,走出病房多交待了同事两句,便转去焦洋那儿。 焦洋见褚翘进门,恼她:“我找了你一晚上!你终于舍得来了?!” “你还是不是病人了?中气这么足?”褚翘皱眉,“我手头一堆事,都不用办的吗?哪里有空来探望你这个病人?” 焦洋未浪费时间和她斗嘴,忙问她现在的情况。 “你干什么?不好好养伤,又来多管什么闲事?”褚翘对他相当不满,“我还没和你算账。你是个暂时处于‘休假’状态的警察,怎么就跑来靖沣了?什么时候跑来的?是不是跟踪我们?怎么就那么没用地落入‘s’手里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惹出多大的麻烦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扰?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现在都知道了,我错了、我道歉、我反省。”焦洋打断她的数落,“可现在不是算这些账的时候,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也对,轮不到我数落你。”褚翘冷呵呵,双手抱臂,“你又不是我刑侦队的,自有谈笑管你。或许连谈笑都管不着你,你可是市长家的公子哥。” “冷嘲热讽的有意思么你?”焦洋发火。 “确实没什么意思。”褚翘伸出手指直指他,眼眶微红,“傅三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是市长的儿子也不顶用!” 其实褚翘明明白白,如今这局面并非焦洋造成的,不是焦洋的错,焦洋只是个小插曲,她不该怪到焦洋头上,何况现在真正该做的也不是追究责任。 但她心里难受啊,从昨天难受到现在,随着怎么都找不着傅令元,更加难受。她又不能在阮舒跟前爆发,正好现在过来看焦洋,火炮就直接冲焦洋开了。 焦洋了然她的情绪,闷头闷脑地没有怼回去,沉默一秒后,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旋即问:“你要不要也来揍我两拳?” 褚翘冷哼。 “不揍的话,那能和我说一说情况没?”焦洋算是非常好声好气了,强调,“我也想尽绵薄之力邦你们一把,你不能不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而且我真有要紧事。” 褚翘发了脾气,稍微舒坦了些,见他表情严肃且诚恳,拢了心绪,平平和和地概述了一遍。 “所以现在是拿青门的人没有办法?白白浪费了傅三提供的关于軍火库的线索?”焦洋眉头拧得死紧。 “嗯哼,非常被动。”一想到那群贼反过来把他们警察当贼似的盯,褚翘的火气隐隐又起来了。 焦洋对她在江城时的一些表现有所耳闻,好心提醒:“你现在确实是网红警察,还能继续负责‘s’的案子,卖了你外公很大的面子吧?你行事还是担心点吧。我们这些公职人员,如今在社会上的位子甚是敏感。” “劳您提醒。”褚翘翻白眼,“好了,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别占用我的时间了,我要回去继续办案。谈笑还等着我。” “等等!我正题还没讲呢!”焦洋叫住她,“谈笑的表现,你就没觉得不对劲么?” 褚翘挑眉,故意道:“怎么?你们缉毒大队内讧啊?你是想踩掉他自己上位?那也别为难他啊,他这个队长可是靠他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挣来的,哪像你,受领导照顾,一来就是个小分队的副队长。” 焦洋没理她的嘲讽,切正题:“和你说正经的,我不是一直没放弃追查傅三么?前些天才终于别我发现谈笑和傅三有联络。”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傅三是我们自己人,谈笑既然疑似和傅三牵扯不清,我就也对谈笑大大留了心眼,结果还真有意外收获,发现谈笑的一些不对劲。” “什么?”褚翘心头大动。 ………… 一个小时后,褚翘揣着满腹心绪,离开焦洋的病房,回去了关公庙——关公庙如今暂时成为警方的临时办公点。 雨势不如昨夜大了,可仍没有消停的迹象。 虽然夜里已知关公庙被这一把火烧得不轻,现在天光之下,更显颓败,之前多鲜亮,对比就多强烈。 在靖沣,关公比菩萨和佛祖受欢迎得多。 青门也没让警方失望,基本把信奉关公的镇民皆聚集来了,一个个赶着来瞻仰关公庙的遗容,抹眼泪的大有人在。 长老们也没表现出煽动,反而在邦忙安抚,让镇民们该回家的都回家,不要聚集于此妨碍警方正常办案。 镇民们也不闹,却联名搞了个横幅,个个往上面签了字,左不过也就是希望警方能尽力捉拿火烧关公庙的“s”。 嗯,也不知怎么传的,反正放火之人,已被认定为“s”。 或者更准确来讲,如今靖沣镇里发生任何事,均自动默认为“s”干的。 褚翘扫视一圈,瞍问身边的人:“谈大哥,你说这像不像斜教成员的集会?” 谈笑皱眉:“法律上,宗教信仰自由。为难了我们,不好明确正常宗教活动和封建迷信之间的界限。” “ok,”褚翘耸耸肩,“终归就是我们拿他们没办法的意思。” “别灰心。”谈笑像大哥哥一样安慰,“何况驱散他们现在也不是我们的重点,重点还是在寻找令元。” 褚翘凝定他:“谈大哥,你说,傅三会没事的吧?” “当然。”谈笑确信,旋即叹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几年令元接手这个任务后所付出的心血和做出的牺牲。如果连他都不能成功扳倒陆家,捣灭青门和三鑫集团,恐怕再没其他人能办到了。即便有,后面人的信心也会大打折扣,难度较之现在,更是增倍。” 褚翘没接腔,只是挥挥手:“这里还是交给你,我继续带队去找人。” “嗯,”谈笑点头,“我手里头的人也已经做了编整,交待过了,你带走,任务也由你分配下去。” “好。”褚翘应承着走离,耳机里连接到栗青,“怎样?各处的监控有发现么?” 栗青有点丧气:“没有。我只在关公庙门口确认了昨天陆振华所乘的车驾。那辆车现在还停在雷火堂,没有开走。但褚警官你不是说,雷火堂已经搜过了,我们老大不在。” 褚翘不禁脸黑。 青门太懂怎么应对警察了,那几间隐秘的关押室早有防范,在警察跟前呈现的就是屠宰间的样式,有模有样的,还在地上搞了猪血。 她不死心,让鉴证科从地上取样去化验,愣是没结果。 “褚警官……”栗青yu言又止,明显有很多困惑想询问。 褚翘没给他机会:“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吧,辛苦。” 说罢结束与他的对话。 她轻语气,很快转而连线到另外一拨同事那里去:“怎样?” 这拨同事负责的是明面上和雷堂主带领的雷火堂手下偕同找人,实际上就是监督雷堂主。 还是无发现。 不过,紧接着褚翘收到消息,陆振华半个小时后就会抵达靖沣了。 ——关公庙着火,这么大的事情,警方自然联系陆振华。 陆振华接电话了,还真是演戏演到底了,假装他自己还在陆宅。 可能为了预防警方上门找,也可能为了让他自己合理地现身,陆振华主动承诺警方会尽快赶来靖沣。 褚翘让人盯着陆宅了,陆宅还真有车开了出来,往靖沣方向行驶。 现在她就让人一路盯准了车子,倒要看看陆振华会在哪里做交接! ………… 傅令元缓缓睁开眼睛,费了许久思绪才回拢,记起之前的境况,十分意外,自己竟然没有死。 没有死,浑身似被大卸八块一般,痛感清晰。 眼睛没能完全睁开,视线模模糊糊。 他尝试闭眼,复睁开,接连重复三次,依旧模糊,索性放弃。 然后向来警敏的神经此时才迟钝地察觉,有人在盯着他。 他艰难地转头,亦转动眼珠子。 看到了陆振华眯着隼眸,眼神复杂而古怪。 正文 861、父子? 甚至察觉得到,在此之前,陆振华正十分细致认真地打量他。 傅令元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没有要了他的命? “醒了……”陆振华问。 从语气里听不出他的情绪。 傅令元眉心微折:“舅舅……” 两个字其实并没有发出声音,全没在喉咙里了。 陆振华坐得离他有点远,站起身似打算靠近些,迈出一步后又停住,眼神变得格外深,沉默两秒,说:“你先养伤吧,我忙完再来看你。” 言毕,他转身离开房间,手中拿着一文件袋。 傅令元怔忡,不明白眼下的处境。 眼皮重,思绪也依旧有些迟钝,不多时他重新闭阖双眸,再次半昏半睡过去。 ………… 陆振华来到外间,检查文件袋里的物品。 一共三个信封,第一个信封里装有几根带毛囊的头发;第二个信封里装的是带血的纱布;第三个信封里装的是三根消毒棉签。 光一种,他不放心,所以取了三种样本。 而这三种样本,均来自于傅令元。 陆振华又在自己身、上也取了三种样本,分别装信封。 旋即联系陆家的家庭医生,询问可靠的亲子鉴定中心。 家庭医生给了他几个建议,有医院,也有司法鉴定中心。 陆振华慎重考虑片刻,选定了其中一家医院。 他很想亲自送样本去,但他现在靖沣这里的闹出的乱子需要他在警方跟前露个脸。同时他又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反复斟酌之下,在邮寄和差遣手下这两个方案里,又选择了派遣手下——终归眼下整个靖沣镇因为一个“s”闹翻天,邮寄服务怕是受影响。 而差遣手下其实也不太容易,一来他得选择相对信任的人,其次,如今进出靖沣得通过警察的关卡,又耽搁时间。 不管怎样,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亲子鉴定不是随随便便哪里都能做的,否则他就直接在镇里的医院办,或者找青门自己的私人诊所更省事。 陆振华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捏眉骨。 这种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个消息,他无法不震惊。 脑子里回忆起的全是陆嫣。 而回忆起的陆嫣,基本在哭,哭着向他求饶,希望他放过她。 她生怕孩子出状况的紧张模样,反而愈加激怒他。 他那个时候甚至后悔,既然都占有了她,为什么不干脆彻底点,和她要一个孩子,就能把她的身和心全部栓牢在他身边,也不至于让她后来有机会和傅丞发展出孽缘还怀了孽种! 即便他和她的孩子很大几率会出问题又怎样?他又不是承担不起后果!兴许运气好,并不会那么糟糕?再或者让她多生几个,他就不信生不出一个正常的! 而现在……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后悔。 从时间上看,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是他的。 以陆嫣的脾气,也确实,不会告诉他真相。 他曾认为,她和以前的他一样,受制于道德伦理的框框条条所以逃避对他的真实情感(第787章)。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错,她确实也爱他,但不敢爱,她偷偷生了和他的孩子,不敢告诉他,才找了傅丞当挡箭牌? 是这样的吧…… 傅令元和他不是没有相似之处,好几个人不都念叨过?只不过被当作外甥像舅舅。 且傅令元这样的孩子,确实才真正像他黑豹子陆振华应该生出来的儿子! 此时眼前倏尔闪过陆嫣充满憎恨和厌恶的眼神。 陆振华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不对,她那个样子,即便真怀了他的孩子,也不太可能会生下来的。 她恨透了他,怎么会生? 还有傅家,傅家难道没有确认过孩子的血缘就带回傅家养?傅丞会是心甘情愿当接盘侠的人?傅丞会白白邦别人养孩子?还是陆家的孩子? 而且,不早不晚的,偏巧在这个时候爆出来? 疑点重重。 陆振华连连摇头。 等鉴定结果,还是先等鉴定结果。 外头的黑西保镖叩门进来提醒:“陆爷,时间差不多,车子快开来,该下去了。” 陆振华暂且收敛思绪,有意无意瞥一眼里间的房门,叮嘱了几句留守的黑西保镖,举步往外走。 ………… 阮舒前去看了庄爻的遗体。 庄爻的遗体已经被褚翘差人自杨医生的诊所送来医院的太平间。 同样,为了暂且不暴露身份,庄爻脸上的人皮面具没有摘。 阮舒以陌生人的面容,面对庄爻陌生人的面容,注视庄爻身、上的好几个枪口子,心中深觉悲凉。 这几个枪口子,除却庄爻生前的中弹之外,还有两个是他死后造成的。 呵呵,闻野对庄爻的情谊,终归只是那么丁点儿。他的确为了庄爻改变计划冒险去杨医生的诊所的,的确因为误杀了庄爻感到不适,也或许他最后的确想好好料理庄爻的后事。 可光就他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抓起庄爻的遗体做挡箭牌这件事,上述的所以都可以抵消! 从太平间出来后,阮舒找了公用电话,拨通了晏西的号码。 之前她被陆振华强行留在傅令元的别墅里,虽和晏西打过招呼暂且不方便和他联系,但毕竟已经好些天了,她认为有必要报个平安。 没想到接起后,晏西辨认出她的声音,突然嚎啕大哭:“小姑姑你没有死。我就知道小姑姑好好的。小姑姑你绝对不会丢下我和小妹妹不管的,你答应过要来找我和小妹妹就一定会来!” 阮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听筒那边被另外一个人夺了手机,同样是满腔的哭声:“三嫂!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还好好的!太好了!” 这是……傅清梨…… 接下来的两分钟,阮舒在一脸懵中,等着傅清梨和晏西一起掉完眼泪后,才搞清楚,原来是她在别墅小区中枪身亡的消息传入了傅清梨的耳朵里。 彼时晏西恰好和傅清梨玩一起,也由此听说,情绪崩了。 “……要不是那样,晏西哭求我和我妈要去海城找你,漏了嘴,我和我妈肯定到现在还被他瞒着,不知道原来三嫂你就是晏西和晏嘉的小姑姑。”傅清梨一抽一噎,“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知道这案子是褚翘姐负责,打过电话向褚翘姐求证,褚翘姐告诉我是真的。她当时也摊上了麻烦,办案辛苦,我也没再细问。这两天都在伤心。要不是我妈拦着,我肯定已经回海城找你了。” 阮舒不曾料想其中竟闹出这样的乌龙,又听傅清梨提及傅夫人,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傅夫人难道也和咋咋呼呼的傅清梨一样误以为她真的去世了……?不应该吧……傅清梨没细思,傅夫人也会…… 正忖着,她听那边傅清梨忽然喊了句“妈!”。 “你和晏西这是怎么了?” “三嫂没事!三嫂没死!三嫂还活着!” “……”傅夫人安静了两秒,才出声,“把手机给我。你带晏西去洗脸。瞧瞧你,一点也没有小阿姨的样子,倒更像晏西的妹妹。” 傅清梨:“可我还没和三嫂说完话!晏西也是!我们刚刚光顾着高兴了!” “让你去你就去。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也来得及。”傅夫人依旧温和,但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容置喙。 说完她又柔声:“晏西,你先跟着小阿姨进去,手机借给外婆和你的小姑姑说会儿话。嗯?” “好的外婆。”晏西懂事而乖巧。 傅清梨约莫也察觉傅夫人要单独和阮舒说话,没再反对,和晏西小声嘀咕着什么,语音渐远。 阮舒琢磨着,果然和她预想得一样,晏西和萌萌呼呼的傅清梨会相处得很愉快。 “阮小姐。” 傅夫人的声音拉回阮舒的神思。 “是我,傅夫人。” “还好吗?”她问。 “嗯,挺好的。”阮舒其实不清楚,傅夫人对她和傅令元如今的情况究竟了解多少。 反正从傅夫人此时无惊无澜的语气,已基本能判定,至少她没死这件事,傅夫人是心中有数的,只是未和傅清梨明言罢了。 心中有数,但傅夫人还是轻舒了一口气:“好……好……” 旋即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四五秒后,阮舒率先打破沉默,关心:“晏嘉最近怎样?” 傅夫人:“情况挺稳定,医生说再过几天能确定下来,或许可以提前离开保温箱。” 思量着现在既然提前摊开了她和晏西的关系,阮舒便将此前为前往荣城找晏西兄妹俩而打的腹稿也提前:“抱歉,傅夫人,隐瞒了我就是晏西和晏嘉的小姑姑,晏西那儿是我叮嘱的。我当时主要是……不想再给傅家添麻烦。我和陈家的关系,说不说也没多大影响。” “我都明白,你不用特意解释。”隔着电话,也能察觉,傅夫人此时应该是微笑的。 “嗯,谢谢。”虽然和她说话,总是免不了客气,但阮舒没觉得不自在,仿佛这种客气,才是和傅夫人最正确的方式。 “你现在在哪里?”傅夫人又问。 “靖沣。”阮舒如实相告。 傅夫人:“和我们老三在一起?” “是……”转口阮舒纠正,“不是。” 怎么答都不对。稍加一顿,阮舒重新回答:“他在办事。” 其余的,阮舒没多说,想来傅夫人应该并不能够实时了解到傅令元的消息。 傅夫人未追问傅令元具体在办什么事,而继续关心她:“定下来什么时候来荣城和晏西兄妹俩汇合没有?” “还没。”阮舒一忖,补充,“可能……就这一两天。我和傅令元碰个头,就去荣城。” “嗯。好。”傅夫人道,“我暂时会一直留在荣城,照顾晏西和晏嘉。你来之前,告诉我。” “会的。”阮舒应承下,迟疑询,“傅警官她……葬礼结束了吧?” 她没去傅令元的别墅住之前,就听晏西说过要去接傅清辞的遗体回傅家老宅。 “葬礼结束了……从简,只通知了傅家自己人。太突然,时间也赶不上,人没来全。清辞应该也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她最后的那副样子,不体面。”傅夫人的语气明显比先前黯然,临末了似有若无多说一句,“单独一处地,没有进祖坟。” 女儿外嫁,过世后不入娘家的祖坟,其实正常。但傅夫人之所以特意强调这一句,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恐怕还在于傅丞对傅清辞这个女儿的不满。 阮舒沉默,没问傅丞参加没参加葬礼,包括她记起,晏西曾告她傅夫人和傅丞就他们兄妹俩的抚养问题发生争吵,她也没问傅夫人。 倒是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和傅夫人先通个气。 未及她犹豫出结果,傅夫人问:“要不要我把手机给晏西?你和他继续说说话?” 阮舒:“不用,没关系。” 傅夫人:“好,那阮小姐去忙吧。” 通话结束。 阮舒向前倾身,额头抵在墙上,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在两名警察的陪同下,往回走。 快到病房的时候,迎面碰上焦洋。 焦洋正边走边讲电话,且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因为她身侧跟着两名警察,他的视线才狐疑地在她身、上停留。 阮舒只当作不认识他,兀自进去病房,听到焦洋在问那两名警员她的身份。 阮舒轻扯嘴角,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决定在傅令元有消息之前,先睡一觉。 她有点累了。 两个孩子也该有个稳定的休息环境…… ………… 褚翘气咻咻。 ——陆振华都抵达关公庙了,警方也并还没有找到,陆振华是在哪儿和自陆宅开来的车交接上的。 当然,他的到来依旧低调,并未弄得满镇皆知。 褚翘进去专设的房间里时,青门的五位长老和雷堂主都在,一丘之貉正商量着什么事。 “嚯,”褚翘故意停在门口,双手抱臂,“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开会了?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没有,褚警官进来吧。”陆振华话出之时,五位长老和雷堂主以及黑西保镖均让开往边角站。 褚翘携警员们跨进来,又讥嘲:“怎么更像你们在等着我们三堂会审?” “有些天没见到褚警官,褚警官依旧喜欢说笑。我儿子少骢的死和我夫人的失踪两个案子还没有了结,这么快又因为关公庙给你们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这哪里是“不好意思”?这分明是在数落警方的办案不力。 “情况我已经了解到了。该配合警方工作的,青门上下从前天到今天,一直在尽力。也因此遭遇‘s’的报复,烧了我们的关公庙,甚至连我外甥都因为协助你们警方抓捕‘s’而失踪,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现在这基本是在诉苦了。 相较于之前几次由旁人代言,今日陆振华亲自开口的话算多的了。 褚翘才不愿意就这么在他的话里由警察背掉所有锅,及时截断:“陆爷这话有趣,火烧关公庙和你们四海堂堂主的失踪是因为你们青门太过配合我们警方办案遭遇报复么?难道不该是你们青门四海堂堂主与‘s’之间本就存在过节?” 傅令元于工厂赴“s”之挑战的事实摆着,陆振华无法轻易反驳。 他此时也没想花时间在无谓的唇舌上,找回自己话语的节奏,又指向他身侧跟来的律师:“我们不太懂某些具体的法律明文规定,尤其此前因为搜查关公庙一事与你们警察同志发生摩擦。为避免再发生这种事,之后我们的随行律师会邦我们把关。什么事情该遵照警察同志你们的指示,什么事情我们合法拥有其他选择权,将界定分明,保证不再妨碍到警察同志办案。” 明面上每一句每一字均自矮身份自我约束,可绵里藏针真正的用意在于束缚警察的办案,要和警方死抠“依法办案”,进一步盯死警方的一举一动。 正如谈笑所言,稍有不慎,便会被放大或者断章取义。 “好啊,你们确实需要一个专业人士从旁提醒你们拎清轻重缓急。”褚翘笑着咬重音。 陆振华颔首:“不知道警察同志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叮嘱?” 话都被他讲光了,几个关节也都被他打点了,褚翘还有什么借口探他的口风? “如果暂时没有,请警察同志容许我先去酒店休息。”说着,陆振华轻轻一咳,“这些天我的身体其实一直不太舒、服。” “陆爷住哪家酒店?”褚翘提议,“如今‘s’还未确认行踪,陆爷您的安危仍受到威胁,我们警方有保护您安全的责任。” 陆振华:“谢谢警察同志的好意。你们追捕‘s’已经很不容易,我这里就不需要警察同志再费心了,我们青门有自己的保镖,专业素质上虽不如警察同志,但至少人数上能凑个阵仗。我本就没有声张自己的行踪,假若‘s’还是发现了我并且找来,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络警察同志。” “真的不需要么?”褚翘问他确认,“其实分配一两个给陆爷您,并没有太费心。” “警力用在刀尖上褚警官。”说着,陆振华偏头问律师,“是吧?” 简单的两个字,与其说是问律师的意见,不如说是警告褚翘要是派警察去烦他,他就要拿起法律武器正当维护自身权益。 褚翘笑眯眯:“要是每位公民都能像陆爷这般通情达理,我们警察真的能省很多功夫。” 陆振华问及杨医生的情况。 “杨医生涉嫌窝藏‘s’,还在接受调查。怎么?陆爷想保?” “我的立场,不方便在警察同志跟前评判什么。不过确实想保。”陆振华又轻轻咳了咳,“我最近犯老毛病,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靖沣找杨医生调理,今次又给赶上了。当然,能不能保,还是得看法律。” 一旁的律师应声上前半步。 褚翘蹙眉,心里兜转出无数想法,但没有一个想法是有出口的。 陆振华已然利落地先行告辞。 褚翘立刻派警员去确认陆振华下榻的酒店。 不用怀疑,酒店属于三鑫集团的产业,也是陆振华每回来靖沣的固定歇脚点。 ………… 傍晚,杨医生就被陆振华的律师从镇里的分局领走了,直接带去酒店,给陆振华看病。 褚翘自然认定“看病”只是借口,可她想不通,借口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有谁亟需陆振华赶在这个节骨眼将杨医生请去? 总不可能病人是傅令元或者“s”吧?无论他们中任何一个落在陆振华手里,怎么都不会有好下场才对。 “你还是先担心傅三是不是已经被剁碎了喂狗所以才哪里都找不着。”焦洋冷不防来这么一句。 要不是隔着电话,褚翘定然要撕烂他的嘴! “我的重点不是诅咒傅三,是提醒你拎清楚,别浪费时间瞎琢磨陆振华找医生。或许真是他自己有病需要治疗。如果傅三命大还没死,现在应该被关押在某个阴暗牢笼里接受拷问受苦受难,极大可能还被用神经类药物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好继续折磨,到时候我们就算救他出来了,他也可能已经是废——” 焦洋戛然,因为察觉身后有人转过去之后,看到隔壁阳台一个女人呆呆站在那儿盯着他,无声地哭,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接连不断地淌。 这女人不眼生,中午见过,他还问了随行的两名警员,警员答得囫囵,他猜到是得了褚翘的授意。 眼前的状况叫他摸不着头脑,也甚为诡异,正好手里在和褚翘通话,忙问女人的身份。 褚翘原本正因为焦洋的话骂骂咧咧,此时应声止住:“什么?你说哪个女人在你跟前哭?” 焦洋一时顾不上回答褚翘,因为他看到女人身体晃晃悠悠像要晕倒。 拖着不便利的腿,他迅速跑出自己的病房上隔壁提醒那两个守在门口的警员,一起进去看人。 ………… 陆振华单手负背立于窗前,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两声“陆爷”,他才意识到自己发了片刻呆。 转回身,见是杨医生已经从里间出来,他落座回沙发,也不着急问病人的情况,兀自端起茶杯,一声不吭旁若无人地品茗。 杨医生见状,缓缓屈下双膝,跪在了地上。 正文 862、只要能回来,哪怕尸体 “陆爷……‘s’出现在我的诊所里,确实是我的疏忽。我那个时候确实窝藏,但我不知道,窝藏的人就是‘s’,他明明是我的一位故友。如果早知道他是‘s’假扮的,我万万不会收留他,也就不会差点搭上我妹妹的一条命。” 旋即杨医生想到什么,痛苦地纠正:“我万万不会收留他,拿我们杨家上下十几条人命冒险。” 陆振华依旧不说话,慢慢地把杯子里的茶喝完,放下茶杯,开口时未提杨医生这番解释的真假,而小有感慨:“十一年前,青门发生那么大的事,姓郝的卧底警察是你堂妹妹的老公,你爷爷直到去世前,都还在邦陈青洲,我却一直宽容你们杨家……” 杨医生双手撑在地上,低垂头颅,感激涕零:“是,杨家至今尚能于青门立足,全因陆爷的宽容。” “当年出事时,我人虽在国外求学,没有亲历,但回来之后,一直听我家里人提及,多年来心怀感恩,尽心尽力在靖沣行医,为青门尽绵薄之力。” “你爷爷告诉过你,是为什么吗?”陆振华打断的杨医生,分明忽略掉杨医生中间的话,连接在他自己原本那段话的末尾。 杨医生摇了摇头:“爷爷去世后,家是由我爸来担,或许我爸知道,但我没做过了解。” “嗯,你爷爷去世后,你们杨家彻底退出长老会,你爸在青门里也挂的闲职,杨家如今确实你爸当家,你除了看病救人,也不过问青门里的事情,但……”陆振华煞有介事地一顿,“相比你爸,你其实才是你们杨家现在的中心。” 杨医生仰头:“陆爷,我这——” “行了。”陆振华再次打断他,若有深意,“你虽然比你爸爸和叔叔伯伯年轻,但你的一技之长是最有能耐的,你爷爷当年也是花了很多心血培养你。青门少了你不行,即便不看你爷爷的面子,我也一定会保你出来。” “我这两天身体不好,你就先留在这里监督我养身体。你家人那里,现在已经接到通知了,都知道你在我这儿。你不出事,你家里人就更不会出事了。” 杨医生沉默住。 陆振华也不说话了,隼眸瞥了一眼里间。 杨医生会意,开始汇报起伤情。 额外需要的药品还挺多,陆振华让杨医生的家人以给杨医生送换洗衣物的名义送了进来。 ………… 医院,阮舒其实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当时确实双腿发软,约莫孕吐反应又起来,心口闷的慌,察觉自己眼前发黑站不住,她当即抓牢阳台,坚持不松手,然后慢慢坐到地上。 焦洋和两名警员赶进来,把她抱到床上去,医生来检查,结果是低血糖,一问之下,阮舒没规律吃饭,从中午一觉睡到了傍晚。 褚翘被吓得来了医院。 阮舒细嚼慢咽,耳朵里接收着来自褚翘的教训。 “……你嘴里说得好好,做的却是另外一套!还让我怎么放心你继续留在这里?你之前不是一直打算去荣城?我觉得我应该通知傅妈妈把你给接去傅宅养胎!”谈及养胎,褚翘又气另外一件事,“你肚子里是两个干儿子,怎么不告诉我?回头另一个干儿子以为我这个干妈偏心呢!” 后面三句听得阮舒想笑。 她发誓她真心想笑,嘴角的弧度都弯起来了,可眼泪却又确确实实顺着她低垂的眼帘,滴进饭菜里。 褚翘见状慌了,气势基本就这么没掉,忙不迭坐到床边揽住她,邦她擦眼泪:“欸欸欸,是我错了,你别哭啊,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就是——” “我知道。”阮舒轻吁气,格外遗憾,“我……是想留着消息,第一个告诉他。否则他又会不高兴……” 褚翘难受得紧,捺着情绪,笑:“那简单~我就装作什么都还不知道~只知道你怀孕,不清楚原来是双胎~到时候我会在他面前故作惊讶,称赞他能生,一举得俩~” 阮舒唇边的弧度愈发深,倒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肯定又把他给厉害得,尾巴要翘上天去。 褚翘边擦阮舒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子,边冲阮舒的肚子怪瞋:“俩干儿子的威力,难怪折腾得你们妈妈金豆子比以前多。等以后你们兄弟俩出来了,干妈我可得仔细瞧瞧,你们哪个哭鼻子更胜一筹~” 阮舒静静的,不说话。 褚翘丢掉了纸巾,回头检查饭菜的剩量,还算比较满意,低语:“要不是不方便,我就把栗青送你身边来邦忙照顾你了。我的两位警员同事毕竟是同事,不好让他们像保姆一样监督你。” “我真的没事。”阮舒握住她的手,“刚刚只是意外,我不小心睡太久,才错过了饭点。让两个孩子陪我一起饿肚子,我也很自责。” 褚翘瞪她一眼,确认她吃饱了,给她把餐盒收拾走。 “你别忙了。”阮舒过意不去,“你的时间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我这里。” 褚翘背对着她,手指滞了一滞。 是啊,时间宝贵,搜救的时间拉得越长,傅令元活着的几率就越渺茫…… “我这不马上就走了?”她笑着转回身,行至阮舒跟前,轻轻点了点阮舒的额头,“焦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的嘴巴也是很欠的。你知道的,他就是嫉妒傅三比他有能耐,之前还算对立面,现在他知道了傅三的身份,更嫉妒,能力上比不过,也只能在口头上没遮拦几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阮舒淡淡一抿唇:“他说的其实很正常,并没有错。” “小阮子!”褚翘不高兴。 阮舒轻蜷拳头:“我讲真的,我不是没见过世面。他落到陆振华手里有可能遭遇的下场,我都设想过。还是那句话,我有心理准备。只要他能回来,哪怕……” 回来的是尸体。 ………… 见褚翘终于从阮舒的病房里出来,焦洋焦虑地迎上前:“她怎样?” 透过关门前的这点缝隙,他往里瞅,瞅见她靠着床头,像在发呆。 褚翘阻了他的视线,拉他离门口远了一些,才怒目:“真想扒了你的皮!” “你又不直接告诉我住我隔壁的是林二小姐!”焦洋怼回去。 “我干嘛要告诉你?你算什么?”褚翘双手叉腰,丁点儿不客气。 “我早猜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老死不相往来。”焦洋嘀咕,不免有些得意,为自己于傅令元遭遇的再三挫败找回了彼时丢掉的一些自信。 “你管好你的嘴!”褚翘凶巴巴做出用针缝线的动作。 焦洋不和她继续抬杠,切入正事:“我已经让周锐几个邦忙留意着单明寒。” 提起单明寒,他便小有感叹:“这小半年吧,大家都各自有发展,没再像以前,动不动就聚乐。老单和他那女人的事儿,是哥几个里闹得最大的,可他的动向,反而是最不清不楚的。” “难得几次凑在一块打牌,都不见他来。都知道老单开始接手他们单家的一些事务,具体干什么,周锐上心去打听一遍后,发现没人知道。不过好像并不太忙,还有空陪他外边养的那个女人逛街。” 褚翘眯眸:“呵,他究竟接手了他们单家什么事务,确实该仔细探究。” 焦洋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的神情间捕捉到高深莫测,揪住她:“你应该还有不少内情瞒着我没支会。可别这样,我现在已经是你的战友了,你不通透点告诉我,影响我发挥啊,万一错过了要紧信息呢?” “你先把你的话讲完。”褚翘主要觉得麻烦,阮春华所做之实验说起来话太长,单家和阮春华之间的可能存在的关系目前又仅限于猜测。 不过瞧着焦洋这副挠心挠肺的模样,她心里头十分过瘾,毕竟她也曾经被傅三和小阮子吊过胃口。 焦洋忿忿,也只能先被褚翘吊着,继续道:“周锐几个邦我确认过了,谈笑那口子(第718章写过谈笑跟褚翘说他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确实因为一件事栽在单家人手里头,也是单家给打点的。要揭出来了,谈笑连带着得完蛋。” “不过那事蹊跷,虽然周锐几个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但估摸着本就单家给谈笑下的套。所以我昨天告诉你那晚从医院跟踪谈笑(第835章谈笑之异常和离开傅令元病房之前手机进来一通电话)之后发现他去见的人是老单而且还特别不愉快地差点动手了,原因估计就在这儿。”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从昨夜到今天,焦洋呈现出来的某些事情,无不在指向一点:谈笑……如今确实已经无法信任了。 褚翘记起此前格格失踪,傅令元拜托她去代替他找谈笑商量向上司申请动用警力寻找,因为他通过诺基亚联系谈笑,谈笑总借各种借口敷衍,一直没给个准信儿。 她如今回想,隐隐琢磨出味儿,心中五味杂陈——他和傅清辞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要好得能给傅清辞当十多年的挡箭牌,现在却坑傅清辞的弟弟…… 焦洋伸手到她跟前挥了挥:“别发呆,该你说会儿了。” 褚翘深深叹了一口气。 ………… 酒店里,陆振华听手下汇报了警察在这里的蹲点和盯梢,自知不可避免,暂时由着警察去,终归他有自信,警察短时间内还怀疑不到傅令元其实就在这里。即便警察觉得他的房间可能有问题,也搜查不了。 而这样的“短时间”,陆振华的要求不高,足够让他等到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就好。 他斟酌再三,最后还是交给了雷堂主去办——手中无将可用,目前雷堂主是最好的选择。 青门内又一次出现这样潜伏得深入的卧底警察,倒叫陆振华回忆起十一年前雷堂主助他一臂之力的往事。这种同仇敌忾共御外敌的契机,难得一遇,相当有利于上下一心,消减平日里细碎之事带来的隔阂。 陆振华要的急,亲子鉴定多花钱办了加急服务。 夜太长,他睡不着,只要他一个人呆着,就控制不住地又去想陆嫣。 要是这个时候老伙计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除了他之外,海大富是最了解陆嫣、最清楚他和陆嫣旧事的人,他还能和他聊聊,听听他的想法。 以前真的没有感觉,最近也是确确实实,渐渐领会到几分“孤家寡人”的味儿。 床上昏睡的人动了动,似要翻身,旋即可能身体太疼,没再动了,只是呼吸明显比先前沉重且不稳定。 不过,依旧没发出一句呼痛之声。 不仅此时昏睡间的无意识状态没有,连此前给他取子弹以及杨医生往他全身涮羊肉似的涮药,他都忍着,丁点音不发出。 陆振华自认为没有判断错误,就是忍着,无意识状态之下也没忘记“忍”,好似生怕自己一旦开了口,就会不小心吐露秘密一般。 陆振华这辈子见过数不清遭遇严刑拷打的人,傅令元可能不是他见过最硬的,但绝对排得上好。 而之所以不是最硬的,陆振华认为原因不过在于他加诸于傅令元身、上的刑罚方式还不够残酷罢了。 陆振华站在床边,眯起隼眸盯着傅令元。 半晌,手机震动。 来电之人为雷堂主。 陆振华接起。 “陆爷,鉴定结果出来了。怕您等着着急,先把报告扫描回来了。”雷堂主汇报。 “嗯。”陆振华轻描淡写,挂了电话,离开里间,走出去到外面。 书房的传真机已经在运作,随着陆振华的靠近而越来越清晰。 待陆振华停定在传真机跟前时,机器恰好停止运作,有纸页静静地躺在出纸口。 昏黄的灯光淡淡。 陆振华拿起文件,翻看。 ………… 医院。 即便褚翘讲述得非常简洁,焦洋也听得心惊肉跳。 话毕之后,两人一阵沉默,气氛显得凝重。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焦洋的一句嘀咕:“艹了个蛋,我就知道我狼一样的直觉没出差错,就该盯紧傅三,你们手里果然全是大案子……” “我艹!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案子大或者小又怎样?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是安了什么心想要掺和进来的?”褚翘被惹毛。 “欸欸欸,我就是表达一下兴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焦洋严肃脸。 “你能是什么人?死咬傅三不放的癞皮狗呗。”褚翘损。 焦洋:“……” 抬杠也没能让人稍微轻松些。 褚翘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走了。” “等会儿。”焦洋拉她回来,“青门的軍火库你就打算那么晾着,真不敢去动了?” “你才‘不敢’动。”褚翘翻白眼,“哼,他们守得住一天两天,守得了一辈子么?这两天事情刚发生,总得先把风头避一避,合适的机会总会有的。” “嚯,原来你还是听得进劝的,没硬来。”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不劝,我也不是真会没头没脑硬来的主儿。”褚翘扬下巴。 焦洋自然清楚她不是只会靠家里替她扫清路障才走到今天的,只不过嘴上故意埋汰罢了。笑了一笑,他用手肘撞她一下,故作神秘:“我有一主意,你想不想听?” 褚翘挑眉:“说来听听。” 焦洋与她一阵嘀咕。 褚翘两眼放光,也用手肘回撞他:“行啊你,有点能耐~” 没耽搁,虽然此时三更半夜,褚翘还是打电话去联系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务必鸡蛋里面挑骨头,怎么都要整出毛病来。 人家连夜邦褚翘去查资料,结果压根不用刻意“鸡蛋里面挑骨头”,因为关公庙当初并未经消防安全检查就擅自投入使用。 褚翘顿时来劲儿,希望他们尽快来人对刚发生过火灾的关公庙进行验查,看看能处置到什么程度——最好是能强拆,再不济整改也好,这样就能堂而皇之地对公关庙动手。 然,隔天早上,另外一件事完全冲击掉了这件事给褚翘带来的喜悦…… ………… 睁眼前,阮舒还在做梦,又梦见能让她心稳的那两条小鱼。 确认双胎之后,她总算明白,原来一直是俩孩子用这种方式与她打招呼。 缠绵了两日的雨水总算停了,天空多云,但有放晴的迹象。 早餐后,太阳果然现了半张脸,阮舒走去花园散步。 回来的途中,遇到一群病人围在一起八卦,八卦的内容是,镇里的公园发现了一具尸体。 阮舒即刻顿住步子,走上前参与围观。 因为抛尸地点的特殊性,警方来不及封锁消息,照片也在镇民之间流传开。此时坐中间的一人就正拿着手机和周围的人分享。 面目全非,惨绝人寰,就差大卸八块。 阮舒盯着尸体上那身眼熟的疑似傅令元的衣服,半晌挪不开眼。 陪同的警员提醒她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呆太久,她才晃回神,一路安静得可怕,到病房后,她问警员,邦忙找一下褚翘,要褚翘得空了给她来通电话。 然后她发呆,想到自己昨夜里才和褚翘说,哪怕回来的只是傅令元的尸体也好…… 一语成谶,她很怕这个词。 不知过了多久,褚翘来了电话,通过警员同事对她在此之前的行踪的告知后,猜到阮舒来电的目的,一再强调:“尸体的身份还没验证,不一定是傅三,你别自己先吓唬自己。” 真要命!她完全没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阮舒,可镇民那里有所疏漏,没捂住。这种刻意的抛尸方式,不禁叫褚翘记起之前死掉的陆少骢。 何止褚翘,阮舒其实也想到陆少骢的死,更比褚翘多想到的一层是,傅令元中了阮春华的套,“杀”掉陆少骢。 她害怕,是不是阮春华真的干了什么? 自己之前真是太乐观了,潜意识里总认为傅令元对阮春华尚有价值,阮春华不会置之不理,必要的时候应该会出手相救。 可现在呢?阮春华在哪里?!在干什么?! “……小阮子?小阮子……?你应句话啊。”半晌未听到她的动静,褚翘着急。 阮舒这才钝钝出声:“嗯,我在。我不胡思乱想,等你们验证尸体的身份。” 挂掉电话后,阮舒捂住嘴冲进洗手间里吐了好一会儿——之前看到的那些尸体的照片,倒是慢了好几拍地给她带来不适的反应。 吐着吐着,眼泪就又控制不住地落。 收拾好自己,从洗手间出来,阮舒离开病房,在门口碰到焦洋。 焦洋愣了一下,有点尴尬:“林二小姐。” 阮舒云淡风轻地“嗯”了声,继续自己的步子。 “你这是上哪儿去?”焦洋也已经知道了发现尸体,褚翘刚还发消息再三警告他别乱说话,顺便邦忙一起多留意阮舒的情况。 “公用电话。”阮舒告知。 “你要打电话啊?”焦洋快速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她跟前,“别费劲来来回回乱跑了,直接用我的吧,方便点。” 阮舒犹豫住,没有接。 “哎呀你客气什么。”焦洋直接塞进她的手里,提议她回病房去慢慢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真怕你又给晕了。” “不会晕。”阮舒说,但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转身回了病房。 她没有阮春华的号码,如今庄爻也不在,她无法拜托庄爻邦忙联系,思考过后,只先去找了卧佛寺的号码,预约做法事,点名一灯大师。 寺庙负责外务工作的小僧给出的回应是一灯大师近日闭关。 又是闭关……? 阮舒敏感地狭起凤眸。 呵呵,阮春华的所谓闭关,还能是干什么? 他果然没有错过靖沣的一切风云诡谲!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在这风云诡谲之中添了他的手笔。 “一灯大师何时能出关?”她继续询问小僧。 小僧自然没有答案。 阮舒问话的目的也不在要答案,顺着小僧的话道:“请你务必,在一灯大师‘出关’的时候,转告他,一位姓阮的女施主找他。” 其余的未多言。 她相信,话一定能带到给阮春华。 她也相信,以阮春华的本事,一定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一定有办法能联系到她。 问题只在于,阮春华现在愿意不愿意搭理她。 正文 863、陆 ………… 尸体出现,关公庙不足以再继续当临时办公地点,褚翘随行去了分局的法医室。 谈笑因为和她的分工,晚一步赶到,赶到的时候把她拉去外头质问:“工程质检队的人是你找来的?你想干什么?做事之前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 “噢,抱歉,我忙昏头,忘记了。”褚翘这才刚记起来似的,充满歉意,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谈大哥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邦我们合情合理动关公庙的借口。” 