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客劫》 第一章:贱剑溅 ,一处天然洞穴的墙壁上,爬满了喜阴的植被,开着幽兰色的小花。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以七星北斗的布局,镶嵌在洞穴的顶部。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淡香。那若有若无的味道有几分清冽,可细闻之下,又偏偏生出了那么一缕缕的靡丽。 薄如蝉翼的淡青色帷幔,如一只静开的莲,层层叠叠地垂在白玉床的周围。床上,交错着两只人影。影影绰绰看不清,却有呻吟声断断续续传出。 花青染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衣襟大开,裸露着的瓷白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绸缎般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白玉床上,随着他身体的轻颤而微微滑动着。他的眉峰微触,挺直的鼻峰上隐见汗水,一张似花瓣般柔软的唇瓣紧紧抿着,似在承受着痛苦。 胡颜悬身于花青染之上,一抹艳色红衣挂在单薄笔直的身体上,看不出妖媚,反而显得清冷了几分。她的脸上带着一副古朴的银制面具,看不清表情,唯那双眼泛着幽幽的光,在细细打量着花青染的反应。 胡颜伸出近乎透明的纤纤玉手,缓缓抚过花青染起伏着的胸膛,在他的腹部用力一按! “呜……”花青染发出一声低哑的痛呼,身体随之弹起,修长的脖颈后仰,形成一道诱人的弧度。一滴汗,沿着他那精致的下颚,倾斜着划过修长的脖颈,隐入左侧性感的锁骨。花青染的身体再次软倒在白玉床上,就像任人揉搓的面团。他的小腹上低落着几滴血,也不知是胡颜的,还是他自己的。 胡颜拢了拢红衣,翻身躺在了花青染的身边,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地侧过身,单手支头,看着花青染醒来。 花青染的黑色睫毛像两只蝴蝶的翅膀,轻轻地振翅后,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初时有几分朦胧,就仿若江南的烟雨般惹人怜爱。两个呼吸间,朦胧退去,展露出银河般的浩瀚与瑰丽。 花青染察觉到身旁有人,立刻警觉地坐起身,看向胡颜。他的起身过猛,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禁不住晃了晃。 胡颜枕着自己的手臂,慵懒且惬意。她的声音从银质面具下传出,充满了戏谑味道:“青帐暖床影轻摇,” 花青染听闻,眸光一凛,瞪向胡颜。 胡颜勾唇一笑,视线在花青染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就像在欣赏着大片的风景:“瓷肌玉树暗风骚。” 花青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赤身**!他低头去整理衣袍,却看见自己遍体的青紫痕迹。他的瞳孔骤然缩小,攥着衣襟的手指掐得已然泛白。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地一扯衣襟,遮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胡颜坐起身,将放在枕边的佩剑抓在手里,赤脚走下白玉床,一边随手将佩剑别在腰间,一边信口又道:“巧手翻云功夫好。” 花青染被气得一哆嗦,一把掀开帷幔,赤脚踏在地上,紧紧盯着胡颜的后背,质问道:“为何?!” 胡颜侧头,用无比幽怨地口吻缓缓道:“破晓君忘颜色娇。”转回头,眼含狡黠笑意,抬脚向着石门的方向走去。她打开大门,示意花青染自行离去。然后转身,向着浴室走去。 花青染望着女子单薄的背影,眸光闪动了两下,他向前迈出一步,却因体力不支而跌坐回白玉床上。 胡颜打开石门,走进浴室,刚准备脱下衣裙,却听见花青染唤了声姐姐。那声音有丝沙哑,好似从很很遥远的地方漂泊而来,尽管历经了沧桑,却仍旧有着滋润万物的力量。不妩媚勾人,却生生地令人愉悦。 胡颜转回身,看见花青染披散着黑色长发,赤着双足,身穿白底银线的华服,双颊泛着淡粉色的红晕,整个人犹如坠落凡尘的谪仙般,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他的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色彩。 他说:“姐姐,一同沐浴可好?” 胡颜微愣,暗道不妙。 花青染脚下一个踉跄,直奔胡颜而来。 胡颜闪身躲开花青染的碰撞,任由他磕碰到浴池沿上。花青染的衣襟散开,两条修长的大腿微曲着,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有种肆虐的艳丽。 过了半晌,花青染支撑着身子,缓缓爬起,向后退开。他的眼中似有氤氲,只轻轻地瞥了胡颜一眼,便低下了头。那一眼,若换了其他女子看到,怕是恨不得将万贯家财都捧到他的脚下,换取他片刻的笑颜。 胡颜摇头一笑,刚要挥手让花青染出去,一把长剑却刺进她的腹部! 原来,花青染在跌倒的瞬间,竟抓起了胡颜放在石台上的佩剑。 胡颜的身体后仰,跌进浴池里,红色的衣裙就像浸满了血的彼岸花,摇曳着绝美的妖艳。她的眼中有震惊,有不解,有愤怒,最后竟化为一个自嘲的笑,以及看透生命的淡然与薄凉。 若是以往,花青染刺出的这一剑,十有**会落空,可今日她不但体力透支,且脑子越发浑浊。近几年来,她总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什么时候会死。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会死在一个玩笑上。哎,再厉害的女人都抵不过一个会发贱的美男子啊。 花青染手中的宝剑名曰“三界”,是胡颜的随身之物。它通体乌黑,刃如秋霜,此刻正散发着阴冷的寒气。它在吸食了胡颜的血之后,竟开始嗡鸣震动。 花青染是个狠角色。他用双手紧紧攥住“三界”,竟又上前一步,想要给胡颜补上一剑。 胡颜满是不屑地瞥了花青染一眼,伸手在水中一弹,一股气流直冲向浴池壁上的一个小孔。 在花青染震惊的目光中,浴池底部竟从中间分开,那一池的浴水连同红衣女子一起向下跌落。 任谁也想不到,这浴池竟然是悬空而建! 巨大的断壁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浴室正是将石头挖空而造,说不上鬼斧神工,但能将沐浴建在这里的人,绝对拥有一颗十分强悍的内心。而浴室的下方,则是奔流着的滚滚长河。 花青染趴在浴室台上,看着女子的身体在急速地坠落。莫名其妙的,他竟在胡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解脱。再想细看,却瞧不真切了。 胡颜的身体在被河水这只怪兽卷入腹部之前,竟竖起食指和中指,凑到银制面具的唇边,轻轻地触碰一下,并冲着花青染扬了扬手指! 花青染暗恨:真真是轻浮,恶劣,死不足惜! 他的目光清冷,一甩衣袍,转身离开。 河中水浪翻滚,似有巨物出没。 第二章:县令曲南一 ,一只通体银白、长约三十尺的巨大鲟鲨,沿着暗河试图游入河道。暗河中有一处浅滩,钟乳怪石将其身体刮伤,血腥味引来四只浅蛟,纷纷张开利齿,伸出尖爪,冲着大鲟鲨游去。 大鲟鲨体型巨大,在较窄处无法施展,只能用肉身拖着四只浅蛟往前游去。浅蛟生性凶残,不停撕咬下大鲟鲨的血肉,致使暗河中血水翻滚,大鲟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漏出深深白骨。 待大鲟鲨终于通过浅滩,立刻抖落身上的浅蛟,并用巨尾将其中一只拍飞。剩下的三只蛟如影随形,继续凶残地撕咬着大鲟鲨的血肉。这只大鲟鲨也十分怪异,无论它如何反击,都不曾张开大嘴与浅蛟们撕咬,只是一味地用力摆尾,试图尽快游到河岸上去。 待大鲟鲨用巨大的头撞死最后一只蛟后,它随着波浪拖着一身白骨拼命游到岸边,将巨大的鲟头搁浅在岸上。大鲟鲨死去,嘴巴大大地张开,打眼一看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青苗村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小村庄。那些靠河吃饭的渔夫们惊见大鲟鲨,无不被吓得胆战心惊,忘记呼吸为何物。待众人回过神,河边瞬间响起一片哀嚎声。 “哎呀额地娘姥姥,这么大个家伙,是个啥东西啊?” “这……这……这是河神啊!” “河神咋死在俺们这旮旯了?这是要遭天谴呐!” “老天爷啊,您老可得睁开眼睛看看,这不关我们青苗村的事儿啊。您老要发威,也要冲着下河村去,他们捕的鱼比俺们村多老了去了,那才是真真儿的造孽哪!” “求求河神爷放过俺们吧,俺给您老磕头了、磕头了……” “快快,去找族长!狗剩,你去找族长,快点跑。哎,我说,你跑快点!上次你偷睡二虎家的婆娘,被二虎满村的追哇,那愣是没追上咧,你倒是拿出那个劲头来,赶快把族长找来,就说出大事儿咧,河神爷死在咱们村咧!” “不能去!不能去!新任的县太爷正在咱们村,出了这事儿,不得要咱村人的命啊!” “去!快去!格老子的,他要咱们的命,他也跑不了!” 族长急冲冲地赶来,尚未敢细看大鲟鲨的全貌,便被那跪满岸边的村民们吓了一跳,再听那震天吼般的哭喊,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儿跪到地上去。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及时伸出,将族长扶了起来。 族长睁着惊恐的眼,颤巍巍地看向将他拉起来的男子,语无伦次地哆嗦道:“大大大人……你你你……我我……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必然是要上奏朝廷的。如果朝廷追究下来,说他们村没有侍奉好河神爷,致使河神爷死在了他们村的河岸上,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啊!且不说朝廷,就是周围这些靠河吃饭的村落,就不会放过他们青苗村。这事儿,若没个仔细的交代,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喽。 被称作大人的男子,清风朗月般勾唇一笑,抬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指了指那只大鲟鲨,说:“既然是河神爷,又怎么会轻易仙逝?河神爷此番前来,是为了历劫。来来,大家一起动手,将河神爷恭送回河里,助其度过此劫,想必河神爷必定会知恩图报,恩泽大家。” 此话一出,岸边上跪着的村民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除了来不及擦拭的鼻涕沿着嘴唇缓缓流下,整个画面已然静止。 族长在呆愣片刻后,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愣是瞪圆了几分,且用眼神表达出最真实的想法:这样也行? 县太爷曲南一轻挑一下眉峰,以眼神反问:怎么不行? 眼见着村里人开始窃窃私语,族长当机立断,以破釜沉舟之势,喊道:“大家都听县太爷的,恭送河神爷回宫!”对,都听县太爷的,出了事情也有县太爷扛着。 曲南一就像不知道族长的小伎俩似的,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既然族长说一切听本官的,便是知道本官一心为民,简直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啊。像本官这种好官,可遇而不可求。今日来与你说修建官路的事儿,你尚且要考量,且等他日换个其他县太爷来,说不准管你是哪儿家的坟头,说刨便刨。这,岂不是对逝者的大不敬?”撇一眼族长,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哎……这河神爷都上岸了,万一晚上托梦给本官,说你们恭送的规格不过,让本官做主惩罚一二,本官也不敢不遵从啊。届时,呵呵……” 族长的一双小眼睛竟然神奇地又瞪圆了几分,然后才慢慢地恢复到常态。他伸出手,捂着心口,点点头,沙哑道:“是,大人说得是。等这边儿事了了,小老儿就请个风水先生给看看,把三饼和泉子家的主坟换个好地儿。” 曲南一满意地勾唇一笑,那样子当真是风标秀举,俊美非凡。 曲南一身高七尺,着蓝色衣袍,腰间系同色腰带,连块玉佩都未曾佩戴。他脚蹬一双木屐,头插一根木簪,举手投足间有几分书卷的雅致、几分商人的市侩,以及那么几分慑人的官威。 他有一双斜长的眼睛,在笑意盈盈间给人一种温润的错觉,但凡得罪过他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表里不一。 按理来说,曲南一要心机有心机,要皮囊有皮囊,要文采人家还是个探花郎,想在长安谋个实缺还是可行的,翩翩这厮嘴坏,得罪了权贵,于是被扔到这里,当起了县令。 曲南一见族长已经准备带领村民们去恭送河神,便想带着衙役们踱步离开,却突然听见一位村民发出一声惊呼,“啊!鬼啊!” 这个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将所有紧张的神经锯断。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有人喊着妖物,有人喊着鬼啊,有人在请神仙恕罪,有人将头磕得咚咚响,还有人开始哭爹喊娘,更甚者,有人已经跪地不起,屎尿流了一地。 原来,大鲟鲨搁浅到河边后,众人不敢靠前观看,只顾着跪地哭嚎。这会儿冷静下来,便有那大胆的村民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其他人口中的河神爷长个什么模样。这一看,便看出了事儿。 曲南一微微皱眉,在别人落荒而逃的同时逆流而上,几个大步蹿到大鲟鲨的前面,视线自然而然地投向大鲟鲨张开的巨口里。 “嘶……”曲南一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章:火烧女尸 ,但见,大鲟鲨那张开的巨口中,赫然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脸带复古纹样的银制面具,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穿着一套做工考究的红色衣裙。衣裙潮湿,裹在女子的身上,致使其凹凸有致的身形一览无余。她的脚上没有鞋子,两只秀美的纤足白得近乎透明。 女子的衣裙在腹部有一个切口,曲南一探头看了看,发现女子的腹部有剑伤。看样子,女子是被剑刺穿而忘。看伤口,这伤应该是六七天前留下的。看尸体,却不见僵硬和尸斑。 曲南一知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人手中,总有一些诡异的术法,能产生一叶障目的效果。虽看女子的衣裙,看不出品级,但从那面具的图纹上便可以断定,这是一个祭司。 凡为祭司者,无论品级,皆属行恶之人! 曲南一微微皱眉,眼中划过深刻的厌恶。 衙役们见曲南一一个人在那里探头查看,强行按下拔腿就逃的心思,硬着头皮来到曲南一的左右。 曲南一向后退开一步,转身走至浅滩处,蹲下,用河水洗了洗手。 衙役头李大壮试探着问:“大人,您说这东西,是人还是鬼?会不会尸变啊?属下知道这一代有祭河之说,不知道这个女尸算不算是祭品。依属下之见,这种东西躺在河神爷的嘴里,怎么看都有点儿邪性,咱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曲南一站起身,又打量了那妖物两眼,这次回道:“这衣裙做工不错,面料上乘,应不是周围村落能供奉起的祭品。” 不知道是不是李大壮的错觉,他觉得县令曲南一在说道“祭品”两个字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劲儿。 曲南一面沉似水,吩咐道:“大壮,你带人将这个女尸焚烧掉,免得引起麻烦。其余人将河神爷恭送回河里。” 曲南一吩咐完,转身欲走,族长却连忙凑了过来,弓着腰,一脸讨好地说:“县太爷,您看,咱是不是要整口像样的棺材,才好装那女尸去焚烧啊?” 曲南一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族长有这份心,那此时就由族长全权负责了。” 族长一听便知道,这县太爷是不打算拔毛拨银两了,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此事儿还请县太爷定夺,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没那些个见识。若没口棺材,就怕……呵呵……这心里不安呐。” 曲南一笑吟吟地看向族长,族长的心里直打突,扬手一拍脑门,道:“瞧小老儿这点儿出息!小老儿这就是让人抬来一口薄棺。还请县太爷稍等片刻,为我们青苗村压压镇。您呐,可是探花郎,文曲星转世呐,没您在场,小老儿心里慌啊。” 曲南一做出请的手势,示意族长自行去忙。族长转身去安排薄棺的事儿,曲南一也不知道打哪儿摸来一根钓鱼竿,竟坐在河边垂吊了起来。 少顷,有村民将薄棺抬了来。 村民们不敢上前去拉扯那女尸,曲南一只好放下鱼竿,站在薄棺前,吩咐衙役头李大壮带人将女尸从大鲟鲨的嘴里捞出来,送进薄棺中。 李大壮等人找来六根棍子,探入女尸后背,将起抬起,准备送入博棺材中。 就在此时,一阵凉风突然刮过,女尸的红色衣裙哗啦一声乍起,裙摆擦过曲南一的脸颊飞舞着,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脚尖,轻轻擦过曲南一的唇瓣,留下一片滑腻的触感和冰凉的冷意,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在肌肤上抖了三抖。与此同时,那女尸的手臂竟然从身侧滑落,吓得衙役们松了手中棍棒。女尸就在曲南一的面前,由空中咚地一声掉落到薄棺中。衙役们不敢去看,纷纷向后退开一步。 曲南一心生怒意,皱着眉后,用食指狠狠地擦拭了一下唇瓣,一边探头看向那个死了还敢张扬的女尸,一边吩咐道:“找来木钉,将棺材封死!” 一阵剧痛,将胡颜震醒。她突然睁开眼睛,通过狭小而粗糙的棺材木板,望向那个正探头看向自己的男人。 四目相对,悄无声息。 曲南一心中震惊不已,那女尸明明已经气绝身亡,此刻竟然睁开眼睛看向自己!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灼亮得吓人!曲南一忘记了呼吸,静静地与那双眼睛对视着。起先,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观她胸口,确实在微微起伏着!毫无疑问,她活了!死而复活,必为妖! 胡颜的神智有些不清楚,心中亦是恍惚。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里?面前的那个男人是谁?她好像被装在了棺材里?脑中的思绪十分混乱,浑浑噩噩中总算摸到一条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她被救了。 一种叫做劫后余生的喜悦,刚刚爬上胡颜的心尖上,尚未来得及蔓延至全身,就见一张黑乎乎的棺材板,咣当一声扣在了她的上方,将所谓的蓝天白云,以及那个趁人病要人命的家伙,一起隔绝在了她的视线之外。 伴随着木钉钉入棺材板的咚咚声,胡颜的身体开始痉挛,意识渐渐被痛苦所取代。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地呜咽声,被捶打木钉的声音敲得粉碎。最终,她再一次陷入昏迷。 曲南一见女尸并没有凶悍到破棺而出,悄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抖了抖衣袖,示意李大壮点火烧女尸。 族长上前两步,邀请曲南一去家里喝杯蜂蜜水,谈谈青苗村的事儿,曲南一怕出差头,不想离开此地。族长便邀他去不远处的草亭子里坐坐。曲南一点头应允。 李大壮将柴火都摆在了棺材周围后,这才想起,还要送河神入河,于是转身又去忙那件事了。 大鲟鲨太大,用手推其入河,显然行不通。大壮一狠心,组织有船的渔夫一起用绳索套住大鲟鲨的头,然后合力将其拖入河水深处,点上香,认真叩拜之后,再放开绳索,任其随波逐流。 岸上的村民们一怕河神怪罪,二怕女尸找上门来,匆匆地磕了几个头后,都躲回家里去了。 李大壮这边忙着送河神,村里有那三只手的小偷也没闲着。狗剩趁乱,仗着狗胆,摸到薄棺旁,几下撬起棺钉,将棺材盖推开约有半尺的缝隙。他怕被人发现,借着棺材的遮挡,蹲在了棺材的一侧,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探进棺材里,去摸胡颜的银面具。 抓出银面具后,他兴奋异常,将其拿在手中蹭了蹭,送到嘴边就要咬,可一想到这么好的面具上如果有个牙印,兴许就不那么值钱了,此事只能作罢。 捞出银面具后,他又惦记起胡颜的那身红色衣裙。吓人是吓人了点儿,却怪好看的。他寻思着,等他把那身好看的衣裙洗上两遍,送给二虎媳妇,没准儿二虎媳妇还能让他睡上两回。一想到二虎媳妇那圆鼓鼓的,他就啥都不怕! 狗剩不敢明目张胆地趴到薄棺上去扒胡颜的衣服,伸手扯了几下那外衣,却去论如何也扯不下来。手指碰到胡颜柔软的腰身,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可不知怎地,他脑中总会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轻轻柔柔地走到他的面前,扭身身子脱下衣裙,然后冲着他伸出白玉般的手臂,请他帮忙解开肚兜。 狗剩的心脏开始使劲儿地蹦跶。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呼吸也越发沉重。他低低地咒骂一声:“干她娘地!”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探头就往棺材里钻。 狗剩的上半身已经探进棺材里,屁股却在外面撅着。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身子竟然一震,然后哆嗦着想要向后退去。 不想,身子竟然一软,再也动弹不得。 胡颜赤足迈出棺材,踩在了地上,随手一掀,将狗剩送进了棺材。她扣上棺材盖,将狗剩和银面具一同留在了里面。 胡颜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透着无法形容的优雅和冷漠。 她捂着腹部,环视一周,恰好看见大鲟鲨被高大壮等人强拉进河里。她一惊,身形一动,似要奔过去救下大鲟鲨,然而,她最终只能默默望着它,低低地唤着它的名:“阿寻……”有时候,人最无能为力的,便是“为时晚矣”。 她已经记不得,阿寻曾陪伴她多少个日夜,共同虚度了几度年华。 胡颜垂下眼睑,挡住满腹心事。 眼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她原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光晕里,竟美得不真实。 胡颜并非令人惊艳的美女,但她的五官却十分耐看。无论是淡的眉,还是清冷的眼,或是挺翘的鼻,以及苍白的唇,都显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别致,堪称冰肌玉骨。都说君子如兰,芝兰玉树,这些词儿用来形容胡颜,绝不为过。她整个人就像好似无暇美玉雕琢而成,气韵天成。然,正因如此,偏偏缺少了一丝人气。她不说不笑的时候,有着谪仙般俯视众生的气场。 胡颜脱下红色外衣,将其撕扯成两半,缠在脚上,向前试走了两步后,回头目望向不远处的草亭。 草亭里,曲南一面朝广阔无垠的河水,半眯着眼睛,怡然自得地抿着蜂蜜水。突然之间,他眉头微皱,转脸向棺材所停放的方向望去。绿意葱葱中,孤零零地停放着一副薄棺,并无人在那逗留。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水波轻轻荡漾着水气扑面而来,原本应该倍觉舒爽,却莫名地觉得脊椎发凉。 曲南一站起身,准备去那薄棺旁看看,却见高大壮一把点燃了薄棺,火光冲天而起。 曲南一眺望着火光,眸光明明灭灭。 第四章:茹毛饮血 ,胡颜一步步走入深山老林中,步伐不快,但十分坚定,始终向着最深处走去。 胡颜知道,无论什么世道,都容不得一个女子在林中安然独行,更何况,她揽镜自照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挺不错的。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她时不时地弯腰在地上采摘几株草药,塞进嘴里嚼烂了之后,吐在手心,然后仔仔细细地涂抹在脸、脖颈、手背和手臂上。 胡颜将草药汁一遍遍地揉搓到肌肤上,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她自认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不是悲天悯人之辈,难得大发善心一回,用自己所学的祝巫之术救了那被人下蛊、得了疯魔之症的花青染,却因自己嘴贱,调戏了人家两句,就被他一剑刺入腹部!最最可恨的是,那花青染用得还是自己的佩剑“三界”! 初得“三界”,为了让剑认主,她需用自己血将其喂饱。可她偏偏吝啬自己的那点儿血,只用针刺破了手指,在剑身上薄薄地涂了几下。 这回,拜男子之手,“三界”算是痛饮了一回她的血。 这事儿,也是她大意了。她当时脑子混,没有想到花青染会拔出自己的“三界”,现在想来,她为救花青染,将他身体里的疯魔蛊引到了自己身上,二人的血液交融,花青染的身体里便流动着特属于她的血液。“三界”误以为,是自己这个小气的主人来拔剑,只能扭着黑黢黢的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亮剑喽。 哎,失算啊! 胡颜的脑中突然呈现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非但没有爬起来,反倒是咧嘴傻笑了一下。 胡颜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她知道,自己即将被疯魔蛊控制行为和思想,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她原本打算救完花青染后就闭关的,可谁知……得,此事不提也罢。这疯魔蛊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会痴傻一辈子。所幸,她的体质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造,变得有几分诡异的强悍。估计用不上一个月,这疯魔蛊就会被她的身体自行销毁掉。 一个月啊! 胡颜轻叹一声,望向密林深处,但愿一个月后,她能囫囵个儿地走出来。 想让她死的人那么多,区区一个花青染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她变得疯癫痴傻,那也是疯癫痴傻中最聪慧的!她坚信,自己能活着走出这座深山老林!以往,在那般惨绝人寰的环境中,她都活了过来,这条命,除了她自己,谁还有资格收了去?! 此时,胡颜脸上的那些绿色药汁渐渐风干,最后竟变成黄褐色,皱皱巴巴地贴服在胡颜的肌肤上,使她看来就像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妇人,真真儿是饱经风霜啊。 她将手深入怀中,拍了拍那被她视若生命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趁着自己清醒,去准备一些吃食。然而,随着她越走越远,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眸再次变得浑浊,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精气神,变得痴傻呆滞。 山上树木繁多,山体坑洼不平,偶尔有东西在草丛中快速蹿过,却看不清真容。 胡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路跌跌撞撞,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树枝划伤她的身体划伤,石子硌坏她的双脚,她却像是不知道疼般,只是一味地前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走着走着走着、不停地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上那些猎食动物们开始出没,整座山体就如同吞人的怪兽般,静静地潜伏着。 胡颜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嚷起来。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蹦那么高,撒腿就跑。她那红色的长裙被树杈勾住,划来,整个人瞬间飞出,砰地一声砸向地面,好半天都再无动静。 深山的夜晚是野兽的天下,它们亮出锋利的爪子,呲着阴森的尖牙,捕杀一切能够入腹的生物。所幸,她到目前为止尚未进入真正的深山腹部。老天又怜悯痴儿,让她安然无恙地睡了一夜。 天色微亮,胡颜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保持着她摔倒时的样子。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只手腕粗细的蟒蛇正从她的眼前慢慢爬过。她悄然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把捏住蟒蛇的七寸。那蟒蛇遇袭,扭着身子就要反击。胡颜在翻身坐起的同时,用修长的手指在蟒蛇的腹部一划,然后将脖子一仰,就着蟒蛇的腹部一吸,将那蛇胆吞进腹里。 她做这一切十分顺手,就好像她以前经常这样做一样。她这一手也十分惊人。要知道,想要剥开蟒蛇的腹部,需要极其锋利的匕首,而胡颜只是用她那隐隐泛着银色金属光感的指甲,在蟒蛇的腹部轻轻一划。这天下,除了野兽,那些练习鹰爪功的江湖人士,他们的指甲,怕是也鲜少能达到这样的锋利与硬度。 吞下蛇胆后,胡颜捧着肉呼呼地蟒蛇又吞咽了两口口水,然后张开大嘴,嗷呜一声咬了上去。她拼命撕咬,却始终扯不下一块蟒蛇肉。看来,她的牙齿没有指甲锋利。 胡颜歪着头研究了好一会儿手中的蟒蛇,最后竟扯着蟒蛇的尾巴,将其当成鞭子,上下左右地一顿乱抽。她边抽边笑,边笑边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丛林深处。深山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笑声。那声线如清泉般令人怡情,声调却如同鬼魅般令人胆颤。 胡颜疯了。 她累了,躺地就睡;渴了,遇水便饮;饿了,胡乱果腹;冷了,剥皮做衣。 山中有野兽,不会因她是谁而善待她。胡颜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大小战役,愣是用那迷迷糊糊的脑子总结出了一条难能可贵的保命真理——遇弱,就打!打!打!遇强,就跑!跑!跑! 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会了用武器。例如,一块尖锐的石头,一截用韧性的竹杆,一根锋利的树干…… 每次打赢胜仗,她都会又蹦又跳,那样子看似是在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却令人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悲鸣。 这是一段茹毛饮血的日子,总有人要为此付出深刻的代价。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天,胡颜身上那些老旧更替的伤,都在以超常的速度愈合。 这一日,阳光的心情不错,通过树叶缝隙,懒懒洋洋地洒下一道道光束。 胡颜像只大山猫般趴在老树下,翻晒着身上的皮毛。这种惬意而慵懒的样子,还是她跟一只大山猫学的咧。自从她干掉了那只大山猫,夺了它的皮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便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生活在丛林里的野兽。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样子,零零散散、残缺不全地挂在身上。她的脸又黄又黑,脏得几乎和泥巴地一个模样。 胡颜眯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树干,蹭了蹭裹在自己身上的皮毛。 一只尚未成熟的果子,咚地一声砸在她的脑袋上,又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她快速伸出黑漆漆的爪子,一把抓过野果,咔嚓咬了一口,酸得自己呲牙咧嘴,好不恼怒。 周围的树干上不知何时竟然蹲着十来只猴子。它们见胡颜如此,纷纷摇晃着树干,拍着巴掌,嘲笑着闹了起来。 胡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蹲在树下,学着猴子的样子,又是拍手又是笑,还不停呲牙挑衅着。 猴子们见胡颜非但不肯离开,还做出嘲笑它们的动作,一个个儿气得乱蹦,纷纷扬起手中的野果砸向她。一时间,青色的果实如雨下。 胡颜嘿嘿傻笑着,在地上又蹦又跳,直到被一只拳头大的青色野果砸中脑门,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猴子们见她不动,以为有诈,十分警觉地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后,这才在猴王的带领下慢慢向她靠近,试探着推了推她的身体,又扯了扯她的头发。那较为高大的猴王,为了博得雌性的好感,刻意显摆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一个高蹦到胡颜的身上,用力地蹦跶着。 猴王尚未来得及发出胜利的欢呼,便被胡颜一把攥住了左腿,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在群猴眼中,胡颜就像一只外形丑陋的猴。教训同类,有猴王一猴出马足矣。 一猴一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胡颜发狠,将猴王压在身下,把酸涩的野果强塞进猴王的嘴里。猴群暴发出一阵欢呼声,竟是在为她喝彩。猴王的地位受到威胁,怒起反击。撕扯间,猴王抓出胡颜藏在里怀的一块帕子。 乍一看到那块帕子,胡颜微微一愣,有些什么东西就像炸雷般快速划过脑子,眨眼间消失不见。她记不得那块皱巴巴的东西有什么用,但似乎有个执念在不停地告诉她,那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必须拿回来! 胡颜似乎是出于本能,亮出了锋利异常的指甲,向着猴王扑去。 猴王见她拼命,忙逃窜到树上,一边逗弄着她嗷嗷直叫,一边撒欢地向另一棵树跳去。 胡颜紧随其后,一路狂奔。 群猴跟了一会儿后发觉没有意思,便不在尾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相互抓吃着彼此身上因出汗而生的小盐粒。 猴王跑跳了一阵后,停在了棵大树上。它蹲在树干上,一边用红红的屁股对着胡颜,表达着自己的不屑,一边呲牙咧嘴地挥动着帕子,嘚瑟地叫嚣着。 没有尾巴的猴,是上不了树的猴。上不了树的后,不是好猴。 胡颜被一只猴鄙视了。 她瞪起了眼睛,弯腰拾起一块圆滚滚的、带着暗花的石头,用力掷向猴王的屁股! 不曾想,那圆滚滚的石头竟正中猴王,入肉三分,打得猴王嗷呜一声,差点儿从树上栽下去。 猴王怒吼着逃走,胡颜站在原地大喊大叫。 此后接连数天,猴王都无法排泄。它的肚子越涨越大,活像一个怀了三胞胎的雌猴。天可怜见的,他是正宗雄性呀!如此这般又过了数天,猴王终于排出了那颗圆润的石头,以及气势磅礴地一大坨粪便。 雌猴们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啊,自家猴王竟然产下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面对那颗十分漂亮的石头,猴王甚是纠结。它忘了这块石头是如何进到它的身体里的,却记得自己是怎么“生”出它的。好好儿养着吧,没准儿能蹦出个石猴。 自从后,猴王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先塞进里试试大小,就怕再把自己给堵得拉不出屎。 至于那块帕子,被猴王用来包住了它的“石猴宝宝”。 第五章:猎杀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天,胡颜的脑子终于可以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例如:我需要火。 她隐约觉得,自己可以沿着一个方向走,兴许能遇见一种称之为人的野兽,然后就能拿到火。 胡颜挺兴奋,因为她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她一路前行,终于在七天后,来到了森山边缘。她眺望着山下不远处的炊烟袅袅,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扑过去。然而,那难得清醒了一分的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制止她,致使她踌躇不前。是了,她是山猫,不能去人类的屋子里偷火、偷吃食,不然会被打死的。可是,她真的好饿。 夜色来临,胡颜不忍离去,仍旧徘徊在山上,结果一不小心踩中了猎人布置好的陷阱。 猎人为了得到完整的皮毛,并没有在陷阱里插上竹刺之类的东西,而是放了一些石块,用来蹩住动物们的腿。 石块的作用很大,胡颜一脚踩空,身体后仰,脑袋直接磕到了石块上,以自身的伤残证明了猎人的智商。 待胡颜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她试图挣扎,却挣不开猪蹄扣。 两名穿着粗布短衣的猎人,手脚利落地将她捆绑在木棍上,在摇摇晃晃中抬着前行。 其中一位年轻猎人见她醒后挣扎,便随手给了她一棍子,喝道:“老实点儿!” 老猎人走在前面,回头扫了胡颜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前行。 年轻猎人说:“爹啊,咱俩还是把这东西宰了吧,回头剥皮卖肉也能换不少铜板。这东西看着怪渗人的,也不知道是个啥。” 老猎人再次回过头,打量起了胡颜。看五官是张人脸,可脖子上却长着脏兮兮的兽毛。那手不像手、爪子不像爪子的东西,长着锋利的指甲。两只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兽毛,脚上更是毛乎乎的一团,看不清是脚还是蹄子。 老猎人轻叹一声,说:“这东西穿着人衣,浑身长着兽毛,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人,应该就是你爷爷说过的山魈。如果是山魈,那肉也没人敢吃。俺听你爷爷讲,山魈这东西邪乎,不如放了。” 年轻猎人立刻摇头道:“爹啊,咱不能放!万一这东西来报仇怎么办?再说,都说山魈就爱干那吃小孩的勾当,咱可不能放了这祸害。要我说,一刀了结了得了。剥皮卖肉,好给娘抓药吃。” 老猎人有些犹豫,脚下却是不停。 胡颜听着二人对话,勉勉强强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纠结的情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山猫,原来是山魈。 年轻猎人说:“爹,你还犹豫个啥?娘的病拖不起。这个鬼东西是轻了点儿,好歹也能剔下三四十斤肉。” 老猎人一咬牙,点头道:“中!再往前走走,那有水,咱就在那儿把这东西解决掉,不能带这东西回家。” 俩人合计好,脚步加快,将她抬去小溪边。 胡颜被敲了一闷棍后,脑子又变得浑浑噩噩。但她隐约中知道,那二人是要宰了自己。 她害怕,想要呼救,却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求救的声音。不,不是说她无法出声,而是……无法求救。无法去求别人放过自己、救救自己。 也许,她是一只有尊严的山魈。 她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可以思考一些简单的事情。例如:逃跑。 小溪隐匿在丛林中,周围生长着数棵大树,以及一整片的杂草和灌木。猎人寻了两棵低矮的树杈,正欲将胡颜架到上面剥皮割肉。她却突然发力,晃动起身子,整个人连同木棍一同摔落在地。 老猎人的经验十分丰富,操起木棍便向她砸去。 她顺着山坡往下一滚,避开了老猎人的袭击。 年轻猎人提起弓箭,照着她射去。 她的手脚被捆绑着猪蹄扣,没法奔跑逃窜,只能一路借着向下的山势,翻滚着躲避开猎人的袭击。当翻滚的速度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时候,整个人便如同一颗圆润的珠子般,偶遇一个小坑,便会弹跳而起,然后接着快速向下翻滚。 猎人父子怕她逃出去后回来报复,于是拼了命地追赶着。 她下滚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消逝在猎人的视线里。 待她的下滚速度稍缓,身下突然腾空,直接掉入一处并不深的杂草丛中,砸到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上面。 被砸之人是县里的粮铺老板,人称李二爷。他此刻正躺在铺好的垫子上,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晃动着二郎腿,睁眼望着天,美滋滋地等着某人前来赴约。他心情甚美,忍不住哼起了勾栏院里最盛行的小调儿。这尚未哼唱到兴头上,只觉得天降异物,罩着自己的面门以不可抵挡之势拍来。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李二爷所处的位置长满长长的杂草,头顶右侧还有一棵小巧的歪脖树,若他躺下前,再往右边挪些位置,被砸得就不会如此惨烈了。 胡颜觉得疼,全身无一处都疼。她想要忍痛爬起身,却因脑子发晕,又跌回到肉垫上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挪着身子爬起来,这才看清楚被自己砸晕过去的肉垫,乃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当然,被她砸过之后,已经不确实还是不是活生生的了。 男子已到不惑之年,却保养得十分得当。身着细棉衣袍,外搭一件长袍,腰间佩戴一块成色一般的玉佩,以及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 胡颜果断伸出手,拔出匕首,翻转刀锋,用来割断捆绑在自己手脚上的绳子,然后随手将刀扔掉,又去扒那人的外袍,欢喜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刚准备离开,却听见不远处有杂草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传来。 她立刻侧耳去听。 来人并未掩饰自己的行踪,边走边拉长了调调儿抱怨道:“哎呦呦,这么个破地儿,让人好找!昨儿新染的指甲,顶顶好看的颜色,就这么被刮花了。这一路行来,磨得脚底生疼。若是出了茧子,可就可惜了人家这双软玉似的足。” 那声音明明字正腔圆,却裹着江南特有的呢喃软语。似是在唱戏,偏偏又没有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于是,那些抱怨的话,听在人的耳朵里,竟有几分酥软人心、甜如浸蜜,就好似一只勾人的滑腻小手在轻轻地挠着你的胸膛,又好似一只灵巧小舌舔了蜜糖,哺进你的嘴里,全身上下岂是一个舒爽了得? 第六章:戏子幺玖儿 ,幺玖身披艳红色的斗篷,头戴白色幕篱,行走间婀娜多姿,举止间更见风骚。 幺玖分开长长的杂草,隐约看见那躺在毯子上的李二爷,于是轻笑一声,摆动着柔软的腰肢款步行来,弯下腰,一手摘掉幕篱,一手去抓李二爷的的手,调笑道:“官人今儿要尝个野味,幺玖这就来与你一起乐呵乐呵。你且心疼心疼人家,嗅嗅这颈间的汗……” 李二爷没有反应,幺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忙伸手探向李二爷的脉搏。这时,一声细微的树干摩擦声由头顶传来。幺玖十分警觉,立刻举目向上望去。 一张既丑陋又恐怖的大脸,就出现在幺玖的头顶上!幺玖吓得不轻,瞪圆了一双猫儿似的媚眼,紧紧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那怪物的眼神凭地可怕,就仿佛饿了很久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将幺玖吞下,慰藉五脏六腑。是了,胡颜感觉很饿,想要吃……肉。 倒挂在树上的胡颜没有感受到幺玖的威胁与敌意,便没有急着暴起伤人。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幺玖竟然暴起伤兽!前一刻,幺玖还处于静止状态;后一刻,幺玖却突然发难,一个难度系数非常高的原地空翻,将胡颜踢下了树。紧接着扑上去对着胡颜一顿拳打脚踢,翻跟头大劈胯、旋风腿外加夺命追魂二指禅,愣是以无比利落的武打手段将其痛殴一顿。 很难形象,这样一个妙人会瞬间变身为江湖暴徒。 胡颜被打晕了,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幺玖一甩披风,嗤笑一声,双手掐腰,扬起下巴,傲娇道:“瞧你那怂样!” 幺玖此刻的声音与刚开始的说话声完全不同。他刚开始的说话声是娇媚的女声,而此刻竟然变成清朗的男声。那声音出乎意外的悦耳动听,令人有种翩翩公子当如是的感觉。当然,这得先排除他说那话的意思。 胡颜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望向幺玖。这明明就是位母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公的? 阳光从幺玖的头顶洒落,将他那身红袍镀上了一层金光,仿若烈火般燃烧着妖冶的美丽。 幺玖长着一双清透的猫眼,偏偏眼尾处向上飞扬了几分,便有了三分慵懒和四分轻佻,以及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魂劲儿。他的鼻梁挺直,鼻肉圆滑,一张涂抹着浅色胭脂的嘴巴,十分饱满。他的脖颈修长,若不细看,竟看不出喉结。此刻,他的下巴高高扬起,衬得那脖颈越发的修长纤细,竟有了几分优雅与肆意,以及那丝单薄与脆弱。 幺玖的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十指尖尖犹如粉玉。他美得冶艳,行事风流,很多人都以为他叫妖九,而非幺玖。 幺玖有一头极臀的长发,被他编成了一条辫子,垂在了左肩。发尾用一根金色的发带系着,衬得那长辫越发的黝黑顺滑。 微风拂过,绿草沙沙作响。幺玖额前的碎发飞舞起来,他张扬地一笑,与万千青绿中摇曳出一朵带毒的曼陀罗。发丝随风舞动,就像他的妖媚在生长、延长,一路探进你的心里,轻轻缠绕,死死纠缠,再想拔出来,非要了性命不可。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就如同幺玖的骄傲一般,随时可以被人踩在脚下。 胡颜傻愣愣地望着幺玖,觉得他真是好看。她也十分好奇,那个好看的人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她知道,公的胯间是有根小棍子的。母的,没有。那个好看的人,到底有没有? 幺玖见胡颜不堪一击,在心里为自己的身手喝彩三声。他见胡颜的目光竟从自己的脸上滑到了胯下,还狠狠地吞咽下一大口的口水,他仿佛都能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胡颜眼中渗出的光着实吓人得很,大有饿极了的人看见大肥肉片子的劲头。 幺玖只觉得胯下一紧,好似生生地疼了一下,气得抬腿将胡颜踹倒在地,唾了一口,狠狠骂道:“你也敢窥视小爷的货?!”收回腿的时候,地上有根小手指粗细的干枯树杈划过幺玖的腿,他吓了一跳,忙低头去查看自己的裤腿,见裤腿无恙后,有翻看起自己的衣袍和披风,确定没有划伤后,这才嘘了一口气,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铜镜,左左右右地照了照自己的脸,见美貌无损,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又随手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拎起了长辫摇了两圈,视线突然停留在发梢上。他看见有几根头发的末梢已经分叉,便皱着眉头,用牙齿咬掉分叉,呸地一声吐到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才发现那个原本应该等他前来相会的李二爷竟然还躺在地上没醒来。 幺玖提着衣袍下摆,蹲在李二爷的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人还活着,也没受什么伤,便撇了撇嘴,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李二爷的腰,想要弄醒他。 这时,猎人父子气喘吁吁得追了过来,拉开弓箭就要射杀胡颜。 幺玖眉毛一皱,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举着一把破弓到处乱射,万一擦伤了我怎么办?” 猎人父子见幺玖穿得好,人也漂亮,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便不敢与其争吵。 老猎人示意年轻猎人盯住胡颜,自己则是对幺玖说:“这位公子,这个山魈是老夫和小儿猎到的,但它生性狡猾,竟从老夫手中逃脱。老夫和小儿前来,是要抓它回去。这山魈极其凶残,食人肉啊,公子还是快点儿避开的好。” 幺玖横了老猎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胡颜,嗤笑道:“就它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凶残,吃人肉?你看看它的牙,哪里是野兽的牙?你给把胳膊塞它嘴里试试,一准儿啃不动!” 胡颜觉得,她应该是听不懂那话的意思,可她翩翩又十分想笑。于是,她爬了起来,蹲在地上,学着深山里那群猴子的模样,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张开大嘴,呲牙笑了。 幺玖被胡颜逗笑,继续询问道:“你们捉它回去要干什么?” 年轻猎人快语回道:“剥皮刮肉,卖钱。” 幺玖用那双猫儿似的眼睛扫向胡颜,见她笑得没心没肺,不由得皱了皱眉:“它身上能有几两肉?得了,它既然能从你们手中逃脱,就证明你们二人打不过它,就别跑来丢人现眼了,小爷我一个眼神儿过去,它就乖乖趴在那里不敢动一下,证明它就应该属于小爷的!”像赶蚊子似的挥挥手,“滚滚滚,快滚,别矗这儿让人心烦。” 第七章:山魈骇人 ,老猎人被气得不轻,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年轻猎人更是涨红了脸,大声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把山魈还我们!” 幺玖扫了眼年轻猎人手中一直举着的弓箭,再次提起衣袍下摆,蹲在昏迷的李二爷身边,从其身上翻出一两碎银,扬手扔给了老猎人,“山魈我买了。” 老猎人看着手中的碎银,有些无语了。 幺玖又道:“地上躺着的这位爷是镇上李家粮铺的李达李二爷,你们把他送回家吧。”见老猎人没动,当即眉毛一竖,玉手一伸,“找我四百个铜板!” 老猎人不明所以:“公子,你……你这是啥意思?” 幺玖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李二爷,暗道: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准儿是被山魈吓昏的。他对猎户父子说:“喏,送他回家,赏四百个铜板。买山魈,六百个铜板。” 老猎人明白了幺玖的意思,却不懂他这账是怎么算的:“公子,这……这……”这无论怎么算,送昏迷的李二爷回家都应该比那山魈值钱多了。 幺玖眼波一横,辫子一甩,喝道:“你懂什么?!畜生永远是畜生,但人不一定是人!小爷我今儿就想抬举这畜生!”说完,扒下李二爷的外袍,扯下他的腰带,拉过明显晕晕乎乎的胡颜,将外袍裹在她的身上,将腰带的一头缠在她的双手手腕上,又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幕篱扣到胡颜的头上,拉着腰带的另一头,迈步便走。 不远处,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正等在路边。 车夫全子十分无聊地抖动着双腿,心里盘算着这趟差事办完能得多少赏银。幺玖那货手头抠得狠,就不用指望了,倒是那李二爷如果能从手指缝里漏出一块碎银子,就够他到娇娘那里啃上几口,死命地折腾一番了。 一想到娇娘,他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使劲儿在自己的胯下揉搓了一把,举目向幺玖所在的方向望去,盼着那人早点儿回来。这随意地一扫,竟看见幺玖和“李二爷”回来了! 车夫全子还记得那些有钱有势的老爷们不喜欢自己盯着人家看,忙跳下马车,打起帘子,低头看着自己破了洞的鞋面,等感觉到人已经走到面前时,这才谄媚道:“二爷您慢点儿。这大热的天,您可别中暑喽。小的怕您热到,一溜烟的把马车赶到了树荫下。您觉得,是不是凉快多了?” 胡颜早已习惯车夫全子的谄媚和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这天刚刚好,哪里就能热得人中暑?他不屑搭理全子,一撩衣摆,独自爬上了马车,回身坐好。 车夫全子等了两个呼吸,也不见“李二爷”给个反应,这才抬头望去。但见“李二爷”直愣愣地站在自己前面,既不回话,也不上马车,显得十分怪异。细看两眼,发现“李二爷”好像缩水了,变得十分纤细。难道这不是李二爷?可是,明明是李二爷约得幺玖啊。还有件外袍,正是今个儿早晨李二爷穿在身上的。 全子不明所以,专头看向幺玖,奉承道:“这大热的天,小的有幸为公子赶车,闻个风味儿都是香的。”拿眼往幺玖的手里扫了一眼,见其压根儿就没有打赏的意思,倒是攥着一根裤腰带,而裤腰带的另一头隐入“李二爷”的幕篱里,看样子是被“李二爷”攥在了手上。 全子在心里不屑地撇着嘴,暗骂一句“下贱”,嘴上却习惯性地接着奉承着,大有你不掏钱我就不驾车的意思:“这日头毒啊,看把公子晒得,皮儿都红了。小的在这里等公子,可是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 幺玖横了全子一眼,骂道:“就你事儿多!说说说,多说几句,渴死你个王八羔子!”将手中腰带扔给全子,“把它栓在车后面,别让它跑喽。” 全子心里骂着娘,脸上却笑盈盈地应道:“好咧。”应承完,才反应过味来,这幺玖怎么就敢把“李二爷”拴在马车后面跟着跑?这玩得是哪初?要人命喽! 全子胆小,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偷偷去看“李二爷”的脸色,若“李二爷”愿意,这事儿自然好办,就怕人家不愿意,过后找自己麻烦。 幕篱挡着全子的视线,他只能装作求饶的样子,一边抱拳鞠躬,一边仰着脖子向上看去:“二爷呐,小的哪敢……啊!啊!啊!”这向上的一瞥不要紧,吓得全子三魂七魄散了一半!这哪里是人啊?分明就是鬼!全子吓得惨叫一声,身子猛地后退去,腰磕碰到车的木头沿上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哆嗦着向右侧蹿去,却被因为动作过快、双腿发软,一下子扑到了地上,磕碰了下巴,发出了第三声惨叫。 全子趴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嘴里还发出怪异地声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傻了。 幺玖最是厌恶全子表里不一的嘴脸和暗中使坏的心肠,随手抄起一个喝水用的陶瓷罐,就要往全子身上砸,可想了想,终是舍不得这个花了他十个铜板的罐子,便提着衣袍跳下车,一脚踢在车夫的腰上,骂道:“鬼喊什么?!这是小爷买的山魈!这可是个稀罕货,你再鬼叫给它吓尿喽!” 全子好半天才回过神儿,哆哆嗦嗦地爬起身,站到离胡颜远远的位置,磕巴道:“山……山魈?穿着人衣的山魈?”他虽然没见过山魈,但想象中的山魈也不应该长成这个模样啊。不但穿着人的衣服,还……还像一个人似的站在那里。他抬头看向山魈的时候,那个鬼东西也正低头看着他!那黑乎乎的脸,贼亮的眼,惨白的牙,毛乎乎的脖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一个……怪物!对,像个黑毛怪物! 一想到这些,全子真的要吓哭了。 幺玖半眯着眼睛,不耐烦地扇着扇子,催促道:“别在那里磨磨叽叽个没完没了。要不是看那鞭子太粗糙,怕伤了小爷的手,小爷早就自己跑了,谁陪你个短命鬼在这里叽歪。” 全子回过神,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这才勉强镇定下来。他想:幺玖这么惜命的贱货都敢养山魈,就证明那个鬼东西好欺负的狠!等找个机会,他必要狠狠地收拾一下那个鬼东西,让它敢吓唬老子?! 全子咬牙扯过腰带,打算将其系在车板子上。然而,他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山魈就像在逗他玩,不时地动一下,吓得他几次都想撒腿跑路,双手更是僵硬得像块石头,险些攥不住那腰带。 幺玖皱眉,问:“那条给财财新打的铁链呢?” 全子如蒙大赦,忙绕开胡颜,从车座旁抓起一条铁链,递给了幺玖。幺玖抬手就要给胡颜扣到脖子上,胡颜皱眉,向后跳开,从心里讨厌那根铁链。 幺玖挽起袖子,露出奶白色的细腻手臂,一指全子,冲着胡颜扬言道:“去吃!” 胡颜看向全子,眼睛一亮,肚子发出咕噜噜地声响。 全子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撒腿想跑,却见胡颜一把掀飞了幕篱,张开雪白的牙齿,冲着自己就扑了过来。全子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他第一次觉得,死亡就在那鬼东西的嘴里。 胡颜在全子面前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却半天也没扑到全子的身上。原来,幺玖竟用那条铁链锁住了胡颜的脖子。 见全子吓得面无人色,幺玖笑了。 幺玖义正言辞地对胡颜教训道:“看准了,那是人,不能吃,不然小爷抽死你!”扬扬手,做出抽打的样子。 胡颜见自己被绑,目露凶光,扬起捆绑着腰带的双手,就要去抓脖子上的铁链。 幺玖又道:“你好好儿跟着小爷,小爷给你肉吃。” 胡颜不动了,她转睛看向幺玖,似乎在确认他此话的真伪。 幺玖噗嗤一声笑了,那样子竟如风吹海棠般美好。他道:“熊玩意儿,还真能听懂人话。”低头将铁链子的一头拴在马车后面,然后撅着屁股爬进车厢里,嚷嚷道,“快赶车快赶车!小爷得回去洗个花瓣浴,去去这一身的土气。”也得给那山魈洗个澡,味道忒大了,熏得他直恶心。 全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抬腿就要去踹胡颜,却没敢,只能咬着后槽牙,小声骂道:“早晚整死你!”又冲着幺玖坐着的马车狠狠地呸了一口,暗骂道:你个卖屁股的烂货!早晚让人抽死! 全子爬上马车,坏心眼地使劲儿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向前蹿去,颠得幺玖一个趔趄。抽了这一下后,全子就不敢再使劲抽了,他怕回到燕家班后,被班主发现端倪。燕得林那人,凶残着咧,若知道他使劲儿抽马,一准儿会抽死他的!虽说全子不敢使劲儿抽马,但他这人坏啊,不但专跑那坑坑洼洼的路,颠着马车里的幺玖,还尽最大的速度赶着马车,想要累死跟在后面的胡颜。当然,这一路跑下来,全子是坐在硬木板上的,那屁股颠得差点儿裂成八半!损人不利己,就是全子这个德行。 第八章:燕家戏班 ,燕家戏班是小有名气的。 燕家戏班不但戏唱得好,人啊……嘿嘿……更好! 任谁提起燕家戏班,都会想到幺玖,继而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猥琐表情。看起来,似乎那些有钱有势的男女都和幺玖有一些暧昧的关系。 全子在快到燕家戏班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马车,他着实害怕惹恼了燕得林。他想回头去看看山魈累死了没有,有怕那鬼东西冲过来咬他。他在心里碎碎念叨着,希望那山魈口吐白沫累死在路上,千万别来祸害他。 转过一条街,马车停在了燕家戏班的门口。 幺玖伸个懒腰跳下马车,低头抚了抚胸前的衣襟,猫眼半眯,看向那几名正盯着他看的行人。他的眸光潋滟,姿态动人,仿若无限深情、万般相思,皆在这欲语还休的一瞥之中。 待见众人为他惊艳,他却又微扬起下巴,对任何人来个视而不见,扭着腰走进了燕家戏班。 全子探头看向被锁在马车后面的胡颜,却没看见她的影子,心中正纳闷,莫不是那个鬼东西跑了吧?视线沿着铁链子向上看去,却见胡颜正趴在马车顶上,冲着自己咽口水呢!全子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赶着马车准备进燕家大院,暗道:这鬼东西还真是惫懒、狡诈,和那幺玖一个德行! 幺玖刚迈进大门口,便被从屋里冲出来的班主燕得林拦住了去路。 燕得林长得五大三粗,乍一看是条粗犷的汉子,但若说上两句话,立刻会暴漏出他市侩狠厉的一面。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妓院请去当打手,谁曾想命运这么喜欢开玩笑,竟让他接管了燕家戏班,当起了班主。 燕得林拦住幺玖,挤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粗声问道:“银子呢?” 幺玖表情淡淡地回道:“没给银子。” 燕得林眉毛一拧,眼睛一竖,凶巴巴地吼道:“李二爷找你出去耍,能不给银子?你休想糊弄我!今天,你要是不把银子交出来,老子要你好看!” 幺玖不怵燕得林,冷笑道:“你每天都喊着让小爷我好看,小爷我天天等着你的好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真正的好看一下?” 燕得林暴怒,扬起手就要掴幺玖的脸,却被他媳妇凤花拦下,好说歹说地劝道:“别打脸别打脸,下午还有戏呢,你打坏他,谁上台啊?” 燕得林恨恨地放下手,瞪着幺玖,不停喘着粗气,那大大的鼻孔呼扇着,抖得几根鼻毛忽上忽下。他气得不轻,却也知道不能真动了幺玖。 幺玖冷哼一声,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说:“去一边喘气儿去,别脏了小爷新买的衣裳。” 燕得林将眼睛眯成一条线,恨恨地盯着幺玖,一抬手,指着幺玖的鼻子就要开骂,突然,他听见一声嗤笑。那声音有些沙哑,十分怪异。既像马的喷气声,又像猴子的龇牙声,总之,就是嘲笑的意思。敢在燕家班里嘲笑他燕得林,简直是不要命了!燕得瞪圆了眼睛环视一圈,见周围并无他人,唯车夫全子正赶着马车进院,他脑子一热,冲着全子就冲了过去。 全子见此,也不知自己犯了那条班规,吓得抱头蹲地,等着拳头砸下。 与此同时,胡颜突然从马车顶跳了下来,落在了全子的前面。 气势汹汹地燕得林被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一位头戴幕篱,身披外袍的贵人。他强行站住,那怒不可遏的表情用了好几个狰狞的扭曲后,才挤出了一个十分渗人的谄媚笑脸。他抱拳作揖:“这位……” 车夫全子见拳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忙从地上爬起来,十分乖觉地上前一步,凑到燕得林的耳边小声道:“班主,别看这东西人模狗样的,却是幺公子刚买回来的山魈。是个……新鲜物。”全子没说这是个吓人的鬼东西,他也想吓吓燕得林咧。等燕得林发起火来,一准儿会揍幺玖和这个鬼东西!至于他全子,可就得蹲在一边看热闹喽,没准儿啊,还能跟着踹那鬼东西几脚咧! 燕得林刚弯下去的腰,瞬间直了起来,他一边打量着胡颜,一边粗着嗓子问全子:“山魈?买的?那是个什么东西?瞧着人模狗样的!”这一细打量,自然发现胡颜的双手被缚,身后还垂着一条铁链,看样子是拴在了脖子上。燕得林恨极啊,那幺玖竟然乱用他的银子!对,就是他的银子!燕家戏班里所有的一切,无论活物还是死物,都是他燕得林的! 燕得林骂道:“跟老子说没拿到银子,又买了这么个鬼东西回来,当老子是傻子好骗么?!今天,老子非得……啊!”说着,伸手便去掀了戴在胡颜头上的幕篱。 燕得林的惊叫声截止于他那裤子慢慢呈现出一片湿润的痕迹。 全子见此,偷偷在心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暗道自己才是个真爷们。扫眼那个鬼东西,觉得没啥好怕的。 燕得林觉得太丢脸了,一股血冲上脑门,人直接昏倒在地。燕得林的媳妇凤花也被吓得不轻,干脆来个夫唱妇随,两眼一翻也昏倒在地。凤花昏倒的方向恰好了幺玖的怀里,但幺玖却微微向后退开一步,任凤花倒在了地上。 幺玖见燕得林和凤花都被吓昏过去,心满意足地笑了。现在,他可以肯定,他将这个明显不是山魈的东西带回来,是一个十分明智的举动。就算只是为了吓唬燕得林,也是值当的。 燕得林一昏倒,原本只站着幺玖几人的院子里瞬间涌进十来个人。有的人在慌手慌脚地抬燕得林和凤花,有的人指着胡颜在评头论足,一时间,燕家戏班里热闹非凡。 这种场面娱乐了胡颜,但见她像只猴子般蹲在马车旁,裂开大嘴,拍着巴掌,嘎嘎直笑。 幺玖笑得前仰后合,岔了气,扶着腰,哎哟哎哟地走回自己的屋子,美美地泡起了花瓣浴。进屋之前,他还不忘吩咐全子把胡颜拉去洗澡。 第九章:落尘 ,抬起燕得林的人未必就是喜欢燕得林的人,这不,其中有两人恨燕得林恨得咬牙切齿,瞧准了机会,装作被人撞了一下的样子,直接撒手将燕得林扔到了地上,成功将昏迷过去的人救醒。燕得林张开眼睛,迷糊了一阵后,从地上弹跳而起,撒腿狂奔回屋。那动作快的,就跟一阵风似的。 戏班里的人见此,哄堂大笑。 燕得林躲在屋内多时,见胡颜并没有追过来伤人,这才想起来,他媳妇凤花还在院子里。他有心不想管那个死娘们,奈何他还是个老爷们,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支开窗户向院子里看。这时,有那会讨喜的人,已经搀扶着凤花,将其送回到燕得林的屋子。 燕得林没去看凤花一眼,而是一直向院里张望着。他见胡颜只知道傻笑,并没有暴起伤人,心中那一股股的怒火开始蹭蹭地往上蹿!他的眼中堆满狠厉之色,咬了咬牙,快速给自己换了一条裤子后,抽出门栓,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狠狠地骂了一声娘,便以一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儿,冲出了屋子,直奔胡颜而去。 这时,全子正骂骂咧咧地去解扣在车板上的铁链子。 燕得林见此,立刻扯着脖子吼道:“全子,你给老子扯住它!今天你要是敢放手,老子就把你剁了喂野狗!”扬起门栓,照着胡颜的脑袋便恨恨地砸了下去! 胡颜虽然被缚,但胜在身形灵活。她左移一步,闪身躲开燕得林的闷棍,回手便给了燕得林一下。 燕得林的脸上挂彩,鼻血哗啦啦地流下。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立刻招呼戏班里的人一起操家伙打胡颜:“都给我一起打!谁他么不动手,老子发卖了他!” 虽然燕得林不得人心,但他好歹是班主,且拥有大部分人的卖身契,众人不敢得罪他,于是纷纷操起家伙将胡颜围在中间。 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是头脑有些拎不清的胡颜。 棍棒加身,劈头盖脸,胡颜被揍得嗷嗷直叫,声音尖锐,充满戾气。尽管如此,她也并未开口求饶。扣在脖子上的铁链子,被她的指甲挠得发出银白色的划痕,就像用菜刀砍过一样。只可惜,胡颜不知道在一处用力,而是将铁链子抓都遍体鳞伤。那铁链子本身就是银白色的,没有人细看,自然就不知道胡颜的指甲竟然有这种威力。 胡颜的反击无效,被棍棒狠狠地揍倒在地。她的喉咙一甜,一股血涌进口腔,胡颜下意识地觉得此血珍贵不能吐,于是她绷住唇,愣是将那泛着好闻味道的血咽了回去。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以燎原之势蔓延。她突然有种想要嗜血的冲动!对,伸出锋利的指甲,轻轻地、痛快的、决绝地割破每个人的喉咙,不让他们看着自己笑,不让他们那恶心的嘴脸继续留在人世上。 她的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却轻轻地收进了掌心,不再发作。 凭借趋吉避凶的本能,她隐约觉察出,自己若在此时动手,无异于早死。她心中有事,渴望着活下去。所以,不能。不能露出锋利的指甲,然后将自己送到别人的棍棒下。忍,必须忍! 胡颜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自己忍受不了的吗? 此话一闪而过,却令她的神智又清明了几分。 燕得林一脚踹在胡颜的腰上,恶狠狠地骂道:“老人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举起木栓,对准胡颜的头便要下狠手。 胡颜趴伏在地上,缓缓地扭过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直视着燕得林的眼。她眼中的狠厉与冷傲不容小觑,那是一种上位者看向蝼蚁才有的表情。燕得林的身体微僵、心肝一颤,手中举着的木栓便有些砸不下去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幺玖一边擦拭着**的长发,一边趿拉着木屐快步走向胡颜:“喂,你们这是干嘛?这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稀罕物,你们谁要是想把它弄死,也成,给我十两银子。”幺玖说谎从来不用打草稿,张口便来。 一听胡颜是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众人心里一阵咂舌,暗道:买个头脸齐整的丫头,也不过十两银子,他倒好,花十两银子买回来这么一个鬼东西! 燕得林觉得心很痛很痛,手中的木栓变得很重很重,竟然握不住,脱手而出,直接砸到自己的脚趾头上,痛得他抱脚一顿跳。 幺玖从车夫全子手中扯走铁链,扯着胡颜往后院走。 燕得林扯着嗓门骂道:“你个贱货!让你拿银子孝敬老子,你除了没有还是没有,倒是肯花银子买这么个鬼东西!你想养它给你养老送终啊?!就你个卖屁股的脏东西,老了也就往乱葬岗一扔的货!” 幺玖脚步不停,语气淡淡地回道:“本公子哪敢指望它养老送终啊,要说指望,也指望你啊。” 燕得林气了个倒仰,一把抓起木栓,想了想,咬牙将木栓扔掉,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根手指粗细的柳条,高高扬起,照着幺玖的大腿便要抽去。 幺玖回过头,勾唇一笑:“抽狠点儿。” 燕得林高高举起的手,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了。 幺玖嗤笑一声,继续扭腰前行。 燕得林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扬声道:“幺玖,明个儿晚上赵老爷开堂会,老子帮你应了!” 幺玖的脚步微顿,原本慵懒的背影瞬间变得僵硬。 燕得林咧嘴笑了。笑中有几分痛快、几分得意、几分恶毒。 幺玖那微顿的脚步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再去细看,幺玖还是那副没有骨头的贱样,塔拉着木屐,扭着腰肢,牵着胡颜,一步步向着后院走去。那头墨色长发将他的后背晕湿,就像血浸透了衣服,侵染出暗红色的痕迹。水珠沿着发丝滴落,有的掉落在红袍上,有的坠落进泥土里,就像眼泪,一滴滴,无人怜惜…… 第十章:豢养宠物 ,幺玖扯着胡颜走进他豢养宠物的地方,将铁链挂在最粗的铁钩上,锁好。 幺玖的豢养房是由一些大小不一的木头柱子搭建而成,其中养着三只动物。一只瘸了腿的白色小狐狸,一只笨笨的黄色土狗,还有一只灰不拉几的独眼猫头鹰。 小狐狸看见幺玖来了,立刻围着他转起了圈,看样子高兴的不得了。笨土狗也十分开心,支起爪子就要往幺玖身上扑,却在幺玖的呵斥声中,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将小狐狸压到了肚皮底下。 猫头鹰站在为它搭建的树杈上,十分警觉地盯着胡颜看。那眼神,既专注又狠厉。突然,它展开翅膀,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起攻击,冲着胡颜飞扑了过去。啧啧……那气势,堪比海东青。 胡颜屏息,瞪大了闪闪亮亮的眼睛。幺玖曾说过,她听话就有肉吃。果然,好多的肉啊! 胡颜眼见着猫头鹰在她前面画了个圈,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费力地爬起来,昂首阔步,像只母鸡般在地上溜达着。胡颜的口水泛滥了。 幺玖弯下腰,从笨土狗的肚子底下扯出瘸腿狐狸,抱在怀里揉了揉:“招招,压疼没?”顺手拍了拍笨土狗的头,“我不在家的时候,财财要照看好大家哦。”扫眼猫头鹰,“进进又开始散步了。”转头,看向妖物,“瞧你那傻不拉几的样儿!得,你以后就叫宝宝吧。好歹给我凑上‘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小爷我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但这里不养废物。自己的吃食得自己找,找不着就饿着。饿昏了,就早早儿剁了你,割些肉,喂那黑心肝的燕得林!没准儿,我的招招、财财、进进,还能捞点儿骨头啃啃。”抬手将一根木棍扔在胡颜脚下,“当个猴儿,耍个棍儿,也是能活命的。” 幺玖说完,既不看胡颜,也不解开她脖子上的铁链和手腕上的裤腰带,趿拉着木屐,扭身走到门口,将铁链子的钥匙挂在木头板子上,施施然走出木头棚子,回手关上木门,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太阳,嗤笑一声,好像畏寒般双手插入袖管,回屋补眠去了。 静下来的木板房里,漂浮起一股股腥臭的味道。有那三只动物的,也有胡颜身上的。她缓缓坐到地上,倚靠着墙面,透过破木头的缝隙看向天空。头很晕,身上很疼,肚子很饿,心情很好。 真的,胡颜的心情很好。 此时此刻,她有自己的感觉了!她知道晕、知道疼、知道饿,还知道必须活着!曾几何时,这些感觉被什么东西模糊了;现如今,这些感觉是那么的鲜明!尽管她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却无法强烈过她心内的欢喜。她想,她既不是山猫,也不是猴子,应该是人。可是,她真的不想当人。人,太坏了。 胡颜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低垂下头,想要睡一会儿。 瘸腿狐狸见独眼猫头鹰溜达到胡颜面前,却没有被攻击,便示意笨土狗去咬胡颜一口,得让她知道谁是这里的大王。 笨土狗正在思考瘸腿狐狸是个啥意思,却见胡颜突然抬起头,环视向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笨土狗的身上,缓缓地咧嘴笑了。 胡颜突然发难,直扑笨土狗而去!这是食物!可以吃得很饱很饱的食物!笨土狗打个激灵,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胡颜的速度十分迅猛,压根儿不给狗反应的机会。只可惜,她的脖子上锁着一根铁链,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任她如何撕扯挣扎,离那只笨土狗却始终有一指的距离。胡颜讨厌这种被束的感觉。她在咆哮之后,开始尝试着静下心来观察。只要能拿到挂在门口的钥匙,她就能逃走。 瘸腿狐狸和笨土狗以及独眼猫头鹰被胡颜凶猛的样子吓到,纷纷避开她,躲在木板房的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锣打鼓声,随后传来咿咿呀呀的哼唱声,以及众人的喝彩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拉开了木门,将瘸腿狐狸、独眼猫头鹰和笨土狗带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众人吆喝嬉笑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瘸腿狐狸叼着一只鸡骨架,独眼猫头鹰叼着一只死老鼠,笨土狗叼着一根大猪腿骨回来了。 胡颜见那三个小东西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停下,然后美滋滋地吃着自己叼回来的食物,她隐隐约约开始明白,幺玖扔给她一根棍儿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她用双手捡起那根棍儿,然后高高举起,准备横扫那三只小动物,抢它们的吃食! 突然,木门被拉开。 幺玖穿着一身暗绿色滚红边的对襟长袍,腰上系着一根由暗红色长线编织而成的粗绳,粗线的两端各垂着一只长长的同色流苏。他赤足踏着一双木屐,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噔噔声,就像踏在人的心上。 他的领口开得及低,漏出胸前白嫩嫩的肌肤,引入墨绿色的衣袍里消失不见,勾得人越发的不能冷静,恨不得撕了那碍眼的衣袍,尽快触摸那份温软细润。 他就像燃烧着的火焰般,跳跃在胡颜的眼前。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幺玖的身上,将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虚影,你越是想瞪大眼睛将他看清楚,越是看不清。你只能眯起眼睛,尽量远视他。你以为这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却不知道为何,他竟突然闯进你的心里来,用那沾了蜜糖的蝎尾狠狠地刺你一下!痛,却难忘。 胡颜眯着眼,看向幺玖,再一次关心起他是公是母的问题。 幺玖眨了一下猫眼,眼中划过震惊与意外,若自己来晚一步,怕是招招、财财和进进就要变成食物了!这鬼东西,果然还得他来降服呀!他看着胡颜不情愿地收回木棍,甩了一下自己的长辫子,朗声一笑。那样子真是轻狂与妩媚并存,端得是风流酥骨、秀色天成。 第十一章:泪水极美味 ,幺玖就像没看见胡颜手中的棍棒般,拎着篮子走进木板房,轰开围在自己身边直打转的招招、财财和进进,站在胡颜面前,从篮子里抓出一个黑面馒头,在胡颜的眼前晃了晃。 胡颜全身上下都黑不溜丢的,唯独眼白证明了她的身上除了黑还有其它色彩。她的眼睛随着幺玖手中的黑面馒头在左右摇摆,那样子有几分可笑。 幺玖温温柔柔地望着胡颜:“饿了吧?” 胡颜咕咚一声吞咽下一大口口水,伸手就要去抢黑面馒头。 幺玖向后退开一步,笑道:“你以为是给你吃的?嗤……别做梦了!当我的话是放屁呢?你得自己养活自己,没有本事,就得饿着。喏,你看着。”眼尾一挑,扭腰转身,墨绿色的衣袍、红色的包边,划出一道唯美的弧线,就像一朵在暗室里悄然摇曳的异世之花,吐出的是毒汁,展露的却是妖冶。 幺玖冲着三只小东西打了个响指。 独眼猫头鹰扑腾扑腾地飞下树干,在地上溜达着。笨土狗完,瞪了胡颜一眼。只一眼,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身体竟微微一颤!猫眼瞪圆了几分!他也不管胡颜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趿拉着木屐,一溜烟地跑出了木头棚子。 他皱着眉,在木头门外落栓,然后揉着脑袋上渐渐肿胀起来的大包,呲牙咧嘴地回屋洗漱去了。 胡颜砸吧了一下嘴儿,觉得那个咸味儿还挺可口的。这就没有了,怪可惜的。下次,如何还能弄到那水亮亮、咸滋滋的东西呢? 肚子骨碌碌地叫着,胡颜捏下一块黑面馒头,却并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扔给了瘸腿小狐狸。 第十二章:沐浴 ,一夜翻过后,日头又开始逞能,耀武扬威地挂在天上,俯视万物生长。 燕家戏班分两个院子。唱戏杂耍的院子比较大,但住不下这些刀马旦们,于是就在临近戏园子的右手边,又租了一座小院,用来住人。为了方便,燕得林在两座院子中间挖了一处小门,方便刀马旦们直通向后台。 今晚有堂会,按理说可以不开罗,但幺玖还是站在了台上,认认真真地唱完了自己的戏。台下叫好声轰鸣,却好似进不到他的心里。 幺玖在燕家戏班里演得是花旦和青衣。幺玖是个戏痴,平时说话的时候,偶尔就会带出那么几分戏里才有的调调儿。幺玖第一次出现在胡颜面前,他耍得便是花旦的腔儿,却并非花旦的调儿。 幺玖饰演的花旦,泼辣、讨喜、羞涩、大胆,正如那妙龄少女。他饰演的青衣,举止稳重、端庄大气、唱功了得!一静一动皆成风韵。 一曲唱罢,他谢幕回到后台,卸了妆后,披散头发地打量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他突然想起,胡颜舔掉他泪后的表情,是那般的知足,仿佛在品尝着琼瑶佳酿。他很好奇,自己的眼泪真的有那般美味吗?他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幺玖的戏迷不少,但大多数人都只拿他当个消遣的玩应儿。众人爱他在台上的唱念做打、一颦一笑一泣一怒,却不想在台下看他哭丧着脸在那里咿咿呀呀。因此,幺玖下了台后,无论何时都会笑脸迎人,只因他知道,自己若落泪,除了挨打之外还是挨打。哭着看别人笑,那里比得上笑看别人哭多呢。所以,不哭,只笑。 呵……如今,想要哭,却找不到那份值得落泪的感觉了。 幺玖伸出食指,探入口中,沾湿,然后在铜镜上,沿着他的脸蛋画下一条水痕,就像他的眼泪一样。 燕得林探头喊道:“幺玖,赵老爷的车来接人了,你他妈快点儿!” 幺玖将铜镜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燕得林一愣,恨恨地骂道:“贱货!”一甩帘子,走了出去。 幺玖收了笑,冷眼往燕得林出去的方向扫了一眼,一甩衣袖站起身,塔拉着木屐,哒哒哒地绕过燕得林,向着后院走去。 燕得林怒吼:“你干什么去?!” 幺玖头也不回地回道:“拉屎!” 燕得林气得一个倒仰,忙转身去和赵老爷派来接幺玖的小厮说好话去了。 幺玖转身去了厨房,打开锅,直接上手从里面抓出来一整只蒸鸡,塞进了篮子里。 李厨娘拍着大腿,直喊着:“哎呦呦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要是让班主知道你拿走了他的下酒菜,会打死俺的!” 幺玖嗤笑道:“打也先打死我,你怕什么?!”伸手,抓出两个白面馒头,塞进篮子里。待要伸手再抓,李厨娘已经拦在锅前,拿出了她捍卫贞操的劲儿阻止幺玖,于是,幺玖又得手了两个白面馒头。 幺玖说:“给我打一桶水到招财进宝的棚子。” 李厨娘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挥舞着饭勺吼道:“老娘不干!要打水自己打,老娘…… 幺玖劫话道:“你要是不送,我就告诉燕得林,是你偷了鸡送给我吃的。” 李厨娘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你……你当你说了,班主就信啊?!你说,老娘也会说!老娘就说,是你自己偷了鸡吃肉!” 幺玖贼笑道:“整个燕家班里谁不知道我幺玖从来不吃荤腥啊?呵……”转身,拎着篮子走了。 李厨娘气得一个倒仰,冲着幺玖的背影,使劲儿挥舞着手中的饭勺,却始终不敢真的将饭勺扔出去伤伤幺玖。 在李厨娘的辱骂声中,幺玖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晃悠悠地走进了豢养着招财进宝四员大将的棚子。 招招、财财和进进已经出去觅食了,唯有他的宝宝被锁在棚子里,不得自由。 幺玖一拎着篮子进来,胡颜就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她一边用鼻子在空中嗅着,一边爬起来,如同饿狼般盯着幺玖……手中的篮子。 幺玖将整只蒸鸡从篮子中拿了出来,对胡颜说:“这只鸡给你吃。” 胡颜没有反应,只是眼中隐约泛起幽蓝色的光。 幺玖莞尔一笑,将鸡又放回到篮子里。 这回,胡颜不干了,差点暴跳如雷!她刚要扑向胡颜,却见胡颜将整只篮子递给了自己。胡颜伸手去扯那篮子,幺玖却又将篮子收了回去。胡颜暴怒,两只手那么一划拉,竟直接切断了篮子的梁。幸好幺玖眼疾手快,抱住了篮子,不然那只鸡连带着四个白面馒头,就要扣地上去了。 幺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禁不住偷眼看向被抓出一道道深痕的铁链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胡颜的指甲。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铁链子上不对劲儿的地方。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何种利刃能将铁链子砍成那样。今天,他使计一试,便试出来了。他真是万万没想到,那指甲竟然锋利至此!若那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幺玖觉得,他最近可能受凉了,竟有些尿频。 也许,他应该将那个鬼东西送走,放回深山老林去。可是,他又觉得,既然自己买了它,就不应任它自生自灭。它若离开了他幺玖,如何能活?光是那些财狼虎豹和猎人,就够它喝一壶的!再者,他总觉得,它……是她。 得,就当他日行一善吧。 幺玖扬起最为无害的笑脸,颤抖着上前一步,递出篮子:“喏,你吃。” 胡颜显得十分谨慎,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篮子。 幺玖将篮子往胡颜的怀里一塞,胡颜自动抱紧篮子,一扭身蹲在地上,掏出鸡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她嗷呜一口咬下一大块胸脯肉,噎得直翻白眼。 幺玖忙蹲下,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胡颜好不容易将噎住自己的鸡肉吞进肚子里,也顾不得幺玖就在身边,继续一口口地吞咽着。 幺玖再次伸出手,胡颜立刻警觉地瞪向幺玖。 幺玖笑吟吟地说:“我帮你把捆绑在手上的腰带解开呀。”他盯着胡颜的眼睛,带着一分讨好和三分鼓励,以及七分的认真,继续道,“但是,你需要保证,不许伤害我,可以吗?” 胡颜回视着幺玖那双好似琉璃般清透的猫眼,竟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有给予幺玖承诺,却是将双手递了出去。 幺玖避开胡颜的指甲,颤抖着手指,将裤腰带解开。 胡颜的手臂上裹着兽毛,倒也看不出伤到没有。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心思一转,扯了根鸡腿递给幺玖。 幺玖,受!宠!若!惊!啊! 他开心地摇着头,说:“我不吃,不吃肉,你自己吃吧。” 胡颜锲而不舍,又抓了一只白面馒头给幺玖。 幺玖看着胡颜那乌七八黑的爪子,感觉她已经将自己对白面馒头的好感打击得体无完肤。 紧接着,胡颜又做了一件让幺玖震惊不已的事儿!她竟然将篮子推到了幺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东西吃。幺玖觉得自己又些傻,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咧!天知道,他们才认识两天。 胡颜见那白面馒头诱人,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却仍旧摇头道:“我不吃了。现在吃了,没准儿等会儿还得吐出去,怪可惜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似有不忍,不知是对那白面馒头,还是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一切。 胡颜发现,自己又变聪明了。她竟然知道对人施以利诱。虽然没成功,但不妨碍她再接再厉。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但凡不能意会的问题,可以动手解决。 胡颜决定先礼后兵。她扯了扯铁链,抬手指向挂着钥匙的方向。 幺玖知道胡颜的意思,但却不想成全她。若他将她放开,她一准儿要生出是非。届时,凭他之力,又如何能保全她?莫不如先拴着她,磨磨她的性子。 在胡颜与幺玖的尴尬对视中,门突然被推开,李厨娘抱着一只大木桶,咣当一声放在了地上,沉着脸转身便走。 幺玖将大木桶拖拉到胡颜面前,累得气喘吁吁。 胡颜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围着大木桶转了一圈。 李厨娘去而复返,拎着两桶热水,哗啦啦地倒进大木桶里,转身走出木板棚子。 幺玖想了想,追了出去,喊道:“等会儿。” 李厨娘站住,脸色不好地问:“啥事儿?!” 幺玖从袖兜里掏出五枚铜钱,递给了李厨娘。 李厨娘微愣,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幺玖忍痛将铜钱塞进李大娘的手心,压低声音说:“我今儿要是伤得重了,明天估计就爬不起来了。你帮我送两个馒头,给她。”下巴一歪,指向木棚里面的那位,却见胡颜正趴在大木桶上,探着身子,咕咚咚地喝着洗澡水呢!幺玖忙扑过去,一把将胡颜拉起,扭头又对站在门外的李大娘喊道,“再给她送点儿水。” 李大娘点了下头,收好铜板,回了厨房。 幺玖见胡颜吃得差不多了,便挽起袖子,气势如同地喊道:“来!我们沐浴!” 燕得林一脚踹开门板门,吼道:“沐你娘!赶快走,别他妈让老子陪笑脸,老子不是卖笑的!” 幺玖扫眼胡颜,垂下眼睑,慢慢放下袖子,淡淡道:“你若卖笑,非饿死你个王八羔子不可!” 燕得林被激怒,转动着大脑袋,四处寻摸着趁手的东西,想要打幺玖。 幺玖冷笑一声,十分从容地从燕得林的身边走过,视他如无物。 燕得林恨极,却又不敢真的伤了幺玖,只是大步追了出去,满眼狠厉地咧嘴笑道:“你可劲儿地傲!老子看你今晚能不能囫囵个地回来!” 幺玖关好木板门,细心地挂上木栓,这才看向燕得林。他眼中的色彩变得十分浅淡,干净得仿佛能折射出人类的丑陋灵魂。他说:“我若回不来,就当给你省粮了。” 燕得林望着幺玖的背影,觉得心中无比烦躁,干脆一甩手,去赌一把算了! 第十三章:坊主白子戚 ,幺玖抿着唇坐进马车里,沉着脸无声前行。快到地方时,他哼起了小曲,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眨了两下眼睛,那笑意便如溪水般,泛起了粼粼波光,令人迷醉。 赵府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围在一起戏耍着幺玖。他们笑,幺玖也笑。他们看幺玖是个供人玩乐的下贱货,幺玖看他们是丑态百出的烂心肝。夜还很长,幺玖希望他能笑到最后,然后拿上银子,回到燕家戏班。 燕家戏班的木板棚子里,胡颜取下兽皮,搓掉一身泥垢,套上破破烂烂的衣裙,裹上外袍,跪坐在稻草上,用手指梳理着干涩的长发。 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体现修长略显单薄,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不差分毫。那一双美腿藏在衣袍之下,若隐若现,竟为这豢养宠物的木板棚子增了几分秀色。 胡颜半眯着眼睛,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地? 胡颜凝思细想,渐渐对自己有了一个认知。她想,自己可能是练摊算命的。否则,不会在看到幺玖的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帮他看了命数。那时,她脑子尚不清醒,只看出胡颜是男生女相,命格卑贱。 今日,她又细看了他两眼。只道是天嫉红颜。如此命格,若为女子,定辗转于勾栏,受尽人间凄苦,最后远离红尘万丈,落发为尼,青灯常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这便是先苦后甜。 若是男子,则出生富贵,却命犯太岁,不得不屈身于人下,一生凄风苦雨,最后不得善终。这便是先甜后苦之命。至于不得善终会落在哪一点上,凭她现在的状况,是掐算不出的。 胡颜通开长发,将其甩到身后,伸手摸了摸铁链,扬了扬自己的指甲,却并没有用指甲去割铁链。她的指甲固然锋利,却并非削铁如泥的利刃。一想到指甲残缺不全,她就禁不住心疼。 算了,姑且再等一等吧。 胡颜眯眼望向外面,估摸了一下时辰,暗道:应该快回来了。 不多时,独眼猫头鹰、笨土狗和瘸腿狐狸回来了。 三只动物被阻隔在木板门外并没有多长时间。但见瘸腿狐狸爬到笨土狗的头上,用前爪抓着木栓使劲儿拖拉,几次之后,门栓掉落在地上,三只动物叼着自己今日得到的食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木板棚子。笨土狗用脑袋一出此话定是有所图,忙将吐出去的话往回拉:“白爷您要钱有钱要美人有美人,我能孝敬您的,也就是这颗心了。” 白子戚抬眼看向燕得林,一张脸不冷不热不怒,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燕老板这皮,够厚的。我正缺一双鞋底,此事就拜托给燕老板了。”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护院得了吩咐,扬起斗大的拳头,照着燕得林的脸便砸了过去! 燕得林吓得不轻,尚未交手便怂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护院这一拳轮空,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 燕得林求饶道:“白爷白爷,饶命饶命!这银子我不借了、不借了……” 白子戚微微皱眉。 护院会意,喝道:“你这龟孙子还有胆子借钱?!你这段时间加里加外欠下的堵债可有二百二十两了!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燕得林耷拉下肩膀,嘟囔道:“有银子自然就还了。” 护院一脚踢出,踹在了燕得林的腰上。 燕得林痛得嗷呜一声,扑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护院扬起拳头,照着燕得林的脸便砸去。 白子戚道:“且慢。”眼睛随之张开。 护院住手,燕得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白子戚也没有外面传言得那么可怕嘛。他见了老子,还不是手软?! 白子戚站起身,踱到燕得林的面前,教训起护院:“要顾全燕老板的颜面,怎能打脸?” 燕得林点头附和道:“那是,那是……” 白子戚垂眸,看向自己伸出的双手,一边欣赏着,一边凉凉地说:“我说了,只要皮。” 第十四章:割耳 ,白子戚的手,十分漂亮。他的掌心优雅,手指修长,母指肚圆润中泛着淡淡的粉,指甲片干净得仿佛玉片雕琢而成。他的长相清秀,眉眼修长,鼻峰挺秀,一张薄唇微微泛白。若此人是邻家哥哥,展颜一笑,定会比太阳还璀璨,让妹子们羞红了脸。只可惜,此人是白子戚,他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笑起来的时候却好似一把尖刀刺入你的胸腔!这人有些邪,专干那些令人唾骂的营生。 白子戚喜穿锦缎衣袍,通体玄色,不加任何修饰。领子高高竖起,挡住脖颈,衣袖略长,挡住手指,别人只能隐约看见他的指甲。 护院得了白子戚的吩咐,二话不说,双手一搭一扭,直接卸掉燕得林的双臂,然后从后背抽出一把匕首,照着燕得林的后背就割了下去。 燕得林连连惨叫出声,双腿发软、躲闪不及,被匕首生生地割起一片肉皮。他顾不得擦血,连滚带爬地扑向白子戚,耷拉着双臂,用身体蹭着他的大腿,哭喊道:“饶命饶命,白爷饶命啊!白爷宽限几天,我尽量……不不,我马上就还!” 白子戚一脚踢开燕得林:“这话,听腻了,不想再听。”转而低低一笑,吓得燕得林差点儿尿了!白子戚接着道,“燕家戏班里有个幺玖,爷要了,你明个把他送来。” 燕得林微微一怔,立刻摇头道:“白爷白爷,这个不行,真不行。”如果把幺玖给了白子戚,他的燕家戏班也就倒了,就算他想挂着羊头卖狗肉,也得有只羊头不是? 白子戚的眼中渗出几分狠辣,眉梢轻轻挑起:“怎么,不给?” 燕得林见指天发誓啥都不管用,说尽好话更似放屁,他心里明白,白子戚今个儿这一遭,就是冲着幺玖去的。他倒不是心疼幺玖,只不过一想到幺玖曾经说过的话,他就禁不住打个寒颤。他知道幺玖的底线,踩过了底线,幺玖真敢砍死他,然后再捅了自己。可是,眼下这个事儿要是不扛过去,他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护院见燕得林犹豫不决,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燕得林一狠心,尖声喊道:“住手!住手!白爷,我都听您的!快让他住手!” 白子戚坐回到榻上,阴阳怪气地问:“想明白了?” 燕得林连连点头,目隐狡黠之色:“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您让幺玖陪一晚,是他的福气!” 白子戚淡淡道:“我看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冲着护院扬扬手指,“拉出去吧,别脏了爷的地方。” 燕得林吓得不轻,不敢再耍心眼,跌坐到地上,喃喃道:“不行不行,白爷,真不行,他若走了,燕家戏班就散了。” 白子戚用中指敲了敲自己的左耳。 护院手起刀落,地上已然多了一只耳朵。 燕得林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但与赌坊里吵吵嚷嚷的声音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待燕得林疼得死去活来后,白子戚捏出一只小瓷瓶,拔下盖子,踱步走到燕得林的身前,蹲下,一边将金疮药倒在他的耳朵上,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有些事儿,早早应了,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别人再金贵,能抵得过自己?燕当家,你就是心太善。听说,你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可别被你折腾没喽。” 燕得林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昨天胡颜进门,吓倒了凤花。凤花醒后,说啥都要去医馆里瞧瞧。燕得林觉得这娘们家家的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就算被吓坏了又能咋地?看病,那得浪费多少银两?他原本不肯去,凤花却闹得严重,他火了,扬手给她一个大嘴巴。后来,凤花才说,她可能怀上了,让他领着去看看,别吓没喽。 燕得林高兴啊。他娶了凤花五年,凤花的肚子里从来没有怀过娃儿。他原先也动过纳妾的心思,只不过那时候条件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也就歇了心思。后来,他亲爹找来,自己继承了这燕家戏班,眼瞧着日子好过了,他却被勾栏院里的小**们迷得不轻,一身子的劲儿都给了那几个惯会挖银子的娘们儿,哪还有精力纳妾? 燕得林带着凤花冲冲赶去了医馆,找大夫给看了看。果然,竟诊治出了喜脉!为了这事儿,他乐得半宿都没合眼。他今天一早特意吩咐李厨娘买了只鸡给凤花补补身子,还从自己的口粮中掏出一瓢白面,做成白面馒头给她凤花吃。 凤花怀有身孕的事儿,他人并不知情。燕得林纳闷,白子戚是怎么知道的?当然,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凤花不能有事!他的儿子,更是不能有事! 至于幺玖,给人就给人吧! 燕得林一狠心,猛点头,咬牙道:“白爷,这事儿我应了!” 白子戚站起身,眉目舒展,又看向自己的双手,满意道:“我就欣赏燕老板这样的人,为己之利,罔顾他人性命,端得是黑心烂肺,与众不同。” 燕得林嘴角抽搐,暗道:白爷您太瞧得起老子了,老子如果是黑心烂肺,您就是全身上下冒个坏水、吐口口水都能毒死一村儿人的瘟神! 护院上前一步,帮燕得林接上双臂,将其恭恭敬敬地搀扶了起来。 燕得林痛得直抽冷气,却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走不出这个鬼地方!早知道是这结果,他说什么也忍住赌瘾,不来了。哎,悔之晚矣。 白子戚继续道:“寻个地儿,让燕老板签字画押。再取十两银子,给刘老板压压惊。” 燕得林一听还有银子拿,当即笑得不见眼珠子,抱拳恭维道:“白爷大义!大义啊!幺玖跟了白爷,这才真真儿是享福来着。”这话,也就是顺嘴胡说。 白子戚眯起了眼睛,似在想象一件自己肖想已久的宝贝,整个人都隐隐亢奋着:“你知道何谓美人?” 燕得林微愣,没想到白子戚会突然发问:“啥?” 白子戚用食指抹了一下自己淡色的唇瓣,犹如回味般自言自语道:“美人,明眸善睐、手若柔荑、一笑倾城、瑰姿艳逸、万种风情……呵呵,皆如红颜枯骨,终会老去。苍天无眼,竟任由红颜垂暮!”轻叹一声,缓缓又道,“美色其人,美人其色,都应怜之。” 燕得林没太明白白子戚的意思,什么红颜枯骨,什么苍天无眼,扯那些犊子干什么?还不是要走了他的幺玖,毁了他燕家戏班的顶梁柱!他不想听白子戚在那瞎感慨,只想拿着银两回家看看凤花,却不得不装出受教的样子,点头哈腰地听着。 突然,白子戚眸光一冷,泛着警告之意:“燕老板,幺玖被你卖给了行走商人,可别记错了。” 第十五章:蒙打 ,夜色降临,月儿悄然升起。 胡颜估摸着三只小动物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掀开遮挡气味的兽皮,从篮子里抓出一只她特意留下的鸡腿,在三只小动物的极度渴望中,将其掷到挂着钥匙的小铁环上。鸡骨头卡在铁环里,想要吃道鸡腿肉,就得将钥匙一起取下来。 三只小动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瘸腿狐狸首先发了攻击,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紧随其后。大家纷纷扑向了挂着钥匙的位置,各显神通地想要吃到鸡腿。 胡颜静静而立,等在一旁。突然,她微扬起下巴,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血腥味! 很浓、很重、很新鲜的血腥味。 这味道令胡颜躁动了起来。 就仿佛一只小手,轻轻地拉着她的所有感官,诱惑着她的渴望。 胡颜在木板棚子静静而立,眼睛紧紧盯着血腥味飘散过来的方向,手指在一寸寸的收紧,体内隐藏着的渴望令她无法冷静。 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尝试着分析自己的这种躁动。她不想成为喝人血的怪物。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趴在某人的尸体上,不停地大口饮血,她就禁不住皱起眉头。很好、很好,看来自己并不嗜血。 既然不嗜血,那么为何会如此渴望?看来,自己离恢复只差捅破那层薄薄的膜了。 胡颜稳下心神,告诫自己不可急躁,手指垂在身侧,下意识地勾画着什么,那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十分怪异的图案。那图案隐隐有些发亮,却是转瞬既逝。就像高手练剑时产生的剑芒一般,犹如实质。实则只是体内的真气外泄,在空中留下一道虚渺的痕迹而已。 胡颜突然张开眼睛,眼中迸发出迷人的色彩,犹如两颗钻石般折射出万千光束,最后又隐隐地包裹在内敛之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令人痴迷的浅笑,有些自负,有些狂傲,甚至还有些嘚瑟。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摇头一笑,伸手想要打个响指,却在看向那三只小动物的时候,悄悄地将手又放下了。这个时候,惊扰到它们三个,显然不理智。 哎,高兴就高兴好了,不必要让另外三只小东西知道嘛。 三只小动物一阵乱扑腾过后,瘸腿狐狸终究爬到了笨土狗的头上,踮起脚,去抓鸡腿。独眼猫头鹰飞起,在屋内跌跌撞撞地试飞了一圈后,直奔鸡腿而去,却因定位不准,一头撞在了木板上。鸡腿连同钥匙,被它的翅膀扫落,砸在了瘸腿狐狸的头上。瘸腿狐狸张嘴去叼鸡腿,笨土狗突然抖动脑袋,将瘸腿狐狸抖落,张嘴就要去咬鸡腿。独眼猫头鹰这次出爪极准,一爪抓起鸡腿,扑腾着翅膀,在木板棚子里飞起,大有炫耀之意。 胡颜看准时机,用脚尖踢起棍棒,将其一端抓在手里,快速向前一刺,插入挂着钥匙的铁环里,将鸡腿怼了出去,将钥匙带了回来。胡颜对自己的眼神和手法都挺满意。 突然,门板子被人一脚踹开,燕得林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拎着铁棍,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耳朵上还包着一大块白布,并用一条白带缠着脑袋,固定着那块白布。这打眼一瞧,就跟掉了碴儿的地缸似的。 他来势汹汹,目瞪欲裂,仿若和胡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杂一看见胡颜的所在,就要提着铁棍上前,却在看清楚胡颜的样子后,脚步微顿,手中拎着的灯笼啪嚓一声掉落到地上,缓缓地燃烧起来。 燃烧着的火光下,胡颜犹如坠落凡尘的仙子般悄然而立。虽然她的脸上尚有未曾洗掉的草药汁,显得脸有皱纹肤色蜡黄,如同老妪,但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燕得林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浑身兽毛的鬼东西,竟有如此颜色!若非美人脚边有几块零散的兽皮,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贼老天果然照顾他。这不,他前脚刚卖了幺玖,后脚就得到一位活脱脱的大美人! 其实,此刻的胡颜并非绝色,只不过燕得林这一晚失血过多,又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心态上便有些偏激,变得易怒易喜易悲。如今乍一看胡颜,只觉得惊为天人啊! 燕得林贼心不死、色心又起,精虫瞬间上脑,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口中还嚷着:“让爷疼个……” 胡颜错身躲开燕得林的恶狗扑食,随手一棍打在燕得林的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 燕得林皮抄肉厚,只觉得脑袋发晕,却并无昏倒之意,可怪就怪在,他的眼睛在眨动了两下之后,人竟慢慢悠悠地躺倒在地,就跟碰瓷儿闹笑话似的。 胡颜十分从容地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铁链,然后淡定优雅地从燕得林的身边走过。 燕得林暗道妇人之仁,刚要偷眼去看胡颜,却被一棍棒砸在喉咙上,痛得他两眼一翻,差点儿死过去。他张嘴想要呼叫,却发现自己压根儿就发不出声音!棍棒再次落下,直接打在他的嘴上,十分狠厉地敲碎了他的四颗大门牙!燕得林心中一凛,暗道不妙,那美人看似柔弱可欺,没想到竟是个心思歹毒、下手极狠的! 他试图抓起铁棍反击,右手手腕却被胡颜打断;他想要撒腿逃跑,左脚的脚骨却被胡颜一棍子砸碎。他痛得直抽搐,一波接着一波的汗水涌出身体,耳朵上血再次蔓延过白布。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恐惧之意,渐渐明白胡颜之所以不打昏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地感受这些痛苦。她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专挑最疼的地方打。一下接着一下,看似轻柔得跟闹着玩似的,只有燕得林自己知道,每一下砸在身上,有多痛!可惜,他喊不出。 面对死亡,没有一个人能淡定如常。更何况,像燕得林这种欺软怕硬的孙子。他想求饶,想跪地磕头,求胡颜放过他,但是,他动不了,只能眼看着那样一个纤细的女子,一下接着一下地挥舞着棍棒,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清醒着受刑的疼,无法忍受。此时此刻,燕得林竟产生了“如同能死就好了”的想法。也许,这就是报应! 燕得林不是硬汉,最后还是昏死了过去。 胡颜不是好人,一棍子就将他打得醒了过来。 燕得林哭了,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若他早知今日,当初……当初就先下手打杀了胡颜。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胡颜打得舒坦了,停下手,将木棍的一头,抵在了燕得林的双腿间。 燕得林,吓尿了,一张脸白得跟鬼似的,一身肥肉抖得跟羊痫风似的。他满眼惊恐,望向胡颜,真的悔不当初。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将她当祖奶奶一样供着!再也不敢生出其他歪门邪道的心思。 燕得林颤抖着双唇,无声地喊着:“祖奶奶,祖奶奶……” 胡颜冷哼一声,眸光变得狠厉,抓起手中的棍棒,照着燕得林的双腿间,便狠狠地砸去! 燕得林的身子一抖,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胡颜的棍棒在离燕得林的双腿间尚有一点点的位置处,停了下来。她眉毛一挑,暗唾了口没出息,随手丢掉木棍,弹了弹衣袖,清风朗月般走出了豢养宠物的木板棚子。 这种怂货,还不配她动手做那净身房里太监干的活儿。 第十六章:被残杀 ,第十章:残杀(上) 幺玖被抬进屋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不知道是谁点了油灯,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万分惊恐的尖叫声,更不知道是谁松开了抬着木板床的手,他只知道自己掉到了地上,剧痛袭来,昏死过去。 燕家戏班炸开了锅,幺玖却因为昏迷而睡了一个好觉。 班主燕得林被像只畜生般锁在了豢养宠物的木板棚子里,铁链子上的两把钥匙都丢了,那个吓死人的鬼东西逃了;班主媳妇凤花被活活儿打死在幺玖的房间里,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化为了一滩血水,样子极其恐怖;幺玖一身的伤,一直昏迷不醒。 **县已经很久很久没发生过这么血腥暴力的恶性杀人事件了。县令曲南一亲自带着仵作、衙役走进了燕家戏班的大门。 曲南一让仵作直接去验尸,自己则是在院子里转悠着,看似东一句西一句地和戏班里的人闲聊着,又顺脚去看了看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幺玖。 幺玖一身瓷白色的细腻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虐痕,手腕脚脖处还有捆绑的痕迹。一张脸,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若月下残花般惹人怜惜。 因昨晚的事发突然,也没有人来精心照料幺玖,只是给他简单上了药,换了衣衫,便扔在偏房不管了。 戏班里的人虽敬佩他的唱功,却又不耻他为了几个银钱便没了骨气的贱样。 虽说唱戏的都是下九流,与娼妓无二,但好歹还有些自重的心思。像幺玖这样没羞没臊、为人小气抠搜、嘴上得理不饶人的,实在不讨喜。大家都是在戏班里混日子的,凭什么他就高人一等,瞧不起别人? 曲南一听过幺玖唱戏,那唱念做打无一不精,尤其是他扮演的女角,简直是千娇百媚形神俱佳。此时,见他高烧不退,却连一张被子都无人给盖,便有些不悦。 弯腰扯过被子,为幺玖盖上,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戏班二掌柜说:“好生照顾着,本官还有话要问。” 戏班二掌柜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小人这就让人去抓药。” 曲南一眯眼笑道:“二掌柜学过岐黄之术?” 戏班二掌柜一头雾水:“禀大人,小的不曾学过。” 曲南一点了点头:“哦,本官见二掌柜不请大夫只抓药,还以为二掌柜是深藏不漏的神医。呵呵……误会了,误会了……” 戏班二掌柜的老脸一红,忙低头道:“小的……小的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曲南一勾唇一笑,抬腿走出了屋子,往曾经锁着胡颜的木板棚子里走去。 昨晚的事情闹得太凶,众人在幺玖的房里发现了凤花的死尸后,一边派人去报官,一边分人手去寻燕得林。遍寻无果后,众人纷纷猜测,燕得林又跑去哪个**的被窝里去了。谁也没想到,燕得林竟被锁在了木板棚子里。若非李厨娘还算是个实诚人,想着应了幺玖的事,送两个窝窝头来给胡颜,燕得林还得被关在木板棚子里不知道多久咧。李厨娘用燕得林提供的铁棍翘了翘铁链子,却扯疼了燕得林。燕得林骂人,李厨娘只能抱起大木桶,灰溜溜地去叫别人来帮忙。 曲南一弯腰走进木板棚子,眯眼环视一周。 燕得林见到曲南一,神色显得十分激动。他的脚骨碎裂,站不起身,只能爬向曲南一,比比划划地诉说着冤情:“噗噗……呜呜……妈呀哈,咿呀咿呀……吾儿拉呱……嘿!” 曲南一看见一只活灵活现的变形猪头出现在自己脚边,禁不住想起他因为不肯纳税对自己耍泼的嘴脸,忍不住想笑,可一想到人家刚死了媳妇,他若笑了,唯恐不够厚道,忙深吸一口气,将笑意憋进肚子里,气势如虹地吼道:“是谁把燕老板打成了猪头?!”还砍掉了一只猪耳朵? “噗嗤……”跟在曲南一身后的两名衙役,忍不住笑出了声。 燕得林怒了,努力收了收一说话就露风的嘴,咳了咳还有些沙哑的喉咙,不悦道:“我家中出了此等祸事,你们还笑?!”仰头看向曲南一,声泪俱下,一脸悲愤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小人媳妇死得冤枉!小的一定要找到那个畜生,千刀万剐!” “噔噔噔……”李大壮抱着小马扎跑进木板棚子。 曲南一抬手指向门外,李大壮立刻转身,将马札放在门外。 燕得林抻长了脸,却敢怒不敢言。 曲南一走出木板棚子,一撩官袍,坐在门外,眯眼看向趴在门里的燕得林,问:“哪个畜生?” 燕得林咬牙道:“就是幺玖从外面带来的鬼东西!那东西一准儿是妖怪,专喝人血,吸人的精气神!小人听说过,有种叫山魈的妖怪,专勾人去深山老林中,吃肉!对对对!那东西一定是山魈!她把小人打昏,锁在这里。一定是它杀了小人的凤娘!”说到凤娘,免不了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曲南一待他哭完,又问道:“你说的鬼东西,长成什么样?为何锁你?又因何故去杀你娘子?” 燕得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那个鬼东西,刚被幺玖带来的时候,全身覆了兽毛,把小人吓了一跳。小人……小人打了她,这不,她就记恨上了小人。昨晚,小人想来看看那个鬼东西死了没,却不想,竟看见一位仙子!后来,小人想,那哪里是什么仙子啊,简直就是一妖怪!对,就是一妖怪!大人,那山魈手段了得,抡起棍子将小人一通乱打不说,还去害了小人娘子的性命。可怜我的凤花,才怀上了我的孩儿,就这么没了……凤花啊……娘子啊……” 曲南一沉声问道:“你那耳朵是怎么去的?” 燕得林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耳朵,却扯动手腕上的伤,痛得哎呦一声。他在心里咒骂一声,这才回道:“小人这耳朵,是因为赌,被人割去的。”抬头,见曲南一仍旧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便继续道:“小人昨晚手痒,又去赌了一把,结果输了不少,便被割了耳朵。回来后,不见凤娘,小人到处去寻,路过这儿,也就顺脚进来看看。不想,那山魈暴起伤人,对着小人抡棍子,若非小人皮实,这会儿怕是早就陪我那苦命的媳妇去了。今个,厨娘来喂食,才发现了小人。小人这才知道,那山魈竟杀了凤花!青天大老爷,您要为小人一家做主啊!” 第十七章:凤花死相诡异 ,曲南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凤花死在幺玖房里是何故?” 燕得林咬牙切齿道:“那山魈是幺玖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当个宝似的捂着,都不许别人碰一下。那山魈也是个怪的,不许别人近身,却翩翩听幺玖的话。小人……小人不知。小人对幺玖并不好,昨个儿还逼着他去赴赵老爷的堂会。赵老爷那人,曲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曲南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幺玖恨你,那……山魈也恨你,你活着,凤花却死了。” 燕得林忙补充道:“那……那山魈想杀小人来着,小人这不是命大,逃过一劫吗。” 曲南一眨了下狭长的眼睛,又道:“凤花为何会出现在幺玖的房里?” 燕得林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曲南一好像问过了,却好像问得不大一样。他被绕得有些头晕,却不得不小心回道:“小人不知。”忙又补充道,“小人的媳妇可是真烈女子,不是那娼妇,不会乱爬男人的床。再者,昨晚幺玖也不在屋里。对了,大人,那妖物原本是被这铁链子锁着的,却不知何时得了钥匙,打开了铁链。小人猜想,小人回来时就不见凤花,那时她可能就已惨遭毒手。”一咬牙,目露凶光,“是了,一定是那山魈恨小人逼迫幺玖,故意将凤花引入幺玖房里杀害!凤花啊凤花,是我害了你啊!” 燕得林正哭嚎得昏天暗地,车夫全子领着铁匠匆匆赶来,准备锯断铁链。那铁匠看见一身官服的曲南一,吓得不轻,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曲南一问:“下跪何人?” 铁匠语无伦次地回道:“小……小人铁匠,是个石头。” 曲南一扫了眼燕得林,道:“未经传唤,尔等且退下。” 燕得林见此,立刻不干了,扯着脖子喊道:“青天大老爷,小的这脖子还锁着呢!” 曲南一温言道:“你且稍安勿躁。此处也是案发现场之一,不得破坏。”见燕得林还想说些什么,曲南一便轻声喝道,“你想为凤花找到真凶,这点苦就吃不得?!” 燕得林不明白,办案和锁着他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曲南一曲县令故意给自己穿小鞋吧?可官字上下两张口,怎么说都占着理,他不敢硬碰硬,只能耷拉下脑袋,认怂。 这时,仵作来禀:“大人,属下有事禀告。” 曲南一站起身,示意仵作和他到院子里转转。 仵作跟在曲南一身边,压低声音道:“禀大人,经属下初步查看,此女子是被人暴打至死。死亡时辰应该是子时。此女子在生前已有身孕。”想了想,又低声补充道,“大人,此女子死得有几分怪异,竟似……竟似老了二十余岁,且……且嘴角隐隐带笑。” 曲南一原本只是点头听着,却在听到“老了二十余岁”时,突然目光一凛,几个大步跨向幺玖原先住着的房间,扑鼻是铁锈般的血腥,触目是满室的暗红。 他站在门口,小心观察片刻,这才提步走至凤花身前,撩起衣袍,蹲下,细细查看。曲南一此人心思缜密,有过目不忘之才。然,知道此事者甚少,他无意做那出头的鸟。 凤花他是见过。燕家戏班开唱时,她负责端茶送水。此时,这具尸体却处处透着诡异,确如仵作所说,整具尸体看起来竟然老了二十余岁。斑白的发丝,布满细纹的脸,干瘪的肌肤,整具尸体还透着一种诡异的颜色。蜡黄中泛着灰白,就仿佛被人吸光了精血一般。那唇角,还隐隐勾着一抹笑意,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曲南一在凤花手指间发现了几根软毛,看起来像动物的皮毛。具体是什么动物暂时还不得知,但却可以肯定一点,这软毛和被弃在木板棚子里的几块兽皮上的毛是一样的。那个被燕得林当成山魈的妖物,应是来过这里。 山魈这种这东西,他听过,却没见过。若说这世间有妖物,他是信的。那些用残忍手段炼制仙丹苗药、祈求长生不老的祸害们,不正是罪大恶极的妖物吗?!无论如何,此物必除! 曲南一支起身子,观察起屋内细节。 凶手应该是抓着凤花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撞向几角,贯到地上,整个施虐的过程并不短,大约会有半盏茶的功夫。床上的被子被扯到地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抹掉了很多的蛛丝马迹。 屋子里有被翻找的痕迹,虽不明显,但却逃不脱曲南一的一双厉眼。 山魈在找什么?或者说,那个凶手在找什么?在试图隐藏着什么?锁着山魈的钥匙是谁给她的?如果这一切都如燕得林所说,那么山魈无疑已经可以认罪伏法了。然,事实的真相又是什么? 曲南一推开窗户,看向门外的阳光,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抬脚走出屋子,让人放了燕得林。 昨晚抬着幺玖的木板床,今日又发挥了它不可或缺的作用。戏班里的人抬着燕得林,一路疾行而来。 还未进屋,燕得林便哭得死去活来,令闻者动容。 戏班二当家劝道:“班主,节哀啊,要不,咱就别进去了,死者已矣,您的身体还需保重啊。” 燕得林悲痛欲绝,只知道哭嚎,神智看起来有些不清。 戏班二当家轻叹一声,示意众人将燕得林抬走。 曲南一淡淡道:“既然燕当家执意要送凤花最后一面,此事挡不得。” 戏班二当家点头称是。 众人只好硬着头皮,抬着燕得林往屋里去。 曲南一又道:“你们这些外人就不要打扰人家夫妻二人说些贴己话了。” 众人忙称是,将燕得林往凤花身边一放,撒腿就跑出了凶杀现场。 屋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曲南一走到窗边,取下木撑,将窗户咣当一声关上。 屋中传出一声急促的到倒吸气声。 曲南一十分淡定,环视一周,对众人说:“人家小两口的事,你们就不要窥探了。” 众人心中纳闷,他们看都不敢看,还窥探个毛啊? 屋内,燕得林哆嗦着,开始哭嚎。那声音细细碎碎,听起来十分骇人。 突然,他感觉后背有一股凉风吹进他的衣领,吓得他汗毛直立,张嘴就要喊救命。可是,他的喉咙却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紧接着,他听见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说:“你看,凤花在冲你笑。” 燕得林头皮一炸,下意识地看向凤花的脸。这一看不好,见凤花果然在冲着自己笑!当即吓得双腿一蹬,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腿间,又见尿湿。 曲南一看都没看燕得林一眼,转身离去,对衙役头李大壮吩咐道:“去捉山魈。” 第十八章:子戚登门要人 ,衙役头李大壮按照曲南一的意思,向戏班里的人询问了山魈的样子,并找人画了两张图。一张图由众多戏子提供,图中画着一个浑身兽毛的怪物。一张由燕得林提供,画中是一个体态修长的美人。尽管燕得林一再强调,美人有多美,但在当时的绘画造诣下,所有美人都几乎是一个模子描绘出来的。想要通过张贴画像找到人,除非具有大的特征,否者只是扯淡。 尽管如此,李大壮还是按照曲南一的指示,贴出了告示,并悬赏一两银子抓山魈。 一两银子不多,却也够普通人家生活个三四个月。一时间,百姓们出门都习惯性地东瞧瞧西望望,看能不能寻摸到山魈的影儿。只不过,大家也都整不明白,到底那个美女叫山魈啊,还是那个怪物才是山魈。县里认字的不多,大多数人都搞不明白张贴告示上写的是啥。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人们闻风而动的乐趣。 一听说山魈出现在河边,便有人举着棒槌冲到河边去寻找;一听说山魈在巷子口出现过,便有人操起铁镐围了上去;一听说山魈凶狠杀人,众人便躲回家中,过起了防火防盗防山魈的日子。 山魈,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燕家戏班里,因为凤花属于横死,不能停柩,燕得林随意选了块地便将人匆匆下葬了。 幺玖已经醒了,他知道凤花死在了他的屋子里,且死状恐怖,便不想回去住,奈何戏班里房间有限,他又不愿意和别人挤在一间屋、睡在一张床,就只能硬着头皮搬回去住。 待他能下地行走,曲南一便唤他和燕得林前去问话。 虽然幺玖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却有买凶杀人的动机。燕得林对他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他吩咐山魈杀了燕得林,也不是不可能。山魈毕竟是畜生,听不明白,错手杀了凤花也有可能。至于燕得林口口声声强调,那山魈是妖怪,会变成美人的样子,也只不过是他一人之词,不足为信。再者,他当晚被割了耳朵,谁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头晕眼花看错了? 曲南一询问一二后,便放二人离去了。 这一路上,幺玖觉得燕得林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渗人,就好像自己将他的老婆孩儿捆了石头投河一般。待他细看,燕得林却转开眼睛,不再看自己。 二人回到戏班,看见有客来访。 这个时候,满院子的死气沉沉,谁会来找这个晦气? 不想,有人就像转为这晦气所生,不但从容自得,还难得地有了几分好心情。此人,正是赌坊白爷白子戚。 燕得林一见白子戚,就觉得耳朵那块儿疼得厉害,拐带着整个脑袋头疼。他原本许诺白子戚,第二天就把幺玖送过去,只是家里出了这事,一方面是耽搁了,另一方面他也抱着侥幸心理,寻思着能躲过一劫。他绝对不是心疼幺玖,而是不想就这么丢了自己的摇钱树。不想,这幺玖刚能下地走,白子戚就来了。 燕得林被人抬到白子戚面前。他在二当家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坐起身,冲着白子戚虚弱地一笑,叫住幺玖,道:“玖啊,你过来。”他勉强冲着幺玖挤出个笑,尽量放柔声音劝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燕家戏班子算是倒了。你跟了我一场,爷也见不得你吃苦受罪。你且随白爷去吧。白爷心善,定会善待于你。” 幺玖看向白子戚,只觉得这人长得不错,竟可以和自己互别苗头,但那人瞧自己的眼神,着实令人不喜,打心眼往外发毛。就像……就像毒蛇盯着猎物!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幺玖自认为有几分眼力,看人也有几成准头。这个白子戚,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鸟!再者,赌坊白爷的名号,比那赵老爷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银子,他什么阴损事儿没干过?只不过,那人有些头脑,犯了事儿也让人拿捏不到七寸上。 幺玖知道燕得林这是要卖了自己,气得胸口生疼!他冷笑一声,道:“燕得林,我幺玖的去留你做不了主!” 燕得林目露凶光,冷笑道:“这事儿,怕是由不得你!你是我家老爷子收留的小杂种,从小就吃我家、喝我家的,凭什么老子做不了主?!你现在就跟白爷走,乖巧些,没准儿能混个富贵。要是不知轻重的顶撞了白爷,你就是自己找死!白爷可不像老子这么心善,呃……心……心软。”燕得林的门牙没了,一说话就漏风,这几句话说得甚有喜剧效果。 然,幺玖却觉得遍体生寒!早就意料到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一定是错觉!对,是错觉! 幺玖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向燕得林那缺了一只耳朵的脑袋,喝道:“你那木头疙瘩上割掉一只耳朵,就听不懂人语了吗?小爷说过,小爷能应你的自会帮你,不能应的你求也没用!让我跟这么个烂心烂肺的狠货走,就是让我去死!”吼着吼着,幺玖的眼睛红了,他是看出来了,燕得林那个阴损的东西早就和白子戚勾搭上了,不然白子戚也不会在今儿上门要人。 幺玖心中恨极,一甩袖子,吼道:“好啊,你不给我活路,今儿,我就先宰了你,省着你给老爷子抹黑,然后再一头碰死,倒也算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话音刚落,人便冲进了厨房,操起一把菜刀,砍向燕得林。那动作干净利索,绝不脱泥带水。 燕得林吓坏了!他苦于不能自己撒腿跑,只能颤着身子抖着嗓子尖声叫道:“救命!救命!” 二当家伙指挥着两名武生,拦住了幺玖。 幺玖甚是勇猛,不管不顾继续冲,若非他那日受伤颇重,这会儿怕是早就砍死了燕得林。 燕得林骇然,忙向白子戚求救:“白爷呐,救命啊!您可不能袖手旁观,让那幺玖砍死我。” 白子戚反问:“有何不可?” 第十九章:不是人 ,燕得林一愣,喃喃道:“有何不可?那个……他……我……他要是砍死了我,我们的交易就算了!” 白子戚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慢悠悠地将其展开:“这是幺玖的卖身契。无论你是死是活,幺玖都是爷的,与你再无半点关系。”若非燕家戏班出了事,燕得林想要赖账,他也不会亲自前来要人。这燕得林不长脑子,死不足兮。幺玖若砍死了燕得林,他倒能高看幺玖两眼。至于幺玖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是死是活,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他要的只有一样东西,不足为外人道也。 燕得林气得倒仰,恨声骂道:“你个死人头!” 幺玖被制服,衣襟大开,漏出布满青紫虐痕的肌肤。 白子戚的瞳孔一缩,攥紧了手中的卖身契,阴沉沉地扫了燕得林一眼,缓缓地勾唇笑了。 燕得林只觉得一股凉气由脚底板升起,快速爬向自己的四肢百骸。冷,真冷。他有些闹不明白,这白子戚为啥冲着自己笑,还笑得那么渗人。 白子戚转回头,慢慢站起身,踱步到幺玖面前,伸出轻易不外露的手,为幺玖将敞开的衣襟合拢上,语调堪称温柔地道:“幺玖,你认命吧。” 幺玖呸了一口,骂道:“下做东西!认你娘个命!幺玖命不好,但也不能烂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好好儿活着不容易,小爷去死行吧?!白爷,我听说过您的大名,也大体知道您都是干什么营生的,您觉得我会跟您走吗?今儿,我幺玖就把话放这儿,您若敢动我幺玖一下,我立刻咬舌自尽!” 白子戚轻挑眉峰:“咬舌自尽?呵……你大可以试试。咬舌,是死不了人的。除非……”靠近幺玖,闭上眼,嗅了嗅他脸颊上的香,眉毛皱起,接着道,“你不停地咬舌,不让伤口愈合,任血流干。”直起身,训斥道,“不要擦那种廉价的香脂,没得坏了肌肤。” 幺玖嘴角抽搐,暗道这人有病!幺玖可谓是阅人无数,但白子戚却让他有些迷茫。若说他好男色,想要得到自己,感觉上却不对;若说他不好男色,可却十足十地想要得到自己。光看白子戚眼中的占有欲,就已经强烈到让人不敢直视。莫名的,幺玖觉得更加心慌了。 幺玖是聪明的。别看他刚才挥舞着菜刀去砍燕得林,心中还留着三分理智去观察白子戚。若他观察得不错,白子戚应是极爱他的这身皮囊,不想自己受到外伤。为此,他决定一试。 幺玖一扬下巴,发狠道:“你若强行拉我走,我就……划花了自己的脸!” 白子戚面沉似水,冷冷地瞥了幺玖一眼,抬手遥指燕得林,“燕班主,爷要得是一个完整无缺的美人,若得不到,你就会变得十分不完整。七日后,你亲自送幺玖上门,爷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说完,带着一干手下走了。 燕得林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嗜赌如命,招惹这位煞星。然,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要先哄好幺玖才是。 幺玖亦是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幸好赌对了,侥幸逃过一劫。然而,此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然下次那白子戚有了防范,自己的威胁就成狗屁无用了。 燕得林努力挤出笑,舔着脸对幺玖说:“玖啊,你消消气儿。你看那白子戚,是真心疼你的,不然也不会宽限这几日,还不是看你身体不好,怕你气坏喽。”说完,立刻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残缺的耳洞,“你看,为了你这事儿,我也是挡了又挡,却被他割了耳朵。哎……我们戏园子里出来的,哪个是值钱的?有人看得上,那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没人捧着,那就是粪坑里的踏脚石,谁都能踏着咱们的脑袋拉屎。 “哎……想当年,老爷子爱看戏,把我给看丢了,后来看见你被狠心的爹娘送出去与人……与人……对,与人易子而食!老爷子心生不忍,用了大半袋的口粮才把你换回来。老爷子心善呐,把你当亲生儿子般疼着。这不,老天开眼,让老爷子又找回了我,让我能认祖归宗,给咱们老燕家留下香火。老爷子走的时候,让咱俩相互照应着。你别看我总对你吵吵,但心里是真疼你的。我也不是那混不吝的,心里明白,你为了我,做了不少不爱做的事儿,但这也不是没法子吗?谁让咱们干了这下九流的一行,与那娼妓无二呢。 “眼下吧,你嫂子去了,我也没心情弄这个戏班。我寻思着,把这里卖了,我还得回老家去。为了给老燕家留个香火,我怎么着,也得再娶一个。 “你知道那白子戚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呵呵……那个……我一时手痒,又欠了不少银两。本也没想拿你抵债,可那白子戚张嘴就要你。我不同意,他就割了我的耳朵。哎……若不是为了给老爷子留后,我真想一头碰死算了!” 燕得林偷眼瞧着幺玖的神色,见其如块木头似的面无表情,心中有些烦躁,却不得不压下火气,略显急躁地劝道:“玖儿啊,你卖一次也是卖,是个别想脱干净这身皮……呃……你看我这嘴,就是个笨的,你别往心理去啊。反正,你也不差这一次了。你好生养着,就等着跟白爷去吃香喝辣的吧。就当……就当报答老爷子的那个……那个什么养育之恩。你若不从,那白子戚可是个狠货,一准儿会要了我的命。你就让我留着这条贱命,去给燕家留个后吧。”说完,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幺玖的脸色,生怕他又暴起伤人。 幺玖一直静静地看着燕得林那双厚嘴唇子张张合合地说着那些掏心掏肺的话,待他说完,幺玖将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缓缓地笑了。他说:“燕得林,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 燕得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这么多年,他依仗的不过就是老爷子对幺玖的养育之恩,处处挟制着幺玖,如果幺玖当真不买老爷子的情,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好。不过,一回想往日发生过的事情,他又有了几分信心。毕竟,幺玖为了老爷子的遗愿,让燕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下去,不止一次帮过他。 为了哄着幺玖答应,燕得林随口应道:“啥区别?” 幺玖看向燕得林,眼神发冷,眼底泛红,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清清楚楚字正腔圆。他说:“我还是个人。”说完,施施然走回了自己房间。 燕得林想了想,明白幺玖是在骂他。他刚想开骂,又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里,且在心里狠狠唾道:等将你糊弄到白爷的屋里,我看你还是不是个人! 第二十章:捕杀妖女 ,衙门后院,曲南一坐在树荫下,喝着茶水,翻看着卷宗。 衙役头李大壮匆匆赶来:“大人,您叫属下?” 曲南一放下手中的卷宗,询问道:“缉拿山魈可有线索?” 李大壮不好意思地回道:“大人,这山魈老贼了,到现在也没抓到。”想了想,又问道,“大人,您说那个凤花,真是山魈杀的吗?” 曲南一端起一杯茶,轻轻地啜了一口,“山魈、燕得林、幺玖,还有燕家戏班里的人,都有嫌疑。” 李大壮一怔,惊讶道:“要说那幺玖指使山魈杀人,也倒说得过去。但那燕得林,怎么会有嫌疑?那凤花可是他婆娘,还怀了他的娃儿!”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弹了下手指,笑道:“燕得林在本官问话的时候,回答得太顺溜了,就像在心里演练了多少遍一样,你见那些真出了事儿的人家,有几个说话不是颠三倒四的?大人我问一句,他就能给我分析出整个事情的前后期因,连啵都不打一个。燕得林是个草包,但草包若是起了心思,将事情多想两遍,也就变成心思剔透的玲珑人了。这个燕得林呀,了不得啊。再者,从赌馆得来的消息不是说,燕得林是在亥时初离开的赌馆吗。从时辰上看,他就有作案的时间。只是,动机是什么?” 李大壮询问道:“大人怀疑燕得林?” 曲南一:“此事尚无定论,谁都值得怀疑。” 尽管曲南一这样说,但李大壮却知道,燕得林被曲南一盯上了。他心中好奇,于是又问道:“那燕得林不是个好人,幺玖恨他理所当然,大人为何不怀疑幺玖指使山魈杀人?” 曲南一干脆放下卷宗,道:“若说那幺玖会驯兽,本官是信几分的。你看那豢养棚里的三只小动物便可知一二。但若说那幺玖能在两日之内驯化一只山魈,本官却是不信的。山魈再聪明,也不会像人一样听话。即使它可以像人一样听话,又为什么要听幺玖的话?须知,驯兽无外乎是皮鞭和奖赏,以及时间。” 高大壮若有所思道:“依大人所言,倒是那个燕得林对凤花下了黑手?可是,凤花怀着他的娃儿呢。” 曲南一站起身,踱步道:“凤花死在幺玖的房间,难道是二人有染?不,凤花入不了幺玖的眼。幺玖的房间有被翻找的痕迹。找什么?应该是……银子。幺玖没有报案,说明银子没丢。燕得林输了钱,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他去幺玖的房间翻找银子,不足为奇。 “幺玖的被子上,有血滴落的痕迹,以及一点金疮药的味道。那被子十分明显,是在凤花死后,用来涂抹痕迹的。所以,上面的血液都是大片而模糊的。之所以有滴落到被子上面的血,证明……”他扭头看向高大壮,两眼散发出璀璨异常的光亮,唇角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般扬起,“凶手身上有伤,而且伤口还上过了金疮药。” 高大壮再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带人去抓燕得林!” 曲南一用手敲了敲桌子:“稍安勿躁。现在抓他,他不会认。再者,只凭这些猜想,不足为证。本官现在只能断言一点——燕得林说谎了,他曾进过幺玖的房间。不过,本官还有一些事想不通。” 高大壮忙问道:“可是那凤花突然变老之事?” 曲南一褒奖似的看向高大壮。 高大壮立刻挺胸抬头,觉得自己自从跟了曲大人后,当真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曲南一伸出两根手指:“一,凤花到底是怎么死的?二,很显然,燕得林十分确定凤花已死,且他曾出现在凶案现场,只是不知他在此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其三,那山魈也曾出现在幺玖的房里,还被凤花抓掉了几根兽毛。”曲南一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难道是山魈抓了凤花到幺玖的房里,将其打死。这样就可以解释出,凤花手中为何会有兽毛。然后,燕得林跑到幺玖的房里去偷银子,滴落了血在被子上。屋里黑,他不但没有摸到银子,也没有注意到已经死了的凤花?呵……但他为何说谎?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曲南一伸了个懒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午饭有肉吗?” 李大壮正听得入迷,被这天外飞仙的一句砸得晕头转向,暗道:大人啊大人,您能一直保持高深的智者形象吗?这反差太大,小的心脏不够强悍,有些接受无能啊。 李大壮正寻思如何回话,却听有衙役来报,说发现了山魈行踪。高大壮双眼冒光,询问道:“大人,还用去捉拿山魈吗?” 曲南一目光微冷:“捉!不但要捉,还要准备好绳索、、利刃之类的东西去捉!” 李大壮目露不解:“是,大人。” 曲南一垂眸,抖了抖衣袖:“此山魈非彼山魈,此山魈……凶狠着呢。你看那拴着山魈的铁链上,伤痕累累,像是被利刃所伤,可是谁会将利刃放到山魈手里?怕是……那山魈有些手段。” 李大壮连连点头,命人速去准备。 曲南一简单收拾一下,亦跟着李大壮前去捉拿山魈。此事交给李大壮,他有些不放心。 燕家戏班里的人上上下下众口一词,都说那个怪物就是山魈。可是,山魈到底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更是说不清楚,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他在豢养宠物的木板棚子里发现了几根长发和一些碎兽皮。看样子,那女子是将兽皮直接裹在了肌肤上,使自己看起来像一只山魈而已。兽皮在脱离了兽体后会变得干硬,除非经过硝制。他随手捡了两块碎兽皮回来,让老师傅帮着鉴定了一下,确认并无传统硝制的痕迹。这只能说明,那女子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手段。若说曲南一怀疑燕得林有嫌疑,那么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那女子定是杀害凤花的真正凶手此等妖女,必需除之! 第二十一章:哎呀俺地猪 ,曲南一认为那女子接近幺玖也许是巧合,但留在燕家班里残害凤花一定不是意外。她很可能是某些歪门邪道的修炼者。这种人,向来分为两种。一种,是隐藏在民间的黑巫,他们专干那些缺德的勾当,妄想通过食童子肉等残忍的行径进行修炼,企图达到长寿永生的目的。这些人的手中,都有几条人命官司,却因为手段了得,往往能为自己开脱。另一种,便是祭司。他们号称献上祭品便可以与神灵进行沟通,从而求得自己肖想之物。有人求财、有人求雨、有人求子、有人求寿,无一不是人心不足之贪念!若世间真有神明,为何会忍心要那祭品的性命?! 曲南一最是见不得这些怪力乱神之辈,有些愿望是好的,但若这些愿望变成了以人的贪欲为中心的石盘,那么拉石盘的骡子何其无辜? 无论那个假山魈到底是人是兽是仙是巫,都必须死! 然而,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对外人说的。 此时民众信神,更是重祭祀,尊祭司。他此言一处,不要说着县令大人能不能做得下去,就怕这身皮肉也要被投掷到烈火上烘烤一番,以死谢那亵渎神灵之罪。 所以,无论那妖女是何来路,她都只能是山魈。一只即将成精、将来会祸害民间的妖怪。杀之,大快人心! 两匹快马,六名衙役,一位县令,直奔后山脚下而去。 后山脚下有个小村庄,叫下河村,村里有个寡妇声称看见了穿着华服的山魈一晃而过,还顺手偷走了他家仅剩的两个窝窝头和一只相依为命的小母鸡,然后那寡妇便哭爹喊娘地拉着曲南一不放,非让青天大老爷赔自己家两只窝窝头和一只小母鸡。 曲南一情真意切地道:“这位娘子放心,待抓到那山魈,定让她赔你们家两只窝窝头和一只小母鸡!” 那寡妇素来是个跋扈的,整个村里的汉子,但凡敢到她的面前撩骚,没有一个不被她拔毛的。此刻,她见曲南一好说话,胆子也大了,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嚎:“要饿死人喽!要饿死人喽!青天大老爷不管俺们娘们死活喽,这日子没法过了,俺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曲南一的脸有些沉,看向李大壮,扬声道:“去把那头猪牵走,本官怀疑它是共犯!必须严刑逼供!”低头看向寡妇,柔声道,“这位大娘起来吧,相信通过本青天大老爷的认真审理,你家的小花猪会老实交代为何与那山魈里外合谋偷你家两个窝窝头和一只相依为命的小母鸡!” 李大壮暗道:看吧,大人生气了吧?都从“这家娘子”直接变成“大娘”了。 寡妇突然打了一个嗝,吓都忙松开了曲南一的大腿,连滚带爬地扑进猪圈,抱着那头小花猪就是不肯松手。说实话,那手法和刚才抱着曲南一时一模一样。 曲南一拍了拍自己袍子上的黑手印,万般不舍地扫了小花猪一眼,吓得寡妇又是一个哆嗦,整个人都扑到了猪身上,嘴里还喊着:“猪在,俺在!猪不在,俺就死在这块!”声音有些颤抖,也没啥底气,但胜在有股子虎气。 曲南一笑了,不在恐吓那寡妇,而是带着衙役们开始搜村。他虽没找到山魈,但却可以肯定山魈来过。因为,不是这家丢了几棵菜,就是那家丢了一只饼。 县城里不见山魈,它必然跑到了乡下。山魈在此处消失不见,必然是上了山。 曲南一抬眼望山,想起了上次从这里路过去青苗村的情景。是了,大约一个月前,他在青苗村烧死了一只死而复活的祸害。 他挥手,示意众衙役带领村民一同搜山!结果,折腾了一整天,也没有一点儿山魈的消息。看来,到底是让那畜生跑进了深山老林里。 夜里不能呆在山上,曲南一只好作罢,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功而返。路过寡妇家的时候,曲南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整个村子里有不少人家丢了东西,为何只有这家寡妇声称看到了山魈?且听她对山魈衣着的描述,也与燕家戏班众人所说的一般无二。唯有一样不同。寡妇说那山魈满脸都是黑毛,燕家戏班里的人却说,那山魈除了黑乎乎的脸,全身上下都是兽毛。然,不管那毛贴在哪里,人一定还是那个人。 曲南一重新敲开了寡妇家的门。 寡妇磨磨蹭蹭地过了好半天,才拉开大门,姿态妖娆、姿势僵硬地斜依在门板子上,努力装出自己刚出嫁那会儿含羞带怯的样子,瞥了曲南一一眼。 曲南一十分镇定地回视着寡妇,脚却是向后挪了一步,并做出随时伸腿踹人的准备。 寡妇没想到曲南一会回来,此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曲南一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再讲一遍,是怎么看见那山魈的?” 寡妇微愣,磕磕巴巴地回道:“就……就那么看到的呗。天刚擦亮,俺起来喂鸡,发现鸡不见了。俺见这门开着,就追出去骂咧。俺骂,你个生儿子没的**,万人骑的……” 曲南一抬手制止寡妇继续爆粗口,询问道:“你看见她是女子?” 寡妇点头:“嗯哪。她就站在这门口。俺追出来的时候,她还瞪了俺一眼才跑的咧。” 曲南一若有所思:“瞪了你一眼?” 寡妇用手咚咚咚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对!那贱货瞪俺了!俺心里这个憋屈啊,俺长这么大……” 曲南一翻身上马,一骑当先。很好、很好,那假山魈竟故意引他过来,把他当傻子耍呢!假山魈在这里流连了几日,怕是摸清了村里人的脾气秉性,所以特意在寡妇门前现身,引自己前来。折腾自己爬山不是目的,目的是让那寡妇耍泼侮辱自己!好,好的狠,尚未谋面就已交手,有!意!思! 曲南一觉得他与胡颜尚未谋面,殊不知二人的第一次照面留给了胡颜多么痛的领悟。此番出手,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 寡妇眼见着曲南一等人跑没影了,这才咣当一声关上大门,瘫软在地,摸着胸口唏嘘道:“操咧,还因为要抢俺家猪咧。” 第二十二章:夜访摸幺玖 ,幺玖知道自己被燕得林卖了,除了最开始喊了几句狠话外,再无其他动静。他觉得有些累、有些茫然、有些放松,甚至有些欢喜。是啊,欢喜,这次被卖后,他就再也不欠燕家什么了。他为了救燕得林,一次次的将自己当成个玩应儿送出去给人糟蹋。没有人记得他还是个人,是个有羞耻心、渴望尊严的男人!这世上,怕只有他自己还认为幺玖是个男人吧。 幺玖想好好儿睡一觉,就像……就像曾经年幼的他,窝在老爷子的怀里,听老爷子咿呀哼唱着小曲,哄他入睡时那般,好好儿睡一觉。不用想为什么曾经喜爱他的父亲,要将他易子而食。是啊,那时候真饿啊。饿得他睡不着,躺不下,却不敢翻身,就怕翻身翻得太勤,肚子饿得更欢了。要不是老爷子用半袋口粮换下他,他早已成为别人的腹中食。这份大恩,他幺玖没齿难忘。 都说婊子无情,那天地间的男儿便是连婊子都不如的畜生!得,他就不埋汰畜生了。 幺玖梳理着黑亮的长发,编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长辫,随意地搭在肩上。他冲着镜子中的自己勾唇一笑,用食指细细描绘着镜中容颜,就仿佛那是他的爱人一般。 是啊,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还能爱镜中的他? 突然,手指停在镜中一点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 幺玖抵在镜面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铜镜不甚清晰,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形。这屋里刚死了人,他害怕是凤花回来索命。可是,要索命也不应该找他啊!脑子想得明白,架不住他心里害怕呀。 幺玖一咬牙,暗道:左右不过是个死,谁怕谁啊?! 为了气势上震慑住“凤花的鬼魂”,他一拍几,蹭地站起。不想,袖子扫倒了油灯,袖子和几同时燃烧了起来。 屋里没有水,幺玖忙脱下外袍,扔到地上,扑上去一顿踩。然后一把扯下裤子,扶着小牛儿对着火起处尿尿。 火灭了,幺玖觉得自己好似又活过来了。是的,活了。心思活了,脑子也活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幺玖能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尿出尿来,就证明自己是个能人!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想起,自己为何会拍案而起——有鬼! 