谈笑皱眉:“褚翘,需要我再强调吗?我们两个人负责的案子不一样,你该去管的应该是‘s’,而不是再三插手我这边。” “啊?我们难道不一直都一起、不分你我的?”褚翘一脸费解,“搜捕‘s’的同时,我也顺便搜救傅三。你别担心,我的人手足够,没关系,而且傅三也是为了抓捕‘s’才跟着落水的。现在比起抓捕‘s’,傅三的安危才是首位。你用不着和我划清明显的泾渭,我们是同事,又不是敌人。” 谈笑看着她不说话。 褚翘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着急提醒:“现在比较要紧的是赶快进去听法医的验尸结果。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傅三!那家伙是个祸害,肯定长命百岁的!” 警员同事这个时候前来告知,陆振华也来局里,希望能够了解详情。 “了解什么详情?我们都还不知道详情。”褚翘烦躁地一甩手,“让他先回去,需要联系他的时候自然会联系的!” 这个时候她才不想去应付陆振华。 尸体也不知道是谁丢出来的。是眼前这位陆振华,还是卧佛寺里的那位暗中搞事情。 卧佛寺里的那位,她没接触过,不了解,她就等着之后听听小阮子的想法。 而眼前这位陆振华,假定尸体就是他丢的,且尸体确确实实是傅三,那傅三就是死在陆振华的手里!陆振华惺惺作态赶来关心,是来挑衅警察?!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傅令元,那么弄出假尸体的目的是什么?试探他们警方的态度吗? 反正不管尸体是真是假,都不能承认傅令元在警方这边的身份! ………… 陆振华目前本就只是来警察局走个过场,表达一下对傅令元之行踪的关心,便顺着警察都要求,先行离开了,但也只是他离开而已,留了两位长老在此等候。 大长老收到关公庙被追究消防安全不过关的消息后忧心忡忡。陆振华也没料到警方会来这一招,确实棘手,责任也还是要追究的,重点则在于临时从三鑫集团抽调了一支团队过来,商讨解决方案。 律师团同样动作起来,万一补救不了,在明文规定上也希望能减轻届时的处罚。同时也挖一挖,彼时他们的关公庙没能办清楚消防安全检查,究竟只是三鑫集团单方面的责任,还是相关部门玩忽职守,也得有所追究,然后找上门,看看他们是想大事化小,还是遭受牵连。 但陆振华有点分神,手底下的人说完话半晌没得到他的回应,只得重复。 约莫中午午饭的时间,他接到留守卧室的黑西保镖的电话,就彻底坐不住了,由酒店的会议室离开,赶回房间。 ………… 傅令元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虽然浑身还是疼得厉害,但比起上一次短暂的意识,他已经觉得好了不少,至少手脚能动弹,不再错觉自己是个瘫痪的植物人。 情况却也叫他更加闹不明白。 杨医生给他做检查,问了他几句话。 傅令元一一作答后,反过来从杨医生口中打探:“谁让你来邦我治伤的?” 其实答案很明显,他打量房间内的布局,从几处设计辨认出这是靖沣酒店,也看到了两名站在杨医生身后给杨医生当帮手的黑西保镖。 杨医生的回答更加确认了他的猜测:“傅先生,除了陆爷,没人能邦我从警察局里捞出来。” 傅令元眉峰下压。 他确实……还在陆振华手里。 可这待遇,分明不应该是一个叛徒或者卧底警察该享受的。 是他昏迷期间,事情又发生了某种利于他的反转……?——陆振华忽然发现他还存在某种价值,这种价值值得他先放他一条生路……? 正忖着,便听客厅外面隐隐传来黑西保镖问候“陆爷”的声音。 傅令元望过去,房门正由黑西保镖邦忙打开,陆振华走了进来,隼眸与他一瞬相触,傅令元又一次从中读出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陆振华的隼眸很快转开,有点不自然,明显刻意回避,转向了杨医生:“检查完了?” “是的陆爷。”杨医生点头。 “那你出来说。”陆振华掉头又离开了房间。 杨医生跟了出去。 傅令元的眉头几yu拧成川字。 很快又进来一名黑西保镖,端了餐盘,来给傅令元喂食。 傅令元掂着心绪,暂时顺着眼前的状况走,没有拒绝。 吃完饭,黑西保镖又提醒他吃药,才终于消停了。 但黑西保镖没有全部出去,留了两个站岗在房间的角落里,像是为了他的方便随时听候他的差遣——他想喝水伸手去够水杯时,其中一名黑西保镖十分迅速地上前来邦他。 也很像是负责监视他。 或许两者都有……? 傅令元心念电转,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如预料中的等来陆振华。 “陆爷还在外面么?”他问黑西保镖。 黑西保镖点头:“回傅先生,陆爷还在。” “还和杨医生说话?” “没有,杨医生已经去休息了。” “那陆爷是一个人在外面?” “是的傅先生。” “陆爷在忙?” “没有,陆爷在一个人喝茶。” 傅令元狐疑折眉,说:“你邦我出去跟陆爷汇报,说我找他。” 黑西保镖领命。 不多时,陆振华进来了。 屋里剩余的黑西保镖识相地也出去了,把门带上,陆振华才又走近他几步,却依旧隔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不冷不热问:“什么事?” “舅舅,”傅令元作势要从床上起来。 “躺回去直接说。”陆振华阻了他。 傅令元的起身也确实失败了,缓了两口气,表达感激:“谢谢舅舅,最后在我和‘s’之间,选择了相信我。” 陆振华冷笑:“谁告诉你,我选择相信你了?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相信的?” 傅令元愣了一愣,干涸的薄唇抿起:“既然如此,舅舅现在为什么还留着我?不干脆点杀了我?” “你很想死?” 傅令元从陆振华的神情间读出些许恼怒。 他费解。 他对现今的情况很是没有底。 陆振华站定来床边,那一瞬间的恼怒倒是稍纵即逝不再显露,叫傅令元怀疑方才是否自己错觉。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陆振华说,“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傅令元绷紧脸。 “以后没有傅令元了。”陆振华又说,“你不是想改姓‘陆’?那就连名字一起改了。” 傅令元震了震。 “不乐意当陆家人?”陆振华隼眸眯起。 这是在继续试探他……?傅令元心里打鼓,回道:“我想改姓‘陆’,当陆家人一直以来也是我的愿望。但我希望一切明明白白,现在的状况,不清不楚,我不敢当陆家人。请舅舅明示。” 他的声音难掩他目前身体的虚弱,讲话的气势上倒丁点不落下,态度还依旧十分坚定,不显山露水而又确确实实表现出了他受到的委屈和羞辱,自尊和气节要求必须洗清楚冤屈。 陆振华又一次冷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我可以不再追究。只给你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从头到脚改作陆家人。否则,左右不过是一枪,让你去死。” 傅令元心里已经没底到悬着的地步了。 他唯一能肯定是陆振华不会平白无故放过他,再惜才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但其余的他什么都猜测不到。 他回答不了。至少这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活着的好机会。只要能活着,就还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可他又着实担心自己入了陆振华的套。 明面上他没有让自己沉默太久,表情坚毅地由陆振华的话里抠字眼,再度强调:“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都只有一种身份,就是傅令元。” 陆振华听出他在字眼上只谈及了“过去”和“现在”,也从他的表情读出点意思,冷哼:“以后姓不姓陆,你还要考虑?” 傅令元唇线笔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稀里糊涂,那样即便得偿所愿改回了陆姓,往后也是提心吊胆。” “真是后悔当年没把你直接抱回来留去给了傅家!”陆振华的火气昭然,但傅令元琢磨不明白他怎么就从他的话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了? 又听陆振华撂话:“随便你。今晚你要是没下定决心当陆家人,那你就下去陪你母亲。” 不等傅令元反应,他走了出去。 话里话外均告诉说明,他并不打算给出傅令元想要的那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和理由。 两名黑西保镖在这之后很快又打着听候差遣的名义进来监视。 傅令元盯着门口,眉头紧锁。 ………… 法医对尸体的判定结果里,性别、年龄和体型特征等等,均与傅令元相符合,但是否就是傅令元本人,需要对傅令元的家属进行dna取样以和这具尸体做对比。 褚翘哪里敢直接去找傅丞?自然联系傅夫人邦忙。本来为了不让傅夫人担心,她费尽心思想编造个理由,结果没两句话就被傅夫人揭穿:“是我们老三出事了?” 褚翘结束和傅夫人的交谈,就来医院监督阮舒吃晚饭。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傅妈妈也不愿意惊动傅爸爸,所以会直接从清梨身、上取样,快件加急寄来给我们的。终归她们人在荣城,所以我们得多等上一天才能有结果。” 说完案情,她马上安抚:“不过小阮子,相信我的直觉,傅三肯定命大,这尸体不会是傅三。” “嗯,我也不相信。”阮舒淡淡一抿唇,告知,“阮春华现在也在靖沣。” 她不相信,一方面因为原本主观上她不希望往坏处想。另外一方面,就是客观上,从卧佛寺确认了一灯的闭关。虽然很可笑很嘲讽,但阮春华的动向确实是个指标。 “阮春华也在?”褚翘眉梢挑起。 ………… 酒店。 伤口换药的过程,之于傅令元而言,无疑等于再受一次酷刑。 为了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他趁着这个空档把脑子里思绪完整地捋一遍—— 关公庙起火,褚翘应该会借此机会找陆振华,就陆振华目前住在酒店,且还让人保释了杨医生,陆振华的行踪起码在警方那里是不再隐藏的。 他下落不明,褚翘等人一定在找他,结果必然是找不着他,连尸体都没有。那么一般就是从两个方向考虑:第一,他顺着河冲去海里;第二,他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抓捕了。 以褚翘的能力,不至于还没从蛛丝马迹察觉第二种可能性偏大,也应该很快会怀疑到青门头上。 此般之下,她却没有查来陆振华所住的酒店,或许因为陆振华采用了某种手段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了,另外一种原因…… 傅令元默默叹气。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陆振华不仅没杀他还给他治伤,褚翘他们多半也是认为他被关起来接受折磨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往外面传递线索,让褚翘他们尽快发现他在这里。 “傅堂主,需不需要给你一块毛巾,你先咬在嘴里?”杨医生见他齿关咬得太紧,出声提议。 傅令元摇头。 黑西保镖给他擦脸上的汗。 “我用的药比较猛。”杨医生似乎想邦他减轻痛苦,顺嘴和他聊了起来,“不过是我们杨家自己的配方,效果很好。” “嗯。我知道。”傅令元早早就在黄桑手里见识过了。 杨医生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想着大概是从青门其他人口中已有耳闻,遂未觉任何不妥。 傅令元则也起了和他说话的兴致:“杨医生窝藏‘s’,竟然能得到我舅舅的赦免,着实叫我意外。看来我以后对杨家得更加敬重才好。” 杨医生的表情有刹那间的凝滞,微笑:“是陆爷明察秋毫宽宏大量,才没有追究我的疏忽。” 傅令元扫过周边的两名黑西保镖,就此点到为止,并未再与杨医生多言。 他一直都知道,杨家手里握有陆振华的些许要紧把柄,所以在十一年前的事情发生后,杨家能依旧屹立不倒。且即便前任大长老去世,杨家也未被赶尽杀绝。 而前任大长老去世后,除了陆振华的有意打压之外,杨家自己也有意低调。 以前他是真不太清楚杨家和庄家还有联系,这回“s”能够藏身杨家,多半和阮舒告诉过他的那位老妪,即前任大长老的妻子有关。陆振华不可能不困惑杨医生此次所作所为,傅令元自然不会相信陆振华如杨医生所言真的不追究了,以他对陆振华的了解,他更怀疑,陆振华是不是借此机会,将杨家彻底拿捏在手,收回把柄? 伤口处又是一阵强烈的刺激。 傅令元绷紧腮帮。 他不奢望也不会傻傻地直接向杨医生求救。 他只能靠他自己。 靠他自己…… 还有,褚翘他们和他的默契…… 偏过头,看着一团团沾染血迹的棉花团和纱布被丢到垃圾桶内,傅令元心念电转。 “酷刑”结束的时候,傅令元整个人近乎虚脱,意识又有点不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床边坐着人。 眼皮挣扎半晌,终于挣扎开来,和陆振华的隼眸对个正着。 温柔似水,是傅令元从未在陆振华身、上瞧见过的表情,怪异得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舅舅。” 出声唤的同时,他眨了下眼睛,也是这眨眼的功夫,陆振华的神情已和往常没有区别,叫傅令元不得不怀疑自己刚刚是否错觉。 当然,他确定不是错觉。 只不过那眼神分明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而除了陆嫣,还能有哪个“另外一个人”? 傅令元总算有了点数。他之所以没死,和陆嫣有关系……? 陆振华把一份名单递到他的跟前:“挑一个。” 看到名单上拟的是几个陆姓的名字,傅令元反应过来他这是来和他谈当陆家人一事,微微怔忡,因为没想到他这么快让他直接选名字。 “舅舅,”傅令元折眉,旧话重提,“没弄清楚头绪,我不敢当这陆家人。” 陆振华的目光冷了两分,拆穿他的心思:“怕我给你下套?” 傅令元先是不语,算作默认,隔两秒,开口:“舅舅,如果我是你,一个被怀疑过是叛徒,甚至是警方眼线的人,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辨别真伪,就算饶过对方的命,也万万不会再重用。” 话讲得十分冒险。 但他也只有这条冒险的路能走。 “所以你和你母亲一样,觉得当不当陆家人都无所谓是么?”陆振华又把陆嫣拉出来了,而且又把他和陆嫣进行对比。 陆振华的恼怒亦是难掩。 傅令元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软下来:“我说过,我和母亲不一样。起码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亲人。” “以前傅家不也是你的亲人,你不照样和傅丞不和?”陆振华揪了话,“你口中的亲人到底是傅家还是陆家,嗯?” “舅舅如果是又在审问我,那还是我把拖进关押室,不要再给我治伤了。” 傅令元的硬气惹来陆振华愈盛的火气,冷冷一哼,把名单丢在傅令元的身、上,转身就出去了。 傅令元鲜少顶撞陆振华,陆振华的反应叫他忐忑不已,忐忑之余又有点底——陆振华只是出去了,并没有喊黑西保镖把他拖出去,或者如陆振华此前所说,他不当陆家人,那就去死。 ………… 陆振华走出来客厅,见黑西保镖奉他的命去给傅令元端来餐食,直接一手掀翻。 陆嫣的脸和傅令元的脸于他的脑中交错。 同时回荡的还有被告知的一番话—— “……孩子是余岚去通知傅家的人抱走的。” “……故意的,不想让你知道你和陆嫣有个孩子。” “……傅丞知道他不是亲生的,这也是他一直不待见这个儿子的真正原因。” “……之所以留着,是为了报复你。他一直认为当年是你和陆嫣联手算计了他,他咽不下这口气,宁愿忍受这个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要让他呆在傅家,和陆家永远势不两立,最好是还能让你们父子俩兵刃相见。” “……” 冷着脸,陆振华拨通雷堂主的电话,询问今日法医室的情况。 雷堂主汇报:“两位长老说,在联系家属取样。” “盯紧了!”陆振华强调。 “陆爷安心,褚警官那拨人虽然不好糊弄,但靖沣分局在我们青门的地盘,少不得有我们的人,还是有机可趁的。” ………… 隔天中午,褚翘一听说家属样本已经送到,虽知肯定还要些时候才能出来结果,还是迫不及待赶去,结果正赶上法医室失火。 发现得及时,火势也不大,扑灭得很快。 扑灭后却发现尸体不见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送来的家属dna样本。 嫌疑犯找到得很快,靖沣分局的一名警察,但找到的时候已经死在河边,尸体看样子是被他抛河里顺水冲走了,而dna样本下落不明,多半也和尸体一起丢了。 褚翘火气大得一副见谁削谁的架势,到阮舒的病房里后才有所克制。 焦洋从他的隔壁病房里凑过来,安慰褚翘两句,就与她合计上了:“所以这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查证尸体的身份?应该和丢尸体的不是同一拨人?” “谁知道!”褚翘咬牙,“跟耍我们似的!一个个做鬼的只敢躲在暗地里!全都不敢亮堂地站出来和我们面对面真刀真枪!” 阮舒凝眉沉吟,并不说话。 不瞬,褚翘这儿进来一消息。 听完后,褚翘怔怔看向阮舒和焦洋:“酒店那里有发现。陆振华的客房清理出来的垃圾里,大量医用棉花和止血绷带。” 正文 864、张良计,过墙梯 由于在意陆振华找杨医生去他那儿治疗老毛病这件事究竟有何猫腻,褚翘让警员盯着酒店的同时,也叮嘱过留意从陆振华所住客房里收拾出来的垃圾,兴许能有线索。 方法不一定奏效,因为陆振华的客房并不由酒店的服务员统一整理。所以昨天并没有收获。 没想到陆振华的手下还真就给疏忽了! “就一点,应该是没收拾齐全不小心遗漏的。但就从那一点的医用棉花和止血绷带上的大血量来判断,是重伤。”褚翘又补充,不瞬手机里进来消息,她示意性地晃了晃,“同事先给我发来怕下的照片。” “还真是啊,这完全被血浸得透透的。”焦洋即刻凑过去脑袋,狐疑,“陆振华的老毛病是受了外伤?还是他这两天在靖沣刚受的?” “怎么可能刚受的?”褚翘快速否决他,“我今早上还看见他为了关公庙的事情和青门的那堆人开会。他的伤要是到达这种出血量,不得在床上躺着,还能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焦洋摸下巴:“那就是他的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受了重伤,需要杨医生救治。” 这个结论,褚翘也轻而易举得出。 问题在于,会是谁……? 阮舒在这个时候抓住褚翘的衣袖,眼里涌上潮意,情绪有些起伏:“是他!” 褚翘一愣:“傅三?” 阮舒点头。她连“可能”两个字都不愿意用,坚信就是他。 “你的意思是陆振华不仅没杀傅三,还给傅三治伤?”焦洋问她确认。 “应该是阮春华用什么办法暂时扭转了局势。”阮楚猜测。 “阮春华有那么大本事?”毕竟焦洋只是从褚翘口中听闻,未曾亲身经历,所以对这号人物的厉害始终持怀疑态度,不完全相信。 褚翘则连具体依据都不探究,便毫不犹豫接受了阮舒的推论,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傅三是不是被陆振华藏酒店房间里,想办法探一探不就明了了。” ………… 在褚翘想到办法将陆振华的房间一探究竟之前,关公庙的问题先卡在那儿了。 原本利用消防安全检查未过关为由,警方能将关公庙控制在手中,但却牵扯出相关部门的失职行为。 “这种事你们不是应该很擅长赖账?”褚翘心里跟明镜似的,“比如随便归咎到底层小职员头上不就好了?哪能碍到上面人的事?” “不妨实话和你说,不是那么简单。最近正逢上头考察,如果关公庙赶在这档口出纰漏,其余消防安全有问题的工程也会被一并牵扯出,一时间哪里补得了那么多个口子?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自己最近也麻烦事缠身吧?可千万别再干出得罪一票子人的事,把他们b急了,你外公的面子再足都有可能不顶用,还让他老人家去世之后也被拖累了名声。咱们要整治,好歹等过了这个风头,成不?” “现在反过来威胁我了?!你们吃油水的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大的胃口?!”——这一句,褚翘咆哮在心底,终是忍下来并没有出口,可她也办法继续沟通下去了,砸断了通话。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陆振华难搞,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我们缉毒大队多少年的钉子都彭过来了,你去去心头火吧。”焦洋递给她一瓶凉茶,安慰,“往好处想,陆振华挡回来的这一手并非一劳永逸的长久之策,他只是给他自己争取了一点chuan息的时间。关公庙就在那里,軍火库就在地底下,他怎么抵赖?” “而且你不觉得,陆振华这回把上头的人拖下水以保全关公庙,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么?现在是正赶上风头紧,不能动。等风头一过,他如果不能以更大的代价道歉或者讨好,不就把这部分关系给折腾断了?” “所以,虽然我们没能直接达到目的,但我们确实b到陆振华了,不管最后关公庙动不动得了,他这回的损失都是大发的。” ………… 陆振华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焦虑了。 也许当时同意让“s”现身在关公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当然,他还是在想办法,并且也确实有一个方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完善,争取来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么用了,交待下去给雷堂主办。 雷堂主则把新的一份鉴定报告告知于他:从法医室弄来的那份家属dna对比结果显示,傅令元与其存在血缘关系的几率很小。 虽然还是有某些想不通的疑点,但两份鉴定结果摆在陆振华面前,差不多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铁板钉钉的事实,之于陆振华而言,却不知是喜悦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回到酒店房间,陆振华把杨医生叫到跟前,询问傅令元的状况。 伤势的康复自然是良好的。 “如果这个时候对他用致幻剂,他的身体受得住吗?” 陆振华的问题让杨医生愣了一愣,当然他依旧没有好奇,就问题回答问题:“怕是没办法。” 药不好找,还是之前整理陆少骢的遗物时发现还剩点剂量。陆振华听言似有若无点头,稍默,喝了两口水,再开口时换了个话题:“今天和几位长老开会的时候,长老们问起我的病情,我说可能再过些天,应该就不用再麻烦杨医生你,可以放你回去了。” 听出言外之意,杨医生浑身一僵。 陆振华轻飘飘瞥一眼他:“你是青门的人,我自然得出力把你从警方手里捞回来,因为你做错事,轮不到警方办你。但你回来了,就得给所有青门的兄弟一个合理的交待,得按青门的规矩来。即便是我,也一样。当初少骢大逆不道犯事,我不也秉公送他来靖沣交由长老会处置?” 呆在这里给傅令元治伤,本也就是陆振华给他的时间期限。杨医生又一次跪落双膝在地:“陆爷……我爷爷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嗯。”陆振华慢悠悠,“我明白了,看来我只能去问问你爸爸,你爷爷临终前是否交待了遗言。” 杨医生怔怔然,如失了魂魄。 酒店的火灾报警器在这个时候突然大作。 陆振华皱眉。 黑西保镖迅速去确认情况。 而警察已经来协助疏散人群,褚翘带人闯来了陆振华房间所在的这单独一楼层。 “陆爷,火灾警报,我们警方在邦酒店一起排查,为安全考虑,你们赶紧都先离开,到楼下空地去。” 陆振华从房间来到走廊上:“褚警官怎么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从刑侦队调到消防队了?” “还不是有人举报‘s’藏身酒店里,我和我的同事正好来这里搜寻,赶巧就遇上了。这个时候哪里还分刑侦和消防?保护你们不受伤才是要紧事。”褚翘嘴皮子利落地翻着,就挥手让警员快点护送陆振华下楼,“陆爷别耽搁了,不仅是你的个人安全,也影响其他住客,再者消防队的同事应该很快就要赶到,不能妨碍到他们的工作。” “抱歉,我屋里还有些重要文件需要一并带走。”陆振华不慌不忙。 “文件比人还重要?”褚翘挑眉,扭头就吩咐警员,“听到没有?陆爷要进去拿文件,陪他快进快出!” 陆振华回绝:“不用麻烦警察同志了,这些事我的手下就能办。” “不会麻烦的,我们正好也要确认一下,‘s’是不是趁乱躲来这里了。毕竟‘s’‘飞檐走壁’的本领我们是见识过的。”褚翘说话间,手底下的警员已经强行往里走了。 在门口被硬生生拦住。 “陆爷?”褚翘耸肩摊手,表示不懂他现在的举动。 陆振华暂时没有理会她,因为里头的黑西保镖跑出来小声询问怎么处理傅令元。 陆振华让他们不用动。 褚翘眯着眼目送跑出来的黑西保镖重新跑进去。 陆振华转回来重新面对她:“褚警官,我自己住的地方的安防工作怎样,我自己最清楚。如果要追捕‘s’,还是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 去确认情况的黑西保镖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汇报给陆振华。 陆振华听完后看回褚翘:“褚警官,至于火灾的问题,已经搞清楚了,是酒店里有客人烧纸钱,房间里产生浓度过高的烟雾,才触发了酒店的警报系统。” 话音刚落,酒店的经理就气chuan吁吁地赶来了:“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实在抱歉。” 紧接着便是一番解释,和陆振华所言相差无几。 “原来是这样。”褚翘恍然,并未多做纠缠,笑眯眯,“没事就好。最近靖沣实在不安全,一会儿爆炸一会儿火灾的,生怕再闹出大乱子。打扰了陆爷,我们先走了,继续找‘s’。” 不拖泥带水,和来的时候一样利落。 陆振华挟裹着眼里的冰冷,转身回房间。 一旁的黑西保镖之首询问:“陆爷,这事情很明显是警察策划出来的,想要查探陆爷您的房间。前两天明明挺平静,今天却突然这么激进,恐怕手里是得到了什么让她敢这样做的线索。我们是否该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陆振华心里有数,没应声,直接进了傅令元的房间,看到傅令元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名黑西保镖正拦着他不让他站起来。 见状,陆振华隼眸里的冰冷更甚:“这是想借机逃跑?” 傅令元耸起眉峰:“我只是担心外面的情况。” “警察就在外面,我可以邦你把他们请进来。”陆振华别具意味。 傅令元的眉峰耸更高:“舅舅的意思究竟是我怕见警察还是不怕见警察?” 陆振华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傅令元唇线抿出坚冷。 ………… 酒店是三鑫集团的酒店,褚翘本就没指望能趁这次机会成功进入陆振华的房间,只是吓一吓陆振华,希望陆振华能有反应,终归他不能一直把傅令元藏在酒店里。 加派了盯梢酒店的人手之后,褚翘回了医院,暂时歇一口气。这几天她还真没正经休息过,如今傅令元的死活和行踪皆得到确认,神经上总算能稍微放松那么一丁点儿。 窝阮舒的病房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出来,见阮舒还没睡,她不高兴了:“喂喂喂,你是不是又忘记自己是个孕妇了?” “想事情,睡不着。”阮舒无奈。 “快躺下躺下~睡不着也得强迫自己睡。”褚翘招呼她,“我来给你数绵羊。要不给俩干儿子唱摇篮曲?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傅三怎么哄你睡觉的,我依样画葫芦?” 阮舒莞尔。 褚翘伸手把她的眼皮阖上:“我知道,你肯定在想,阮春华究竟用什么办法让傅三在陆振华那里暂时免于一死。也在想尸体一案究竟怎么回事,对吧?你不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你抬举我了。”阮舒有自知之明。从以前到现在很多问题,她之所以能比褚翘更快找到答案,是因为她了解的内情比褚翘多,且仅限于围绕卧佛寺的这一码子事而已。 褚翘回应给她的是微鼾之声。 阮舒睁开眼睛,偏头一瞧。 这片刻的功夫,褚翘靠在她的床头直接睡着了。 真是累着了……阮舒默叹,赶忙邦她挪好睡姿。 然而褚翘这一觉根本没能睡太久——杨家惨遭灭门。 阮舒一大早就被病房外头回响女人凄惨的哭喊。 她出门去一探究竟,警察连同医生和护士把晕倒的人给架回来,恰好经过阮舒的病房门口,这才正好叫阮舒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不是别人,是杨小姐。 隔壁的焦洋也在这个时候推阮舒回病房:“林二小姐,你出来凑什么热闹?要磕了碰了,褚翘和傅三都得找我算账。” “你了解到详情没有?”阮舒急迫,要知道,半夜褚翘后,她心里就没安稳过。 焦洋也是刚到手的新鲜消息:“……全是一刀致命,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事先被迷晕了。发现的时候,一家人都已经没气了。” “杨小姐之所以幸免于难,是因为她的伤势今晨开始就不太稳定,杨医生这几天不是被陆振华叫走了?杨家的其他人并不太懂,所以傍晚就把杨小姐送来医院了。现在杨小姐属于我们警方的保护对象。” 阮舒沉默半晌,才继续问:“谁干的?有线索吗?” “现场发现属于‘s’的小丑。”焦洋说。 闻野?阮舒愣住。 “不排除栽赃的可能性。”焦洋马上补充,啧声耸肩,“要知道,自从‘s’落水失踪之后,靖沣镇内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赖到‘s’头上,所以也有可能是被浑水摸鱼借机栽赃。” 如果是栽赃……能熟悉“s”的小丑的人……阮舒怔忡:“阮春华……” 是的了,陆振华根本不如阮春华来得熟悉“s”的特征。 “什么?阮春华?”焦洋听到了她的低喃,皱眉,“难道不是陆振华的嫌疑更大些。内讧了吧他们青门。” 阮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摇摇头,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她想不出阮春华要灭口杨家的原因。 念头一转,她却又想到一种可能性:隐瞒他和杨家的关系? 好像也不是太顺……如果这样,他不用给远在江城的老妪一个交待么?太心狠手辣了吧…… 或许焦洋的思路才是对的,陆振华干的? 阮舒一时拎不清楚。 ………… 酒店。 陆振华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觉不妙,赶在警察来之前,将杨医生叫来,亲自告知。 杨医生的反应可想而知,没有当场晕过去已是万幸。 “你们杨家对我们青门相当重要,敢动你们杨家,这对青门分明也是挑衅,一定会把凶手查出来。你妹妹人在医院,幸免于难,我会派人手过去保护她。” 杨医生空洞的双眼于此时缓缓抬起,与陆振华对视,幽声打断:“是保护,还是变相监视,又或者……赶尽杀绝……” 他此般反应,便是陆振华最担心的结果,隼眸当即凛起。 一旁前来汇报消息的雷堂主皱眉率先出声:“小杨医生,我体谅你现在可能伤心过度,但怎么能胡言乱语怀疑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杨医生机械式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陆振华深鞠躬,学着声儿道歉:“对不起陆爷……我胡言乱语了……陆爷怎么可能杀我全家……完全没有理由……我怀疑谁也不能怀疑陆爷……” 讲的分明皆为反话。陆振华越听眸光越冷。 雷堂主似也察觉到杨医生的不对劲:“小杨医生,你这是——” “陆爷,警察来了,分别要找您和小杨医生。”黑西保镖来禀。 陆振华暗自犹豫,毕竟非常明显,杨医生这状态并不适合去见警察。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杨医生也死,但眼下根本来不及,且时间和地点上也相当不合适。 杨医生分明猜到他的心思,站直身体:“陆爷放心,我这不是还有一个妹妹?我不会不管我唯一剩下的亲人,在警察跟前胡言乱语的。”这叫陆振华的眼神又是一暗。 “请陆爷给个准话,我能不能去见警察,了解我们杨家遭遇灭口的惨状?”杨医生的态度越恭敬,气氛越是微妙。 陆振华在三秒钟的安静之后,示意两名黑西保镖随行。 “谢陆爷。”杨医生又深深鞠了一躬,踉踉跄跄地便出去了,回他自己的房间会见警察。 陆振华则并未将警察请进屋里,而另寻一房间做笔录。 他的笔录做得特别快。 杨医生却不仅仅做笔录那么简单,还跟着警察离开酒店,前去认尸。 因为出了法医室尸体及家属dna样本被偷一事,褚翘不再信任靖沣分局,虽然办公地点依旧在分局里,尸体也在所难免得依旧由这儿的法医经手,但重要案情全部拿捏在自己人手里,不予外泄。 是故陆振华能了解到的有限。即便预料得到褚翘不会透露,也还是偕同大长老和雷堂主亲自前往一趟警局,表达了对杨家人之死的重视,恳请警方尽快缉拿凶手。 随后并未马上离开警察局,一直等到中午,杨医生出来为止。 警方派了两名随行警员贴身保护杨医生,以防凶手对其也动杀心,同时也是为了侦破案子寻找线索。 连杨医生本人都无法拒绝,何况陆振华。 “陆爷要是觉得杨医生身边有随行警员让你感到不方便的话,就不用接杨医生回酒店了,由我们警方另外安排安全的住所。其实我们也更希望如此。”褚翘提议。 杨医生完全失了魂,像身处另外一个次元,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并未表态,任由褚翘和陆振华争夺他。 在由警察贴身保护和把人送到警察手中的两种权衡里,陆振华自然选择前者:“劳烦警察同志费心了。” 路上,杨医生和两位警察同行,陆振华和两位长老完全没办法向其打探案情。 回到酒店后,陆振华本想以看病为由单独请杨医生到他的房间里,两位警察并不同意。 陆振华给了杨医生眼色。 杨医生迟钝地会意,自行和两位警察商定,给予十分钟的时间。 杨医生除了对尸体的描述,也讲不出太多的东西,最后给了陆振华一句话:“陆爷,即便现在您拿我妹妹的生命做要挟,我也拿不出你想要的东西。” ………… 这边褚翘离开警局前往医院,因为还有杨小姐尚未做笔录。 之前杨小姐的情绪波动过大,医生给打了安定剂,如今人醒是醒过来了,状态却非常差,根本开不了口。 褚翘只得暂且作罢,先回阮舒的病房歇口气。 气氛格外沉重。 阮舒问褚翘有没有联系江城的老妪。 褚翘摇头:“暂时还没。你看杨小姐都这个样子,老婆婆年纪一把,岂不是会更糟糕?她独自回江城,就是为了安享晚年。我问过杨医生的意思,杨医生也拜托我们不要打扰她。” 思及这事儿有可能是此时正藏身暗处的阮春华所为,阮舒对老妪和卧佛寺,或者说老妪和阮春华及其所做之实验的关系愈发好奇。 正文 865、证据 “杨医生做笔录的时候,有没有透露什么特别的内容?”阮舒问。 “我都留意着呢,特意提及他的奶奶,除了按程序征询他的同意,另外也是希望他能多说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就是我刚刚提的那两句。”说着,褚翘悄摸,“其实我还挺想阳奉阴违,让江城的同事通知老婆婆,探探她的反应。” “但你还是没这么做。”阮舒莞尔。 即便被案子折磨得挠心挠肺,她也没有冒险,冒险以伤害老人家为代价。 褚翘撇嘴。 阮舒凝眉:“杨医生被陆振华把控着,那么唯剩的突破口,就是杨小姐了。” “可不是嘛。”褚翘把两份餐盘放一份到阮舒跟前,难得和阮舒赶上一块吃饭,嘀咕,“我连和我家马医生通电话的时间都不怎么有。好几天了,估计他都该忘记我胸的手感了。” 阮舒:“……” 褚翘笑咧咧。 气氛因为她的这句话倒是总算稍微不那么沉重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阮舒在夹菜之前向她申请:“我能跟在你身边去看看杨小姐么?” 先前在杨家诊所里,杨小姐邦她通风报信,才平白无故挨了吕品一枪,她既还没表达感激,也还没表达歉疚。 褚翘自然没反对,吸溜着面条直点头。 而实际上,她们俩这顿饭还没吃完,守在杨小姐病房的警员便来通知,杨小姐主动要求见警察。 褚翘丢下面条,偕同阮舒火速赶往杨小姐的病房。 开门见山,杨小姐的第一句话就问:“你们能把我哥从陆振华的手里弄出来,保证他的安全么?” “可以。”褚翘点头,“我会向上头给你们兄妹俩申请安全屋。” “嘴上承诺没用,我需要先看到你们确切有效的实际行动。”杨小姐的口气完全就是在和褚翘谈条件。 既然是谈条件,她也没忘记抛出筹码:“我手里握有十一年前陆振华和人联手杀害青门前任掌权人陈玺的犯罪证据。青门内部自相残杀,你们可能不感兴趣,但你们不是一直想抓陆振华?虽然陈玺是青门人,但也是一条人命。另外,和陆振华联手的人,是一名嘿警。” “嘿警?”褚翘眯眼。 “你们警方肯定还不知道,当年你们派来青门当情报员的那名郝姓警察,其实早就和陆振华同流合污了。”杨小姐底气很足,“同流合污的结果就是白白被陆振华利用,自己也丢了命。” 因为事先已知阮春华的底,褚翘对杨小姐将郝警官定义为嘿警,丝毫不惊讶,也未反驳。 但对于陈玺的死有陆振华的份,还是些许意外,不禁偏头看阮舒。 阮舒格外平静,仿佛被谈及的并非她的生父,而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实际上阮舒本来就对陈玺没什么感情,也确实一直当陌生人,即便知晓了当年是他邦助庄佩妤和她离开城中村,也未曾让她觉得有所亲近。 “你知道你口中的那名嘿警到底是什么身份么?”阮舒忍不住抢了褚翘的主场。 当时离开诊所后,闻野给阮舒换了张新的人皮面具(第853章),所以杨小姐原本并不认得阮舒,但此时阮舒一张口,杨小姐便立刻辨别出:“你是……” “嗯,我是。”阮舒点头承认。 “你和你的宝宝都还好吧?”杨小姐立刻看向她的肚子。 她的友好和关心让阮舒感到温暖:“很好,谢谢你,你是我和我孩子的救命恩人。” “不是搞砸了……并没能让你脱身……”杨小姐并不居功,也未再和阮舒来回客气,转回至阮舒之前的问题上,“你是想说那名嘿警和我们杨家的关系么?” 其实并非如此,不过阮舒没有打断。 “他算起来是我的堂姐夫。”杨小姐坦诚。 她不知,这些事情阮舒和褚翘其实都已经一清二楚。 “你那个时候的年纪应该还挺小,手里怎么会有证据?”褚翘将话引至她们疑虑之处。 其实能猜到,多半是前任大长老留下来的。 杨小姐的回答完全省了她们的口舌,比她们预想的要详细:“是那个曾是我堂姐夫的嘿警留下来的。他防了陆振华一手。不过他自己没用到就死了,后来才落到我爷爷手里。” 基本能确定,杨小姐对郝警察的真实身份及死遁等一系列事情并不知情。阮舒便接上褚翘,也引导话题:“你哥那个时候为什么愿意冒险窝藏‘s’?” 杨小姐忽然沉默住,隔两秒重新开口:“我哥没有窝藏国际通缉犯。我哥不知道他是‘s’。” 这辩护之语,与杨医生自己给警察的说辞相一致。阮舒和褚翘均看出,杨小姐撒谎了。她及时发现了话里的陷阱。 不过这陷阱,阮舒不是故意挖的,只是顺口措辞,她的重点也在于探究原因,而非套路杨小姐。 杨小姐俨然已经误会了,语气不再和善:“我只和你们谈陆振华的犯罪证据,其实事情我一概不会再回答。你们想要,就按我刚刚的要求,把我哥救出来,保证他的安全。” 阮舒坏了事,十分不好意思,退到褚翘后面,不想再多嘴了。 褚翘最后问杨小姐确认:“不知道我的理解有没有错,按杨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为你们杨家出事,和陆振华有关?” 杨小姐一下子又泪崩,哽咽:“陆振华因为这个把柄被我爷爷拿捏了十年,他早就想除掉我们了。我哥被他带去酒店囚禁,一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受够了。我们对青门没有任何野心。我们杨家如今只想平平稳稳过日子。可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 见她情绪又起伏,褚翘没忍心再和她继续谈,把护士叫了进来,叮嘱好负责这里的警员后,和阮舒离开了。 截止目前,也就捋顺了:杨小姐对阮春华丝毫不知情。 褚翘舒了舒懒腰,喟叹:“其实杨家里究竟有多少人知道阮春华、知道实验,如今并没有意义。” 阮舒认同。安静须臾,她问:“你应承得那么快,是已经有办法把杨医生弄出来?” 褚翘未及答,同事先来消息:“翘姐,陆振华主动派人通知,他们青门已经找到他们失踪的那那位傅堂主了。” 正文 866、元 最初,他们以为陆振华抓傅令元是为了处置,隐匿行踪情有可原。 后来,他们发现傅令元非但没有被处置,反而好好在酒店里治伤。这是否说明陆振华不再怀疑傅令元?相信傅令元?可假若如此,为何要刻意遮遮掩掩? 现在,问题没想明白,陆振华又自曝了。 难道是她昨晚上带人去酒店敲山震虎,这么快见效? 疑虑揣在心里,动作一刻没耽搁,火速赶去酒店。 看到傅令元浑身裹得像木乃伊,至少没缺胳膊断腿,人模狗样好端端瘫在床上,褚翘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扭头,视线自傅令元移到陆振华身、上,似笑非笑:“陆爷,给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这事儿犯不着陆振华亲口解释,就岁月静好地坐那儿喝茶一旁的雷堂主代劳:“……前头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不久前,酒店前台接到一莫名其妙的电话,给了某个房间号码,服务员前去查看,就在里头发现了傅堂主。” “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包扎好伤口的样子?”褚翘探询。 “是。”雷堂主点头。 “嚯,还真是神奇的事一件紧接着一件。”褚翘感叹,意味深长。 “警察同志们这两天也一直在邦忙找寻傅堂主,现在人没事,万幸,警察同志之后可以收回这一部分的警力,专注在搜捕‘s’上了。”雷堂主客客气气,算讲明白了通知警方这件事的原因。 当然,还不止如此。褚翘马上走程序:“对于傅堂主的失踪,我们得做个笔录。怎样?可以吧?” 一时间,目光全集中到傅令元身、上。 傅令元的唇线抿得直直的。 陆振华不曾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一改前两日藏着他的作风,而直接把警察带到他的跟前来。 他暂且琢磨不透陆振华的全部意图,但此举十分明显的一点就是把他推到舞台上进行试探,既试探警方的态度,也试探他的态度。 不仅褚翘为首的刑侦小组在,谈笑为首的缉毒大队的警员也在。只不过截止目前,无论追捕“s”、关公庙火灾、杨家灭门,均归属刑侦队,表面上看,缉毒大队的人到场的原因仅仅因为他们多年来死盯青门,但凡和青门相关的事,都习惯插上一脚。 