幺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牛儿,瞬间瘫软下去。 黑暗中,他感觉有个东西站在了自己面前,然后……碰了一下自己的小牛儿。 太!惊!恐!了! 凉凉的、冒着阴气的感觉,生生通过他的小牛儿钻进了幺玖的身体里。他怀疑,经此一摸,他会不举。 他还指望着小牛儿传宗接代咧! 幺玖的心里弥漫起极大的恐惧,生生将他吞噬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想哭。这个想法一旦出现,还真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灾难。幺玖嗷呜一声,痛哭出声,似要把这十九年的委屈统统哭出来才好。 这贼老天,还他么让不让人活了?! 胡颜必须承认,她被幺玖吓了一跳。 拜凤花所赐,她灭了体内那只蛊,现在完全清醒了。她原本估计,自己是练摊算命的,现在看来,猜测得还是有几分贴近真相的。 她本想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十分悲催地发现,自己弄丢了一样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她尾随着自己的记忆,跑到山脚下,从掉进猎人挖好的陷阱里,一路找到她砸昏什么李二爷的地方,最后又挨家挨户地去拜访了一圈,顺手给自己改善了一下伙食外,一无所获。 胡颜知道曲南一在到处抓捕自己,可她偏偏还就得回来,一是为了继续寻找自己丢失的帕子,二是去完成自己对凤花的承诺,三嘛,自然是为了曲南一。她胡颜虽说胸襟宽广如君子,行事磊落赛丈夫,恩怨分明如侠客,素手翻云足智多,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偶尔小心眼一下,寻某人的痛脚,报当初的盖棺纵火之仇! 她现在是无事,当时也侥幸逃出来了,但是,有能力自救是自己有本事,和别人动机不良伤害自己是两码事。难道,有些错非要等到为时晚矣才开始励志报仇雪恨让敌人死而后已?嗤……真能扯淡啊。 胡颜回来了,悄然无声地溜进了幺玖的屋子,看着他在那里自哀自怜地发酸。她耐性不错,若非肚子饿了,她会继续看着他在那感悟人生的真谛。有些时候,人是需要想想,为何别人敢那么对你! 胡颜没想到,幺玖会如此的惊慌;更没有想到,他会以那种方式灭火。 在这之前,让胡颜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算太多,今个儿接连两次意想不到,让她认识到,是时候需要找回场子了。于是,她摸了他一把。 果然啊,幺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摸他。 胡颜觉得自己的未来有些无趣了。像她这样,料事如神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哎……难道,她活着,就是为了让那些没有活着意义的人有一个伟岸的人生目标吗?呵,好有喜感。 幺玖哭着哭着,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隐约看清胡颜的容貌,暗道这不是凤花呀。 不是惨死鬼,还怕她个毛?! 幺玖突然暴起伤人,这不是第一次了。 胡颜见幺玖哭着哭着声音就小了下去,紧接着眨了一下水洗猫眼,就像只小花猫般惹人怜爱,突然间意识到,这只小野猫要开始反击了。 果不其然,幺玖并不摆开架势,而是直接上演全武行,踢踹戳打砸,不给人一点儿反应的机会。幸好,胡颜曾亲身体验过整套全武行,且记忆深刻,否者今儿还得中招。 胡颜的武功不算厉害,但对付幺玖还算绰绰有余。 胡颜见招拆招,见准时机伸出食指,在幺玖的下巴上一刮,勾走了最后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送进嘴中,细细地品尝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幺玖人美,还是因为她在山上那段时间过得太惨绝人寰,反正经此一役再次证明,幺玖的眼泪滋味,甚好。 第二十三章:你是宝宝? ,胡颜的举动震惊了幺玖。他禁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女人脑袋有问题吧?大半夜的偷跑进自己的屋子,然后……摸了自己的小牛儿,还……还吃自己的眼泪,呃……她不会都用的同一只手吧?好恶心! 幺玖皱眉,一脸嫌恶地瞪着胡颜。 胡颜淡淡地瞥了幺玖一眼,寻思着如何做,才能让他继续哭?是一脚踢在男子最脆弱的位置,还是将他吊起来狠狠地抽?万一他很坚强怎么办?胡颜的脑中突然闪过各种残酷的刑罚,她没觉得惊骇,反而变得胸有成竹。无论如何,她总是能达到目的,再添上几口幺玖的眼泪。如此,甚好。 这时,挡着月亮的云朵溜走了,柔和的月光洒落进屋里,将两个人照亮。 幺玖被胡颜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鬼东西?!毛乎乎的一张脸,身上还裹着一件品相不错的外袍?!幺玖又想暴起伤人了,但想到自己武力值不如人家高,只能偃旗息鼓,继续观察,争取找出漏洞,一招制敌! 幺玖按兵不动,一双猫眼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胡颜。 突然,他咦了一声。脖子前倾,靠近胡颜三分。乖乖,这女人竟然穿着李二爷的衣袍!而这衣袍,曾穿在他的宝宝身上。对,就是被他关在木板棚子里的宝宝。细看这双眼睛,清冷无波,心中又添了三分熟悉。再看胡颜裸露在衣袍外的肌肤,竟与常人无异!幺玖豁然开朗,原来,那些皮毛是被她贴在肌肤上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贴得那般严丝合缝,就像长在肌肤上的一样。 是啦,除了宝宝,谁会来找他呢?思及此,幺玖准备试探一下胡颜,便喊了声:“宝宝。” 与此同时,胡颜突然伸出手,去弹幺玖的鼻子。这鼻子发酸,眼泪自然就流下来了。 不想,幺玖竟然唤她宝宝! 胡颜伸出去的手一抖,没了力道,失了准头,就像**一般轻柔地抚过幺玖的唇瓣,颤颤巍巍地收回到自己的袖口。暗道:这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过自己宝宝了?不不不,不是多少年的问题,是从来没有人叫过自己宝宝。太……肉麻了!这才是幺玖的必杀技吧?果然简单粗暴血腥,杀自己于无形啊。 幺玖很激动,心中悄然滋生起一种堪称欢喜的感觉。就像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赚到三枚铜板,将它们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都攥出了汗,他嘴巴馋,想拿着铜板去买糖葫芦,却不知道在哪里将铜板弄丢了。他很伤心,大哭了一通。结果,第二天早晨,竟在自己的枕边发现了那三枚铜钱。他心中无限欢喜,失了想吃糖葫芦的心,却将铜钱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因为,他知道,那三枚铜钱是老爷子特意放到他枕边的。他幺玖,念情。 宝宝能回来找他,就证明她心中有他。 一想到宝宝回来找他,就不免想到她为什么走?想到她为什么走,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燕得林说宝宝杀死了凤花,且就在这间屋里。 曲南一到处在缉拿宝宝,因为宝宝是残忍的山魈,她杀了凤花。 幺玖颤抖了。 凤花的死状何其凄惨,他听说过。那是被暴打至死,且一尸两命。刚才与宝宝过招,证明了她实力不弱,想要活活儿打死一个女人,易如反掌。而且,他听说,那凤花死得诡异,不但唇角带笑,且容颜好似苍老了二十余岁。 此刻宝宝回来,是……是要做什么? 幺玖心中大骇,想要后退一步,却生生忍着没动。只是,他的腿忍不住开始颤抖,牙齿也有了快速叩齿的迹象。幺玖在心里鄙视自己,想要尽量表现得英勇无畏,奈何身子不配合,叫嚣着想要逃出这里。 幺玖那双妩媚的猫眼里盛满了恐惧,仿佛只要胡颜往前一扑,他就会命丧当场。 胡颜觉得幺玖那种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好笑,眼中忍不住就有了三分笑意。她来这,可不是为了吓着他玩的。为了表现自己的友好,胡颜没有动作,而是笑吟吟地望着幺玖。 幺玖的心啊,突然翻了个跟头!差点儿摔残废喽!这……这……这个宝宝,那是什么表情?幺玖素来会看人眼色,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他竟在胡颜的眼中看到了笑意?!是的,笑意。明晃晃的、和善的、友好的笑意。而且,不知是不是幺玖的错觉,他觉得胡颜好像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 咳……她先是回来找自己,然后摸……摸了自己的小牛儿,然后又是吃自己的眼泪,又是动手抚摸自己的嘴唇的。这会儿,她竟然情深意切地凝视着自己! 哦,天雷啊! 幺玖觉得自己有些接受无能了。在凸与凹之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极强,可凹可凸。然而,今时今可,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蛋。一只圆滚滚的,无法与其配合的蛋。 可能是自己对她太好了,致使她误会了。 哎,到底要怎么说,她才会明白,有时候,人和兽之间……嗯,错了,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哎,算了,他自己都混淆了。反正,就是他与她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 幺玖觉得,既然宝宝喜欢他,应该就不会伤害他。再者,一想到七日后自己必然要面对的事情,心中竟升起一股子狠劲。 管她杀了谁、害了谁,与他这个没几日好活的人有何干系?除了老爷子,整个燕家戏班没有一个人值得他付出感情。当初,他第一次被燕得林迷昏,拉出去送人侮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一把。现在,他若因凤花之故,偷偷出出卖了宝宝,与燕得林曾经做的损事,又有何不同?! 罢了,既然宝宝寻来,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吧。只等七日之后,看他幺玖是生是死,闹个分明,再去琢磨宝宝的去与留。 幺玖打定主意后,心思豁然开朗。 胡颜的肚子一阵饥肠辘辘声传来,在夜里显得尤为嘹亮。 幺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此时气氛不错,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明显松散不少,于是对外界的一切就变得敏感起来。几上那股尿骚味,着实有些难闻。 幺玖脸上一红,弯腰捡起被烧坏的衣服,在几上擦了擦,然后将其扔进木盆里,端在身体一侧。他冲着胡颜挑眉道:“饿了吧?等着,我给你弄点儿吃的来。”说罢,往门外走去,口中继续道,“你倒精怪,知道回来找我。小爷也没几天好活儿,就和你做个伴。待我死了,你要是真记得我的好,就把我一把火烧了,选条清澈一点儿的河,把我扔进去。生前任人践踏,死了说什么也要任逍遥一回!”塔拉上木屐,哒哒哒地推门而出。 第二十四章:调戏幺玖 ,幺玖直接去了厨房,想要些美食,却被知道戏班要解散的李厨娘拒绝了。幺玖直接喊来燕得林,只冲着他说了一句话:“我要吃得好好儿的,这样你七天后就能送出个容光焕发的美男子。” 燕得林拄着拐,笑得不见眼球,忙不迭应了,一想到自己刚刚丧妇,立刻掩了笑,保证道:“尽管放心,爷一准儿伺候得你满意。” 幺玖想了想,补充道:“我要吃荤腥。” 燕得林心尖一颤。一是因为荤腥就是肉,肉就是银子。二是因为幺玖从来不吃荤腥,这突然要吃,怕是要出幺蛾子啊。 幺玖不在看燕得林,转身回了屋。 不多时,燕得林亲自带人送来美食,两张白面饼,一碗扣肉,还有一小盘子的花生豆。燕得林送完美食后却不走,就站在院子里晃悠着。他怕幺玖跟他玩狠的,万一吃过美食后直接抹了脖子,那他可是得不偿失。燕得林想进幺玖的屋,却又忌讳那里死过他的媳妇。 幺玖倚在门口,看着燕得林在那里徘徊,忍不住骂道:“滚滚滚!没得让小爷脏了眼睛、堵了心!” 燕得林见幺玖又恢复成往日的脾气秉性,知道他想通了,这颗心也就放回到了肚子里,拄着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幺玖踢上门,直接落栓,转身将吃食摆在几上,重现点燃了油灯,一抬头竟发现胡颜在用他打来的水净手。 幺玖微微一愣,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和谁学的?还怪讲究的。”他没指望胡颜给他回复,只想着宝宝可能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不会说话,若以后有机会,教教她语言才好。 他将碗筷摆好,抬手唤道:“快过来吃吧。燕得林那个王八羔子今天算了出血了,还给蒸了一碗肉。”转而想到燕得林的阴损,忍不住恨声道,“哼!怎就不割他的肉给小爷下酒,这吃起来才痛快!” “不难。” “不难?那孙子惜命着呢,想要割他的肉……”幺玖突然禁声,手指间捏着的花生豆直接掉落在几上,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她……她……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声音粗哑难听,却真真确确地开口说话了! 幺玖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过快的呼吸,缓缓扭头看向胡颜,颤声道:“宝宝,你……你说话了?” 胡颜暗骂一声操蛋,你才是宝宝,我是奶奶!祖奶奶! 她不搭理幺玖,轻摆衣袍,落落大方地跪坐在幺玖的对面,从他面前拿走唯一的筷子,独自吃了起来。 她一张嘴,脸上糊着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掉了下来。胡颜的身手还算不错,直接伸掌将其接住,往脸上一拍,让其物归原位,然后继续十分淡定地吃饭。这一系列动作,看得幺玖目瞪口呆。 幺玖注意到,胡颜的手十分漂亮,那骇人的指甲在洗净污渍后,呈现漂亮的淡粉色,且隐隐泛着银粉的点点星光。她的手修长纤细,在烛光下竟如凝脂白玉般诱人触摸。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物质,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层黑毛,细看之下发现,那竟是一团团紫黑色的细草。幺玖的好奇心蹭蹭蹭地往上蹿,已经达到了历史极限。他有很多话想要问胡颜,但此刻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扭成了一团,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了解什么真相了。 幺玖眨了一下猫眼,见胡颜不给他任何回应,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幻听了。他偷眼瞧着胡颜,见她吃东西的样子十分好看,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优雅。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他又发现胡颜吃东西的速度相当快,如果他再不下手,估计也就剩点儿花生豆的皮了。不,皮儿也剩不下,胡颜吃花生豆从来不扒红衣。 幺玖不再多想,伸手就要去抓花生豆吃。可见胡颜吃相那般优雅好看,他这手就有些伸不下去了。想了想,他从花瓶里取出两根比较直溜的干枝,折到筷子的长度,吹了一口灰,略显得意地转回身,紧忙将最后三粒花生豆塞进嘴里,香得眯起了猫眼。一抬头,见胡颜正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幺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磕巴着解释道:“我……我不是要和你抢吃的。” 胡颜放下筷子,将盛着肉片的碗,推给了幺玖。那碗里,还剩一片单薄得几可透亮的肥肉。 幺玖低垂着头,将碗推了回去:“你吃。我不吃肉。”他以为胡颜会问他为何不吃肉,可等了片刻也不见胡颜问话,便息了那份心思。哎,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他说因由,而他也不想说给所有人听。幺玖希望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喜欢听他说说自己的事儿。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而是一些小事。例如那只曾经落在他肩膀上的鸟儿,后来它去了哪里?例如他第一次开嗓子时的走音,例如他捡到一张包裹着糖果的树叶,偷偷舔着它的感觉…… 幺玖收起凌乱的心思,又开始打量起胡颜,却见她正张开嘴巴,将那片肥肉送进口中,咀嚼着。他看见了她的小舌头,轻轻地卷了一下。幺玖的心跳突然加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有些慌乱,竟口不择言地问道:“是你杀了凤花吗?”此话刚出口,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若是惹怒了她,她会不会杀了自己?用她锋利的指甲,轻轻割开自己的喉咙?就像刚才他说想要吃燕得林的肉,她说不难一样。也许,对她而言,要杀一个人,真的不是一件值得为难的事。 幺玖心下骇然,忙使劲摇头,飞快地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杀凤花?”他微愣,呆呆地望着胡颜,不明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到胡颜面前就变得好似不是自己,就连舌头都和自己做对!如果此刻她兽性大发把自己给杀了,自己一定会毫无怨言的。 真是,矬到家了! 幺玖直愣愣地望着胡颜,好半晌才红着脸,憋出一句话,“如果我说,我平时挺聪慧的,你信吗?” 胡颜不想笑,真的不想笑,也不能笑。一笑,药就掉。她的肌肤素来娇贵,可在深山老林里折腾的那段时间并没有保护好。她在凤花死后离开这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掉了脸上的草药,并寻到另一种草药来滋养肌肤。幸好她在痴傻的那一个月里,凭借本能剥下兽皮混合着草药将自己包裹上,否则她此刻整个人都得钻进草药堆里去养着。这笔账,重要落到某人的头上。好吧,一想到花青染此人,胡颜发现自己真的可以不想笑了。 幺玖见胡颜眼中杀意突现,连隐藏都不屑掩藏,误以为自己的话触碰了胡颜的底线,心中有些戚戚然。他强撑起笑脸,用那双猫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胡颜的一举一动,声音和神态上便有了几分讨好的味道在里面。他轻声询问道:“你会说话,是不是?” 胡颜不答话,倒不是她清高不屑搭理幺玖,是因为她这一个多月不曾说话,现在一说话嗓子就难受。这,得养着。 幺玖见胡颜还是不搭理自己,原本的小心翼翼瞬间被火爆脾气所吞噬,连点儿渣都不剩。 他一拍桌子,瞪圆了猫眼,恶狠狠地吼道:“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当小爷我很闲,在这里跟你逗哏呐?你自己说,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狐鬼怪你自己选一样!还有,别以为小爷不知道,小爷叫你宝宝你不高兴。你自己说,小爷叫你什么?!”骂道最后,气势已然减弱。幺玖要是没几分眼力见儿,能做到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这会儿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回了。再者,他是真心想知道,他要叫她什么? 胡颜掀了掀眼皮,用如同指甲划过木板般的沙哑声音,缓缓吐出两个字:“救命。” 幺玖见胡颜终于肯和自己说话,兴奋得不得了。他激动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抓胡颜的手,想要和她就近促进一下感情,顺便八卦一下她的身世,却在站起身后回过味儿来,胡颜让他叫救命!!! 哎呀妈呀,她是要他的命啊! 胡颜缓缓站起身,突然伸出双手,做成挖心的造型。 幺玖大惊失色,忙向后退去,一脚踩在他刚才扔到地上的干枝上,身子瞬间失横,向后仰去,咣当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幺玖的脑袋磕到胡凳上,连晃晃脑袋的机会都没有,便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胡颜探头扫了幺玖一眼,眼底闪现笑意。脸上的黑紫色药草又掉落一块,被她伸手接住,再次啪地一声拍回到脸上。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报当初被锁脖子之仇。不过若有人夸她恩怨分明,她还是会欣然笑纳的。哎,这世上,像她这样能分得清是是非非的人呐,果然是越来越少喽。 物以稀为贵,幺玖你可要懂得知足和感恩呐。 第二十五章:旖旎 ,待幺玖醒来,已经临近子时。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看缺没缺肉。见自己仍旧完整,这才嘘了一口气。他用那双圆溜溜的猫眼偷偷地寻找着胡颜的身影,却不见其踪迹,他在放心的同时,又难免升起一股失望之情。 他有些怒其不争。当然,这个“其”,指得却是他自己。 想当初,他第一次遇见她,可是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就差跪地求饶了,今个儿怎么就被她给吓到了呢?实在是不应该啊。 幺玖抿了抿唇,哼了一声。想起床,又觉得起床之后没啥意义,不如就这么躺着接着睡觉。 咦?床!他怎么会出现在床上?难道是,她抱自己上床的?幺玖也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有些孩子气地咬了口被角,狠狠地扯了两下。 哎……也不知道宝宝去哪儿了?是不是被官府捉住了?像她犯下的这种事,是会被活活儿烧死的吧? 活该!明知道自己正被通缉,还跑回来干什么?!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当初,他就应该让那猎户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剃了她的肉,也好过让她被架在火堆上活活儿烧死。烧吧烧吧,一把火烧干净了倒是利索!让她吓唬自己!狼心狗肺的东西! 幺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宝宝不会伤害伤他。如果他看错了,那也是他自己眼拙,怪不得谁。只是,这人怎么来去一阵风啊?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是等着让人惦记吗?够坏的! 幺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恨恨地一捶床榻,就想坐起身。却突然发现有个人正贴在他的床榻上方,看着他! 嘶…… 这一吓,吓得幺玖险些尿了裤子! 那……那……那个贴着他的床顶,与他面对面的东西,莫不是……莫不是凤花吧? 凤花可是死在了这个屋子里的。 幺玖吓得不敢动,想要闭上眼睛装作看不见,却又忍不住拿眼去细瞧。这一细瞧,气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呵,小样的,怪不得小爷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就藏在小爷的床上,看小爷的热闹呢! 幺玖怒气冲冲地弹跳而起,想要扯下胡颜,却一头撞在了床顶的雕花上,痛得呲牙咧嘴。 幺玖也是硬气,忍着痛,抬手去扯胡颜的手腕,试要将她拉下来。结果,拉了两下,没拉动! 幺玖微微一怔,有些吃惊。要知道,唱念做打中的“打”,可不是花架子,他是有几分真功夫的,寻常两三个大汉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扯之下没扯动,幺玖上来了脾气,又使上了三分力气,却不想,胡颜突然松开了捆绑在床顶的带子,整个人如同一片树叶般飘落了下来。只不过,这片树叶还是有些重量的,直接将幺玖又砸回到床上,被迫躺好。 胡颜觉得,幺玖枕起来还挺舒服的,比自己吊在床顶舒服多了。 幺玖寻思,宝宝投怀送抱过于热情,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生出怎样的旖旎啊? 幺玖心潮澎湃,一颗心忽上忽下的。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胡颜呵在他颈间的呼吸,浅浅的,似是带着一丝凉意,却如同一只蓝色的小火苗,点燃他的颈窝,然后开始存存蔓延。幺玖仿佛都能看见那些蓝色火苗燃烧着的轨迹。 幺玖觉得胡颜的体温有些低,但自己的体温却在节节燃烧。幺玖屏住呼吸,想着胡颜可能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不懂得男女之防,更不了解男欢女爱之事。他很纠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教教她。 突然,胡颜动了一下。 如同一滴水,扔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胡颜如同一条美女蛇般在扭动着身体。她用那双如玉般的柔荑,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又轻轻地抓了抓自己的美腿,然后将那略显单薄却玲珑有致的身子贴向幺玖,缓缓地磨蹭着。 幺玖仿佛能听见理智被生生扯断的声音! 就在他准备有所行动的当口,胡颜突然翻身坐起,抬腿跨坐到幺玖的身上! 幺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她是妖,要吸了自己的阳气,也给她了! 然,胡颜却并未坐到幺玖的身上,而是长腿一支,直接越过幺玖下了地。 幺玖觉得,他所有的激动、所有的喜悦、所有的猜想,都变成了狗屁!从未有过的失望情绪,瞬间淹没了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感觉有些害怕、有些茫然,隐隐的,心里竟还透着一丝诡异的心喜。 胡颜下床手,更加明显地扭动起了身子。她左挠挠、右抓抓,最后干脆指挥起幺玖:“打水,沐浴。”最近几天没有沐浴,整个人都感觉痒痒的难受,睡都睡不消停。 幺玖躺在床上好半天没有动,直到胡颜扭头看向他,他才嗤笑一声坐起身,裹上外袍,塔拉着木屐,在夜色中敲打出清亮的声音,一步步走了出去。 幺玖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一大桶的热水打好,然后没好气关上门,大刀破斧地坐在凳子上,瞪着一双猫眼,直勾勾地看着胡颜。今个儿,他倒要看看,她是真不懂男欢女爱之事,还是在故意消遣他! 幺玖不了解胡颜的生活背景,所以不知道她养成了怎样的心态和秉性。她不是不懂男欢女爱,性格上也不至于大而化之到不懂男女之防,只不过,在她眼中,幺玖不过是服侍她的众人之一。无所谓是他是她,或是它。 她是一个没有架子却会要人性命的主子,所以那些人怕她;她是一个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子,有时候却懒散得可怕;她能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躺上一个月,也能忙里忙外片刻不得闲。幺玖在此时遇见她,算是幸,也是不幸。 月光透过窗纸倾泻进屋子里,将胡颜的身姿勾画成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她没有回避幺玖,而是十分自然地丢掉外袍,除去衣裙,脱下亵衣,踩下亵裤。 秀美的背脊,是最曼妙的风景;纤细的腰肢,展现出柔韧的力道;长发垂在臀部,让那挺翘变得隐约而神秘;修长笔直的双腿,只需轻轻一抬,便能勾魂夺魄。 幺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第二十六章:幺玖情动 ,幺玖忘了呼吸,一双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胡颜的酮体,那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然令他痴迷。 幺玖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相反,他见过很多很多女人的酮体,但是,却没有哪个女人的酮体能让他有这种心如鼓击的感觉。 幺玖就仿佛入了魔障,再也无法将眼睛从胡颜的身上移开,直到胡颜扭过覆满草药的脸,对他说:“再看下去,你会变太监。” 胡颜终是发现,幺玖和其他服侍她的人不一样。 那炙热的眼光,犹如实质,险些把她烤成焦炭。就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会不会这么盯着她的**看?或者说,还敢不敢这么看她? 幺玖被惊醒,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只是那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竟又明目张胆地瞪向胡颜,扬言道:“就看!你是小爷买来的,小爷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胡颜挑眉,道:“好啊,那我可转身了。”说完,也不待幺玖反应,直接转身面向幺玖。 虽然幺玖十分不想承认,但他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怂了! 幺玖的眼皮背叛了他的想法,直接闭得紧紧的,不让眼睛去窥探一丝春光。幺玖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战,待他内心的深刻渴望终于战胜所谓的道德理念,命令眼皮睁开,放过眼睛时,胡颜已经抬腿迈进浴桶中,缓缓地坐了进去,并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幺玖皱着眉,瞥了瞥嘴,有些气闷,却突然笑了。那笑容,竟如孩童般纯真而美好。他心中有些沾沾自喜,暗道自己的宝宝果然与众不同,是老天赐怜惜他,赐给他的宝。 幺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戏谑道:“喂,宝宝,用不用小爷给你擦背啊?” 胡颜懒懒地趴在浴桶边上,含糊、沙哑地应了声:“好。” 幺玖发现,自己又不淡定了! 幺玖深吸一口气,塔拉着木屐,走至胡颜身边,伸出去的手却在快触碰到胡颜的裸肩时停下。他抿了抿唇,一扭头走了。 胡颜有些诧异,微微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幺玖。她看得出,幺玖对自己感兴趣。她不介意有些人喜欢自己、崇拜自己、甚至是痴迷自己,但若想从她这里得到奢望中的东西,她也不介意亲手了结了别人的念想。对于幺玖,亦是如此。 这么多年,她能在那样的地方活得很好,就证明她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只是对幺玖,她尚且留了几分念想。她这一辈子过得有些漫长,总需要那么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让她觉得有点儿意思才好。 幺玖去而复返,跪坐在胡颜的身后侧,用快汗巾擦拭起她的后背,舒服得胡颜又眯起了眼睛。胡颜想:幺玖尚算不错,姑且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吧。 幺玖说:“你可够脏的,后背都出黑泥了!” 胡颜的身子一僵,暗道:杀了也行! 幺玖像只偷到鸡大腿的狐狸,笑得不见眼珠子。他见胡颜有些动怒,忙献宝似的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送到胡颜的面前。 他见胡颜不接,便轻轻拢起胡颜的长发,用那东西搓了几下,然后揉搓起胡颜的长发。一层层白色的泡沫在胡颜的发丝间冒出,一阵阵桂花的幽香随之传来。 胡颜心中好奇,遂问道:“这是何物?” 幺玖神秘一笑,宝贝似的摸了摸那绿油油的东西,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物件,用来洗脸最好不过。” 胡颜轻挑眉峰,脸上附着的一块草药掉落,再一次被她拍了回去。 幺玖眼睛一亮,低声诱哄道:“你闻闻,这东西有着淡淡的桂花香,净面既干净清爽,还能留下香味。”将自己的脸往胡颜眼前凑了凑,“你看,我的脸就比旁人细腻多了。”猫眼一眨,笑吟吟地道,“要不,你也洗脸试试。”说完,满怀期待地望着胡颜,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胡颜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幺玖一脸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 胡颜觉得好笑,于是用僵硬的声线和粗哑的声音说道:“六日后,再用。” 幺玖的猫眼瞬间变得璀璨异常,两只爪子……哦,是两只手也兴奋地搓起了胡颜的长发。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会欢快地摇晃起来。 胡颜将那东西抓进手里,揉了揉,然后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指,点了点头,给了一个十分难得的评价:“不错。” 幺玖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激动道:“真的吗?真的不错吗?” 胡颜扫眼幺玖,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但略一思量便想明白,这个熊孩子除了唱戏,怕是从没被人夸奖过。 幺玖也不等胡颜再夸,抓起那东西就往胡颜的身上涂,一边涂还一边兴奋道:“这东西我叫它香胰子,是我用猪胰子做的,还加了豆粉和桂花,平时都不舍得用它,只用来净……脸……”幺玖的声音消失了,隐在浴水下的手似乎触摸到了一处极其柔软的东西。 胡颜斜眼看向幺玖。 幺玖垂眼盯向地面。 胡颜有种想要发飙的冲动。多少年了,她竟还会有这种冲动?!太不容易了!胡颜抓过幺玖手中的香胰子,将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搓了一遍,然后将由手掌大小变成指甲盖大小的香胰子丢还给幺玖,这才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大爷似的吩咐道:“衣衫。” 幺玖拿了自己的亵衣亵裤给胡颜,然后将胡颜换下来的衣物拿到厨房里烧毁,不给任何人留下一点线索。 回到屋里后,他心满意足地坐到床边上,认认真真地帮着胡颜梳理着长发。 胡颜素来贪图享受,一个翻身,枕上了幺玖的大腿,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幺玖望着胡颜那张布满草药的脸,不觉间有些愣神。人和人之间怎会奇妙至此?莫名的就想靠近,就想守候,甚至连她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是不同的,和所有人,都不同。 鬼使神差的,幺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胡颜脸颊上的黑紫色药草,软软柔柔糯糯湿湿的感觉,令幺玖忍不住勾唇笑了。六天后,他就能看到她的模样了。真好。 幺玖轻声哼起了小曲,用手指一点点儿疏通着胡颜的长发。这一刻,他的心是宁静的。这种感觉对于幺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惊恐过、欢喜过、愤怒过、兴奋过、郁闷过,甚至张扬过、自卑过,然,从未宁静过。 这种感觉,真好。 第二十七章:胡颜怒 ,天亮了,幺玖睁开朦胧的猫眼,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慢慢坐直身子。 昨晚,他一边给胡颜梳理着长发,一边胡思乱想,最后竟然依靠在床边睡着了。 想到胡颜,忙转目去寻,却见她已经换了新衣,正跪坐在案几前,对镜梳妆。 一头黑发,一拢红衣,婀娜有致的身段,优雅不凡的背影,真是越来越好看。 胡颜穿着的那套红色衣袍,是幺玖所有衣物中最好的一套。因为样子俏、料子好、做工精,他一直舍不得穿,放到了箱子里,用香片熏着。不想,竟被胡颜翻了去。 幺玖瞪起了眼睛,噔噔几步蹿到胡颜身前,屁股倚向梳妆台,伸手一指胡颜的额头,喝问道:“你怎能不问自取?赶快换下来!这可是小爷最好的衣衫,是要留着……”突然噤声,随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长发,撇嘴道,“得,便宜你了。”站起身,扭了扭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我去打水,你老实儿呆着,别乱跑。等我想到办法,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你。”抱起木盆走到门口,扭头看向胡颜,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唇,抬手去推房门。 胡颜扣下铜镜,声音粗哑地说:“不走。” 幺玖一怔,收回手,皱眉看向胡颜,劝道:“我知道你想跟着我,可……反正,你得走,跟着我不行。” 胡颜暗道: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想跟着你? 胡颜脸上覆着草药,不方便她说话,只能继续回幺玖两个字:“不走。” 幺玖抿了抿唇,盯着胡颜的眸光变得明明灭灭,一会儿好似石子沉入了汪洋大海里;一会儿又似一朵狂风暴雨下的小花,脆弱至极;一会儿仿若百鬼夜行般诡异恐怖;一会儿又像一尾搁浅在小坑里的鱼,不停地张着嘴,渴望着水和呼吸;最终,化为一叶孤舟,静静停泊在港湾,时刻准备着乘风破烂,与这浩瀚争斗一翻! 幺玖说:“好,我们不走。” 胡颜的目光微沉,看着幺玖推门而出,似是迎进了阳光里,却也好似被阳光吞噬进了巨嘴里,撕扯得血肉模糊,不见整尸。 幺玖抱着木盆出了门,打来水洗漱一番,又取来早饭和胡颜共食。为了不让人起疑,幺玖只端了一碗粥,拿了两个窝窝头。 没吃饱,得想些办法。 幺玖知道燕得林不会让他走出戏班,但在院子里活动活动还是没问题的。他蹲下身子,掀开脚凳上的木板,取出一两银子和五十个铜板,转身走出屋子,寻了车夫全子,对他说:“给小爷买多多的美食来,这五十个铜板,是赏你的。” 全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幺玖,以为他这是受了大刺激,脑子拎不清了。他怕幺玖反悔,伸手就要将银子和铜板攥进手里,口中还献媚地应道:“小的办事爷儿放心,这就给您买好吃的来。” 幺玖递出去一两银子:“这个拿去,那五十个铜板等你买回来美食后,再赏给你。” 全子目露不快,攥着一两银子,却是点头哈腰道:“成咧,这就去给您买。”心中暗道:等老子出去随便买些东西糊弄你,抠也能从这一两银子里抠出五十个铜板! 幺玖笑眯眯地看着全子,点头道:“恩,去吧,买的好,明天还让你买。” 全子微愣,随即爽快地应了一声,还低声询问了一下幺玖都要买什么,这才趁着燕得林不注意,偷跑出去买美食了。他心中暗恨幺玖这孙子忒贼,但为了长远的活计,他还真不好糊弄幺玖。 幺玖发现,燕得林有些魂不守舍,走起路来都不带看人的。这不,他刚拄着拐从屋里出来,就撞上了一名武生,差点儿把自己整一趔趄。若是以往,燕得林一准儿发难,可今儿,他竟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浑浑噩噩。 幺玖仔细打量了燕得林两眼,发现他两眼浮肿,眼下发青,面色十分不好,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这人啊,夜路走多了,总是要见鬼的。” 这话,本是随意一说,不想燕得林竟然身体一颤,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他慌乱四顾,见说这话的是幺玖,竟虎目一瞪,挽起袖子,冲着幺玖就扑了过来,口中还骂道:“老子就知道,一准儿是你个卖屁股的贱货在捣鬼!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骂完,举起拐,劈头盖脸地一顿打。 幺玖不曾想燕得林说动手便手动,就冲着几天后他要将自己送去给白子戚这一点,他就不会在他身上填伤,可是,谁知道燕得林抽得什么疯,竟然对他又打又骂! 幺玖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砸了两下后也回过了神,立刻开始反击。 燕得林杀过猪,又正值壮年,很是有几分蛮力。 幺玖虽然看着纤细,但也算是半个练家子,只可惜前几日刚伤了的身子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恢复。 俩人缠斗起来,大耳刮子小拳头,倒也不相上下。 直到两败俱伤,被人拉开,燕得林还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孙子,再敢吓老子,老子现在就绑了你送给白子戚!也不用等到几天后。现在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幺玖擦拭掉唇角的血痕,回骂道:“你个疯子!谁他娘的有闲心去吓你个龟孙子?!你就是做贼心虚!看你那一双鱼泡眼,就知道晚上被鬼找!凤花怎么死的,估计也就你自己知道!在小爷看来,你比那畜生还狠毒个三分!”这话本是要随口戳燕得林的痛处,不想燕得林竟然表情一变,看起来十分诡异。 幺玖眼珠子一转,继续骂道:“依我看,定是那冤死的凤花来找你了!她要你这个短命鬼给她偿命!” 燕得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想到昨晚他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开门。可敲门声不断,他一咬牙,攥紧门栓,猛地拉开房门,却不见任何人。他咬牙唾骂一句,狠狠甩上门,放下门栓。 他刚躺回到床上,又听见诡异的敲门声! 他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壮着胆子又去开门,结果……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吓得魂不附体,忙插好门栓,躲在床上,裹上被子,默念如来佛祖保佑,直到天色放亮,那声音才消失不见。 此刻,幺玖的口不择言令燕得林心中暗恨不已,却苦于不能再动手教训他,只能嫌恶地唾了一口吐沫,扭头便走。 幺玖瞪了一眼躲在大门外面看热闹的全子,骂道:“你那双狗眼可是看完热闹了?” 全子嘿嘿一笑,讨好道:“小的这就去给您买吃食。”说完,一溜烟跑了。 幺玖冷笑一声,理顺了长发,这才扭身回屋。 胡颜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幺玖一进屋,就看见胡颜长身玉立地站在窗边,而窗户竟被支开了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虽然他知道外面的人不会盯着他的屋子瞧,但保不准有那眼厉的人发现端倪。他忙上前两步,轻轻关上窗户,然后将胡颜拉到一边,告诫道:“不要再推开窗户,也不要靠近窗口,那燕得林就是条疯狗,再看到你非得扯下你几块肉不可!” 胡颜淡淡地瞥了幺玖一眼,不言不语。 不知为什么,尽管胡颜大多数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但幺玖还是觉得,胡颜不高兴了。是因为自己管得太多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和燕得林打架了? 幺玖脸上的伤,渐渐浮现淤青,他不忙着去敷药,而是用那双猫眼偷偷地窥探着胡颜的脸色,虽然她的脸色到目前为止都只能呈现出一种黑紫色,但这并不妨碍幺玖揣测她的情绪。 胡颜莫名心塞,一指点在幺玖那破了皮的嘴角,骂了声:“蠢!”四肢健全的打不过一个残废?!打不过还不知道玩些阴招?看他还知道用话刺激燕得林,倒也不是一个笨的,怎么动起手来就不知道玩个心眼?还是心不够狠,注定要被人摆弄一辈子! 幺玖被戳痛,却眼波潋滟地望着胡颜,笑成一只偷到腥的猫。 胡颜觉得自己以前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种江湖热血女侠的想法令她十分不满。她转身坐到化妆台前,垂眸,用锋利的指甲在梳妆台上划下一横,嗤笑一声,不再继续。 第二十八章:鬼影随行 ,第三天,燕得林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兽,时刻准备扑上去咬别人一口,却又怕被人乱棍打死。他在怀里抱了根铁棍,拄着拐,不停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用防范和审视的目光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觉得必须要这样才能安心。对,安心,他必须找出那个搞鬼的人才能安心。 昨晚,又有鬼来敲门了! 不不不,不是鬼,是人!是人在捣鬼!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捣鬼,他一定狠狠地砸烂他的脑壳,捣碎他的脑浆! 昨晚,他打开门口,本想破口大骂,嘴巴一张,却被甩进了几滴血!那腥臭的铁锈味道,就像鹤顶红一样,险些要了他的命。他抹了抹滴落在额头上的血,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认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啊不该…… 燕得林觉得有些冷,尽管此刻艳阳高照、所有人都穿着单衫,他却觉得十分阴冷,寒气透骨。他觉得每个人都在偷窥着自己,偷偷地议论着自己。他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却有些不敢靠近。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疼,想要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却又不敢一个人独处,生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找上自己。对,他需要阳气,多多的阳气。届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敢靠近自己了! 燕得林冲进屋里,翻找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子,裂开大嘴诡异地笑着,然后拄着拐跑出了大门,又去赌了。 幺玖说:“燕得林要疯了。” 胡颜也不搭话,只不过会在天黑后消失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第四天,房主来赶人,让燕得林赶快将砸漏的墙体补上,然后收拾行李马上滚蛋!燕家班里人仰马翻,乱哄哄地闹成一团。众人需要燕得林主事,但他却彻夜未归,显然是睡在了赌场里。众人以为只能干等着,却不想,燕得林竟然回来了! 他衣衫褴褛、佝偻着背,拄着拐,就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步履蹒跚地迈过门槛,走进了燕家班。 他一抬头,吓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妈呀,这……这还是燕家班主燕得林吗? 他的脸上青青紫紫、浮肿变形,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一只变了型的大南瓜。若非那南瓜缺失了前排门牙,十分具有特色,一般人还真无法通过南瓜的表现看清楚他曾经是个人的本质。 有些人想笑,却得忍着,生生憋得脸红脖子粗。幺玖笑得前仰后合,可那笑却无论如何不令人觉得畅快愉悦,反倒有着说不出的苍凉。许是为他自己,许是为了逝去的老爷子。 燕得林难得没有发作,独自一个人灰溜溜地就要钻进屋里去。 昨晚,他以为他躲到赌场去,就能没事儿,却不想,还是出事了。 不知道何时,他的身上突然着火了,蓝色的火焰,就像……鬼火!对,鬼火! 赌场里的人怕他身上的火,用棍棒将他轰了出去。棍棒之下,火灭了,他也昏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就躺在地上,路过的行人都以为他是个臭要饭的,连看他一眼都嫌恶心。他全身痛得狠,却也只能忍着,迈着艰难的步子回到戏班。这里,好歹还是他的家。 二当家叫住燕得林,告诉他房东让他滚蛋的事。 燕得林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低垂着脑袋进了屋。当天夜里,他打开了房门,点亮了油灯,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坐在屋门口,瞪眼到天亮。 金鸡报晓时,他发出咯咯地怪笑声。那声音听起来犹如恶鬼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燕得林挥舞着菜刀,亢奋地嘶吼道:“你来啊,你倒是来啊?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吧?你敢来,爷砍死你!砍死你!” 没有人敢靠前,都躲在自己的屋里偷偷地窥探着燕得林发疯。 燕得林笑够了,跌坐到地上,发现眼前有很多的蚂蚁在爬来爬去。他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两眼,竟然发现那蚂蚁拼成了两个字——凤花! 燕得林认字不多,翩翩这两个字他是认识的。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左手攥着的菜刀刷地一声落下,竟直直地砍在自己的脚趾头上,痛得他身躯一震,尖叫出声! 同天,曲南一派人传燕得林前去问话。 燕得林再次被抬到曲南一面前。 曲南一只是拿眼一扫,淡淡地点评了两个字:“真惨。”挥挥手,示意燕得林可以回去了。 燕得林没有了那份生气的心思,呆愣愣地躺在木板床上,眼角一抽一抽地,看样子似乎是想哭。 他被抬出去的时候,听见李大壮在和其他衙役聊天,说:“曲大人最近心情不好,说是做梦梦见了凤花哭着和他喊冤,说是……” 燕得林一个激灵,刚想侧身去听,却已经被抬得远了。他心中抓心脑肝得厉害,恨不得冲到曲南一面前,问他凤花都说了什么。 殊不知,李大壮后面根本就没说什么,只是冲着那衙役咧嘴一笑,样子神秘的不得了。 燕得林想到曲南一特意叫自己来问话,却只说了两个字就让自己走了。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燕得林心思烦乱,回到燕家戏班后更显恍惚。 房东黑着脸拍了下燕得林的肩膀,沉声喝道:“燕得林!” 燕得林躺在木板床上,吓得手脚乱蹬,口中还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了凤花!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一张脸,惨白如鬼魅。 第五天,天刚擦黑,燕得林让众人在院子里插满了火把,并神经兮兮地喊道:“来啊,来啊,我看你还如何吓老子!” 当夜,并没有敲门声响起,却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数百只老鼠,黑压压的一片,就跟不要命似的爬上火把,生生用身体将其压灭。 戏班子早就散架了。自从凤花横死,燕得林扬言要卖掉戏班,那些没有签卖身契的良家子,就陆续离开了。剩下五个签了卖身契的戏子,统统被燕得林卖进了勾栏院,得了一个不错的价钱。 眼下,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燕得林、幺玖,李厨娘和一个车夫全子,以及那个不曾露面的胡颜。 黑夜里,不时响起李厨娘的尖叫声和车夫全子的咒骂声,以及燕得林那犹如疯魔般的嘶吼声,或是痴傻般的碎碎念叨声。 幺玖见那些老鼠到处乱蹿,却不曾进他的屋子,甚至远远避开了,便觉得惊奇。他就算再没脑子,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例如,胡颜每天晚上都会出去一两个时辰。若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 第二十九章:仅手段而已 ,望着院子里那些老鼠,幺玖的呼吸有些混乱,带着几分惊奇和兴奋,他转头看向胡颜,眼睛亮晶晶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幺玖的眼神令胡颜觉得十分受用,便扬起唇角,回了他两个字:“不难。” 幺玖知道问多了胡颜也不会说。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幺玖渐渐了解了胡颜的性格。她可以一动不动地跪坐很久,仿佛是在想事,也像只是在枯坐而已。只要你不主动和她说话,她是绝对不会先搭理你的。当然,就算你和她说话,她也未必搭理你。她的性格淡然,举止优雅,手段高明,若九天玄女般不可亵渎。 如果幺玖知道,胡言之所以举止优雅不呱躁,是因为脸上覆着药草不敢乱动的话,一准儿会自戳双目的。可惜,此刻的幺玖被一叶障目,啥都不知道。不得不说,不说不动的胡颜,还是十分能唬人的。 幺玖还在感慨,像胡颜这样的女子,怕是比很多人都聪慧吧。若非他曾在猎户手中买下她的性命,二人怕是永无交集。一想到他曾用铁链锁着她的脖子,她却不曾报复自己,幺玖便有些心喜,觉得自己在她眼中总归是不同的。若上苍垂怜,多希望能和她长长久久下去。哪怕,她当真是山里的精怪,他也甘之如饴! 幺玖通过捅破的窗户纸,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只觉得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她,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她从没明确地说过,院中那些老鼠是她的手笔,但她却说“不难”,这便是承认了此事出于她之手。多聪明、多骄傲的一个人啊。一个人?嗯,也许,她真的是一个人。不然,她也不会被猎户抓到,险些被当成山魈剥皮剃肉了。 幺玖扭头看向正小口小口喝着水的胡颜,心里瞬间盈满了骄傲——这名女子是他发现的!是他带回来了!是……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幺玖有些难以控制内心的激动情绪,快步走至胡颜身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是个人!真的,我觉得你就是个人!” 胡颜的眼里划过一丝迷茫,不明白幺玖和何出此言?转而一想,却明白了幺玖的心意。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揽镜自照,觉得自己是个人,可却有很多人骂她不是人;她身中蛊毒,茹毛饮血,待自己恢复神智时,自己险些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时候,她却想着,自己这样也能活下来,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其实,好多年了,不曾有人把她当人。这话说起来有些矫情,但事实却是,虽然有很多人恨她不死,但却有更多的人崇拜着她。他们不认为她是人,将她向神一样供奉着,因为,她是可以以身侍神的女祭司! 这个人、这个低贱得如同蝼蚁,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的戏子,竟说她是个人?!难道他不知道,以身伺神者,需灭人性,存天理?!真是好大的胆子!呵…… 胡颜心思百转,最后都化为一声意思不明地轻笑。 幺玖第一次听见胡颜笑,虽说那声音十分僵硬,听起来乖乖的,但她确实对自己笑了。幺玖只觉得满心的喜悦之情不知道如何言表,他傻傻地望着她,如同痴儿般咧嘴笑着。他攥着她的手腕,语无伦次地询问道:“你有名字吗?有吗?给你起个名字可好?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给你起名字呢?我……我不能。你叫什么名字?宝宝?我叫你宝宝好不好?你是我找到的宝,自然是我的宝宝。” 胡颜觉得好似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她把手腕从胡颜的手中抽出,端起白水又饮了一口,声音微扬,道:“招财进宝?” “呃……”幺玖瘪茄子了。刚买下她的时候,他确实将她与那瘸腿狐狸、笨土狗、独眼猫头鹰关在一处、混为一谈,且分别取名为招招、财财、进进和宝宝。 幺玖偷眼看她,见她好似没有生气,便悄悄将心放回到肚子里,这个话题暂且不提了。 屋里没有点油灯,幺玖和胡颜就这么枯坐着。 幺玖想要寻个话题打破沉默,便开口道:“那个……问你个事儿。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跟着我不肯离开?”随着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算看明白了一点,胡颜并不是为他而来的。 幺玖以为胡颜不会回答,不想她竟然开口回道:“应了一人。” “谁?”幺玖十分纳闷,心生不悦,不知道她到底是答应了谁,才避开曲南一的追捕,硬要回到这个危险的地方。虽然有人说过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曲南一那么狡猾,宝宝在他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安全。 胡颜淡淡道:“凤花。” “嘶……凤……凤花?!你是何时应她的?是……是你杀了她吗?不不不,我看更像是燕得林干的。”幺玖觉得有些冷,冻得他嘴巴都磕巴了。 胡颜抬眼看向幺玖,阴沉沉地吐出两个字:“是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将幺玖吓得不轻。 刚开始,他怀疑这事儿是她干的,后来,看燕得林那个鬼样子,又觉得杀害凤花的更像是燕得林。此刻,亲耳听见胡颜亲口承认自己杀了凤花,幺玖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向四肢百骸。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失望。他不信她是个嗜杀之人,但她自己却偏偏承认了。没有一点儿犹豫,干干脆脆地认了,到也光棍。 一时间,幺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毕竟,那是一条曾经鲜活的人命。即使他不喜欢凤花,但也不想她就那么死了,还……死得那么惨。 幺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开始想不明白,她为何留在这里,还用手段折腾恐吓燕得林?是她真的有这种恶趣味吗?看着别人痛苦惨叫会心里舒坦? 幺玖失眠了。 院子里,那些老鼠扑灭了火把后,又将火把头啃噬得一干二净,这才在天亮十分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地上躺着几十只烧焦了的老鼠尸体,燕得林又被啃得面目全非,这一切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章:杀凤花的真相 ,第六天一整天,幺玖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那些各种情绪与精气神一起干瘪了。胡颜冷眼看着幺玖,没有做任何的解释。虽说有时候事实胜于雄辩,但雄辩之下未必就不是另一个事实。这些年,她还真没遇见一个值得她去解释的人。嗯,也许有一个,不过被她赶跑了。哎,她若变态起来,果然连自己也受不了啊。 胡颜望向窗外,觉得事情快要解决了。 天刚擦黑,曲南一便放下饭碗,带领众衙役一同散步来到燕家戏班。他声势浩荡地出现在院子里,命人直接揪出燕得林扭摁到地上,他将一件染血上衣投掷到燕得林的脸上,气场全开,沉声喝道:“燕得林,你杀了凤花,还不从实招来!” 面目全非的燕得林捧着凤花的血衣,失声痛哭,终是认罪伏法。 燕得林交代的行凶过程并不详细,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可见受到了极大惊吓。他误以为凤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幺玖的,在气愤之下痛下杀手。至于那凤花为什么在死后变老了,他却说不清,只哆哆嗦嗦地喊着请青天大老爷做主,烧了凤花的尸体,不能让她继续作祟。 虽然燕得林言辞激动,语言混乱,但当时的大概情景却可联想一二。 话说当天夜里,燕得林输得一塌糊涂,被白子戚割了耳朵。他被迫将幺玖抵债给了白子戚,心中十分不快,便提溜着裤衩子,躲着人,一路摸回了戏班子的后门。 车夫全子平时还负责看门护院,知道燕得林又出去赌了,便给他留了门。 燕得林溜进后院,本想直接回屋,又怕自己这个样子吓到凤花。吓到那个婆娘不要紧,万一吓掉了娃儿就不好了。 燕得林一想到自己因为幺玖丢了一只耳朵,就恨得不轻。他想到明个儿就要将幺玖送走,自然不能让他身上带着钱财。幺玖的一切,都是燕家戏班的,都是自己的! 幺玖那孙子,总仗着自己是戏班里的顶梁柱就拿他当傻子,但凡哪位贵人赏了好东西,可劲儿地往自己屋里划拉,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班主。可回好,他这一走,这些好东西他是一样都甭想带走了! 燕得林一想到幺玖屋里藏着的那些个好东西,立刻来了精神。他唾了一口口水在手心,抿了抿大裤衩子,轻手轻脚地从后门溜进了内院,也顾不上耳朵疼了,直接钻进了幺玖的屋。 到底是做贼心虚,没敢开灯,就在黑暗中摸索着那些宝贝。柜子里翻了,缝隙里找了,床上也摸了,却连一块儿银子渣都没找到! 就在燕得林低声妈娘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燕得林吓了一跳,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藏,一头撞在床柱上,痛得哎哟一声。 门外的人听见屋里的动静,立刻压低声音,娇声道:“玖儿啊,你回了?嫂子起夜,来看看你。”原来,是凤花半夜睡不着,心中惦念着幺玖,怕他这次出去会重伤,所以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误以为是幺玖回来了。以往,幺玖若是受伤后能走,也是这般,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回到屋里。 燕得林一听,是自己媳妇的声音,刚想开口骂人,却又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味的地方来。于是,他躺在床上,裹上被子,不吭声,倒要看看那个贱人来做什么!? 凤花见无人应自己,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几个小碎步走到床边,隐约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眸光一潋,柔声道:“玖儿啊,嫂子给你拿了顶好的金创药,你且脱了衣服,让嫂子给你抹点儿。”声音一转,咬牙恨声道,“那个作孽的燕得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了他!不知冷不知热,还动不动掴我几个大耳刮子!嫂子我看他逼你出去招待那些贵人,这颗心啊,都要碎了!今晚,那作死的又去赌了。嫂子一直听着动静,知道是你回来了,就摸黑过来看看你的伤。”哽咽两声后,将金疮药放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掀那薄被,“好人儿,让嫂子看看,可是伤得狠了?啊……” 被子掀开,借着明亮的月光,凤花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这个男人,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怒不可遏地骂了声:“贱人!” 凤花心中一惊,尚未来得及辩说一二,就被暴风骤雨般地铁拳掀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想喊救命,喊求饶,但因喉咙上挨了一拳,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蜷起身子,拼命用双手护住腹部,却还是感觉到有股热流滑出了身体,沿着大腿流淌到了地上。 那是……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带走了她所有的力量与希望。 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反抗,放弃了生命。 燕得林不是个好人! 他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燕得林靠给人杀猪过活。一有闲钱,就要喝上两斤酒。喝高了,不是睡她就是打她,总嫌她肚子不争气。这些,她认了,也忍了! 自从公爹寻到燕得林,让他平白得了这个戏班子。燕得林有了钱,又开始了赌和嫖。她以为,男人都是这么操蛋的玩意儿。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幺玖的时候,必须得紧紧闭住嘴巴,才能不让那颗不省事儿的心蹦跶出嗓子眼儿。 公爹死后,她再也按捺不住,总寻了机会往幺玖身边跑,就盼着他用那微微上挑的眼睛瞥自己一眼。真的,就一眼,她死都愿意了。 可惜,幺玖看不上她。 她却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今天,要是幺玖在多好。她要死了,幺玖一定会看她一眼。然后,她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了。 燕得林扯起凤花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几上,恨声骂道:“你个娼妇!我让你偷人!我让你下贱!老子打死你个婊子养的!” 踢打声还在继续,凤花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在凤花临死的那一刻,她由心底升起了一股混合了快意和恨意的感觉——让你燕得林踢掉我肚子里的孩儿,我凤花诅咒你断子绝孙! 第三十一章:判你刺心刑 ,当燕得林意识到自己将凤花打死后,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收拾细软逃跑。可当他即将跑出幺玖的屋子时,突然住了脚。是了,他不想被通缉,不想蹲大牢,他还想要荣华富贵。如果凤花不是他杀的,他还是燕家班主,还能人模狗样地逛窑子、玩骰子。 如果凤花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 是了是了,这是幺玖的房间,自然是他杀的! 不不不,幺玖去赴赵公子的堂会,还没有回来。 那……是谁杀了凤花? 对了!是那个山魈! 那个山魈凶残成性,最喜杀人! 而且,那个山魈是幺玖养的,没准儿是幺玖示意它杀了凤花。 哈哈……哈哈哈哈……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燕得林诡异地一笑,趁着那被血染红的脸,显得十分骇人。 燕得林冷静下来,开始细心地检查凶杀现场。他从床边取走金疮药,从床上扯下被子,将自己可能踩出来的痕迹全部擦拭掉,然后脱下大裤衩子,将自己脚底下踩到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踮着脚,回到自己屋里。 燕得林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因虐打凤花太过激烈,又扯开了耳朵上的刀口,几滴血混合着金疮药流下,滴落在被子上,被曲南一那长着一双厉眼和一只狗鼻子的人发现了。 燕得林回屋后,将自己洗漱干净,换上一套衣衫,然后拎着铁棍和灯笼,悄悄来到幺玖豢养宠物的地方,打开门栓,走了进去。 他知道,那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都已经被驯服,不会伤人,但是那个山魈可不是个善茬。 他的计划是,先将山魈打昏,然后将其拖到幺玖的屋里,放在凤花的身边。如此这般,待幺玖回来,他就可以寻个借口去幺玖的屋子里看看。再然后,哼哼……他可要为刚怀孕的好媳妇讨个公道!如此这般,就算戏班里的人知道他把幺玖卖了,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思及此,燕得林便有了几分得意。 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都认得燕得林,只是抬头扫他一眼,便都不安地跑了出去,见战场留给了两个人类。 燕得林没有想到的是,山魈洗干净后如此诱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山魈打起人来如此狠;最最没有想到的是,山魈竟然拿到了开铁链的钥匙! 计划有变,燕得林想要装昏,致使山魈放松警觉。只要她走出这间木板棚子,他就喊人抓她,并声称自己看见山魈从幺玖的屋子里溜出来,他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窥探一看,却被她打昏在木板棚子里。 结果,他真的被她痛打一顿,生生疼昏在木板棚子里。他被敲碎了右手手腕和左脚脚骨,还被像牲口一样链住了脖子。 曲南一沉吟片刻,对燕得林说:“凤花死后尸体异变,看来,她死得却是冤枉。” 燕得林脸色煞白,身子哆嗦了一下。 幺玖站在院子的一角,听罢此言,噔噔上前几步,一脚踹在燕得林的肩膀上,唾骂道:“我幺玖和凤花清清白白,哪容你在那泼脏水?!你也不看看你那婆娘是个什么货色,岂能入爷的眼?!”骂到这里,想到凤花已逝,这话说得有些不敬,便咳了一声,接着道,“就算那凤花千好万好,被你这个烂心烂肺的人沾了身,便是个好的也早就捂臭了!你家的旧鞋爷不屑偷捡着穿!” 燕得林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幺玖,“你说得当真?!” 幺玖用手挡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一只眼睛都瞧不上她!” 燕得林微微一怔。 幺玖突然觉得十分痛快!他弯下腰,拉长了调调儿,“好意”提醒道:“所以说,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婆娘,踢死了自己的娃儿。燕班主,您可真是好生凶猛啊。” 燕得林一寸寸抬起头,看向幺玖。他的动作就像是木偶,没有生命力,只能被人牵着走。他在幺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恨意与畅快。那两种情绪是如此的鲜明,就像两只锋利的匕首,生生地挖下了燕得林的肉。 他再也经受不住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好一会儿,回过神,摸索着抓起“凤花的血衣”,哭嚎道:“凤花啊,媳妇啊,是我燕得林对不起你啊!你死得冤啊!”他心里恨啊!恨自己失手杀了凤花,踢掉了自己未成形的娃儿;更恨这几日“凤花”不肯消停,使出万般手段吓唬他;最恨曲南一拿出凤花当日穿着的血衣,乱了他的心神。咦?不对啊,凤花的血衣已经被他烧了啊。 燕得林细看手中血衣,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不禁抬头去看曲南一。 曲南一冲着他十分温和的一笑,好心地解释道:“这是家里丫头的上衣,只因昨天杀鸡弄上了血,便被本官拿来借用了。燕老板,你受惊了。” 燕得林只觉得牙龈一痛,仿佛某颗牙被他生生咬碎了!他头上的青筋直蹦,脸上的肌肉亦在不停地鼓动着。他忍不住问:“前两日,大人招小人前去问话,小人听那位衙役头说你梦见了凤花喊冤,莫不是也在诓骗我?!” 曲南一寻到一个胡凳,便坐在上面,展开扇子,悠然自得地回道:“本官可是个厚道的好官,从来不打诓骗人。你也说了,那是衙役头说得话,并非出自本官之口,你怎好拿衙役们逗趣的话当真?就拿这件血衣来说,本官何时说过,她是凤花的?你啊你啊,千万不要诬陷本官哦。”扇子一合,指向燕得林,“喏,来人啊,让他画押,判刺心刑!本官倒要看看他是否长了那颗心!” 燕得林瘫软成一滩泥,一股尿骚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有衙役上前,将早已写好的竹简铺在燕得林的前面,让他画押。 燕得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喊道:“冤枉啊!冤枉啊大老爷!小人……小人是被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儿吓傻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啊。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真的不是杀害凤花的凶手,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还小人清白啊。 “小人……小人却是踢了那凤花几脚,但绝不至死!到底是自己媳妇,哪舍得真弄死她? “大人大人,你也看到了,那凤花好像老了二十余岁,就像被人吸光了精气神儿。这事儿,绝对不是小人所为!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这时,院子的火把发出啪嚓一声轻响,吓得燕得林又是一阵哆嗦。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临了,他突然暴发出强烈的求生**。无论如何,不能死! 曲南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在燕得林觉得自己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他却正色道:“凤花容颜变老,本官自会查明真相。不过,以本官的判断而已,她变老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你这个狠心的夫君,让她含冤而死,她心中不平,自然生出异样。二嘛,倒也不排除有人在她死后动了手脚。你放心,若本官抓到他,定会判他个破坏死者尸体的重罪。至于你……”缓缓勾唇一笑,喝道,“罪不可恕!” 衙役得了准话,立刻抓起燕得林的手,强行按下手印。 燕得林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大人,大人,你这是强行画押!小人不服……呜……呜呜……”嘴巴被衙役用随身携带的破布堵上,再也发不出声音;双手被衙役反剪到身后,绑上了绳子。 曲南一抖抖衣袍,站起身,若忠肝义胆的贤臣般,冲着长安方向拱了拱拳头,义正言辞道:“本官沐浴皇恩,必然秉公执法,保卫一方水土,还百姓一个安宁,岂容尔等恶人出尔反尔?!”说完,踱步到燕得林身边,弯下腰,低声道,“本官知道你不服。但是,本官已然告诉过你,本官绝对不会口出诳语,说要你死,必不让你活!”直起腰,示意衙役将其带到一边去。 燕得林面如死灰,呆愣愣地望着曲南一,好像看见了死神。 第三十二章:呵,蠢货! ,此案已经办完,曲南一却不走,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后,站定,抬眼扫向幺玖的窗口,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烁起异常璀璨的光,那是猎人逮到礼物时的激动与欣喜,以及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赞许和肯定。他说:“妖物,且出来一见。” 幺玖暗自心惊,不知道曲南一是如何发现的胡颜,忙想为其掩饰,却见院子里突然变得火把通明,墙头上竟然多了八名弓箭手!各个拉弓挽箭、蓄势待发,好不骇人。那一只只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幺玖的窗口,只待曲南一一声令下,便八箭齐发。 幺玖慌了,知道曲南一不是无的放矢,忙上前一步,喊了声:“大人!” 曲南一摆手,示意幺玖休要多言。他眯眼看了一眼月光,对胡颜说:“今晚月光正好,你不会以为本官只是为了捉拿一个燕得林就如此大动干戈吧?” 他勾唇一笑,抬手遥指胡颜所在的位置,点了点。那动作潇洒优雅,端得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说:“本官知你聪慧,不然不会使用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本官骗去山脚下那寡妇家。幸而本官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燕得林的一举一动,知道他被吓得不轻。本官也要谢谢你,若非你使出手段,吓得那燕得林神智恍惚,本官也没这么容易得手,唬得他说出实话。” 曲南一挑眉一笑,仿若和友人秉烛夜谈般亲昵无间:“来来,你且出来,让本官领教一二,看看你到底有几多能耐?你若不出来,本官可就只能做些非君子的事儿喽。放火烧妖,想必,那情形一定生动妙哉。”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 曲南一微微皱眉。 他今天来此之前,一直派人盯着燕家戏班,不曾见谁出入啊,怎那屋内,却像没有人一般? 曲南一示意衙役上前勘察一二。 李大壮带着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幺玖的房里突然飞来大量的蝙蝠,黑压压地一片,吓得李大壮等人惊恐后退。 也不知道是谁射了第一箭,整个场面瞬间失控控制。 那蝙蝠飞出来后,并未伤人,而是直往天边飞去。但那飞出来的一瞬间,却给人照成了很强的心里恐惧感。趴在墙头上的八名持箭衙役吓破了胆,胡乱射箭。有的箭射中了蝙蝠,有的射中了自己人,更多的箭射到了地上。 曲南一大喝一声:“不要慌!不要射箭!此蝙蝠不伤人!” 但,无用。 曲南一暗道不好,果然不好。 待衙役手中没了箭羽之后,一拢红衣的胡颜,施施然走出了幺玖的房间,身姿轻盈地跃上房檐,似有还无地瞥了曲南一一眼,衣袂翻飞,翩然离去。 曲南一望着胡颜消失的身影,心中变得极其不安!此刻虽是深夜,但火把尚算通明,他能感觉到女子眼中的挑衅以及轻蔑,莫名地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却实在想不出,二人在何处见过? 胡颜离去后,一张白布从她的袖口滑落,飘飘悠悠地飞向曲南一。曲南一伸手欲接,高大壮等五六个尚算完整的衙役立刻涌了上来,纷纷喊着:“大人小心!” 于是,曲南一就看见忠心的属下们将自己围在中心,并纷纷拔出佩刀,严阵以待地盯着那片白布,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布飘落到地上,在风中缓缓展开,上面竟然用胭脂书写着两个大字——蠢货。 曲南一的瞳孔一缩,莫名觉得胸口闷痛! 呵……蠢货?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词儿就从未被定义在他的身上! 他瞧着李大壮用刀尖,小心地挑起那片白布,头上的青筋竟开始蹦跶而起,脑中的血管亦开始抽搐,似乎隐隐形成两个字——蠢货! 幺玖识字,探头看见那两个字后,只觉得心里跟塞了棉花似的,堵得难受。他曲南一怎么就成了蠢货了?这两个字是能随便送给别人的吗?曾经,她也就送了他一个蠢字,凭什么送曲南一两个字?虽说其中的意思不一样,但幺玖就是觉得不开心。他轻哼一声,走进了屋里。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那片白布,就要往自己的怀中揣。 李大壮阻止道:“大人!不可!那山魈颇有些手段,怕是在这块布上也动了手脚。” 曲南一笑得有些无力,安慰道:“安心吧,无事。那山魈骄傲至此,若用了手段,必然会留下看成效。她倒是一个心狠的,竟享受这样的过程……” “大人!快看!”一名衙役指着一个处房檐,那上面隐约可见一个人脸,黑乎乎的,与胡颜脸上的草药一般无二。 曲南一抓着白布的手有些不淡定了,他像是被开水烫到般,嗖地松开了手,任那白布飘落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招,但显而易见,不会是令人舒服的好事。此时,慌乱不得,只能先拿下那该死的女人再说。 曲南一一声下令:“抓住她,赏银十两!” 难得曲大人如此慷慨大方,衙役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射箭的射箭,撇大刀的撇大刀,一时间,燕家戏班又热闹上了。 待衙役们亮出第一招,曲南一心中不免哀叹一声,暗道:这脸丢大了! 这一次,他闭上了嘴巴,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李大壮捧着从房檐上轱辘下来的草药面具碎片,颤巍巍地送到曲南一的面前,一脸便秘的模样,纠结道:“大人,不是山魈回来了,是这么个鬼东西。”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捏起一块草药,用手指将其碾碎。底下头,看见脚边上那块刺眼的白布,以及白布上那两个醒目的打字——蠢货。他突然笑了。缓缓的,低沉的,愉悦的笑了。 那该死的女人如此嚣张,真是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刮其肉,碎其骨啊! 真好,他曲南一的人生当中,终于有一件事值得他提起兴趣,想要用力一搏了。 人也好,兽也罢,总归是要有个出身的。 查!好好儿的查!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世上之人最爱怪力乱神,一遇不解便将其归类为魑魅魍魉,此番事情一出,怕是**县又没有宁日了。这一次,是他低估了对手,让其侥幸逃脱;但下一次,如若相遇,他必将她挫骨扬灰! 第三十三章:活该你没男人! ,一晚上的排兵布阵,却连胡颜的一根毛都没摸到。衙役们被自己人放箭雨撂倒了两。一人伤在大腿,一人伤在肩膀,正痛得嗷嗷直叫。其余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这些撞伤和箭伤一样,都是自己人造成的。 曲南一大怒,却也没有过多地为难幺玖,而是与其秉烛夜谈,想要了解胡颜的来历。 曲南一十分随意自然地走进幺玖的屋子,东看看,西摸摸,随口问一些十分简单的问题。 曲南一问:“你在哪儿买到的山魈?” 幺玖皱着眉,回道:“艳山脚下。大人以前问过了。” 曲南一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她到底是何物?” 幺玖眯了眯眼睛,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大家都说她是山魈,那就是山魈呗。” 曲南一神色莫名地扫了幺玖一眼:“你在维护她?”靠近幺玖,低声道,“还是说,真的是你指使她杀了凤花?!” 幺玖的呼吸一窒,瞪圆了猫眼,扬声道:“那燕得林已然承认自己杀了凤花,这会儿怎么又要变成凶犯另有他人?呵呵……大人,您可是青天大老爷,不好出尔反尔断案不厉吧?” 曲南一啧啧两声,戏谑道:“看不出,你还挺护着她。” 幺玖脸一沉,沉声道:“大人,小人只是就事论事,谁护着她了?!若她真杀了凤花,您大可以抓了她,碎尸万段!”就怕,你抓不到她!哼! 曲南一不和幺玖纠结在一个问题上,一掀衣袍,坐在了凳子上,问道:“她何时去而复返的?” 幺玖心中明白,此事掩盖不住,若曲南一有心查,一准儿能查到,莫不如自己说实话,于是他回道:“六天前的夜里。” 曲南一支起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问道:“这几天她都做了什么,是否露出过真容,告诉过你她的名字?” 幺玖看了曲南一一眼,然后低眉顺眼地回道:“她啊,她每天就像大人那样,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说道这里,嘴角忍不住扬了扬,露出一丝狡黠之态。 曲南一扣下铜镜,挑眉看向幺玖。 幺玖接着道:“小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曾露出过真容,那脸上黏糊糊黑漆漆的,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挺恶心。她从不曾开口说话,喉咙里偶尔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人猜,她应该是个哑巴,或者……”抬头看了曲南一一眼,“根本就不会说话。” 曲南一打眼观察着幺玖,却并未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异样,却隐约觉得他说得未必都是实话。他用手拍了拍梳妆台,拿出官威,恐吓道:“幺玖,你与她共处一室,却知情不报,乃是共罪!你可知罪?!” 幺玖眼圈一红,怒声道:“让我报?也要有命去报才行!燕得林恨我不死,将我卖给了白子戚,哪里会让我走出这个戏班?计算我知道那山魈杀了凤花,心中也只有畅快,哪里会去高发她?我只恨,她为何不杀了燕得林那个黑心烂肺的狗东西?!不想,那山魈竟也是个怂的,只知道使些手段吓唬人。哼!都不是好定西!” 曲南一细细打量着幺玖的神色,见他言行一致,并无破绽,便有几分信了他的话。如此说来,此事确实不能怨他。那女子手段了得,就连自己不也着了她的道,更何况是一名戏子,哪敢违逆她? 曲南一随手在梳妆台上一扫,准备站起身离开,却在这时,感觉手下的质感变得不太一样。他面不改色,举目望去,赫然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条划痕,入木三分。 曲南一指着那划痕,直接问道:“这是那山魈划的吧?” 幺玖微愣,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认,却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妥,于是又变成了点头。 曲南一的眼睛微微一眯,笑了。他好言好语地询问道:“这划痕,怎么来了?” 幺玖睁着明亮的猫眼,十分无辜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划的。”这话原本不假,但实际上,幺玖却是可以猜出,胡颜是在看见他和燕得林打起来后,在梳妆台上划下了一条痕迹。现在想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可他却因为她承认杀了凤花而疏远她!哎……其实,他不是要疏远她,而是不希望她的双手染了血腥。这么说也不对,但到底怎么说才能表达明白,幺玖不知道。 幺玖有些烦躁,见曲南一还没有走的意思,便开口道:“大人,你什么时候离开?小人想要休息了。”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急什么?” 幺玖的脸突然就黑了,扬声道:“大半夜的,谁不想睡觉,还急什么?大人,你说我急什么?” 曲南一勾唇一笑,样子有些轻佻:“长夜漫漫,本官都不急,你急什么?” 幺玖心中有气,将小下巴一扬,道:“小人可不敢和大人比,小人做事都是有板有眼、有时有限,不像大人,这一晚上的排兵布阵忙里忙外劳心劳神的想要抓那山魈,却得了两个字——蠢货。大人气量好,还有心做在这里陪小人促膝长谈,小人这心里不安生,替大人懆得不行,哪里还能坐得住,道一声急什么?” 曲南一被幺玖一脚脚死踩痛处,眸光一凛,沉声道:“幺玖,你这是在和本官吵架吗?” 幺玖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摇头道:“怎么会呢大人,小人怎敢和你吵架?我幺玖要是想吵架,也不会选一个连吵架都要问上一句是不是要吵架的蠢货啊?” 曲南一被气笑了。他抬手虚点了幺玖两下,抬腿走人了。 幺玖咣当一声关门落栓,吹灯睡觉。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致使幺玖失眠了,但真正令他心惊动魄的事儿还在后面。 幺玖有个习惯,每当他失眠或者失意,他就会打开那个豪不起眼的小脚蹬,倒出自己的私房钱,在月光下一遍遍数着,仿佛那些零碎的银子能令他安心。 可今晚,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小脚蹬还在,那些散碎的银子却无翼而飞了! 幺玖抱着小脚蹬,傻了。 他想骂,骂那个吃他喝他睡他……呃……睡了他床的死女人!黑心黑肝的丑东西,竟然还是一位梁上君子?!呸!摔死她个梁上君子!这个杀千刀的下作货,手脚凭地不干净! 放着他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男子不偷,偏偏向他的银子下手,如此没眼水儿的女子,活该她一辈子没男人! 第三十四章:艳山行 ,曲南一回到府衙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带人又去了后山。 这里人所谓的后山,外人都叫它艳山。关于艳山的传说有很多,却无一不是充满了神话色彩。艳山很高,很广,是由多座小山和两座大山组成,离远看竟像女人美丽的**。只不过,那女子没有双腿,身下是一条长长的尾巴,类蛇。 依山而居的村落有四个。但每个村落里的人都只敢在山脚下活动,不敢到深山老林里去。曾经,也有那猎户饿得狠了,跑到山里面去狩猎,结果一去无回。不信邪的人也有很多,但无一不是葬身深山老林里。更夸张的是,曾经有一队二十余人送嫁,仗着人多,为了节省路程,往深山里走了一段,结果,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简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便有传言说,艳山里多精怪,不许活人进入。 至今,从艳山里走出来的人,只有两名活着。 一是胡颜,二是一名身穿灰色衣袍、头戴灰色幕篱的男子。 曲南一带着衙役来到下河村,特意绕开了寡妇门前,向其他村民询问起关于山魈的其他线索,或者说最近可有怪异的事情发生。不想,那寡妇得了信儿,竟甩开脚丫子跑了过来,吓得曲南一示意高大壮上前,必要时可以牺牲色相,挡住这热情的小寡妇。当然,他也不介意真的将寡妇家的母猪拉走,打打牙祭。毕竟,自己当个县太爷这么久,一点儿不得民心的事儿都不做,实在是对不起将自己下放到此地的那个人啊。 然而,寡妇让曲南一失望了。 寡妇明白了曲大人是不可亵渎的,于是直接爆料道:“大人,昨天日头快落山的时候,俺看见一个人,从山上下来咧。” 曲南一轻挑眉峰:“哦?” 寡妇兴奋地继续道:“对,一个穿着灰不拉几的人,头上还带着一个灰不拉几的帽子,也看不清长成个什么模样,反正是从山上下来地。俺就寻思,这人不是咱们这的人,也不像是其他村的人,那就一定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精怪!”一拍大腿,“哎呀妈呀,这么一说,还真是像咧!俺们爬个小山坡,一不小心都会刮破了衣服,那人还带着帽子,帽子上还挡着一层纱布,身上一点儿刮伤都没有。嘿,你说奇不奇怪?!” 曲南一问:“他下山后,可做了什么?” 寡妇的眼波开始闪躲,磕巴道:“没……没做什么。”说着,就想走;想走,却又迈不动步,只好撞着胆子道,“大人,俺就是来问问,俺家那两只窝窝头和那只相依为命的小母鸡,啥时候能给俺送回来?” 曲南一大喝一声:“大胆!” 寡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大……大人,俺俺……俺错了,俺再也不敢多嘴了……”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询问道:“说,你到底和那人说了什么?!” 寡妇后悔死了。为了有机会搭话,问问自家母鸡的事儿,就急吼吼地赶来,结果一张嘴,就将那灰衣人的事儿给抖了出来。真是,该打! 被曲南一如此责问,她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出来:“回……回大人,那人下山后,看见了俺,就和俺打听,是否看见一个红衣女子。俺就说了,前个儿老王家娶媳妇,那媳妇穿着一身红,可好看了。俺问他,那算不算咧?他扔给了俺五两银子,问俺是否有怪事发生?俺就将看见山魈,大人又到处抓山魈的事儿给他说了。”抬头,看向曲南一,似乎欲言又止。 曲南一问:“后来呢?” 寡妇有些茫然:“后来?后来他就走咧!” 曲南一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艳山。暗道:那灰衣人找穿红色衣裙的女子做什么?这年头,除了新娘子谁会穿一身红衣?又不是戏子……不,不对!他曾看见过一个身穿红衣、脸带银质面具的女祭司。说看见过也不准确,准确地说,是烧死过一个女祭司。唔,还是不对,不是一个。是两个。他烧死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祭司,放走了一个穿着红色男袍的假山魈。女祭司与假山魈,貌似都很喜欢穿红衣? 曲南一沉吟片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从时间上推断,那灰衣人要找的红衣女子,应该不是假山魈,而是……女祭司。 曲南一仰头望着艳山,心思百转千回,突然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好似那女祭司并没有被烧死,此刻正逍遥在外,悠然自得。 思及此,曲南一命衙役们整装待发,直奔青苗村。 寡妇望着绝尘而去的曲南一,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哎呦俺那可怜的小母鸡呦,你啥个时候才能回来咧?俺那香香的窝窝头呦,你到底进了哪个狗日子的肚子咧?” 曲南一的心头沉甸甸的,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那日,将女祭祀烧死后,他还从那堆骸骨中检出一块银疙瘩,用它买了一块肥肥的猪肉,做成了红烧肉。若这样还没有烧死那女祭祀,这就已经不是简单的神话故事了,而是……手段。他担心,被他烧死的并非女祭司,而是另有他人。那女祭司很有可能在李大壮点火之前逃跑了! 只是,若那女祭司真的逃跑了,为何不来找自己寻仇?要知道,她们这些侍神者,最拿自己当回事儿,怎么会容忍人类的亵渎?呵…… 看来,下次要和仵作学上那么一招半式,最少要能从骸骨上辨别男女才好。 曲南一心思百转,一路急行到青苗村,此时,一直阴沉的天突然乍现一丝光亮,犹如巨兽张开了精光四射的眼,蔑视着大地万物。 曲南一见地里有人在劳作,可自己刚一出现,那些人就撒腿狂奔回屋,紧紧锁上大门,就跟防响马似的防着他。 曲南一抹了抹鼻子,自嘲道:“本官的威名已经远播至此了?”摇头失笑,举目眺望,这才发现了怪异的地方。随着天色渐渐放亮,这座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小村庄却显得死气沉沉,田间路上一个人影也无。 曲南一心中存疑,快马加鞭直奔族长家去。 翻身下马,拍门。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传来族长的声音:“谁啊?” 那声音听着,竟不像隔了一层门板,反而像是隔了一段距离,有些含糊不清。 仵作回道:“县令大人来访,请族长开门。” 族长并未像仵作想象得那样迅速将门打开,而是急声道:“走!走!快走!赶快走!” 第三十五章:青苗村怪病 ,仵作皱眉,正要呵斥,却被曲南一拦住了。 曲南一扫了眼低矮的黄土围墙,将衣袍下摆往腰带里一掖,攀爬到墙头,跃进院子,大步走至主房门前,扬声道:“是族长自己开门来迎本官,还是让本官一脚踹开这道房门不请自入?!” 族长忙喊道:“别踹别踹!大人千万别踹门!小老儿现在见不得光,一见光皮肤就如火烧。” 曲南一却道:“本官不信。本官现在就要进来。” 族长拔高了声音,惊恐地喊道:“大人不要!” 曲南一点点头:“现在信了。” 族长倚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问:“大人来此,不知何事?” 曲南一说:“还是先说说你们村,这是怎么回事儿?” 族长整理了一下思路,回道:“小老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就在**天前,村里人一出门,就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地疼。受不了,回了屋,就好了。一来二去,也就摸清楚了,村里人见不得光了。哎……村里人十分恐慌啊,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河神爷,被惩罚了。大家焚香祭拜,却也……哎……却也只能在日落后出没,不敢沾一点儿阳光。不然,会生生疼死个人嗒。大人呐,怎地您不怕光啊?” 曲南一伸出手,在阳光下缓缓翻转。他的手指不似一般文人那样纤细,却胜在骨架均匀修长,看起来有种翻云覆雨的力量。他说:“不是河神爷的惩罚。若是河神爷惩罚,又怎会放过本官?” 曲南一的声线平和,声音低缓,有种使人信服的力量。 族长十分激动,脑筋转得极快,忙捶门道:“如果不是河神爷的惩罚,那一定是病了!请大人帮忙救治啊!” 曲南一向后退开一步,说:“你且先将病状展现给本官看看。” 族长犹豫片刻,一咬牙,取下门栓,轻轻拉开木门,将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刚触碰到阳光,那布满褶皱的手便如同被放进了烈火中炙烤一般,瞬间冒出了白色的烟。与此同时,皮肤上响起轻微的嗤啦声,就好似将手扔进滚烫的油锅中一般无二。 族长惨叫一声,立刻缩回手,砰地一声关上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对着自己的手一阵猛吹,试图缓解这种好似能够要人命的疼痛感。 过了一会儿,族长嘶哑着嗓子问道:“大人,可看清楚了?” 曲南一点头:“族长辛苦了。” 族长叹息道:“若这是青苗村注定背负的罪,且让小老儿一人背负。大人,一定要救救青苗县的村民啊。小老儿给您磕头了!”说着便隔着门板跪地磕头。 曲南一忙道:“族长请起,本官必定竭尽全力。” 族长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纵横的老泪。 曲南一环视一圈院子,也没找到凳子,便一掀衣袍,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门槛有些窄,他也能将就。 隔着门板,曲南一问:“族长且将那河神爷出现后的事讲一讲,是否将那女子焚烧干净了?” 族长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小老儿亲眼看着衙役们将那……那女子焚烧成了灰。那女子邪性的狠,火光大起之后,竟发出嘶吼声,棺材盖差点儿让她给掀开喽。若非二虎投了块大石头,压碎了棺材盖,砸中了那女子,怕是她要出来祸害人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划过不解的痕迹,“大人,您不是亲眼看着那女子被焚烧的吗?还捡走了融成一团的银疙瘩!为何会有此一问?” 曲南一略显尴尬地一笑,沉吟片刻,不答反问:“焚烧那女子后,村里可有其他人消失不见?” 族长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村里人……”微微一顿,“倒是狗剩有些时日不见人影。这狗日的,最不省心,整日的偷鸡摸狗!给我们青苗村抹黑!” 曲南一问:“他不见多久了?” 族长回忆了一下,回道:“估摸着,得有一个月了吧。” 曲南一伸出食指,在脚下的土地上,画下一道横线,问:“那二虎可还在村里?” 族长叹息道:“哎……那二虎的媳妇死了。二虎得了疾病,看样子快不行了,结果,他媳妇却死了,他反倒没事儿了。原先,老小儿也曾怀疑,是那二虎害了他媳妇的性命,后来又一琢磨,二虎那会儿病得都快断气了,哪有力气要那媳妇的命?老小儿估摸着,是那二虎病了,她媳妇没有尽心照料,惹怒了山神呦。这会儿,我们整个村,也就二虎还能在白天出去,帮大家去县城里买个针头线脑口粮啥的。” 群南一用脚将地上的一横擦掉,眼睛突然一亮,问:“二虎媳妇哪天死的?” 族长想了想,回道:“就在九天前。” 曲南一若有所思,“这样啊……” 族长等了半天,也不见曲南一有下本,便接着道:“对了,大人,烧了那女子后,村里人就都分头回了家。原本大家也都好好儿的,估摸着十天前,突然来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带着幕篱,扔下一把圆溜溜的银锞子,说让我们给讲讲关于河神的事。有那眼皮子浅的,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给那人讲了,小老儿想要阻止,已然是来不及了。哎…… “虽然那人未曾说什么,转身便走,但小老儿却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冷汗也湿了衣衫。不怕大人笑话,就在那人转身离去的一刻,小老儿竟觉得阴冷刺骨,就仿佛在刀口上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曲南一问:“有人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吗?确定是个男人?” 族长肯定道:“是个男人。小老儿等人虽未看清他的长相,但屯子家的大丫头在河边洗衣服,却在无意间瞥见了那人的长相。这不,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欢喜的,整天不吃不喝的傻坐着。问吧,也问不出个啥;不问吧,大丫就在哪里神神叨叨地嘟囔着,说她‘看见了,看见了’。到底看见了啥,谁也不知道,都说她这是让精怪迷了魂。” 曲南一问:“后来呢?” 族长接着道:“后来,那个男人就走了,村里人就不能见光了。哦,对了,二虎媳妇死的那天,也正是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村里人都说,这是河神爷派来管事儿的,看看我们是否敬重他老人家。结果,我们将河神爷那点儿事到处乱讲,得罪了河神爷,被惩罚了。那两个乱嚼舌头的村民被族里除了名,赶走了。村里现在这样,容不下他们喽。” 族长又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他们生活中的细节,希望能对治病有所帮助。原本他以为村里人见不得光是因为得罪了河神爷,但曲南一却是吩咐村里人将河神爷送回河里的主事者,河神爷都没惩罚他,自然不会因为村里人随口说两句就惩罚村里人啊。 曲南一认真听后,又询问了一下那神秘男子的穿着打扮后,这才告辞离开,直奔二虎家。 如果他推测得不错,那狗剩必然就是被当成女子焚烧的倒霉鬼。而二虎之所以用大石头砸棺材,是因为他知道棺材里的人不是那女子而是狗剩。他第一次来青苗村的时候,就曾听村民们八卦,说狗剩睡了二虎媳妇,如此眼中钉肉中刺,不盯着点儿怎么行?但那二虎媳妇之死,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第三十六章:神秘男子手段了得 ,二虎最近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手头既又了闲钱,村里人还都恭维着自己,希望自己帮他们跑跑腿,买点儿东西。当然,这东西也不是白买的,是要给好处费的。他正准备去县里采买,却被曲南一堵在了屋里,吓得他两腿一软,咣当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曲南一将屋子环视一遍,这才选了处长凳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二虎瞧。 二虎头上的冷汗哗啦啦地往下淌,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湿透了,瞧着就根只落汤鸭似的。 曲南一这才开口道:“说吧,你为何杀了你媳妇?!”得,一开口,就吓唬人。 二虎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突然收口,不语。 曲南一像只狐狸般笑了,说:“今个儿,本官来,是一定要抓走一个人,将其投入大牢判个死刑的!” 二虎全身的骨头,都瘫软了。 曲南一接着道:“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你说,本官抓谁好呢?” 二虎微微一震,身体又恢复了几分力气,他将牙咬得嘎嘎做响,将拳头攥得泛白,最终一咬牙,交代道:“大人,小人说!村里来了一个灰衣人,他来到小人家里,像小人询问火烧女尸的事儿。那些事儿,早就有人和他说过了,小人觉得也没啥好说的,但那人却告诉小人,小人的媳妇给小人下毒,要害小人的性命。那人使了手段,令那贱人说了实话。原来,小人的媳妇与那狗剩竟然有情,二人合计着要害小人性命!那灰衣人心善,是位大侠,惩……惩奸除坏?反正,也没见他怎么动手,那贱人就死了,看样子像是吓死的。那贱人娘家离得远,小人就没有声张,直接将人埋了。” 曲南一笑吟吟地看着二虎,也不说话。 二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笑面虎盯上,浑身发毛。他磕巴道:“大……大人,小人都说了。” 曲南一摇头:“本官怎么觉得,你没有说完呢?要不,本官提醒你一二。例如,你是如何看见狗剩进了那口薄棺的?例如,那灰衣人都问了你什么?例如,为何全村人都见不得光,翩翩你无事?” 曲南一每说一个例如,二虎的脸就惨白一分,直到三个例如结束,二虎那张脸已经没了人色。 好半天,二虎才哆嗦着,交代了事情始末:“我……不不,小人,小人恨那狗剩睡了小人的媳妇,又舍不得将那贱人浸猪笼,只能……只能这么兑付着过。小人想报复,就一直盯着那狗剩。 “河神上岸那天,小人看见狗剩偷偷摸摸地撬开薄棺,去偷那女子的银面具。小人就想去大人那里告发他,不想,那孙子又伸手去摸那女尸,结果,也不知怎地,就不动了。 “小人看见那女尸突然就从棺材里蹦了出来!吓得小人险些叫出声!小人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喽。” 曲南一插口道:“你可看清楚那女子的脸?” 二虎摇头道:“小人蹲着的地方,只能看清那女纸的背影,看不到脸。” 曲南一点头,示意他继续。 二虎便接着道:“小人看见,那女尸将狗剩扔进了棺材里,又扣上了棺材盖子。小人……小人不敢喊人,怕那女尸伤人。”一咬牙,坦然道,“也想那狗剩去死!小心心里想着,既然有人替小人做了此事,小人高兴还来不及,为啥要去救那狗剩性命?!” 曲南一道:“所以,在狗剩被火烧醒后,你又抬了块大石头将他砸死在棺中?” 二虎目次欲裂,咬牙,点头:“对!不能让他活!” 曲南一问:“这些话,你也对那灰衣人说了?” 二虎点头,回道:“是的,大人,小人也是这么对那灰衣人说的。在小人说完这些话后,那灰衣人给了小人一颗药丸,让小人吞下。小人见媳妇已经死了,心中也没了想法,就算那是颗毒药,小人也吃了。不想,小人吞下药丸后,不但病好了,而且还不怕太阳晒。全村人都不敢在白天出屋,小人也就在白天,匆匆将那贱人下葬了。” 二虎倒也光棍,此刻将心一横,道:“大人,小人这回都说了,你给个痛快吧!只不过,求大人,再带走小人之前,请许小人去大哥家中看看老爹老母。”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曲南一抖抖衣袖,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低矮的小屋。声音从门外飘来,好似细雨般轻飘不真切,又仿若炸雷般掷地有声。他伸了个懒腰。说:“折腾了两天,终于听到一个像样点儿的故事,甚是有趣啊。” 二虎跪着转了个圈,望向曲南一的背影,有些不解。 曲南一翻身上马,眯眼笑道:“这艳山果然多魑魅,处处皆是恶魍魉啊。” 神秘人的灰衣人,果然是在找那红衣女祭司。从青苗村找到艳山上,又从艳山找去了下河村。 接下来,他会去哪儿呢?貌似,自己不用急吼吼地去找这个人了。他,一定会来拜访自己的。真是,不值得期待。 曲南一挽起袖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摇头一笑。 仵作问:“大人,为何发笑?” 曲南一感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还是得拳头大,说话才占理。” 李大壮立刻表态:“大人,属下誓死保护大人!” 曲南一郑重地点了点头,大有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众衙役的意思。众衙役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一重,必须顶上全部力气才能抬得动。于是,各个开始酝酿起了情绪。 曲南一心中却暗道:你们若动手,怕是不够给人家的小指头添个零头的。还是得想办法整倆高手在身旁才好安眠啊。 众人渐行渐远,李大壮忍不住八卦道:“大人,您说,那二虎长得可比狗剩威武多了,他媳妇那是什么眼光,怎会瞧上狗剩去害二虎?” 曲南一淡淡地扫了李大壮一眼,然手伸出食指,向下弯曲。 李大壮不解,挠头道:“大人,属下脑袋笨,不知道您这是啥个意思。” 仵作探头一看,笑了,对李大壮解释道:“大壮啊,那是不举啊。” 李大壮瞪大眼睛,咂舌道:“乖乖,想不到二虎那么壮实的汉子,竟然不举啊!大人……”眼睛一溜,往曲南一的胯下看去,“大人怎会知那二虎不举?” 曲南一真想问问李大壮那是什么眼神?好像他是同道中人似的!他不想搭理李大壮,便随口回道:“猜的。” 李大壮感觉自己又不会了。他纠结地皱起眉毛,又问道:“大人,为何不抓那二虎?” 曲南一挑眉,反问:“他犯了何事?” 李大壮张口道:“那个……他……他不是用石头砸了狗剩吗?” 曲南一无所谓地道:“砸了一下,又不会死,砸就砸了。那狗剩偷人媳妇,活该被砸。” 李大壮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一琢磨,又觉得不太对劲。那狗剩最终不还是死了?哦哦,明白了,这是要算在那红衣女尸的身上。 一想到红衣女尸,李大壮就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说,那女子明明死了,为何又活了?莫不是……诈尸吧?”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下次见到她,你亲自问她,岂不是更好?” 李大壮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曲南一大喝一声驾,策马前行。 女祭司,红衣,银质面具,手段了得。 假山魈,红衣,草药面具,手段了得! 曲南一突然一惊,暗道自己好像想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只不过,此事情尚需证明。 若女祭司与假山魈是同一女子,那么就很容易解释得通,那假山魈对自己的莫名敌意,以及她为何会留字骂自己是蠢货了。 若真如此,那蠢货二字还真是恰如其分地为自己所提。 真真是,无语啊…… 第三十七章:烧死幺玖! ,燕家戏班横死了人,一尸两命,半夜里有鬼魂喊冤,甚是骇人。 燕家戏班冲撞了太岁,进一个死一个,进两个死一双! 燕家戏班得罪了神灵,燕老板突然发疯踢死了凤花。凤花肚子里的孩子死得冤,化作吸血蝙蝠来向燕老板索命。燕得林疯了。 燕家戏班里其实都是死人,不然怎么会涌出那么多的老鼠? 燕家戏班里的人都吃人肉!都是吸血蝙蝠幻化的妖物!待月圆之夜,便要喝人血,吃人肉! 关于燕家戏班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传成了恐慌,任谁一提起燕家戏班都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县里人心惶惶。 有人将黑狗血泼在燕家戏班的大门上,聚众喊着要烧死里面的妖物!那幺玖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个人。正常人,谁不叫个什么富贵、旺财啥的?还有,就幺玖那模样,整个**县就没能找出一个比他更妖媚的,就连探春楼里最风骚媚骨的春娘,也不及幺玖那半点朱唇啊。 衙门里,曲南一正挽起袖管,翻看着竹简,查阅着《奇闻异事录》。 衙役头李大壮匆匆跑来,强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大人,大人不好了!” 曲南一头也不太抬地回道:“大人很好。是谁不好了?” 李大壮忙道:“是幺玖!燕家戏班被围住了,大家要放火烧死幺玖,说他是妖精变的。” 曲南一微微皱眉,扔下竹简,放下袖管,利索道:“走!”煽动百姓行嗜杀之事者,尤为可恨!愚昧者不知其愚昧,实为可怜。而可怜之人,却必有可恨之处! 他前脚刚回到衙门,换好衣衫准备用膳,就又被这些刁蛮折腾得出了衙门,实在……太可恶了! 曲南一一马当先直奔燕家戏班,穿过被百姓泼了狗血又砸破了洞的大门,直奔后院,一撩衣袍,翻身下马。 后院,众人已经厮打成一团。 按李大壮所言,是百姓们要抓幺玖去焚烧,可此时看起来却有两伙人在扭打。 呦呵,这一拳一脚的,都颇为有力啊。 曲南一寻了处较为安全的地方,用脚勾过来一条长板凳,撩袍坐下,展开纸扇,半眯着狭长的眼睛,悠然自得地看起了热闹。 衙门里一共两匹马,其中一匹昨个儿老死了,于是李大壮只能领着其他衙役一路小跑过来。路程虽不远,但也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李大壮刚跑进后院,就见众人早已扭打成一团,他怕曲南一也在里面,忙大喝一声:“住手!住手!县令大人驾到,尔等速速住手!” 李大壮绝对不辜负他的名字,生得是又高又壮,嗓门更是格外洪亮。这一嗓子下去,众人终于清醒了两分,纷纷放下扬起的拳头,向旁退了半步。 有机灵的,立刻寻到县令曲南一的所在,几个小步凑过去跪拜。 紧接着,哗啦啦地跪倒一片。除两人外。 曲南一不看那二人,仅扫了眼跪在自己脚下的二十余人,笑容可掬道:“本官初到**县为官时,还有几分担心无法做好这一方父母官,但今日见各位在本官的眼皮底下各个儿生龙活虎、精神抖擞、体态康健,实在令吾心甚慰。” 一句话说得不少人红了脸,但也有那拎不清的,学着那戏文里的样子,咬文嚼字、摇头晃脑地回道:“大人谬赞,大人谬赞。” 曲南一也不尴尬,反而顺着那人的话说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孔武有力,不然帮本官一起垒垒河坝,造福**县这一方水土。” 有那家里条件好的,便不乐意了,嘟囔道:“凭什么让我们去垒河坝?” 曲南一挑了挑眉尾,长长地“哦”了一声,“聚众闹事,私闯民宅,顶撞本官,你想以哪样罪名入狱啊?本官心善,你且说哪样便是哪样。” 那人当即瘪了下去,忙道:“小人愿去垒河坝。” 有那善于狡辩的,立刻道:“大人,小的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敢聚众闹事?只不过那幺玖是个妖怪,一日不除,**县的百姓就会寝食难安。我们今日来,也是为民除害,何来闹事一说?还请大人明鉴。” 曲南一哈哈大笑,指了指发丝凌乱、嘴唇擦破、丢了一只木屐的幺玖,摇头道:“你们可曾见过如此狼狈的妖?若他是妖,你们还能好好儿跪在这里回话?”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无语了。 曲南一突然大喝一声:“说!为何聚众闹事?!” 有那大胆的,便喊道:“大人,我们**县容不下燕家戏班!必须让他们滚蛋!这段时间,燕家戏班里闹腾得实在是太渗人了。又是老鼠又是蝙蝠的,小的们……小的们害怕。” 听见有人质疑,结伴而来的百姓们立刻抱成一团,纷纷嚷嚷道:“是啊是啊,我们听说,那凤花死状恐怖,整个人如同老妪。” 又有人道:“还有还有,那车夫全子曾和小人说过,燕得林总能听见鬼敲门。开门后,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生生把燕得林吓傻了!” 紧接着又有人道:“可不可不,燕家戏班里还跑出来那么多的老鼠,吓死个人喽。”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只觉得越说越恐怖,眼瞧着阳光明媚的后院变得似乎阴气沉沉,这腿肚子就忍不住打颤儿。 原先那个大胆的喊道:“烧死幺玖!烧死幺玖!”随着他的呼喊,其他百姓也跟着喊叫起来。 曲南一淡淡地瞥了那个带头呼喝的男人一眼,却并未阻止百姓们闹事。闹一闹,情绪上来了,也就容易下去了。谁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情绪,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众人的群情亢奋中,曲南一扫了眼站在院子各一角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幺玖。他的发丝凌乱、衣襟大开、唇角破裂,脸有瘀伤。他的手中攥着根木棍,身子站得笔直。刚才的打斗使他丢了一只木屐,此刻索性将另一只也踢飞,就那般穿着布袜,傲然而立。 曲南一看得清楚,在刚才的打斗中,无论谁靠近幺玖,他都会狠狠地打回去。幺玖的打法十分混乱,就仿佛要出口恶气一般。不知为何,他却从不设防,任由别人的拳头打在身上,似乎,他有意于此。 另一位站着的人,身穿玄色锦缎,衣领偏高,袖子略长,一张脸十分清秀,肤色比一般男子要白皙上两分。他悄然而立,似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若往他那瞥上一眼,却很难再把目光挪开。倒不是惊艳于他的长相,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几分淡漠,几分阴冷,几分禁欲,几分神秘,总之,与众不同。曲南一知道,那便是白子戚。 第三十八章:曲大人痛打白子戚 ,白子戚十分敏感,曲南一的视线刚一望过去,他便迎视而来,敛衽一礼,称道:“大人。” 曲南一这才唇角含笑,点头道:“见了本官不跪,这便是茂才白子戚吧? 白子戚点头,样子不卑不亢:“正是在下。” 曲南一觉得有些纳闷,他看得出,下面跪着的二十余人,分成了两伙。其中一伙有四人,处处维护着幺玖,不让那些百姓的拳脚打在他身上。这四人,应该是白子戚的人。这事单看表面,或许会觉得白子戚仗义,但曲南一注意到了幺玖的反应。幺玖曾说自己被燕得林卖了,这买家,应该就是白子戚了。他护着自己的所有物,也无不可。 曲南一瞧幺玖那誓死不从的架势,便装作不知,询问道:“你来所谓何事?莫不是也因害怕所谓的鬼怪之说,想要烧死手无寸铁的幺玖吧?” 百姓们暗道:手无寸铁?县太爷,您老当幺玖手中的木棍是吃闲饭的吗? 白子戚表情不变,回道:“禀大人,燕得林赌输,将幺玖压给了在下。” 曲南一点点头,暗道:现在不能放幺玖走。幺玖若走了,他去哪里抓那该死的妖女?这个诱饵不能丢!于是,他拉长了调儿说:“这样啊……如是这样,那这幺玖就应该让你带走。” 百姓们不干了,吵嚷道:“大人,万万不能啊!不能让他带走幺玖!幺玖是妖怪,必须放火烧死!” 曲南一扫了众人一眼,发现对火有着信赖情节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啊。但是,他可以掏心窝子地说,有时候好火也架不住妖女的手段啊。不能过于依赖火。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拉长了调儿说:“这样啊……如是这样,那这幺玖就应该被火烧死。” 白子戚抬起眼皮,眼神阴冷地看向曲南一:“大人善于出尔反尔?”心中暗道:瞧着曲南一人模狗样的,怎生了一肚子坏水?只怕用刀子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划一下,那恶臭就能扑面而来。 曲南一十分好脾气得反问:“那白茂才觉得本官应该如何处置才好?”心中暗道:瞧白子戚那阴沉沉的鬼样子,活像谁睡了他媳妇还没给钱似的,这样的人竟还考中了茂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白子戚恭敬地回道:“大人自然应该秉公执法!既然那燕得林将幺玖抵押给了在下,那这幺玖的去留自然应该由在下做主。” 曲南一点点头,拉长了调儿说:“这样啊……”眼见着众人面色微变,曲南一话锋一转,“幺玖,你怎么说?” 突然被点名,幺玖微微一怔,想了想,回道:“幺玖是个人,不愿被火烧,更不愿被抵债。燕得林欠的钱,请白爷自去讨要,与幺玖无关。”燕得林杀了人,被判了刺心刑,那燕家注定无后,他幺玖注定要失信于老爷子了。木已成舟,他幺玖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任人鱼肉!刚才,棍棒加身,很痛很痛,那痛让他明白,他还是怕的,怕疼、怕痛、怕火烧。他以为自己早已心死无谓,可只要稍微一回想,就知道,他还是想好好儿活着的。他在意一件衣服,在意一双鞋子,在意每天的吃食,在意被那女子偷去的银两,在意自己是否能好好儿活着!所以,他不想死,也不能死!要死,只能是燕得林死,且不得好死! 白子戚冷眼看着幺玖,看似面无表情,但眼底却闪现出欣喜的火花。只不过,那火花着实有些刺目,不像善类。 幺玖冷冷地横了白子戚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恨意却令人打颤。紧接着,幺玖却媚眼一飞、勾唇一笑,仿佛刚才的恨意从来没有过。这戏子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 幺玖心想:若你真敢将小爷绑走,小爷就敢弄死你!悄然无声、不知不觉、花样百出,各种手段地弄死你!自己烂命一条,坏主意一肚皮,碰谁谁遭殃! 他幺玖没有其他优点,唯重诺而已。此誓放在这里,不死不灭! 白子戚见幺玖如此,便有些不舒服了。他微微皱眉,眼神亦变得越发深邃,仿若能吞噬人的牢笼。 曲南一将一切看在眼里,继续慢悠悠地道:“这样啊……这样的话……” 白子戚觉得心烦,不愿再和曲南一扯皮,这样啊这样啊的扯下去,怕是没个时候能了断,于是,他说:“曲大人,在下这里有幺玖的卖身契,燕得林可是按了手印的。” 曲南一和颜悦色地道:“这样啊……你且呈上来,本官看看。” 白子戚眉角一跳,忍着捏死曲南一的冲动,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了又摸、摸了再摸,越摸脸色越不好。字据不见了!是被偷了?还是丢了?白子戚垂眸,暗道:刚才实在是混乱,为了不让幺玖受伤,他亦挺身护着他,使他勉挨了不少拳脚。只不过,他这人素来警醒,怎会被人摸了字据而不知? 他举目扫向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暗暗揣测是谁偷走了自己的字据。不像,谁都不像。他们是来打杀幺玖的,怎会偷自己的字据?再者,谁又会知道,那字据放在了自己怀里,而非袖兜里? 曲南一眯眼看了看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淡淡道:“白子戚啊,你这是在戏耍本官吗?” 白子戚摇头道:“在下不敢。”略一思索,便接着道,“那字据可能被在下遗落在了家里,且等在下寻来,再派人将其送给大人亲自过目,还请大人允在下先行将幺玖带走。若曲大人不信,在下亦可以与燕得林当面对质。” 曲南一抬起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白子戚的脑袋,只吐出一个字——“打”。 衙役头李大壮跟在曲南一身边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位县太爷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虽然很多时候他想不明白,这位县太爷到底在绕什么圈子,但却可以十分肯定一件事——这位县太爷杀人从不手软。 李大壮习惯听命于曲南一,挽起袖子,与众衙役一扑而上,将白子戚按倒在长凳上,举起棍棒就是一顿拍!为了表现出对曲南一命令的执行力度,李大壮的胳膊轮得浑圆,噼里啪啦打得格外用力。 白子戚是万万没有想到,曲南一会说打就打。更令他意外的是,衙役头李大壮的速度,简直就是一条恶狗,扑上来就咬! 白子戚想要张口说话,却因棍棒加身,将好好儿的一句话打得支离破碎。他说:唔……我……我……唔……我是……嘶……茂才,唔……不……不……啊!不可打! 曲南一听懂了,装不懂。李大壮没听明白,继续轮圆了膀子干活。幸好,白子戚的一名护院尚算聪慧,忙扬声道:“大人!我家老爷是茂才,不能打!” 曲南一继续反应极慢地反问:“啊?你说啥?” 那护院立刻又说了一遍:“大人!我家老爷是茂才,不能打!” 曲南一不好继续装听不清,但他这人素来脸皮厚,惯会使套路,于是挑了挑眼皮,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啊……那就停手吧。” 得,他这句话说完,白子戚至少又挨了七八下。 第三十九章:为何打你? ,白子戚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汗水,黑色的发丝有几缕贴在了脸上,一张唇泛起了不正常的艳红色,使其看起来竟有几分冶艳。他缓缓平复着粗重的喘息,目光紧紧盯着曲南一,沙哑道:“大人,好手段!” 曲南一十分无辜地笑了笑:“误会误会,本官是想问你,打哪儿丢了那卖身契,用不用本官派人帮你找一找啊?”转头,毫不掩饰对李大壮的赞许,道:“本官这位衙役头,干劲儿十足,只得本官一个字,便冲了上去,虽有误会,却乃本官之福,这**县一方水土之福。想必,白茂才这样德才兼备的读书人,是不会介意的。”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情真意切地笑了。 这一次,白子戚觉得,曲南一是真的笑了。他那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十分开心!看来,打了自己,他很开心啊。 白子戚带来的那些手下哪里敢和曲南一当众叫板?一个个儿低垂着脑袋,就怕他抬起那贵气的手指,隔空点点自己的头,笑吟吟地说一声打。 白子戚看向曲南一,神色莫名。 曲南一踱步走到白子戚面前,低头与他对视,缓缓感慨道:“白茂才长了一双好眼睛。”勾唇一笑,伸手做出捻银票的样子,“想必脑子也好使的很。” 白子戚望着曲南一,那眼神黑亮的吓人。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怎么,曲大人,打完人还想要银子?这装完烈女就当婊子的事,不好做。 曲南一用扇子敲了敲白子戚的脑袋,笑吟吟地说:“真是个毒舌的。今个儿,本官心情不错,便给你讲解一二。这卖奴,分‘自卖’、‘和卖’、‘略卖’和‘掠卖’。‘自卖’不需本官多说,只要脑袋里塞得不都是稻草就能明白,更何况是你白茂才呢;‘和卖’,需得被卖人同意;‘略卖’,是指卖人者威逼利诱被卖者;‘掠卖’则是卖人者掠了被卖者,将其贩卖。前两者,可以;后两条,如违,买卖者均照违律治罪! “你现在,还觉得本官打你打得无缘无故吗?再者,你与那燕得林签了幺玖的卖身契,可曾到县衙里上档?可有人牙子作证?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幺玖还是自由身,哪里是你们想卖就能卖的?若你仍旧想不明白,本官不介意和你细说分明。” 白子戚的瞳孔一缩,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幺玖竟然还是自由身!幺玖被燕得林当成个玩应儿卖来卖去,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幺玖好歹算是一个男人,但凡有一分血性,便不会同意燕得林如此待他。除非,他早已卖身为奴,身不由己。是以,他从未想过幺玖竟然是自由身!是良民! 这该死的燕得林,竟将良民赔给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虽说,逼良为娼的事他没少做,但那些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唯独幺玖此事,他确实不够小心谨慎。现在细想来,幺玖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总感觉插手此事之人不止明面上的曲南一,好似暗中有只黑手,一直在操纵布局。 白子戚被打得狠了,心中怒火中烧,此刻又因察觉出被人戏耍,简直是火冒三丈!然,他这个人素来心思诡异,对这飞来横祸倒也有几分承受能力。只不过,经此一事,又有两个人在他心里扎了根。好的、坏的、恶的、嫌的,都扎根了。一是县太爷曲南一,二嘛,自然是那未曾露脸的黑手。 白子戚再看向曲南一的时候,那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曲南一初时还不觉得怎样,可被白子戚那幽黑的眸子一盯,才发现,他竟是在对着自己笑! 那笑,原本应是冷笑,或者说是恶意的笑,却不想,竟有几分欢喜在里面。没错,是欢喜。妈蛋,实在是太诡异了! 白子戚的眸子闪闪而亮,泛起了十分明艳的光,刺目得狠。那劲头,有点儿像回光返照。 曲南一甚至有几分怀疑,他是不是要被李大壮打死了?不应该啊。 曲南一将扇子摇了摇,对白子戚说:“本官十分欣赏你被打后的冷静自持,就罚你上缴五百两银子,充作县内开销吧。”自己这小日子,终于要滋润起来了。他可真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啊。抬头看了看天,“这大热的天,快抬着你们白爷回去吧,别晒冒油喽。” 白子戚的手下如蒙大赦,刚想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却因为跪得时间太长,一个个儿又哀嚎着摔倒在地。待他们终于爬起来,寻了燕得林曾用过的木板床,将白子戚小心翼翼地抬到上面趴好。 得,这回白爷的脸算是丢到大街上喽。 白子戚到底很痛快,饱含深意地看向曲南一,虚弱地沙哑道:“曲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亲自将银子送到你的手上。”那目光犹如两只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上曲南一的手。 曲南一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他的笑容变得越发璀璨。 幺玖眨了眨猫眼,也笑了。暗道:曲南一还算是个好官,若他和白子戚串通一气,自己这个良民会瞬间变成刁奴。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明白县太爷曲南一就是一个笑面虎,万万得罪不得。 曲南一回过身,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十余名百姓,笑道:“你们……” 百姓们齐齐一抖,莫名觉得心肝乱颤。 曲南一温和道:“都起来吧。” 百姓梦齐齐地嘘了一口气,齐齐地叩谢青天大老爷,然后齐齐地呲牙咧嘴站起身,更是齐齐地连膝盖都不敢揉一下。 曲南一看向幺玖,勾唇一笑,开始发难:“昨晚,本官与你促膝长谈,让你坦白交代那山魈的一切,今日只怕你要说得更加详尽一些才好,本官唯恐法不责众,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活活儿烧死喽。” 幺玖既非官绅,又非富甲,他回县太爷的问话,就得跪在地上。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扔了木棍,跪在了地上,回道:“不知大人还想让幺玖交代些什么?幺玖既不知道她是如何招来的蝙蝠和老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曲南一一掀衣袍,又坐回到长凳上,懒洋洋地说:“你如此维护她,难道说你们当真是一伙儿的?那燕得林打死了凤花,你却指使那山魈吸食了凤花的三魂七魄?” 幺玖微微提高了声音:“大人!幺玖冤枉!幺玖与凤花无冤无仇,与那山魈也没什么关系,又如何能指使她吸食凤花的三魂七魄?那山魈借住在幺玖的屋子,幺玖哪敢说一个不字?” 曲南一再次拉长了调调儿:“哦,这样啊……” 第四十章:阴招写蠢字 ,幺玖的心咯噔一下,暗道:这孙子又要出阴招了! 曲南一却没了下文,害得幺玖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是落不下来。 百姓们见曲南一又没了下文,也不知道他等会儿会突然蹦出个什么念头,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只想着速速退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锁定在那个胆大的壮汉身上。 曲南一眯眼瞧着这些人的小动作,终于摸清楚谁是这伙人的小头目。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和道:“本官知道你们心里还有着恐慌。幸而本官博学,今日就给大家解个惑。来来,你们且随本官上前一看,便知那山魈不过有几分手段而已,不足为虑。” 幺玖十分好奇,不知道他能破解出哪些手段,于是,站起身,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一同走向燕得林的房门前。一想到自己可以了解到宝宝的手段,心中就莫名欢喜;又一想到宝宝偷了他的银子,心中又堵起一口气!如果下次遇见,他也不会问她叫什么名字,他就叫她宝宝,一直叫下去!知她不喜,他越是要叫得甜腻。只是,不知下次相见,会在何时?哎…… 曲南一在燕得林的房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伸手在门框上敲敲、打打、摸摸,最后突然指着门框上发着黑褐色的大块痕迹说:“这是血。” 满意地听见一片倒吸声后,曲南一踩着凳子,凑近闻了闻,接着道:“这是黄鳝的血。古籍上有记载,黄鳝血可引来蝙蝠。也就是说,燕得林在夜半时分听见有人敲门,但开门后却不见人影,皆因有人在他的门框上涂抹了黄鳝的血。” 众人一阵哗然。 曲南一见有人面色存疑,便说:“尔等可回去试试,便知本官所言非虚。” 有那好奇心强的百姓问道:“大人,那老鼠是怎么回事儿?” 曲南一随口应道:“有人能驯兽,有人能驯鸟,自然有人能训蛇鼠之流,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 众人一阵点头,有人赞大人睿智、有人赞大人博学、有人赞大人是真真儿的青天大老爷,也有人暗中撇嘴。 暗中撇嘴的人,自然是幺玖。 若说黄鳝能招来蝙蝠,他是信的;但若说有人能训练那么多的老鼠为其所用,他却是不信的。没准儿,她也是用了什么法子招来了那些老鼠,又用了什么东西将它们隔绝在他的屋子之外。曲南一明明不懂,却装得运筹帷幄,真够不要脸的。啐!他也就糊弄这些实心眼的老百姓还行。 幺玖虽然看曲南一不顺眼,但也不好拆他的台,毕竟,如果他能证明这些诡异的事情不过是些人为的手段,那么妖女之事便不成立,自己也就安全了。 不想,车夫全子竟混迹在众人堆里,好奇地开口道:“大人,小的可是亲眼所见,这地上的蚂蚁曾汇聚成两个字。那字小的是不认识,可听二当家说,那两个字就是‘凤花’!” “嘶……”众人齐齐倒吸气。 曲南一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脚下,虽说地上没有任何痕迹,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一脸认真的模样,言之凿凿地道:“这地上隐约还有蜜糖的味道。若本官判断不错,这地上必然是被人混合了蜜糖和肉沫,写上了‘凤花’二字。你们若不信,大可以回去试试。” 幺玖好信儿,真的蹲在地上闻了闻。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 幺玖点头首肯:“是有股淡淡的甜香。”心中却道:纯扯蛋!事隔好些天了,怎么可能还能闻到味? 百姓们人云亦云,此刻还真觉得地上有股甜香。 曲南一笑吟吟地看向幺玖,幺玖回以一个你懂我懂的笑脸,二人瞬间勾搭成奸。 幺玖歌功颂德,赞道:“大人果然睿智无双,是我们**县,小人说!小人本没想撺掇着大家来闹事,是有人给了小人一些银子,小人就……就来了。壮汉偷偷抬头扫了曲南一一眼,又接着道,“小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带着幕篱,穿着一身红衣……” 曲南一的目光一凛,冷声道:“接着说!”穿着一身红衣的未必就是妖女,也可能是那个神秘男子。不不不,应该是妖女。以那神秘男子的手段,若已经找来了**县,必然要掀起腥风血雨,不会这么柔和。柔和?呵呵……这也叫柔和?!曲南一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善良了。 壮汉匍匐在地,慌乱道:“小人小人……小人鬼迷了心窍,就……就到处去说幺玖是妖孽,又寻了几个刺头,就来抓幺玖了。” 曲南一用余光扫向幺玖,继续审问:“那人是男是女?有多高?声音如何?” 壮汉回忆了一下,答到:“那人应该是名女子,大约……大约比小人矮了半个头,那在娘们中,也不算是小巧玲珑的。声音吗,小人形容不出来,反正不难听。” 胡颜的嗓子已然恢复,声音若清泉般清冽自然,但却不是壮汉喜欢的发嗲类型,所以他说,不难听。 曲南一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站起身,不再多问。 幺玖的手指抠在窗框上,生生抠下了几块木屑! 好!狠!的!心! 他为她打着掩护,她却想活活儿烧死他! 是啊,将他这个知情人烧死,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曾被他当畜生一样锁在宠物棚子里,更不会有人知道她不但心狠手辣杀了凤花,还是一个手段了得的妖物! 妖物,她就是个妖物! 她偷了他的银子,她想要害了他的性命!那晚,若非曲南一来捉她,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会亲手杀了他吧?就像她亲口承认她曾杀了凤花一样,简单。 幺玖气得狠了,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心中仿若一把毒火在烧,恨不得一口吞噬了胡颜才好!他万万想不到,她竟心狠至此!他暗恨不已,心道:妖物就是妖物,果真都是心狠手辣的畜生!若非曲南一抓到帮凶,他还被蒙在鼓里,真真应了那个蠢字! 第四十一章:利用与回礼 ,曲南一示意衙役头李大壮将壮汉提溜起来,然后率领众衙役直接回了衙门。 曲南一走得有些匆忙,因为他他发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他被她利用了! 但同时,他很机警地回捅了一刀。这刀子,捅得有几分巧妙。 回到衙门,曲南一坐在公堂上,一拍惊堂木,喝问壮汉:“你为何摸走白子戚怀中的字据?!不要以为,你将其吞入腹中本官就拿不到证据!今日,将你打死剖腹,也没人敢来喊一声冤枉!”曲南一是真的愤怒了,谁曾想,自己连那妖女的边都没挨到,竟被她三番五次地戏耍于鼓掌之间。这利用他,都快他娘地成为习惯了! 壮汉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他颤声回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小人收了那女子的银子,答应帮它做两件事。一是找人去捉幺玖;二是趁乱摸走白子戚怀中的字据。小人从燕家戏班出来后,就想扯了那字据,但小人不认字,也不知那字据是真是假。小人怕被发现,于是就将其吞入腹中。大人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人本是不敢的,但那女子威胁小人,若小人不从,就杀了小人全家。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曲南一不耐烦听壮汉的推脱之词,便让衙役将其押下去,打了二十大板,没收了那五十两的银子,然后命其离开**县,不许再回来。既然那妖女敢做初一,那么他又怎会不奉陪出一个十五?让幺玖嫉恨妖女,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敌人的敌人就是友人,此话真理也。 曲南一把玩了一会儿银子后,直接将银子抛给了李大壮:“去买四匹马。” 李大壮一脸为难:“大人,一匹最普通的马也要三十五两银子。” 曲南一眯眼笑道:“去白子戚的赌坊里取五百两来,他若不给,你就将他抬过来,说本官有话要问。这五十两,你分给兄弟们吧。” 李大壮立刻憨憨地笑了,兴高采烈地道:“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还是跟着曲大人好啊,不但有马骑,还有银子拿。以前的县太爷自己吃独食,偶尔从手指缝露点儿给他们这些苦命的衙役,都少得可怜。哪像曲大人这样,既出手阔绰,又有挖银子的本领。想那白子戚在**县里横行了那么多年,谁在他手中讨过好处?可曲大人一出手,不但揍了他一顿,还让他拿出了五百两的孝敬银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啊。这会儿,李大壮完全忘记曲南一抠门小气的事了。 李大状刚想跑去办差,曲南一却叫住他,吩咐道:“买完马后,多买些遮光的黑布和棉花,派人给青苗村送去。再多请两位大夫,一起去看看。让他们把嘴闭严了。若是谁引起百姓们的恐慌,本官决不轻饶!”他和仵作在青苗村转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唯一可查的也就剩下饮用水了。水里并未含毒,但曲南一猜测,这种毒很可能会随着时间而消失不见。就不知道,村民怕光这种情况会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虽然青苗村靠打鱼生活,但粮食是根本,每家每户也都在种植。这白天不能出屋去劳作,无异于让他们慢慢变成昼伏夜出的怪兽,既折腾人的身子骨,又摧残人的意志力,最后怕是能将人活活儿折磨疯。好毒辣的手段! 哎……在黑布里塞上棉花,兴许能抵挡住阳光吧。 处理完壮汉后,曲南一独自一个人向着妖女曾出现过的地方走去。 站在街道口,望着热闹的集市,想象着她很可能与自己擦肩而过。 爱慕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时时刻刻地想着念着,而要杀一个人的时候竟也心心念念地好似入了魔障。 很好,很好。 妖女让壮汉到处蛊惑人心,造成声势,方能引起自己的注意。 白子戚来寻幺玖,若没有这场百姓聚众闹事,怕是会轻易将幺玖拉走。幺玖会反抗,但又能反抗到几时?那白子戚可不是平头百姓,是有手段的恶人。 妖女用百姓聚众闹事引来自己,她知道作为一县的父母官最忌讳什么,她甚至通过短暂的接触知道自己对神鬼之事非但不敬畏反而十分厌恶,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无知百姓烧死幺玖,触自己的逆鳞! 自己既然来了,就不可能不过问白子戚与燕得林之间的勾当。她让壮汉趁乱摸走白子戚怀中的字据,害其遭了一顿毒打。是了,自己刚到**县不久,正需要杀鸡儆猴的时候。这白子戚在**县可谓是称王称霸多年,自己不拿他开刀,都对不起被他鱼肉的乡里。 很好,很好。 若非自己眼利,观察出那壮汉有异,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粗壮汉子,竟是一位颇有手艺的偷儿? 妖女心思缜密、手段了得,在不动声色间下了一盘棋,将刀子递到了自己手中,自己却没有不下手的道理。她对那幺玖还真是上了心,真真地借了自己的手,狠狠地收拾了一番白子戚。 好一招双管齐下! 很好,很好。 妖女救了幺玖,耍了自己,手腕堪称妙极。 作为回报,他便设计幺玖成为一只暗箭,一只能取她性命的暗箭!被自己在意的人伤害,想必她心头的滋味一定美极。 他原本以为,来到**县这个小地方不过尔尔,却不想又遇见了令他兴奋不已的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还有那个神秘男子,他正到处寻找着妖女吧? 很好,很好。 曲南一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眯眼笑了。 李大壮去而复返,离老远就看见曲南一那一脸诡异的表情,骇得有些不敢靠前,还是曲南一发现了他,唤了声:“大壮。” 李大壮磕巴道:“大……大人……” 曲南一轻哼:“嗯?” 李大壮立刻交代道:“大人,属下跑去和那白子戚要银子,可……可他说,没有那么多,只给了一百两。说剩下的,等他好了,他会亲自送来给大人。”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自娱自乐道:“呦呵,这是还想见本官呐。” 李大壮偷偷瞥了曲南一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曲南一眸光一闪,轻声喝道:“说!” 李大壮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从袖兜里掏出一盒面脂,送到了曲南一面前:“这……这个……,大人,那……那个白子戚说,说这盒面脂送给您,让……让您擦擦脸、润润肤。” 曲南一面色如常地借过那盒面脂,拿在手心中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嗤笑一声,又扔给了李大壮:“送给你娘子吧。” 李大壮如获至宝,连声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展开手中的面脂,却发现,那薄薄的小盒子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大人果然是生气了。 第四十二章: 幺玖情冷 ,东边菜市场口,人们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燕得林被衙役捆绑在木桩上,准备受刑。 刽子手此时正打磨着一根铁刺,那样子极其认真,没有一点儿含糊。 这根铁刺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上面遍布了铁锈斑斑。 刽子手一边打磨着铁刺,一边在心里埋怨道:好你个燕得林,死也死得这么多事!老子的刀天天磨得雪亮,你不争取砍了脑袋,来个痛快,非要做那烂心肝的事,害老子还得打磨这根破铁刺! 燕得林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也不再挣扎喊冤,蔫头耷脑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监斩官曲南一坐在茶馆里吃着茶,等着时辰。 李大壮气喘吁吁地跑上茶楼,禀告道:“大人,幺玖来了,说要见大人一面。属下按大人吩咐,赶他走了。他临走前说,说那山魈曾亲口承认,是她杀了凤花,还问大人是否能放了燕得林?” 曲南一嗤笑道:“放了燕得林?呵,就算凤花不是燕得林亲手杀死,那凤花腹中的胎儿却是被他踢没的。这,难道不是一条人命?再者,你又怎知幺玖没有说谎?既然燕得林亲口承认杀人,便容不得他活命!那燕得林如此对待幺玖,幺玖却以德报怨。这种人,本官最是瞧不起。如果世人皆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是非对错不分,果真是下九流!” 李大壮吞咽了一口口水,擦了擦脑门的汗,小心翼翼地说:“可……可是大人,打掉胎儿算不得要人性命,那燕得林犯下的事儿,顶多拍个二十大板。再者,若是哪天抓住了那山魈,她承认自己杀了凤花,这案子……” 曲南一挑眉瞥了李大壮一眼,道:“既是山魈,自然还会害人,又何必再提凤花一案?”伸手,拍了拍李大壮的肩膀,“本官且问你,如果你动手杀死一个人,此人却因命大,没死,难道杀人者就不该死吗?杀人者的命难道还能因为被害者命大没死而不受刑罚?!欠债还钱,欠人还命,很公道。” 李大壮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县太爷说得似乎都在理上。李大壮点点头,再次认可了曲南一的道理。 曲南一喝下杯中茶,站起身,抖了抖官袍,下了二楼,在茶楼老板的恭送中,直奔菜市口,坐在了为他准备的胡凳上。 待县丞宣读了燕得林的罪状后,曲南一便示意刽子手行刑。 幺玖一身白衣,洗尽铅华,捧着一碗酒,走出了人群,对曲南一说:“大人,请允许幺玖为燕得林送上最后一杯断头酒。” 曲南一点头,准了。 幺玖缓步上台,站在燕得林面前。 燕得林缓缓抬起低垂的脑袋,看向幺玖。 幺玖望着燕得林的眼睛,轻声道:“幺玖年幼时,家里遭难,遍地饿殍,众人易子而食,是老爷子用半袋子口粮换下了幺玖的命,从此后,老爷子就是幺玖的爹。 “四年前,老爷子找回你,幺玖心中欢喜,为老爷子能有人送终、为幺玖能有一个看家护院的哥哥,甚是欢喜。 “三年前,老爷子临走前,托幺玖照照看哥哥,务必让燕家的香火得以延续。 “哥哥好赌,一次次将幺玖送人抵债。 “幺玖每次都想,就帮哥哥这最后一次,待哥哥有了后,幺玖就……杀了你,然后自己了结个干净。可嫂子一直无孕,幺玖没法和老爷子交代,便拖着这肮脏的身子苟活于世。 “这一次,幺玖帮不了哥哥了。幺玖心里竟然有几分高兴。终于,不用背负什么了。哥哥到地下后,跟老爷子说一声,幺玖这辈子只对老爷子许下重诺,却没有做到,自然要承受‘不得好死’的重咒。幺玖从今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许诺,也就不会有负任何人。 “从今后,幺玖姓燕,名归,承了燕家香火。” 幺玖向后退开一步,跪在燕得林面前,以头触地,唤了声:“哥哥,走好。”站起身,将酒喂进燕得林口中。 燕得林的泪水在眼角流淌而出,他突然怕幺玖看见自己的眼泪,看见自己的狼狈,忙一口咬住陶碗的边缘,将整碗酒扣到自己脸上。 他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被老爷子领回燕家戏班时,那个刚从台上下来、穿着一身艳红色罗裙的女子,冲着他欢喜地一笑。 那笑,令他魂飞天外,惊为天人。 然后,他知道她是他,心中莫名疼痛难忍。 后来,他开始讨厌他、骂他、辱他。 再后来,他把他送人狎玩抵债。 最后呢?最后,恶有恶报,他死了。 张开嘴,让陶碗在脚下摔成粉碎。 燕得林用粗噶的嗓子喝道:“滚!” 幺玖垂下头,退到人群中。 曲南一扔下令牌,刽子手动作利索地挽起袖子,举起了长刺,照着燕得林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进去! 胡颜梳着一条马尾,一身粗布短打,和所有看热闹的人一样,嘴里发出一阵唏嘘。 她站的位置比较靠前,燕得林竟看见了她! 燕得林双眼圆瞪,表情变得十分扭曲,手指和嘴巴同时颤了颤,似乎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胡颜缓缓勾起唇角,用唇形说道:“应凤花之求,看你行刑。” 燕得林一辈子蠢笨鲁莽,此刻,竟看明白了。他的眼波闪动,慢慢散去光彩。他的手捶下,慢慢失去力量。生命与他而言,已经走到了最后。 他觉得,自己对得起凤花了。至少,他用自己的命,赔给了他。 幺玖,幺玖啊…… 若有来世,你托生成女娃,可好? 你的燕哥哥,会去找你赎罪的。 刽子手十分干脆地将长刺拔出,燕得林脑袋前垂,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看热闹的众人一阵唏嘘,纷纷转身离去。 胡颜混在人群中,塔拉着有些不跟脚的鞋子,渐行渐远。 按照刑法,刺心刑是要将心脏由身体里剥出,让其死后身体无法完整。 但当幺玖来为燕得林收尸的时候却发现燕得林的那颗心还在身体里!他猜是曲南一法外开恩了,但却无法去感谢他。毕竟,那妖女曾亲口承认是她杀死了凤花,曲南一却不听他所言,一意孤行斩了燕得林。 恨曲南一吗? 不。 恨妖女吗? 不知道。 冷静下来的幺玖并没有恨胡颜恨得要死。戏文里写着,书生赶考路上,被妖女迷惑,身死郊外。想必那妖物是极美的。祸害他的妖女尚未露脸,他竟已被迷惑得不分东西。 这世上多太薄凉,情感都算不得真。而他幺玖不在乎她是美是丑,只想牵着她的手,白首不相离。 可惜,妖女只想要书生的命。 可叹,书生终究是认真了。 所幸,只是一时而已。 第四十三章:嚣张纵火起 ,回到衙门,曲南一换下官服,洗了把脸,又开始翻看那些书写着奇人异事的竹简。 李大壮跟在曲南一身后,似乎想要问什么,却不好意思张嘴,就如同一盘石磨,不停地转着。 曲南一瞥了李大壮一眼:“说。” 李大壮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大人判那燕得林刺心刑,却又让那刽子手留心给他,允幺玖带走全尸,是因为怜惜那幺玖吗?” 曲南一放下书,淡笑道:“怜惜幺玖?哦,错了,如今他改名叫燕归了。比他苦的人多如牛毛,没甚值得可怜的。只不过,那燕得林最后有了悔过之心,本官便将心还给他罢了。” 李大壮不解道:“悔过之心?属下听他还骂幺玖,让他滚来着,没看出来有悔过之心啊。” 曲南一笑道:“只这一个‘滚’字,便是悔了。” 李大壮一头雾水,只觉得他家大人越来越爱玩高深了。 曲南一又拿起竹简,翻看一会后停住,问:“今日在刑场,你可发现异样?” 李大壮老实地回道:“大人吩咐属下注意围观者中头戴幕篱的人,但属下并未发现有人头戴幕篱,就连能看到行刑现场的地方,属下也没放过,一直带人巡视着,却也没见到头戴幕篱的人。” 曲南一点了点头,示意李大壮出去,他继续低头看书。又翻了两页后,他突然将书扣在了案面上,道:“不对!她来了!”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如同野兽般的直觉。 那妖女一定来到了刑场观刑,只不过,他没有发现她而已! 至于曲南一为什么如此肯定,其中有一半是直觉,另一半是猜测。 那妖女既然有那些手段,想要逃离**县并不难,但她却没有走,反而在幺玖的房里住了下来,还使出手段吓得燕得林魂不附体,最后坦白杀了凤花的罪行。 那妖女为何如此? 她可是在意自己被冤枉? 若她在意,为何还和幺玖说凤花是她杀的? 这些事,虽然曲南一不能完全想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那妖女要让燕得林死!且,要让他的罪行在昭告天下之后去死! 嘶…… 自从他执意要判燕得林刺心刑的时候,就又入了她的局! 让一个人死,不难;让一个人按照他人设定好的方式去死,很难。 这一次,曲南一真真正正地认识到胡颜的心机是多么可怕。然而,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质疑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是啊,巧合,而已? 那些环环相扣的巧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妖女布下的棋局? 呵……又有何不能? 现在回想起,燕得林死前的样子,分明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惊恐意外的人。怪只怪,燕得林的眼神不好,看见那人的时间段不对,害自己误以为他那是表情,是被铁刺戳的呢。 这人,死都起不到好作用啊。 曲南一正在摇头感慨,突听屋外一阵喧哗。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啦!”衙门里有衙役在高声大喊。 曲南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大步向外奔去。 不知何时,原本一片肃杀之气的衙门被一片烈焰包围,火势之凶猛,实属罕见。 衙门后院有口井,曲南一让大家将衣服浸湿,掩住口鼻,这才向着火势较为薄弱的地方冲了出去。 众人忙着救火,曲南一站在燃烧着的衙门前,缓缓抬起头,举目四望。 隔着火海,他看见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头戴黑色幕篱,身穿黑色衣袍,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冰冷的雕塑般,静静地站在房檐上。 曲南一知道,那个男人正在与自己对视。 挑衅! 很明显,这是裸的挑衅! 曲南一敢断言,站起房檐的男子,就是曾出现在青苗村的神秘灰衣人! 白日里放火烧衙门,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放火者还身穿一身黑衣,实在是显眼的很。若非那个神秘男子放火烧了他的衙门,曲南一都想为其拍手鼓掌,喝彩一声,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这个使青苗村村民不敢见光的神秘男子,终于找到这里来了。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如此“隆重”的见面礼。很好,很好。 曲南一眯起狭长的眼睛,冲着神秘男子缓缓弯唇一笑。 神秘男子无视曲南一的挑衅,直接转身离开。 曲南一负手而立,就如同看热闹也一般,望着眼前燃烧着的大火。要知道,这火烧衙门,实属不吉,会被那些喜欢进言的小人构陷,说他什么昏聩无能,心狠手辣,搜刮民脂民膏,害得整个**县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此番真相,从衙门被烧中就可窥探一番。此番一想,曲南一发现,自己也有做谏臣的口舌之能。 曲南一苦中作乐,在那自娱自乐。 衙门口有些呛人,曲南一像只软体虫子似的走来走去。 这倒不是说曲南一走路没有形象,而是他这个人向来皮懒,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这会儿,他在衙门口晃悠了三四个来回后,就开始寻摸地方想要坐一会儿了。 他逆着风向,来到一家酒楼门口。酒楼里没有生意,门口贴着一个大大的兑字,店小二等人都出去救火了,没人招呼曲大人进内一坐。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子,她身穿粗布短打,脚蹬一双露了脚尖的黑色破布鞋。那鞋子有些大,穿不上,只能趿拉着。她梳着吊马尾,发丝有些凌乱,既有几分江湖侠客的洒落,亦像是刚从鸡窝里钻出来偷鸡贼。其实,她确实刚从鸡窝里钻出来。为了摸到几枚鸡蛋,她可谓是煞费苦心呐。 女子的穿着有些怪异,看起来是穷人家的男子打扮,但她却不掩饰任何的女性特征。 此刻,她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正毫无形象地蹲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眯眼仰望着斜对面的衙门,看着它被火舌吞吐冒烟。 她见曲南一走来,便扬起脸笑了笑,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去看热闹。 第四十四:姑娘何人? ,曲南一摸了摸袖兜,没翻到一个铜板,于是打消了找个地方浅酌一杯的想法,也学着女子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酒楼门口的台阶上,同女子一同望着衙门,看着众人一同忙进忙出地救火。 不知过了多久,曲南一突然转头看向女子,问:“你怎么不去救火?”这条街上的人,基本上都跑出去救火了。衙门着火,谁能好意思坐在这里看热闹,这不是等着让县太爷给他穿小鞋呢吗? 女子转头,对着曲南一璀璨一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恭喜大人,喜得新居。” 女子的声音清雅,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娇柔,却好似清泉般甘甜,令人如沐春风。她的模样并非那种令人惊艳的类型,但却是越看越耐看,堪称清古冶艳。她不施粉黛,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唇瓣的颜色是那种极淡的粉,若初次绽放的花蕊中那片最嫩的花瓣,既令人有种想要伸手狠狠揉搓一下的冲动,又有种想将其捧在手心、挡住风雨、小心呵护的渴望。 女子的眉色浅淡,给人一种温柔的假象。她的双眼似两潭湖泊,迎着光,往往会折射出令人愉悦的宁静,实则随时也会涌起吞噬人生命的漩涡。 她笑吟吟地望着曲南一,那样子不献媚不卑微,竟有种江湖游侠的磊落与大气,混合着江南烟雨的婉约与优美,勾画成一副无法描绘的画卷,特别到令人赞叹。 初见时不觉得如何,如今一细打量,曲南一暗暗咂舌,他这小小儿**县里是何时出了这么一位钟灵俊秀的人物?最最称奇的,这位还是名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儿的气度。 可以看得出,女子的出身极好,那份雍容便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子的手指纤细白皙,没有一丝老茧,一看就知道并非做粗活的人。可为何穿着如此寒酸?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曲南一在心中打了个钩钩,开始怀疑眼前女子的身份。 假山魈? 女祭司? 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真当他是蠢货,不敢缉拿她吗?还是说,她以为“灯下黑”在他这里真的管用? 她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以为故意露出这些破绽给自己,自己便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一叶障目不是这种玩法。 然,曲南一心中还是有些疑虑的。 那妖女一看就知道是个贪图享受之人,怎会屈尊降贵如此折腾自己?瞧眼前女子所穿着的这身短打,实在是粗糙不堪,怕是会磨破她娇嫩的肌肤吧?曲南一不相信那妖女会苛待自己,除非,她有一个天大的阴谋,不得不如此行事。 思及此,曲南一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赞道:“此言有理。” 女子吐掉口中的绿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趿拉着鞋子就要走。 曲南一微愣,心中不解,若此女子就是妖女,出现在此,不就是为了接近自己吗?她这拍拍屁股就走人的行径,又是为了哪般啊? 曲南一不淡定了,张嘴唤道:“姑娘,你这是……?” 女子停步,低头看向曲南一,随意道:“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曲南一站起身,风度翩翩地说:“不如一起?” 女子好笑地望着曲南一,道:“听闻曲大人是茶壶嘴里煮元宵——只进不出。”双手往自己身上一扫,“大人且看看,小女子哪里能搜刮出铜板请您这顿饭呢?” 曲南一实在是不介意别人如此看他,但被一位他怀疑的死敌如此说,那就未免有些不愉悦了。于是,他干笑两声,道:“不要听信他人胡说。” 女子挑眉:“哦?” 曲南一一本正经地接着道:“本官小气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说完,自己先是笑了。 曲南一以为他开得玩笑女子一定会懂,但很显然女子不懂,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那呵呵直笑,虽然女子没说,但她那眼神明显是在看一个傻子。曲南一有些笑不下去了。他的笑,僵在了脸上,显得十分尴尬。 这时,女子却是笑了。她笑得十分开心,欢快道:“曲大人很诙谐呀。” 曲南一望着女子,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事实上,曲南一的直觉十分到位,胡颜确实是故意为之。这种感觉,就像某人看到一条巨狗,明知道那狗虽然看起来老实敦厚,咬起人来却绝不含糊,还是忍不住伸手去逗弄一下。这种撩拨逗乐的心里,着实是一种乐趣。 曲南一要是知道女子心中所想,必然不会顾忌所谓的男女有别,扑上去便咬! 女子见曲南一的目光沉了沉,也不惧怕,反而玩味地一笑,眼波闪动其动人的光芒,犹如繁星点点,十分醉人。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冲着曲南一挥挥手,塔拉着过大的鞋子,悠哉悠哉地走了。 曲南一是真心不想追上去,但却又不得不追上去。毕竟,他的怀疑还未得到认证,怎么能放她离开?于是,我们的曲大人厚着脸,几步追上女子,跟在她的身侧,竟有种江湖孟良子弟的做派。 火势在这时被扑灭了,众人陆陆续续地往自家或者店铺走去,眼见着县令曲南一尾随在一女子身后大献殷勤,纷纷侧目观看。 曲南一探头询问道:“姑娘并非**县人吧?敢问来自何方,欲往何处?现在在哪儿落脚?” 女子站定,看向曲南一,淡淡道:“曲大人婚配了否?” 曲南一微微一怔,同样不答反问:“何出此言?” 女子拧起眉毛,认真地扬言道:“小女子虽家道中落,但绝不做妾!”说完,瞪着曲南一一眼,转身便走。 曲南一发现,他有些语言无能了。然,此时不是无能就行的。他在众人的围观下,挺着厚脸皮,扬声喊道:“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待本官安顿下来,再前去拜会。”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她离开。若她就是妖女,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此,一定另有图谋。若她不是妖女,认识这样一位姑娘,倒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 曲南一的话无疑是给了女子极大的尊重,但女子名讳并不好当着众人面说出口。曲南一本想再上前几步,先拦住女子再说。不想,那女子竟笑颜如花般回过头来,用口型说出了两个字——胡颜。 第四十五:坑你没商量 ,曲南一细细咀嚼着胡颜二字,并未再次阻止她的离去。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事实如此,曲南一现在并不觉得胡颜会是妖女。虽然她十分值得怀疑,但曲南一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又觉得她不是。 其中有一个理由,最为充分。 衙门走水时,那头戴幕篱身穿黑袍的神秘男子就站在屋檐上,胡颜却一直坐在酒楼门口,若胡颜就是那神秘男子要找的女祭司,他又怎会轻易地转身离去? 当然,这也不排除,二人串通一气想要有所图谋。 总之,若胡颜就是女祭司和假山魈,那么她一定会再回来找自己。今日一见,不过是个开篇而已。自己倒不好急吼吼地追上去死缠烂打,没得降低了自己的品。 曲南一心中存疑,转身离去。 他以为胡颜会很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不想,胡颜本人不曾出现,有关她的信息和无数白条却如同鹅毛大雪般飞进了他的府邸,对于他目前的状况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曲南一面无表情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掌柜们,沉重地点了点头,众掌柜们齐齐地嘘了一口气,总算将心放回到了肚子了。嗨,还以为县太爷要耍赖皮不认账咧! 原来,曲南一与胡颜分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各位掌柜的就陆续上门来讨债了。 原来,胡颜在与曲南一分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光顾了这条街上的所有商铺,十分简明扼要地表明态度——尽管将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本姑娘要了!至于银子嘛,你们应该知道找谁去要。 于是,所有看见曲南一追着胡颜问东问西的掌柜们立刻构思出一个落魄贵女再次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狗血故事,并深深地信以为真了。 于是,众掌柜齐心协力不留余力倾尽全力地拿出了自家店内的镇店之宝,统统孝敬给了未来的县令夫人胡颜。当然,这不是白给的,银子嘛,自然是要找县令大人算的。县令大人虽然小气得狠,但却是一位好官,至少不坑大家的东西,就冲着这一点,众掌柜就敢赊东西给他!好掌柜,就是这么拽! 可是,当众掌柜看见曲南一那死人一般的表情时,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幸好,一切只是误会,县令大人还是认账的。 曲南一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按住了砰砰直跳的青筋,稳住了胸腔里的撕心裂肺,放过了险些碎裂的满口白牙,尽量用他多年积攒出的教养,缓缓地挤出一个笑,沙哑着嗓子,道:“众掌柜放心,且回去等着吧。待本官将这府衙安顿一番,便派人将银子送去。” 众掌柜纷纷称是,暗道自己实在不该这个时候来,这衙门走水,正是忙乱之事,自己来这不是添乱添堵吗?哎哎哎,不对,怎么叫填堵呢?这可是大喜事一桩啊。 思及此,众掌柜连声地恭喜曲南一。 布店掌柜抱拳道:“大人大喜,不知小老儿们何时能前来讨杯酒水?” 鞋店掌柜道:“就是就是,还请大人务必要通知众掌柜来热闹一番。” 玉店掌柜道:“此乃人生大喜,必要热闹上三天三夜才好。” 金店掌柜道:“正是此理!” 米店掌柜道:“我们可就等着给大人贺喜啦。” 曲南一突然问道:“关你米店何事?” 米店掌柜一愣,甚是不解地询问道:“大人大喜,小人前来贺喜,与小人经营什么店铺有何关系?小人不解,请大人解惑。” 曲南一眨了眨狭长的眼睛,笑了。他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拍了拍米店掌柜的肩膀,道:“本官开个玩笑而已。”状似不经意地问,“她在你哪里拿了米面?” 米店掌柜嘘了一口气,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暗道:吓死个人了,还以为米店入不了县令大人的眼,不能来给他送贺礼呢。 他继而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崇拜之色,赞叹道:“回禀大人,尊夫人……”想想,觉得那女子尚未嫁给曲南一,称其为夫人似乎不对,于是忙改口道,“那位女客实乃女中丈夫!在小店订购了一千石的精米,拉到了菜市场口,说是要施粥。” 一千石,一千石,一千石! 他一年的俸禄,这是他一年的俸禄啊! 曲南一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在慢慢龟裂,整个人都快要破皮而出,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兽性了!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这世间真有披着人皮的狼,那么他一定是其中一匹,而且,还是那种隐藏最深的,爪子最锋利的,牙齿最凶狠的。然而,今天,他这匹披着人皮的狼,被薅毛了。还被薅得光秃秃的。 太惨烈了! 曲南一撒腿就跑,瞬间消失在众掌柜面前。 米店掌柜感慨:“这是看望那位小娘子去了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施粥对官声有多大的好处,想必曲大人一定知道,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吧。 金店掌柜疑惑道:“我怎么瞧着,曲大人不像欢喜的样子啊?” 玉店掌柜四下里看看,压低声音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位县令大人是有名的笑面虎,他笑的时候未必是欢喜,可能在算计人;现在他不笑了,反倒是心中真的欢喜。这会儿,怕是感动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娶了那美娇娘才好。” 鞋店老板点头称:“是是是。” 布点老板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曲大人有没有银子付咱们的货钱。” 李大壮探头往客厅里望,又立刻缩回了脑袋,暗道:你说对了,大人没银子付账。 这边,曲南一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菜市口,正巧看见两个粗壮的妇人正在施粥。曲南一暗道:这**县虽是个小地方,但好在风调雨顺,并无灾年,怎么就非要搞什么施粥,这不是在割自己的肉吗?!还是五花三层肉! 他刚想上前阻止,就被眼前的一幕骇到了。 但见,每个得了粥的人,都会将粥碗举过头顶,喊上一句:“曲大人是真青天!” 那一声声的“曲大人是真青天”就好似一道道的炸雷,劈得曲南一外焦里嫩,差点儿重回奈何桥去勾搭孟婆子。 这……这是要陷他于不义啊! 众人这么一喊,他哪里还能去要回自己的粮?众人这么一喊,他这名声可就在外了。旁人当这是好名声,可他自己知道,好名声这东西是别人传的,可不是被迫传的。若让上峰们知道,自己每施一碗粥,就让人喊上这么一句话,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虽说这话并不是自己授意,但现在整个**县,怕是无人不知那胡颜就是自己预订的县令夫人。她说的话,自然就是县令大人的意思。狠,实在是太狠了! 此等手段,若非那妖女,还有谁?! 真真是恨煞他也! 曲南一笑不出来了,再好的修养、再深的道行、再厚的脸皮,也是笑不出来了。 他木然地走到施粥棚前,那些百姓名立刻为他让开了位置,并齐齐举着碗喊道:“曲大人是真青天!” 曲南一伸手拿过一个空碗,向前一递。 粗壮女子立刻给他倒进去一勺粥。 曲南一将粥举过头顶,用十分悲壮的声音大声喊道:“曲大人是真青天!”然后,一仰头,将整碗粥倒进了嘴里! 嘶……真烫! 第四十六:极丑 ,曲南一的世界被三个女人占满了。一是女祭司,二是假山魈,三是胡颜。他常常想,若三者是一人,那该……多无趣啊。 实在是,他非常不想承认,一个女人会用不同身份将他坑得如此惨烈。 所幸,他挽救的手段不弱,否者后果不堪设想。只怕上峰那里,就够他喝一壶的。 粥继续施着,不过地点却由菜市口变成了衙门口。好歹,他和众衙役们中午能喝上一碗热粥。滋味,甚是**。 其实,他原本是想偷偷将粮食留起来一些,但那两位膀大腰圆的壮妇,实在是既心善又心细,也不知道胡颜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两位,将那粮食经管得恨不得都能查出粒数。 曲南一发现,在壮妇面前,再强的县令也无用啊。 他干脆化悲愤为力量,到处悬赏捉拿胡颜,可这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连根毛都遍寻不着。 曲南一不喜欢那些神鬼之说,却不得不敬畏着神鬼之说。 **县县衙失火,也甭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事儿嘴巴一歪,就落在了曲南一头上,只道是民有冤情,县令大人难辞其咎。 那些等着看曲南一一落千丈再落粉身碎骨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状告曲南一鱼肉百姓的状子还没等递上去,**县县衙就已经修葺好了,那些缺失的重要文书,也靠曲南一那颗过目不忘的大脑给补得**不离十。若有人还拿县衙失火之事当说辞,曲南一便会笑吟吟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官想要换个新县衙坐坐,干卿何事?”一句话,赌得人哑口无言。 至于修葺县衙的费用,自然是曲南一从恶霸土豪们的荷包里掏出来的。他通过旧卷宗推敲出那些恶霸土豪们不大不小又可大可小的罪行,一出手便拿捏住了七寸。偏他不下狠手,就那么不痛不痒地敲打着恶霸土豪们的心,让人家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偶尔被请去与县令大人聊天,看着那被烧毁的县衙,无一不是捏了一身的冷汗,哦哦哦,错了,无一不是捏了一把同情泪,于是纷纷解囊相赠,拿银子买个心安。既然曲南一敢收这份银子,那么自己范得那点儿小事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当然,也有那识趣儿的,闻弦音而知雅意,不但主动奉上银两,且非常热情地攀起了亲。 正午,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就连树上的知了也躲进了树荫里,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一个人的身影如同一只五光十色的琉璃球般,滚进了县衙,然后脚步不停地直奔后院。 李大壮等人捧着皱碗望了眼那只球,哦,错了,是那个人,准确地说是那个女人,然后又都默默地转开视线继续低头喝粥。暗道:日日粥,日日粥,啥时候是个头?曲大人说细水长流,让每天只做一锅粥来施粥,还命众衙役排好队去取粥,真真儿是无颜见家中老母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精米煮的粥,就是好喝! 那个五光十色的球,一路滚进了内院。 “表哥……”伴随着一声饱含了激动、娇憨、兴奋的高声呼唤,表小姐玉润珠圆的身子以不可抵挡之势出现在曲南一的面前。 曲南一只觉得呼吸一窒,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变得越发稀少起来。 唐悠一路小跑而来,累得够呛,一屁股便坐在胡凳上,一把捞起放在几上的茶杯,仰头灌下,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唐悠穿着一身艳粉色的衣裳,腰间系了一条三指宽的镶嵌了各色宝石的玉带。因为胖,那玉带便嵌入到肚皮里,只能看见小拇指宽的一条,随着她的大口呼吸,时而露出两指宽,时而变成一指宽。 曲南一扫眼茶杯上的那个红红的唇印,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待喘匀了,唐悠一抬屁股从胡凳上坐起,两步凑到曲南一面前,微微下蹲,扬起包子似得的脸,笑嘻嘻地说:“表哥,我来看你啦。” 曲南一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唐小姐,本官说过,你我二人并没有亲属关系。” 唐悠站起身,把那胖乎乎的手当成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浑不在意地回道:“我爹说他查族谱了,四辈以前,咱是实在亲人。就是……隔得远了点儿。”嗯,也就隔了十来个亲属,然后再拐个弯也就到了。 曲南一没见过这么黑、这么胖、这么脸皮厚的姑娘,只能不与其争辩,选择沉默是金。 唐悠在**县是出了名的,又黑又胖又花痴。她家开着米店、客栈、珠宝店,在这**县算是他这位县令大人砍不砍她的头呢?砍,是正理;不砍,是人情。人家长得丑,何其无辜啊? 曲南一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这才拿眼看向另一名丫环。 但见那女子……呃,应该算是女子吧,但见那女子有着一双小小的倒三角眼,扁平的鼻子上长了一大块黑色的痣,双颊肥厚得像含了东西,嘴巴上涂抹着艳红色的胭脂,也看不出个唇形,只觉得够肥够大。许是世人皆有爱美之心,这位丫环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双颊上更是拍上了足够红的胭脂,又在小三角眼外描了一圈又粗又黑的线,打眼一看还以为自己眼神不好看东西重影呢。 她的双眼也不眨动,看东西的时候直勾勾的,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不正常。 看身姿,这却是一位胸部极大的好姑娘。可这样的身姿搭配上这样的脸,却是拥有足够令男人失去对大胸美人的一切幻想。 唐悠见曲南一打量自己的丫环,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新买的两个丫环,当我的陪嫁。我爹说了,我是个不漂亮的,不能招好看的狐媚子在身边,去勾姑爷的心。”胖手一台,点了点像兔子的那位也丫头,“我先是买了这个,取名叫红袖,后来一扭头,看见了这个更丑的。”圆润的手指换了个方向,直指傻姑娘,“表哥,你看她,是不是丑得令人食不下咽?哎,说真格的,自从买下了她,我爹都说了,我真真儿是日渐消瘦,最少得瘦了二两!对了,我给她取名叫绿腰。”唇角一扬,包子脸瞬间变得洋洋得意,“表哥,怎么样,我也是才华横溢的吧?” 曲南一十分真诚地点点头,暗道:有此红袖、绿腰,怕是你相公再也不敢有那种奢望了。若是让那位绿腰姑娘再往你相公的床前凑一凑,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家相公会偷食的问题,只怕是还得协同夫君看看老中医喽。 唐悠见自己得到了曲南一的首肯,一颗心瞬间充满了喜悦,尤见曲南一丰神俊秀,一颗心便无限欢喜,忍不住道:“我爹说要个入赘的,能对我好的,但……但我寻思着,要是有那一心一意想要娶我的,爱吃我做得美食的,我……我也是肯嫁人的。” 曲南一忍不住又灌了一口茶水,感觉刚吃下去的糕点有点儿反酸水。他眯了眯眼,笑道:“这个吗……唐小姐玉润珠圆,天生富贵相,招一夫婿上门,那是再好不过。届时,本官必备厚礼亲自登门贺喜,也算全了你叫我一声表哥的情谊。” 唐悠嘿嘿傻笑两声,匆忙起身告辞。不想,她走得太快,在拐角处撞向一人,幸好那人身手不错,微微闪身错开了与唐悠的正面相撞。 唐悠意识到要撞到人的时候,也在努力急刹,她拼命将身子后仰,双手还在身后一顿乱抓,非常不幸的,绿腰离她太近,被她一把抓住。唐悠原本是想借着这一抓之势站住身子,却不想绿腰太过单薄,竟被她一把薅起,向前飞去。 来人躲得方向,与绿腰飞去的方向,实数一致。 于是,所有人眼见着绿腰那巨大的胸部撞上了来人的脸,狠狠的,不留余力的!然后,整个人贴着来人的脸,缓缓滑落到地上。 来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正是雄霸**县的白子戚! 第四十七:白子戚动杀意 ,白子戚那向来白净的脸上缓缓染上了一片薄薄的红色。这不是气的,也不是羞的,而是被绿腰的胸部砸红的。 他的双眼,无波无澜地望着绿腰那张丑到极致的脸,突然流淌下两行清泪,速度之快,竟连掩饰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白子戚转开头,掏出帕子,擦了擦可耻的泪水,待帕子从他的脸上拿下时,那双眼已然布满了狠厉。只不过,他的眼底开始泛红,眼皮开始泛青,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某种小动物,挺有喜感。 李大壮忙上前一步打圆场:“误会误会。”转而对正走过来的曲南一回禀道,“大人,白茂才来送银两了。” 曲南一点了点头,看见白子戚正用一种狠厉的目光瞪着绿腰,绿腰则是一手揉捏自己的胸部,一手指着白子戚,嚷嚷道:“青蛙!快看,有青蛙!” “噗嗤……”曲南一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还别说,看白子戚那样子,还真像被气成了鼓的青蛙。 白子戚被嘲讽,岂能善罢甘休?他对着曲南一拱了拱拳,看向唐悠道:“你家贱婢撞伤了我的脸。” 唐悠护短,立刻挺身而出:“你想咋地?她又不是故意的。”若说追责,自己责任最大,绿腰是被自己扔出去的。只不过,主子有过,奴才带受,是一定的。她能做的,不过是维护一二而已。 白子戚阴沉沉地扫了唐悠一眼,道:“那里撞到我,那里陪给我。”转头看向曲南一,“曲大人,此时无可厚非吧?” 曲南一对突然出现的绿腰有所怀疑,于是便笑吟吟地道:“无可厚非。”他倒要看看,绿腰是个什么来路。 唐悠当即不干了。虽说她有些怵白子戚,但也不能让他真割了绿腰的胸啊。不想,绿腰竟然憨憨地点头道:“好啊。”说着,将手探进衣襟,一抓,掏出一个巨大的窝窝头,嗖地砸向白子戚的脸! 白子戚只觉得凉风袭来,忙伸手一接,这才看清楚,手中攥着的竟然是一个已经变了形的巨大窝窝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撞在自己脸上的东西竟然是这么个窝窝头,怪不得捅到了他的眼窝上,害得他疼出了眼泪。眼泪,打他懂事以来,就从不曾哭过!真乃奇耻大辱! 白子戚向来喜爱美人,无论男女,只要品相一流,他都喜爱非常,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个路人进入到他的心里,今个儿,这个丑女算是开辟了先河。 白子戚攥碎了中空的巨大窝窝头,第一次真的用心看向绿腰,只此一眼,却被另一只窝窝头砸重了脸! 绿腰娇憨地笑着,那样子竟十分真诚。她:“喏,两只都给你。吃吧吃吧,可香啦。” 白子戚脑门上的青筋开始蹦跶,那起起伏伏的幅度,大又爆血管之势。他抓碎糊在脸上的窝窝头,一张脸是红了白、白了青,好似随时会化身为野兽,将绿腰撕碎。 他攥着窝窝头的手指已然泛起了青白色,发黑泛黄的窝窝头碎渣沿着他的手指缝隙滑落,看样子倒是死无全尸十分凄惨。 曲南一特想抚掌大笑,如果方便,他还想在地上打个滚儿,好生庆祝一番。对对对,今晚得让厨娘做些红烧肉,好好儿庆祝一下。只有看到白子戚那张脸的惨样,曲南一才能原谅他送自己香脂的“好意”。 白子戚怒火中烧,绿腰却憨傻到毫无知觉,她瞧着地上的窝窝头碎渣吞咽起口水,忍不住囔囔道:“饿,饿,好饿……” 唐悠眼睛一转,忙配合道:“走走走,本小姐正好饿了,带你们吃饭去!” 白子戚耷拉下眼皮,看向地面的窝窝头渣滓:“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曲南一适时开口道:“来来,白茂才来寻本官,定有要事,不如坐下来,好好儿详谈。想必白茂才也不是那小肚鸡肠、是非不分、刻意为难一憨傻丫环的人。来来来,坐。”说着,就往屋里让白子戚。 此时,曲南一笑脸相迎,若他不识抬举,硬是要惩治那死丫头,怕是伤了与曲南一的和气,不如另外找时间再收拾她。早晚不等,都是一个死字。姑且,让她多痴傻几天。 思及此,白子戚面色有所缓和,迈步随同曲南一往里走。 唐悠见此时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心中高兴,这才想起要教训绿腰,于是边走边扬声道:“你以后不许再往衣衫里塞窝窝头,万一又撞到白老板,十个你都不够死的!” 绿腰憨傻地一笑,回道:“是哦是哦,万一又撞到他的脸上,将他撞成青蛙怎么办?绿腰好怕的。” “啪嚓……”屋里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 半晌,白子戚开口道:“手滑。” 曲南一无所谓地道:“无碍无碍。只不过此杯乃是本官寻觅多年的大师孤品,价值……五百两,白茂才你看?” 半晌,白子戚开口道:“我赔。” 半晌,白子戚又开口道:“上次托李兄弟送给曲大人的香脂,用着可好?怎瞧着这肌肤颜色并无艳丽?” 半晌,曲南一道:“白茂才拖欠着县衙四百两不给,本官忧心忡忡,怎能睡个好眠?” 白子戚道:“在下最近手头却是不宽泛,但既然应了曲大人,自然不能做那食言而肥的小人。这是一百两银票,曲大人收好。在下不日将送其他银票过来,还望曲大人珍惜自己,多用用香脂。”说着,又从袖兜里掏出一盒香脂,放到几上,推给了曲南一。 白子戚起身告辞,曲南一拿起香脂,看了看,嗤笑一声,扬手又扔给了李大壮。 李大壮满心欢喜,收起香脂,想到拿这高档玩应儿回去送给自家娘子时,她那开心欢喜的样子,就忍不住盼着白子戚下次早点儿来送银子和香脂。 第四十八:绿腰乃何人 ,唐悠带着两名丫环走出县衙,那个名叫绿腰的丫环开始咀嚼东西。也没看见她往嘴里塞东西,但她确实在咀嚼。那张艳红色的嘴巴扭来扭去,看起来既恶心又诡异。待她将藏在左边腮帮子里的果子咽下,那左边的脸便塌了下去。她又开始咀嚼藏在右边脸里的果子,结果右边脸也塌了。一张涂抹着红色脸蛋的小脸,看起来总算是有几分人样了。 红袖鄙视地瞪了绿腰一眼,小声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撑死你!” 绿腰继续咀嚼着,口齿不清但声音绝对洪亮地回了句:“小姐说了,能吃是福气!胖死绿腰也愿意!” 本来走在前面的唐悠听闻此话,稍一寻思,便以为红袖说了什么胖死你之类的话,她心中不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扬起手便给了红袖一个大耳光,掴得红袖一个趔趄,直接后仰倒地。 唐悠最恼别人拿自己的身材说事,自家丫头还敢在自己身后搬弄是非,不教训是不行的。唐悠此人有些小聪明,但却没啥坏心眼,惹她生气,她就会直接动手教训,不会学着其他女子的样子,表面上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尽使些小人手段,只为博得一个好名声。要说真格的,她还挺厌恶那些私底下的肮脏事。 也正是以此,她在**县里的名声才会如此不堪。 有那自认为吞了几年墨水的男子,还曾赋诗一首打趣唐悠:远看是座山,不动;近看唐家姐,不同;喜吃爱笑不害臊,厚颜无耻把君追。 有段时间,谁家家里的小男娃不听话,大人就会吓唬还在说:再不听话,就让唐大小姐抓你去玩!若是家里有那小女娃不听话,大人便会说:再不听话,就让你像唐大小姐那么胖! 唐悠在**县的名气和地位一样,有着不可撼动之势。上到老叟,下到幼儿,都知道唐悠爱吃爱美男的性格。有那自诩美貌的男子都不敢往她身边凑,就怕她突然扑上来扛了自己往床上扔! 红袖被彪悍的唐悠掴了一巴掌,却一点怨言也不敢有,忙爬起来,跪下磕头认错。那样子,哆哆嗦嗦的,看着还怪可怜的。 唐悠教训道:“再敢在我背后说三道四,打死你个小蹄子!”抬手指了指绿腰,“她爱吃,就让她吃,我唐大小姐还养不胖几个下人?!哼!”说完,转身便走。好吧,她必须承认,一想到绿腰自己若恢复了身份,想要收拾曲南一简直如探囊取物,但那时很多行动便不再那么便利,她想像现在这样自由,还得布置一局。再者,算算日子,也快到自己“驾鹤”的时候了。就姑且在外面浪荡一段时日,赶快寻到那片帕子,才是正理。 思及此,她便大咧咧地跑到衙门口,然后坐在斜对面的酒楼门口,盯着县衙看,寻思着找个什么机会,再坑上曲南一一把。 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吧,这话用来形容当时的情况不太搭。总之,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幕篱的男子,出现在县衙的屋檐上,且随手投下一些麟状物,点燃了县衙。 那黑衣人将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密,想要窥视他的身形和长相无异于难如登天,胡颜也没有透视眼,自然不知道那黑色包裹下的身躯到底属于谁。但是,能在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衣出来纵火行凶的人,她还真认识那么一个。且,认识了很多年。当然,也可以说,被她戏耍了很多年。在她觉得事情不可控的时候,将他赶走了。在她决定救治花青染,并扬言要闭关一个月时,将他赶走了。看样子,他在一个月后又回来了,却发现自己不在,于是寻了过来。 哎,又是一个麻烦。 胡颜没有闪躲,就好似没看见那个人一样,脑袋一歪,脖子一缩,装作醉汉一般斜依在墙体一侧。其实,若是擦肩,他也未必能认出她。只不过,她到底是心虚了几分。 那人放火引出了曲南一之后,飞身离去。 如此乖僻,还真是他的作风。 胡颜坐直身子,望着县衙上空如有所思,却见曲南一踱步行来,坐在自己身侧。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坑你不犹豫。 待她满载而归,却又不知道要将那些金银之物放到何处才好,毕竟,她无家可归。再者,曲南一也不会任她逍遥在外,这会儿一定在部署捉拿她。 就在这时,她看见唐悠和唐老爷从身边走过,听见唐老爷语重心长地劝道:“姑娘啊,你且听为父一言,选两个丑陋的陪嫁丫环留在身边养着,到时候方有用武之地。这男人啊,你不懂。” 唐悠点头道:“行了爹,我知道了。明天就去找那王伢子,选上两个丑丫头。” 瞌睡送枕头,胡颜瞬间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了。 虽然不情愿扮丑,但她观唐悠面向,知道她尚算厚道,不会苛待下人,对于她目前的困境来说,此处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于是,胡颜将自己坑曲南一的东西,都换成真金白银存进了银庄里,然后买了些药材和胭脂,将自己装扮一新后,打听出王伢子的所在,就去人家眼前晃悠了。 她在王伢子眼前表现得还算正常,一转到唐悠面前就明显变得憨直痴傻,还好不严重,拿捏得正好,令唐悠觉得甚是靠谱。 只不过,胡颜万万没想到,唐悠竟然会领着自己去见曲南一。她之卦,占天卜地推人,唯独算不了自己,若与自己关切密切之人,占卜时也会经常出错。这是事实,虽然打脸,却也毫无办法。也正是因此,她不愿和任何人走进,再也不想尝试那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无力感。 胡颜此刻叫绿腰,她跟在唐悠身后,回到了唐家。 第四十九:唐家后宅是非多 ,唐悠一回到家里,便被唐老爷请去了大厅。 唐老爷显得很激动,一边围着唐悠来回地踱步,一边语无伦次地兴奋道:“悠儿啊,他回来了回来了……哎哟,得赶快给你做两身衣裳,瞧这料子洗得都缩水了。还有,还有那头面,也得打两副。不不不,两副怎么够,这可是大事,人生大事啊!” 唐老爷的小妾华姨娘站在一边,捏着帕子笑道:“瞧老爷这欢喜的,真是把小姐放在了心尖尖儿上。” 唐悠白了华姨娘一眼,显然不待见她。转头看向唐老爷,问:“爹,到底什么事儿值得您高兴成这样?” 唐老爷跪坐到几旁,激动道:“你还记得你的青染哥哥不?” 唐悠也跪坐到几旁,却因觉得不舒服,又爬起来,寻了胡凳坐下,摇头道:“哪个清染哥哥?” 唐老爷的目光远眺,似乎在回忆:“你那时候刚出生没多久,咱家还住在乡下。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家主姓花。那花家一看就知道和咱们不一样,不但出手阔绰,人的模样都是了,他家少爷在游历天下,恰巧落脚在这**县,待他回去禀明少爷,再来看我们。”说到这里,唐老爷笑得好不得意,“而且,我还打听到,嘿嘿……那花青染尚未定亲。” 唐悠疑惑道:“女儿如今已经十八,花青染比女儿大六岁,那他岂不是二十四岁?二十四岁尚未定亲,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唐老爷怒喝道:“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毛病?!简直是胡言乱语!” 唐悠缩缩脖子,扭头道:“是你说他家出事了,才匆匆搬走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染了怪病?” 唐老爷一噎,没了脾气,嘟囔道:“既然能出来游历天下,那就说明病好了。”眉毛一挑,咧嘴一笑,“没准儿啊,这病就是为了等我儿长大才得的咧!那些文人不都爱说个什么缘分吗?依我看,就是这个意思了。”砸吧了一下嘴,肯定道,“嗯,没错!” 唐悠扭头看向唐摇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道:“爹,你说得对,没准儿真就是女儿的缘分到了呢。”蹭地从胡凳上站起身,挥舞着圆滚滚的拳头吼道,“来人啊,赶快给我请最好的裁缝来做新衣!” 唐老爷欣慰地笑道:“不急不急,先吃了饭再说。” 唐悠直接奔出了大厅:“不吃了!还是我直接去店里选料子做衣裳吧,这腿脚总比那些小娘子捣动得快些。” 唐老爷皱眉道:“不吃饭怎么行?!” 华姨娘向前靠了靠,揉着唐老爷的肩膀,娇声道:“老爷,妾身也好久没做新衣了。” 唐老爷哼了声,不悦道:“好好儿的料子,没得让你那水桶似的腰给糟蹋了!” 华姨娘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纤细的腰肢,又看了看唐老爷那米缸似的腰,然后转头看向唐悠熊一样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了半晌,才能强挤出一个笑脸,道,“老爷,您不心疼妾身,也得可怜可怜二小姐。二小姐这都病了两天了,一直忍着不敢烦劳老爷。要是也给她也做两套新衣,她一准儿欢喜得忘了疼。” 唐老爷皱眉道:“不是让你找大夫给她看看吗?!怎么还没好?” 华姨娘垂泪道:“还不是大小姐的拳头太狠了。这一下,捶在胸口上。” 唐老爷喝道:“闭嘴!” 华姨娘一哆嗦,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妾身闭嘴。” 唐老爷转头瞪了华姨娘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别没事儿就在这挑唆,悠儿再不是,那也是我们老唐家的嫡女!嫡女懂不懂?那是要继承我家香火的。你没能耐给我生儿子,就别在那里拈酸吃醋,不讨喜。” 华姨娘连声称是,各种伏低做小,让唐老爷消了气,又服侍着他吃完饭,这才转身去后院找唐倩,那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亲闺女。 肚子啊肚子,你也凭地不争气了! 要是她能生出个大胖小子,这唐家,哪里还有那“熊精”的位置?!哪里容得她在那里上蹦下蹿地不消停?!真真儿是气死她了! 华姨娘一见到躺在床上的女儿,这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滴答,连声道:“我的儿啊,你可是受苦了。这个家里,再也没咱娘俩的容身之地了。娘是个没用的,害得我儿得不到体面。” 唐倩打发掉屋里的丫头,招手唤华姨娘坐到床边,柔声安慰道:“娘,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你可是又和大姐吵架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上次的事儿是我的不对,大姐怕是误会我嘲笑她胖,这才对我动了手。姨娘可莫要再哭了,若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办?” 华姨娘用帕子擦掉眼泪,点头道:“是了,娘不能哭了,娘还得睁开眼睛好好儿看着那个‘熊精’到底能蹦跶到几时?!等她嫁出去,这个家还是咱们的!” 唐倩微微皱眉,叹息道:“娘,你又说混话。这本就是咱们的家啊。爹虽更喜欢大姐一些,但对咱们娘俩也是不错的。” 华姨娘吸了吸鼻子,笑道:“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是个心善的。” 唐倩微微一笑,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镀上了淡淡的粉色,竟如同一朵惹人怜惜的小花在悄然绽放,甚是可人。 唐倩的容貌继承了华姨娘的美貌,只不过因为生的时候不足月,身体有些单薄,却为她平添了几分弱不禁风之美。 华姨娘本身就是容貌出众的,不然也不会让唐老爷在发妻去世后,又起了异样的心思。唐老爷对发妻的感情,从他对待唐悠的态度上便可见一斑。 唐倩有着两条柳叶弯眉,欲语还羞的双眸,小而有肉的鼻子和一张淡粉色的柔唇。她的发鬓松散,整个人轻轻地斜依在床榻上,当真犹如一副海棠图般诱人。 华姨娘为她打起了扇子,轻声笑道:“待那个‘熊精’嫁出去,二小姐也能找个好婆家脸皮喽。” 唐倩的俏脸一红,微微垂下头,娇羞道:“娘,快别说了。”抬头,飞快地瞥了华姨娘一眼,小声劝道,“娘别再那么叫大姐姐,仔细让人听了去。” 华姨娘唾了一口:“我看谁敢乱嚼舌头!”唐老爷的夫人病逝后,唐老爷并没有续弦,只纳了她一人进门当妾。这个家里,虽说没几个人,但后院一直是她管着的,倒也没人敢触她的霉头。也有那不长眼睛的东西,以为向着那“熊精”,不听自己使唤。她寻了个由头将其发卖,谁还敢站出来与自己为敌?!哼! 唐倩扯了扯华姨娘,示意她小声些。心中暗道:娘为人倒也不坏,就是嘴上没把门的。有些话若让大姐听了去,又是一场风波。家里每天闹哄哄的,自己听着也心烦。 华姨娘满眼慈爱地看向唐倩,伸手摸了摸她柔滑的长发,笑吟吟地说:“我听老爷说,有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公子在游历天下,这人哪,恰巧是咱家的旧识。这公子尚未定亲,是个好的。老爷有意让那‘熊精’去攀附一二。依我看,她去也白去,不过是当个垫脚石而已。等会儿,娘让人来给你做两套好衣衫,到时候,咱也往前凑凑。这女人啊,到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就凭我家倩儿的长相,这**县的人就没一个能配得上。若那公子看中了我家倩儿,没准儿会明媒正娶地迎了去,当个正头娘子,再也不用像娘这样,委委屈屈地给人做妾。” 唐倩伸手抱住华姨娘,柔柔地唤了声:“娘……”轻轻摇晃了两下,撒娇道, “在娘眼里,倩儿自然是个好的,可未必入得了别人的眼。娘啊,您就别操心了。倩儿的事,有爹做主呢。” 华姨娘拍了拍唐倩的后背,咬牙道:“倩儿放心,娘一定为你争个好前程!” 第五十章:女子斗心思 ,两天后,唐老爷翘首以盼的“晚辈登门拜见”没有一点儿消息,他在院子里烦躁地踱了好几圈后,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后生吧。大家都是旧识,就别绷着身份,整那些个虚礼。 那花青染在**县人生地不熟的,他这个做长辈的带着女儿去看望一下,叙叙旧,实属美事一件啊。 思及此,唐老爷让唐悠好生打扮一番,然后随他去看望后生。 唐悠精心打扮一番后,胖手点向红袖和绿腰,让她二人随同自己一同前去。 唐老爷见女儿在那两名丑丫环的映衬下显得珠光宝气、美艳动人,这一颗心啊,瞬间激动起来,暗道:若是那花青染看不上我家闺女,可真真儿是瞎了狗眼! 唐老爷大手一挥,让车夫赶来马车。 刚要登上马车,就见唐倩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如同一朵盛开的小桃花般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唐倩对着唐老爷和唐悠盈盈一拜,柔声唤道:“爹爹,大姐。” 唐老爷关心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还没好吗?” 唐倩恭敬地回道:“倩儿身体好多了,劳烦爹爹担心了,是倩儿的不好。倩儿听说爹爹和大姐要出门,特意过来送行。” 唐老爷挥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别让风吹着。我和悠儿一会儿就回来,你且屋里去吧。” 华姨娘插话道:“二小姐的身体好多了,也应该多走动走动散散心,不如老爷就带着二小姐一起出门溜达溜达吧。” 唐老爷有些为难了。 这要是带着唐倩去,那花青染十有**会相中唐倩,可是他老唐家还有个大女儿待字闺中呢,也不能先把小的嫁出去,然后再为大的寻摸吧?到时候,那大的怕是更不好嫁人了。再者,也没这做法啊。 唐老爷正要拒绝,却见唐倩饱含渴望地望向自己,见自己面有为难之色,便乖巧地垂下头,轻声道:“爹爹和大姐早去早去,倩儿在家等着你们。” 唐老爷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这个小女儿向来乖巧,从来不对自己要求什么,若这一次能成就她的好姻缘也是美事一件。于是,唐老爷说:“你且上车来,随你大姐一同去吧。” 唐倩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惊喜。 唐老爷不敢看唐悠,一屁股坐到车夫的旁边,震得马匹颤了又颤。 唐悠恨恨地瞪了唐倩一眼,噔噔两步蹿上马车,一屁股坐了下去,震得马车又是颤了颤。 唐倩的丫环小茹扶着唐倩坐进马车后,马车里便只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红袖紧赶着两步,抬腿就要往马车上跨。她想要跟着唐悠出去见见世面。虽说她人是丑了点儿,但比起那个绿腰,她可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呢。没准儿哪位爷看上自己,讨去做妾。此等机会,不能放过! 唐悠心中正有气没处撒,见红袖这副贱样,与那唐倩一般无二,心中火起,一脚将红袖踹下马车,指着绿腰喊道:“你给我上来!” 红袖一屁股跌下马车,疼得直抽冷气,却没敢撒泼喊疼,只是在心里更加记恨起绿腰。若没有她,那个死胖子一定会带自己去的。 要说这人也是奇怪的狠。踹红袖的明明是唐悠,她却偏偏记恨起了绿腰。看来,嫉恨之类的东西,也需要共同的身份。若彼此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嫉恨便不是嫉恨,而是仰视了。 绿腰微微垂下眼睑,慢慢爬上了马车,坐在了唐悠的身边。 好么,这下**县里可谓是真热闹了。 花青染竟然寻来了。 若她所猜不错,花青染定是得到消息,知道自己未死,想着追上来再补一剑。呦呵,是谁给了他怎么大的勇气啊?嗯,对,是自己,是自己太过仁慈,忙着和曲南一周旋,没倒出功夫收拾他。这下好,他自己凑过来了,就别怪自己辣手摧草喽。 绿腰既是胡颜,胡颜就是绿腰。可惜,无论是胡颜还是绿腰,花青染都不识。 世人皆知祭司大人喜戴银面具,却不知,她只不过是喜欢银子养人而已。现在看来,这面具竟还有保持神秘的作用,甚好。 眼下,她唯一担心的是——三界。 “三界”是神器,已认主。她若情绪不稳,三界便会嗡鸣。此番去见花青染,自己一定要稳住情绪,不能心生杀意。若有可能,表现出几分欢喜,才是最好不过。只不过,胡颜首先就表示怀疑,生怕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淡然处之。哎…… 唐家本不是什么钟鸣鼎食大家,只不过因唐老爷会做生意开了几间铺子,家底颇为丰厚而已。这样的人家,没有太多个规矩。看这老老少少挤在一辆马车上,便可见一番。 车夫抡起了鞭子,马车开始缓慢的前行。 车轮有些不堪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随时要断裂开一样。 唐倩的丫环小茹偷偷地扫了一眼唐悠,又拿眼去瞧绿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每次看到胡颜,都会觉得害怕,却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次次看向她。每看过一眼后,她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十分庆幸的情绪,感谢父母将自己生得好,不是那副见鬼的模样。 说实话,小茹和绿腰没仇,但小茹就是不喜欢绿腰。细想起来,无外乎大家都是做奴才的,自己一天到晚想尽方法讨主子欢心,绿腰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就不爽!凭什么她长得丑,脑子傻,还那么牛气?! 小茹撇了撇嘴,然后小声对唐倩说:“小姐,这马车里有股怪味儿,还是打开帘子,免得熏坏了。”说话间,拿眼剜了绿腰一眼。 绿腰一身粗麻短褐襦裙,在搭配上她那张刻意描眉画风的脸,看起来实在让人生厌。 唐倩微微皱眉后,转开目光,看向唐悠,浅浅一笑,道:“姐姐今天真好看。” 唐悠口气很冲地道:“我怎么一看你就心里堵得慌?” 唐倩的小脸一白,低垂下头,喃喃道:“让姐姐心烦,是倩儿的不是。” 唐悠恶声道:“少在那里装可怜!最看不惯你那副矫揉造作的鬼样子!” 第五十一章:求见青染难难难 ,唐倩吸了吸小巧的鼻子,忍住眼泪,不再言语。 唐悠冷哼一声,扭过头,打起窗帘,看向街景。 小茹瞪了绿腰一眼,绿腰打开挂在腰间的布袋,掏出一颗圆滚滚的蜜饯,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那声音之大,味道之甜,令小茹忍不住直吞口水。这种品相的蜜饯,她还从未尝过,一定很甜很好吃吧? 小茹想要,却抹不开脸,只能气呼呼地一扭头,强迫自己不想绿腰那圆鼓鼓的布袋中,到底有多少甜美的蜜饯。暗道:大小姐对绿腰,真是好得过分!如果小小姐也能如此待自己,就好了。哼! 唐悠见绿腰吃自己的蜜饯,倒也不甚在意,这本就是憨直痴傻的,和她计较没有意思。再者,将绿腰带在身边,她总觉得心安。说她傻吧,她却是一个安静的傻子。说她尖吧,她犯起傻来谁都摁不住。幸好,她不伤人,只是气人。 唐悠有心要吃蜜饯,但一想到自己精心画好的唇妆,不能被自己吃没了,只好也瞪了绿腰一眼,咽着口水望向车外。 车内暗潮汹涌,车外烈日炎炎。 唐老爷的汗水湿透衣衫,整张脸都在冒油,只想快点儿到达花云渡别院,尽早将车内的两位女儿推销出去。 原本,他以为很容易的叙旧,却在看到花云渡别院门口处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后,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有些心惊胆战地跳下车,拉过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询问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那位兄弟回道:“听说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来了,我们都想见见真容,得其指点一二。” 唐老爷忙问:兄弟可知那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叫啥?” 那位兄弟回道:“姓花,名青染,字……”略一沉吟,“尚不知其字。” 唐老爷目瞪口呆,连道谢都忘了,傻愣愣地回到马车上,冲着车夫挥手道:“走,走走,家去,回家去。” 就在这时,花宅的侧门缓缓打开,一位清秀的小童走出,冲着众人作了一揖,道:“我家公子说,天地万物源于缘法,若强求,便无云聚、无风起、无那浮华世界的相知一笑。还请众位回去吧。” 众人一阵唏嘘,纷纷还礼退去。 顷刻间,原本门庭若市的花云渡别院门前便空空如也,只剩下唐家的一辆马车,孤零零傻兮兮地站在原地。 那小童刚要关门,却见管家赶着采买的马车回来了,忙上前几步,要帮忙提东西。 那管家正是当初的小福子,现在的福管家,他看见唐老爷时微微一楞,随即笑着跳下马车,向前两步,扬声道:“唐老爷见谅见谅,公子要在**县小住一段时日,在下忙着采买一应用品,只想着过两日就去拜见唐老爷,不想耽搁了,竟让唐老爷亲自上门,实是礼数不周,还望唐老爷见谅。”话说得客气,可福管家心里明白,自家公子怕是不会去探望所谓的故交。更何况,还是一位没什么交情的故交。至于那点儿奶水之恩,早在十八年前,便以十两银子作为回报了。事实虽是如此,但话却不能这么说。为人的道理,甚是微妙啊。 唐老爷不敢托大,忙道:“我这人是个糙的,没那么多礼数。想着你们主仆虽然来过**县,但那毕竟是十八年前的事儿了,怕你们有不便的地方,这不,就亲自带着俩丫头来帮帮忙,搭把手。” 福管家忙回道:“不敢不敢。还请唐老爷里面坐。看壶好茶,休息片刻。在下这就去给公子递个话。”面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我家公子素来喜静,这……”这见与不见,还真不好说。 唐老爷善解人意道:“张天师的关门弟子,定是与众不同的。你且去忙,我们坐上一会儿,饮壶好茶,也就算见了旧人,安了心。” 福管家见唐老爷为人通透,忙笑着应下,将人往客厅里请。至于唐老爷带来的女眷,他并没有偷瞧一眼。虽说唐老爷带女眷前来不合规矩,但想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也没那么多规矩,也就不再深究此事。再者,过世的唐夫人也算是小姐的奶妈,这关系怎么着,也比旁人近了一层。只可惜……哎…… 虽说花青染只是暂住此地,但所居之所却是整个**县最好的一处园子。听说,这园子原本是某个大官的别院,但这大官后来犯了事,这园子也就转手他人了。再后来,也没人知道这园子到底落入谁人之手。花青染游历到此地,却是直接入住了这园子。现在看来,这园子十有**是属于花家的。也是,听那名字起的,花云渡,不就是花家的吗? 花云渡建造得极其优雅别致,站在大门外时只觉得此处别院占地颇广,只有走进内部,才会惊觉何为别有洞天。回廊之间雕梁画栋,影壁之上大批磅礴,屋檐建造精雕细琢,花红柳绿皆是风景。整座别院布局精美,色调雅致,既有江南大户人家的细腻别致,又有北方堡主大人的恢弘与大气。相得益彰,不浮夸,只令人觉得舒爽惬意,端得是一处绝妙之地。 唐老爷等人在雅致的客厅里等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再次见到福管家的身影。这期间,小茹的眼睛明显不够用了,看看这里,瞧瞧那里,忍不住将这里与唐家宅院做了比较,发现完全没有可比性。至于唐悠和唐倩还有唐老爷,都在小心地偷偷打量着花云渡的一早一木,生怕被别人当成土包子扔出去。唯独绿腰十分自然,还在那咀嚼着蜜饯。小茹瞧见了,在心里骂了声:土包子!就知道吃! 福管家引领着唐老爷等人向后花园走去,并小声递出消息:“少爷正与客人在后花园里品茗。” 唐老爷小声询问道:“那我等突然来访,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福管家笑道:“无碍无碍。我家公子是最随和不过的一个人。” 唐老爷赞道:“果然有高人之风骨啊!” 唐悠暗道:看样子这花青染人还不错。 唐倩则是偷偷瞥了那福管家一眼,暗道:虽然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但却又正是时候,若非遇见这位管家,怕是还进不来这花云渡。 小茹东张西望,只觉得两只眼睛又不够用。这里怎会那么好看呢?都是她从未看过的景。 绿腰微微低着头,静静跟在唐悠身后侧,若一缕清烟,毫无存在感。 第五十二章:花青染 ,不多时,众人沿着青石路来到后花园。 此时正值酷暑,原本应该炙热难耐的后花园里却一片清爽宜人。 这里花团锦簇,绿荫成行。 花园中心有处池塘,引来活水,撒下锦鲤,种下荷花。微风徐来,那粉嫩的荷花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中俏生生地绽放,犹如含羞带怯的美女在风中轻歌慢舞,霎是诗情画意。 池塘中心,有一小亭,需撑起一叶扁舟方能到达。 乘船的不是壮汉,而是一位碧色衣衫的妙龄少女。 坐在扁舟上,透过碧色荷叶隐约可见小亭内有两人。 一人抚琴,一人饮茶。 弦起处,光阴婉转,韶华飞溅,宛若流年。 挑拨搓,琴音纯净,无欲无求,犹如梵音。 若朝闻道夕死可矣,听此弦音亦然。 那袅袅茶香随着琴音飘荡开来,使人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一颗心再也染不得半分世俗,只想躺在这一叶扁舟之上,荡在这青波碧叶之间。 饮茶之人一身蓝衣,斜依在栏杆处,一手捏着白玉杯搭在曲起的腿上,微眯着狭长的眼睛,唇角勾着一丝慵懒的浅笑,不需言语,自有风流,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抚琴之人跪坐在毯子上,微微低垂着脸,完全沉浸在自己用琴音构造的世界里,只能看见光洁的额头和乌黑顺滑的青丝,即便如此,那人也给人一种临风独立的与众不同。 待最后一根弦落下,抚琴之人却久久不曾回神,仿佛陷在自己的琴音里无法自拔。 直到唐老爷一叠声地大力喝彩,才让众人惊醒。 那人双手轻压在琴弦上,缓缓抬起头。 所谓的惊鸿一瞥,情根深种,无外乎如此。 那人颜如玉,气如兰,眼若两潭秋水,微微晃动着的微澜中承载着一丝寂寥。淡橘色的唇瓣,似是水中花,镜中月。任人可以想象将花瓣碾压在手指间的柔腻,却永远捞不到这份镜花水月。 微风乍起,素袖随风,不染纤尘。 那风标秀举、清辉映世的人儿便是花青染。 但凡见过花青染的人,很多人都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此生何其有幸,能见到这样的谪仙人物。 若是知道别人心中作何感想,彼时的胡颜现在的绿腰一准儿会嗤笑一声,道:这人是谪仙?不过是被姑奶奶同床睡过的凡人而已。 唐老爷不是雅人,只觉得花青染如同仙人一般好看,自家的大女儿唐悠怕是妄想了,但小女儿唐倩倒是可以一搏。不是他自夸,这**县想要找出比自家小女儿还要好看的丫头怕是不易。 唐老爷催促着撑舟少女快点划,然后挺着笨重的身子,一个高蹦到了岸上。若非知道他不会武功,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草上飞。 与唐老爷同舟的是唐悠,唐倩则是领着小茹和绿腰,坐了另一只扁舟。 众人陆续靠岸,登上小亭,撑舟少女累得双臂颤抖,却还得挺直腰板,装出风雅的样子,含笑引入荷花丛中。 唐老爷本想大步走到花青染面前,道一声贤侄,但这脚步却不听使唤,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若弄出动静,便是不敬。 唐老爷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然后咧开笑脸,冲着曲南一唤了声:“大人。”作了一揖后,转向花青染唤了声,“贤侄。”并连声赞美道,“贤侄的琴弹得甚妙、甚妙……”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家子,没有动。 花青染站起身,回了一礼,道:“琴谱是青染新得的,只可惜是一副残卷。青染填补了一二,却总觉得有些差池,当不得一声赞。” 唐老爷忙恭维道:“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花青染微微一笑,若荷花初绽,清雅无双。他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是青染贪心了。” 唐悠自从见了花青染,眼里再无其他。此刻又听他的声音清越动人,一刻芳心早就倾囊相授了。 曲南一见此,戏谑道:“青染这一游历,这天下怕是会有数不尽的痴男怨女。单单表妹这眼里,便容不下我这个表哥喽。”戏谑,这是完全的戏谑。 花青染转头看向曲南一,询问道:“曲大人与唐家是表亲关系?” 曲南一眯眼笑道:“据唐老爷说,我和他是拐了十来个弯的表亲。”微微挑眉,“青染怎如何客气?你我一见如故,虽不至于称为知己,也算是难得的知音,你且唤我一声八道吧。” 原来,曲南一竟是字八道。 唐老爷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人也凭地不要脸。看他那样子,还以为他和花青染多熟悉呢,原来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花青染点点头,却是唤了声:“如此甚好,南一”。 曲南一也不强求,朗声一笑,道:“青染最是讨喜。”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轻佻。 唐老爷怕曲南一越说越不着调,让花青染误会他们唐家是趋炎附势之辈,忙插话道:“贤侄啊,你家小妹可来了?想当初,她可是最爱喝我家娘子的奶。哎……可惜我那娘子是个命薄的,没福分过好日子啊。” 花青染微微垂下眼睑,道:“唐叔节哀。” 唐老爷听花青染叫他叔,笑得合不拢嘴,忙接着道:“那时候,你最喜欢抱着小妹来我家喝奶。小妹喝奶,你就抱着我家悠儿玩。你还记得悠儿不?”伸手,推出羞答答的唐悠,“喏,这就是小悠儿。哈哈哈……你想不到,她长这么大了吧?你可再也抱不动喽……”话音刚停,发现众人的脸色有异,尤其是唐悠,竟瞪了自己一眼。 唐老爷略一寻思,才发觉自己说了不适当的话,忙换个话题,又推出了自己的小女儿:“这是倩儿,今年正是二八年华。我家倩儿长得好,这**县就没一人能越过她去。” 曲南一噗嗤一笑,笑得唐老爷的老脸有些泛红。他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这上赶子不是买卖的道理他懂,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见到花青染,他就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统统送给他。若是他中意自己的两个姑娘,统统给他,都成! 第五十三章:美人座 ,唐倩轻轻抬起头,仰起梨花般的小脸,冲着花青染浅浅一笑,含羞带怯地唤了声:“公子”。 花青染敛衽一礼,没有搭话,曲南一却坐直了身子,眯眼笑道:“这位表妹如何称呼啊?” 唐悠回过神来,瞥了唐倩一眼,大声道:“这是我庶出的妹子,名叫唐倩。” 嫡庶之分在这**县已如牡丹和野草的差距,在那大户人家更是云泥之别。 唐倩的小脸一白,清亮的眼睛慢慢弥漫起水雾,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她显然十分委屈,但却习惯了隐忍。 唐老爷见此,忙道:“待我续弦,就将她的名记入族谱,写在正头娘子的名下,也算是嫡女。” 唐倩破涕为笑,满眼如慕之情地望向唐老爷。 唐老爷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唐悠气得够呛,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胡凳上。胡凳发出吱嘎一声,竟然从中断裂开来!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唐悠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痛得嗷呜直叫。 就在这时,一叶扁舟载着一位丽人两名丫环,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那扁舟尚未靠近,便听见丽人的低语浅笑声。那声音犹如仙乐,当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转眼间,那扁舟已经靠岸。 乘舟的妙龄女子引着那位丽人登上小亭,然后将舟荡开,隐身于绿荫之间。 那位丽人身着耦合色的小衣,下穿淡蓝色的留仙群,腰间系了一条淡粉色的薄纱,垂下长长的两条,在行走间如云儿轻柔飘渺,煞是靡丽动人。丽人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衫,随风轻轻起舞,好似欲乘风归去的九天仙女。 丽人浅笑嫣然,云鬓轻挽,素手上只套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玉镯,趁得那羊脂般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美艳不可方物。 巫女洛神,仙姿玉色,琼姿花貌,美不胜收。 丽人一出现,立刻耀人眼球,夺人呼吸,当真是我花开罢百花杀。 丽人娉婷而行,步生莲花,缓步至花青染面前,屈膝一礼,唤了声:“堂哥。” 花青染还了一礼,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妹,闺名花如颜。此番青染出门游历,堂妹亦然。” 唐老爷看看花如颜,又看看自家女儿,暗道起名字很重要啊,看看人家花如颜,果真是容颜如花般美艳,再看看自家女儿,倩丽是有,但却少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生生落了下层。如果他再生女儿,一准儿想个好名字。呸!再生?再生必须生儿子! 在花青染的引荐下,花如颜一一见礼。 当花青染面不改色地介绍唐悠的时候,众人这才惊觉,唐悠竟然一直跌坐在地上还没起来! 唐倩忙上前两步去搀扶唐悠,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这家姐妹打架,不能打到外面去,凭地让别人看了热闹,笑话唐家没家教。只可惜,唐倩太过瘦弱,扯了唐悠两下却没拉动。小茹和绿腰上前帮忙,这才将其从地上又推又扯又拉地架了起来。 唐倩小声道:“姐姐还是回家去换身衣服吧。” 唐悠本想呵斥她两句,但考虑到花青染在,她还要注意一下自身形象的,便咬着牙,甩开了唐倩的手,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强忍着屁股上的痛,挤出一个惨兮兮地笑,道:“无碍无碍。此地风光正好,咱们也做一回雅人,品一品青染哥哥的好茶。”说完,便要寻其他胡凳去坐。 亭子里一共只有两把胡凳,一把长椅,一张地席。 一条长椅被曲南一一人独占,一只胡凳刚被她一屁股坐碎了,另一只在他老爹的腿边,她也不好将其搬过来自己坐在屁股底下。说实话,她十分担心那只胡凳也不结实,再被她一屁股坐碎了,脸面实在太过难看。花青染刚才是跪坐在地席上抚琴的,这会儿站起身,估计一会儿还得坐回去。 就在她纠结的档口,所有人都陆续坐下了。花青染果然又跪坐到地席上,她老爹十分不义气地坐到了胡凳上。 花如颜带来的奴婢中缓步走出一人。那婢女名唤白草,穿衣打扮十分精致,宛如大户人家的小姐般落落大方。但见她冲着花如颜施了一礼,又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轻轻跪趴在地上,柔声道:“奴请主子上座。” 花如颜浅笑道:“如颜献丑,给诸位煮杯粗茶。” 那跪趴在地上的白草,立刻会意,爬行至几旁,重新请花如颜上座。 花如颜轻摆襦裙,优雅地坐在白草的后背上,用另一位名唤竹沥的婢女捧来的洗碗,净了手。 花如颜体态轻盈,那跪趴在地当人凳的婢女白草并未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面容带笑,仿佛与有荣焉。 唐悠听说书的说过,长安城里那些贵妇,是踩着奴才的后背上马车的。若是外出游玩,累了,便坐在奴才的背上小歇。那高贵的样子,也就长安城里的大妇才能做出的姿态。 唐悠想学世家贵女的优雅做派,眼睛一转,定格在绿腰身上,冲其努努嘴,示意她学着点儿,不想那绿腰却如同老僧入定般不予回应、不予配合。 唐倩的丫头小茹是个聪明的,见那花如颜的做派后,便立刻有模学样地跪趴在地上,请唐倩坐到自己的背上。 唐倩拿眼偷扫了一下花青染等人,见他们对此事并无言辞,便也学着花如颜的样子,施施然坐到了小茹的后背上。 唐悠见此,心头怒火熊熊燃烧而起!她暗恨绿腰不给她长脸,却又不好在这里发飙,惹人闲话。眼见着众人都坐下了,就剩她一个傻乎乎地站立着,心中气恼不已,憋得脸都涨红了。她寻思着,等回家后,一准儿要好好儿调教一下绿腰,不能让她这么丢她的脸! 曲南一占着长椅,只需将腿一收,便可让出一人的座位。这个座位就算不方便给唐悠,让给唐老爷还是使得的。但是,他偏不让。他就那么悠哉地品着茶,看着热闹。 就在唐悠寻思着如何调教绿腰的当口,绿腰突然动了。 但见她款步走至花青染放置古琴的几边,伸手抱起了琴,又托起了香炉,然后冲着唐悠憨憨地道了一声:“坐。” 第五十四章:嘶,真酸! ,若说花如颜的出现惊艳了众人,那么绿腰的一声“坐”却震惊了所有人!当众人看清楚她的长相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心惊肉跳不已——好一个丑陋的丫头! 众人暗道,这丫头的脑子是糊的吧?那古琴必然是花青染的心爱之物,她却说捧就捧了起来,连问都不问一句。虽说她此举逃开了被唐悠一屁股坐成残废的命运,但得罪了花青染下场应该会更惨烈一些才是。再者,她是何等身份,竟敢如此行事? 花青染尚未发作,唐老爷先一步怒喝道:“放下!谁让你动贤侄的爱琴?!你可知那琴有多金贵,哪里是你这种贱蹄子能碰得的?速速放下,别弄脏了那把好琴!” 唐悠瞪了绿腰一眼,喝道:“还不快放回去!” 唐倩转向花青染,满怀歉意道:“公子息怒。” 花青染没有反应,只是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花青染神游天外,显然不合时宜。 唐倩试探着唤了声:“公子?” 花青染缓缓抬起头,视线由唐倩的脸上转移到绿腰的身上,看了两眼后,方道:“沐浴焚香之后,方敢持琴触弦,唯恐亵渎了这份雅致。”花青染虽然没有指责绿腰暴殄天物,但那秋波般的眸子淡淡一扫,却比万千指责更让人心中难受。 不想,绿腰竟放下香炉,装模作样地往自己的手心吐了口涂抹,然后认认真真地擦拭起琴弦,不时拨弄出几个乱颤的音调,听得人心惊胆战,犹如遇鬼。 真的,谁也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口水擦琴。 一时间,都忘记了呵斥她。 直到她用手在琴上抹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一笑,将琴往花青染怀中一塞,张开含着蜜饯的嘴巴,憨态可掬地朗声道:“喏,干净喽。” 花青染捧着琴,静静的,没有动。 曲南一怀疑,花青染这是如遭雷击的正常反应。没事儿,过一会儿就有反应了,估计反应还会挺大。他踱步走到绿腰面前,歪着头,打量了她两眼,这才笑吟吟地对唐老爷说:“你家这个丫环,倒是个聪慧的混不吝。” 唐老爷没明白这都是哪跟哪儿,却知道啥叫浑水摸鱼,于是忙陪着笑脸点头称是。 绿腰十分自然地走到长椅旁,站定,对着已经傻眼的唐悠又道了声:“坐。” 唐悠在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曾一屁股坐裂了一只胡凳,这才勉强收了力道,愣是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地坐到了长椅上。得,一人占了两人位,满满的不留余份儿。 坐下后,唐悠才惊觉自己此举多么不合时宜。哪有人家县令曲南一刚站起来,自己就急吼吼地坐下来的道理?此举,无异于野蛮人。 唐悠的包子脸红了,想要抬屁股站起来,又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她就屁股上就好像插了针,来来回回地挪动着,怎么着也不舒服、不合适。 曲南一只不过是站起身逗弄了一下绿腰,回身后却发现自己没了座位。嘿,动作挺麻溜的嘛。 唐老爷有些尴尬了,于是站起身,对曲南一道:“大人,您坐。” 曲南一摆了摆手,示意唐老爷自己坐,他则是和花青染一样,脱了木屐,跪坐到了地席上。这样离美人近一点,心情会舒爽一点。 这时,花青染回神了。 但见他用袖子包着手,将琴放到了几上,然后施施然站起身,对众人敛衽一礼,说:“去去就来。” 撑舟女子再次出现,抱起古琴,载着花青染离开。 花如颜手腕翻飞,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但见她斟了一杯茶,抬起皓腕送至曲南一的面前,轻柔道:“大人,请。” 曲南一道了谢,接过茶,啜一口,眯起狭长的眼睛,波光潋滟地望向花如颜,但笑不语,却能令人明了那份赞美之意。 花如颜略显娇羞地垂下头,继续斟茶,由婢女竹沥送给了唐老爷。 茶是个金贵物,曲南一府上的茶,品相不好,却也价值不菲。唐老爷家里虽然富裕,但还没能耐买到茶。这时能喝到好茶的人,必然是有权有势之辈不可。因此,唐老爷捧着那杯茶,一脸的与有荣焉。 借花青染的光,唐悠和唐倩一人分到一杯茶。 绿腰就站在唐悠的身后侧,好像一个隐形人般不再引人注意,仿佛刚才的举动不曾发生过一样。 唐老爷没脸呆下去,但如此好的机会若不留下来,怕是以后就失了先机。他干脆一耷拉眼皮,轻轻嗅着茶香,不去想绿腰用口水擦琴之事。 花青染去而复返,原本穿着一拢青白色的衣袍,这会儿已然变成了月牙黄。 他敛衽一礼,道了声:“失礼。”衣袍微动,脱下木屐,跪坐到了地席上。 众人纷纷还礼,再次落座。 曲南一品了一口茗,感慨道:“今日品到花小姐的茶,怕也不是一件幸事。” 众人皆讶然曲南一为何会有如此一说。 曲南一又喝了一口茶后,这才意味深长地看向花如颜,缓缓道:“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嘶……”绿腰突然发出这样的一声怪音。倒不是她故意引人注意,实在是牙被酸得不行。 曲南一回头扫了绿腰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怎么,绿腰有何想法?” 绿腰将含在左边腮帮子里的蜜饯勾出来,一边咀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回了一个字:“酸!” 曲南一这才意识到,不是绿腰的脸上长了肉溜,而是她在两腮里含了东西!这……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绿腰吞掉一颗蜜饯后,又自动自发地给自己补上颗,然后继续鼓着两只诡异的腮帮子,将肩膀抵在亭柱上,明目张胆地偷着懒。 众人觉得有些恶寒,却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唐老爷总不能说我们家这丫环脑子拎不清,你们都别介意吧?真格的,虽说绿腰憨傻,但站在唐悠身后侧,还真衬得唐悠明眸善睐格外雅致咧。 绿腰的那一声酸,令各位产生了共鸣,纷纷举杯饮茶,缓解一下牙齿的不适。 花如颜转眼细细打量了绿腰一眼,轻轻感叹道:“此女憨傻至此,实是叫人心酸。不如将其送去如颜堂,与众姐妹一起玩耍。唐大小姐心善,自有善报。若不嫌弃,如颜倒是愿意奉上一位伶俐的婢女,侍奉唐大小姐左右。” 为花如颜掌扇的婢女竹沥适时地微笑道:“我家小姐最是心善,在长安城里建立了如颜堂,专门收容那些痴傻残疾的女子,为她们提供一处温暖的住所。冬有棉被,夏有春衫,每日两餐,端得是安逸舒适。”转眼看向绿腰,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接着道,“奴家小姐经过此番游历后,是要去参选大祭司的。以我家小姐的资质和虔诚之心,没有不成的道理。届时,只要小姐略施手段,便可让你去了这痴傻,变得聪明伶俐讨人喜爱。” 第五十五章:狂言女祭司 ,花如颜小声呵斥道:“竹沥,不可妄语。” 竹沥屈膝称是,转而示意绿腰回话,最好能跪地磕头,表达感激之情。 然而,绿腰半天没有动静,眼睛直勾勾地眺望着远方。她需要风景平静一下此刻操蛋的心情,不然容易暴起伤人。她表演的是憨直,不是痴傻。这种对她表演定义不明的评价,令她十分不悦。再者,她还没有“驾鹤”,就已经有人这么惦记自己的位置了,真不知是应该惊喜自己后继有人,还是要嗤笑一声不知深浅? 大祭司之位,每三十年都会从全国妙龄少女中选取一人,由上一任大祭司亲手传授其技,成为新一任的大祭司,以纯净之身侍神。十分不巧,她不想退位,已经占据高位多年。咳……此想法并不令人愉悦,好像暴漏了她的年纪。哎,痛脚,此乃真真正正的痛脚! 曲南一不动声色,但那眸色却深沉似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竹沥等了半天也不见绿腰搭话,这才想起来,她是个痴傻的,怎么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于是,她又看向唐悠,笑吟吟地道:“唐大小姐,您和她有主仆之义,也该为她寻个好前程。” 唐悠没想到,就绿腰这种货色都有人来挖墙脚,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唐倩心里却明白,人家不是看中了绿腰,这是要借着绿腰衬托自己的高尚呢。 唐老爷不好多言,毕竟绿腰是唐悠的丫环,去留还是要听自家女儿的。 唐悠看看花如颜,又转头看看绿腰,心中有几分矛盾。不放绿腰走吧,别人会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放了绿腰去什么如颜堂吧,她又实在是舍不得。这绿腰别看憨傻憨傻的,但有时候说出的话,能笑死个人。 唐悠纠结得不行,想把选择权推给绿腰,又怕她犯浑,一口答应了。她皱着包子脸,好半晌才吭哧出一句话:“绿腰……是我的陪嫁,不能外送。” 寂静,绝对的寂静。 花如颜等人齐齐看向唐悠,眼中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一种想法——你能嫁出去吗?还想带着这么丑的陪嫁? 虽然唐悠的脸皮够厚,但她毕竟还是个少女,被众人如此打量,脸皮渐渐就红了。她恼羞成怒,吼道:“我一准儿能嫁个绝色倾城的好夫婿!” 绿腰扫了唐悠一眼,点头应道:“能!” “噗嗤……”曲南一笑不可支,差点儿躺倒在地席上。说真格的,他被绿腰那十分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她到底明不明白何为陪嫁?只要唐悠的相公想,绿腰就得陪睡。当然,此前提是,那相公眼瞎。这也就是说,那绝色倾城的好夫婿,也是她绿腰的良人。呦呵,她对自己哪来的这种自信? 绿腰歪头看向曲南一,嘿嘿一笑,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对曲南一有意思。 曲南一突然不笑了。暗道:绿腰看中的良人,不会是自己吧? 曲南一扫眼唐悠,又看向绿腰,发誓自己绝对无福消受此等美人恩。一个唐悠就够他短命十年,再加上一个绿腰,呵呵……这不是让他英年早逝呢吗? 真是,想想就糟心啊! 曲南一被绿腰那炙热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然,干咳一声,品茗一口,顺着唐悠的话说:“唐小姐必会得一好夫婿,南一就等着奉上贺礼了。”这话说得没啥诚心,他也懒得过度,转而奉承起花如颜,“花小姐大爱。若能每天喝上花小姐烹煮的茶,南一定会受益匪浅。” 花如颜轻轻一笑,也不纠结在绿腰的去留问题,有些事情,表个态就可以了,强求反而不美。她又为曲南一斟上一杯茶,轻声道:“这份手艺被能被大人赏识,如颜心中欢喜,必以知音之礼待大人。若大人不嫌弃,随时可来这花云渡品茗一番。” 曲南一抚掌笑道:“如此甚好、甚好。花小姐也不要见外,不如与青染一起,唤我南一即可。”转而问道,“不知花小姐会在**县里盘旋几日?” 唐悠横了曲南一一眼,暗道:平时看不出来,现在却是瞧得真切,曲大人的脸皮果然够厚。若说两家没有亲属关系,打死自己也是不信的。 花如颜用素手拢了拢垂在胸前的发丝,一张美轮美奂的小脸上竟染上几分倨傲与向往。她勾了勾唇角,回道:“此番游历,必要去一些常人不敢去之地,做一些常人无法做之事。听闻**县的艳山颇为古怪,因此想要一探究竟。待历练之后,却是要去参选三十年为一界的侍神者。如颜不才,愿以此身侍神,成为祭司。” 她此言一出,整个花云渡都变得鸦雀无声,似乎就连水中的锦鲤也屏住了呼吸,不敢追逐嬉闹。 花如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有些不可自拔。她仿佛已经通过层层测试,最后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大祭司,站在权利的顶端,接受万民的跪拜。而神圣到高不可攀的她,只会匍匐在真神的脚下,用纯洁婀娜的身姿,跳上一曲祝神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朝廷上,她有翻云覆雨之手;军事上,她有指挥作战之能;皇家血脉上,她能干预后宫独宠;国运上,她又有卜卦推演之功。 花如颜一想到,自己能成为那个祭祀天神、地祇、人鬼的大祭司,心中就禁不住生出万般豪情与欢喜。 曲南一望着花如颜的那绝美的小脸,意味不明地笑了,道:“花小姐乃高洁之人,自不是吾等凡夫俗子能小觑的。只不过,花小姐可知,那甄选之路并不容易,且要求极为严格。每个县城可推送一名女子,然,一千五百八十七个县,一千五百八十七名女子,只有一人可成为下一任的大祭司,站在万人之端,受朝拜敬仰,剩下的其他女子,不知花小姐可曾听闻,她们的去向?” 花如颜自信满满地道:“其中百之有一,会成为侍祭,专司各地祈福之事。侍祭中每五十人中,便有一位祭司。共计三位祭司,负责打理大祭司的生活起居,协助大祭司从事祭祀活动。” 曲南一做出惊讶的表情:“竟是这般?想是我听信了传言,还以为……” 花如颜追问道:“以为什么?” 曲南一笑了笑,道:“上次甄选过后,落选之人至今下落不明。那侍祭也好,祭司也罢,更是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于是,便有传言说她们皆成为了祭品,骸骨被拼成了阵法,镶嵌在祈仙台上。虽说以身侍神乃宏愿也,但南一还望花小姐三思。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事出必有因。” 花如颜的脸色一沉,扬声道:“侍神者本应灭人性存天理,又何惜这身红颜枯骨?”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她轻叹一声,淡淡一笑,柔声道,“凡人美貌,不过是红粉骷髅。以色侍君,焉能长久?如颜身无长物,唯有此身高洁,愿侍奉神明,佑天下太平。南一,不可再劝。我知你心意,只是此乃如颜心愿,宁愿粉身碎骨亦趋之若鹜。” 第五十六章:斗逗抖! ,曲南一点点头,看表情倒是在真心实意地赞美:“花小姐大义,是南一浅薄了。”转而却道,“然,还请小姐解惑一二。” 花如颜再次将茶分好,这才抬头对曲南一道:“不敢。” 曲南一说:“小姐不必自谦。南一只是想问问小姐,小姐如何肯定,这世间有神能聆听民之所愿?” 花如颜微微皱眉,眼中已现责备之意:“难道曲大人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须知,天子祭天神、地祇,诸侯大夫祭山川,士庶祭祖先。曲大人质疑神灵,那先祖……” 这话没有说透,却已然十分严厉了。 如果曲南一说他不信神明,那么必然不信先祖的在天之灵。不信先祖,便是否认了先祖,必是不孝。不孝之人,怎可为官,又怎可称之为人?! 气氛显得十分紧张,就连唐悠这种粗枝大叶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她略显不安地动了动胖乎乎的脚趾,挪了挪已经僵硬的屁股。突然,那长椅竟不堪重负,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唐悠忙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长椅碎裂开来,自己再次丢脸到家。 许是因为这吱嘎一声轻响,原本凝重的气氛竟微微一变,有了裂缝。曲南一朗声一笑,道:“小姐误会了。南一只是想询问一下,如何才能见到神迹?而不是否认神明的存在。众人皆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不敬神的话,可万万不敢乱说。南一没有成亲,还盼着神明保佑,娶上娇妻美妾呢。” 唐老爷立刻混合道:“那是那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话可是不敢乱说的。” 花如颜也不想因这么一两句就和县令曲南一闹僵,忙微微一福,道:“是如颜思虑不周,误解了南一。只是,如颜尚未通过甄选,也未曾学到祭祀术法,对如何与神灵沟通尚不了解,不能为大人解惑,实是如颜知识浅薄。” 曲南一摇头道:“非也,非也。若小姐知识浅薄,在下岂不是目不识丁?”挑眉一笑,此话题就此揭过。 唐悠坐在长椅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扯来扯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唐倩也听不懂,但她十分认真地听着,想要多了解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容。因此,唐悠见唐倩那个样子,误以为她听懂了曲南一和花如颜的对话,因此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这种感觉很不好,必须测地清除掉。于是,她转过头,小声问绿腰:“你可听得懂表哥和花小姐的话?”唐悠以为她自己足够小声,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却不知,亭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何况她的嗓门向来不低。 说实话,曲南一也很好奇绿腰会如何回答。 但见,绿腰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听得懂。 唐悠莫名觉得戳心,不敢相信自己的智商竟然不如一个傻妞。她不死心,追问道:“你说,他们说得到底是个啥?” 绿腰学着唐悠的样子,猫着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回了两个字:“胡话。” 唐悠不淡定了:“啥?” 绿腰递给唐悠一个“你怎么比我还笨”的眼神,就不再搭理她。 唐悠仔细回味了两遍绿腰的回答,只觉得通体舒畅,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是啊,他们说得是胡话,!如假包换的胡话!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听不懂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悠仰天大笑,笑得眉飞色舞,如颜变色。婢女竹沥见主子不悦,自然要为其出头。她娇声喝道:“大胆!我家小姐如此圣洁,岂是尔等市井泼妇能嗤笑的?!” 唐老爷不悦了,自家女儿再不好,也不可能是市井泼妇啊?再者,自家女儿哪里不好了?在他看来,自家女儿的手腕都比那小贱人的大腿粗!他敢拍着胸口保证,这绝对是事实。只不过,他作为长辈,不好和一个婢女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唐悠也不高兴了,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张嘴便道:“我笑怎么了?我听到了笑话就是要笑!我笑是犯了国法还是家规,你这个贱婢好生没有道理。我是客,你是丫环,怎么就敢跟我摆脸子?” 唐老爷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花如颜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不再是桃花依旧笑春风,而是隐隐有些发青。她扬声训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一语双关,竹沥却是听懂了,忙跪下请罪:“女婢不该多嘴,请主子责罚。” 花如颜柳眉微皱,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她说:“都与你们说过,不许自持身份,到外游历,要学会谦逊,怎可如市井之人高声语?” 唐老爷皱眉,这话说得够难听的! 唐倩羞红了脸,唐悠想了两个来回,这才反应过味来,好你个花如颜,这不是借着教训奴婢骂自己呢吗? 竹沥再次认错:“奴言行不当,丢了主子的脸,请主子责罚。” 此时,若是花如颜责罚竹沥,则会显得她过于严厉;若不责罚竹沥,又显得过于柔弱,没有主见。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见花如颜淡淡一笑,风趣地自嘲道:“也是我这个主子没有好奴婢,让各位见笑了。也罢,你且去给唐大小姐道个歉。她若原谅你,此事就算掀过。”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处理得当,令人心生好感。 有一种女子,她本身就有一种左右人情绪的能力。花如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此话一出,唐老爷都开始怀疑,刚才自己是不对对她有些误会?这本就是一个良善的美女,哪会那些指桑骂槐? 竹沥领命,跪着转个圈,冲着唐悠行了大礼,以头触地,哽咽道:“是奴说了不当的话,惹唐大小姐不快,奴该死,请唐大小姐责罚。” 唐悠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有些发蒙。刚刚明明是竹沥呵斥自己,现在也实实在在地来道歉了。按理说,自己应该原谅她,可心里却并不觉得舒服。 唐悠的包子脸一皱,眼睛提溜一转,计上心头。她学着花如颜的样子,捏着嗓子,甩了甩帕子,柔柔弱弱地道:“绿腰,此时交给你处理了。” 第五十七章:看一场高-潮迭起的戏 ,竹沥弯着腰,在心里将唐悠的祖奶奶都扯出来骂上了三遍,一张脸更是因愤怒而扭曲,所幸她正在以头触地,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然非吓到不可。 她等了等,等了又等,也没等到绿腰开口说话,这才想到,那是个傻的。唐悠让绿腰处理此事,岂不是儿戏?思及此,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向唐悠,道:“唐大小姐,您就行行好,开放奴吧。奴再也不敢呈口舌之快了。” 唐悠心中一软,刚要答话,却不想,绿腰竟然开口了。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交给绿腰处理啊?” 唐悠回神,点头:“对,交给你处理了。” 竹沥将心提了起来,等着绿腰下文,然而,她却又没了动静。竹沥的这颗心啊,遭老罪了。 然而,她的主子花如颜并不比她好受。花如颜的奴婢跪在地上,半天没人搭理,这是在打她的脸啊!而且,还是隔一会给你一巴掌,隔一会儿又是一巴掌,不一口气打死你,非要折磨得你难受,还偏偏发作不得。 竹沥的汗水冒了出来。 花如颜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柔弱地望向曲南一,想要让他帮着说两句话。却发现,人家正沉浸在茶香里,一副如饮琼浆玉液的样子。花如颜不禁开始纳闷,她煮得茶真的有那么好喝吗?看来,是了。 花如颜知道花青染不会管这事,所以干脆不看他,只能扬起下巴亲自上阵。她用悲天悯人地调调说:“绿腰痴傻,怕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竹沥,你且回来吧,万事尽心即可。” 竹沥如蒙大赦,乖巧地应了声是,就要起身。 不想,绿腰突然发难,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后背上,还颠了两下。 竹沥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成坐骑,待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竟然掀不开绿腰。竹沥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有些力气的。她瞧着绿腰也不像个孔武有力的,不想竟被压得动弹不得。 花如颜大怒,蹭地站起身,喝道:“大胆刁奴!” 绿腰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冲着花如颜竖起了中指,凑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用中指指了指花青染,示意她看看。 众人随着绿腰的中指看去,这才发现,花青染竟然睡着了! 如假包换,真的是睡着了。 他跪坐在地席,双手虚握成拳,垂放在膝盖上。他的坐姿端正,额头微垂,唇瓣轻轻嘟起,形容诱人的弧线。偶尔有风吹过,他的睫毛会微微抖动一下。若不细瞧,还以为他在盯着茶杯看。 花青染小憩的样子有种宁静人心的力量,令人忍不住想要放缓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谪仙。 当然,所有人也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这亭子里的战火就没有消停过,亭子的主人却睡得如此自然,仿若那些扰人的争斗声都是催眠曲?不得不让人怀疑自己的存在感啊。 曲南一倒是觉得,绿腰的手势有些怪异,哪里有人用中指指人的?又不是与人狭路相逢要亮剑单挑? 花如颜见花青染睡得香甜,便有意送客,不想和那些个粗鄙之人继续打交道。 就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水云渡! 别说是花青染了,就连清醒着的各位都被这嗓音吓了一跳。 但见,花青染突然睁开眼睛,那双仿若汇集了璀璨银河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转瞬间消失不见。若再细瞧,那双眼仍旧不染凡尘俗气,有种洗涤万物的圣洁之力。 他就仿佛从未小憩过一样,只是眨了眨眼睛而已,十分淡定地转头看向发出恐怖尖叫声的竹沥。 竹沥已然从地上爬起身,一手捂着臀部,一手指向绿腰,一脸的羞愤欲绝,一叠声的咬牙切齿道:“是她是她是她,是她用发簪刺我!” 绿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右腮帮子一动,挤出蜜饯在口中咀嚼了起来,完全当竹沥是空气。 唐老爷甚是不解,于是开口道:“绿腰的头上并无发簪啊。” 竹沥咬牙道:“她拔了奴婢头上的发簪!” 唐老爷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却没了下文。 竹沥气急,却不好对众人展示伤口,一张脸就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总之没个正经色儿。她怕花青染怪罪自己,眼睛都急红了,颤声指控着绿腰:“有胆做就要有胆承认!” 绿腰在心里嗤笑一声。她不吭声不是没胆承认,而是不屑搭理你个缺心眼的东西。这时候还追着自己承认有意义吗?若非想要刺激花青染,她还真不屑对一个婢女出手,赢不赢的,都掉价不是? 竹沥的屁股在淌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襦裙弄得血淋淋的。她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好,因为花青染的脸色明显变冷,不似初见时那般出尘无害。 花如颜终是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还不下去!”没用的东西,竟给自己丢脸!就算绿腰动手伤人,你竹沥就是个死人任她刺吗? 竹沥被呵斥,心中羞愤不已,却不敢当着众人面落泪,只能捂着臀部,施了一礼,躲开众人的视线,跳上扁舟,回屋上药换衣衫。 花如颜对花青染柔声道:“堂哥,是如颜无方,扰了堂哥小憩。” 花青染既没安慰花如颜,也不曾说重话,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话。 这下,花如颜的脸色可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对唐悠道:“唐大小姐,下次出门的时候,还请不要带这得了狂躁之症的痴儿,若伤了贵人,唐家人无法逃责,是会掉脑袋的。” 唐悠下意识地维护道:“绿腰从不伤人!”结果,说完这话她也尴尬了。刚才,她可是眼见着绿腰拔下竹沥的发簪,狠狠地刺入竹沥的屁股,然后又将发簪别回到竹沥的发髻里。她那动作,不紧不慢,好像在玩,但下手绝不含糊。 绿腰往嘴里又扔了一颗蜜饯,点头配合道:“对,绿腰从不伤人!”她伤的哪里是人,明明就是奴嘛。奴同货物一般,不是人。 花如颜气得颤抖了。这是在骂竹沥不是人吗?若竹沥不是人,那自己作为竹沥的主子,又是什么?! 她发现,自己的心机、谋略、手腕、学识、辩才,在这主仆二人面前竟统统不管用,还隐隐透着没有还手之力!实在是太可恨了! 她想要拂袖而去,又觉得这样太像落荒而逃。再者,她还有事要请教曲南一,不好在此时离去。 花如颜深吸一口气,尽量挺直背脊,柔化面部表情,似笑非笑地扫了绿腰和唐悠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也不说什么,但那表情明显在告诉大家,她不想与两个傻子较劲。 曲南一玩味地勾起唇角,感觉今天来得值了,堪比看了一场**迭起的戏。 第五十八章: 绿腰讲笑话 ,花如颜再次为曲南一斟上茶水,十分干净利索地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上:“如颜听闻**县里出了一个妖物。那妖物通体黑毛覆盖,行动与常人无异,且凶残成性,祸害了不少人家,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曲南一看了看杯中茶,暗道:再喝下去,自己就要学那花青染,道一声失礼了。 他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回道:“**县内却是惊现一通体覆盖兽毛的妖物,百姓称其为山魈。也有人说那东西是妖,是从艳山上跑下来的妖。我与那妖物有过一面之缘,知其却非善类,也颇有些害人的手段。至于她都祸害了哪些人家,现在尚且说不准,单我知道的,那燕家戏班便是其中之一。”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花青染突然开口道:“那妖物是男是女?可能口吐人言?” 曲南一没想到一心侍神的花如颜和清心寡欲的花青染竟然会对那妖女有几分兴趣,便眯了眯眼睛,在话在心里衡量一遍后,回话道:“这个吗……说起来,南一虽然没有亲耳听见那妖物口吐人语,但却听一个惯偷交代过,那妖物不但会说话,而且十分工于心计。至于妖物是男是女,这个反倒不好说了。那妖物有可能是男子,也有可能是女子。” 华青染问:“为何?” 曲南一直勾勾地盯着花青染说:“因为,那妖物有两个!” 花青染的眸子微缩,却很快恢复正常。他若自言自语般问道:“两个?” 曲南一干脆换了一个姿势,将屁股实实在在地坐到地席上,慵懒道:“可不是两个么。一名女子,一位男子。那男子虽然头戴幕篱,遮挡了部分身形,但四肢修长,身姿挺拔,必是男子无意。那男子曾放火烧了我的县衙,当真是……好大的狗胆!”抬手,遥指花青染,“那男子身形倒是和青染有几分相似。不过,我看青染乃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又怎会是那浑身覆兽毛的妖物?”曲南一这话说得并不详实,但若追根究底,他也能推脱一句并不了解。毕竟,他确实没见过神秘男子的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再者,假山魈是女祭司的事,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今日,他有意混淆视听,方便自己浑水摸鱼,自然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花青染淡淡道:“此笑话,不好笑。” 曲南一哈哈大笑:“看来,我实在不适合讲笑话啊。”举目环视一周,“来来来,谁来讲一个好玩的笑话。”他见无人应自己的话,便将手指头径直点向了绿腰,“来来,你来讲一个。讲得好笑,我便给你添个彩头。” 绿腰被点名字后,表情仍旧显示有些木讷,她愣愣地回望着曲南一,张了张嘴,就在所有人觉得她会讲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只给出两个字:“不会。” 唐悠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不敢乱动,生怕把长椅坐碎了。她显得十分不耐烦,皱眉喝道:“表哥让你讲,你就讲,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 两个字,也叫那么多废话?唐倩选择沉默。 绿腰倒也乖巧听话,将肩顶在亭柱上,开口道:“那就讲一个。” 曲南一点头:“来,你且讲来听听。” 绿腰鼓动着腮帮子,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一表哥,始从文,连考三年而不中。遂习武,练武场上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从商,无银。改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绿腰讲完后,整场鸦雀无声。 仿佛过了那么半盏茶的时间,实际上却只是弹指间而已,唐老爷捧腹大笑起来,花如颜与唐倩皆以帕掩唇,轻颤香肩,唯唐悠仰天大笑,险些笑死过去。 曲南一欲笑而不敢笑,忙将口中茶水咽下,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在众人的捧腹大笑中,捂着脸喊道:“哎呦呦,哎呦呦,可逗死我了。” 花青染的胸腔震动,显然也被逗笑了。就不知,他是被绿腰的故事逗笑的,还是被曲南一的搞怪逗笑的。 曲南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止了笑,回想一便绿腰所说的故事,怎么都觉得她口中的表哥是在骂他呢?不过,确实好笑。 曲南一笑够后,翘着二郎腿问:“绿腰啊,你想要些什么彩头啊?大人我可是个清官,没那么多的油水。” 花青染扫了曲南一一眼,将身子往与其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不让他的脚尖碰到自己。 唐老爷暗道:这曲大人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喽。瞧这坐姿,都快躺下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在众人的腹诽中,绿腰将手一台,直指曲南一。 曲南一微微一怔,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戏谑道:“你这丑女,不会是想要大人我吧?” 绿腰竟是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样子可谓是几多娇憨、几多执着哦。 曲南一噗嗤一声,又笑开了。他啧啧道:“想不到啊,这丑女虽然呆傻,却有几分眼力,看得出大人我是个好样貌好脾气的。得,今日不与你计较。”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两碎银,扔给了绿腰,“给你填个实惠的彩头。” 绿腰捏着一两碎银,又扫了一眼曲南一,仿佛在衡量哪个更好一点。最终,她将碎银收入袖中,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 “呵呵……”花青染笑出了声。那声音犹如琴鸣,沁人心扉。 众人不知道花青染为何会笑,却被他的笑容所惊艳。纷纷暗道:那花如颜虽万般皆美,却不及花青染的一声浅笑。 曲南一率先回过神来,问:“青染因何发笑?” 花青染反问道:“南一与一两碎银,孰重?”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声音爽朗,透着一股子阳光的味道。他说:“好你个绿腰!” 绿腰要他当彩头,他扔给绿腰一两银子,绿腰选择留下一两银子,而不要他。可见,在绿腰心中,自己还不如一两银子来得实在。 真不知道,这是个真傻,还是装傻? 众人见曲南一给了彩头,自己这些当主人的自然不好吝啬,便纷纷解囊赏给绿腰一些彩头。 绿腰也不道谢,拿了彩头便往衣袖里塞,塞完后,还用手拍了拍,露出心满意足的傻笑。 虽然绿腰看起来又丑又傻,但并不缺心眼啊。她见除了花青染,在座的各位都给她添了彩头,便行至花青染前面,道:“彩头。” 花青染是道家弟子,很少理会凡尘俗世,所以压根就没想过给人添彩头。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绿腰,他有些茫然,反问道:“为何?”为何我要给你添彩头? 众人见花青染的模样,便知道他在笑过曲南一后,又开始魂游天外了。唐老爷暗道:这悟道的高人,和咱常人就是不一样,完全不在一个境界里。 绿腰十分直接地回道:“你笑了。”听了她的故事,笑了。笑了,就得给彩头。 花青染略一思索,还真是这回事,便伸手在自己的袖袋里摸了摸,摸了又摸,然后又探手到自己的怀里摸了摸,摸了又摸…… 花青染没带银子。 花如颜本想随手取下一朵绢花替花青染打赏给绿腰,但花青染显然并不想假手他人,但见他用那双清绝的眼眸环视一周,然后双手一伸,捧起放置在几上的香炉,递给了绿腰。 绿腰随手接过香炉,转身回到唐悠的身后。 整个过程,两人表现得十分随意自然,毫无违和感。可为何众人都觉得有些诡异呢? 众人偷偷瞧了眼花青染,又转头看向绿腰,不觉打了个寒颤。 第五十九章:腹中天珠 ,曲南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踱步到亭边,望向池下锦鲤,意有所指地说:“真是妙趣横生的一日啊。”转回头,望向花青染,“不知道青染此番游历,准备在**县内停留几日?是否也和花小姐一般,打算去艳山上捉捉妖怪?”这话,打趣的成分居多。艳山上许是有些不同,但所有上去之人却是有去无回。当然,若花青染想要一探艳山,曲南一定会大力支持。给个语言上的相助,又不用他抛头颅洒热血,何乐而不为? 花青染跪坐着没动,神色寡淡地回道:“既是历练,艳山之行,是要走一趟的。至于停留几日,青染未曾想过。待热闹过后,便会离去吧。” 曲南一挑眉:“哦?什么热闹?此话怎讲?” 花青染微微垂下眼眸,啜了一口茶水,回道:“青染在路上游历时,曾听人说**县内有大宝藏,那只身有兽毛的山魈,便是守候宝藏的凶兽。若想得到这场泼天的富贵,就必须擒住那山魈,从其腹中取出钥匙,方能开启宝藏,打开富贵之门。”抬头,凝视着曲南一,“南一,你乃**县县令,可曾听过此传闻?” 曲南一想了想,回道:“此传闻我自然听过。不过版本却不尽相同。我听到的传闻却是,那山魈腹中有一颗天珠,可生死人肉白骨,若配合上一定修为,可飞身成仙,从此逍遥万年,不受轮回之苦,好不快活呀。” 花青染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间:“南一信这谣言?” 曲南一双手环胸,和绿腰一样,斜倚在同一根亭柱上,只不过,绿腰是用肩膀得没错,我和曲南一果然是拐了弯的表亲,凡事能靠上边的人,就没一个放过的! 跪趴在地上的小茹早已体力不支。原本,她见曲南一站起身,以为他要告辞离开,却不想,他倚靠在亭柱上说个没完没了。她心里气闷得不行,却不敢打断县令大人的话,当真是有苦难言。就算县令大人再美,也不能让人将膝盖跪穿啊?! 真的,她有些挺不住了。膝盖针扎似的疼。她试着挪了挪膝盖,想缓解一下这种疼,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将唐倩摔在了地上。 第六十章:太操蛋了! ,唐倩后仰倒地,磕碰到了后脑勺,痛得脸都白了。她手里还捏着茶杯,茶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洒在胸口,竟好似滚烫的开水般,烫得人生疼。 小茹吓得够呛,连跪带爬地想要去搀扶唐倩,却因膝盖剧痛,爬不起来,吓得直哭。 唐悠抿着嘴,忍着笑,一张包子脸变得红通通的,故意拿捏着调子,道:“哎呀妹妹,你这下知道了吧,四条腿的凳,总是比两条腿的人结实可靠多了。原本想着你也不胖,可你看看,你把人家小茹压成什么样了?啧啧……” 唐老爷怒喝道:“闭嘴!还看什么热闹?!快把你妹妹扶起来,咱们回家!” 唐悠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两步,唐倩却不敢让她搀扶,自己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她用帕子捂着胸口,一张俏脸变得惨白,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如同一只小白兔般惹人怜爱。她冲着花青染含泪一笑,欲语还羞地唤了声:“公子……”当真是别情一万重,相思风雨中。 就在此时,花青染的小书童来禀,说衙役头李大壮求见曲南一曲大人。 唐老爷暗道:终于可以告辞回家了,太好了,老子的肚子饿得狠了,屁股坐得疼了。这花家还是大户人家咧,待客就知道上茶,也不知道要拿几大盘子的糕点出来,才显得厚道嘛。走走,快走快走,回家先塞几个馒头进肚再说。 曲南一却好像没有聊够,颇为扼腕地看向花青染和花如颜。 花青染和花如颜起身送客,都不想再留他继续谈下去。 曲南一不舍道:“青染、如颜,不必多礼,且回吧。下次再来,定会多叨扰片刻,尝尝如颜的手艺。” 唐老爷抖了抖一身的肥肉,暗道:嘿,这一会儿的功夫,曲大人已经不喊花小姐,直接唤其闺名如颜了,这人不要脸的劲儿绝非常人可比啊。 花如颜浅浅一笑,道:“南一,来日方长。” 曲南一深深地看了花如颜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唐悠看二人眉来眼去地颇为不顺眼,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贱货!转头去看花青染,暗道:如此绝色,当真是十全十美,我若是能变成这一池子的荷花,日夜守在这里陪着他,该有多好。 好吧,唐悠骂曲南一和花如颜的时候,似乎忘了,她昨天还想着要嫁给曲南一,今个儿却开始肖想花青染了。 和唐悠一样对花青染念念不忘的还有绿腰。她捧着香炉,望着花青染,舍不得走。真想用手中的香炉,一下下砸碎花青染的头颅。不不不,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情,怎会是自己所为?还是将其制成湿尸油灯,每日跪在自己的床前,为自己捧灯好了。她这辈子难得好心一回,吸食了他身体里的疯魔蛊,却被他一剑刺伤腹部。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至于在艳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还一不小心丢了重若生命的帕子。若因花青染之故,使自己寻不回最后一次献祭的祭品,此仇才应该刻上封印,命名为不共戴天! 突然,一声好似龙吟的嗡鸣声,从一间主房里传出。那声音不大,但却与绿腰心意相通,仿若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里。她怕“三界”的嗡鸣声引起花青染的注意,忙收敛自己的恨意,生生将其扭成了爱慕与欢喜。要说强大,绿腰的内心和思想控制力,能拉死一群奔跑的犀牛。 花青染微微皱眉,他似乎听见了“三界”的嗡鸣声,但那声音却并不真切。他心中有事,倒是没空去注意绿腰的一言一行。 还趴在地上的白草,此刻正尽量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弱柳扶风般缓缓站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弯下腰去捡了朵小花,脸上还挂着欢喜,只是额头上的汗水,着实出卖了她曾付出的体力。 花如颜、竹沥和唐悠、绿腰过招,惨败。她听在耳里,既不方便插话,也暗爽竹沥不但护主不利,还被刺了一簪。花如颜是个严厉的主子,回去后定会收拾竹沥,待下次二人陪同花如颜出来,这美人凳的活计一准儿会落在竹沥的身上。届时,自己只需要站在花如颜的身后,为其打打扇子就好。哎,真是想想就舒坦啊。 白草心中暗喜,想着要在花如颜的面前表现一番,好让其另眼相待。她心知,与其和一个傻子讲道理,不如直接动手来得解气。她见绿腰一边向前走,一边扭头盯着花青染看,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偷偷靠了过去,伸脚去绊绿腰。 绿腰的身子前扑,手中的香炉一扬,那已经燃烧成灰烬的香灰便铺天盖地飞向花青染和花如颜。 花青染的反应极快,直接扭头,用袖子遮脸。待他放下袖子时,整个月牙色的袖子已然蒙上一层黑灰,看起来惨不忍睹。 花如颜的反应有些慢,但幸好她站在了花青染的身侧,虽也吃了灰,但并不严重。 几乎在同时,花青染和花如颜一同转目去看绿腰和白草,虽没呵斥,但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压力。 白草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不是奴,不是……啊!” 绿腰不待白草说完,抡起香炉照着她的脸便是一下子!她的口中还喊着:“不许绊倒我!摔坏香炉怎么办?!”这一下,她成功地打掉了白草的谎言,更成功的是,她将剩下的香炉灰全部扬在了花青染和花如颜的脸上! 此等手法实在有些幼稚,但架不住自己想要先讨点利息。 花青染刚回过头,还未发难,便再次中招,其状甚是惨烈。他想眨一下眼睛,却发现眼睛进了灰,生疼;他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张嘴就吃灰,恶心;他想吸一口气平和一下情绪,却发现鼻子里痒痒的,难受。 花如颜没有花青染那些细微的感觉,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燃起,直冲脑门!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睁开眼,呼扇着鼻孔,扯开喉咙就嘶吼,却被那些香灰呛到,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草不敢耽搁,顾不得疼痛的脸颊,壮着胆子小跑到花如颜身侧,轻拍着她的后背,且掏出帕子替她擦脸。 所有人都瞪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忘记了反应。 曲南一望向闭着眼静静而立的花青染和转过身将拳头攥得死紧的花如颜,十分淡定地吩咐少女撑舟快行。这不,李大壮都来找自己了,一准儿是急事啊。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曲南一与唐老爷同舟,唐悠和唐倩、小茹同舟,眼瞧着那片扁舟不堪重负,绿腰直接跳到了曲南一的扁舟上,顺风顺水地走了。 唐悠看看花青染又看看花如颜,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示意少女撑船离开。少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撑动了一叶扁舟。 两只扁舟,缓缓穿梭在碧色荷塘中,在即将靠岸时,听见了从亭子里传出的把掌声,那声音清脆响亮得令人牙齿一酸、虎躯一震。 曲南一侧头看向绿腰,逗趣道:“酸不?” 绿腰掂了掂手中香炉,憨憨地问:“疼不?” 曲南一忍俊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这笑貌似有些不合时宜,怕那花青染和花如颜会误会自己在嘲笑他们。可笑都笑了,又能如何?还能屁颠颠地跑回去告诉他们这是个误会?哎,这个绿腰啊,简直就是绿妖,还真是能添乱。 曲南一苦笑一声,抬手便弹了绿腰一个脑嘣。 绿腰风中凌乱了。她需要用尽全力攥紧手中的香炉,才不会将其砸到曲南一那张笑吟吟的脸上! 她竟被一个男人弹了脑嘣? 操蛋! 太操蛋了! 第六十一章:又有女婴被偷 ,曲南一刚出了水云渡,李大壮便迎了上去,压低声音禀告道:“大人,又有一女婴被偷走了。” 曲南一翻身上马:“走,去看看!” 李大壮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老何家,见那大着肚子的妇人正在院中独自垂泪。 妇人的男人叫何有银,此刻已经去粮店上工了。 院子里长了些杂草,屋子也破损得厉害。看得出,这家人能在县里讨生活,依仗着的便是老何在粮店打工的微薄收入。 那妇人见县太爷亲临,慌忙间站起身,踢倒了脚边的小马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南一让那妇人起来回话。 妇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因为腿软,几次险些跌倒。 曲南一一边在院内走动,一边询问道:“你且说说,你那娃儿多大,是如何丢的?” 妇人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大壮看着着急,便插话道:“大人,这妇人胆小如鼠,怕是讲不明白。不如属下去把她家男人叫回来,大人一问便知。” 妇人突然抬起头,惊慌道:“不不……不,大人,不能叫夫君回来。民妇……民妇能说得明白。” 曲南一十分认真地四下巡视一圈,从角落里拎出一条缺了腿的小马扎,吹去浮灰,袍子一掀,坐在了上面,道:“讲吧。” 妇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小马扎上仰视着自己的县太爷,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去。 曲南一阻止道:“你也坐下,慢慢和本官说。本官最是亲民,不会轻易发怒,你且宽心,慢慢说。” 妇人犹豫再三,终是扶起了小马扎,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马札边上。 曲南一又问一遍:“你的娃儿多大了?如何被偷的?” 妇人未语泪先流:“民妇家的娃儿两岁了。民妇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偷的。民妇只是像寻常一样,哄睡了娃儿,自己也睡了。醒来后,却发现娃儿不见了。” 曲南一问:“你夫君呢?” 妇人老实地回道:“夫君去泰合粮店上工了。” 曲南一问:“为何不叫他回来?” 妇人瑟缩了一下肩膀,仿佛十分惧怕她的夫君。她怯生生地回道:“夫……夫君,夫君知道会打死民妇的。” 看来,这何有银还是个爱孩子的好男人。 曲南一问:“你夫君昨晚不在家?不知道娃儿丢了?” 妇人回吸了吸鼻子,回道:“在,在的。”拿眼偷偷扫了曲南一一眼,小声道,“夫君知道娃儿丢了,可不上工就要饿肚子,民妇肚里这个可扛不住。夫君若是知道此事惊动了大人,非教训民妇不可。” 曲南一发现自己误会了何有银会发怒的原因,于是追问道:“为何?” 妇人又拿眼偷扫了曲南一一眼,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回道:“民……民妇家里没有……没有银子,没有银子能孝敬大人。” 呵……原来是因为银子才会对妇人动手。 曲南一斜眼看了李大壮一眼。 李大壮立刻涨红了脸,解释道:“没没,大人,我们没收她一个铜板。” 曲南一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本官是问你,她家既然不肯报给衙门知道,你又是怎么得知他家丢了一个女婴?” 李大壮一怔,呆愣愣地回道:“属下听人说的。” 曲南一挑眉:“听谁说的?” 李大壮回忆道:“今儿一早,属下正往县衙里去,听见有人在属下耳边说了句,‘西头何有银家里也丢了一女婴。’属下转头去看,却不见人影,只有路上的几个行人在赶路。属下怕是有人故意戏耍属下,也没放在心上,本不欲查,可一想到那人说的是‘也丢了一女婴’后,记起四天前曾有人报案,说家里丢了一个女婴,这才打了个激灵,跑来查看一二。 “起初啊,这妇人啥也不肯说,后来被属下一吓,才说了实话。也只说娃丢了,不敢惊动官府。” 百姓们普遍认为“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别进来”,倒也可以解释那妇人为何不想报给衙门知道此事。她怕女婴找不回来,还得搭上孝敬银子。家里本就拮据,若被其夫君何有银知晓她不安生,准没好果子吃。 曲南一点点头,示意李大壮接着说。 李大壮接着道:“属下看这事儿有些古怪,便回县衙去,想禀告给大人。大人不在县衙,属下就四处去找。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原来大人去看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去了。属下不敢耽搁,就跑去求见大人了。” 曲南一站起身,他屁股底下的缺腿小马扎便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吓得那妇人又是一阵哆嗦。 曲南一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那妇人说:“莫惊慌,走,带本官去那娃儿住的地方看看。” 妇人、女婴,还有何有银,都住在一张由木板搭建的简易床上。 那屋里有扇窗,却小得可怜,一个女人想要从那里钻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个男人的话,那就更无可能。 屋里的门,晚上是插上栓的,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贼人偷窃物件不会挑家里有人的时候下手,但若是偷女婴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两岁的女婴,必然在娘的照看下,不会任其一个人在家。 只不过,谁会偷女婴呢?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还不能让她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思及此,曲南一问那妇人:“昨晚,你睡得可沉?” 妇人回道:“民妇肚里有个闹腾的,睡得并不沉。” 曲南一问:“没闻到异味?没听到任何声音?” 妇人寻思片刻,回道:“民妇只听到了夫君的鼾声,闻到了……闻到了夫君的脚臭味,和……和屁味。” 曲南一微微一愣,险些笑出声。他想到这妇人刚刚丢了娃儿,自己这笑来得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他生生地将笑意忍了回去,憋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甚是辛苦。 妇人见曲南一皱眉,误以为夫君的臭味残留在屋子里没散干净,于是挥动衣袖,试图让屋里的味道闻起来不那么难闻。 曲南一呆不下去了,勉强在寒酸的小屋里转了一圈后,喊上李大壮一同回到县衙。 第六十二章:曲南一与白子戚的奸情 ,吃过饭后,太阳也快落山了,曲南一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像一只渴睡的大花猫。 这时,另一名衙役由外进入内堂,与李大壮这般那般耳语一番。李大壮便对四仰八叉躺着的曲南一说:“大人,白子戚来送银子了。” 曲南一的眼睛一亮,点头,示意让他进来。虽说白子戚送银子不够痛快,但胜在持续不断。曲南一对今晚的青菜炒青菜极其不满意,这不,马上就有改善伙食的机会,他自然欢喜。 白子戚走进来的时候,曲南一已经端坐而起,且十分亲切地唤了声:“白茂才。” 白子戚敛衽一礼,道:“曲大人不必客气,唤我子戚便可。” 曲南一笑眯了眼睛,像一只得道成仙的老狐狸精。他说:“本官素来公私分明,待白茂才将罚银和赔银悉数上缴,你我二人才好论交情不是?” 白子戚绷着一张清秀的脸,点头称是。 曲南一发现,白子戚此人比花青染还无趣,若是那绿腰在,呵呵……这些无趣之人反而会变得十分有趣。想到绿腰,曲南一忍不住唇角上扬,心情愉悦。 这时,李大壮上前两步,回禀道:“大人,那何有银已被带到。” 曲南一既不想动地方,也没见白子戚有走的意思,便让李大壮搬了一块屏风,挡在了二人面前,用以隔绝何有银的视线。 不多时,何有银被带了进来,跪在了屏风前面。 曲南一问:“下跪何人?” 何有银没见过这阵势,一颗心慌乱得狠,却也知道可能是家中丢了小娃子的事被捅到了县令大人这儿,于是忙磕头回道:“小人何有银。” 曲南一问:“你可知本官让你前来,所为何事?” 何有银点头回道:“晓得晓得,大人叫小人来,是因为小人家里丢了女娃子。” 曲南一问:“昨晚你睡得可熟?” 何有银老实地回道:“回大心,小人白天累得狠了,一沾枕头就睡成了猪,啥都不知道了。” 屏风后面,白子戚将一百两银子推到曲南一面前。 曲南一微微一笑,道了声:“甚好。” 何有银一脸不解之色,他睡得熟,咋还得了一声赞呢?要知道,正是因为他睡得熟,才丢了小女娃的。虽说他不待见那女娃,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血脉,丢了心里总归要不舒坦的。可县令大人竟然说甚好?这是什么道理?! 曲南一又问道:“你最近可与人结仇?” 何有银冥思苦想半天,摇头道:“没有,大人,小人没和谁结仇。” 屏风后面,白子戚见曲南一的皮肤甚是水润,以为他用了自己送的香脂,心中一喜,竟伸手捏了一下曲南一的手背。 曲南一震惊,大怒!他一拍桌子,喝道:“大胆!” 何有银吓得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差点儿吓尿了。他……他真的没有与人结怨啊,哪里就……就……就大胆了? 白子戚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大人没用在下送的香脂。” 曲南一没想到白子戚竟是因为要确认这茬而摸了自己的手背一下。有些荒唐,却荒唐的在点子上。只不过,他十分不喜罢了。 何有银蒙了,彻底蒙了,这……这屏风后面,怎么还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有啥不能见人的,非得在面前当个屏风做啥?还有,送个啥香脂啊?谁送谁香脂啊?自己来得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何有银原本就蒙了,这会儿又被自己的想法绕得更蒙了。 曲南一挑眉看向白子戚,目光里有着明显的警告之意,缓缓说道:“白茂才真是令本官感动,那山魈腹中藏要惊天宝藏的钥匙,二是说那山魈腹中有颗可以飞身成仙的天珠。既是流言,自然不好过于统一,那样便失了流言的意义不是?呵…… 假亦真时真亦假,此番火候,他素来把握得极好。 他有种直觉,那妖女就藏在**县内,不曾离去。若假山魈就是女祭祀,那么,她盘旋在此地,一定有所图谋。既然如此,他便不能让她走出**县! 如此,甚好。 想必不日那女就会被人搜出,开膛破肚!届时,那神秘男人也会出现,方便自己一网打尽。也正是因为神秘男子的手段了得,所以他才会拉拢花青染,请他出来降妖伏魔,并号称神秘男子与山魈一样,皆是从艳山上下来的妖物。 若是那花青染学艺不精,被妖女和神秘男子打死打伤打残,剩下的事,自然有张天师去处理,自己倒是要落得一个清闲自在喽。 哎呀呀,他很期待呀。 第六十三章:呦呵,胆子不小! ,唐悠支着脑袋,小茹揉着膝盖,唐倩捂着肚子,绿腰捧着香炉,一行人怪模怪样地随同唐老爷回到了唐宅。 华姨娘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唐老爷没好气地道:“问什么?开饭!” 华姨娘忙应了声,唤丫头上菜。 唐倩说:“爹和姨娘慢用,倩儿身子略感不适,回屋歇着去了。” 华姨娘关心地追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大夫来瞧瞧?” 唐老爷挥手道:“去吧去吧。” 唐倩施了一礼,转身回屋去了。 小茹一瘸一拐地跟在唐倩身侧,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小姐,都是小茹不好,小茹力气不足,害小姐摔了一跤。不不,小茹的意思是,是小茹没有力气,不是小姐重。小姐那么纤细,那么漂亮,就跟画中仙子一般。小茹瞧着,就是那个叫什么花如颜的,也赶不上小姐好看呢。她呀,真是平白糟蹋了个好名字。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才应该配上那样的名儿。” 唐倩瞥了小茹一眼,淡淡道:“可我怎么觉得,那花如颜更胜我一筹?” 小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才不是呢。在小茹眼里,小姐才是最美的。” 唐倩唇角带笑,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小茹的额头一下。 这一下,终于让小茹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觉得她家小姐不会因自己摔了她而秋后算账了。 小茹也正是青春好艾的年纪,眼睛提溜一转,便笑嘻嘻地对唐倩说:“小姐,小茹瞧着,那花家的人长得可真是个顶个的好看。尤其是那位花公子,不说不笑的时候吧,就好看得令人不敢直视。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么……那么的,哎呀,小茹嘴笨,不会说了,反正就跟仙人一样好看呢。”她见唐倩并不不悦,便接着讨好卖乖道,“要小茹说,也只有那样的公子才配的上小姐这样的美儿呢。” 唐倩伪怒,呵斥道:“这事儿岂容你浑说?!还不快快闭嘴,小心掌嘴!” 小茹吐了一下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小茹搀扶着唐倩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后,便去厨房端饭给唐倩吃。 饭厅里,唐悠吃过午饭,心满意足地捂着笑疼的肚子,回屋午睡去了。绿腰回了下人房,将香炉随手放在破旧的几上,转身去找厨房找饭吃。 厨房里,小茹正比手画脚地给厨娘和红袖讲诉今日的所见所闻。那宅子是如何如何的好;那花公子是如何如何的俊美;那绿腰是如何如何的讨厌,不但给主人丢了脸,还因丑人多作怪,得了那么多的赏银;她小茹是如何如何的忠心护主,甘愿当凳,给主人争脸面。瞧这膝盖都跪青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得到。 绿腰走进厨房时,厨娘正将给唐倩做得饭菜装进食盒里,递给小茹。红袖捧着碗,一边听小茹在那里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一边往嘴里塞着菜。 灶台旁,还有一只大碗,碗里装了菜和一个粗面饼子,看样子是厨娘给绿腰留的。 绿腰伸手去取那个碗,红袖突然怪叫一声,吓得小茹忙转身去看。小茹手中拎着食盒,一下子就将那碗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茹看见绿腰,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皱眉喝道:“你做什么?大白天的装鬼吓人吗?”低头看了眼地上碎裂的饭碗,用脚尖踢了一下,啐了一口,尖酸道,“哎呦呦,这粗茶淡饭的怎么能入得了你的口?你那口可是贵人的玩物,专能哄着贵人的彩头呢。可不能吃这粗糙的东西,仔细硌崩了你的牙!”说完,拎着食盒,欲撞开绿腰,扬长而去。 却不想,她牟足了劲儿的一撞,却没有撞到绿腰,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食盒倾倒,汤汤水水地洒了一地。 小茹哎呦哎呦地叫着。红袖忙上前两步,将小茹搀扶了起来。小茹扬起手,就要掴绿腰一巴掌。绿腰向后退开一步。 小茹的巴掌落空,气得跳脚骂道:“你个贱蹄子,你给我等着!你故意绊倒我,就是不想让小姐吃饭!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小姐的丫头,就敢这么欺负二小姐,我这就去告诉华姨娘,让你好看!”喊完,一跺脚,一扭头跑了。 绿腰弯下腰,将食盒捡起。 那厨娘知道小茹是个碎嘴的,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未必可信。至于这个绿腰,接触的时间尚短,看不出品性如何。只单说她得罪了小茹,小茹到华姨娘那里告恶状,这事儿又关系到了二小姐,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此时,见绿腰将食盒捡起,以为她要拎着食盒去追小茹,便道:“去吧去吧,去给小茹赔个不是,哪怕让她打两下,消消气,这事儿啊也就翻过去了。在这唐家,你管怎么还能有口饭吃,真被赶出去,不得活活儿饿死!” 那绿腰也不搭话,拎着食盒转身便走了。 厨娘摇头道:“真是个傻葫芦!” 红袖小声道:“在她眼里,怕是瞧不起你我呢。” 厨娘瞥了红袖一眼,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已经有些不悦。她好心提醒绿腰,她傻,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若因她得了主子的赏识就瞧不起自己,那却实属不该。人呐,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 不多时,小茹引领着华姨娘往厨房方向快步而来。 小茹还边走边上眼药:“小姐这几日便没有食欲,很少进食,难得今日厨房里做了她爱吃得菜,小茹正要端了给小姐送去,却不想,那绿腰竟然仗着自己是大小姐的丫头,伸脚绊倒了小茹。小茹痛些没什么,可惜了小姐爱吃的那些菜。” 小茹絮絮叨叨地告着状,华姨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抬手指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小喜说:“去把浆洗婆子给我叫来!” 那浆洗婆子生得五大三粗,寻常两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家里的男子和儿子,都曾被她打得嗷嗷直叫。 小喜领命,一溜烟跑了。 唐家不大,人也不多,不消片刻,小喜便将那浆洗婆子叫来了。 浆洗婆子知道华姨娘要用自己的力量,便操了根洗衣服用的木槌,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华姨娘站在厨房门口,喝问道:“那个贱人呢?!” 厨娘回道:“刚才看着她拎着食盒走了,想必是去追小茹了。”抬头扫眼小茹,见她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小茹道:“没准儿那贱人是怕了,拎着食盒去讨好小姐了。可小姐是多么金贵的人儿,哪能吃那些掉到地上的脏东西,再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 花姨娘对厨娘扬声道:“你且跟来。” 厨娘忙擦了擦手,跟在了花姨娘的身后。 红袖见有热闹看,忙跟了上去。 于是,一行人又气势汹汹地涌向了唐倩的屋外。 华姨娘进屋后不见绿腰,这火气倒是灭了几分。 唐倩问清楚原委,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好奇,便穿上了鞋子,同众人一起寻找起了绿腰。 众人大张旗鼓地搜索着人,到底是惊动了唐悠。 她皱着包子脸,火气很大地推开房门,嚷嚷道:“做什么不让人睡个好觉?!” 红袖卖乖,忙小跑到唐悠面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不想,唐悠竟然笑了。看看,看看,绿腰果然是自己人呐!这吃个饭都能整出这么个阵仗来欺负唐倩,不错不错,办得好,有前途! 这时,那浆洗婆子拍开了丫头们共住的小屋,看见绿腰正坐在床沿上,吃着为唐倩准备的菜。 那菜汤虽然洒了,但菜却还在盘子里。 她见众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眼中闪过玩味,她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筷子头的大米饭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咽下。 浆洗婆娘有些发蒙,回头看向华姨娘,粗声问:“打不打?” 华姨娘那原本消了三分的气瞬间暴涨了三十分!她柳眉一竖,尖声怒喝道:“打!给我打!往死里打!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偷吃主家的饭菜!打!打死了活该!” 浆洗婆子得了命令,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兴奋得鼻孔都张开了。她朝蒲扇般的大手里吐了口口水,然后攥紧木槌,冲着绿腰阴测测地一笑,抬腿就往屋里冲。 唐悠见此,立刻大喝一声:“站住!不许动!今儿,谁敢动绿腰一下试试,小姐我打断她的狗腿!”说完,还示威般扫了华姨娘和唐倩一眼。 那浆洗婆子冲得太猛,停得又太急,结果收势不住,直愣愣地扑向了那张破几,一脑门狠狠地磕在了香炉上。 绿腰下地,一手推开了那浆洗婆子,将香炉拿到眼前看了看,见其并没有被磕坏,这才自言自语道:“还挺结实。” 众人听她此言,纷纷气了个倒仰。若非下人房里太过狭窄,华姨娘都想冲进去亲自动手狠捶绿腰。她气得胸口起伏,感觉自己好像要爆裂开来。 第六十四章:气死人喽 ,浆洗婆子晃了晃斗大的脑袋,只觉得脑门上似乎长着一个什么东西,而且在越长越大。 绿腰弯下腰,用食指搓了一下浆洗婆娘脑门上的那个大包,浆洗婆娘痛得哎呀一声,连声喊着:“疼疼疼疼疼……” 绿腰笑着站直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青铜香炉,走至门口。 浆洗婆子瞪着绿腰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悄悄凝聚起一身的力量,撒腿就往绿腰的后背上撞。 绿腰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突然加速,身形利索地往右边快速一移,浆洗婆子便以猛虎扑食之势将华姨娘扑倒在地,华姨娘连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 小茹反映极快,尖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绿腰杀了华姨娘啦!” 唐倩两眼一翻就要昏倒,幸亏小喜眼明手快将其搀扶住。 厨娘去拉浆洗婆子:“快起来,快起来,姨娘被你压在身下了。” 浆洗婆子知道自己闯祸了,双腿发软,竟在爬起来后又跌了回去。 这一下,成功将昏死过去的华姨娘疼醒,并发出尖锐的嚎叫:“啊!!!”声音绕梁,不绝于耳。 唐悠皱眉喝道:“别喊了!鬼叫什么?叫得人脑仁疼。” 唐倩扑到华姨娘的身上,失声痛哭:“姨娘啊姨娘,你可安好?” 华姨娘颤巍巍地爬起来,拍了拍唐倩的后背,忍着痛,细声细语地安抚道:“无碍无碍,小姐莫要伤心哭泣,仔细红了眼睛。”转而瞪向浆洗婆娘,狠狠地剜了一眼。 浆洗婆娘跪地求饶:“姨娘饶命、姨娘饶命,是那绿腰使坏,婆子才一不小心撞上了姨娘。” 华姨娘抿了抿凌乱的头发,冷冷地看向绿腰,咬牙道:“你个贱婢,是想要我的命吗?!” 唐悠撇嘴道:“又不是她撞的你,你冲她去干什么?” 华姨娘气急,一连串地咳嗽起来。 唐倩拍着华姨娘的后背,为其顺气:“姨娘,算了吧,不要气坏了身子才好。” 小茹想了想,小声嘀咕道:“那绿腰绊倒了小茹,抢了二小姐的饭食,自个儿躲在屋里偷吃。姨娘派人来寻,她还故意生事,害得姨娘差点被撞死。” 唐悠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道:“哪里有那么娇贵?撞一下,死不了。” 华姨娘怒不可遏,拔高了声音,喊道:“大小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太过纵容你的丫头了!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偷吃小姐的饭菜不说,还故意使坏,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此等恶毒的丫头,传出去,不但丢唐家的脸,还会有人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大小姐的名声,怕是要坏得不能再坏了。想嫁个好人家,呵呵……怕是妄想喽。” 唐悠想想花青染,又想想自身,底气一下子跌入凹地。 华姨娘在心里冷笑一声,指着绿腰道:“此等恶奴,先打她二十大板再说!”转头,揪扯出厨娘,“你去,给我狠狠地打!” 厨娘踌躇不决,一个劲儿地给绿腰使眼色,让她快点儿跪地求饶,好免了这一顿打。 绿腰最是不喜欢这些宅院里的女人勾心斗角,也懒得装憨,淡淡道:“姨娘同奴,不过是个玩物。大小姐身边的人,岂容你一个奴才处置?” 此话如同一节炮竹硬生生地戳进了华姨娘的心里,然后砰地一声,将她的心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这句话仿佛给唐悠点亮了指路明灯。 是啊,华姨娘就是个玩物,是奴,凭什么处置她的人啊?! 唐悠挺直了腰板,轻蔑地扫了华姨娘一眼,刻意沉下嗓音,冷声道:“华姨娘,绿腰是我的人,如何处置自然由我决定,你还是赶快回屋去给老爹缝个鞋底,裁双袜子,尽个当妾的本分!你若还在这里胡闹,休怪我家法伺候!” 华姨娘的一张俏脸被唐悠训得通红,一双妩媚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冷箭般射向绿腰和唐悠。她想争辩什么,但妾的身份注定她不敢多说什么。若她在这里混闹,被人抓住了把柄,倩儿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毕竟,倩儿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待那大户人家想要娶妻,自然会将她这个姨娘的名声考虑在内。她,不能给倩儿抹黑! 华姨娘不再争辩,却用眼神示意小茹为主子说上两句,不能就此弱了势头。 小茹见华姨娘都不是绿腰的对手,就不想出这个头了,但在华姨娘的淫威下,她又不敢拂逆她的意思。于是,她咬了咬下唇,一狠心,上前一步,对绿腰道:“绿腰,你故意绊倒我,又不问自取二小姐的吃食,后又打伤浆洗王婆子,你这样行事,闹得众人不得消停,害得大小姐连午睡都不得安生!”一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唐悠面前,声泪俱下道,“大小姐,你一定要为大家做主啊!绿腰这么欺负人,让大家可怎么活啊!眼下,大小姐还在家里呢,她就如此嚣张跋扈,若大小姐外出,大家还不得被她欺负死?!求大小姐做主!” 唐悠被捧得高高的,自然有些晕乎乎的。这种被人仰视、依赖的感觉太好了! 唐悠轻咳一声,看向绿腰,本想让她给大家道个歉,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绿腰那沉静的样子,她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真是,奇了怪了。 唐悠又咳一声,对众人道:“绿腰自有不对,该罚。但她今天为我争了脸面,也是要赏的。这功过相抵,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以后,谁都不许拿这事儿做文章,更不许把这事儿往外面传。要是让我知道谁乱嚼舌根,我就……哼,我决不轻饶!”说完,一甩袖子,昂首阔步地走回屋去。 小茹知道自家二小姐是个不管事儿的,尤其不是不会和大小姐顶撞,便一撇嘴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绿腰一眼。 绿腰对小茹视而不见,甚至连句回击的话都不曾出口。 小茹觉得自己似乎比华姨娘厉害了那么一点点。你看,就连绿腰都不敢和自己正面交锋,还不是因为自己口齿伶俐、聪明无比,说得她哑口无言?! 小茹有些骄傲了。 