如今他的身份遭到“s”的揭穿,落到陆振华眼中,就多了一层给他提供后盾力量的理由在里头。 心思转完一圈,傅令元略略颔首:“可以,不过其实我没什么可说的,警察同志不要失望才好。就直接在这里问吧,我知无不言。” 终归傅令元未明确涉嫌犯案,褚翘也没理由将他隔离开,且她也察觉到某种敏感和微妙,既如此,避免和傅令元脱离陆振华的视线单独相处也好。 面上,她稍稍考虑了一下,才耸肩:“也不是不可以。” 傅令元由黑西保镖扶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 准备就绪后,开始问供。 “……傅堂主为什么会和‘s’一起在关公庙的正殿内?” “这就要问‘s’,怎么偷偷溜进来关公庙。” “傅堂主和‘s’在关公庙内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是有位警官,被‘s’逮去当人质?发生了什么,那位焦警官应该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你在做笔录。我们需要将你们各自的口供放在一起进行对比。”褚翘露些许不客气。 傅令元瞍她一眼,先问黑西保镖要了一杯水,呡几口后,才道:“‘s’和我有私仇,之前他向我下战书,还要我单独进去工厂赴约,你们都知道的。那天我是代表我们青门到关二爷跟前祭礼,‘s’突然现身,带着那位焦警官到我跟前,说我和你们那位焦警官是同伙。” “噢?你和我们缉毒大队的焦警官是同伙?”褚翘饶有趣味,“是哪种同伙?是他的线人?还是他的同事?” 话一出口,褚翘就后悔了,因为意识到傅令元可能不太好接。但如果要她换其他,她又不知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倒是进一步深切体会,她预先不清楚傅令元的身份,可能才是对傅令元最好的。 这边傅令元也确实觉得分寸感太难拿捏。 可陆振华就在一旁看着。 唇角轻勾一分,他淡淡嘲讽:“给你们警方当线人,是不是找你们开后门很方便?” 时间过于仓促,他合计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只能中规中矩应对。 褚翘也担心说得越多破绽越多,回之以一个更加嘲讽的表情,未再于此问题上纠缠,佯装严肃地继续流程,问及傅令元为何失踪,及失踪期间的去向。 当时在城楼上,傅令元根本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和褚翘统一口径,便避开一些时间点,挑重点说:“关公庙着火后,我就一路去追‘s’了。后来我跳进河里想抓‘s’,下水后才发现低估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沉在河里起不来了。期间我昏迷,根本不知道谁把我从河里捞起来,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酒店里。后面就是刚刚雷堂主告诉你们的。” 顺到这里,和陆振华对警方所拟的剧情连接上。这点,陆振华该满意了。 “所以你对‘s’的下落也一无所知?”褚翘表现出最关心这件事。 “抱歉,警察同志。抓捕‘s’的忙,我只能邦到这里了。”傅令元示意自己浑身的伤。 褚翘打量他一番,轻嘲:“看你的样子,是败给‘s’了。” 傅令元眸光微冷,嘴角依旧勾着:“有两三天了吧,建议褚警官可以不用再找‘s’了,他大概已经沉尸海底了。” “警察怎么办案,就不劳你多管闲事了。”褚翘合上笔录本,站起身,转身看向陆振华,告辞,“陆爷,谢谢你的及时通知和配合,如果后续还有问题,我们会再来叨扰的。现在我们先去查酒店的监控和住房记录。” “慢走。”陆振华坐在椅子里岿然不动,只用似有若无的点头来简单表示礼貌。 雷堂主负责送警察出门。 黑西保镖也全跟出去。 转瞬房间里又只剩傅令元和陆振华。 傅令元伸手想拿床头的杯子,不怎么能够着。艰难地挪移了些位置,他正准备倾身。 陆振华倒是站起来,先一步递给他。 “谢谢舅舅。”事实上,傅令元并非真的口渴,而是紧张,想稍加缓解。 他不再被藏起来,褚翘他们已经知道他的位置,完全可以找借口将他从陆振华这里带着,比如刚刚其实就是个机会。虽然可能因此让陆振华进一步判定他为警方那边的人,但至少能赶在彻底暴露前脱身,保住他个人的人身安全。即便陆振华因为某种他尚未得知的缘由暂且不杀他,也不能否认现在他的处境真的非常危险。 做笔录的过程中,褚翘也用眼神询问过他的意思。 他犹豫了。 他清楚他这回运气爆棚死里逃生完全捡回一条命。 他清楚阮舒和孩子在牵挂他,在等他。 可……或许因为眼下的暂时安全,让他又看淡了生死一线,让他重燃了希望,让他觉得,还不到最后的时刻,前方还有一小截路可以走。 他……就是犹豫住了。 稳下心绪,他试图将水杯放回床头。 陆振华没再邦他了。 他多花了几秒钟自己放,然后抬眼看陆振华:“我之前其实就不是很明白,舅舅为什么要对警察隐瞒我的行踪。是因为舅舅依然对我存疑,可能后续会对我动手,未免麻烦,干脆让我直接失踪?” “那现在又为什么不再藏了?”他紧接着问,眼里不经意谙上一分希冀,“我能否理解为,舅舅心中已经有定夺,不再怀疑我了?” 陆振华淡淡:“你每天躺在床上,都在琢磨这些?” “不琢磨这些还能琢磨什么?”傅令元苦笑,“舅舅这等于给我机会证明我的清白,不是么?” “我说过,你清白与否都无所谓了。” “我也说过,不弄明白,我没办法安心。”隐隐又有些呛陆振华的意味。 陆振华的情绪明显比昨天平和,并未动怒,说:“按照之前选定的日子,今天应该给你举办仪式,正式改陆姓。” 猝不及防话题又绕回到这,傅令元正想回应,但听陆振华又道:“因为你受伤,就该到后天,后天的日子也还不错。而且到后天,你就能下地了,到时参加仪式没问题。” “你之前和傅家断绝关系,户口不是被单独移出来了?顺便也能趁着今明两天,把你的户口落到陆家来。” “至于你的名字,昨天给你你没选,我就邦你决定了,和少骢、少杰一样的辈分,单字不变,直接改叫‘少元’。” 傅令元错愕,没想到陆振华不仅来真的,且效率这么高。最重要的是,陆振华这不是在商量,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不容置喙的通知口吻。 “舅舅?” 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陆振华截断:“除了当陆家的孩子,你没有其他路能选择了。” 不明意味的一句话撂完,陆振华便离开。 傅令元不知道,外面,三鑫集团已经正式对外发布消息了,任命陆少元为新的ceo,大家正闹不明白陆家何时空降了这么一个人,和陆振华是什么关系时,一瞅新任ceo的照片,认出分明就是傅令元,更懵了。 不过三鑫集团紧接着发布的一条消息算是给大家答疑解惑,即陆振华收傅令元为干儿子。 两则重磅消息,就穿插在褚翘见傅令元期间。原本打算走过场去看一看他们发现傅令元的那个客房,好歹不能白白浪费陆振华安排人去布置的心血,结果被这两个消息震得完全呆不住,只想回去陆振华和傅令元跟前一探究竟。 当然,她没能这么做,而是火速奔回医院。 ………… 阮舒在医院,耐心地等待褚翘去酒店见完傅令元后回来告诉她情况。 期间她没闲着,消化自杨小姐处得来的新讯息,重点考虑那份落入杨家手中的能够拿捏住陆振华的把柄。 杨小姐因为不知情,甚至可能是前任大长老的不知情,是故理所当然地理解为是当年郝警官来不及用就先遭陆振华的算计而身亡。 但她非常清楚,假扮郝警官的阮春华仅仅死遁而已。 恐怕不是陆振华成功算计郝警官令其丧命,而是郝警官成功算计了陆振华让自己顺利消失,以无人怀疑。 她想来想去,并不认为阮春华有防一手的必要,倒更像是故意留给杨家拿来掣肘陆振华以保杨家的暂时安稳。 她假设这个猜测成立,倒过来去推往后十年杨家继续存在于青门的作用,其他的不说,就一点:如果没有杨家支持陈家,陆家早早一家独大,陈青洲根本连那丁点儿立足之地都没有,哪来的十年后回归海城?这其中,应该还少不了老妪隐藏在背后邦阮春华暗中施力。 如此一来,她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可能性极大。 可能性越大,阮舒的后脊背越发凉。 也进一步得到验证,如此跨地域之广、跨时间之长、跨人物之多的计划,即便阮春华再天才,也绝非靠他一人之力能完成。 而如此有筹谋的实验,仅仅只有阮春华手中的这四五个孩子作为研究对象,之于实验者而言,样本数据难道不是少得可怜?也浪费了庞大的系统和组织不是么? 所以,是的了,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必然还存在其他的“阮春华”,也存在着其他的“闻野”、“庄爻”和“孟欢”。 阮舒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格格,心寒不已。 焦洋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叩门来找她:“欸,傅三怎么回事?” 两则消息递到阮舒跟前,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期间焦洋已经迫不及待给褚翘打电话了,褚翘也莫名其妙,回答不了。 待三人碰头面对面之后,褚翘把和傅令元见面的场景详细讲述给阮舒。 噌听的焦洋率先发言:“傅三这明摆着是要继续潜伏,不到被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不罢休,拿命在搏啊。” 褚翘瞪他,要他讲话注意点。 焦洋并不觉自己哪儿措辞不对,接着狐疑:“所以陆振华之所以没要他的命,是因为傅令元认了他当干爹?彻底变成陆家人?” “这逻辑明显不对。”褚翘驳回他,“认干爹、当陆家人绝对是‘果’,‘因’还得另外找。” 她气,没有和傅令元单独沟通的机会,今儿当着一溜儿青门人的面,傅令元也没办法给她以提醒。 焦洋再狐疑:“不管究竟什么‘因’,就目前陆振华这么提拔他的状况看,他这命算是暂时稳稳当当地保住了?” “不一定。”褚翘拧眉,“陆振华今天把我们几个警察找去,分明还有强烈的试探的意思。不知道陆振华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焦洋默两秒,欸一声:“谈笑是傅三的联络人,现在傅三的处境这么危险,他怎么说?总得对目前的状况进行评估吧?不能傅三自己要留就让他留。” “我问过谈笑,谈笑说会先和上级商量。” 褚翘话落,和焦洋对视着,心里都忐忑,因为谈笑如今是个什么底已经清楚,和上级商量?岂不等同于看单家的意思。 他们肯定以实验需要的数据为前提行事,而不会首先保障傅令元的安全,那么又哪来客观的评估? “这事儿不能再我们几个硬抗了。”焦洋建议,“必须往上头报。” “往哪个上头报?”褚翘泼冷水,“傅三身份特殊,他的档案是机密,我们知道他的身份没用,必须档案验证。档案又不在我们手里,上哪儿搞去?证实不了傅三的身份,他就永远只能是道上的傅老大、是青门四海堂的堂主、是陆振华的外甥,现在是陆少元,是陆振华的干儿子、三鑫集团的新任ceo。” 焦洋沉默住,隔两秒,又道:“那起码,给傅三的家人先透个底吧?现在情况太特殊了,自己人还保密么?傅三的爷爷总够资格够分量插手吧?傅三冲锋陷阵,不能后方给他拖后腿,到时提供不上他需要的邦助,那得出事的。他现在还不知道谈笑被收买了吧?” 褚翘这回不仅瞪眼,还踹他,再次提醒他的措辞。 不过也因为焦洋的话记起来什么,看向始终不曾发过一语的阮舒:“欸,小阮子,你是不是说过,傅爷爷从一开始就知道傅三干什么去了的?” 阮舒在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期间,抚额撑着脑袋,双眸闭阖,脑中浮光掠影。听言她钝钝睁开眼,再钝钝点头:“嗯……傅爷爷知道。” 正文 867、变节 “那把情况跟傅老爷子说一说?”焦洋征询她俩的意思。 褚翘并做不了主,依旧看阮舒。 阮舒不发一语,亦无法做出决定。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无法替傅令元做出决定。 他这十一年,唯一一次主动想到向傅爷爷的邦助,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傅清辞和陈青洲,并且他也仅仅为傅清辞指路,最后也是由傅清辞自己去办。 阮春华的实验,背后可能牵扯单家,甚至更多,且他是这批实验品中三号——这些事,并非现在刚察觉,此前她和傅令元的交流中,傅令元也未曾表现出需要回头找傅家邦忙的迹象。 她自然清楚,傅令元不是那种独自死撑到底的人,关键时刻他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 她不确定的是,面对眼下如此复杂的情况,他将如何判断?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寻求支援么? 终归这事儿不是非得要马上出结果,褚翘见阮舒有所考虑,出了声:“要不先等等看,谈笑怎么反馈?” “嗯。”焦洋点头赞同,“谈队长他……” 欲言又止后,焦洋说回傅令元:“我们最要紧的任务,就是邦傅三周全地稳住后方大部队,让他在陆振华眼皮子底下无任何后顾之忧。” 警员来向褚翘汇报,刚把杨小姐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医院病房如今对外只是个幌子。 此举的目的自是为了杨小姐的人身安全,不仅得防陆振华,更得防躲在暗处的阮春华。 阮舒和褚翘合计,潜藏中的阮春华易装是必然,易装成陆振华身边之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且这个人在身份上不能过低,否则接近不了核心。 “也不能是陆振华过于熟悉的人吧?很容易被识破不是么?”焦洋又来插话。 “那是你没见识过他们出神入化的模仿能力。”褚翘提点。 阮舒抿唇:“从阮春华和‘s’顶替过的几个角色来看,熟人的可能性确实跟大点。陆振华身边如今并没有亲信,够得上他一点信任的人,差不多有这么几个符合条件:长老会的五位长老,特比是大长老,雷火堂的雷堂主还有黑西保镖之首。” “嗯,这些个都在重点考察之列。”褚翘第一时间就留心眼了。 阮舒进一步推测:“按照熟悉程度,阮春华易装成黑西保镖的可能性最小。” “可能性最大的是雷堂主?”褚翘顺着她的思路,“阮春华十多年前潜入青门,那时就该和雷堂主相熟。” “那个‘s’,之前能从关公庙离开,就是易装成雷堂主吧?”焦洋记起这事儿。 “嗯。”褚翘点头。 阮舒由此想到,雷堂主是几个人里头最有价值的。在海叔和傅令元之外,他算是陆振华最为信赖的。 陆振华和大长老能商量的多为青门事务,和黑西保镖除了交待两句安防,基本再涉及不到其他机要。而雷堂主的职务范围既涉及青门事务,又涉及安防工作,且极大可能还会被陆振华额外委以重任…… 阮舒凤眸狭起,提醒褚翘:“有机会,探一探雷堂主吧。” 她给卧佛寺的留言,如石沉大海,倒未出她的预料。既然阮春华不主动理会她,她就自己想办法找寻阮春华。 褚翘没再多逗留医院,继续忙去。 阮舒犹疑之下,去打电话,找晏西说话。 聊到最后要结束通话的时候,晏西说:“小姑姑,你等一等,我把手机给外婆,她也有话想和你说。” 她和晏西说话期间,并未听到第三个唤过晏西,晏西也没和第三个人打过招呼,现在突然不惊不澜地来这么一句,明显傅夫人不是刚出现,或许打从一开始就在晏西的身边,耐性等晏西。 “阮小姐。”傅夫人的声音传来。 阮舒问了好。 她承认她联系晏西,也抱有顺便和傅夫人聊上两句的意图。正好她告知傅夫人已经找到傅令元。 傅夫人则也说了事,傅丞不久之前刚给她来电话,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因为三鑫集团新对外发布的两则消息。 傅丞还得知了傅令元已经在办手续,户口即将转入陆家,让傅丞觉得傅家现在成了大家背地里偷偷取笑的对象。 转户口……阮舒在此前的消息的基础上,进一步意外。 陆振华这是来真的? 可,会不会太诡异了? 即便傅令元成功洗脱了闻野对他的那些揭发,也不至于被陆振华厚爱到这种程度,曾经陆振华最信任傅令元的那段时间,都没如此。 褚翘去见过陆振华,并没说陆振华精神方面出问题。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阮舒心里头格外忐忑。 “傅夫人……”她稍迟疑,“有点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阮小姐不用客气,有什么话直说吧。”傅夫人根本不用多费脑筋便知,“又是我们老三的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阮舒没法也来不及细说,只问问题:“他现在的处境有点糟糕,又没办法和他有直接沟通,我和褚翘都担心他,想……向傅爷爷求助。” 傅夫人安静得略微久。 这安静,阮舒隐隐察觉不是由于傅夫人在邦她一块考虑,而另有所思。她心中预感不太好。 而她的预感一如既往地准—— “阮小姐……”傅夫人踌躇道,“其实……爷爷最近遇到一些小麻烦。目前外面的人都还不清楚,只自家人心里存了点数。” “孩子他爸发那么大火,不仅仅是直接被老三改陆姓这事儿给刺激的,还因为,傅家如今行事敏感,虽然大家都知道老三早已离经叛道和傅家断绝关系,但终归是从我们傅家出去的孩子……” 阮舒心里咯噔。 傅夫人轻声叹气:“清辞的事也是这样的。我暂时也没拿俩孩子的事儿去烦你们爷爷。” ………… 褚翘这边,又出来一大案子。 因为前两日的大雨,靖沣镇内某些地方发生小弧度的滑坡和坍塌现象,也由此,有镇民发现了一个废置的地下仓库,仓库内竟然落有少量軍火武器。 褚翘带着警员快速赶到,把軍火武器没收。 经现场勘测人员鉴定后断定,这里原先应该是个軍火库。 而从那落下的少量軍火武器中的炸弹,分析出和“s”惯常使用的炸弹差不多的配置。 那几个发现废弃軍火库的镇民没管住嘴,以八卦的形式散播了出来,加之警方近日驻留在此是为抓捕国际軍火倒爷“s”的小道消息亦在流传,渐渐产生了个新的说法,便是“s”往哪儿逃窜不好,偏偏逃来靖沣,真正的原因是,“s”的私人軍火库其实偷偷设在了这里。 褚翘等人从废置仓库现场回到警局的办公地点,开会讨论案情,便有警员认同这个猜测,因为确实,他们这批专门负责抓捕“s”的人,对“s”的炸弹真是非常熟悉了。以前关于“s”在哪儿藏他的那些宝贝家伙儿,也确实是个迷。 中途歇会的时候,却是又发现一处新地方。这回不是仓库,是一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同样因为雨水的缘故,塌了一大面的墙,便在里头发现几样科技产品,被猜测为“s“的第二处设备库,和前一个区别开来功能使用。 重回警察局时,身为镇长的大长老已久候,就“s”藏匿軍火库于靖沣镇内的猜测向褚翘诉苦:“……警察同志,‘s’搅得我们是人心惶惶啊,什么时候竟然偷偷在我们靖沣做了这么多事,难怪他好像对靖沣十分熟悉逃脱掉搜捕。” “现在接二连三的发现那些违法武器,大家都在家中自查,生怕自己家里某个地方也被‘s’给糟蹋了,到时要是被误会,有两张嘴都说不清楚,那可是非法私藏枪支弹药的重罪啊!” 褚翘谙着讥诮听到最后,大长老彻底停止唠嗑,才出声问:“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先回去吧,您苦口婆心‘为民请愿’,我们都收到了,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客观办案。” 面上客客气气,心底全是mmp,憋的气直至回到医院见着焦洋,才有了个发泄通道,一股脑喷出来:“……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分明就是在为关公庙打掩护!做铺垫!等关公庙下面的秘密被挖出来,也顺其自然变成‘s’的私人軍火库!而他们青门将一无所知!集体喊冤!反正‘s’找不着了啊!又不会主动现身澄清!别人丢给他什么锅,他都得背!” ………… 酒店,雷堂主把目前的效果呈现给陆振华。 陆振华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这办法并不完美,但勉强也够应对警方。终归,关公庙的軍火库太过棘手…… “陆爷,关公庙底下现在锁住了,我们自己都没办法进去。之后落到警察手里,警察想办法进去了,那些东西也是没收,再回来不到我们这里。” 当然,这种时候,去计较此次的损失已毫无意义了。能自保才最要紧,损失也就只能损失了。雷堂主的重点在后面的话:“我们留在手头的那些,能用的,大部分都用去布置现场了,能调用的家伙非常少,兄弟们不大有安全感,就怕突发状况。” 陆振华明白他的意思:“你可以先看一看,哪些渠道能尽快先调来一批应急。” 在从“s”处购买軍火之前,青门本就有它自己老合作方,过去十几年基本由雷堂主来办,得心应手的事,他应承得利落:“好,陆爷。” 陆振华不忘强调:“记得,是先看。不急现在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拿到手。” “雷某明白,陆爷。”雷堂主点头,退出去之前,有意无意瞥一眼傅令元所在的房间,“陆爷,今天的消息出来的太过突然,已经有很多人向雷某打探内情。” 陆振华隼眸划过精光。 陆少骢一死,明明陆少杰是继承人,他“葬礼”上的那份遗嘱也还没有正式修改过,全部的人都以为,三鑫集团ceo会始终被他自己把控在手,直至陆少杰长大,能胜任。原本身为辅佐陆少杰的重臣,却空降,难免衍出各种猜测。 “雪琴不也火急火燎给我来电话,问我怎么回事。”陆振华显露出头疼难办的表情。 雷堂主稍一顿,双手抱拳:“陆爷,我也斗胆问一问陆爷,接下来对傅堂主是什么打算?” 他迟疑:“‘s’对傅堂主的揭发,雷某不知是真是假,但傅堂主至今也无法明确证明他的清白。青门禁不起重蹈覆辙。” 最后一句话,倒并没有惹怒陆振华。 端起茶杯,陆振华呡两口,问:“如果阿元真如‘s’所揭发的那样,是警方的人,你掂一掂,在我们的不知情之下,他已经搜集了多少我们青门和三鑫集团的东西?” 雷堂主皱眉。 “在他被‘s’揭发之前,他手里的东西是否就已经足以让我们难过?是他自己独自攥着,早早已经发送给其他人?”陆振华继续抛出问题。 这只是部分而已。稍加一顿,他放下茶杯,喟叹:“我承认,让你去邦我做鉴定的两份报告,让我一时之间无法要掉阿元的命。可我又必须得对青门和三鑫集团的安全负责。就得想办法了……” 雷堂主若有所思,揣度:“陆爷是想,即便傅堂主是警察,也拉拢他变节?” “你对阿元了解多少?”陆振华倏尔问。 雷堂主忖了一忖:“本来就不算多,现在傅堂主身份不明,更不敢谈了解。” 陆振华:“撇开他的身份,他给你留下什么印象,就按什么印象来谈。你认为,阿元是那种能轻易变节的人?” “不是。”雷堂主的答案十分明确。 “那就是了……”陆振华隼眸微眯,“既然很难拉拢他变节,又浪费那个时间和力气干什么?” 他若有深意:“就像‘s’,他本人有没有放火烧关公庙、有没有在靖沣设他的軍火库,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认为是他,那就是他了。” ………… 青门也丝毫没有遮掩其正在准备傅令元的改姓仪式。 忙碌了一夜的褚翘,一大早从警局回来医院,悄悄掠过阮舒的病房,先来找焦洋,“我又和谈笑谈过了。” “谈笑和他上级商议的结果是同意傅三冒险?”焦洋嘁声,“就知道会这样。” “情况比这糟糕。”褚翘脸上的表情写满“不妙”两个字,“谈笑说,傅三现在的情况特别奇怪,不排除他有变节的可能性,有待进一步观察。” 焦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没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褚翘现在正好特别想打人,差点就一巴掌给他呼过去了。 “那所以,结果就是不管傅三的死活了,只不过用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焦洋冷笑,“变节这个罪名有多大?是他们想冠就能随便冠的?!证据呢?证据在哪里?!就根据陆振华非但没杀他还不同寻常地厚爱他?” “我差不多也这样质疑了谈笑,谈笑强调会仔细调查,因此目前最需要的是,和傅三能沟通上。至少他自己得先为他自己辩解,说清楚他现在在陆振华那里的情况。” “你有办法?”焦洋问。 褚翘点头:“有一个。” 病房的门于此时被叩响,是守在阮舒病房的警员同事来告知褚翘,谈笑来访。 褚翘一愣,飞奔向隔壁。 ………… 谈笑的到访着实令阮舒意外。 她和他,基本没有过直接的交集。只有很早以前有一回,傅清辞被困陈青洲的别墅,她邦忙给傅清辞向谈笑求救。 此时的见面无疑是尴尬的,因为阮舒心里已经通透谈笑如今被腐蚀的属性,且谈笑坑害的对象还是傅令元。 倒没有直接轰他出去,但也只是以清清冷冷的态度对待:“谈警官是稀客。” “阮小姐。”谈笑礼貌,“于情于理,我早就应该来探视你,只不过今天才抽出空。” “嗯?”阮舒面露困惑,“我不太明白,谈警官是于什么情和理?” 谈笑笑笑,没接腔,而自说自话:“买了点水果,我先邦你放着。” 褚翘就是在这个时候“嘭”地连门都没敲,直接撞进来:“谈大哥!” 叫的是谈笑,着急的目光却是落在阮舒身、上的。 阮舒瞧得分明,眼瞳微敛。 褚翘给了阮舒一个没事的眼神,然后快速走向谈笑:“你来这里干什么?刚刚在警察局怎么没和我说你也要过来?我也能噌坐你的车啊~” 谈笑放好水果篮转过来:“也是临时决定。你走得太快了。” “探视病人也犯不着一大清早的吧?”褚翘怪瞋,“人女孩子是要睡美容觉的,这个点还能回个笼。” “打扰到你了?”谈笑望向阮舒,“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没关系。”阮舒淡声。 褚翘拉谈笑:“那就让她睡回笼觉吧,我们先出去。我正好有点事情说。” 谈笑稍迟疑:“可……我来不仅是探视病人,也有一点公务找阮小姐。” “你先听我说事,不耽误你几分钟功夫。”未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褚翘强行拉走谈笑。 出来到门口,褚翘松开他:“你什么公务需要找她?” “褚翘,你要知道,我不需要向你交待这些。”谈笑皱眉,“但我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现在在调查傅三的属性,而她是傅三关系最紧密的亲属,清楚傅三的身份,且在傅三执行任务期间也保持联系,所以我有必要和她谈两句。” “你打算和她怎么说?”褚翘瞪他,“你知道不知道,‘变节’这两个字,是对傅三最大的羞辱!” “现在还在调查阶段。”谈笑半是提醒半是强调,“并且我也不可能在阮小姐面前直接透露信息,你放心,只是简单的聊两句。” “不行!”褚翘展开双臂拦住谈笑的去路。 “褚翘,你现在的行为是在——” “要聊等之后再聊。”褚翘和他打商量,“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就调查?什么办事效率这么高?等从傅三那里了解到情况再说。我在找人和他取得联络。” ………… 杨医生来和陆振华说,他向警方申请了到医院探视自己的妹妹。 瞥了瞥贴身保护杨医生的那两名警察,陆振华没有不让杨医生去,只是“关心”道:“让两名保镖也随行。虽然你身边已经有警察同志了,但再多一层,有备无患。毕竟你是去医院,人多。” “谢谢陆爷……”杨医生接受了。他这两天都这样,在警察和陆振华之间,没有明确的偏向性。 整个人的状态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得到陆振华的应允后,便进去给傅令元做常规检查和换药。 两名警察自然也跟了进来。 驻留屋里的黑西保镖,在昨天就已经被陆振华由两名增加至四名。 两名警察并未靠近傅令元的床边,站在一旁,和其中两名黑西保镖隐隐呈对峙之势。 剩余的另外两名黑西保镖,照常给杨医生打下手。 傅令元扫了一眼四个人的似有若无的对峙——警方的步步紧b,确实对陆振华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压力。 杨医生的精神看上去虽然不好,但并未耽误他手上专业娴熟的功夫。 伤口愈合上的良好状况,傅令元自己都能感觉到,杨家的药果然好使。 “今天换新药,药性不会再那么霸道刺激了。”杨医生告知。 “嗯。谢谢。”傅令元收入跟前杨医生的面若菜色。 他在这里,和外界等同于断绝,并不知道杨家发生的事儿,但从杨医生萎靡的状态,察觉杨医生和陆振华之间的气氛比先前更加微妙。 纱布的包扎处依稀传来异样之感。 傅令元极轻地皱了一下眉。 “刚刚下手不小心重了点。”杨医生道歉,语调无起伏,表情亦无变化。 傅令元盯着他,他也没有回应给傅令元任何的对视,垂着眼皮专心缠绷带。 结束后,杨医生提醒:“傅堂主今天可以找机会尝试下地走一走,有什么情况随时再找我吧,我先去给傅先生开新的药。” “好,我知道了。”傅令元略略颔首,手指不动声色地在某块纱布处轻轻摸索。 正文 868、干一票 杨医生垂着眼皮专心缠绷带,结束后,提醒:“傅堂主今天可以找机会尝试下地走一走,有什么情况随时再找我吧,我先去给傅先生开新的药。” “好,我知道了。”傅令元略略颔首,手指不动声色地在某块纱布处轻轻摸索。 摸到细微的凸起——纱布里藏了东西。 傅令元扫过屋里的四名黑西保镖,小心翼翼地撕开纱布边缘。 他佯装翻身侧躺,查看夹在纱布内的一张小纸片。 很简短的几个字,他盯了好几分钟。 旋即他把小纸片吞到嘴里,双眸紧闭,沉笃的面容线条紧绷。 良久,他重新睁眼,唇线抿出坚冷,又去摸那块纱布。 纱布里还有一片微型录音器。 手指放在纱布面上,他考虑片刻,开始轻轻敲击。 ………… 杨医生再来的时候,带来了新的药。 傅令元服用过后,如杨医生所言,尝试下地。 虽然还是需要人搀扶,但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倒也还算利索。 “谢谢杨医生。”傅令元颔首致意。 杨医生连同一名黑西保镖扶他坐回床上,强调:“这不代表你已经好了。休养特别重要。” 陆振华在这个时候进屋里来。 杨医生正好和他打个招呼:“陆爷,我现在去医院探视我妹妹,两个小时内会回来。” “去吧。”陆振华没有阻拦。 而派去随行的人,其中一个便是雷堂主,足见陆振华对杨医生这一趟的“重视”。 杨医生离开后,陆振华把一份东西丢到傅令元跟前。 傅令元拿起。 是迁户证明和改名证明。 速度还真不是一般地快…… 陆振华又挥挥手。 黑西保镖会意,送上来一套衣服,挂到墙角的衣架上。 “明天上午十点仪式开始。这几天你养伤,太多不方便,晚上把自己捯饬干净,清清爽爽地见人。”陆振华有点遗憾,因为靖沣被警方封锁,他不好把海城的媒体请来观礼。 不过也无碍,青门内部自己拍一下照片和视频,届时作为资料丢给媒体,完全能弥补。 “舅舅,我不会去参加改姓仪式的。”傅令元拒绝。 褚翘传递进来的消息,让他心里有了个底,即陆振华现阶段的的确确暂时不会要他的命,那么顶撞陆振华的尺度也就比先前好拿捏了不少。 他的态度便也表现得比先前再强硬上两分,再度重申:“我不会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成为陆家人。” “你觉得你有选择么?” “舅舅你还是杀了我吧。” 陆振华隼眸眯起:“你是不是以为,我说过不杀你,就真的不会改变主意?” 傅令元深吸一口气,迎视陆振华,重复:“我不会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成为陆家人。舅舅你还是杀了我吧。既然不相信我,就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给我治伤了。” “你连‘陆家人’都不敢当,还能拿什么让我相信?”陆振华质疑。 两人间的对话差不多又回到最初的那个死扣上。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傅令元是警方的人,而傅令元同样没有明确的证据给他自己洗清嫌疑。 “我连你杀了少骢都可以不和你计较,留你一命,你觉得我对你的宽容还不够?”陆振华抬出事儿。 “我说过,少骢的死和我无关,舅舅你又信了吗?”傅令元的反诘依旧苍白,心里头在想他是不是还得感谢阮春华,在那段视频里,只剪了他“枪杀”陆少骢的画面,而没有阮舒的镜头。 但也是因为剪辑的痕迹非常明显,他可以由此入手为自己辩解:“这样的视频,我们都可以剪出好几个,想让我‘杀’谁,就可以杀谁!而且舅舅你忘记了么?少骢出事的那两天,我人被拘在警察局里。” 旋即他想起什么,又苦笑:“差点忘记了,我有可能是警方的人,那么就算被拘在警察局,也仍旧可以脱身,偷偷去把少骢杀掉……” 陆振华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像是被他说的没有什么可再补充的。 “我可以理解为,舅舅不杀我,就是为了这样一天一天地消磨我的意志,折磨我,给少骢报仇,也邦青门处置‘叛徒’?”傅令元哂问。 问完之后,也并未等待陆振华的回答,便从床边滑落,双膝跪到地上,恳求:“舅舅,你杀了我吧。” 陆振华挟裹着冷笑,甩袖离开。 傅令元却是就这么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 东西通过杨医生传回到褚翘手里了。 褚翘就是担心傅令元写字条不方便,所以才冒险弄来了个微型录音器,琢磨着他能说几句话,但傅令元是连上厕所都由黑西保镖跟着,根本没有机会,只能通过敲击摩斯密码。 麻烦是麻烦了点,终归安全些,且顺利传送了。 褚翘对摩斯密码并不熟,她知道谈笑一定非常了解,不过如今她已不可能将东西直接交给谈笑了,遂交给以前江城的一同事处理。 而眼前面对的是,她得解决杨医生之后的去处。 杨小姐的情况,及杨小姐答应提供给警方证据,褚翘均告知杨医生。 “原来爷爷交给小茹了……”杨医生喃喃。他知道这份把柄的存在,但并不知具体内容,并且也不确定,在爷爷去世后,这份把柄是不是有所交待。有点意外,在自己妹妹手里。 意外之后,又隐约能体会爷爷的用心,交给了一个最不容易叫陆振华怀疑到的人…… “杨医生,”褚翘眼神锐利,“关于‘s’出现在你诊所一事,虽然你已经做过解释了,但我现在还是想再问你确认一遍,你没有更多的讯息能提供给我们?” “没有。”杨医生没犹豫。 褚翘终是放弃,不再探究阮春华与杨家的接触的深入程度。 但她问这个问题并不无完全是为了这个——“杨医生,我们希望借你窝藏‘s’的这件事,重新请你到警察局里接受调查,并且新的证据要让陆振华无法再保释你,借此机会将你从陆振华身边带走。” “我明白……”杨医生点头,“但我……” 他突兀地停顿一下,把原本要说的话掐断了,由衷向警方表示感谢:“谢谢你们保障我妹妹的安全。” 然后道:“我想,我目前继续留在酒店里,对你们或许更有利。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之后应该还需要我邦忙。” 褚翘先是抿唇。因为杨医生说到点上了…… 可她还是强调:“杨医生,你要清楚,你在陆振华身边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我知道……”杨医生点头,“这是出于我的个人意愿,想要继续留在酒店。” ………… 从杨小姐的病房里出来时,褚翘瞥了眼雷堂主:“雷堂主,你也在?那正好,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检查一下你的脸?” 雷堂主皱眉:“不知道警察同志的意思是……” “‘s’擅长变装,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褚翘说,“而之前‘s’之所以能从关公庙逃脱,就是变装成雷堂主你的样子。” 雷堂主的表情不好看,态度倒还是礼貌的:“警察同志,‘s’变得了雷某的样子,却学不来雷某的行事作风,如果现在的雷某是‘s’冒充的,不用你们来检查,身边的人早已发现雷某的古怪。” “而且,以如今的情况,‘s’假扮成素人的安全性不是更高些?也更方便‘s’逃脱吧?另外,‘s’既然之前冒充过雷某,现在又冒充同一个人,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万一‘s’就是逆向思维,以为我们会觉得假扮过的人没有再冒充的可能性了?”褚翘反诘,“让我们确认一下,我们放心,你们青门也放心。” 雷堂主不见慌张,问:“警察同志是只打算查雷某一人?给你们查,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但不查别人,偏偏查雷某,光靠猜测是不行的,希望警察同志能拿出‘s’又冒充了雷某的证据,否则这是对雷某的羞辱,恕难从命。” 褚翘挑眉:“抱歉,雷堂主,冒犯了。是我的要求不妥。那就等我安排集体排查的时候再说。而且我突然想起,‘s’落水当日身、上多处中弹,这短短几天的功夫,怕是也很难做到像雷堂主到处奔波。” 道歉的态度颇为诚恳。 雷堂主未追究,告辞道:“有需要青门邦助的话,警察同志尽管来找我们。” 目送其离开的背影,褚翘冷笑。 要不是这位雷堂主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雷火堂的手下,她真想找人把他套麻袋里掳走慢慢扒皮一探究竟! ………… 雷堂主带着杨医生回到酒店后,去给陆振华做了个汇报。 “……抱歉,陆爷,警察拦在了门口,他单独进去病房,里头的情况一概不得知。不过没有很久,没超过十五分钟就出来了。” 陆振华沉凝不语。 黑西保镖前来告知,傅令元还跪在地上,送进去的饭没有吃,也到吃药的时间了。 陆振华冷冷一哼,重重将茶杯扣桌上:“不要理他,爱跪跪,不吃拉倒。” “陆爷,怎么了?”雷堂主关心。 ………… 傅令元不确定这么做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但根据眼下的情境,他的剧本也差不多该这么安排。 招来雷堂主,倒叫傅令元稍微意外。 而且是单独一人。 说起来,这倒是他被关在酒店里治伤以来,两人头回正儿八经打找照面。 “傅堂主。”雷堂主把邦忙送进来的餐食和药搁床头柜,然后蹲身,试图扶傅令元起身。 “雷堂主不用管我。”傅令元避开雷堂主的手,“我如今是青门的叛徒,是警方安排来青门的眼线,怎样都是活该。” 雷堂主皱眉:“傅堂主在青门的地位重要,这一年来也为青门做了诸多贡献,功不可没,正因为如此,陆爷才不敢妄下判断,没有马上判傅堂主你死刑,傅堂主又何必威胁陆爷要他处死你?” “雷堂主认为我是在威胁?”傅令元面无表情,“我以为雷堂主该最清楚,何为‘士可杀不可辱’。” 雷堂主默了默,说:“傅堂主,既然你认定自己是清白的,那更该珍惜自己这条命,等来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带着污点不明不白地死,就是好选择么?” “傅堂主,你的后福,还在后面。”最后一句,别具深意,说罢雷堂主起身。 傅令元倏尔拽住他的袖子,将其拉回跟前,定定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傅堂主?”雷堂主似不解他的突然举动。 陆振华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给黑西保镖下达指令:“把他抬回床上。” 黑西保镖领命,前来一左一右将傅令元从地上架起。 ………… 傅令元敲出来的密码,是半夜解读出来的。 彼时褚翘已从局里回医院,刚抽出空和马以难得甜甜蜜蜜地通完一个电话,就马上接到江城同事反馈回来的信息。 一看傅令元竟然也尚不清楚陆振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褚翘着急,趿着拖鞋就想去隔壁找焦洋商量。 被人一把抓住手臂。 回头看是阮舒,褚翘有点心虚:“小阮子,你怎么还没睡?” 阮舒的话叫她更心虚:“我拜托过你的,关于他的任何情况,都不要隐瞒我,只会叫我更加担心。” 面对她乌漆漆的瞳仁,褚翘着实撒不了谎,无奈,老老实实交待。 “不过傅三的回应里,不是没有好消息。”褚翘马上补充。 “话别说一半,什么好消息?”焦洋此时已经被她喊过来了。 褚翘告知:“傅三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了,心眼多,自从接手这个任务的第一天起,就为了以防万一,自己给自己做备案。和谈笑的每一次会面,他差不多都偷偷录了音,所有材料,交给谈笑之外,他都备了份。” 焦洋忖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能为傅三证明,他确实是警方派去青门的人,不能证明他在此期间没……” 怕又被褚翘指责他措辞不当,焦洋顿了一下,觑阮舒的脸色,才把最后几个字谨慎讲完:“……转变身份。” 阮舒的脸色倒并没有太糟糕,清清淡淡的。 “嗯。”褚翘点头,“傅三说,之前因为格格的事,他察觉到谈笑在态度上的些许不对劲,当时他手里的刚整理出一批证据,扣了下来,还没有全部交给谈笑。” “所以?”焦洋真是被她这讲一半的话吊足胃口。 “现在既然有诬陷他变节的苗头,傅三已经在考虑不深入了,赶在被大肆泼脏水之前,用目前手里的证据,以最快的速度把陆振华逮捕。” 说着,她看向焦洋:“所以,你现在,‘拼爹’的时候到了,尽快复职,才能带着你们缉毒队的人行动。我现在要去联系栗青,找出傅三说的那批证据。” 最后她看向阮舒:“小阮子,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去休息,以最好的精力等傅三回来。” 焦洋记起来问:“傅家呢?不是商量过联系傅老么?” 阮舒抿唇,未语。 这事儿暂时只告诉了褚翘,褚翘代答:“没到出动傅家的时候。原本我们不就是因为傅三要继续深入,才想说助他一臂之力的么?现在没必要了,就目前来讲,我们几个人就够应对了。” 焦洋干劲十足,未再耽搁,当即捋了袖子就跑回自己的病房着手干事。 褚翘搂了搂阮舒的肩膀,加以安抚,又道:“还有一件事啊,你家傅三真是贼,之前竟然背着我和我家马医生偷偷商量事。” “嗯?”阮舒目露困惑。 褚翘得意洋洋地夸回马以:“我家马医生就是厉害,那个破实验的,有新的讯息了。” “……” 紧张和忐忑掺半的一个不眠夜悄然流逝,隔天一早,天刚亮,手底下的警员却是给褚翘带来一颗新的炸弹——谈笑的尸体被发现。 死人都死到警察这儿,褚翘真是要疯了。 尸体在河边,手里握着他自己的警枪,但子弹是满的,说明他死前根本没来得及开枪。 他的致死原因则也也是中弹,枪口均在身前,一共三枪,一枪在手上,一枪在腿上,还有一枪在胸膛。 前两枪都在一定距离外射击,最后一枪,也是最致命的一枪,是近距离堵着他开的,说明在前两枪之后,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死亡时间推测在今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现场发现了除谈笑以外第二个人的脚印,痕检人员已经带回去检测。更多的信息也得等法医对尸体进行全面解剖分析之后再看。 而截止目前的大致判断是,谈笑凌晨约了人在河边见面,却遭对方枪杀。 褚翘带人去谈笑在靖沣里的暂居之所调查,发现了谈笑落在房间里的手机。 从手机里获取一份简讯往来,恰恰好是谈笑和人约在河边见面,验证了上述猜测。 简讯的对象没有标注名字,那串号码回拨过去也已经无法接听。 从简短的对话内容上,谈笑与对方相熟。 令褚翘心惊的是,里面谈笑对对方讲到一句话:“你现在已经被质疑属性,还能相信么?” 她的预感特别不好。 而似乎为了验证她的预感,她的直属上级很快给她来了电话,说是这个案子特殊,已经超出他们刑侦队的责任范围,之后将交接给另外一批同事专门负责。 “特殊在哪里?”褚翘追问,“能不能和我讲清楚?” “你问我,我去问谁?