第六十五章:封云起 ,唐悠回屋后,本想补眠,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寻绿腰,却发现绿腰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墩上,抱着一只鸽子,正在喂它食。 唐悠好奇,探头一看,问:“哪儿来的鸽子?” 绿腰憨憨地回了句:“飞来的。” 唐悠咽了一口口水,舔脸道:“给我吧,炖了吃。” 绿腰用手指在鸽子的身上一弹,那鸽子便飞了起来。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巧的信桶,不知飞去了哪里。 唐悠惊叫一声,忙张牙舞爪地去抓,却是连根毛也没薅到。她望着那远去的鸽子,训斥道:“你真是蠢笨,连只鸽子都抓不住!” 绿腰望着那只鸽子,轻叹一声,拍了拍裙摆,站起身,正色道:“你想吃人不?我给你抗一个回来?” 唐悠见绿腰眸光幽幽,感觉她不像说笑,心中突然一寒,干笑道:“不……不了。” 绿腰要回屋,唐悠突然喊道:“喂,绿腰,陪我出去走走。”转而又扬声喊道,“红袖,出来!” 红袖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她的动作挺特别,就像一只兔子成了精般,还一蹦一蹦的。 红袖、绿腰,两位极丑的丫头,加上一个浑圆肥胖的唐悠,一同招摇过市了。 这个时期对男女之防并不那么严厉,尤其是在经历了牝鸡司晨、女子主宰政权之后,对女子的行为便没有那么苛刻了。在街上行走的女子不少,只不过,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会带上幕篱,稍微讲究了那么一点点儿而已。 红袖看出绿腰在唐悠的心里有点儿不一样,便急着争宠起来,一会儿给唐悠打扇,一会儿掏出帕子要给唐悠擦汗,唐悠嫌弃她的帕子脏,一巴掌拍掉了。 绿腰静静地跟在唐悠的身后侧,如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般,静静行走在天地间。周围的热闹与她内心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就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看着眼前的浮华,既走不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员,也无法被那些鲜活触动心弦。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尽管,为了心中那个执念,她固执地活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今日,看着华姨娘等后宅女子在那里闹腾,她虽不耐烦,却隐隐有些羡慕。华姨娘也好,唐悠也罢,总归是有一个活着的目标,想要掌控唐家的主权。这种在她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却是她们每日一言一行都要拼斗的方向。在她的世界里,她们无疑是小人物,却……活得那般鲜活。因得而喜,因失而痛,因郁而怒,而情而悲…… 回首自己的过往,永远是在想办法活下去,然后寻回祭品,完成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祭祀。 然而,寻找了太多个日日夜夜,苦等了太多个岁岁年年,她现在竟然已经有些记不得那人的样貌。若是自己真的能找回他,他是否容颜依旧?就像自己这般,君不来,不敢老?呵…… 胡颜,哦,她现在是绿腰,绿腰想,若有一天,她真的了无生趣,便会坐在曲南一的床边,告诉他,她就是他一直想要处之而后快的那个妖女,然后请他选择一种最想杀她的方式,再然后,她偏不按照那种方式去死。 呜,她实在是太快了。 其实,活着也不是那么无趣。至少,她还知道,有一个男人一直惦记着她,心心念念着她,想她……死! 嘿,不对,不止一个曲南一啊。她还有花青染。这倆对自己的生死看得极重,从花青染不远万里追来**县,就可见一番。被两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如此惦念,真的好吗?呵呵…… 绿腰自娱自乐,心情瞬间充满阳光。 她抬起头,勾起唇角,笑了。 这一抬头,吓得几位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抬头,恰好看见一队人马由远及近,粗略一看,竟有二十一骑! 乖乖,好大的手笔! 那队人马皆骑着皮毛黑亮的高头大马,穿着简单便捷的黑衣,系了拉风的红色披风,在纵马奔驰间,如同扬起了烈焰红帆,煞是醒目夺人。 那策马在众骑之前的第一人,穿着以烈焰图纹勾边的黑色骑装,外套同色大袍,在风中烈烈飞舞。 凌乱的黑发并未束起,任其在风中飞舞,张狂可见一斑。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如同成熟的小麦,引得饥饿的女人们攀爬而行。 那人斜眉入鬓,颜如墨画。五官深刻,气宇轩昂。眼如深渊,黑如曜石,整个人透着一股桀骜不驯之色。他的鼻若匠人精心雕琢而成,挺拔如峰。唇线清晰,唇瓣略薄,端得是疏狂清冷。左耳垂上一颗红色朱砂痣,仿若一颗宝石耳钉,红得有些妖艳,令人不敢直视。 这**县何曾出过这样的人物? 一时间,路人都看得痴了。 唐悠长大了嘴巴,呆愣愣地望着那人,直到这一对人马飞奔而过,她这才回过神,吐掉一嘴的灰,啧啧道:“这**县当真是有宝藏的。”不然,怎会有那么多的俊美男子都往这儿跑?县令曲南一可谓是风流人物,花青染那就是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那白子戚虽说是个狠的,但那相貌在这**县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清奇冶艳,这刚刚策马狂奔而过的男子,那份睥睨天下的狂傲不羁,得令这**县里多少个小娘子夜不能寐啊?! 唐悠的心跳有些过速,她感觉整个人有些发晕。为了保持这种为美男子心跳的感觉,她决定去听幺玖唱戏。 那幺玖现在改名叫燕归了吧?不管他叫什么,那人绝对是一个艳绝天下、风骚酥骨的妖精!只听说他重新扛起了燕家戏班,却一直没机会听他唱上那么一嗓子呢。 唐悠一想到可以近看燕归,就兴奋得难以自持。 她挥动胖手,嚷嚷道:“走走走,咱去听燕归唱戏。”独自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绿腰并没有跟上来。 唐悠回头,见绿腰正背对着自己。她有几分气恼,大步走至绿腰面前,刚要呵斥,却在瞧见绿腰的样子后,愣住了。 一滴清泪,沿着绿腰的眼角缓缓滑落,就像一道溪流缓缓滋润过干涸的大地,在那画着浓妆的脸上流淌出一片水润细腻的痕迹。此刻,唐悠在绿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神情,她仔细想了很久,才如梦初醒,将其定位为——生机。 是的,生机。 唐悠买来绿腰的日子不长,但却隐隐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心软、爱哭的人。甚至可以说,绿腰是一个狠心的憨傻。她可以不停咀嚼着东西,也可以面无表情地被人唾骂,还可以傻呵呵地望着天上飞燕,但唐悠从来就没觉得绿腰是好欺负的。咦?这话头怎么又扯到绿腰容不容易被欺负上面去了?唐悠发现,她今天的情感有些泛滥成灾了。先是被美男子刺激到,现在又被绿腰的眼泪戳中心口窝,明显的凌乱了。 唐悠暗唾自己一声呆瓜,略显不自然地问:“绿腰,你怎么哭了?” 第六十七章:绿腰落泪回忆杀 ,“哭了?”绿腰有些不可置信,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而过,见手指间沾了泪水的痕迹,竟是微微一愣,眼中神色变化莫名,仿若风起云涌般跳跃着,最后竟化作一声轻笑,肯定道,“哭了。”说完,又朝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些被层层包裹好、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珍贵美好,若昙花般悄然绽放,一眼一言一百年。 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十分调皮捣蛋。她爬到树上掏鸟蛋时生龙活虎,待下树时却畏首畏尾,不敢动作。她蹲在树上,见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由树下走过,忙摆动着小胖手,喊道:“哎哎哎,哥哥,好看的哥哥呀,你等一下。你抱阿颜下去好不好?阿颜把鸟蛋分你一个吃哦。” 男子大约十七八岁,他抬头望向树上的小女孩,一张鬼斧神工般的俊颜便闯入了小女孩的视线。 小女孩张开小嘴巴,一滴口水沿着她那粉嫩的柔唇滑落,贴着男子的鼻尖滑落到地上。 在男子黑曜石般的目光注视下,小女孩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羞涩。她用手背狠狠地擦拭了一下嘴巴,又使劲儿吸了吸口水,探头对男子说:“哥哥,咱俩结成契约好不好?”她见男子没有反应,便开始努力推敲起自己,“哥哥,好看的哥哥,我叫阿颜哦,我就是天下间最好看的颜色,你选择我一准儿没错!阿颜很聪明的,学东西快,悟性高,一准儿能……啊……” 小女孩太兴奋了,一时不察,脚下一滑,掉下大树。 男子伸手接住小女孩,说:“下次不要这样。” 小女孩的脸红了。因为,她知道男子为何会这样说。因为,她刚才蹲在树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男子竟收回目光想走,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假装脚滑坠树。 此刻虽然被男子戳穿,但小女孩却像只小狐狸般笑眯了眼睛。目的达到了,其他不重要。 小女孩正在自得,男子却突然松开双手,仍小女孩以自由体落地。 小女孩的屁股着地,痛得呲牙咧嘴。 男子转身便走,不留任何情面。 小女孩瞧着碎裂在自己肚子上的鸟蛋,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的蛋碎了!”她见男子仍及不搭理自己,便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撒腿追上男子,拦住他的去路,酝酿起情绪,怒喝道,“蛋碎了,鸟没了;鸟没了,鸟娘鸟爹要伤心了。鸟娘鸟爹伤心了,就再也生不下鸟蛋了,你却把它们的孩儿扼杀在蛋壳中,让它连见自己爹娘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这种行为令人发指,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男子微愣,半晌,似是轻叹一口气,反问:“你想怎样?” 小女孩狡黠一笑,道:“和我结成契约吧,小哥哥。我会善待你的。一辈子,对你好。” 唐悠推了推绿腰的肩膀:“喂喂喂,你想什么呢?” 绿腰脑中的画面消失不见,那些最珍贵的回忆成为碎片。 不过不要紧。 小哥哥,阿颜找到你了。 绿腰难以自制,身子在轻轻地颤抖。她垂下眼睑,低低地笑了。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隐隐震动得耳膜嗡鸣。一身粗布衣裙的她,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那样子竟仿若站在万山之巅,坐拥江山美男般畅快酣然!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被绿腰的气场所折服,但现实往往很骨感,一片烂白菜帮子砸在了她的脸上,一个脾气明显不大好的老太太骂道:“鬼嚎个啥子咧?吓死老太婆,你要抵命的,知道不?!”狠狠瞪了绿腰一眼,挽着小筐,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走了,嘴里还不忘嘟囔道,“丑娃多作怪。” 绿腰从脸上抓下烂菜帮子,笑骂道:“你个死老太婆。”声音中,并无恶意。 唐悠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打通了任督二脉,看谁都透着诡异了。她被绿腰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寻思了一会儿后,才询问道:“绿腰,你认识那个男人啊?他该不会是你以前的相好吧?”说完,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很显然,她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 绿腰心情很好,竟点头应道:“是啊。” 唐悠的笑突然打结,直憋得她脸红脖子粗,猛地拔高,在原地蹦了两下,将气儿弄得顺畅后,这才神秘兮兮地靠近绿腰,压低声音问:“真是你相好?”不待绿腰搭话,她又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没背过气去。 绿腰望着唐悠那一堆乱颤的肥肉,也不着脑,竟跟着笑了。 唐悠笑够后,伸手拍了拍绿腰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地安慰道:“绿腰啊,你别难过,虽然你长得丑了些,但好歹还是个女子。等小姐我哪天找到了姑爷,也寻摸个小厮给你。”伪装出一脸凶像,“他若不肯,小姐我打断他的狗腿!”贼兮兮地一笑,大包大揽道,“你就放心吧!只有有小姐我在,包管不叫人欺负了你去。”挥动胖手,“走啦走啦,再看下去,那人也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别看了,走,跟小姐我看戏去!”转身,边走便嘟囔道,“这**县是要翻天了。这美男子再多来几个,我这颗心啊,都要塞爆了。”说着,还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绿腰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地闲聊道:“心宽能盖通天宝塔。” 唐悠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绿腰,激动道:“绿腰,知己啊!想不到,你才是那个懂我的人!是了是了,若我心胸宽广……”伸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便能盖一座高楼,可以住进去很多很多美男子。哈哈……哈哈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人怎可说我是花痴?我爱看美男子,又关她们何事?那些伪善伪贞洁的女子,不过是嫉妒我敢爱敢恨罢了!” 绿腰望着兴奋的唐悠,十分中肯地点了点头:“你喜欢谁,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唐悠就像得到了大人物的肯定,立刻挺起了胸:“那是!绿腰,本小姐知道,你是个好的,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好,以后跟着小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胖手一挥,“走,我们去听燕归唱戏。他若唱得好,小姐我就赏他!大大的赏他!” 红袖见那女仆二人有说有笑,却将她一人隔绝在外,这种不受宠的感觉,十分不好。她忙上前两步,咧开嘴,笑着问唐悠:“小姐,吃些糕点可好?” 唐悠扫她一眼,并未回话,转头接着和绿腰说笑。 红袖咬了咬唇,又向前凑了凑,道:“小姐,可想吃肉包子?” 唐悠回过头,瞪眼道:“你再唠叨,小心我踹你!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一边去!” 红袖含泪退下,在心里咒骂绿腰不得好死,唐悠直接胖死! 第六十八章:白子戚掠杀绿腰 ,燕家戏班没开戏,燕归被临县请去唱曲了。 唐悠没见到美男子,化悲愤为食欲,将街边小吃挨个光顾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家里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身后竟然少了一个人! 咦,绿腰去哪儿了? 唐悠问红袖,红袖也是一脸茫然,怎么走着走着就少了一个人呢?莫不是,她偷跑了?哎呀,想想就激动啊。偷跑好啊,抓回来,腿打断! 红袖的眼珠子一转,便小声嘀咕道:“奴好像看见那绿腰故意落后几步,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没想到,她还敢偷跑!” “啪!”唐悠轮圆了胳膊,直接掴了红袖一个大耳光。她凶悍地骂道:“说你缺心眼都抬举你!想要往绿腰身上泼脏水,也要有那个脑子。小姐我待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偷跑?你当她像你一样,长得跟兔子精似的没脑子?!” 红袖捂着脸,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抽搭道:“她……她还没奴长得好看咧。” 唐悠气笑了,抬手指着红袖的脑袋,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解恨。 与此同时,胡颜被人套上麻袋,扔进了车厢里,一路颠簸去了艳山。 按理说,绿腰的功夫虽不至于称霸武林,但对付三四个壮汉却是不成问题。更何况,她本身颇有手段。要说她被人掠走,实属大意与意外。 绿腰今天格外开心,眼中看见的便是风景,耳中听到的就是仙音,就连那看不见听不见的风,都变得风情万种缠绵悱恻。 唐悠说要去听幺玖唱戏,她跟着;幺玖没在戏班,唐悠说要去吃遍整条街,她陪着;唐悠一口气干掉六碗云吞的时候,她有些无聊了。她想找个地方打扮一番,然后寻个合适的时间,以惊艳之姿,出现在小哥哥的面前。 许是近乡情怯的原因,她苦苦寻了他那么多年,此刻竟然有些不敢上前,只能陪着唐悠东走走西逛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情绪。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让他远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二人在一起。那个曾经出手干预的人,身体已经被她挫骨扬灰,魂魄更是被她打得七零八碎,不得入轮回道,只能化为一捧尘灰,飘散在阴间奈何桥上,生生世世被众鬼怪撵踩。 胡颜想到过往,便分了神,待她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后颈处已然挨了一下,人也随之昏迷了过去。 动手之人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手脚利索得不行。一人打昏绿腰,并十分迅速地用一根长绳束缚住她的手脚。一人将绿腰扛起扔进等在不远处的马车内。马车里坐着一个人,因天色将黑的原因,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那一身的玄色锦缎衣袍,在车厢里黑得发亮。马儿撒腿奔跑,绿腰佝偻在那人脚下,颠来颠去。脸蛋不时擦过那人的黑色靴子,蹭下一片红红白白的诡异颜色。车厢里昏暗,那人倒是尚未发现。 马儿一路狂奔,绿腰在颠簸中醒来。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先感觉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及周边环境,并确认了自己被捆绑的事实。除此之外,车厢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的脚就在自己的嘴边,是一口咬下去好呢,还是继续装昏好?其实,这两样都不是好选择。这一口咬下去,那人是疼了,但自己的嘴巴还要不要用来吃饭?最重要的是,咳……她找到小哥哥了,这嘴巴明显有了比吃东西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哎呀,一想到她观摩过的那些绘本,就越发觉得要保护好自己的嘴巴才行。 得,不玩了,无论抓她的是谁,她都不和他玩了。眼下,去找小哥哥比什么都重要。 绿腰张开眼睛,缓缓坐起身,一边用指甲去割捆绑着自己的绳子,一边扭头去看绑了自己的男人。 却不想,那个男人十分敏感。他原本在小憩,可当绿腰看向他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绿腰。 四目相对,绿腰乐了。 感情还是个老熟人啊。 白子戚、白茂才,怎么就这么急着上赶子找虐呢?当真以为谁都是好欺负的? 白子戚面无表情,看见绿腰瞧见自己也不紧张,完全当绿腰是个死物。只不过,这个死物有些丑陋罢了。他最不耐烦与这些丑物打交到,若非不允许一个贱婢在惹怒自己后还能逍遥自在,他还真不想与其计较一二。 今天,也是绿腰倒霉。 白子戚刚从曲南一那里出来,正要回自己的赌坊,却看见唐悠带着红袖和绿腰在市井里大吃大喝。那幅画面,嘶……简直是惨不忍睹。唐悠二百来斤的体重,左手抓着包子,又手拿着糕点,一路左摇右晃地边走边吃。她身后跟着长得像兔子精的红袖,和丑到惨绝人寰的绿腰。兔子精红袖的口水泛滥成灾,需要不时吸溜一口,才能防止其坠落胸前。丑女绿腰魂游天外,那一双小小的倒三角眼里,竟泛滥出潋滟的光,看样子是思春了。 白子戚一阵恶寒啊。他当机立断,派人打昏绿腰,将其塞进车厢,誓要将这个丑女送去轮回。这世上不是容不下丑人作怪,而是他白子戚不喜欢这个人而已。处理个人,难道还需要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成?嗤…… 他原本想着处理掉绿腰即可,可这会儿看见绿腰醒来后,竟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就不能淡定了。 白子戚心生不悦,已然不能忍受与如此丑人同在一个车厢里,于是抬脚就去踹绿腰。 绿腰正要用指甲划开捆绑着自己的麻绳,却见白子戚突然发难,再也顾不得划开麻绳,忙手脚并用地往前一蹿,闪身抱住他的腿,伸出手指就去划他的命根子。 就在此时,马车一个颠簸,绿腰的指甲沿着白子戚的裤裆,轻轻地划了一下,并未像她预计的那样,直接入肉三分。 白子戚只觉得自己双腿间一阵清凉,好似……裤裆开线了。 就在此时,车夫突然一个急停,白子戚和绿腰因使力的方向不一,却在惯性下被迫撞到一起。马儿嘶鸣,车厢震动,二人在挣扎间扭做一团。 车夫路遇巨石,被迫紧急勒停马匹。他怕白子戚受伤,待马儿安静下来,立刻扭身掀开车帘,询问道:“白爷,您没事……”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舌头打结了。 车夫万万没想到,车厢里竟是如此诡异的一幕。 白子戚的头不见了! 不是他的头被砍了,而是他的头埋在了绿腰的胸前,被绿腰的双手双脚环抱着。 绿腰整个人都挂在了白子戚的身上,既像要将他憋死在自己的身上,也像要将自己送进他的唇舌间。 白子戚的双手托着绿腰的屁股,用力掐着,口齿不清地威胁道:“放手!再不放手,我便将你臀部上的肉,生生地掐下来两大块!”再不放手,他就要憋死了! 绿腰忍着痛,收紧屁股上的肉,呲牙咧嘴道:“想用你的脸换我的屁股?做梦去吧!”嘶……真疼!你个龟孙子白子戚,真他娘地敢下狠手掐你祖奶奶! 绿腰心中骂娘,神经上却愉悦到开花。是的,真疼。疼得好疼得妙啊。自从看到了小哥哥,她一直魂游天外。也曾想做件傻事,掐一自己一把,看看疼否?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不敢。生怕这又是黄粱梦一场。这孙子下手够重,自己是真真儿地确定了,这不是梦。 车夫不淡定了,想要伸手去拉绿腰,可白子戚却挡在了车门前。车厢矮小,他又钻不进去,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白子戚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怕是再耗下去,自己会死在这个疯婆子的手中。自己的命与其相屁股相比……他一定是魔障了,不然怎么会拿那种东西做比较?!简直是岂有此理! 白子戚妥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被绿腰捂得严实,只能点头表示妥协,并率先松开了掐着绿腰屁股的双手。 只是他这一点头,就蹭到了不该蹭的东西,绿腰脸色一沉,在松开白子戚之前,又用力压了一压他。若非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暴露,早就直接抹了他的脖子,让他为这**县的鲜花奉上一捧尸肥。 绿腰的行为只是下意识的,却造成了白子戚的误会。 他感觉绿腰四肢并用抱着自己的头,且在松开前还将胸部贴着自己的额头蹭了蹭。白子戚心中鄙夷,暗道:这丑东西看着憨傻,竟也是一浪荡货!若她长得不那么丑陋,送去自家的妓院,倒也能派上用场。当然,像绿腰这种丑陋至极的女子,也不是无人问津。那些有着特殊嗜好的人,专喜她这种类型。挑战至极的承受能力与征服欲,也是男子热衷的游戏。床榻之上,未必非得疼爱美人,若能对此丑货下得去手,才能称之为一声玩遍花丛的真**! 第六十九章:绿腰被掴 ,白子戚与绿腰二人终于分开彼此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后,白子戚跳到车外,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惶恐地回道:“回白爷,马车前突然出现一块大石,天有些黑,小的没注意到。待看见时离那石头就有些近了,小的急忙将马车拉停,却害得白爷受累,小的……” 白子戚皱眉:“怎那么多废话?!” 车夫闭嘴,白子戚踱步到马车前方,看了眼那颗凭空出现的大石头,心中有些纳闷,这条路昨晚他还走过,却不曾出现过大石啊。他举目眺望,并未发现异常,暗想这**县还未曾出现过响马,应该不是有人故意制造障碍方便劫财。就算有响马,也要先打听打听这车里人是谁,是不是自己能动得了的。 白子戚环顾四周,见此处已经是艳山脚下,周围疏影重重,极是隐秘。他略感满意,回头看向绿腰,缓缓笑了。 白子戚的背景是一座连绵起伏的艳山,在天色将黑的时刻,犹如一只蛰伏着的巨大怪兽,吐着黑红色的长舌,随时准备扑过来咀碎人的骨头,吞噬人的血肉。 天色将晚,那为数不多的光亮落在白子戚的脸上,竟将他那张清秀的脸显得越发白腻。他一身玄色锦缎衣袍,混迹在丛林中,仿若隐身了一般。打眼望去,只剩下一张白瓷般的脸,漂浮在空中,缓缓对自己笑了。那笑容,有几分狠厉、几分邪祟、几分毒辣、几分厌恶与无情,捏合在一起,就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 嘶…… 绿腰觉得有些想尿。倒不是怕的,只是觉得想尿而已。 她的手脚被缚,行动不便,但却并不急着划开麻绳,她也挺想知道,白子戚为何会绑了自己。若说是因为自己曾经撞过她,那这个男人也未免太小气了些。当然,他若执意小气到底,她也不介意在这艳山脚下留出块空地,为他堆个坟头。 思及此,在白子戚的笑意尚挂在脸上的时候,绿腰憨憨地说:“白子戚,你知道不,你笑得可好看了。” 啪嚓…… 白子戚的笑僵在了脸上,随时掉落到了地上,似乎摔出了极大的声响,砸得地面都晃了三晃。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他的笑容好看! 笑容好看的那是妓子,不是他! 白子戚有些抓狂了。 虽然他不常笑,但却知道别人畏他如虎,害怕他的笑。他看向绿腰时,心里想着如何虐杀她,这笑容就不自觉地浮现上脸,若说这笑容好看……白子戚有种扯下脸皮的冲动! 白子戚的眼神冷了,冷哼一声。 绿腰的眸光闪烁,心中偷笑,脸上雀跃道:“哦哦哦,白子戚,你哼的声音好……好**哦。” 白子戚的手指突然攥紧,沉声道:“把她扯下来!” 车夫得令,就就要往车厢里钻。 绿腰手脚被捆,动作不方便,竟耍起了无赖,扯着嗓子喊道:“白子戚,你不能让别人动我!不能啊!我是你的人呐!” 车夫僵硬了,伸出去的大手变得无力,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去抓绿腰也不是,收回来更不是。虽然他明知道白爷不会看上绿腰,但人家绿腰都这么喊话了,他还是要听听白爷如何吩咐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咳,有时候,他是挺怀疑白爷的审美的。 白子戚的瞳孔缩了缩,他上前两步,一把掀开车夫,探身进入车厢,扯住绿腰的衣领,一双眸子目露凶光。 绿腰眨了眨小三角眼,突然拔高了声音喊道:“不要啊!不要扯我的衣服!不要这样!啊!禽兽!流氓!不要啊!啊!啊!啊!” “呦呵,本官这是打扰了白茂才的美事喽?”一个饱含戏谑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白子戚的目光一凛,绿腰的唇角一勾,两人互看一眼,没有动。 车厢外,火把亮起,曲南一一身紫色长袍,斜倚在车厢一侧,十分自然地掀开了车窗上的小布帘,往里一瞧,啧啧道:“白茂才,本官为你点上火把可好?瞧瞧你的眼神,哎……”得,这话说得够缺德的,一下子磕碜了两个人。既埋汰白子戚眼神不好要上绿腰,还贬低了绿腰的姿色,实在不堪入目。 绿腰和白子戚再次互看一眼,然后十分默契地让彼此的身体分开一些距离,二人似乎是达到了一种共识。真是,微妙的关系。 白子戚觉得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他竟透过绿腰的小三角眼里看到了一种名叫智慧的东西。似乎,与众不同。当然,这不排除是因光线太暗而产生的错觉。 白子戚放开抓着绿腰领口的手,却突然一巴掌扇在了绿腰的脸上! 他的动作十分迅猛,快得令绿腰也是防范不急。娘地,谁能告诉她,他为何突然发疯掴人?!刚才二人的眼神交流是狗屁约定吗?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那眼神的意思是暂时停战,一致对外? 哦哦哦,错了,果然错了!在她心中,自己既有能力和白子戚谈判,也可以和他联手对外。但在白子戚那孙子的心里,怕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死物而已。白子戚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是一种警告,警告自己不许作怪! 操咧! 绿腰的感觉不太好,突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怀疑。这个嘴巴子掴得够狠,打得她半边脸都麻了!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但脸上的疼远不如心中的痛啊。这回,轮到绿腰不淡定了。她总不能劝慰自己说,你就当一个小娃娃伸着肉呼呼的小手,在你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好吧?不好!真的不好!忒他么疼了! 虽对绿腰于那些喊着不打女人的道貌岸然之辈没什么好感,但对打女人的男子更是厌恶。咳……虽然她这种女人比男子还强悍,但是,她还是喜欢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人活着,若没点儿个性,岂不是白玩? 白子戚这孙子,真是惹怒了绿腰喽。 第七十章:此笑有违天和 ,绿腰被打得头偏到一边,那声音大得曲南一都颤了一下。他斜眼看向白子戚,冷飕飕地道:“手劲儿挺大啊。这是怎的,想强行侮辱不成,当着本官的面就要动手行凶?” 白子戚退出车厢,顺了顺长袖,冲着曲南一敛衽一礼,道:“情趣而已,大人多心了。” 曲南一站直身子,踱步到白子戚面前,似笑非笑道:“你强行掠了唐悠的丫头绿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欲做何事?如果这都是情趣的话,那么白茂才果然有着与众不同的癖好啊。” 白子戚静静而立,那斯文俊秀的样子,很难和刚才动手掴人的狠劲儿联系到一起。他回道:“子戚的个人喜好不便拿出来说道,倒是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追在子戚的车后,难道是放心不下车里的绿腰?若大人喜欢,只管明说,子戚不才,岂敢夺大人心头美?”这话说得够噎人了。白子戚在猜测,曲南一到底为何追来?若说是因为唐悠报案,那他这动作未免太快了一些。不过,既然他敢诬陷自己的癖好,那自己就敢顺杆爬,恶心他曲南一一下。 实际上,曲南一这人向来雷厉风行,他因误会怀疑白子戚与丢失女婴事件有关,便派人暗中盯着白子戚的动作。不想,竟得知他掠了一人,直奔艳山。与此同时,唐悠前来报案,说她家的绿腰不见了。 曲南一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带着众衙役,策马狂追白子戚。按理说,曲南一这一骑动静不小,白子戚和车夫应该能听见马蹄声,但绿腰和白子戚的动作也不小,绿腰又扯着脖子在哪里瞎叫,害得白子戚心绪不稳,车夫神经乱跳,这才没有注意到马蹄声。 待车夫发现曲南一等人时,却十分诡异地动不了了!这种感觉不太明显,仿佛只在弹指之间。可怕的却是,你不知道这个弹指之间到底过了多久。此刻,车夫也正泛着嘀咕。 曲南一听闻白子戚的话后,笑了。他说:“白茂才啊,本官的玩笑娱乐了本官,你的玩笑却令本官不悦,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哎,没办法啊,谁让我是官,你是民呢。”转身,绕着马车转了一圈,“说说吧,这天都黑了,你掠了绿腰想要为哪般啊?本官瞧着你这架势,是要杀人灭口啊。” 白子戚能说,自己是因为瞧绿腰不顺眼,就想让她消失吗?不能!因此,他一口咬定之前说过的话:“子戚见绿腰颇为顺眼,想与其夜游艳山。”似是想到什么,表露出惊讶之意,“子戚已然让人去告之唐小姐,难道那乞丐拿了赏钱跑了?哎,真是人心不古啊。” 曲南一笑吟吟地听着,点头道:“想不到,白茂才竟还有此雅兴。只是不知,为何绑了绿腰啊?这两情相悦,总不好动粗吧。若是动粗,不就变成了强辱民女?” 白子戚垂下眼皮,目光淡淡地扫向地面,毫无诚意地检讨道:“是子戚太过鲁莽。大人知道,绿腰有些痴傻,心性更是异于常人,若不绑了她,怕她会闹腾起来,伤到自己。”抬头,迎视曲南一的目光,“再者,大人,绿腰是奴,通货物,不算民女。此时只要唐大小姐不追究,曲大人就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曲南一与白子戚面对面而立,两个风格迥异的美男子之间暗潮汹涌,惊得众人不敢喘大气。风乍起,吹得火把摇曳而起,光影投到人的脸上,形如鬼魅。 李大壮心中哀嚎,不敢乱动,却还记挂着车厢里有一个弱女子,于是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为绿腰松绑。 绿腰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和表情。 李大壮轻叹一声,退出车厢。 绿腰活动了一下四肢,摸了摸浮肿起来的左脸,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看起来就不太善良。她扯了一下唇角,抬手掀开车帘,望向两个静静而立的男人,刻意粗着嗓子,装出憨傻的样子,呆呆地问:“你俩贴那么近,是要亲亲吗?” 曲南一和白子戚同时一愣,然后同时转头看向绿腰,又是一愣,再然后又同时向着对方的反方向退开一步。动作是如此的协调统一,就像经过了上百次的排练一样。 曲南一盯着绿腰看,那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灼亮的可怕。 绿腰暗自心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她眨了一下眼睛,细微地感觉了一下脸上的变化,这才发现,自己的黏贴在一起的左眼皮,竟被白子戚那孙子一巴掌拍开了! 可以想象,自己肿着左脸,瞪着一眼大一眼小的两只眼睛,实话,绿腰现在的模样再配上这样的笑容,绝对比白子戚那笑杀伤力大多了。这不,吓得众衙役一起颤了颤,手中的火把更是抖了抖。 曲南一素来喜欢察言观色,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看向绿腰和白子戚,同样被绿腰的笑容所“折服”,暗道:此笑有违天和啊! 第七十一章:是二是三? ,绿腰就那么盯着白子戚笑。火光摇曳在她的脸上,端得是十分骇人。直到她笑得白子戚发毛,不自然地躲开双眼,她这才扭捏地回道:“白子戚说,他喜欢我,让我陪他出来玩。” 这话比她的笑容可有杀伤力,白子戚觉得腰疼了。咦?好生奇怪,他为何会腰疼?白子戚不解了。 曲南一觉得今天这趟是白跑了,绿腰那脑袋就是个拎不清的,他不欲多问,打算回府补觉。 不想,绿腰竟接着道:“可我不从啊。” 曲南一刚要迈出去的脚,就缩了回来。好么,还有下文,不错不错。 白子戚抬起眼皮,眼含警告地瞥了绿腰一眼。 绿腰呲牙一笑,暗道:奶奶我现在是个痴的,你给的眼神我可看不懂。 曲南一见绿腰没了下文,便追问道:“然后呢?” 绿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后,回话道:“后来啊,他就绑了我。我说不要,他偏要。我要喊人,他就说,他喜欢我,要给我银两呢。” 白子戚的一个“你”在,在牙齿里撞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撞碎牙齿飞出去。 曲南一一听有关银两,立刻来了精神头,问:“他答应过你多少银两?” 绿腰伸出两根手指。 曲南一有些无趣了:“二两?” 绿腰摇头,坚持伸着两根手指。 曲南一无聊道:“二十两?” 绿腰摇头:“不对。” 曲南一发现逗绿腰挺有意思,于是笑道:“不会是二百两吧?” 绿腰还是摇头,一脸你已经笨到无可救药的表情。 曲南一没兴趣猜了,挥了挥袖子:“你说吧,是两个铜板?”估计这小傻妞别人给两个铜板就会跟人跑。 绿腰却是朗声一笑,道:“大人太笨了!白子戚答应给我三千两,我才答应跟他出来玩的呀。” 曲南一随意地笑了:“三千两?”突然声音一顿,看向绿腰,又转向白子戚,然后火速转回到绿腰身上,确认道:“三千两?!” 绿腰收回两根手指,开心地点头道:“是啦是啦,三千两。” 白子戚的脸越发白皙如瓷了。 曲南一瞧见白子戚那个死样子,心中暗爽得不行,真想仰天大笑啊。 三千两?三千两!哈哈哈哈……嗯?绿腰明明竖起了两根手指呀。得,这丫头果然是个拎不清的。 曲南一不知道是绿腰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白子戚随口糊弄人的价格说得过高,但这都不耽误自己看热闹。曲南一来了劲头,想要断一断这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好吧,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清官。 曲南一有些犯懒,他寻摸一圈后,掀袍坐在了车夫的位置,对白子戚说:“白茂才既然答应了绿意,就不好食言而肥。佳人重诺,万不可唐突啊。”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哎呀,今晚心情真好啊。 白子戚冷冷地瞥绿意一眼,道:“唐大小姐一把铜钱买来的丑丫头,我白子戚会答应付出三千两银子去引诱?” 曲南一点头认可,看向绿腰,示意她自己说。 绿腰吭哧了半天,才糯糯地回了句,“三千两比一把铜钱多吗?”伸出手指,开始摆弄起来“不对啊,‘三千两’是三个,‘一把铜钱’是四个。”抬头,看向曲南一,十分认真地问,“大人,你识数吧?” 曲南一忍着笑,点头:“识得。” 绿腰欢呼一声,扯痛了浮肿的左脸。她眨巴了一下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问:“那你说,哪个多?” 曲南一沉吟了。他有种冲动,想要和绿腰好好儿沟通一下,这个多与少的问题。 白子戚见曲南一受挫,心情豁然开朗,他也不急着走了,咱今晚就好好儿掰扯掰扯这多与少的问题! 尴尬的气氛中,绿腰冲着白子戚伸出手:“给银子!” 白子戚嗤笑道:“你说给就給?当我和你一样,是脑子混的吗?”这个绿腰看起来痴痴傻傻,没想到还是个有心机的。竟借着这么一出事,要讹自己的银子!只怕她有命拿没命享! 绿腰嘿嘿一笑,道:“你说绑我就绑我,说喜欢我就喜欢我,说揍我就揍我,我说要银子怎么就不能给我银子?”嘴巴一咧,“你不好,我不要喜欢你了!我……我……”转头看向曲南一,抬手一指,“我要喜欢曲大人!” 曲南一十分惊恐啊!这绿腰怎么又盯上自己了?!然而,下一秒他就乐了。因为,绿腰说:“我要把银子给他一半!”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对!给他一半!” 白子戚突然有种财将外漏的糟糕感觉。那曲南一简直就是吸血的虫子、食肉的狼,每次不从自己身上叼下一块肉是不会甘心的。 这绿腰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说她真傻也好,假傻也罢,竟还知道拉大旗作虎皮,将此事扯上了曲南一,怕是就没那么善了了。 曲南一这厮果然不厚道,一开口竟然询问道:“绿腰,你可知一半是多少?” 绿腰忍着笑,装出满头雾水的样子,含糊道:“一半?一半就是……就是……就是你说多少是多少。” 曲南一这回是真乐了。他抚掌道:“好好,如此甚好。” 白子戚的脸有些长,他觉得这样不好。 曲南一站起身,拍了拍绿腰的肩膀,亲切地说道:“你且放心,本官为官向来清廉,说一半便是一半,不会多要你一个铜板。” 绿腰赞美道:“大人好厉害,都能分清啥是一半。” 曲南一有些笑不出了。他的嘴角抽搐两下,转头看向白子戚,语重心长道:“白茂才啊,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好诱哄一个……一个这样的女子?她虽不聪慧,但胜在对你那颗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啊。你既然答应给她三千两,就不要食言而肥嘛。” 白子戚挑眉看向曲南一:“大人,她说三千两便是三千两,我说三两大人可信?” 曲南一十分无耻地摇头:“不信。你在本官这里,没有可信度。” 白子戚的嘴角抽搐了,在心里将曲南一虐杀了一百零一遍后,才平复了愤怒的情绪,淡淡道:“大人要是打定主意冤枉子戚,子戚拼着散尽家财,也要讨个说法。” 曲南一安抚道:“哎,你这是何苦?” 白子戚笑道:“只为活一个明白。” 绿腰插话道:“白子戚,你笑得真好看,跟朵花似的。” 白子戚的笑再次碎裂在脸上,他再也不想笑了。 第七十二章:纳绿腰为妾吧 ,听闻绿腰的话,看着白子戚的表情,曲南一忍了又忍却没忍住,终是胸腔震动、笑得前仰后合,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后,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半天,才拍着自己的胸脯,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原来,笑这种鬼东西,真的能将人整死。 绿腰感慨道:“白子戚,你就把银子给曲大人呗,你瞧你,都把人笑傻了!万一……万一他笑死了,你就是谋杀青天大老爷的罪名。要是他笑不死,他……他可是会扑上来咬你的哦,我可不管,我撒腿就跑。” 曲南一不笑了,他发现,他的牙齿有些痒,很想咬人。他将诡计在心里转了个圈,变成明谋送出嘴边,道:“哎,既然你们二位郎有情妾有意,本官就不做那不明事理的恶人,且牵一根红线,做回好人。” 白子戚转目看向曲南一,等着他出损招。 曲南一不负所望,直接道:“白茂才,本官为媒,准你纳了绿腰当美妾。”眯了眯狐狸眼,“至于唐大小姐那里,本官去知会一声便可。” 很静,真的很静,似乎就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作乱,生怕被曲南一逮到送给某某做妾。 白子戚缓缓勾起唇角,又要笑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笑。自己那堪称狠厉无敌挖心鞭骨止小儿啼哭令大人惊恐令小鬼恐惧的笑容在绿腰的眼中竟成了娇花一朵,此事对他的侮辱甚大,决不能姑息。 他心念翻转,在三千两银子和绿腰之间微微那么一掂量,几乎是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纳了绿腰为妾,然后将其收入内院,好生折磨! 然,这个决定又实在太过痛苦。 试想,他白子戚在**县里绝对算得上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却要纳这么一个丑到无法形容的傻东西为妾,先不说传出去会有多少人笑掉大牙,就说自己这一关也实难迈过。 不过,无毒不丈夫,那绿腰和曲南一还不值得自己拿出三千两银子买个心安。这么多年,他的心从未安过,又岂是别人能轻易给予的? 思及此,白子戚看都不看绿腰,便点头应道:“如此甚好,就拜托大人费心了。”他真是不敢看绿腰,就怕自己会反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三千两银子就是不能为之事! 绿腰在心里骂了声娘,暗道:白子戚你个鳖孙之,你的骨气呢?你作为男儿的尊严呢?区区三千两你拿不出来吗?你可不可以将这银子拿出来,狠狠地砸在曲南一的头上?实在不行,奶奶借给你也行。 曲南一见白子戚一脸受刑模样,心中虽为没有得到银子而郁闷不已,但情感上却十分暗爽。他笑道:“如此甚好,那咱么就选个黄道吉日,将这好事办了吧。” 白子戚的眼波闪动,道:“且慢。” 曲南一挑眉,问:“何事?” 白子戚道:“禀大人,子戚父母病逝前,子戚曾答应二老决计不会辱没了白家的姓,娶妻当取贤,纳妾当纳颜……” 曲南一震惊道:“白茂才好生了得!难道是想迎娶绿腰为妻?是本官考虑不周,以为她的身份,咳……不过,既然你喜欢她的贤良,本官倒是可以请唐大小姐通容一番,去了她的奴级,恢复良民身。” 白子戚忍住皱眉的冲动,道:“回大人,此乃误会,子戚并无此意。子戚只是想说,既然大人想从中做媒,莫不如促成好事成双,认下绿腰当干妹妹,此番既能成全大人一心为民的名声,子戚也不会愧对九泉之下的爹娘。如若不然,尽管子戚喜爱那绿腰,也是万万不敢让一个奴,进门为妾的。” 曲南一有些纠结了。这明明不干自己的事儿,怎么反倒要惹下一身骚? 绿腰眼巴巴地看着热闹,觉得人性才是最大的一出戏,简直就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啊。 曲南一对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不太喜欢。他素来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怎会让鹰琢了眼睛?于是,他十分干脆地回绝道:“不是本官不肯帮衬一二,只不过本官初到**县为父母官,怎好一来就收个干妹妹。若每家都像白茂才这般情况,本官岂不是要有几千上万的干妹妹?男子汉大丈夫,白茂才要敢做敢为敢认才好。”转而看向绿腰,“哎,可怜你这女子,被人绑来此处,原以为是两情相悦,想在看来倒更像是杀人灭口了。可惜你是个痴的,不知人心险恶啊。” 白子戚道:“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大人可不要信口诬陷子戚,有损子戚在**县的声誉。”就算他捆绑了绿腰来到艳山脚下,但他曲南一并未抓住自己逞凶的罪行。此事,便万万做不得准。 曲南一也知道这事没法深究,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白子戚并未对绿腰喊打喊杀,还口口声声称喜欢她。白子戚的喜欢,还真够……呵呵……特别的。 曲南一挥手,刚要示意此事作罢。 绿腰突然蹿出,冲着白子戚伸出手,蛮横道:“给银子。” 白子戚不想和她废话,直接从袖兜里掏出三两碎银,扔给了绿腰。 绿腰接住银子,低头数了数。 曲南一道:“此事……” 白子戚正听着下闻,突然感觉耳边风声响起,想要躲,已然来不及。但见,绿腰突然轮圆了胳膊,照着白子戚的脸狠狠地掴了一巴掌!那手心拍在脸上的声音,既清脆响亮,又分外厚重,端得是一个小女子用尽了毕生之力的效果,竟惊得艳山上的鸟儿都震翅飞走了。 白子戚愣怔了,待反应过来时,一掀下袍,抬脚便踹了过去。白子戚从来不自诩为君子,打不打女人,要看那个女人该不该打。 可是,这一踢却实打实地出了问题。 他忘记自己的裤子是开裆裤了。哦,应该说,当他的裤子被绿腰划开,他以为那是错觉。这会儿,他掀袍踹人的动作一点含糊都没有,端得是生猛有力! 结果,就听见刺啦一声响,原本只有一指长的裤裆口,变成了一尺长。 夏日炎热,一条亵裤已经是极限,谁还会在亵裤里穿内裤啊?白子戚很懂得享受,从他只穿锦缎便知道,他怎会将自己闷成热葫芦? 因此,当发出刺啦一声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瞳孔极具收缩,于是,他胯下的那点儿风景,在明晃晃的火把下,一览无余。虽不像白天看得那么真切,但也绝对不是模糊不清。 绿腰不好灵巧地闪躲,便借着白子戚一踹之势后仰到地,装出受伤颇重的样子。但这一躺下却看见了白子戚最隐秘的风景,当即也顾不得装受伤了,指着白子戚的胯下,颤声道:“哎哎……哎哎哎……你露小牛了!”好吧,她承认,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 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白子戚十分淡定地放下衣摆,目光如炬,透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狠毒,一步步向着绿腰逼近。 绿腰好心地提醒道:“白子戚,你双拐了。” 白子戚微怔,站住了,有种被雷劈中的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绿腰借机爬起,撒腿奔向曲南一,躲在他的身后,瞪着眼睛嚷嚷道:“你说喜欢我就喜欢我,说不娶我就不娶我,说绑我就绑我,说打我就打我。那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说打你就打你,说看你小牛就看你小牛!哼!” 白子戚突然有种想和绿腰同归于尽的冲动!这么多年以来,他那无人可以入侵的心房,竟在绿腰的上蹿下跳中裂出一道缝隙。这是无法弥补的伤痕。是对他心性的严重质疑! 白子戚的双眼望向绿腰,充斥着一种无法描绘的狠厉,和想要将其一口吞噬入腹的疯狂。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描绘着什么,很认真,也很莫名其妙。他没有再去抓绿腰。尽管心中怒火中烧,浑身犹如碳烤,但理智尚在。他清楚,有曲南一护着绿腰,他讨不到好。 好在来日方长。 此生,有他无她! 曲南一没想到绿腰的动力如此强劲,语言如此彪悍,破坏力如此惊人,简直堪称女侠中的典范啊。瞧瞧、瞧瞧,瞧瞧人家这巴掌轮得,充满了劲道与美感,一张清晰的小手印,已然在白子戚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显现出来,估计过会儿,就会肿得老高。瞧瞧、瞧瞧,瞧瞧人家被踹一下,却愣是看全了白子戚的内在风景,捎带着自己也长了见识,原本真有男子干净若处子,不生毛发。 白子戚啊白子戚,你瞧你,为了三千两银子,受这份罪,值吗?人啊,就不能太贪心。 曲南一砸吧了一下嘴,感觉生活真是有滋有味。 艳山脚下折腾得人仰马翻,煞是热闹非凡。 远处,一只信鸽日夜兼程,飞回到了鸿天殿。 一只纤细白皙却明显有些细纹的素手,落在信鸽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然后从它捆绑在小腿上的信桶里抽出一截粗布,轻轻展开,那上面只有一个字——稳。 第七十三章:凶起 ,曲南一派李大壮将绿腰送回到唐宅。 绿腰站在唐宅后门,目送李大壮离开。她有些急不可耐,想去寻小哥哥,可刚抬起腿,就听身后有响动。她转身去看,但见后门被人拉开,红袖那张兔子精似的脸探头出来。她的眼中燃起欣喜,一闪身从门里蹿出,一把拉住绿腰的手腕,快语道:“你可回来了,小姐让我等在后门,说你回来了,我才可以吃饭。你快随我去见小姐,等见过小姐,我就要去吃饭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饭给我留着。可饿死个人喽。” 绿腰被强行带进院内,直奔唐悠的房间。 二人尚未走进唐悠的房间,却见他已经迎了出来。红袖暗中咂舌,实在想不到,绿腰在唐大小姐的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唐悠快步走出屋子,在看见绿腰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了声:“跟着。” 原来,小喜刚刚跑来,说她家姑姑回来了,老爷请她速去大厅。 唐悠心中有事,一路急行。快到大厅的时候,才想到问绿腰一嘴:“你跑哪儿去了?” 绿腰随口回道:“白子戚打我。” 唐悠一拍脑门,骂道:“就知道那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上次将他撞了个眼青,他这是寻机报复!”接着大厅门口的灯看向绿腰,被吓了一跳,“咦?你怎么一眼大一眼小了?” 绿腰回道:“被白子戚打的。” 唐悠忍着笑,拍了拍绿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不,你让他再打打,把你右眼也打大点呗。嘿嘿……嘿嘿嘿……” 绿腰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悠,唐悠终是止了笑,尴尬道:“小姐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要是谁能将人揍瘦,小姐我宁愿挨拳头!”说着,推开了大厅的门,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的门一开,就听见一阵苦苦压抑着的哭泣声。 唐悠的姑姑正捏着帕子,死死地捂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唐老爷在地上来回地踱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 唐悠心中一惊,示意绿腰关上大厅的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姑姑身边,紧张地询问道:“姑姑,你怎么了?为何大半夜的跑来?怎哭得如此伤心?是不是姑父欺负你了?我那小弟呢,怎么没抱来?是不是出了事?” 这个姑姑闺名唐溪,嫁了个穷书生,姓李,她便叫做李唐氏。 她是唐家奶奶的老来女,年纪只比唐悠大两岁,在家里一直娇宠着。三年前嫁给了一个穷酸的书生。 奶奶去得早,家里又没有大妇,只一个华姨娘也做不得她的主。她在出门游玩时,看见了卖字画的穷书生,便一颗心芳心暗许,偷偷递了帕子,传了情。 当唐老爷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两颗年轻却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心。 在唐溪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戏码下,唐老爷屈服了,为二人置办了婚礼。 那书生是个自命清高的,看不上唐老爷的商贾出身,除了三日回门时来过一次,这么多年就从未上过门,认过亲。 这李唐氏的日子过得紧吧,便总来打秋风。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和唐老爷要东西,但是唐老爷却心疼这个唯一的妹子,看不得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总会在她回家时装上满满一车的吃食布匹,让她带回去。 至于那书生到底知不知情,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唐老爷想着,既然嫁都嫁了,总归盼着日子好过下去。只要那穷酸的书生别瞎折腾,好好儿善待自己的妹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着混上个好日子。不就几块布,几斗米吗?他舍得! 可就这样,还是出事了。 李唐氏见唐悠来了,原本刻意压抑的哭泣再也忍不住,竟如黄河泛滥决堤,一泻千里。她一手抓住唐悠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来。 唐老爷叹了口气,替李唐氏开口道:“你姑抱着麟儿想来家里小住几日。路上却把麟儿给弄丢了。” “啊?!!!”唐悠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唐老爷皱眉道:“把嘴闭上!你一个女儿家……”话语微顿,转为一声叹息,“哎……” 唐悠急声询问道:“真丢了?” 李唐氏点了点头,忍住泪,用力呼吸了几大口后,这才捶着胸,嘶吼道:“都怪我,都怪我啊!麟儿啊,你可让为娘怎么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唐悠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孩子是真丢了。她忙问唐老爷:“爹,可曾到衙门报案?” 唐老爷摇了摇头,回道:“此时衙门里已经没人了。去也寻不到人。只能明日起早去。” 唐悠立刻道:“那就找齐人手一起去寻啊!”转头抓住李唐氏的手,“姑姑,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咱得先找到麟儿才行。你且和我说说,麟儿是如何丢的?” 李唐氏抬起红肿如桃的眼睛,有几分闪躲地哽咽道:“我……我在来的路上,把麟儿丢了。我也不敢回家,怕你姑父会一怒之下休了我,这才来找哥哥,希望哥哥帮忙找回麟儿。” 唐悠一屁股坐到胡凳上,皱眉道:“你说得这么笼统,可让我如何帮忙?”似是想到什么,蹭地一下从胡凳上站起身,“走,姑姑,我们去找表哥!” 李唐氏疑惑道:“表哥?哪个表哥?他可能帮我寻回麟儿?” 唐悠道:“我表哥就是曲县令啊。咱去找他,管他睡没睡呢,找麟儿才是大事!” 李唐氏仿佛看到了希望,攥紧帕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咱去找他。”她想起来了,那刚上任的县令大老爷是自家亲属呢。当然,这话她是听大哥说的。 唐悠唤来车夫,赶来马车,扯着李唐氏便爬了上去。 唐老爷也忙坐上马车,陪她们一同去见曲南一。他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那曲南一会不会帮忙。虽说这丢了孩子的事儿应该报与他这个县令知道,但他能不能用心帮忙却不好说。毕竟,这个亲属关系,是他硬靠上去的。罢了罢了,不想了,先去了再说。 在车轮子滚动起来的那一刻,唐悠突然叫挺,一把掀开小窗帘子,冲着正要回屋的绿腰喊道:“过来过来,快点上车!” 李唐氏正心急,知道自家能找到县令帮忙后,这一颗心更是不能等待片刻,恨不得马上飞到县令家里才好。见唐悠停下,只为叫一个丫头随行,心中十分不快,恶声道:“快走吧,叫那个丫头做什么?!” 唐悠不听,执意叫绿腰上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有绿腰在身边,她挺安心的。 绿腰安静地登上马车,坐在了唐悠的身边,心中却早已骂娘。她是多么多么多么想去见小哥哥,怎就有这么多的人挡在自己面前?真想,都杀了啊。 可是,不能。 她虽然找到了小哥哥,但现在的小哥哥却不认得自己。她还是需要找回祭祀所需要的全部祭品。她需要帕子!该死的帕子,该死的疯魔蛊,该死的花青染!该死的**县! 稳住,不能乱。 既然小哥哥出现了,她又怎会再次放手让他走丢?这一次,哪怕至死方休,也不放! 绿腰打定主意,稳住心神,如老僧入定般陪着唐悠去见曲南一。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县内宵禁了。 唐老爷顾不得那么多,心中却也怕曲南一翻脸不认人,于是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点。 刚才在大厅里,李唐氏哭得险些昏厥过去,自然没功夫打量绿腰的长相,这会儿静下来,眼睛也适应了黑暗,也就随便瞥了绿腰一眼,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险些停止跳动,忙用手拍了拍胸口,这才勉强顺过气来。 李唐氏本想问问唐悠,为何要带上这么个吓人的丫头,但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中轻轻划过,便抛开不想了。眼下,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不相干的?她的麟儿啊,她那可爱的麟儿都快两岁了。就这么丢了,让她还怎么活?想着想着,李唐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唐悠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叹一声。 众人不知道曲南一住在哪里,只能去县衙一探。有的县令大人会住在县衙的后身,方便就近办公;也有县令大人会选择一处舒适的宅子,每天往返于县衙和宅子之间。 此时,县衙正门紧锁,后门依然。 唐悠上前两步,咚咚用力敲着后门。后门连着宅院,若曲南一在县衙住,一准儿是要住在这里的。 在漆黑寂静的夜里,这种急促的敲门声令人心慌。 不多时,门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问了声:“谁啊?” 唐老爷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贴着门板,大声回道:“老丈,我是唐老板,我找曲大人。” 唐悠忙跟了句:“我们是曲大人的表亲!” 老丈也不开门,只是用那苍老的声音回了句:“曲大人不在。” 唐悠忙隔着门板问:“你知道曲大人去哪儿了吗?我们找他有急事。” 老丈回道:“这样啊……老夫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你且等明日再来吧。” 唐悠耷拉下肩膀,转回身,望向满眼失望之色的李唐氏,抿唇道:“走吧。找不到人,没办法。” 李唐氏用帕子捂住嘴,又哭了起来。 唐悠刚想爬上马车,却听一个憨憨的声音说:“他在。” 第七十四章:诡异的麻纸元宝 ,唐悠微愣,看向绿腰,问:“你说什么?” 绿腰看向门板,道:“曲南一,他在。” 唐老爷皱眉道:“那老丈不是说曲大人出去了吗?难道他说谎?你又怎么知道曲大人在?” 绿腰不回话,只是扫了唐悠一眼。 唐悠看看绿腰,看看李唐氏,又看看唐老爷,最后一咬牙,两步奔至后门,大力拍着门板,喊道:“表哥表哥!你开门!我家出事儿了!我姑姑的儿子丢了,你快开门!你要是不开门,我今天就不走了!” 唐悠的话音未落,门板吱嘎一声打开了。 曲南一打着灯笼,披散着头发,系着宽大的宝蓝色的衣袍,踩着木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样的曲南一十分少见,慵懒中透漏着性感,还有那一丝丝的邪魅。 李唐氏没想到开门的会是这样一位人物,一时间有些恍惚。 曲南一直接道:“进来细说。” 唐悠不合时宜地惊喜道:“表哥,你果然在家!还是我家绿腰聪明!哈哈……咦,你家的那个老丈呢?这腿脚可够快的。” 曲南一并不答话,只是打着灯笼为众人引路。 那宝蓝色的宽大衣袍在行走间如同一团蓝色火焰,泛着诡异而魅人的光。脚上的木屐在青石上发出清晰的踢踏声,一下下,有条不紊,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烙下了印记。 风起,蓝色的衣袍翻飞,曲南一突然回过头,扫了绿腰一眼,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短暂且意味深长地笑。 绿腰视而不见,直愣愣地跟在唐悠身后,就像一个老实本分又有点憨傻的丫头。 曲南人将众人引至院内的石几旁,将灯笼挂起,并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唐老爷受宠若惊,忙提了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到胡凳上,客套道:“深夜打扰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唐悠拉着李唐氏也坐到胡凳上,开口就打断了唐老爷的客套话,焦急道:“表哥,我姑姑的麟儿丢了,你快派人帮着去找找吧。” 曲南一看向李唐氏问:“你且说说,那麟儿多大?在何地何时丢的?说得详细些。” 李唐氏不知道要不要跪下回话,但见唐悠等人都坐着,自己突然跪下好像有些不合适,便努力镇定下情绪,冲着曲南一做了个蹲礼,这才回道:“回大人,民妇李唐氏,今日想回哥哥家小住几日,却在县里的东街集市上丢了麟儿。那时正是酉时。” 曲南一询问道:“酉时?东街集市的热闹已过,街上应该行人不多,你又是如何丢了麟儿?” 李唐氏的眼神有些闪躲,喏喏地没有回话。 唐悠急道:“姑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管你的事儿了!” 李唐氏忙道:“我说,我说的。”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垂着头道:“那集早就散了,人也不多,民妇为省几个铜板,没舍得坐车,就那么抱着麟儿走着。不知是不是民妇好运,竟然看到地上有散落的铜板。民妇就弯腰去捡,捡着捡着,就走到了偏僻处,竟看见一些散落的银锭子!”抬头,飞快地看了曲南一一眼,又忙底下头,羞愧不安道,“民妇贪财,见那么多的银子,想着不捡白不捡,就……就把麟儿放在了地上,让他自己玩耍……”用手捂住脸,放生大哭,“民妇也想不到,麟儿就这么丢了,找不到了。民妇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却不见我的麟儿。早知如此,民妇……民妇……就算看见一盒子的金子,也不会去捡!” 曲南一略一沉吟,问:“那些银子呢?拿来看看。” 李唐氏知道要见官,怕是要孝敬一番的,所以将那些银子都带在了身上。这时见曲南一问起,忙回道:“带着呢,带着呢。”说着,就去解自己随身背着的包裹。 那包裹里除了一套换洗衣裙,装得都是她捡来的铜板和银锭子。 众人眼瞧着那李唐氏将包裹打开,却在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时,都傻眼了。 唐悠喊道:“这……这是什么?!” 唐老爷拿起一只元宝,用手一捏,憋了。 李唐氏捧起那些元宝,惊恐道:“怎么会是这样会?怎么会是这样?这……这是什么?” 唐悠瞪大了眼睛,问:“姑姑,你捡得到底是银锭子,还是……还是给死人烧的麻纸元宝?” 李唐氏尖声喊道:“银子!我捡的是银子!我的银锭子呢?银锭子呢?!是谁偷了我的银锭子?!” 曲南一冷声道:“稍安勿躁。” 李唐氏立刻闭上嘴巴,却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曲南一拿起一个纸元宝,看了看,问:“你确定捡的是银锭子?” 李唐氏忙点头,“是是,是的,民妇捡得就是银锭子。”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忙去翻找自己的袖兜,“对了,这里还有民妇捡到的铜板,大人请看……” 袖兜里空无一物,除了……一把灰。 李唐式傻眼了,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银锭子,我的铜板,我的……我的麟儿……” 曲南一翻看了一下那些灰,也皱起了眉毛。 铜板变成纸灰,银锭子变成了麻纸元宝。 难道说,在那李唐氏捡了银两后,有人偷梁换柱,将铜板换成了纸灰?将银锭子换成了麻纸元宝? 不,若有人偷李唐氏的银两,没必要如此费力地偷梁换柱,只需将银两偷走便是。除非,是有人故布疑阵,让众人摸不清头绪。 思及此,曲南一问:“李唐氏,你捡到那些银两后,可曾掂量过它们的重量?” 李唐氏忍住泪,想了想,突然打了个机灵,回道:“回大人,当时也没觉得,只顾着捡银子了。捡完银子后,发现麟儿丢了,便忙着找麟儿,也没去注意那包裹沉不沉。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银两大概有一百来两,民妇背起来丝毫不费劲儿。甚至……”用手轻抚了一下肩膀,“甚至这膀子没感觉到一丝不适。就跟……就跟没背上这些银两一样。” 第七十五章:风起血染城 ,听闻李唐氏的话,曲南一点头,表示明白了。 看来,李唐氏捡得就是这一捧灰,一些麻纸元宝。麻纸这种东西虽然还没有普及,但已然在贵族和财主之间流通起来。有些富贵人家,还会将它染成金色和银色,然后折成元宝的样子,烧给地下的先人。他们认为只有这样金贵的东西,地下的先人才会满意。 只是,李唐氏看起来又不痴傻,怎么会分不清真假? 再者,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那个偷孩子的人又有何目的?那个人既然能让李唐氏把灰当成铜板捡了,为何留又下麻纸元宝当证据?为何不将一切都化成灰?辨无可辨,查无可查?! 如此嚣张行事,可是那妖女所为? 他至今记得,那妖女在蝙蝠乱舞后,翩然离去的样子,是那般嚣张、恣意、不可一世。 也许,只有那妖女才会有此等手段。 哦,是了,还有那名神秘男子,也是不容小觑。 就在曲南一冥思时,一只在指甲上染了乱七八糟好几种颜色的小手伸出,取走了几上的一只麻纸元宝。 所有人都沉寂在猜忌中,没有人注意到绿腰此举,这所有人中,自然也包括曲南一。 然,曲南一此人过目不忘。待他回过神来,只是随意地那么一扫,便知道麻纸元宝少了一只。抬眼去寻,正看见绿腰如同玩耍般拆开了纸元宝。 绿腰的动作让曲南一觉得有些好笑。随即,他灵机一动,暗道:那人偷了麟儿,却留下了纸元宝,不就是为了留下线索,留下证据,留下让他抓到他的机会?! 狂傲啊,真是狂傲! 曲南一将那些纸元宝一一展开,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折元宝用的纸只是普通的麻纸,上面既无字,也无特殊符号。 众人对曲南一的做法有些不解,但都知道他在寻找线索,心中悄然充满了希望。然而,瞧曲南一的样子,却像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心中不免注满了失望。也是,如果能轻易找到线索,事情也不会如此棘手了。哎…… 曲南一眯起狭长的眼睛,笑睨着绿腰,并冲着她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这可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脸。 绿腰将已经展开的折纸放到曲南一的手里。 曲南一收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捏了一下绿腰的手心。 若绿腰是刚烈女子,便会羞愤,恨恨地瞪曲南一一眼。 若绿腰是小家碧玉,自然羞涩,不敢看曲南一。 若绿腰是书香世家的女子,便会敛衽一礼,转身离去。 若绿腰只是个丫头,便会娇羞不已。 若绿腰只是个丑妇,自会羞愧。 若绿腰是为妓女,便会轻佻相偎。 曲南一在猜想,绿腰会如何反应。 然,他万万没想到,绿腰竟然冲着他咧嘴笑了。不但笑了,反而在收回手的那一刻,在他的手心里快速地摸了一把!说摸可能有些不准确,那个动作应该叫撸。 曲南一在呆愣片刻后,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他觉得,自己本想逗弄一下绿腰,却反被调戏了。从未有过,也不应该有的羞耻感,沿着他的手心抵达百骸。 再抬头去看绿腰,见她还在盯着自己看,那目光十分矛盾,竟在痴傻中透着一股狂热,就像……恶狗看见了肉骨头。 曲南一撇开头,不再去看绿腰,他怕自己忍不住回屋去加件外袍。 绿腰却仿佛盯曲南一盯上了瘾,一直目光热情地盯着他看,就差扑上去舔两口了。 曲南一轻咳一声,对众人道:“你们且回去吧,明日本官会派衙役仔细搜查。” 李唐氏跪在地上,哭泣道:“大人,您一定要帮民妇找到麟儿啊!不然,民妇是活不成了。那麟儿就是民妇的心头肉,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宝贝疙瘩。就算要了民妇的命,换我麟儿的命,民妇也是愿意的。” 曲南一点头道:“那贼人如此行事,怕是有所图谋,一时半刻不会要了那麟儿性命,你且回去等消息,若能想起什么,再来回禀。”扫眼唐悠,示意她将李唐氏扶起来。 唐悠将李唐氏搀扶起来,劝慰道:“表哥会帮忙的,姑姑不要太伤怀,需保重身子,才能找到麟儿。” 李唐氏点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 唐老爷站起身,抱拳道:“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曲南一起身送客。 绿腰盯着曲南一,一步三回头,看样是极其不想走。 群那一紧了紧衣袍,说:“回去吧。”别看了,这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看起来怪渗人的。尤其是,她的左脸和左眼,肿得一塌糊涂,撑得皮肤是又青又白,已然透亮。 唐悠一把扯过绿腰,压低声音威胁道:“别看了!再看把你送给表哥!” 绿腰眼中一亮,立刻又回去看曲南一。 曲南一略显慌乱地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他在绿腰的热情目光下,尴尬地解释道,“本官素来清廉,怎能随意收受贿赂?这……不成体统。” 绿腰失望地耷拉下眼皮,唐悠尴尬地一笑,扯着绿腰蹿出了后门,爬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小窗帘掀开,绿腰睁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曲南一,那样子竟是万分不舍。 曲南一打了个哆嗦,不知自己那般作为又入了绿腰的眼。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绿腰整一个花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绿腰对比唐悠,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曲南一感觉有些冷,又紧了紧外袍,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还好不发烧。 他提着灯笼,晃悠悠踏进了后门,关门上栓后,摇头一笑,想着下次见到绿腰,还是要问问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府里的?真真儿是不让自己睡个安稳觉啊。 他踩着木屐,一路不紧不慢地回到床上,依在床头,展开从绿腰手中拿过来的那张麻纸,借着微弱的烛火,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七个暗红色的小字——风起,血染城。惧乎? 字体虽小却力道十足,一撇一捺间有种嗜杀的狠厉。那暗红色的字体上,飘荡起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就像干涸的血。 挑衅?!宣战?! 呵…… 曲南一冷笑一声,躺下便睡。 在即将睡着时,他突然睁开眼睛,想到一个问题——绿腰怎会知道此麻纸里有字? 是巧合吗?还是此女……大智若愚? 曲南一揉了下额头,摇头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六章:夜话 ,唐家人回到唐宅后,唐老爷让众人都回房去休息。 因李唐氏总会回娘家小住,这里便给她留了房间。 唐悠送李唐氏回屋,劝道:“姑姑不要想太多,早点儿休息,待明日天亮,咱们还得去寻麟儿。身体垮了,可不行。” 李唐氏拍了拍唐悠的手,领了她这份情。 唐悠问:“姑姑,你那丫头呢?让她打些水,给你净面。” 李唐氏的背脊一僵,没有搭话,抽回了手,装出要整理东西的样子。 唐悠一把攥住李唐氏的胳膊,拔高了声音,喊了声:“姑姑!” 李唐氏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这才干涩地回道:“那碧丫头被你姑父收了房。现在……现在是姨娘了。” 唐悠气得哈了一声,尖声道:“就他那个破落户,还收丫头养姨娘?!姑姑,你……” 李唐氏的脸一白,一把推开唐悠,道:“不要说了,你且回屋睡吧,姑姑累了,也要休息了。” 唐悠有些无奈,抬腿跨过了门槛,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于是又扭身想要进去。 不想,李唐氏竟紧随其后,将门落栓。仍由唐悠如何拍门,就是不应。 唐悠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便挺了手,恨恨地骂道:“那穷酸真是不要脸!我呸!活该他丢儿子!”声音一顿,缩了缩脖子,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眼睛转了转,又贴门板上,小声赔礼道,“姑姑,你睡吧,我……我回去了。你莫生气,等找到麟儿,我们全家去给你撑腰!不能让他们老李家,当我们老唐家是死人!”说完,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开,一路上唉声叹气,苦大仇深。 唐悠掰着手指对绿腰说:“绿腰,你说这男人都是怎么了?难道非要纳妾不可?我老爹和我娘的感情十分深厚,却还是抵不住那小妖精的勾引,纳了华姨娘那个贱货。我那姑父,家里虽穷了些,但为了能娶到姑姑,却也曾跪在了奶奶的排位下,口口声声说着会善待姑姑,此生必不相负。可你看,这才几年啊。姑姑还给他们老李家添了个大胖儿子呢,他就忙着拖碧丫头上床,让那贱货做了姨娘。 “你不知道啊,我姑姑原是个啊说的,怪没劲的。” 绿腰道:“眼光不错。” 唐悠睁大了眼睛:“呃……啥意思?”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用手指点向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本小姐喜欢你,眼光不错?嘿嘿……绿腰,我发现你一点儿也不傻啊。你是不是装傻啊?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本小姐准许你用自己的名字了。总觉得绿腰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怪怪的。” 绿腰的睫毛如同黑色的羽翼般轻轻煽动了一下,眼神神奇地柔和了起来,她回道:“暂且叫绿腰吧。” 唐悠以为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便大咧咧地应道:“行。等你想起自己的名字,就来告诉我。我准你用原先的名字了。”唐悠知道绿腰不会表示任何的感激之情,更不会惊喜到泪眼朦胧,心里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一直雾蒙蒙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唐悠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对了,绿腰,你怎么知道表哥在家?” 绿腰回道:“没有老丈。” 唐悠问:“啥?什么没有老丈?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没有老丈?嗯?你的意思是,没有老丈,那……那隔着门和咱么对话的老丈是谁?是鬼?!!!你你你……你别吓我!” 绿腰眯了下眼睛,回道:“是个最油滑的鬼。”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悠喃喃自语:“最油滑的鬼?什么啊,这乱糟糟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眼睛瞬间一亮,“哦哦哦,我明白了!”撒腿去追绿腰,边追边喊,“绿腰绿腰,我明白了。那老丈就是表哥对不对?是表哥伪装出老丈的声音在和我们说话对不对?哎哎哎,你等等我,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表哥的?你等等我啊,咱把话说完啊……” 第七十七章:恶人最善欺人 ,绿腰不理唐悠,唐悠被挡在下人房外,只得悻悻地转身回房睡觉。 唐宅里每位小姐的房间都不大,并没有给下人们住的地方。每晚伺候着小姐们休息后,这些丫头就得回到下人房里睡觉,待明日,天还未亮就得爬起来回到小姐房里伺候着。 下人房里,住着伺候华姨娘的丫头小喜,伺候二小姐的小茹,还有伺候大小姐的红袖和绿腰。 此时,小喜、小茹还有红袖都已经睡下了。 绿腰的位置是在红袖和小茹中间。 绿腰站在自己的铺盖前,没有动。因为那被褥上被淋了水,湿乎乎的一片。 她的眼睛在夜里虽然达不到白天看东西的清晰度,但却可以称之为能夜视。 若是一般人,怕是已经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然后才会发现,自己竟置身于被凉水浸泡的被褥当中。 绿腰转身,动作优雅地点燃了油灯,在幽黄的灯火中,慢步走至床边,探出涂满了乱糟糟指甲的手,扯住了小茹的头发,在她尚未来得及反抗之前,一把将其扯到地上,并同时扬手做刀,砍在了小茹的喉咙上,致使她暂时无法发出声音。绿腰的动作干净利索,出手极其狠辣。 红袖、小喜和小茹,其实都没有睡。有人做了亏心事,有人等着看热闹,更有人因为害怕所以无法入睡。 绿腰一言不发突然出手,小喜吓得尖叫一声,忙用手将嘴巴堵住,怕惊扰了家里的主子们。 红袖吓得从床上弹跳而起,却紧紧抱着被子,不敢下地拉架。 小茹被打,想要反抗,却连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想要求救,却连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小茹惊恐万分,爬起来就要逃。绿腰一脚踹在她的后腰上,将其踹得向前扑去,本以为会撞在几上,或者磕碰到一些东西上,至少能发出声响,引起主子们的注意,却不想,她的头发再次被绿腰攥住,往前扑的身子硬生生地被扯了回来,紧接着,腘窝处挨了两下,尚未觉得痛,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听着就觉得很疼,小茹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在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喔喔声,似是求救,又似痛呼。 绿腰踱步到小茹的面前,行云流水般坐在胡凳上,提起几上放着的粗陶茶壶。 小茹早已吓破了胆,见绿腰此举,误以为她要用茶壶砸她的脑袋,忙一缩脖子,将身体扑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想,绿腰只是为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喝着。 小茹等了半晌,不见绿腰动作,这才抬起头,偷眼去瞧。她见绿腰没有继续虐打自己,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疼,却又不知道哪里最疼。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心中惊骇莫名,真怕绿腰将她废了,从此后不能再言语。若真如此,姨娘会将自己赶出去的。这唐家,还没有用一个哑巴当下人的先例。 思及此,小茹心中暗恨不已。想着那绿腰虐打自己,若是让二小姐知道,一定会为自己做主。她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像最初那般慌乱。她咬牙抬起头,瞪向绿腰,暗自发誓要给她好瞧。 绿腰冲着她缓缓一笑。 小茹突然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忙底下头,暗怪自己不懂得遮掩,就算要让二小姐为自己做主,也得等先逃出绿腰的毒手再说,怎能表现得如此明显? 绿腰站起身,小茹吓得往后一躲,却躲无可躲。 绿腰将小茹一把拉了起来,如同丢沙包一般扔回到床上。 紧接着,又将她扯下来,一脚踢到半空中。 小茹这才真正认识到——绿腰会武! 绿腰不再与小茹大动干戈,却在她最疼的位置狠狠地给了几下,小茹痛得鼻涕眼泪一同流下,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心中惊恐万分,真的以为绿腰会活活儿打死自己。她后悔了,后悔听了红袖的挑唆,就往绿腰的被褥上淋水,害自己找了这顿打。她可能活不了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小茹觉得,她今天一定活不了了! 疼,十分疼,疼得撕心裂肺,疼得恨不得去死! 小茹心中发恨,却不敢恨绿腰,转而恨起那挑唆的红袖。她冲着绿腰比划着,指向红袖,她要告诉绿腰,是红袖调唆她的!要打,也不能放过那个贱货! 绿腰转身,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吓得面色全无,忙摇头摆手,哆嗦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小茹,你打她,不要打我……” 小喜用手捂着嘴,压抑着声音哭道:“绿腰绿腰,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绿腰走至木盆旁,净了手。 小喜以为绿腰听了自己的劝,心中对绿腰的惧意减了几分,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先是扶起了小茹,要往床上送。 小茹却不敢坐到床上,而是忍着痛,颤巍巍地跪在了绿腰的脚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连伸手抹一下都不敢。 小喜见此,偷偷去看绿腰的脸色,见她已经洗完手,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小声道:“绿……绿腰,你……你消消气儿。” 她没指望绿腰会搭理她,大家在一起住了这段时日,她也品出来了,绿腰是个不惹事的,但也绝对不怕事。嗯,不但不怕事,反而是个有手段能解决事的。看小茹那个样子就知道,小茹是被绿腰打怕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绿腰了。 不想,绿腰竟然回她话了! 绿腰转过身,取了块干布,擦拭着手上的水,回道:“我没生气。” 小喜微怔,下意识地问:“没生气?”没生气你将小茹打成那样?转头去看小茹,却觉得她被打得并不严重。至少看表面,只是头发乱了些,衣服皱了些,就连唇角都未曾擦破。 绿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心情不错,活动一下筋骨。” 小喜傻了。心情不错?活动一下筋骨?有这么表达心情好的吗?有这么活动筋骨的吗? 绿腰走至跪着的小茹面前,用脚尖踢起她的下巴,说:“我知道,你许是要说,自己冤枉,是被人撺掇的。但我告诉你,今后无论谁撺掇的你,只要惹到我,我便只对你一个人说话。你,可明白?” 小茹连连点头,就怕迟一点,绿腰又会将她暴打一顿。那疼,铺天盖地而来,生生能要了她的命!她痛得全身如同被砸碎了般,却又喊不出一声痛。那种恐惧感,另她险些崩溃!她禁不住,真的禁不住。 她从来没想过,绿腰竟是个这么狠的角色。早知她这样狠,她如何敢惹她?!看来,绿腰的痴傻憨态都是装出来的。这样一个有心机、有手段,拳脚功夫还硬的人,就是祖宗!她小茹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惹绿腰了。她当她是祖奶奶一般敬着。 绿腰放开小茹,拢了拢头发,换了身衣裙,这才转身推门而出。 小喜搀扶着小茹从地上爬起来,又拧了帕子给她擦拭了一下汗水。她想扶着小茹躺下,小茹却满眼惊恐地摇着头,不让她碰。 过了好一会儿,小茹才能抖着手,轻轻地挪动一下。 小喜问:“很疼吗?” 小茹的眼泪流地更凶了。何止是很疼,简直要人命了! 小喜帮着小茹,一点点躺下,然后才去吹灭油灯。若让姨娘知道她们大半夜的点油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片黑暗中,小喜望着棚,失了睡意。她开始寻思起整件事的始末。 先是红袖撺掇小茹收拾绿腰,然后是绿腰走进屋里,看见自己的被褥被人淋了水,于是转身点燃了油灯,紧接着将小茹扯起来一顿狠揍。 这顺序怎么觉得有点儿诡异呢? 难道不应该是绿腰走进屋,点燃油灯,看见被褥让人淋湿,怒声询问是谁干的,然后将小茹一顿胖揍吗? 小喜有颗玲珑心,不然华姨娘也不会让她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绿腰能夜视! 小喜听她娘说过,只有行走在阴阳两界的巫女,才能夜视。因为,她们需要在夜间抓人,好吸食他们的精血。 小喜一想到绿腰那副鬼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达头顶,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绿腰本没有睡意,走出下人房后,更是精神了几分。 她在院子里踱步,一圈接着一圈,显得有些烦躁。她的步子越踱越快,最后竟一溜烟跑出了跑出了后院,如同一只黑色蝙蝠般悄然无声地跃过墙头,快速向着远处奔去。看那劲头,既像有饿狼追赶着她,又好似她在狂追宵小毛贼。其实,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呃……这话是怎么来的呢? 貌似和她正要去做的事,全无瓜葛啊。 她,果然还是乱了。 绿腰沿着小哥哥消失的方向,一路狂奔。形同鬼魅,表情凝重,仿若要是杀人。实则,她的一颗心仿若灌满了热水,正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 第七十八章:夜探封云起 ,夜很凉,胡颜却觉得浑身滚烫,恨不得现在是寒冬才好,这样她才不至于燃烧起来。 想着离小哥哥越来越近了,她必须绷住脸皮,才不至于傻笑;必须绷住身体,才不至于转身逃跑;必须压抑住翻腾的喜悦,才不至于疯掉。真真儿是磨人呐! 她知道,小哥哥一定还在**县,就住在某家客栈里。 遇见小哥哥时,恰是申时末。那一行人虽然策马狂奔,但行动有序并不仓促。看样子不像在赶路,反而有着几分要休息的松快感。 **县内一共有六家客栈,其中四家小客栈,两家大客栈。两家大客栈,一家雅致一点,一家富贵几分。雅致一些的叫春途客栈,富贵一些的叫金门客栈。 她只需去两家客栈打听一二,倒也不难。 绿腰行至金门客栈门前,却有些裹足不前。 她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哥哥,竟心如如鼓击。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想当初,她与他好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心跳,仿佛一张嘴巴,就能蹦出喉咙。 绿腰深吸一口气,转身绕道后院,她告诉自己,今晚只是探访,无需太过紧张,奈何双腿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仿佛没了骨气,软得不成体统。她纵身一跃,想要跳过墙头,却啪叽一声拍在了墙头上,撞得鼻青脸肿,额头生疼。 她颤巍巍地跳下墙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是爱护自己这张脸,却偏偏弄得如此不堪,真是枉费了自己多年呵护的一番心意。脸啊脸,你也太不长脸了!你以后也别叫脸,干脆叫屁股得了! 绿腰心中感慨万千,脚下却不停,直接寻到马厩,看到里面站立着数匹高头大马,终是确定小哥哥就住在金门客栈里! 兴奋、雀跃、渴望、激动等等极其亢奋的情绪逐渐被胆怯、慌乱、无措、心痛所取代。 绿腰眼力极佳,一眼便认出小哥哥的专属坐骑。从那坐骑被照料的精心程度上,便可知,小哥哥是爱马之人。 绿腰勾唇一笑,划破食指,在空中勾画出一道符咒,然后随手一弹,让血珠落在那坐骑的额间,慢慢渗透了进去。 坐骑对生人的靠近十分警觉,但绿腰并不靠近,而是在做完这些后,转身行至客栈后院的深井旁,打上一桶清水,倒入木盆中,弯下身子,在晃动的水纹中凝视着自己的脸。 那晃动的波纹就如同讽刺的笑意,一层层、一圈圈、一**,抚不平,磨不掉,生生袭来。 她,形如鬼魅。 绿腰轻叹一声,想要伸手洗把脸,却又觉得就算洗上三五遍,也洗不掉脸上的淤青浮肿。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蹲在小哥哥的窗底下想另一个男人。实际上却是如此。她想白子戚了。 白子戚那孙子,最好能扛得住折腾,不要早早儿挂了才好,务必要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瞧瞧这脸,被你打得多惨啊。若非自己不能嫌弃自己,她都想丢了这张脸去换一张好看点的了。哎…… 绿腰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立刻从被窝里揪出白子戚,虐他一百零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她心里憋得难受,眼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哥哥就住在这间院里,自己却不能扑上去表达失而复得的爱意,生生要憋死她了! 绿腰发狠,伸出手指,指着水中倒影的鼻子,穷凶极恶般喝道:“让你照顾好自己的脸,你怎就偏偏做不到?!混蛋!”一把将木盆掀翻,发出咣当一声,清水流了一地。 封云起最爱名驹,听闻后院有异,以为有宵小打自己坐骑的主意,当即飞身从床上起来,一巴掌拍开窗户,垂眸往下望去,低声喝问道:“谁?!” 绿腰正在气头上,忽闻此喝,直接扬起脖子回了句:“你祖奶奶!” 封云起的眸光一缩,竟……愣了一下。 晚风扬起他的长发,在他的脖颈间轻轻拂过,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沿着他的肌肤留下索命的温度。 楼下那个,是人吧?! 封云起素来不怕鬼神之事,但也从未见过神鬼之物,楼下那东西,却着实令他犯了疑惑。莫非,世间真有鬼怪? 面色青紫,隐有獠牙,双眼不一,骨肉不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风飞舞,极尽张牙舞爪之势。一身粗布衣裙,遮挡不住那仿若沾染了残血的指甲。她面色狰狞,眼中带着凶悍之色,看样子极不像人。 不管她是妖是人,夜探马厩,居心不良,先杀了再说! 封云起翻手扯下窗框,照着绿腰便射了过去! 若此窗框飞射到绿腰身上,绝对是一招毙命的效果。 然,就在封云起微愣的功夫,绿腰已经看清楚喝问之人的眉眼。那鬼斧神工般的五官,长眉入鬓,眼如曜石,鼻峰挺拔,薄唇轻抿,一身黑色衣袍无风自动,一双眉眼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度和放荡不羁的邪魅,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人——小哥哥! 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万念俱灰、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悲痛欲绝等,但凡能形容一个人悲惨到极致的词,此刻用在绿腰身上,绝不为过。不但不为过,还他么都是特写啊特写! 绿腰仿佛看见自己在碎裂,就像一颗包裹着翡翠的石块,被不懂行的人一锤子敲得稀碎稀碎的。 太悲催了! 她想哭,却找不调儿。干缩脖子一缩,脚下一滑,擦着窗框暗器的边,险险翻身逃出客栈,拼尽全力一路狂奔! 好想一掌劈!死!自!己! 若没有这么多年的苦等,她真能劈死自己也说不准。不过,若没有这些年的苦等,他何苦要劈死自己呢? 太矛盾,太操蛋了! 说好的惊艳登场,说好的笑容款款,说好的耳鬓厮磨,说好的缠绵缱绻呢?!!! 我祖奶奶! 绿腰的脸皮发烧,这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她顾不得疼,狠狠地在脸上揉搓了一把。 哎呀呀,不如不躲,被那窗框订死得了! 真是,不要个脸了! 人生最悲剧的事情,是你饿得狠了,终于得到一枚鸡蛋,却亲手被自己打碎了。这手,该剁! 第七十九章:偷婴贼 ,绿腰在寂静的夜里一路狂奔,那速度快的超乎想象,竟比她最鼎盛时期的轻功还要快上三分。 潜能,果然都是他祖奶奶逼出来的。 突然,她听见一声轻响,似是有人在瓦片上行走所踩出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若非她耳力过人,不会察觉。 绿腰一路跑出去很远,又因好奇心间歇性发作,掉个头又跑了回来。 夜色中,但见一身穿墨绿色衣裙的女子,正伏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罐,以手沾了点里面的药水,轻轻弹向屋内酣睡的大人与小奶娃,使其落在他们的鼻尖上,不消片刻,那呼噜声便传了出来,呼吸声也显得浓重很多,显然是睡实了。或者可以说,是昏死了过去。 那女子又从腰间取出一只三爪钩,攥紧手中的绳子,将三爪钩沿着掀开的瓦片位置,轻轻地送进屋内,从屋里抓出一个小奶娃。 那小奶娃不哭不叫,安静得很。 女贼混不觉已经被人盯上,正一手抱着小奶娃,一手将瓦片放回到原处,然后一抖手中的三爪钩,让其抓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般直接荡到墙头上。 尚未稳住身形,便被人夺了小奶娃,紧接着挨了一脚,活生生地被踹下了墙头,径直跌落到院内,撞翻了一副扁担。 扁担落地,发出咣当一声,惊醒了其他屋内正酣睡的人。那小奶娃在绿腰怀中尤自睡得香甜,毫不知外面的凶险。 绿腰微微皱眉,伸手在小乃娃的人中穴上弹了一下。 小奶娃没有哭闹,看样子果真是被人下了。 女贼身形利索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跳上墙头,伸手就去抢绿腰怀中的小奶娃,口中还轻声喝道:“哪里来的挡道狗?!速速将娃儿交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绿腰也不搭话,只是扬起手,刷刷两下,给那女贼的脸上来了两下子。 女贼只觉得脸上一痛,怒喝道:“那名奶!”话一出口,女贼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她说得是“拿命来”,可怎么出口的话却明显严重漏风呢?她鼓动了一下嘴,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被绿腰给豁开了!脸上温热的血液哗啦啦地留下,就像给她带上一幅艳红色的面纱,充斥着诡异和血腥的味道。 她没有看见绿腰拿武器,只看见她对自己挥了挥手。然而,就是这么一挥,竟让自己破相了! 女贼怒极,却知道今天遇见了影茬子,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她想开口留下两句狠话,但一动嘴,就觉得疼痛难忍。她心中惊骇莫名,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命离开这里。谁知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娘,竟不问缘由就动手伤人?! 若是绿腰知道女贼心中所想,一定会乐岔气的。你偷人家的奶娃是事实,还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子的缘由不动手伤人? 这时,屋里的老妇人摸黑点亮了油灯,颤巍巍地走出了屋子,喊了声自家儿子:“大饼啊,你可听到动静啦?”她见儿子不应,便喊起了儿媳妇,“宝儿娘啊,你可醒了?听见动静没有啊?都起来看看吧,是不是家里招贼啦!咳……咳咳咳……” 没人搭话,老妇人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于是举着油灯,一溜烟地跑进了儿子的房间。屋子里突然暴发出苍老而尖锐的嘶喊声:“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啦?!醒醒、醒醒,咱家娃子哪儿去啦?!” 老妇人眼见着儿子和儿媳在自己的铁掌下睁开眼睛,表情却显得十分迷茫,她也不等二人清醒,操起一根门栓,一溜烟地又跑出了屋子,直奔院里。许是跑得急了,还猛烈地咳了两口。 女贼见形迹败露,不想被他人发现自己干得勾当,便虚晃一招,跳下墙头,撒腿逃命去也。 老妇人眼神不好,隐隐看见自家墙头上站着一个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包裹,应该就是自家娃儿,当即挥舞着门栓,尖声喝道:“贼人,还我娃儿来!” 绿腰伸出食指,如同品尝佳肴美味般舔了舔女贼残留在她指尖的血痕。那诱人的味道令她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令她的双眼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不错,继凤花之后,她又找到一个!这**县果然是自己的宝地!就连这万一无一的人,竟也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绿腰眯起眼睛笑了。 她扬手一丢,将怀中的小奶娃扔给了老妇人,紧接着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去追女贼了。 老妇人扔下门栓,手忙脚乱地接住娃儿,吓得魂飞魄散。待缓过劲儿来,一边摇着小奶娃,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呐,来人呐,有人偷娃啦!” 这一嗓子,直接引来了正在附近巡夜的李大壮等人。 最近**县内不太平,李大壮等人巡夜时就格外小心。恰巧他带着人马溜达到临街上,一听到老妇人的惊叫声,忙撒丫子带着人狂奔而来。 夜色中,李大壮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那速度快得令人怀疑是自己眼花。 李大壮是个行动派,以为那女子抱着老妇人家的娃儿跑掉了,也没来得及向老妇人询问详情,招呼上人,撒腿便追。 绿腰追女贼,李大壮追绿腰。 那女贼是有些功夫的,但却没跑过绿腰。说实话,绿腰也是强弩之末,她这一天从早到晚就没消停过,这会儿再好的体力也透支了。若非因女贼对自己有用,她何苦死追不放? 绿腰气喘吁吁地拦住女贼去路,揉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将其狠狠地按在了墙上。那动作,那气势,好生威猛! 女贼在绿腰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混合了狂热和冷漠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狂热,似乎是因为即将得到什么宝贝;冷漠,完全是对生命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女贼觉得绿腰会杀了她!真的会杀了她! 为什么?她又没偷她的娃儿,她为什么要杀她? 女贼惊恐万分,却苦于无法出声质问。 女贼从不曾想到,有一日,她会死得这样……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将她毁容,又莫名其妙地要杀了她! 女贼惊恐万分,再也顾不得裂开的嘴角,开始呼救:“救命救命……”她以为自己喊出了声音,其实那声音只困在了她的喉咙里而已。 身亡的恐惧慢慢爬上女贼的脊椎,一节节敲击着她的灵魂,扬言要收割她的生命。她突然后悔了,不该因屡次轻易得手就大意了。阴沟里翻船,太可悲了!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的心愿没有了,还有……一场戏,没有听。 就在女贼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李大壮等衙役终于追了上来。 夜色中,他只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而那个女人似乎正在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李大壮想都未想,大喝一声,拔出大刀便冲了上去。 绿腰原本想掐昏女贼将人带走,此刻被李大壮扰了好事,逼迫放开女贼,一脚踢翻了李大壮,借着这一脚的力道,直接跃上房檐,衣袖翩然,径直离去。 对于那些可杀可不杀之人,她向来不执着。 女贼拣回来一条命,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张开大嘴,想要用力呼吸,却因为扯痛了嘴角,痛得撕心裂肺,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咸咸的泪水流淌进被划开的唇角,痛得她死去活来。她越疼,眼泪流得越是凶狠;眼泪流得越是凶狠,她的脸就越疼。恶性循环,生而不止,真真的折磨死她了! 李大壮又追了两步,眼瞧着人家会轻功,自己只能在地上出溜,不出一个回个就跟丢了人,这才无功返回到受伤女子处。他命人提过灯笼,照亮女子的脸。 女子身穿墨绿色的衣裙,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满脸惊恐之色地冲着他哭喊道:“大人,救命啊……” 那张开的大嘴,咧开的唇角,满是血的下颚,吓得李大壮险些失禁。他忙夹住双腿,向后退开一步。 那女子掏出帕子,捂住嘴,只用两只泪眼斑斑的眼睛望着他。 李大壮仔细去看,这才发现这女子他认识,竟是苏老爷的女儿苏玥影! 这苏老爷可是这**县的首富之一,他的女儿怎么会在大半夜的出现在街上,还被人掐住脖子毁了容? 李大壮正疑惑,就见一名属下跑来回禀说:“头儿,刚才喊‘有人偷娃’的老妇人是李大饼他老娘。她说看见一个人站在她家墙头,要抱走她家的娃儿。她一喊,那贼人吓得狠了,就将娃抛了出来。幸好,她接住了娃儿。只不过,那娃儿到现在都没醒。” 李大壮见偷娃儿之事再起风波,也不敢耽搁,忙将苏玥影和李大饼一家人悉数带上,送至县衙,并派人去医馆请了大夫,待曲南一看过苏玥影的伤口后,再为其包扎上。毕竟,那是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家,被破相了,终究令人不忍。 哎……李大壮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县的夜晚,有些凉。 第八十章:曲南一审 ,衙门里,曲南一打着哈欠,黑着脸,踱步走到堂前,站在苏玥影的面前,沉声道:“抬起头来。” 苏玥影跪在地上,用帕子捂着嘴,抬起头,看了曲南一一眼,又忙将头低下了。 曲南一指了指等候在一边的大夫,说:“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大夫上前,苏玥影将手帕取了下来。因为那帕子粘连到了伤口上,痛得她一哆嗦,却强忍着没哭,就怕那泪水流淌到伤口上,更疼。 苏玥影本是清秀佳人,被大夫清理完伤口后,露出了两边嘴角各一寸长的伤口,那样子十分骇人,简直是触目惊心。 曲南一也不问话,就站在一边看着。 大夫为苏玥影上好药,又将其脑袋缠成了一颗大粽子,这才嘱托道:“不可沾水,不可说话,只能喝些流食,待肉长好了,怕是要留下疤。” 苏玥影的眼泪含在眼圈里,点了点头。 大夫起身告辞离去。 曲南一转身寻了处位置,坐下,问:“苏玥影你可识字?” 苏玥影点头。 曲南一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吩咐道:“本官问话,你笔答。” 苏玥影再次点头应下。 曲南一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大饼一家,最后将目光定在老妇人身上,道:“这位大娘,你且将事情经过讲诉一遍。” 老妇人知道县令大人要问话,早就将事情的经过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虽心中有些紧张,但终究将话说得条理清楚,十分明白。她咳嗽了两声后,颤颤巍巍地回道:“老妇人睡到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爬起来,喊大饼啊大饼啊,大饼……哦,大饼是老妇人的儿子,名叫李大饼。大饼没应,老妇人就又喊儿媳妇。咳咳……咳咳咳……儿媳妇啊,也不应。老妇人就寻思,这二人从未睡得这么沉过,怕是出了事喽!老妇人就跑进了儿子的屋子,发现二人睡得死沉,这娃儿却不见了。老妇人心急啊,挨个轮了他们两巴掌,这才将人拍醒。老妇人怕那贼人将娃儿带走,拎了木栓就追了出去。恰好啊,看见那贼人站在墙头,虽瞧得不真切,却也知道那贼人怀里抱着我家的娃儿,且不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什么东西吃呢。老妇人大喝一声,吓得那贼人手一抖,将娃儿抛了出来。老妇人吓得心肝乱颤啊大人,好不容易才将娃儿接住。咳咳……咳咳咳咳……” 老妇人喘了好几口气之后,这才接着道:“娃儿一直昏迷不醒,刚让大夫给瞧了瞧,说是被下了,再过几个时辰才能醒。”言罢磕头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捉住那恶贼,狠狠地揍!” 曲南一又问道:“你可看清那贼人长相?” 老妇人回道:“大人呐,老妇人这双眼睛就是个半瞎的,别说是黑天了,就算是白天,也看不清啥的。不过,影影绰绰的,老妇人觉得那是名女子。” 曲南一示意老妇人起身退下,又简单询问了一下李大饼夫妇,确认二人啥也不知道后,便下令让其全家回去。 曲南一皱着眉,黑着脸,打了个哈欠,再次看向苏玥影,问:“你因何故在夜里外出?不知县里有宵禁吗?” 苏玥影取了笔,趴伏在地上,在竹简上写道:回大人,小女子的爹爹总是夜不能寐,小女子忧心忡忡,终是寻得一偏方。那方子上说,只要在三更时取得衙门口的一捏尘土,壮壮爹爹的胆,让那些魑魅魍魉等物不敢来范,便可助其安然入睡。此土,需尚未出阁的女子,以虔诚之心提取,不得甲他人之手,且务必要以露水调和着服下。玥影虽知县内宵禁,但为人子女者,此身皆授之父母,实乃恩赐,又怎敢为了自身安危,而罔顾爹爹的身体?玥影只愿,爹爹能够安然入睡,虽千辛万苦,不足道也。” 苏玥影写完了长篇大论后,便将竹简举起,给曲南一看。这一看不好,竟发现曲南一在大瞌睡!不不,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如此昏官,能查出什么真相来?他越是昏聩无能,自己行事就越是方便。虽说县里的一些大户都在说新任县令曲南一是只笑面虎,不过,在她看来,他不过是空有其表的架子货而已。瞧瞧,这审个案子都能睡着,当真是窝囊废一个! 苏玥影心中轻视曲南一,面上却越发显得谦卑。她见曲南一在小憩,也不吵嚷,而是乖巧地放下竹简,老实地跪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南一打着哈气,睁开眼睛,歪着头,看向苏玥影,竟噗嗤一声笑道:“哎呀,苏小姐,怎还跪着?快快起来回话。本官近日来日理万机,常常感觉到身体困乏,让苏小姐见笑了。来来来,请起。本官可不能让别人误以为本官是个粗野的匹夫,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曲南一的笑脸太过璀璨,和刚才的黑脸县令简直判若两人。 苏玥影的心不自觉地提溜了起来,想着众人称他为笑面虎,怕是有些原有的。思及此,她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写下的字,生怕有何不妥。幸好,万无一失。她又将竹简抓起,送给曲南一看。 曲南一取了竹间,苏玥影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那动作竟如弱柳扶风,煞是好看。 曲南一看着竹板上的字,随手隔空点了点胡凳,示意苏玥影坐下。这怠慢的态度,与刚才的热情又是彷若两人。 苏玥影心中有些不安,越发拿捏不准曲南一的处事方法。 曲南一捧着竹简看了半天后,这才点点头,递回竹简,随口道:“果然是个孝女啊。只是不知,你从何处得此偏方?” 苏玥影接过竹简,伏案写道:于街上,看到一道士,许了三两银子,得此偏方。 曲南一又问:“你是如何遇见那女贼的?” 苏玥影写道:小女子不知。 曲南一干脆站起身,走至苏玥影身侧,一边看着她写,一边问道:“何为不知?” 苏玥影听见曲南一的问话,忙抬起头,满眼惊恐之色一览无余,她匆匆地瞥了曲南一一眼后,忙又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写道:小女子只知道自己正往衙门口走,却不知怎地就遇见了那女贼。待小女子回过神来,却看见衙役们打着灯笼站在小女子的面前。小女子惊恐万分,喊了救命,才知道脸上疼得厉害,竟是被那女贼破了相。 苏玥影写到最后几个字,手已经抖得十分厉害,俨然心中痛极,恐惧异常。 苏玥影用帕子捂住眼睛,如同一只被割喉的小鸟,在寒风中瑟瑟悲鸣,却不能发出声音。 旁人看得心酸不已。 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却遭此横祸,真是令人心疼。 曲南一问:“你说你不知道如何遇见的那个女贼?此话怎讲?” 苏玥影吸了吸鼻子,颤抖着肩膀,继续写道:小女子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悄然走出了家门,然后遇见了衙役们。其他,一概不记得了。 有些事,苏玥影不能说,也不可以说。遇见绿腰,对她而言是致命的。然而,供出绿腰,她就要面临着与绿腰当面对质的危险。曲南一就算真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也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况且,她还不知道绿腰姓甚名谁,贸然出手,怕反被其打在七寸上。所以,她谎称不记得,让案件更加的扑朔迷离。 曲南一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这时,苏苏老爷由管家陪着,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衙门。 苏老爷是本地的望族,且富甲一方,他自持身价,见官不跪,只是敛衽一礼。 苏老爷极瘦,可用骨瘦如柴来形容,那做工精致的暗红色鎏金边衣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毫无美感,反倒多了几丝刻薄之意。 他直奔苏玥影,扶着她的肩膀,一脸震惊地关切道:“我的儿,你……你……你这是……” 苏玥影将写给曲南一的回话递给了苏老爷,算是回了他的问话。 苏老爷看完那些字后,怒不可遏地喝道:“竟敢有人如此行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转头,看向曲大人,抱拳道,“曲大人,想必大人定会给我苏家一个说法!万万不能让那贼人逍遥法外,视我**县的县衙如无物!”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打量了苏老爷两眼,也不接苏老爷的话,而是笑吟吟地道:“听闻苏老爷夜夜难以入眠,可本官观苏老爷的面相,倒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显然睡得极其香甜才是。” 苏老爷微愣,随即摆了摆手,洋洋得意地笑道:“不劳大人挂念。苏某素来夜不能寐,只能在白天偶尔小憩。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精神头也大不如前。幸亏小女玥影心思细腻,处处照顾周全,且一片孝心至真至诚。小女到处为苏某打听偏方,终寻了有用的法子让苏某安睡。就冲她的这份孝心,可感动上苍!苏某就算再夜不能寐,心神也是安宁的。” 曲南一点头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第八十一章:真凶是谁? ,苏老爷见曲南一如此好说话,心下一松,忙道:“如大人问完话,苏某就将玥影带回去养伤了。这丫头从小被我娇惯,又因一片孝心吃了这些苦头,总得让她先压压惊才好。” 曲南一笑道:“自然。” 苏老爷与曲南一告辞,带着苏玥影回到苏家修养。 曲南一问一直候在一边的仵作:“你看苏玥影那嘴角是被什么利器豁开的?” 仵作想了想,回道:“回大人,属下细心观察片刻,发现那伤口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匕首豁开的。那匕首应该是十分精巧锋利的物件,大小不过小手指粗细。且……微微带着弧度。” 曲南一淡淡地应了声:“哦?” 仵作接着道:“若是正常匕首,伤口的收口处,会呈直线状,而不是微微有些弯曲。而且,若那真是一把正常尺寸的匕首,伤口就会更大更深,许那苏玥影的半张脸都会被割下来。属下干这行也有数十年,看得出下手之人只为教训那苏玥影,并不想伤其性命。否则……”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如此一划,那苏玥影早就没了性命。” 李大壮粗声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追上去的时候,看见那女贼正掐着苏玥影的脖子,那样子一看知道是要杀了她。此事,做不得假。” 仵作为自己的专业辩解道:“也许割开苏玥影唇角的人和要掐死她的人是两个人?贼人并非总是一人独自作案。” 曲南一问李大壮:“你可看清那女贼的样子?” 李大壮十分肯定地回道:“大人,属下没看清那女贼的长相。”随之皱起了眉,“但瞧着背影,却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虎目一瞪,大声道,“大人!属下怎么觉得,那女贼的背影有些像山魈呢?” 曲南一挑眉:“山魈?” 李大壮猛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山魈!那个曾被幺玖豢养过的山魈。大人你可还记得,咱去抓她,她却在放出蝙蝠后,跃到房檐上逃走了?属下遇见的那个女贼,也是噌地一下跃至房檐上,那动作和山魈一模一样!对对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其实,并不一样。胡颜作为山魈时,是纵身一跃上的房檐;作为绿腰时,是后踢了李大壮一脚,借力跃上了房檐。只不过,李大壮至今为止只见过山魈能纵身跃上房檐,这么一联想,愣是给绿腰安了个一模一样的名头。歪打正着,就是这个意思了。 曲南一来了精神头,一马当先道:“走,去看看。” 众人来到李大饼的家门口,曲南一沿着院外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然后借了梯子,爬上了墙头。 墙头上有干涸的血痕,不知是谁的。院外树干上勾着一把三爪钩,还垂下了一条绳子在地面上。 妖女会一些轻功,能够跃上房檐,那三爪钩应该是用来抓娃儿的,可是现在那三角钩却挂在了树上,是何道理? 那妖女如此厉害,这血迹应该不是她的。如果不是她的,便是苏玥影的。如果是苏玥影的,那她站在墙头上做什么?那三角钩,又是谁的? 曲南一思索片刻,蹲在墙头上问李大壮:“那苏老爷一直夜不能寐?” 李大壮有个寡居在家的大姐,是这**县出了名的长舌妇。每天爱窜门,东加长西家短就没她不知道的。但凡李大壮告诉他大姐的话,转个天,整个**县也就都知道了。所幸,李大壮在家是个锯嘴葫芦,不会说县衙上的事。当然,也不是李大壮不爱说话,只是那些话都让他大姐说了,他插不上话而已。 李大壮想起自家大姐的话,忙回道:“大姐说,那苏老爷每天晚上都数钱数到手抽筋,自然没时间睡觉。” 曲南一笑骂道:“胡话!” 李大壮挠了挠头,接着道:“属下也觉得这话有些悬乎。不过大姐说过,苏老爷总让大夫给抓安神的药,看来是真睡不着。”小声嘀咕道,“许是缺德事做多了,良心不安呗。” 曲南一站起身,爬下梯子:“去打听一下,看看那苏老爷都在哪儿抓药,都抓了什么药。” 李大壮压低声音,问:“大人怀疑苏家?苏玥影半夜独自出门,是有古怪,但属下却觉得,她像是被人骗了。” 曲南一没有回答李大壮的问题,而是反问:“如何被骗?” 李大壮回道:“属下觉得,那苏玥影像是被人骗了,所以才会在三更时独自一人出门,到县衙门口去取土,结果竟遇见那山魈逃跑。山魈见自己被人看见行踪,于是容不得她,要杀了她。幸而属下赶到,救她一命。”李大壮认几个大字,将苏玥影写得东西看懂了七七八八。 曲南一指了指墙头:“那血呢?如何解释?” 李大壮冥思苦想,却无法解释墙头上为何会有血。不过,他灵机一动,询问道:“大人是怀疑那血是苏玥影留下的?” 曲南一满意地点了点头:“如像尔等所言,那山魈如此厉害,又怎会受伤流血?这血,想必是苏玥影留下的。” 李大壮皱眉道:“大半夜的,那苏玥影爬墙头干什么?她是要恶斗山魈,还是……”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接话道:“还是……要偷娃儿?” 李大壮瞪大了眼睛,唤了声:“大人?!” 曲南一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道:“随口一说而已。”想起李唐氏掏出来的纸灰和麻纸元宝,不禁喃喃道,“若非真有那奇人异事?呵……苏玥影说不记得很多事,难道是中了谁的术法,曾痴痴傻傻地跑到这墙头上?”想到妖女曾唤来蝙蝠和老鼠,越发觉得那妖女可疑得狠。只是那妖女竟隐身在这**县内,仿佛蒸发了一般遍寻不着。 曲南一袖子一甩,决定去拜访一下花青染。这时候,他不出力简直对不起自己是张天师关门大弟子的名头。 第八十二章:太坑人了! ,夜色浓如墨,绿腰在**县里游荡。 今晚,注定失眠了。 她幻想了无初次的相见,却变成了那副鬼样子,说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悲催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幸,今晚也不算过得太惨烈,至少,她又寻到一个可以与自己结成契约之人。这是这一次,不知道那女子要得是什么了。 胡颜伸出手,将天上的月光分成六份,突然用力一抓,勾唇一笑,那睥睨天下的气场,竟令月色也为之俯首称臣。 既然,今夜无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且邀白子戚同游一回。 胡颜开始奔跑,如同一个黑色的影子,几个跳跃间便来到了白子戚的赌坊。此时,赌坊里静悄悄的,正是人们酣睡的时刻。 胡颜翻墙而入,寻到白子戚的住处。她轻轻捅开窗纸,竖起食指到眼前,心疼地低语道:“不知那人生辰八字,只好劳烦你了,老伙计。”说着,竟清了清自己是食指,然后用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一滴粉色的血珠便涌了出来。 胡颜轻轻一弹,那颗粉色的血珠便落在了白子戚的额间。 胡颜的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正常来讲不会被人发现,可白子戚竟然警觉异常,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窗外。 胡颜蹲下地上,暗道:这倒霉蛋儿还挺警觉的。 白子戚静静感觉了一会儿,并没察觉出异样,便又闭上了眼睛。 胡颜就像一只恶毒的妖精,嘿嘿一笑,翻身出了院子,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快速结出一个手印,隔空画出一个诡异的符咒,然后轻喝一声:“附!”那个泛着幽幽银色光芒的符,突然亮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白子戚额头上的粉色血滴亮了一下。 “白子戚”缓缓睁开眼睛,走下床,赤脚走到几边,跪坐着,为自己梳妆。烧了木棍当眉笔,揍自己两拳便有了胭脂色。嘴唇不够红?不要紧。咬一咬就好。咬出血了,正好涂在嘴巴上,这才是真真儿的艳红似血。 “白子戚”折腾了一番后,这才发现,几上竟然还有一些颜料。于是,又重新补画了一番。 化好妆后,“白子戚”站起身,打开放置衣物的箱子,探头看了看,见里面除了玄色锦缎还是玄色锦缎的衣袍,瞬间失了兴趣,扣下箱子盖,转身,在屋里环视一圈后,终是眼睛一亮。那湖蓝色的帷幔,看起来不错哦。 片刻后,赌坊里的人便听见一阵急促刺耳的敲击铜片声。众人咒骂不止,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想要逮住那个扰人好梦的家伙,狠狠地痛扁一顿! 然,当众人看见那个站在屋檐上的“白子戚”后,只觉得虎躯一震、脑中嗡鸣,好似有无数个回音在喊:这是梦魇,这是梦魇,这是梦魇…… 一轮明月下,“白子戚”披着湖蓝色的薄纱,翘着兰花指,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对众人喊道:“我美吗?!呵呵……”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深刻地感觉到了何谓毛骨悚然。 “白子戚”也不管众人皆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指着管事地喝道:“你,去给把曲南一叫来!就说他负了我,若不想让我死,便来见我最后一面!” 管事的腿一软,差点儿给“白子戚”跪下。他知道白子戚定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却苦于没有办法为他驱魔。不得已,只好派人去请曲南一。都说县令大人是紫微星转世,身上有浩然正气,没准儿他一来,自家坊主的邪症便好了。管事的怕曲南一不肯来,眼珠子一转,拉住送信之人,道:“你就说,山魈上了白坊主的身。” 赌坊离县衙并不远,送信之人又是一顿快马加鞭,将刚审完案子的曲南一堵了个正着。 曲南一一听,山魈出来作怪,当即眼睛一亮,叫上众衙役,策马狂奔去赌坊。 尚未靠近,便看见“白子戚”手中抱着夜壶敲打着拍子,脚下踩着一叠盘子,扯着脖子在哪里唱道:“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菊花一朵候君游。” 与此同时,胡颜正站在树杈上,抱着一块破木头,踩着树枝,扯着脖子唱着歌。与其说是歌,不是说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出闹剧。平时,她顾忌大祭司的形象,从不肯在众人面前唱歌,如今,她即有兴致还有观众,若不唱个痛快,也太对不起白子戚和曲南一了。 赌坊前,曲南一坐在马上,仰头望着一脸陶醉的“白子戚”,神色莫名。 “白子戚”垂眸望向曲南一,深情款款地唤道:“南一,你来了,且让你我二人携手漫步这场湿漉漉的春雨……”说着,将尿壶一抛,某些不明液体便如同一场春雨,洋洋洒洒地飘向曲南一。 曲南一躲闪不及,被淋了一头一脸的尿!真骚! “白子戚”突然大喊一声:“南一,抱住我!”纵身一跃,便从房檐上,向着曲南一扑了过去。 曲南一咬碎后槽牙,策马后退一步,躲开了白子戚的人肉袭击。 不想,“白子戚”竟脚尖一点马头,翻身坐到了曲南一的马背上,娇娇柔柔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这个骚味最令人心安。” 曲南一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此时的白子戚明显不正常,自己一定要控制住火气,冷静地思考对策才是正理。曲南一深吸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却被那尿骚味刺激得险些一口气窒息过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曲南一突然出手,去掐白子戚的脖子,务必要将这个祸害严刑拷打! 就在这时,白子戚突然抖了一下,好像从梦中惊醒。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且那人正伸手掐着他的脖子,想要置于他于死地! 白子戚瞬间出手,掐上了曲南一的脖子。 曲南一一惊,以为附身到白子戚身上的妖物想要索取自己的性命,忙使劲去掐白子戚的脖子。 白子戚这时终于看清,掐自己脖子的是曲南一。他暗自心惊,既不明白曲南一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曲南一的怀里醒来。然,他与曲南一之间早已结仇,此时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子戚与曲南一互掐着脖子,两个人都感觉呼吸不顺,脸被憋得通红。 衙役们和赌坊里的人先是茫然,随即哗然,再然后变得愤然。 人群暴动起来,有人喊着有刺客,有人喊着救大人,有人喊着保护坊主,有人喊着妖孽速速现身…… 当曲南一和白子戚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所有吵杂之声才终于停止了。 曲南一抚着脖子,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子戚喝问道:“你是何方妖孽?!” 白子戚的眸光闪了闪,看了看周围这阵势,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当即,他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见此,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此时主控这具身体的人,当真是白子戚无疑。这人,知道出了乱子,所以特意装昏,实在是太过可恶! 曲南一这一晚上,被折腾得不轻,哪里会轻易放过白子戚?他上前两步,轮圆了胳膊,一记大耳刮子就呼啸而去。你不是昏了吗?本大人叫醒你! 白子戚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了曲南一的手,问:“曲大人?你怎会在我的房里?”坐起身,环顾四周,“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曲南一直起腰,嗅了嗅自己衣袖上的尿骚味,一脸嫌恶地皱眉道:“你难道不知,你刚才站在房檐上,又唱又跳,还冲着男子发贱?” 白子戚的脸色一白,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鬼东西,瞳孔急剧地收缩着,划过怨毒暴戾之色。 曲南一见白子戚那副样子,心中有些暗爽,便接着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本官,非要让本官前来探望你,否则你便要自杀。本官听闻此话,心中颇为感动。” 白子戚站起身,对曲南一施了一礼后,道:“子戚遭人暗算,不便接待大人,他日再到府上赔罪。就此,不送了。”转身,穿过人群,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点燃蜡烛,抓过铜镜,揽镜自照。 镜子里那个鼻青脸肿却又浓妆艳抹的男子,仿佛有刺瞎人眼的能耐。 白子戚只觉得双目刺痛,不忍再看。 铜镜在他的手中变了形。铜镜中的那个人,更显得可笑恐怖。 白子戚深吸一口气,刚要扔下铜镜去沐浴,却发现自己额间的那颗小点有些诡异。他伸手蹭了蹭,没蹭下来,便用食指沾了些水,重新蹭了蹭那个小点,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手指尖,除了一丝骚臭味儿,还隐约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只不过,那血腥味极淡,若非他十分了解血的质感,还真容易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想然,他却是遭了人暗算。 且暗算他的那个人,血是淡粉色的。 淡粉色,多鲜嫩的颜色,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颤巍巍地抖动着生命的痕迹。若能将那生命碾压在指下,用刀子将其细细地分割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该死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白子戚闭上眼睛,露出一丝欣然神往之态。 粉色,他真的,很喜欢。 第八十三章:有请花青染 ,若问曲南一现在最恨谁?当属妖女无异! 虽然没有证据,不知道上了白子戚身的东西是什么,但那东西既知道自己是谁,又能折腾得自己人仰马翻,除了妖女,简直不作他想。 他就知道,妖女一直隐身在**县里不曾离去。可恨的是,他无道法傍身,否则定打得她灰飞烟灭! 咦?不对啊。妖女针对自己情有可原,可为何折腾白子戚?难道说,白子戚也得罪了她? 绿腰! 曲南一突然想到了绿腰。 若说得罪了白子戚,还能够好好儿活着的人,除了绿腰也就自己了。 只不过,若绿腰真是妖女,便有了通天的本领,又怎会屈居人下?她要谋财、谋色、谋命,又有什么是她谋不到的?就算要这锦绣河山,怕也不是万难之事。 哎……这**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真不知道那妖女到底藏身何处,意欲何为! 曲南一心中烦乱,来到花云渡,毫不客气地登门入室,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对躺在扁舟上小憩的花青染喊道:“青染,有好戏看,可来一观?” 花青染从扁舟上坐起身,脸颊因阳光晒得有些发红,衬着那如玉般的容颜有了几分醉意,仿若醉落凡间的谪仙,清雅脱俗中染了那么一丝靡丽。 花青染冲着曲南一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那一笑,瞬间令围绕在他周围的荷花黯然失色,全部成了背景陪衬。 曲南一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有心调侃他两句,又怕说深了得罪这位不染纤尘的主儿,便将那话咽回到肚子里。哎,若非自己武力值不行,哪里用得着如此顾忌,连说句打趣的话都要寻思再三,最后还是吞回到肚子里去。真真是憋屈啊! 花青染施施然踏上岸,慢悠悠撑开一把墨绿色的油伞,一句废话也没有,只单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 曲南一问:“怎不见如颜?” 花青染回道:“她去义诊了。” 曲南一赞道:“如颜不但姿色出众、倾国倾城,还有颗悬壶济世的菩萨心肠,实属难得啊。” 花青染却是一笑,没有搭话。 曲南一又道:“对了,我昨晚经历了一件怪事。那白子戚竟好似被妖魔附体,做出百般丑态。青染可知,此事何解?”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问道:“那人现在如何?” 曲南一回道:“应该无碍。昨晚却是又蹦又跳,还唱了一首艳曲儿,甚是猥琐。” 花青染突然转过头,看向曲南一,问:“是怎么唱的?” 曲南一微愣,随即学着哼唱了起来:“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菊花一朵候君游。”那调子怪异中透着一份肆无忌惮的诙谐之意,刚哼唱的时候觉得有些别扭,可哼唱了两遍后,竟觉得有些意思在里面。 花青染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拳头,攥住死紧,既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痛苦,又像是要掐死唱歌之人,图个痛快。 曲南一哼唱了两遍后,玩味一笑,道:“有趣儿。” 花青染松开手,抬头远眺,幽幽道:“真是下流。”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那鬼东西,竟还是个风花雪月高手。” 花青染道:“魑魅魍魉,最喜吸附人身,饱气。” 曲南一挑眉,问:“青染真觉得,附到白子戚身上的,是魑魅魍魉吗?世人皆说有鬼,但南一却始终未曾见到过一只半个。倒是人,凶起来比厉鬼都骇人。” 花青染沉吟片刻,道:“人间有人,地府便有鬼。只不过,人鬼殊途,互不侵犯罢了。人死后,化作鬼,自然有他们的去处。强行停留人间不肯离去、祸害世人的,自有鬼差捉拿他。道家人遇见,也会出手维护天道。” 曲南一打趣道:“原来,青染与鬼差干得是同一个活计。” 花青染不理曲南一的逗趣,接着道:“你说那人被附体,却唱出此等艳词,应不是厉鬼索命,也不是精怪附体。前者满身怨气,怎会有心情唱那样的艳曲。后者,生怕被人发现,只敢偷偷附体,直到将人体上的精气吸食干净后,才会悄然离去。在外人看来,被精怪附体之人,与常人无异。所以……”转头,看向曲南一,眸光灼热而危险,“青染猜测,那白子戚应该是被人下了傀魂咒。” 曲南一问:“何为傀魂咒?” 花青染道:“傀魂咒,就是捆绑了被施咒者的灵魂,然后让施咒者主宰被施咒者的身体,从而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唇角浅浅勾起,“若是一般有道行的人施此咒,必定大伤元气。可听南一说,那施咒者只是戏耍了白子戚一番。由此可见,那施咒者定然修为极高,如此禁咒,信手拈来。” 曲南一暗自心惊,问:“若青染与那施咒者对阵,可有赢得把握?” 花青染的眸光划过一丝狠厉,却很快消失不见,再次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道:“可对敌,但……必输。”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如此说来,还对付不了她了?!” 花青染垂眸道:“总有办法的。” 曲南一亦沉思起来。是啊,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个妖女而已,又怎么可能无坚不摧?总有对付她的法子! 二人一路无话,曲南一骑马,花青染坐轿,直奔李大饼家。 曲南一打马凑到花青染的窗边,将昨晚发生的事和他讲述了一遍。他有心看看花青染的反应,便没有说自己的猜测。 二人来到李大饼家的院外,曲南一跳下马,等着花青染下轿。 可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花青染下来。 曲南一刚要出声喊人,就听见唐悠的大嗓门在街尾处响起,兴奋得嚷嚷道:“哎呀妈呀,表哥,我可找到你了!我听说这李大饼家的娃儿差点被偷,闹腾了一晚上,都惊动了官府,就知道你一准儿在这儿!”语调一低,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苦巴巴地道,“表哥啊,你有没有派人去寻我姑姑家的麟儿啊?我姑姑在家里急得不行,起了一嘴的燎泡,不吃不喝地念叨着她的麟儿。再这么下去,人就傻啦。” 绿腰站在唐悠的身后侧,如同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但曲南一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曲南一原本头疼得紧,但在瞧见绿腰那双大小眼后,心情豁然开朗。他脸上带笑,对唐悠道:“此事非比寻常,你且稍安勿躁,我请了高人来看,必会有个说法。”说着,手一抬,指向轿子。 轿子里安静无声,车夫恭敬地退到一边,显然也没有提醒花青染下轿的意思。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了。 曲南一上前两步,叩了叩车板,唤道:“青染……花青染……花大侠……” 花青染伸出细腻若瓷的手,撩开帘子,动作极其优雅地走下了马车。他如世外谪仙般衣袂飘飘,又如一轮皎月般举世无双,偏左脸上有两条红印子,看样子是被车板挤压出的痕迹。唔,这人竟在车厢里睡着了。且还睡得挺香。 唐悠一看见绝世美男子花青染,心情瞬间美丽起来,连带着挺直了腰板,收紧了腹部,短粗胖的小腿一顿倒动,两个健步便凑到了花青染的身边,扬脸笑道:“花哥哥……” 花青染打伞的动作一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却不应唐悠的称呼。 曲南一嘶了一口,学着唐悠的样子,站在花青染的另一侧,扬声道:“花哥哥,你看此处可有怪异之处?” “啪……”花青染撑开绿油油的伞。 曲南一向后一闪,避开了被伞边割脸的命运。 “唔……”唐悠反应迟钝,被伞边打中了脸,虽她皮糙肉厚,没留下任何痕迹,但着实不大舒服。 绿腰抬眸扫了花青染一眼,眸色深沉,隐有怨恨。 突然,花青染的衣袍下传出一声嗡鸣,好似龙吟! 绿腰的瞳孔一缩,忙垂下眼睑,不敢在去看花青染。这厮,竟随身携带着自己的“三界”! 花青染神色一凛,掀开外袍,拔出“三界”,举目四望,心中惊骇异常。除了在花云渡时,“三界”曾被他留在房内,其他时间一直将其带在身边,一是怕那女祭司没死前来寻仇,好有个预警;二是想先一步找到那女祭司,除之而后快;三么,则是因为自己喜欢。 这“三界”通体黝黑,却薄如蝉翼,刃如秋霜,提在手中轻若鸿毛,一挥之下方可见其锐不可当之力、万夫不敌之势,吹毛刃断,切金断玉。寻常男子可能不喜它太轻,没有金戈铁马的气派,但花青染却独爱它的轻快,便于携带。 此时“三界”突然嗡鸣,证明那女祭司一定就在这附近!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这周围几人中间。 花青染眸隐锋利,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划过。 唐悠,看身形便知不是她;红袖,看身高就知不是她;绿腰,为何不敢看自己? 第八十四章:试探不成被调戏 ,曲南一见花青染神色慎重,又抽出了一把会嗡鸣的断剑,以为事情十分棘手,便静立在一旁,等待结果,或者伺机而动。却见花青染挨个人打量,最终竟提剑走向绿腰。曲南一眸光闪动,上前一步,想要瞧清楚花青染的用意。 绿腰感觉到花青染走了过来,一颗心提了起来,却又在半路放下。她怕个屁?!她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不但刺了自己一剑,用得还是自己的“三界”。这狗东西,她没一伸手要了他的性命,已是恩典,还怎敢提剑……嗯,打住打住,再如此想下去,那“三界”又要震动了。 她还不想暴漏身份。必须低调行事。真格的,暴漏身份之后的麻烦,不用想就已经头疼不已。再者,她丢了那么重要的帕子,必须找回来。若她恢复身份命人去寻,一定会比自己一个人慢慢搜索来得快,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么多年,她为了凑齐祭品,也确实做了一些不得人心的事。这一路行来,惹出了不少人的恨意。若自己大张旗鼓的命人去寻帕子,只怕那帕子还没等到自己的手,便被人踩烂喽。对于这点,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不信?不信你问问曲南一和花青染,或者白子戚,哪一个不是恨她不死? 绿腰心中暗恨花青染,却知道眼前这一关必须要过,否则对自己以后的行事大为不利。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自己催眠: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抬头,看向花青染,继续在心里念叨着:你瞧他的脸,想不想捏捏?你瞧他的唇,想不想亲亲?你瞧他的手,想不想摸摸?不想!不想?不想不行!必须想! 当花青染走到绿腰面前,忽见她抬起头,如同盯着肉骨头的饿狗般,睁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狠狠地望向自己。那表情,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花青染真心被吓了一跳,以为她就是女祭司易容的!待他刚要有所动作,却见绿腰冲着自己憨憨傻傻地一笑,道:“花青染是美男子,真好看咧。”说着,竟伸手去摸他的手! 花青染的脸色变了,手腕一缩,躲开了绿腰的咸鱼手,同时扬起手中“三界”,绕着原先左手腕所处的位置,挽了个剑花。若绿腰执意要摸他的手,那她的手也就别想要了。当然,若她是女祭司,却是可以逃过此劫,只不过,稍后会有更大的劫难在等着她。若她不是女祭司,留不留这只手都没有关系。去了,也罢。 花青染的动作十分快,连眨眼的功夫都不给人留。 曲南一观察入微,在绿腰刚仰头傻笑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变故,于是在花青染挽起剑花的前一秒,扯着绿腰后脖子处的衣领,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扯,戏谑道:“绿腰啊绿腰,昨个儿你瞪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本官,这会儿怎么就夸那花青染是个美男了?你这变心的速度,本官是拍马莫及啊。”转而对花青染道,“难得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怎好去了这手脚?” 花青染盯着绿腰,不说话,眼中满是审视。 绿腰生气了,捂着手腕,嚷嚷道:“我还是要喜欢曲大人!花青染,太坏了,要剁我的手!” 花青染突然提剑,对着绿腰便砍了下去! 曲南一眸光一缩,想要动,却突然意识到,花青染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有所怀疑。只是,这剑如此砍下来,绿腰不死也得受伤。 曲南一想:受伤就受伤吧。反正自己不会武功,想拦也拦不住。再者,他对绿腰也有所怀疑。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流浪至**县,这疯疯傻傻的样子,到底还记得多少往事?或者,一切都是假象? 剑起剑落只在瞬间,曲南一的万般想法其实也不过是弹指间,唯独觉得时间有些长的是绿腰。躲不躲,是个问题。往哪里躲,还是个问题。所幸,她素来思维敏捷,临危不乱,既然花青染有意试自己,那就让他试好喽。大不了,留下一句,此仇不报非你祖奶奶! 绿腰打定主意——躲! 但要躲得有技巧,不能躲得太快,也不能完全不躲。于是,她突然乍起,就像一只蝙蝠那样,啪叽一声拍在了曲南一的身上,四肢并用,紧紧抱住!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啊!!!” 花青染收回剑,静静而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种液体,由绿腰的后背划出,滴落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就仿若是生命的尽头,人类哭喊的泪滴。 突然,啪嚓一声,什么东西由绿腰的后背破体而出,直接扑到地上,湿了曲南一的脚面。 红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脸,撕心裂肺地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曲南一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嗡嗡着,嗡嗡得他脑子发胀。 唐悠在绿腰身上和地上来回地扫视了两眼后,这才拍着胸口,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花哥哥要砍绿腰呢。” 绿腰从曲南一的身上蹦下来,摸了摸背在自己肩膀上的水袋,又摸了摸湿透的后背衣衫,瞪了花青染一眼,直愣愣地说:“娘说了,不能随便砍人!你这样,不对!得陪!” 花青染盯着绿腰看了半晌,见她眸中怒火中烧,但“三界”却始终不曾嗡鸣,便以为自己多心了。看来,刚才那女祭司就在附近不远处,可能正在悄然窥探着自己。如此鬼祟,一定有所图谋!花青染禁不住想起当日醒来后,她对自己言语戏弄的样子,心中真是恨极! 花青染后退一步,对着绿腰敛衽一礼,那样子简直就是儒生典范,与刚才挥剑就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绿腰暗道:花青染啊花青染,你还真是披着人皮的魔。瞧着谦卑有礼的皮向下,到底藏在一个怎样的灵魂? 唐悠见花青染给绿腰一个奴婢行此大礼,只觉得一颗心跳得越发欢实,如此一个人间绝色,却能一视同仁,实乃大爱啊!在唐悠的想法里,绿腰应该是感动的。可是,她不是绿腰,所以压根就没想到,绿腰竟然挺了挺胸膛,牛气哄哄地对花青染道:“你做揖的动作不标准,一看就知道没诚意。” 花青染微愣,随即如同一个好学生似的问道:“如何才标准?” 绿腰遥指集市,一副娇憨的模样,认真道:“喏,那里有只猴儿,为讨上一个铜板,做揖做得可真诚、可好看啦。” 花青染用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望着绿腰,无语。 绿腰立刻捂住荷包,吼道道:“你干什么?!想抢我铜板吗?!你连做揖都不会,我是不会给你铜板的!” 唐悠见绿腰闹腾上了,忙出来打圆场:“我给,我给……”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递向了花青染。 绿腰发誓,她眼瞧着花青染的脸变黑了。 绿腰看向唐悠,暗道:配合得不错!记你一功。 递出银子后,唐悠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讪讪地收回银子,尴尬地笑了笑。 绿腰冲着花青染伸出手,横道:“赔我衣服!” 花青染见绿腰执意要让自己赔偿,便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摸了又摸,好么,他又没带银两出来。 花青染用那清风朗月般的声音,说道:“先欠着。” 绿腰示意花青染去跟唐悠要。 花青染挺想一巴掌拍死绿腰,但他忍住了。再次摇头,道:“欠着。” 绿腰点头,表示同意。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怎么就那么诡异呢?却又讲不出诡异在哪里。总之,看得人心里毛愣愣的。 曲南一略一沉吟,拍了拍绿腰的肩膀,问:“你还记得你娘是谁?” 绿腰理张嘴吼道:“你傻啊?!你不记得你娘是谁?!” 曲南一的脸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令他痛苦的事,好半晌才笑道:“那你说说,你娘是谁?” 绿腰理直气壮地回道:“娘就是娘!”然后用看弱智的目光看着曲南一,让他明白,连娘是娘都不懂的人,智商绝对堪忧。 曲南一被气笑了,抬手隔空点了点绿腰的鼻子,道:“瞧你个坏心眼的东西。刚才青染提剑便砍,你怎还知道躲到本官怀里?” 绿腰眯眼笑道:“你好笨啊。这都不知道?我不都说过,要喜欢你吗?当然是一块活着,一块死啦。” 曲南一不笑了,觉得自己又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好生恐怖啊!他劝道:“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执着,小女子口出狂言很正常,本官不会与你计较。你且……安心的去喜欢别人吧。本官,受之有愧啊。”说着,暗示绿腰看花青染。 花青染不愿瞧二人互动,十分淡定地转回身,就要往轿子你钻。 曲南一忙叫道:“哎哎哎,青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不是说好陪我办案吗?”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才,还以为南一是让青染陪着打情骂俏。” 第八十五章:胆颤的姻缘 ,曲南一被花青染奚落,笑容一僵,忙上前两步,拉住花青染的手腕,厚着脸皮道:“误会、误会,这得是多大的误会啊?”压低声音,靠近花青染,“你是方外之人,可能不懂这男欢女爱。南一即使是瞎的,也不可能与那绿腰打情骂俏啊。青染,你这个词儿用得不妙,该罚。就罚你协助我好生破案,戴罪立功。”说完,眨了眨眼睛,那样子就像老朋友之间在打趣,明知道他在坑你做事,但那样子着实让人厌恶不起来。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走至李大饼家的院里,与众人隔绝开来。 不想,花青染竟站住,看向曲南一,不再往里走。 曲南一见花青染站着不懂,纳闷地问:“怎地,可有不对劲的地方?”说着,自己先警觉地四顾一圈。 花青染眯了眯眼睛,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和她有姻缘。” 曲南一微愣,发出不解的声音:“嗯?” 花青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道:“你和那绿腰,有姻缘。” 曲南一突然觉得腿发软,忙追问道:“青染,此事可不是玩笑,你……你可别逗我。” 花青染淡淡道:“我辈中人,虽卦象不精,参不透姻缘因果,但却能窥探一二情缘起落何处。青染起初也觉得奇怪,竟看不透那绿腰姻缘和命数,后想起师傅所言,但凡痴傻之人皆是七魂六魄不全者,起不了卦,看不得相,亦摸不到其命数。再者,与自己有关之人,更是无法窥探其命数。然,今日青染好奇,便为其起了一卦,虽卦象模糊,但观她面色,却知此女红鸾星动,且应在了南一身上。” 曲南一望向花青染,彻底无语了。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仿若有人扯开他的头皮,强行灌入一茶壶的水银。他感觉自己都快脱掉这层皮囊,裸着骨头逃之夭夭了。 真是,太!恐!怖!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好吗? 曲南一觉得自己遭受了一万点伤害,花青染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钝剪戳入自己的心脏,不能一下致命,却接连捅出打量鲜血,生生地吓死个人喽! 曲南一舔了舔唇瓣,干巴巴地道:“青……青……青染啊,你有没有看错的时候?还是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花青染瞥了曲南一一眼,昂首看向门外,道:“青染从不开玩笑。” 曲南一顺着花青染的目光,看向站在门外的绿腰,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身粗布衣裙,腰间还细了一条明晃晃的绿色腰带。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大的肿成了核桃,青青紫紫,煞是娇艳水灵。小的是正宗三角眼,哦,错了,是正宗倒三角眼。真不知道,带浮肿消了,绿腰的大眼睛会不会又变成小小的倒三角眼。 绿腰的脸,一边大一边小。大的那边,浮肿成了一团,就像一只圆鼓鼓的发糕。昨天还能看清楚的手指印,今天却变得浑然一体。时间,果然是个奇怪的东西,总能改变物体的形态,令人……耳目一新。 哎……真是难为她了,怎么就能长成这样。曲南一忍不住还是怀疑,绿腰的娘是不是因为绿腰长成这样,才忍不住将她扔出家门,仍其自生自灭,去危害他人?好么,他竟成了受害者!太没天理了! 曲南一看向绿腰的时候,她也正看向他。 院内男子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哦,错了,这是形容花青染的。她刚才眼睛一瞥,看歪了。若要形容曲南一,那绝对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原谅她,就当她脑残、脑抽风吧。实际上,曲南一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只慵懒的大花猫,笑嘻嘻的看似很随和,但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亮出爪子,狠狠地拍你一下!这个时候,你才知道,丫不是大花猫,而是一只毛色斑斓的大老虎。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真是该死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模狗样! 她瞧着曲南一和花青染嘀嘀咕咕,隐约听见什么开不开玩笑之类的话,实在是太没营养了。 要断案就快点,别浪费祖奶奶的时间,祖奶奶还要赶着去会会老情人呢。 哦,该死的祖奶奶! 绿腰想到昨晚与小哥哥的“初见”,心下一片凄凉,抬手便拍向自己的脑门,恨恨地打了自己一下。 曲南一的眸光转动,扬声问道:“为何打自己?”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关心她,而是好奇而已。 绿腰在心里骂了句窝巢,心情不太美妙,随口,她的神智被人控制,所以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偷了那些娃儿?”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觉得有趣。”言罢,就又要往车厢里钻。 曲南一见他说走就走,有些哑然,忍着将其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缓缓笑了。是啊,他曲南一既然能将花青染找来,又怎么肯轻易放他离开?当下心念急转,道:“听李大壮说,那掐住苏玥影脖子的女子,很可能是那个山魈。” 花青染动作自然地转回身,风华绝代般一笑,道:“好像有点意思了。”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在心里骂了声王八蛋! 第八十六章:曲南一索要绿腰 ,曲南一发现自己今天的骂人话格外丰富多彩,已然突破了自己毕生所学的那些竖子之类的。 他勾起唇角,对等着下文的花青染接着道:“虽然李大壮没看清楚那女子的样子,但此县内能轻易跃上房檐的女子,却几乎没有。只是不知道那山魈为何要杀苏玥影,是要灭口,还是其他?哎……可惜南一手段不如人,既不会唤出蛇鼠,也不会引来蝙蝠,若让那山魈跑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花青染微微一下眼睑,心思百转千回,暗道:那哪里是什么山魈?若他估计不错,那形同鬼魅般的女子,正是他要找的女祭司! 曲南一曾说过,那山魈有些痴傻,被棍棒揍过之后,突然变得聪明异常。曲南一说那是什么天珠起了作用。然,只有自己知道,那女祭司怕是将自己身上的疯魔蛊吸食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变得痴傻。按理说,她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不应该那般待她。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宁愿不让她救,也不想…… 曲南一见花青染失神,忙拍了拍他的手臂,生怕他站着睡过去。 花青染回过神,问:“南一打算如何入手去查?”不行,他必须找到她!除之而后快!若让她回到长安,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其实,他早就想出来寻她,奈何当时发生了太多事,致使他抽身不得。再者,他也是最近在得到消息,说青苗村惊现河神,且河神嘴里还躺着一具脸带银面具的女尸。他不放心,特意赶过来想要探知一二。不想,果然出事了! 曲南一刚要回答花青染的问话,却见李大壮气喘吁吁地跑来,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讲。 曲南一道:“但说无妨。” 李大壮回道:“禀大人,属下走访了常给苏老爷看病的大夫。那大夫说,苏老爷一直夜不能寐,最近却是好了很多,不再找他抓药。” 曲南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花青染说:“若能确定这墙头上的血和苏玥影的血吻合,倒是可以从她身上下手窥探一二。” 花青染点了点头,道:“若能得到那苏玥影的血,青染倒是可以略施手段,辨别一二。” 曲南一抚掌,大乐,忙道:“如此甚好。”转而忧虑道,“那苏玥影养在深闺里,就算我亲自去拜访,也不容易取她的血。 唐悠走进院内,自报奋勇道:“我去!我唐家和他们苏家合开了一家客栈,有交情。那苏玥影受伤,我正好可以借着探望的名头,去取她几滴血来。” 曲南一问:“你待如何下手?” 唐悠眨了眨眼睛:“嗯……嗯……”咧嘴一笑,“还没想好。”她见曲南一摇头,忙一把将绿腰推了出来,“我家绿腰是个有谋略的,她一准儿有办法。” 花青染和曲南一同时将目光转向绿腰。 绿腰双手掐腰,挺起胸膛,一副舍我其谁的牛逼模样,道:“不难。” 曲南一轻挑眉峰,戏谑道:“好大的口气啊。绿腰,你要知道,你此时应了,若做不到,可是要耽误本官破案的。” 绿腰直接垂下脑袋,放下双手,蔫巴巴地回了两字:“很难。” 曲南一微微一怔,摇头失笑:“唐悠啊唐悠,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宝贝?不如送给我吧。”说这话时,他却偷偷观察着绿腰的反应。若唐悠同意将绿腰送给自己,那自己立刻转手给她寻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好姻缘,敲锣打鼓地把她嫁喽!命这种东西,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争不过,是命;争得过,是赢! 再者,花青染那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就说自己和绿腰有姻缘,到底准不准,谁能说得准?他若真是那么厉害,还出来游历个屁?! 绿腰一听曲南一要自己,忙不迭地点头,一张脸喜得眉开眼笑。 唐悠却不干了,忙道:“绿腰可不能给你。”转念一想,自家有求县令曲南一,就算送上千两银子也是使得的,又何况他开口要一个丑丫头呢?只不过,她是真心舍不得啊。于是,她转口道:“绿腰太丑了,我怕表哥半夜起床吓到,不如我选几个解语花送给表哥如何?” 曲南一淡淡道:“我还缺那几朵解语花不成?” 唐悠突然有点心慌。她转眼去看绿腰,却见绿腰一个劲儿地往曲南一身上凑,那样子就好像一块热乎乎的粘糕,雀雀欲试地想要拍在了曲南一身上。而曲南一的表情也实在够精彩的。既想甩开粘糕,怕她烫到自己,却还得装出享受的嘴脸,表明自己的喜爱之情。哎呀,用不用这么纠结啊?唐悠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这人和人都怎么了,就不能简单点儿?像自己,饿了就要吃包子,渴了就要灌碗水。简单直白,舒坦! 此时,花青染突然插话道:“绿腰所说的‘很难’,是指南一破案很难吧?” 呃…… 曲南一求证道:“哦?绿腰有此意?”他还以为,绿腰说的“很难”,是因为他说绿腰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绿腰便退了一步,不再大包大揽。 绿腰简单干练地回了一个字:“是。” 曲南一被气笑了。 花青染再一次求证道:“你是说取苏玥影的血不难,南一破案很难?” 曲南一苦笑道:“青染,你这话要问几遍?” 花青染伸出两根手指,回道:“问两遍就好。” 曲南一自负博学多才,却有些不会和这个天师弟子沟通。于是,他决定学那世外高人的样子,抖抖衣袖,仰头望天。 花青染用那双仿佛汇集了万千星子的眼眸,看向绿腰,轻柔道:“你且做给我看。” 绿腰扬手阔步,挥手道:“且到苏家一走!看我绿腰大展雄风!” 曲南一看向绿腰,嘴角抽了抽。你有雄风,那还要男子做甚? 花青染抬头看了看艳阳天,对曲南一说:“天有不测风云,把带血的墙头搬走为好。” 曲南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让李大壮将墙体上染了血的位置敲打下来,送回衙门。 绿腰紧紧贴在曲南一的身旁,就像连体婴似的走着。曲南一左拐,她便左拐;曲南一后退,她便后退。曲南一发疯,她完全可以奉陪到底。毕竟,她本就是个憨傻的,比起发疯,她手到擒来,谁怕谁啊?! 面对众人的注目礼,曲南一有苦难言,但还要顾忌官威,不得不暂时放弃打绿腰的主意,对唐悠道:“你且先把人叫过去吧。” 唐悠心中欢喜,问道:“表哥,你不要绿腰啦?” 曲南一不看绿腰,直接回道:“我还是先要脸吧。” “噗嗤……”唐悠忍不住笑了,抬起胖手,招了招,“绿腰,表哥不要你了,你快回来吧。” 绿腰执拗道:“咋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呢?他不要我了,还不行我要他么?不走,就要和他在一起。” 唐悠觉得绿腰说得十分有道理,想笑,却得忍着。她皱着包子脸,望向黑着脸的曲南一,暗道:表哥一直是个笑面虎,此时黑着脸,倒也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家里有事求他,不好太过,还是要想办法将事情解决了。此时,万万不能得罪了县令大人。 唐悠冥思苦想了半天后,试探着对绿腰道:“绿腰,你回来,我给你买两个包子吃!”想了想,又补充道,“大肉的!” 绿腰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五个!” 唐悠像弥勒佛般笑着点头:“成啊成啊,给你五个,快回来吧,你没看表哥的脸都黑绿黑绿的啦?” 绿腰扭头看向曲南一,猫着腰,肃起一根手指,表情十分小心,声音却极大地问:“我分你俩大肉包子,你跟着我吧,行不?” “嘶……”曲南一倒吸了口冷气,翻身上马,俯视着绿腰那张特别出众的脸,嘴角动了动,最终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唐悠笑不可支,一叠声地哎呦哎呦。 绿腰一脸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喃喃道:“为啥不干?那可是俩大肉包子。” 第八十七章:耍猴不如耍人 ,花青染坐在车厢里,从绿腰的身边驶过,伸手放下窗口帘子,挡住外面那些热情的视线。他闭上眼睛,小憩。 绿腰盯着花青染的马车,眸光闪动。 突然,花青染佩戴在腰间的“三界”发出一阵嗡鸣,花青染如同一只警觉的狼般瞬间睁开眼睛,不等马车停下,飞身蹿出车厢,一掀衣袍,跃上车平时,唐悠行动的速度可以用挪来形容,可今儿要追得可是自己的花哥哥,于是她再次化身为草上飞,身形灵巧地穿过众人,一个起落便拦在了花青染的马车旁,在车夫的目瞪口呆中,利索地爬上马车,道:“花哥哥,悠儿来陪你了。” 吱嘎一声,马板发出一声悲鸣。 嗷呜一声,唐悠像一只球般飞出了马车,落在了地上。 花青染收回脚,单手支头,十分淡定地闭目养神。 人群惊恐地四散开来,唐悠一脸懵逼地从地上爬起来,对走过来到绿腰道:“我……我是怎么飞出来的?”她是真的没看清,只觉得自己刚探头进车厢,便飞了起来。 绿腰用手指了指唐悠胸口处的那只脚印。 唐悠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如丧考妣,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他这是不喜欢我吗?” 绿腰直愣愣地反问:“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在彼此身上留下信物?”说完这话,她眼波一横,往斜对面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怎么感觉,有人在窥探着自己?可转眼去瞧,那人又隐藏了行踪。跟你祖奶奶玩捉迷藏呢?孙子,奶奶没空搭理你,你自己玩吧! 唐悠呆住了。她没想到,这明晃晃的脚印,竟还有如此唯美的解释。绿腰,人才啊! 唐悠一脸感激地看向绿腰,她决定了,一定要善待绿腰! 再次低头看向胸口的脚印,唐悠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战斗鸡。对,这就是动力!这就是裸的信物!这就是花哥哥喜欢自己的证明!多么……多么可爱的脚印子啊!她要将这个脚印子留着,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第八十八章:独宠你一人 ,经过市集的热闹,一行人终于陆陆续续地来到苏家门口。 因为好奇也好,想要破案也罢;有意为难也好,有心窥探也罢。反正,一个不落,全都来苏家拜访了。当真是好大一批人马。 苏家位于**县里最是雅致的地方,左右比邻的非富则贵。例如,唐悠她家,就在苏玥影家的斜对面,大约五百米的样子。 两家在这**县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当然,最大户要属白子戚,那厮手段了得、心狠手辣,谁挡了他的道,那人没过几天就会家遭横祸,或者整个人消失不见。谁敢和白子戚比狠啊,那就是一头嗜血怪兽! 因此,在这条路上最东边的好位置,有一户人家,白墙黑门,看起来冷冷清清,但却是实打实的高门大院。那就是白子戚的宅院了。白子戚占着紫气东来的好位置,房子建得比旁人也略高了一尺有余,其跋扈可见一斑。 白子戚平时不回宅子,他就喜欢窝在赌坊里,叫上一两个唱功好的艺妓,给自己咿咿呀呀地哼唱上几首曲子。按理说,他自己开妓院的,到那里听曲岂不是更逍遥快活?但他这个人有些怪癖,偏不那么做。 绿腰路过白子戚家门口的时候,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她向那黑漆漆地大门扫了一眼,眉毛微皱,继续前行。 曲南一见扬言说能弄到苏玥影血的唐悠到了,便示意李大壮去敲大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唐悠上前几步,道:“我是唐大小姐,听说你家小姐被人豁了嘴,特意来看看她,你给我速速开门!” 开门的小厮望向唐悠,都傻眼了。有这么上门看人的吗?知道的,是你来慰问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看热闹的。然,不管他怎么想,来者是客,还是贵客,作为小厮,他都得开门迎客。不过,今天这事他做不了主,因为老爷吩咐过,今天不见客。 小厮为难道:“唐大小姐,主子说,今个儿不见客。” 唐悠瞪起了眼睛:“我是客吗?我是朋友!”将身子一挪,让出了被她挡得严严实实的曲南一,“县令大人亲自来探望苏小姐,你还敢拦着?速速禀告你们苏老爷,整块红地毯,接客喽!” 小厮的嘴角抽出,暗道让苏老爷接客,怕是客人都得跑光了。然,不管他在心里如何打趣,都得一溜烟地跑去报告苏老爷,县令大人来了,你快出来接客吧。 苏老爷带着管家,快步走至门口,亲自将曲南一等人迎了进去:“哎呀呀,不知是曲大人驾到,真是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快请进、请进。”转头吩咐管家,“去沏胡好茶。” 唐悠补充道:“再多弄点糕点。” 管家领命,去忙乎了。 苏老爷偷眼瞧着这一行人,发现花青染的容貌格外出众,想到市井传言,略一联想,便猜到,这位有着谪仙直貌的,便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花青染了。上次得知他来到**县,住在花云渡,他还特意准备了厚礼去拜访,只可惜,连门都没让进。这回,不知道吹得哪阵香风,竟把他吹来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着实让他心生忐忑啊。 苏老爷有意结交花青染,却不好隔着曲南一贸然搭话,只能先将众人让进客厅,再作打算。 这引路的功夫,他也随意地瞥了唐悠的两名丫环,偷偷地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俩丫环,果然丑得惨绝人寰,衬得那唐悠竟然显得好看了不少。想到自家女儿苏玥影的脸,若医治不好,怕是只能找两名丑丫头当陪衬了。 苏老爷心中有事,待将众人引进客厅,才回过神来,想到客厅中还有一位贵客,不曾禀告县令大人知道,他刚要开口说此事,那站在窗前看风景的贵客,便回过头来,冲着曲南一淡淡一笑,道:“曲大人,又见了。” 那人站在窗前,映着窗外的满院芳菲,显得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玄色锦缎,高领,长袖,将身体护得严严实实的。他身材修长,气质阴冷,表情……不详。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用金子打造的小半副面具,仅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淡色的唇瓣以及无须的下颚。 此人,正是白子戚。 今个儿,也是巧了,白子戚带着幕篱,牵着马,溜溜达达地从赌坊出来,正巧看见了花青染的那出热闹。说实话,他对花青染的关注度远没有对绿腰来得多。而且,他站的位置,恰好就在绿腰的斜对面,能够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能够将她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因此,他十分敏锐地察觉到,绿腰对花青染有敌意。虽不明显,但他素来敏感,只需要多观察一会儿,便可确认无疑。奈何,绿腰好似十分警觉,竟像自己的方向望过去。他也不知是何心思,竟下意识地躲在马后。现在想来,自己有何不敢见人的?不敢见人的那个,应该是绿腰才是。 白子戚尽量催眠自己,不去想挣开裤裆,春光外泄之事,更不去想左脸上那火烧火燎的疼。当然,他最不愿去想的事,便是昨晚那一出闹剧。若非他心里强大,今天决计没有脸出门。 他见曲南一、花青染、唐悠、绿腰等人,都往一个方向赶路,便以送银子给曲南一为借口,借机询问了两名被留下来收铜板碎银子的衙役,这才得知,众人这是要去苏老爷家里。 白子戚素来不是一个好奇心颇重的人,但这对人马中,不但有他心心念念的曲南一,还有誓要剥皮抽骨的绿腰,现在又多了惊鸿一瞥的花青染。不去,不行! 白子戚的眼底燃烧起能灼伤人的热度,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人,精神抖擞、无比亢奋地策马狂奔。他绕过两条街,赶在众人之前,去拜访了苏老板。 这不,他前脚刚被请入客厅,曲南一等人后脚便至,多和谐的前后脚啊。 曲南一看见白子戚的时候,下意识地想看看绿腰的反应。 却见绿腰在苏家客厅的多宝阁上随手捧起一个大花瓶,抱在了怀中,对白子戚视若无物。 莫名的,曲南一觉得心情不错。 这个绿腰,虽然痴傻,但还算有些节操,自从喊着要喜欢自己开始,果真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自己。虽然自己不可能给她回应,但有个人喜欢自己,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唯一遗憾的是,喜欢自己的那个人,不但忒丑了,还脑子拎不清。你看看,你进人家做客,捧人家的花瓶做什么?要拿,你也拿个小东西,顺手放在袖兜里就好,你捧个那么大,往哪里藏? 曲南一觉得绿腰有些孺子不可教。他忘了,他既不是绿腰的师傅,没教过她什么,又十分彻底地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县县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才应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吧? 面对白子戚,曲南一这人也够坏的,明明从他的衣着上认出了人,却偏偏装作不知的样子,疑惑地问:“这位是?” 白子戚不想搭理曲南一了。 苏老爷立刻介绍道:“回大人,这是白老板白子戚。他刚刚登门拜访,与大人进门只是前后脚而已。” 曲南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笑道:“呀呀呀,看我这人,竟眼拙了。”转而却道,“不过,白茂才因何故带上了面具啊?这朗朗乾坤,有何不敢见人?是因为昨晚……” 白子戚发现,曲南一嘴损起来,不输于掐尖的妇人。他戴着面具,淡淡地打断了曲南一的话,道:“大人当真是健忘。子戚脸上有伤,唯恐吓到大人,这才挡了起来。”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子戚,暗道:这厮埋汰人的功力,堪比自己啊。不过,还是略逊一筹啊。 白子戚见曲南一不搭话,便接着道:“既然大人如此健忘,子戚只好当捡了个便宜喽。” 曲南一听出来了。这是想要不给他银子了!此事,万万不行!当即踱步到白子戚身前,拍了拍他的手臂,亲切道:“就算本官再大的忘性,欠本官银子的人,那可是在本官心中铁板订钉的,一是一、二是二,清楚得很。白茂才可不要以身试法哦。” 白子戚没啥诚意地回道:“不敢。” 曲南一再次打趣道:“白茂才的嗓子有些沙哑,可是昨晚唱得太投入?一想到白茂才站在房檐上,唇点胭脂,身覆薄纱,绝代风华的样子,本官就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与你同唱一曲。” 绿腰唇角勾起,暗道:有你唱到喉咙沙哑的时候。 花青染看向白子戚,暗道:这人便是白子戚。他是如何得罪了那个女祭司,被整治得如此凄惨? 白子戚垂下眼脸,不想让眼中的狠厉暴漏在众目之下。他道:“子戚不才,歌声没有曲大人那般婉约动人。若那害人的东西再来,子戚一定请她去陪大人玩耍。” 曲南一摇头道:“还是算了。既然那东西喜欢白茂才,本官可不想争这份宠爱。” 绿腰用眼尾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真想独宠你一人啊。 第八十九章:我们是来请她节哀的 ,苏老爷看看曲南一,看看白子戚,暗道好一个暗潮汹涌啊。得,算自己倒霉,今天都汇聚一堂了。还是要安排安排,好生度过此劫才好。 于是,他招呼各位入坐,且将上座让给了曲南一,自己则是屈居下首,坐在了曲南一的左手边。花青染坐在曲南一的右手边,唐悠紧挨着花青染,坐在了他的右手边。绿腰和红袖站在她的身后侧,像两个镇压白怪的邪神。白子戚挨着苏老爷坐下,与唐悠比邻。李大壮站在曲南一的身后侧,随时听候差遣。 待众人坐定,管家将茶水和点心悉数摆好,这才弓着身子退到苏老爷的身后侧,等待其他吩咐。 苏老爷是主人,自然要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唐悠直接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咀嚼着。花青染捧起茶杯,在鼻尖处微微停留一下,便又将茶杯放下,不肯喝一口。看得出,他被养刁了胃口。曲南一虽然爱茶,但不是总能喝道好茶,苏宅的茶虽然比不了花云渡的,但比自己府上的可要好得多。他眯着眼睛,品了一口。 白子戚不喝茶,只喝水。但他这人素来龟毛,喝水既不用碗也不用陶罐,专用茶杯。就那么一口小一小口地喝着,像在品着茶,实际上喝得却是白水。上次,燕得林打扰他听曲,他曾怒砸了一个茶盏。那茶盏里装着的,也是白水。他的这些习惯,向来不喜对外人道也,因此他也只是把玩着茶杯,并不喝茶。偶尔拿眼睛打量一下花青染,他把玩着茶杯的手指便会轻柔上几分,就好似在抚摸着情人的脸。那视线偶尔飘到绿腰身上,实打实地要盯上几眼,把玩着茶杯的手,便会用上几分力气,像是在掐仇人的脸。这些,他做得毫不掩饰。 绿腰对此视而不见,捧着大花瓶,站得笔直,就像一只昂首而立的小母鸡,也不知道她在那里骄傲个啥。 话说,她能不骄傲啊?挽袖子准备破案的县令曲南一,专抓魑魅魍魉的张天师关门大弟子花青染,被自己打得不得不戴面具的白子戚,这都汇聚一堂了。哦,对了,还有苏玥影她爹。苏玥影要是知道,豁开她嘴角的人,就站在她家的大厅里,听着众人研讨案情并表达着对她病情的关切心情,不知作何感想?怕是养伤也不能消停吧? 绿腰原本可以寻个借口避开此行,但她隐约觉得,事情怕是没有表面显示的那么简单。再者,她现在一心惦念着苏玥影,总要来看看她的老巢,方能安心啊。只是不知道,当苏玥影看见自己时,能不能和自己一样安心了。 绿腰有恃无恐。 她苏玥影既然没有在县衙大堂上将自己供出来,就说明她也摸不清自己的深浅,不敢贸然诬陷自己就是偷小奶娃的女贼。若无必要,还是不见的好。她可不信苏玥影和自己一样,能将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扮啥像啥。毕竟,像自己这样天资聪颖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绿腰在那边洋洋自得,苏老爷这边绞尽脑汁想着暖场。他发现,这些人自从坐下后,就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气氛着实有些冷场啊。他轻咳一声,道:“不知曲大人光临寒舍,可是破了案子,抓到割伤小女的贼人?” 曲南一瞥了苏老爷一眼,觉得这人没话找话的水平实在不高,简直就是下三滥嘛。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破个案试试? 然而,此话并不好直接说出口。曲南一做痛心疾首状:“在本官管辖之内,发生此等恶事,害得苏小姐受伤,实乃本官之过。本官特意来访,略表歉意。”他不说苏玥影毁容,只说她受伤,便是给苏老爷留了脸面。毕竟一女子受伤和毁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苏老爷十分配合地回道:“都是家门不幸,实在怪不到曲大人身上。曲大人为官清廉,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 曲南一自谦道:“为官清廉倒是说不上,但国子栋梁、社稷之臣,倒也是经常听人夸奖。哎……想必,百姓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苏老爷无语了,暗道:您想搂银子的想法就不能低调一点儿?不用暗示得如此明显。苏老爷觉得,再和曲南一交谈下去,他可能随时会报出一个数,让自己送他银子。于是干脆转头看向花青染,满眼赞美之色,赞道:“好一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这位是?” 曲南一回道:“这位是本官的一位朋友,在路上偶遇,便随本官一同来了,还望苏老爷不要见怪。”暗道:让你装孙子!想要结识花青染,却忽略了本官,怎能让你如愿?花青染这样的人物,只需一联想,便能猜测出他的身份,用得装成那副嘴脸吗?很好,既然你个老小儿敢装,那就一直装下去好了。 苏老爷忙道:“不敢,不敢。”他见曲南一当真没有介绍的意思,而花青染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开始骂娘,脸上却强行挤出笑容,看向唐悠,“唐大小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曲南一眯起狭长的眼睛,笑了。暗道:你问她还不如和本官聊聊银子呢。至少银子只是伤钱,唐悠那人可是伤肾、伤肝。 果然,唐悠咽下口中的糕点,用一副肝胆相照、感同身受的嘴脸,大声回道:“苏老爷,唐悠听说苏小姐被人毁容,豁开了嘴角,成了大花脸,特意来看望她,请她节哀。” 苏老爷呆愣愣地望着唐悠,以为自己听错了。唐悠回以十分认真的眼神,安慰道:“你也要节哀啊。” 节哀?!你们全家都节哀! 苏老爷突然不能淡定了!苏玥影受伤的消息他让家人不许外扬,那唐悠又是如何得知的?听说唐家和曲南一有亲,难道是听曲南一说的?这个群那一可当真是个大嘴巴,堪比长舌妇是也!实际上,苏老爷却是冤枉曲南一了。这事儿,是李大壮和唐悠说的。毕竟,唐悠的姑姑家丢了麟儿,她能多知道一些信息,也是好的。 苏老爷一拍几就要站起身。可惜,他的手高高扬起却低低地放下了。曲南一和花青染,以及白子戚都坐在几的周围,自己贸然拍几,实属没事找麻烦。先不说曲南一是县令大人,给自己穿小鞋轻而易举;花青染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若对外说上一句苏家乃黑煞星,别说玥影的婚事,就连自家的生意都不要做了;至于白子戚,那可是最是阴狠的家伙!万万得罪不得! 思及此,苏老爷努力扯动满脸褶子,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难看到了极致,也苦逼到了极点。他用手摸了摸几,点头道:“好,挺好,难得你有心了。”眸光一转,又道:“唐大小姐此番来探望小女,可谓是情谊深厚啊,不知……”拿眼一扫空着爪子的唐悠,其意再明显不过。你既然是来看小女的,不至于不懂礼数,啥都不带吧? 第九十章:何物偷窥? ,唐悠有些尴尬了。她来得匆忙,还真没想过要带礼物。她拿眼去看曲南一,曲南一低头喝茶;她去看花青染,想到花青染还欠着绿腰东西,只能作罢;拿眼去看白子戚,有些惧他,咽了口口水,悻悻地收回目光。 突然,一只大花瓶,咣当一声被放在了几的中间! 吓得唐悠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众人悉数看向绿腰,不知她这是发得哪门子疯。 苏老爷却十分聪明地会意,误以为这是唐悠送的礼物,于是干巴巴地说道:“此等礼物太过贵重,唐大小姐有心了。”说实话,哪有看病人送花瓶的?再者,这只大花瓶怎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嗯,既然能入自己的眼,应该不是凡品。唐悠虽然看起来鲁莽、没脑子,但出手还是挺大方的。不错。 唐悠简直是目瞪口呆啊!绿腰从哪里整来这么一只大花瓶啊?她都没注意到。她满眼赞许地看向绿腰,在心里一叠声地赞其是人才。 曲南一忍着笑,偷瞥了绿腰一眼,暗道:好肥的傻胆。 绿腰绷着脸,接受各种眼光的朝拜。 唐悠对苏老爷道:“那个……苏老爷,我能去看玥影了吗?”很好,她还没忘记自己此行肩负的重任。 苏老爷和唐老爷合伙开了一间客栈,有几分交情,倒不好拦着唐悠不让她看望苏玥影,再者,人家礼物也送了,更不好直接回决。哎……天知道,他实在不希望苏玥影被人打扰,于是,只好暗示道:“玥影受惊过度,大夫说最好让其静养。” 不想,那唐悠是个难缠的主儿,竟回道:“侄女这颗心实在放不下,若不看上一眼,回去也没法和爹爹交代。不如,就让侄女悄悄看一眼吧。” 苏老爷为难道:“小女已然睡下。” 唐悠忙道:“既然她睡下,定然不知我来看她,也就说不上打扰了。” 苏老爷被唐悠的厚脸皮打败,只得妥协道:“且去看看吧。”转头吩咐管家,“你领着唐大小姐去后院看看玥影。” 曲南一站起身:“如此甚好,本官也去探望一二” 苏老爷不悦道:“女儿家的闺房,岂容男子随意进入?曲大人还是在此喝茶吧。” 曲大人笑眯眯地回道:“本官实在不放心,只远远看一眼便好,哪敢进小姐的闺房,污了小姐清白?”言罢,还拍了拍苏老爷的肩膀,“走吧,一起去看看,免得你担心。” 苏老爷暗咬后槽牙,暗骂道:这厮比那唐悠还不要脸! 花青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曲南一身后。 苏老爷不解道:“这是?” 花青染淡淡道:“看看。” 苏老爷感觉一群乌鸦在头上飞过,还操蛋地拉下了粑粑!那是女儿的闺房,不是红楼楚馆怡红院!你说看看就看看?!当你逛窑子呢? 苏老爷尚未来得及开口留下花青染,却见白子戚也站了起来。 苏老爷一面懵逼状,道:“白爷这是?” 白子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总不好让曲大人一人独往,我等一起陪同吧。” 苏老爷的后槽牙发痒,却见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站起身,准备一起去女儿的闺房里看看,他也只能攥紧拳头,站起身,陪同众人一起去该死的看看! 苏老爷带路,众男子走在前面,唐悠刻意放慢脚步,对不紧不慢迈着悠哉步伐的绿腰小声询问道:“你可是想不出办法取那花玥影的血?”所以才故意慢行。 绿腰摇了摇头,没有回话,仍旧用眼扫环视着后院的风景。突然,她将眼睛扫向远处房屋的拐角处,然后又十分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他处风景。 那里,有人! 拐角处的阴影里,似乎潜伏着一只嗜血怪兽,散发出阴冷刺骨的气息。虽然隔得很远,但绿腰仍旧感觉到一种弥漫着血腥味的寒意。就像一只满嘴腥臭的怪兽,喷着浓重的气息,呲着挂满残肉的牙齿,冲着自己咆哮着、示威着。只不过,那示威没有发出声音而已。 绿腰装作随意地一瞥,并没有在阴影里看见人,便转开头,不再关注。一是她不确定,那示威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其他人。敌我不明的时候,绿腰从不冲动。忍耐,伺机而动,是她经过惨痛的教训,才取得的真经。;二是花青染都没有举剑便刺,自己一个丫环,跟着凑什么热闹? 绿腰这边是淡定了,可惜“三界”不想人这般有心机。它感觉到挑衅之意,竟颤抖起剑身,给主人示警。 然,哪个才是“三界”的主人,它到底是在给谁示警,就不好说了。 按理说,“三界”应该是绿腰的,但坏就坏在,绿腰还是胡颜的时候,曾为花青染治病,渡血。因此,花青染的身体里有了胡颜的血,“三界”当其是主人,也不为过。尤其是在正主刻意收敛气息的时候,“三界”错认主子也没地方说理去。说实话,若“三界”是人,可能早就爆粗口骂人了。它一会儿接收到绿腰的怒气,一会儿又接收到花青染的安抚之意;一会儿就接收到花青染的怒意,一会儿又接收到绿腰的安抚之意!还能不能让一把绝世好剑消停了?! “三界”怒了! 因此,在感受到来至阴暗拐角处的挑衅之意时,它震动了,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提醒主人注意。 花青染并不熟悉“三界”,只感觉它震动起来,并未细想它为何没有发出嗡鸣声,便一把抽出“三界”,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快若闪电般跃至阴暗拐角处,直接一剑劈下!他以为,那隐匿在拐角处的东西是女祭司。所以下手不曾留情,要得便是一招毙命。若是劈错了,那也只能是对不住了。 “三界”削铁如泥,一挥之下,毫无无碍,好似没有劈到任何东西,但若细问,便会发现,空气中隐隐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众人陆续尾随花青染而至,十分惊骇地发现,拐角处竟躺着一具尸体! 第九十一章:憨货有理 ,那尸体是一具小巧的、黑乎乎的、带着翅膀的、蝙蝠的尸体。 那蝙蝠口中有獠牙,竟是吸血蝙蝠! 绿腰的眸光沉了沉,一方面心疼自己的“三界”,竟饮上了此等畜生血,另一方面觉得事有蹊跷,这吸血蝙蝠不在洞中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看来,有人和自己一样,也会一些吸引蝙蝠的手段。刚才躲在这阴暗拐角的人,应该就是这只吸血蝙蝠的主人吧。呵,跑得够快的。 苏老爷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叠声地道:“怎么了怎么了?为何突然拔剑?可是伤到人了?”低头一看,是只蝙蝠,面色一僵,看向花青染,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花青染见地上只有一只吸血蝙蝠,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他素来能装,衣袖一抖,直接收起了“三界”,道:“青染观苏宅里煞气颇重,恐有不祥之物,扰得家宅不宁,便出手整治一二,还望苏老爷不要归罪青染貌似之罪。”幸好“三界”血不染、色不侵,不需要擦拭,直接入鞘便是,不然,非甩他一身血点子不可。 苏老爷一听此言,眼中涌现出强烈的仰慕之情,激动道:“不想阁下竟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此番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转而一脸庆幸道,“幸得花道长出手相助……” “噗嗤……”绿腰没忍住,笑场了。 众人都看向绿腰,绿腰也不好笑着笑着就收了,干脆放开嗓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老爷恼羞成都,喝道:“你这丫环,怎如此没有规矩?!” 绿腰捂着肚子,扬声道:“花道长,花和尚;花和尚,花道长……哈哈哈哈……” “噗嗤……”曲南一等人皆笑了。还真是这么意思。花和尚,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花道长是否也是妓院门里笑春风,酒铺巷里纵歌声? 苏老爷的脸绿了又红了,尴尬道:“花……花……哎,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还请见谅见谅……” 花青染道:“苏老爷唤青染青道长即可。” 苏老爷从善如流:“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青道长,还请青道长再看看,这宅子里的邪祟都去干净了吧?可别再出来个什么东西,祸害人才好。” 花青染衣袂飘飘,从容淡定地一笑:“此事不可强求,还要看机缘。有道是,道法自然。” 苏老爷傻眼了:“这……这事还要看机缘?” 曲南一笑道:“是啊,正所谓佛渡有缘人,得渡;摆渡人渡客,得渡;这道家也是讲究一个道法自然,万事得悟,方可渡。”说着,手指一捏,做出摸银子的样子。 苏老爷瞬间明白过来,却并无动作。敢情儿,他以为花青染那一剑就完活了?曲南一深表不解啊。 此插曲已过,众人继续向着苏玥影的闺房走去。 曲南一探头问花青染:“你藏在衣襟里的短剑,看起来挺重,怎么挥起来轻飘飘的?” 花青染回道:“不知。”不知为何轻飘飘的。 曲南一又问:“那黑乎乎的东西叫什么名?” 花青染回道:“不知。”继续前行。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青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花青染淡淡道:“可能吧。” 曲南一笑出了声,伸手虚点他:“你呀你呀。”靠近花青染,“若你真没想好那短剑的名字,不如现取一个?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名字……”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第一个不知,是不知它为何如此轻。第二个不知,是告诉你它的名字,叫不知。” 曲南一挑眉,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笑得有些碍眼?”所以,不想让我笑。 花青染淡淡一笑,没有搭话。 曲南一朗声道:“青染,你不觉得那把黑色短剑叫不知十分没有气场?来来来,我给你推荐一个好名字。”转头,看向绿腰,“绿腰,你素来才华横溢,来,给那把黑剑取个名字。”眼波闪烁,眉目传情,你可不要让本官失望哦。 绿腰看向花青染,与其目光对视,花青染立刻转开头,好像有些不想和绿腰接触的样子。 绿腰忍着笑,故意皱眉冥思苦想,最后一拍巴掌,扬声道:“黑狗!对,黑狗!我想到一个绝世好名字,就叫它黑狗!” 曲南一见花青染额头上的青筋蹦了一下,瞬间气也顺了,腰板也直溜了,这走路的腿啊都有劲了。他神清气爽,装模作样地点评道:“绿腰啊,你这个名字起得不太符合那把黑剑的气场啊。” 绿腰瞪起了眼睛:“你刚才还说,我才华横溢,最会起名字呢!” 曲南一瘪了一下,干笑道:“名字是好名字,就是不太符合那把黑剑的形态。” 绿腰抬手指向白子戚,憨憨地问:“那和他符合吗?” 曲南一的表情一滞,完全感受不到绿腰对自己的喜爱之情了。 白子戚阴测测地看向绿腰,缓缓勾起唇角,刚要笑,又想起绿腰说他笑得好看,愣是生生忍住了,将那个笑意强行扭成了牙疼的表情。 花青染扫了白子戚一眼,竟不怕事大的开口道:“我的不知,不符。”反而言之,白子戚,很符合。 唐悠跟着溜缝道:“对对地,不知,不符。” 白子戚收紧拳头,望向花青染,唇角再次扬起到半道,然后硬生生地停住,抽搐两下,落回原处,甚至更往下耷拉了一点。 曲南一惊讶道:“白茂才,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何……如此恐怖?” 白子戚在心中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他的表情,终于正常了。不想,绿腰竟然探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点评道:“恐怖是啥意思呀?我瞧着好可爱啊,就跟……就跟我以前养的一只小黑狗一样,毛茸茸的可爱。” 白子戚的瞳孔一缩,瞬间发难!他手臂一扬,手指成爪,直取绿腰的喉咙。真是,忍无可忍! 绿腰一个高蹦到曲南一的身后,喊道:“小黑狗咬人啦!” 曲南一眼见着白子戚横臂扫来,立刻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第九十二章: 无耻 ,李大壮飞身挡在了曲南一身前,却连刀都不曾拔出,便被白子戚给拍到了一边去。幸好李大壮皮糙肉厚,很快又扑了回来,誓死保护曲南一。他在挨了几拳之后,还是没想明白,这不是好好儿地闹笑话呢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呢?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揍自己呢。好生冤枉啊。 苏老爷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大场面。想要拉架,却无从下手。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眼见着李大壮只有挨打的份,曲南一立刻扬声喊道:“花青染!” 花青染淡淡道:“为何帮你?”当自己喜欢打架吗?一动出一身的汗!呵…… 曲南一转头看向绿腰,戏谑道:“要不,你出去,让白茂才捶两下解解气得了。总不好连累本官被打。” 绿腰幼稚地威胁道:“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喜欢你啦!我还喜欢白子戚去。” 此话杀伤力巨大。白子戚直接收了拳脚,对李大壮抱了抱拳,对曲南一敛衽一礼,道:“冒犯了。” 李大壮正被揍得晕头转向,白子戚突然收手,他自个儿却还在轮着胳膊转着圈,好不热闹。 曲南一冷声道:“一句冒犯了,就能抵过此事?”抬手一指李大壮,“就算切磋武艺,也不能将人打成那样!” 白子戚不卑不亢:“子戚会请求李衙头原谅。”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哦?”心里合计要宰白子戚多少银两合适。 不想,白子戚竟对着仍旧在摇晃的李大壮说:“送李衙头十二盒香脂,还望李衙头笑纳。” 李大壮立刻停止摇晃,咧着大嘴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曲南一阴沉沉地瞥了李大壮一眼,觉得他这顿打,挨得轻了。转眼看向绿腰,觉得她还是喜欢白子戚更稳妥。 白子戚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完全不似自己以往的做事风格。那绿腰,当真是留不得了。应尽快弄死才是。否则自己的一世英名,必会毁于一旦。 花青染扫了绿腰一眼,越发觉得师傅教诲是真理——小鬼多作怪。他想,若师傅他老人家在此,会不会直接收了绿腰,免得她为祸人间?有时候,人比妖能折腾多了。看绿腰便知。她轻飘飘的几乎话,却让白子戚大打出手。这**县,果真有点意思。 花青染看热闹看得正爽,白子戚却看向他,道:“今天在集市上,正好看见青道长金鸡独立于车顶。” 花青染的眸光一闪,望向白子戚。 白子戚接着道:“子戚正是疑惑,青道长缘何站在车顶?只见绿腰姑娘叫了声好,又撇出一块碎银扔给道长,想然道长是盘缠不够,想要众人接济一二。” 花青染转头,看向绿腰,终于明白自己被当成猴耍的罪魁祸首是谁了。若没有绿腰和一声喝彩、一块碎银,自己还是衣袂飘飘、临风独立、好似谪仙的青道长,如今,却在**县里沦为了跃上车顶杂耍的戏子! 绿腰在心里将白棋子这孙子提溜出来鞭笞了一百遍,面上却还得装傻充愣,看向花青染,拍手道:“是啊是啊,花青染跳舞,真好看。要打赏!要打赏!” 曲南一发誓,他亲眼见证了花青染脸色变青的全过程。他发现,自己开始喜欢绿腰了。只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罢了。 白子戚又道:“若青道长有此意,子戚愿意解道长的燃眉之急。” 花青染一甩衣袍,要走。 曲南一懒懒地道:“青染啊,你不会稍不如意,就想甩袖子走人吧?” 花青染倒是光棍,直接回道:“青染只有看到不喜之人,才会甩袖子走人。”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靠近花青染,压低声音道:“青染啊,你想想,你只是要一时接触绿腰,我却与她有姻缘,你说……哎,不提也罢。”抬手,抓住花青染的手腕,扬声道,“来来来,我们去看苏玥影。” 苏老爷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众人身后的屋子,干巴巴地道:“那便是小女的闺房,各位自便。” 自便?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可以随意进入苏玥影的闺房?这苏老爷怕是脑子也拎不清了。 实则,苏老爷满脑子风暴啊,不停地咆哮:你们是来看小女的吗?真的是来探望小女的吗?不是找个地方斗嘴打架的吗?啊?真的不是吗?!!! 曲南一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有些恶趣味。于是,他看着苏老爷问绿腰:“绿腰啊,你说,自便是个什么意思?” 绿腰扬起笑脸,朗声道:“自便啊?自便就是让你随便找个地方拉粑粑。”随手一指苏玥影的窗下,“喏,那不错,你去吧。” 曲南一发现自己嘴贱了。 绿腰很高兴,曲南一终于明白嘴贱的下场了。话说,她装憨傻也很累的。尤其是,要以憨傻之态应付这么一群缺心眼的二百五,真是不容易啊。她不想和他们玩了。有些事,速战速决的好。 管事的得了吩咐,去敲苏玥影的房门,并将苏老爷的意思传达进去。 苏玥影的小丫头小玉打起珠帘,请唐悠进去。 唐悠看向绿腰,满眼的求救之意。 绿腰点头,表示自己随性。 唐悠瞪了眼红袖,让她留在门外,不要妨碍自己做事。 苏老爷拦住曲南一等人,陪几人在院子里聊天。 曲南一暗道:说好的自便原来还有拉出粑粑自己此的意思。苏老爷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个人嘛。 曲南一刚这么一想,立刻摇起来脑袋。他十分惊恐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思想竟然和绿腰一样走起了下流路线,这样可不妙啊。自己堂堂一个探花,怎好出口成脏?不该,实在是不该。 曲南一挑眉去看花青染,心里合计着,这所谓的缘分是否真如花青染所言那边姻缘天注定?想想就觉得冷。嗯,他得加件外袍了。 白子戚和花青染发现曲南一的脸色在变化,简直是一会儿一个样。两人都觉得,今天这只笑面虎好像被谁扯了胡须,不只疼,还有些痒。能扯他胡须的人,自然是那个混不吝的绿腰。这样一想,二人心里瞬间平衡很多。曲南一这样难缠的人物,都折在了绿腰手中,更何况自己这样临风独立的男子呢? 此时,若有人往后院探头一看,定会惊艳于三位绝世美男子的迥异风姿。曲南一一身宝蓝色衣袍,芝兰玉树;花青染一身银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白子戚一身玄色锦缎,遗世独立。 若那人知道他们此刻的心中所想,亦会有戳瞎双眼的冲动,宁愿不窥探人心细节。绝世美男子这样的稀有物种,还真真是只可远观也,不可窥探焉。 第九十三章: 最恐怖的笑 ,绿腰有恃无恐,随同唐悠一起走进苏玥影的房间。 既然苏玥影没有在曲南一那里诬陷自己,那么她就不会再将此事和盘托出。至于划画她脸的这件事,她是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忍到吐血也必须忍!想不忍,难道她能跳出来,指控自己的罪行吗?笑话! 绿腰发现,自己有些期待,当苏玥影看见自己时的表情。 哎呀,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绿腰也很想知道,那麻纸上的挑衅“风起,血染城。惧乎?”,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曲南一。 这么说好像有些拎不清,那麻纸上的字明明是为了给曲南一看才留在上面的,但绿腰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也许,自己的行踪还是暴漏了。她曾得罪的那些人,找来了。惧乎?呵……她会让那个人知道惧字一共有多少笔。用血书写出的惧字,那一撇一捺怕都是浸满了血泪吧? 只不过,有一点她没想通,那些人如果找来了,为何不直接动手?是怕了自己,还是另有图谋?对此,绿腰宁愿相信是因为前者。 眼下看来,这苏玥影显然和那留字挑衅之人是一伙儿的。顺藤摸瓜,也许能查到一二。 丫环小玉动作轻柔,小声道:“小姐身体不适,不能招待唐大小姐了。” 唐悠摆摆胖手,表示不介意。她走至苏玥影的床边,冲着绿腰使了个眼神,让她上!绿腰没动,唐悠皱起了包子脸,看来只能她自己上了。 苏玥影并未睡,而是倚在团枕上小憩,听见有脚步声,便睁开了眼。因嘴角的伤口不好包扎,大夫便将她整个脑袋都包上了。粗略一看,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鼻子,连个喝粥的口都没留给她。 苏玥影口不能言,只能向着唐悠点了点头,并示意小丫头搬胡凳来给唐悠坐。 小丫头搬来胡凳,唐悠大大方方地坐下,客套道:“哎呀,听说你被毁容了,我特意来看看你。瞧你这脸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我实在看不出个啥,没法关心一二。”眼珠子一转,“要不,你把这白布带拆掉,给我看看?”拆掉白布带,怎么着也能带出些血吧? 苏玥影心中有气,却不方便表现出来。她知道唐悠就一草包脑袋,和她多做计较,只会跌了自己的身份。 小玉挺身护主,道:“唐大小姐,奴家小姐正病了,怎好因你的好奇之心,就把白布带拆开?这事儿说到哪里,你都不占礼啊。” 唐悠尴尬地笑道:“呵呵……呵呵……我开玩笑呢。这不,看你家小姐病了,特意逗她开心呢。” 小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家小姐是嘴豁开了,这一笑不就又豁开了?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唐悠被自己的点子惊到了。对啊,她可以讲个笑话,逗乐苏玥影,只要她笑了,那伤口自然就挣开了,血也就流出来了,她此行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好,就这么办! 可惜,她不会讲笑话啊。 唐悠心思一动,唤道:“绿腰,来给苏小姐讲个笑话吧。” 绿腰低眉顺眼地上前一步,抬头看向苏玥影,缓缓笑了。 与此同时,苏玥影听见唐悠此言,心中满是烦闷,想要将这拎不清的人赶出去。原本,唐悠身后站着一个丫环,她并没在意。只是一抬眼的瞬间,恰好与那丫环照了个对脸,看见了绿腰的那张脸! 绿腰张开嘴,缓声道:“一表哥,始从文,连考三年而不中。遂习武,练武场上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从商,无银。改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尽管唐悠听过这个笑话,可如今听来,还是那么搞笑。唐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用那双胖手捶着腿,一叠声地叫道:“哎呦、哎呦,太好笑了,笑死个人喽……”她想带动气氛,于是不停地哈哈着。结果,待她笑够了,才发现,苏玥影不但没笑,反而……在颤抖。 血,慢慢渗透了白布带,滴落在外。 唐悠见到苏玥影的血,就跟恶狗见到肉骨头似的,瞬间双眼一亮。在小玉的惊呼声中,伸出胖乎乎的双手,将血接到手心里,嘴上还装模作样道:“哎呀呀呀,苏小姐,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啊。”心里想着多激动多流血才是好女子啊。 小玉手躲着脚,喊道:“小姐,你且忍忍,小玉去给你找大夫!”说完,一溜烟跑了。 花青染没说,曲南一也没吩咐,唐悠自然不知道要将捧在手心里的血放在那里才好,她身上没带瓶子,也不好找苏玥影要个瓶子装她自己的血,于是干脆随手往自己的裙子上一抹,齐活! 不得不说,有时候,唐悠就是个人才啊。 只不过,这个人才没发现,苏玥影眼中的惊骇之色! 若非此刻苏玥影的脸上缠着白布带,她一准儿会大声喊救命的。不,不对,她不会喊,她只能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叩击着牙齿,颤抖着、恐惧着、愤怒着、无声地悲鸣着…… 苏玥影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出手狠辣的女人,竟然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来到自己的闺房,对自己讲了一个笑话。笑话的内容是什么,她没有听明白,却知道,那绝对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话。因为,讲诉笑话的人,是她! 苏玥影忘不了,绿腰一言不合就划开自己嘴角的狠厉。她甚至都没看清楚,绿腰用得是什么武器;更不明白,绿腰为何出手惩治自己? 苏玥影正想着,带伤口好了,她就去寻绿腰,势必让她千辈、万辈地偿还自己今日所受之罪。唯有在心中一遍遍拎着绿腰施虐,她心中才会好过一点,脸上的痛才能减缓一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绿腰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瞪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笑吟吟地勾着唇角。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头,低头看着自己,并缓缓地讲诉了一个笑话。她离自己是那样的近,仿若只需一抬手,就能刺瞎自己的双眼,割掉自己的鼻子,砍下自己的耳朵,削掉自己的头皮,剁掉自己的双手!数以万计的恐惧,就像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钢针,生生刺进她的身体里,刺激着她的穴道,加深了她的恐惧。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恐怖了!而这场恐怖,只因为绿腰冲着苏玥影一笑。 第九十四章:有异 ,苏玥影不可抑制地颤抖了。因为极度恐惧,她总试着张嘴呼救,却又知道不能唤人进来,只能硬生生地闭回嘴巴。此刻,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痛,一次次地挣开伤口而不自知。由此可见,她内心涌起了多高的惊天骇浪,是如何的惊恐不安。 小玉跑出苏玥影的闺房,苏老爷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忙快步迎了上去,问:“为何慌张?出什么事了?”不等小玉回答,抬腿便往苏玥影的闺房里走。 小玉惊慌失措道:“小姐……小姐的伤口,挣开了,流了……流了好多血!” 苏老爷回头,面目狰狞:“还不快去请大夫!” 小玉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称是,提裙便跑。 苏老爷快步走进苏玥影的闺房,与走出闺房的唐悠擦肩而过,正好听见她在教训绿腰,气得他心肝脾肺剧痛。 唐悠知道苏老爷走进了屋里,却不敢看他,装作不知的样子,一边往屋外溜,一边回头教训着绿腰:“绿腰啊绿腰,你说你,本小姐让你讲个笑话,你讲个一般可笑的就行了,咱们主要是逗苏小姐开心,让病好得快点儿。谁让你讲个那么好笑的笑话!你瞧,苏小姐笑惨了,脸上的伤口又挣开了,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哎……走走走,快走,咱们离开这儿,别在这里丢人碍眼了!等回家去,看小姐我不扒你一层皮!” 曲南一等人不好进苏玥影的闺房,悉数等在门外,就看见唐悠一身血地挤出了房门口,嘴里还碎碎念叨个没完没了。绿腰老老实实地跟在唐悠身后,既不作怪,也不抢风头,那副乖巧的样子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啊!绿腰的乖巧,实在是……凤毛麟角。由此看来,事成了! 众美男子们心里明白,这功劳是要记在绿腰头上的。没听人家唐悠说嘛,是绿腰一个笑话讲出口,逗得苏玥影大笑不止,这才流出血,让唐悠得逞。 看看唐悠裙摆上的血,众人禁不住一阵唏嘘,这得是笑成什么样子,才能流出这么多的血啊?生个孩子都不为过吧?!众美男子恶寒了,虽然十分不想,但也不得不在心中为绿腰竖一下……大拇指。其实,他们倒是很想竖中指的,但是一想到中指所代表的意思,以及被竖中指的那个人,他们就会觉得某个位置生疼生疼的。哎呀,这是病,得治。 众人见此行圆满,不好再和脸色铁青的苏老爷打招呼,纷纷自行离去。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在苏家做客,简直就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曲南一忍不住想:早知道绿腰一个笑话就能搞定此事,他跟来实在有些大题小做了。就在刚才,他还想了两个备用方案,若绿腰不得手,他便要撸袖子往上冲了。 花青染则是有些好奇,绿腰到底讲了一个什么笑话,能令苏玥影笑得如此惨烈?他用那双绝美的眼睛,瞥了绿腰一眼,见绿腰没有反应,便又瞥了她一眼。 绿腰突然转头看向花青染,憨憨地问:“咋啦?咋还斜眼了呢?用不用我给你治治?” 花青染正在斜眼看绿腰,突然被抓了一个现形,不免有些尴尬。听了绿腰的话,他竟神奇地不尴尬了,因为,他不悦了。他瞪了绿腰一眼,一扬下巴,露出一副顽童的样子,喝问道:“你要怎么治?”那模样,大有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便要挽袖子和她拼命似的。 绿腰愣了一下,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敏感地察觉到众人的异样,就如同众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样。他微微垂下眼睑,又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幼稚的孩童不是他。 诡异的沉默中,绿腰开口道:“治斜眼,几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曲南一好奇地问:“准好?” 绿腰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幽幽道:“准疼。”疼了,就不敢再斜眼看人了。 曲南一乐不可支。 花青染则是轻飘飘地扫了绿腰一眼。 白子戚觉得,他的脸又疼了。 在唐悠的拍着腿大笑中,众人走出了苏家。 大夫与众人擦肩而过,只来得及给曲南一施了一礼,便被拉着跑进了苏玥影的闺房。 大夫气喘吁吁地坐在胡凳上,为苏玥影取下缠绕在伤口上的白布带,见那伤口翻滚,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大夫心知有异,但毕竟都是宅内阴私之事,他不好开口过问,免得怵了谁的霉头。 大夫为苏玥影上了止血药,又取了干净的白布带,重新为其缠好伤口,并嘱托道:“苏小姐万万不可以再开口说话,那伤口一次次挣开,就怕恢复好了也得……哎,还望苏小姐好自为之,万事以身体为重。”以脸为重。 在大夫的絮絮叨叨中,苏玥影闭上了双眼。她想哭,却不能哭。一哭,伤口会痛,心会更痛。 她觉得好生委屈,却又不知道这委屈要如何说得明白。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绿腰为何冲上来就划了自己的脸?!今日,还有胆子明目张胆地亲自上门挑衅!是了,她比自己有胆,因为偷小娃儿的贼,是自己,不是她。 苏玥影心中悲凉,觉得生无可恋。 一个女子,容貌毁了,要如何立足于世? 她真是恨呐! 昨晚虽然天黑,但她眼神向来不错,又与那绿腰离得极近,自然不会错认。 只不过,昨晚的绿腰眼中有着一种傲世的狂傲,不不不,不是狂傲,而是……而是……蔑视与虚无。对,是虚无。在那个绿腰的眼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色彩,没有任何情绪的展现,就仿佛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那样轻易简单。想到昨晚的绿腰,苏玥影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而今天的绿腰,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与狂傲,就像故意来看自己的笑话般,满眼的轻蔑。这场对自己而言堪称毁天灭地的灾难,在她眼中,不过儿戏而已。苏玥影觉得呼吸困难,心口像被谁塞进了一块大石头。 苏玥影攥紧拳头,身体因紧绷而发抖。当她意识到脸上又有血渗出的时候,忙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软软地倒在了方枕上。 也许,自己就这么死了,才是好的。 苏玥影的睫毛悄然湿润,微微颤抖,却不能放声大哭的样子,让苏老爷看得心酸不已。他深吸一口气,目露狠厉,示意小玉送大夫出去。 小玉如蒙大赦,连汗都不敢擦,猫着腰,尾随在大夫身后,退出了屋子。 苏玥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泛起诡异的光,竟仿若高光下的镜面,令人不敢直视。 第九十五章:哎呀,发情了! ,曲南一一行人出了苏家大门,白子戚就要与众人告别,却迟迟等不到苏宅小厮将自己的马匹牵来。 就在此时,苏宅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管家如此这般那般地耳语一番。 管家的脸,立刻变了。 他看向白子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子戚不耐烦了,说:“管家是想让我骑你回去?”再不把马拉来,他是很想将管家当马骑回去的。 “噗嗤……”绿腰又笑了。 白子戚脑门上的青筋瞬间蹦出了一根。他看向绿腰,眼神不善。他是真心不明白,自己哪里儿又出了笑话。扫了曲南一等人一眼,见众人也是一脸不解,突然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放心了。 唐悠捅了捅绿腰,示意她去瞧白子戚的脸色:“你又笑啥?”还想挨揍怎么地? 绿腰笑弯了眼睛,朗声反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蹲在街边上的时候,总能听见臭脚大汉们嚷嚷着自己骑了某某妓院的姑娘,可白子戚不但骑马,还要骑那个管家。绿腰觉得白子戚好厉害哦。”竖起大拇指,“真能骑!” “嘶……”也不知是谁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所有人好像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虎妞,也凭地敢说! 白子戚的眸子缩了又缩,缩了再缩,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曲南一将拳头凑到嘴边,挡着咳嗽。他是真咳嗽,绝对不是为笑做掩饰。 花青染看向绿腰,觉得这个疯丫头还是挺有意思的。至少,不是盯着自己一个人坑。 唐悠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又觉得不能笑,如此污言秽语,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应该听不懂才是。恩,听不懂。 红袖直接被众人忽视了。 管家那一张老脸被气得发白,抬手指着绿腰,颤啊颤的,大有中风前兆的意思。 白子戚在心中将绿腰虐杀了好几个轮回,但现实却是,绿腰并不在自己的手心里攥着。要杀要剐,不太方便。这种滋味,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如白蚁啃骨,痛得抓心挠肝! 于是,白子戚决定,毁了一世英名,做一件令他自己痛并快乐着的人生大事——纳绿腰为妾! 思及此,白子戚不怒不笑,冷静下来,竟对唐悠敛衽一礼,道:“唐大小姐,子戚欲纳绿腰为妾。” 所有等着白子戚发飙的人,都傻眼了。 唐悠下意识地看看绿腰,又看看白子戚,呆愣愣地问:“你……你说啥?” 白子戚干巴巴地道:“我欲纳绿腰为妾,还请唐大小姐成全。” 唐悠的眼睛抽搐,嘴唇颤抖,颤巍巍地问:“你……你看中她哪一点?” 白子戚提气,扫了绿腰一眼,稳住情绪,回道:“绿腰与众不同,甚得吾心。” 好重的口味! 花青染咂舌了。 曲南一看向花青染,挑起眉峰,以眼神表达着一个想法:你说我和绿腰有姻缘,哈? 花青染十分淡定,浅浅地一笑,示意曲南一莫急。 曲南一真想说,我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管家没想到,在唐家门前还能上演出这么一出。但人老成精,他心里明白,白子戚讨要绿腰,怕是要施以手段惩治一番才是。这丑人算是好运到头喽。 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还站在苏家的大门口,便针对绿腰的去留问题产生了分歧。 唐悠十分为难,她有些怕白子戚,又不想绿腰受委屈,最后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个……绿……绿腰是我的陪嫁,你要纳她,得先娶我!”说完,人也来了底气,一挺胸,觉得自己的人格瞬间高大起来。看看、看看,为了一个丫环,她都敢和**县的恶霸对着干了。但愿老爹知道后,不会捶自己。 白子戚瞥了唐悠一眼,嗤了一声,直言道:“唐大小姐不想让我纳了绿腰,便直说无妨。何苦拿自己作伐,吓唬人?” 唐悠怒了!这话说的,好缺德啊!她……她怎么还比不上绿腰了?白子戚都能纳绿腰,为何就不能娶自己?至少自己一脸富贵相咧。唐悠心里严重不平衡了。 这时,绿腰出手了。她左一下右一下地歪着脑袋,看着白子戚,半天不说话。 白子戚不知道她要出什么幺蛾子,冷眼以对。 曲南一的心中有些不爽,开口道:“绿腰,你摇晃个脑袋看什么呢?” 绿腰道:“我在看人啊。可是,这左瞧瞧右看看的,怎么就没发现白子戚像人呐。”一抬手指向管家,对着白子戚嚷嚷道,“你要骑他,你去纳他,反正我不让你纳!”这孙子,心太黑了,为了收拾自己,竟想着纳回去再动手。你祖奶奶,可不是你能纳的!你能纳的,顶多是只鞋底。 原本看热闹的管家,又开始中风前兆了。 白子戚开始检讨,是不是自己的敌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微微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柔和一些,刚要开口说话,绿腰便抢先一步,问那管家:“你怎么还不把白子戚的马牵来?是想让他骑你回家,纳了你吗?”说完,还娇憨地一笑。 管家抖啊抖的,半天没说上话来。他两眼一翻,向后倒去。幸而小厮手疾眼快,将其接住,不然他后脑着地,非得磕傻了不成。 小厮一叠声地唤着管家,见其人事不省,只好对白子戚道:“白爷,您的马在后院里,正发情呢,拉都拉不走。” “噗嗤……”这回,笑得是曲南一。 白子戚原本清秀白净的脸,越发白得面如冠玉了。 曲南一兴冲冲地道:“走,去看看,总不能让白茂才骑着管家回去啊。这管家也是个不中用的,这个时候昏倒,明显没把白茂才放在眼里嘛。” 白子戚瞥了曲南一一眼,对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令,越发感兴趣了。 曲南一率先走进苏宅,在小厮的指引下直奔马厩。 花青染等人尾随其后,又是浩浩荡荡一票人。 唐悠装模作样地要走,觉得自己不好跟着男子们去凑那个热闹,可心里又如猫挠,既想看白子戚的马发情,又不想离开花青染。于是,她一咬牙,扬言道:“白爷,我来帮你!我力气大,说啥都能把那发情的马儿拉出来!” 白子戚很想一脚踹在唐悠的脸上,但她的那张脸,实在没有让他抬脚的动力。他转眼看向绿腰,暗自点了点头,觉得绿腰哪儿哪儿都好,任何一个位置都有让他产生肆虐**的动力。 众人来到马厩,只见白子戚的坐骑正热情洋溢着,一会儿嘶鸣两声,往这匹马的身上蹭蹭,一会儿扬起蹄子,扑到另一匹马的身上动动。 马厩里热闹非凡,群马躁动不安,抛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白子戚冷哼一声,道:“胡闹!”吹了声口哨,想要制止坐骑的躁动,却并无效果。他虽面不改色,但心里却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曲南一用手在鼻子前扫了扫灰,问小厮:“你们怎么将这发情的马都关在一处了?这不是等着闹乱子呢吗?” 小厮用一副青天大老爷我十分冤枉的表情望着曲南一,无辜道:“大人呐,关在这间马厩的都是公马咧!” 第九十六章:风流啊风流 ,听说白子戚的那匹公马对着苏家的公马发情了,曲南一点了点头,看向白子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被呛了一嘴的灰,捂住嘴巴,猛地咳嗽了数声。 花青染站在远处,没有走进马厩,依旧是衣袂飘飘不染纤尘。 唐悠瞪眼看着马厩里的热闹,觉得无比新奇。她家就一匹马,从未有过这种热闹。 绿腰嫌这里呛人,也往后动了动,站在了花青染的旁边。 马厩的旁边堆放着青草,以及一把用来砍草的镰刀。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拎起镰刀,刀锋一扬,二话不说便砍了自家坐骑的脖子! 坐骑轰然倒地,血流了一地,覆盖住了那些扬起的灰尘。 马厩里的马不安地跺着蹄子,纷纷远离了白子戚和他的坐骑。不消片刻,马厩例外皆安静了。 白子戚提着镰刀,在坐骑喷洒的血雾下,回头网向众人。 玄色锦缎包裹着修长的身体,白皙的手指攥着冷硬的镰刀,一张金色面具溅了马血,折射出猩红的光晕。一种深入骨髓的狠厉混合着来至地狱的靡丽,悄然钻进每个人的心房,生生地勾画下一条痕迹。 白子戚的下唇瓣的正中间,有滴马血,红的刺目,仿若他痛饮鲜血后留下的血滴。他舔掉唇瓣上的血珠,遥望绿腰,柔声道:“马肉送给你吃。” 这孙子,够邪性! 那坐骑明明不对劲,白子戚当机立断,直接斩马与镰刀之下,却能在转身间演出这么一出情深不寿的戏码,绿腰觉得,这是个人才。若自己当真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此刻这一颗芳心,怕是就要付出去了。 幸而她老腰肢够硬,明白白子戚不是要送马肉给自己吃,而是想咬几口自己的肉。很多年了,她不曾有过汗毛竖立的感觉,今个儿却着实被白子戚震了一下。 也许,作为绿腰,她应该是害怕的,或者兴奋的。但作为胡颜,她偏生有几分恶趣味,觉得这样的白子戚还尚能入眼。 所以,她不介意动动手,逗逗他,让自己无聊的人生多一些意想不到。 要说胡颜这一生,无论她去扮演谁,其实都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征——万人恨! 她无论在哪里,做什么样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从来不缺少的,就是拉仇恨,招人嫉恨。其实,这也算是她的一大个性之一了。别然想学,都有难度。 但见,在众人的寂静无声中,绿腰欢呼一声,扑向白子戚。 曲南一想要拦下绿腰,却已经来不及。 白子戚手中的镰刀动了动,最终却归于平静。此时,不是杀绿腰的时机。 绿腰无比兴奋地扑到白子戚的身前,手舞足蹈地亢奋道:“真的送我吃吗?真的吗?” 白子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绿腰,点了点头。 绿腰觉得白子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又将自己看成是傻子了,自己的表演果然很到位很精彩啊。 绿腰心中冷笑一声,雀跃道:“那这个也送我吧!”说着,一把扯下了白子戚脸上的面具,转身便跑。 风过,无声。 原本还沉浸在白子戚制造出的狠厉毒辣气场中的众人,瞬间笑场了。 怪不得白子戚要带着面具呢,这脸肿得也实在是……咳……实在是太难看了,简直就是猪头三嘛。 看着绿腰觉得她被打得够可怜了,可当白子戚的脸露出来,众人禁不住感叹,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将一个美男子活脱脱地打变形喽?! 哎呦喂,这出手够狠的啊! 绿腰的倒三角小眼睛,被白子戚一巴掌拍开了。 白子戚那清冽的眼眸,愣是被绿腰一巴掌拍成了小眯缝眼,同样是一眼大一眼小。 得,这回二人算是有了夫妻相了。 绿腰将白子戚的金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心中莫名觉得舒坦不少。对,就着这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她好久不曾拥有了。突然感动得想吃马肉。 曲南一随意地一扫看见绿腰,突然一愣,心下竟是隐隐一跳! 他怎么觉得此刻的绿腰看起来……十分诱人呢? 原来,有种女子需挡住脸,才能引发男子的冲动。 是这个原因吗? 呵…… 谁知道呢。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绿腰负手而立,扯开嗓子唱到:“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 “嘶……”白子戚、曲南一和花青染,同时看向绿腰,心中同时涌起两个大字——是她?! “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唐悠扯着脖子,竟兴致勃勃地与绿腰一起大声唱了起来。 白子戚、曲南一和花青染,再次同时转头看向唐悠。 唐悠被三位美男子盯着看,有些不自然,立刻闭了嘴,扯了扯衣襟,红着脸,喃喃道:“刚才过集市的时候,听见酒肆里传出这个词儿,觉得有意思,就唱唱玩。”随即眼睛一亮,“你们觉不觉得,这个词儿唱得内容,好像……嘿嘿……和白坊主家的那匹公马有关?”一拍脑门,一脸震惊之色,“哎呀我去了,你们不知道,市井有高人呐!我路过那酒肆的时候,还隐隐听见里面传出什么白坊主之类的话,难道是……有能掐会算的高人,知道今天这匹马会……”用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三位美男子互看一眼,纷纷别开了头。 曲南一指着白子戚,笑得前仰后合,就差趴地上去了。 花青染唇角含笑,仍旧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实际上,他早已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白子戚扭开头,没有与众人告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唐家,却并没有回到他的赌坊,而是一溜烟地钻进了离唐家最近的家宅。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却……不能不要脸。昨晚的事情过后,他曾命众人封口。可惜,漏网之鱼仍旧不少。那艳曲竟成为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词,真令人万万想不到。 白子戚有种预感,他再次出名了。这次,不是因为毒辣狠厉,而是因为……男扮女装唱艳曲儿! 思及此,他就有种抓狂的冲动。 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抓到那个戏耍自己的人,否则……无论她是妖、是人、是鬼、是魔,都得死! 曲南一目送白子戚回家,笑得不见眼球,伸手便在绿腰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再次,风过,无声…… 绿腰僵着脖子,傻眼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啊!曲南一这是要做什么?竟敢摸她的头?!没听说过一句话,太岁头上动土——找死吗?! 曲南一收回手,转身,牵着马儿走。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只是那笑已然变成一副面具,啪叽一声糊在脸上,假得狠。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绿腰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好像自然而然,心中浸了欢喜。哎哎哎,都怪花青染那张嘴臭嘴,没事儿和自己说什么姻缘,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往坑里推呢吗? 曲南一虽然最是憎恶那些鬼祟之事,但对于道,还是信几分的。张天师的名头,简直可以称之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他的关门大弟子花青染也差不了。可坏就坏在了这个差不了上面。 曲南一觉得有些心塞,想要策马离去,脑中却突然蹦出绿腰的那些怪论,这骑马竟有了那样的一层解释,自己这个堂堂县令,不好当着众人面上演重口味吧。哎呀,坏了!他怎么又被绿腰带阴沟里去了?! 曲南一心中烦闷,飞身上马,一溜烟向县衙跑去。 跑了几步后,他才想起,李大壮被他扔在了原地。想必,花青染那厮,不会载他一程。于是,曲南一又调转马头,奔回了唐宅门口。跳下马,将缰绳甩给李大壮:“你骑马先行回去吧。” 李大壮感动了,接过缰绳,用力地点了点头,跳上马背,绝尘而去。心中暗道:大人果真是体恤属下的好官! 实则,能让曲南一策马回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竟因为一个丑丫头落荒而逃,实在不像话。他曲南一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升斗小民,怎样风情的美女没有见过?咳……只不过没见过如此丑的罢了。丑也好,美也罢,都不足为惧。 再者,他还有事要问苏宅小厮,白子戚那坐骑,一看就像被人下了药,只是不知是在苏宅外还是在苏宅内了。 曲南一去而复返的时候,小厮还没有关门离去,于是他冲着那小厮勾了勾手指,将人唤到自己面前,问道:“马厩那里可有人看管?” 小厮老老实实地回道:“回大人,有的,是一瘸腿老五,负责看管马厩,照顾那些牲口。” 曲南一道:“走,带本官去问话。”既然人家腿瘸了,自己自然不好让人前来问话。 小厮一脸十分痛苦纠结的表情,却不敢违逆曲南一,只好点头称是。于是,这一行人,再一次浩浩荡荡地走进了苏宅,就跟逛自家后院似的。苏老爷接到禀告,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偏生他不好出面阻止,只能来一个眼不见为净,心里只盼着这些煞神赶快离去。 第九十七章:悬疑处 ,马厩旁,瘸腿老五正在收拾马厩。白子戚坐骑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小厮站在马厩外,扬声喊道:“王五,曲大人要问话,你赶快出来!“ 王五的腿一软,还以为自己犯了事,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好不容易撑起身体,蹒跚着走到曲南一面前,这才颤颤巍巍地跪下。 曲南一直接问道:“你今天可曾见到行踪诡异之人在马厩旁流连?” 王五连连摇头:“没没……没有……” 曲南一皱眉,喃喃道:“怎么会没有?”按照时间推算,那坐骑在苏宅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王五抖够了,这才想到什么,一脸惊恐地道:“大大……大人,小人没看见行踪可疑之人,却……却看见鬼了!” 大白天的看见鬼了?! 曲南一来兴趣了,笑吟吟地道:“讲讲,什么鬼?” 王五喘了两口气后,这才扭头,指着马厩,小心翼翼地回道:“就在马厩那,小人看见一个黑影,唰地一下,就不见了。”回过头,用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量着,“那黑影的脑袋是尖的,看起来像个人,又……又不太像。”抬头看向曲南一,“青天大老爷,您说,那黑影会不会就是山魈啊?小人听说,那山魈可是妖怪,专吃肉饮血。” 得,这是又想起燕家戏班里的假山魈了。 曲南一也说不准那明显是带着幕篱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妖女。所以,他干脆不做解释,只是又追问道:“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 王五摇头,再摇头:“没了、真没了,就看见那个黑影了。” 曲南一挥手,示意王五退下。他看向花青染,问:“青染,你如何看?” 花青染道:“白子戚坐骑被人下药了。” 曲南一笑道:“却是如此。” 花青染眸光转动,凝视着曲南一的眼睛。 曲南一不解,发出疑问:“嗯?” 花青染道:“不要用你都能想到的事来问青染。”言毕,就要往外走。 曲南一微微一愣,摇头一笑,表情柔和得不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宠着花青染呢。 绿腰却是不走,而是绕着王五转了一圈,还像只小狗似的使劲嗅着鼻子,闻着味儿。 曲南一问:“怎么?馋肉了?”这话,却是打趣。 绿腰掐腰,傲娇道:“才不要!一股羊膻味!” 曲南一摇头一笑,刚要迈腿离开,却突然挺住了。他问王五:“你还负责照顾羊?” 王五听到县令曲南一问话,忙老老实实地回道:“小的确实还要照顾两头羊。”低头,嗅了嗅衣服上的味。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膻味?今天,他可是新换的衣衫,还没去过羊圈呢。 实际上,绿腰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刚才进入苏玥影的闺房时,闻到了一股子的羊奶膻味。那味道不重,却没逃过绿腰的鼻子。此时,她说出来,一是给曲南一提个醒,二是借机确认一下,被苏玥影偷得那些孩子,是不是藏在这苏家宅院里。 曲南一问:“那可是两头奶羊?” 王五微微一愣,用无比敬仰的眼神望向曲南一:“大人英明啊!那确实是两头奶羊。” 曲南一笑吟吟地问:“你家谁爱喝那腥臊的玩应儿?” 王五回道:“小姐,小姐最爱喝那腥臊的东西。每天都派小玉去取奶。” 曲南一点了点头,感慨道:“想不到,有人和本官一样,竟喜欢腥臊之物。呵呵……”挥了挥衣袖,直接转身走了。路过绿腰的身旁时,瞥了一眼她的鼻子,戏谑道,“倒是长了一只好鼻子。” 绿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憨憨地笑道:“喜欢啊?咱俩换啊!” 曲南一瞧着绿腰那长了一大块黑痣的鼻子,果断地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等鼻子,只配你啊。”言毕,快步前行。 小厮见这些人终于又开始往外走了,提起的一颗心终于也可以往下放放了。却不想,绿腰突然对他说:“把白子戚的马给我送到唐家去。” 小厮本想着晚上能分到一块马肉尝尝,却不想到嘴的肉就要飞了,心中不悦,一扭头,就当没听见绿腰的话。在他心里,一个如此丑的奴才都敢和自己吆五喝六的,还真是惯的。 绿腰从来不和小人物置气,只是看向唐悠的背影,对那小厮说了句:“你不给我送马过去,我就让唐大小姐骑你回去。”咧嘴一笑,样子坏得不得了。 小厮算得上是全程观看了绿腰的壮举,却从未见唐大小姐出口呵斥她,所以绿腰此话,他是信的。没办法,自己的身板子太瘦弱,经不起唐大小姐的一骑之力啊,只能乖乖地寻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小厮,抬着死马,送去唐家。 众人第三次出了苏家门口,都齐齐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连小厮都不来送行了。看来,苏家人是想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仍你来去如风,我自缩壳不动。 曲南一看着花青染,道:“青染,同回县衙吧。” 唐悠一直屁颠颠地跟在花青染的身边,听闻此言,立刻道:“表哥,我也去!” 曲南一挑眉:“你也去?” 唐悠立刻挺起胸脯,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血!这里有血!” 曲南一笑道:“是啊,瞧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溅了一裙子的血,还是去县衙里洗漱一番吧。” 绿腰望眼斜对面不远处的唐宅,发现曲南一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她现在不耐烦听了。结果可想而知,血一定是苏玥影的,实在没有跟着去凑热闹的必要。绿腰不想去,便直起脖子,用憨憨的声音对唐悠道:“小姐,绿腰要回家吃马肉。” 唐悠一颗心都系在花青染的身上,也没空搭理绿腰,于是摆着胖手道:“回去吧回去吧,整盆红烧马肉,等小姐我回来吃啊!” 绿腰刚要点头应下,曲南一却开口道:“绿腰今日功不可没啊。” 唐悠得意洋洋地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绿腰!”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扔给绿腰,“办得好!赏你了!” 绿腰带着金面具看向曲南一,装出骄傲的样子,道:“绿腰也为大人分忧了!” 曲南一的笑意凝固在嘴边,摇头无奈道:“大人我真是个清官啊。”说着,伸手从袖兜里摸出七八个铜板,递给了绿腰。 绿腰不接,抬头扫了一眼天空后,咧嘴笑道:“请大人喝茶喽。” 曲南一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将铜钱又收回到袖兜里,道:“且算你孝敬本官的。” 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绿腰也算是长见识了。 第九十八章:夺吻花青染 ,绿腰不想和曲南一去县衙,眼瞧着花青染撑着雨伞就要往车里钻,绿腰三步并作两步地拦在花青染面前,冲着他伸出了手。说好的补偿,虽然可以欠一时,但不能隔夜啊。在绿腰这里,就是这规矩。 花青染明白绿腰这是来讨要补偿了,于是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仍旧没摸出一个铜板,于是干脆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绿腰。 绿腰打着绿油油的伞,头也不回地向着唐家走去。 曲南一望着绿腰的背影,问花青染:“为何给她伞?”花青染也是个怪人,大晴天的带把雨伞出来不说,还随手将其送人了。 花青染答道:“欠账还钱,欠情赠伞。” 曲南一挑眉,戏谑道:“怎么?你和绿腰也有姻缘?” 花青染淡淡道:“可能吧。”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也算不出绿腰的命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于命运的反复无常,他可是见识到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之处。然,话说如此说,他却不认为自己和绿腰会有什么姻缘。若真有,他宁可摆出“五石毁缘阵”,一辈子孤独终老,就当个天煞孤星又如何?! 曲南一听了花青染此言,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他误以为花青染的可能吧,是有可能。就话,就跟人的自谦是一个道理。毕竟,花青染曾一再表示,自己绝不口出狂言与妄语。 曲南一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几分惊诧、几分亢奋、几分诡异、几分唏嘘,几分纠结,最终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将所有情绪化为一声悠扬的叹息。 曲南一用看傻子的目光偷偷地瞥了花青染一眼,暗道:这位青道长,到底知不知道何谓姻缘啊?有缘无分、有分无缘、破镜重圆、露水姻缘、花好月圆,还有那一眼一万年,以及冤家对头喜结良缘,那么多繁花种种的姻缘,又有几人能修成正果执手百年的? 嘶……曲南一突然觉得,他和绿腰最有可能发生的便是——露水姻缘!那白子戚的坐骑明明是一匹公马,中毒后,都不分公马母马,逮谁扑谁。若自己哪天中毒,或者那绿腰中毒,两人又偏偏居于一室,那岂不是与今日之事一般无二? 说中毒不过是为了好听些,谁都明白,那是春药。 曲南一好似窥探到了天机,突然就想明白自己应该注意的方向了——防火防盗防中了春药的绿腰! 这是,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毫无预兆,直接黑云压了,自己倒不好伸脚踹唐悠出去。只不过……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马车很挤。” 曲南一笑道:“我收腹,不占多少的地方。”他是打定主意,不下马车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声炸雷! 唐悠吓了一跳,全身上下的肉肉一阵颤抖,猛地往车厢里一扎,将曲南一挤到了一边去。她发誓,她不是有意挤曲南一的。只不过,她更不敢去挤花青染。 与此同时,花青染一闪身,已经飘出了车厢,踩着红袖的脑袋,瞬间飞出去好远。 红袖揉着脑袋,爬上了马车,也挤进了车厢里。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在地面上,洗刷着燥热的痕迹。 唐悠想要下车换花青染上来,却也知道身上的裙子不能沾水,屁股挪了又挪,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最终还是将心一横,不动了。 车夫赶着马车,缓缓前行。 曲南一苦中作乐,掀开小窗帘,向外张望,想看看花青染去了哪里。 却见,花青染竟然站在了绿腰的伞下,二人并排而行。 外面雨水飘洒,落在墨绿色的伞面上,轻轻敲击,渡上一层水光,竟犹如一片莲叶摇曳生姿,衬得伞下人越发的风雅不羁。 花青染,身长玉立,好似一只白色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不妖不媚,却占尽风华,是这混沌天地间的绝色无双。 绿腰,脸覆面具,身着布裙,一步娉婷而行,竟生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雅致与清冷,好似一株空谷幽兰,不争宠、不献媚,只为知己飘暗香。 那画面如诗似墨,好似老天爷的信手一泼,有着不可描述的自然与靡丽;那画面,无比的和谐,就好似一对恋人在雨中漫步,用行为描绘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画卷;那画面仿佛涟漪,在曲南一的眼中荡漾开来,一圈圈,直至心底。 莫名的,曲南一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就像干涸的人明明看见了水,却喝不得。不看喝不得,还得眼巴巴看着别人饮个痛快。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 曲南一想起花青染和绿腰的姻缘,嗤笑一声,放下窗帘,不再去看。 曲南一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这种不悦情绪,归类到失落一类中。试想啊,曾经有一个女子哭着喊着说喜欢自己,结果一转身却和其他男子共撑一把伞,任谁看了心中都会不爽。这和喜欢没关系,只不过是男子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好么,曲南一还挺会开导自己的。若绿腰知道,曲南一将她的戏言定位为“哭着喊着说喜欢”,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按着曲南一的脑袋,一颗接着一颗地拔下他的牙!而且,这牙,还必须逼着曲南一一颗接着一颗地吞下腹去!事可以不好好儿办,但话,不能乱说。 马车外,看似无比般配的一对恋人却在争锋相对。 绿腰个头不低,但与花青染比,却是差了不少。她将伞抗在肩膀上,故意压低了伞的高度,害得花青染不得不猫腰前行。 花青染道了声:“我来。”伸手便去夺扇把。 绿腰攥紧伞把,执拗道:“这是我的伞,你不能动。” 花青染问:“伞不能动?” 绿腰点头,憨憨地道:“对!伞不能动!” 花青染攥住绿腰的手,提高了伞,终于直起了腰。 绿腰斜看花青染,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丢掉这个身份,直接动手要了这白眼狼的狗命!不过,她虽然和花青染接触不多,但却知道这人有些洁癖,怎么可能攥着自己的手不放?难道,自己有何破绽,被他发现了?还是说,他在试探自己? 是了!就算自己现在是个傻子,但被一个如此绝色美男攥着手,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淡定啊! 于是,绿腰开始作怪了。 她眨了眨眼睛,望向花青染,雀跃道:“花青染,你喜欢我呀?” 花青染用那双清亮的眼睛回望向绿腰,淡淡道:“你想多了。” 绿腰抿着唇,装羞涩和懵懂:“可是,你抓着我的手啊。” 花青染低头,缓缓笑了:“我抓着的未必是你的手。也许,以前是。以后,未必是。” 操蛋! 绿腰心中开骂了。这白眼狼又要发狠了。看他一副云淡风轻、仙风道骨、悲悯众生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误以为自己将其强行玩弄于床榻之上时,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一剑刺来。小样的,这回,他是想砍掉自己的手吧?怎么的,就因为自己攥着扇把不松手,他迫不得已攥着自己的手抬高伞,所以就要去了自己的手? 行啊,够狠的。 花青染,你比祖奶奶我适合当大祭司啊。 这一没有人,你就不装圣贤了? 成! 祖奶奶豁出去了,陪你玩这一场游戏! 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绿腰没有迟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直接转移话题,垂下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花青染,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花青染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颇重的人,从他的为人处世中可见一斑。可是,对于绿腰,他虽然不再怀疑她是女祭司,但却总觉得她的身上有几分神秘。但是,让他弯下腰,将耳朵凑到绿腰嘴边,听她去说所谓的秘密,绝无可能。 然而,就在此时,“三界”震动了一下!且发出了一声急促的龙吟! 花青染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绿腰,并伸手去拔“三界”。 绿腰突然抬头,迎着花青染的嘴巴,狠狠地亲了一口! 四目相对,花青染愣住了。 绿腰紧紧贴着花青染的唇畔,不让半分。 二人身侧是唐家的大门,周围是一场缠绵悱恻的细雨,身后是一辆缓慢而行的马车,身前是彼此对想对方死的那个人。然,二人却亲吻在一起,犹如一场最动情的笑话。 绿腰心想:呦呵,不是圣洁吗?不是有洁癖吗?不是不能沾染俗气吗?今天,就用最丑的女人狠狠地恶心你一把! 虽然这个手段简直堪称杀敌一千字损八百,但现在胡颜是绿腰,不是胡颜,绿腰不介意自己亲吻了一个绝世大美男,作为胡颜自然也用去介意。再者,放眼方圆数百里,想找出一个比绿腰丑的,怕是不容易啊。 雨还在下,伞下却一片诡异的旖旎。 于此同时,小憩无能的曲南一又掀开了车帘,看向雨中的二人。拜车夫所赐,一直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花青染的身侧,想着随时接驾。所以,曲南一一掀开小窗帘,便看见花青染低头吻上绿腰的嘴! 第九十九章:阁下莫不是有病 ,夜色阑珊时,焚香沐浴后的花青染,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宽大衣袍,缓步走进凉亭,对曲南一敛衽一礼,道:“久等了。” 曲南一回了一礼,笑道:“南一时常锻炼自己的耐性,今日更胜一筹。” 花青染浅浅一笑,跪坐到几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却没有人再说话。 从苏家出来后,花青染淋了雨,直接回了花云渡。曲南一有求于人,直接跟了过来。不想,花青染这一沐浴更衣,就是两个时辰。曲南一便等了两个时辰。 谁都没有提花青染与绿腰亲吻之事,就好像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但实际上,二人心知肚明,此事确实真实地发生过。 因为,就在当时,曲南一将红袖踹下了马车,让她去给唐悠取裙子。随即,他自己也下了马车,踱步站在了花青染与绿腰之间,与二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雨一直下,且越下越大,拍在脸上有些疼。 花青染没有动,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深深地望着绿腰那张带着金色面具的脸。那双眼中,仿佛汇聚了万千色彩,却又沉得有些骇人,即像濒临死亡的候鸟,亦像神功大成后的癫狂,最后统统归于沉静,一种黑洞洞的沉静,深不见底。 绿腰的脸上覆着面具,更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她安静地撑着绿油油的伞,转身,一步步走向唐宅,消失在门口。身后“三界”震动,若海啸中的龙吟,隐隐带着杀意与说不明道不明的缠绵,端得是霍乱人心。 花青染的唇边沾染了一块红色胭脂,既香艳靡丽得诱人心弦,又如一场残杀后留下的血痕,无比残忍。 红袖取来裙子递给唐悠,唐悠在马车里换了衣裙后,撑着红袖拿来的伞,万分不舍地回了唐宅。 花青染转身跨上马车,坐进车厢。 曲南一亦然。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回了花云渡,花青染去沐浴更衣,曲南一也在福管家的招待下,换上一身花青染新做的白色袍子,等在此处两个时辰。 小泥炉上煮着沸水,水雾氤氲着小凉亭,空气里却显得有些干燥,似乎有什么东西能灼伤人的肌肤。 唐悠那条沾染了血的裙子就摆在曲南一的左手边,他却没有急着将起捧出,让花青染验明此血是否属于苏玥影,而是和花青染一样,为自己倒了杯热茶,细细品着,慢慢喝着,试图让这滚烫的茶水润滋润一下有些干涸的胸腔,浇灭一些不应该有的火气。 不知过了多久,曲南一朗声一笑,摸了摸下巴,道:“此等良辰美景,若是能浅酌几杯,岂不快哉?” 话音未落,只闻得一阵清冽的酒香传来。 曲南一嗅了嗅,举目向一叶扁舟望去。 但见一位绝色女子穿梭在浅粉碧叶之间,好似乘风驾鹤而来。 那绝色女子身穿白色衣裳,外罩淡绿色青色长衫,腰间坠了一块清莹剔透的淡紫色美玉。发丝轻挽,只插了一根通体润白的荷花簪,脚蹬一双以夜明珠点缀花心的粉红色绣鞋,手捧一壶飘散着诱人香气的好酒。 不知酒醉了人,还是人醉了酒? 那绝色女子旁跟随着两名婢女,正是竹沥和白草。 二人手中各打着一把莲花灯,并分别提了一个食盒。 那莲花灯发出幽黄的光晕,为绝色女子渡上一层神秘而靡丽的光,衬得那脸庞越发的清丽不俗,竟如坠落人间的仙子。 绝色女子缓步走进凉亭,动作优雅地施了一礼,唤了声:“曲大人,堂哥。” 曲南一还了礼,道:“如颜何必如此客套?和青染一样,直接唤我南一就好。” 花如颜跪坐到几的另一侧,浅浅一笑,既不直接拒绝,也不应承下来。这若即若离的距离,拿捏得真是恰到好处。 曲南一眼波荡漾,似深情款款。他道:“听闻如颜会岐黄之术,还请如颜为南一诊断一二。南一最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偶尔还会感叹一下春风秋月,不知是何缘故?” 花如颜用眼尾扫了曲南一一眼,那一眼堪称风情万种。她提起酒壶,一边为曲南一斟满,一边用极其缓慢的语调说:“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那必然是缺此味儿喽。” 曲南一穿着花青染的衣袍。花青染的衣袍素来考究,质地轻盈,行若流云,挥动衣袖间便有了几分雅仙的味道。偏偏曲南一将衣领松开,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胸膛,便有了几分慵懒的惬意和放荡不羁的邪魅。他眯着狭长的眼睛,将酒杯凑到嘴唇,浅酌一口,意有所指地赞叹道:“果然是想此味儿了。” 花如颜微微垂下眼睑,亲手将菜摆放到几上:“空腹饮酒最是伤身,还请尝些小菜。”她的睫毛轻颤,脸颊微红,那样子既如仙桃诱人咬上一口,又如九天仙女般不容凡人亲近。此等模样,就如一根洁白而柔软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人心。 曲南一微微有些失神,觉得自己似乎已然醉了三分。想自己自负一生,总觉得无人能与之匹配,因此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屈尊将就。自己同科之人,多半已经儿孙满堂,偏自己屈居**县一隅,至今无良缘。虽说取妻当取闲,纳妾当纳颜,可自己宁愿多交几个可以相忘于江湖的红颜,也不愿辜负了良家女子的痴心一片。呵……如此说来,他尚算一个好人?嗤……不过是不喜罢了。 不知为何,今日见了绝色倾城的花如颜,他脑中却想起了另一名女子的身影——胡颜。 一个坑了他很多财物的女子! 他曲南一这辈子,一直都是坑别人,被坑得如此惨烈,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遭。 他那时草木皆兵,还曾怀疑那胡颜就是妖女,以为她还会接近自己,达到某种目的,却不想,那女子就像石头沉入了大海,鸟儿回归了山林,再也不见踪迹。 若有可能,自己还真想再见见她。 哎,自古多情空余恨,最是无情多情人呐。 曲南一正对月感慨,想要回忆一番往日的红颜知己,证明自己尚有几分魅力,思绪却突然蹦到了花青染身上。自己不娶妻纳妾,已是异类,可花青染瞧着也不是十六七的少年郎,为何一直未曾迎娶娘子?莫不是,有病吧? 这么想着,他便向花青染望去,正好看见他掐着中指,凝望着月亮,似乎在掐算着什么。 第一百章:本事 ,曲南一见花青染如此,便收敛了心神,问:“青染可是算到了什么?那血是否属于苏玥影?”今日,花青染算到天会下雨,所以带了把伞出行。虽然最后他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但却足以证明此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到底是几把刷子,还要再看看。 花青染不答,仍旧望月凝思。 曲南一等了片刻,唤了声:“青染?”见他不应,便伸手去拍了花青染的肩膀一下。 花青染缓慢地转头看向曲南一,问:“何事?” 曲南一微愣,回道:“青染望月掐算,可是算到了什么?” 花青染低头看了看自己掐着的中指,又扭头看向曲南一,用飘渺之音回道:“被蚊子咬了个包而已。”说完,展开掐着的中指。 借着莲花灯的光,曲南一探后看清,花青染的中指上果然鼓起了一个蚊子包。 曲南一突然有种自插双目的冲动!当然,在此之前,他想先掐死花青染这个爱愣神的二货! 曲南一心中所想并不表现在脸上,面上仍旧是一副享受美酒的模样,且调侃道:“真是一只该死的蚊子啊。青染不应放过此等吸血蚊。” 花青染却如真神般悲天悯人起来,幽幽道:“一只蚊子的自然秉性而,青染怎可杀生?” 曲南一挑眉,认不出刺了他一句:“今日在苏宅,青染挥剑斩杀吸血蝙蝠的动作倒是干净利索,令南一好生敬仰。” 花青染笑了,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哦,是吗?如此甚好。” 曲南一动作干脆,伸手一抓一扔,将唐悠的裙子撇到花青染的几前:“不如青染再用些手段,让南一更加敬仰一番,见识见识青染的真面目、真本领?” 这话夹枪带棍,怎么听都不令人舒服。 花青染用那双仿若镶嵌了璀璨银河的美眸看向曲南一,勾唇一笑,一语双关道:“怎么,嫉妒了?”是嫉妒他的一技之长,还是嫉妒他有佳人献吻? 曲南一把玩着酒杯的手指微顿,继而长叹一声,道:“是啊,嫉妒了。嫉妒青染有此绝色容貌,南一拍马莫及也。” 花青染的眸光变得清冷。 花如颜适时插话道:“二位从哪里得来的这条血裙?看起来真是骇人。” 花青染不搭话,曲南一却不好唐突佳人,于是笑着回道:“这是唐悠的裙子。” 花如颜好奇地问:“莫非她出事了?” 曲南一摇头:“非也,非也,出事的是这裙上血的主人。”说完,拿眼去看花青染。 花青染不再耽搁,点了点头,示意童子准备。 童子得了吩咐,忙将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将裙子叠好,露出染血的部分,又展开一块细布,拿出染了血的墙头土块,轻手轻脚地放到了花青染的面前。最后,童子取出了两张黄纸和一只朱砂笔,以及五个小瓷瓶,逐一摆放到花青染的面前。 花青染将那五只小瓷瓶打开,将里面的淡色液体,按照顺序,分别倒在染了血的裙子和染了血的墙头土块上,然后站起身,一手托起黄纸,一手执起朱砂笔,手腕转动间行云流水,笔势纵横间铁画银钩,处处透漏出一丝不可亵渎的神圣之气。 待画好两张符,花青染随手一抖,两张符便燃烧起来。他向前一掷,两张符便分别落在了染血裙子和染血碎土块上。 两张符迅速烧成灰烬,卷成一团烟灰,随风飘散。 花青染重新跪坐到几前,看了眼血群和土块,道:“墙头血是苏玥影的。” 曲南一探头一看,发现染了血的土块上竟然有蓝色的痕迹,而那染了血的裙子上亦是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圆点。 曲南一问:“这是何故?” 花青染高深莫测地回了句:“不传之秘。” 曲南一立刻歉意道:“是南一唐突了。”转而问道,“今日第三次入苏宅,去马厩审问瘸腿王五,我见青染似乎颇为警觉,是否注意到什么不妥之处? 花如颜站起,施礼道:“若二位谈正事,如颜还是回避的好。” 曲南一摆手道:“无妨无妨,只要如颜不害怕,听听也无妨,不过是闲聊罢了。” 花如颜重新跪坐下来,含笑道:“出来历练,自然要多看多学才好。知人情、晓民生、心中勾画锦绣,方不虚此行。”她终于长了记性,知道奴仆都不可靠,还是自己跪坐着安全些。 童子将放在几上的血裙等物收拾干净。 白草和竹沥重新摆上碗筷,供曲南一等人使用。 曲南一笑睨了白草和竹沥一眼,转头看向花青染,问:“青染可否为南一解惑?” 花青染略一沉吟,回道:“青染未曾看见什么,却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着我们。” 曲南一点点头,又问:“青染觉得那人意欲何为?是否有可能是给白子戚坐骑下毒之人?” 花青染道:“此时不好定论。青染也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淡淡一笑,“南一还真是观察入微。南一不会武功,不懂辨别气息,又是如何能察觉有异?莫非青染表现得太过明显?” 曲南一竖起手指,摇了摇,道:“非也,非也。我们第一次去马厩的时候,白子戚用镰刀割了坐骑的喉咙,当时却是被他的举动所震慑,没有注意其他。第二次去马厩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寂静无声,连一只鸟叫都没有。这才觉得奇怪。南一五感迟钝,唯恐猜测有误,这才转头看向青染,见青染亦在不动声色中打量周围,便知情况有异。哎……若是能揪出那人就好了。我等也不用在这里猜测,躲在暗处窥探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花青染微微皱眉,道:“那人藏得极深,若非马厩周围太过安静,青染也是不知这**县里,还有此等人物。需知,动物最是警觉不过。只不过,青染尚有一事想不明白。” 曲南一挑眉:“不如说出来,我们三人计长?” 花青染应道:“好。那人若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应该不但会隐匿自己的行踪,且能收敛气息,不让任何人或动物发觉。可此人却令所有动物避之唯恐不及。只此一点便说明,那人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可若真无法隐藏行踪,为何青染却找不到他?真是怪哉。” 曲南一也陷入沉思,却百思不得解。 花如颜感慨道:“近日这**县里多了很多武林高手,许多武功套路是我等闻所未闻的,有些怪异,也说不定。只叹我等鄙陋寡闻,还要多多见识才好。” 曲南一抚掌道:“是这个道理。有些事猜不到真相,不如放一放。不是总有人喜欢说水落石出吗?这太阳越大,水落得越快,石头嘛,早晚总有露出真颜的一天。” 花如颜但笑不语,心里却觉得曲南一平白有一副好皮相,简直就是不求甚解的莽夫。 曲南一总结完,竟探身靠近花如颜,问:“如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一百零一章:曲南一的嫉 ,花如颜轻轻点头,柔声道:“南一所言无误。” 曲南一眯起了眼睛,笑而不语。他想起了绿腰,如果绿腰在,她估计会说……会说什么?他还真有点儿想不到。但绝对不是假意的称赞。哎,若绿腰在,他不被她埋汰死,就算脸皮够厚喽。 突然,花青染天外飞仙般来了一句:“她中毒了。” “谁?”曲南一一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大声问。 花青染被曲南一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反问:“南一以为是谁?”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也不答反问:“青染说得是谁?” 花青染细细打量了曲南一两眼,缓缓道:“苏玥影。” 曲南一挑眉:“她中毒了?” 花青染点了点头,肯定道:“是,中毒了。” 曲南一追问道:“可知道是何种毒药?” 花青染回道:“暂时不知。” 曲南一站起身,冲着花青染施了一礼:“那就拜托青染了。” 花青染也站起身,还了一礼:“自当尽全力。” 花青染以为曲南一要走,却不想,那人竟又跪坐下来,接着饮酒吃菜。 花青染虽然烦他打扰自己休息,但却不要拂袖而去,只能也陪着跪坐下来,不多时,便又开始掐指望月。 曲南一将几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舒服地长叹一声,道:“真是……美味,妙哉啊。”说着,拿起酒杯,对花青染道,“总是喝茶,太过寡淡,不如我们痛饮一杯?” 花青染没有搭理曲南一,仍旧在扬脸望月。 曲南一学着花青染的模样,也望向月亮,道:“青染这是通过姣姣明月看见了谁?有道是千里寄相思。不知青染的相思落在何处?” 花青染转眸看向曲南一:“南一应该知道青染所思何人。” 曲南一那原本虚浮着的眸光瞬间沉入深潭。他反问:“青染心中所念,南一又何从得知?”抬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直接抛进水池里,发出咚地一声。 花青染直视曲南一,曲南一亦笑吟吟地回望着花青染,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微妙,仿若爆竹,一触既炸。 花如颜将美目扫向二人,微微蹙眉,那样子十分惹人怜惜,翩翩两位绝世美男正互相凝视,没人看向她一眼。 诡异的对视中,曲南一突然靠近花青染,满眼戏谑之意,嘟了一下唇瓣,用食指在其上一点,道:“青染眼神如此深邃,难不成想要亲南一不成?哎哎哎,南一不好此风,恕难从命啊。” 花青染垂下眼睑,盯着杯中茶,用食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道:“南一说笑了。青染的缘分,不在你身上。” 曲南一觉得花青染的样子十分刺目!他看向花青染,缓缓道:“青染的笑话,素来不好笑。” 花青染挑眉:“哦?”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隐住眼中的暗流,淡淡道:“青染说南一与绿腰有姻缘,南一若信了,就不知应如何理解青染在雨中的所作所为?”若他认真,他现在的头上便不是青丝,而是一缕缕的绿丝。 花青染缓缓笑道:“南一曾问过青染,青染与那绿腰是否有姻缘,青染的回答不知道南一是否记得?” 曲南一也笑了,道:“青染的回答是‘可能吧’,南一怎会不记得?” 花青染点头:“如此便是了。” 曲南一看着花青染,突然仰天大笑。他笑够了,方摇着头道:“青染啊青染,都说好女不侍二夫,想想你我二人虽不是人间龙凤,却也是一方俊杰,怎会将姻缘悉数落于一痴憨的丑女身上?”用手捅了捅花青染的腰间,戏谑道,“难不成,青染有二夫侍一女的癖好?” 花青染拍开曲南一的手,淡淡道:“青染说过,你与绿腰有姻缘,却是一场露水姻缘。那给白子戚白马下得毒药,本应该落在你二人身上,却落在了马身上。此乃变数,青染亦没想到。青染不是神人,猜不透其中玄机,只道命数无常。”衣袖一荡,站起身,“现,绿腰与青染结缘,还忘南一释怀。” 花青染说出此番话的时候,就如同一位仙风道骨的谪仙,在为凡人指点迷津,好一副跳出五行外、远离红尘俗世的高姿态。然,话的内容却是如此的厚颜无耻!谁又能辨其真伪?你说有姻缘便是有姻缘,你说缘分没了就是没了?一个如此丑陋不堪的女子,你花青染都要抢,又是为了哪般?当他曲南一是瞎的吗?!若非情至深处,必是有所图谋!然,无论哪种原因,曲南一都不能接受。 曲南一站起身,眼含邪魅与危险,勾唇道:“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花青染,这是要霍乱红尘吗?” 花青染淡然道:“应劫而已。” 曲南一一甩衣袖,道:“天色已晚,告辞了。”暗道:如此,就让你真的应此劫! 花青染敛衽一礼:“恕不远送。” 花如颜站起身,冲着曲南一盈盈一拜。 曲南一还了礼,踏上扁舟,扬长而去。 花青染转回身,问花如颜:“如颜何时回去?” 花如颜瞥了花青染一眼,笑道:“堂哥这是嫌如颜烦了?” 花青染点头:“是。” 花如颜微微一怔,低垂下头,却是颤抖着肩膀,笑出了声。她一边把玩着腰间美玉,一边巧笑倩兮道:“如颜可是十分倾慕堂哥呢。堂哥幼时离家,一别经年,别人都说堂哥得了怪病,我却是不信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和真人修行去了,越发的不懂人情世故。不过堂哥放心,如颜会在堂哥身边看顾一二。” 花青染的目光一凛,突然靠近花如颜。 花如颜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花青染低头,直视着花如颜的眼睛,在她的畏缩中,缓缓勾唇一笑,说:“你且慢慢看。”向后退开一步,衣袂飘飘,翩然离去。 花如颜心中惊恐莫名。花青染对自己素来照付,从不曾大声呵斥,如今却凶相毕露,是因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还是因自己揭了他的短? 那绿腰她是见过的,当真是……奇丑无比! 为何今日的听闻却令她觉得,曲南一和花青染在为此女争风吃醋、暗自较量?是这**县的风水果然有问题,正常人都变得拎不清。是非之地,真是不宜久留啊。但,自己还必须留在此地。有些事,真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一百零二章:夜行衣 ,唐家,月上中天之时,内院的大树上悄然矗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头戴幕篱,一动不动,宛若和大树融为了一体。他的周围鸦雀无声,别说是飞鸟,就连一条爬行的虫子都不曾出现过。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若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幕篱上落着一层淡淡的灰。如今,就连那层若有若无的灰,也安静得很,没因男子的呼吸而轻轻地震动。 画面静止到了诡异的地步。 若非有风吹过,掀起了幕篱的一角,乍露出一截精致的下颚,任谁也看不见树上还站着一个人。 此时,整个唐宅当真是万物俱籁。 却听吱嘎一声轻响,后院里一间下人房的木门被人拉开,从中走出一位身穿布衣罗裙的女子。那女子脸上带着半面金色面具,在月夜下散发出幽幽金光,无端生出几分邪魅。 绿腰刚走出房间,却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那个黑影挡在她的身前,挡住了皎洁明月,令人生出了压迫感。 绿腰面不改色直视来人,就像是对待朋友一般自然,心里却忍不住骂起了娘,怎么到哪儿都甩不开这个祸害啊?! 唐悠穿着一身夜行衣,笑吟吟地问:“绿腰,你要去哪儿啊?” 绿腰毫不隐瞒,直接答道:“去苏家。” 唐悠抖动着厚实的肩膀,无声地仰天大笑,然后凑近绿腰,压低声音,小声道:“本小姐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知道本小姐惦记麟儿夜不能寐,想着替本小姐分忧,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去苏家一探究竟!”抖了抖手中拿着的三爪钩,“本小姐早有准备。走,咱俩且去看看!若是那苏玥影有鬼,你摁着她,小姐我扑上去,一屁股左她脸上,让她满脸开花!若是那山魈行凶被苏玥影撞破,那山魈决计不会放过她,咱俩就悄悄地跟踪那山魈,找到麟儿,然后……嘿嘿……嘿嘿嘿……看……”随手从后腰处拎出了一个瓦罐,“我都准备好了黑狗血。若那山魈来了,且看本小姐泼她个狗血淋头!届时,让你看看,你家大小姐是如此八面威风,痛打山魈!我势必让花哥哥和表哥看看,我唐悠绝不是只知道吃的蠢货!” 绿腰扫了一眼唐悠手中的瓦罐,感觉有些无力。若自己尚未恢复神智,依旧以山魈自居,就唐悠这个样子,直接就被自己扑倒当食物了。至于那黑狗血,了一句:“就算得道天珠或者宝藏,也绝非好事。”你若没有实力却得到宝贝,被人烧杀掠夺必是结果。 唐悠嗤鼻,摆着胖手道:“像你懂多少似的!走走走,咱俩速去速回。”掉头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绿腰,“我给你也准备了一身夜行衣服,你快换上,咱俩得小心行事,万一此时和那苏玥影并无关系,咱俩却去折腾了一番,我和爹那里就不好交代了。”说完,将背在背上的包裹扔给了绿腰。 看来,今天晚上就算绿腰不主动出来,唐悠也是要叫她同去的。 绿腰拿着包裹回到下人房里换好,再出来时,便是一身又肥又大的黑色夜行衣。 唐悠尴尬地笑道:“这是我前两年想行走江湖时做的夜行衣,忘给你改小一些了。” 绿腰淡淡道:“无妨。” 唐悠咧嘴一笑,就要开跑,却突然收住脚,对绿腰道:“你那个面具能不能摘了?这戴着也太明显了。” 绿腰依言取下面具,她也没想再往屋里送,随手一扔,挂到了一棵树上,想着等回来后再去取。这么多年,她戴面具已然成为习惯。现在她的身份是一个小丫头,一出场就带着面具实在诡异,但这面具却是从白子戚那里抢来的,自己脑子又是个拎不清的,每天将面具戴在脸上,倒也能说得过去。 唐悠觉得她戴上面具太过显眼,可实际上,她倒是觉得,自己的这双大小眼更是显眼。哎,她要赶快摆平苏玥影,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才能尽快恢复容貌,去会一会小哥哥。真是,急死个人喽。 随着绿腰随手这么一扔,那金色面具却没有挂在树上,而是被站在树上的那个头戴幕篱的男人接住了。男人的手指修长,肤色惨白,就像长期不见阳光一般。最为恐怖是,男子的指甲呈现不正常的乌黑色,就像……浸满了毒! 绿腰心中有事,并未注意这些细节末梢。她扫眼唐悠,觉得有点头疼。就凭唐悠的头脑,都能想到山魈不会放过苏玥影,那曲南一怎会想不到?若没有唐悠跟着,她倒是有信心来无影去无踪,可带上唐悠,就好像身上背着一只巨大的包裹,想施展轻功都成问题。 绿腰看向唐悠,唐悠突然警觉起来,捂着胸口问:“你要干嘛?!” 绿腰突然笑了。她挑眉道:“你觉得我想干嘛?” 唐悠后退一步,干巴巴地道:“绿腰,我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但你真的不能不带我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道,“那个……我……我看得出,你在装傻,其实……其实你比谁都聪明。我……我也不管你要干啥,反正你帮我把麟儿找出来,我……我就装着啥都不知道。你爱当我的丫头,就当我的丫头。行不?” 操蛋!小瞧了这胖子! 绿腰看着唐悠,不笑了。 唐悠吓得够呛,捂着脖子道:“你可别杀人灭口啊!千万要冷静啊!我……我啥也不知道哇!” 绿腰干脆转身,摆了摆手,道“走吧。”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在唐悠面前,她很少装傻。唐悠这人总有种能耐,让你觉得她蠢笨如猪头三,对她不想设防,但实际上,她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唐悠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绿腰正给自己做着心里安慰,唐悠却屁颠颠地跑了上来,用那胖乎乎的身子拱了拱绿腰的肩膀,眨动着小眼睛,道:“我是不是挺聪明的?” 绿腰从腰间抽出两根银针,唐悠突然变色,将两只厚实的爪子啪叽一声拍在了眼窝上,严严实实地护住了眼睛。 银针插入肉的声音……是听不到了,但唐悠好像听到了。她吓坏了,忙放下手,瞪眼去看,不知道绿腰要如何毁尸灭迹! 不想,竟看见绿腰转动手指,正用银针刺着她自己的脖子! 唐悠惊讶了:“哎呀,你自残啊?” 绿腰拔下银针,在唐悠的眼前晃了晃,“想瘦吗?帮你扎几针。” 唐悠连连点头,却突然愣了一下,看向绿腰,道:“你的说话声又变粗哑了。” 绿腰收好银针,打趣道:“行走江湖必备法宝。”她从未用真声和唐悠说话,此行为不过是迷乱人心罢了。 唐悠咧嘴一笑,憨憨道:“还以为你要扎死我呢。”拍着胸脯“真是吓死人了。” 绿腰回眸看向唐悠,上下一番打量:“你觉得我的银针如何能刺穿你的肥肉,达到杀死你的那个穴位?” 唐悠脸一红,尴尬道:“我想多了呗。” 绿腰点头,又恢复成那憨傻的模样:“是啊,想多了。” 唐悠笑得不见眼球,伸手为自己系上黑色面巾,挡住嘴脸。绿腰亦取出黑色面巾系在脸上。她的眸光闪动,在唐悠跨大步前行的时候,目光幽幽地打量了唐悠的后背一眼,并快步跟了上去。 待二人消失不见,树上之人像阵无声的清风般,纵身一跃,消失在唐宅上空。树上,挂着一只金色面具。 第一百零三章:夜探苏家人马慌 ,苏家后门的斜对面,有一处拐角。 拐角旁,蹲着两个黑衣人。 李大壮小声道:“大人,属下带着兄弟们守在这里就好,大人还是回去吧。” 曲南一道:“稍安勿躁。” 李大壮闭上了嘴巴啊,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大人,我们正常办案,为何要穿成这样?像……毛贼。” 曲南一扫了李大壮一眼,笑道:“挺合身,很合适,若那日当腻歪了衙头,去做一回毛贼,也无不可。” 李大壮抽巴着脸,痛苦道:“大人,您的玩笑属下越来越理解不了了。” 曲南一拍了拍李大壮的肩膀:“你还是要多学习啊。今晚必有乱子,你且让他们警觉些。” 李大壮点头应下。二人又等了半天,也不见异样。李大壮便又问道:“大人,今晚会有何等乱子?”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回道:“那山魈,必来!” 李大壮骇了一跳,忍不住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见四周还算安全,没有暴起伤人的山魈,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曲南一弹了弹手指,解释道:“那山魈何其骄傲?你撞见她要杀苏玥影,那苏玥影便已然是她的盘中餐……”说到盘中餐时,曲南一微微一顿,脑中似乎划过什么信息,却快得抓不住。 李大壮见曲南一不在说话,便自己动了动脑筋,说:“大人,那山魈要杀苏玥影,会不会是想杀人灭口?若那山魈知道苏玥影不记得所发生之事,还会不会来?或者说,是那山魈迷惑了苏玥影,迫使她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属下听说,山魈、黄皮子之类的东西,都有迷惑人心的手段。” 曲南一嗤笑一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你说,那小奶娃需要吃什么?” 李大壮理所当然道:“喝奶啊!” 曲南一又问:“如果娘亲没有在身旁,小奶娃喝什么?” 李大壮挠了挠头,回道:“喝……喝羊奶和牛奶吧?属下还真听说过,那奶水不足的妇人,便会喂小奶娃喝牛奶和羊奶。不过,一般人家都不爱喂小奶娃那东西,腥臊得很,怕小奶娃吃后不长脑子。” 曲南一肃起两根手指,笑道:“苏玥影养了两只奶羊。” 李大壮愣了。 曲南一又道:“李大饼家墙头上的血,已然确定,是苏玥影的无疑。” 李大壮张大了嘴巴。 曲南一眯起了眼睛,邪魅地一笑,道:“今晚,且给我好好儿地翻找一遍,看看这苏家到底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李大壮立刻点投入蒜,转而却道:“那山魈……” 曲南一抬眼,望向夜空:“若那晚豁开苏玥影嘴角的真是她。她,必然会来!”如果了解一个自己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妖女,真是一件令人痛并快乐着的事。 李大壮还想问什么,突然听见一声低低地猫叫。 李大壮立刻警觉起来。 这猫叫,是衙役们的联络暗号。衙役中有两人守在了前门,若是发现有人来了,便会学猫叫。 曲南一想要抓那假山魈真妖女一个现形,便示意李大壮取来梯子,二人悄然爬上苏家后院的墙头,然后借着从李大饼家门口大树上取下的三抓钩,纷纷荡到一棵大树上,并借着树叶隐藏起身形。至于墙外的梯子,则是由另一名衙役取走,藏了起来。 这时,绿腰和唐悠正好从自家后门溜出来,偷偷地绕了苏宅一圈,最后停在了后门处。 好么,二人今天这是第四次上门。苏家的门槛若是人脸,早就被踩烂了。 唐悠取出三爪钩,展开,一手攥住系着三抓钩的绳尾,一手抓着系着三角钩的绳子一头,摇了几圈,便用力向院内抛去。 结果,那三角钩飞得有点低,咣当一声抓在了墙面上。 唐悠扯了扯,没扯动。用力一扯,三角钩是从墙上扯了下来,人也随时跌坐到地上,发出一声**的闷哼。 唐悠皱起包子脸,一骨碌爬起来,再次用力飞出了三抓钩。 那三爪钩越过墙头,直接穿入树叶,抓在了一物体上。那物体似乎有些弹性,竟还颤了颤。 唐悠试着扯了两下,发现还挺结实的,便顺着绳子,脚踩墙面,开始往上爬。 树上,李大壮扭头看了看那抓在自己屁股上的三抓钩,有些欲哭无泪。他看向曲南一,用眼神询问道:大人,属下可不可把此钩从屁股上拔下来? 曲南一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李大壮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扭回身,一手抱着树干,一手用力攥紧绳子,只待绳子那头的人爬进墙,他好来个瓮中捉鳖,往死里打!此仇不报,誓不为衙头! 绳子的另一端,唐悠终于扯着绳子慢慢爬上了墙头,低头去寻绿腰,却见其已经从后门处堂而皇之地进了内院。 唐悠瞪大了眼睛,想问绿腰是如何打开后门门栓的,但想到自己身处的位置,便将话咽了回去,只待等会下了墙头后再行追问。 唐悠见绿腰已经站在院内等自己,便准备学那女侠,扯着绳子,一荡而下。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但见唐悠深吸一口气,然后攥紧绳子,任由身子由墙头荡向地面。 唐悠想得有些简单了。 她这一荡还好,只苦了被三爪钩抓住了屁股的李大壮。 李大壮毕竟力量有限,被唐悠这么一荡,绳子便脱了手,那抓在屁股上的三爪钩直接抓着他的屁股肉,将他整个人从树上扯了下来。 唐悠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尚未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李大壮便张牙舞爪地从树而降,呼啸着砸在了唐悠的眼前。准确地说,是贴在她的鼻尖砸在了她的脚面上。中途,还狠狠地蹭过她的胸和肚子。若问她哪儿最疼,其中以肚子为最。毕竟,那是她人生的至高点,受打击的程度自然也非比寻常。 第一百零四章:狗日的! ,唐悠唬了一跳,误以为是那山魈从天而将,要她的小命!别看唐悠平时慢吞吞的,奔跑像走路,走路像挪步,挪步像站着睡觉,但性命攸关之时,她还是挺灵活的。 唐悠她娘去的早,唐老爷虽心疼这个姑娘,却疏于管教,导致她每天上蹿下跳不消停,性格不似一般大家闺秀那般婉约,更没有小家碧玉的柔顺,且动手动脚的能力极强。家里若要处罚下人,都是她直接伸脚踹人的。 唐悠在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手忙脚乱地取出怀中尚未碎裂的瓦罐,拔掉塞子,一扬手就泼在了李大壮的身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大壮被狗血一泼,以为自己被那山魈所伤,命不久矣,在吓得魂飞魄散的同时,还不忘自己的任务,扯开嗓门大喊道:“来人呐!爪山魈!”得,他因为太过紧张,忘记山魈能跃上房檐,这货用三抓钩,怎可能是山魈? 李大壮这一嗓子,是拼劲了全力的。 几乎是瞬间,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衙役们便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踹开了苏家大门,喊打喊杀地冲了进来。与此同时,后门处也涌进来大批衙役,一把大网洒下,将唐悠和李大壮都罩了进去。 唐悠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有些发蒙,误以为那句抓山魈是别人喊的话,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此处,不妨碍衙役们抓山魈。奈何身体被网住,只能胡乱挣扎。不想,越是挣扎越乱,最后干脆与李大壮滚做了一团。 李大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干脆将心一横,勇猛地扑了上去,誓要与山魈拼个你死我活!好叫子孙后代知道,他李大壮面对山魈时是如何的英勇无畏!虽然,他还没有留下后代,更谈不上子孙后代。娘子,对不起了!若有个好人家,你就改嫁吧! 思及此,李大壮咬着牙,与唐悠斗到了一处。 李大壮满脸满身的血,看起来面目骇人至极。 唐悠没见过山魈,对于山魈的认知都是道听途书。她误以为李大壮就是山魈,吓得不轻,想要逃,却逃不出这该死的大网,又眼见着李大壮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扑,心中更是惊慌失措,最后干脆将心一横,挥起了胖手拍向李大壮,誓要让自己在死之前讨到一些利息!再者,就凭借她这身肥肉骗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李大壮的脸上、身上,都是狗血。二人缠斗在一起,唐悠也沾染了一身的狗血。二人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从后门涌进来的衙役们,见那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还都一身黑衣,且身形不相上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举着火把,傻愣愣地看着,等着网内人分出胜负。 所幸,在网内二人不好施展,没几个回合就累得够呛。 唐悠和李大壮停止了扭打,气喘吁吁地互瞪着彼此,防止对方暴起伤人。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苏家。 苏老爷带着三十来个家仆来势汹汹地围住后院。那些家丁们,每个人都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攥着手腕粗细的棍棒,样子十分凶悍。 苏老爷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今天若不给苏某一个说法,便都乱棍打死!尔等私闯民宅,死不足惜!就算告到县衙去,你们也得不到好!” 李大壮忙道:“苏老爷,我是李大壮啊。我们在办案,终于抓住这个山魈了!”说完这话,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除了屁股上还在淌血外,其他地方并未受到严重的伤。 冷静下来的唐悠也反应过劲儿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确定自己只是被揍得流出了鼻血后,在心里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大脸,小声对苏老爷道:“苏老爷,是……是我。” 苏老爷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唐悠面前,用火把去照她的脸。 唐悠知道此刻不能继续隐瞒身份,便涨红着脸,飞快地抬头扫了苏老爷一眼,然后迅速埋下头,喃喃道:“那个……你……你也知道,我姑姑的麟儿被偷,家里急得很。我……我也是来守株待兔,想要抓山魈的。” 苏老爷举着火把的手都颤抖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他狠狠地瞪着那两个血糊糊的人,咬牙喝问道:“你们抓山魈,来我苏家做什么?!这大晚上的,一身一脸的血,折腾得是哪一出?!真当我苏某人好欺负不成?!” 这时,李大壮的脑子终于在走失后转了一圈又回归到原位。他铿锵有力地回道:“苏老爷,我们大人是怕那山魈来寻仇,平白害了苏姑娘的性命,所以特派我等前来保护苏姑娘。” 唐悠忙一听,此话在理啊!于是忙跟着点头道:“我也是,我也是。”她怕苏老爷不信,还抖了抖拳头,“我和玥影是手帕交,不能眼睁睁看着山魈抓走她,自然要来护她周全。苏老爷,你且去睡吧,这里有我,你且安心!” 苏老爷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脸都憋绿了。有这么保护人的吗? 李大壮喊衙役们过来将网解开。 唐悠用帕子抹了一把脸,厚着脸皮,笑嘻嘻地道:“既然有衙役们保护玥影,我也就放心地回去睡觉了。”说着,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却被苏老爷喝住。 苏老爷冷哼道:“你们都当我苏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眼神一凛,看向李大壮,“尔等如此荒唐行事,苏某必然要找你家大人,好好儿讨个说法!” 李大壮的脑子再次离家出走,他竟抬头望树!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仍旧躲在树上的曲南一。 曲南一见自己暴漏了,也不躲了,还笑容可掬地挥挥手,冲着苏老爷说了句:“此处风景甚好。” 狗日的! 苏老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却愣是让曲南一一句话整得哑口无言,仿佛说什么都不如撕碎了曲南一来得解气!这是内宅,住着的都是女眷,你一个男子站那么高说什么风景甚好?!你到底看得是什么风景?啊?!是什么风景?!!! 第一百零五章:曲大人是真小人 ,苏老爷无法平静,但却必须努力静下心神,咬牙道:“还请曲大人下来一谈!” 曲南一笑道:“还请苏老爷取来梯子。” 苏老爷差点儿气个倒仰。你是怎么上去的?你说,你是怎么上去的?下来的时候还找自己要梯子,凭地不要脸! 衙役们见苏老爷气得直哆嗦,不能指望他照顾自家大人,有那有眼力见的,便小跑着去寻出梯子,将其靠在树干上,恭迎曲南一下树。 曲南一扶着梯子,落落大方地爬了下来。待落地后,他冲着苏老爷抱了抱拳,说:“夜深了,就不打扰了。” 苏老爷却冷哼一声,道:“曲大人,你就想这么走了吗?我苏家的后院,住着众多女眷,你带着这些男子深夜造访,可是要坏人清白的。今晚,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哼哼!”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凑近苏老爷,压低声音道:“苏老爷果然仁义,晓得本官的这些属下都是好儿郎。若是苏老爷有女未嫁,本官愿意做媒,成全两姓之好。不知,这个说法苏老爷满意否?” 苏老爷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一张老脸啊,时红时绿,偶尔还发紫呢。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小娃娃的啼哭声! 那声音若有若无,有些听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地响在院内某处。 曲南一的目光一凛,大手一摆,示意衙役们去搜。 苏老爷慌忙大声喝道:“曲大人!你深夜到苏某家捉山魈,已是十分不妥,现在又要搜查苏宅,惊扰后院女子,你如此欺压苏某,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曲南一也不生气,而是勾唇一笑,道:“苏老爷,你好生奇怪啊。” 苏老爷怒目而视:“你……你什么意思?!” 曲南一一边侧耳听着婴儿哭声发出的方位,一边对苏老爷说:“本官为了保护你女儿,大半夜的不睡觉,爬上树喂蚊子,如此辛苦,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怒火中烧?本官听见婴儿啼哭,觉得有异,你却又拦着不让去找?你且说说,这是何道理啊?” 苏老爷有些词穷,只能喝出一声:“你!” 曲南一将食指凑到唇边,做出禁声的动作,然后又故意压低声音,装出神秘神秘兮兮的样子,问:“苏老爷,你可曾听见婴儿啼哭?” 苏老爷冷哼一声,回道:“我苏家后宅,有婴儿啼哭又有何奇怪?再者,曲大人如何肯定,那声音是从苏家传出的?” 曲南一点头道:“苏老爷此言在理。”就在苏老爷刚将提起的心放下时,曲南一突然扬声吩咐起李大壮:“大壮,你带上人,速去捉拿山魈!本官唯恐那山魈正在作乱,偷人娃儿!” 苏老爷攥拳,喝道:“你敢?!”家仆们立刻堵住了衙役们的去路。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扬起了下巴,一丝狠厉悄然透出眼底:“苏老爷,你一再阻挠本官办案,且看本官敢不敢?!”大手一扬,喝道,“但凡阻挠者,按山魈同党论处,棍棒之下,杀无赦!” 曲南一的声音掷地有声,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住了苏老爷和一干家丁。 李大壮带领着衙役们冲出了苏家家丁的包围圈,一路向着曲南一手指的方向扑去。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真敢拦着衙役。他们这些人,平时欺负一下平头百姓还行,若动了真格的,谁敢和官服较劲儿?那不是和自家性命过不去嘛。 苏老爷见挡不住,也只好沉着脸,站在一边,按兵不动。他一直觉得曲南一挺好说话,也从不以县令身份压制人,今个本想欺他少不更事,却不想反倒被镇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 他有些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不想与曲南一大动干戈,但又拉不下这张老脸,心里着实不大痛快。 不想,曲南一竟然踱步到苏老爷面前,用聊天的语气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他说:“苏老爷啊,本官可是好心,那女贼很有可能就是山魈,苏小姐既然撞破她偷盗婴儿之事,她必然不会放过苏小姐。你一次次阻扰本官,叫本官如何想才好?本官可是疑心很重的人呐。” 苏老爷冷着脸,点了点头,沉声道:“曲大人办案,苏某自当配合,只是这深夜闯入民宅,惊扰了后宅女子,对大人的风评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既然大人是为民捉拿女贼,苏某自当配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 曲南一却站着没动,而是寻了处马札坐下,还冲着苏老爷摆摆手,礼让道:“苏老爷且来坐一会儿,陪本官说说话。” 苏老爷心中焦躁不安,面上却不得不冷静下来,陪着曲南一坐下聊天。 唐悠见曲南一派人搜苏家,便也准备等听完消息后再走。她转着转圆滚滚的脑袋,却找不到绿腰的身影。 曲南一看见探头探脑的唐悠,便将她叫到身边,问:“你找什么?” 唐悠回道:“我家绿腰不见了。” 曲南一站起身:“走,找找去。” 苏老爷在心里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紧忙跟着站起身,陪在曲南一身边。 曲南一却唤来一名衙役,对其吩咐道:“你陪苏老爷聊聊天,感悟一下**县美好的生活,本官去去就来。” 苏老爷急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曲南一拍了拍肩膀,又按回到马扎上。曲南一走了,那领了命令的衙役立刻坐在另一只小马札上,一脸严肃地对苏老爷说:“苏老爷,你对曲大人治理下的**县日常生活,很满意吧?” 苏老爷头上见汗,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探头,看向曲南一的方向。 那衙役将马札换了个位置,挡住了苏老爷的视线,干巴巴地道:“请对满意程度列举一二。若等会儿曲大人回来问话,方便在下回复。” 苏老爷皱着眉头,站起身:“我……我尿急!” 衙役随之站起身,皱眉道:“一起去茅房吧。这路上,苏老爷正好可以想想在**县里生活是如何欢喜异常的。” 苏老爷突然想哭了,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整这些有的没的?火烧房子的时候你问我吃饱没,这不是添乱吗?!曲南一那小人,太可恨了! 第一百零六章:杀 ,衙役们挨个屋子去搜,却什么都没搜到。刚才那幼儿的啼哭声,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家的家眷们因为不安,都走出了屋子,集中到院子里,围在了苏老爷的身边。 苏玥影因受了伤,并未出屋,而是在衙役们搜完屋子后,又躺回到床上。 后院有个厨房,曲南一和唐悠找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绿腰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厨房的门前,而那门的周围似乎被淋了油,一点即着。 眨眼间,厨房大火冲天。 曲南一看看眼前燃烧着的大火,又看看了绿腰那张呲牙咧嘴的笑脸,问:“你这是做什么?” 绿腰拍着手,像个傻子似的雀跃道:“冷了,暖暖。” 曲南一挑眉看向绿腰,突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又丑又怪又没脑子的东西了?! 呃…… 他刚才想到了什么?看上了?!哎,了永不相见,他却还是寻来了。 绿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能垂下眼睑,掩住满腹心事。 这时,令人哑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戴幕篱的黑衣人,竟然去而复返!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树下! 唐悠正在那努力回想着她看到的山魈,比手画脚道:“表哥,你见过那山魈吧?她是不是很黑很黑?一身的黑毛啊?我刚才看见的那一团,就黑乎乎的,可吓人了。你不知道,我刚才只是想爬树上看看,结果……啊!!!”唐悠边说便比量,结果一转身,看见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头戴幕篱的黑衣男子,当即吓得两眼一翻,慢慢悠悠地倒地,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在那黑衣人出现时,便举目望去。两人隔着幕篱,虽说谈不上四目相对,但也是在打量着彼此。 曲南一不知道此黑衣人去而复返,也没想到会有人去而复返,只当他是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禁不住开始暗中猜测,此人是谁,意欲何为?看身高,似乎和放火烧县衙的家伙有几分相似。 曲南一心中有猜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觉得那黑衣人来者不善,而自己身边除了一个傻乎乎的绿腰,再无可用之人。从黑衣人从天而降到悄然出现,便可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与其扯着喉咙喊救命,还不如静观其变。 思及此,曲南一也按兵不动。 却不想,绿腰突然推了他一下! 哎呀,要命了! 曲南一是万万没有想到绿腰会突然推他一把,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他用眼睛往四下里一扫,看见众人都在忙着救火,竟无人注意自己正面临危险,心下一叹,敛衽一礼,笑吟吟地说:“兄台,此时月黑风高,难得你我有此雅兴同观这场热闹。不如寻个位置坐下,秉烛夜谈,同饮一杯?”借着说客套话的功夫,曲南一将黑衣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赫然发现,黑衣人的指甲竟然是黑色的!且隐隐泛着幽绿的光,就像……淬了剧毒。曲南一暗自心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黑衣人的视线如有实质,划过曲南一,直接落在了绿腰身上。 绿腰心想:呦呵,小子,你以为隔了层纱,咱俩就当没有相见呢?你这掩耳盗铃是和谁学的啊?忒没品了! 尽管绿腰心中将黑衣人当成了熟人,但到底没有见到脸,此事便无法作准。再者,那个熟人从未见过自己的真颜,就算两个人走到对面也未必认识,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这幅尊荣了, 绿腰心下怀疑,打眼看向那黑衣人的手指,心中瞬间了然,果然是……熟人。 她面上却装出痴傻的样子,捅了捅曲南一的后腰,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骂道:“你傻啊!那明明是位姑娘!你怎么叫他兄台?” 曲南一回头,冲着绿腰挤了挤眼睛,暗道:姑奶奶,你现在别添乱,若惹怒了那人,咱俩都玩完。 绿腰装作不懂,眨了眨眼睛,憨憨地道:“曲南一,你眼睛怎么了?进飞虫了吗?我给你吹吹呀。” 曲南一一拍脑门,光棍道:“成,你吹吧。” 绿腰却不干了,指着黑衣人道:“那是你相好的,你让他给你吹吧!” 