你又不是第一天干警察,不知道内部动不动就有涉及机密的案子出现么?”上级被她的态度也惹得有些恼火,“你这段时间缠身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不归你管的案子,就不要插手了。” 褚翘不吭声。 上级继续教训:“这次追捕‘s’拖的时间太久了,不能再一直封锁靖沣的进出了,很多游客已经向相关部门投诉,网络上讨论声也渐渐多了。这次没结果,下次再找机会,差不多的话,先收队。” “我会看着办的。”褚翘挂了电话,焦头烂额地捂了脸。 不多时,手机里进来焦洋的电话。 褚翘深呼吸两口气,重振精神——不管怎样,傅三这边的事得继续办! 焦洋带来的是好消息,复职办得较为顺利。而之所以顺利,和谈笑的死有点关系。 “调查得怎样了?”他自然顺便问起案情。 褚翘实话实说,并且在最后补了她的个人猜测:“谈笑的死,和傅三这件事肯定脱不开关系。我甚至觉得,这后续发展会对傅三非常不利。” “那我们就快点啊!”焦洋喊话,“我们不就在和那群人比速度?你不是去拿傅三整理的证据了?到手没有?一会儿他们青门在关公庙那儿给傅三举办什么改姓仪式?要是能在那里当众把陆振华逮起来,可不是给青门一个重重的威慑。” ………… 傅令元昨夜被黑西保镖抬回床上之后,还被桎梏住了手脚,让他没办法再乱动。 早上,黑西保镖倒是邦他松开了,提醒他洗漱、换衣服,准备去参加改姓仪式。 傅令元抗拒到底,把陆振华又给招进来了,指示黑西保镖邦傅令元把衣服套好,就强行带去关公庙。 关公庙的主殿虽因遭遇火灾被毁,但结义园尚完好,改姓仪式就安排在园中。 傅令元被带到的时候,距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杨医生随行跟来了,因为傅令元身、上有伤口破裂,需要杨医生邦忙处理。 伤口破裂是真的,杨医生叮嘱了他两句。 而傅令元又在纱布里,收到东西,第一个是依然是纸片,纸片上的内容是褚翘简单地告诉他目前的准备情况和她与焦洋的安排。 另外一样是窃听器,傅令元就任由它包裹在伤口处的纱布里。 陆振华在外间几位长老说话,多在讨论一会儿改姓仪式的流程。 鉴于陆振华对外宣布了认傅令元为干儿子,几位长老在流程中加了一环,即让傅令元给陆振华磕头敬茶,算作简单的认亲。 长老们本以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陆振华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却是拒绝了:“不用,就改姓改名上家谱就可以了。” 正文 869、发现 陆振华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却是拒绝了:“不用,就改姓改名上家谱就可以了。”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也不好问他理由,便就此作罢。 细节商议完毕,几位长老均各回各位。 陆振华脑子里转过方才提及的认亲,隼眸一瞬微敛,快速划开那抹思绪,回过神。 雷堂主在这个时候进来,向陆振华汇报关于谈笑的死:“陆爷,褚警官那批人自从尸体和dna样本被盗之后,就有意提防靖沣分局里的人,所以关于谈警官的死,消息被封锁得很严实,除了我们从发现尸体的镇民口中了解到的内容之外,暂时打探不到更多的情况。” 陆振华沉吟片刻,自行分析道:“有这几种可能:第一,警方内部内讧;第二失踪的‘s’干的;第三,在警方那里,可能也会怀疑到我们青门头上;第四……” 稍加停顿两秒,他的眸底划过精光:“我总觉得,靖沣里还有另外一拨人隐藏在暗处。” “另外一拨人?”雷堂主似意外,也似不解,“陆爷的意思是,还有人可能掺和进来暗中捣鬼?可会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陆振华也斟酌不定,但近来的一系列事情,确实存在叫他觉得古怪的地方。 尤其,他至今尚未弄明白,那日那通电话来得那么及时,及时地阻止了他杀傅令元。 他质疑过卧佛寺里那位,那位阿弥陀佛了好一阵,透露了他的身边有余岚的眼线。说是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实在见不得余岚继续造孽,这才出手,告知真相,了结心事。 答案合情合理。但并不愿意告知眼线是哪一位。 可以理解。毕竟卧佛寺里的那位一直以来都不涉身。 其实余岚既然失踪,并且极大可能已经遭到“s”的毒手,是否在他身边残留眼线,原本不是特别重要。经过这一事,反倒给他警了个醒,余岚没在,卧佛寺里那位还在。即便卧佛寺里那位无心也无意,却已经被余岚的眼线视作自己人,那么通风报信这种事,就极有可能再发生。 这回从市区带来的保镖数量有限,就那么几个人,目标锁定的范围还是比较明确的,要确认是哪一个,或者哪几个,并不容易。所以陆振华其实已经决定,等事情了结,他回市里之后,此次随行的人便都处置掉。 陆振华沉默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 假若真有另外一拨人藏于暗处,那么目前来看,最大可能就是所谓的余岚残留的眼线。 手机里倏尔进来一通电话,陆振华拉回思绪,瞥见屏幕上显示号码来自泰国。 他心中有数,给雷堂主打了个手势让雷堂主先出去忙,自己则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接。 ………… 医院。 栗青在警察那里藏身多日,今天在褚翘的安排下,总算悄摸来了阮舒的病房。 傅令元整理出来的那部分证据,均被他锁在一个隐秘的云存储系统内,必须在某个特定的服务平台上才能登陆。在登陆前,寻找平台牵涉到技术问题,傅令元让她直接找栗青解决,因为当初这种藏匿方式是栗青教他的。 半夜褚翘就搞到手了,和焦洋商量过,等逮捕了陆振华之后,再提交,否则担心出岔子。 这系统内,东西很多,均分类加密。褚翘和栗青只动了傅令元指定的关于陆振华的那部分东西。 而因为傅令元把他各种公、私邮箱里的信息设置为了自动汇总到此储存系统,并没有上锁,所以无意间留意到,有封来自孟欢的邮件。 邮件发送时间是孟欢死后的第七天,开头第一句话便是:“傅先生,如果你能看到这封邮件,说明我已经死在陆振华手里了……” 阮舒将邮件从头浏览到尾,想起她被困在傅令元别墅里的那个下午,孟欢抱着电脑一直在忙(第829章),以及说过的一部分话,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当时的她其实在为她自己准备遗言。 那些个年头,如孟欢自己所言,在陆振华身边确实不是白呆的,连她对死亡气息都格外敏感…… 孟欢留的是个银行保险柜密码。 虽未具体说明是哪家银行,但查起来肯定不难。 而最后,孟欢牵挂的无疑是陆少杰。 出乎意料的是,孟欢拜托傅令元把陆少杰交给王雪琴抚养。 “……王雪琴才是陆家最聪明的女人。她也除了我这个亲生母亲之外,最真心实意喜欢少杰的人。我不希望少杰在陆家倒台之后被送去孤儿院。王雪琴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阮舒沉默了许久,觉得闷,自电脑前起身,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户透气。 前两日的大雨之后,春色愈发浓烈。 栗青察觉她的心情貌似受了影响,有点后悔把东西给她看。 他琢磨着得邦忙把沉闷的气氛驱散,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水果篮,嘿嘿笑着走过去:“阮姐,我给你洗水果吃。你不是爱吃酸?这儿正好又有橘子又有葡萄的~” 阮舒轻吁一口气,想说应个“好”,未及出声,但听栗青肃声:“阮姐,有东西。” 嗯……?阮舒应声回身,快步走过去。 栗青示意手中的手表,是把水果拿出来的时候,在水果篮底部发现的。 阮舒自然记得这篮水果是昨天谈笑送来的,那手表多半也是谈笑落下的,但落在水果篮底,被水果遮挡住,就古怪得很了。 栗青轻轻甩了甩手表,仔细查看,再把手表凑到耳朵边听声音,做出判断:“阮姐,这不是普通的手表,嵌着个微型摄录机。” 阮舒心头一磕,第一反应是谈笑借着送水果的名义往她病房里放窃听设备。褚翘和两位负责她安全的警员明明每天都对房间进行检查,也给疏漏了……? 她赶忙让栗青查看手表里头的内容。 栗青的判断消除了她的担忧:“阮姐,这玩意应该有阵时间不运行了。” 正文 870、行动 栗青的判断消除了她的担忧:“阮姐,这玩意应该有阵时间不运行了。” 阮舒凝眉。那就不是为了监听? 栗青将手表里的内存芯片取出,接上读取设备,连接到电脑上。 文件夹里好几段简短的视频。 栗青随手挑了一段先点开。 画面上首先出现单明寒的脸:“你还是来了。” 阮舒怔忡一秒,大概反应过来这里头可能都是些什么东西,内心不由涌动兴奋,忙道:“留着之后交给褚翘和焦洋!” “好的阮姐!”栗青应承。 一旁的设备里,在这个时候传出傅令元的讲话声,阮舒的注意力顿时收回去——是从傅令元身、上的那个窃听器传输过来的。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傅令元了,但她去不了今天的现场,她等不及傅令元平安回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哪怕听听傅令元的声音也好。 她拜托褚翘接个频道过来,由于关公庙和医院存在一定距离,造成一定的难度,需要技术支持。这便是今天把栗青找过来的真正原因。 褚翘其实并不赞同,怕她全程跟着提心吊胆,但拗不过她任性的要求,偷偷应允了。 眼下,阮舒扒在设备旁,怔怔然。 多少天了,她听着他的声音都觉恍如隔世…… ………… 泰国的瑙爷(第267章),陆振华和他算是老朋友了,找他有点事。两人聊了约莫十分钟,都挺愉快。 结束通话后,陆振华回屋里。 黑西保镖之首来他跟前低声汇报:“陆爷,您让我们趁着雷堂主现在人在这里去搜查他的住所,按您的要求拍了他卧室里的照片。” 说着,手机屏幕递到陆振华跟前。 照片是关于雷堂主的生活痕迹,比如床铺,比如洗漱台。 陆振华伸手划动屏幕,浏览到一半,隼眸内便淬上冷光。 昨天陪同杨医生前往医院的,还有两名黑西保镖。回来后,黑西保镖也汇报了一遍医院里的情况,和雷堂主所言并无差别。但多说了一件事,就是警方提出要验查雷堂主的身份。 这倒是给陆振华提了个醒。 其实雷堂主被“s”第二次冒充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小,谨慎起见,陆振华还是交待黑西保镖去做个确认。 现在看来,从昨天到今天的这位雷堂主,并非雷堂主本尊。 同时带来的疑虑亦非常深——“s”不是受了重伤?“s”以前和雷堂主很熟么?怎么能把雷堂主模仿得如此像,连他的眼睛都给骗过去了? “雷堂主现在人在哪里?”陆振华问。 黑西保镖:“刚刚和陆爷您让他先出去之后,他避开大家,消失了有五分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现在他在调配庙里的守卫。” 陆振华隼眸眯起,想到现下大多数守卫均出自雷火堂,得防范这个冒牌货利用雷堂主的身份煽动大家,所以最佳的拿人时间应该是…… 叮嘱黑西保镖几句后,看时间只余五分钟仪式就该开始,大概可以出去了,陆振华转去看里头的傅令元。 杨医生已经邦傅令元将撕裂的伤口重新处理过。 陆振华先问了杨医生两句,才去看傅令元。 傅令元一声不吭坐在椅子里,双眸紧闭,老僧入定一般,似自动屏蔽了外界。 昨天要求他把自己捯饬清爽些,结果他并没有,黑西保镖替他换上了衣服,也邦他刮了胡子,但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陆振华皱眉,嘴唇轻轻嗫嚅,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交待黑西保镖:“带他出去。” 黑西保镖领命上前架傅令元。 傅令元睁了眼:“舅舅,这个样子你还强行让我去出去,一会儿在改姓仪式上,只能对不住,得当着长老和青门兄弟们的面,让你下不来台了。” 由于昨晚没吃饭,早上也没吃饭,也或许因为伤口又出血,他的声音听上去略微中气不足。 “阿元,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陆振华的语气虽和以往一样,但话里多少含了警告,回敬了傅令元话里所暗含的威胁。 傅令元抿直唇。 陆振华一挥手。 傅令元还是被黑西保镖强行架出去了。 堂内,已经等在场的是五位长老,邦忙摄像、拍照、递东西等几名手下,还有负责安防工作的雷堂主及雷火堂的兄弟。 因为傅令元的反抗,场面确实不太好看。 五位长老面面相觑,有点不明白状况。 傅令元再多的反抗,也还是被黑西保镖踢了下后膝,然后跪倒在蒲团上,按住不让他动。 “陆爷,这是……”大长老低声询问陆振华。 “不用管他,你们就按流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陆振华说。 大长老未再追问,照陆振华的意思执行。 仪式比较传统。念了一大通的话,告知给关二爷现在所行之事,随后的流程是把“陆少元”的名字当场写入陆家的家谱之中。 一张纸也送到傅令元跟前来,要求傅令元盖手印。 又是和傅令元对抗了许久,才成功把傅令元的手印按上,也因此,傅令元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 最后是酒宴。 改姓仪式结束后,陆振华的表情就已经不太好看了,也碍于他的伤,就没再让他出席酒宴,送回休息间。 送回休息间,正在傅令元的预谋之内,为的是焦洋等人前来逮捕陆振华的时候,他能够不在场,以免被挟持为人质,或者直接面临生命危险。 身、上安的窃听器,能够让焦洋和褚翘随时了解这里头的情况,他们会知道什么时候该行动,根本无需傅令元去分神提醒他们,而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脱身。 杨医生进来邦他处理伤口,悄悄多塞了一样东西。 傅令元和杨医生交视一眼,提出要去上洗手间。 屋里的两名黑西保镖照惯例随行,杨医生叫住了其中一名,说是落了医用绷带在外间,请其邦忙出去取。 两名黑西保镖不疑有他,分开行动。 傅令元进去洗手间后,趁黑西保镖不备,用沾了乙醚的纱布快速放倒黑西保镖。 从洗手间出来,傅令元接过杨医生准备的第二件沾了乙醚的纱布,躲到门后。 另外一名黑西保镖正从外间取了医用绷带回来里间。 “麻烦你了。”杨医生伸手去接,自前方吸引黑西保镖的注意力。 傅令元从后面偷袭,顺利放倒第二个,然后皱着眉头后背靠上墙,气息有些不稳。 杨医生见状邦忙将黑西保镖拖进洗手间里,再出来,拿过医药箱来到傅令元跟前:“伤口先扎紧了,撑过这一阵再说。” “谢谢。”傅令元致意。 “不客气。”杨医生未抬头,脑中浮现的是此前雷堂主在他跟前不小心掉落的文件,他在那份文件里所无意间看到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内心十分挣扎。 ………… 借着这个日子,青门小热闹一番,也算为近期接二连三出事去去冲冲喜。 陆振华也在开场说了几句话,鼓舞士气,并且做主让雷火堂的兄弟们多些人入席。 雷堂主还是不敢放松安防工作,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将雷火堂的兄弟分批次,轮流守卫和入席。 陆振华比预计提前离席,将雷堂主叫上一块。 “怎么了陆爷,出什么事了?” “一会儿再说,你先跟我来。”陆振华迈步,往休息间的方向。 雷堂主跟在陆振华身后,眉宇间露出思虑之色。 ………… 杨医生的动作很快。 弄好后,傅令元起身,正准备说话,眼前却是骤然一阵晕眩,手脚无力地靠墙,勉力撑住身体。 “杨医生,你……”傅令元折眉。 但见杨医生拿出他的医用手术刀,冰冷着脸:“抱歉,傅堂主,我们杨家那么多条人命不能枉死。我之所以想要继续留在陆振华身边,就是为了伺机报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傅令元费解:“可杨家人的死和我无关,我——”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 杨医生神情一紧,有点慌乱地迅速挟持住傅令元。 ………… “艹!”褚翘丢下一边耳机,忙不迭和焦洋接上线,“快点快点!你抓紧点时间!傅三那儿出状况了!” ………… 陆振华携雷堂主甫一跨入休息间,没想到就撞见杨医生手里握着刀抵在傅令元的颈部动脉处。 “你在干什么?”雷堂主率先反应,第一时间就想上前。 “站住别动,也不许喊人,把门关上,否则我杀了他。”杨医生威胁,目光的方向是陆振华。 陆振华察觉杨医生是针对他,隼眸微眯一下,不慌不忙地示意雷堂主稍安勿躁。 雷堂主会意,如杨医生所愿,先去关了门。 陆振华看回杨医生,一语中的:“你这是……想要给你们杨家人报仇?” “所以你承认是你为了逼我交出我爷爷手里握有的你的把柄,才灭了我们杨家满门?!”杨医生情绪颇为激动。 傅令元极轻地折眉。他非常清楚,杨医生这句话有引导陆振华主动承认杀害杨家人的陷阱,为的是通过他身、上的窃听器,让外头的警察听到。 然而陆振华的反应并没有遂杨医生的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把柄了?还落在你爷爷手里?什么把柄?还有,我再重申一次,杨家人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也是陆振华觉得非常异常的地方,虽然首先怀疑的是“s”复仇,但细思之后,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他所怀疑的靖沣内还存在另外一拨人藏于暗处。 轻轻叹气,他惋惜:“你们杨家的子孙真是凋零了,自你爷爷去世,无人再能于青门内担任要务,即便是最出众的你,也仅沉迷于医学。对于分辨是非黑白、判断好歹的能力,完全没有。” “你为什么不能仔细想一想?以你的假设为前提,我落把柄在你们杨家手里,胁迫你交出来,这种时候我灭杨家的门,岂不太明显?岂不很容易激怒你落得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我一直认为,这件事是真正的凶手有意从中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杨医生凝着眉眼,好像听进去了一点,隔两秒,终是喊话:“你不用再为自己辩解!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你不是第一天想动我们杨家了!” 陆振华难得费口舌多说了点话,如他所料地没有太大的作用,未再继续劝服,只道:“小杨,你今天走不出这里了。做事之前,你应该想过后果。” “我本来就没想活着离开。”杨医生眼里如枯井死水。在医院里确认过妹妹受到警方的保护不会有安全的危险后,他就彻底下定决心。 握紧手中的刀,他向陆振华提出要求:“你现在给我自己了结自己!” 陆振华没动弹也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雷堂主出声了:“小杨医生,你劫持的人质有点不对吧?傅堂主和这整件事都没有关系。” “呵,没有关系?”杨医生冷笑,“他不是你儿子?” 陆振华隼眸即刻凛起。 傅令元则折眉,自嘲:“杨医生,你很能捡热乎,我刚被迫认了个干爹,身份就派上用场了。” “傅堂主,你错了。”杨医生瞥眼,“你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不杀你反而各种对你好,我邦你搞明白了。” 陆振华凛着隼眸未出声,雷堂主邦他出声了:“小杨医生,你——” 并没能阻止杨医生接下来的话:“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干儿子,而是他的亲儿子。” 此言一出,将正在通过窃听器传输来的声音了解现场情况的阮舒、褚翘和焦洋统统给震住了。 杨医生的话则还没完:“他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不敢告诉你,告诉你,你是他强歼了他的妹妹乱lun生出来的孩子。他怎么会允许他的名誉受损?所以他也不敢认你,就想出了这一招结干亲的方式,让你名正言顺成为陆家的孩子。” “小杨医生,不要再胡说八道了。”雷堂主喝止。 “不用狡辩了。我都看到亲子鉴定了。就是你和傅堂主的吧?”杨医生未理会雷堂主,目光停留在陆振华脸上。 陆振华未给任何反应,叫人辨不了他此时的心思。 杨医生则开始对陆振华重述自己的要求:“你的一个儿子死了,另外一个儿子一岁都不到。你对傅堂主一定很看重吧?想要他没事,你就赶紧了结自己,下去给我们杨家的所有人磕头道歉!”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一发子弹自后方的窗户射穿了杨医生的后脑。 雷堂主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名埋伏在外头的黑西保镖,旋即他瞥回已轰然倒地的杨医生,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 这埋伏,原本是留给雷堂主的,只能先用来对付突发状况的杨医生。而这样恐怕很容易引发雷堂主的警觉。陆振华甚觉遗憾。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 敛回思绪,陆振华的视线落往傅令元。 傅令元因为被杨医生在伤口上下了点麻醉药,此时没了支撑力,整个人坐到地上。 雷堂主眼明手快上前搀扶,关切:“傅堂主,没事吧?” 傅令元因受伤而没太多血色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冷凝的眸子没看陆振华,而直直地b视眼前的这位雷堂主,像要从他这里寻找答案。 雷堂主的表情露一丝尴尬,像是不方便回应什么,很快偏头看陆振华。 陆振华心里正发毛,明显并不想于此时此刻解释什么,只吩咐黑西保镖:“备车回酒店。” 紧接着挥手指了指傅令元,又示意进门来的另外两名黑西保镖:“把他先带上车,我和雷堂主谈完事情就来。” 两名黑西保镖领命过来架住傅令元。 不知因为麻醉药的原因,还是尚未从方才的惊天爆料中回神,傅令元显得格外恍惚。 有手下在这个时候匆匆来报:“陆爷,一队警察来了,将结义园包围,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几位长老正在前堂和他们交涉。但他们气势看上去很汹,目标非常明确,已经往后堂这边来了。” ………… 医院里,阮舒一听警察都开始行动了,顿时找栗青要手机准备给褚翘打电话:“不行!怎么还行动?现在的情况不是和原来设想得不一样?他人还没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啊!他还被困在里面!他会有危险的!不能继续行动!不可以!” 她不管,不管这是不是警察在办案!不管她根本不能掺和警方的决定!她只想傅令元平安! “阮姐,你先冷静!我打!我邦你打!我马上打给褚警官让他们停止行动!你先冷静!”栗青焦急安抚,扶阮舒坐回沙发里,然后匆匆掏手机。 号码都摁了,也拨出去了。 然而才响了一声,就被阮舒伸手过来掐掉了。 “阮姐?”栗青掀眼皮瞧她,询问她的意思。 阮舒摇摇头,虚着气儿:“不要打。不要影响他们办案……不要……不能那么做……” “可老大——” “要相信褚翘和焦洋,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阮舒乌漆着瞳仁,低声喃喃,与其说在安抚栗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竖起耳朵继续听那边的动静。 ………… 关公庙,结义园。 陆振华还算比较镇定:“带头的警察是哪位?又是姓褚的女警?” “陆爷,不是,是缉毒大队的焦警官。”手下回道。 “缉毒大队?”雷堂主像是刻意挑出这四个关键字眼来提醒什么,“陆爷,事情不妙吧?” 陆振华瞍他一眼。 来的是缉毒大队,不代表真的只有缉毒大队的人。刑侦队的那名褚姓女警察可是最会搞事情的,而且焦警官和褚姓女警察本就是一起的,所以褚姓女警察很有可能也来了,不过没进来,负责外面的布控吧? 气势汹汹,架势够大,还不给理由公然往里闯,事情多半也非常大。 且明面上需要缉毒大队来办而非刑侦队,那就肯定是直接冲青门来的,不会是这几天搜捕“s”或者杨家人的被灭口或者废弃軍火库案抑或那位姓谈的警官的死。 缉毒大队直接冲青门而来,或者更准确来讲,直接冲他而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陆振华迅速分析,做出判断,得出某个猜测,霍地把傅令元抓到眼前:“终于在我这儿呆不住了?通知你的同事来搭救你了?也是来抓捕我的?你来我身边这几年,都搜集到了多少东西?” 傅令元好一会儿才抬眼:“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状态明显不太好,可能是身、上的伤,可能是麻醉药的效果,也可能是受到方才那个爆料的影响。 他的眸子太黑,也太深。 与他对视仅一瞬,陆振华的脑子里便闪过陆嫣曾今对他的厌恶和讽笑,心里格外不舒、服。 迅速避开目光,陆振华转而让黑西保镖先把傅令元送回里间。 旋即吩咐雷堂主给这里收拾善后,并且叮嘱:“把人看严实了。” “好,陆爷。”雷堂主应承。 “我出去会一会那群警察。”交待完,陆振华举步往外走。 目送陆振华出去后,雷堂主马上召两名雷火堂的手下处理杨医生的尸体和地上的血。 看着手下的动作还算利索,雷堂主看向里间的方向,眼睛眯起一下,走了进去。 傅令元坐在沙发里,往后靠着沙发背,仰脸朝上,双眸闭阖,像是睡着了。 面色不太好,伤口又出血了,而且已经出血到渗染了衣服的程度。 雷堂主召了名手下进来,吩咐:“去看看哪个兄弟懂包扎,把人先找进来邦忙。” 手下领命退出去。 雷堂主去倒了杯热乎的开水,放到茶几上,重新站直身体时,发现傅令元已然睁了眼,黑醇醇的瞳仁泛着冷光,并不顾及一旁的黑西保镖,开口直接质问:“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雷堂主的表情略显哀怜,似在说“我明白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傅堂主,”他维持雷堂主的身份,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 他转了话锋,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你不要辜负了陆爷对你的好。” 正文 871、护犊 他叹气:“雷某跟随陆爷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陆爷对一个人宽容至此。陆爷的的确确是非常重视你和他的血缘。” “傅堂主,不管你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都不要再做出令陆爷伤心的事情了。”话至此,他的音量有所放低,“大逆不道之举,想必傅堂主是干不出来的。” 这基本算是针对他的问题给出答案了。 傅令元的嘴唇比先前要更少些血色,嗓音微哑:“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 “这种事情,不是光靠我一个人嘴皮上说说就能成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能邦到你的地方了。”转瞬雷堂主又摇摇头,“不应该是我邦你。是你的身世救了你。” 说罢,他起身离开。 傅令元试图伸手拉住他,手抬至一半连他的衣袖也没碰到,就无力地落下。 麻醉药的效果之下,他强撑的精力到达极限,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偏偏不受控制地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你是陆振华和陆嫣的儿子。” 他的手虚虚按上自己的某一处伤口上的纱布,手指头轻轻动了动。 ………… “没声音了……为什么没声音了……”阮舒有点慌。 栗青在设备上调适了一会儿,确认道:“阮姐,老大身、上的窃听器应该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阮舒喃喃,似费了好几分钟的功夫才弄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眼里一下涌出眼泪,“那他不就又只剩一个人,没人能再邦他传递消息,彻底孤立无援了么?” 栗青忙不迭安慰:“阮姐,你先别担心,不是说好要相信褚警官和焦警官吗?他们现在在营救老大!等会儿老大就回来了!” ………… 焦洋带着一队人迅速闯来后堂,目标直指休息间。 陆振华率先一步现身,环视一圈的警察,最后看回焦洋,狐疑:“焦警官,今天是我们青门多日来难得喜庆的一个日子,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值得你们动用这样的阵仗惊扰关二爷?” “首先恭喜陆爷,虽然刚没了一个儿子,但这么快又添了个更加优秀的干儿子。”焦洋拱拳,彬彬有礼,似诚心祝贺,但嘲讽分明。 陆振华与他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谢谢焦警官。” 旋即焦洋解释:“今天来不是为其他事,而是我们接收到举报,说是关公庙的结义园内藏有毒品。所以前来搜查。” 未及陆振华反应,他又补充:“我知道,你们多半得再管我们要搜查令。但不好意思,因为举报接到得比较急,我们也担心出岔子,所以第一时间过来先包围了,搜查令已经在申请中。得劳烦陆爷你们暂且留在这里,谁也不能进出,直至搜查令的到来。” 这个答案出乎陆振华的意料,仅仅为了搜毒而已……? “藏了毒?”陆振华皱眉,“焦警官,你们核查过举报之人的消息来源是否属实没有?造谣只需要凭借一张嘴,关公庙内供奉的是关二爷,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毒品?” “陆爷放心,我们常年收到举报,自然不会不核实就采取行动,否则也是浪费警力,不是么?”焦洋笑笑,“不过最后究竟是否属实,就得等我们实际搜查了。” 他替陆振华张罗话道:“当然,我也清楚,即便最后在这结义园内真搜到什么东西,也不一定是你们青门的人干的。毕竟最近关公庙失了火,闲杂人等穿梭众多,指不准被人浑水摸鱼栽赃嫁祸。我们一定会秉公办理的,不会诬陷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的人。” 最后一句,语气落得格外重。 陆振华并无特殊反应,略略颔首:“焦警官是个好警察。就该多一些像焦警官你这样的警察。” 一来一往寒暄间,陆振华的眼角余光瞥见黑西保镖的暗示。 他知是杨医生的尸体已处理完毕的意思,便转回眸对焦洋道:“焦警官要搜查就搜查吧,不用搜查令也没关系,配合警方执行公务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否则耽误各位警官的时间,你们的时间应该更多的用在其他更有意义的案子上。” 结义园内究竟有没有毒品,他心里亮堂,自然不担心警方的搜查。主要也是,这个时候他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陪警察耗着。 “那就谢谢陆爷的体谅了。”焦洋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去申请搜查令,撒谎为的就是得到这个效果。 警员们在他的指示下迅速行动起来。 结果当然什么发现也没有。 焦洋站在休息间门口,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不见杨医生?” 陆振华表现得像并不知情,偏头看黑西保镖,眼里是询问的意思。 “回陆爷,回警察同志,改姓仪式前,杨医生邦傅先生重新包扎过伤口,说身体不舒、服,自己先回酒店休息去了。” 陆振华听言转回来问焦洋:“焦警官找杨医生有事?” “噢,不是我找杨医生有事,是刑侦队的褚警官,知道我来这儿,拜托我代替她问杨医生的平安。”焦洋解释,旋即致歉,“打扰陆爷了,看来接收到的举报的确有误。” “无碍。”陆振华并不予计较。 焦洋便也不予纠缠,告辞:“陆爷您忙,我们先走了。” “既然来了,各位警官们要不要也顺便喝杯薄酒?”陆振华礼貌邀请。 “不必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焦洋婉拒。 陆振华未挽留,目送焦洋一行人的身影,眯起的隼眸微凝。 ………… 焦洋快速离开关公庙,重新和褚翘汇合,一上车见着她的面,当面再问她确认:“真的就这样暂时收手?可我们等于打草惊蛇啊!” 他带着人,原本确实是要抓捕陆振华的。 都进了关公庙,也不管不顾地往后堂闯了,却在和陆振华打上照面之前,被褚翘喊停了,才临时换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即便警员在搜查毒品的过程中,他也又问褚翘的意见,褚翘坚持先收手。 此时褚翘坐在设备前,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手抱住脑袋,没有回答,反问:“你搜查的时候见到傅三人没有?” “见到了。没敢多看他。他好像晕过去了。”焦洋皱眉,凑到褚翘身边,低声,“喂,你刚也听见了吧?傅三他真的是——” “是个鬼!”褚翘跟吃了炸药一样,“他哪点不像傅家的孩子?!别说胡说你就信?!” 焦洋也是有脾气的,抹一把喷到脸上来的口水,终是好男不跟女斗:“你犯得着这样吗?我又没说傅三是,我问问还不行吗?” 顿了顿,他又嘀咕:“就算傅三真是陆家的孩子又怎样?他和陆少骢那些人并不一样。” “重点是这个吗?!”褚翘瞪他,“我警告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我不傻,知道轻重。”焦洋肃色,然后重新问一遍,“真就这么放着傅三不管了?虽然因为杨医生的突发情况,傅三没能及时脱身,但现在留他一个人在狼窝,也够危险的。杨医生被杀的时候,你应该录音了吧?这也能陆振华多加一条罪名,证据可都在。” 褚翘坐回椅子里,手蜷成拳捶了捶脑门,安静两秒才闷闷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之前不是通过杨医生和傅三约定过,如果发生意外需要终止行动,他会给我们传递信息?” 焦洋反应过来:“他给你打暗号了?” 后半截他忙着应对陆振华,没有再去留意傅令元那边的动静,只和褚翘保持连线。 “嗯……”褚翘点头。 焦洋凝眉,自知傅令元既然决定这么做,终归有他身在局中的判断和理由。默数秒,他也茫然了:“现在,我们该干些什么?” 褚翘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先回医院。” ………… 因着焦洋对杨医生的关注,陆振华心中有所怀疑,快速回休息间,第一件事就是让黑西保镖搜傅令元的身。 没有发现。 陆振华转而问起杨医生的尸体。 雷堂主找来手下,手下说在处理杨医生尸体的时候顺便搜了身,并没有其他发现。 陆振华半晌没说话。 几位长老已纷纷来后堂表示关心。警察来这一趟,把大家吃酒宴难得的放松一扫而光,再没了兴致。 陆振华稍加解释了几句话,把长老们安抚了,带着傅令元和雷堂主回去酒店。 雷堂主重新安排过酒店的安防工作,来陆振华跟前。 陆振华正在傅令元的屋里。 傅令元不仅昏迷,而且因为伤口感染,发烧了。 雷堂主汇报:“陆爷,已经去附近村落的小诊所里找医生了。很快会有消息。” 陆振华未应,而问:“鉴定报告是怎么回事?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你知道。” 雷堂主双手抱拳,垂首致意:“对不住,陆爷,雷某那个时候也困惑小杨医生为何会看到鉴定报告。” “刚刚我仔细想了一想,才记起来,应该是我来给陆爷送报告的时候,撞上他,他邦我捡文件的时候大概无意间看到了。这是雷某的疏忽,雷某甘愿受罚。” 陆振华瞍他一眼,并没有责怪雷堂主:“下次注意点。” “谢陆爷。”雷堂主感激,应承后,退了出去。 黑西保镖在这之后进来:“陆爷,统计过跟来酒店这边的雷火堂的兄弟的数量了。” 未及陆振华说话,另外一名黑西保镖也来汇报:“陆爷,网络上出现对您不利的谣言。” ………… 谣言是在今天改姓仪式上的照片发布出去之后,紧跟着来的,内容很容易猜,就是有人拿这件事和那份被曝光过的陆嫣的音频联系在一起,放出小道消息说傅令元其实根本就是陆振华的亲儿子,与杨医生的那番话差不多。 褚翘和焦洋赶回医院时,已经满天飞了。 和上一回的音频被曝光时一样,除了三鑫集团的公关团队之后,傅家也暗中出手压了。 连带着傅丞被绿的留言也成片,皆在同情傅丞。 “……难怪,傅家单单出了这么一个乖谬不正的反骨异类。”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果然还是只能去打洞。” “……” “你就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褚翘一把夺过阮舒跟前的电脑,阖上丢给栗青,并教训,“让你来是陪她的!不是让你顺着她给她看不该看的东西!” 栗青连连道歉。他也不想啊,可他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自家阮姐? 阮舒的眼睛带了红,能够看出她之前哭过,不过这个时候她的神情十分平静,平静地向他们伸手要手机。 褚翘正要再发脾气,但听阮舒又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要给傅夫人打电话。” 必须联系傅夫人!这个谣言简直会要傅令元的命! 对!就是谣言!一定是谣言! 她承认刚入耳的时候一时之间被震住了!但震归震,她并不相信!她一点儿也不相信! 她一定要邦他求证!求证他根本不是陆振华的儿子!求证他从头到尾就是根正苗红的傅家老三! 几人亦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有耽误,忙不迭照她的要求办。 转移到焦洋的病房里后,褚翘和焦洋分别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要他们差不多了就从靖沣撤出,剩下的案子交给靖沣分局自己办。 而挂下电话后,两人便又赶去靖沣警察局,因为上头派来接手谈笑被杀一案的特派员来了。 谈笑被杀案很特殊,一方面,谈笑是缉毒大队的人,肩负卧底联络员的机密工作,而案子本身的定性来讲归属褚翘的刑侦大队管,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已经知晓了本应为机密的傅令元的身份。 本以为能担任此重要案件特派员的,起码也该是个早已浸淫圆滑的中年油腻男人,结果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似乎比傅令元大不了多少,青皮胡留得很是性感。 褚翘不由多瞅了他两眼,很快在心里默念自家马医生,提醒自己是已婚少妇,不能再像以前单身的时候肆意欣赏男色。 焦洋表达了对青皮胡特派员的不满:“有事不能会议室说?为什么一定要来审讯室?而且还让我和褚翘坐在被审讯的位置里?” “抱歉,我习惯暗处了,这里的光线更合适。”青皮胡特派员侧身往桌面上一坐,随手碰了一下顶上的灯。 审讯室内本就只有这一盏灯,光线还特别亮,一下子晃动起来,把焦洋的眼睛给晃到了。 他对女人可以绅士,对男人,特别是在他看来爱装b的男人,容忍度可就低了,蹭地站起准备发火。 青皮胡特派员把证件丢到桌上,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的身份。你们可以叫我老k。” 焦洋坐回去正要细看,证件已然被收起,他什么也没看见。 而青皮胡特派员拿出烟盒,抖出两根烟,问他们两人:“要来一根么?” 焦洋皱眉:“我们不抽烟。” 一旁的褚翘还是礼貌的:“不用,谢谢。” “介意我当着你们的面抽?”青皮胡特派员又问。 “介意。”焦洋冷声。 青皮胡特派员没说什么,沉默地把烟盒收回去,但还是取出了一根衔在嘴里,只是没有点燃,说:“谈队长的案子我接手了。” 然后长久的安静,没有下文。 这之于焦洋而言,简直就是废话。把人喊进来“关小黑屋”就来这么一句? “老k是吧?”褚翘出声,“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看谈笑这起案子的?方便谈一谈吗?” 本以为对方保密的可能性比较大,结果青皮胡回答了,不仅回答,而且分明听明白了她的话外音:“我刚拿到资料,还没正式着手调查,没有看法。但我接手的时候,上头有一种怀疑:凶手是傅令元。” 褚翘心一沉。她此前就猜测谈笑的死恐怕会对傅令元不利,现在果然如此。 “我不仅接手了谈笑被杀的案子,也接手了对傅令元是否变节的调查。”青皮胡特派员再道。 焦洋看了褚翘一眼——两人在来的路上讨论过,来的人多半是两件案子均接手。令他们担忧的是,很有可能又是个像谈笑一样被单家收买的人。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难保。 青皮胡特派员的话尚在徐徐继续:“网络上最新流传开来的小道消息,说傅令元是陆振华的亲儿子的那个,加深了对傅令元变节的怀疑。” “他不是!他绝对不是!”褚翘忍不住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靠近他,道,“已经在求证中了!或许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求证是指……向傅家的人求证?”青皮胡特派员问。 褚翘:“如果你觉得口头上的求证不够严谨、不惧说服力的话,完全可以做亲子鉴定。这并不困难。” “好,我知道了。”青皮胡特派员从桌上离开,站回到地上:“差不多了,今天就聊到这儿。谢谢你们。” 断得突兀,褚翘和焦洋均有些懵。 青皮胡特派员却已率先开门,迈步离开了。 两秒钟后,他又倒回来,补充:“对了,我已经申请,需要褚警官和焦警官的协助,之后一段时间,请多多关照。两位都辛苦了,可以先自便去休息,我去继续看卷宗了解案情,有事我们联系。” 褚翘和焦洋更加懵,懵完之后捕捉到一个惊喜的重点——也就是说,他们暂时不必听从上级领导的指挥,从靖沣撤走了? 揣着一半的困惑和一半的惊喜,两人赶忙先又回了医院。 阮舒自然已经和傅夫人通完了电话,栗青在一旁给她切好了水果,她坐在沙发里,一副正在想事情的表情。 焦洋迫不及待:“怎样?” “怎样什么怎样啊!”褚翘打了他一下,“傅三是傅家的孩子,这一点还需要质疑吗?” 焦洋忍不住埋汰:“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嫁得出去?你老公看上你什——” “ok,我闭嘴。”见势头不对,焦洋不再继续嘴上犯贱,为自己辩解,“我问的‘怎样’,是指傅夫人那边能提供亲子鉴定报告过来吧?那个叫老k的不是负责调查?你刚还说能给他提供证据。” “老k?”阮舒倏尔颦眉。 “怎么?你认识?”褚翘霍地坐到她身边,“是这次来接手谈笑被杀案还有调查你老公清白的特派员。” “老k……”阮舒默念着这个名字,搜索枯肠,总觉得在哪儿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林二小姐以前的生活和我们这个圈完全不搭嘎,认识特派员的可能性很小吧?别浪费时间了。”