曲南一看向黑衣人,挑眉道:“要不,你来吹吹?” 绿腰隐在曲南一的背影里,突然很想割开他的脊椎骨,将杀死县令曲南一的罪名十分干净利索地推到对面那黑衣人的身上。如此这般,她在**县内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思及此,绿腰伸出手,对着曲南一的后脊椎便划了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你嫉妒啊? ,绿腰的指甲并不长,且生长十分缓慢。如今又被她涂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简直就没法入眼。在火把的映照下,她那手指甲还真有些恐怖效果。 然,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曲南一的话音未落,竟将手背到身后,悄悄地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偷偷跑掉! 这一推,正好推在了她的手上,尽管她收得比较及时,曲南一却还是被划伤了手心。 曲南一微微一顿,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伤口攥进手心,捏住,然后装着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向黑衣人。血,涌出了曲南一的手心,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到地上。 曲南一以为黑衣人会暴起伤人,毕竟深夜造访不可能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却不想,黑衣人竟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眼。 曲南一嘘了一口气,回过头,表情严肃地凝视着绿腰的脸。 绿腰难得的有些心虚,怕曲南一洞若观火,窥探了自己的秘密。若真如此,他便留不得!绿腰悄然戒备,只待曲南一有异,便取其性命! 结果,曲南一只是屈起食指,在她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栗暴,骂了声:“傻东西!”摇头一笑,转身离去。 绿腰确实有些傻眼了。 窝草,又弹你祖奶奶脑嘣! 这……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绿腰隐隐猜测到曲南一对自己有些不同,但拍着胸脯说,自己吃饭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生怕影响了食欲。虽然二人从一见面就结了仇,但不可否认地说,曲南一确实是风度翩翩一县令,怎么就瞎了眼睛,看上了绿腰呢? 这人的品味甚是古怪啊! 绿腰晃了晃脑袋,一脚将唐悠踢得醒了过来 曲南一听见一声闷哼,回过头,见唐悠醒来,便冲着绿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绿腰瞥了一下嘴巴,不情不愿地走到曲南一的面前,问:“干嘛?” 曲南一反问:“怎么?不高兴?” 绿腰哼唧道:“你让我弹个脑嘣试试,看你高兴不?!” 曲南一笑道:“这种殊荣,本官可就只给你一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绿腰狠狠地呲了一下牙,假笑:“哈!真高兴!”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也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不但眼光出现了问题,且脑袋也拎不清了,竟在这里和绿腰闲聊起来。都说红颜祸水,瞧着绿腰,顶多是一残次品小妖,怎就能霍乱了自己?真真是没有天理了! 曲南一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问绿腰:“你认识那个黑衣人吗?”他怎么觉得那个黑衣人没有看自己,而是再看绿腰? 绿腰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认识啊!” 曲南一静静等她下文。果不其然,她紧接着说道:“他不是你相好的吗?你都让他给你吹吹眼睛了!” 曲南一挑眉:“你嫉妒?” 操蛋! 太操蛋! 绿腰觉得曲南一一定是疯了,竟对一个憨傻的丫环说嫉妒?好吧,曲南一,既然你非要走这种路线,祖奶奶陪你!虽说自己最不耻玩弄感情之辈,但若被玩弄之人是曲南一,她还是会将自己的那点不耻活生生地吞进肚子里的! 此念头一出,绿腰点头承认道:“是啊,绿腰嫉妒!” “噗嗤……”曲南一很不给面子的笑场了。 绿腰的手指动了动,真想直接整死这只笑面虎啊!难得她想配合一下,他却又不捧场了!靠之,这是什么人呐?!逗你祖奶奶玩呢?! 曲南一笑过了,才又惊觉自己再次跑偏了。和绿腰在一起,他的思想为何总不能走正常线路?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进绿腰者思想乱飞?哎,要命了! 曲南一在心里哀嚎一声,深吸口气,刚要要言归正传,唐悠却跑了过来,咋咋忽忽地喊道:“表哥,表哥,你也看见那个黑衣人了吧?他是不是山魈啊?哎呀妈呀,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我身后,吓死人了!还以为他要啃我肉呢!” 曲南一微微皱眉,沉吟道:“站在你身后的那人,不是山魈,山魈是……雌性,而站在你身后的那人,是位男子。哦,对了,唐悠,你刚开始看到的那个黑影,是此人吗?” 唐悠摇头:“不知道啊。就那么黑乎乎的一个东西,眨眼间就没了。还真没看清。” 曲南一若有所指道:“哦,那你看见的很可能是山魈。”他已然放出风声,说山魈腹中有颗天珠,必然会吸引大批武林人士来此。一吗,这对**县的发展有利;二吗,若有人能杀了妖女,才是他喜闻乐见之事。那山魈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只要唐悠声称自己又见到了山魈,不但可以引起武林人士的重视,还能引发那山魈的好奇心,从而出来一探究竟。他只需稍加误导便可。 听曲南一如此一说,唐悠立刻深信不疑,将头点得飞快,觉得自己看见的就是山魈。是了,她看见的不单是黑乎乎的一团,还有毛乎乎的一片呢! 得,这想象力,立刻升级了。 绿腰听着二人在那胡扯,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可不可以赶快处理完这边的事,好让自己回去睡个好觉? 绿腰打了个哈欠,曲南一看她一眼,对唐悠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 唐悠摇头:“不不不,我一定要跟到最后!”转头看向绿腰,“是吧,绿腰?麟儿还没找到,咱不能走啊。” 绿腰虽然没有搭话,却也没张罗着要走,她转头看向仍旧在救火的众人,感觉今晚这火放得真好,竟借上了东风,忽忽悠悠地着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连城了一片。火烧着木头,噼啪作响,和着人们吵杂的声音,竟她让觉得暖洋洋的。她眯了眯眼睛,像只慵懒而高贵的猫咪,轻轻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曲南一收回看向绿腰的目光,同样望向火光,沉吟道:“我怎么觉得那个黑衣人有些熟悉呢?” 第一百零八章:一起折腾吧! ,唐悠听见曲南一的呢喃,立刻凑了过来,询问道:“黑衣人?表哥你说的是那个站在我身后的黑衣人吧?表哥认识他?” 曲南一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猜,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一直在搜寻的神秘男子。” 唐悠不解:“什么神秘男子?” 曲南一道:“前段时间,曾有人防火烧了我的县衙。那是白天,那人却身穿黑色衣袍,头戴黑色幕篱。与我今日看见的黑衣人,一般无二。” 唐悠瞪眼道:“那你不抓他,往死里打!” 曲南一苦笑:“打不过啊。” 唐悠皱起了包子脸,道:“表哥,你说,若这个黑衣人真就是防火烧县衙的神秘人,那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苏家后院做什么?”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回道:“许是在找一个人吧。” 唐悠好奇地问:“找谁?” 曲南一指了指那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你追上去问问他找谁。” 唐悠将头摇成了波浪鼓:“不去不去。”那黑衣人在那么高的树上飞来飞去的,一看就是高手高高手,自己就算跑断了腿,也追不上人家的轻功啊。 咦,不对啊,自己不去追问也就罢了,怎么表哥也不派人跟踪上去,查探一二呢? 思及此,唐悠又问道:“表哥,这人也许不是好人!你怎么不派人跟着他,盘问一二?” 曲南一反问:“你怎么不追去问问?” 唐悠:“人家会轻功啊!我就算长了八条腿,也追不上啊!” 曲南一看着唐悠,不语。 唐悠的脑子终于转了个圈,明白了其中原因。曲南一不是不派人跟着,是无人可派。哎,真是没有高手的悲哀啊。 唐悠想了想,攥拳道:“表哥,眼下找麟儿是正事,其他都可先放一放,咱们不急。” 曲南一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心里却是想着,最近很多高手来到**县,想要扑杀山魈,他必须留下两位高手,为自己所用。若有高手在身边,今日遇见那黑衣男子,便可不用分说直接拿下,哪用像现在这样窝囊,除了一笑置之,还能怎样?若叫那些衙役们来降服他,莫不如说是要那些衙役们来送死更贴切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曲南一俊杰也。 唐悠见在曲南一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又转到绿腰面前,抱怨道:“小姐我被那黑衣男子吓得半死,你就算打不过,也要吓吓那人才好。” 绿腰反问:“如何吓?” 唐悠想了想,回道:“至少要抡起火棍,冲他吼两声啊!喏,就像这样……”低头,随便捡起了一根木棍,挥舞了起来。那劲道,绝对的虎虎生风。 许是唐悠有些得意,那棍棒一歪,竟向着绿腰的脑袋砸去! 绿腰眼见着曲南一正看着自己,这躲与不躲又成了问题。不过,她素来善待自己,从不肯明知是亏还往肚子里吞,于是她装出惊吓的样子,借着唐悠身形的遮挡,往其胳膊上的麻筋处一弹,几乎卸掉了她的全部力道。 棍棒轻飘飘的砸下,却还是没有落到绿腰身上,而是被曲南一攥在了手里。 唐悠有些惊慌,收了木棍,磕巴道:“对……对不啊表哥,手一滑,这……这就扫偏了。” 曲南一收回手:“一边玩去。” 唐悠的眸光一怔,盯着曲南一的手,突然无比愧疚地道:“表哥,你的手出血了!”言罢,扔掉木棍,就要去看曲南一的手。是美男,她就心疼啊。 曲南一再次攥紧手心,止住血,道了声:“无碍”,转头去看绿腰,视线往她手中一扫,目光柔和,隐隐泛着璀璨的星光,“你刚才在我后面拿了个什么?是打算冲出去和那黑衣人拼命吗?”结果,自己突然回手,怼在了那上面。还别说,挺疼! 绿腰鼻孔朝天,牛哄哄地回道:“我是要刺你蹦出去拼命。” 想到绿腰却是曾推了自己一下,曲南一摇头一笑,倒也释然。他可从来没指望绿腰能有什么柔情蜜意。就那么个丑东西,他还能奢望什么?权当……逗乐吧。 唐悠看看绿腰又看看曲南一,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呢。这两个人,这是怎么了?好生奇怪啊。尤其是曲南一的态度,干嘛笑吟吟地望着绿意?虽说这只笑面虎总笑,但他看绿腰时的笑,绝对不一行! 唐悠心直口快,直接问道:“喂,你们俩怎么回事?” 曲南一反问:“你们俩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跑到苏家折腾什么?!” 唐悠瞬间忘了自己的问题,吭哧了半天,才道:“我们不是想找回麟儿吗?既然你怀疑墙头血是苏玥影的,她……她就一定有问题!” 曲南一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盲目崇拜者。 唐悠又小心其求证道:“表哥,那墙头血,是苏玥影的吧?” 曲南一点头:“是她。” 唐悠立刻来了精神头,挽起袖子,靠近绿腰,小声问道:“现在当如何行事?” 咦?曲南一发现,唐悠问得不是自己,而是……绿腰!这是何道理? 绿腰扫了曲南一一眼,学着唐悠的样子,攥拳道:“现在有些热了,应该救火了!” 曲南一的嘴角抽搐,问:“就这样?” 绿腰扬起璀璨的笑脸,问:“还想怎样?” 曲南一认真地看了绿腰一眼,眯了眯眼睛,笑道:“好!就听绿腰的!冷了,放火;热了,灭火。今晚事已至此,得,一起折腾吧!” 此时,衙役们已经将苏家里里外外地搜了两遍,却没任何发现,于是在李大壮的带领下,来寻县令曲南一。 曲南一指了指已经快被扑灭的火海,道:“众衙役听令,速速救火。”话音未落,人也装模作样地冲了上去。 唐悠见曲南一走了,立刻询问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绿腰回道:“你等着救麟儿吧。” 唐悠大喜啊!她哆嗦着、兴奋着、雀跃着,追问道:“真的?如何救?麟儿在哪儿?绿腰你快告诉我!” 绿腰只给了四个字:“安心静候。”言罢,转身隐入黑暗中,一步步向着苏玥影的闺房走去。 第一百零九章:苏玥影惊魂夜 ,就在曲南一假惺惺冲去救火的当口,苏玥影也在丫头的搀扶下从闺房里走了出来,站在离其闺房不到十米处,眺望着众人救火的场景。 如此火势,还能呆在屋里不出来,只能说明一点,她的屋里有什么东西,必须守着才安心。 唐悠见绿腰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简直就是在苏玥影的眼皮子底下走进了她的闺房。唐悠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跟过去看看,却又怕自己身形庞大,引起了苏玥影的注意,一时间,急得直蹦脚! 苏玥影突然看向唐悠! 唐悠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捂住脸,一头扎进衙役堆里,试图隐藏自己的身形,伪装成救火的样子,和衙役们一同忙活起来。 苏玥影想要皱眉,但对于此刻她的而言,皱眉也是一件难度系数很高的动作。她心下生疑,唐悠怎会在此?!若唐悠在此,那么……绿腰是否也在此?! 一种被死神盯住的感觉,沿着苏玥影的脊梁骨一路攀爬而上。她生生地打了个冷颤,突然转回头,去看自己的闺房。那里,仿佛潜伏着一只吃人怪兽!苏玥影很想冷静,但却无法做到。她紧紧盯着自己的房门,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着。 在嘈杂的救火声中,似乎又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 苏玥影的脸色苍白,美眸一缩,抓紧搀扶着自己的丫头小玉,一步步向着闺房走去。 唐悠虽然不知道绿腰跑进苏玥影的房间做什么,但却知道,若是绿腰被苏玥影撞破行踪,可能会对绿腰的行动不利,便想要拦住苏玥影,却不知道如何行事才好。她急得直跺脚,干脆将心一横,扔掉手中的木桶,就要去强拦苏玥影。 曲南一假装救火,得空就想看看绿腰和唐悠在做什么,生怕这俩不省心的再出幺蛾子。 果然,又出事了。 不过,今晚已经混乱至此,如果能更乱一点,让某些人漏出马脚,也未尝不可。 曲南一见唐悠不要命似的往苏玥影的闺房里跑,心中便是一凛,已然猜到绿腰进入了苏玥影的房间,他担心绿腰的安危,忙对李大壮耳语两句,李大壮招呼其就近的衙役,也一窝蜂地向着苏玥影的闺房里冲去。 苏老爷一直偷偷注意着曲南一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他要去苏玥影的闺房,忙一个高蹦起,躲开衙役的阻拦,奔到曲南一面前,扯着已经沙哑似破锣的嗓子喊道:“曲大人想做什么?小女的闺房已经检查过了!” 曲南一一把攥住苏老爷的手腕,用十分焦急的声音大声吼道:“刚才有个黑衣人趁乱摸进了苏小姐的闺房,恐要对苏小姐不利!速速与本官同去!”言罢,拉着苏老爷便跑。 苏老爷一听有人要对苏玥影不利,下意识地跟着曲南一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苏玥影刚走进自己闺房,便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她心中一凛,环顾四周,试图找出那个装神弄鬼之人。 不想,丫环小玉慌了神,竟扑到装衣裳的大木头箱子上,贴着耳朵去听! 苏玥影暗道:坏了!中计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先杀了这个蠢笨如猪的知情丫头! 苏玥影转身,就要往外跑。门口处却不紧不慢地踱步出现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画着艳红色的唇红,一眼大一眼小,眼大的那半边脸浮肿成了球。看起来犹如鬼魅,实在是吓人不浅。 借着月光,苏玥影看得清,那眼含轻蔑之人,正是绿腰! 苏玥影见绿腰冲着自己勾唇一笑,缓缓伸出手指,亮出了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指甲。那些指甲的颜色在月色中散发出诡异的光,显得有些残破,有些可笑。绿腰将指甲凑到自己脸上,模拟着当初豁开苏玥影嘴角的样子,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两下。 苏玥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极具收缩,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因为紧绷而微微战栗。 小玉不知绿腰的可怕,想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半夜来访?她因为知道苏玥影的秘密有些心虚,但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只举得小姐的闺房不是谁都能闯进来的,便扬声呵斥道:“你怎敢闯……唔……” 苏玥影抓起梳妆台上放着的一把剪子,直接戳入小玉的喉管。拔出剪子,血雾喷洒了一地。小玉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身子软到在地,抽搐了两下,瞪眼死去。她可能致死都不能相信,竟然是自家小姐动手要了自己的命! 苏玥影口不能言,但却不妨碍她急中生智。曲南一等人就在外面,她可以发出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届时,她会诬陷绿腰杀了小玉。至于别人信不信,她倒是有几分把握的。大不了,去试试绿腰的武功便可知。再者,绿腰的指甲是武器,正是豁开自己唇角的武器。如此有力的证明,她要感谢绿腰将其送给自己知道。 苏玥影心思转动极快,出手前便已想好其中关系和自己的退路。一招得手后,她马上去扫油灯,试图放火烧屋,引起曲南一的注意。 她的算盘打得不错,却忘记了绿腰是个狠角色,从来不给别人喘息作乱的机会。 就在小玉倒地的那一刻,绿腰已经出手了。她五指成刀,照着苏玥影的脖子便横扫了过去!那样子,简直就是要杀人灭口! 在一切阴谋诡计面前,保住性命才是第一。 苏玥影吓死了,连连后退,绿腰却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就在苏玥影后退的档口,她再一次划指为刀,由下至上,给苏玥影的胸口来了一下。血,顷刻间渗出淡粉色的衣襟。 苏玥影大惊失色,不知在自己引起曲南一的注意之前,是否还有命在?她哪里还敢耽搁,一脚踢在大木箱的机栝上,打开了底板,纵身跃入其中,消失不见。 绿腰笑了,暗道:和你祖奶奶玩心计,你还嫩得狠呢。当即也一脚踢在机栝上,飞身跃下大木柜,去追苏玥影。 敌人利用得好,会是最好的战友。 第一百一十章:万死不足惜! ,唐悠冲进屋子的时候,看见得便是绿腰的脑袋在木箱子上一闪而过,不见踪迹。 曲南一冲进苏玥影的闺房后,不见苏玥影和绿腰,只看见一地的衣裙,以及唐悠那又圆又大的屁股,正倒撅在苏玥影的大木箱外,探头在其内东敲敲、西按按。她的脚下,赫然躺着一具刚死的女尸,看样子便知,那是苏玥影的贴身丫环小玉。 曲南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出唐悠,急声问:“人呢?” 唐悠指了指那大木箱子,回道:“都跳进去了。” 曲南一忙弯下腰,在大木箱子里敲了敲,口中还询问道:“你先我一步进来,可是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唐悠回忆道:“我追着苏玥影跑进来,隐约听见一声幼儿的啼哭声。我撒丫子快跑,只看见绿腰的脑袋在这箱子上一闪,没了。” 曲南一敲打着木箱的手一僵,抬头看向唐悠:“脑袋,没了?” 唐悠点头:“对。”随即想到什么,忙解释道:“不是死了,是消失不见了。” 曲南一嘘了口气,继续低头敲打着木箱,状似随意地嘱托道:“小心脚下。” 唐悠低头去看,正好看见小玉那张惨死的脸,吓得她惨叫一声、脚下一滑,就要坐下去。如果她真坐下去了,一准儿会一屁股坐到小玉的脸上。想想就会觉得屁股发寒啊。 李大壮适时出现,扶了唐悠一把。 唐悠拍着胸脯躲开小玉的尸体,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刚才就没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 她心中不忿,冲着小玉哼了一声,不想自己被一个死人吓到。 突然,曲南一在箱子上狠踢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 吓得唐悠一个高蹦起,发出哎呀妈呀地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厚重的箱子底向两侧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台阶。两个呼吸间,那箱子底又慢慢合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再次锁上了。 曲南一盯着那机关,直接快语吩咐道:“大壮带上两人,拿上火把,随本官下去追,另外四人在苏家附近巡视,看见苏玥影速来回报,其余人‘保护好’苏老爷,在院中等候。”话音未落,又是一脚踢在大木箱的机栝上,在木箱底板移开的瞬间,纵身一跃,跳进了密道。 李大壮等人按照曲南一的吩咐,分头行动。 苏老爷被衙役们“保护”起来,不得动弹。 唐悠见众人都有事做,偏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飞,心中焦急,也想跟着做些什么。 唐悠知道,绿腰让她等着接麟儿回家即可,可等待的滋味实在难熬。她思量一番,再次冲进苏玥影的闺房里,学着曲南一的样子,一脚踢在大木箱的机栝上,在木箱底板移开后,用了一招笨熊飞仙,纵身跃了下去! 要说勇气,唐悠绝对是有几分的。但是,她忽略了自己的身形。 唐悠被卡在了密道入口处,上不去,下不来。 那该死的木箱底板下有个精巧的机关,一次次试图将底板归位,一次次地夹在唐悠的腰上,却始终无法闭合。 虽然那疼痛可以忍受,但想到自己竟然比李大壮还胖,唐悠就觉得“叔可忍,婶不能忍”! 唐悠气急,却无法,只能狠狠地吸腹,然后不停地扭动着身子,踢着腿,试图爬上去,或者掉下来。然而,她就像量身为此打造的一样,还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动弹不得。 最终,唐悠迫不得已,还是使出了失传已久的撒手锏,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曲南一等人下到密道后,起初空间较大,可容两人站立,再往下走,密道一路向下,有阶梯,却逐渐变得狭窄,最窄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像李大壮此等身材魁梧的汉子,必须要用力吸腹,才能勉强挤过去。 如此这般走了大约一百来米,视线里突然出现莹润的光晕,墙壁也由普通的木板搭建,变成了青石墙面。 青石墙面每隔二十来步便会镶有一颗小指头大小的夜明珠,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照亮,发出诱人的幽幽光晕,将人们引领向未知的地方。 都说苏家富甲一方,果然名不虚传。 可曲南一却觉得,苏家这钱来得有些不明不白,怎么像是盗墓的? 如此这般一路前行又走了大约一百多米,竟然走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里有一盏极大的铜铸长明灯,上面雕刻着晦涩难懂的复古图腾,直挺挺地耸立在石室中间,跳跃着幽蓝色的火苗,将石室内的一切渡上一层诡异的光影。随着曲南一等人的进入,那火苗微微晃动,光影随时摇晃起来,就如同伸出长长指甲的厉鬼,无声地贴近你的后背,随时准备割破你的喉咙,吞噬你的灵魂! 石室很大,约有二百来平,仅有的一盏长明灯不足以将整间石室照亮,十米开外几乎就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李大壮等人紧紧跟在曲南一的身后,生怕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将自己扯进无止境的黑暗中。 曲南一围着近乎两人高的长明灯转了一圈,用袖子在空中呼扇了几下,弄得那幽蓝色的火苗颤了又颤。那惨蓝色的火光映照在脸上,又平白添了几分恐怖气氛,让人禁不住误以为彼此鬼上身了。 曲南一扫了眼瑟瑟发抖的李大壮等人,没有说什么,反而向着黑暗中走去。 李大壮等人虽然心中害怕,却不能让曲南一一人探路,只能攥紧手中火把,稳住心神,一步步地跟了上去。 石室里阴森恐怖,好似鬼影重重,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生怕踩到什么血淋淋的东西。 就在曲南一等人即将靠近石室墙面的时候,一名衙役突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 曲南一一把从身边人的手中夺过火把,对着惨叫发出的声音照去,但见一位身形高大,面色狰狞的恶鬼,正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那恶鬼,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扯着一个铜环,好像拴着什么东西。 曲南一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素来心细,发现那恶鬼只是被雕刻在墙面上的石头人而已,实在是不足为虑。 他用手中火把点燃了恶鬼手中的火把,开口道:“这是雕刻的石头鬼,无需惊慌。” 恶鬼手中的火把亮起,照亮了大片墙面。 受到惊吓的衙役缓了半天的气,终是回过神,哑声歉意道:“属下无能。” 曲南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提此事。视线沿着石头恶鬼手中拉着的铜环一路往下,直到停在一只巨大的棺椁上。 那棺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木质不错,并无腐烂迹象。 棺椁不是棺材,是套在棺材外面的椁。棺椁的盖子已经被人打开,此刻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 曲南一上前一步,发现棺材盖并未扣严,竟留出了大约一指宽的缝隙。 曲南一举着火把,探头向棺材里望去。 这一眼不要紧,吓得他差点儿丢了魂! 但见,那棺材里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扭动着身体。那东西并不大,却好似有手有脚,动作十分诡异!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没有冒犯行动,而是后退一步,示意李大壮跟着自己,继续看下去。 当他走至下一面墙的时候,同样发现了一只由石头雕琢而成的恶鬼,凶相毕露,却与上一只恶鬼不尽相同,然,二鬼手中所拿之物却是一模一样,一只火把以及一只铜环,铜环的那边,拴着一只打开了盖子的棺椁。 如此这般,曲南一心下有了计较,一路快行,将所有恶鬼手中的火把点燃。整间石室,终是亮了起来。 曲南一调整着呼吸,对李大壮使了个眼神。 李大壮拔出佩刀,对准眼前的棺材,然后示意另外两名衙役同时发力,将棺材盖向一侧推开。 随着一声沉重的嘎吱声,棺材盖打开了。 李大壮挡在曲南一的身前,攥紧了手中的大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例如一刀砍杀某只试图扑上来抓人的怪物。 不想,棺材盖推开后,里面的东西却没有暴起伤人,反而是安安静静。 恐怖的寂静中,曲南一从李大壮的身后走出,李大壮刚想拦着,却见曲南一摆了摆手,道:“无妨。”低头,弯腰,探身进棺材里,从中抱出一只……不对,是一个,一个肉呼呼的小奶娃! 真的是小奶娃啊! 小奶娃不过两岁大小,正张着大嘴无声大哭。眼泪,鼻涕,胡了一脸。 小奶娃的嗓子应该是被毒哑了,所以一直发不出声音。 小奶娃见到陌生人十分害怕,想要往后躲闪,却又渴望被人拥抱安抚。那小小的脸微仰着,怯生生地看着曲南一,好像在想,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娘亲。 棺材里,还有一个小奶娃。那小东西刚能站起来,此刻正光着屁股,踮起小脚,扬起胳膊,要曲南一抱抱。 棺材很大很深,就算小奶娃踮起小脚,扬起小手,也够不到棺材边缘。更何况,小奶娃的手脚发软,一不小心就会跌坐回去。 棺材底下铺着一层厚棉布,既吸声,又能接住屎尿。此刻,正散发着一股骚臭的味道。 曲南一转过头,十分淡定地将怀中的小奶娃塞进李大壮的怀里,然后吩咐另外两名衙役:“去检查一下其他棺材。”话音未落,人已抓过火把,迈开大长腿,继续向前追去。 苏玥影,万!死!不!足!惜! 第一百一十一章:苏玥影之恨 ,曲南一返回到他刚才进入石室的位置,在那处入口的旁边,发现了一个极其不明显的出口。那个出口十分隐蔽,且用上了障眼法。可以说,入口和出口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若非细心,绝难发现。 曲南一又追了大概一百米左右,发现了岔路口。他将火把凑到地上,本想看看哪条岔路上有脚印,便走那条,不想,就在此时,那该死的火把灭了! 若非曲南一的内心极其强大,单是一个人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就够疯上一回的了。 曲南一没有犹豫,攥紧火把,随意选了一条路便跑了进去。路就是闯出来的。没走过,就永远不知道能不能通向自己的目标。 也是曲南一好运气,他兜兜转转的,最后竟是超了条近路,爬上了地面。 他爬上来的地方恰好就是刚被绿腰放火烧毁的厨房。 幸好,此时大火已熄,厨房里的一口大水缸碎裂得七七八八,曲南一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挡板,爬了上来。 曲南一的样子有些狼狈,一身衣袍上又是泥巴又是黑灰,他却顾不得这些,攥着火把就冲出了厨房,举目四望,恰好看见苏玥影抱着一个小奶娃站在后院临街的墙头上。她脸上缠着的白布带已经被鲜血染红,看样子是伤口再次挣开了。她那粉色的衣裙早已破碎不堪,胸口处一道划痕正渗着鲜血。她的发丝凌乱随风狂舞,整个人形如鬼魅。 她一手掐着小奶娃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正不紧不慢搬着梯子爬墙的绿腰。 院内,衙役们持刀以待,却不敢贸然出手,生怕自己惹怒苏玥染,伤了小奶娃。 苏玥影真是恨极了绿腰! 她偷盗婴儿之事,没绿腰撞破,她二话不说便豁开了自己的嘴角;她想要安心养病,然后再去寻她报仇,她却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吓得自己伤口睁开,苦不堪言;她想要借着小玉之死,诬陷到绿腰身上,且因绿腰够狠,迫使自己遁入密道逃脱。现在看来,自己却是生生地被绿腰玩弄于鼓掌之间! 凭借绿腰的本事,她想杀自己,又怎会一击不中?不过是想让自己逃入密道,引曲南一等人发现真相,让自己辩无可辩罢了。 苏玥影好恨啊!她所有的如意算盘,都被绿腰逐一亲手打破!她慌乱不已,逃窜如丧家之犬,绿腰却像逗弄着老鼠,搬来梯子,不紧不慢地爬上来与自己对峙。实在是,欺人太甚! 苏玥影虽不知道绿腰为何如此行事,但却可以肯定一点,绿腰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能耐的。如此,便好。 被从木箱里拔出来的唐悠也站在墙下,紧张地喊道:“绿腰、绿腰,你一定要救下我家麟儿啊!你……你……你救下麟儿,我……我打赏你,厚厚地打赏!不不,我认你做干妹妹!以后有我吃的,决计少不了你的!我……” “闭嘴!”曲南一提着火把跑过来,粗鲁地喝道。 唐悠下意识地闭嘴,下一刻却惊喜道:“表哥,你出来啦?”胖手指向苏玥影,恨声道,“果然是那个黑心肝的苏玥影偷了我家麟儿,表哥,你一定要帮我救下麟儿啊!” 曲南一冷冷地扫了唐悠一眼,唐悠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多言。 曲南一攥着火把靠近梯子,对绿腰道:“你下来。” 绿腰没动,而是看着苏玥影。 曲南一气急,吼道:“你下来!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此事有本官处理,你给我下来!” 绿腰还是没动,静静地看着苏玥影,视曲南一如无物。 曲南一抬手,就要往梯子上爬。 苏玥影突然扬起手中麟儿,警告曲南一,若他敢爬上来,她就弄死麟儿! 曲南一无法,只得退下,抬头仰望站在墙头上的二人。 他心念一转,唯恐苏玥影突然发难伤到绿腰和麟儿,于是假意助威,分散起苏玥影的注意力,扬声道:“绿腰,你若能逮住她,本官重重有赏!” 苏老爷虽然被束缚,但嘴巴还是能动的。他忙扯着脖子喊道:“放她走!我……我给你一半家当!” 曲南一扬起手中没有了火的火把,照着苏老爷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敲! 苏老爷晃了三晃,却并无大碍。 曲南一将火把扔到地上,从旁边的衙役手中拎过大刀,掂了掂,道:“下次再多嘴,本官就试试这把刀够不够锋利,到底是能砍碎骨头还是只能切下几条碎肉!” 苏老爷一抖,望着苏玥影的眼睛,垂了下来。 苏玥影瞪向曲南一,苦于整个脑袋上都缠着布,口不能言,不能将曲南一骂个狗血淋头,只能用眼中的恨意告诉曲南一,她对他有种杀之而后快的想法。 苏老爷的两只手被剪在身后,不得动弹,心中哀叹一声,强打起精神,仰着脖子喊道:“曲大人,苏某又没有犯罪,你凭什么抓苏某?”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你之过,死不足惜!”转头看向苏玥影,“苏老爷是死得利索一些,还是经历各种酷刑后慢慢死去,就要看你这个孝顺女儿是如何选择了?呵……本官不介意让你看看本官悉心研究的手段。本官可是一直向往做个酷吏哦。”提起大刀,在苏老爷的子孙根上划了两下,口中还装模作样地喊着,“哎哎哎,这刀实在太重,本官手无缚鸡之力,险些让刀脱手,伤了苏老爷。” 苏老爷的双腿颤抖得如何得了羊癫疯。不消片刻,袍子便湿了。 苏玥影眯了眯眼睛,心中泛起滔天恨意。然,与此同时,她又隐隐期盼,曲南一能一刀砍了苏老爷的脖子。若非为了哄苏老爷开心,答应她的请求,她何苦去偷那些小娃儿?若苏老爷死了,谁还能管到她的头上?届时,她的婚事便由自己做主。谁不服,刀下见! 这种想法,苏玥影以前从未有过。许是被逼得狗急跳墙,心中竟发起这种大逆不道的狠。 绿腰见苏玥影有些走神,突然出手,哦,错了,是出脚。绿腰一脚将苏玥影踹下了墙头,掉落在院外。 第一百一十二章:恶毒的隐情 ,绿腰的这一脚,力道十足,苏玥影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传来一阵剧痛! 苏玥影心里发狠,想要掐死怀中的麟儿,来个同归于尽,却不想,怀中的麟儿竟然不见了! 怎……怎么就会不见了? 原来,绿腰在去踹苏玥影的同时,一把将麟儿从她怀中硬生生地给薅了出来。绿腰的动作并不温柔,也没用上武功,堪称使的是蛮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苏玥影毫无防备。 这一幕,看得曲南一是目瞪口呆啊! 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也行?! 嗯,看样子,是真行。 唐悠一声欢呼,就往梯子上爬。 曲南一将手一摆,示意众衙役出门活捉苏玥影。 苏玥影抬头看向绿腰,见她正抱着麟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若在俯瞰着蝼蚁。 一种深入骨髓般的战栗感,再次攀爬上苏玥影的后背,如同准备收割人性命的死神,一截截敲碎了她的脊骨,让她变得卑躬屈膝,让她坠落到泥巴里,让她都变得瞧不起自己! 苏玥影觉得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连逃跑都没有了力气。 不想,绿腰竟用唇形说了一个字——跑。 跑?为什么跑?往哪里跑? 苏玥影的脑子里虽然产生了各种反抗的念头,但她的身子已经听从了绿腰的,命令,撒腿狂奔了出去。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寻常衙役根本就追不上她。 待李大壮带人追出后门,苏玥影已经拐入另一条街,融进了黑暗里。 苏玥影拼了命地逃离此地,一路狂奔,顾不得脸上的伤,更顾不得腹部的疼,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跑。 她想不明白,绿腰为何会放自己逃走。若绿腰想,明年的今天必然是自己的祭日。苏玥影想不透其中因由,却知道,绿腰绝对没安好心。若非她出手,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总有一天,她苏玥影要回来,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要让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血的代价!是的,她还有师傅,师傅会救自己,会帮自己报仇雪恨! 想到师傅,苏玥影又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见的苏家,想起了与师傅相遇的过往,身子渐渐融入黑暗中,终是不见。 她虽是苏家小姐,但并不受宠。为了讨好苏老爷,她费尽心机。苏老爷夜不能寐,她便寻访偏方为其治疗,只希望苏老爷念她孝顺,遂了她的心意。她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她想嫁给一个人,一个苏老爷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她下嫁之人。 直到有一天,一位道士找到她,声称苏家是他的家仆,为他在此守墓。她并不相信道士所言,心中甚是提防。然,却见识到老道手段了得,竟能空手幻化出金银财帛之物。 道士不见苏老爷,只带着苏玥影进入古墓。 苏玥影这才知道,自己的屋子竟然与古墓相连! 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真心叩拜道士,想要认其为师。不想,道士竟然应了。于是,道士就在古墓里传授她武功心法和一些粗浅的鬼魅之术,并给了她一个治疗夜不能寐的法子——婴儿枕。 婴儿是天地灵气混合了人的精血而成,尤其是三岁以下的小婴儿,因其灵性尚未衰退,于是能看见魑魅魍魉等物。待婴儿长大,灵性被世俗之气吞噬,便看不见任何非人之物,与常人无异。 苏老爷想要安睡,就要枕着婴儿的肚皮,吸收这天地间的灵气。 苏玥影想起师傅的话,心中一片恻然。今天曲南一等人上门之时,师傅明明还在家里,可现如今,师傅却不知所踪。是师傅怕了曲南一他们,还是另有隐情?然,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师傅,恢复这骇人的丑脸。 至于绿腰,且等死吧!不,不能让她轻易死了。师傅说,人体是最好的修炼鼎炉。若能将绿腰做成人鼎,供她修炼,定能大成! 苏玥影像只多街老鼠,躲在角落里,恨恨地想着如何报复。 绿腰抱着麟儿站在墙头上,眼见着苏玥影消失不见,这才踏着梯子走下墙头,站在地上。 唐悠飞扑而来,一把抱过麟儿,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家麟儿找回来了!”低头,仔细地打量着麟儿,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麟儿一直沉睡,安静得可怕。摸了摸麟儿的头,却还是温热的。唐悠试着叫麟儿的名字,麟儿却毫无反应。她心中一荒,忙抱着麟儿凑到绿腰面前,急切地道:“绿腰绿腰,你快给我看看,我家麟儿怎么了?”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绿腰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看麟儿症状?曲南一对此有些无语。 绿腰探头看了看麟儿,道:“没事……”眼见着唐悠脸上有了喜色,这才将后面的一个字蹦了出来,“吧?” 唐悠的喜色瞬间僵硬在脸上,紧接着整张脸一抽一抽的,好像是想要换个表情,却因为一时间调整不好面部肌肉而发生了不协调的抽搐。 绿腰忍着笑,直起身。 曲南一伸出手,就要弹绿腰的脑蹦。 一次、两次,让你得到,是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想到。若第三次还让你得手,就只能说明自己的脑袋贱,不让你弹几下难受! 绿腰十分利索地一扭头,躲开了曲南一的食指,且同时伸出手,照着曲南一的脑门狠狠地弹了一下。 指尖敲击在脑门上的声音不算大,却实打实地发出砰地一声。 曲南一一阵头晕目眩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绿腰弹了脑蹦!伸手摸摸,嘶……,还挺疼。 唐悠忍着笑,狠狠地皱着包子脸问:“真的没办法?” 绿腰瞪起了眼睛,反问:“你觉得我像大夫吗?”她又不是大夫,哪里会望闻问切。与其问她麟儿要不要紧,不如问她明早想吃些什么。 唐悠的眼睛一亮,跺脚道:“对对对,请大夫!”绿腰又不是大夫,可她怎么觉得什么事绿腰都能解决呢? 曲南一示意唐悠稍安勿躁,对李大壮道:“去寻个大夫过来,给小娃娃们挨个看看。” 李大壮领命去敲开大夫家的大门,遭到大夫全家无声的痛骂。 第一百一十三章:义女 ,唐家。 唐悠正口若悬河地和众人讲诉着绿腰的机智和自己的神勇无敌,尤其是关于她看到藏在树上的山魈那段,讲得最是绘声绘色吐沫横飞。她拍着粗腿挥舞着手臂,将那山魈形容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将自己形容得要多镇定就有多镇定,还扬言,若非曲南一拦着,自己非逮到那只山魈,剖腹取出天珠,拿回来孝敬唐老爷。 唐老爷虽然不喜唐悠出头露面瞎折腾,但听见女儿如此孝顺自己,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口上却还是斥责了唐悠,让她在家里紧闭三天,不许出门去吃大吃大喝。当然,如果实在馋了,可以让红袖去给她买回来。 华姨娘听得直撇嘴,在心里将这父女俩骂了好几个来回。 唐悠浑不在意唐老爷的斥责,继续讲诉起绿腰学婴儿啼哭,乱了苏玥影的心智,又讲绿腰跳进密道去追苏玥影,自己则是手持棍棒堵在外面,等着那苏玥影出来,便一棒子打死云云。故事的最后,自然是绿腰神奇无比地一薅一踹,将麟儿从苏玥影的怀抱薅出来,将苏玥影一脚踹下去。 唐老爷一阵感叹啊,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翻来覆去地念叨着。 唐悠斜了唐老爷一眼,道:“爹啊,你就会那两个词儿啊?” 唐老爷的老脸一阵尴尬,气哼哼地瞪了唐悠一眼,有这么当众揭短的吗?!真是不孝女! 唐倩正听得聚精会神,十分想知道恶人的下场,于是问道:“大姐,后来呢?” 唐悠见自己有人捧场,也不在意这个人自己是否喜欢,便又眉飞色舞地接着道:表哥在密道里搜到了四个小娃儿,还在苏家的后花园里挖出一个刚死不久的小女娃。”牙齿一咬,目露凶光,“那苏玥影真是个心黑手辣的祸害!那苏老板也是个王八羔子!我唐家和他苏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平时关系也不错,竟对我家麟儿下黑手,实在是祸害。这种人,不配做人,简直就是畜生! “我和表哥曾在白天时三入苏宅去探寻线索,结果一无所获。幸而绿腰聪慧,是我苏家的大福星,否则麟儿只怕会和那被埋在树下的小女娃一样,最后落得个当肥料的下场! 李唐氏抱紧麟儿,含泪道:“幸好找回麟儿,不然可如何是好?麟儿啊麟儿,要是没了你,让娘可怎么活?娘一定会想办法去掉插在你咽喉处的金针,一定能让你开口说话,就算老天要拿娘的声音去换,娘也心甘情愿!” 唐悠不忍李唐氏如此伤心,劝道:“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想到麟儿喉咙处的金针,包子脸再次皱起,攥拳骂道,“那苏玥影活该被山魈毁容!此等毒妇,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昨晚,表哥请来了大夫,给那些小奶娃们诊治了一二,发现娃儿们不但被灌了,嗓子里还被刺入了金针,所以就算醒了,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我听那大夫说,那金针也不是次次好使,若是学位没找准,也会失效。想那苏玥影必然是怕自己手艺不精,金针失效,所以才乱了方寸。让绿腰和我得以救出麟儿。” 唐倩追问道:“那苏玥影可曾被衙役们捉到?” 唐悠叹了一口气回道:“那小浪蹄子跑得够快,等衙役们追出去的时候,早就撒丫子没影了。”站起身,激动地怒声吼道,“有朝一日,让我抓到她,非一拳拳将她打成肉泥不可!” 苏老爷忙伸出手,安抚道:“小声些、小声些,绿腰累了一晚上,刚睡下没多久,别扰了她。” 唐悠立刻闭上嘴,连连点头。 这时,原本应该补觉的绿腰却走出了下人房。 唐悠的眼睛一亮,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攥住绿腰的手,激动道:“绿腰,来,我们今日就结为异性姐妹,从此后,你就是我们唐家三小姐!”说着,从怀中掏出绿腰的卖身契,撕碎了扔在了地上,“你且等着,我等会儿就去县衙,把你的奴级取消。” 李唐氏抱着麟儿上前两步,冲着绿腰盈盈一拜,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喉咙一紧,未语泪先流。 苏老爷装模作样地道:“绿腰啊,你既得悠儿青睐,认你做妹子,以后就是我唐家的三小姐了。以后行事,切记不可鲁莽,也不能德行有失,给我们唐家抹黑,知道吗?!” 唐倩冲着绿腰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老爷接着道:“绿腰这个名字得换一个了,依我看,不如叫唐……”视线随意地在绿腰的脸上一扫,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暗道这么丑的丫头,要起个什么名字才合适?他想了想,觉得这一连串发生的事,都跟做梦似的。绿腰的那张脸,也跟做梦似的。不过,却是个恐怖梦而已。苏老爷眼睛一亮,双手轻轻一拍,道了声,“有了!你啊,日后就要唐梦吧。正所谓……咳……反正唐梦这个名字,最是配你。”说完,自己先咧嘴笑上了。其实,内心是尴尬的。本想引经据典,正所谓个啥,却活脱脱地憋了回去,没整出个四五六。 唐悠拍手道:“好!这个名字不错。唐梦,怎么叫都挺好听的。” 华姨娘的眼睛一转,小声嘟囔道:“女孩子还是叫个枝儿啊凤儿啊的好。” 唐悠恨恨地瞪了华姨娘一眼:“你怎么不给唐倩改名叫枝儿啊凤儿啊的?” 华姨娘还想张口,唐倩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说。既然一家之主已经为绿腰取了名字,再多事,实乃不智。 大家都没意见了,绿腰却淡淡地来了一句:“绿腰不错。”反正这个名字也用不久了,没必要再换一个新的。 唐老爷刚要皱眉,唐悠却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还是我起的名字最和绿腰的心呐!”挑眉,看向唐老爷,“爹,还是你女儿有才吧?” 唐老爷无语了,毅然决定不参与此事了,管她爱叫个什么名字,不过是主子抬爱赏个姓而已。 唐悠见唐老爷不反对,便亢奋地积极道:“咱得摆上两桌酒才好,宴请一下亲朋好友。一是麟儿找了回来,需庆祝一番;二是咱们唐家有了三小姐唐绿腰,得让那些不长眼的都知道,不可随意欺辱调戏!” 唐老爷抚额,扫了绿腰一眼。 华姨娘直接嗤笑道:“谁敢调戏她啊?” 唐悠不悦地瞪起了眼睛,喊了声:“爹!”其意很明显,你的小妾,你自己收拾。 唐老爷同样不悦地瞪了华姨娘一眼,却没说什么。其实,华姨娘所说,正如他所想啊。 打心眼里说,他并不像认绿腰为义女。 若非唐悠一再苦求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认一个家奴当义女?虽说那绿腰救了麟儿的命,但家奴就是家奴,顶天给个恩惠,将其放出去,当个良家子,却断断没有认下家奴当义女的道理。可终究是架不住唐悠闹腾啊。哎,这事儿既然认了,也罢,务必要叫那绿腰记得唐家的好,从此一心为唐家着想,为唐家办事。 唐老爷准备了一肚子恩威并施、感人肺腑的话要说,却被唐悠打断。 唐悠道:“爹,你说吧,啥时候摆酒席,请客吃饭?” 虽然唐老爷心中不爽,但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他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吧。今个儿下帖子,明天准备菜,后天正是好日子。”转头看向李唐氏:“我早已让人去通知妹夫,请他来喝杯酒水,给你压压惊。” 有句话,唐老爷没说,那便是“请他将你们母子二人接回去”。此话说出口,既怕妹子误会自己赶人,又实在是内容伤人。那寡情的穷书生,从未亲自登门接妹子回家。这一回,家里出来那样的祸事,穷书生在责难逃!若那穷书生能陪着妹子回门,也不至于让那苏玥影得手,害得麟儿被偷,失了声音,再也无法开口叫娘?!一想到这些,唐老爷就气得不轻。 李唐氏不知道唐老爷心中的不满,独自在那欢喜着,还抱起麟儿蹭了蹭他水嫩的小脸,逗弄道:“爹爹要来喽,要来接麟儿喽。” 麟儿裂开小嘴,用小手拍了拍李唐氏的脸颊,在无声中欢实地笑着。 李唐氏见麟儿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脸上便流露出几分悲伤。 绿腰见此,心中并无不忍,若非此妇人贪心,也不至于丢了麟儿。所谓因果,便是这个道理。然,毕竟幼儿无辜,也不好叫他一直失声下去。待过个两日,她寻个机会,提点为麟儿看病的大夫一下,还小奶娃们一个声音。自己在苏宅的表现已然有些打眼,不好事事出头,平白将把柄送到曲南一的手中。 绿腰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要出门了。 她准备借力打力,让别人帮自己找到那块帕子。就像曲南一曾经做过的那样——散播谣言。 第一百一十四章:打你个文绉绉! ,绿腰刚准备动身出门,李唐氏的夫君李文浩便登门拜访了。车夫将其引到后院,与众人同聚。随同李文浩同来的还有开了脸的碧姨娘。 碧姨娘原本是李唐氏的陪嫁丫头,说是用来伺候李文浩的也不为过,但李文浩曾信誓旦旦地允诺李唐氏,要一双两好、永不相负,却趁着李文氏孕期身子不便,收用了碧丫头。一夜过后,李文浩给碧丫头开了脸,直接升做姨娘。 李唐氏也曾闹过,却也只能闹闹而已,毕竟她是麟儿的娘,是李文浩的正头娘子,就算心里再怨,也还是要过日子,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自请下堂吧? 李唐氏见李文浩来接她,心中无限欢喜;见李文浩将碧姨娘也带来了娘家,又举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再细看李文浩的脸色,心中却是一惊。 李文浩来势汹汹,见到唐老爷也并不问好,直接奔向李唐氏,抱走她怀中的麟儿。 那麟儿虽然只有两岁,但经历了那些心惊胆战的事后,变得极其敏感。他见爹爹一脸怒容,便吓得张开大嘴痛哭起来。然,无声。 车夫忙解释道:“小的按照老爷的吩咐去接姑丈,并在路上将家里发生的事简单和姑丈讲了讲。小的只说麟儿被偷,如今已经找回来。麟儿安全无恙,只是失了声。” 唐老爷摆了摆手,示意车夫下去。 李文浩唤了两声麟儿,不见其应答。又晃了晃麟儿,也不见其发出声音。最后,干脆用手去捏了一下麟儿的屁股。 麟儿痛得扭动起来,鼻涕眼泪胡了一脸,却仍旧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李文浩将麟儿交给碧姨娘,扬手便给李唐氏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那巴掌极其用力,将李唐氏打得跌倒在几上,磕碰了嘴唇,磕掉了一颗门牙,流了一下额的血。 唐老爷大怒,忙上前两步,一把将李文浩推开,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文浩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情绪,冷声道:“吾做什么?吾且问尔等,麟儿出了此等大事,为何迟迟不曾来告知?”抬手指向李唐氏,“此等不贤不良不忠之妇,竟将吾之麟儿丢失,且害其失声,实乃万恶不赦也!吾今日,便要休了她!尔等嘲笑吾读书无用,吾看尔等皆满身铜臭,臭不可闻!” 唐老爷气得直哆嗦,却不知如何分辨。大概意思他听明白了,但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他是真应付不来。 唐倩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出言说什么,直接捂着脸,躲到了一边去。 华姨娘倒是有几分战斗力,但却乐于见李唐氏被李文浩责打。李唐氏在做姑娘的时候,就没少欺负她。如今嫁了人,还总回来打秋风。被打,那是活该! 唐悠想要掳袖子往上冲,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姑丈,总不好与其撕破脸,让姑姑为难。她气得不行,咬牙搀扶起李唐氏,将其护在身后,冷声道:“姑丈好好儿说话,凭什么打人?我姑姑再不好,也是唐家娇养的女儿!” 李文浩做出不屑和小辈说话的样子,道:“若唐家家风如此,吾倒也无话可说,只恨当初一叶障目,错把泼妇当佳人。” 李唐氏悲悲切切地望着李文浩,喊了声“夫君……”因撞掉了一颗大门牙,一说话就喷血沫子。楚楚可怜说不上,恐怖渗人倒是有得一拼。 李文浩嫌弃地摇了摇头,继续骂道:“休要唤吾!吾且问汝,汝有何能?上不奉公婆,下不侍翁姑,乱家也。胸无点墨,口多言,离亲也;不恭夫婿,善嫉,泼妇也……” 李文浩每说一句,李唐氏的脸便苍白一分,衬着那下颚上的血痕,更显得白如缟素。 “掌嘴!”绿腰突然喝了一声。 那声音有几分低沉,却犹如坐在高位上的贵人,有着说一不二的尊贵,和指点江山的气魄,以及不容拒绝的强势! 唐悠最近总围着绿腰转悠,又经历了麟儿被偷事件,她对绿腰的敬仰已经非笔墨能形容。此刻听到号令,竟想也不想,上前便给了李文浩一个大嘴巴子! 别看唐悠是女子,但她却是一个膘肥体壮的女子,那身肉绝对不是白给的。她心中本就有气,此刻动起手来,那是真往死里掴啊。 啧……肉巴掌狠狠拍在脸上的声音,太震撼了。令听者都觉得脸疼,头皮发紧。 李文浩这一辈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文弱书生。他被打得一个趔趄,竟接连后退三步,才艰难地站住身子 碧姨娘惊叫一声,忙上前扶住了李文浩,娇滴滴地喊了声:“老爷……”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看样子是真心疼到了心坎里。 绿腰扫了碧姨娘一眼,发现贱人真是衬出不穷啊。你家小姐挨打,你视若无睹,睡了你的男子被打,你哭得跟自己死了似的。呵…… 李文浩轻轻推开碧姨娘,温柔软语道:“你已有了身孕,不要站在这里,小心碰到了。” 碧姨娘满眼依恋地望着李文浩,轻轻点了点头,哽咽道:“碧儿一定会保护好老爷的孩儿。”轻轻放开扶着李文浩的手,向后退去。 李文浩转头,瞪向唐悠,骂道:“尔等无知泼妇,竟敢动手伤人?!不通礼数,不知教化,野蛮人也!”环视一周,试图找出刚才喊“掌嘴”的那个人。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唐悠打李文浩这一巴掌,将所有人都打傻了,却也都觉得,打得好! 绿腰迎着李文浩的目光,问:“你认为女子是无知妇孺,你自己是饱学之士?那么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若答上,休书任你写;你若答不上,合离与否,就要看李唐氏的意思了。” 李文浩见对方只是一个穿着粗麻衣裙的下人,却敢如此和自己说话,便不屑道:“汝是何人,有何资格和吾如此说话?汝面目可憎,是鬼乎?” “掌嘴!”绿腰冷声道。 原本,唐悠打过李文浩之后,心里变得无比痛快。此刻听绿腰又让她打人,虽然略有犹豫,毕竟这人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姑丈,但一想到刚才掴人后的通体畅快,心下激动啊,干脆二话不说,抡起膀子又给了李文浩一下。 啪! 打完后,唐悠还看向绿腰,那意思很明显,还打不? 李文浩被打傻了,再也顾不得斯文,抡起拳头就去揍唐悠。 这好歹是唐家,哪里容李文浩放肆? 唐老爷拉着李文浩,唐悠借机又给了李文浩两撇子。好么,这是打上瘾了。 李唐氏捂着嘴,含糊地喊着什么,泪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衣襟。 李文浩不傻,知道自己今日犯了众怒,也看出来今日讨不到便宜,便将气转到了绿腰身上,喝问道:“汝是何人?” 绿腰抬起眼,淡淡地瞥了李文浩一眼,道:“好好儿说话。” 李文浩气急,恨声道:“汝……” 绿腰的眸子一眯,如同两柄锋利的匕首刺进了李文浩的眼中。 李文浩惊骇莫名,忙改口道:“你……你到底是谁?凭……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娘可知你是畜生? ,唐悠听闻李文浩的文化,立刻挺胸回道:“这是我刚认的妹子,绿腰。”那样子,何其骄傲。 李文浩瞪眼道:“你竟认这样的……”后面的话,愣是没敢说。 绿腰一步步走到李文浩面前,问:“我的话,你可听清了?” 李文浩本想反问没听清怎样,但看绿腰那副吓人的鬼样子,愣是没敢。他点了点头,回道:“你想问什么?”转头看向唐老爷,“她可能做唐家的主?” 唐老爷十分犹豫,但唐悠却扬声道:“能!我妹子的厉害,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李文浩在心里呸了一口,对绿腰道:“你且问吧。” 绿腰如同一只用爪子逗弄着小白兔的狼,笑吟吟地缓缓道:“我这个问题呢,很简单,你也只需要用知道或者不知道回答即可。” 华姨娘叫道:“这样不行,太便宜他了!”得,这又冒出一个来劲儿的。 李文浩一扬下巴,道:“你可换个有些难度的问题。不要传出去说我欺负妇孺。” 绿腰道:“就这个。” 李文浩做出无奈的样子,点头应道:“好吧,你且问吧。”心中暗喜,骂了声,果然是无知妇孺。 绿腰勾起唇角,问:“你娘可知道你是个畜生?” “……”李文浩张了张嘴,脸色跟走马灯似的变化着,最后却只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活生生地吞下这个哑巴亏。 院子里出现诡异的沉默。 沉默中,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曲南一和花青染由院口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开门的王伯小声对唐老爷道:“曲大人来了有一会儿了,小人没敢拦着。” 唐老爷点了点头,示意王伯继续守门去。 曲南一的爽朗笑声一直持续到他站在绿腰面前,强憋住笑,抬手指了指李文浩,道:“你娘可知道你是个畜生?”说完,自己又乐上了。 李文浩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被县太爷曲南一这么一嘲笑,愣是在黑中透出了三分红四分绿,与三分黑一起组成了十分精彩。 花青染扫了绿腰一眼后,便举目环顾四周,不知道在看什么。 众人互作揖之后,唐老爷道:“曲大人和花贤侄今日大驾光临寒舍,却遇见此等丑事,唐某实在汗颜啊。还请移步大厅上座。” 曲南一笑道:“此处风景绝妙。”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睨了绿腰一眼。 花青染直接寻了胡凳坐下,样子依旧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仿佛那日被绿腰强吻是个错觉。 曲南一坐在了花青染的旁边,用扇子把虚点了一下李唐氏,说:“你家唐悠唤本官一声表哥,今日本官就为你们断一断这家务事。你且说说,你当如何?” 李唐氏咬了咬唇,扫了眼李文浩,攥紧了衣袖,颤抖道:“民妇……民妇不想合离。” 曲南一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挑眉看向绿腰。 绿腰看向李唐氏,没有恨其不争,也没有努力游说,更没有失望透:“此事青染无能为力,但或许一人可以……” 唐老爷忙问:“谁?可是尊师?若是尊师,我马上派人去接,不不不,我亲自去请他老人家。” 花青染摇了摇头,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了绿腰。 与此同时,绿腰转头看向花青染,暗道:这白眼狼终是出招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撞,看起来轻描淡写,但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顺着花青染的视线看向绿腰,突然发觉绿腰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了是了,绿腰的脸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可怖了。不不不,不是说脸,是说……这个人。对,这个人。虽然绿腰穿着下人穿的粗麻衣裙,脸上被白子戚打出的青紫未退,但却好似变了一个人,给人一种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尊贵感,以及掌握生死的杀伐决断。 曲南一不动声色,却捏住了手心处的伤口。那里,有个小巧的月牙。伤口不再流血,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痂。若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条小月牙。 在花青染和绿腰的对视中,众人都禀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成为这场无声厮杀的祭品。 第一百一十六章:青染发飙 ,就在这令人惶恐不安的气氛中,绿腰突然噘了一下嘴,冲着花青染轻轻地啵了一下。 似乎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成了假象。与此同时,轻浮、痴傻、不矜持、拎不清、举止有异、行为疯癫,都成为了绿腰的形容词。 苏老爷觉得有些丢脸,这刚收的义女,竟也是个花痴,比起自己的悠儿,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花青染的瞳孔缩了缩,想到那天在雨中,绿腰突然抬头吻上自己的样子,胃中一顿翻江倒海,心中一片怒火翻滚,脑中更是盈满了杀意!腰间“三界”嗡鸣震动,一股肆杀之意破空而出。 绿腰突然暴喝:“掌嘴!” 唐悠就像上了发条般,扬手便是一下。 “啪!” “三界”不嗡鸣震动了,花青染的怒气被打断了。 李文浩捂着已经开始肿胀变形的脸,哀嚎道:“你个蔫货,怎地又打我?!” 唐悠抖着手,尴尬地望向绿腰,讷讷地问:“妹……妹子啊,你是让我打姑丈吧?” 绿腰仰头望天,喃喃道:“打人就对了,你管让你打谁?” 唐悠无语了,偷偷地移动脚步,远离李文浩。 李文浩想要抓狂,却不敢在曲南一面前放肆,一颗心啊,真跟喝了滚烫的猪油般,活活被烫得快熟了。 绿腰走到花青染前面,伸出手就要去摸“三界”:“这东西会叫啊,真有意思,借我看看呗。” 花青染拍开绿腰的手:“非礼勿动。” 绿腰无赖道:“啥叫非礼勿动啊?你那天亲我的时候,是个啥意思?我可没同意你动。” 哗…… 所有人的目光,犹如实质般扫向花青染,心道:听错了吧?绿腰是傻的吧?一定是听错了。 花青染用手握住“三界”,生怕自己情绪不稳,引发“三界”震动不说,还平白辱了师傅教导,没有容人的雅量,无法做个超凡脱俗之人。可是,他忍得好辛苦! 花青染深吸一口气,尽量面不改色地看着绿腰,柔若花瓣的唇,颤了颤,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去否定绿腰所言非实, 要他如何说?要他怎么说? 他难道可以站起身,扯着脖子吼绿腰,声称她污蔑自己?明明是绿腰亲了自己,而不是自己强行亲了绿腰?哈!无论那种话,他都说不口。这就好比,你的脚上踩了屎,你能怨屎不长眼睛吗? 花青染气得不轻,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就在绿腰以为他会突发发难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平和了下来。 绿腰眯了眯眼睛,指着花青染的头她亦正亦邪吗?万一……” 唐悠立刻大声否认道:“绿腰帮小姑姑救回了麟儿,怎么会害咱们家?!你就别瞎操心了。” 唐老爷看向花青染,想请他说得明白一点。 花青染却又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不再言语。 绿腰打量了花青染一眼,压低声音,小声道:“我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花青染心里一哆嗦啊!上次,绿腰就是用了这招,哄自己低头,被她亲了一口。这次,若自己还上当,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当,颜面何存? 花青染不为所动,就装没听见。 绿腰又道:“故弄玄虚惹人关注很有意思?” 花青染的睫毛颤了一下,垂眸,看向绿腰。 绿腰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兴奋道:“我们去集市上摆个算卦摊吧!” “噗……”曲南一没忍住,笑喷了。绿腰啊绿妖,为祸人间真的好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误情 ,李唐氏不肯合离,李文浩迫于和绿腰的赌约以及曲南一的压力,不得不将其领了回去。 唐老爷怕妹妹受苦,装了一马车的吃穿用度让李唐氏带回去。 李唐氏抱着麟儿,,没得落了我们苏家的脸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命数无常? ,街道上多了很多江湖人士,显得热闹非凡。曲南一命李大壮等人加强巡视力度,并出台了一系列简单粗暴的严惩方式,让所有刚踏入**县的武林人士们都清清楚楚地明白,在**县里打架斗殴,就等着被关进大牢,把牢底坐穿吧。因此,倒也没谁在明面上闹事。**县内一片祥和的景象,别说酒楼客栈里热闹起来,就连小商小贩也赚了不少银钱。真是苦了山魈一个,幸福千千万万个。 绿腰这个假山魈,在唐悠的拉扯下,走进了一家布店,唐悠左挑挑又选选,也没有看中的款式,最后胖手一挥,对绿腰道:“妹子,你先这样挺一挺,等会儿吃过饭后,我带你去做新衣,买首饰,一准儿将你打扮得……嗯……打扮得光鲜亮丽!” 绿腰无可无不可,点头应了。 二人出了布店,绿腰打算往与曲南一等人相反的方向走,却被曲南一叫住,说要一起吃顿饭。唐悠在吃饭这件事上,从来不马虎,更何况还有花青染作陪,立刻点头应了,强拉着绿腰,跟在了二人身后。 走着走着,唐悠突然攥起肉呼呼的拳头,道:“妹子,你今天说我姑丈的话,简直……简直……简直无法形容了!真是……太令人开怀了!”趴在绿腰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装傻么,怎么一会儿装得像,一会儿不像?逗人玩呐?” 绿腰知道前面二位都竖起了耳朵,便无奈地自嘲道:“我这不是抽风吗?一会儿一个样,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唐悠一拍巴掌,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别人说的那种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人。”探头打量着绿腰的侧脸,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去惹怒白子戚。然后,让他再给你一拳头。不过,你得让他保证,这回只能打右眼。我寻思着,等你双眼都恢复了,可能会变漂亮也说不定。” 绿腰看着信誓旦旦的唐悠,觉得自己丧失了部分语言能力。亏唐悠敢想,让自己再去惹怒白子戚,如果自己真的又跑去撩拨,白子戚一准儿不会再打自己的眼睛,而是会像对待他的坐骑一样,直接抹了她的脖子。 绿腰十分无辜地想,自己这都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总能在无意间惹一身的骚? 唐悠见绿腰不搭话,更加热心道:“要不,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绿腰装出开心的样子,点头道:“好啊!”只要找到苏玥影,她的脸不但会马上变好,且身体不会在月圆之时变得那般不堪。 唐悠信誓旦旦那道:“成,你等着,下午就带你看大夫。” 绿腰眯眼看着走在前面的花青染和曲南一,缓缓地勾唇笑了。 四人一路前行,唐悠走着走着又皱起了包子脸,感叹道:“也不知道我姑姑回去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看向绿腰,小心翼翼道,“那个……妹子啊,你帮了我姑姑那么大的忙,她却不想合离,你不生气吗?” 绿腰就像是抽风一样,又变得憨憨的,扬声道:““我哪里帮她了?!我是因为看不惯她夫婿张得那么丑,还打人,这才想打他几下出口气罢了。她和离不和离的,和我有啥关系?!反正,我就是看不上,那些又丑又能作怪的人!” 唐悠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乖乖地闭了嘴。她总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曲南一和花青染虽然走在绿腰和唐悠的前面,但却是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着二人谈话。唐悠是个大嗓门,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也不见得比正常人说话声小多少。绿腰明知道二人在偷听,也是无所顾忌,该如何还如何。因此,绿腰此话一出,走在前面的两人脚步皆是一滞,险些被自己绊了个跟头。 曲南一心中好奇,回过头,问绿腰:“在绿腰心里,是我容颜俊美,还是青染更胜一筹?” 花青染没有回头,径直前行。虽然他不喜别人称赞自己如何的举世无双,但事实便是事实,曲南一如此问,不过是逗乐罢了。 不想,绿腰竟为难起来。 曲南一戏谑道:“如此难回答?休要怕得罪人,直说便好。” 绿腰仰天长叹,道:“若你问我谁更丑一些,我还能比较得出。你问谁好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曲南一嘴角抽搐了两下,觉得自己的容貌被严重侮辱了。 唐悠没听出门道,还在那咋呼着:“这也没啥区别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呢?”扭头,看向曲南一,“明明是花哥哥更好看。是吧,表哥?你承认吧?” 曲南一不搭话,抬手隔空指了指唐悠,道:“你这个丫头啊,自从得了绿腰,便不在围着表哥转喽。看来,我的魅力竟不如一个她?” 听到曲南一的话,唐悠立刻表明立场:“在我心中,表哥还是很重要的。”言罢,拉着绿腰向曲南一走去,有着明确的讨好意思,“表哥啊,我认绿腰做妹子了,她以后就是我们唐家三小姐,你会县衙的时候,别忘了把她的奴级销喽。” 曲南一摇头一笑:“还挺上心的。”转头,喊道,“青染,你且等等!” 众人走在一起,曲南一道:“青染,你说你算不出绿腰的命数,可能算出我的?” 花青染反问:“你可相信命数?” 曲南一略微沉吟片刻,道:“不信吧?”说完,笑吟吟地看着花青染。 可能吧?不信吧?都是些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 花青染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又展开手掌,示意曲南一去看:“可曾看见什么?” 唐悠忙探头道:“我看看我看看。这个……嗯……啥也没有啊。” 曲南一回道:“手掌。” 花青染将手心送到绿腰眼前,问:“你可看到了什么?” 绿腰伸出手,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气,然后展开手掌,送到花青染面前,问:“你可看到了什么?” 花青染微微一怔,道:“看到了命运的无常。” 绿腰笑得前仰后合道:“大地就在你脚下,你却盯着我的手掌看到了命运无常?哈哈哈……哈哈哈哈……呃……”绿腰突然不笑了。 唐悠关切地问:“你怎么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绿腰揉着肚子说:“饿得没力气笑了。”心里暗道:操蛋了!笑得太狠,挣开了右眼皮。幸而脸上带着面具,一时间看不出异样。 唐悠嚷嚷道:“走走走,赶快吃饭去!” 花青染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曲南一扯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回神、如梦初醒,举目去寻绿腰。 曲南一戏谑道:“青染,魂兮归来。” 花青染不理曲南一,快步追上绿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就那么静静跟在她的身边,心里说不上是何种情绪。 师傅曾说他过于拘泥细节,反而悟不了这道家的缘法。绿腰说得虽然粗糙,但他却似乎悟了些东西。 曲南一玩味一笑,也追了上去。 唐悠问:“妹子,你想吃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金门客栈 ,金门客栈的大门口,站着四位绝对醒目的男女。两位男子皆头戴幕篱。身穿银蓝色衣袍的男子,给人一种风流倜傥之感;身穿乳白色衣袍的男子,好似谪仙。两位女子并没有戴幕篱。其中珠圆玉润的一位,正是赫赫有名的唐大小姐;另一位女子衣着粗陋如同奴婢,但脸上却戴着纯金面具。这一贫一富十分极端的差异,都在那女子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四个人,正一起仰望着金门客栈那贵气逼人的大牌匾。 掌柜见门口四个人仰头看了半晌,却没有进来的意思,以为自家门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也跑出来仰头去看。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便也纷纷驻足,仰头去看。 人越聚越多,顷刻间将金门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纷纷猜测,那客栈的牌匾上一定隐藏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曲南一问花青染:“青染可是看出了什么?” 花青染回道:“青染惭愧。青染尚未发现异常,还需再看看。” 曲南一问唐悠:“你可看出来什么?” 唐悠挠头道:“我还真没看出什么,不过绿腰盯着牌匾看半天了,估计一定有隐情。要不,咱们再看看?” 曲南一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便扭头对绿腰说:“你看出了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 绿腰伸出手,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脖颈,一边答道:“我就那么随意地一仰头,却不小心抻伤了脖颈。” 众人一阵鄙视,纷纷甩袖离去。 唐悠扭了扭脖子,感慨道:“还别说,是挺抻脖子的。”转头问绿腰:“要在这吃饭吗?” 绿腰首肯:“就那吧,够气派。” 唐悠点头:“成啊,那就在这吃一顿!”转头看向曲南一,曲南一亦点头同意。再小心翼翼地看向花青染,且发现那人还在抬头看牌匾。 曲南一自嘲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转头看向花青染,询问道,“青染,你还在看什么?” 花青染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回道:“抻到了。” 唐悠立刻扑了过去,搓着胖手:“我……我给你揉揉?” 花青染松开自己的脖子,淡淡道:“好了。” 唐悠尴尬地笑了笑。 绿腰抬腿迈进客栈,随意一扫,选了一处能将店内所有人都尽收眼底的好位置,坐下。 唐悠屁颠颠地跟了上来,也一屁股坐在了胡凳上。坐下后,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表哥县太爷和大仙花青染,忙又站了起来。眼睛一扫,却见绿腰仍坐在那里没有一丁半点客套的意思,便又挪着胖屁股,试探着坐回到胡凳上。 曲南一坐下后,眯起狭长的眼睛,躲在幕篱内,悄然打量起绿腰。 花青染并不喜欢坐在大堂里,却没有提出异议。 虽然绿腰衣着寒酸,但掌柜却不敢怠慢她。毕竟,刚才在门外,他可看得分明,其余三个衣着华美的贵人,是以她为首的。于是,掌柜的使了个眼色给店小二,示意他好生服侍。 店小二从众人围观自家牌匾的大事中回过神,屁颠颠地小跑到绿腰等人面前,爽利道:“各位客官,我们金门客栈有几个响当当的拿手菜,不知贵客想吃些什么?容小的介绍一二?” 唐悠眼睛瓦亮地道:“全部上来、全部上来,把拿手菜全部拿上来。” 店小二响亮地应了一声,便去布菜了。 美味佳肴被一盘盘摆放到几上,花青染和曲南一去掉了幕篱,唐悠甩开膀子吃得不亦悦乎,绿腰的确很久不曾吃过这样的美食,举着筷子,每样都尝了两口。她的动作虽然不粗鲁,但欢快的吃相与尊贵之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曲南一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夹起一口五花三层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试图想要分辨牙齿下咬着的是肥肉还是瘦肉,却越发的将其混为一块肉。曲南一突然笑了。 绿腰亲手为曲南一夹了一块特别肥的肉,感慨道:“看你吃块肉乐的,怪可怜的。” 曲南一将碗往前又凑了凑:“再来一块。” 当花青染和曲南一露出真容,在金门客栈里用餐的众人们皆发出暗叹,不再大声喧哗,生怕亵渎了那绝色谪仙和芝兰玉树。尤其是,在胖乎乎的唐悠和衣着怪异的绿腰的衬托下,那二人的气度已经高华到不能再高的位置。 掌柜认识县令曲南一,见其露出真容,忙从柜台里走出来,冲着曲南一作揖道:“大人贲临小店,小人无限欢喜。”说完,又分别对花青染、唐悠、绿腰作揖。 曲南一回了一礼,道:“掌柜不用多礼。” 掌柜赞道:“大人清廉爱民,实乃**县之福。” 曲南一笑道:“清廉爱民说不上,但却是**县之福。” 掌柜微微一怔,不知要如何搭话了。但他好歹也是这**县里见过世面的人,马上就应对如流道:“大人总是如此自谦。像大人此等芝兰玉树的人物,实属人间龙凤。” 曲南一摆了摆手,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谬赞了之类的话,不想,他竟是道:“掌柜真是慧眼如炬啊。” 花青染转开脸,真后悔摘掉幕篱。 绿腰突然开口道:“这**县里近日来了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都快把他们俩比下去了。” 唐悠嘴里咬着鸡腿,含含糊糊地点头道:“可不,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黑衣男子,真叫霸气!”偷偷扫眼花青染,“不过,他与花哥哥可比不了,花哥哥才是当之无愧的绝世美男子。” 绿腰立刻犯浑了,将筷子往几上一拍,直愣愣地吼道:“那二十骑之首,才是绝世美男!” 唐悠发现,绿腰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这会儿,显然是又犯浑了。她突然很庆幸,绿腰在救麟儿的那天晚上,是清醒的。 掌柜怕绿腰闹腾起来,影响了客栈的声音,忙道:“姑娘说得那一对人马曾在本店住过,今天一早却已经离开了。” 绿腰拍在几上的手,微微一僵,随即不悦道:“我都没看过,他怎么就走了?!长得好,还不让人看,还不如长得丑一些。”抓起筷子,继续吃饭。 掌柜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绿腰这一出出的都是个什么意思。略一思量,便以为绿腰和唐悠一样都是花痴,因爱慕那人的颜色却没见到,所以才如此气恼。 思及此,掌柜笑道:“小人察言观色,觉得那队人马不会走远,许就在这**县寻了个地方住下了。” 绿腰看向掌柜,虽没有开口询问,但却是在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掌柜最会看人脸色,也不卖弄玄虚,直接道:“小人看那一行人的样子,应该是在找一个人。”略显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补充道,“一名女子。” 绿腰的呼吸一窒,那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如同巨浪般涌进她的心房,好似随时会炸开,将她淹没。 他,会不会在找她? 绿腰高高提起的心,又啪叽一声坠入谷底,摔得稀巴烂。因为,她想起了那夜自己夜探小哥哥时发生的闹剧。她丑得那么惊世骇俗,却冲着他吼出那么一句要了老命的话,真是……无脸见人了。 小哥哥啊小哥哥,你可知……可知……可知个毛咧?!绿腰的心情很复杂,已经非语言能形容。 她心如明镜,知道就算小哥哥在找她,十有**也不是好事,可能是想灭了她这个害人半死的丑八怪出口恶气吧。毕竟,会武的人脾气都不大好。不然,哪里来得那些武林纷争?尽管如此,绿腰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只要小哥哥找到她,她即刻恢复真身,惊艳出场,管他曲南一还是花青染,统统给奶奶靠边站! 绿腰缓缓呼吸着,努力平复着过于激动的情绪。她现在还是绿腰,一言一行就要像绿腰。她可以因为一位美男子而穷追猛打,却不能显得过于激动。曲南一和花青染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而自己却不能立刻脱掉属于绿腰的皮变回自己。有些事,还需要绿腰去做。尽管,绿腰觉得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看花青染和曲南一的样子,显然已经怀疑了很大一点。此时此刻,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既然小哥哥准备在**县里长住,那自己十分有必要提前安排一下,让绿腰在行动后,尽快去死。如此看来,曲南一和花青染对自己的怀疑,反而对自己有利。呵,真是一盘奇妙的局。 曲南一和花青染一直默默注视着绿腰的一举一动。见她主动打听那黑骑男子的去处,心下有了主意,等会儿便派人去打探一番,看看那黑骑男子到底是何来历? **县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神秘男子是个迷。 花青染是个迷。 绿腰也是个迷。 如今,那二十骑主又是个迷。 这**县,还真是谜团笼罩,云山雾绕。 曲南一觉得,他可以适当的提高一些税收了。 这热闹非凡的**县,注定会繁荣昌盛的。 哎呦呦,很令人期待呀。 第一百二十章:呦呵,霸王了! ,掌柜见菜都上来了,便道:“众位贵客慢用,这顿粗茶淡饭算小的孝敬曲大人的。”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道:“你刚夸完本官清廉爱民,本官又怎么好意思马上就搜刮民脂民膏呢?” 掌柜慌乱道:“小的…… 曲南一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本官说笑的。一顿饭而已,本官还是能付得起银两的。除非,你这是家黑店,要坑本官。”说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掌柜忙作揖道:“怎敢、怎敢,大人说笑了。小人这就下去,不打扰贵客了。” 掌柜走回柜台,唐悠立刻又动起了筷子,大快朵颐。 待唐悠吃饱喝足,众人准备离开。 唐悠大方道:“这顿我请了,就当为绿腰妹子摆得酒宴。”扬手,唤道,“小二,结账!” 曲南一戏谑道:“有我这个表哥在,怎能让你破费?”扫眼绿腰,“你说呢,绿腰妹妹?” 绿腰眨了一下眼睛,道:“有点儿冷。” 曲南一哈哈大笑,将手探入怀里摸了摸,脸色微变,转头对花青染说:“这顿,还是青染请吧。” 花青染摸了摸袖袋,又摸了摸里怀,还摸了摸腰带,最后看向了唐悠。 唐悠立刻掏出自己的荷包,往几上一倒…… 咣当一声,掉出来一块十分漂亮的石头,却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看到。 唐悠皱起包子脸,苦哈哈地道:“走得太匆忙,忘记带银子了。”摸了摸头,没摸到值钱的发簪,只取下来一朵被她压坏的绢花。 三人一同看向绿腰。 这时,小二已经算好了账,小跑着过来。 绿腰十分从容地一笑,站起身,回头瞥了唐悠一眼,示意她跟上,便踱步走出了门外。 曲南一不是一般油滑,见绿腰此举,立刻会意,忙站起身,也迈着优雅地步伐走出了大门。 唐悠看看大门,又看看花青染,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却知道绿腰让她跟上她,便撒腿追了上去。 店小二来到花青染面前,道:“公子,这些吃食一共是八两银子。”不见花青染有所反应,便将声音提高了两分,重复了一遍上面的话。 花青染转目看向店小二,问:“你们掌柜,可要算上一挂?” 店小二知道花青染是和曲县令一起来的,不敢怠慢,便去寻掌柜。 掌柜赶来,作揖,询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有何指教?” 花青染轻摆素袖,站起身,道:“在下花青染,是张天师的弟子,想为掌柜卜上一卦。” 掌柜早就听说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花青染来到**县,不想竟是眼前这个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当即又行了大礼,按捺住雀跃的心情,恭敬道:“还请道长指点。” 花青染伸出手指掐算一番,道:“掌柜命中注定多子多福,近日刚喜得一子,可对?” 掌柜瞪大了眼睛,连声赞道:“对对对!道长真乃神人也!小人前个儿刚得了一子,不知道道长是如何知晓?哦哦哦,是了,道长能掐会算,是小人问得唐突了。” 花青染又道:“然,福祸相倚,掌柜还需谨慎小心才好。” 掌柜瞬间呆愣住了,眼中慢慢爬上惧意,忙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道:“还请道长指点迷津,破了这劫难才好。” 花青染道:“所谓破财消灾,掌柜自行领悟去吧。”素袖轻荡,戴上幕篱,姿态优雅地向外走去。 店小二凑到掌柜身边,小声嘀咕道:“咋就怎么走了,还没给饭钱呢。展柜的,要小的去追不?” 掌柜一巴掌拍在店小二的脑袋上,呵斥道:“追什么追?没听道长说,破财消灾,那是道长故意不给银两,帮我破灾呢!你敢去追个试试?!打断你狗腿!” 店小二一叠声地求饶道:“错了错了,小的错了。小的一心为掌柜的考量,没啥脑子,不懂这些贵人的手段,险些坏了掌柜的好事。小的该死、该死……” 掌柜不耐烦,挥手赶人。他望向花青染的背影,目露敬仰,摇头感叹道:“果然是张天师的高徒,真乃不世高人也!” 店小二回到柜台,见柜台上放着前天曾挂在大门上的竹片,随手将其收起,放到了柜台下面。那手掌大小的竹片上写着:掌柜喜得一子,停业一天,欢庆。 四人陆续走出金门客栈,站在街道边汇合。谁也没说刚才的事,却又都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 曲南一说:“此时酒足饭饱,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唐悠追问道:“去哪儿?”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看向绿腰,道:“去苏家的地道里走一遭。” 唐悠想起自己被卡在地道入口处的尴尬,皱起了包子脸,喃喃道:“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入口?”转而问,“表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曲南一神秘一笑:“到了你便知道。” 唐悠兴奋道:“我就知道,那苏家一准儿藏着很多秘密。这回,必要揭了苏家的老底,让苏贱人不能再害人!” 唐悠忘记要带绿腰去看脸,曲南一却没有忘。他说:“此时不急,还是先去给绿腰看看脸吧。” 花青染道:“岐黄之术,如颜更胜一筹。” 曲南一抚掌道:“此次甚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拜访如颜,我正好跟着蹭杯水酒。” 花青染却道:“如颜此时不在花云渡,应在‘济心堂’里义诊。” 曲南一挑眉:“哦?如此说来,不如一起去‘济心堂’看看?”笑睨了绿腰一眼,“今日,我们就奉陪到底了。” 绿腰也不推拒,和众人一起走去“济心堂”。 “济心堂”门前排着长队,纷纷等着女华佗为自己诊治一二。听说啊,那女华佗不但绝色倾城,且一手医术能令人起死回生,当真是菩萨在世啊。 唐悠看着长长的队伍,道:“表哥,这里人太过了,咱还等吗?要不,等晚上的时候,咱么直接去花云渡得了。” 曲南一暗示唐悠:“咱么与花如颜是故友,路过此地来探望一番,你去打个招呼吧。” 好么,这插队插得太明目张胆了。 唐悠得令,挪着胖乎乎的身子就要往前冲,却被排队等待的百姓拦住,说啥也不让她插队去前面。 唐悠无法,只得喊道:“我是县令的表妹!” 曲南一突然有种掐着唐悠脖子,将她扯回来的冲动! 拦住唐悠的百姓们立刻松了手,却仍旧不肯让出位置。他们将大门口挤得严丝合缝,若想插队,也成,你得化为为苍蝇,会飞。 绿腰有些热,以手当扇,在自己的面前煽了煽,却似一不小心将花青染的幕篱碰掉了。她喊道:“花青染!你的幕篱掉了!露肉了!”露脖子肉了。 很多人都知道花青染来了**县,却无缘得见,乍一听这声惊呼,知道花青染来历的人都转头去看,不知道花青染来历的,也因为好奇,跟着盲从了一回。 在众人打量的视线里,绿腰又道:“你快带上幕篱,捂好肉,不能让仙气外漏!” 花青染低头看向绿腰,绿腰回以一个十分真诚的笑。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扑向了花青染,扯着脖子喊道:“请道长赐符,我想让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有一便有二,几乎是顷刻间,那围在门口的人,瞬间倒转,将花青染围在其中,连只插队的苍蝇都不放过。 曲南一一边颤抖着肩膀笑着,一边迈步走进了“济心堂”,站在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花如颜面前,道:“如颜,又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骇世之吻有两人 ,花如颜戴着幕篱,仰头看向同样戴着幕篱的男人,从其声音中得以分辨,此人竟是曲南一。花如颜站起身,施礼,笑道:“南一怎如何有雅兴?” 曲南一回手,指了指绿腰:“她脸上有疾,还请如颜妙手回春。” 花如颜没想到曲南一竟带来一个下人让自己看病,虽然心中不悦,但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自己现在属于义诊,谁来看病都要一视同仁。于是,花如颜对绿腰道:“此处人多杂乱,你且随我到里面去吧。”言罢,带着白草和竹沥,率先走在了前面。 绿腰紧紧跟着花如颜,看样子对自己若能变美也是颇为上心。曲南一不方便跟进去,一掀衣袍,坐在了花如颜曾坐过的胡凳上。 “济心堂”外面,唐悠在努力发挥自己的特长,拼尽蛮力分开众人,试图救出差点儿被人堆活埋的花青染。 百姓愚昧啊,觉得道家仙子身上的东西,哪怕是块泥巴,那也是能治百病的法宝,于是……群起而扯之。 尽管花青染并非善类,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生,他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已经走进屋内的绿腰便听见外面传来长长、长长、长长的龙吟。 屋内,花如颜清清冷冷地道:“把面具摘了。” 绿腰说:“我要去茅房。” 花如颜微微皱眉。 白草道:“速去速回,不要耽误了小姐做义诊。” 绿腰一溜烟跑进了后院,速度极快地在几样草药上各抓了一点,分别将其扔进嘴里快速咀嚼,并随手从木架子取下一只小瓶子,将药膏吐了进去。她寻了个无人的地方,面冲着墙,取下面具,掏了点粘液,将自己的两只眼皮重新粘合到一起,待风干后,又变成两只小倒三角眼,然后重新带上面具。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她打算将瓶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绿腰正面冲着墙,手一抖,药瓶沿着裙摆掉落下去。绿腰用脚面接住药瓶,将其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淡定地回过身,道:“女人。” 那人瘪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迈步上前,挡住了绿腰的去路。那人笑了,有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很好,绿腰,我们又见了。 绿腰望着同样带着面具的白子戚,顿感无语啊。这得是多大的孽缘,才会走哪儿都碰到一起? 虽然明知道与白子戚实属偶遇,但绿腰还是装模作样地问:“白子戚,你在跟踪我吗?” 白子戚回道:“是啊,跟了你一路。”实在,他是来此处取药的。脸上的淤青太严重,看样子几天之内都恢复不好,他可不想带着金面具到处走,被众人暗地里指指点点。至于,他为什么能到后院,则是因为,他就是从后院进来的。整个**县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济心堂”其实也是他的产业之一。一个开妓院赌馆的人,竟还善心大发地开什么医药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其中的猫腻,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然,就算这事儿广而告之,能信的人只会寥寥无几。 绿腰发现这个白子戚还挺有意思的,于是逗弄道:“那你看没看见我丢失的东西啊?” 白子戚堪称心平气和、和颜悦色地问:“什么东西?” 绿腰用手扯着衣袖,皱着眉,一脸纠结之色:“那个……那个很重要的东西。” 白子戚的语调突然变得阴沉:“什么?是心吗?” 按照一般常理推断,若是女鬼问出这样的话,一准儿会瞬间出手掏出人的心。虽然白子戚很想这么做,但他毕竟不是女鬼,没有那么锋利的指甲,供他作案。 绿腰直视着白子戚的眼睛,刻意营造出紧张的气氛,压低声音道:“不是心,是……屁!”咧嘴一笑,“白子戚,你捡到我的屁了吗?” 白子戚瞬间出手,一手撑墙,一手攥住绿腰的小手用力揉捏,将其困在墙面与自己的怀中。 白子戚有种狠劲儿,是那种看不见也形容不出的狠劲儿。他揉捏着绿腰的手十分用力,就像要捏断她的骨头。 他那散发着油绿光芒的眼眸,如同一匹恶狼般紧紧盯着绿腰的眼睛,慢慢滑向她的唇瓣。 该说不说,绿腰出来时曾画了一个大红嘴巴,不过在吃饭的时候都蹭掉了。此刻,那淡淡的肉色唇瓣,好似一朵刚刚绽放的小花般诱人揉搓。 白子戚的心莫名地跳动一下,喉咙随之滚动,嘴巴亦缓缓张开,对准绿腰的唇,便……咬了下去! 绿腰惊觉不对,这白子戚怎么好像一副要生吃人肉的模样?她刚要伸手防范,却听唐悠那大嗓门喊道:“绿腰、绿腰,你……” 绿腰收手,白子戚收牙,嘴巴贴在了一起,很用力。 唐悠、花青染、曲南一,花如颜、还有白草和竹沥,皆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一幕,感觉着什么叫不可思议、五雷轰顶! 这……这没看错吧?是……是白子戚在强行亲吻绿腰吧?太……太劲爆了!唐悠被吓得不轻,手中捏着的一个药瓶滚落到地上,溜进了绿腰的裙下。这药瓶里装着她刚买的药膏,对伤口有奇效。是她见花青染脸上有伤,特意跑进“济心堂”赊的。她本想送给花青染,结果却赶上白草出来找绿腰,于是众人便一同向后院寻来。唐悠也说不明白,白草都说了,绿腰是要如厕,可曲南一却执意来看看。看吧看吧,果然看出热闹了吧? 唐悠想去捡药瓶,但人家白子戚和绿腰正亲热得如火如荼,自己貌似地跑过去掀开绿腰的裙子,可能会被白子戚踹成肉饼。思及此,唐悠决定先按兵不动。 花如颜扭开头,不忍直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花青染、曲南一还有白子戚,这些人中翘楚都迷上了绿腰!是这**县的风水有问题,个个儿都拎不清,脑子浊?还是当先审美已经偏差到自己不能理解的地步?花如颜很伤心呐。就算她想以身侍神,但还是有颗虚荣心,希望被美男子们追捧的。 花如颜的衣衫不整,脸上也被抓了两道子,他本想找绿腰清算一下旧账,却着实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她又强行诱吻别人了!然,事实却是,他亲眼看见白子戚狠狠地吻上了绿腰的唇!花青染又觉得自己的嘴唇疼了。 曲南一没有表情,但眼中却涌起了风暴。他不想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但实际上,他确实在生气。 曲南一对绿腰的情感很复杂,复杂到他不知不觉地投入了太多的关注度,可能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扔坑里,活埋了。 白子戚一心和绿腰互掐,还真没注意到后院里走来这么多人。此时被人撞破,他也没觉得尴尬。只是……绿腰的嘴唇好似有粘性,自己想要撤离,却动不得唇? 绿腰刚咀嚼了几样草药,唇上还沾有粘液。那粘液粘性不小,遇风即干。若没有东西互连,干了也就干了,倒也无妨。翩翩白子戚一口咬……得,还是算他一口吻下来,结果,悲剧了,两个人唇粘在一起,动弹不得。 白子戚和绿腰都带着面具,外人看不到二人的表情有多苦逼,只当白子戚吻上了瘾,竟欲罢不能,不肯轻易退下。还真是亲了亲,亲了又亲。如此狂浪,还真有几分采花大盗的架势。 曲南一紧紧盯着白子戚,声音不怒自威,道:“怎么?还没亲够?” 绿腰伸出丁香小舌,沿着二人的唇瓣舔了一圈。 白子戚从未遭人如此对待,呼吸一窒,身子猛地后仰,竟挣脱了绿腰的唇瓣。白子戚心如鼓击,直接扭头走人。 曲南一挑眉看向绿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招蜂引蝶倒是在行。”一甩衣袍,也走了。 花青染难得地皱起了眉头,横扫了绿腰一眼,也要走。 唐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忙喊了声:“花哥哥,等一下。”伸手,就去提溜绿腰的裙摆,信手一捞,抓出了自己的药膏,屁颠颠地追上花青染,将药膏递出去,羞涩道:“花哥哥,你脸上有伤,用这个涂涂就好。” 花青染见唐悠堵在身前,样子十分执着,便伸手接了药膏。唐悠心满意足地让开,花青染继续前行。 唐悠回过头,想问绿腰一些事,却又不知道问啥才好。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白子戚,莫不是真的喜欢上绿腰吧? 唐悠虽然打定主意不说不问,可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问道:“那……那是白子戚吧?他……他亲你?” 绿腰点头:“亲了,还挺用力。” 唐悠咂舌啊!花如颜觉得绿腰话十分粗俗,简直不堪入耳。她一甩衣袖,也走了。 白草和竹沥互看一眼,也跟在花如颜身后离开了。 女子走路讲究的是裙摆不动,所以三人离开的速度十分缓慢,简直就像在赏花赏景。也正是因此,才听见唐悠喃喃不解地道:“你说,他喜欢你什么啊?” 绿腰弯腰,捡起药瓶,眼波一闪,将药瓶赛进腰间,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唇,扬声道:“他喜欢我眼小聚光,格外有神!”这话,怎么听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翩翩听在别人耳中成了**裸的炫耀。 第一百二十二章:白子戚纳绿腰为妾 ,众人都走了,说好的苏家之行被延后。 唐悠和绿腰回到唐宅,却在院子里看见好几担礼物。 唐老爷笑吟吟地站在院子中间,一脸喜气。华姨娘弯着腰,翻看着那些礼物,偶尔撇一下嘴,偶尔啧啧两声。 唐悠扬声道:“爹啊,这是送来的礼啊?看起来挺丰厚啊。” 唐老爷冲着二人招了招手,故作神秘道:“来来,你们猜猜,这是谁送来的彩礼?” 绿腰被唐老爷的小眼睛一扫,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 还不等唐悠猜测,唐老爷便兴冲冲地对绿腰说:“绿腰啊,你好命啊。” 唐悠惊讶不已,转头看向绿腰:“她?” 唐老爷笑吟吟地道:“是了,是绿腰。这是别人送来的聘礼,要迎娶绿腰为妾。”脸色忽然一正,“我们苏府的三小姐,怎么可能为人妾?”眯眼一笑,像只偷了腥的猫,“不过,我若是话出这个人是谁,绿腰一定无比欢喜。就算不做妾,做个暖床的丫头也是使得的……” 唐悠喝道:“爹!” 唐老爷咳了一声,将话又拉了回来:“当然,从我苏家出去的三小姐,万万没有做人丫头的道理。” 绿腰抬腿,往自己的下人房走去。 唐老爷立刻叫道:“哎哎哎,你等会儿,你还不知道是谁要纳你为妾呢!” 绿腰脚步不停。 唐悠急了,问:“谁啊,你倒是快说啊!” 唐老爷喊道:“白爷!白子戚啊!” 绿腰脚步停下,微微皱眉,道:“不嫁!”什么玩应儿?自己和他无冤无仇的,要纳自己做什么? 在娶妻纳妾这些事上,绿腰素来有十分清醒的自知。若非有意和自己过不去,谁会娶她啊?她既不是天仙,又没有地位,打死不过一个刚从丫环爬到唐家三小姐位置上的丑八怪罢了。 白子戚那人虽让她觉得有点意思,但还不至于为他破坏她的全盘计划。所以,不嫁。 唐老爷傻了,诧异道:“不嫁?这么好的姻缘,你不嫁?!” 唐悠皱起了包子脸,思考片刻,也劝道:“我看那白子戚对你好像确实有意,也难得他眼光独到喜欢你,不如……嫁啦?”说到之后,已经是小声试探了。 绿腰抬腿,继续走。 唐老爷怒了,一拍礼物,喝道:“站住!你既是我唐某人认下的女儿,就是我唐家三小姐,怎能如此目无尊长?!” 华姨娘终于捞到说话的机会,掐着声音道:“这自古以来,姑娘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认了唐家,就要听老爷的!老爷心疼你,为你觅了个好夫君,若是那心狠的,把你卖到……呸呸呸,把你卖到哪儿,都没人要!” 唐悠气得红了脸,喝道:“你!” 华姨娘挑眉:“怎么啦?大小姐对老爷的安排有意见?” 绿腰回头,看向唐老爷,淡淡道:“我从未认你为父。”言下之意是,你还没资格决定我的婚姻。 唐老爷气了个倒仰,指着绿腰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华姨娘一边拍着唐老爷的胸口替他顺气,一边尖酸道:“老爷,您可看出来了,这人啊,还没等飞上枝头当凤凰呢,就开始翘着尾巴不认人了?有些人,活该当一辈子奴才,这样才知道什么是听话,什么是孝道,什么是廉耻!人家白爷已经说了,二人有了肌肤之亲。人家白爷是条真汉子,顾忌我们唐家的脸面,认下此事,不想,有那不要脸的,呵呵……清白没了,反倒无所了。真真是……” 唐悠怒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她的脸也火辣辣的难受,毕竟绿腰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但不认唐老爷,也是不认自己这个姐姐的。三小姐那个身份,她不稀罕。 华姨娘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一叠声地:“哎呦、哎呦,吓死个人喽。” 唐老爷终于缓了过来,站直身子,冷声对绿腰道:“彩礼我已经收了,你嫁也得……”眼见着绿腰的气场要变,眼中隐隐涌出了杀伐决断之意,唐老爷立刻改口道,“考虑一二嘛。此时不急、不急,你考虑看看。要不,先来看看这些彩礼,你满意不?等你嫁过去,我做主,在给你配送十二担,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 华姨娘瞪大了眼睛,唤了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出尔反尔呢?“你嫁也得”的后面,不是应该跟着“嫁,不嫁也得嫁吗?” 唐老爷拍了华姨娘的手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对绿腰和颜悦色道:“绿腰啊,右手边那间房,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就单独住那里吧,和悠儿挨着,方便你们说些贴己话。”挥手,“去歇着吧。” 绿腰抬腿跨进她刚拥有的独立房间。屋子不大,原本堆放着唐悠的一些杂物,现在被清扫干净,放置了一张小床和一个梳妆台,便算是三小姐的闺房里。屋里的东西还算齐全,唐老爷倒也不曾苛待她。 若她真是绿腰,嫁就嫁了,可她不是,她还要去找小哥哥,还要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绿腰没把白子戚当回事,心道自己不想嫁,他还能奈何?大不了,自己死得利索点,来个虎头蛇尾也未尝不可。 当然,再此之前,她还有事要做。 绿腰取下脸上的金面具,简单洗漱一番后,又出府去了。为了避免太过打眼,她戴着幕篱,舍弃了金面具。现在**县里多出了很多江湖中人,幕篱成了逛街必备的武器。 唐老爷觉得,绿腰说不嫁是因为脑子拎不清,倒不是真的想不嫁,毕竟白子戚那人在这**县里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且,到目前为止,白子戚还尚未娶妻纳妾,绿腰去了要是能趁着抹黑下火的一举得男,日后的小日子就别提多滋润了。基于这种想法,所以唐老爷并没有派人跟着绿腰,想她自己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想出去逛逛在所难免,待她溜达够了,自然会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绿腰散播谣言 ,唐悠因为伤心,躺在床上,捂着被子蒙头大睡。那呼噜打得甚是香甜啊。这心伤的,也太不真诚了。 拜白子戚那十二红礼担所赐,**县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要纳了唐家的绿腰为妾。 街头巷尾,茶楼客栈,谈论得都是这个话题,好不热闹。 哦,对了,经由唐府,还传出了一条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那就是——山魈出现了! 山魈出现了,那就证明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山魈出现了,那就证明成仙得道之日已经不远。无论哪种传闻是真的,都够令人雀跃不止了。 与两条可以上头条的大消息比,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其他传言,简直是五花八门,狗血的狠啊。 一家酒肆里,人们凑到一起,八卦得吐沫横飞、汗水直流。 某络腮胡翘着兰花指,说:“你们知道吗?白子戚之所以一直不曾娶妻纳妾,那是因为啊,他是……断!袖!” 厨娘挥舞着铲子,瞪圆了眼睛,问:“你咋知道的?” 络腮胡故弄玄虚地一笑,道:“自然是听……咳……这事儿啊,我答应人家,不会说的。反正啊,有那么一个人,曾隔着屏风,听见县令大人和白子戚两个人啊你侬我侬的。哎呦,你们不知道,那叫一个亲密无间……” 一书生模样的人,凑趣道:“此传闻未必不属实。想那县令与白爷,都以二十出头,却一直了然一身,怕是……”微微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络腮胡一拍几,亢奋道:“此消息,比金子还真!你们想啊,那白子戚曾穿在大半夜的站在房檐上,唱着什么风流下流的,还指名道姓要让曲大人过去。这不是有奸情,是啥?” 众人点头附和。 书生道:“此话有理。现在那些红楼楚馆里的妓子小倌,若不会唱一首风流,都称不上是风月中人。” 厨娘咋呼道:“可不可不,那词儿啊,就连厨娘我都会唱了。”转而疑惑道,“既然白爷与曲大人看对了眼,为何还要娶唐府的丑丫头绿腰啊?你们不知道啊,前几天,唐大小姐带着绿腰来吃饭,竟吓跑了两伙客人咧!” 书生轻佻地笑,道:“没准儿啊,绿腰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可怜虫。好人家的女儿,谁会嫁……咳……喝酒喝酒……” 瘦弱小老头道:“你们听说了吗?唐家大小姐看到山魈了。那鬼东西啊,看样子是真的还在咱们**县啊。”用柺杖捶地,义愤填膺道,“此等祸害,必除之而后快,方能还我**县一方净土啊!” 赤脚大汉道:“老丈,你可知那山魈在哪儿?” 小老头摇头:“小老儿我没有见到过那山魈,如若不然,哼哼!要她好看!” 瞧小老头那风烛残年的样子,众人忍着笑,纷纷点头称是。 绿腰蹲在酒肆门口,听着众人在那里八卦,心念一转,站起身,摘掉幕篱,大大方方地走进酒肆,成功地使酒肆变得鸦雀无声。 绿腰假装没有注意到众人打量自己的视线,而是大咧咧地对老板道:“给我拿一壶好酒,我要喝个痛快!” 老板见绿腰上门,知其可能像上次一样吓跑自己的客人,但一想到她即将成为白子戚的小妾了,还是不敢得罪,于是笑脸迎客,麻溜地抱出一坛子酒水,放在了绿腰的面前,还讨好地问:“您看看,还缺点儿下酒菜不?” 绿腰表现得十分财大气粗:“好酒好菜,一起上!” 说完,以孔武有力的身姿,抱起酒坛子,一屁股坐到地席上,将酒坛子刚当一声砸在几上,用力一拍,打开封口,将酒倒入碗中,咕咚咚灌下一口,舒爽地发出喟叹,十足一个嗜酒者。 待绿腰接连干了三碗酒后,她竟开始傻笑。 厨娘眼睛一亮,跪坐到绿腰的几前,套话道:“绿腰姑娘,恭喜你啊。” 绿腰打了个酒嗝后,又裂开嘴,傻笑了起来。说:“同喜同喜呀。” 厨娘的笑容一僵,却很快缓和了脸色,道:“听说,你马上就白爷为妾,以后可是要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家小酒肆,多来照付生意啊。” 绿腰醉态毕露,点了点头:“知道咧,知道咧。”脑子前倾,差点儿杵到几上,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她又慢慢支起脑袋,牛气哄哄地道,“谁说那白子戚纳了我,是我享福啊?!我告诉你们,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嗝……”脑袋一歪,傻笑道,“我不说,我谁都不告诉!” 络腮胡子、赤脚大汉以及书生,立刻围了上来。 酒肆里从十分安静变成了窃窃私语,又从窃窃私语变成了热情活络。 络腮胡子道:“哎呀,相逢即是缘,我们都是酒友,有啥不能说的?你说吧,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绿腰摇头,使劲捂住嘴,含糊道:“不能说,不能说,说了白子戚就不会娶我了。” 书生狡诈,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个自认风流的样子,含情脉脉道:“他不娶,是他的损失,这天底下好男儿千千万万,又不止他一个会知冷知热,你说是不是,绿腰妹妹?” 赤脚大汉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是这个理!” 厨娘催促道:“快说吧,你快说啊!” 小老头探头,眼中闪过精光,嗤笑一声,道:“我看这丫头是醉了,都不知道自己说得是啥。都散了吧,别听她在那瞎咧咧。” 果然,绿腰不干了! 她一拍几,怒声为自己申辩道:“谁说我瞎咧咧?!我就是知道!我家大小姐看到山魈的那天晚上,就知道山魈在到处寻找一块帕子。那山魈脑子拎不清,以为大小姐身上的帕子就是她要找的帕子,还一把扯了去呢!我家……嗝……我家大小姐都吓昏了!”使劲晃晃脑袋,含糊道:“县令大人,也是知道的。我……我都知道,我不是……嗝……不是瞎咧咧……”身子一软,脑袋一歪,趴在了几上再也不动弹。 第一百二十四章:收你入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再说话,纷纷付了酒钱,离开了小酒肆。他们心照不宣,明白自己今日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内心的紧张与激动不足为外人道也。都说那山魈腹中有开启宝藏的钥匙,还有能使人得道成仙的天珠,现在想来,不正是缺一块去寻宝藏的地图吗?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怪不得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一定是想守住这个秘密,然后自己偷偷去寻。 也有人怀疑绿腰所言的真实性,但她又是搬出唐大小姐,又是扯出县令曲南一,怎么听,都不像假话。至于此话为何没从唐大小姐和县令曲南一口中传出,那自然是应为……他们不傻! 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自然得到寻宝地图的几率越小。 此时不可外传,自己得赶快回家,寻几个真正能守口如瓶的亲属,一同找出线索去寻。一想到泼天的富贵,这血就沸腾得都能煮鸡蛋了。 众人离开后,装醉的绿腰突然就犯愁了。她又忘记带银钱出来了,难道这次要喝霸王酒不成?哎,以前总有人在自己身边围前围后,自己从来没养成带银钱傍身的习惯。看来,得改改。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想改也不方便改啊。作为一个唐家丫环,她还没干够一个月,连月俸都没拿到。在花云渡,从曲南一那里弄来的赏银,还被她砸给了花青染。现在想来,自己除了得到一些不实在的赏赐外,兜里还真没啥银子。 要不,就这么干脆睡下去得了,反正自己现在是绿腰,一个拎不清的傻瓜皮。 小酒肆的老板见绿腰罪得严重,也不知要如何处理。若是一般大汉如此,扯腿扔出去便是。可今个儿酒醉的翩翩是这**县里的话题人物,如此便怠慢不得。 思及此,老板惆怅了。他轻叹一声,望向酒肆外面,试图感受一下阳光的温暖,不想,竟让他看见一个人——白子戚! 没错,正是白爷白子戚! 虽然白子戚带着金面具,但他的那身衣袍却也是这**县的一影,好像就从没在他身上看见第二种款式、第二种色儿。 小酒肆的老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挡住白子戚的去路,赔笑道:“白爷白爷,恭喜白爷。” 白子戚不语,等待下文。 小酒肆的老板尴尬地一笑,指了指自家营生,“白爷,您要纳的绿腰,在里面。您看……?” 不带他将话讲完,白子戚已经抬腿走进了小酒肆,且一眼就看见那个趴在几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绿腰。 丑,那是真丑!一点儿马虎都没有的丑! 但就是这么个丑东西,曾与自己唇齿相依,且……味道尚可。至少,他没有嫌弃。也许,自己一生追逐皮相,手腕毒辣,杀戮过重,所以上天特意派这么一位丑东西,来严惩自己? 也许,这也是一个契机,若真能给白家留个后,他……宁愿放手一搏! 外面的传言那般不堪,白子戚自然有所耳闻。那些传言的内容虽然极其可笑,但……空穴不来风,他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却一直不曾娶妻纳妾,却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辛秘。 倘若这绿腰真能为自己生下儿子,便让她天天带着面具也无不可。待她产下奶娃后,便没了作用,直接杀了便是。 一想到自己可能有后,白子戚难得地激动了一把。 他弯下腰,想要伸手抱起绿腰,但目光一触及她的丑脸,这腰就弯不下去。他干脆直其身,扫了那小酒肆的老板一眼。 老板满头雾水啊,实在是不明其意。 白子戚真是不耐烦和这些蠢货打交道,于是直接道:“把她送回……白家。” 咦?所谓的送回,不是从哪儿来送哪儿去吗?不应该是把她送回唐家吗?为何改成了白家?老板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但既然白子戚已经吩咐下来,他只好到这了,也无法再说一句。自从唐大小姐的身边出现了丫环绿腰,这话风啊,又变了!都说啊,宁得罪曲南一和白子戚,也不能娶唐家大小姐!因为,她可是要带着自己的陪嫁绿腰哇! 老板默默注释着白子戚的背影,心中还是佩服他的。至少,他很有勇气。 白子戚就像后背长了眼睛,随手一甩,丢出一块碎银到几上。 老板眼睛一亮,忙跑过去捡起碎银,笑出了满脸菊花开。他扯着脖子,冲着白子戚的背影喊道:“白爷,再来呀!”那声音甜的,就跟窑姐似的。 脸带半面金色面具的白子戚走在街上,分外引人注意。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厨娘,厨娘的身上还背着一个丑到极致的绿腰。 这风景,真是绝了! 那些听到关于帕子传言的人,原本心中还有几分疑虑,此刻见绿腰喝醉,白子戚竟然亲自出来接她回家,其用心可谓十分令人不耻啊!不就是怕绿腰喝多了,将秘密捅出去吗?白子戚,忒小心眼了。你不是手段了得吗?有能耐,你杀了绿腰,砍了唐大小姐,灭了曲南一啊? 呀,不对啊,白子戚可能是听到了风声,隐约知道帕子的秘密,所以才要纳了绿腰为妾,方便自己私下询问。若他知道,绿腰在酒醉后将此事捅得人尽皆知,不知作何感想?嘿嘿……有热闹可看喽! 每个人的脑子回路是不一样的,想得问题也是五花八门,但无一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看那二人。 白宅与唐家、苏家,是邻居,却占据紫气东来第一家的好位置。 绿腰一路被厨娘背着前行,真是觉得既舒服又惬意啊。她的酒量还行,三碗不至于醉倒,但也是微醺的状态。厨娘的后背宽广,身上还有股子炖肉的味道,绿腰砸吧了一下嘴,心情甚是美妙啊。 谣言已经散播出去,绿腰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一想到她可以恢复容貌,然后以令人惊艳之姿出现在小哥哥面前,心里着实开心不已啊。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一头碰死在白子戚身上,来一个同年同日死。不过,她还是冷静的。绿腰眼下不能死,还需要抓住苏玥影,拿到自己所需,如此这般才可以光荣身退。待她再次出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定要穿上红衣,涂上胭脂,披散着一头黑发……嗯,还是挽上一半,披散着一半比较好吧?然后媚眼如丝般走向小哥哥,轻轻拉开,不,要矜持,就算自己拉开了衣衫,也没用!自己的身体和身份,都不允许她轻轻拉开衣衫。哎,实在是太坑奶奶了! 要不,她还是轻轻张开嘴?恩,那就轻轻张开嘴吧! “放下她吧。”白子戚的话,打断了绿腰的幻想。 厨娘站在白宅的大门前,一脸纠结之色,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是要将绿腰放在哪里才好。这醉鬼,你一松手,她不得跌地上去?她偷眼去看白子戚,见其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收起自己没有几分的善心,松开了手。 绿腰顺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往唐宅走。 “站住!”白子戚冷声喝道。 绿腰直接无视他,继续前行。 厨娘吓得不轻,一溜烟地跑了 白子戚一把攥住绿腰的手腕,将其扯住。 绿腰回头,用那双倒三角小眼睛看向白子戚,梗着脖子问:“咋地,还要亲俺啊?”嚼起嘴,“喏喏喏,给你亲给你亲。” 白子戚放开了手。 绿腰扭头,微笑,继续前行。 白子戚望着绿腰的背影,道:“两日后,迎你入门。” 绿腰突然转身,大步向着白子戚走来。 白子戚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忍住了这种不应该有的冲动。 绿腰走到白子戚面前,仰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白子戚倒也光棍,直接回道:“你。” 绿腰挑眉:“你眼睛是瞎的?” 白子戚回道:“看你十分清楚。” 绿腰又问:“你眼光独特?” 白子戚道:“能分辨美丑。” 绿腰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呲牙咧嘴地吼道:“那你要我?!” 白子戚淡定道:“要。” 绿腰有些无力地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子戚问:“哭了还是笑了?” 绿腰直接扭身,前行,淡淡道:“想揍人了。” 白子戚望着绿腰的背影,唇角竟弯了一个不易差距的弧度。原来,他那一拳打得还不够狠,左眼的肿胀消了后,她又变成了小三角眼。这样,也挺好,总比一眼大一眼小看起来舒服点。嗯,若是能给她戴上面具,会更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心乱了 ,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的消息在**县吹了起来,这吹呀吹的就吹进了曲南一和花青染的耳朵里。 花青染在沐浴更衣后,拿起唐悠给他的药瓶,准备上药。 此时,小童来禀,讲诉起了市井流言,听得花青染眉头微皱。 小童讲诉完毕,关心道:“道长,您的脸,还是上药吧。” 花青染将药瓶随手一扔,站起身,望着即将初升的月亮,负手而立。 小童不敢再劝,敛衽退下。 花青染的眸子里染上了浓墨,慢慢绘画出一幅幅激荡诡谲的画面。每幅画中都有一个女人的身姿,格外清晰。 雨下,她设计亲吻了自己。 那充满戏谑与放荡不羁的吻,让他想起了另一名女子。同样带着面具,同样的轻浮、恶劣,死不足惜。 他是来寻女祭司的,想要再补上一剑,让她这种祸害真正的与世长辞,却陷在**县这个小地方,进退不得。进,无路可进;退,心不甘愿。 虽然他算不出绿腰的命,但却深知,那绿腰在装疯卖傻。尤其是那日雨下,她在伞下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一般女子能使出的手段。若她真的就是女祭司,那自己应当如何?他到**县后曾派人去青苗村打听过火烧女祭司的事,知道曲南一曾下令将其放火烧死,她当时已身中一剑,堪称背负受敌,却能安然逃脱,让二狗替她去死。 虽然不知道女祭司是如何替他拔除了疯魔蛊,但听曲南一所言,那山魈曾丧失心智、举止痴傻,是被燕得林揍了一顿后,才开窍的。 若他猜测不错,那山魈便是女祭司。 他身上的疯魔蛊,并没有被拔除,而是……被女祭司引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种救人方式,他也曾听师傅说起过。这属于祝巫一派的不传绝密。每次救人,必以自身为祭品,将病人的病痛引入自己身体里,然后凭借比常人更容易复原的体质,将病痛消磨掉。只是,她们说要曾受的痛苦,却是比病者要严重上数倍。 可能,正是因此,她才在燕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因为,她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个疯子。只不过,自己那时候被人照料得精细,心中还残留着两分理智,知道谁对自己好。而她当时的情况,怕是比自己严重上千倍。 若说亏欠,他注定亏欠她的。 可是,她万不该…… 花青染攥紧拳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他垂下眼睑,睫毛上竟隐隐覆上一层晶莹。泪不曾落下,却令人更觉痛彻心扉。 县衙里,曲南一吃过晚饭,正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躺在竹踏上打着扇子纳凉。 李大壮兴冲冲地跑到踏前,激动道:“大人、大人,有大消息了!” 曲南一眼睛不睁,扇子不停,淡淡道:“说。” 李大壮轻咳一声后,压低声音,凑到曲南一耳边道:“有人说,看见那山魈在寻一块帕子。说那帕子上绘制着寻宝地图。大人,你说我们要不要再组织人手,去寻那帕子啊?”他见曲南一不为所动,便试探道,“属下还听说,大人您和唐大小姐是知道这件事的。” 曲南一嗤笑一声,还是翘着二郎腿,打着扇子,连个正脸都欠奉。 李大壮讨了个没趣,砸吧了一下嘴,嘟囔道:“属下还听说,白子戚给唐家下了聘,两日后要纳绿腰过门。” 曲南一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李大壮,缓缓坐起身,询问道:“传言几分真?” 李大壮立刻伸出十根手指头:“十分,大人,是十分真。”终于见到有曲南一感兴趣的话题,李大壮立刻来了精神头。 曲南一挑眉看向李大壮,一看就是三四个呼吸间,看得李大壮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道:“大人觉得有几分真,就……就是几分真,剩下的,全是假的!” 曲南一噗嗤一声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若我说真便是真,说假便是假,那我一定说……假。” 李大壮茫然了,白子戚要纳绿腰,这明明是真,怎么会是假的呢?大人不会是像市井流言那般,与白子戚……那啥了吧? 一想到白子戚每次来,都会送曲南一一盒上好的香脂润肤,李大壮瞬间如醍醐灌话。 五个呼吸之后,二人同时开口,唤了声对方的名字。 “南一。” “青染。”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二人同时继续策马前行,就好似要去不同的地方那般,不再停留。 有事情,既可称之为一时冲动,亦可形容其为兴之所至,兴尽而归。今晚,他们遇见对法,既是幸,亦是不幸。个人心头滋味如何,还需品品再说。 唐宅门口的灯笼随风摇曳,不见行人,自闻远去的马蹄声,渐渐被黑暗吞噬。 第一百二十六章:登门入室为哪般? ,第二天一早,曲南一步行至唐宅,正好赶上小厮关门。他上前一步,拍了下门,示意小厮不要关门,外面还有贵客登门。 小厮拉开门,看见了笑吟吟的曲南一。 曲南一的笑容有些裂缝,因为他竟然再次看见了花青染! 花青染就站在门内,听唐老爷在那里客套着。 四目相对,彼此眸中皆有了深意。 曲南一暗道:无利不起早,一看就知不是好鸟! 花青染暗道:笑面虎登门,这是要咬人呐。 二人互相做揖,就跟商量好似的,谁都不提昨晚之事。 唐老爷误以为曲南一在对自己施礼,于是回了一礼,兴高采烈地道:“哎呀呀,是唐某糊涂,误以为只有青染世侄一人来访,却不知道曲大人只是慢了一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亲切自然地回道:“唐老板太过客气了,今日又不是在县衙,还是唤我一声南一,听起来既舒坦又亲近。” 唐老爷微愣,马上从善如流道:“如此这般甚好啊。南一,来来,里面请。”心中却暗道:这县令平白登门不说,还显得如此亲厚,怎么令自己觉得心里发毛呢? 唐老爷将二人迎进大厅,为每人准备了一杯蜂蜜水。家里没茶,看来得想办法买点儿了。 唐老爷正在揣测二人前来的意思,唐悠得到消息,立刻撒丫子跑到大厅,气喘吁吁道:“花……花哥哥,表哥,是来找我去……呜……”用胖手捂住自己的嘴,将秘密狠狠地按回到肚子里去。 曲南一站起身,笑道:“还那么毛躁。”语气亲昵的就跟数落咱家妹妹。 花青染站起身,状似随意地扫了眼门外,看见红袖屁颠颠地跟了进来。 唐悠眼珠子一转,对唐老爷道:“爹啊,表哥和花哥哥都来了,我请他们出去吃口饭。家里那厨娘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就连女儿这么好的胃口,都有些难以下咽。” 虽然唐老爷明知道这三人之间有秘密,这俩男寡女的要出去密谋个啥,怕是对自家女儿的名声不好,但一想到自家女儿原有的名声,他瞬间就不担心了。若是唐悠够出息,真与那花青染和曲南一整出点是非来,唐老爷做梦都会笑醒的。 于是,唐老爷摆手道:“去吧去吧,多点几样好菜,决不能含糊了。” 唐悠得令,心满意足地前面带路,走出了大厅。 唐老爷尾随送客,显得格外热情。 然,出了大厅后,曲南一却不走了。 曲南一本想张嘴询问一下绿腰的所在,但见花青染也停下了脚步,便干脆闭上嘴,看他如何说。 不想,花青染就那么站在不动,既不尴尬,也不显得突兀,就好似一道雅致的风景,可以不说不动上百年。 曲南一腹诽道:有能耐你就站个千年,去与那乌龟王八齐名吧!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曲南一笑吟吟地打量起院内风景,东看看,西摸摸,呦呵,还都是新置办的物件。哦,对了,上次那批都被花青染以驱邪为名,砍了。 唐老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这不是要去吃饭吗,怎么又不走了?不走就不走吧,你们矗在院子里,为啥? 唐悠直接问道:“表哥、花哥哥,你俩这是干啥呢?” 曲南一玩笑道:“看看你家新换的物件,禁不禁砍。” 唐老爷立刻摇手道:“可别可别,新换的,不禁砍。”他以为,曲南一也要学花青染那套,给自己家祛除邪秽呢。 花青染见曲南一是打算把孙子装到底了,于是开口询问道:“绿腰呢?” 唐悠皱起了包子脸,道:“还没醒呢。”得,这绿腰,刚从丫环升成三小姐,就懒像毕露,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睡觉,比她这个大小姐还自在悠哉。 花青染指挥道:“叫她起来。” 唐悠看向红袖:“没听见花哥哥的话啊,去叫三妹起来,就说……嗯,就说花哥哥和表哥来了,我们要出去大吃大喝,为她去不。” 曲南一踱步过来,摇着食指:“非也、非也,不是问她要不要去,是叫她直接过来。”曲南一是看出来了,绿腰并不喜欢和自己同行,如此这般,让她选择,她若是以睡觉为借口躺在床上不起来,自己还真能去拽她不成?不如,一次到位,直接告诉她出来。 红袖领命,屁颠颠地跑了。 唐老爷为难了,皱起了和唐悠如出一则的包子脸,道:“绿腰今晚不方便出去吧。明天白爷要来抬人,今天得给她填些行头,买几身……”唐老爷说不下去了,以为他感觉到空气温度在下降,有种人间六月下飞雪的错觉。他屏息,抬眼去瞧,见曲南一面色无异,正笑吟吟地听自己说话,又转眼去看花青染,见其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也没目露凶光啊。 唐老爷心中纳闷不已,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看向唐悠,接着道:“还要买几身行头。毕竟绿腰已经是咱唐家的三小姐,就算与人为妾,也不能太过寒酸,我寻思……”他又说不下去了,因为,这次的感觉越发强烈,已经不是六月下飞雪,而是下冰雹了。他反应极快,立刻去看曲南一。却见曲南一虽然在笑,但那眼中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又转头去看花青染,见其神色不变,但目光里泛起了青光,就好似两柄利刃,破目而出,直接刺到自己身上。 唐老爷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啊!他的腿有些发软,不知怎么就得罪了那二位。说好的亲厚呢?原本的和谐气氛呢?怎么都没啦?自己……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二人出此仇视?是的,那眼神,绝对是仇视。 唐悠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小眼睛环视一圈后,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又着实想不通啊。是因为老爹要将绿腰抬给白子戚吗?不至于吧。可除了这事儿,家里也没其他的事了。 气氛实在诡异,唐老爷要不是碍于唐悠在场,都想哭着让二位行行好,告他哪里做错了,他改不行吗?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吓唬人呐?花青染瞪他,曲南一瞪他,他都快吓尿裤子好不好?!这些小辈,太没有尊老爱幼的良善之心了! 就在唐老爷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要掩面休息的时候,曲南一开口道:“绿腰的事,不急。” “嗯?”唐老爷缓了一口气,却不明白这天外飞来的一句,是个啥意思。 曲南一又道:“明天不是个良辰吉日。” “咦?”这关于良辰吉日的话,应该从花青染的嘴里说出来吧?唐老爷又蒙圈了。 花青染扫眼曲南一,却是对唐老爷道:“唐家有劫,若明天将绿腰纳给白子戚,可挡此劫。” “啊?”唐老爷听懂了,心喜了,却着实更迷糊了。 这……这……这两个人的意思,不是一个意思吧?如果不是一个意思,为何瞪自己的眼神都是一样的狠厉?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唐悠听闻花青染的话,将心又放回到肚子里。花哥哥并非喜欢绿腰,真好。可惜的是,表哥却喜欢绿腰。唐悠略显哀怨地瞥了曲南一一眼。表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看怎么令人喜欢。她已经从花青染的惊艳中回过神,虽然还是一心喜欢花青染,但如今冷静下来,心中那原本属于曲南一的位置又浮出了水面。结果,站在上面的那个人,却被绿腰偷走了。哎,自己这熊瞎子掰苞米的习惯,得改改。 第一百二十七章:小妾嘚瑟 ,曲南一原本以为,花青染和自己的态度一样,忽闻此话,心中着实惊了一把!昨晚在唐家门口遇见花青染,他便知道,花青染一定是为了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这件事来的。若想见其水到渠成,只需坐视不理,没有道理在天黑时策马跑来。想必,是急了。 今天,唐老爷讲述那番话时,花青染明明有些恼怒,却在开口时说了那样一番话。他是脑子拎不清、心口不一?还是……有所图谋? 按照曲南一的推断,花青染应该属于后者。 可是,他在图谋什么?需要将绿腰纳给白子戚? 曲南一一时之间没有想通,却留意起了花青染的一举一动。 唐老爷听了花青染之言,知道将绿腰纳给白子戚后,会挡掉自家的一场灾难,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做法,亦佩服起了自己的英明决断。可是,县令曲南一却不同意自己将绿腰抬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得,自己先装没听见吧,待曲南一再提此事时,自己再以家宅安宁为说辞,好好儿请他谅解一番。毕竟,绿腰不过是个丑丫头,与曲南一又非亲非故,没准入他睡了一觉后,就忘了此事也说不定。 唐老爷这边打定主意,绿腰那边也收拾妥当,走出了闺房。 她没有戴金面具,就那么昂头挺胸地走到众人面前,活像个小妾得志后的嘚瑟模样。 曲南一看那她个样儿,竟觉得有几分可爱、可笑。 一张丑巴巴的脸,青紫痕迹已不见,那只浮肿的大眼又恢复成原本的小三角眼,和另一只眼倒也般配。鼻头上一块黑痣,像被谁扔了一块稀泥,还是挺有喜感的。 曲南一的目光轻柔,冲着绿腰招了招手,说:“走,带你出去吃美食。” 绿腰肚子正饿,闻听此言却无欣喜,而是用那双小眼睛扫视向曲南一的荷包,其意十分明显:你带银子了吗? 曲南一摸了摸荷包,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吧,这回带了银两。”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是唐大小姐请客。” 能将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悦耳动听,也就曲南一一人了。 绿腰点头,欣然同往。她倒不是馋美食,而是知道,今天花青染和曲南一出现,应该是想去苏府一探。若他们二人不来,她今晚也是要去一趟苏府的。偷偷摸摸的夜探,和明目张胆的搜查,效果自然不一样。苏玥影消失不见,总要寻个线索出来,才方便行事。她已经不想再顶着这张丑脸招摇过市了,万一碰上小哥哥,她怕自己会产生撞墙的冲动。但为了引出苏玥影,她还真不能戴上金面具,去和白子戚装神仙眷侣。 四人出门,红袖想要跟着,却被唐悠瞪了回去。 唐老爷想留下绿腰置办行头,于是喊道:“绿腰啊,你就别出去了,等会儿那些掌柜的会送头面和衣裳上门,你得选几样呐。” 绿腰脚步不停。 唐老爷皱眉道:“哎哎哎,你要出去也行,你好歹给个话,要选些什么样的才好?” 绿腰回头,冲着唐老爷道:“老爷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吧。”转身,走没影了。 唐老爷点头,暗道:也行。随即想到什么,一跺脚,怒吼道:“又不是抬我去做妾,让我选个饼?!” 唐家院里传出的怒吼声,震得院外的树都抖了三抖啊。 唐悠忍着笑,训斥着绿腰:“你啊,仔细把爹气疯了。” 绿腰道:“你这话当着老爷的面说,才能达到把他气疯的效果。” 唐悠梗了一下,皱起了眉毛:“你怎么还叫爹老爷,要改口叫义父。”恍然想到什么,又道,“是了是了,等明天摆了酒席,你再改口也不迟。”一拍脑门,叫道,“咦,不对啊!明天不是我们唐家摆酒席,认你当义女吗?怎么明天又成抬你去白府做妾的日子?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白子戚太急了吧!”拿眼打量绿腰,“白子戚急个啥劲儿,难道是怕你跑了?” 绿腰点头,一脸认真地附和道:“我这么漂亮,他自然怕我跑了。” 唐悠笑惨了。 绿腰扫了唐悠一眼,接着道:“我和白子戚说了,想要纳我也成,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唐悠好奇心冒泡,立刻追问:“啥条件?” 绿腰无比热情地望着唐悠,扬声道:“让他娶你为妻!”一把攥住唐悠的手,兴奋道,“你曾说过,咱俩一起嫁人,看,这事儿成了!你高兴不?” 唐悠傻了,彻底傻了。她呆愣愣地望着绿腰,好半天才磕巴道:“他……他答应了?” 绿腰憨憨地点头:“嗯!” 唐悠的嘴角一阵抽搐,脸皱成了苦瓜,看向花青染,又扫向曲南一,无比心酸道:“白子戚答应娶我了!” 花青染扭开头,忍不住勾唇笑了。绿腰玩起人来,手段了得。 曲南一忍着笑,点头道:“恭喜了。” 唐悠快哭了,哽咽道:“可……可……可是我不想嫁给他啊!” 绿腰义正言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唐悠张了张嘴,没词儿了。 曲南一轻咳一声,道:“走吧,我们去苏府看看。” 唐悠干巴巴地道:“不吃饭了?” 曲南一回头,笑道:“中午再吃。” 唐悠随着众人前行,突然扯住绿腰,问:“我……我爹,没答应吧?” 绿腰反问:“我哪儿知道?” 唐悠猛点头:“还好、还好,应该是没答应呢。” 绿腰咧嘴笑道:“嫁吧、嫁吧,白子戚会善待你的,他就喜欢咱们这样的。” 唐悠愣了,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喜欢咱们这样的?” 绿腰点头,那模样格外诚恳。 唐悠眨了眨眼睛,脚步开始发飘。她想到白子戚那清秀俊雅的脸庞,心里竟隐隐有些发热。她喃喃道:“他竟然喜欢我?”摇摇头,又咧嘴笑了。那笑,堪称虚渺啊。 日后,唐悠翻起今日的旧账,说绿腰骗她,说什么白子戚喜欢她。绿腰却有理有据地矢口否认,唐悠这才发现,自己被语言那种鬼东西给骗了。 是啊,绿腰说得是,她觉得白子戚是“喜欢咱们这样的”,又没说白子戚就喜欢唐悠了。 曲南一不知道绿腰为什么要坑唐悠一把,但一想到唐悠的花痴行径,觉得她被坑一下还是有好处的,免得哪天真遇见骗子,吃了大亏。 花青染一直默不作声,却仔细打量了绿腰两眼。她脸上的伤,好得倒是够快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探墓 ,四人走到苏家门口,见大门上贴着封条,整个苏家显得死一般的沉寂,隐隐有种闹鬼的氛围。 唐悠问:“表哥,这家人呢?”她最近事忙,还真没注意到苏家人都去了哪里。 曲南一扯下后门上的封条,掏出钥匙,打开大锁,推门而入:“苏老爷被下到大监里,已经招供。他那些家眷席卷了苏老爷的银两,四处逃命去了。呵……我又不是嗜杀成性,有何可逃?” 绿腰扫了曲南一一眼,腹诽道:你不嗜杀成性?开自己玩笑,有意思?再者,若那些家眷不卷着苏老爷的银两跑了,那些银两怕是会直接落入你的银库中吧? 曲南一回头,冲着绿腰勾出一笑,就像能洞悉她此刻的想法似的,竟给她来了一记“我知你心”的眉目传情。 绿腰别开脸,想要自戳双目。 唐悠睁大了眼睛,咋呼道:“苏家就这么倒了?表哥,那苏老爷如何招供的?” 曲南一回身将后门插上,引领三人往苏玥影的闺房走:“那苏老爷长期失眠,一直依靠药物方能入睡,最近却不知得了什么法子,竟然不再问医拿药。苏玥影偷取小娃儿之事暴露后,有属下从苏家后院的花圃里挖出一个刚离世不久的小娃儿。那小娃儿生前被金针封了咽喉,又被灌了。挖出来时,其腹部淤青,脸色惨白,显然是被重压腹部至死。我连夜审了那苏老爷,用了些手段,方得知,苏玥影得了一秘方,能让人安睡如婴儿。那便是枕着小娃儿的肚皮睡觉,俗称婴儿枕。那婴儿枕要用年纪只有两三岁的小娃儿制成。为了不让小娃儿影响主人的休息,便喂其,使其酣睡。因怕小娃儿醒来后哭闹,便用金针刺喉,使其失声。” 唐悠怒极,破口大骂:“真是个畜生!就不应放走唐家其他人,像他们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家,要死就弄死一窝,不能放走一个!”喘了两口气,问道:“表哥是如何判那苏老畜生的?” 曲南一回道:“绞刑。” 唐悠攥拳道:“太便宜他了!” 曲南一补充道:“先从他的脚趾开始,寸寸绞断。” 唐悠打了个哆嗦。 曲南一拿了火把,分给其他三人。四人一同来到苏玥影的闺房,曲南一指着那口大木头箱子说:“且进入一探究竟。”言罢,一脚踢向柜体机栝,纵身跃下。 花青染紧随其后,跳入地道。 唐悠拉着绿腰,支吾道:“绿腰啊,那个……你是从哪里出来的?那里够不够宽啊?我……呵呵……这里有些窄……” 绿腰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在苏玥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唐悠问:“你在看什么?” 绿腰回道:“看看苏玥影留下的痕迹。” 唐悠随手翻了翻苏玥影放在案上的几捆竹简,道:“我看苏玥影的闺房和我的没啥两样,咱俩还是快点儿下去吧,别让表哥他们等急了。” 绿腰的眸光一闪,收回目光,领着唐悠来到苏老爷的房间,掀开床板,二人走了进去。正所谓狡兔三窟,一个密道里竟有三条通道,足见人做了亏心事后多想给自己多留条退路。 二人点燃火把,顺着洞口爬进地道,在石室内与花青染、曲南一汇合。 站在只剩下四副棺材和一盏长明灯的石室内,曲南一说:“我初来此地,便觉得此处像一间古墓,这四口棺材里的原主人应该都是陪葬品。唐家初来**县时只不过是小本经营,自从买下这个宅子后,竟一跃成为首富,实在是蹊跷得很。” 花青染举目四望,问:“你是怀疑唐家盗取了此处古墓,所以才发的家?” 曲南一点头道:“正是。青石密道里镶嵌的夜明珠,颗颗如指甲盖般大小,价值连城,想在这**县内买到此等夜明珠那是妄想,就算去长安城里寻觅,怕也只有天家才能凑齐十几颗而已,这青石地道里的夜明珠,最少也要五十颗。” 花青染问:“南一邀请我等同来,是何意?镇鬼,还是捉妖?” 曲南一笑吟吟地回道:“分赃。” 唐悠瞬间瞪大眼睛,重复道:“分赃?!”那声音都颤抖了。 曲南一点头道:“对,分赃。如今苏家倒了、空了,只剩下这座墓穴。苏老爷只是盗走了这四副棺材里的财物,拿到远处销赃,便得了那么多的不义之财。他一直想进入墓主真正的墓室,却不得法,找不到路。实不相瞒,南一也曾独自到此研究了一二,却看不明白有何机关妙法,所以请了青染和绿腰同来,参详一二。当然,若得金银,我们三人各得三分,唐悠得一分。” 唐悠瞧那苏家只得了四副棺材里的陪葬品便成了富甲一方的苏老爷,那她若得了主墓室里的值钱物,哪怕只分到一分,岂不是富可敌国? 都说这**县有座宝藏,原来竟然在这里! 唐悠知道自己没法和花青染等人比,能给自己一分怕也是看她跟来,不好意思赶她走而已,因此十分知足。再想到绿腰也能拿到三分,虽然心里不大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绿腰应该、可能、大概,比她聪明了一点。当然,这是在她不抽风的前提下。 唐悠摩拳擦掌兴奋道:“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开始找入口吧!”探险、盗墓,太令人兴奋了! 曲南一说:“这里应该没有伤人的机关,但还是小心为妙。” 花青染点了点头,沿着青石墙壁细细观看半晌,却不见链接下一个墓室的入口痕迹,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素手夹住油纸包的一角,在半空中一扯,一挥。 油纸包里飘洒出大片红色朱砂,随着花青染的袖风,犹如一条红色游龙般在青石室里游走,最后扑到青石壁上,仿佛绽放出一朵朵残梅。 唐悠看得傻了眼,差点儿忘记呼吸。 花青染见那红色朱砂并未在石壁上显现出任何痕迹,便又取出符咒,在手指尖一捻,符咒燃起,在花青染的清喝中飞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梦魇 ,绿腰心中有了计较,便放松了警惕,视线不知不觉又放到那血莲上。这时,她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唯独她一人站在血莲面前。手中,是一把滴血的利刃。地上,是一件染血的男子长衫。绿腰心中一惊一痛,扔掉匕首,捧起长衫,颤声喊道:小哥哥……小哥哥…… 曲南一瞥了愣神的绿腰一眼,转头看向花青染,道:“如此这般,此墓果真是大有来头,想来里面的陪葬品定然价值不菲。不知青染可有法子过这莲花甬道?”解决不了,那通过应该可行吧? 花青染想了想,回道:“许是可以从墙面上过。” 曲南一惊喜道:“哦?那太好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花青染去试试。 花青染摇头道:“青染的轻功只学了皮毛,过不去这九十九朵红莲道。” 曲南一转头看向绿腰,戏谑道:“绿腰呐……” 与此同时,身陷黑暗的绿腰突然听见小哥哥站在她的身后,叫她的名字:阿颜! 曲南一本想问问绿腰有没有其他办法,只刚叫出绿腰的名字,便觉得绿腰的背影一僵,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绷紧了身体,使之出现一种满弓的状态。 曲南一微微一怔,再次试着唤道:“绿腰……” 绿腰的肩膀竟然在以一种从未见过的频率颤抖着。她缓缓回过头,望向曲南一。只此一眼,就仿佛一把刻刀,或深或浅地篆刻在曲南一的心上,毕生难忘。 那是怎样的一眼啊? 盈盈颤抖着的眸光,仿佛承载了几个世纪的期盼与欣喜,竟如飞蛾扑火般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却在下一秒,变成恍惚与迷茫,以及无法形容的痛处。紧接着,那双眸中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好似不顾一切的痴迷! 绿腰的唇动了动,只在无声中唤了一声南一。随即垂下眼睑,抬手照着自己的额头一拍,再次仰起头,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梦魇了,竟然被红莲扰乱了心智,梦魇了。 曲南一心头震撼啊!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执着?!什么样的痴情啊?! 曲南一生性多疑,但从绿腰那偶然的一瞥中,却看到了一往情深,以及装傻逃避。 生平第一次,曲南一感觉到了胸腔里那颗心脏的震动,就像……就像花青染腰间的那把黑剑,发出嗡鸣,犹如龙吟,震耳欲聋。 他一直以为绿腰对自己不过无意,却不知道,早已情根深种。若非那偶然的一眼道破天机,他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就说嘛,像自己如此俊雅优秀的男子,又有几人不会动心? 曲南一看向绿腰,眼神明明灭灭,豁然一笑,道了声:“你啊。”那声音,含糖量颇高。 绿腰直接给了曲南一一个背影。一个充满想象力的背影。曲南一简直可以想象,绿腰转身后脸上的潮红。这么一想,还真没啥美感,但绝不影响曲南一的好心情。这一天里,他的心情真可谓是跌宕起伏啊。他想,有些答案,是时候浮出水面了。 绿腰看向曲南一那一眼,并未引起花青染和唐悠的注意,却在曲南一心中刻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午夜梦回,那双饱含感情的小三角眼,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醒来后,却说不上是好梦还是噩梦,总之,有些心悸。 绿腰在转身后,眯了眯小三角眼,暗道:让你总对我贱笑,今天也让你尝尝贱笑吓人的滋味!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白枯骨门”暂时探不得,那就只好鸣金收兵。 绿腰等人返回到有大蛇蜕的入口处。因没点燃火把,反倒是将那处位置看得清楚,却没见到什么明显的机栝。 花青染用脚跺了一下三尺见方的挡板,挡板再次打开,机栝投下蛇蜕。 唐悠崇拜道:“花哥哥,你真厉害!” 花青染扫了绿腰一眼,道:“一般厉害。” 唐悠诚恳地点评道:“是没我家绿腰厉害。” 绿腰训斥道:“实话可以说,但别人未必喜欢听。” 花青染:“……” 唐悠立刻谄媚道:“花哥哥,你也是响当当厉害的。” 花青染淡淡道:“你可以唤我青道长。” 唐悠厚着脸皮,笑道:“那多远啊,咱的关系多近啊。” 花青染面无表情地一跃而下。 绿腰点评道:“瞧那样儿,就跟要跳崖似的。” 曲南一发现,绿腰磕碜起人来,简直令人无地自容啊。幸好自己不会武功。得,爬吧。 众人陆续爬下蛇蜕软梯,回到石室里。 软梯被机栝收回,头上的挡板归位,与石室浑然一体,看不出那竟是一个入口。 曲南一总结道:“这地方实属怪异,若真是普通墓室,断不会去路与回路是一样的。” 唐悠溜缝道:“可不是嘛,谁家墓室建得跟逛街似的,还能有来有回。”转头看向绿腰,“绿腰,你说对不对?喂,绿腰?!绿腰!” 绿腰两眼一闭,身子向一旁倒去。 唐悠尖叫一声,试图抱住绿腰,却因太胖,动作迟缓,没有扑过去。 曲南一倒是动了,忙伸手去抱,却不及花青染的动作快。 但见花青染在绿腰昏倒的同时,冲至她身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抱住她,但却在绿腰即将落入他怀中时又收回了手,任由绿腰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曲南一一怔,忙上前几步,从地上抱起绿腰,面色不悦,问花青染:“你这是何意?”不抱还跟着抢,抢到手却又松了手,这不是逗人玩呢吗。 花青染很自然地回道:“她太脏了。” 曲南一无语了,十分想踹花青染一脚,但他这人素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一脚是既踹不到,又讨不到好处,于是干脆作罢。 低头看看绿腰,发现在光线不甚明亮的墓道里,看不轻脸上的那些雀斑和鼻子上的黑痣,竟也觉得她是一个清秀佳人。那泼辣搞怪口无遮拦的彪悍样子,似乎淡去,只剩下怀中这个轻得有些骇人的身体。曲南一不是没抱过女人,但像绿腰这么轻的身体,却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唐悠凑过来,关心地问:“绿腰怎么了?” 曲南一回过神,回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唐府风云嫉妒浓 ,唐老爷出门谈生意去了,华姨娘正在唐倩的闺房里话家常,听到小茹禀告说曲大人抱着绿腰直接进了她的闺房,当即一个高蹦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这个小贱蹄子,才当上了唐家三小姐,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勾引汉子,也不看看她那张脸丑得跟鞋底似得,还敢勾引曲大人?!就她那个鬼样子,配给咱家铲粪的臭麻子,人家都要嫌弃!不行,我得去看看,要是让那小贱人成了事,你的名声可就完了,以后还怎么嫁人?!走走走,一起去看看!”话锋一转,笑道,“曲大人啊,真是不错,我家倩儿若喜欢,倒是可以……” 唐倩羞红了脸,跺脚道:“娘啊,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华姨娘美眸含笑:“娘这不是在给你寻姻缘吗?那县令大人可未曾娶妻纳妾,又端得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配我家倩儿,倒也说得过去。”目光一凛,挺起胸膛,斗志昂扬,“我现在就去会会那个小浪蹄子,让她知道我们唐家的规矩!” 唐倩一扭头,干脆不听华姨娘的美好畅想。 小茹在绿腰手里吃过大亏,哪敢让华姨娘去闹。她可深深地记得,绿腰说过,但凡绿腰有麻烦,也不管那麻烦来自哪里,就只对她小茹一人说话。 小茹被绿腰教训得怕了,忙拦住华姨娘,劝道:“姨娘息怒息怒。奴婢远远瞧着,那花公子也跟来了,想必……想必三小姐应该是受伤了。” 华姨娘抚掌大乐:“该!活该!人呐,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既然是那癞蛤蟆,就甭想着装金蟾。这当了三小姐才两天的功夫,就受伤了,可见这福分不是谁都能享的。”转头又训斥起小茹,“什么三小姐?以后在我面前,就叫她绿腰。明明是个丑丫头,还想真变成金凤凰啊?我呸!” 唐倩一听说花青染来了,再也坐不住了,忙将头扭了回来,示意小茹出去,然后对华姨娘说:“娘,我们去看看吧。她好歹是大姐认得三妹妹,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家呢,总不好让人笑话我们唐家没有礼数。” 华姨娘拍了拍唐倩的手,笑吟吟地说:“还是我的倩儿懂礼数,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走,我们去看看。” 唐倩道:“娘,你不要总和大姐对着干,我瞧那绿腰也是个有本事的,万一她俩抱成团,娘的日子会不好过的。莫不如我们不说是非,只过自己的日子,倒也自在。” 华姨娘柳眉倒竖,咬牙道:“我早晚会收拾了那个熊精!有她这么一大坨腐肉压在你的头顶,外人只闻到臭,哪里知道唐家还有个二小姐是如何的貌美如花,怕都以为你和她一样的蠢笨如猪、不堪入目!”转头看向唐倩,柔声道,“倩儿啊,娘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不能像娘一样,给人做妾,一辈子直不起腰来。若是娘是正室,早就做主把那熊精嫁人了,哪还能让她在家里作威作福?!” 唐倩摇了摇华姨娘的胳膊,羞涩道:“娘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华姨娘摸了摸唐倩的脸蛋,眼冒恶毒道:“走,咱娘俩去看看三小姐的病,看她还能活几天?!”弯腰抱起新买来的黑色卷毛小狗,逗弄道,“娘为了哄你开心,特意买了这么个小东西给你解闷。你说,咱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不待唐倩开口,她又道,“得,以后啊,它就叫熊精吧,一叫这个名字呦,我这心里啊,就无比舒坦、十分欢快呢。”伸手拍了拍小黑狗的脑袋,“走吧,你今天就跟着主子我去转一转,准许你狗仗人势一把。”说完,扭着挺翘的臀部,拉起唐倩的手,笑吟吟地向绿腰的闺房走去。 华姨娘刚抬腿跨进绿腰的屋子,怀中那只名叫熊精的小黑狗,便呲出锋利的小牙,不停地犬吠着。 华姨娘拍了拍小黑狗的脑袋,捏着尖酸的调儿,道:“哎呦呦,你个畜生,刚把你抱在怀里,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赶快闭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抬头环视一周,对矗在床边面朝绿腰的唐悠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劳烦曲大人将我们三姑娘抱回来了?这如何使得呀?” 这话说得唐悠黑了脸。华姨娘刚说自己怀里抱着的是畜生,又说绿腰是曲大人抱回来的,这含沙射影的太明显了。 唐悠狠狠地瞪了华姨娘一眼,怒声道:“出去!出去出去!” 华姨娘刚要反击,却看见唐悠那青紫色的大鼻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叠声地道:“哎呦呦哎呦呦,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唐悠涨红了脸,皱眉喝道:“要笑出去笑去!” 唐倩在华姨娘的后腰上捅了一下,华姨娘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幸灾乐祸,偏离了此行的目的,忙收了笑,将声音降低了一些,对曲南一柔声道:“妾身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先是谢过曲大人了。”转头看向花青染,笑吟吟地道,“早晨花公子来得匆忙,都没时间好生招待一番。”看向唐倩,“还不请二位贵客到大厅里坐坐,你亲自去做几样拿手的点心给二位尝尝。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不适合男子出入。”在这个时期,茶是名贵之物,只有家境富裕的官老爷,才能买得到茶、喝得起茶。寻常人家,不会一开口就用茶来招待人。 唐倩看向花青染,一颗芳心金满了少女情怀,幻想着有朝一日陪在他身边,花前月下、琴瑟和鸣、海誓山盟,许下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一想到那副画面里有自己,唐倩就忍不住羞红了脸颊。 曲南一扫了眼华姨娘和唐倩,勾唇一笑,对刚进门的大夫说:“有劳李大夫了,这边请。” 华姨娘以为曲南一要和自己说话,没想到直接漠视了自己,瞬间气得脸色发青。唐倩是一颗心都系在花青染身上,只觉得这样一个谪仙般的男子,真如天君一般气质高华,看上一眼都是福分呢。 华姨娘见花青染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儿看,而自己的女儿想然也在偷偷打量着花青染,这眉目传情传得好传得妙啊!自己的女儿,果然还是得了几分自己的真传。想当初,她就是用这含情脉脉地注视,打动了唐老爷的心扉。 曲南一是不错,但保不齐将来会纳妾,但花青染就不一样了,他可是道长,一生清心寡欲,能娶一女定会真心相待,后院里绝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 思及此,华姨娘兴奋了。 她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对花青染道:“还请花公子去大厅里吃些点心。” 花青染仍旧盯着唐倩,没有反应。 华姨娘微微皱眉,上前两步,扬声道:“花公子?花公子!” 花青染转动眼珠,看向华姨娘,清喝道:“你是何人?!” 华姨娘一张大白脸瞬间开了染坊,是个颜色就往外蹦啊。他……他……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她……她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 华姨娘咬牙道:“妾身是唐老爷的妾。” 花青染道:“退下。” 华姨娘气得一个倒仰。这是把她当奴才了! 唐倩看出了花青染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己,而是在愣神,一颗芳心瞬间碎裂成八瓣,哦,不,是十八瓣。 华姨娘见唐倩几欲昏厥,再也顾不得其他,搀扶着脸色惨白的唐倩回到房里。 唐倩捂着脸,一头扑进被褥上,哽咽着垂泪。 华姨娘气得不轻,本想摔些东西解解气,却又舍不得,最终狠狠地锤了几下被褥,方觉得舒坦了一点。 曲南一和花青染,都瞎了眼睛,竟看不上自己的倩儿,反倒围着那丑八怪转悠!真真是气煞她也! 第一百三十五章:准备后事吧 ,绿腰的房里,头发花白的李大夫在为其诊断后,脸色凝重地沉吟片刻,方道:“准备后世吧。”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不敢置信。 花青染眸光微闪,分不清是喜是悲,却也是实打实地不敢置信。 唐悠吓得腿一软,忙一把抓住李大夫的手臂,尖声道:“大……大夫,你说什么?我……我妹妹怎么了?” 李大夫推开唐悠的手,轻叹一声,回道:“令妹已经油尽灯枯,脉搏细弱蛛丝,几不可闻。” 唐悠瞪着眼睛,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不知道绿腰有多厉害、多聪慧,她……她……”说不下去,已是哽咽上了。 曲南一稳住心神,觉得李大夫所言就跟闹笑话似的。前一刻,这绿腰还蹦跶得欢实,怎么这下一刻,就油尽灯枯了呢?他询问道:“大夫,可有救治之法?” 李大夫回道:“大人,若她安心静养,以膳食细细调养,也可多活个一年半载。若还如此思虑过重、怒火攻心,怕也就能缓个七八天。依老夫看,不如将后世准备准备,好过事发突然,措手不及。” 曲南一一掌拍在床榻上,吓得李大夫的白胡子往上翘。 唐悠突然怒喝道:“你个老匹夫,休要胡说!” 李大夫见惯了这样的事,也听惯了奉承和谩骂,倒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感叹一声,便要离去。 唐悠皱着一张包子脸,拦住李大夫,道:“喂,李大夫,好歹给开点儿药啊。” 李大夫道:“她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吃药了。若她一直如此昏迷不醒,那七八天也是奢求了。”一仰头,看见曲南一那沉如水的脸色,和凶悍目光,李大夫终是改了口,“也罢,写一副方子给你,且尽人事听天意吧。”从药箱里取出竹片,写了几味药名后,递给唐悠,“这是一些温补的药,你让人去抓药吧。若她一直不醒喂不进去,哎……” 唐悠付了诊金,让车夫送李大夫回去,并把药抓回来。回到屋里,望着一直陷入昏迷的绿腰,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嗷嗷哭了两嗓子后,一抹眼泪,哽咽道:“妹子,你醒过来,姐姐带你去买新衣服。我唐悠刚认了妹子,你不能让我还来不及欢喜,就为你送葬。你说你想不起自己是谁,我帮你想,我帮你去打听,去查。你不能就这么去了,这么突然,这么……”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呢,怎么就怒火攻心了呢……” 花青染这会儿不发呆了,坐在胡凳上,将白皙干净的手指,搭在绿腰的手腕上,诊着脉。 曲南一问:“青染会医?” 花青染摇头:“不会。不过却略懂几分脉象。” 待花青染收回手,曲南一问:“怎样?” 花青染看向绿腰的脸,点了点头。 曲南一的眸光一亮,追问道:“有救?” 花青染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曲南一,道:“点头其意是指李大夫所言不虚。” 曲南一很佩服自己,这个时间竟然还有闲心竖起一根手指说:“真二。” 花青染没见过绿腰在艳山脚下对仗白子戚的阵势,所以不太懂曲南一的手势为何与所言不同,但曲南一话中的意思,他却听明白了,是在骂他。 花青染没心情和曲南一计较,站起身,踱步向外走去。他的心情有些矛盾,不知应如何是好。 曲南一望着绿腰的脸,咧咧嘴角,道:“或许,我有个法子,能叫醒你。” 唐悠的眼睛一亮,忙道:“表哥,你叫吧!” 曲南一转头,对唐悠道:“你出去。” 唐悠不解:“你叫你的,让我出去干啥?” 曲南一看向绿腰,苦笑道:“这人都被你带坏了。” 唐悠以为曲南一是在说自己,却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被带坏了。其实,曲南一说得自己他自己。他的想法被绿腰带到阴沟了去了。 曲南一自嘲地一笑,站起身,看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踱步走出门口,站在窗外,探头对唐悠道:“你且离绿腰远点儿。” 唐悠傻乎乎地问:“为何? 曲南一也不解释,只道:“站在三步开外。” 唐悠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向后退了三步。 曲南一轻咳一声,喊道:“心肝宝贝,醒醒啊。” 花青染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跪倒在地。他有些窘迫地站直了身体,转头瞪了曲南一一眼:“作怪。” 唐悠噗了一下,好像要喷东西,却因为无东西可喷,再次震动了鼻骨,她哎呦一声,虚捂着鼻子,小声喊着:“疼!不行,真疼!” 曲南一也有些尴尬,摊手道:“李大夫所言,你们都听到了,若叫不醒她,命危矣。”说完,又硬着头皮,探头喊了一声,“宝贝……” 唐悠不屑道:“就这法子啊?真亏了我那么崇拜表哥。” 曲南一抬头,望天,咬了咬牙,抬腿走进屋里,站在绿腰的床头,细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其如同死了般一动不动,那样子竟然有几分惨淡和可怜。他心中不舒服,干脆趴在床上,用手拍了拍绿腰的脸,轻叹一声,喊道:“心肝、宝贝,小可爱,小宝宝,宝宝……” 宝宝?! 绿腰正在馄饨的世界里寻找一个人,她翻山越岭、历经艰辛、赤脚踩在岩石上,留下一各个染了血的脚印。然,那个人却始终不曾出现,就好像在故意躲着她。可她知道,他绝非刻意。也许,他也在找自己,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茫茫人海,凡尘俗世,浮浮沉沉,包罗万象。人出生之事的一声啼哭,难道不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最后一次放肆?难道不是因为前世的伤别离与这一世的寻不到? 绿腰走过沙漠,穿过云海,心力交瘁,却从不肯停歇。 她脚下的路被鲜血浸染,生命迹象在渐渐流逝,她却恍然不觉,直到昏倒在炙热的太阳底下,看着水分从自己的肌肤上蒸发,感受着生命无情的远离…… 绿腰闭上了眼睛,带着对未完成心愿的扼腕,以及一点点终于可以放下负担的窃喜,沉入了思海尽头。 突然,她竟然有人叫她宝宝?! 是的,宝宝! 招招财进进宝宝的宝宝。 操咧!谁这么缺德,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是了,是幺玖。 咦?幺玖是谁? 是谁在唤自己?那声音好生腻歪。 是了,是曲南一。 可是,曲南一是谁? 绿腰突然睁开双眼,想要看看到底谁在恶心巴拉地呼唤自己。 于是,四目相对,曲南一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心中升起欢喜——绿腰,终于醒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真是充满了张力,仿佛能直抵人心里,生生叫人……打个冷颤啊。 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绿腰突然出手,一把掐住曲南一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她那锋利的指甲便会刺入他的肌肤,或者干脆划开他的喉管。 绿腰眼中有种疯狂的狠厉,唐悠却不知曲南一命悬一线,砰地一声扑到绿腰的身上,将她压得两眼翻白,手中失了力道,曲南一接势退后,远离突发的危险,唐悠则是拍着绿腰的胸口哭喊道:“妹子啊妹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还是表哥的办法好,果然这样就能叫醒你。” 绿腰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抓住唐悠的胖爪子,声音沙哑道:“别拍了,胸都被你拍瘪了。” 唐悠笑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花青染站在窗前,全程观看了这场热闹,唇角悄然勾起,面上如沐春风,手却像个孩子似的,在抠窗框上的泥巴。一下又一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绿腰逆袭 ,绿腰看向曲南一,用粗噶的声音,道:“不要叫我宝宝!”说完,松开手,曲南一感觉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曲南一想说些什么,或者笑一笑,但却办不到。就在刚刚,他在绿腰的眼中看到了凛然的杀意。她就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土的老虎,凶狠地想要袭击一切越界的人。在古墓里莲花路旁情谊,仿佛瞬间成为了假象。 曲南一十分别具地发现,自己可能快被绿腰弄得精神失常了。 就算绿腰只是绿腰,那也是个不一样的绿腰,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往和诡谲莫测的性格。自己想当她的良人,怕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曲南一向后退了一步,觉得在所谓的感情面前,还是性命最重要。更何况,他现在的感情,有可能是一种假象。这种假象可以源于花青染的所谓的姻缘,可以源于绿腰的眼神,也可能源于……本心。 他虽不是个特别注重美丑的人,但每个人互看的第一眼,都是以美丑为定论。说完全不在乎,那绝对是虚假胡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曲南一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上绿腰?那白子戚使出手段要娶绿腰,分明没安好心,甚至不惜当着众人面吻了绿腰,不就是宣告领土权吗?嗤……幼稚! 那自己呢?自己已然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却是对绿腰有意。只是,他现在就像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人的情感倾向于绿腰,另一个人却不停地发出质问: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喜欢她的长相?喜欢她的身姿?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言行?曲南一扪心自问,竟得不到答案。因此,他后退一步,想要看清楚绿腰,更想看清楚自己。 在唐悠的喜极而泣中,绿腰笑道:“可别哭了,顶着个紫青色的大鼻头,哭得忒难看。”转头看向曲南一:“以后别叫我宝宝,叫一次,掐你一次,掐死拉倒!” 曲南一望着一脸警告之色的绿腰,突然就笑了。他笑着笑着转过了身,看向窗外,留给绿腰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唐悠靠近绿腰,小声道:“你刚才掐表哥的脖子,可能掐得太狠了。” 花青染附和道:“掐南一的脖子,就像掐一只小鸡。” 曲南一发现,花青染不但心思叵测,还是一个披着谪仙外表的毒舌。但若论起毒舌功夫,他曲南一还真不好意思屈居第二。只不过,眼下不是和花青染斗嘴的时候。男人要斗,斗得便是命。眼下,还是关于绿腰的事更重要。 思及此,曲南一竟收起凌乱的感情,转回身,上前两步,笑吟吟地对绿腰说:“你怎么好好儿的就昏迷了?若非我亲昵地唤你宝宝,你还要沉睡到什么时候?” 花青染瞥了曲南一的背影一眼,暗道:这人还真有种不找死就不会死的特点。 绿腰觉得手指甲有些痒,却忍着没动,冷冷道:“不送。” 唐悠立刻如同一只老母鸡般张开胳膊,护在绿腰身前,对曲南一说:“表哥,人家大夫都说了,我妹子是怒火攻心,你就不能别宝宝、宝宝的叫啊?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你走吧,让妹子休息吧。花哥哥也回去休息吧。”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道:“现在走,可不行。”低头,凝视着绿腰的眼睛,柔声道,“大夫说你时日无多,你可有什么遗言要留?” 唐悠怒喝:“表哥!这话怎么能当着妹子的面说?你……”你这不是成心要给绿腰添堵,想要害死她吗?! 曲南一摇头道:“绿腰是通透之人,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得了必死之证而彷徨不可终日?我若不问问,于心不安。”曲南一较起真来别人还真按不住。他心里发狠,想着与其让绿腰如此折磨自己,还不如自己早点儿弄死她!乱人心智者,不可留。按照李大夫所说,绿腰命不久矣,但若是能被他气得怒火攻心,早点儿到阎王那里报到,也免得他总是惦记,一颗心起起伏伏不得安生。这是心病,得去。 绿腰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幽幽地问:“你不安心?”咧嘴一笑,样子又变得娇憨痴傻,她坐起身,兴奋道,“来来,把心给我吃了,你也就不用不安心了。”伸手,在空中挠了几下,看样子是像掏出曲南一的心。 曲南一只觉得胸口一凉,似乎有只爪子剖开自己的胸腔,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脏!他惊得后退一步,却仿佛一脚踏出了梦外,整个人便从那种幻象中回到了现实。他还是他,还有那颗心。绿腰还是那个绿腰,时而聪慧时而傻气的绿腰。 曲南一偷偷地嘘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在绿腰身边多呆,否者明天整个**县都会传出,县令曲南一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二百五。 曲南一不愿多留,道了声:“好生养病。”转身出了闺房。外面的天还是很蓝,风还是很轻,阳光依旧炙热,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在遇见绿腰后,自己总和自己较劲?这样很有意思?嗤…… 花青染踱步到床边,从袖兜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绿腰:“这里一颗‘碧水清浊丸’,可滋养身体,洗涤污秽,你可服下。” 绿腰不接。 花青染道:“此丸乃恩师炼制而成,有奇效。莫非,绿腰不信任青染?怕青染加害于你?”说着就要送回药丸。 绿腰坐在床上,望着花青染的眼睛,问:“你这药丸炼制几年了?” 花青染回道:“约有五年了吧。” 绿腰道:“五年了,药性还在?” 花青染有些迟疑:“恩师所炼,药性……应该还在。” 绿腰又道:“你把它随手放在袖兜里,既无瓷罐保护,也无油纸包裹,这得沾了多少灰啊?” 花青染捏着药丸的手,用些用力,药丸变得不那么圆润了。 绿腰干脆往床上一趟,突然又变成一副傻样,张开大嘴巴,嚷嚷道:“喏,你喂我、喂我!” 花青染的手一抖啊,捏着药丸有些踌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喜欢或者厌恶,只是美眸里的颜色变得幽深。 唐悠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妹子,你没闹了,我喂你吃得了。”伸手,就去取花青染手指间的药丸。 花青染手腕一台,避开了唐悠的触碰。也不知他经历了几番思想斗争,最终却是弯腰腰,亲手将药丸送到绿腰的唇边。 结果,绿腰去扭开头,斜眼看他,问了句:“你洗手了吗?” 花青染捏着药丸的手一阵颤抖啊!药丸直接掉到绿腰的身上,溜溜地滚到床上,坠到地上。 花青染突然理解了曲南一的反常。他清风朗月般直起腰,礼数周全地低了低头,然后转身,衣袂飘飘地走出了闺房。 外面的天,真蓝啊!风,真轻啊!云……花青染底下头,不想继续感受那些云淡风轻,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是的,傻瓜。 曲南一并未离开,而是等着花青染出来。 花青染走至曲南一身边,曲南一却又折返到绿腰的窗前,扬声道:“宝宝,南一明日再来看你……啊!” 一个方枕,飞出窗口,正好砸在曲南一的脑袋上,虽不至于头破血流,但却渐渐红肿一片。 曲南一扭头,快速脱离窗口,一手揉着额头,对就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花青染抱怨道:“喂,青染,你好歹要出手搭救一二啊,怎好静立一边看热闹?” 花青染淡淡道:“南一想要试探绿腰的忍耐极限,青染怎好出手干涉?成人之美的道理,青染还是略知一二的。” 曲南一笑吟吟地挑眉:“哦,是吗?”靠近花青染,伸手在他的腰间摸了一把。 花青染微僵,将手按在腰间,直视曲南一。 曲南一亲昵道:“让我摸摸。” 花青染倒也硬气:“不要哪只手?” 曲南一笑道:“哎呀呀,不要那么无趣嘛。” 花青染转身便走。 曲南一追了上去,道:“青染啊,把那黑剑拿出来给我看看吧。我心中实在好奇,为何它会发出龙吟?”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花青染垂下眼眸,回道:“他与主人心意相通。” 曲南一目露精光:“何种心意下,它会嗡鸣?” 花青染看了曲南一一眼,道:“怒杀之意、酣畅之意、焦急之意……”在曲南一表现出原来如此的目光中,花青染却紧跟着又来了一句,“可能都会发出嗡鸣。”毕竟自己不是它原有的主人,与其相处,还在摸索。 曲南一笑容不减:“这么说话,很有意思?” 花青染点头:“尚可。” 屋内,唐悠问:“妹子,为何他们一叫你宝宝,你就如此愤暴怒啊?”问完这话,忙用胖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因为自己的话害得绿腰失常。 绿腰侧身,看向窗外,淡淡道:“曲南一叫得不好听”她能告诉别人,宝宝是招财进宝里的宝宝吗?能告诉别人招财进宝是由三只小畜生和一只……操咧,不是一只,是一位假山魈组成的杂耍组合吗?该死的曲南一,你找死!该死的幺玖,真欠揍! 唐悠惊悚了。就因为曲南一叫得不好听,所以用枕头砸人?她发现,曲南一的脾气真好;绿腰的脾气,凶爆了! 哎呀,这才几天功夫,好强烈的逆转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残 ,车夫将药抓回来,唐悠随手将药丢给了小茹,小茹又扔给了红袖。 自从小茹被绿腰暴打一顿后,小茹便欺负起了红袖。但凡应该小茹做的活,她都会扔给红袖去做。红袖若不做,小茹便怂恿着华姨娘收拾她。红袖暗自叫苦不已,却因无人为其撑腰,只能忍气吞声。 待红袖熬好了药,她瞧着左右没人,便往里面啐了一口浓痰,丢了一块鼻屎,这才心满意足地端着药碗,乖巧地送给小茹,然后由小茹端着将其送到三小姐绿腰的房里。 唐悠端着碗,吹了吹,对绿腰说:“喝了吧,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绿腰回道:“太烫,先放一会儿,你回去睡吧。” 唐悠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放下碗,走至门口,还不忘嘱托道:“等药凉点了,你别忘了喝,有事就叫我。”想了想,补充道,“大声点。” 绿腰点了点头,唐悠转身回屋。 华姨娘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越寻思越觉得憋屈。她想起小黑狗一到绿腰的房里便犬吠不止,心思一转,计上心头,忙抱起小黑狗来到绿腰的房外,然后悄悄推开绿腰的房门,把小黑鬼扔了进去。李大夫不是说,绿腰必须静养吗?她就让她好好儿地“静一静”。 “汪汪……汪汪汪……”小黑狗一阵犬吠,华姨娘一阵欣慰。这畜生,果然没白买。想到绿腰不胜其烦的样子,她这颗心呐,终于舒坦了那么一点点。当弱,若绿腰因此翻了白眼,那也只能说明,她是个福薄之人,享不得这泼天的富贵。若没了绿腰,唐悠那个熊精就失去了左膀右臂,看她还能猖狂到几时?! 华姨娘在小黑狗的犬吠中,扭着翘臀,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绿腰正在小憩,突闻狗吠,睁开眼睛,看向地上卷毛小黑狗。 小黑狗不大,也就一尺多长,在叫了两声后,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闭了嘴。它用鼻子在地上嗅了嗅,一头扑向花青染失手扔下的“碧水清浊丸”,张开嘴巴,嗷呜一口将其吞下。 “碧水清浊丸”显然是个好东西。 小黑狗在地上绕了数圈,显得精神抖擞,然后十分痛快地蹲在几腿旁,拉出了一团粑粑。 绿腰静静看着,面上并无不适。 既然那药丸叫清浊丸,必然是要将浊物排除体外。此功能,并无异议。 那小黑狗因刚排泄过,觉得腹中饥渴,便一跃跳到几上,一头扎进碗里,也顾不得那药苦,直接吧嗒了好几口。 屋里屎味弥漫,绿腰却执意又看了一会儿。见那小黑狗并无异样,她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道:那白眼狼既然能亲手喂自己吃药,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药有毒。可小黑狗并无异常。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胡颜起身,走下床,十分淡定地洗了一把脸,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要推开房门去寻华姨娘。她要是不把屋子打扫干净,她就让她吃了那泼狗屎! 既然曲南一和花青染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怕是这两天就会动手。自己若还是这般温吞,不拿出一些手段,怕是要被那二人分尸了。 胡颜心中所想,若是被曲南一或者花青染知道,必定会打从心眼里否定她的想法。就算她扮作绿腰,也绝不是个温吞好拿捏的主。 绿腰的手刚搭在房门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回过头,看见小黑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并未抽搐或者呕吐,竟然以眨眼间的速度死透了。 绿腰皱眉走至小黑狗身边,蹲下,将其拎了起来,仔细看了两眼,然后端起药碗闻了闻,又将药碗放回到原处。站起身,拎着死狗走向厨房,随手取来一把菜刀,剥掉狗皮,修了修形后,又拎着小黑狗的尸体来到华姨娘的窗前,掀开窗户,将小黑狗那血淋淋的尸体抛至床上,这才返回到自己房门,换了身夜行衣,揣着狗皮离开唐家。 有人想要她的命。 只可惜,她暂时还没有让别人掌控自己生死的打算。 那个人,注定要失望了。 那个人,注定会比她先死。 她知道,自己的僵死之症要发作了,必须尽快找到苏玥影。 绿腰轻轻跃上墙头,如同一只幽灵般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想,苏玥影一定还藏在这**县内。苏玥影若想劫牢,必然会与曲南一派去守株待兔的衙役们撞到一起,所以,苏玥影不会去。眼下,苏玥影需要一个隐身的好场所。一个既热闹又引人注意,却十分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场所。 她在苏玥影的闺房里发现了两折戏谱,竟是幺玖惯唱的两首。那两劵竹简显得十分莹润,显然曾被苏玥影细细抚摸过很多遍。 若她猜测的不错,那苏玥影是燕归的戏迷。而戏班,也是藏污纳垢的好去处。 是了,如今幺玖改名叫燕归,独自一人撑起了燕家戏班,也算是这**县里有名有姓的燕当家了。 虽然绿腰不曾去看幺玖,但关于他的消息,却是一直有所耳闻。知道他如今洁身自好,只唱戏,不做其他营生。 绿腰在黑暗中悄然前行,快行至燕家戏班时,却见燕归的马车从身边驶过,然后慢慢减速。 这时,四名彪形大汉突然从巷子口蹿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夫全子,谄媚地咧嘴一笑,跳下车,弯着腰,一边伸手要钱,一边小声道:“各位爷,小人在他的车厢里点了迷香,想必这会儿人已经睡熟了。” 话音未落,一名大汉突然出手,一刀抹了车夫全子的脖子。与此同时,另一大壮汉扑进了车厢,不费吹灰之力将燕归套上麻袋,扛着跑进一辆隐藏在暗处的马车里,由第三名大汉驾车,飞快离去。 杀了车夫全子的大汉将其扔进车厢里,赶车到偏僻的地方,连人带车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第四名大汉留下,将地上的血迹用土盖住,并抹去自家车轮的痕迹。 四名大汉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已经是预谋已久,或者说,做此事已经朗朗上手。 绿腰望了望已经飞驰离去的马车,转头走至留下清理现场的大汉身后,问:“是谁让你们抓燕归?” 大汉不曾想到自己身后竟然有人,吓了一跳的同时也起了杀心,回身便是一拳,直击绿腰面门。 绿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伸出手,如同一条爬行的蛇般,缠上大汉的手,并用指甲在其手腕处轻轻一划。 大汉只觉得手腕处一凉,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拳头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仔细一感觉,才知道,自己竟被眼前之人挑断了手筋! 大汉惊骇莫名,忙向后退去,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见绿腰的那张脸,误以为自己见了鬼,张开大嘴就要喊“鬼啊”,却因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硬是强迫自己闭上了嘴巴。他将心一横,狠狠地踹出去一脚,直袭绿腰小腹。这一脚若是踹实诚了,一般女子这辈子是别想当娘亲了。只可惜,他遇见的不是一般女子,而是比他更心狠手辣的女祭司。所以,当大汉将脚收回来的时候,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因为,他的脚筋也被绿腰给划断了。 大汉心中骇然啊,从他们四兄弟出道以来,就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尤其,还是一个无盐丑女。他挣扎着向后爬去,想要逃离死亡的恐惧。 绿腰不紧不慢地跟在大汉身后,看着他拼尽全力地往前爬,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最后问你一遍,是谁让你们抓燕归?” 大汉真想痛快地交代算了,但一想到受雇之人的手段,是那般血腥残忍,他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咬着后槽牙,哆嗦道:“不……不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绿腰弯下腰,又用指甲挑断了大汉的另一只脚筋,嗤笑道:“助纣为虐,你也要有助纣的资本。”说完,还轻声询问道,“不疼吗?怎么都不叫?你这样让我太没有成就感了。” 大汉的四肢被绿腰接连挑断了三肢,仅剩下的一只左手正拼命地在土地上扒拉着,试图逃离这个恶魔。 他不是不疼,而是不敢叫! 他的差事虽然办了,但有这位恶魔在,也不知最后会不会成。在那位爷的手下做事,一次失败,便是弃子,下场往往是莫名其妙地消失,让作为同僚的其他人,只剩下莫名惊悚和无法形容的畏惧。 他现在已经变成残废,那位爷不会养着闲人,自己似乎有理由将其供出,换下自己即将被挑断的手筋。可,自己还有三个兄弟。若那位爷知道,是自己出卖了他,自家的三个兄弟一定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不敢赌!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就算死,也不能说! 大汉脸上的汗水就像下了一场暴雨,身上的汗水早已将衣裤湿透,混合着血水和泥土,既狼狈不堪,又恶心恐怖。 绿腰勾唇一笑,道:“好,给你个痛快。”弯腰,伸手去摸大汉的脖子。 大汉突然暴发出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地吼声:“我说!我说!”他的声音嘶哑、悲切,仿佛已然被命运抛弃。他用唯一的一只完好的手,攥紧地上的泥土,喊道,“是白爷!是白子戚,坊主白子戚!”他将头埋进泥土里,喃喃道,“是他要掠了燕归去。是他,是他……”一时间竟声泪俱下。 有时事,既然开了口,就如同泄洪一样,啥都关不住了。什么尊严,什么兄弟,什么白子戚的手段,统统被他抛到脑后,只求能活下去,哪怕再卑微,也要活下去。他还不想死啊! 大汉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道,“求求姑奶奶,放过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打燕归的主意,再也不助纣为虐了。求求姑奶奶,高抬贵手吧……”抬头去看绿腰,却发现那个形容鬼魅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大汉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他活了,却又像死了。经历了这样一夜,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谁是瓮中鳖? ,绿腰疾步前行,忽觉脑中一阵眩晕,强行稳住身体,才没有昏倒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待眩晕感稍微过去,再次快步前行。所幸,拐过一条街道后,竟看见一名黑衣人在策马前行。 绿腰飞奔两步,瞬间跃起,一脚将那名黑衣人踹下马背,动作干净利索地抢了那人的坐骑,策马狂奔而去。 那名被踹下马背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尖叫,跌落到地上时,聪明地抱住了脑袋,连番滚了两圈后,才得以停下,好半天后,才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黑衣人原本穿着男子的服饰,佩戴着男子的发冠,此刻发冠滚落到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散开来,女子特有的柔媚气质凸显。原来,黑衣人竟是一名俏佳人。 俏佳人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两张唇瓣间吐露出粗鄙的字眼,冲着远去的绿腰娇喝道:“你瞎啊?!敢抢本姑娘的坐骑?!摔死你!”弓起食指凑到唇边一吹,那马儿当即嘶鸣一声,就要调转马头往回跑。 绿腰哪容得马儿回归主人的怀抱?抬手拔下发簪,用力刺入马儿的后臀。 马儿惨叫一声,向前窜去。 俏佳人恨得一跺脚,扬言道:“别让本姑娘抓到你,否则非得在你屁股上狠狠刺一簪不可!” 绿腰对俏佳人的叫嚣充耳不闻,直接策马奔向县衙。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直接去救燕归,怕是要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种救人不成,反倒搭条性命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今日,看曲南一的样子,恐怕已经怀疑她就是那个曾经算计过他的妖女,既然如此,何不再算计他一次? 思及此,绿腰将刚剥下来的狗皮往自己的脸上一扣,转回头,冲着那俏佳人咧嘴一笑。 只此一眼,骇得那俏佳人两股战战。待惊骇的劲头过去,她的眼中燃起了无法形容的亢奋之色:这……这不就是传说中人身毛脸的山魈吗?无尽的财宝、羽化成仙的诱惑,在黑夜里燃烧成纸醉金迷的火。 俏佳人心跳如鼓击,娇喝一声,撒腿便追。是的,是追,而不是逃跑。 绿腰微微一怔,心念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看来,这俏佳人也是来寻宝的武林人士之一。自己肚子里的“宝藏”,还真被不少人惦记着。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处心积虑地搜捕自己,到头来却发现那些东西不过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时候,会不会懊恼地扯下几缕头发?恩,最好扯成秃脑瓜瓢才好 这曲南一啊,还真能给自己找麻烦。得,作为回报,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今天,她便给他一个好回礼。 绿腰嘲讽地一笑,策马奔向县衙后身。 俏佳人紧随其后,虽有轻功傍身,但却只能勉强跟在马屁股后边吃灰,一直无法追上绿腰,气得她杏眼圆瞪,暗暗发狠,誓要追上绿腰,将其开膛破腹! 绿腰直奔县衙后门,翻身跃进院内,脚刚沾地,便又再次跃起,跳上墙面,身子一矮,隐身在黑暗里,若一只潜伏着的野兽,静止不动。 那些隐藏在四周围的弓箭手,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见有个人影跳进了后院,待仔细去看,却并未发现人影。 原来,曲南一回到县衙后,越发觉得心不安生。前有苏玥影为患,后有妖女威胁,旁边还趴着一个身份神秘的绿腰,他想睡个安稳觉都难。想到妖女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及出手狠辣的行事方式,兴许被武林人士逼急了,就会来取他的性命。此事,不得不防。 曲南一布置下天罗地网,只要妖女敢来,便叫她有来无回! 谁知,绿腰的出现十分诡异,离去更是迅速,只让人觉得眼前一花,待想要射她个对穿时,却找不到人影了。 弓箭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无措。那个……貌似刚才有人进来过吧? 就在弓箭手们的纠结中,后院内竟然再次跳进一人。 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县衙后院里蹦跶,真当众兄弟是死人啊?! 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忍受着蚊子的叮咬,终于可以将手中的箭羽射出,终于可以将那些机关陷阱派上用场,终于可以捉个大人物,终于在老的时候有内容值得吹嘘了,终于可以得到赏银哄娘子开心了,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喽…… 弓箭手们觉得今晚神功大成,竟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们拉满弓,将箭头对准刚跳入院内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弦便射!射射射射,射射射!真爽! 要说俏佳人封云喜也实属够倒霉的,她偷溜到**县里抓山魈,却被家里人知道后直接围剿,她一路狼狈逃窜,想趁着黑夜换个更安全的地方隐匿身份,却被绿腰一脚踹下马,滚了个五迷三道,这会儿追绿腰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绿腰跳进一处内院,她心中一喜,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山魈的老巢,正好将其堵在里面剖腹取天珠! 一心要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气的封云喜,心潮澎湃地跟着绿腰跃进了县衙后院。她的脚尖刚沾地,便被突如其来的箭雨袭击,她虽然有些发蒙,但幸好已经做好会被山魈偷袭的准备,倒也不至于毫无防范。她忙扭动腰身,向后翻去。 尽管封云喜的武功不弱,但在箭雨面前还是得狼狈逃窜、苦不堪言。幸好那些衙役都是普通人,若其中有那么一两位武功不错的江湖人士,她的小命今天就算是交代到这里了。有时候冤死,都是自己嘚瑟的,还真怪不得别人。若她不来抓山魈,也不会出这么档子事。 封云喜是万万没想到啊,山魈的老巢竟有如此厉害的防守!她拼了全力防守,差点儿累成了一条狗。一不照料不周,小臂上中了一箭,痛得她破口大骂道:“你给本姑娘等着,早晚取你狗命!” 一直隐在暗处,坐镇指挥的曲南一听闻此话,便知道弓箭手们射错了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曲南一铁蹄踏赌坊 ,曲南一示意弓箭手们停止攻击,有意留下封云喜询问一二。在这样的夜里,突然出现在他后院的女子,怕是并不简单。尤其是,此女子还扬言要取自己的狗……咳……性命。难道二人有过血海深仇?还是说他哪次判案不公,害得她家破人亡?或者,这是他曾经弃之的某位红颜知己?哎,倒底是何原因呢?不太好想啊……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女不是妖女。妖女那般猖狂,怎会一开口就是“你给本姑娘等着”?太过儿戏了。 封云喜见箭雨微顿,哪里还敢停留,翻身跃上墙头,逃出后院,再也顾不得其他,撒腿便跑。她专挑阴暗的小胡同走,眨眼间便消失在县衙后门。她边跑边在心里发狠道:山魈,本姑娘一定要剿了你的老巢!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院内,曲南一微微皱眉,关掉屋门口的陷阱,走进内院,刚一仰头,便被院外的一块石头砸中了脑门。 曲南一哎呦一声,捂住了脑门。 李大壮大喝一声:“有暗器!保护大人!”话音未落,六名衙役由角落里冲出,一同围绕在曲南一的身边向后退去。 曲南一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扬声道:“冷静冷静,不要退到院中间……”话音未落,护着他的两名衙役一脚踩空,差点儿跌进了陷阱里。 李大壮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扯住了二人。 其余衙役忙上前帮忙,将那二人一同扯到了安全地方。 陷阱被踩踏,漏出了里面那密密麻麻的倒刺。人若是掉下去,一准儿被扎成刺猬。就算你整个人泡进金疮药里,也止不住那呲呲直冒的血水。 曲南一见院内陷阱已破坏,再留在此地也不安全,莫不如追出去看看那放下豪言说要取自己性命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在逃离后又用石头砸自己的脑门?他这脑门算是彻底遭了殃,下午刚被绿腰用枕头砸得红肿,晚上又被石头砸中,虽没出血,但肉皮已然开始紧绷,并有了向上鼓包的生长趋势。想必,明天会十分“好看”。 曲南一伸手摸了摸额头正中间的伤,痛得嘶了一声。 他心中恼火,带领众衙役追了出去。那动作快的,就跟练过似的。 门外,绿腰撇石头砸了曲南一后,飞身上马。 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隐约可见一个黑衣人正策马逃窜出去。马背上的人,是绿腰。但在黑夜里,实在不容易通过背影辨别出一个人姓甚名谁。尤其是,刚才闯入县衙会员的封云喜,也是一身黑衣,着实令曲南一误以为二人是同一个人。 曲南一为了今晚做了多项准备,不但布置了陷阱,且命人将那些马儿喂得饱饱的,只待此刻跃上马背,策马狂奔,向前追去。 绿腰勾唇一笑,也不回头,一路狂奔至白子戚的赌坊,身子一弹,便跃进了内院。 曲南一策马停在赌场门口,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鼓出来的大包,痛得直吸冷气。他心中火起,眯着狭长的眼睛,扫了一眼白子戚的赌坊,冷喝道:“给我搜!” 此时赌坊已经关门,衙役们得了命令,如虎狼之师般冲向大门,咣咣两脚下去,门里面立刻有人骂骂咧咧地问:“谁他妈半夜不睡觉来拍老子的门板子?” 门刚打开了一条小缝,便被衙役一脚踹开,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那门房的胸口窝上,将门房踹倒在地,痛得直吸冷气。门房惊恐地看着衙役们鱼贯而入,一张脸疼得煞白,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衙役们发现,今晚曲南一的火气格外大,尤其是到了白子戚的赌坊后,那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为了当一名合格的好衙役,众人决定,下狠手折腾赌坊! 十六名衙役气势汹汹地举着火把,将赌坊照亮,管事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带领着一群穷凶极恶的打手堵住了曲南一等人的去路。 管事不敢得罪这位县太爷,却也不能让他进白子戚的屋子。白子戚若是个好相处了,他拦不住也就作罢,但为了自己的皮着想,硬着头皮也得拦住曲南一。 管事早已让人去给白子戚通风报信,只是不知那人能不能找到白子戚。白子戚这人的怪癖甚多,尤其是到了晚上,他若不出现,你决计找不到他。 管事一头冷汗地陪着笑脸,与曲南一打着太极,争夺多拖上那么一时半刻。 曲南一却不耐烦听管事的在那里歪歪唧唧,冷声道:“有逃犯潜入赌坊,你若拦着,便是同谋!” 吓!这火气,好大啊! 管事搞不明白曲南一是不是借题发挥,想来东家也没得罪过他啊。 想到今晚有逃犯蹿进赌坊,暗道点子够背!这多事之秋,怕是轻易不能善了。他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先孝敬一些银子,哄着曲南一下手轻柔些? 管事是个人精,看得出曲南一来者不善,于是打消了拿银子孝敬的年头。再一想到市井传言,说白爷和县令曲南一之间的暧昧纠缠,以及明天一早白爷就要抬绿腰进门,心下突然了然,这确实就是**裸的借!题!发!挥! 想不到啊想不到,县令大人的醋劲儿,还挺大的。 管事自以为心中有了计较,再看向曲南一就不觉得那么发杵了。待自家白爷哄哄县令大人,这风头啊,也就过去了。 官事装作惊恐的样子,连声道:“还请大人仔细搜查,不能放过那些小贼,小人这就为您带路。”说着,便要引领着众衙役寻找逃犯。 曲南一道:“此等小事就不劳烦管事,让衙役们出力便是,还请管事带本官去看看你家白爷。想必是上次的板子打得狠了,你家白爷至今起不了身来迎接本官。本官只好屈尊降贵,去看望一二,聊表心意。”心中暗道,逮到机会,还得往死里打!他生平最恨和自己抢东西的人。这次,务必让白子戚这货,长个每思及此痛不欲生的教训! 管事儿的觉得,曲南一这话说得忒磕碜人了,搞得他都不知要如何应对。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曲南一上来就揭疤,显然来意不善呐。 管事为难道:“这……” 曲南一眸子一眯,勾唇一笑:“管事的骨头看来比白子戚要硬上几分啊。本官不信,想要试试。” 管事一头冷汗,忙道:“大人啊,不是小人不带大人去见白爷,实在是白爷不知所踪。小人……小人就算想通风报信,也寻不到人呐!” 这是实话,曲南一却并未全信,仍是派衙役到处去翻,看这架势,找不出小贼,也誓要揪出白子戚。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管事心中哀叹啊,饮食男女的爱恨情仇,他是不懂喽。他呀,早年净了身,此时倒也光棍洒脱。 曲南一在赌坊里折腾着,绿腰隐在暗处,看着衙役们在那里翻腾,却始终找不到白子戚和幺玖。 她知道白子戚想要幺玖,从最开始就试图将其从燕得林手中弄到自己身边,可没想到竟会执着至此。若那大汉没有杀了车夫全子,她可能还不会如此捉急,但既然白子戚能出手便灭口,便可以预测出他在得到幺玖后,所要达到的目的大抵会令人心惊胆战。有些变态,是深长不漏的;有些变态,早已显现出他的特性。但因其长得人模狗样,往往会被人忽视那变态后隐藏着的血腥暴力。白子戚,混合了二者的特点,实乃狡诈邪乎! 衙役们还在搜索,绿腰却已飞身出了赌坊,直奔白子戚的家宅。众人都知道,他不喜欢住在自家,但却没有人说过,他从未在家里过夜。就算有人说过,又能如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亲身探过,才知道真伪。 绿腰没有再故意引着曲南一同行,她相信,曲南一在赌坊里搜查不到人之后,定然会去白子戚的宅院里转一圈。曲南一那个笑面虎,内心最是多疑。 黑夜里,白子戚的宅院显得越发阴森恐怖。富贵人家都是青砖墙,贫困人家是泥巴墙,偏他家是大白墙。大白墙再搭配上两扇高高的大黑门,想令人感受到家的温暖,实在是难。 绿腰像只灵敏的猫儿,纵身跃至院内。脚刚一落地,鼻子就禁不住嗅了嗅,蹲下身,用手指从地上薅起一块青砖,用另一只手在泥土地上扒拉了两下。泥土里竟露出一层灰白色的东西。 绿腰捏起一点,用手指捻了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白子戚,还真是够可以的。好好儿的一个前院,搞得寸草不生,竟是在青石下扑了石灰粉。绿腰将青砖放到一边,并没有物归原位,打算给曲南一提个醒,转而继续前行,直奔卧房。 整个白家没有一点光亮,就像一只巨大的嗜血怪兽,紧紧伏在阴暗处,等着有人路过,便一口将其咬进嘴里,用利齿将其撕碎,痛快地咽下肚。然而,不饱。它还需要很多人的血肉之躯,来填补自己巨大的胃。于是,继续静静蛰伏。 绿腰一身夜行衣,脸上覆着小黑狗的皮毛,一步步向着“怪兽”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掠燕归来 ,白子戚脸带半面金面具,心情很好,竟一边哼唱着轻柔的小调儿,一边用块洁白的布,仔仔细细擦拭着一把通体碧青色的匕首。他还不时喝一口清水,露出此水甚是美味的表情。不知道的,绝对以为他在品酒。 诡异,无法形容的诡异。 这样的白子戚,是不常见的。或者可以说,是任何活人都不曾见过的。若非要较真,也有活人见过,不过那活人却活不过一时半刻,也无法对外人去说。 白子戚身处暗室,一个人倒也自得其乐。难得的放松与愉悦,竟是一间暗室给他的。由此可见,此人心性早已非同常人。 这时,一只用银线系着的小巧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发出了细小而清脆的声音。 白子戚收起刀,推开暗室门,走上台阶,打开一扇墙,坐在了椅子上。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白子戚又恢复成那副石雕一般的脸,面无表情地道:“进。” 两名大汉走进屋内,其中一名大汉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那人的头上,被套了一个绒布袋,而非打家劫舍通用的麻布袋。 扛着燕归的大汉,是李家老大,人称李大。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双胞胎弟弟,人称李二。李三和李四是隔年的双胞胎。一娘两胎,一胎两个,都是儿子。这在他们乡下,也是,燕归那种想要挣扎却无力挣扎的模样,愉悦了白子戚。 白子戚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刚要伸手去触摸燕归的脸颊,却突然反手给了大汉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李二被打,有些发蒙,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忙低头认错:“爷,小的错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儿错了。 白子戚指着燕归脸颊上那到不明显的红痕,痛心疾首地说:“让你们仔细些,再仔细些,可你们却拿我白子戚的话当耳边风?!美人如厮,便是伤了一星半点,也称不上完美。你们跟了我不是一天两天,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 李大李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觉得白子戚的脾气越发不好,脸上齐齐涌现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四条腿同时一弯跪倒在地,发出砰地一声。那声音听着都觉得疼。可他们不敢轻饶了自己,怕白子戚对自己下狠手,更不客气。 李大李二一同求饶道:“白爷息怒、白爷息怒!” 李大抱拳道:“白爷放心,那红痕一会儿便会消失,绝对不会留下痕迹。”说完,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俩嘴巴,以此谢罪。 李二看看李大,又看看白子戚,一咬牙,也狠狠地抽了自己俩嘴巴。得,力量过大,牙齿都有些松动了。 白子戚尚算满意,挑了挑二拇指,示意二人退下。他闭着眼睛,轻叹一声,睁开眼,伸出手,弯下腰,用食指尖轻轻地揉了揉燕归脸颊上的红痕,那表情,竟是温柔中浸透了心疼。 他打横抱起燕归,就像怀抱着一颗易碎的明珠,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谨慎。他吹熄了屋内的烛火,用脚在墙面上踢了一下,机栝打开,墙体移动,露出了同往地下暗室的阶梯。白子戚就像抱着自己的新娘子,一步步走了下去。身后的墙面再次闭合,将他掩入暗室里。黑暗吞没的是人心,还是人心将黑暗染成了乌黑? 第一百四十一章:密室内的胴体 ,下了阶梯后,是一间很宽敞的暗房。暗房里的墙面上,竟是一块块巨大的铜镜!铜镜下,有几。几很窄小,却很长。几上摆着一圈手腕粗细、羊脂白玉般的蜡烛。那些蜡烛粗略一数,大约也要三四十只,火光映在铜镜上,将整个暗室照得亮如白昼。 几下还有空格,里面摆放着书籍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以及一些经常见到的东西。例如扇子、白布、绣花用的撑子、绣线、针、毛笔、朱砂、竹片、匕首、各种颜色的盒子、一整排小巧的瓦罐、大小不一样的瓷瓶…… 那些小东西无一不是做工精致,且干净透亮,显然常被抚摸擦拭。 暗室中间有一张床,比正常的床却要高上一尺,就像白子戚的衣领和衣袖一眼,都比正常的尺寸要长上一些。 那张床十分简洁,几分像床,几分像几,看来来有些古怪。床有四柱子,每条柱只有一尺长,却同成人手臂一般粗壮。上面雕刻着特别漂亮的红莲,看起来有几分妖艳。每根床柱上,都穿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孔洞里穿过一条长铁链。铁链的一头探入床底,另一头连着一个手腕粗细的精铁圈。那精铁圈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隐隐泛着锈红色。 床身亦是由精铁打造而成,厚实精致,与四柱为一体。 床面是一块半尺厚的完整血玉,可谓是几世都难得一见的珍宝。要知道,只巴掌大小的血玉,便已经价值不菲,更何况如此大的整块,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一块血玉,而是一块汉白玉。只不过,有鲜血经年累月地浸入,使其看起来像是块血玉而已。 必须一提的是,为谋取暴利,有那制作假血玉的老师傅,便是将玉烧烫,然后快速塞进活着的牲口身体里,使其被鲜肉裹住,被鲜血浸透,几次后,血玉初成。不过,一块血玉的制作,往往会死上很多头的牲口,但成色往往不好。因此,便有传言道,想要制作出一块真正能以假乱真的血玉,必须用人!活着的人! 白子戚对血玉倒是没有执着,不过他确实在无意间,制作出一大块足以以假乱真的血玉。 玉内浸血,按理说暗室里应该有股血腥的味道。但是,没有。白子戚有轻微的洁癖,总会收拾这间暗室。里里外外,都会擦拭得纤尘不染。再者,暗室里是通风的。此设计十分巧妙,风吹不乱火苗,人却能呼吸自然,不会觉得憋闷。 白子戚将燕归轻轻地放到玉床上,围着他转了两圈,眼中慢慢汇集起亢奋的情绪,就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终于得到一碗人间美味。他明明饿得恨不得扑上去,将其倒入口中,囫囵吞下,却因此美味属于人间珍品,不舍得马上将其吞入腹部,想要多看几眼、多闻几下。 白子戚凑近燕归,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嗅了嗅。虽然白子戚的脸上仍旧戴着金面具,但却挡不住那份餍足。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燕归,去角落里净了手,然后取出一叠软布,走回到窗前,底下头,伸出手,展开长长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抬起燕归的手臂,将软布一层层地缠绕在燕归的手腕上,然后用可以开口的精铁圈扣住燕归的手腕,锁住。如此这般,白子戚将燕归的四肢皆锁进了精铁圈里。他扭动机栝,铁链缓缓滑动,带动了燕归的四肢,将其拉成了一个太字。 白子戚停下机栝,绕到燕归的身侧,拿出鼻烟壶,取下小盖子,将鼻烟壶凑到燕归的鼻前轻轻一扫。 那臭烟的味道,直冲燕归脑门,他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终是醒了过来。 白子戚就像一位温柔的好情人,柔声道:“醒了?” 燕归从初时的迷茫中清醒,忍下心中的慌乱,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晃了晃手腕上的精铁圈,眼尾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风情,笑言道:“白爷,咱不动粗行么?” 白子戚缓缓勾起唇角,道:“还是戴着吧,我心疼你,怕待会儿你扛不住。”伸手,在燕归的唇上轻轻一点,“经历了那些事,你变化不小,今非昔比。很好。” 白子戚的语气就像在和知心好友叙旧,举止好像在和情人温存亲昵,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啊!什么叫扛不住? 燕归心下骇然,但却不动声色。这么多年来,他在燕家戏班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副融入不轻的假脸。因为,有些想要欺凌你的人,心中都住了一个魔鬼。你越是恐惧害怕,他越是开心兴奋。 燕归缓缓地活动了一下纤细柔韧的腰肢,眯了眯圆润的猫眼,向上扬了扬性感的下巴,就像一只刚从床上睡醒的猫咪,对主人撒娇,想要亲吻、想要抱抱。那样子,端得是姿态妍丽,媚骨天成。他的眼中含了一丝迷离,隐了一分精明,就那般挑逗地盯着白子戚,用诱人的声音,懒懒的语调,缓缓道:“白爷,谬赞了。不知白爷寻燕归来,是打算聊些什么呢?燕归今个儿刚从临县回来,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白爷不如心疼一下燕归,摆上一桌子酒菜,让燕归陪您把酒言欢,如何?嗯?”最后一声嗯,不娇不媚,却带着有些重的鼻音,就好似一条美人蛇,钻进你的心里,轻轻地扭动着。让你恨不得将心剖开,送他嘴边,给他吃。 白子戚的眸光深邃,泛着幽幽蓝光,有些莫名的意味在里面。他似有似无地轻叹一声,道:“燕归,你才是真正的尤物无双。”伸出干净整齐的手指,十分认真地解开幺玖外袍系带,“爷明天要抬绿腰进门,没有空再继和你厮磨下去。如若不然,真想多听听你的声音,记住你的笑貌,只可惜,爷能做得不多,惟愿这手艺,能真正对得起你举世无双的妖媚。” 幺玖的衣袍在白子戚的手指下渐渐展开、散落,幺玖那性感的脖颈、奶白色的胸膛、淡粉色的小果实、纤细柔韧的腰肢、笔直修长的大腿,线条优美的小腿、微微泛红的圆润脚尖,犹如新生儿般暴漏在空中,展现在白子戚的眼下。 靡丽的衣衫大开,层层叠叠散落在玉床上,趁着这样一个妙人,就如同一位任真宰割的处子,令色魔热血沸腾。然,白子戚不是色魔。他却比色魔更加热情激荡。 幺玖的身材对于女人的审美而言,有些过于单薄,并不雄健;但同样的,对于男人的感官而言,却比女子更加纤细、柔媚、修长,会令人产生肆虐的疯狂。 第一百四十二章:好美的皮 ,白子戚站直身子,久久地凝视燕归的**。 燕归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他的手脚被精铁环所扣,曾暗中拉扯了几下,却纹丝不动。白子戚既然是有备而来,便不会让他轻易逃脱。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拖! 燕归在白子戚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炙热,但那种炙热与他以往见到的并不相同。白子戚眼中的炙热也有**,但……更像是一种偏执的疯狂。 令燕归觉得恐怖的是,白子戚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诡谲矛盾。按照他的说法,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是,看他那副死样子,明明要做对自己十二分不利的事。 燕归一直混迹在龙蛇混杂的戏班里,对人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若非如此,他早就轮回上千百次了。 不能慌,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这是燕归对自己的警告。 燕归不动声色,做出哀怨的样子,叹息道:“哎……燕归有些冷呢。白爷,大家都是男人,燕归有的,你也有,何必看得如此认真?”打个哈欠,小腹处轻轻起伏,诱人瞎想,“白爷,您明个儿大喜,总不好在此时大动干戈,免得招了晦气。燕归哪里得罪了白爷,他日定当负荆请罪,让白爷解气。此刻天色已然晚了,还请白爷高抬贵手,让燕归起身,总要收拾一番,才好来讨杯酒水,送上份贺礼。” 白子戚淡淡道:“你且留下吧。你便是爷最好的贺礼。” 燕归心中警铃大作,呼吸也乱了一分。 白子戚嗤笑一声,却马上忍住笑,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他转身,转动几上的第六根蜡烛台,正面挂满铜镜的墙面,便由中间裂开,漏出了后面的一间内室,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有多大,但借着此间暗室里的蜡烛光,还是能隐约看清楚内室门口处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粉色留仙裙,静静而立。一张脸生得极好,眉目如画,眸光莹润,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 燕归细细打量了两眼后,眉头皱起。这个女子,不正是闫七闫老板的闺女吗?这闫七的闺女,素来有才女之称,为人亦是高傲,最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下九流。闫七过寿,请自己过去唱戏,自己刚开唱,便被此清高的才女赶下了台。因此,对她到是格外有几分印象。 再者,他后来还听说,这才女和某个才华横溢的男子跑了,气得闫七一边到处找,一边扬言自己没有这样败坏家风的闺女。这事儿,大约是一年前发生的,所以燕归倒是印象深刻。毕竟,聘为妻,奔为妾。像那种自以为才华横溢的女子,能做出和人私奔的事儿,在这**县里也是火上很久的话题了。 燕归隐约记得,那女子的闺名好像叫什么闫筱筱。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为何藏于内室? 拐她私奔的人,可是白子戚? 可是,却未曾听闻此事和白子戚有些关系啊? 燕归见内室有人,心中的恐惧感稍减,立刻意识到自己还裸着身体,忙对白子戚道:“盖上点,盖上点,别侮了闫小姐的眼。”后面这话,却是言不由衷的。 白子戚拿起一根手腕粗细的蜡烛,将其移到闫筱筱的面前,低声询问道:“你可介意?” “啊!”燕归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那声音既短暂,又急促,仿佛受到了惊吓。 白子戚回过头,淡淡道:“稍安勿躁,不要惊到我的美人。” 燕归噤声,眼底泛起惊恐之色。 那……那个闫筱筱,竟是个死人! 不不,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死人,幺玖不知要如何去描述,总之闫筱筱是死的,但却栩栩如生。 在蜡烛的映照下,燕归看得分明。闫筱筱的眼睛并不是真人的眼睛,而是一颗莹润的黑色玉石。她的嘴唇和脸颊上,都涂抹着胭脂,皮肤也显得晶莹剔透,仿若真人。只不过,死人就是死人,所以没有一丝生气和表情。 待心头的恐惧情绪过去,燕归又细细地打量了闫筱筱两眼,发现她确实是站立着的,虽看不清裙摆以下的内容,但可以保证,这是一具十分完整的尸体。哦,不!不是完整的尸体。她,只有皮! 是的,闫筱筱只有皮。 一层,薄薄的,皮。 闫筱筱的皮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显得有几分柔软和弹性。 白子戚要离开前,还曾信手捏了捏闫筱筱的手臂,样子亲昵的不得了,就像在于娘子告别。 燕归心中惊惧不已,因为他发现,那间内室里,不止闫筱筱一具栩栩如生的人皮女尸,还有……其他尸体!到底是多少,他没看清楚,只觉得里面鬼影重重,似有衣带翻飞,恐有恶鬼扑出来,将他拖进去! 白子戚,就是那真真正正的恶鬼! 白子戚关上了内室门,封闭了那个空间,慢慢踱步到燕归面前,用骄傲与安抚并存的语气,说:“不要急,你以后也会住进去,与众美为伴,永远陪在爷的身边。” 燕归燕归怛(da二声)然失色、骨寒毛竖,只觉得胆裂魂飞,一颗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猛然回过神儿来,开始拼命挣扎。奈何自己的手脚皆被束缚,哪里挣脱得开? 此时此刻燕归终于明白,这白子戚惦记着他的这一身臭皮囊,竟是存了割皮的心思! 燕归知道求救无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姓白的,你个孙子,你娘生你时一准把紫河车留下养到大,养出你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够东西!你要是个男人,就和爷明着来,我若打不过你,让你大卸八块!你这么偷偷摸摸绑爷来,就是个没种的怂货!还抬妾进门?就你那软坨坨,等着给别人养儿子去吧!” 白子戚不是没听过骂人的话,那些曾经被绑在这里的美人,哪个不骂自己?不过,没有什么新意,翻来覆去的无外乎那么几样,哪像燕归这般,不但长了副好皮相,还满腹的市井之语。这些骂人话,他可是为所未闻的。 唔,也许,只有绿腰一人,能与之分庭抗衡。 然,绿腰是丑到了极限,燕归却是妩媚到了极致。 想到即将去抬绿腰,白子戚的心情还算不错,也不与燕归计较,伸出修剪得十分精致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衣襟上的盘扣,脱下了那身玄色锦缎长袍…… 第一百四十三章:剥燕归的皮 ,燕归目瞪口呆啊! 他瞪着猫眼,看着白子戚的一举一动,心中翻滚起惊天骇浪,暗道:这恶鬼在动手剥皮前还要玩弄自己一番不成? 燕归心中发狠,想着若白子戚敢凑到近前,他一准儿咬下他一块烂肉! 可惜,燕归并未如意。 白子戚在将自己剥干净后,又仔细将自己脱下的衣裤叠好,放进几下,同时取出一件雪白的长袍,穿上。 燕归很像破口大骂白子戚太龟毛,剥个皮还有那么多的穷讲究,但到底对生命的渴望大过于口舌之利,他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想要想出一个办法,逃离此地。 心念急转之下,燕归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将脸扭到一边,试图去蹭什么东西,将脸擦伤。从白子戚的怪异行径中可以得知,他对美人的肌肤有着非同一般的执迷,若自己的脸破了皮,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届时,就算自己难逃一死,也好过被活着剥皮。再者,凭他对白子戚的了解,他很可能会豢养起自己,等自己脸上的伤好后,再进行剥皮。此番猜测,从白子戚与燕得林的对峙中,可见一斑。 其实,燕归的猜测没错,可惜的是,白子戚对肌肤的要求已经达到了极致的地步,用了大价格,买了一整块的汉白玉,铺在了床上。想要通过蹭而达到破损肌肤的作用,怕是不能了。 但燕归的反应,还是给白子戚敲了警钟。他顾不得系好衣带,就那么敞着怀,扑到燕归身前,抬手便将一块卷成团的软布塞进燕归口中,皱眉道:“仔细些,弄伤自己怎么办?” 燕归挣扎着,在心中大骂:爷日你祖宗!爷就是要伤了自己!你给爷滚! 白子戚感叹道:“别折腾了,爷收了这么多的美人,个个儿都想跑,却一个都逃不脱。像你这般,还知道要弄伤自己皮肤的,不多。”转而道,“不过,你若刚才直接咬坏嘴巴,爷只能养你一段时日,再做图谋。”伸手摸了摸燕归的脸颊,“可惜啊,你还是不够聪慧,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燕归缓缓闭上了眼睛,恨死了自己的傻缺行为。若……若她在,一定不会像自己这般无用。可惜,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 幺玖试图想一些美好的事,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然而,他这辈子,除了老爷子曾有恩于他,所剩的记忆无不是伴随着羞辱、疼痛、愤怒和绝望,以及……背叛之苦。 他的宝宝,在给他希望之后,又亲手将刀子捅进他的心窝! 他在十九年的岁月里,从未期盼过什么,直到她的出现,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他既想依赖她的强大,也想保护她的瘦弱。他觉得,她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宝,两个人应该一直在一起,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天,手也是要紧紧相扣的。 然而,她却在曲南一发现之后,设计陷害自己。让人鼓动百姓,放火烧死自己。 若此是燕得林等人来做,他真是不削一顾。可是,那人,竟是宝宝。是他赖以生存下去的希望,是他奋起一搏的所有勇气!得知真相,他的天都塌了。所谓的执着与信念,都成为了可笑的想法。 这件事如同一根粗长的刺,钉在他的心中,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从未对一个人动情,初次情动,得到的却是灭,你为了救下燕得林,曾到曲南一面前指控那山魈,说她承认自己杀了凤花。”垂下眼睑,望进燕归的双眼,“恩将仇报,正是你燕归做的事。” 燕归瞪大了猫眼,眼角好似要被挣开。他微仰着下巴,似一个十倍悲伤却又不敢放声哭泣的小孩,在轻轻地颤抖;又似一个知道自己做出了事的大人,伸出脖子等待惩罚。 眼角,终是有泪滑落。 燕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放弃了与命运的抵抗。 只是,心中,不甘呐! 不甘,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不甘,防备心太轻,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不甘,没有亲口告诉她,即使没有知道真相,他也早已不怪她,还……想着她。只是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自己是那么贱的一个人。如今知道真相,是否还有机会说声抱歉? 屋子里点燃了手腕粗细的蜡烛,散发着热量,可燕归却觉得很冷很冷,仿佛已经置身在阴曹地府。是啊,这里与阴曹地府又有何区别?只不过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而已。 耳边,听着白子戚轻嗤一声,道:“怎么,后悔了?你要感谢爷,让你在临死前,尝遍人生百味,也不枉你轮回一次。”手,摸上燕归的脖颈,隐隐兴奋了起来,“爷这手艺已经小有所成,待剥下你的皮后,定会小心处理,让你这青春貌美的样子,得以一直风流下去。”轻叹一声,“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且让爷为你留下永恒吧。”言罢,取出*,送至燕归鼻前。 燕归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鼻息亦在急促地鼓动。他蠕动着唇瓣,唤着他最想念的那个名字——宝宝。\ 第一百四十四章:救燕归 ,绿腰摸进了白子戚的主卧,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密道。 她微微皱眉,退出房间,向大厅里摸去。有些人,尤其是像白子戚这样的疯子,还真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别人可能将暗道放在自己屋里,每天睡在暗道口,感觉倍儿安心。但白子戚,未必。 白子戚的大厅,有两重门。外面一重大厅,用来接待客人,里面一个内厅,用做饭厅。 绿腰刚要伸手去推第一重大厅门时,突然就住了手,因为,她在门的右下角,发现了一根细若发丝的金属丝。 绿腰收回手,绕到窗前,发现窗户的右下角,竟然也连着一根金属丝。 嘿,这个白子戚,够可以的啊! 绿腰心中一喜,直觉自己找对了地方。她不敢贸然推门而入,怕会引发机栝,通知白子戚有人潜入,到时他狗急跳墙,一刀抹了燕归的脖子,那她这一晚不就白折腾了? 绿腰推测得不错,那门下角和窗下角上的细丝线,正连接着暗室的小铃铛,有人推门或者推窗,那小铃铛都会轻轻颤抖,发出声音通知白子戚。 绿腰干脆飞身纵上房檐,掀开瓦片,向内窥探一番后,如同一片黑布般,悄然无声地跳进了大厅。 大厅很大,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动静。 绿腰小心地走到第二重门的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却没见到任何的异样,她虽然心里打鼓,但却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绿腰推开二重门,进入到饭厅。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饭厅里除了一张几和八把胡凳外,并无其他东西。 绿腰寻了一圈后,并无所得。她不死心,干脆点燃了油灯,借亮去寻。她的眼睛再能夜视,也不如亮灯后看得清楚。否则,她就不是人,真成山魈精怪了。 一盏油灯,一个脸上覆着黑狗毛的黑衣人,形同鬼魅般在饭厅里摸索着,若是被人看见,一准儿会吓破了胆!当然,如果看见此景的人是那些武林人士,他们一定会蹦高地往饭厅里冲。因为,那个面覆黑毛的东西,这是传说中腹含天珠的山魈啊! 绿腰在巡视第二圈的时候,眼睛盯着墙面愣了愣神,然后缓缓勾起唇角,笑了。可惜她笑不笑谁都看不到。想通过那些黑毛看清她的表情,除非你有透视眼。 要说这白子戚精明,却也有缺心眼的时候。一面白墙,唯一处有几个重叠的脚印。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设计,还真是令人无语。 绿腰一脚踢开机栝,进入暗室,一眼便看见白子戚正衣衫不整地弯着腰,将什么东西凑到燕归的鼻前让他闻,而燕归则是衣衫大开,赤条条地躺在一张白玉床上。 绿腰一想到白子戚再过三个时辰,就要抬自己进门,这会儿却躲在暗室里狎玩燕归,着实有些恼火啊!白子戚想抬她进门,那是妄想。虽说是妄想,但也不可以不真诚啊。这就跟两个人玩游戏,尽管是游戏,你若不认真,那玩起来也没劲儿。 绿腰可能是心态有问题,面对白子戚等人时,总是用一种看小儿闹腾的心态在里面,所以并没有动杀招,而是直接走过去,一扬手,狠狠地拍在了白子戚的后脑勺上。 白子戚一心用在燕归身上,还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他突然被拍,脑子一沉,却并未昏迷。他扭过头去看绿腰,被她那张毛乎乎的脸吓了一跳!刚要有所动作,却再次遭遇袭击。这一次,绿腰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于是干脆化手为刀,照着他的脖子便砍了下去。 白子戚两眼一翻,昏倒在燕归身上,然后缓缓滑到地上。 绿腰将白子戚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暗道:怪不得将自己包得那么严实,这身皮还真挺有看头的。瞧着是流光溢彩,简直像是摸了一层珠光银粉。那里,还是淡粉色的。嘿嘿…… 绿腰满心的猥琐思想泛滥,竟要伸手去摸白子戚。 突然,她听见有人厉喝:“你干什么?!” 嘶……这么大声干什么? 绿腰抬头,竟看见燕归扭着脖子瞪自己! 咦?他不是被白子戚拿*弄昏过去了吗?怎么还如此生龙活虎地对自己吼? 绿腰不想开口说话。她现在用银针刺了脖颈上的穴道,迫使自己声音粗哑,与做山魈那会儿的声音无异。这一开口,怕是就要被燕归识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实在不方便和他知晓自己太多是事。 再者,听燕归此问,好像自己碰不得那白子戚。莫非,自己今晚多管闲事,坏了人家好事?也是,没准儿人家就喜欢玩这么个调调儿,先弄死个把人,整得跟凶杀现场似的,然后再在一起翻云覆雨,玩得就是一个刺激和心跳。 绿腰严重不爽了! 她瞥了一眼玉床上的匕首,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摆设,最后在燕归的目瞪口呆中,弯下腰,在白子戚的大腿上,来来回回地摸了两遍。 呼……心里终于舒坦了一点儿。 你越是不让我动,祖奶奶我越是想动一动!若不是因为不能那啥,她非得当着燕归的面,把白子戚那啥了不可! 咳,淡定。 绿腰经过数年对自己性格的剖析,早已不将自己归纳到好人的范畴里了。 摸过了白子戚,绿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燕归回过神,忙转动脑袋去寻绿腰,那表情、那动作,就跟小鸟找大鸟要食似的。他因为激动而有些磕巴:“你……你等等,我我……你站住!你是谁?” 绿腰停下脚步,心里竟然很想恶趣味地回一句:我是你的宝宝呀。然,她只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二人完全可以相忘于江湖。 燕归的眼睛一转,再次喊道:“喂喂,你别走!白子戚绑了我,要扒我的皮!你……救救我。” 绿腰脚步停下,扭回身,看向燕归。 燕归使劲点头,为了怕绿腰不相信,还示意她去看内室:“那边有个内室,里面都是人皮!不信,你打开看看。机关就在那边的第六个蜡烛台上,你一扭,内室的门就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暗室旖旎无限好 ,绿腰打量了燕归一眼,见他不似作假,便按照他所言打开了内室的门,看见了里面那些栩栩如生的皮人。 许是门开的时候鼓动了风,那些穿着衣服的美人们便衣袂飘飘起来,仿佛在向着绿腰迎面走来。 尽管那些人皮被炮制得好似真人,但一种死气混合着的怨气,却令人打心眼里发寒。若是一般女子看见此情此景,怕是早就吓得跌坐到地上,尖叫不已。 偏偏,绿腰非普通女子。 绿腰举着蜡烛看了半晌后,啧了一声,感慨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白子戚……还是个手艺人。就是手段太残忍了些。” 听到绿腰的声音,燕归的身子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弦,隐隐颤动着。他的宝宝过来来救他了!从看见她进来的第一眼,他就猜到,这是宝宝。除了宝宝,谁会脸覆皮毛在半夜里出现?为了吓人,好玩吗?一定是宝宝,为了救自己特意赶来的!只是,他不敢相信,怕自己期望越大,失望越深。他在观察她,想从她的身上寻到其他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用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果然,她说话了!那语调,那声音,正是他的宝宝! 确认了绿腰的身份后,燕归又觉得不开心了。宝宝为什么要摸白子戚的大腿?他的大腿看起来很诱人吗?有自己的大腿好看吗?他出声喝问,就是不想让她摸他!她,只能摸自己!摸哪儿都行,就是不许摸别人! 燕归也非常人,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想着赶快逃出去吗?偏他却吃起了陈年老醋,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憋着闷气,一会儿又窃笑不已。幸好,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燕归将这种不开心藏进心里,不想因此事闹得两人不开心,反正以后,他打定了主意,会紧紧跟在宝宝身边,不给她摸任何人的机会! 思及此,燕归才想到,自己竟然还全-身-赤-裸,光-屁-股-溜-小-牛呢。 他尴尬了,红着脸,对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绿腰道:“你……你帮我解开。”他不敢看绿腰,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怕她突然跑掉,让自己找不到。 绿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找到钥匙,攥进手里,站在燕归身侧,举起锋利的匕首,一派正经道:“找不到钥匙,你看还要不要逃出去?若要逃,我砍哪里好?” 燕归微微一怔,身体再次绷紧,眼巴巴地望着绿腰,小声道:“砍……砍铁链,好不好?别……别砍手,怕痛。” 绿腰笑了,燕归虽然没看到,但却感觉得到。他的一颗心,变得十分柔软。一整晚的紧张、害怕、恐惧,似乎都随着绿腰那若有若无的笑,消失不见了。 绿腰直接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燕归左手腕的精铁环。目光扫过床柱上雕刻着的红莲时,微微停顿,心中暗道:这白子戚的来路怕是不简单呐。 绿腰不做停留,继续为燕归解开其他的精铁环,放他四肢自由。 燕归忙拢好自己的衣袍,下了床,光着腿穿上鞋子,一回身,发现绿腰在看那把匕首,且还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锋口。 燕归吓了一跳,突然大喝一声:“小心!”伸手,就要去抢匕首。 绿腰必须承认,自己被那二货吓了一跳啊。手中匕首一抖,直接将手指割开一个口子,冒出一串血珠。 燕归脸色一白,心疼不已。这回倒是学乖了,也不去抢匕首了,直接攥住绿腰的手腕,将那受伤的拇指塞进自己口中,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 绿腰的血多金贵啊,燕归不知道,绿腰却是心里有数的。她冷眼看着燕归,禁不住怀疑,这人是故意为之吧? 自己的年龄不小,银钱不少,武功不弱,见识不短,唯一少的,便是这金贵的血。他还吧嗒吧嗒舔个没完没了了! 绿腰的脸色有些黑,但与此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通过燕归的唇舌与自己的手指间悄然冒出,然后沿着她的胳膊,嗖嗖地爬向她的心底。那速度快的,想拦都拦不住。 绿腰在心里惨叫一声,收回手,横了燕归一眼。有道是: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祭司要思春,神也会发杵。 绿腰暗自腹诽自己,真是老女人思春,太可怕了。心绪有些不稳,绿腰不愿久留,转身便要往外走。 燕归在微愣过后,眼底闪现笑意,却忙垂下眼睑,将那绝对刺眼的笑意隐了回去。他跟在绿腰身侧,喊道:“喂,你等等我,咱俩一起走。” 绿腰瞥了燕归一眼,差点儿被燕归那身白花花的肉晃瞎了眼睛!这袍子穿得和没穿区别不大。改露的地方,是一点儿也没挡住。咳……这么形容,好么? 四肢修长,腰肢纤细,皮肤莹润,两朵红梅煞是娇艳哪。 在绿腰毫不掩饰的目光中,燕归终于意识到自己胡乱系上的衣袍腰带开了,不仅脸又是一红,忙用一只手臂挡在上面,用另一只手掌扣住下面。 绿腰咂舌啊,开口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奇怪吗?”为何不干脆重新系上袍子呢? 燕归会错意,以为绿腰指的是,既然已经被看光了,还挡着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的猫眼闪烁,若有若无地瞥了绿腰一眼后,不太自然地松开了护住自己身体的手,任绿腰去看。 绿腰突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她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然,自己的血实在是太金贵了,不能流!坚决不能流! 绿腰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喝道:“把你衣袍系好,曲南一马上就到,你可在这里等他。” 燕归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盈满了温情。看,宝宝怕他穿得少,得了风寒,不好救治呢。宝宝终究是心疼自己的。 绿腰要是知道燕归心中所想,一准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比拍白子戚还用力! 燕归一边系上衣袍,一边道:“不,我不等那个笑面虎,我和你走。”他不待见曲南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在敌人面前,他燕归必定要举止优雅、挺胸抬头! 绿腰点了点头,再次抓起匕首,在手中掂了掂。这匕首刀刃锋利、做工精美,于刀把上雕刻着九朵红莲。白子戚与红莲,呵呵…… 绿腰用白布包好匕首,塞进腰间,十分自然地占为己用。她现在没有武器,这匕首是件十分锋利的凶器,常人用不得,会因其中的煞气而得病,但对自己而言,用起来却十分顺手。 又低头看了眼白子戚,问燕归:“他你要如何处理?” 燕归想了想,又看了眼内室里的那些人皮,照着白子戚的大腿狠狠地踹了好几脚后,将其抱到玉床上,用精铁圈将其左手锁住,将钥匙攥紧手里,这才唾道:“就把你留給那个笑面狐狸收拾,看他判你个千刀万剐!”因心中气难平,抬手又扯下白子戚脸上的金面具,打算给他来个满脸花。 结果,金面具一扯下,露出的不是一张干干净净的俊脸,而是一张虽然消了肿,但仍旧布满了青紫淤痕的脸。 燕归笑场了,咂舌道:“哎呀,这是被谁打成这样啊?!怪不得要剥我的皮,瞧你那皮都成什么样了?割下来喂狗,狗都不吃。” 绿腰随意地一扫后,推开燕归,跳上玉床,骑在了白子戚的身上。 燕归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知道绿腰要干什么,却不想她与白子戚人如此亲近。她想做什么,他可以代劳。 不待燕归反应,绿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轮圆了胳膊,照着白子戚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一顿暴掴连环掌。那真是掌风有力、掌声如雷,颇有一代名师的风范。 燕归瞪圆了猫眼,看傻眼了。随即,猫眼一弯,变成两轮弯月,只觉得心情无比美丽。宝宝打白子戚,就说明看不上他。打,使劲儿打,打掉他满口牙才好! 若此刻燕归手中有彩带,他一准儿会扭着屁股摇着彩带为绿腰叫好的。 绿腰打够了,跳下玉床,顺手又拿起白子戚用来给燕归闻的小药瓶,问:“这东西应该是*吧,你怎么没昏?难道不是*?”说着,凑到自己的鼻子前,轻轻地闻了闻。 燕归想拦,没拦住,手抬了起来,又无力地放下了。他嘟囔着责备道:“你怎么乱闻啊,那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见绿腰无事,还随手将小药瓶扔到了玉床上,这才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事。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得了风寒,鼻子不太透气吧?”随即讨好地一笑,“还有啊,我憋气了。就在快忍不住的时候,白子戚就被你拍倒下了。”眼波烁烁地望着绿腰,缓缓道了声,“真好。” 真好,你还能回来;真好,你能来救我;真好,还有机会说抱歉;真好,还能让自己抱抱你。 燕归的一往情深没有得到回馈,因为,绿腰昏倒了。但燕归却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因为,他达成了最后一个真好——抱抱宝宝。 第一百四十六章:深情几许 ,曲南一带领衙役们来到白家大宅正门时,燕归正扛起绿腰跑出了后门。 曲南一的心情十分不好,脑门上鼓起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包,不碰都疼。他派人将赌坊翻了个遍,黑衣女子和白子戚,一个都没找到。这一顿折腾,非但没将他的火气折腾灭,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倒不是觉得那黑衣女子跳进赌坊就一定和白子戚有关,但白子戚要取绿腰,就和自己有关了。自己和绿腰之间的那点儿事在没搞得清楚明了之前,谁也不能动绿腰。想抬她进门为妾,也要看自己禁不禁得起折腾!今晚,无论如何,他要将白子戚揪出去,关进县衙地牢去,等自己有空了,再去审问一二,她与黑衣女刺客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想,曲南一觉得,那个黑衣女子出现得还是挺是时候的。 曲南一抬手遥指白家大黑门:“撞!” 立刻有六名衙役抬着一截大木头,开始撞门。 有名衙役拉住李大壮,小声嘀咕道:“头儿,这么撞门,不是给那女贼提醒我们来了吗?小的可以翻墙进去,打开门,神不知鬼不觉……” 李大壮瞪了那名衙役一点,压低声音道:“你懂个屁!大人要得就是把门撞烂!”经过最近几天的相处,他算是开了窍,明白自家风流不羁的曲大人,竟是看中了绿腰。说实话,这个想法令他自己震惊不已啊。每思及此,都觉得肝、肺、腰子、肠子一起扭着疼,唯一剩下的一颗心呐,还在默默地想着,大人还不如和白子戚好呢。 白家大黑门被撞开,衙役们举着火把冲进去,有人一不小心踢到了绿腰故意扔在外面的青砖,因怕其绊倒曲南一,竟然十分细心地将其物归原位。待曲南一策马而入的时候,却是变得畅通无阻。绿腰的心思,白费了。 衙役们刚冲进主卧的时候,大厅那边突然串起了黑烟。曲南一闻烟扑过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燃烧起了大火。几个呼吸间,那长长的火舌便席卷了房檐。 曲南一后退一步,没有救火的意思。 大厅的门却被人一把拍开,一个猪头一样的人,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袍,用右手攥着鲜血淋淋的右手,冲着曲南一点了点头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有两名衙役冲上去,架起白衣血人,将其拖到安全处。 曲南一眨了下眼睛,分身下马,踱步到那人面前,探头看了看,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此人是谁。 李大壮见火势越来越大,有些不安地道:“大人,救火吗?” 曲南一又低头看了白衣血人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等火烧到主卧再说。” 李大壮得令,命众衙役取来大盆装满水,待大火一烧到主卧,便立刻动手救火。 该说不说,这火还挺知情识趣,知道这些衙役们不容易,折腾了一晚上,于是随着小风吹呀吹的,就跑到主卧撒欢去了。 李大壮攥紧拳头,一声令下:“救火!” 众衙役提水救火,场面热闹非凡。 大火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众人亦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曲南一命两名衙役架起白衣血人,打道回府。这回,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喽。 白家的火势严重,烧得片瓦不留,但并没有蔓延到其他人家。这得说,在曲南一的英明指导下,衙役们准备充足,打了一场胜仗,为除了白家以外的百姓,保住了身家财产。 曲南一获得掌声一片。 在白家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燕归正背着绿腰一路急行去医馆。他不敢确定绿腰的昏迷是因为闻到了白子戚的小药瓶,还是因为其他。就在他光着两条腿跑过整条街的时候,绿腰突然醒了过来。 她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心中暗道:白子戚那孙子配制的*不错,劲儿够大,让自己都着了道。 燕归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脚步却是不停,一路狂奔向前跑去,嘴中还问道:“你是不是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我们这就去医院,你忍着点儿。” 绿腰觉得好笑,这问题实在太多,她都不知道先回哪个才好。但可以先确定一点,不用去医馆。因此,绿腰道:“放我下来,我没事。” 燕归慢慢停下脚步,扭回头,看向绿腰,询问道:“真没事儿?” 绿腰双腿用力,从绿腰的后背上跳下去,用行动直接回答了燕归的问题。 燕归干脆回过身,看向绿腰,目光灼灼,面若桃花。 绿腰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毛躁,却还是从燕归的眼中看到了两簇燃烧着的火苗。于是,她也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夜色中燃起了大火,看位置应该是白子戚的家。 燕归顺着绿腰的目光看去,这时才注意到,白家竟然起火了。他诧异道:“怎么会起火?白子戚能不能被烧死?”若是直接被烧死,倒也省事了。 绿腰侧耳听了听后,摇头道:“曲南一在救火。应该,死不了。”回头,看行燕归,“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失望?既然如此,刚才为何不直接一刀捅了白子戚?” 燕归的眸光闪了闪,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没……没杀过人。”不敢。 绿腰咧嘴一笑,脸上的黑狗皮就要往下掉,她随手一拍,将其又拍了回去。 燕归的眼睛一亮啊,这手法、这姿势,明明就是宝宝拍草药时惯用的。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问问宝宝,你为何离去,又为何回来,还想紧紧抱住她,说声抱歉。他知道道歉很没意思,但还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他还想看看她的脸。他倒不是在意她的美丑,只想记住她的样子,不想忘而已。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心思,他都不能表露。因为,宝宝至今没承认自己的身份。既然她想瞒着自己,那自己就装不知道好了。为了宝宝,他可以忍。当然,如果宝宝自己承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归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直响。他面露狡黠之色,试探着询问道:“恩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绿腰不置可否,抬腿便走。心道:你小子的搭讪方式真是没营养。你能不能告诉我,通过这张黑狗皮,你能联想到谁?若你说能联想到山魈,你离挨揍也就不远了。 燕归上前两步追上绿腰,一边将自己凌乱的长发梳成也一条长鞭,垂在身旁,一边侧脸打量着她,询问道:“恩人为何救下燕归?可有所求?燕归身无长物,不知和以为报?” 绿腰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燕归笑嘻嘻地凑上去,又问道:“不知恩人如何称呼?恩人家住何方?恩人可有住处?恩人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恩人可曾婚配?恩人……” 绿腰扫了燕归一眼,道:“闭嘴。” 燕归猫眼一眯,嘿嘿一笑,并不因绿腰的呵斥而消停,反而更加黏人的紧。 他心情特别好的跟在绿腰身边,问这问那儿。绿腰不搭理他,他也不恼,一个人兴高采烈地演着全场戏,还十分的有滋有味。 他也不问绿腰去哪里,就那么一路跟着,仿佛未来的路只要有绿腰陪伴,他去哪里都甘之如饴。 燕归没穿裤子,外袍随着走路而分分合合,两条笔直的大腿散发着银润的光泽,好似上等的白玉。 绿腰低头,瞥了燕归那两条赤-裸-裸的大腿一眼,觉得鼻子有些发痒。她忙抬起头,看向月亮。 这时,燕归又黏了上来,轻声笑道:“恩人走路的样子真好看,抬头望月的姿势也优美动人,不禁让燕归想起了……宝宝。” 绿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地上了。 燕归吓了一跳,忙伸出长臂将其揽入怀中,道:“吓死我了,你走路小心点儿啊!” 绿腰再次望向月亮,咬着后槽牙道:“别!再!叫!我!宝!宝!”那声音,真是一字一顿,一字一个感叹号啊。 身后没有反应,若非燕归的两只爪子还环抱着自己的腰身,绿腰简直就要怀疑背后没有人了。 她试着动了一下,燕归却立刻收紧双臂,不让她扭动。 绿腰觉得搞笑,这只小猫又开始闹别扭了。若自己真想挣扎,他那些力道,她还真不放在眼里。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而自己又孤独了太久,被一个小男子如此惦念,心中难免涌动起几分柔软。 绿腰放松身体靠近燕归,燕归微微一僵,却是立刻又收紧了双臂,将脸亦埋进了绿腰的肩头。 几滴泪珠,穿透绿腰的夜行衣,湿润肩膀,直抵灵魂。 绿腰微微一僵,心中翻腾起巨浪! 她绷直了身体,想要甩开燕归,他却变得好似要和她同归于尽,拼尽全力抱住她,宁死也不松手! 绿腰还想挣扎,燕归却突然开口威胁道:“再动,我咬你!” 燕归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和执拗的孩子气,以及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可绿腰知道,他恨得不是自己。 这注定是一个纷乱的夜晚,人也好,情也罢,有些真,有虚假…… 绿腰抬头望月,似有感叹。 \ 第一百四十七章:预言燕归之劫 ,若一直能抱着绿腰到天荒地老,对于燕归而言绝对是美事一桩。 可惜,这美得冒泡的拥抱,却被燕归的一个喷嚏打碎了。 绿腰直起身子,对燕归道:“到了。” 燕归揉了揉鼻子,不解地嗯了一声,问:“什么到了?” 绿腰抬手指向燕家戏班的大门。 燕归皱眉,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么快?我都没抱够……” 绿腰抬手,照着燕归的脑门拍了一下,呵斥道:“赶快回去!” 燕归却站着不动,眼波烁烁地望着绿腰。那眼中,就好似有无数小星星在闪烁,颗颗都是期盼和祈求。 绿腰看得明白,难得心软一次,十分痛快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问都没问燕归是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心软,而是心生恶作剧。她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老不羞。 黑狗皮取下的前一个瞬间,燕归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黑狗皮取下的下一个瞬间,燕归的一颗心好像一位武林高手,由一座绝顶高峰跳跃至谷底,没摔死,却疼得厉害。养了好一会儿,积攒了力量,又开始往山上蹦跶。 绿腰挤了挤小三角眼,吸了吸鼻子,笑吟吟地望着燕归,开口道:“喜欢吗?”喜欢自己的这幅长相吗?还想要抱抱自己吗? 燕归望着绿腰没有说话。 绿腰并未感慨什么人都在意表象之类的酸话,因为,这是事实,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一个爱看美男子的人?刚才,若非白子戚皮相不错,她那几掌连环掴下去,早给他破了相,还能容他顶个猪头继续蹦跶?所以,她不怪燕归的迟疑。若换了自己,得知自己柔情蜜意下抱着的男子,却是这幅尊荣,她可能直接揍人,不会像燕归可以很快平静。 绿腰折腾得有些累了,也不想多做挺留,摆摆手,就要走。 燕归却一把拉住绿腰的手腕,将其抱入怀中。紧紧的。 绿腰打趣:“不嫌我丑了?” 燕归喃喃道:“我好看就行了。” 绿腰:“……” 夜风里,燕归那两条赤-裸-裸的大腿迎风而立,却不觉得寒冷。 绿腰:“好了,别抱了。” 燕归:“不!没抱够!” 绿腰:“……” 绿腰当机立断,推开了燕归的怀抱:“念你今晚受惊,让你抱着安慰一下,可别得寸进尺。” 燕归眨了眨眼睛,扭了一下腰肢,嘚瑟道:“抱抱我,你又不吃亏。”说完这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贬低绿腰的相貌,心中一阵慌乱,忙解释道,“我不是嫌你丑。哎呀,不是这个意识。我……我是说……”他在绿腰的目光冷静下来,伸手摸了摸绿腰的脸,目光轻柔,缓缓道,“我以前总幻想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不敢想得太好,怕让自己失望。也不敢想得太坏,怕那样对你不公平。不能……不能因为自己满身污秽,就不想让你好。今天,看到你的真容,初见时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但只要一想,这是我的宝宝,心中还是欢喜的。”伸手,揽住绿腰的肩膀,咧嘴笑着,“这样也好,就没有人和我争宝宝了。我出身低微,又是不入流的戏子,真是争不过别人啊。” 燕归,这样一个风尘男子,卑微如尘土,被人任意践踏,却……却视现在的自己如宝。 他配吗?呵…… 也许,他配。 绿腰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知是因为明知道燕归的卑微渴望注定求之不得,还是因为自己无法回馈而心中忧伤,更有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燕归这般渴望着自己。既仰望,又想守护,如此复杂却简单的情感,她也许曾经有过,但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唯心中的执念难平罢了。 然,既然是执念,又怎么会轻易放下? 她这一路行来,对自己是如何的心狠,对别人亦然。 绿腰推开燕归,轻声道:“我易容了。” 燕归不敢置信地盯着绿腰看,一张脸就快要贴到绿腰的脸上了。 绿腰抬手,推开他的脸。 燕归好脾气地又凑了回来,啧啧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发现。是用什么东西黏住了眼皮吗?”紧接着欣喜道,“我就说嘛,原本看你也不是这种眼形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绿腰惊诧于燕归的聪慧,其实从他自制了香胰子,便知他有颗玲珑心。只可惜,命数……不好。咦?绿腰突然发现,她看不明燕归的命数了。是因为她从出现改变了他的命数,还是因他与她有关,所以再也看不清他的命数?这……不是什么好事。 若二人毫无瓜葛,她能提前预知燕归的劫难,必然会出手帮衬一二,虽不会太尽心,但好过他一人苦苦挣扎。然,现在她却两眼一抹黑,不知燕归会何时遭难。她曾给燕归批过命,得知他会不得善终,且……并非长寿之人。具体此事会应在何处,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摩。如今倒好,难得自己对他上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心,却看不清了他的命数。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啊。不知燕归知道此事,作何感想?是否也会心生纠结? 在这件事上,绿腰不想苦自己,于是她将问题直接丢给了燕归,对他道:“有一事,你需知道。” 燕归立刻屏住呼吸,瞪圆了猫眼,一副你说,我有认真听的表情。那副样子,当真像只猫,可爱至极。 绿腰想笑,忍了,接着道:“我能粗浅的看懂一些人的命数,但却看不了与自己亲近之人的命数。你,命有劫难,我现在却推算不出应在何处。” 燕归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啥大事儿呢,可吓我一跳。不就是劫难吗?我以前的日子,哪天不过得水深火热?再者,人活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有劫难,正常。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猫眼一瞪,盈满了喜悦,“你是说,咱俩是亲近之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傲娇了 ,绿腰被燕归的双眼差点儿晃瞎,那是何种的璀璨夺目啊?她不自然地错开目光,随口道:“我连身边养着的一条狗,也是推算不出命里的。”所以,你就甭自作多情了。你这样,很为难祖奶奶,知道不? 燕归却不管那么多,开心地直跺脚:“挺好,挺好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挺好个什么。 绿腰表示理解无能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回去吧,我要走了。” 燕归突然心生惶恐。她要走了?没有留下姓名和地址,摆摆走就要走了?若不会来怎么办?他要去哪里寻她?! 燕归拦住绿腰,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她。 绿腰转个身,燕归立刻又跑到她前面,挺了挺单薄的胸膛,不肯放她过去。 绿腰觉得二人的角色好像互换了,难道不应该是自己这个丑八怪主动缠着妖媚燕归吗?呵…… 想想,这是什么?这就是魅力!不靠脸,也能混江湖的魅力。 绿腰莞尔一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燕归紧紧盯着绿腰,抿了抿唇,突然张开嘴巴,快语道:“你就不好奇我是真么认出你的?”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不能轻易让她走。 燕归的语速很快,就好似生怕绿腰会嗖地一下消失,不让他和她唠叨。 绿腰算是看出来了,燕归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走了。她原本想着偷偷夜探燕家戏班,现在很有可能改为明探。看看这个时间,她也不急了。于是双手抱胸,懒懒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听闻绿腰问话,燕归只觉得心里如释重负啊,可紧接着又高高提起,生怕自己回答得不令绿腰满意,会气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始终对她有些畏惧,或者说是患得患失,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见,就像上次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曾用心护过他;也许是因为他把她当过它,不曾提防过她;也许是因为她曾在他面前脱下过衣裳,轻轻枕在他的腿上,仍由他梳理着她的头发;也许是他因为误会恨过她,因此产生过执念;也许是因为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再次出现,救了他…… 那么多那么多,关于她的美好记忆,是他燕归这辈子都要珍惜的温暖。总之,无论如何,她的出现令他心喜异常,他决计要留住她,直到地老天荒。 思及此,燕归调皮地一笑,道:“反正,你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我想,也就我的宝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救我。” 绿腰的嘴角凑了凑,很想一巴掌掴到燕归的脸上。什么叫你的宝宝?我是祖奶奶,不是该死的宝宝!真的,每次在燕归的口中听到一次宝宝,绿腰都有种被人用刀在骨头上刮了一下的感觉。 不过,燕归能一眼认出她,还是令她心中盈满愉悦的。 一个不知名、不知姓、不知来历、不知未来的山魈,是燕归第一个承认她是一个人。待她脸覆黑狗毛出现,又是他第一眼便认出她是宝宝。哦,狗屁宝宝! 绿腰望向燕归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充满小心谨慎的猫眼,缓缓笑了,戏谑道:“难道我化成灰你也认得?” 燕归的猫眼瞬间睁大,就像猫儿见到一只肥硕的老鼠般神采奕奕。他点头,又摇头,最后干脆攥拳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低头,凝视绿腰的眼,认真道,“因为,只有你会来救我。” 月光下,燕归的猫眼如同最璀璨的琉璃,在流光溢彩间渐渐弥漫上了一层水雾。他那诱人的唇瓣轻抿,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喷薄而出的感动。他那长长的衣袍,仅在腰间系了根带子,风儿一吹,便露出奶白色的胸膛和一朵红梅,以及一条修长笔直的大腿。 他就好似从深夜里走出来的妖精,被人误以为要吸食人的魂魄,实则他只是想要报当初的一命之恩。要报恩的小妖精,从来都大人物的垫脚石,却拥有着最高尚、最纯粹的人格。燕归呀…… 燕归眼中的水雾仿佛钻进了绿腰的胸膛,细细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缓缓升腾起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 这种形容未必贴切,但绿腰心旷已久,偶尔的温暖都令她觉得惊奇。既想所要更多,又怕依赖上瘾。她的自律性素来不高,胜在对自己够狠。她垂下眼眸,似感慨似叹息地发出一声轻吟,淡淡道:“不要再叫我宝宝。” 燕归点头表示同意,张口道:“好的,阿宝。” 绿腰有种戳死燕归的冲动!她眼含警告地扫了燕归一眼,暗道: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吗?好,她偏不告诉他! 绿腰的劣根性,还真是作怪啊…… 燕归一再试探,绿腰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姓甚名谁、住在哪里。燕归误会了,以为她这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他才十九岁,虽然经历的事情很多,也到了可以当爹的年纪,但到底心性不稳,易喜易怒。他知道自己曾经误会了绿腰,还跑到曲南一那里告了她一状,此事就像个大疙瘩,堵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透不过气来。 然而,少年的倔强却又不知如何将歉意说出口。如果只道歉就可以,那么也太没有诚意。燕归十分矛盾,拼命地瞪着绿腰,眼底慢慢弥漫起了水雾。 绿腰有些无语啊,这……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要哭了?为啥哭呀?这是闹得哪样啊?绿腰没有哄人的经验,一时间也有些不自然。她咳了一声,故意莞尔一笑,问道:“你这是要哭吗?” 燕归眨巴了一下眼睛,恶声道:“谁要哭?谁稀罕哭?!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当爷会挂记你?!你就别做白日梦了!爷原本想着,你洗干净脸后,兴许会变得好看点儿,不想还是将自己捯饬成这幅丑样子。你当爷想知道你的名字?想知道你住哪里?!嗤……别搞笑了!不过是怕你流浪街头,连口黑面窝头都啃不进嘴里去!看在你今天救了爷一命的份上,爷勉为其难收留你。你以后就在燕家戏班住下吧,有爷在,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瞧你穿得那副鬼样子,离开爷怕是日子不好过吧?哼哼……” 第一百四十九章:私缠 ,在绿腰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燕归终于噤声。他不自然地转开目光,突然伸出双臂,将绿腰揽入怀中。 燕归的动作十分快,就像已经抱顺手似的,没有一点犹豫和羞涩。其实,他内心还真是十分紧张,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他从未主动抱过别人,除了绿腰,他不想接触任何人。若非为了生计,他都不想唱戏。因为,他觉得自己越发不喜欢别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无论是欣赏还是赞叹,其中都饱含着一种玩味的猥琐。唯有宝宝不一样。 他生怕绿腰闪身躲开自己。因此,抱得格外用力。 绿腰是没想到,这人不打招呼说抱就要抱,竟一时间也愣住了。刚想推开燕归,却听燕归在耳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我想道歉的,可……我是个笨蛋,对不对?” 绿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点头附和道:“对,是个笨蛋。” 燕归提的心突然就平平稳稳地放了回去,还十分轻松地晃了晃,有种酒足饭饱后的餍足和惬意。 燕归见绿腰任自己抱着,心中就像被点燃了一簇簇的小火苗,顷刻间以燎原之势燃烧而起,说不上有多兴奋,但着实欢喜无比。 绿腰听着燕归胸腔里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格外欢实,摇头一笑,道:“行了,我这身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抱。” 燕归以为绿腰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更加用力抱了抱绿腰,咧嘴嘴角嘟囔道:“小爷经常抱招招、财财和进进,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抱到你,今天一齐补上。”言下之意,他在抱宝宝。 绿腰有些哭笑不得啊,但并不反感被燕归抱着。这种人和人之间相互依偎的温暖,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拥有过了。她必须承认,自己十分贪恋这种温暖、渴望这种温暖,却从又不肯正式接受这种温暖。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不是笑着前进?哭?哭给谁看? 有时候,她会想,她如果病了,忘记自己是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走在热闹人群中却无法朝一个方向前进的迷茫,当真不知要如何摆脱。 也许,她也曾鲜衣怒马风光过,也曾万般痛苦懊悔过,然而数年前的爱恨情仇,终究只会成为她大病初愈后的一碟下酒菜。 然而眼下,终究不是贪恋温暖的时候。 绿腰轻轻拍了拍燕归的后腰,示意他放开自己。 燕归也知道自己有些失常,忙放开绿腰,红着脸转开脸望向月光,做深沉状。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脸,瞪向绿腰,喝道:“做什么拍我后腰?” 绿腰不明所以,问:“不可吗?” 燕归冷哼一声,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娇羞地推开爷吗?” 绿腰眨了下眼睛,不耻下问:“娇羞地推开你?”娇羞这个词儿,她还真不知道,是否曾经出现在她的身上过。 燕归拉住绿腰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你抱着我,我……我给你做个示范。” 绿腰觉得燕归有些不正常,疑惑地问:“你做示范?” 燕归装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弓着腰枕在绿腰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羞答答地一跺脚,骂了声:“冤家。”然后扭开了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绿腰傻了。 燕归咳了一声,道:“爷唱戏的时候都是这么演的。” 绿腰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一时间,有些尴尬。 燕归猫眼一转,当机立断换了个话题,笑道:“夜深人静,早已宵禁,你还是随我回戏班里小住一宿吧。一人夜行,终又不便,万一碰上宵小……” 绿腰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道:“杀之。” 燕归抖了一下,口不择言道:“万一遇见劫色的……” 绿腰缓缓勾起唇角,问:“会吗?” 燕归睁眼说瞎话:“天黑,看不清长相。” 绿腰伸手挑起燕归的下巴,问:“你是想留我住下?” 燕归的心跳如鼓击,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却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欢喜,别扭地别看眼,点了点头。 绿腰嗤笑一声,道:“如你所愿。”言罢,就往燕家戏班走。 燕归傻笑两声,忙上前两步,敲门,唤来门房,然后引领着绿腰往后院走:“还住我的房间吧。” 绿腰不置可否,问:“近日戏班可曾招了新人?” 燕归点了点头,回道:“招了一名杂役。” 绿腰问:“什么样的人?” 燕归想了想,回道:“个头矮小,十分单薄,脸上有麻子,很黑。因他不要工钱,只求一口饭吃,我就留下他了。怎么,他有何不妥?” 绿腰道:“带我去看看。” 燕归满眼疑惑地看向绿腰,问:“你是在找人吗?” 绿腰回道:“是。” 燕归又问道:“你是要在戏班里找人吗?” 绿腰点了点头。 燕归突然觉得十分气愤,扬声道:“你去救我,就是为了方便进戏班找人吗?!” 绿腰冷冷地瞥了燕归一眼,道:“我想进戏班找人,还有谁能拦得住不成?!” 燕归使劲瞪着绿腰半晌,突然绽放笑颜,犹如姣姣明月般灼灼生辉。他用如丝媚眼睨了绿腰一眼,一扭腰,笑吟吟地为其带路。因心情好,还一边用手摇着长长的发辫,一边哼起了轻快的小曲。 绿腰扫了眼燕归那嘚瑟的小样子,竟也觉得心情不错。她随手从晾衣杆上扯下一条裤子,扔给了燕归。燕归眼含惊喜,深深地望着绿腰一眼后,扭身到一边穿上裤子。 没有人的性格是固定的,苦中既然能作乐,那么沉默中也自有欢愉。二人不再说话,直接走向杂役居住的房间。燕归冲绿腰呶呶嘴,示意那人就住在里面。 绿腰直接拍门而入,惊起了三名酣睡的杂役。 燕归点上油灯,将三人挨个照了一便后,对绿腰道:“那人不在。”转头问三名杂役,才知道,那个名叫小五的杂役出去了,至今未归。 绿腰问:“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名杂役中的一人回道:“大约是两个时辰前吧,他说要小解,便出去了,没再回来。” 绿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杂役房。 第一百五十章:上天入地我陪你! ,燕归紧随绿腰的身后出了下人房,问:“你找那名杂役做什么?” 绿腰回道:“取她一样东西。” 燕归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绿腰的一些事情,于是追问道:“取他什么?” 绿腰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的肌肤,回道:“性命。” 燕归微微一僵,紧接着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干笑两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绿腰本想问他是否怕了,可想了想,又觉得这话纯属逗哏。在燕归的世界里,虽然处处虐痕,但他内心始终有一种良善,从他对老爷子的承诺中便可知一二。这是一个感恩且会报恩的人。他注重承诺,兴许会为此赔上性命。 思及此,绿腰微微皱眉,扫了燕归一眼。难道,他的劫,会应在承诺上?在燕得林行刑前,燕归不是曾信誓旦旦过,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许诺?绿腰有些不安心,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都是有针对性的。她总不能逼着燕归再次承诺,不对任何人承诺?那燕归岂不是对她又有了承诺?一个坑一个局,身在迷中的人,总是拎不清的。对于事态无常,绿腰看淡了很多。 眼见着燕归和绿腰离开了杂役房,三名杂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嘿嘿地怪笑了起来。 杂役甲说:“咱燕老板还真是生冷不忌啊。” 杂役乙附和道:“瞧老板那衣服皱皱巴巴的,我都能想象出刚才有多激烈。” 杂役丙啧啧道:“看不出来,那丑娘们竟然还是一生猛的角色,也不知许给老板什么好处,瞧着穿戴可不像位贵人,反倒和咱么这些下人没啥区别。” 杂役甲的眼珠子一转,道:“没准儿,是活儿好。” 杂役乙咽一口唾液,道:“谁能有咱燕老板活儿好?” 杂役丙把被一蒙,嘀咕道:“我怎么瞧着那丑娘们有点儿眼熟呢?好像……” 杂役甲推了丙一下,唾道:“又他妈在被子里瞎倒腾!”骂完,也蒙上了被子。 院内,绿腰估摸了一下苏玥影离开的时间,突然有种失之交臂的感觉。若那名杂役真是苏玥影,她有一定的武功修为,定是探听到了风声。毕竟,自己在燕家戏班不远处动手割开了白子戚属下的手脚筋,其血腥味飘散很远。苏玥影如惊弓之鸟,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逃窜,所以才会在两个时辰前离开了燕家戏班。 今日自己出现在戏班里,她若知道,定不会再回到此地自投罗网。 所有假设的前提是,那名杂役是苏玥影。 绿腰问:“那名杂役脸上可又伤?” 燕归努力回想了一下,回道:“他脸上黑乎乎的,我也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伤。你若要他……要他性命,待他回来,我便悄悄将人扣下。” 绿腰轻挑眉峰,戏谑道:“你就不怕自己助纣为虐?” 燕归一噎,半晌才回道:“你想做什么,我……我帮你便是。他人没管我死活,我管他人作甚?” 绿腰有些意外,不明白燕归为何有此一说,却又隐约明白燕归在想些什么。她细细地打量了燕归两眼,见他竟然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便觉得他此话并不可信,刚要收回目光,却见燕归突然举目望来,那双眼睛仿若黑曜石般又黑又亮,目光中更是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他说:“我贱命一条,随你折腾!就算折腾没了,我也不怨你。” 绿腰心头震撼,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所有的语言,在燕归的承诺面前,都显得轻浮和渺小。因为,她亲眼见证了燕归是何等的重情重诺! 燕归甩了一下又粗又长的辫子,用眼尾扫向绿腰,如同儿戏般轻佻道:“上天入地,爷陪你。” 面对燕归的许诺,绿腰心中恻然,却不好让时光倒流,堵住他那张看似轻佻的嘴。没有人能左右命运,只有命运会玩弄吗?呵…… 绿腰没有说话,抬头望向明月,不知所想。 燕归觉得有些尴尬,便拉拉绿腰,眼睛亮亮地问:“累了吧?你想休息吗?” 绿腰回道:“我……” 燕归不等绿腰说完话,忙道:“你要是不困,我们秉烛夜谈如何?” 绿腰摇了摇头。 燕归又道:“那你躺下休息会,我给你打水洗漱去。”说着,就要拉绿腰进自己的房间。他一点也没觉得此行为有何不妥。二人都同床共枕好几天了,若这个时候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狗皮话出来玩矫情,也忒没意思了。 绿腰不走,只道:“我要走了。” 燕归停下脚,抿了抿唇,闷声问:“去哪儿?在我这里住下不好吗?我现在过得不错,很多地方都请我去唱戏。”脸色微红,喃喃道,“我……我现在只赚干净的银子。我……我能养家!” 绿腰的心中划过异样感,觉得燕归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得要深。她这个人,素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和所谓的一见钟情。爱情,若非经历了磨难和生死,只能叫感情。燕归的感情,有些不一样。 她不想辜负任何一个人,因此便学会了心狠。 她嗤笑一声,道:“我用你养?” 燕归的身子一僵,眼底涌起了羞恼和气愤,隐藏了自卑和懦弱,他挺直胸膛,非要用无谓的样子来演完这场戏。他尽量用平淡的语调问:“你……何意?” 绿腰想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地打了个结,吞回到了肚子里。都说人老为精,她若是以为平白侮辱燕归几句就会打消他的某些年头,也太对不起自己活了许久的这把年岁。 于是,她也学着燕归的样子,挺起胸脯,信誓旦旦道:“我自己能把自己养得膘肥体胖,你信不?” 燕归紧紧盯着她看,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勘探到她真实的想法。 所幸,绿腰的演技也不是白给的。 燕归笑了,若酒醉的海棠,分外迷人。 绿腰拍了拍燕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饿了要吃饭,没银子自然要赚,有了银子才能继续吃饭,此番种种皆出自人的本能,何来干不干净之说?”挑眉,戏谑道,“堂堂的燕归燕当家,难道是那般肤浅之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燕归心思 ,燕归觉得绿腰在自己的肩膀上摸了两下,似有安抚之意,心中便涌起了三分甜蜜。听了她的银子之说,心中却觉得酸楚无比。人生来便有高低贵贱之分,东西自然有好坏优劣之别,他知道自己所处的行当是个下九流,永远上不了台面。像他们这样的男子,年轻时靠着好嗓子好容貌被众人捧着,看起来风风光光,殊不知晚年凄苦无依时的悲凉。好人家的姑娘不会嫁给他们这样的男子。那曾经海誓山盟的人儿也终有一天会厌弃一个没有姿色的玩物。年轻时的百般好,便是几年后的百事哀。 说实话,他看多了人面兽心的禽兽,表面上是风度翩翩的公子、温婉可人的贵妇,暗地里尽干些不是人的勾当!他们表面上喜欢他的这身臭皮囊,心里却又瞧不起他这下九流的行当。他们不拿他当人,只当是一块做工不错的帕子,用旧了便扔。他自己已经不耐烦过那样的日子,只想着多赚些钱,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点儿花花草草,捣鼓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此生足已。 然,她出现了。 他在仰视的同时产生了浓浓的自卑心理。他知道她是有能耐的,怕她嫌弃自己,于是总想着要往自己的脸上擦粉,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这样,很累,也很为难。因为,他早已厌倦了不停掩饰自身不足去讨人喜欢的样子。 今晚,她虽然没说过喜欢自己、不介意那些过往之类话,却令他着实心安了。 是啊,他一直赖以生存下去的信念不就是活着吗?活着要吃饭,有银子就能吃饭。如此简单而已。 他燕归虽不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哥,但也是七尺男儿,能挺起一个家! 他不在乎她去掉易容后是美是丑,当然,若能普通一些,他会更开心。他指向要平淡的生活,不想再起波折。 看得出,她喜欢美好的皮相。第一次,他觉得老天也是心疼自己的,赐给自己一副不错的皮囊,让她看着、喜欢着,随时摸上两把,也是妥的。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燕归觉得心满意足。 有一句叫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一定要得到那颗真心,一世一双人,携手到白头。届时,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甜的。 在燕归的无限憧憬中,绿腰已经离开燕家戏班,往唐家走去。 燕归回过神后,撒腿便追。 幸好绿腰走得不快,燕归在大门口处将其堵住,气喘吁吁道:“你要走我不拦着你,但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绿腰望着气喘吁吁的燕归,回道:“绿腰,唐家。” 燕归点了点头,却不肯挪来身体让出路来。 绿腰问:“还有事?” 燕归义正言辞道:“这大晚上的,你一人走夜路也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绿腰挑眉看向燕归,视线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滑向如玉的胸膛,戏谑道:“你送我回去,岂不是还需我送你回来?” 燕归觉得绿腰的目光如有实质,竟令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发热。燕归拢了拢自己的衣裳,暗自唾了自己一口,骂自己以前的生活太过放荡,以至于现在没过上几天清心寡欲的日子倒有些难以控制体内的躁动。他觉得有些羞赧,便转开头,气哼哼地道:“爷也是有武艺傍身的,谁要你送?!”随手一挥,“去去去,自行回去吧,半路上小心些,别把鬼吓个半死不活的。”说完这话,他就开始后悔,干嘛往她的痛处上戳?万一她易容下的脸也是极丑的,岂不是伤人至深?然,话已出口,想要收回来为时已晚。 燕归转回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绿腰,眨了眨琉璃般的猫眼,轻咳一声,道:“宝……呃……绿……绿腰,我不嫌你丑。就算你易容下的脸丑到极致,我也不嫌……”这话说完,他又想抽自己嘴巴了。这张嘴平时最是油滑,可在面对绿腰的时候,怎么总是笨嘴拙舌,当真恨死个人喽! 绿腰见燕归一副我很纠结、我很痛苦、我又说了胡话的模样,莞尔一笑。这世上,能伤她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若她不在意,他人眼中的美与丑又与她何干? 绿腰点了点头,道:“我知。” 短短两个字,却撸顺了燕归所有的愁肠百转。 绿腰不再多说什么,越过燕归,继续前行。 燕归望向绿腰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人,这才拢了拢衣袍,插了门栓,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躺在床上,燕归忍不住开始回想绿腰突然出现在暗室里,从白子戚手中救下自己一命的整个经过,越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她打白子戚,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吧?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睡不着,盼着天快点儿亮,好让自己能够带着礼物去唐家看望绿腰。 他一想到绿腰看向自己身体的模样,便忍不住又爬了起来,点上油灯,将箱子里的衣袍扒拉出,扔了一几,寻思着找两件适合的衣裳改改,最好能将衣领拉低一些,将裳裙开得高些,将亵裤改得瘦一点…… 燕归将衣袍翻了一遍,也没选出一套适合改动的,气得将所有衣袍扔回到箱子里,只待明天寻了裁剪师傅重新做上两套。 他将自己的私房拿出来数了数、数了又数,最后只能哀叹一声,暂时搁浅此计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夫更是难为无银之家啊。 燕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馅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绿腰绿腰,他的宝宝,他的绿腰…… 咦?绿腰这名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呢?他曾听说过呢? 白!子!戚! 是了,他曾听白子戚提过,他要纳绿腰进门! 狗日的鬼东西,竟敢肖想绿腰?! 看来,他就不应该心慈手软放他一命,万一曲南一收受贿赂放过白子戚,那他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不行,他得去打探一二!决不能放过那个白子戚! 第一百五十二章:曲南一夜访燕归 ,绿腰离开燕家戏班后,其实,并没有直接回唐家。她绕个了圈,躲开燕归的视线,沿着地上留下的痕迹,走至深巷,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名大汉曾被她挑断了手脚筋,如今却已经被人挖去了双眼,抹了喉咙,死状十分凄惨。 如此看来,那苏玥影对燕归的感情已然非比寻常。竟是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戏班,结果,亲眼目睹了自己逼问大汉的全部过程。若非情至深处,她何必承担着暴漏身份后的危险,于大半夜走出燕家戏班,寻到此大汉,将其残虐至死? 眼下,那苏玥影又逃去了哪里? 绿腰思索片刻,突然听见一阵马蹄的奔跑声,忙闪身躲到暗处,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绿腰的眼睛非比寻常,可以夜视。于是,她清楚地看见一行人由远及近,带头之人竟是曲南一! 原本,曲南一已经带着白衣血人回到了县衙,可他想了又想,总觉得心中不舒坦,好像……被人给耍了! 于是,他又赶回到烧成灰烬的白家,叫上众衙役,气势汹汹地赶到了燕家戏班。 李大壮拍开了燕家戏班的大门,让门房去叫燕归出来问话。 曲南一骑在高头大马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大壮关切道:“大人还是回去休息吧,这边有属下跟着,大人请放心。” 曲南一摆了摆手,道:“只问两句话,不碍事。” 片刻功夫,换了一身衣裳的燕归提着一盏红灯笼,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心中恼了曲南一,但面上却十分自然,冲着曲南一敛衽一礼,乖觉地等着曲南一问话。他不知道曲南一都掌握了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他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毕竟白家走水了,出现了变数,他也摸不准曲南一到底知不知道白子戚的所作所为。他在锁白子戚的时候只想着让曲南一收拾他,却忘记了一点,若坦言白子戚缩了自己要剥皮,那么是谁救了自己,又成了另一个问题。燕家戏班里有人见过绿腰,若曲南一追查起来,必定会牵扯到她。曲南一恨山魈入骨,自己又曾告诉曲南一,山魈才是杀害凤花的真凶。现如今,曲南一到处通缉山魈。以他的智商,稍微一联想,便会猜出,绿腰便是山魈,否则怎么会在深夜跑去救自己? 所以,不能先开口,要看曲南一知道多少,再从长计议。 不想,曲南一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而是下马进入燕家戏班,在里面转悠了两圈后,才从新爬回到马背上,顶着脑门中间那颗亮晶晶的大包,开口问道:“何人救的你?” 燕归的心思一动,暗道:难道,白子戚被抓住了?且坦白了自己罪行?不对啊,若白家起火之前,曲南一进入暗室,放出了白子戚,那千刀万剐的东西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坦白罪行?若火起后,曲南一赶到,救不救得出白子戚还是个未知数。既然如此,曲南一怎么知道自己被人救了?好生奇怪啊! 曲南一见燕归不回话,唇角一勾,笑道:“怎么,很难回答?!” 燕归抬头,看向曲南一道:“回大人,不是难回答,是燕归不记得了。燕归不知是被何人所救,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待清醒过来,人已经趴在了戏班的大门口。” 曲南一心下有了计较,细细打量了燕归两眼,倒也看不出他是否撒谎,便接着问道:“你可知是谁掠了你去?” 燕归回道:“燕归不知。燕归受邀,去临县里唱戏,回来的路上因困乏睡得有些沉,醒来后,就趴在自家门口了。”燕归目露疑惑之色,“大人深夜至此,怕是出了什么事吧?还请告知一二,让燕归心中有数。” 曲南一点了点头,突然笑道:“燕归,你命可真够大的。本官刚接到消息,说郊外有一辆被烧成灰烬的马车,而马车里还有一个被烧成炭的人。” 燕归的眸子突然睁大,那吃惊的样子绝对不是作假。曲南一觉得自己看人还是有两分眼力的。 其实,燕归确实吃惊。他打从白子戚那里回来,就不曾想起过车夫全子,一直回味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他的吃惊和曲南一以为的吃惊,完全不是一回事。 曲南一接着道:“虽还没有细查,但本官今晚办案却有如神助。今晚随意地溜达过来,发现燕家戏班里的马车不见了。”爬下身子,盯着燕归的眼睛,“你家有个车夫,叫全子吧?他人呢?也不见了吧?” 燕归联想了一下事发前后,简直可以立刻肯定,全子和白子戚的人串通一气,用药迷倒了自己,活该他有此下场!燕归咬牙道:“原本,一直以为是他偷了我的银两跑了,却还算有几分良心,把我扔在了戏班门口。可是现在细想之下,却又觉得古怪。为什么我会睡得那么沉?明明就是被人下了药!全子不知与谁串通一气,竟要害我性命!死了,倒还便宜他了!只可惜,却无法审问一二,让他为大人破案作用。” 曲南一点了点头。 燕归抬眸看向曲南一,悄然上前一步,伸手摸向曲南一脑门上的大包:“大人这是怎么伤到的?” 曲南一没想到燕归说摸就摸,痛得嘶了一声,刚要闪躲,呵斥,燕归却突然发力,狠狠地按了一下。 “啊!!!”曲南一痛得大叫,完全没有一点隐忍的样子。 衙役们拔出佩刀,以为燕归行刺了曲南一。 燕归举着双手,无辜地望着曲南一,哆嗦道:“大……大人,你喊什么?我……我就是关心你一下啊。” 绿腰躲在暗处,笑得直抽搐。 曲南一提手,示意衙役们收回兵刃,他想用手去揉额头上的包,却又不敢动,一时间心里纠结得狠。 曲南一抬手指了指燕归,吸着气道:“非礼勿动,不懂?!” 燕归风情万种地瞥了曲南一一眼:“那我二人之间,有何不能动?” 第一百五十三章:试探与撕扯 ,嘶……这话说得太过暧昧,众衙役一阵迷茫啊。自家大人到底是和白子戚好呢,还是在和燕归好啊? 曲南一冷笑道:“燕归,你是真想让本官好好儿疼爱你一番?” 燕归垂眸:“大人对燕归的谢意不满,直说就好,拐弯吓唬人,可不好。” 曲南一重新打量起燕归,怎么觉得他是在针对自己,而不是感激自己呢?他又何原因针对自己?真是……没有道理啊…… 嗯?不对!有道理!若是因为那山魈,一切就变得有道理。 曲南一心思百转,暗道:看来,这是有人把本官当成了靶子,玩了一招暗度陈仓。 若让绿腰补充,她必然会告诉曲南一,她还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曲南一从县衙追出来时,他以为自己追的是那个闯入县衙后院的俏佳人封云喜,结果追的却是用石头砸了他脑袋的绿腰。他接机寻白子戚麻烦,从赌坊追到白家,结果却恰逢白家大火,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身穿白袍,鼻青脸肿的血人。他冷静后忍不住开始猜想,这一步步都是谁的手笔?那人为何要引着他去白子戚的赌坊?这一晚上,当真是跌宕起伏啊。 现在,从燕归的表现来看,此事与妖女必然有联系! 曲南一怀疑自己最初的推断错了,他猜想,跳进他县衙后院的女子,很有可能真的是妖女。而且,那妖女故布疑阵,就是为了引他追出去。如此设想,又觉得更不对。若让他知道,夜访县衙的是妖女,一准儿追得更凶猛,哪会容她这般轻易逃脱?先一箭射断她的腿再说! 曲南一心念一转,倒也想出一个办法,可以从燕归口中诈出妖女的事来,用以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然而,此刻并不是好时机,他怕打草惊蛇,还是装作不知的好。 再者,燕归执意维护妖女,很有可能就是妖女救了燕归。若真如此,引自己来的人,定是妖女!难道,跳进县衙和引自己去赌坊的不是一人? 若真如此,要害燕归的,定然就是白子戚!杀了车夫全子的,也定然是白子戚!白子戚曾使出手段,千方百计地想从燕得林手中买走幺玖。由此可见,他对当初的幺玖、现在的燕归,是何等执着?这人,有病! 谁也不知道,曲南一通过寥寥几句问话,竟想到了整件事的全过程。唯一令他推测不出的,唯有那场大火的因由和那个白衣血人的来历。不过,这些,只需审完白衣血人,便会洞悉一二。 曲南一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倒吸了一口气,深感自己手欠,为啥非得摸自己头上的包呢?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事儿,真是不当做。不过,他这人有时还真喜欢和自己较劲儿,于是又抬手碰了碰头上的包,呲牙咧嘴地道:“燕老板的好意,岂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本官就没那个福分,还是留给你的有缘人吧。”轻抽了一下马屁股,在马儿的小跑中,留下一句话,“白子戚不见了,你好自为之。” 燕归掩在袖子的拳头攥得死紧,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懵懂、吃惊的样子:“啊?他……他怎么不见了?是刚才那场大火把人烧死了吗?怎么让我好自为之?”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他不是要买你吗?没准儿,他才是你的有缘人呐。本官,乐见其成!”说完,策马离去。这一颠一颠的,脑门生疼。 燕归将大门落锁后,分别去告诫戏班里见过绿腰的众人,让他们记得要守口如瓶,否则统统打死! 燕归第一次发狠,所有人的噤若寒蝉,一叠声地保证就算被严刑逼供都不会说。对此,燕归嗤之以鼻。他吓唬他们几句,就吓成那个熊样,若拿小棍子抽上那么两下,保不准连他们自己干过的缺德事都统统一起招了。只愿,能拖一时是一时。 此时,燕归还不知道,自己那用力的一按,已经出卖了很多内容给曲南一那只笑面虎。他到底还是缺少一些历练和经验。只是不知道,命运这种无常的东西,是否会给他成长的机会。 曲南一说白子戚跑了,燕归虽不至于恐惧,但心中确实有些忐忑不安。试想,有那么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随时可能动手打昏你,抗走。待你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的一身皮都没了?!这种恐惧和绝望,绝对不会令人觉得愉悦吧?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绿腰的出现,燕归的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期盼白子戚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论是自保也好,还是被保护也罢,这一回,他坚决不会放过那个隐患。早早儿抹了他的脖子,方能令人安稳。 白子戚想要剥燕归的皮,燕归便要白子戚的命!很公平。 只是有一点,他真是想不通。他明明将白子戚锁锁在了精铁环里,钥匙还被他随手扔掉了。那白子戚是怎么逃跑的呢?有备用钥匙?还是被人救了?燕归感觉发现,推敲这些内容实在是太费脑子了,若不能像曲南一那样总是笑眯眯的,这头黑发怕是要早早儿地掉光了。得,不想了,还是想想自己的宝宝吧。 绿腰见曲南一等人远去,刚要从隐蔽的巷子口里走出来,却听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扣上狗皮面具,回过头,轻轻地瞥了那个提着灯笼的人一眼。 “啊!!!”一声十分尖利的惨叫声,就像一根锋利的锥子,突然刺进人的耳膜。 这声音,绝对比曲南一刚才的惨叫声更加具有穿透力。 绿腰揉了揉耳朵,消失在了街道口。 曲南一去而复返,看到了地上的死尸以及一个昏倒在自家门口的壮汉。那壮汉曾号称为**县里第一大胆。因听到曲南一的惨叫声,所以才提着灯笼出来看看,用力证实自己确实胆大,所言非虚。结果,被绿腰吓得惊声尖叫,一下子戳破自己的名气。这声叫,直接吸引了曲南一策马来看,用以证明他绝对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第一百五十四章:玩弄花青染 ,寅时初,绿腰摸黑回到了唐家。她感觉有些疲惫,肌肉也僵硬得不行。她一手捶着肩,一手去推房门,突然停住,屋内有人! 绿腰站在门口,只是微一停顿,便继续推门而入。 屋内,床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飘逸白纱,眸若星子,唇似花瓣,一张倾城倾国的脸,端得是举世无双。一头如墨般的长发还处于半干的状态,看样子是刚沐浴更衣后,便匆忙赶来此。此人,正是花青染。 