焦洋泼冷水,旋即转回先前的话题,“你和傅夫人沟通得怎样?” 阮舒敛回思绪。虽然知道他们也不相信傅令元是陆振华的儿子,但她还是肃起神情,严辞正式告诉他们一遍:“他是傅家的孩子!谁也别想质疑他!” 褚翘笑了,揽住阮舒的肩膀,与她耳语:“小阮子,虽然比喻有点不恰当,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想护犊心切的母亲,除了肚子里的两个,傅三也是你的犊啊~” 阮舒倒觉得,这个比喻也未尝不可。他每每卸下肩负任务的那一身冷毅和坚硬,独独在她面前表露本心时幼稚的样子,不就是个孩子? 焦洋出主意:“既然确认了傅三的身世,让傅家赶紧出面辟谣吧。” “不行。”阮舒否决,“现在绝对不能公开辟谣。” 褚翘明白她的意思,抬头埋汰焦洋:“你傻啊?傅三如今之所以还能留着命,就是因为陆振华误以为他是他和陆嫣生的,要是公开了,傅三不就分分钟掉命?” 焦洋忙敲自己的脑袋:“我踏马刚刚是傻了。” 阮舒表情清冷,笃定道:“我之前就猜测陆振华没杀他是阮春华用了什么办法,现在看来确实就是阮春华用这种事情搞鬼。阮春华也不怕这件事被我们看穿,因为即便我们看穿,为了他的安全,也没有办法公然戳穿谎言。” “而他又在陆振华的手里,和外界断绝了联系,连杨医生都死了,没人能传递消息。这应该就是阮春华想要的效果,在精神上折磨他。” 正文 872、骄傲 折磨。 第一层,他从正气凛然的傅家的孩子,变成社会毒瘤的陆家的孩子。 第二层,他成了陆振华和陆嫣违背伦理的产物。 第三层,他执行任务的对象突然转变为他的生父。 之前是人生导师被揭穿为骗局,现在甚至整个人生遭遇颠覆。 阮舒想不通,阮春华想怎样?究竟想怎样?!那个恶心的实验,究竟想把人折腾至怎样的地步? 褚翘没有太大的担忧:“这个谎言太扯淡了,我们都不信,傅三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不一定吧?”焦洋并不太乐观,“我记得杨医生说有亲子鉴定报告?既然都能把陆振华骗过去,也会想尽办法使傅三信服,动摇傅三的意志吧?主要是那环境下,傅三完全不受影响,不太可能吧?” 褚翘瞪焦洋,不断使眼色。 焦洋会意,急忙想改口。 阮舒先出了声:“从技术角度来看,这个谎言,还是比较容易让知道这个实验的人信服。” “嗯?”焦洋困惑,“怎么说?” 褚翘也看着她。 阮舒解释:“孟欢的身份,我至今不知。但就‘s’和庄爻二人来说,均仇视自己的父亲。” “而如果真如谣言那般,陆振华是傅三的生父,傅三如今和自己的父亲就是对立面,差不多也等于仇视。”焦洋接腔。 阮舒抿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焦洋没忍住话:“那你岂不是在表达,你认为傅三可能会相信这个谎言?” “不是。”阮舒断然否认,乌漆漆的瞳仁注视焦洋,口吻仍笃定,“他一定不会相信。” “好了好了~焦大你也别再p问题太多了。”褚翘拍了拍手,把注意力引过去,“我们要相信傅三,他肯定能扛过去。” 紧接着强调:“所以我们也必须给力~一方面要邦傅三顺利度过特派员的调查,另外也要想办法尽快和傅三重新取得联系。” 阮舒这才回答此前焦洋问到的亲子鉴定报告一事:“傅家没有那种东西。” 她神情微冷:“傅家从头至尾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世。” 把傅令元带回傅家养的时候,还没有个人亲子鉴定这回事儿。而等到出现民营亲子鉴定机构的时候,傅令元已经长大成人,傅家如果真有鉴定报告,那对傅令元无疑是种羞辱。 事实是,傅家没有。 即便少年时的傅令元叛逆,即便如今的傅令元在众人眼中是走了歪门邪道,即便傅丞一直和这个儿子不和,即便傅令元并非傅夫人亲生,傅家也不曾想过去补做一个亲子鉴定。 从来没有过。 阮舒替傅令元感到骄傲,骄傲他有傅家为后盾,骄傲他有傅家为亲人,骄傲他成长于傅家,是傅家的孩子。 褚翘见阮舒的眼眶倏地泛红,搂住了阮舒,被阮舒感染得也突然特别想哭。 她明白,她完全明白。虽然没有亲子鉴定报告,对应对特派员的调查或许不好交待,但这件事本身是个好事。 两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感性,搞得焦洋尴尬得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阮舒很快整理好情绪。 褚翘拍拍她的肩,然后言归正传:“现在我们需要这么一份鉴定报告,实实在在地提供给特派员。或者提供样本给特派员,让特派员自行鉴定。” “可我们现在拿不到傅三的dna样本。”焦洋道,“这要么得等傅三从陆振华那儿脱身,要么就是我们和傅三取得联系,让傅三提供给我们样本。而傅三要从陆振华那儿脱身,少不得得先和我们联系上然后重新策划一次里应外合。所以首要事情还是得联系上傅三。” 话绕得焦洋自己都快晕了。 是这样没错。褚翘沉吟不语。 屋里一时陷入安静。 顷刻,焦洋又提出一个问题:“这个特派员属性未明,即使我们手里真有鉴定报告,也得谨慎提供,万一特派员从中作梗,我们非但没邦成傅三,反而害了他不是?” 褚翘的手机在这个时候进来一通电话,快速接完后,她告知:“是在酒店盯梢的同事打的,说陆振华又找了个附近村落里的小诊所的医生来。” 自然是取代杨医生的位置。 焦洋皱了下眉:“也不知道傅三的情况怎样?他为了让陆振华送他回休息间,不是一直在反抗,伤口也一再流血。我带人搜查的那个时候,假意转进去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特别不好。” 阮舒的心一颤,自行回忆着彼时通过窃听器听到的他的声音…… 褚翘剜他。 焦洋:“……” “不会有问题的,傅三的身体底子好着呢,而且他那里头肯定还有他演戏的成分。”褚翘补救。 焦洋赶紧转开话题,冷笑道:“杨医生的事情还可以继续做文章。现在杨医生‘失踪’,我们完全有理由骚扰他们。” 褚翘瞥眼:“我们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接到通知,陆振华让手下往警局里报失踪,说找不着杨医生了。” 焦洋反省:“原本贴身保护在杨医生身边的那两名警员,就不该为了让陆振华放松警惕而在前一天晚上暂且撤走了,否则就算当时杨医生挟持了傅三,有警察在场,也不至于落个直接被击毙的下场。” 褚翘沉默住。 终归行动太过仓促,许多细节没有时间周全计划,才出了纰漏,非但未能及时察觉杨医生心思,还未能护住她。 杨小姐那里……她都还没想清楚该怎么交待…… 亏她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杨小姐可以将杨医生顺利带出酒店…… 不过提到杨医生的死,褚翘倒是记起来道:“你们今天都发现了吧?陆振华那个时候人明明去了前堂参加酒宴,却留了好几个黑西保镖设埋伏?” “但很明显,陆振华对杨医生的举动是非常意外的。所以那个埋伏原本不是针对杨医生。” 焦洋闻言点头:“对,陆振华那个时候是带着雷堂主单独回来的。” 褚翘忖道:“我刚开始以是那个冒充雷堂主的阮春华故意提醒陆振华回来截杨医生的胡。但那个时间点貌似不太对。阮春华也不管杨医生是否做好充足的准备?” 阮舒确实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不过终归只听到一些声音,并没有看到现场,缺少很多能够邦忙他们做出判断的信息。 “有没有可能,那埋伏是针对‘雷堂主’的?”焦洋倒是很敢猜,他的敢猜倒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上,“我不是带人进了结义园?留意到守卫的数量和往常相比偏少了些,差不多有一半的雷火堂的手下都去酒宴上参与热闹了。” “而我闯入后堂的休息间外面时,也留意到,后堂似乎连基础守卫的标准都没达到。陆振华这么核心的人物,从酒宴上离席回后堂,随行的手下居然那么少。” “雷堂主所管的雷火堂的手下,差不多是在我带人过去的时候,也才刚大批量地也从前堂赶过去。”焦洋越想越觉得可疑的点还挺多,“所以,你们不觉得,很像故意把雷火堂的手下隔开在外头?隔开雷火堂的手下,难道不是针对雷堂主的?” 阮舒和褚翘皆仔细琢磨起他的这番话。 “如果真是针对雷堂主,那会是什么理由让陆振华对身边的最后一个干将动手?”褚翘抛出问题,再自己回答,“是不是,察觉了‘雷堂主’奇怪的蛛丝马迹……?” 阮舒不确定陆振华之前是否察觉了“雷堂主”的异常,她想到了另外一个点:“杨医生当时直接就把见过亲子鉴定报告的事儿给说了。能看到,肯定和阮春华有关。可如果陆振华去做过他和傅令元的亲子鉴定报告,多半是隐秘的,知晓的人少之又少才对。” “阮春华既然能伪造出鉴定结果,必然这件事是由他假扮的雷堂主经手的。所以事后陆振华肯定会对‘雷堂主’产生怀疑。” 焦洋听言当即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对!肯定会怀疑!那么一定会有所动作!” 语气欣喜得仿佛已经能看到陆振华对付“雷堂主”的画面。 阮舒的话还没完,有点泼冷水:“阮春华既然为了借杨医生的口曝光‘父子关系’而透露给杨医生亲子鉴定的秘密,多半也预料到过会有引发陆振华怀疑的风险,可能事先准备了应付的对策。” 褚翘突然炸毛:“真是烦透了!要能直接向陆振华爆料阮春华的真实身份多好?一了百了!看他们两个人狗咬狗去!” 焦洋莫名其妙笑。 阮舒和褚翘均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里。 焦洋尴尬地敛了表情:“我就是……脑补了一下狗咬狗的画面。满嘴……狗毛。” 阮舒:“……” 褚翘:“……” 褚翘的手机很忙,这个时候又进来电话。结束通话后,褚翘叫上焦洋一起:“特派员喊我们过去陪他勘察现场。” 焦洋愣了一愣:“我们回来医院这儿也没有非常久吧?他这么快看完卷宗了?” “我哪里晓得他是什么效率?”褚翘已经在穿外套了。 焦洋的动作也没耽搁,嘴里继续埋汰:“早知道这样我们就等在局里头,不用来回跑。我还是个伤患,腿都没好利索。” “要不你别去了?”褚翘斜眼睨他,“你带着你们缉毒大队的人可以从靖沣撤出去回市里。” “我没说不去。”焦洋拖着腿即刻走在前头。 褚翘忍不住翻他白眼,和阮舒说好等回来再继续商量,也跟着走了。 阮舒靠坐在沙发里,双手撑住额头,轻轻揉着脑门,阖眼久久不语。 ………… 酒店。 小诊所来的医生条件所限,做完能做的一切后,建议最好还是送医院,因为傅令元身、上比较要紧的伤是子弹造成的。 陆振华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让黑西保镖送医生离开。 其余的黑西保镖也暂且退了出去。 陆振华站在床边,凝回焦聚,俯瞰傅令元。 傅令元此时是醒着的,眼睛半睁着,但并没有和陆振华对视,而顺着他躺于床上的姿势,盯着床尾,一声不吭。 陆振华眯着隼眸,盯了他半晌,像是耗不过他,率先开了口:“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傅令元一动未动,包括嘴皮子。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许久,还是被陆振华率先打破:“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傅令元依旧一动未动。 陆振华哂笑:“你以为以现在的情况,你还能继续回去当警察?” 傅令元还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缉毒大队的人今天就是进来找你的。”陆振华断言。 傅令元干脆闭上了眼睛。 陆振华似没了耐性,转身走人,即将出房门的时候,才听傅令元沙哑的嗓音传出:“是真的……” 陆振华脚步顿住,转回身。 傅令元的姿势并没有变,嘴唇则轻轻嚅动:“前阵子舅妈曝光出来的那段音频,是真的……” 陆振华心里头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特别恼火,又好像是其他什么。 总之他很想否认。 可看到傅令元这副非常受到冲击的颓靡的样子,叫他记起陆嫣,记起陆嫣当年对他的态度。 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振华已然走回到床边,冷声:“如果是真的,你想怎么样?” 未及傅令元回应,陆振华又自行再问:“觉得难以接受吗?” 傅令元没有说话。 陆振华则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蜷成了拳头抓住被子。 陆振华觉得从他的这个小动作里读到了一种隐忍。 陆振华本想问他在忍什么。 但听傅令元又轻嚅了嘴唇:“她和你算什么……?” “什么叫算什么?”陆振华自觉他的话里带着一种瞧不起,被惹怒,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我告诉你,她爱的人根本就不是傅家那个古板无趣的傅丞,她真正爱的人是我!傅丞只是她用来逃避世俗目光和伦理审判的挡箭牌!这就是事实,你不接受也它也是事实!” “傅家的人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把你和我都蒙在了鼓里,为的就是报复我!要我和你反目成仇!傅家当年不坏好心,带你回去只是拿你当复仇工具!” 成段的话出口后,陆振华发现自己似乎已于无形中完全接受了卧佛寺里的那位给出的那套说辞,连当时他留在心里的一些疑点这个时候都暂且忽略了。 甚至,不仅完全接受,而且确信无疑,确信无疑他当年对陆嫣并非单方面的畸恋,他其实得到了她的回应。 最有力的回应,就是此时此刻面前的傅令元。 傅令元睁开了眼睛,终于正视他了。 眼里充斥的血丝,染红了傅令元的眸子一般。 他的手在被子上抓得更牢,干到蜕皮的嘴唇轻轻颤动,似要说什么。 陆振华静待。 但傅令元最终只是重新闭上眼睛,脑袋撇向另外一边,嗓音更加暗哑:“我明白了……” 再无他话。 陆振华也甩袖走了人。 等在门口的黑西保镖见陆振华出来,问候了一声“陆爷”后,准备再进去。 陆振华叫住了他们:“不用,就放他一个人。” 黑西保镖没有多问,直接领命。 陆振华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冰冷。 黑西保镖没有进去守着,并不代表就完全不清楚房间的情况——安装了摄像头。 他们盯着摄像头的注意力并不比留在里头监视的时候来得松懈,依旧认真仔细。 能看到傅令元独自在房间里躺着。 隔了不知多久,傅令元忽然动了,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水杯。 十分艰难的样子。 黑西保镖考虑要不要去邦忙。 画面里,傅令元不小心把被子拂落在地上,瓷杯摔碎了,他却还弯身下去想捡,结果整个人就从床上掉下去了。 黑西保镖没有再犹豫,匆匆进了屋里,在防备心理上,他们怀疑过傅令元是不是故意摔碎瓷杯,然后捡碎片当武器。 但是并没有发现。傅令元确实摔着了,而且还摔在了那些碎瓷片上。 碎片比较钝,他除了手上因为撑地面而扎了些细碎的血口子之外,并没有大碍。 黑西保镖扶傅令元躺回床上后,给傅令元的手做了简单的处理,也顺便偷偷地检查了一遍是否被傅令元藏了碎瓷片,然后给傅令元重新倒了杯水搁床头柜,这才又离开。 傅令元至始至终继续保持纹丝不动和安静,似又昏睡过去,只在很久之后侧翻身。 ………… 褚翘这一趟出门去勘察现场,回来得特别迟,凌晨两三点,阮舒已经睡下了,但醒了。 褚翘特别抱歉:“哎呀,我就怕打扰到你,果然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睡比较好。” “不用,我正好也不想一个人。”阮舒轻吁气,“其实也是在琢磨事情,所以没有深睡。” 褚翘凑过来弹她的脑门,撇嘴:“孕妇不该多思虑。我真是非常后悔一开始心软允许你留下来,现在无底洞了,你一留再留。” 阮舒将褚翘的疲倦看在眼里,关心:“那个特派员怎样?你们摸着他的底没有?” 褚翘眉头紧拧:“他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给我们看过他的证件。我记下来了关键信息,焦洋拿去给周锐他们几个邦忙查,结果什么也没有,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很怀疑,他给我看的证件虽然是真的,但他的姓名什么的可能是假的。所以才让我们喊他‘老k’,老k倒更像他的真名。”褚翘耸肩,“他用习惯了的某种代号吧。” 某种代号……阮舒脑中稍纵即逝一抹灵光,但太快,没抓住。 褚翘捕捉到她的表情,凑上前:“怎么?你还是觉得‘老k’这个名字你可能在那儿听过?” “嗯。”阮舒十分不好意思,“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一孕傻三年,是不是从怀孕的时候就算起啊?”褚翘笑,“没事,你慢慢想,咱们不着急。” 哪里不着急?阮舒深知褚翘只是安慰她——虽然还不确定,她这记不起来的信息是否有用。 褚翘脱了衣服往浴室的方向走,嘴里发了句牢骚:“那个特派员,有点奇葩啊,要不是看他的胡子挺性感的,我的容忍度可就没现在高了。明明在捋线索吧,他的手机闹钟响了,突然就丢下我和焦洋自己走人。” “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结果他倒是实诚,谎话都不编一个,直接告诉我们说今天有款他看好的夜市理财产品上线,他得回去盯着。还好心提醒我们有兴趣也可以买一买。” 理财……?理财!阮舒登时从床上坐直身体:“我记起来了!” 刚关上浴室门的褚翘即刻奔出来:“什么什么?” “我记起来为什么觉得‘老k’这个名字耳熟了。”阮舒难以相信,以致于在这一秒钟之内,冲淡了记起来的那一瞬间的喜悦,而冷静谨慎,说,“我不确定是否同一个人,但我确实听傅令元提起过‘老k’这个名号。” “傅三提起过?” “对。”阮舒点头,“他提过‘老k’,是他以前在滇越执行任务时的联络员,和他是好朋友。有几天我和他都在滇越,他还和故友叙到旧了。也说过老k的理财能力很强,他后悔当初没跟着老k投几笔钱。” “但是,”阮舒马上转了话锋,强调,“我没见过‘老k’的面,只是单纯地听闻而已,并不认得他人。所以刚刚说,光一个明显是代号的名字,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 “没见过面,那有没有关于‘老k’更多的信息?或者明显的特征?”褚翘询问,“你仔细回忆回忆傅三跟你说过没?比如外貌啊,是不是蓄了青皮胡?个子大概多高?” “关于‘老k’个人更多的信息,我是没有,不过,”阮舒凤眸轻狭,“要求证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有办法。” 褚翘则已经往乐观方面想,完全掩饰不住兴奋:“傅三的朋友,肯定不会看走眼交错的。如果这个特派员,真的是傅三以前任务里的联络员,那他就是傅三的贵人了。我们被拘束的手脚可以放得更开。” 傅令元能平安的几率也就大大提高了——阮舒在心中默默补上这句话,掌心轻覆小腹。 正文 873、相互成就 虽然她没有褚翘故意表现得那般乐观,但老k的出现确实也让她在某种程度上稍加放松。 待褚翘洗完澡出来,阮舒就之前分析过的,陆振华可能已经开始怀疑“雷堂主”的身份,而阮春华应该也已经察觉,这件事,与褚翘商量,要不要做点什么,邦陆振华揭秘这位“雷堂主”。 褚翘早就憋屈大发了:“凭什么每回都是阮春华动手脚,我们却还要邦他在陆振华面前保密?” 阮舒考虑的是,以前他们和阮春华之间属于同相互牵制的关系,而闻野在陆振华面前对傅令元的身份的曝光,算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她原本企盼阮春华能邦忙。 结果阮春华确实邦了,但并没有去阻止闻野此次的行为,甚至还推波助澜大做文章,只是为了他的个人需要而暂时保住了傅令元的命而已。 她只怪自己没能预察这是阮春华对傅令元最后的利用和价值的压榨! 既如此,光脚的不怕脱鞋的,他们不能继续处于被动。先前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搭救傅令元,才暂且没有闲暇时间去思考太多除此以外的事情。如今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要反击!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反击? “如果截至目前我们的猜测都没有错,不知道陆振华接下来是什么打算?”阮舒凝眉。半晌没得到褚翘的回应,偏头一瞧,发现褚翘睡着了。 阮舒邦她拉好被子,没再出声,躺回床上,独自静静地思念傅令元。 脑中跳出此前与傅夫人交谈过程中的某些话—— “……不管老三是不是误入歧途,是不是和傅家断绝关系,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孩子他爸当年和陆家小姐……他确确实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无论其中存在怎样的内情,都掩盖不了他曾经出轨的事实。” “……你们应该都知道,一直以来他视这件事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他本就有错。我更没有在这件事上完全原谅他,至今仍如此,只是心里的坎迈过去了,早已看淡了。” “……从你要问我当年真的没介意他是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我可以很老实地说,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有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挣扎的那段时间,我真的也不是没有痛苦过。” “所以在那之后最初的七八年,我们在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基本保持疏离的状态。” “……而那七八年,恰恰也是老三由襁褓中的小婴孩,渐渐长大为小男孩的时光。”傅夫人似陷入回忆,安静了数十秒,重新出声,“在老三之前,我已经有过清辞和清辞的哥哥,打小乖巧听话,几乎没让我太cao过心。老三不一样。别看他现在身强体壮,其实小时候体质很弱,容易生病,学会走路和说话的时间比一般小孩要迟了一年。我费的心力,比花在两个孩子身、上加起来的都要多。” “可学会走路和说话之后,他成长的速度就随之加快了。机灵,好动,也爱闯祸,最喜欢和其他小孩玩在一块,小小年纪就是个孩子王。翘翘的父母那个时候开过玩笑,说翘翘的男孩子气,有一半是天天和我们家老三呆久了给影响的。”傅夫人的语气间微有笑意。 笑意收敛后,是深沉:“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女人,我努力不让自己对孩子他爸的不满殃及到老三身、上。老三一天天长大,会跑会跳会闹会笑会喊我妈妈,像个小男子汉会护着我会心疼我。表面上看,是我对他的好收获到相应的回报,是他应该感激我视如己出的悉心养育。可我心里最清楚,是他治愈了我,我更应该感激他。” 傅夫人颇为感慨:“孩子的世界,总是最为干净纯粹的。他的干净纯粹,才是让我没有办法将大人的过错迁怒到他身、上的真正原因。” “我告诉过你的阮小姐,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很好的孩子,成为他的母亲之后,我也不知道多久,就忘掉他原本的出生了。他只是我的孩子。” “……” 在傅夫人的讲述里,她和傅令元的母子关系,仿佛也是一种相互成就的关系。 阮舒犹记得自己彼时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傅夫人的徐徐讲述,心里头有多柔软。 趁着那个时候的柔软,她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傅夫人,没有那种尴尬和不自在,很顺其自然地就说了。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之前就是觉得没什么合适的机会,突然讲这个奇奇怪怪的。 傅夫人的反应没有特别惊喜或者意外,平和地细问她孕期的一些情况,交待了几句,倒并没有制止她继续留在危险的靖沣。 那是头一回,阮舒有了为人儿媳的感觉。也认为自己很幸运,貌似……不会出现所谓的婆媳矛盾……? 傅夫人最后再次明显有笑音:“以前和孩子他爸只有眼馋别人家带孙子孙女,现在家里一下子来四个。” 阮舒也笑。 不知何时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亮,褚翘难得地也还没有出门,说是夜里分开前特派员交待了,案子既然没新的线索,就别浪费时间在警察局,不如多休息会儿养精蓄锐。 “其实应该是他自己想睡懒觉。”褚翘边刷牙边猜测。 阮舒笑笑,邦褚翘把她响了的手机递到她的耳朵边。 褚翘接听着电话,对话说的事情明显叫她又惊又喜,马上呸呸呸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告知道:“傅三正被陆振华送往医院这里!” 阮舒微微怔忡,旋即既无惊也并无喜,只有焦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如果不严重,陆振华必然不会随便就把傅令元送来,毕竟相比医院,酒店更是他给傅令元的囚牢。 “你先别急,等下就知道了。”褚翘安慰,拿毛巾匆忙膜了两下脸就出去了。 阮舒忐忑地在病房里等,一个人有点坐不住,想着去隔壁找焦洋,焦洋话多,他多讲讲,她分个神,起码不会独自越琢磨越没底。 病房的门打开,除了门口的两位警员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看方向似乎也是要去焦洋的病房,此时听闻动静转过脸来,恰好和阮舒打到照面。 阮舒的视线触及他青皮胡的第一眼,就猜测他可能就是褚翘口中的那位特派员老k。 约莫留意到她目光中的不同寻常,对方也多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步子,走到焦洋的病房前,抬手叩了叩门。 阮舒转悠着心思,没有刻意回避他,而按自己原本的计划,也站到焦洋的病房门口。 对方因此而又侧过头来,打量她的面容。 之于陌生人的身份来讲,这样是不礼貌的。 阮舒倒不觉得他是欠缺礼貌,而是另有意思。 她心底兜转着一会儿进了焦洋的病房就可以确认一下这位特派员是敌是友了。 便听对方倏尔道:“和我想的一样,他夸张了,你并没有他形容得那么漂亮。” 正文 874、遣送 阮舒一愣,侧目。 青皮胡并没有在看她,抬手又叩了门。 病房的门总算迟迟地打开,睡眼惺忪的焦洋看到青皮胡即刻精神起来:“老k?” “嗯。”青皮胡点点头,没等焦洋招呼,自行往里走。 焦洋一脸懵,用眼神询问同来的阮舒。 阮舒轻轻摇头,表示纯粹巧合和对方碰上的而已。 焦洋转身看青皮胡,对方已在沙发里落座,并且把手里拎着的一袋外卖搁桌上,旋即自顾自拿了水杯去倒水。 “老k,是有什么新情况,你特意找过来?”焦洋问。 青皮胡掀眼皮:“等一会儿褚警官回来,就知道详情了。” 这说的明显是傅令元被送来医院一事。阮舒心中了然。见焦洋看起来还不清楚的样子,她低声告知他。 褚翘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直奔焦洋这儿来:“焦大!” 一开门发现阮舒和老k也在,尤其后者,她顿住:“你怎么来了?” “找你了解情况。”老k坦诚,旋即问得直白,“防备我?” 褚翘一瞬尴尬,琢磨着打个马虎眼。 阮舒走到老k跟前,颔首问候:“你好,听他提起过你好几次,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你真人。” 褚翘和焦洋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 黑西保镖汇报给陆振华,褚翘向院方打听他们这一行人前来的原因。 终归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陆振华并无特殊反应。 黑西保镖紧接着汇报现下雷火堂守卫的情况:因为这里是医院,并且还有警察,所以雷火堂的兄弟们不方便再像在酒店里时那般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 这在陆振华的预料之内,陆振华送傅令元来医院,一方面确实是傅令元伤情的恶化,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来了医院能间接摆脱雷火堂的“包围”,那位冒牌的雷堂主即便心怀不轨,地点换成医院,也得多掂量掂量。 正忖着,雷堂主叩门入内:“陆爷。” 黑西保镖暂且退出去。 雷堂主看了眼病床上的傅令元。 陆振华迈步走出去到外面的沙发落座。 雷堂主这才开口:“陆爷,医院这里人多手杂,假如傅堂主真有问题,较之酒店,更方便了傅堂主与外人联系。” 陆振华不咸不淡反诘:“你的意思是要我不顾他的生命安危?” “不是,陆爷误会了。”雷堂主摇头,“我是想和陆爷商量,怎么尽最大的可能阻隔这种情况的发生。” 陆振华不疾不徐地斟茶,啜着,道:“网络上的那些流言,我已经通知公关部,不用再压了。” 雷堂主担心:“这对陆爷你的名誉岂不是……”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陆振华重申一遍,“无论他之前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我都要让他再也回不去……与其浪费时间怎么防着他和警察联系上,不如多做一些事情,证明他作为青门四海堂堂主的优秀和作为我陆振华的干儿子的得力。” ………… 老k驳回了他们向陆振华透露“雷堂主”真实身份的打算:“证实‘雷堂主’是阮春华,等于证实亲子鉴定有问题。” 阮舒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人就在医院,救出他,比之前容易得多,不是么……” 褚翘自然是支持阮舒的:“我们可以——” 老k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转了个话题,道:“我今天来,更主要的目的其实是,确认阮小姐在这里,然后……送她离开靖沣。” 阮舒、褚翘和焦洋三人的表情皆微恙。 “不行,她不能离开靖沣。”褚翘率先开口拒绝。 “理由。”老k问。 “她……”褚翘卡了一下,因为其实阮舒留在这里,本就不合规矩,褚翘硬着头皮道,“从人道主义来讲,如果她不留在这里等傅三平安,她会更加担心,不利于她的身心健康,你难道忍心看她和傅三夫妻俩相距太远么?” 老k的表情并无任何动容,一锤定音道:“褚警官,着手去安排吧,送她走。” “我不走。”阮舒冽声,面色难看。她没想到,确认老k是友非敌后面临的第一件事,是要被遣送离开靖沣。 理智上她自然清楚,她不应该留在这里。但在这件事上她都已经受感性支配这么多天了,连傅夫人都尊重她的决定,现在却要被老k赶走。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或许重了点,阮舒压了压情绪,心平气和与老k道:“我保证不影响你们的任何计划和行动。拜托你允许我留在这里。” “小阮子不仅没影响过我们行动,而她对阮春华比我们其他人都了解,一直邦我们答疑解惑。”褚翘据理力争。 老k八风不动:“现在我们对阮春华的情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如果实在还有需要,我们会和你联系。” 阮舒紧紧抿唇。 褚翘见状也坐到沙发里去:“老k同志,于公,小阮子她现在是配合警方工作,协助办案;于私,你不是傅三多年旧友么?怎么不邦着他们夫妻俩?” “褚警官觉得把人留在这里才是邦?”老k反问。 褚翘自知这个问题并不能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是”,正要张口,老k站起身:“褚警官,你不办的话,我去办。如果不客气点说,你和焦警官是我向上头申请留下来邦我的,什么时候不需要你们的邦忙,取决于我的办案进度。” 大有拿“官威”压人之意。 焦洋微恼:“老k同志,严格来讲,你接手的只是谈队长被杀和傅令元的‘变节’调查这两个案子。” 强词夺理了。而且话出之后,焦洋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k看了焦洋一眼,并未做任何回应,转向阮舒:“你准备准备,下午就走。” 阮舒脸色一白。 老k熟视无睹地看回褚翘和焦洋:“关于案子,等我琢磨琢磨,再继续谈。” 说罢他往外走。 “欸,老k同志。”褚翘想去追,被阮舒拉住。 那边焦洋倒是锁了门把人拦下不让出去,当着老k的面,直接质疑:“林二小姐,你是不是判断失误?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我们的朋友,是来套我们话的?” 他们刚刚傻乎乎地把阮春华与实验事等等事情一并都告诉他,基本把底子全部掏出来给人家。 阮舒似没有听见焦洋的话,而问老k:“他现在人就在医院,我可以走,但能不能恳请你,想个办法,让我在走之前和他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褚翘忙搭腔:“老k同志,这事情应该挺简单的吧?小阮子她现在戴着别人的脸,随便安排成女护士,应该就可以了吧?” 阮舒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以前她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同样在陆家的眼皮子底下冒险和傅令元见着面了——如是想的同时,她心里其实在“冒险”二字上稍加停顿。 事实上,老k也从这一点上铁面无私地拒绝了她:“你是在把危险转嫁给他。” 阮舒手指轻轻颤抖。 褚翘算是发现了,焦洋虽然也常说错话,但起码是无心之过,这位老k,则是故意往阮舒身、上扎刀子,分明在告诫阮舒别给傅令元的安危增加风险。即便老k是好心,也容易让阮舒难受。 阮舒钝钝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听从你们的安排……我走……” 老k没有多说什么,转向褚翘问她确认:“褚警官,你能办不能办?” 褚翘看了眼阮舒,终是应承下。 “你和焦警官留意电话,我随时会找你们。”老k边说,边绕开焦洋,打开门离开。 “小阮子——”褚翘安慰之语尚未出口,先被阮舒打断,“我没事。我都理解。” ………… 老k作为特派调查员的身份,大多数并不知,刚刚来医院,也只是假装来送外卖。 从焦洋的病房出来后,他没有离开,去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 褚翘现在等于是老k的下属,按老k的意思,就是没找她的时候她基本可以自由活动,所以她也干脆不去警察局了,就在医院里陪阮舒,当然,也在安排阮舒接下来的行程。 中午时分却是又传来一消息——雷堂主死了。 正文 875、并非吃素 阮舒和褚翘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妙,她们尚未对阮春华做出反攻,阮春华就率先再次死遁了?! 褚翘第一时间加大对靖沣外出人员的封锁力度,同时赶去警察局,确认尸体确确实实就是真正的雷堂主。 很明显,阮春华之前应该是把雷堂主藏匿在某处,此时杀害真身推了出来以达到金蝉脱壳的目的。 陆振华亲自前往警察局辨认雷堂主的尸体,可见其对雷堂主的重视。从停尸房出来后,他向褚翘打听雷堂主死亡一事的详情。 褚翘拒绝告知:“陆爷,请谅解,不方便。其实您能进来查看雷堂主的尸体已是特例。在警方未锁定凶手之前,雷堂主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也就是说,包括陆振华。 当然,面上褚翘还是客客气气的,客客气气地邀请陆振华做了个笔录,了解雷堂主在死亡前的行踪。 “上午在病房,是我和他见的最后一面,在那之后,我就不清楚了。”陆振华的回答特别简单,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两天他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褚翘挑眉。 “生活小习惯和以前略微差异。”简短地回答完,陆振华半是提醒半是询问,“警察同志,你们还没有确认‘s’的下落,是么?” “陆爷的意思是,雷堂主被目前行踪未卜的‘s’冒充了?”褚翘觉得很有意思,竟是从陆振华嘴里得到确认,陆振华此前真的怀疑雷堂主了。 陆振华摇头:“我不知道雷堂主是不是被目前行踪未卜的‘s’冒充,只是觉得任何人都有被冒充的可能性,雷堂主有过先例,更加不例外。而我这两天恰恰觉得雷堂主不太对劲。” 话虽如此,陆振华还是对冒牌货的真实身份是否为“s”持怀疑。只是他能想到的会变脸的人,只有“s”罢了。 如果不是“s”,就更惊悚了,究竟是谁会对雷堂主如此熟悉? 最严重的是,他无法确定,雷堂主究竟是在何时被冒充的?亲子鉴定之前,还是亲子鉴定之后……? 当然,他早已决定,待离开靖沣,摆脱现在的局面,他一定要再给他自己和傅令元做一次亲子鉴定。 褚翘故意不去否认这种可能性,做出凝眉深思的表情,而后点头:“好,我知道了陆爷,谢谢陆爷提供线索,我们会在调查雷堂主死因的过程中留意的。” 陆振华颔首致意,起身离开,前往雷火堂,与五位长老共同给雷火堂的兄弟们一个交待,并趁着这个时候将原本的副堂主提拔上来暂代堂主之位。 雷火堂里大多数人跟在雷堂主麾下多年,对于雷堂主的死十分痛心。越是这种时候,越叫陆振华察觉到雷堂主这位老臣于青门内的威望之高确实是种威胁,平日里被雷堂主低调遮掩罢了。 陆振华本就想解决掉冒牌货的雷堂主,现在雷堂主死了,其实也遂了陆振华的愿,正正好还不需要陆振华亲自动手,只不过冒牌货的问题成了迷。 安抚事宜告一段落,陆振华即刻回去医院——中途黑西保镖来过电话告知傅令元已经醒来。 他到的时候,傅令元也刚做完ct等检查回到病房里。 进病房之前,陆振华先听黑西保镖汇报情况。 “陆爷,照您的意思,放松了对傅先生的监视。目前为止无任何可疑。” 这的确是陆振华的意思。一方面原因正如他此前对雷堂主所说的那样,防着累,不如直接断掉傅令元的后路;另外一方面,若傅令元真是警察,就让傅令元和他的大部队取得联络,或许警方反而有动作,青门好采取相应的措施,比眼下僵持不动没有进展来得好。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把傅令元掌控在手里,间接是种筹码,或者说人质。他现在敢这样,额外还有原因,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后话了,眼下暂且不提也罢。 陆振华一直比较没底的是,以他对傅令元的信任程度和傅令元的个人能力,假若傅令元真是警察,手里应该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即便尚不完全,应该也够动他,却没有。而且,警察难道不应该考虑他们自己人的人身安全?在得知傅令元的身份被“s”告密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想方设法把人撤回? 如果说之前是他把傅令元看得太严实,让警方没有把握动手,这回来了医院后,他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傅令元和警方还是无丝毫动静,或许傅令元的确是被“s”诬蔑的? 念头出来的下一秒,陆振华就捏了捏自己的眉骨——他这些天有点不能理智地思考问题了,时不时就倾向于内心深处更希望得到的那个答案,希望傅令元不是警察,并且真是他和陆嫣的儿子。 不瞬,他放下手,问黑西保镖傅令元的检查情况。 黑西保镖大致复述一遍医生之所言。 陆振华这才自行迈入病房内。 病床被稍加调高,傅令元此时躺在上面,侧着脑袋,静默地望着窗户外面,听闻脚步也并未看过来。 陆振华挥手示意。 黑西保镖前去把窗帘拉上,以挡住傅令元的视线。 “我已经向警察申请,让我们先离开靖沣,转回市里的大医院,给你更全面的治疗。”陆振华纯粹是告知,认为傅令元多半不会给反应。 小有意外,傅令元说话了,但并不是直接回应他的话,而问:“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陆振华双手负于身后,踱步到傅令元跟前,再一次强调他此前已强调过数遍的问题:“陆少元的身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主观上要不要,都改变不了客观上的事实。” “再然后呢?”傅令元问,“你打算捧我当三鑫集团的继承人并且接受陆家和青门?” “我给你和少杰公平竞争的机会。”陆振华如是道。 “不是怀疑我是警察?”傅令元顷刻哂笑,“你确定你忍受得了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时时刻刻威胁着你?” “那你到底是不是警察?”陆振华隼眸内蕴有精光。 “我的回答很重要?”傅令元唇角抿出坚冷,“我如今的话,你不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陆振华面露一丝愠色:“阿元,你以前不是这样。没有一句话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 “你让我现在,该怎么和你好好说?”傅令元表情痛苦,重新别开了脸,不去正面面对陆振华。 依旧沟通无果,陆振华倒已经被先前想通了,终归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耳中捕捉到陆振华离开的动静后好几十秒,傅令元缓缓睁眼,脸上已无方才的半丝痛苦,眼神亦坚毅。 他沉默着,脑中盘旋着不久之前昔日故友问他的话:“……二度合作并肩作战……你干不干?” 干不干…… 阮舒的面容仿佛于眼前一闪而过,傅令元微微失神。 ………… 自中午雷堂主被杀的消息传出来的第一时间,褚翘就尝试联系老k,但手机关机,找不着人,直至她和陆振华分开后,老k才主动打了过来,询问情况。 对于褚翘的处理方式,老k是认同的,并且给出了指示:“给陆振华和青门的诸位长老的说辞,初步断定杀害雷堂主的人是‘s’。” 褚翘费解,询问他原因。 老k暂时卖了关子:“一会儿你和焦警官来趟警局。” “一会儿?”褚翘迟疑,“我一会儿要送人。” 送的自然是强行遣走的阮舒。 或许抱有补偿的心理,老k这个时候又挺好说话,同意褚翘送完阮舒再说。 讲这通电话的时候,褚翘人刚到医院,收起手机,她继续步子往阮舒的病房去。 阮舒独自站在窗户前,头抵在窗户框,失神地看着窗户外面。 见状褚翘心里难受,面上还是故作轻松:“小阮子,准备好了没有?” 阮舒回神,眼里焦聚敛回,淡淡道:“我没什么好准备的。” “也是。”褚翘笑笑,“我和我家马医生联系过了,他到时候会去警察局接你先回心理咨询室。” 阮舒微抿一下唇:“我也和傅夫人联系过了,明天去荣城,傅夫人会让安排人来心理咨询室接。” 有傅家的人在,褚翘放下心,玩笑道:“接下来要正式进入和婆婆每天相处的生活,哈哈,这个你做好准备没有?” 阮舒莞尔,并未回应。 “高兴点嘛,你只是换个地方等傅三。”褚翘想哄她。 “我明白。”阮舒神情寡淡,语气亦寡淡,率先迈步,“走吧。” 焦洋在这个时候行色匆匆地进来:“褚翘,你得到消息没有?” “什么消息?” “噢,对,你在海城的人脉不如我。” 褚翘:“……” 焦洋不嘴欠了,肃色:“周锐告诉我的,老单被带走调查去了。” “单明寒?”褚翘挑眉,“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老单自曝了他们家。” 焦洋的语气是难以置信,阮舒和褚翘听言亦意外。 “什么自曝?自曝了些什么?”褚翘揪着焦洋问。 “具体什么,就暂时不清楚了。这个消息目前非常隐秘,没几个人知道,周锐是因为晓得和我们这儿的情况和单家有关联,才给我捎消息的。”焦洋说着,有意无意看了阮舒一眼,yu言又止。 阮舒瞧得分明,隐约读懂焦洋想说的是什么,毕竟不久之前,她也才从傅夫人口中听闻关于傅家的隐秘消息。 焦洋终归还是止住了,约莫是被褚翘教训的次数多了,记起来要照顾她的心情。 阮舒因为已经心中有数,此时并没有太受影响,大部分思绪依旧停留在单家的消息上。 她倏尔记起很早之前,傅令元为她解惑张未末的背景时,她曾问傅令元既然比单明寒知道得多,为什么不提醒单明寒以免他识人不清走错路,傅令元给出过一个评价——“老单并非吃素的(第335章)。” 单明寒并非吃素的…… 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是不是验证了傅令元曾经对单明寒的判断? 不仅面对居心叵测的外人不是吃素的,连自己的家人单明寒都可以大公无私铁面无情? 褚翘也正继续表达她的震惊:“这个单明寒……太绝了吧……我们之前都误会他了?” 正文 876、因果 告发自己的家人,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单明寒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老单在他们家接手的就是实验这块内容,多半他能举证告发的也是这件事。”焦洋揣度,“选在这个档口,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单清楚靖沣这边的状况,特意挑的时间。” 稍加一顿,他接上褚翘刚刚的话,小有感叹:“别说你了,我也看走眼了。” 褚翘凝眉:“小阮子你从谈大哥的手表里发现的那些东西,之前上头的人敌友不分,不敢随便交托,现在或许可以开始考虑送上去作为一部分的证据。” 原以为实验的案子比扳倒陆振华难搞得多,没想到单家倒先出状况。当然,还不知道后续会怎样发展,不能高兴得太早。 阮春华冒充雷堂主之后死遁,行踪成谜。 说是封锁了整个镇,但地形条件摆在那儿,要是有心,穿行树林或者渡河,也是非常有可能悄无声息离开靖沣的。 褚翘倒是也已经联系局里的人前往卧佛寺留意动向,如果阮春华真回了卧佛寺,反而好办点。 焦洋叫阮舒这是遵照老k的意思准备离开靖沣,安慰了两句话也道了别:“林二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邦你把傅三完整人带回去到你面前的。” “谢谢。”阮舒致意,继续由褚翘低调地送至医院停车场。 车子在等着,配备了几名警员。 几名警员皆为褚翘自个儿刑侦队里信赖的人。 栗青则也已提前坐在车里,猫着腰站着,在阮舒上车时扶了她一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方便出现在陆家人跟前,提前上来躲车里等阮姐,阮姐勿怪。” 阮舒略略颔首,无精打采地靠上车窗。 褚翘与警员同事们叮嘱了几句后,伸手摸阮舒的肚子:“俩干儿子,好好照顾你们的妈妈。” 最后她搂了搂阮舒:“没几天的,等我和傅三凯旋哈~” 阮舒轻轻回抱褚翘:“嗯……” “褚警官回头见。”栗青打着招呼,把车门关上。 车子启动,驶离医院。 一路都是新鲜的绿色,太阳渐西,阳光温和。 阮舒的心情却始终愉悦不起来。 镇子的入口处,驻守的警察正在和想要离开这儿的游客交涉。 阮舒所乘的车只是象征性地停下来打了个招呼再做个检查确认人头数,就被放行。 ………… 医院这边,褚翘前脚送走阮舒,后脚就从刑侦队的同事口中得知,青门雷火堂的那群人,不知从哪儿听说,陆振华忌惮雷堂主位高权重,所以杀了雷堂主栽赃给“s”,有曾经雷堂主的心腹手下来警察局找警方求证,警方自然以不透露案情为理由,拒绝告知。 陆振华和几位长老现在又在焦头烂额地安抚。 算是个好消息,褚翘头上的阴翳都稍加消散。 没忘记要去见老k,她唤上焦洋一同前往。 见面的地点又在审讯室里。 褚翘和焦洋被吩咐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往雷火堂继续散播消息,说雷堂主的死也和知晓傅令元确实为陆振华亲儿子一事而遭灭口。 另外,也与雷堂主的站队有关。曾经雷堂主和傅令元两人因陆少骢的缘故而不和,如今雷堂主支持的是陆少杰稳坐继承人之人,对于新加入争夺战的傅令元而言是种威胁,傅令元想早早斩草除根,陆振华也更偏爱这个儿子。 “认真想一想,该怎么把事情做得像是雷堂主生前自行透露给亲密的下属,而由亲密的下属再传出来的。”老k强调。 褚翘和焦洋懵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语气彰显出他们的不满,毕竟算起来也是往傅令元身、上泼脏水。 老k没回答,讲接下来的计划:“这波势头酝酿起来后,就去逮捕陆振华。” 焦洋提醒:“你忘了我们就是顾及傅三?否则我们早逮了。” 老k道:“不妨直接透露,是雷堂主死前向警方投递的证据。陆振华可能不会完全信服,但至少有迷惑的作用。还有,到时候雷火堂的人和陆振华已经内讧。” 褚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顾方才老k讲过的所有话,发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老k和焦洋应声望向她。 褚翘直直盯住老k,语气夹杂质疑:“傅三和雷堂主曾有因为陆少骢而不和,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并没有告诉过你,讨论过的话题里也涉及不到这件事。你不是才来海城?你明明对我们都不熟悉,你怎么知道的?” 经提醒,焦洋也才意识到不妥,即刻也提高警惕。 老k瞥一眼他们二人充满防备的表情,一开始没吭声,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衔在嘴里,才道:“我如果说,刚刚的计划,全是他的意思,你们是不是也不信?” 褚翘愣了愣:“你是傅三要求这么干的?” “傅三什么时候这么要求的?我们怎么不知道?”焦洋疑虑,“他不是在陆振华那里?” 褚翘进一步反应:“你和傅三见过面了?沟通过了?” 焦洋也接着褚翘的话进一步反应:“什么时候?你怎么和傅三见面沟通的?” 两个人连发炮珠。 相较之下,老k完全是个慢性子。 并且没等老k回应,褚翘的手机里先进来一通电话。 “翘姐,我们发现之前协助我们技术工作的那位小哥了!他伤得很重!” 褚翘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在说的是栗青,表情骤变:“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在医院附近!具体什么事他非要见到你再说。欸,等等翘姐,我现在把手机给他。” 嘈杂的窸窣声后,听筒那头传出的果真是栗青的声音:“褚警官,阮姐呢?危……危险……阮……阮春华……” 褚翘二话不说挂断电话,抖着手首先想给阮舒打电话,才记起阮舒如今没有手机可用,她往车上的同事拨去号码。 ………… 阮舒正发着呆,车子忽然靠边停。 陪同在后座里的两名警察询问情况。 前头副驾驶座上的警察回过头解释:“车子的轮胎好像出问题了,稍等等,我们下去看看。” 阮舒继续安静地坐着。 这么一停下来,鼻息间依稀嗅到血腥味儿,时隐时现,不真切。 她扭头,看到栗青坐在另外一边的阴影里,此时也转过来看她,关切:“怎么了阮姐?” “没什么。”阮舒摇头,收回视线,觉得今天栗青貌似安静了点,除了她刚上车那会儿他讲了两句,期间倒是一声也不打扰她。 时间耽搁得比想象中要长,且车上的两名警察也被再叫下去了一名邦忙。 阮舒微皱眉,往车窗外张望。 栗青询问剩余的那名警察:“车子的轮胎出什么问题了?很严重?” 车上的这名警察不清楚状况,起身到车门处,探身询问外边的三名警察。 走过来了一个道歉,说不止轮胎出了问题,正在联系人来接应处理。 另外一名女警回到车上来询问阮舒如果觉得闷要不要先下车透透气。 阮舒感觉到不对劲,委婉地拒绝,扭头看栗青,希望能和他有眼神的交流——虽然这些警察是褚翘的人,但相较之下,她还是更信任栗青。 女警察悄悄拉了阮舒的手,并且冲阮舒挤眉弄眼。 阮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见女警被栗青自背后偷袭。 车内的另外一名警察即刻拔枪。 而栗青却已经快一步挟持住了阮舒。 阮舒懵了一瞬,旋即冷了脸:“一灯大师,你是从卧佛寺里小沙弥的口中得知我在找你,特意现身的?” “女施主,得罪了。”阮春华用回了一灯大师的声音,“原本想等到加油站的时候借上洗手间的机会悄无声息地走人,现在却迫我如此。” 以阮舒此刻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脸,倒能想象出一灯大师一袭袈裟捋着长须面带慈色的画面。 可笑的是,按他的强词夺理,他反倒是受害者,被b无奈才有此举……? 车外面的两名警察也分别拔了枪,一人留在车外,这下子也不用遮掩了,直接汇报情况。 另外一人也准备上车来,被阮春华叫停了:“都让开吧,我们现在要下去。” 警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让。 阮舒迅速被阮春华带下了车。 四名警察被要求放下手里的武器。 阮舒嘲讽:“你每天躲在卧佛寺里,是不是把我们这些人的人皮面具全都做过去一份,有需要的任君挑选,想变装成谁就变装成谁?” 阮春华依旧端着一灯大师的慈笑,不予置评,吩咐四名警察用手铐将他们自己铐住并且连在一起。 他在十分从容地计算,计算从一路行来的路程和停车开始到现在为止的时间,从而计算褚翘等人赶来的时间。 阮舒的脑筋同时也在转动,有想不通的问题:“你对靖沣应该很熟悉,既然从雷堂主的身份死遁了,就算为了谨慎起见避开警察,也可以先蛰伏在靖沣里,等到之后再找合适的机会离开,为什么偏偏要冒险冒充栗青,与警察同行?” “靖沣里的情况就那样你不再管了?不再继续留下来观察傅令元了?你没有其他路径可以离开靖沣么?你很着急离开靖沣?离开靖沣后要去哪里?回卧佛寺?”这后半段,她已半是追问半是猜测。 阮春华笑而不答。 阮舒随着阮春华面向四名警察往后退,凤眸轻狭,挑了个问题继续猜测:“你着急离开靖沣,莫不是因为单家出事?” 阮春华笑着,依旧置若罔闻,在此期间把阮舒送上车子的副驾驶座。 阮舒非但不反抗或者试图逃跑,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自己系安全带——没办法,一切为了肚子里那两位的安全着想。 且,阮春华的意图还算比较明确,应该只是像他所说的借助她离开,没有要伤害她的必要。 她倒是庆幸,这回面对的是阮春华,而不再是暴力狂闻野。 说起闻野,她顺便向阮春华打探:“闻野是不是也被你从河里网上来了?你杀了他没有?” 阮春华正在启动车子,闻言侧目,笑眼眯眯:“问我杀了他没有,而不是问他是不是还活着,你的潜意识里,希望他死。” 阮舒并不否认:“是,我是希望他死。”旋即补充,“不过我更希望他受到法律的制裁,要死也死在监狱里。” 她再道:“最想让他死的人难道不是你?” 阮春华的视线专注于前方开着车,面容蕴着一贯的慈爱之色,依旧高深莫测地不置与否。 ——在栗青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真是特别古怪。 不过阮舒从他的反应斟酌出点东西:“他没死?” 她觉得这不应该:“你的实验品,在发挥完利用价值之后,不是会被你销毁?” 阮春华笑着出声了:“谁告诉你一定是这样的?” 阮舒微微一怔,细思之后发现,这个结论确实一直以来都只是他们根据各种事件的猜测。 但应该没有猜错才对:“孟欢的死,不就在你的预料之内?你连亲自动手都不需要。” 阮春华笑意不改:“在我的预料内,但会不会死,在于她自己的选择。” “你确定她有选择?”阮舒哂,“她一再有预感,也和傅令元说过,你和陆振华做了交易,去母留子。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阮春华难得做回人,这才正常交流没两句,又开始满口阿弥陀佛。 阮舒及时打住,谈回闻野:“你以前在‘s’身边埋了吕品这个暗桩,难道不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邦你制服‘s’?尤其如果你对‘s’失去了控制的情况下。” 阮春华不否认吕品在这方面的作用,但给出了补充:“你不是用了两个词?‘必要的时候’和‘尤其……的情况下’。” 阮舒颦眉,貌似明白了:“滇缅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你不希望他坏你的事,所以采取极端的手段,弄死他也无所谓?现在的他之于你而言不存在威胁,并且你把他控制回手里了,所以他不死也没关系?” 阮春华笑着反问:“我说过他没死?” 正文 877、人性 绕来绕去,非要故弄玄虚。 阮舒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闻野应该确实没死,不过—— “你留着‘s’,真的能控制住他?如果他重新回到你的控制范围之内,他还是‘s’么?他对你的实验还有什么意义?” 阮春华笑而不语。 阮舒原本关心的也不是闻野,打听至此见进展不下去,便作罢。 倒是想到一件高兴的事:既然阮春华说他并没有刻意毁掉实验品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傅令元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你不会再耍手段故意要掉傅令元的命?” “他的命保不保得住,和我无关。”阮春华撇开关系。 “可他现在被卡在陆振华手里的处境,是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直接造成的。”阮舒咬牙。 “你还是没明白我刚刚说的话,闻野如是,庄爻如是,孟欢如是,换到令元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是他自己一系列的因,造就他自己如今的果。”阮春华淡笑,“当警察,是他的选择。潜伏青门,也是他的选择。” “但什么狗p‘陆振华的儿子’,是你施加给他的障碍。”阮舒冷声。 “你不觉得,他很幸运,能得到这种难得的人生考验?”从阮春华的表情能看出,他打心眼里认为这种“难得的人生考验”是极好的事。 事实上他紧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如此:“卧佛寺内,每天来迎去送无数香客,求的都是破灾消难,殊不知,比起平顺安康,越是坎坷的命运,才越彰显上天对你的青睐。” “一帆风顺的人生,多么平淡无趣?经历过低谷,高峰的风景才更为壮观。苦难中锤炼出来的人格,更值得敬畏。” 阮春华明显打开了话匣子,仿佛给他一个舞台,他能演讲至天荒地老,并且令台下的观众信服。 很早之前阮舒便和庄爻探究过这个问题。 但阮春华也明显在此暂且收住他的说教口吻式的演讲腔,未继续扩散话题,而回到傅令元身、上:“如果你认为那些是障碍,那就是障碍吧。但这些障碍,能让他更了解他自己,成就更优秀的他自己。” 阮舒嘲弄:“没有你设置的障碍,他还是会一样优秀。不要以为你对他施加的作用真的有多大。” 阮春华脸上的表情分明显露着“我都指出你的错误,你还冥顽不灵,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他依旧耐性,耐性道:“如果人只是顺天性生长的,人类社会永远停留在动物阶段,不会发展至此;如果人为干预没有作用,就不会诞生诸如心理和精神等等学科。” “你不要偷换概念了。我只是在说你。”阮舒强调,“傅令元的成长环境才真正给了他影响。” 旋即他指出阮春华的一个可笑之处:“你前头才说一切皆是个人的因决定个人的果,否认你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现在又说人为干预能起到作用,不是自相矛盾?” 阮春华笑意不改:“如果按这样的逻辑,你先指责我造成孟欢的死,又否认我对令元的人生造成影响,不是同样矛盾?” 他总结:“偷换概念的人是你。” 这一小段路的地势不平,车子行驶时晃动得厉害,阮舒觉得难受,与他的对话一时中断。 好在两个小家伙没有闹腾得太厉害,不多时便又驶入平坦的路段。 阮舒抬手压着心口,耳中传入阮春华的声音:“阮家以前有生双胞胎的基因,你遗传到了。” 他能知晓她怀孕,阮舒丝毫不意外,彼时她在杨医生的诊所里做检查时,就已经料想到这一点。 不过“双胞胎基因”这一点,若非他提及,阮舒还真不清楚。毕竟她曾经连庄家都不了解,何况外婆那边所在的阮家? 如此说来,她能怀上双胎,不完全因为她和傅令元的运气好…… 当然,她还是更期待,当她把双胎的消息亲口告诉傅令元时,欣赏傅令元洋洋得意他自己特别厉害的骄矜模样。 阮舒未接他的题外话,由此记起来另外一件事:“你把格格弄到哪里去了?” 阮春华笑笑:“去她该呆的地方。” 阮舒应声心头咯噔,问出她和傅令元最担心的一个猜测:“你不会真要也让她变成你们的其中一个实验品?” 阮春华倒是坦诚非常:“她确实有这方面的价值。” “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她是你的女儿你究竟还记不记得?!”阮舒怒声,“她哪有什么价值?你们那个破实验不是为了研究犯罪行为?和格格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从马以那里最新得到的情况,褚翘告诉她马以对实验的讯息有进展之后,她就找时间给马以打过电话。 阮春华听言瞍她一眼,眼神意味浓重。 阮舒不懂这其中具体包含哪些意味,不过她明白,她这话等于透露了他们这边对实验的了解程度。 但现在既然单家出事,阮春华也好像因为单家的出事而出状况,摊开来倒也无大所谓,谈起来也通透点,或许能让她从阮春华这里多获取些讯息。 事实上阮春华确实顺着她的摊开也摊开了,此刻正皱眉:“‘犯罪行为’这个说法,并不足以准确概括。” “那怎样才是‘准确概括’?”阮舒的虚心请教充满嘲讽。 阮春华秉持着一灯大师的好脾气,自行忽略她的嘲讽,笑意里的慈色浓上一分,开口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道:“人性的复杂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和这个无尽的宇宙一样,永远吸引我们去探究。” “宇宙的秘密虽深奥,人们也在一步步地摸索到它的些许规律,人性同样等着我们去深入挖掘它。” “你的野心真大。”阮舒讥嘲评价——人性可是个大词。 随即她问:“所以你从这一批实验品里得出什么具体名堂了?” “数据永远不断地在更新。”阮春华依旧乐意回应,可这回应和不回应,根本没有很大区别。 阮舒颦眉:“你就直接说,你们还没有收获不就好了。” “非也。”阮春华摇头,笑眯眯,更为完整地说,“数据永远不断地在更新,无尽的数据是珍贵的资料,蕴藏无尽的宝藏。” 正文 878、黑暗中寻找光明 “它不仅造福我们的当下,也积累传承给后人,想要什么,随时可以前来采撷,用在他们的研究。” “人不能总是只顾眼前利益,要有长远的目光。何况很多事情本就没有固定的标准答案。即便我们当下摸索到了某些门道,也会在以后被新的探究所更新。” “那么多的未知,是永远探究不尽的。往往知道得越多,不知道得也就越多。所以我不认为,单从我手里的这几个孩子身、上能得出你口中所谓的‘具体的名堂’。而暂时没得出‘具体的名堂’,不代表它就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正如我刚刚强调的,还有‘后人’,还有‘长远’。” “当然,我并不是单纯地收集数据。虽然没有结论性质的‘具体名堂’,但通过自己对实验品的观察,是有自己的揣度和推断的。这些揣度和推断,可以邦助其他人调整实验对象的变量,也可以用在我自己下一批实验品上去验证。” 阮舒凤眸狭起,听得仔细他用到“其他人”一词,说明确确实实如他们猜想的,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闻野、庄爻、孟欢等人只是无数实验品的一小批,阮春华也只是无数实验者中的一员。 她哂笑:“你已经花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到了如今的岁数,还要继续培养下一批实验品?你等得到他们长大么?” 出口后,阮舒想起他方才的话,自行有了答案:“对,你说过你们这个实验还有‘后人’和‘长远’。” 阮春华似乎很高兴她能记得,目露满意之色,确认她的答案:“我会为此付出一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就算我死,我手里的工作也会交由其他人接手,继续完成。” “一群疯子!”阮舒评价,冷笑指责,“你们拆散了多少正常的家庭?破坏了多少孩子的人生?!你们自己就是在犯罪!还研究什么‘犯罪行为’?!” 阮春华并没有生气:“我说过,人要有长远的眼光。大多数的人目光短浅,并不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也不奢望你们能理解。我们不是在犯罪,我们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从某种程度来讲,令元和我是一样的,追逐光明的道路上,不可避免地要背负黑暗。” “他才和你们不一样!”阮舒驳回,“他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故意伤害其他人!你们这群人,早在不自觉中变成恶魔了!” 正是她此前问过马以的,那些极端的伪科学研究员,为了战胜对未知的恐惧,是不是都得先化身恶魔,用黑暗驱逐黑暗(第776章)? 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停在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 阮春华得以偏过脸来看她,属于一灯大师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其实仔细看,他假扮的栗青虽然脸一样,但在细节上存在很多漏洞。 阮舒此前之所以没能发现,一方面因为她满副心思全在闷闷不乐她遭遇遣送,另外一方面,阮春华刻意躲到车里头,不让她看清楚他。 “就算我们真成了你们普世观念里的魔鬼,又有什么关系?”阮春华耐性十足,谆谆道,“我说过,我们不需要也不在乎你们普罗大众的理解。我们非常清楚,我们和我们所要抵抗的‘罪恶’,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为了消灭‘罪恶’而在努力。” 在阮舒听来,他口口声声反复说着“不需要”和“不在乎”,却更似在强调他不被人理解的孤独和委屈。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罪恶在发生吗?”阮春华的问话,叫阮舒记起傅令元与她讲述过的,郝大叔和傅令元曾经的对话(第780章)。 曾经的郝大叔所苦闷过的无力阻止罪恶,如今看来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而多半出自他真情实感,所以阮春华走上这条路,他自认为能消减罪恶的正确道路。 阮春华的话在继续,算验证了她的揣测—— “像令元所做的事情,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小了,治标不治本。而我所做的,是从罪恶的源头入手。” “我们能培养出如闻野这样优秀的犯罪人才,就也能毁灭他。我们还能培养出如令元这样优秀的正义使者,配置以坚韧的毅力的和心智。” “当然,人的yu望是个无底洞,罪恶也就永远掐灭不了,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也不指望能杜绝。我也和令元探讨过的,‘圣人不止,大盗不死’(第803章)。等我们把控住目前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标准下善与恶的平衡后,会出现新的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标准下的新的不平衡。那便是后人该去烦恼的事情了。” 稍加一顿,阮春华注视着阮舒:“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不明白也没关系。从世俗的短期利益来看,你就当作,我们在研究上所得的收获,能够邦助警方更快捷地抓捕罪犯。” 在此期间,他仿佛展望到了他所期待的美好的未来,笑容越来越深。 而阮舒眼里,只看到一个痴心妄想的疯子。 “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自以为多么高尚,你们现在就是在祸害社会。你自己数得清楚么?光你的手上,就已经有多少条人命?” “远的有庄满仓、庄荒年兄弟,阮双燕,庄爻的母亲,近的有雷堂主、谈笑、杨医生一家数口。这还没算上间接因为你们的实验而死的人。包括这些年来你培养出的闻野的所作所为。” 阮春华自然不会认同阮舒对她的指责,笑言:“社会的进步,本就需要牺牲少数者的利益。人类的潜行定律便是如此,无需争辩。那些你口中牺牲掉的少数者,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能为社会的进步贡献他们微薄的力量,这让他们和芸芸众生的普通与平凡区别开来了。” 阮舒无话可接了,终归说再多也无用。 阮春华完全坚信他自己的那套观念,根深蒂固。 阮舒也认了,口舌根本不如他。 约莫看出她的放弃,阮春华笑了笑,随后取出手铐,把阮舒桎梏在车里。 “你跑不了的。”阮舒神情清冷。 阮春华微笑,断言:“单家不会有事。” 正文 879、不可说 他口吻非常确信。 阮舒眉心蹙起:“单家还能脱罪?我们调查过,这种类似的实验曾经被叫停过,说明就是不允许这种违背人性和人伦的研究存在。” 阮春华笑眯眯,纠正她的说法:“是不允许公开地存在。” 阮舒心头轻磕,这意思,不就是她和马以猜测过的最讳莫如深的可能性…… 若确实并非单家私人行为,而是背后有zf的默许,那么就真的如阮春华断言,单家最后多半有惊无险。 阮春华似并不介意与她多言:“我并不是做此类研究的第一人,我手里的项目,已经有前辈的研究作为基础。我很荣幸能够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名研究员,参与其中。” “你所说的‘被叫停过’,其实是因为研究项目的秘密遭到泄露,被太多反对人士知晓,为了不引起人心的不稳和社会的动荡,才暂时中断。” 阮舒揣度着接出后文:“暂时中断,避过风头之后,转为秘密继续进展……” 其实并不意外,她和马以本就不止处于猜测阶段——马以的老师终止对马以搜集讯息方面的帮助,并提醒马以也别再探究的时候,他们便隐隐有过心理准备。 但此时从阮春华口中得到确认,也是心绪复杂难平。 单明寒的自曝不就毫无意义? 谈笑手表里拍摄下来的那部分证据,最大的作用就只是为谈笑自己证明了他的被迫无奈,证明了谈笑自己还是想当个好警察的? 那些已经被牺牲掉的人,只能白白丢命?甚至将来还将有更多的人沦于无知无觉中沦为实验品? 阮舒突然觉得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往后的生活里,她岂不是将很难分清楚,那些事情确确实实是天灾,而非人为……?究竟又有多少天灾,背后其实隐藏着人为……? 太疯狂了…… 疯狂的人,疯狂的世界。 见阮春华在解他自己的安全带,阮舒又开口:“还有问题想请教。” 阮春华没有拒绝:“什么?” “庄佩妤和陈玺的相遇,陆嫣和傅丞的生情,阮双燕和庄满仓的结合,是不是你们策划出来的?” 阮春华的笑容因为她的问题透露出一丝趣味:“我们没去做到那种地步。” 阮舒听入耳,觉得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我们没办法做到那种地步”。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顺其自然,”阮春华强调说,“偶尔在原定事情的发展基础上,顺势为之,加大过程的激烈程度,或者加深结果的极端化。” “比如,你总认为是我破坏了庄爻的家庭,事实上并不是这样。陆振华本就授意余岚去迫害黄金荣的妻子。即便没有我,黄金荣的妻子还是得死。相反,因为有我,黄金荣的儿子才幸免于难。” “既然黄金荣的妻子和儿子本就是要死的,不如让他们死得有价值。虽然庄爻的成长没有如我的预期,可以说是失败了,但失败得出的经验,也是相当有价值的。” “再比如,就算双燕那个时候主观上没有真的想死,客观上,隋家也不会让她和她的儿子活着。早晚的事情而已。” 阮舒听得呵呵直冷笑:“照你的逻辑,所有的杀人犯都是无罪的,因为即便杀人犯不杀人,大家也终有一死,早晚的事情而已。” 阮春华不予她争辩,继续说他自己的话,谈回她刻意列举出来的这三对人。他明显也洞悉她的心理,给了她确切的答案:“陈玺落海不是意外,是当年陆振华暗中下的杀手,不过陈玺落海后与你母亲的相遇,确实是巧合。” “那后来?哪些是你们在她和陈玺之间的‘顺势而为’?”阮舒追问。 阮春华未答,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起题外话,谈及庄佩妤:“你母亲以前还是和阮家走得比较近的。我去世之前,她挺照顾我这个表哥,从不歧视我是个傻子;我去世后的那四年,双燕一人抚养孩子,你母亲其实私底下也邦过不少忙。” “你的傻,是从小就在装?”阮舒疑虑,“还是你本来确实傻,突然有一天开窍了?” 阮春华笑而不语,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隔两秒后,他重新开口,继续的也是他自己方才的题外话:“虽然双燕是童养媳,和我相处的时间最长,但你的母亲,可能才是那个时候最了解我的人。当然,这有赖于她自身的聪慧。” 阮舒颦眉,隐约猜测,他强调庄佩妤了解他、强调庄佩妤聪慧,是成为后来庄佩妤察觉他的意图并采取抵抗措施的其中一部分原因……? 见阮春华并没有要继续往下再细说,阮舒又找话问:“你是在死遁之后开始参与这个实验研究项目的?” 阮春华笑笑,小有感慨:“我也算没辜负一灯送给我的这个身份,既邦他完成了他的修行,也即将了结他没能做到最后的项目。” 此时若他还是一灯的模样,必然会来个捋长须的动作。 阮舒没想到由此一问竟能顺带问出原本的一灯。 果然,没有超出她曾经的猜测,阮春华和真正的一灯之间的关系,和阮春华与驼背老人之间的关系类似。 同时明显阮春华和真正的一灯之间的关系更深入一点。驼背老人仅仅借身份给阮春华,真正的一灯也是研究员? “你接手了原本一灯大师手里的项目……?”阮舒循着他话中的字里行间猜测。 阮春华未否认,惋惜道:“他比我接触项目的时间比我早几年,和我一样,怀揣着梦想参与了项目。奈何实验才刚开始没多久,他的身体就出状况了,安排了我来接手,也顺便接手他的身份。” “有一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卧佛寺内与一灯做交接工作,赶在一灯病故前,掌握他以前的人生。如果不是我取代了一灯,庄爻和令元到不了我手里。闻野则是我自己在江城锁定的目标。你母亲正好与陈玺有了关系,与青门牵扯,我把你也纳入了实验。” “就这样,你、闻野、庄爻和令元,四个都成为我的孩子。”阮春华笑,“虽然跨两座城市辛苦了点,但如果不是有这个契机,很多事情并不会如现在这般超过预期,得到不少意外收获。” 阮舒算是明白了。 海城这边的实验原本是一灯负责,阮春华原本负责江城那边的实验,因为一灯生命命不久矣,阮春华接手,从而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一开始真正和青门有交集的不是阮春华,而是真正的一灯。有真正的一灯亲自交接,所以阮春华能把佛学大师演绎得惟妙惟俏,能骗过对一灯十分熟悉的余岚。 阮舒想到一个问题:“十一年前庄佩妤接触的一灯大师就已经是你了?” 但那个时候庄佩妤没有认出来……?! 阮春华但笑不语。 这等于是默认。 阮舒抿唇。其实也不奇怪,在那之前,阮春华就已经因为傅令元的关系,得知了庄佩妤带她藏身在林家。 “城中村——”阮舒还想再问。 阮春华却已经没有想再给她解答的意思了:“你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 意图被揭穿,阮舒倒也不尴尬,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佯装镇定地企图再争取一把:“你身、上那么多谜团,我问都问不完。” “那就不要问了。”阮春华笑眯眯,倏尔又一灯附体,“佛曰:‘不可说’。” 阮舒:“……” 阮春华兀自打开他那边的车门,最后看着她:“你和令元皆为有佛缘之人,我们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 “当然,”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意味深长,“还有你和令元的孩子。” 阮舒先是一愣,而后与阮春华的同样若有深意的眼神交汇上,她骤然手脚僵硬,浑身冰凉。 正文 880、当勇士,不要当烈士 ………… 褚翘一路火急火燎,尤其半途中遇到被绑住的四名警察,得知阮舒单独被带走,整个人更是差点要疯。 终于找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看到阮舒被铐在车上,趴在车窗口一动不动,褚翘嗓子哑了许久,才胆战心惊地轻声唤她:“……小阮子?” 阮舒没有反应。 褚翘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根本不敢上前去碰她,害怕极了。 四五秒后,阮舒缓缓抬头,冽着声道:“我没事……” 褚翘的眼泪即刻决堤,抱住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干的什么事儿啊?!我根本不配当警察!对不起小阮子!我没用!我太没用了!不仅抓不到人!还让你置身危险!对不起!我特么就该再滚去警校回炉重造!” 阮舒想安慰她,但此时实在有心无力,闭眼靠在褚翘的肩头。 她的沉默令褚翘感到不安,扶住她的肩膀急急查看她的情况:“怎么了小阮子?” 见她手捂在小腹处,褚翘心头不安:“肚子不舒、服吗?阮春华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别怕别怕!干儿子也挨住了!我、我马上送你们去医院!” 边说着,她一扭头,唤其余的警员同事准备好车子,然后她再回过头来想把阮舒从这辆车里抱下去。 阮舒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她抬手指了指,“阮春华往那个方向跑了,五分钟前离开的,兴许你们还能追上……” 跟在褚翘身边的警员听言马上行动。 褚翘拿钥匙给阮舒解开手铐,忧悒不已:“可你的脸色明明很难看!走走!我们赶紧先回医院去。” “不是……我真的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手铐的束缚解除,阮舒得以双手皆抱住肚子,她眼帘抬起,泪珠子滑出通红的眼眶,“我只是害怕两个孩子出事……” 褚翘忙不迭给她擦眼泪:“不会,他们不会有事。他们是你和傅三的孩子,可和你们夫妻俩一样,坚强得很!” “不是……我害怕的不是这个……?”阮舒边摇着头,重新趴到褚翘的肩头。 “那还有什么?”褚翘拍她的背。 脑中盘旋开阮春华离开前的那句话,阮舒至今毛骨悚然,忍不住脆弱地抽泣:“我想他……我想见他……” 褚翘跟着她一块儿落泪,捣蒜似的点头:“行!去见傅三!我现在就回去医院!我一定邦你见到傅三!” 应承着,她与其他同事交待了几句后,干脆也不换车了,直接就要开这辆车离开。 阮舒靠坐着,自己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褚翘开着车,往医院的方向回开。 没多久就迎面碰上另外一辆车,焦洋从车内探出大半个身体,冲褚翘直挥手,询问褚翘找没找回来阮舒。 不过未及褚翘回答,焦洋已自行看到了副驾驶座上的阮舒,他的心放下一大半:“林二小姐你没事吧?” 褚翘的眼里只有焦洋旁边的老k,她迅速停下了车。 老k和焦洋这边也停下车。 褚翘一溜自车上下来,冲到老k跟前:“求你!想办法让小阮子和傅三见一面吧!” 老k没有理会褚翘,绕开褚翘,走到车子旁,看向里头的阮舒,将她明显刚哭过的眸子收入眼里,旋即关切:“怎么样?” 阮舒微抿一下唇:“谢谢,阮春华只是借我逃跑,我人没事。” “好。”稍加一顿,老k问,“介不介意和我单独聊几句?” 褚翘跑回来,满脸警惕:“你想和小阮子要聊什么我和焦洋不能听的事情?” 老k依旧没理会褚翘,只看着阮舒。 阮舒点点头:“可以。” 褚翘转脸看阮舒。 阮舒于眼神里给了褚翘一个肯定。 既如此,褚翘自然尊重阮舒,和焦洋二人暂且回避。 阮舒打开车门,作势要从车上下来。 老k止了她:“不用,我到驾驶座上去。” “没关系。”阮舒说,“我正好也想下车透透气。” 老k不再与她相互推辞,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谢。”阮舒致意,舒展了两下手脚,然后身体虚虚靠上车身。 老k打量她的脸色:“真的没事?” 阮舒本想继续摇头,忖了忖,最后选择点头:“有事。” 老k的目光里是询问,静待她的下文。 阮舒低垂眼帘,抬手覆上小腹:“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根本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脆弱……不会动不动就想他……不会一遇到无助的事情,就想寻求他的保护……不会发现,随时保持理智、抵抗住感性,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所以,你现在的理智正被感性碾压?你现在正在脆弱?你现在正在想他?想让褚警官带你去医院见他,向他寻求邦助?”老k问。 “是。”阮舒的底气很足,并道,“我不觉得这样的我,就是不懂事。” “嗯,我没有想指责阮小姐你不懂事。”老k谅解,“人之常情。” 下一句老k又问:“那你需要花多长的时间,让你的理性重新压过你的感性?” 阮舒没回答。 老k重新问:“此时此刻的你,还像之前一样,迫切地想回医院找他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阮舒淡声,“是没有像之前迫切。但我真的很想在离开前见他一面,和他说会儿话。” “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老k再问。 阮舒又不说话了。 老k邦她回答:“如果我还是不同意,你也还是会整理好你的情绪,按照原定计划回离开靖沣,回市区。” 阮舒与他对视,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老k安静两秒,道:“不是‘如果’,我确确实实不会改变主意,依旧不允许你们两人冒险见面。” 阮舒b回眼里的潮意,嘴唇抿得愈发紧。 老k也靠上来车身:“原本我打算等你安全离开靖沣、稳定下来之后,我再找机会告诉你,现在既然我特意来了这一趟,就干脆直接告诉你。” 从他的语气,听得出是很要紧的话,阮舒不禁竖起双耳,凝聚神思。 老k往他自己塞了根烟,但没有点燃。 他这个小习惯,明显和傅令元很像。阮舒估摸着,是他们两人在滇越地带并肩作战的那几年相互影响的缘故。 老k衔着烟,缓缓开口:“我这次之所以以调查员的出现在靖沣,并非得知他这位老朋友身处困境专门来邦他。可以说是巧合,又不完全是巧合。” 阮舒没听明白,颦眉,静待下文。 老k把烟过到另一边嘴角:“我手里有个案子,与tai国瑙爷相关,跟了这几年,最近才终于得到很大的突破和进展。而tai国瑙爷和陆振华有生意合作,也算朋友。前些天,两人联系上了。” “具体案件内容,我不方便透露。我向海城这边调取陆振华的资料,寻求配合的时候,才知道陆振华的案子正进行到关键之处。再之后,因情况特殊,得以获取高级机密,进一步得知,原来负责跟进陆振华的警察是老熟人。” “所以,我以特派调查员的身份来了靖沣。一方面,确实要先确认傅令元是否变节。另外一方面,在确认之后,要与傅令元二度合作。当然,前提是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因为,这必然会延长他目前的任务时长。且,危险性也比以前更高。” 阮舒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嗓子越发清冽:“他……同——” 最后一个带着询问语气的“意”字未出口,她自行戛然。 因为她慢了一拍的脑子刚跟上来思绪——哪里还需要问?根本不需要问,傅令元的个人意愿,必然是同意。 或许他一开始会考虑到她而犹豫,但最终他一定会答应的,否则他就不是他了。 便听老k道:“他问我确认过,这件事是不是非他不可?” 阮舒手指蜷起。这无疑就是他的犹豫了…… 她记起傅令元曾构想过结束这次任务后就转业,不再干警察。他的认知就很清楚,即便少了他,也还有其他和他一样的人继续奉献,他曾在职之时全力以赴尽到他的责任,便够了。彼时,比起警察队伍,她更需要他。 而现在,他还没退下来……还没有…… 只要他还没退下来,他的责任就还在。 阮舒觉得对不起他,因为他这份考虑到她而产生的犹豫感到抱歉。 “他其实明白,不是非他不可。但有他,能省去很多功夫。”老k如是说,不直接告诉她究竟傅令元同意与否,反正,他也清楚,阮舒自己会有答案。 阮舒笑,笑的同时却又控制不住掉眼泪。 她转开脸回避老k的目光,仰脸擦眼泪。 老k没有说话,静静地给她时间。 顷刻,阮舒重新回过身来面对老k,已然整理好自己,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 她本来就有足够的觉悟,觉悟做傅令元的妻子,可能将面临什么。所以无需有人再来与他做太多的思想工作。 老k大概也知如此,话点到为止。 阮舒深深沉一口气:“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天黑了。” 老k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一分对她的敬重。 阮舒坦然接受。 前方是傅令元的战场,他已经肩负了太多,她本就不该再给他增加负担,她要在这后方属于她一个人的战场里,鼓足力量去克服他不在身边时的各种难关。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和他说的话,我可以找机会邦你转达。”老k问。 阮舒心尖轻颤,掌心覆上小腹,轻缓启唇:“邦我告诉他,当勇士,不要当烈士,我们三个会一直等他。” 是他自己说的,他不愿意让她一个人。 她只有这唯一的企盼,企盼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她身边…… 其他的,无需多言。 老k慎重点头:“好,我会原话带到。” “谢谢。”阮舒重新展开笑意,这回克制住了,没有再哭,旋即坐回车上。 褚翘和焦洋走回来,老k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褚翘来低声问阮舒确认:“真的不见傅三了?你没被威胁什么吧?” “没有。”阮舒安她的心,“是我自己不想再回去了。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 褚翘注视阮舒,心疼地哽咽:“你干嘛总是要这么理智?” 阮舒倾过身,抱住褚翘,久久未语。 ——不是理智。而是,傅令元早已成为她的神,成为她的信仰。 正文 881、弃车保帅 ………… 老k允许褚翘再多送阮舒一程。 褚翘带上警员,干脆一直送回到市里的警察局为止,才重返靖沣。 阮舒到警察局里,也只是为防万一,掩人耳目走个形式而已,不久之后便从警察局低调离开,由马以接走。 马以陪阮舒吃了顿饭。 难得。 阮舒很认真地吃饭,吃完饭后,回到三楼。 时间不早了,她也确实疲累,与傅夫人报了平安,继而简单地洗漱,睡觉。 夜晚悄然流逝。 隔天清晨,阮舒推开窗,定定地眺望春回大地和阳光普照。 相较之下,靖沣就没有这么安宁—— 经过褚翘、焦洋和老k的偕同努力,事态按照他们想要的结果发展,以雷堂主的几名亲信手下为首的雷火堂的兄弟们,产生了对陆振华和五位长老的深深质疑。 老k又给褚翘和焦洋下达最新指示:“向雷火堂的那些人继续放小道消息,就说他们这样维护雷堂主,是对陆振华的大不敬,以陆振华的性格,绝对不会再信任这样的一批手下,日后必然除之。” 焦洋嘀咕:“你对陆振华和雷火堂那批人的心理把握得貌似很准确……” 老k并不揽功:“我告诉你们,现在在做的,全是傅令元的意思。” 虽然褚翘察觉老k明显有事隐瞒她和焦洋,但她相信,老k应该确实用他自己的方式和傅令元联系上了,终归再没有人能比傅令元更了解陆振华及青门的人。 加之阮舒对待老k的态度,褚翘完全打消了之前对老k的那丁点儿疑虑,全力配合,与其协作。 ………… 雷火堂的不稳定,陆振华自然看在眼里。 要不是警察封锁了靖沣,不让随意进出,他早把黑西保镖和其他堂口的手下调来了,不至于现在面临内讧的局面。 向警方申请的让傅令元转出靖沣回市区的医院,批是批准下来了,但暂时只能放傅令元这么一个伤患离开,其余人还是得继续留在靖沣。 这可不是陆振华想要的结果,只能耐性地再等等,等等他授意在网络上酝酿的对警方持续多日封锁靖沣的舆论压力。 然,未及警察被舆论压垮,当天晚上,缉毒大队连同刑侦大队都来找陆振华,要带他去警察局接受调查——正是按照此前商定好的计划,假意透露为雷堂主的心腹手下提交上来的雷堂主生前为以防万一以及为报复陆家曾经间接害死他的老母亲和幼子的仇恨而藏起来的举证。 ………… 阮舒推迟了去荣城的行程,一方面因为傅夫人那边出了点状况,另外一方面,海城还有几件收尾的事情必须做。 比如,孟欢希望傅令元能邦忙将陆少杰交托给王雪琴。 二筒从江城回来海城给阮舒办事,本想偷偷去找王雪琴,却没有找到,因为陆振华的家眷暂时被警方控制住了。 阮舒由此嗅到靖沣的气息,必然处于紧张的状态。 临近中午之际褚翘给马以来了通报平安的电话,阮舒才获得最准确的消息——来了一批人,攻击了靖沣,把陆振华“绑架”走了,同样被“绑架”走的,还有傅令元。 “……靖沣的消息被紧急压下了,所以媒体方面才没有任何的报道,否则早就闹翻天了。”褚翘语音里难掩悲愤,“警察局里好些个同事牺牲了。我们只能庆幸,那伙人赶时间,抢了人就从水路匆匆离开,而且是在夜里,镇民没有外出,否则必然殃及无辜,死伤更多。他们用的武器都是强火力,靖沣分局完全被移平……” 不小心多讲了几句细节,褚翘及时打住,压了压情绪,转口道:“那个老k,如果不是这件事,恐怕还瞒着我们tai国瑙爷的案子。” “原来老k早就知道最近陆振华和瑙爷频繁联系。可他没想到瑙爷会找人来假装成龙虎邦的余孽来找青门寻仇,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把陆振华直接救走。可以肯定,这是陆振华获知傅三可能是警察后给他自己准备好的迫不得已的退路。应该是被我们手里掌握的他的犯罪证据给刺激到了,预感情况不妙,才赶在我们警方全面控制住他之前率先出手。” “那批人的作战能力类似雇佣兵,就是这样的一批人什么时候偷偷藏在靖沣的外围,我们竟然没有发现?!”褚翘气急败坏,“我那个时候真的超级怀疑人生,深深受打击,以前在江城虽然也有无能为力的案子,但也没有这段时间来得挫败。” “不过!”褚翘生怕阮舒担心,马上转了话锋,“焦洋那小子不是缉毒大队的?他跟我透露了点情况,说过程确实措手不及,目前的结果还在老k的把控之中。他们那边貌似原本就打算利用陆振华把tai国瑙爷那拨人也一网打尽。所以,傅三现在貌似是个关键……” 最后这一句,才算是褚翘要和阮舒讲的重点。 阮舒方才全程是沉默的,听至此,也只是简单地“嗯”了声:“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你跟我客气什么?”褚翘不高兴,“不是你一再强调,如果我故意隐瞒你,你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反而更惴惴不安。” “嗯……”阮舒点头。 褚翘又记起一事:“对了,陆振华家里不是有位三姨太?” “王雪琴?” “是啊,她见陆振华的势头不对,估计预感到陆家要倒台,主动配合警察,提交她手里所持有的一小部分陆振华和陆少骢的犯罪证据。和贩独倒没什么关系,多是和父子俩私生活有关的,包括陆少骢残害过的人命。”说着,褚翘再一次惋惜,“可惜陆少骢已经死了。他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不过与陆振华相关的,也够起诉陆振华。那些人至少不用死得不明不白……” 阮舒关心的是:“王雪琴和她的几个孩子还有陆少杰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们要是没干违法犯罪的事儿,自然没事。不过暂时得在警方的视线范围内。不仅为了他们的安全,也以防陆振华和他们联系。”话虽如此,但褚翘认为,陆振华会联系王雪琴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阮舒心中也了然,陆振华这一遭“被绑架”,明显就是弃车保帅之举,丢下了青门、陆家和三鑫集团。 遑论三姨太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当然——“比起王雪琴,陆少杰估计更重要些。” 只不过,陆少杰的重要性,在亲子鉴定报告被戳穿之前,完全被傅令元的存在给削弱了。 而即便将来假亲子鉴定暴露,比起冒风险从警察手中要回陆少杰,如果还能逃脱活命,恐怕陆振华更愿意选择再找女人重组家庭生新的儿子…… 阮舒抿唇,没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回傅令元的情况:“瑙爷把陆振华救去哪儿了?” “他们现在行踪不明,还在追踪之中,但多半是要离境去tai国。围堵工作应该在边境进行。”话至此,褚翘颇为落寞,“我的协助应该就到此为止,留在靖沣善后。” 下午,焦洋倒是也仗义地给阮舒来了通电话,违反纪律给她透露了消息:“……林二小姐,我会跟随老k一起前往边境,参与此次任务。” 正文 882、心愿 阮舒沉默半晌,也只说得出一个“好”,停顿一下,才又多说了一句:“他就拜托你们了。” “你放心,傅三一定会没事的。”焦洋的胸有成竹,在阮舒听来,更像是一种安慰。 当日,海城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卧佛寺闭寺。 外人所被告知的原因是,一灯大师圆寂。 圆寂……?阮舒只认为,这恐怕是阮春华的又一次死遁,换个身份,换个地方,继续开展他的实验。 实际上,封锁卧佛寺的是警方,对整座寺庙及其僧人进行了一番彻查和清理,不少僧人、沙弥被抓捕。 而单家,就这么悄无声息。 至少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在官媒上看到任何关于军区职位调动的新闻。 阮舒没了焦洋作为媒介,便尝试去向傅夫人打听单家。 傅夫人并不知晓实验一事,阮舒也没和她细说,倒是从傅夫人口中了解到,傅爷爷此次遇到的麻烦,正是单家在背后使的绊子,不过傅爷爷对单家也不是没有事先防备,不至于完全手忙脚乱。 两家人的关系目前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且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犹豫间,傅夫人谈及接下来的安排:“……傅家最近多事之秋,后续是不是会出状况也不一定。我们考虑了几天,打算……让你带着晏西、晏嘉兄妹俩先去国外。” 阮舒隐约明白傅夫人的用心良苦。 外人并不知道晏西和晏嘉与傅家的关系,她和傅令元也早就离婚,何况“阮舒”已经在不久前的意外中丧命了。他们三个都不是傅家人,即便往后真出事情,也和他们三人无关。 明白归明白,她的内心是抗拒的。 离开靖沣、离开海城,已非她本意,如今却还要求她离开国内?她和傅令元之间岂不相距更远? 然,她总不能丢下晏西和晏嘉不管,只让他们兄妹俩单独出国。 另外,阮舒也再次回想起阮春华逃跑前的最后一句话。 或许到国外确实是个选择……? 她暂时拿定不了主意。 傅夫人同意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而自焦洋临行前的那通电话之后,再没有和阮舒联系过,阮舒也就断了关于傅令元的消息。 ………… 褚翘在靖沣又呆了四、五天,才终于回来市区。 当然,她回来市区,不代表各个案子善后的结束,只是靖沣解除了封锁。 常言道“树倒猢狲散”,陆振华的“被绑架”,令得青门四分五裂,将那些主干人员全部绳之以法,只差时间上的问题。 至少褚翘目前收获满满,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终于得以将关公庙底下的軍火库给挖出来了。 虽然陆振华人不在,但长老会的大长老否认軍火库属于青门,如褚翘当初所预料的那般,他们借由此前在靖沣镇里其他地方挖出过的軍火库,顺势继续栽赃给“s”。 褚翘却有了应对的方法,提审了吕品。 吕品自从落入警方手里后,拒绝回答警方的任何问题,尤其涉及“s”,即便被告知“s”已死,也没撬开他的嘴。 直至褚翘拿軍火库的事情去问吕品,吕品才开了口,否认:“我们boss存放軍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被一邦蠢货轻而易举发现?” 不愧是长年跟在“s”身边的人,这话的语气几乎将“s”学了个惟妙惟俏。 且为了不让青门栽赃“s”侮辱自家boss的智商,吕品供出了其中一处真正的属于“s”的軍火库。 假的终归是假的,在吕品的步步紧b之下,青门的谎言被戳穿。 阮舒自褚翘口中听闻之后,愈发好奇吕品对闻野的感情,一面背叛闻野,一面维护闻野,算什么? 当然,她没费那个闲工夫去探究,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褚翘的回来,也让她得以领回庄爻的尸体,着手cao办庄爻的后事。 彼时黄金荣的尸体是由陆振华交待青门的人处理的,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并未亏待黄金荣,将其和黄金荣的妻子葬于一处。 四周围的墓地都已满,阮舒只能邦庄爻选择了距离黄金荣最近的位置。 想想庄爻生前对黄金荣的矛盾心理,或许这样不过分亲密的方位也更适合他。 从陵园离开后,阮舒跟随褚翘,转而去了医院。 栗青被阮春华所伤,险些丧命。 见病房里只有二筒作陪,阮舒问起赵十三。 “阮姐,你忘记九思也从江城回来了?”栗青提醒。 二筒补充道:“九思在和十三商量,等过两天十三出院,两人给荣一也办个后事,不能让他就那么死在他乡。” 阮舒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鉴于赵十三和荣一是亲兄弟,所以来医院也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听言既然有着落,她也就放下大半的心,让九思和十三自行去弄。 没呆多久,阮舒回心理咨询室,问起褚翘对栗青、赵十三、二筒和九思四人在警方那儿的情况。 傅令元的身份之于外界而言依旧是秘密,他的手下自然也是隶属青门。 九思和二筒倒还好,自打阮舒和傅令元离婚后,就几乎未出现在青门人跟前,主要两人当初是借以保镖公司的名义雇佣来的保镖,合同早已到期,更和傅令元没了关系。 栗青和赵十三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短期内不能离开海城警方的视线范围,而且还要和青门的其他人一样接受警方的传唤和调查,直到傅三完成任务,回归身份述职。至少表面上得这样。你就当作是对他们的变相保护。” 说着,褚翘安抚阮舒:“你放心吧,傅三既然让他们两个跟着他,就一定考虑过他们两个的将来。” 阮舒并不完全是担心这个。 栗青对傅令元的真正身份已心知肚明,私底下和阮舒说过,他一直知道自己跟的老大和其他混道上的大哥不太一样,并不残暴,和陆少骢玩在一块也能坚定地不受陆少骢影响。但好几次,比如曾经她出事,傅令元明明愤怒到极致,却依旧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他都觉得自家老大有点仁慈过头了。 如今看来,分明是傅令元,无论再怎么情绪失控,依旧谨记自己的身份,内心深处给他自己划定了一条线,或许无数次在边缘徘徊过,但始终未真正越界。 曾经诸如庆嫂之类的人,傅令元交由栗青和赵十三去按老规矩处置,其实都是另外给身份到别处生活。 栗青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明面上的处置之后,暗地里谈笑在接收到傅令元的消息后都会再以警察的身份二度处置,以防露陷给傅令元招来麻烦——这些事情,傅令元都写进他的卧底日记里了。 他的日记,也备份在了那个云储存平台上。 里面的东西,褚翘后来为了给傅令元没有变节提供充足的证据,整理了一遍交给老k,由此了解到不少内容。 褚翘也告诉阮舒,像傅令元做这种特殊工作,在执行任务期间很多时候会遇上迫不得已的情况。 傅令元曾经在滇越有过经验,这回潜入青门,从一开始就给他自己制定好人设,巧妙而合理地能避开尽量避开,比如女人,比如吸毒,比如杀人。 “尽量”,也就是并非每次都能避开。 阮舒想起傅令元曾因为小雅的事,在她的追问下,曾经简单解释过他以前的“风流韵事”(第538章),现如今的她已能有更深刻的理解他费劲心思搞出的“x虐”。章宁应该算是在他唯一因为夹带私人感情而犯下过的错误。 贩毒而自己不吸毒的大有人在,不稀奇,傅令元经营的傅老大的形象便是其中一个。 至于杀人的问题,危难之时的自卫是合理的,比如遭遇龙虎邦伏击那次,傅令元就干掉了不少人。事后他是需要对此提交报告的。 “……这些全部都会在傅三结束任务后,由专门的人员来审查,判定是否按照警察内部对这方面做出的指引来行动。”褚翘继续安慰,“傅三那人做事那么有分寸,不会有问题,肯定能免于被起诉。” 阮舒的担心便在于这一点,在于傅令元的办事手段在界限的边缘徘徊过,他自己也承认他确实数次违反纪律。 由此她只深切地感觉到他的工作上的艰难,对外得行走在黑暗中周旋于各类罪犯间还要小心翼翼不被罪恶反噬,对内又得坚守警察这个身份,坚守相关指引,等同于戴着镣铐跳舞。 “好了,不要再想了,我的俩干儿子也该他们休息休息。”褚翘不满阮舒的多思多虑。 阮舒抿唇,走进洗手间。 褚翘靠在门口全程观望她摘掉人皮面具,走上前戳了戳她的脸:“还是习惯你原来的样子,否则我每回和你说话之前,都得先条件反射地愣一下,告诉自己你是小阮子。” 二筒从江城回来海城,也是得了阮舒的授意,去老妪那里拿了摘面具和戴面具所需要的药水——这还是那会儿她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而对闻野要给她戴面具这件事有所质疑时,闻野透露的(第840章)。 否则她也不会知道药水出自老妪之手。 自己摘面具的困难,阮舒在那回被闻野掳去滇越地带时领教过。她相信会有无数办法摘掉面具,但终归不能如转配药水这般能万无一失地保证面具不遭到破坏,毕竟这张宝贵的人皮面具对她还有很大的用处。 她见过闻野怎么摘、怎么戴,依样画葫芦便可。只不过摘面具不需要技巧,戴面具却需要。 阮舒总要费很大的劲儿,结果还是无法完全服帖,那天早上马以刚见到她自己戴面具的成果后,第一句话就问她是不是换了张整容脸?鼻梁骨看起来跟歪了一样。 幸好,阮舒不像闻野和阮春华,需要利用人皮面具应对周边熟悉之人,对戴人皮面具的要求非常高。她的脸看起来奇怪没有关系,只要不露出她原来的脸就行。 褚翘回楼下之后,阮舒收拾行李,从以前离婚时傅令元寄给她的纸箱子里,翻出一把钥匙。 阮舒搜索枯肠许久,才记起来,好像是她和傅令元在卧佛寺的无明阁存放过心愿木片(第147章)。 心愿木片…… 阮舒的神思不由恍惚。 犹记得当初她很无所谓这把钥匙,也不认为自己会真的再来取这种一时兴起玩的东西,现在十分后悔自己的不上心。这要不是傅令元细心地收起来,她如今就算记起来这件事,也多半找不到钥匙了。 当时说存放的时间是一年,现在算一算,已经超时了,不知道是否还取得出来? 最关键是,如今卧佛寺闭寺,也不知是否就此没落不再开放,她上哪儿去找回东西……? ………… 边境。 傅令元猛地咳嗽。 在靖沣酒店的时候,为了让陆振华送他去医院,他偷偷加深了自己的伤口。 结果跟着陆振华由瑙爷的人带走,一路上颠簸,条件必然比不得住在医院里时安稳,傅令元的伤情在所难免加重。 他很想努力撑起精神,大半的时间却在半昏半睡,以致于和老k一度一度失联。 但这样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他的状态使得他能够暂时回避和陆振华的正面对质,而陆振华对别人可以稍微有一点怀疑就直接杀,对他不行,只能先带着他,即便作为人质也好。 另外,也由于这种陆振华连自身都暂且不稳定的状况下,他没有办法给他第三次做亲子鉴定。这便争取出了更多的时间。 而这“更多的时间”,将在今夜结束——他已随陆振华坐上船,这艘货船将在半个小时后离港,沿湄公河航行往泰国。 当然,傅令元已和老k重新取得了联系。 老k的情报果然可靠,瑙爷确实出现在这艘货船上了。 老k手里的那个案子,很大的一个难处就在于瑙爷轻易不离开泰国。 上一次瑙爷离开泰国,也是因为和陆振华的会面。 傅令元记得那一回,他随陆振华出海,去了十多天。 再往前,陆振华和瑙爷那次以双方联手试探各自手里人的不是交易的交易,瑙爷也不曾亲自露面。 傅令元倒是没去了解过,陆振华和瑙爷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深厚,瑙爷非但救了陆振华,还亲自来这儿接人。 老k想要的就是这次机会,这次瑙爷身处国境范围内的机会。 此次行动,最好的结果是,陆振华和瑙爷均一网打尽。 最低要求是,在货船离境前,将陆振华抓捕——必然不能落得最坏的下场,以陆振华为饵,却还让陆振华给跑了。 针管刺入手臂,傅令元的思绪被拉回。 他睁开眼睛,果然又是那个所谓泰国巫医给他注射止痛药。 他快速收回自己的手臂,拔掉注射到一半的针管,冷声:“够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由于他时不时昏迷,他察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被注射的第几天。他只能庆幸从靖沣离开到这里,时间没有太长。 泰国巫医去看黑西保镖。 黑西保镖走出去一个打电话,应该是去向陆振华请示。 很快黑西保镖回来房间,让泰国巫医今日剩余的医治工作做完,便让巫医先退出去。 黑西保镖转身看傅令元:“傅先生,陆爷请你换好衣服,出去见瑙爷。” 傅令元罔若未闻一般,双眸紧闭坐定不动。 约莫三秒,他一声不吭地起来,走进洗手间,在黑西保镖的邦助下,刷牙刮胡洗脸。 “好了,傅先生。”黑西保镖说。 傅令元凝睛看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依旧缄默,缄默地迈步走出房间。 门外的黑西保镖带路,傅令元穿过大半个船舱,还没走到就听见陆振华和瑙爷相聊甚欢的声音。 位置的缘故,瑙爷率先看到傅令元,顿一下,笑开:“阿元这次受伤,看来真是伤太重了,脸都脱形了,我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陆振华应声侧身也望过来门口处,眯着隼眸上下打量傅令元,最后与傅令元对视上,沉声苛责:“也不和瑙爷打招呼?” 傅令元薄唇紧抿,稍加一顿,继续脚下的步子。 眼前晃过阮舒掌心轻覆小腹带着温柔的笑意睡在他怀里的模样。 等我……马上就要结束了……他默默在心里头说。 却听“轰隆”一记巨响,整个船身骤然剧烈晃动。 ………… “怎么回事?!”老k询问底下的警员——在货船上埋下的通讯竟然被切断了! 其他人也还闹不明白,火速忙活着去确认。 焦洋原本正因首次参与如此大型的任务紧张,此时从望远镜内瞧见目标船只起了火,甲板上影影绰绰,明显在交战,预感十分不好。 ——平生第一次,焦洋拒绝接收自己狼一般的直觉。 ………… 阮舒擦着冷汗从梦中惊醒。 梦境的具体内容,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但那种恐惧,仿佛渗入她的每一个毛孔,令她心悸不已,裹紧被子抱着大熊抖了许久,都无法完全平复下来。 后半夜就没有再踏踏实实地睡好。 天一亮,阮舒就下楼找褚翘。 虽然她每天都会询问一次褚翘关于傅令元的消息,但今天格外早,而且披头散发一看就刚起来还没洗漱,黑眼圈重脸色也十分不好,褚翘担心极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阮舒沉默,没有否认。 褚翘带她回三楼,一阵安抚。 而还是和以往一样,褚翘和焦洋、老k没有联系,局里也根本无从打探到此类机密任务的进展。 褚翘离开去上班之后,阮舒花了点时间自己调整情绪。 紧接下来的三天,海城的日子还是平静如水。 傅夫人最后问阮舒确认,她到底愿意不愿意先和晏西、晏嘉兄妹俩去国外。手续是已经都办好了,只等阮舒的想法。 阮舒脑子乱糟糟,答应傅夫人她明天先去离开海城去荣城,和晏西碰上面再做决定。 卧佛寺的闭寺,在这日一大早结束了,和它闭寺时一样突然、一样悄无声息。 阮舒不懂这背后是否意味了什么,就等着褚翘晚上下班回来再问一问。 不过既然卧佛寺重新对外开放,她便把二筒叫来跟前,将无明阁的那把钥匙交给二筒,让二筒代替她跑一趟卧佛寺——倒想亲自前往,但为安全起见,作罢,另外,她的肚子也有点不舒、服,交待完二筒后,让马以送她去医院做检查。 所幸,没什么事,终归是她思虑过重。阮舒放下心,回心理咨询室后睡了个午觉。 傍晚,二筒才从卧佛寺带着东西回来了。 原本下午就该回来,但一方面因为前往卧佛寺追悼一灯大师的香客极多,卧佛寺内的僧人事务繁忙。 另外一方面,因为东西超出原定的取出时间,被从无明阁的柜子里拿出来收纳进仓库内,找了有一阵时间。 据二筒说,要是再迟一个星期,东西就被当废物清理出卧佛寺了。 阮舒十分庆幸及时把钥匙翻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子。 两个心愿木片静静地躺在里头,尚挟裹着淡淡的寺庙里香的气味。 阮舒随手先拿起右边的那个,恰好是她写心愿的那一块。 彼时她没什么愿望,傅令元要玩,她才勉为其难作陪,敷衍了事,基于两人写心愿木片前的对话(第147章),顺势写下“本就幼稚”四个字,根本不是心愿,而是偷偷怼傅令元。 要说后悔不后悔当初不认真写,倒也没有,毕竟如今已清楚卧佛寺是个藏污纳垢挂羊头卖狗肉之地,给她和傅令元的心愿木片做护摩祈祷的又是假和尚阮春华,她不认真写才是对的。 放下她自己的,阮舒伸手去拿另外一块。 犹记得那个时候傅令元的态度与她相反,不仅写心愿木片,包括往姻缘树上挂红绸,还有放孔明灯,都非常看重,仪式感特别强。 也记得,傅令元写心愿的速度比她快…… 回忆嗖嗖地在脑中闪现。 她翻开傅令元的心愿木片。 木片上遒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仅仅简单的一个字。 ——“小阮子!” 褚翘的叫唤于此时倏尔传来,伴随急促的脚步。 正文 883、家 她这般风风火火,叫阮舒不禁心头一紧,急急自书桌前起身。 甫一开门,褚翘也将将停在房门口,chuan着粗气,抓起阮舒的手,牢牢握住:“小阮子!” “你、你说。”出口后阮舒发现自己不小心结巴了,压着剧烈加速的心跳,“是、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褚翘先是摇头,旋即点头,紧接着摇头,再点头,最后搞得她自己都有些混乱了,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刚从缉毒大队那里发现!他们已经在为起诉陆振华做准备了!挨不住我每天跑过去打探消息,他们向我透露,陆振华已经抓着了!不久之后会押解回海城!” 阮舒听言情绪也一阵涌动,因为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们此次行动的成功。 嗫嚅着唇瓣,她想问,又问不出口。 褚翘洞悉她的心理:“虽然还是没有他们几个人的消息,但肯定没事!肯定也很快会回来的!你等着!我觉得傅三肯定会先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得到与自己相一致的想法,阮舒心安,同时也由此得到提醒,紧张道:“我、我……他会不会不知道我的新号码?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几天,她已经重新买了个手机,也重新办了张电话卡。 “我!我!我!”褚翘掏出手机,“他如果往我这儿打,我到时候第一时间接给你!” “那你一定要记得多关注手机,不要错过了!”阮舒叮嘱,又想到,“他会不会也有可能打给马以?” “我会交待我家马医生的~”褚翘赶忙补充。 “那就好……那就好……”阮舒轻轻点头,感觉跟做梦一样,特别不现实。 褚翘用手指戳她的唇角,邦她往上拉起一个弧度:“笑!笑!该笑!难道你要以这样的一张脸面对傅三?万一他到时候想和你视频呢?” 阮舒急慌慌捂自己的脸。 褚翘见状笑:“小阮子你现在越来越容易上当受骗被我逗到了。别慌,你的皮肤看起来好着呢。”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怀儿子会变丑,怀女儿会变美。我瞅着,该不会真遂了傅三的心愿,一下子给他来两位公主吧?欸?你这是不是得满三个月才能知道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阮舒低眉,摸了摸肚子:“一定是女孩。” 褚翘吃味儿地撇嘴:“行行行,全听你们家傅三的,傅三说是女孩,就一定是女孩儿。” 阮舒莞尔。 没忘记给傅夫人去了电话,告知傅夫人这个喜人的消息,关于明天前往荣城一事,她又反悔了:“既然陆振华抓住了,他也应该很快能回来,不差这些天,我还是更想留在海城,第一时间见到他。” 出乎意料的是,以往总以尊重她的意愿为准的傅夫人,此次明确表明观点,希望阮舒按原计划离开海城去荣城。 “……即便他很快能回海城,他必定还有许多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不可能马上就什么都不管,回归他自己的家庭生活。你还是先来荣城。” 虽然今日有好消息,但心中记挂着傅令元随时有可能打电话,阮舒睡得反而不好,一夜醒来好几次检查手机。 隔天早上她反思自己的傻。以傅令元的细心,不太可能半夜打电话给她影响到她的睡眠。 洗漱完毕后,阮舒下楼去找褚翘。 褚翘以为她要问傅令元有没有来电话。 “不是。”阮舒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们,我今天去荣城。” “今天?”褚翘讶然,“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本来早该去了,一直拖到今天。”阮舒考虑了一晚上,也是早上起来后下定决心。 “我以为你准备呆到傅三回来。”褚翘牵住她的手臂,“昨天不才刚有消息?我以为有了消息你会更想留下来。” 一开始阮舒确实是这么想,后来细思便觉傅夫人的话有道理。既然傅令元有了消息,她应该更加安心地离开海城才对。 而且,她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对晏西爽约了。答应了晏西会去找他,却一拖再拖。 褚翘坚持要送她,因此推迟了去警察局的时间。 阮舒的行李没有太多,除了她自己的几件衣服外,主要也就那只大熊。当然,婚戒、玉髓子、紫水晶小刺猬等等物品,她更是小心谨慎地收到包里。 寄放在宠物店里的格格的那几只猫,也让二筒去邦忙取了。 最后她没忘记的是,陈青洲的骨灰。 九点钟时,傅夫人派来接她的人准时抵达心理咨询室。 褚翘抱着阮舒道别:“还好,你就在荣城,离得近。我了结手里的这堆事情后,正好也会休一段很长的假,到时带上我家马医生去找你。我可打定主意了要见证我俩干儿子的出生。” “休一段很长的假……?”阮舒的重点落于此,深深颦眉。 褚翘撇撇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之前我被曝光在网络上的那些事。虽然是被‘s’诬陷的,也澄清过了,但那阵子舆论上带起的节奏的确有损警方的形象。我确实得负一部分责任。” “那你——” “放心。”褚翘知道阮舒担心什么,“我还是能继续当警察的,这回真的只是休息。” 阮舒松一口气。 褚翘不无遗憾:“‘s’……阮春华……这两个人,我不甘心就让他们就此销声匿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阮舒更为遗憾的是,格格没了下落…… 栗青和赵十三的无法离开海城,也算是代替阮舒守在这儿等傅令元随焦洋他们归来。 随行前往荣城的是九思和二筒。 阮舒偕同他们二人上了车,隔着车窗与褚翘相互挥手。 没让车子就这么直接离开海城,阮舒向接她的人请求在城里大致绕一圈再走。 他们同意了。 经过绿水豪庭时,阮舒特意让车子停下来。 她仰脸盯着碧空映衬下的某个楼层,半晌收回目光,低垂眼帘落至身前——她的手从包里掏出傅令元写下的那块木片。 “家”。 是他的心愿。 他们在这座城市相遇、分别、重逢、结婚,拥有无数美好的回忆。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要走了,倒也未觉不舍抑或难过。 因为她之所以对这座城市有感情,全在于有他。 所以离开这里,并没有关系,等他卸下他肩上所扛着的大家之责任,就会来找她和孩子,彻底回归只属于他们俩的小家。 他们一起在哪儿,家才在哪儿。 “可以走了。”阮舒抬头,朝前头傅家的派来的人微笑。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行驶。 ………… 到机场,换乘飞机,落地荣城时是下午两点。 阮舒从机舱里下来,远远地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风风火火地朝她飞奔而来。 “小舅妈!” “三嫂!” 晏西比傅清梨要快一步,急得傅清梨伸手拉晏西:“小心小心!三嫂肚子里也有小妹妹!” 晏西倒真紧急刹车了,却并非因为傅清梨的话。 停定在那儿仰头睁着清黑的眼珠子,满面疑虑地盯着阮舒不说话。 傅清梨在看清楚阮舒的模样时亦愣了一愣,往阮舒身后张望并没有看见其他人,重新转回视线,迟疑:“三嫂……?” 阮舒笑了笑,上前一步,摸摸晏西的脑袋,感叹:“长高了。” 声音确认了她的身份。 晏西眼里一喜,继续之前的动作,环住阮舒的腰,紧紧抱住阮舒:“小舅妈……小姑姑……小舅妈……小姑姑……小舅妈……小姑姑……” 两种称呼轮流着来回叫唤,仿佛要把之前两人分开之后他缺少的问候一次性补起来喊个够。 阮舒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傅清梨吃醋:“我陪他玩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黏我,甚至还经常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训我这不行那不行。到三嫂你的面前,他才真正有小孩的样儿。” 阮舒此前在与晏西每晚的电话中,已经习惯了晏西对她的这种依赖,心中只觉欢喜。毕竟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竟也能学会和小孩相处融洽。当然,这“小孩”的范围,目前只局限在晏西。 晏西于此时抬脸,把对阮舒的称呼定下来:“小姑姑。” 傅清梨哼唧着嘀咕:“三哥活该,以后孩子也不跟着他姓。” 阮舒听言看了傅清梨一眼。明显,傅清梨对傅令元的消息,停留在傅令元换姓改名,彻底黑下去。 微抿一下唇,阮舒没有解释什么,目光落向傅清梨的身后,对正走过来的傅夫人颔首致意。 傅夫人微微笑,回之以颔首:“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聊。” 傅清梨可等不及回去,从机场到傅家老宅的半个小时车程里,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主要关心的就是阮舒和孩子,顺便把傅令元数落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她以为,傅令元和阮舒如今的关系,就和当年陈青洲与傅清辞的关系一样,虽然相爱,但观念不和,于是分开。 傅令元继续混他的道,彻底入了陆家,并随陆振华逃到了国外。 数落到最后,傅清梨自个儿红了眼眶:“如果……如果三哥知道三嫂你还活着,而且还怀孕,三哥一定会改邪归正的……” 阮舒搂着晏西,与傅夫人四目相对,均一声不吭。 抵达傅家老宅,傅夫人给她安排的房间和她此前唯一来过的那一回所住的是同一个屋,只不过书架上并不再安排那两三本暗示性极强的书。 晏嘉几天前也已经从医院接回来了。 阮舒终于不用再隔着照片看她。 自打她被陆振华要求住进傅令元的别墅起到现在,期间不曾再见过晏嘉的照片,对晏嘉的印象尚停留在晏嘉出生半个月左右的样子,此时见着晏嘉,分明又比以前长开,真真如晏西此前所说,小妹妹每天都不一样。 反正,阮舒差点认不出来人。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餐后,晏西才看到阿树和阿上一家子,对它们的到来格外惊喜,却也困惑:“格格自己不养?怎么由小姑姑你带来了?” 阮舒眸光不动声色地一暗,转瞬唇角微弯弧度,解释:“格格说阿树和阿上很想你们,就让它们代替她来你这儿做客,顺便也让它们出来见见世面。” 稍加一顿,她补充:“而且,最近格格正好没空。” “格格为什么没空?”晏西追问。 “她跟着她妈妈回她外婆家了。”阮舒说,“可能要住很长的时间。” 晏西眸底一亮:“格格可以出门了?不用只能呆在中医药馆?” 他所落的重点,令阮舒的鼻头涌上来一阵酸楚。 “嗯。”她点头,“格格不用只呆在了中医药馆了。她会去上学,有同学,也能交更多的朋友了。” 晏西欣喜不已,须臾,又想到什么,挠挠头:“她交了更多的朋友,会不会就把我忘记了……” 下一秒他便自行摇头:“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上学,能交朋友,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阮舒沉默。 晏西牵起她的手,带上阿树和阿上一家子,欢欢喜喜往院子里走:“小姑姑,快去看看科科和阿针~” 他不提,阮舒倒是给忘记了。 阿针多半是把阿树和阿上忘记了,见着它们一家子时,受到惊吓似的往窝里藏。 小刺刺们的胆子倒是大,正在跑滚轮的继续跑,正在吃东西也继续吃,丝毫不受影响。 在一窝的刺猬里,阮舒最后瞧见科科。 科科正在睡觉,体型和不久之前晏西拍给她看的照片差不多,比起她和科科分开时,又胖了一圈。 晏西唤它,伸手轻戳它圆滚滚的身体,它望过来,却也只是望过来,傻乎乎地盯着阮舒,什么反应也没有。 晏西用食盆里的东西引诱,科科才慢吞吞地蹿过来,但估计睡之前刚吃饱,蹿过来之后并没怎么吃,直接趴在食盆边。 见状,阮舒好气又好笑。 晏西失望又沮丧:“你怎么能不认得小姑姑呢……小姑姑是你的妈妈啊,而且你也有小妹妹了……” 傅清梨追了来:“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这里。呀,还多了几只猫?院子里可真成动物园了~” 比起刺猬,傅清梨对猫更有兴趣,可阿树和阿上一家子胆子小,第一时间躲起来了。 “我有那么恐怖么?你们不要这样啊~”傅清梨很受打击,锲而不舍地引诱几只猫,一看就是不撸到猫,誓不罢休的架势。 “小阿姨,你要先和阿树、阿上培养感情,不能着急。”晏西忍不住凑过去邦傅清梨的忙。 阮舒看得出来,他多半是担心傅清梨把几只猫给吓狠了。 瞥回刺猬窝,阿针蹿到了科科的身旁,科科则又在用傻不吧唧的眼神盯阮舒。 阮舒浅笑,掏出手机给科科拍了张照片,顺便查看手机里的各项记录。 没有傅令元的消息。 收起手机,阮舒往里走,去找傅夫人,和她谈将陈青洲的骨灰与傅清辞合葬一事。 这事儿,阮舒也只敢和傅夫人直说。 傅夫人倒没想到她会有此举,也猜到她弄回陈青洲的骨灰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有心了……” “那傅夫人是什么想法?”阮舒问她确认。 傅夫人沉默数秒,似在考虑,最后叹息:“我能为清辞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得到她的应允,就好办。 也得益于傅清辞的墓地没能进傅家的陵园。 间隔一天后,墓地那儿就准备好了,几人带着陈青洲的骨灰盒前往。 虽然晏西年纪小,但入葬之时,骨灰盒还是交由他捧着。 傅清梨凑到阮舒的耳根子旁低语:“我姐葬礼的那几天,我妈把晏西先藏起来了,没让他见几位叔叔婶婶们,所以他也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我姐的入葬仪式。” “隔天送走了叔叔婶婶们,我妈和我才单独带他来这里看我姐。小家伙那天和今天一模一样,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至少没在我和我妈跟前掉。” 语气里难掩心疼。 阮舒听言瞳仁微缩,凝睛看定此时的小男孩。 虽然陈青洲的骨灰也放进来了,但墓碑还是原来的墓碑,只有傅清辞一个人的名字。 晏西跪在墓碑前,脊背挺得笔直:“爸爸,妈妈,我和妹妹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傅清梨当即抽泣。 阮舒的嗓子也不仅发哽。 晏西已磕完三个头,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灰,走回来她们身边:“外婆,小姑姑,小阿姨,我和爸爸妈妈说完话了。” “好。”傅夫人点点头,牵住晏西的手。 晏西则抬起另外一只手牵住阮舒,傅清梨挽着傅夫人的臂弯陪在一侧。 离开的时候,阮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傅清辞和陈青洲的墓。 一群鸽子恰好正从上空飞过。 ………… 晚上睡觉前,傅夫人来她的房间找她,询问关于带着晏西和晏嘉出国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等我们老三。他往后的安排,多半也是隐姓埋名后出去,你先去,也是一样的。” 阮舒抿唇沉默两秒,问:“傅家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了么?” 傅夫人摇头:“我只能说,目前还有能力安排你们,耽搁得越久,越说不准。” 未及她再说话,傅夫人握住她的手:“……我需要你先照顾晏西和晏嘉。” 其实在第一次谈及要送她和晏西、晏嘉兄妹俩出国时,傅夫人就已经等于在间接寻求她的邦助,眼下倒是到了直截了当明说的地步。 阮舒本就一直有在考虑晏西和晏嘉,否则也不会纠结至此。此前她在海城多停留的那几天,已经算任性,她感到抱歉。 她最在意的是,傅夫人继此前明确要她离开海城后,又更进一步的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她定定注视傅夫人,半晌,没回答傅夫人,而问:“有没有……他的消息?” 这是她来荣城的第三天。 也是褚翘告诉她陆振华已被抓捕的第四天了。 如果任务顺利,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 她越等,心越沉。 挨到刚刚,傅夫人来找之前,她给褚翘打了电话。 褚翘表示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说从缉毒大队那儿得到的透露确实无误,陆振华被逮捕。但也仅此而已,这几天也没能再打探到新消息了。 “那瑙爷呢?”阮舒也是事后才记起来,当时太兴奋也太着急,只顾着陆振华,却忘记了,此次任务,不仅仅需要抓捕陆振华,还有瑙爷。 “这个案子不归海城管,同时也是机密,在海城的缉毒大队是根本打听不到的。” 阮舒分辨得清楚,这回褚翘是真的没有渠道了解,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遂,傅夫人现在来得正好,她求助傅夫人。 “您这么迫切地希望我出国,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阮舒追加问,比上一句更直白。 这“其他原因”,她能想到的,貌似也只和傅令元有关了。 她始终认为,傅爷爷即便身处麻烦中,也一定能掌握傅令元的消息。只不过是是否传递到傅夫人这里的问题罢了。 傅夫人在来之前,分明已做好了老实相告的准备。 或许更准确来讲,是这三、四天,傅夫人一直在做准备,只不过今晚才找机会来和她说。 “让你出国,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傅夫人原本端坐着,说话间抬手邦阮舒捋了一绺散落于耳边的碎发,“爷爷说,很早以前,老三他就拜托过爷爷,假如……” 傅夫人顿住,似在考虑措辞,重新开口时,没有接方才未完的那句,握住阮舒的双手,先给出一颗定心丸:“你不要往坏处想,老三他现在只是暂时失踪,找不着他人。” 阮舒脑子里并未因傅夫人的话产生任何念头,怔怔点头:“嗯,我没有往坏处想。” 说罢,她才又反应:“失踪啊……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失踪……” “我不知道,爷爷没说。”傅夫人察觉阮舒的手在抖,她握得更紧了些。 这边阮舒反而感觉傅夫人的手在轻颤,反手也抓牢,接着点头:“噢……”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这个时候两人的画面是奇怪的,同时也是克制的。 克制之下,暗涌静静波荡。 傅夫人绕回之前的话题:“老三拜托过爷爷,所以这算起来是老三的意思。” 正文 884、重逢的季节 阮舒默两秒,则还停留在傅令元的去向上:“还在找吗……” “当然。”傅夫人点头,“所以,你先出去,等找着老三了,我们就送他去找你。” “去到外面,对你也比较方便,你不用再成天戴着别人的面具。”旋即她的视线从阮舒的脸下滑至阮舒的小腹上,“你也能更安定地养胎。” 阮春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阮舒很难不去多想。 阮春华行踪未明,那个做实验的组织在孩子出生前恐怕也不会被铲除。她也希望是自己理解错误,但没人能给她确定的答案。 是故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她也觉得出国是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这件事她也一直没告诉过其他人。她就想等傅令元回来后,和傅令元商量。 现在…… 阮舒觉得有点头晕难受。 脑子里的思绪则还在转动。 她怎么能这样反反复复?从离开靖沣开始,她就该彻彻底底地抽身,别说海城,荣城也不能再停留。 嗯……就该这样…… 她要带着四个孩子去安全的地方…… 傅令元也才能完完全全安心…… 是傅令元的意思,她一定尊重…… “嗯。”阮舒点头,“我走……你们安排吧,去哪里都可以。” 傅家早已准备好这件事,只等阮舒同意而已,在阮舒、晏西和晏嘉之外,增加了二筒和九思两个人。 所以速度很快,两天后就启程,定的是澳洲。 傅清梨十分不舍:“三嫂,等你月份大一点,我和我妈就过去陪你。” 然后抱着晏西说悄悄话道别。 阮舒听傅夫人交待了几件事后,接到来自褚翘的视频电话。 “小阮子,你没开玩笑吧?快让我看看你那儿是不是真在机场!” 阮舒没有提前告诉褚翘,十分钟前刚给褚翘发消息,把褚翘给炸着了。 “没骗你,我真的准备上飞机去澳洲了。”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褚翘愠恼。 “只是飞澳洲而已,你如果想来找我还是很方便,和我离开海城到荣城其实是一样的性质,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不需要太郑重。”阮舒莞尔。 经她这么一说,褚翘心里舒坦得多,算是得到安慰。 “那傅三呢……?”她迟疑。 “他之后会来澳洲找我。”说着,阮舒瞥见她那边的背景旁边好像有人,“和马医生在一起么?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到澳洲之后再给你打电话。” “欸小阮子你等等。”褚翘唤住她,“你是不是已经有傅三的消息了?” “嗯。”阮舒点头,“不过傅夫人只知道他失踪了,其余事情不清楚。” 她也从褚翘的语气里嗅出味儿,随后问:“你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褚翘把身边的人拽到镜头前:“来,你和小阮子说。” 不是马以。 而是焦洋。 只是大半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糙了一圈。 阮舒的手指不禁握紧手机,调整好耳麦:“你……回来海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焦洋有点猝不及防,唤了声林二小姐,旋即回答:“也半夜刚回来的。” “押解陆振华。”褚翘从旁补充。 “噢。”阮舒略略颔首,没再说话,乌漆漆的眼珠子则通过屏幕注视着焦洋。 褚翘抬起手肘捅了捅焦洋。 焦洋自己其实也被阮舒盯得受不住,也明白阮舒这副眼神的意思,就是在等他说话。 “是这样的林二小姐……”开口得艰难,组织恰当的言辞更艰难,焦洋生怕再如以往那般说错话而不自知,小心翼翼道,“……那天晚上,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只等傅三给我们传递讯息,我们就可以行动,包围货船,将陆振华和瑙爷瓮中捉鳖。” “可是,半路杀出了另外一伙人,是瑙爷在泰国的死对头,和老k一样得到了瑙爷行踪的情报,同样想抓住那晚难得的机会,干掉瑙爷以黑吃黑,独占泰国的市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三方混战之下,变数就大了。所幸最后陆振华没能逃脱。瑙爷跑了,被另外一拨泰国人b进了树林里,我跟着老k追击了几天,因为我水土不服,就分开了,先押陆振华回来海城。” 讲到这里,焦洋很生自己的气。 当然,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焦洋将其撇开到一边,讲回主干:“货船爆炸的时候,瑙爷在他的手下的掩护下乘游艇走的,后来才被我们追上。陆振华是在水里被我们捕获的,傅三……就完全不清楚了……” 他已尽量委婉,没有直接说,有一种可能是傅令元已经在爆炸中牺牲了…… 褚翘忙不迭补充:“焦洋虽然先回来了,但老k那边还在找。听说老k对那里非常熟悉,一定没问题的。傅三可能是受伤,或者遇到了其他麻烦,所以暂时没能和大家取得联系,再等等,肯定就有消息了。” 两人皆忐忑地观察阮舒的表情。 在这通电话之前,焦洋正和褚翘商量这事,他觉得该先瞒着,等傅令元真正有消息之后再告诉阮舒,省得到时候阮舒白担心。褚翘却坚持向阮舒坦诚。 这会儿见褚翘分明也紧张,焦洋偷偷扯了扯褚翘,皱眉用眼神说:“既然紧张,你还让我实话实说干什么?之前是谁总怪我嘴巴太贱?” 褚翘不理会他,本打算再宽慰阮舒两句,便见阮舒神情波澜不惊,平静点头:“嗯,我知道了。” 褚翘和焦洋见状,根本无话可接。 阮舒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道:“时间差不多,我要上飞机了。等我到了澳洲,再联系。” “好好好!”焦洋的脑袋跟捣蒜似的,“你一路平安。” “等我一休假就和我家马医生去看你和我俩干儿子!”褚翘强调。 阮舒浅浅一弯唇,结束通话后,独自愣了会儿神,顷刻,走回去。 晏嘉很乖,由傅家专门雇佣的保姆抱着,大多数时候在睡觉,饿了或者换纸尿片的时候,才短暂地有所哭闹。 傅夫人把事情打点得十分周到妥善,阮舒虽是被拜托照顾他们兄妹俩,其实根本没有真正需要她cao心之处。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落地。 由荣城的春天,转换为悉尼的秋天。 秋天…… 是她和傅令元曾经的十年各自天涯后,重逢的季节。 正文 885、度日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四十天,想他。 “……怀孕满百日了。之前告诉你的那两次无缘无故的出血情况没有再出现了,下午产检时,医生确定地告诉我,目前为止两个宝宝都很健康,要我放心。我嘴上应承,心里却依旧没能完全安定。” “前两天和傅夫人以及清梨视频的时候,清梨提议百日应该庆祝庆祝。傅夫人笑话她又不是出生满百日。可晚上,负责照顾我起居的保姆,塞给我一只玉镯——傅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给我的礼物,说是不用戴也没关系,意思到了就成。并且特意叮嘱,怀孕期间本来就最好不要戴首饰。” “正好,我也本来就不喜欢戴首饰。否则你送的紫水晶小刺猬项链、玉髓子还有婚戒,我不会只是摆在那儿看看就好。不对,应该把项链排除在外,它真的是……比科科还要——算了,没办法睁眼说瞎话,科科是比项链要丑。” “说起科科,它和阿针一家子,还有阿树、阿上一家子,傅夫人本来不同意随行,晏西可怜巴巴的眼神着实叫人不忍,最后还是一块托运了来。其实这样反而更好,虽说晏西来了这里后,完全恢复了身处国内时所没有的自由,但阿针它们陪伴了他很久,即便他交到新朋友,也对老友感情深厚。分离……着实是件叫人难受的事。” “不让它们随行的原因,主要是考虑到我的孕妇身份,说是孕妇不能养猫狗,担心感染弓形虫病。当然,这已证实是谣言。不过为了让大家都放心,阿树和阿上一家子送去医院做过化验,并且没有直接养在家中,寄养社区中心的宠物店,离得很近,晏西随时可以去看它们。” “这倒也方便了阿树和阿上的孩子们和宠物店里的其他猫配种,很快就要生小猫了。家里不可能再养那么多,晏西也没有执着,主动说到时候把小猫仔送给想要养猫的人。只是……晏西经常念叨格格。” “……”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六十一天,想他。 “……怀孕满四个月了。我的肚子胀成个小球。” “你不是一直认为肚子里是软糖吗?后来我也没机会告诉你,是两个软糖。而其实上次孕检,医生就和我说了两个孩子的性别。今天正式确认,你出息了,女儿梦可以圆了。不过……你赶紧想一想,怎么补偿一直被我们无视的儿子吧……褚翘倒是也可以圆她的干儿子梦。” “对了,你一定猜不到,我在医院里碰到了谁。还记得庄以柔和梁道森吗?没想到在他乡也能遇熟人。庄以柔也是去做产检的,她的月份更大些,再两个月左右就差不多该生了。时间的缘故,来不及多说,所以两人如今的生活状况我还不太了解,不过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有空会再见面细聊。” “庄家那边……我没有再回去过。二筒和九思从江城被我叫回来身边后,就彻底断了消息,可能因为阮春华死遁了,和族里的二叔公也暂时失去联系,族里的二叔公找不到我人吧。前两天我让褚翘打听江城的消息,才得知,庄家的女家主病逝。就是那个戴着人皮面具冒充我的人。似乎换了个新家主,但这回连警方也查不到新家主的身份。你说,阮春华如今究竟还有没有暗中掌控着庄家?新家主是不是也是阮春华扶持起来的?阮春华‘圆寂’之后,是不是就是跑回江城躲起来了?” “单家……据焦洋和周锐他们一伙人的了解,单明寒还在局子里。他似乎……被单家抛弃了。实验的事情普通民众虽然依旧不知情,但在小范围的相关研究领域已经曝光,由伦理委员会带头提出抗议,不少知名专家也联名。估计是迫于压力,不可能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揪出了几个人处理,多数是和阮春华一样参与其中的研究员。单家试图撇清关系,说这是单明寒的个人行为通过张未末和大毒枭陆振华合作的项目……阮春华暗示过,这个实验背后有zf的默许。表面上的胜利,或许不代表真正的光明,但起码,能在短期内,拉回些许这个世界黑与白的平衡。你觉得呢?” “……”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六十八天,想他。 “……现在是悉尼时间凌晨一点三十四分,第一次在这种时候写孕期日记,不是我不注意休息,我每天晚上十点之前就去睡觉了。而是刚刚,在睡梦中,两个孩子突然踢我了。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两个孩子也只动了几下,好像是肚皮一跳一跳的。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吓到了,把保姆给叫起来送我去医院。经保姆提醒我才记起来,是胎动。不论是医生,还是我自己浏览母婴知识时,明明都学习过了,可我就是忘记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保姆居然还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傅夫人……” “……”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八十七天,想他。 “……褚翘早些时候就休假,说好了要来澳洲看我,却迟迟没能成行。最开始是因为她身为国家公务人员,出一趟国,需要办理的手续比普通老百姓要繁杂且严格。昨天视频的时候再询她进度,她向我控诉马以不让她来了。我追问原因,她的气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忸忸怩怩没好意思说,最后马以来控制她的上网时间,才得知,原来她也有好消息了。嗯,这下好了,她的休假期限又延长了。” “……陆振华的所有资产均被冻结,陆少杰这个原本的三鑫集团继承人已经无效,这一点也证明王雪琴确确实实喜欢陆少杰,不是为了钱,依旧愿意照顾陆少杰。不过在法律上,王雪琴并非陆振华的妻室,王雪琴不能直接带走陆少杰了,陆少杰暂时交由儿童福利院。褚翘已经在积极地邦王雪琴办理手续了。这些年来王雪琴貌似积累了不少私房钱,她已经在打算成功领养陆少杰后,按照曾经的规划,带陆少杰和三个女儿出国。褚翘私底下和我讨论过,这说明王雪琴的私房钱恐怕不是简单的‘不少’。她玩笑,是王雪琴太聪明还是陆振华睁一只闭一只眼,竟然纵容自己的女人‘偷’他那么多钱?褚翘还说,王雪琴很有心,去了趟庄佩妤还有‘我’的墓,不知道她和庄佩妤还有‘我’絮叨了什么。我很好奇。” “……最近手有点不好使,写字显得吃力,花费在孕期日记的时间上也增加了。保姆要我写一会儿必须休息一会儿,起来走动走动,否则容易伤眼睛。可我想和你说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 “……”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九十九天,还是想他。 “……九思已经邦忙和曹旺德重新联系上了。我的‘意外身亡’,本是曹旺德侵吞华兴所有资产的好机会,何况本就没人知晓我是华兴背后真正的老板,可曹旺德没有。这样的人,在现在真的很难得。我也很不好意思继续占据华兴的大头,为了感谢曹旺德坚守华兴、感谢曹旺德对华兴的付出,先把华兴的百分之七十转给他,我私心留下百分之三十,已经多得让我不好意思。曹旺德没有同意。于是这事就这么僵持着。所以……虽然我已经不是庄家的家主,但我没有掉出富婆的行列,依旧有能力包养你,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吃软饭……?” “……” ………… 傅令元不在身边的第一百二十天,特别想他。 “……孩子差不多要满六个月了,肚子已经胀得像个气球,我坐在书桌前有些困难。保姆建议我如果非要记日记,就用录音笔口述,犯不着非要用笔写。我尝试了几天录音笔,却因为犯困睡着,压到录音笔,而不小心把几天的口述都删掉了。孕期的敏感和脆弱,让我忍不住掉了眼泪。我还是用回了纸和笔。” “傅夫人和清梨还是没能来看我。傅夫人没有明说,我也知道傅家敏感期,傅家的人哪里能随随便便出国?其实没能来看我也没关系,这里的一切安排都十分妥善,我已经胖了二十斤了,开始考虑生完孩子如何减肥的问题了。” “换纸尿布、泡奶粉、抱孩子等等技能,这些本应该都是你需要掌握的,我却通过晏嘉统统先学了个遍。即便如此,往后一切带孩子的事儿,还是由你来,我只需要负责卸货,就够了。” “今天才记起来告诉你,你……在国内,已经和我一样,是个死人了——边境的抓捕行动中,由于反抗,你被警方击毙。海城警方的起诉对象,也从你饿陆振华两个人,变成只有陆振华一个。即便如此,陆振华还是企图把很多罪名转嫁到你身、上。这场审判,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反正终归,陆振华不可能再出来了。” “我在意的是,你在世人的眼中,就这样被永远定格住了身份:青门四海堂的堂主,三鑫集团的ceo,陆振华的干儿子,陆少元。‘败类’、‘毒枭’、‘社会毒瘤’、‘罪恶滔天’、‘恶贯满盈’,等等,无数负面的标签,成为你人生的所有。” “现在,对于此事的不忿,我已经自己平复了。可笑自己为何要去在意你的身外之名。你决定走这条路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你的将来可能要面对声名狼藉这件事吧?你都无所谓,我又为什么在意?我爱上的那个男人,本就不在上述的任何标签之列。你是傅令元,你只是傅令元,永远都是我的傅令元,是我一个人的,你的好只有我知道,也只需要我知道就够了。噢,对,如今得加上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今天真正想告诉你的是,我很不高兴——” 手机里的消息框倏尔进来消息,打断阮舒写日记的思绪。 斜眼瞥过去,见是焦洋发的道歉,凤眸一冷,她抬手将焦洋拉入黑名单,不予理会。 不多时,褚翘就给她打来电话。 阮舒接起,率先开口:“如果是焦洋让你来邦忙求原谅的,免谈。” “我怎么可能邦他?”褚翘哼唧,“我是听说了他嘴巴又犯贱,来邦你一起骂焦洋的。” 为了证明她的立场,接下来的两分钟,褚翘果真都在数落焦洋,口干舌燥地喝了水之后,提及:“对了,焦洋前阵子开始不是一直在申请调往边境嘛?” 参与最前线的缉毒工作,是焦洋早就有此意(第724章),自打随老k前去边境配合那次任务后,他心中的火燃得愈发盛。 “嗯……”关于这点,阮舒还是很敬佩焦洋的……当初和傅令元关系都还不错的几个“纨绔子弟”,因为天生家庭阶层的优势,享受社会的很大一部分资料,却并未在享受中丢失掉那份气,不同程度地担负起与之相匹配的社会责任,将来的他们,还会取代他们的父辈,成为中流砥柱。 不论以后他们会不会变,起码现在,阮舒看到希望,一股能与实验背后的靠山相抗衡的希望。 或许麻木甚至死亡的人更多,但至少,依旧不停有新的力量在注入。 “上头批准啦。”褚翘告知,笑话,“他可别再水土不服。” 阮舒抿唇,不予置评。 背景里传出马以的声音,褚翘吓得赶紧匆匆挂电话。 阮舒放下手机,低垂眼帘,视线落回跟前的日记本,安静两秒,重新拿起笔,接着写—— “他们可以放出你已经死了的消息,但不能因为长时间没有找到你人,判定你活着几率的很小。” “‘要我死很容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人和事,我愿意为之去付出生命。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让我想活下去,哪怕活得很艰难’。这是你当初你抱着我贴在我的耳朵旁说给我听的话,我一字不漏都记着。你呢?老k难道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吗?” “为什么——” 你还不回来…… 落笔在不自觉中越来越用力,直至笔尖划破纸页,她没能写完整最后五个字。 眼泪也氤氲得她的视线完全模糊,想继续写也写不下去了。 阮舒静静地坐着,任由泪珠子啪嗒啪嗒滴落在纸页上,浸透才写完没多久的那些字。 她很确定,傅家的人、褚翘以及焦洋,均未对她隐瞒傅令元的消息,事实的确就是,找不到傅令元。 她也非常清楚,傅令元明知她在等他,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杳无音讯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先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安她的心。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原本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而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已经越来越多人没有信心了。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他一定会回来的…… 阮舒趴到桌面上,捂住隆起的小腹,双肩耸动,轻轻啜泣。 正文 886、 ………… 晏嘉的百日宴没有办一直是个遗憾,前阵子晏西的十二岁生日也因为各种不方便而没好好过。 阮舒和傅夫人早商量过要给他们兄妹俩补,于是放在一起,在家里办了个小party,热闹热闹。 晏西嘴上虽说不在意生日,但这几天陆续收到跨洋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开心溢于言表。 阮舒作为他的长辈,第一次陪他过生日,亦格外上心。 邀请的有晏西在澳洲新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以及附近左邻右舍的孩子。 同样赏脸到场的,还有梁道森和庄以柔夫妇。 庄以柔的预产期只剩不到一个月,和小两个多月的阮舒的肚子差不多大。 阮舒便是如此,常常被误会成八九个月。 孩子们玩孩子们的,阮舒和庄以柔坐在一旁,交流孕期心得。主要是庄以柔说,阮舒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 阮舒自问一向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厨艺和母婴知识,仿佛天生不开窍。 厨艺就别谈了,她早已放弃,母婴方面好点,通过她的努力,理论上知识点她都掌握得很好,并且还在不间歇地学习中,只是落实到实践上,就有偏差了。 所以虽然她在孕期日记里告诉傅令元她会换纸尿片、会泡奶粉,但也就是处于初级的“会”的阶段而已,往往她亲自上手之后,保姆总要再检查一遍。 嘴上她没说,其实挺伤她的自尊。 且,它和厨艺不一样,不能学不好就放弃了。 至少目前不能放弃,怎么也得傅令元回来之后再说。 庄以柔喜欢吃甜食,梁道森给她拿了不少糕点,谈及刚刚梁道森工作的地方已经批准,等庄以柔的预产期剩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就放假在家专心陪庄以柔,直至庄以柔顺利生产。 庄以柔则不是太高兴自己总耽误梁道森的工作,终归两人来到澳洲才没多久,梁道森刚起步。 看着他们夫妻俩相互为对方着想的样子,阮舒想到傅令元能不能赶得及回来陪两个孩子出生都还是个问题,眼里禁不住微微泛酸,以上洗手间为名义,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澳洲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又是一个春天到来。 这样从北半球到南半球的季节交替令阮舒有种错觉,仿佛和傅令元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一年。 分别没有一年,但这个时候是海城的秋天,实打实,再过些天,大概就到她和傅令元重逢的两年了。 两年…… 她去医院做人流出来后与他在电梯里见着的那一面,倒是如昨日般清晰。 窗外是满目绿意与窸窣细雨的交融,阮舒脑海中浮现的则是对海城秋风瑟瑟的记忆。 落坐到书桌前,她翻开日记本,拿起笔。 “……世界都湿了, 星星亮得怕人, 我收起伞,收起滴雨的云, 世界转到零点,托住上帝的脚跟。 你还没来, 我还在等。” 这是昨夜睡觉前,读到的一首小短诗,不经意间就烙在脑子里了。 阮舒怔怔地发呆片刻,再拿笔,将诗句末尾的句号改为逗号,然后往下补了几句—— “我还在等, 等风也等你, 等风风不至, 等你你不来……” 笔尖尚未离开纸页,风铃摇晃发出的悦耳之声传入耳。 夹杂其间的却是一把熟悉的沉磁嗓音,低低地轻笑:“谁说我不来了?傅太太对我还是不够有信心啊。” 竟还颇为委屈。好像紧接着就该没羞没臊地要她安慰他、补偿她。 阮舒怔忡,循声回头。 房间的门开着。 一道逆光的颀长人影就站在那儿。 他的眉眼分明隐匿在光线中,非常模糊,却又神奇能看清楚他脸上挂着闲散不羁的笑意。 阮舒猛回神。 “三哥……” 唤着,她忙不迭起身朝他奔去。 才一步,脚下冷不防一滑。 阮舒猛地睁眼。 入目的是晏西满是关切的小脸:“小姑姑……” 阮舒的目光涣散了两秒,反应过来什么,急急往房门口瞧。 却空无一人。 阮舒起身,走到房门口东张西望,还是没有傅令元的半丝踪影,只看到九思和二筒。 她还是不甘心,扭头问晏西:“就你一个?你看见其他人了么?” 晏西钝钝摇头:“我只看见小姑姑你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 所以是做梦…… 阮舒失望地闭眼,抚了抚额头。 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约莫察觉她情绪的低落,正踢她。 阮舒抬手覆上隆起的小腹,低着头,轻轻地摸他们。 “小姑姑……”晏西深谙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又在想小舅舅了?” 阮舒刚收起来的酸楚,又控制不住。 晏西抱住她的手臂:“小舅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还没来找小姑姑。” “嗯……是这样的……”阮舒点头。没有人比她更坚信,傅令元没有死,他只是暂时遇到了困境,以致于没法和大家取得联系。 晏西抽桌上的纸巾,踮起脚,伸长手臂,细致体贴地给她抹眼角:“小姑姑要被小弟弟和小妹妹笑话了。” 阮舒莞尔,摸了摸晏西的头。 这孩子……和陈青洲越长越像。来澳洲很快将满五个月,他基本就是半个大人。每回他给予她的关怀,也总叫她不自觉想起陈青洲。 阮舒其实是感到非常歉疚的。 应该是她照顾晏西和晏嘉才对。 她的本意,确实也希望晏西的童年能得到补偿,过去的十一年不行,起码往后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无需小小年纪就cao心成年人的事。 如今晏西跟在她身边,却好似让他陪伴另一个傅清辞…… 当然,比喻而已,她不会是另一个傅清辞。 默默整理好情绪,阮舒问:“怎么不在外面和大家一起玩?” 晏西语气欢喜:“我就是进来找小姑姑你出去一起切蛋糕的~” 阮舒恍然,牵起他的手,口吻也轻快不少:“走吧,别让小姑姑耽误你们吃蛋糕。” 保姆把晏嘉一并抱出来。 小姑娘今天身、上穿了朵向日葵,模样可爱,又在抓她自己的脚丫子往她自己的嘴里凑,叫人忍俊不禁。 好几个孩子围着她尝试和她互动,晏西的男同学还让晏西以后记得带妹妹出去和他们一起玩。 佣人把蛋糕推上来。 蜡烛点着,大家齐声唱生日快乐歌。 阮舒温柔地看着暖黄色的烛光所映衬着的晏西的笑脸,掏出手机,想为陈青洲和傅清辞定格住这一刻。 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通未接来电。 时间大概就在她刚刚在房间里不小心睡着的那一小会儿。 重点是,号码是跨洋的,不属于傅夫人或者褚翘等等任何一个人。 从来没有过。 这是第一次…… 某种直觉让阮舒心潮涌动。 偏偏这种电话她又没办法直接回拨。 怎么会没接到呢? 她怎么能怎么不小心? 明明每天都在守着电话生怕错过不是么? 阮舒懊恼得只掉眼泪,差点没把手机拧折,着急要回自己的房间,琢磨着找褚翘查一查。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又震动。 阮舒滞住身形,乌漆漆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将将又是相同的那串数字。 手指都僵硬得不好使了。 却本能地没忘记要赶紧接起。 听筒贴上耳朵,马上就传来那边的人简洁快速的问话:“阮小姐……?” 阮舒认得,是老k。 心中的预感因此而愈发强烈,强烈得令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腔跳出来。 她连嗓子都差点卡住:“对。” “你等一等。”老k说。 然后是窸窣的动静。 下一瞬,阮舒的呼吸滞住,周围孩子们庆祝生日的欢呼声如同被摁下了静音键。 她的世界里只剩电话那头虽然非常嘶哑但她依旧辨认得出的嗓音,每一个字敲在她的心间,是明朗的春风拂过,解冻万里冰河—— “阮阮……我活着回来了……” 正文 尾声+彩蛋(终) 我回国之前,正巧赶上小舅舅和小姑姑的忌日。 他们两个人的墓,在那会儿他们分别出国之前在国内就已经有了。 不过,那两个墓与我的小舅舅和小姑姑并无关——一个只是祸害社会的毒枭,一个只是声名狼藉的林二小姐。 我和晏嘉在澳洲另外给他们修了墓。 墓碑上,我和晏嘉对他们的称呼是“父亲和母亲”。 在澳洲,在所有认识我的同学、朋友或者邻居里,他们俩就是我和晏嘉的爸爸妈妈。 只是,我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年,小舅舅和小姑姑,还有小弟弟和小妹妹,四个人于意外的车祸中离世了。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本来应该是一家六口欢欢喜喜过节…… “哥,有长杂草的地方,我都拔干净了。你不要发呆啊,也抓紧时间。你瞧漆都滴下来了,小心一会儿把字描坏了。” 晏嘉的提醒拉回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 晏嘉的表情些许清冷。 见状我不禁笑了笑:“以前只觉得三分神似,这几年小姑姑不在,怎么你越来像她的脾气了?” “像小姑姑不好么?”晏嘉反问。 我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好,越像越好。” 晏嘉却避开我,幽幽嫌弃:“哥,你是故意要把油漆抹我身、上嘛……” 我一瞧,毛笔头滴下来的油漆确实差点落到她白色的鞋子上,自行闪开她些,也反过来皱眉不满她:“明知道今天来扫墓,你怎么还穿这么容易脏的颜色?” “可我就是特意穿来给小姑姑和小舅舅看的。”晏嘉抬脚示意,“这小白鞋是软糖寄来的,姐妹款,她要我也在今天穿,和她一起。” “噢。”我恍然点头,揶揄,“我以为以你应该和软蛋一样,会觉得这幼稚。就这点来讲,还是软蛋更像小姑姑。” 晏嘉抓着我的把柄:“等会儿回去我就告状,说你又喊他软蛋。” 我哈哈大笑开来。 小舅舅当年失踪了差不多五个月,好不容易赶在小姑姑临盆前来了澳洲,才临时得知,除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儿,还附赠了一个男孩,遂随口取的。 声明,“附赠”这个词,可不是我说的,我转述的是小舅舅的原话,当时我也在场,亲耳听到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用词,小姑姑还生了小舅舅一通气。 当然,我们谁都清楚,小舅舅只是嘴上嫌弃。那可是他和小姑姑的孩子,就算两个都是男孩子,没圆成他的女儿梦,他还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同样的,小姑姑的生气,也只是她和小舅舅之间的……咳,所谓情、趣。 我当时年纪还小,不懂,一开始以为小姑姑就是被小舅舅欺负了,邦着小姑姑一起把小舅舅给欺负回去。 后来小姑姑三天两头和小舅舅闹情绪,我很困惑,感觉自从小舅舅回来之后,小姑姑就变得比以前娇弱了,偶尔我甚至还觉得,貌似是小姑姑小题大做了。 小舅舅倒是没有一次回嘴,凡事都让着小姑姑,且分明乐在其中。直至现在,我的生活圈子扩大,认识越来越多的人,小舅舅依旧是我所见过的,最有耐性的男人。 由于小姑姑和小舅舅的相处模式和我对我自己爸爸妈妈相处模式的印象并不一样,于是越发糊涂,搞不明白,小舅舅不在的时候,小姑姑不是天天想他?怎么两人在一处了,反而好像总有摩擦? 时间久了,我才渐渐悟出来,这是小姑姑和小舅舅他们两人的甜蜜和浪漫。 褚阿姨后来有一次也点拨过我,小舅舅欠小姑姑太多了,他的后半辈子就是用来还债的。如果换作其他女人陷在小姑姑当初那样的处境里,怕是早得抑郁症了。 其他我或许似懂非懂,但提及小姑姑带着我和晏嘉来澳洲后苦等小舅舅的那段日子,我确实非常清楚小姑姑有多么地坚强。 褚阿姨偶尔有点不正经,除此之外还点拨过我……家里小孩子多,我又是最大的,得邦忙照顾晏嘉还有小弟弟和小妹妹,让小姑姑和小舅舅“打架”的时候能没有后顾之忧,尽情享受,不被我们几个小孩子打扰…… 咳,不说了不说了,这是后话,也是题外话。 谈回小舅舅当年的归来。 我的十二岁生日,小姑姑在大家热热闹闹的时候,突然抱着手机哭,把全部的人都吓坏了,一问才知,是小舅舅终于有消息了。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小舅舅打电话那会儿,刚得救不到半个小时,得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小姑姑打电话报平安,和小姑姑讲完那通电话后,他才安心地昏迷。 正如我在前面说过的,小舅舅直到小姑姑临盆前才来的澳洲。所以小姑姑的整个孕期,小舅舅确确实实没能陪伴,成了他的终身遗憾,也加重了他对小姑姑的歉疚。 但不是小舅舅不想来,而是小舅舅的伤太严重了,根本没办法离开治疗,也禁不起跨洋的奔波,且他在国内还有事情缠身,无法立刻说走就走。 所幸,在小舅舅的努力下,小舅舅赶上了软糖和软蛋的出生。 时隔近一年,重新见上小舅舅,我完全认不出来。 太面目全非了。 身体的骨架分明还在那儿,骨架外包裹的却仿佛没有血肉,只有缩水干枯的皮,头发也全都没有了,戴了一顶帽子作为遮挡。按照小姑姑后来调侃小舅舅的话,就是,小舅舅真成了“糟老头子”。 而我一生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小姑姑忍着眼泪颤抖着身体一步步走到小舅舅跟前,抱住小舅舅,极度哽咽:“活着回来就好……” 小舅舅则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就那么坐在轮椅里,将脸埋进小姑姑的怀中,亲吻在小姑姑圆滚滚隆起的小腹上。 没有比那时那刻能更准确地形容,何为“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之后,小舅舅就转在澳洲这边的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小舅舅的真正的身份,我小时候似懂非懂,随着渐渐长大,也有自己的猜测,直至我十八那年小舅舅和小姑姑的车祸前一阵子,才得到确认,并完完全全明白。 那几个月小舅舅的失联,是因为小舅舅作为陆振华的儿子的那层身份——陆振华和瑙爷先后被警方抓捕,瑙爷在泰国的那个死对头虽然霸占了泰国的市场,但并没有达到黑吃黑的目的,主意才打到了小舅舅的头上,囚禁了小舅舅,企图b问出陆振华甚至瑙爷手里的东西。 外人即便能想象,也可能不及真实情况的万分之一。只有置身龙潭虎穴之中的当事人小舅舅,才最清楚那凶险,才最清楚死里逃生,是多么地不容易。 他不仅没能如上述的那般陪伴小姑姑度过孕期,也陂了一条腿,失去三根手指头,以及右手臂几乎废掉无法正常使用。 最严重的是,小舅舅曾被注射过量的杜冷丁,并且成瘾。 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东西。 所以小舅舅接受的治疗,不仅仅有身体上的伤…… 一年后,小舅舅才真正回来家里住,且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舅舅搁置了和小姑姑再生小妹妹的想法。 当然,小舅舅的复健成效很不错,手指头安了假肢,右手不便利,他就养成左手做事的习惯。 陂的那只脚,刚恢复行走的那阵子,他最喜欢在小姑姑面前走来走去,问小姑姑他看起来是不是和健全的人没有差太多。 小姑姑想逗他的时候,就会故意说要去外面包、养小鲜肉和小狼狗,小舅舅就会抱上软糖寻死觅活。 由于小姑姑私底下和我打过招呼,为了不伤及小舅舅的脸面,我总要很辛苦地憋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和晏嘉还有软蛋小表弟玩得很开心。 结果小舅舅压根就不需要脸,当着我们几个孩子的面,肆无忌惮地去亲小姑姑,搞得小姑姑反而不好意思,揪他的耳朵把他往屋里拖,却又正中小舅舅下怀。 ………… 扫完墓,我和晏嘉回到家。 快递员果然已经来过了,按我们的叮嘱,邦我们把快件放在酒窖外的一只酒桶后。 我和晏嘉虽然还在澳洲,但小舅舅和小姑姑他们去世后,就按他们的安排,从原来的地方搬走了。 如今我在澳洲也算小有名气的酿酒师,基本上每天关在酒窖里酿酒。或许受小时候的影响,即便我如今确实扩大与外界的交流,结识了不少朋友,但本质上依旧偏好安静,偏好一个人的独处。 那是我最舒、服的状态。 只可惜,科科和阿针、阿树和阿上,寿命不如人长。 它们接二连三过世后,我也没再继续养小动物了,包括他们的后代。 或许是不想再承受失去朋友的难受。 比如我失去的第一个朋友,是格格…… 敛回思绪,我看到晏嘉已经迫不及待去酒桶后面拿快件。 一如既往是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也一如既往是风景照。 地点更是和上回不一样,换成了泰国。 这些年寄来的明信片的地址汇总起来,差不多要将世界都走遍。 “哥,你说下一次,该是南极了吧?”晏嘉问。 “或许吧。”我笑着,凑上去和晏嘉一起细看明信片。 照片上是满目的罂粟花,盛开得格外灿烂。 我不禁微眯眼。 越美丽,越罪恶,就是形容它的。 归根究底,我的爷爷、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均因它而死,包括小舅舅也是因它而与小姑姑分开了那么久。 “没想到他们还会去泰国。”晏嘉有点意外,“不是说以前小舅舅就是从泰国人手里捡回命来的?” “嗯。”我倒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矛盾,看着照片的右下方露出的那两只紧紧交握的手,解答晏嘉的困惑,“如果我没记错,以前小舅舅答应过小姑姑,会带她去泰国看罂粟花田。” 晏嘉恍然。 我从晏嘉手里抽过明信片,带进书房里,和以前的其他明信片放在一起。 曹旺德叔叔在线上等我,是关于华兴方面的一些要务。 小姑姑交给我之后,我其实比她还要不上心。 曹旺德叔叔却不仅没把公司经营垮台,甚至生意还越做越大。 不论是小姑姑还是我,都很有意愿把把华兴再多分出来给他,其实就算全部交接也没关系,但曹旺德叔叔就是拒绝,态度坚决得小姑姑和我都没有办法,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不久,晏嘉喊我,说赵十三叔叔和九思阿姨刚刚来电话,说明天来看我们。 当年九思阿姨和二筒叔叔跟着小姑姑和我们一起先来的澳洲,赵十三叔叔和栗青叔叔则在小舅舅来的时候陪同左右。 小姑姑和小舅舅车祸去世之前,也把他们全部安排过一遍,反正就是无论他们干什么都成,就是不能再跟着小姑姑和小舅舅。 表面上看,是小姑姑和小舅舅当初为了软糖和软蛋切断所有联系;实际上小姑姑和小舅舅也是为他们考虑,希望他们也不用再处处为了小姑姑和小舅舅着想,真正地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前些年赵十三叔叔终于和九思阿姨修成正果结了婚,组成了他们的小家庭。 栗青叔叔早几年其实就回国了,在一次小舅舅找他彻夜长谈之后——小舅舅说,栗青叔叔的才能不应该就此浪费。 二筒叔叔算是去给栗青叔叔做伴,也和栗青叔叔一同回国,注册成立了一家保安公司。 “方便吗?”我问,忖着道,“要不让他们别来了,虽然都在澳洲,但也不近。我就回国一小阵子而已。” “没用的。”晏嘉耸耸肩,“对他们来说,你就是出远门。而且国内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可能放心?” 我沉默住,片刻后,终归还是没再劝了。 晏嘉窝在沙发里,在暗网内的平台上,和远在异地的软糖聊得正欢。 俩丫头这种既危险又安全的交流方式,是栗青叔叔背着小舅舅教她们的,前提自然是得到了小姑姑的允许,也因为有栗青叔叔在,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在家里,小舅舅一直是慈父的形象,小姑姑则是严母。可遇上类似的事儿,反而小姑姑比小舅舅好说话。 在小舅舅看来,晏嘉和软糖是姑娘家,尤需呵护,暗网是个乌七八糟的罪恶之地,不能脏了自家姑娘的眼。 这“自家姑娘”,还包括小姑姑。 小姑姑与软糖还有晏嘉,自然成了联盟。 差点又把常常被无视在边缘的软蛋忘记了……软蛋叫软蛋,却一点都不软。至于怎么个不软法,咳,男人的话题,以后有机会再细聊。 毕竟现在晏嘉又喊我了—— “哥!最新劲爆消息!你快来看~” “怎么了?”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我的方向。 我看到她和软糖的聊天记录。 软糖:“……唔,我妈这是高龄产妇了,我爸肯定舍不得再带她在外面浪,很快会记起来他们还有俩孩子被他们丢在家里当留守儿童吧。关键是,我爸本来就只有我一个闺女,假如我多个妹妹,我是不是就不再是我爸最爱的女人了?” 晏嘉还没来得及回应,倒是软蛋难得地蹦出来一行字:“笨蛋……要我提醒你多少遍……那个老不正经的男人最爱的女人本来就一直不是你……” 软糖发出一个痛哭的表情:“葛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坏,把我从梦境拉回现实?” 软蛋:“……” 软糖则没有再理会软蛋,说是有人搭讪她,对方貌似是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而且莫名其妙,上来第一句话就问:“你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她把对话截图丢给我们看。 软蛋马上警告她:“妈妈允许你上暗网的约法三章不要忘记了。别随随便便理会人。还有,对方怎么攻破的系统和你搭上话?你忘记我们两个小时候被坏人盯上的事情了?算了,跟你讲这些白费口舌。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没等软糖回应,软蛋把软糖踢出去,他自己登录了软糖的账号。 我忍不住笑,虽然只光看着文字,但我的脑海里完全有画面,想起软蛋从小到大的最大的乐趣,就是板着脸嫌弃软糖笨以及嫌弃小舅舅幼稚。 当然,最要紧的是,我为小姑姑和小舅舅感到高兴。 小舅舅生二胎的梦想,终于要圆了。 我想起数年前,无意间瞥到过一眼小姑姑的笔记本。 那是小姑姑的孕期日记。 在我看来,更是小姑姑写给小舅舅的情书。 我有幸见着的是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小姑姑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谢谢你,教会我爱;谢谢你,能活着回来。” 底下则有人悄悄接了一行字。 字迹遒劲有力,飘逸而不潦草,我猜出自小舅舅之手。 他回应的明显是小姑姑的话——“对你的承诺,带我战胜死亡。” 我的小姑姑,与我的小舅舅重逢前,踽踽独行、颠沛流离、心无所依。 我的小舅舅,与我的小姑姑重逢前,一个人战斗在刀山侧、血池畔。 她年少时遇到的少年,穿过黑暗化成最强劲有力而又明朗清澈的风,温暖地守护她。 他年少时暗恋的少女,隔着千山万水和漫长岁月的阻隔,成为他不管多艰难依旧努力保命的意志。 他们彼此依靠,互相救赎。 他们历经生死,终得所爱。 并于浮华归处,收获了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这就是我的小姑姑和我的小舅舅的故事。 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爱情。 以岁月共此生,不负山海不负月。 而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不久之后我也将遭遇一场车祸。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结果非但没有,还重新见到了久别的我的亲爱的小姑姑和小舅舅。 还有一个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朋友……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