四目相对,既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惊讶恐慌,就如同多年的老朋友那般,静静互望,就差相视一笑了。 空气里弥漫着狗屎的味道,虽不浓烈,但也绝不好闻。与花青染身上散发出的冷莲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青染素有洁癖,却并未因这种味道而退出房间。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努力将其忽视掉。 气氛有些诡异,却并无人觉得诡异,这可能就是最为诡异的地方。 然而,最诡异的是,花青染竟然站起身,一步步向着绿腰走来,直到停在她的面前,这才垂下头,用包容的目光凝视着绿腰,语调轻柔地问:“你有何愿望?” 他的发丝滑落在绿腰的脸颊,那冰凉的丝滑勾得人心痒难耐,翩他的表情又是那般的神圣不可侵犯,如此强烈的感官反差,令人类的情感自动分裂成两种极端的渴望,既想将其扑倒狠狠地蹂躏,又想匍匐在他的脚下听取教化。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花青染,无疑是令人痴迷的。 然,绿腰却感觉道一股寒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青染此行,不是来看自己死没死的吧?所以才会如此大方,问自己是否还有遗愿?得,既然你已经进入角色,自己若不配合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绿腰的心思一动,决定——装傻! 装傻,也是有套路和技巧的。如果一上来就发傻,那绝对不用装,是真傻。傻,也分了很多种。装傻,才是傻中的至高境界,堪称鼻祖。 绿腰打定主意后,不再像以往那样装傻,而是轻挑眉峰,犀利地反问:“花公子半夜不睡,跑到我的闺房里为得哪般?还如此柔情蜜意地询问我,有何愿望?”勾唇一笑,“我的愿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花青染的瞳孔一缩,拳头攥紧,沉声道:“果然是你!” 绿腰睨了花青染一眼,迈步走向床榻,扭身坐下,冲着花青染勾了勾手指,道:“来,过来,让我好好儿看看你。” 花青染的呼吸加重,看来是气得不轻,外袍里的“三界”震动一声。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三个呼吸后,缓步向着绿腰走去。 绿腰咂舌感慨道:“步生莲花,不胜娇羞之态啊。” 花青染脚步微顿,外袍里“三界”震动了两下。 绿腰斜依在床侧,流氓道:“你在衣袍下放了什么?硬硬的,还会动?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花青染外袍里的“三界”震动了三下!他终于站在了绿腰的面前。 绿腰敢拍着胸脯保证,若这间屋子大一些,花青染不等走到自己面前,一准儿会被气死在屋中间的。自己,真是人才啊。 绿腰笑睨着花青染,看样还要说些气人的话,腹部却突然一阵绞痛,她微微皱眉,偷偷用手摸了摸腹部。那动作不大,却没能逃过花青染的眼睛。 花青染的眸光一扫,看了眼放在几上的药碗,唇角悄然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他的气,顺了。 绿腰沉下脸,挥手道:“你走吧!今晚没空搭理你!” 花青染不但不走,反而弯下腰,看着绿腰的脸,重复道:“你有何愿望未了?” 绿腰皱眉,骂道:“有病啊!走!赶快的!” 花青染却笑了。笑得如沐春风、笑得桃花纷飞、笑得人间失色、笑得心如鼓擂。他说:“我不走。我留下陪你。” 绿腰邪笑一声,吊着眼睛看花青染,“怎么个陪法啊?” 花青染突然盯着绿腰的眼睛,正色道:“你救我一命,我满足你心之所愿。然,你犯下的错,也必要偿还!” 绿腰用眼尾轻扫花青染一眼,轻挑地勾唇道,“怎么,花公子想扮妖精,引诱我这个无知妇孺,然后吸光我的精血不成?这深夜造访,谈什么心愿,实在太过艳丽。” 花青染悲切一笑,眼中似有泪隐现。他吸了一口气,隐掉泪水。垂下头,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解开了外袍,随手扔到了地上。然后从腰间解下“三界”,放到一边。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仿佛在全神贯注地做着两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绿腰望着他,没有动。突然就想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认准了自己就是女祭司,所以下毒手害了自己性命,但在收割自己的性命之前,他想满足自己的一个愿望。难道他觉得,把他真正的玩弄于床榻之上,就是自己的愿望?! 窝草! 扯个毛蛋?! 明明是你自己在脱衣服,怎么还搞得好像我要强-奸-你一样?现在都流行这么玩了吗?自己果然老了吗? 花青染的手不停,接着去解胸前盘扣,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我在花云渡看见白子戚家着火了,知道必然是出自你的手笔。我不知你为何逗留在**县里,没有去找我复仇。然,今日过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望你……珍重。” 绿腰想要嗤笑,却忍住了。这个花青染还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个黑心肝的白眼狼,却非要装出一副江湖侠客才追求的公平,真真儿可笑得很。 花青染解盘扣的手好像不大好事,解了几下都没解开。他突然发狠,一把扯掉了胸前的盘扣。盘扣上的白珍珠崩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敲打在人的心上,留下一溜儿回音。 花青染衣衫大开,抬眸,望向绿腰。 绿腰突然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今天这是怎么了?接连三个男人在她面前坦胸露乳秀大腿。她这棵干瘪的老树,也终于要桃花朵朵开吗?太有喜感了好不好? 绿腰想笑,这就笑了。 她张着大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直跺脚,直垂床! 瞬间又变成那个时而发傻时而精明的绿腰,看得花青染目瞪口呆啊。 他抬手指着绿腰,恼羞成怒,喝问道:“你笑什么?!”是笑自己此举太傻吗?师傅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欠她的,自然要今生偿还。她欠自己的,也必要今生讨要。她曾用语言调戏他,还曾亲吻他,难道不是喜欢他?想要得到他?师傅说,人心最贪,皆想过声色犬马的生活,道家中人,也唯有欲之一字看不开。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绿腰笑出了眼泪,突然从床上蹦起,吓花青染一跳,转手就要去摸“三界”,结果,绿腰并未做出任何攻击的样子,而是伸出手,憨憨地对他道:“喏,给喜钱。” 第一百五十五章:尖叫夜 ,花青染不明所以,以为女祭司要耍奸计,于是满眼警惕地看着绿腰的一举一动,问:“为何?”为何要给喜钱? 绿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上前一步,道:“刚才,我出去找白子戚,想让他别抬我进门。” 花青染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揽了揽敞开的衣襟,向后退了一步,问:“为何?” 绿腰用看傻子一眼的目光看着花青染,又上前一步,朗声道:“你傻啊?!我都亲你了,怎么能嫁给白子戚?!” 花青染伸手按下头上的青筋,又向后退了一步。 绿腰嘻嘻一笑,继续向前一步,眼波瓦亮地兴奋道:“你不知道,我今天遇见山魈了!” “什么?!”花青染一把攥住绿腰的手,惊讶道。 绿腰憨憨地点头,应道:“是啊,看到一个脸上有黑毛的东西,应该……应该是山魈吧?反正,那个山魈挺好的,告诉我你会来找我,还会脱衣服给我看。她可真是好人呐。” 花青染的瞳孔在集聚地收缩,不可置信如同巨浪般拍向他,将他拍得晕头转向,却必须挣扎着浮出水面,寻找真相。他颤声问:“她……她还说什么了?” 绿腰嘟起嘴巴,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唇,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花青染的手指动了动,忍着掐死绿腰的冲动,冷哼喝道:“说!” 绿腰吃疼,捏着嗓子,娇娇柔柔地喊了声:“不要啊!好疼!你待人家要温柔点儿哦。” 花青染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他微微松了手中的力道,目露凶光,咬着后牙问:“她还说什么了?” 绿腰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回道:“她说啊……嘿嘿……我就不告诉你!”眼见着花青染要发狠,她吓得一哆嗦,忙喊道,“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山魈说了,你刺她那一剑,她会亲自讨回来的。但是,你不能动我。” 花青染平复下情绪,问:“为何?” 绿腰道:“因为啥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说,我是她的一个啥侄女的。”布满地嘟囔着嘴,“我怎么可能是她侄女?我这么漂亮,她满脸是毛……” 花青染心思震荡,目光如炬,望进绿腰的眼底,问:“你刚才为何那般与我说话?” 绿腰咧嘴傻笑道:“山魈说了,我那么说话,你就会脱衣服给我看啦。” 花青染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不想相信绿腰所说,却找不到任何揭穿她谎话的理由。若绿腰真是女祭司,凭她的手段,何须隐瞒身份?只需振臂一呼,这天下有很多人愿意供她驱使调遣,何需自己留下这小小的**县里做着不为人知的事? 再者,绿腰能引发“三界”震动,可能与自己的情况一样,身体里溜着女祭司的血。这么一想,花青染就觉得十分悲剧。绿腰是女祭司的侄女,二人有血缘关系,可自己……哎,一言难尽! 虽然花青染满心狐疑,所有的感觉都叫嚣着不能信绿腰所言,但偏偏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反驳的语言。就连女祭司为何留在**县也似乎找到了答案——女祭司在离开燕家戏班之后,不知又经历了什么,竟弄得满脸长毛,所以她需要时间除毛,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县去报复自己。 是了,正是这个原因!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女祭司脸上长毛的呢?看来,自己需要去查探一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花青染想要转身离开,绿腰却不干了。 她又向着花青染迈出一步,噘嘴道:“来都来了,不亲亲,不许走。不然我喊人喽。” 花青染感觉一阵恶心,抬脚就又后退了一步,只感觉脚下一软一滑,似乎踩到了一样软乎乎滑腻腻的东西。随着这一脚的落下,一股恶臭冲进脑门,熏得人十分想吐! 花青染刚进屋子的时候,就问道了一股恶臭味,以为那是绿腰吃了“碧水清浊丸”后放的屁。臭了臭了点,但架不住花青染心情好啊。尤其是那臭味中还夹杂着他所熟悉的草药味,正是特属于“碧水清浊丸”的。 一想到绿腰吃了“碧水清浊丸”,又喝了大夫开的药,两味药有致命的冲突,他便心花怒放,觉得那臭味也不是不可忍受。 可眼下,绿腰生龙活虎的要亲亲,自己的脚下却似踩中了某种十分恶心之物,尽管他有一千一万个不愿相信,但心下却是了然,只能将希望寄托到绿腰身上,开口询问道:“脚下,何物?” 绿腰回答得十分干脆简洁:“屎!” 花青染终于相信绿腰不是女祭司了!女祭司再不济,也不会在自己的屋里拉屎!实在是,太恶心了! 花青染再也忍受不了,欲推开绿腰,飞出去吐个痛快。 不想,就在此时,院里响起了吵杂之声,紧接着绿腰的房门被人踹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出现门口,与衣衫不整的花青染和一身夜行衣的绿腰对起了眼。 其实,就在绿腰和花青染过招的时候,华姨娘在房间里发出了一声惊恐万分的惨叫,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划破了夜空,刺穿了耳膜。只可惜,花青染和绿腰都太入戏了,两个人一直默默偷窥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哪里还有闲心管窗外事? 就算华姨娘叫破喉咙,二人也会置之不理的。 下人房里的几个丫头听到华姨娘的惊叫声,吓得一咕噜爬起来,连衣服都系错了带子,脚踩着脚地涌进了华姨娘的屋子,想做那关心主子的好丫头,却在看见华姨娘跌坐到地上,而她的床上却躺着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狗后,吓得连连后退,跌坐一团。 后院里好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唐老爷出来主持大局,众人才安静下来。 华姨娘扑到唐老爷的身上,哭天抹泪地咒骂着绿腰:“老爷啊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那绿腰竟然活活儿扒了‘熊精’的皮,还将其扔在了妾身的床上。妾身半梦半醒的时候,总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还以为自己来了癸水。待天刚亮,妾身想起床给老爷熬粥喝,却摸到一个肉呼呼血淋淋的东西,妾身……妾身吓死了!老爷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要被活活儿吓死了……”华姨娘是真害怕了,身子抖得狠,脸色白得吓人,若非平时就是个好强的,这会儿估计早就倒下了。 唐老爷面色铁青,沉吟片刻,问:“熊精是什么?” 华姨娘一怔,有心掐唐老爷两把,却没这个胆子,只能憋足了气,挤出委屈的泪水,哽咽道:“老爷啊,熊精就妾身刚抱回来养的那只小黑狗啊,妾身对它可是喜爱非常,故而唤其熊精。老爷,那绿腰如此对待妾身,必是不将老爷放在眼里。老爷要是不为妾身做主,妾身……妾身当真是没脸活了,呜呜……呜呜呜……” 唐老爷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妾的,但也不好因为一只狗就对刚帮着自家寻回麟儿的绿腰重责。再者,昨晚白家大火,这抬绿腰去做妾的事估计要耽搁了。白家出了事,自家不好袖手旁观,总要去维稳一番才好。若自己一个人去,实在有些唐突。若叫上绿腰,白子戚看着兴许会高兴一些。别看白家的房子毁了,但白子戚的家产可还是有不少的。就不知道昨晚大火,白子戚在不在家,那些珍藏的宝贝被烧毁了多少。想想,就心疼啊。 一方面是自己的小妾,一方面是白子戚的小妾,自己好生为难呐。 就在唐老爷两厢为难之即,恰好看见唐悠打着哈欠从闺房里走了出来。 唐老爷忙唤唐悠过来,将事情简单讲诉一遍,让她处理此事。 唐悠吧嗒了一下嘴巴,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剥皮了正好,直接炖了!”言罢,就要去拎狗。 华姨娘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儿背过气去。吃吃吃,你个死胖子,就知道吃! 唐倩忙扶住华姨娘,小声劝道:“姨娘,您宽宽心,为了一只狗如此闹,不值当。”唐倩也是个精乖,有旁人在场,她只叫华姨娘为姨娘,不给自己和华姨娘添诟病和口舌。 华姨娘咬牙道:“是一条狗的事儿吗?明明是姨娘我被人欺负!”扫了唐老爷一眼,抻着脖子道:“今天,若没人给妾身做主,妾身就一头碰死在绿腰的房里!”说完,气势汹汹地向着绿腰的房里冲去。 众人见她如此行事,只好匆匆跟在身后,怕她真和绿腰斗个你死我活。唐倩是担心华姨娘受伤,唐悠是挂记着绿腰的身体,唐老爷则是想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和稀泥,四个主子再加上几个想看热闹的小丫环,便冲进了绿腰的房里,看见了十分诡异的一幕——花青染和绿腰相拥在一起!花青染的衣衫大开,捏着绿腰的一只手腕。绿腰一身黑衣,似乎是打算出去。二人的身体贴得极近,好像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张绝色无双的容颜,一张最丑的脸,违和地凑到一起,一同与华姨娘等人对视着。 说实话,此时此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花青染当机立断,放开绿腰,抓起“三界”,飞身而出。因华姨娘冲在最前面,所以花青染一脚踩在了她的脑门上,接势跃上了房檐,绝尘而去。 华姨娘呆愣愣地望着花青染离开的方向,然后嗅了嗅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她感觉额头上似乎有东西,翻着白眼向上看,却看不见。于是,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摸了摸。 黒臭臭、黏糊糊的东西,被她抹到了手中。她望向绿腰,颤声问:“这……是……什么?” 绿腰爽快地回道:“屎!”看了看这阵势,又补充道“你养的那只小黑狗,在我屋里拉的屎。” 周围的人以华姨娘为中心,迅速散开。 华姨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暴发出一连串的高亢尖叫,震得人耳膜声疼。 第一百五十六章:捡俩美男子 ,小黑狗的事不了了之,连花青染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绿腰闺房里的事也无人询问,就好像……此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唐悠的表情很是哀伤,一天之内瘦了五斤水膘,用以吊念自己的未曾得到便以失去的爱情。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喜欢绿腰。曲南一如此、白子戚如此,就连花青染也如此。她虽然心疼不已,但好歹想得明白,若说绿腰勾引花青染,她是打死也不信了。若花青染那么容易被勾引,早就被自己弄到手了,还能留给绿腰?再者,花青染可是跑到了绿腰的房间里的。看那样子,是想带绿腰私奔!哎……就算自己再难过、再不平、再不喜,也不能跟一个即死之人争啊。大夫都说了,绿腰已经油尽灯枯,活不久了。自己何苦和一个死人争?再说,争也争不过啊?这**县的风水怕是变了,所有的美男子都喜欢上了绿腰那种丑到极致的女人?呵……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归自己再胖个二十斤,岂不是比绿腰还丑?倒时候,那些美男子说不准会围着自己转来转去,让自己不胜其烦咧! 好!很好!十分好!唐悠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开吃!她以后的人生目标,就是向着**县第一丑女狂奔,无论这条路有多艰辛,为了美男子,她心甘情愿! 以上那些想法,是唐悠坐在自家墙头上,想了整整一个时辰后,得出的结论。 至于唐倩,她则是躲进闺房里哭得死去活来。那是真伤心啊。花青染在她心中,就是神仙一般的不可侵犯。她最近每天苦学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配得上他。她早就想好了,哪怕为妾,她也是甘愿的。只可惜,人家花青染目下无尘……哦,不对,是目下只有尘,眼中看着的竟是那丑东西绿腰,对自己这样一个纤柔女子视而不见。是他瞎了吗?还是……现在的审美变了?自己一直深居内宅,对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倒是听小茹提起过,说外面传言县令曲南一喜欢绿腰。近几日,又得知,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今个儿一早,还在绿腰的闺房里看见了花青染。难道,现在的审美,真的变了? 唐倩从床上爬起来,柔柔弱弱地跪坐到铜镜前,揽镜自照,十分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太好看了,完全不似绿腰那般的……那般的……那般的有特点!是的,绿腰太有特点了。唐倩眉头微皱,伸出两只小手,分别捏住了自己的眼尾,愣是将一双水灵灵大大眼睛挤成了小三角眼。她轻哼一声,松开手。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捏起了自己的眼睛,看了半晌后,幽幽地感慨道:“如此这般,倒也有几分意思。” 至于唐老爷,他则是觉得收白子戚的彩礼收少了。若花青染也喜欢绿腰,他完全可以做到买一送二,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同打包嫁过去!花青染才是着猜测的话。 唐悠挽起袖子,怒吼一声:“都给我让开!”以万夫不敌之勇,一头钻进人群,冲到二人身前,弯腰去救人。她揽着二人的腰,一手一个将其扶了起来,然后扯着脖子对小厮喊道,“整两碗浓糖水过来。”若她看得没错,这二人定是饿的。不然,怎么会一起昏倒在自家后门? 小厮得了吩咐,捧着两碗浓糖水走到唐悠面前,为难道:“小姐,要怎么喂啊?” 唐悠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二人,为难道:“要不,先抬家里再说。” 小厮更为难道:“可是,老爷他…… 唐悠喝道:“救人一命,会给小姐我带来好姻缘。你磨叽个什么?!爹那里,自然有我去说。来来,你抬着脚,我抬着头,咱俩一起搬。” 小厮皱眉,小心道:“小姐,不如咱俩一人背一个吧?” 唐悠点头:“也行。” 小厮放下手中的浓糖水,背起一人。唐悠干脆双手一伸,打横抱起一人。这一动作,怀中男子头上的幕篱被荡开,露出了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众人哗然呐。 有人不满地嘀咕道:“早知道这穷酸长得这么好,早就应该救他。” 有人打趣道:“得了吧你啊。你有人家唐大小姐的鼻子尖吗?离老远就能问道美男子的气味?” 有人感慨道:“咱**县,又来了一位美男子喽。得,这美男子也进了唐家门,没准儿啊,还得喜欢上绿腰。” 有人不愤道:“那绿腰有什么好?” 有人偷偷艳羡,却不好明说。 唐悠心潮澎湃啊!自己,竟然抱着一位美男子?!太幸福了!这种感觉,简直要飞了起来。 唐悠的双臂开始抖呀抖的,差点儿没将衣衫褴褛的美男子丢地上去。她的神色激动,一颗心犹如鼓击,迈一步颤三步地走进了自家院子,冲着要将另一位男子送进下人房的小厮喊道:“送我房里,统统送我房里!” 门外一阵唏嘘声,纷纷唾骂起唐大小姐的色心贼胆,生怕美男子这是羊入虎口,群情愤怒得差点儿掀了糖水棚子,冲进门来匡扶正义,然后再偷偷摸摸地将美男子弄回自家调养。这,才叫仁至义尽啊! 唐悠吼红袖:“你死人呐?快去把后门关上!” 红袖心中委屈,却还是一溜小跑关上了后门,挡住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唐悠屁颠颠地将美男子抱到自己的床上,幸好她的床够大,睡两个瘦弱的美男子绰绰有余。 她搓着手在房中踱步,好奇心勾得她心痒难耐,最终还是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伸出胖手,抓走了二人头上的幕篱。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唐悠的眼前! 刚才没打来及打量,此刻细看,简直惊为天人!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噔噔噔地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到胡凳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息。若非如此,她觉得自己会血管爆裂而亡。 门外,小厮取来浓糖水交给了红袖,红袖偷偷咽了两口口水后,捧着弄糖水走进唐悠的闺房,小声道:“小姐,糖水来了。” 唐悠回过神,示意红袖将糖水放到几上,然后出去。 红袖不解,却也不敢拂逆唐悠的意思,有心想要看看床上躺着的两位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却没敢。她是怕极了唐悠的大嘴巴子和无敌大肉脚。 红袖出去后,带上门,唐悠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站起身,端起碗,走到床边,颤声道:“你……你们,你们起来喝糖水吧。你们……你们要是不起来喝,我……我可喂啦?”对于昏迷的人,如何能喂进去糖水,唐悠心里门清。想到自己马上可以一亲芳泽,哦不不不,是可以善良地普度众生,哦,天啊,是马上能救助兄弟二人脱离昏迷的苦海,唐悠的一颗心呐,都要在胸腔里蹦跶散了。太开心了!简直是难以自持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留下当相公吧! ,好吧,说亲就亲,不能犹豫!万一这二人又被绿腰吸引,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思及此,唐悠豪气干云地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咦?不好意思,干了。进她嘴里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再吐出去的习惯。从来如此痛快,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不还有一碗呢吗? 唐悠立刻回身,抓起另一碗糖水,灌入口中,然后鼓着大圆脸,噘着小嘴巴,对准床边上的美男子便压了上去! 就在唐悠宁舍初吻也要救醒兄弟二人时,兄弟二人竟同时缓缓睁开美眸,望向了唐悠。 唐悠那一口糖水差点儿喷出去!但她这人,是宁愿自己受伤一百下,也不愿意伤到美男子一根汗毛的,于是硬是生生忍住了,将糖水咕咚一声咽进了肚子。此次后,她也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喝糖水也会噎死人的。 唐悠噎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缓过了那个劲儿,然后便是一顿铺天盖地的咳嗽。待她终于平静下来,转头去看两位美男子,这一颗心呐,又开始咚咚乱蹦,撞得她胸腔直疼。由此可见,那心跳的力量有多大。 两位美男子,若娇花照水、弱柳扶风,黑葡萄似的眼底带着微微惧意,就好似两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将单薄的身体挤到一起,格外惹人怜爱。他们很瘦,感觉那腰肢都不如唐悠的胳膊粗。他们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儿有些蜡黄,但却不令人觉得难看,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们的鼻子挺拔,鼻头圆润,嘴巴略小,形状完美。下巴尖得仿佛能扎人。这不,两只下巴一起扎进了唐悠的心里,既疼又怜。 若说一位柔弱的美男子令人惊叹,那么两位同样柔弱却又有些不同的美男子坐在一张床上,那给人的感觉何止是惊艳啊?! 两位美男子在初见唐悠的惊讶过后,已经紧紧地挨坐在一起,与唐悠对望着。 唐悠拿着空碗,红着脸,尴尬道:“那个……我……呵呵……我是唐悠,是唐家大小姐。那个……你们……你们昏倒在了我家后门口,我就……咳……我就把你们背进来了。” 两位美男子不说话,还是靠在一起,打量这她。 从未没有哪位美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这么长过,更何况还是两位?唐悠很兴奋啊。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糖水,喝吗?我有糖水,你们喝不?呀,等等,糖水被我喝了,马上再给你俩整两杯去。”说完,旋风一般地就要往门外跑。 这时,一声轻轻地腹鸣响起。 唐悠回头,看见两名美男子的脸,悄然渡上一层迷人的粉红色,就像天边最美的那道霞光。 唐悠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看起来年纪稍小一点的美男子怯生生地扫了唐悠一眼,然后迅速底下头,扯了扯年纪略长一点的美男子的衣袖。 大美男子便搀扶着小美男下了床,二人齐齐对唐悠敛衽一礼,道:“多谢搭救之恩。” 唐悠捂着胸口,红着脸,将头摇成了拨打浪鼓:“不用谢不用谢,真的不用谢。” 小美男的唇角隐现笑意,却快得抓不住,令人误以为是自己眼花。 大美男温和地道:“不敢劳烦恩人准备糖水,我们兄弟二人这就离开。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定当回报。”说完,又深鞠一礼,拉着小美男就要走。 唐悠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掏空,难受得想哭。她大喝一声:“站住!”人随之张开上臂,挡在了二人面前。 两位美男子吓了一跳,忙站定,拿美眸去瞧她。 唐悠裂了咧嘴,尴尬地一笑,收回张开的双臂,搓了搓手,放柔了声音,道:“那个……你们都饿了吧?我……我好事做到底,你们吃完饭在走吧。”说着,又展开了双臂,威胁道,“否者,谁也没想走出我的屋子!”‘ 在美男子的警觉目光中,唐悠真是连哭的调儿都找好了。她怎么表现得这么衰?若是绿腰在,她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死缠烂打,却能轻易俘获美男心。 要不,去取经? 唐悠心思一动,扭身,推开门,冲着守在门外的红袖喊道,“再去给我倒两碗红糖水!”见红袖撒腿就跑,她忙嘱托道,“别忘了,再多整一些好吃的!” 红袖忙点头应下,一溜烟跑向了厨房。她最爱给唐悠布置好吃的,若有剩下的汤汤水水,她就偷着吃干净。唐悠发现一次,也没说自己什么。 红糖水来得快,唐悠亲自端给了兄弟二人,每人一碗。 两位美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却还是受了那甜味的引诱,将糖水喝进了肚子,香得眯起了眼睛,就像两只终于吃到美食的小兔子,那样子可爱到不得了。 唐悠的心,一片柔软。 她轻咳一声,道:“我叫唐悠,你们叫什么呀?” 大美男子放下碗,冲着唐悠柔和地一笑,道:“在下成东行,舍弟成西行。” 唐悠不留余力地赞道:“好名字啊!你俩是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啊,叫城南游和城北游啊?哎呀,这一家人,把全城四面八方都走个遍,还挺有意思的。” 成东行沉默了。 成西行小声道:“是成功的成,不是城墙的城。” 唐悠闹了个大红脸,干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一般人不懂我的玩笑。嘿嘿……嘿嘿嘿……其实,可好笑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一起看向唐悠。唐悠终于闭嘴了。 闲聊中,时间过得很快。红袖来敲门送菜的时候,唐悠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暗道吃完饭后还得和兄弟二人接着聊人生啊。有美男子在,人生那坑爹的鬼东西,果然越发的生动耐看了。唐悠的一颗心啊,塞满了蜜糖。不能晃,一晃就得溢出去。 她亲自摆好了碗筷,见兄弟二人都不动手,便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也不待二人反应,噔噔噔地跑出了闺房,直奔绿腰房间。 在绿腰的房门口,正好看见唐老爷。她停下疾驰的脚步,拉住唐老爷,挤眉弄眼道:“爹啊,你女儿的终身大事,有望了!” 唐老爷虎躯一震,诧异道:“谁撞咱家门上了吗?” 唐悠一副我爹真是英明神武的表情,满眼崇拜地望着唐老爷,竖起了大拇指,道:“爹,英明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闺房,“刚才,俩美男子昏倒在咱家的后门口,被姑娘我被抱了回来。” 唐老爷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道:“悠儿啊,这一次抱回来两个,不太合适吧?” 唐悠瞪眼:“我不还得挑挑看,谁更适合挑起咱唐家的大梁吗?!” 唐老爷立刻弱了气势,点头应道:“对!是得挑挑看。爹原先还相中了那花青染,结果,他倒是个怪的,半夜钻进了绿腰的闺房,也太……太不成体统了!” 唐悠耷拉下肩膀,小声道:“爹,你别说了。” 唐老爷心疼唐悠,一叠声地道:“不说了不说了。”想了想,又道,“悠儿啊,爹去看看那两位如何?也好替你把把关。” 唐悠拍了拍唐老爷的肩膀,道:“爹,你放心,有你把关的时候。现在你去不方便,他俩正吃饭呢,万一被你吓到,不好。” 唐老爷瞪眼:“爹哪里吓人了?!” 唐悠赔笑道:“爹那是威武!不是吓人。再者,我还的想个好借口,把人留下呢。哎……真愁人。得,爹,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绿腰。” 唐老爷点了点头,吩咐道:“你若真是相中了谁,告诉爹,爹得先打听一下那人的家世背景,看看是否能配得上我家悠儿。” 唐悠呼哈哈地一笑:“爹啊,你就别说笑话了。我能找个对心思的人,已经不容易了。还挑啥?尤其是,那男子还的当咱家的上门女婿,你还想挑个啥样的?” 唐老爷有些闹心,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去找绿腰去!” 唐悠应了一声,直奔绿腰房间。 唐老爷在唐悠的门外转了好几圈,却还是没敢冒失地走进去看看。毕竟,自家女儿到底是个啥情况,他心里也是门清的。早就过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却一直无人问津,他心里的哭只有自己知道。华姨娘以为自己不先嫁唐倩,是因为要先张罗唐悠的婚事,殊不知,自己还打了个小算盘,想着若谁执意娶唐倩,到也可以先娶了唐悠,总不好让自己最疼爱的大姑娘孤独终老吧?哎……当爹的,难哦。 这下好了,有两位男子撞自家门上了,这自然可以算做是自己人喽!看唐悠的样子,就知道那二人长相不俗,实在不行,就关起们来,两个姑娘一人分一个,然后守着自己积攒下来的一些家财过日子,倒也能不愁吃穿用度,小日子和和美美。 唐老爷心情很好,仿佛看见了美好的未来,哼着小曲出去巡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谁下毒害命? ,唐悠一头扎进绿腰的房里,发现绿腰竟然背对着自己躺着床上。那瘦弱的身体,似乎只要用力一戳,就会戳出一个洞。 唐悠的心一沉,忙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绿腰的肩膀一下,低低了唤了声:“妹子?” 绿腰没有动,唐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怕…… 就在唐悠准备用力推绿腰的时候,绿腰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向唐悠。 唐悠一屁股坐到绿腰的床上,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绿腰扫了唐悠一眼,笑了,坐起身,问:“怕了?” 唐悠点了点头,说:“你要是有啥动静,可提前给我个消息。”唐悠觉得,绿腰挺可怜的。若非自己时常来看看,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绿腰何时没的。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生气!你说,什么曲南一啊花青染啊,还有那个白子戚啊,都表现得十分喜欢绿腰,结果,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谁来关心她一下。若不是自己过来,怕是都不知道,绿腰还没喝上药!这个家里,根本就没人在乎绿腰的死活!真是,气死她了! 绿腰应道:“我走之前,会通知你的。”绿腰知道唐悠是真关心自己,所以许诺,自己离开前,会告诉唐悠一声。 唐悠反应过味来,却是误会了绿腰的意思,以为她口中的“走”,是离开人世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睛,摆着胖手,惊悚道:“别别别,你还是别来通知我了,太吓人了。” 绿腰笑了,下了床,扭了扭越发僵硬的身体,推开窗户,望向窗外的明媚阳光,吸了口人间烟火的味道,感觉活着的美好。 几下剩余的狗屎已经让小茹擦干净了,几上还插了一把姹紫嫣红的小花,看起来倒也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唐悠望着绿腰,既觉得心酸,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感。不疯的绿腰,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尤其是背影,能把人迷得不轻。 唐悠问:“妹子,你饿没?” 绿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道:“饿了。” 唐悠站起身,走到绿腰身边,道:“一会儿咱俩炖狗肉吃吧。就炖了华姨娘的那只小狗,让她好好儿心疼心疼。” 绿腰眯了眯眼睛,道:“那只狗中了剧毒,吃不得。” 唐悠一怔,努力回想着那小狗肌肉的颜色,疑惑道:“那小狗看起来不像是中毒啊。我听人说,人要是中毒,身体都会变成黑紫色,想然这小狗中毒后的迹象应该和人一样吧?”想了想,解释道,“妹子,我不是不信你说得话,只是挺好奇这狗中毒后的症状,难道还和人不一样吗?嘿嘿……” 绿腰示意唐悠跟着自己出门,直奔厨房。 厨房里,华姨娘正指挥着厨娘把狗肉炖上,给唐倩补补身子。都说狗肉最是清热解毒,夏天吃最好不过。小喜在给华姨娘打着扇子。红袖当监工,催着厨娘赶快把五花肉炖好,好拿去给唐悠。小茹拎着食盒,不满地噘着嘴,等着厨娘给二小姐唐倩蹭饭。若非红袖打着大小姐的名头要菜,二小姐的饭早就做好了。 绿腰走进厨房,二话不说,从肉篮子里抓出小狗的尸体,扔到菜板子上。 华姨娘以为绿腰要和自己抢狗肉,柳眉倒竖,玉手一指,喝道:“哪来的丑东西,也敢……” 绿腰操起菜刀,咣咣刚两下,将小狗的尸体一分三段。 此彪悍,吓得众人连连后退,迅速身体贴墙,让原本十分拥挤的小厨房显得空旷不少。 华姨娘的纤纤玉手抖了又抖啊。她却不敢再用手去指绿腰,真怕她顺手也剁自己一下。她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挤笑道:“我……我不要了。你吃,你留着补补身子吧。” 绿腰没搭理华姨娘,而是对跟进来的唐悠道:“不是所有毒,都会在尸体上呈现黑色。有些毒,是验不出的。但总有迹象可循。此毒十分有趣,中毒之人看不出异样,面色更是如常。若是尸检,也只当其是自然死亡。但你若是剖看内部,便会发现,心脏已经由红变成了黄色。你以为是死后的变化,殊不知,只是心脏被药物刺激,停止了摆动,不再供血而已。这样,人也就死了。”低头,扫了眼小狗尸体,“这小东西不抗药性,死得利索。”像自己这种体质的人,估计会折腾个一天半天的,才会死。花青染也是因为算准了这个时间,才会在寅时初出现在自己的房里。现在,按照花青染的设想,自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惜,自己还好好儿地站在厨房里给唐悠普及知识。 唐悠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将其闭合,磕巴道:“你……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毒被人喝了,也会中毒而亡?若是不剖腹验尸,会以为这个人是自然死亡?!” 绿腰点点头,将手中的菜刀扔回到菜板子上,发出咚地一声,吓得华姨娘捂着心口窝连连后退,一头撞在了门板子上,痛得直吸冷气,却愣是没敢叫出声。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只可能会要了唐倩性命的小狗尸体,真是一阵后怕啊。若真像绿腰说的,这狗有剧毒,那吃了它的人,岂不是也要中毒?幸好,幸好绿腰来得及时,否者后果不堪设想啊。 唐悠皱起了包子脸,问:“妹子,这狗是怎么中毒的?” 绿腰笑道:“有人想要害我性命。”视线淡淡一扫,环视一圈。她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反射性动作,目的是为了让心里有鬼的属下惧怕自己,倒不是真的怀疑这些后宅女子谁有胆子下毒害自己。 华姨娘只觉得头皮乍起,忙摆着手,尖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被绿腰视线扫视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就怕被其怀疑,然后不由分说,提刀便砍。虽说有王法在,但谁都不会怀疑绿腰的胆大包天。毕竟,这丫头是疯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猜疑与狠辣 ,在绿腰的环视下,每个人都十分紧张。 小茹第一个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交代道:“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这毒真不是奴婢下的。奴婢……奴婢……对了,奴婢将这药交给了红袖去煎。红袖嫉恨着三小姐,一定是她下得毒!” 绿腰没想到,这随便的一眼竟然还真扫出问题了。她心中笑嘻嘻,脸上却阴沉了下来,用一种我已经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红袖。 红袖吓得肝胆俱裂,腿一抖,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尖声叫道:“真不是奴婢,真不是奴婢啊……” 绿腰拔出菜刀,在菜板子上磨了两下,那种拖拉的摩擦声,就像在肉皮上刮过,令人不寒而栗。 红袖吓尿了。她哆嗦着,犹如痴傻般喃喃道,“我……我就往药碗里吐了口吐沫,抠了块鼻屎,真的没下毒……”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口水和鼻屎,竟然有毒,还是剧毒!她真的吓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毒死自己啊?!她会死吧?会死吧?!! 唐悠听后怒火攻心,一脚踹在红袖的胸口,骂道:“你个贱人!竟敢在三小姐的药碗里吐口水,抠鼻屎?!你真是不想活了?!” 红袖被踹倒,脑子反倒清醒了过来。她不敢反抗,忍着痛,扑到唐悠的身前,抱住她的小腿求饶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她后悔了,不应该坦白的,若自己的口水和鼻屎有毒,自己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她后悔了,却为时已晚。她好害怕,却又能怎样?她命贱,卖身给了唐家,主家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她不想死啊! 唐悠又狠狠地踹了红袖一脚,方对绿腰说:“你看怎么办?要打要杀随你。” 在所有人的噤若寒蝉中,绿腰慢悠悠地道:“此毒非常人可有,便是**县的药店,怕也配不出如此霸道的毒药。” 众人只觉得死神从身边悄然划过,虽然没带走一人性命,却将众人都吓得不轻。 唐悠也偷偷地嘘了一口气,就怕绿腰觉得是唐家的丫头故意害她。唐悠知道绿腰不会杀了红袖,心中稍安,扬声道:“来人呐,把红袖插出去,卖了!卖得远远的,本小姐不要再看见她!” 在红袖的哭爹喊娘中,车夫和门房将其拖了出去。 绿腰道:“且慢!” 红袖立刻不哭了,催促着车夫和门房道:“快走快走!” 绿腰笑吟吟地道:“让她把这是狗吃了后,再走。”红袖这种贱婢,不长个教训,是不行的。 听到绿腰的吩咐,车夫去看唐悠。唐悠瞪他一眼,喝道:“看我干什么?三小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 车夫将血淋淋的狗肉端到红袖面前,喝道:“吃!” 红袖摇头,使劲儿地摇头,哭嚎道:“我不吃!卖了我吧,卖了我吧,反正我不吃!” 绿腰竖起食指,轻声道:“机会只有一次。你现在不吃,那只能喂你一些更美味的东西喽。例如,死老鼠、活蛆虫、死人尚未烂干净的大腿肉……” 红袖一阵阵干呕啊,却飞快地抓起死狗肉,往自己的嘴里塞。她心中发狠,暗道:死了吧!死了倒也干净利索!可是,好不想死啊。 红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吞咽死狗肉的样子,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唐悠靠近绿腰,小声道:“她不会中毒死了吧?” 绿腰回道:“死不了。毒性已消。” 红袖听了绿腰的话,突然趴在地上大呕特呕了起来,胆汁都差点儿吐干净喽。 绿腰不在看她,从厨房里装走特意为唐倩准备的饭菜,自然而然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她。 唐悠与有荣焉,觉得这一仗打得漂亮,她从未在华姨娘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过! 唐悠屁颠颠地靠近绿腰,小声道:“你还怀疑谁,我帮你审啊?”她感觉,经此一役,自己颇有心得,有些雀雀欲试呢。 绿腰眯眼笑了笑,回道:“不是内院里的女人下得毒。” 唐悠吼道:“那是谁?!”开始撸袖子,准备找人干仗。 绿腰不紧不慢地道:“那狗被华姨娘推进我的屋里后,只吃了两样东西。一颗花青染送我的‘碧水清浊丸’,一碗由红袖煎得药。” 唐悠的表情十分诡异,既像不可置信,又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样子。结果,那张肉脸就不停地抽搐着,差点儿把肥油挤出来。 她的小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后,终于稳定下情绪,压低声音,凑到绿腰耳边询问道:“你怀疑花哥哥?可是花哥哥敢明目张胆地将药丸给你,便不会给你毒药,毕竟我都看着呢。再者,你和花哥哥……呵呵……你俩都那个了,他怎么可能害你?那药啊,也不会错,咱请的可是这**县里有名的老大夫,他要是敢开错药,我不掀了他医馆才怪!我寻思,可能是有贼人潜入后厨,趁红袖不注意,偷偷下了毒也说不准。” 绿腰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地一笑。 唐悠焦躁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得罪了谁啊?若真是有人下毒,一次不成功还会来第二次,你得多小心才能防范得住啊?” 绿腰弹了下手指,道:“你说的对。” 唐悠诧异道:“啊?我说啥了?” 绿腰为其解惑,道:“还会来第二次。”第二次,花青染就不会那么容易脱身了。他是很聪明,在大夫开完药后,立刻送上自己的药丸,明知道其中有四味药相冲得厉害,却要亲手喂给自己吃。这种蛇蝎美男,还想着要以身报恩?若报恩可以用身体,那他得让自己睡多少次才够啊?咳……不是这个意思。是这种男子,她真是敬畏不敏啊。 唐悠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道:“但愿没有第二次。这此的毒是下在药里,下次万一下到饭菜里,你岂不是不敢吃饭,只能饿肚子了?真是,太狠毒了!” 绿腰推开自己的房门,豪气干云道:“走,吃饭去!” 唐悠赞道:“真不愧是我妹子,宁断头,不断饭!” 第一百六十章:绿腰出招降美男 ,唐悠眼见着绿腰要进屋,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竟一路扯啊扯的扯出了那么远。她立刻伸出胖手,一把拉住绿腰,干笑了两声,道:“妹子啊,有个事儿,想像你讨教一下。” 绿腰十分干脆:“问。” 唐悠又嘿嘿笑了两声后,缩着脖子,靠近绿腰,小声道:“我吧,可能……咳……可能遇见了两名男子,想要将人留在家中,你看这事儿……” 绿腰挑眉:“可能?”可能是个什么概念?还能不能直说了?不知道自己很饿吗? 唐悠咽了口口水后,正色道:“是这样的。我吧,在后门捡了俩……不对,是救了俩美男子,我瞧他们怪可怜的,就想将二人留下咱家。”脸色微红,“要是,要是他们谁喜欢上我,也可以留下来给我当夫婿么。那白子戚,我就不嫁了。我还是得留在唐家,撑起这份家业。”烦闷地皱眉,“反正就那么回事儿了,你看,如何能留下他俩?” 绿腰想都没想,便道:“看你是想如何留下了?” 唐悠反问:“怎么说?” 绿腰伸出三根手指:“一,用药、用刑,简单粗暴,却不费心。” 唐悠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 绿腰接着道:“二,攻其心。” 唐悠:“咋攻?” 绿腰笑道:“看他们想要什么?贫者许金,病者许寿,大抵如此。” 唐悠问:“三呢?” 绿腰收回手:“没了。” 唐悠的嘴角抽了抽,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点头。 绿腰伸手,拍了拍唐悠的包子脸,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没得吓怕了美男子。 唐悠不服道:“你比我还丑呢,也没见你吓跑谁!”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太对劲,便讪笑着用脚蹭地。 绿腰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摇头道:“你呀,没救了!得,我陪你去看看吧。” 唐悠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伸手拦住绿腰,紧张道:“别!你可别去!这倆我看着不错,万一你去了,又都喜欢上你怎么办?你屋里去、屋里去,可千万别跑二人面前给我添乱。” 绿腰无语了,仰头望着树梢,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感而发道:“我的魅力,已经不能靠一张丑脸抵挡了吗?” 唐悠一鼓作气,将绿腰推进了屋子,然后转头直奔自己的闺房,在门口又来了一个急停,扭身准备向厨房跑,却在扭身间看见了小茹,于是吼道:“我妹子的药再出问题,我把你也一起买了!赶快给我煎药去!” 小茹吓了一跳,手中提着的食盒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饭菜洒得到处都是。小茹望着那些饭菜,都快哭了。 唐悠不管小茹,扭回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又顺了顺头发,这才轻轻地推门而出。那样子,哪里像是进自己的闺房,简直就是做贼啊。 屋里,兄弟二人已经吃完饭,正坐等她回来。 见唐悠推门而入,兄弟二人立刻站起身,敛衽一礼,道了声:“多谢。” 唐悠的脸迅速涨红,摇着胖手道:“不客气、不客气。快快,坐坐,别客气、别客气。” 成东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唐小姐先请。” 唐悠一屁股坐在了胡凳上后,兄弟二人才陆续落座。 没有人开口说话,都大眼瞪小眼,尴尬,十分的尴尬。 唐悠咳了一声,开口道:“你们……你们想要什么?哎呀……”抬手,拍头,“误会了。我是想问,你们想要什么?呃……算了,我不问了,你们自己随便说说吧。” 成西行噗嗤一声,笑道:“真好玩。” 成东行撇了成西行一眼,道:“快给唐小姐赔不是。” 唐悠摆手道:“别别别,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难得有人夸我好玩,嘿嘿,我挺高兴的。” 成东行无语了。 成西行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道:“唐姐姐,你真好。” 唐悠的一颗心啊,都要飞起来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谦虚道:“一般好、一般好。”眼珠子一转,“既然我这么好,你们就留下来得了!反正我家够大,你们就住着呗。” 成东行微微蹙眉,那样子十分惹人怜惜。他说:“怎能因唐大小姐人好,我们兄弟二人就赖着不走呢?这成何体统?” 唐悠直接道:“我不在意。” 成西行想说什么,却开始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看起来十分骇人,也令人心疼得不行,生怕他把自己咳嗽散了。 唐悠几次想冲上去给他拍拍背,都没好意思。 成东行拍了成西行背,心疼道:“这可如何是好?都怪哥哥,没能力照顾好你,让你调养好身子。这一路奔波劳累,却始终寻不到姑母一家。” 唐悠眼睛一亮啊!这不就是二人心中所愿吗?她亢奋地搓手道:“西行身体不好,不如留下来养养吧。你们姑母是谁?我可以帮你们找找。这**县里,就没有我不熟的!就算她不住在**县,我也能托关系帮你们去问问,总好过你们二人到处碰壁。” 成东行犹豫道:“这样不妥吧?” 唐悠笑道:“哪里不妥了?不都说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还有什么倾囊相授啥的吗?你们就安心住下吧。若是实在心里不安生,就教我写字吧。我以后要撑起这个家,总要学点啥。”她灵机一动,一拍大腿,“对了!你俩就当我的先生吧!”嘿嘿,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还没得意上一小会儿,立刻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二位,认字吧?” 成西行用帕子捂着嘴,点了点头,含糊道:“会的,我和哥哥都会字。哥哥还会些武功呢。” 成东行责备地瞪了成西行一眼,小声呵斥道:“多嘴!” 唐悠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笑出了包子脸,开心道:“真是多才多艺啊!” 此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唐悠觉得飘飘然啊,想要让出自己的闺房给兄弟二人住,但被婉拒了。没有办法,只能又收拾出一间堆放了货物的小屋给兄弟二人住。 唐悠觉得心里过不去,想要扩建唐家,但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成的。于是,她将心思又转到屋内摆放着的那些用品上去了。旋风一样地跑去找绿腰,要拉着她出门转转,给兄弟二人采买一些用品。绿腰应该多活动活动,没准儿气就顺了,血就通了,再多吃一些东西,身体里的油也就多了,去-他-狗-日的油尽灯枯! \ 第一百六十一章:冲突起 ,唐老爷原本是出门巡店的,可走到半路时,总不放心家里。尤其是看到白家一场大火烧成那样,心里总觉得不安生,于是又转身回家了。 他本想去厨房抓张大饼啃两口,却在窗口处听到绿腰的话,忍不住心惊肉跳啊。联系想到花青染所说的血光之灾,生怕就应在这件事上。很显然,有人想要绿腰的命,但万一那人毒不死绿腰,却一不小心毒死了他唐家人,就十分不妥了。 虽然唐悠和绿腰的关系亲厚,但有什么比性命重要?这个绿腰啊,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呐。 唐老爷躲在暗处抓心挠肝,待唐悠将绿腰从屋子里拉出来要去采买用品时,,唐老爷如同练习过轻功般,一个健步冲出来追上唐悠,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焦躁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出去买东西?!你赶快去报官,和你表哥说一声,派几个人来保护我们。嗯……保护一下绿腰。” 唐悠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袋,整个一豆沙包,竟忘了这事儿!对对对,我这就去找表哥,让他派人保护妹子。”说完,脚不沾地地跑了。 绿腰望着唐悠那一跑三颤却又十分迅捷的背影,笑了。唐悠,不错。 唐老爷一直注意着绿腰的一举一动,此刻见她笑了,却觉得十分怪异。她的笑容说不上欣喜,也不是算计,就好像……就好像长者看着小辈为自己上蹿下跳而欣慰一般。 唐老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好,看走眼了。 绿腰尾随在唐悠的身后,陪她寻曲南一。她发现,她现在变得有些坏心眼,似乎很想看到曲南一那张笑容僵硬的脸。每次拔下一根笑面虎的胡须,她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美丽。 唐悠跑得挺快,殊不知绿腰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与此同时,昨晚被绿腰一脚踹下马背的封云喜正撸胳膊挽袖子,带领着五名颇有修为的家奴,怒气冲冲地杀向县衙。 昨晚天黑,她倒是没看清楚自己跳进得是县衙后院,只记得逃出来后的路线。她从来不是个被打一巴掌还会奉上笑脸的人。她一直信奉,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要打他两巴掌,这样才叫公平。 封云喜本想独捉那黑毛山魈,从其腹中取出天珠,让封家看看自己的实力,奈何技不如人,被人乱箭伤到了小臂,不得已暴漏了身份,招来隐身在附近的家奴。这一回,势必要将那山魈一举拿下!决不能丢了封家的脸! 封云喜急着前行,生怕山魈逃离此地。 唐悠一路小跑,生怕逮不到曲南一。 二人在衙门口狭路相逢,直接撞到了一起。 封云喜虽有功夫在身,却是纤纤佳人一枚,在与重量级的唐悠一撞之下,直接完败,向后栽去,若非有家奴伸手将其扶住,怕是屁股就要开花喽。就这样,她受伤的小臂还是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封云喜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领着众人来找场子,却再次被晦气上身,焉有不怒之理? 但见她一扭身,躲开家奴的搀扶,俏脸一冷,瞪向唐悠,喝道:“你出门没带招子,你那眼眶里的东西是土疙瘩吗?!瞧你那一脸的横肉,跟着土包子似的,这么急着跑什么,赶着投胎啊?也不怕把你那身肥油甩出来!” 刚才的一撞之下,封云喜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也绝对没有吃亏。她应变能力极快,直接用后肘狠狠地顶了唐悠的胸口一下。此刻,唐悠正捂着胸口,疼得脸都白了。 唐悠自小娇宠着长大,哪里被人如此骂过?在这**县内,她唐悠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咳……这事儿不关乎体型,而在于身份面子。她见对方不但不依不饶,还侮辱自己这一身肥膘,当即涨红了一张包子脸,瞪眼骂道:“你是哪儿来的泼妇,敢在我们**县里耍泼?本小姐跑得急怎么了?你不急能撞上我?你这么急,是不是要把屎拉裤兜里了?!” 封云喜没想到对面的死肥婆说话如此不要脸,当即俏脸一寒,大喝道:“今天,我封云喜还真要领教领教你这头猪的能耐,看看就算把你大卸八块,有没有人敢来管我的闲事!”言罢,一掌向唐悠的胸口拍去! 唐悠虽然不会武,但自小上树掏鸟蛋,下河里摸小虾,就没她不喜欢干的。所谓身大力不亏,在唐悠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唐悠扬手一挡,挡住了封云喜的巴掌。紧接着,一拳头捶向封云喜的腹部。 封云喜一弯腰,躲过了这一拳。 二人这一交锋,都没有占到便宜。 然,封云喜手臂上有伤,行动间所有不便。 她向后退开一步,冷笑道:“行啊,还敢还手?”对身后的家奴一招手,“去把她给我揍成猪头样!若揍得不像,你们就互相揍成猪头样!” 封云喜身后的家奴显然训练有素,在没主子的吩咐前不曾动一下,在得到主子的吩咐后,立刻蜂拥而上,将唐悠团团围住。 唐悠见情形不好,也知道不能吃这个大亏,忙扯着脖子喊道:“表哥、表哥,救命啊……” 话音还未飘散开来,对方的拳头已经照着她的脑袋砸去。 这一下要是打上了,估计就算唐悠不死也会变成痴呆。 唐悠吓得够呛,想躲却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她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拳头砸向自己,心中升起惧意,干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抱住脑袋,蹲下身子,想着:打吧打吧,打不死咱再计较! 然,拳头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绿腰如同鬼魅般悄然无声地挡在唐悠面前,只轻轻地在那家奴的手腕上一划,便泄了他的力道,令其血溅当场。 唐悠感觉有股热乎乎的东西喷到了自己脸上,吓了一跳啊,误以为自己已经被打死了。真的,太冤了!不就是撞了一下吗?这也值当要人命啊?! 她十分不愤,心中奔腾起熊熊怒火,站起来就要开骂,却见绿腰挡在自己面前,那背影,她发誓,绝对美极了! 唐悠慌忙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了又摸,终于确定自己没死,那血也不是自己喷溅出去的,这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可随之,她又将心提了起来。她不知道绿腰的武力值有多高,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一对六,够呛啊。好吧,算上自己,以二对六,也不容易赢啊。 唐悠忧心忡忡,刚要扯着嗓子喊表哥,却见绿腰回身,将刚买的一张大饼递给了唐悠,如同给小辈吃食般,道了声:“趁热,吃吧。” 那声音、那语调、那态度、那份悠哉和自信,简直美爆了! 唐悠发誓,此刻的绿腰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崇高无尚的女神! 第一百六十二章:封云起重伤绿腰 ,唐悠感动了,一双小眼睛望向绿腰,一双小胖手接过大饼,塞进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嗯,不凉不热正可口! 封云喜带来的家奴见此,便知道遇见了硬茬,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绿腰进行了围攻。 绿腰自知身体有恙,不能与他们硬碰硬,便拔出了从白子戚那里拿来的青色匕首,握在手心。她用不惯匕首,但总好过直接用指甲抓人。毕竟指甲的长度在那里放着,用来偷袭可以,想要取人性命,除非次次割-喉。如此血-腥-暴-力的事情,还是……私下里做比较好,影响了唐悠的食欲,就不好了。 若唐悠知道绿腰的想法,不知会不会感动到痛哭流涕?毕竟,曾被女祭司宠过的人,除了那位神秘男子,便是她了。 绿腰倒也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曲南一识破,毕竟这一路走来,越到最后破绽越多,如此虚虚实实,反倒是绕得曲南一头晕眼花,也不错。 绿腰虚虚实实地打出几招后,一个利索的侧翻,直接去擒封云喜。她的手刚要搭上封云喜的手臂,却被一股十分霸道的真气袭击。那真气如刀,竟是要生生劈断她的手腕! 绿腰心中一惊,暗道不妙,没想到除了那五名家奴外,还隐藏着一位真正的高手。她忙将手腕一转,避开那锋利的一击,却随即如同一阵风般飘到封云喜的身侧,扬手便要锁住她的咽喉。 那要劈断她手腕的人,一把环住封云喜的腰身,带着她向后一退,同时扬起一掌,直接拍向绿腰的胸口。 绿腰知道此人在意封云喜的死活,所有才会针对封云喜下手。此刻见那人现身,便勾唇一笑,扬起手中匕首迎了上去。 你不是要劈下我的手腕吗?今天便让你尝尝断臂之痛! 原本只是两个路人的无意碰撞,却闹到这般田地,让人始料不及。但是,绿腰一直有一个原则,这么多年都不曾被任何人撼动,那就是——可以不惹事,但若惹了事,就必须让对方知道怕事。 绿腰的动作极快,手中匕首承载着万千戾气,如同一只满身剧毒的蛇,缠上那人的手臂,只需上挑,便能斩断他的手臂! 然,正面交锋的那一刻,绿腰却如同被人点了全身大穴,再也动弹不得。 但见袭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苦寻不到、寻到后却又不敢去见的小哥哥。 他身穿黑底烈火纹的衣袍,腰间系着一条铜红色的腰带,一头黑发未束,大拇指上还佩戴着一个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似玉非玉,却好似有光影流动着的大扳指。他的五官如鬼斧神工,薄唇轻抿,眼神深邃,其中的冷傲之色是那般的桀骜不驯,偏偏通身的气派却又处处彰显出不可一世的资本。他的右侧唇角似乎有些上扬,感觉是在笑,但那笑的内容却绝非愉悦,而是隐隐透着残忍和邪魅,以及把玩生与死的自信。 他不理会绿腰的呆愣,直接出手拍向她的胸口。动作干净利索,下手又准又狠。 绿腰被一击即中,身子如同一片枯叶般向后飘去。 那男子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竟一把攥住绿腰的手腕,将其扯了回来,又接连拍出两掌,皆打在她的胸口! 若是一般女子,被男子击中一掌,便早已一命呜呼;若是武功高手,接连吃下男子三掌,亦无生还的可能。由此可见,男子出手不给人留任何退路。 尽管如此,那男子还不放手,又在绿腰的手腕上用力一扭,想要拧碎她的右臂。 都说高手对决,争得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先机。绿腰错失了先机,接连受到重创,想要反击却是不能了。但她怎会甘愿被废掉右臂?就是他是小哥哥,也不行!为了爱人的开心,就奉贤自己的粉身碎骨哄其开心?这种事,就算爱到极致,绿腰可能也做不来。 她顺着男子的一扭之势,抖了一下手臂,使其变得格外柔软,并用左手接住右手的匕首,向男子的手腕刺去。 男子在一扭之后,扬手一抛,这像丢块破抹布似的抛开了绿腰,任其随意地跌落到地上,苟延残喘。 最近几天,绿腰的身体越发地僵硬,面对男子的一扭之势,她虽有对策,但奈何身体的配合度不高,虽没被其扭碎整条手臂,但手腕处的骨头还是错了位,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在唐悠的惊叫声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竟已是面如金纸,命悬一线。 唐悠扑到绿腰面前,嘶声喊道:“妹子妹子、妹子!你……你挺着点儿,我这就去叫大夫。”目光落在绿腰吐出的鲜血上,禁不住咦了一声,暗道:绿腰的血为何不是鲜红色,而是……淡粉。是的,淡粉,一种十分娇嫩浅淡的颜色。 当然,此时并不是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唐悠转回头,冲着那男子封云起吼道,“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不就是撞了一下吗?!你知不知道她要活不成了?!” 封云起一抖披风,将封云喜护在怀里,狂傲道:“贱命如同蝼蚁,却敢用那脏手碰我的云喜,当真是不知死活。”低头看向封云喜,脸色虽然依旧不好,但眼中的宠溺之色却悄然倾泻而出,“为了捉一只妖物,以身犯险,实属不该。今日捉到你,便不许再离我左右,否则定不轻罚。”邪魅一笑,“你当知我会如何罚?” 封云喜眨动了一下灵动的双眼,红着脸,俏皮地一扬下巴,别扭道:“本姑娘闯荡江湖,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封云起并不着恼,放荡不羁地朗声一笑,看都不看绿腰,只对怀中的封云喜道,“可要现在取她的狗命?” 唐悠气得浑身直哆嗦,却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太底,不能为绿腰报仇,只能扯开喉咙喊道:“曲南一!曲南一!你出来!你的妹子要被人杀死了,有能力你就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县衙门口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人通知曲南一。再说,那些衙役们都是死人呐?! 唐悠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嗖地一声飞出了县衙大门,姿势若大鹏展翅,气场简直就是浩瀚如虹,惊得众人仰视…… 第一百六十三章:曲狗审百知骑 ,实在,当封云喜与唐悠起冲突时,曲南一正坐在县衙大堂里审问白衣血人。 曲南一问整张脸已经严重变形的白衣血人:“你是谁?” 白衣血人敛衽一礼,道:“百知骑。” 曲南一没听清他说什么,但此人见到自己却没有下跪回话,整个**县也就一人有那样的资格。他暗自心惊啊,身子又往前探了两分,试探道:“白子戚?白茂才?” 白衣血人点头,应了声:“四。” 曲南一盯着白子戚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似乎通过眼前这个南瓜脸看到一丝一毫白子戚当初的样子,却……万万做不到啊! 曲南一捶案大笑,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白子戚静静看着曲南一,彻底无语了。曲狗难道不知道自己脑门上顶着一颗又圆又大又紫又亮的大包?随着他的笑,一弹一跳的,格外可笑吗? 白子戚也想笑了,但他必须忍着。现在不能笑,不能多说话,因为嘴巴一动就会扯动脸上的伤口。因他的整张脸都是木的,扯动伤口虽不至于很疼,但那种不知道哪儿疼却哪哪儿都疼感觉,就如同万千蚂蚁啃心,实在太难受了!白子戚恨不得跳脚骂娘!他心中恨得抓狂,发誓若是抓到那一脸黑毛的山魈,定会活剥了她的皮,让她死得支离破碎!上天入地,哭嚎无门!必然要让她后悔曾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唔,她那身皮,若都是毛乎乎的,倒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别致。白子戚发现,自己有些兴奋了。 曲南一笑够了,抹了抹眼角的累,喘息道:“白……哈哈……咳……白茂才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白子戚想了想,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和拼命向下耷拉的嘴角,一字字地回道:“山!魈!”这回,他终于能说清楚话了。 曲南一微愣,心中画起了狐疑,怎么可能是山魈?难到说,白子戚真的碰见了妖女?思及此,曲南一不淡定了,问:“那山魈什么样?为何将你揍成这幅惨烈的模样?” 白子戚用手轻轻地向上托了托自己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放下手,慢慢回道:“回大人,子戚久不回家,因今日要抬绿腰进门,所以昨晚回家小住,不想竟被一个一脸黑毛的女子打昏。醒来后,发现自己不但身陷火海,且左手被锁。为了性命,子戚捏断手骨,跑了出来。幸得曲大人相酒,不胜感激。”实则,白子戚醒来后,立刻意识到事态不妙,无论是燕归还是那个山魈,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如此行事,必然还有后招。于是,他当机立断、破釜沉舟,干脆捏断与大拇指相连的手骨,从精铁环中脱身,然后一把火烧了内室里的人皮和暗室里的工具,掐着左手手腕,跑出了大厅。果不其然,大厅外火把通明,曲南一竟亲自带着衙役们站在院内。白子戚需要时间理清思路,便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昏迷过去。许是被接连掴了脸,震动了脑子,不消片刻,他还真睡了过去。待醒来,便被曲南一提到大堂审问了。 要说恨,白子戚对自己的脸倒不是那么上心,唯有这自断手骨之仇,却是比断他双腿要来得不共戴天!他此生唯一的乐趣,便是做些巧夺天工之物,其中以剥硝人皮为最。虽说左手不是右手,可他偏偏是个左撇子!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曲南一听了白子戚的话,又见他那般表情,觉得事情应该**不离十。只不过,那妖女为何会出现在白家,白子戚虽没有说,但曲南一却能猜测出一二,其中**不离十是因为白子戚绑了燕归。想不到啊,那妖女竟还是个长情的。 曲南一眸光一亮,似乎找到了一个能抓住妖女的好办法! 曲南一知道,车夫全子的死可以挂在白子戚的名下,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燕归不曾报案,白子戚又是一副被害者的嘴脸,就算自己挑出此事,怕也找不出有力证据收拾了白子戚。不如,先隐忍不发,待寻到机会一起算总账。 曲南一刚打定主意,就听一名衙役来报:“禀大人,外面出事了。江湖人士和唐大小姐打了起来。” 曲南一站起身,大步冲向县衙门口,却在迈出去那一步时,停下了脚步。他躲在门内,侧耳去听,偷眼去看。 唐悠在,绿腰必然在。 绿腰在,此事就好解决。 有人在他的县衙门前闹事确实很不给他面子,但若能借此观察一下绿腰的真正实力,那点面子他还真不介意。 曲南一探头之时,正好看见绿腰如同一片残破的落叶般跌倒在地,且吐出一口鲜血。至于唐悠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骂自己是缩头乌龟的话,他却恍若未闻,眼中只剩下绿腰倒在血泊中的虚弱样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若绿腰当真是妖女,要杀要剐,也是他曲南一的事,何需别人代劳?! 曲南一心中怒不可遏,一挺腰身,就要走出县衙。 众衙役原本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地随着曲南一往外冲,却见曲南一突然停下偷听,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站定,却因收得太快,没停住,一个推着一个地往曲南一身上撞去。而此时,曲南一又恰巧抬起腿往外走。有那见机快的,也抬腿往前跟。结果导致,众衙役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扭在一起,砰地一声将曲南一撞飞了出去。 曲南一身穿紫色衣袍,就像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嗖地一声飞出县衙大门,也没飞出多远,便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土灰,呛得众人一阵咳嗽。 曲南一颤巍巍地站起身,用脚勾过来掉落到一旁的木屐,穿上,然后低头拍了两下衣袍上的灰,正理了一下散乱的长发,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顶着脑门上的那个大包,昂首阔步地……最向县衙大门,看样子是打算回去了。 唐悠眼中的惊喜之色瞬间暗淡下去,就像燃烧着的火焰被一泼尿浇灭了那般,变成了死灰。 绿腰倚靠在唐悠的怀里,扯了扯嘴角,发出无声地嗤笑。 然,曲南一并没有走进县衙内,而是行至县衙门侧摆放着的大鼓前,抽出两只黑亮亮的鼓棒,高高扬起,照着用来击鼓鸣冤的大鼓便是咚咚咚三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君不识贱命执念 ,那三声鼓击,既异常沉重却又分外响亮,震得人心头三颤,两耳嗡嗡作响。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扫了眼绿腰下颚上的淡粉色血痕,对从身后涌出的衙役们道:“无论是谁,在县衙门口闹事,就是不拿本官这个县太爷当回事。别人既然不敬本官一尺,本官必痛击他十杖!来人啊,把这些闹事的统统拿下!若有反抗,只管打!” 唐悠欢呼一声,喊道:“表哥威武!” 封云起本是追封云喜而来,如今逮到了人,自然不愿多惹事生非。再者,那县太爷看起来,竟还是个狗皮膏药一般的人物。这种人,除非痛下杀手直接除去,否则便不要轻易得罪,免得他穷追不舍、徒增麻烦。眼下,他的麻烦已经着实够多。如此想着,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二十骑中的某三人。有些人,明知道是细作,却……不能动。 虽然封云起不怕麻烦,但也不好与官府正面冲突,届时想要脱身容易,想要以绝后患却难。封云起看似狂傲不羁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十分理智的头脑。 思及此,封云起冷冷地瞥了曲南一一眼,随手扔出数片金叶子,刺进绿腰面前的土地上,然后转身便走。 曲南一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吓走这人已然不易,若真动起手来,怕是整个县衙都不够人家折腾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曲南一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然,这一次,他总觉得意难平。 不想,开口的竟是绿腰。她道:“留步。” 封云起没想到被自己接连拍了三掌的人竟然还能说出话来,忍不住回头看向绿腰。 绿腰擦了擦唇上的血,在唐悠的搀扶下坐直身子,仰起头,看向那个刺痛她双眼的男子。 二人目光相触,皆是一震! 这一眼似乎静候了一千年,也似乎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随意一瞥,说不上缘分深浅,却是怕缘分二字戏弄人不浅。 绿腰心如鼓击、气血翻滚,明明应该被幸福感冲击着的热血却变成了催命符,不停冲撞着她的血管,害得她险些暴血而亡。然而,她却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住。就让血液奔流着,情感跳跃着,感受着自己能够活着站在他面前的虚幻与真实。 封云起看着绿腰的那副鬼样子,想起了几日前有个类似女鬼的丑女子潜入自己下榻的客栈,不但试图对他的坐骑不轨,还扬言是自己的祖奶奶!那丑女子,不就是眼前之人吗?封云起眯起了眼睛,暗中戒备起来。现在知道他还活着的各方人马,皆有了些小动作。他……不得不防。 曲南一眯眼看了看二人的样子,心中翻腾起怒火,冷哼一声,就要转身回县衙。 绿腰却再次开口,哑声询问道:“你可认得我?”一别经年,物是人非,你可还认得我?此话问出口后的答案,绿腰已经知晓,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一点点儿的希望,是看不见的,却是她毕生的执念。 封云起细看绿腰的表情,见她不似作伪,又联想到刚才动手时,绿腰突然收势,才被他借机重伤,看来二人应该是认识的。只不过,他自认为记忆力不错,除了在客栈那次的照面,二人确实不曾见过。但那丑女竟然能如此问话,显然问得并非是客栈那次的见面。封云起不是拖沓之人,便直接回道:“不识。” 绿腰深深地望了封云起一眼,最后缓缓地垂下眼睑,倚靠在唐悠的身上,一张脸惨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是的,不识,理应如此,唯她一人记得清清楚楚。为了这份清楚,她付出了什么,唯有自己知道。 唐悠不敢搬动绿腰,冲着李大壮吼叫道:“快,快去请个大夫来!” 李大壮闻言看向曲南一,见其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没给任何指示,李大壮心里着实有些搞不明白因由,但一考虑到唐悠的脾气,和曲南一对绿腰的上心,便觉得这个忙必须帮。于是,他撒腿便跑,去请大夫过来。 曲南一挑眉看向封云起,道:“封云起,最有希望继承封家第六任家主的嫡次子,为人桀骜不驯、三分正七分邪、看似张狂冲动,实则心思细腻,非常人可比。六岁时接受考验,便敢独自一人去坟地挖骨洗尸;七岁时拜在云鹤老人的门下;十三岁时下山,回到封家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对嫡母不敬的受宠姨娘;十四岁时正式进入商会;十五岁时捡了一个小女孩,为其取名为封云喜;十六岁时离家出走;二十七岁回到封家。十一年的行踪成迷。哦,是了,阁下今年二十有七,一直未曾婚配,却独宠自己捡到的小女孩封云喜。” 曲南一如数家珍般的爆料出封云起的过往,原本应该愤怒的封云起却表现出十分良好的修养,如同看挑梁小丑般睨了曲南一一眼,道:“想不到小小的**县县令竟是阁下这种长舌妇。” 曲南一拢了拢衣袍,笑道:“本官也想不到封云起竟然是靠着欺压弱小女子出的名。若那云鹤仙人知道他的爱徒出手就能要了一名弱女子的性命,想必会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吧?嗯,酒后,还得赞一声,高徒厉害!” 嘶……这话磕碜人可够狠的。 封云起的目光一凛,道:“牙尖嘴利!” 曲南一冷哼一声,回击道:“皮糙肉厚!” 唐悠喊道:“绿腰,你醒醒啊!” 李大壮扒开围着看热闹的人,扯着大夫跑到绿腰的身边,气喘吁吁道:“给……给她看看。” 大夫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后,蹲下,将手搭在绿腰的脉搏上,不多时,便收手,站起身,摇头道:“这位姑娘怕是不行了。本就是油尽灯枯之症,又被震伤了经脉,现在能留得一口气在,已经是难得。哎……”看向抱着绿腰的唐悠,“还是准备后事吧。” 唐悠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两眼失神地望着大夫。 绿腰被唐悠这么一颠,又吐出了一口淡粉色的鲜血。 封云喜第一次注意到绿腰口吐鲜血的颜色,禁不住惊叫道:“呀!粉色!” 封云起揽住封云喜的腰肢,看向绿腰的血,心中也是暗暗惊奇。然,此地是非多,带着封云喜多有不便,他打算转身离开。 袖子,却被一只青白色的手攥住,紧紧的。那只手十分纤细,却涂着乱七八糟颜色的指甲,仿佛要抠入肉里那般用力。 封云起扯了一下,竟没扯动!他皱眉,看向绿腰,刚要发力,却见绿腰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颤着唇,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要死了。” 封云起一把扯开衣袖,冷傲道:“贱命又值几两碎银?” “呵……”一声轻笑,绿腰垂下了眼睑。没有失望,也没有埋怨,更没有嫉妒与恨意,大千世界里,剩下的只有一具残破的空壳而已。情深不寿却偏要游戏人间方可独活。矛盾的悲哀,无解。 第一百六十五章:曲南一表白绝情杀 ,眼前衣袍摆动,挡住了绿腰头顶的一片光,却在阴暗中滋长了一丝渺茫的期望。尽管这种希望另绿腰都觉得不可置信,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曲南一低头望向绿腰那张丑脸,望进她的眼底,从中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情和一丝卑微的渴望以及从未出现过的脆弱与失望。 曲南一的眸光忽明忽灭,神情似悲似喜,想到自己未曾未出口的话,好似如鲠在喉,却又不是不吐不快能解决的。如今,万般情绪、千般猜疑,最终竟化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 曲南一以为绿腰会面露惊讶之色,或会一笑置之,再者也可能干脆不搭理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绿腰竟淡漠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又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 曲南一被噎了一口,此中酸爽只有自己知道。所幸曲南一的适应能力极好,自嘲地一笑,便出言讽刺道:“本官曾断言,你这条小命必然要葬送到本官的手中,如今你翩翩要死在本官的县衙门口,也算是死得其所。”心跳不停的加速,竟似乎扯痛了什么。 绿腰嗤笑一声,道:“你可以和花青染一起去练摊儿算命了。” 曲南一一梗,心中烦闷,尖酸道:“都说你要死了,可本官看你还挺有精神的。本官也算是重诺之人,一直承诺要亲手杀死你,这次不如就成全本官?”说着,竟蹲在绿腰前面,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唐悠大惊失色啊,想不明白为何曲南一会如此行事?明明是来救绿腰的,怎么反倒像是来索命的?!可看绿腰如此淡定,又觉得事情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她完全蒙圈了。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更是蒙圈了。 曲南一盯着绿腰的眼睛,情感复杂到他自己都难以掌控。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底,爱恨痴缠,既清晰又模糊。 曲南一的嗓音有些沙哑,却若清风徐徐吹开万年的禁锢,载着恒古不变的疑惑与痴缠,缓缓道:“有个夜晚,我曾策马狂奔至唐家门口,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妖女?”在绿腰疑惑的目光中,曲南一直接道,“若不是,我便讨了你,从此善待你到白头。” 绿腰的眸子闪了闪,突然,有些想哭。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白曲南一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但今时今地,曲南一的话,却无疑给了她作为一个女子最温柔的赞美。心,有所触动,却不能应,因为,她是。 绿腰的唇角挑起一丝苦笑,撇了封云起一眼又看向曲南一,觉得这世界就像一个好话,翩翩笑话里的人物讲诉得就是她。一个,她苦苦寻找若干年的男子,却厌恶自己若蝼蚁;一个,被自己戏耍如猴的男子,却掐着自己的脖子,说想要白头。生命如此笑话自己,自己是否也能狠狠地笑话回去?呵……这该死的命运啊! 她明知道不应该怪封云起,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但……她还算是个人,也有累得不想解释的时候。苦苦守候千年花开,花开后却刺伤自己的手,被她人摘去。可悲吗?可叹吗?可你却不能站起来大声喊那朵花是我的!因为,花是大地的。 绿腰闭上眼,想要点头应了曲南一的话,不再绕得他头晕目眩。自己,累了,玩不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这时我白子戚的妾,曲大人还是不要轻薄的好。” 人群分开,白子戚头戴幕篱,走到绿腰和曲南一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掉绿腰唇边的粉色血痕,那动作温柔中透着怜惜,令人倍感细心呵护之态。实则,只有绿腰知道,白子戚的手指碾压在自己的肌肤上,有多用力。 幕篱下,白子戚的眸子闪烁不定,时而阴冷暴戾,好似一条喷着毒液的毒蛇;时而炙热缱绻,好似爱财之人见到了宝藏、好色之人见到了绝世美女。 人群中一阵哗然。 封云起亦是重新打量了绿腰两眼,想不到,两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竟都倾心与这个丑妇?莫不是她有何妖法?虽看不见白子戚的脸,但光凭他的身姿便可知其样貌不俗。 封云起觉得,这**县好像有点儿意思了。 白子戚动作自然地底下头,轻抚绿腰的左手,从中取回自己的匕首,收入腰间,转头对曲南一道:“曲南一所谓的妖女,不知是指谁?若是指那山魈,大人大可不必盯着绿腰看,那山魈我亲眼见过,不是绿腰这幅模样,亦不是这个身姿。还请大人松手,不要轻薄子戚的妾。” 曲南一一把掀开白子戚的幕篱,盯着他的眼睛看。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封云起更是眸子一瞪,第一次有了自插双目的冲动。这人,好丑! 白子戚顶着变形的脸,与曲南一对视,中间夹着一个神色莫名的丑绿腰。 诡异的三角关系,看似各有各的锋利,却又完美地和谐到一起。因为,都够丑! 沉默中,唐悠跺脚道:“你们到底要瞪到什么时候?!要看回家看去,别耽误妹子的病!” 曲南一勾唇一笑,站起身,对绿腰道:“若你不准备状告封云起,本官可就打道回府了。你爱死就死,本官管不得这些。”看绿腰对封云起的态度,便知道她不会纠缠此事不放。曲南一心中不悦,既厌恶白子戚出来搅局、宣布主权;又恨铁不成钢,怨绿腰对那封云起格外不一样;还鄙视自己至今仍旧不明绿腰的真实身份。既然,绿腰能问封云起记不记得她,就证明她并非记不得过去,只不过是刻意隐瞒罢了。 至于白子戚的话,可信,但可信度却不高。 曲南一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对一件事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他承认,自己在跟自己闹别扭,心中越想相信绿腰只是一个普通丑女,情感上却非要证明她就是妖女! 他想要一个有趣的丑女陪伴自己度过余生,却想亲手杀死那个妖女了结一桩心事。 如此矛盾,与谁去说? 曲南一鄙视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绿腰气场! ,唐悠怒道:“表哥!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什么死在你手里?!什么死得其所?!什么死不死的?!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绿腰垂眸,用左手攥住右手手腕,用力一扭,在咔吧一声中,将其正位。她紧抿的唇,在疼痛中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滑落,流了满脸。 曲南一愣怔了、唐悠愣怔了、白子戚愣了、封云起也愣怔了,那些围绕在县衙门口的看客们都愣怔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丑陋至此的小女子,竟能对自己下此狠手!那身骨头归位的声音,是如此清晰脆生。光闻此声,都能感觉到那份疼! 绿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后,站起身,看向封云起,用既虚弱又坚韧地声音吐出了一个字——告! 一个告字听起来毫无力量,却仿佛夹带着滚滚闷雷,直奔进看客们的心里。 这些看客里,不但有本地居民,还聚集了很多来自外地的三教九流。这些三教九流中不乏一些艺高人胆大的侠客。这些侠客原本是冲着山魈来的,打算寻到宝藏发个横财,或者得到天珠混个长生不老,如今却连山魈的一根毛都没摸到,便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给忽悠了。纷纷暗道传言那东西,果然不可信啊。眼下各位江湖大侠无所事事,准备打道回府又觉得有些可惜,这便围在一处看起了热闹。结果,又听到白子戚亲口承认看到山魈之事,心中纷纷有了计较。 说实话,如果今天被打成重伤的是一位娇媚女子,必然会有那英雄登场亮相,演一场江湖中人最酷爱的老戏码——英雄救美。 正所谓救下个媳妇好过年嘛。娇媚女子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二人顺理成章地成就一段好姻缘,也不算白来**县走这一遭。 可那被打的女子长得实在是愧对江湖众多英雄们,英雄们也就只能在心灵深处叹一声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侠客们原本以为这事儿也就到此结局了。毕竟,江湖人士打杀个把人没谁真的会去追根究底,就连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事情速速过去。今日,县太爷能亲自从县衙里出来过问此事,已经让众人吃惊不小。这过问之后还向被打丑女表白,然后询问其追究与否,就更是史无前例了。不过,此事倒是破了县令曲南一与白子戚的暧昧传言,原来,二人争得不过是一个丑女而已。 看客们不认为绿腰有勇气和能力与封云起一较高下,毕竟小胳膊和大粗腿较量确实可笑。 当然,也有那为绿腰偷偷叫好的。毕竟,敢和封云起过不去的人,十个有二十七八个都到地下发展武林事业去了。为啥说十个有二十七八个?因为,谁还不沾亲带故的啊?得罪了封云起,被团灭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此丑女,有虎气啊! 然,绿腰那声“告”,却令所有人都震惊了。绿腰那单薄的背影,竟隐隐有了不容小觑的气场,令所有人不敢小觑! 曲南一在一愣之后竟是笑了,他的笑若潮汐般波光粼粼,有种春回大地的生气勃勃。若非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包,单这一声笑,就会迷花所有女人的眼。他昂首道:“好!你敢告,本官就敢受理此案!”一甩一袖,喊道,“来人,升堂!” 唐悠痛苦地直接扯头发:“你们……我……哎……我们还是先去就医吧。刚才的是庸医,我们再换一个!”这命都没了,还告什么状?怎么一个个都拎不清呢?难道脑子抽风这种东西会传染?看看曲南一的脑门、白子戚的脸,唐悠终于肯定了一件事——丑是会传染的。 绿腰将目光投向站在人群中充当看客的一名男子,道:“花清染,我要‘碧水清浊丸’。” 原本吵杂的人群因为绿腰的一句话而变得鸦雀无声。顺着她的视线,找到了那位头戴幕篱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由人群中走出,站到绿腰面前,也不问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只取出了“碧水清浊丸”,捏在手指间,道:“你不是嫌我的手脏吗?”没有戏谑,也没有鄙视,只是十分直白地叙述一个事实。然而,最羞人的便是这种直白。我给你时你嫌弃,待你想要时我若不给你呢? 绿腰嗤笑:“你的手可有我的命重要?”说完,张开嘴。 “嘶……”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口吻! 若那白衣男子当真是花青染,那这丑女当真是怀揣了几颗豹胆!再者,那由张仙人炼制的“碧水清浊丸”可谓仙丹妙药,你说要一颗就要一颗,真是好大的脸!既然她有如此大的脸,那么便不能等闲视之。此丑女,怕是有几分来头。这戏,越发好看了。 众人都在猜测花青染会如何回击绿腰的话,不想,他竟然一手揽着衣袖,一手捏着“碧水清浊丸”,送进绿腰口中。 绿腰咀嚼着咽下。 看客们瞠目结舌,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竟……竟不知道那丑女到底是何种来历?能让花青染拿出“碧水清浊丸”,还亲自喂进嘴里?这……这该是怎样的大人物啊?! 封云起再次打量起花青染和绿腰,再次猜测着花青染的样貌,不敢再以身姿和声音夺人,怕这次还要自戳双目。花青染的名头他听过,也知道他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名声虽然不显,但却是众人都想交好之人。 然而,让众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绿腰伸手取走了花青染头上的幕篱,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幕篱下,绿腰用药物黏贴在一起的眼皮被汗水浸湿,在眨动中挣开了。 花青染那张绝色容颜,暴露在众人眼前。 冰肌玉骨、不染纤尘;眸似寒星、隐含悲悯;青丝如瀑、眉似远山;衣袂飘飘,遗世独立。 封云喜眼前一亮,暗道:想不到啊,**县竟然有这样的谪仙人物?! 第一百六十七章:合伙欺负人 ,封云起见众多男子皆为绿腰汇聚一堂,暗道:这小小的**县里竟然藏龙卧虎,实在是不虚此行。他心中有了快意,便直接放肆大笑起来。那笑声震荡,令人产生了几分豪迈之感。 曲南一挑眉看想封云起,道:“县衙门口不许大声喧哗,不知道吗?罚款一千两,即刻交!” 封云起微愣:“一千两?” 曲南一道:“对,一千两!你长得影响市容市貌,影响了本官的心情,一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白子戚重新带上幕篱,道:“曲大人乃**县父母官,为人最是公正,说一千两两便是一千两,你难道想与整个**县为敌?” 封云喜娇声喝道:“你们合伙欺负人!”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还没说什么,怎么叫合伙欺负人?” 封云喜气结。 封云起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三名男子,明白那三人是在合伙打压自己,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亏自己必然要吃。然,怎么吃,却是自己说了算。 封云起扬手,二十骑无声出现,在其身后站成两排。 封云起指挥道:“笑。” 身后二十骑放声大笑,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脏抽搐、大地都似乎在震动,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 封云起狂傲地一笑,随手又洒下一把金叶子,竟有种指点江山收复失地的霸气。可惜,他对阵的绿腰等人。 绿腰在服用“碧水清浊丸”后脸色有所好转,她十分淡然地走到上风口,然后用脚尖在地上一划,身子转了一个圈,折腾起大片灰土,素袖一扫一荡,悉数向着二十骑飘去。 二十骑吃了一嘴的灰土,立刻闭上了嘴巴,将笑咽回到了肚子里。有那坚持的,还想笑,却被呛得一阵咳嗽。 封云起这次是真的认真打量起绿腰。 绿腰扫了眼被封云起护在怀中的封云喜一眼,转头对曲南一面:“曲大人,恶意伤人如何判?”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回道:“你若只是轻伤,罚他些银子便是;你若重伤,可打他五十大板,也可重罚他一些银子;你若因此而亡,他便要以命相赔。” 绿腰勾了勾唇角,道:“我命不久矣,三天之后,我希望清正廉明的曲大人能用他的尸骨祭我的坟头。”转身,扶着唐悠渐行渐远。 有……有这么干的吗? 这女人简直就是无赖中的鼻祖啊! 曲南一的手指抖动了两下,想要叫住绿腰,却仿佛被禁了声、锁了喉。为何他觉得,自己被绿腰摆了一道呢?曲南一不知道的是,绿腰摆他的可非这一道。那是小刀飘飘,一道又一道。只不过,这一次,直接提到了明面上而已。 曲南一笑了笑,觉得自己这次被摆得挺开心。 封云起望着绿腰的背影,再次问自己:可曾认识那位女子?或者说,可曾负过那名女子? 游侠们望向绿腰的背影,纷纷摇头感叹道:此女若有几分姿色,怕是这武林里都是她的传说喽。生死大事面前,能不改颜色、不改初衷,实乃大丈夫是也! 曲南一环视一圈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游侠们,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县太爷的风度和威严,毕竟这是他的场子,不能让这些看扁了去。再者,他还想聘两名高手在身边,无论是自保还是对敌方方能无忧。思及此,曲南一对封云起道:“封公子,绿腰的话想必你已经听清了,若她因你的几掌之故而送了性命,本官少不得要‘请’你来配合一下。” 封云起的眸光沉了沉,邪肆一笑,道:“单看你是否能‘请’得动了。”言罢,攥着封云喜的手,相偕离去。 封云喜回头,冲着曲南一挥了挥手拳头,大有威胁之意。 曲南一不理她,她回过头,撇嘴道:“衙门不官江湖事,也不知道这位县太爷是不是脑袋被人踩坏了,竟然还想事后捉人?咱们离开这里,让他天涯海角抓人去吧,累死丫地!” 封云起淡淡道:“无需如此。” 封云喜的眼睛一亮,忙问道:“你有办法?” 封云起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厉,道:“世间如此不太平,那女子随时会死在盗匪的手上。” 封云喜大喜,点头称是,却随即有些于心不忍,喃喃道:“其实,我和那个死胖子只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只因我心头有气,所以才闹了起来。若能这么掀过,不去追究也好。我听那大夫的意思,估计那丑女是活不久了。” 封云起冷笑一声,霸气道:“既然活不久了,便早死上两天也无妨。” 封云喜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也不再和封云起争辩,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么一耸肩,却扯动了右手小臂上的伤,痛得哎呦一声。 封云起眉头微皱,站住,捏着封云喜的下巴,问:“何人伤你?” 封云喜俏脸一红,踮起脚尖,凑到封云起的耳边,小声道:“我昨晚跟踪那个山魈来到此处,跳进后院时,被乱箭射伤的。现在看来,那山魈竟然是跳进了县衙后院。我看那县太爷倒也是个人物,竟能在自家后院藏一山魈。不如,今晚我们去一探究竟?” 封云起询问道:“你当真看见了那山魈?” 封云喜点头道:“自然!那山魈还一脚将本姑娘从马背上踹了下来呢!若非本姑娘武功不凡,岂不是变残了?!哎呦哎呦,你轻点儿!你生气,大可以为我报仇,把那丫碎尸万段,但用不着使劲儿捏本姑娘的手腕啊。” 封云起松开些力道,却扔攥着封云喜的手腕不放,其霸道可见一斑。 封云喜抿嘴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封云起的手臂,调皮道:“哥哥,您这就生气啦?” 封云起看向封云喜的眼睛,缓缓勾唇一笑,清冷道:“敢伤你者,虽远必诛。” 封云喜一张俏脸若玫瑰般绽放,既带刺却又引人一亲芳泽。矛盾的存在,更具有挑战感,令男人欲罢不能。 封云起刚要有所动作,却突然眸光一凛,看向路的尽头。 一个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由远及近,动作看似不快,却每一步都令人产生压力。那是一种故意释放出的敌意,毫无遮掩,铺天盖地席卷向封云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灰衣如恶鬼 ,封云起得罪了不少人,但却没有几人会令他产生如临大敌之感。但,对面的灰衣人,却令他不得不严阵以待。因为,他感觉到的不止是杀意,还有……恨意。浓烈的、化不开的恨意。 封云起将封云喜护在身后,傲然地看着灰衣人。 灰衣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抬手便直取他的性命。 二十骑训练有素,呈半扇形,围在封云起的身后侧,等其命令。 封云起难得遇见可以匹敌的对手,来了兴致,不许二十骑出手,纵身迎了上去。 二人过招,风驰电掣,封云起的路数大开大合,一拳一脚之间都有大气场,仿若横扫千军万马的将军,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神秘灰衣人的招式有些诡谲,好似不是中原武林的路数,看似没什么大动作,实则捉摸不透、变化多端,身体的柔韧性好到匪夷所思。他的十指指甲呈现黑色,就像淬了剧毒。仅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呈现出病态的白灰色,隐隐泛着一层死气,看着就令人不舒服。这个人,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身上纠缠着数不清的冤魂厉鬼,带着鬼哭狼嚎的嘶吼声,扑向封云起。 封云起与灰衣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感觉浑身的汗毛树立起来,身体明明没有被灰衣人袭击,却好像被很多张口一同咬住,痛得几乎难以忍受。 封云起大惊,心中对灰衣人多了三分忌惮。 二人又过了数招,封云起的衣袖被神秘灰衣人抓了一下,他立刻扯下半截衣袖,扔到地上。衣袖落地之时,竟然瞬间燃烧而起。 封云喜骇然,大惊失色:“呀!什么鬼东西?!” 灰衣人冲着封云喜弹出一物,封云起抽出九环焰鹤刀,将那物一斩成两段。后一段掉落到上,还在微微蠕动;前一断掉落到无海的胸口,竟快速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无海在剧痛中大声惨呼,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块干黑的尸体。死状,极其恐怖,吓得封云喜失声尖叫。可想而知,若是这东西扔到了她的脸上,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十骑中的一人冲出,大声喊着:“哥!”就要向着那黑尸扑去。 封云起伸出手臂,将其拦下,喝了声:“无风!”那尸体明显不对,万万不能触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风目呲欲裂地瞪向神秘灰衣人,咬牙嘶吼道:“你是谁?为何杀我哥?!拿命来!” 二十骑素来相处如同兄弟,此时二十骑变成了十九骑,一个个儿怒不可遏,攥紧手中的佩刀,誓要留下灰衣人的头颅祭祀死去的无海。 封云起眸里寒光四射,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悉数不见,整个人竟变得无比威仪,沉声道:“阁下是来寻仇的?” 灰衣人也不搭话,再次攻向封云起。这种完全无视封云起的样子,着实令人气恼。 封云喜被十九骑围住,稳下心神,泼辣地骂道:“你是哪儿来的宵小?不敢露脸、不敢说话,定是丑八怪一个!比刚才的丑女绿腰还丑!” 灰衣人的动作微顿,封云起大刀劈下,灰衣人翻身闪躲,虽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被刀气伤到了前胸。他本就不是封云起的对手,此时被伤,急急后退,跃至树上,由怀中取出一物,尚未施展,就看见武林人士向着一处跑去,口中还纷纷喊着:“山魈!发现山魈了!”灰衣人略有犹豫,最后却飞身而去,伙同众人赶往艳山。 封云喜从十九骑的身后走出,跑到封云起的身边,扯着他的手,关切道:“你没事吧?” 封云起回道:“无碍。”转头看向灰衣人消失的方向。 封云喜哼了一声,道:“歪门邪道!那灰衣人有病,怎么无缘无故就出杀招?也不报上姓名,忒没有江湖人士的风骨。” 封云起嗤笑道:“江湖人士有何风骨?既然能出杀招,就不是无缘无故。”眯了眯眼睛,“总有原因的。”莫名的,他想起了绿腰。围在绿腰身边的男子,无一不是人中游龙。绿腰,到底是何人? 封云喜拍着傲人的胸部,感慨道:“幸好你没事。”随即眼睛一眨,满面灵动,撒娇道,“哥哥,我们也去抓山魈吧?那东西害我被伤,这个仇我必须报!” 封云起没有搭理封云喜,而是走到死去的无海身前,扯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覆在无海的尸体上。 无风咬着唇,扭开头,恨声道:“我一定会杀了那个灰衣人,为我哥报仇!” 无崖是这些护卫们的头,他当即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无风一个嘴巴子,喝道:“你们兄弟既然自愿跟追主子,便应做好随时命丧黄泉的准备!你此刻不想着那灰衣人若再次袭来,应如何保护主子安全,却一心想着报仇?被仇恨一叶障目,如此便留你不得!” 无风的唇角缓缓流淌下一行血迹,却没有擦拭。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封云起道:“求主子惩罚,但请不要赶无风走。无风的命是主子救的,无风和哥哥曾发誓一辈子跟随主子。刚才,是无风思量不周,主子……” 封云起站起身,拍了拍无风的肩膀,道:“人之常情,无需多言。厚葬无海吧。” 无风的眼泪终是流下,狠狠地点了点头,沙哑道:“喏!” 原本,封云喜心中满是疑惑,这封云起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嫡次子,怎就有人肯死心塌地的跟随,如今看来,原来是封云起曾救过这些人的性命。真不知道封云起消失那几年都干什么去了,怎还搜罗了这么一批护卫。平时也不激灵,呆头呆脑的不说,还动不动就吼上两嗓子,吓人一笑,一点儿也没有当个奴仆护卫的自觉。 她撇了撇嘴,小跑到封云起的面前,攥住他的衣袖,道:“封哥哥,你陪云喜去看热闹,好不好?” 按理说,封云起的属下刚死,封云喜不应立刻嚷着去玩,可她偏偏要去玩;按理说,封云起不应陪封云喜胡闹,但他偏偏应了。他不但应了,还露出一副极其宠爱封云喜的样子,仿佛整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封云起捏了你封云喜的下巴,点了点头,无比宠溺地道:“好,都依你。”转而对无涯吩咐道,“留下四人,厚葬无海的尸体。” 无涯点名道:“无云、无启、无迹、无风,留下。” 四骑齐声应道:“喏!” 封云起牵着封云喜的手,一边向艳山走去,一边调侃道:“听闻艳山多艳鬼,此等前去,若有艳遇,便是艳福不浅。云喜,可不许喝下这坛陈年老醋。” 封云喜娇哼一声,道:“大哥哥竟寻云喜开心!” 二人说说笑笑,一起向着艳山走去。 无涯的视线在无风的面上一划而过。 无风的眸光闪动,垂下头,开始处理起无海的尸体。 第一百六十九章:惊现人皮 ,原本围在县衙口的看客们,见已经无热闹可看,便陆续开始散场。也有那贼心不死的人,围着封云起扔下的金叶子转悠,眼见着县太爷就站在金叶子旁不肯离去,便知道那些不义之财飞不进自己的腰包,只得悻悻然离去。 曲南一在金叶子旁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青染一动不动地站在曲南一身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子戚望着绿腰的背影,用手抚摸着腰间的匕首,就像在抚摸着情人的肌肤,温柔缱绻。只有他心中明白,自己平淡的表象下,心中到底涌起了怎样的惊天骇浪!绿腰竟是那个山魈!那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山魈!那个害自己被曲南一痛打一顿的山魈!那个一直保护着燕归的山魈!那个害自己成为笑柄的山魈!那个……打得自己面目全非的山魈!白子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嘶了一声,心中越发肯定,能将自己打成这样的人,绝不是燕归那个兔爷!她为何打自己?是因为自己绑了燕归,还是因为他要抬她进门?她说过,她不做妾。现在看来,她不是玩笑,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不为人妾。 现在,他知她是谁,只是不知她会如何处理?是杀自己灭口,还是……装作不知? 原本十分安静的县衙门口,却再次热闹起来。有几位武林人士在县衙门口前飞驰而过,紧接着是一些升斗小民尾随着武林人士向着同一个方向狂奔。偶尔还能听见众人的对话,说什么发现了山魈,就在艳山之上! 曲南一回过神,弯下腰,十分淡定地将封云起扔下的两把金叶子一一捡起,然后统统收入袖内,这才转头看向花青染:“去看看?” 花青染回道:“自然。” 曲南一又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心中存疑,若真的发现那只山魈,那自己的匕首为何会落在绿腰手中?于是,他道:“同去。” 曲南一见此,对绿腰的身份再次产生了怀疑。看来,白子戚是真的在找山魈,否者以他:“要我说,此人可能是坊主白子戚。” 立刻有人复议:“对对对,应该是白子戚无疑。昨晚,他家起了大火,却没烧死一个人,他也随之不见了。没准儿,就被人盯上剥皮了!” 有人疑惑道:“不会吧?我瞧着白子戚可挺白净的,这皮一看就知道是个糙汉子。” 有人咋呼:“你们说,那白子戚也够邪性的,那么大的一个院子里啊,就连个看门的家奴都没有。空荡荡的,住起来多吓人呐!” 曲南一身子一歪,靠近白子戚,笑道:“听别人讨论自己挺有意思吧?” 白子戚反问:“他日曲大人可感受一番。” 人群中有人骂道:“尽扯你娘个狗屁!刚才,在县衙大门口,俺还看见了白子戚呢。那脸被人打得,都变形了。” 曲南一笑吟吟地对白子戚道:“白茂才啊,你说你那张白净的脸,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啊?” 白子戚淡淡道:“等曲大人额头上的大包消退了,子戚脸上的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第一百七十章:疑云重重 ,对于白子戚的讽刺,厚颜无耻的曲南一毫不在意,话锋一转,道:“昨晚在燕家戏班旁的胡同口,发现了一具尸体,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挖出双目,割断了脖子。白茂才,可知这人是谁啊?” 白子戚听闻曲南一此问,便知有异。他心念急转,露出惶恐的模样,道:“还请曲大人明示,那人可是与子戚有所关联?” 曲南一神秘一笑,反问:“想想看,你身边都有谁不见了?” 白子戚沉吟道:“昨晚白家起火,事出突然,不知又生出何种变故,且容子戚回去后调查一二。”实则,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既然山魈能找到他,定然是有人暴漏了他的目的。此人,必是李四无疑。 李三被活活儿剥皮,李四被残虐至死,若这些都是那山魈的手段,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在对自己宣战!眼下,他怀疑山魈就是绿腰。若真如此,凭现在绿腰的身体,哪里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再者,她也分-身乏术。 曲南一见白子戚眸光沉沉,便知他心中有事,刚醒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有人喊道:“走哇!艳山上发现山魈啦!快去看呐!” 原本被人皮耽搁下来的众武林人士再次随声而动,哗啦一下向着艳山跑去。有那会轻功的高手,傲然地跃上树梢,在众人的各种羡慕嫉妒恨中消失在了远方。 曲南一望着众武林人士蜂拥的方向,久久不语。 李大壮问:“大人,我们不跟去看看了?” 曲南一勾唇一笑,缓缓道:“不急。我们四条腿怎么好欺负人家两条腿呢。” 李大壮赞道:“大人仁义啊!” 曲南一斜视李大壮:“本官允许你带高帽,但你能不能带得高明点?” 李大壮嘿嘿傻笑两声。 曲南一手指一抬,指向大声呼和吸引众人赶赴艳山的那个人,道:“过来回话。” 那人蒙圈了,还顺着曲南一的手指回头看看,以为曲南一在指别人。 李大壮跳下马,一把扯过那名男子,扔到曲南一的马前,喝道:“曲大人问话,老实回答!” 男子吓得一哆嗦啊,忙点头应道:“是是是……” 曲南一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本官扔进大牢,打个半死,罪名就是妖言惑众;二呢,你可以坦白交代一下,是谁让你喊出那句话的?”若真有人发现山魈,怎会明目张胆地喊出?怕是要偷偷追去,一举拿下那泼天的富贵才是正理。 男子吓傻了,苦苦哀求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小……小人只不过收了一位小哥五两银子。他让小人到处喊喊山魈在艳山,然后等在这里,待人都聚过来了,再多喊几嗓子。承诺……承诺等小人喊完,再给五两银子。小人……小人贪财,却没做啥坏事,那……那张人皮,真不是小人剥的。小人再也不敢了,大人啊大人,小人就算有九个胆子,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啊!” 曲南一眯了眯下场的眼睛,又问道:“那人外貌如何?穿着什么?” 男人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人带着幕篱,小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过,看个头可不高,手也嫩得跟块豆腐似得。有点儿……有点儿像个娘们。穿着嘛,挺普通的,就跟普通人家的小哥一样。” 曲南一问:“那人可说,后面的银子要如何给你?” 男子偷偷往艳山方向看去,却没搭话。 曲南一冷声道:“狠踹!” 李大壮微愣过后,抬脚,照着男子的后背便狠狠地踹了两脚。 男人痛得嗷嗷直叫,喊道:“在艳山!在艳山呐!那人说了,待众人都去艳山了,她会给小人银子的。” 曲南一知道再也问不出其他,便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弯腰对坐在马车里的花青染道:“今日云淡风轻,不如到青染府上小酌几杯?” 花青染不答反问:“南一不去艳山看看?即便此传言是虚,怕也有其他图谋。” 曲南一感叹道:“我是有苦难言啊。你看那些武林人士一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一趟艳山之行,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南一体弱,实在经不起这种折腾。就算那山魈当真在艳山,南一也抢不过那些武林人士,何苦去遭这份罪?再者,若有人故意为之,怕是此行凶险异常。走吧走吧,还是去你哪儿小酌两杯,岂不快哉?”转而道,“若是青染也有意去南山一探究竟,南一自然欣然同行。”以自己的武力值,去哪儿都有挨揍的可能。还是抱紧花青染,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花青染暗骂曲南一不要脸到了极致,明明自己想去,却非要卖自己一个人情。然而,艳山之行,却是势在必行。花青染道:“今日云淡风轻,不如艳山一游。” 曲南一跳下马车,舒展了一下筋骨,就往花青染的车厢里钻:“太颠簸,我头上的包疼得厉害,还是和青染挤一挤,促膝长谈吧。” 马车在摇晃中前行,花青染似是假寐,却张嘴道:“绿腰虽服用了‘碧水清浊丸’,怕是也活不过三天了。” 曲南一没有搭话,眸光却是沉了沉。 花青染张开眼睛,看向曲南一,道:“在县衙门口,青染听南一说,知道绿腰是谁。若南一对绿腰的身世有所了解,还是要及早通知其家里人才好。” 曲南一摇头苦笑道:“我那般一说,只是为了让她宽心而已,不想竟令众人误会了。”对于花青染此人,曲南一早已小心提防,怎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猜测?不过,看花青染的样子,怕是与绿腰之间也有些纠葛。 花青染缓缓闭上了眼睛,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也许,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不止绿腰一人。你我二人,许是正在梦中行。”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睨了花青染一眼,也闭上了眼睛,靠在软垫上假寐。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最重要的便是谁在梦里为客,谁才是梦的主人。 \ 第一百七十一章:合伙忽悠曲南一 ,艳山里,曲南一和花青染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和坐在二人对面的白子戚一起,看着无数武林好汉们满山遍野地追赶着一群猴子上蹿下跳,都有些无语啊。 黑毛,丑脸,身手灵活,若单单只看这三样,那些猴子倒也被追得不冤枉。 曲南一之所以来此凑个热闹,一是因为他想寻两个好手为自己所用;二是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想出来透个气儿,看看热闹。果然,这个热闹很好看;至于三嘛,自然是想知道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到底是何居心?若山魈那么好抓,自己岂不成了傻子?呵…… 曲南一随手拔了根草,在嘴里衔着,笑吟吟地看着武林人士们上蹿下跳。 花青染取下幕篱,道:“南一并不关心绿腰的死活?” 曲南一微愣,随即将草儿吐出,笑道:“我看青染也不是个在乎他人死活之人。可今天却总是将绿腰挂在嘴上,实在让人费解啊。” 花青染眯眼远眺,悠悠道:“绿腰,命不久矣。” 曲南一睨了花青染一眼,戏谑道:“怎么?你这是怜香惜玉还是可惜了那枚好药丸?” 花青染不搭此话,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幽幽道:“绿腰有许多过人之处,奈何红颜薄命。” 曲南一哈哈一笑,挑眉道:“她算得哪门子红颜?若我说,很可能是祸害。”垂眸,看着地上那根草,眼神有些深沉。 花青染垂下眼睑,笑道:“若说祸害活千年,她便死不了。” 曲南一望向花青染:“听青染此话,我竟听不出是欣喜还是不悦?青染,当真是个迷一样的男子啊。” 花青染侧头看向曲南一,笑容干净得仿若淡蓝的天。 曲南一与其相视而笑,笑容欢喜得仿佛能醉倒这一片绿色天地。 武林人士窃窃私语,其内容皆是关乎两个男人的风花雪月。 白子戚看向二人,淡淡道:“二位谈起我的小妾,却如此有兴致,真令本人费解。” 曲南一和花青染由深情对望中回过神,同时看向白子戚。曲南一眸光闪动,直接道:“白茂才称自己见过山魈,还被其打成了这幅模样,若非清醒得及时,一准儿葬身火海。不知,在白茂才眼中,那山魈是个何等模样?” 白茂才略一沉吟,道:“山魈的脸上覆了层黑毛,看身形却是名女子,手劲儿极大,不是凡品。”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白茂才如何肯定,绿腰不是山魈?” 白子戚反问:“曲大人这话好生奇怪,绿腰一个女儿家,如何成了那骇人的山魈?再者,子戚曾说过,二者的身形有些不同。山魈更加结实一点。”谎话便要七分真、三分假,才好骗得自己都相信。如此这般说了两遍,就连白子戚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自己的说法。 花青染想到绿腰对自己说过的话,又联想了一番白子戚的话,心中有了计较,对绿腰的话又信上了三分。他虽然想不明白,绿腰为何没有死在药物的想从相克上,但想然应该是女祭司出手救了绿腰。今日,他之所以拿出药丸出手救绿腰,正是因为自己曾出手害其性命。因果之间,他需平衡此中关系。从此后,他不再欠绿腰任何东西。 思及此,花青染道:“我曾听绿腰说过,她有一个姑母,是个脸上长黑毛的怪物。” 曲南一和白子戚同时看向花青染,似乎是震惊与他的说法。 花青染接着道:“青染也曾怀疑过绿腰的身份,她时而痴憨疯傻,时而聪慧异常。询问之下,才知因由。她不记得自己来至哪里,却被一只脸覆黑毛的怪物找到,声称自己是她的姑母。” 曲南一急切道:“然后呢?” 花青染云淡风轻般笑道:“哪里还有然后?若绿腰的故事那般丰满,青染第一个不信。” 根据花青染所说,白子戚似乎想通了什么。原来,打自己的人是山魈,而山魈则是绿腰的姑母,所以山魈在救了燕归后,把匕首给了绿腰。若真如此,那附他身上,害他扮成女子唱艳曲的,一定就是那山魈了。 绿腰与山魈有亲,所以流淌着的血,都是淡粉色。 原本,他心中也存了疑惑。若山魈就是绿腰,那绿腰应该是何等的精明,手段又是何等的了得?怎么会轻易露出匕首,暴漏自己的身份?想然,绿腰却不知道那匕首的来历,所以才会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 只是,花青染的话可信吗?或者说,绿腰的话可信吗?白子戚刚刚信誓旦旦地摆了曲南一和花青染一道,如果被花青染找回场子也很正常。 说假话的人,知道自己说得是假话。听假话的人,却未必能真辨别真假。 接连二人都信誓旦旦地说绿腰不是山魈,曲南一感觉自己若在继续怀疑下去,一定会疯掉。他决定,不再和自己较劲儿,姑且就信绿腰一回,也信花青染和白子戚一回。所谓的一叶障目,估计就自己这样。 是了,若假山魈是妖女,妖女又是女祭司,她又怎么可能是绿腰?女祭司以身侍神,必须是最为洁净的处女身,讲究得便是灭人欲存天理,又怎么会那样执迷于封云起?他不是瞎子,能看得出,绿腰是真对封云起动了情,且……用情颇深。他不知道那二人是如何相识的,但很显然,封云起已经不记得绿腰了。绿腰的一往情深在封云起面前变得可笑,却……令自己心痛。 曲南一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一个作茧自缚、自以为是的傻瓜! 一块堵在他胸腔里的大石头,轰然碎成粉末,消失不见。他感觉此刻的风中似乎飘散起一股子甜腻的香味;远处的绿树在阳光中抽条出嫩嫩的枝芽;天上的白云软软的像刚做好的精米饭;身边的花青染和白子戚看起来竟如知心好友般面目柔和;脚下的小草摇曳生姿,诱得人想要揽着心爱之人的肩膀躺下去…… 曲南一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 第一百七十二章:夺山魈大混战 ,花青染见曲南一变得不正常,偷偷地挪了挪身子,决定离他远点,生怕他突然变得癫狂。 白子戚微微皱眉,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曲南一抬头直视白子戚,一双眼里色彩斑斓,比算计他的银两时还精光闪动。 白子戚站起身,决定不和曲南一打交道:“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曲南一也站起身,一双眼睛似乎黏在了白子戚的身上,幽幽道:“白茂才,君子不夺人之……” 这时,那些武林人士竟然暴发出一阵好似热浪般的欢呼声,成功地打断了曲南一的话。 三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向那个方向奔去。 曲南一暗道:出鬼了!莫非这艳山上还真能逮到妖女?! 三人跑进被武林人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丛林中,只听见里面不时暴发出一阵夸张的唏嘘声,却根本无法进入圈内一探究竟。 李大壮见此,扯着脖子喊道:“县令大人来了!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围圈的武林人士无一人让开位置。 曲南一尴尬地一笑,随手从袖兜里抓出一把金叶子,想了想数出了五枚,剩下的又都放回到袖兜里。他将金叶子洒落到一处比较显眼的位置,然后清了清喉咙,扯着脖子喊道:“金子!有金子!发现金子啦!” 这一嗓子,果然吸引了不少武林人士的注意。当有人发现了金叶子后,立刻脱离了围圈队伍,冲过去捡起了金叶子。毕竟,这才是个实惠物。 围圈的队伍呼啦之间少了一大半。 曲南一抖抖衣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花青染和白子戚举步上前,一探究竟。 原来,圈内是两名游侠正在和一只猴王肉搏。 那猴王虽然武勇,但却不是两名游侠的对手,愣是被夺去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但,那东西上竟然好似些图腾,且材质颇为特殊。 白子戚对某系东西十分执着,因此打眼一看便是一惊一喜一炸!他却默不作声,只在心中将那东西记住,方便日后动作。 两位游侠见东西得手,便要对猴王痛下杀手。虽不知道这猴王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山魈,但这种事宁杀过不放过。再者,刚才对决,二人并未从猴王手中讨到什么便宜,两张脸都快被猴王拍扁了。 再者,刚才追猴群的时候,这只猴王的表现十分怪异,竟护着手中东西如同珍宝,不肯让人轻易得去。这被护着的东西,想必也有一些来头。因此,无论这是一只猴王还是一只山魈,剖腹取出天珠,势在必行。 两位游侠刚要下手,却心思一动,觉得周围围观的人太多,若是真取出天珠或者宝藏钥匙,岂不是会被他人抢去? 两位游侠这么一犹豫,便有那见机快的人,直接动手便抢。 有人抢他俩手中那如同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也有人去抢被压在地上的那只猴王。 至于那些冷眼旁观,暗笑这人连山魈和猴王都分不清的人,见有人开抢,略一犹豫后,也跟着动起了手。从众,从来不关于哪个朝代、哪朝百姓。 这一动手,便乱了。 你踹我一脚,我刺你胸口一刀。这个刚抢到那脏兮兮的东西,那个抱起猴王便跑。你追我赶,好不热闹。猴王的叫声很惨烈,被众人以不同造型抱在怀中,抢来抢去,竟……吐了! 这一吐,当即让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不堪了。 因为,猴王当真吐出了一枚既古朴又精巧的钥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疯了! 这……竟然真的是山魈! 也没人介意猴王的呕吐物是如何肮脏,抓起钥匙便攥入手心,那是撒腿就跑啊。 一时间,风云变色,艳山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有人像抱媳妇那般抱着山魈就跑,有人拔刀去追拿走了钥匙之人,有人偷偷伏击着手攥猴王宝贝之人。各种看家绝学、各种阴损招式、各种心惊胆战,悉数上演。相信,经此一役,各路武林人士的武功都会更上一城楼。 曲南一被武林人士的剑风扫得狼狈逃窜,好不容易躲在树后站稳脚跟,那棵树还在轰然间倒下了。他摸了摸头,扶正了发冠,对花青染道:“青染不去抢?” 花青染向后退开一步,道:“恩师不让青染夺他人之物。” 曲南一点了点头,赞道:“果然有风骨!”暗道:假惺惺! 曲南一又转头问白子戚:“你不去抢?” 白子戚直接道:“抢不过。”此时出手,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这种傻缺的行为,他不屑为之。 白子戚问曲南一:“大人为何不去抢?” 曲南一自嘲地笑道:“若本官去抢,还不如说是去送命比较直接。” 白子戚淡淡地赞道:“大人英明。” 曲南一回道:“从你的语言和表情上,还真看不出多少诚意。” 白子戚仍旧淡淡道:“大人英明。” 曲南一莞尔一笑。 花青染眺望着一对人马道:“封云起。” 曲南一立刻转头去看,观察了一会儿后,好似自言自语般道:“怎么少了五骑?” 花青染抬手指向一棵苍天大树:“那站着一个灰衣人,武功不俗。” 曲南一顺着花青染的手找了一会儿,终是看见了那名头戴幕篱的灰衣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似随口道:“青染可还记得,你初来**县之时,南一甚是防备?”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听他下文。 曲南一接着道:“那是因为我曾怀疑,你就那是那名灰衣人。青染可能已经听说过,青苗村曾出现龙王爷,而那龙王爷的口中还含着一具红衣女尸。那女尸十分诡谲,周身阴气深深,我下令将其送入薄棺内火烧。此后,从艳山上下来一个身穿灰衣,头戴灰色幕篱的神秘男子。男子打听了红衣女尸的事,在其离开后,青苗村的村民得了怪病,终日不能见光。”花青染对于绿腰身世的坦言相告,让曲南一明白,不是敌人便是朋友,有些事情是可以共享的。结果,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尤其是,他已看出,花青染对此事格外上心,必有渊源在里面。 果不其然,花青染听闻曲南一的话后,再次转头看向神秘灰衣人,问:“如何肯定,此人便是出现在青苗村的神秘灰衣人?” 曲南一道:“不敢肯定。但有一点,青染可去看看那人的指甲,若是呈现黑色,便**不离十了。” 曲南一的话音未落,花青染已经飞了出去。 白子戚望着花青染,觉得这位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有些二。曲南一的话若是可信,母猪都是国色天香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夺宝醋战 ,花青染也挺有意思,这一来一回没用多长时间,便折返了回来。 曲南一问:“怎样?” 花青染回道:“是黑指甲。” 曲南一挑眉,道:“见青染颇为关心那些鬼魅之事,还以为你会有所动作,不想竟转个圈,回来了。” 花青染迎风而立,淡淡而笑:“官府讲究个民不举官不究,身为道家人,自然也要遇恶才好扬善,怎能拔剑就砍?那岂不是莽夫?” 曲南一无语了。远远地瞥了那灰衣人一眼,心思合计着,应该就是这人放火烧了自己的衙门。此仇,得报。 此时,场面有些混乱。唯有三伙人在按兵不动。封云起、灰衣人,以及曲南一等人。 待那群武林人士打得筋疲力尽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白雾。那雾浓得好像白布,令人迷失方向,变成睁眼瞎。 武林人士一阵骚动不安,瞬间戒备起来。 白雾中,偶尔会听见人的惨叫声,以及兵器相磕碰的声音,或者是生命被收割的闷哼声。恐惧,如影随形。 所幸,白雾来得快,散得也快。片刻之后,白雾散去,猴王跑了,猴王的宝贝不见了,至于钥匙更是不知道落入谁人之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眼尖的,看见一只大猴子正游荡在树干之间,向远处逃去。于是,大喝一声,狂追而去。已经晕了头的武林人士再次找到人生目标,再一次集体去追猴王了。猴王呲牙咧嘴嗷嗷直叫,在丛林里飞快逃窜。人类太可怕了,它怕自己晚节不保。 曲南一挥了挥面前的白雾,对花青染和白子戚道:“回吧。” 花青染和白子戚点了点头,跟在曲南一身后下了山。 封云起转身向山下走去,封云喜微愣,随即尾随在封云起的身后,小声解释道:“大哥哥,我……” 封云起抬手,示意她谨言。 封云喜闭上嘴,表情透着不悦,却又不敢过于明显,只能微微噘着小嘴不语。 下山时,众人路过必经之地,算得上是狭路相逢。 曲南一瞥了封云起一眼,嘲讽道:“这**县,还真是竟招一些牛鬼蛇神,看着都觉得气不顺。” 封云起冷笑道:“要不要封某帮曲大人顺顺气?” 曲南一唤了声:“青染。”其意是让他出头收拾封云起。 花青染道:“南一戒骄戒躁,需明白道法自然的道理。” 曲南一问:“此话怎讲?” 花青染看着封云起,淡淡道:“此话可以理解为,天下之大,什么怪物都有,你应见怪不怪才是。” 曲南一看着封云了点头,道:“青染所言在理。”其实,他更想花青染出手打封云起。最好揍得他哭爹喊娘!当然,如果花青染不方便出手,其实白子戚的武功也尚可一试。这么想着,曲南一又对白子戚道,“白茂才啊,你要抬绿腰进门,封公子却要打死绿腰,此事,是位男子都忍不了。白茂才忍功无敌也。” 白子戚道:“子戚经营得是青楼妓院,不忍又能如何?以封公子的容貌,就算被挑断手脚筋扔进欢场,也不招人待见。曲大人,此事还得你做主,为绿腰寻个公道。” 封云起笑了。感情儿,这都是在针对他。 十五骑早已愤怒,却因没有封云起的命令,不敢贸然行事罢了。他们一个个儿虎视眈眈地瞪着曲南一等人,恨不得活吞了他们才好。 灰衣人出现,从封云起和曲南一的中间走过,冷冷地哼了一声:“哼!”此种不屑与挑衅,简直是*裸的打脸。 曲南一觉得,这一次,灰衣人针对的是封云起,而不是他曲南一。这么一想,他高兴了三分,却不悦了七分。这灰衣人曾因妖女而敌对他,如今却因谁而仇视起封云起?答案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 曲南一心中不爽,看向封云起的目光便充满了挑衅之意。 按照曲南一的猜想,哪怕封云稍微有点儿血性,都受不得此种挑衅。偏偏,他忍了。 封云起回给曲南一等人一个邪肆的笑,然后一转身,下山去了。 白子戚望着封云起的背影,幽幽道:“此人,绝不简单。” 花青染与曲南一互看一眼,没有搭话。 众人相继下山,花青染和曲南一相继坐进车厢,白子戚照旧骑上租赁来的马匹。车夫一甩鞭子,马儿便开始踢踏前行。 车厢里,曲南一笑吟吟地望着花青染,道:“青染,你家恩师可是说了,不让你夺他人之物。”就在白雾弥漫的那一刻,曲南一曾伸手在花青染的位置上捞了一把。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哪里有花青染的影子?这个人,果然不老实啊。 花青染知道瞒不过这只狡诈的狐狸,便浅浅一笑,回道:“偏我不听。” 恩师不让青染夺他人之物,偏我不听。 好一个偏我不听! 这一刻,曲南一看花青染还真顺眼了那么一丁半点。 花青染道:“既然今日云淡风轻,不如到花云渡小酌两杯?” 曲南一抚掌道:“正有此意。”眼睛,却盯着花青染的袖口看。 花青染从袖兜里取出一物,正是猴王宝贝。他将其把玩在手指间,捏了捏,面露险恶之色,道:“南一可有兴趣一窥其奥妙?”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自然,南一的好奇心也是很重的。” 花青染将猴王的宝贝随手扔给了曲南一,道:“青染却是不信这里面能有宝贝。”先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让众人误会山魈就在艳山。后又出现这么一个东西,保不齐是谁故意为之。他之所以出手去抢,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如今抢到了手中,反倒没了看的**。他对那些金银之物,素来不喜。再者,他刚才捏了捏,感觉里面包裹着的好像是一块石头。 曲南一攥住宝贝,朗声笑道:“正合我意。”随意眨了眨眼睛,促狭道,“青染可不要后悔哦。不过,若真得了宝贝,咱俩平分也是使得的。” 花青染直接倚靠在软枕上,看着曲南一折腾。心中暗道:曲南一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非笔墨可以形容。 其实,曲南一也不觉得这东西里会包裹着什么宝贝,倒是那钥匙有点意思,却不知道落入了谁人之手。他拖着那圆滚滚的东西,揭开外面包裹着的软帕。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臭味传来,那所谓的猴王宝贝终于显露出来,竟是……一块圆滚滚的石头! 是石头吧?恩,绝对是! 曲南一忍着恶心,将石子凑近眼前看了看,看了又看,沉吟半天后,方道:“青染,若我辨别得不错,这就一块圆润的石子吧?” 花青染皱眉,嫌恶地别开脸,淡淡道:“那是石子,扔了吧。”实在是太臭了! 能不臭吗? 当初胡颜失去意识后,被猴王抢去了帕子。胡颜气极,用这颗圆润的石头砸进了猴王的屁-眼,导致其接连几天不能排泄。待猴王好不容将其排出,又觉得屁-眼空虚难忍,而且饿得特别快。从那以后,但凡猴王懒得觅食的时候,就将其塞进屁-眼里,倒也不觉得怎么饿了。 曲南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把石子扔了,又细细地观摩了半晌,突然咦了一声。 花青染立刻转目去看,以为曲南一有所发现。不想,曲南一竟然啧啧道:“想不到啊,这竟然还是一块经常被人把玩的石子。喏,这石子凭地光亮。” 花青染很想一脚将曲南一踹下车去,却还是忍住了。 曲南一勾唇一笑,取出自己的手帕,将石子包好,放入袖中。 花青染道:“南一是不是有见到东西就有收入袖中的习惯?” 曲南一感慨道:“从小家里穷啊,我这也是勤俭惯了的,没有办法。” 花青染状似很认真地问:“不知南一留着石子有何用?” 曲南一亦十分认真地回道:“留着砸人玩。” 花青染干脆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曲南一捏起那块散发着臭味的脏布,转手就要扔出窗外,却在手指间这么一抖的功夫,觉得手感有异。这帕子不像布、不像麻、也绝非牛皮之类的物件,但触手之下十分柔软,还隐隐有些弹性。他见花青染已经假寐,便悄然无声地将帕子攥入手心,面不改色地将其塞进另一只袖兜里,然后抽走包裹着石子的手帕,掀开窗户,随手撇了出去。 花青染闭眼嘟囔道:“帕子扔了还是有股子味儿。” 曲南一闭眼倚靠在另一侧的软垫上,含糊地回道:“一会儿就散干净了。” 白子戚有意贴着二人的马车前行,试图探听些有用的消息,但那车夫十分警觉,白子戚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马车走。 曲南一扔出去的手帕随风一飘,被白子戚接住,他将其攥进手心细细思量。以曲南一的为人,怎么可能随便丢一只手帕出来?这其中必有文章啊。只是一时想不透而已。白子戚将曲南一的手帕塞进袖兜,继续车马前行。 马车路过闹市,开始缓行。 曲南一的屁股上就像长了个大疖子,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他心头闹腾得厉害,也不想顾忌太多,便对花青染道:“青染,我不放心绿腰,要去探望一番。你先回花云渡吧。” 花青染睁开眼,睡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如此,青染也去探望一番。” 曲南一掀开窗帘,对白子戚道:“本官和青染还有事,就不与白茂才同路了。昨晚的救命之恩,待白茂才收拾停当后,我们再详聊。” 第一百七十四章:燕归怒 ,曲南一、花青染和白子戚同去艳山看热闹的时候,唐悠则是拉着绿腰去看了另一名大夫。同样的答案,令唐悠心灰意冷,内心愧疚不已。绿腰给自己开了方子,抓了药,又令唐悠燃起了期望。 绿腰在草药里取了几样,重新黏上眼皮后,对唐悠道:“有一种磁石,能吸铁。” 绿腰的话令唐悠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唐悠还在自责中,脑筋转得有些慢。于是问道:“妹子,为什么说这个?” 绿腰道:“你就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唐悠微愣。 绿腰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压根没明白自己第一句话的意思。只好笑道:“封了麟儿穴道的针虽叫金针,却并非全部是由金子所做,其尾部是铁镀金。用磁石,或可将其吸出。” 唐悠眨了下眼睛,突然暴发出嚎啕大哭。她抱着绿腰,哭嚎道:“妹子,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麟儿的事。你是我们唐家的恩人,大恩人!” 绿腰拍了拍唐悠,虚弱道:“别用力,要散开了。” 唐悠忙收手,一脸的愧疚之意。过了一会儿,唐悠道:“妹子,我背你吧?” 绿腰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快到了。” 当唐悠搀扶着绿腰跨进唐家大门,一眼便看见燕归那张妖艳的笑脸,只觉得心一跳、手一抖,差点儿将绿腰摔倒地上去。暗道:好一个妖精! 天一亮,燕归便再也坐不住,兴冲冲地赶到唐家,发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便铩羽而归。回到燕家戏班后,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个能光明正大进入唐家的好办法,于是这才再次登门拜访。 燕归来敲门的时候,唐悠和绿腰刚出去不久,十分不巧地错过了。 燕归直接拜访了唐老爷,声称敬仰唐老爷的为人,要为其献唱,且不收银子。 被燕归如此恭维,唐老爷口中谦虚着,心中乐呵着,这事儿虽然有些突兀,但他唐老爷在这**县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像燕归这样的班主来亲近,也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了。再者,最近家里正是多事之秋,唱上一场,闹上一闹,去去晦气,增些福气,也是好的。于是,唐老爷同意了。实话就是,不花银子的事儿,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燕归一边指挥自己带来的人搭建戏台,一边打听着绿腰的所在。一问之下方得知,绿腰竟然出去了。以燕归的魅力,想要套话,实在太过容易。三言两句下来,便知道绿腰来到唐家后所发生的很多事情。其中包括,被下毒之事。 燕归想:她不去找我,想来是怕将这些麻烦带给我。 心中一喜一怒啊。 喜的是她在意自己。 怒的是,她瞧不起自己。 他燕归何时怕过麻烦?他这一路走来,哪天不是麻烦不断?! 今天,无论如何,他要带走她!一动不如一静,他就在这里等她了!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绿腰回来了。 燕归强行按耐住奔过去的冲动,快步走到大门口,想要给绿腰一个惊喜,却被重伤的绿腰吓得面无人色。 燕归到底经历过一些事情,演戏的功夫十分到家。他强作镇定,冲着唐悠和绿腰微微一笑,道:“这二位便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吧?在下燕归,惊扰了小姐。” 唐悠早就听说过燕归的大名,但却是第一次见到风流妩媚的真人,当即一颗肉呼呼的小心脏就挥舞着小翅膀飞了出去,磕巴道:“燕……燕归啊,你……你真好看。” 燕归敛衽一礼,道:“小姐谬赞。”转脸看向绿腰,关切道,“这位小姐看起来十分不妥,可是身子不舒服?燕归倒是懂些简单的岐黄之术,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一想到绿腰的伤,唐悠的粉色泡沫便被戳碎了。她苦着脸,皱眉道:“我妹子受了重伤,你要是能看,就帮着给看看吧。好歹,死马当活马医……呃,错了,我是说病急乱投医……”脸一红,叹息道,“哎,我今天算是说不明白话了。走,进屋再说。” 燕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竟如世家公子般温润如玉。 绿腰瞧着演戏的燕归,终觉得心头微暖。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太累,肯为你演戏的人,便更是承担了一分累。 此时对男女之事虽无大防,但让陌生男子进女子闺房却是不妥。但燕归打着会岐黄之术的名头,而唐悠又是个混不吝的主,自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蹦出来指责一二。就连华姨娘也是躲得远远地,不敢去招惹绿腰。 三人相继走进绿腰的闺房,绿腰在唐悠的搀扶下躺在床上,燕归装模作样地将手指搭在绿腰的脉搏上,问唐悠:“她是如何受伤的?” 唐悠不疑有他,皱着包子脸,老实地回道:“这事怨我。我和一个泼妇撞到了一起,两厢动起手,对方出手太狠,出手打伤妹子不算,还想要人命!” 燕归抿了抿唇,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狠狠地瞪了绿腰一眼,竟有种怒其不争的气愤!你打不过倒是跑啊!逞什么能?!你瞧人家唐胖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擦伤,你却一张脸惨白得要死! 绿腰接收到燕归充满强烈怨念的目光,微微错开了眼睛。说实话,燕归那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实在太过明亮,似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燕归在鼻腔里轻轻地冷哼一声,又问道:“可曾请过大夫?” 唐悠只觉得鼻子一酸,哽咽地回道:“看了两位……哦,不对,看了三位大夫了,说……说让准备后事。” 燕归搭在绿腰手腕的手指一抖,整个人如同石人般僵硬在当场。他不敢看绿腰,生怕从她眼中看到生命消逝的痕迹;不敢相信唐悠的话,生怕毁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幸福。他突然站起身,踢翻了胡凳,瞪大了眼睛,一把扯过唐悠,嘶声吼道:“哪个庸医说的?!小爷要去刨了他家祖坟!” 第一百七十五章:给你我的血 ,唐悠万万没想到,前一刻还是谦谦君子的燕归会突然变身为咆哮帝,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摇头道:“我……我……我……” 燕归知道自己失态了,怕唐悠将自己撵出去,便缓缓吐息,放开了唐悠的衣领,故作轻松道:“燕归最近有出新戏,演得便是一介武夫,有些入戏太深,还请唐小姐勿怪。” 唐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向后退开一步,防备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吓了我一跳,呵呵……呵呵呵……”心里暗道:你要是演个屠夫,还不把我杀了?!燕归美则美矣,实乃疯子是也,咱还是远离为妙。那么多的美食她没吃够,那么多的美男她没摸到小手,怎能就此香消玉损?远离,必须远离燕归。 燕归不知唐悠心中所想,他的一颗心悉数落在了绿腰身上,却不敢回头去看她,只对唐悠道:“依燕归看,大小姐还是再请两位大夫一同诊治的好。岐黄之术有高有低,皆不外传。三小姐的病若遇见好大夫,对症下药,也未尝不可治。” 唐悠的眼睛一亮,忙点头应道:“对对对!我这就去请其他大夫一同来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陀螺似的跑了出去。 燕归背对着绿腰,站了半晌,似乎在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但在转头的瞬间,脸上的和颜悦色却还是变得狰狞起来。他仿佛用尽全部的力气,死死地瞪着绿腰,咬牙道:“你真的要死了?!”除了绿腰亲口说,所有人说的话,他都不会信!对,不信!坚决不信!都说祸害活千年,像绿腰这种成了精的祸害,千年又哪够她折腾的? 绿腰垂下眼睑,轻轻道了声:“难说。”是啊,难说。 燕归那狰狞的表情一僵,随即竟然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笑脸,一屁股坐在绿腰的床边,一把捞过她的手,紧紧攥住,无比兴奋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和我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在装病啊?用不用我配合你?我演技很高的,绝对不会穿帮。就算哭丧,我也行的!”他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先给你哭一段?你看满意不?” 绿腰抬眼看向燕归那张看似充满希望实则小心翼翼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心里只有两个满满当当的大字——窝草! 燕归这是太信任她不会死,还是敌人派来的细作,想要故意气死她?若非她道行高、修养够,早就一巴掌将他拍出门外了。还哭丧?还要试听一下?操咧! 在绿腰晦暗不明的注视下,燕归脸上的笑容渐渐干裂、枯萎,冻结。他的身子在轻轻颤抖,手指间渐渐失去了温度。他一点点攥紧绿腰的手,沙哑着嗓子,轻声问:“你受重伤了,对不对?”你不知自己何时会死,对不对?! 绿腰无意骗人,哪怕知道有些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但她还是不喜欢也不习惯为了一个谎话,然后用上千个谎话去圆谎,此等劳心费神的事,她厌之。于是,她回道:“是,我受了重伤,很可能命不久矣。” 燕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的唇在轻轻地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字。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试图将绿腰的话当成是一种玩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最后,他拼命抓做“可能”两个字,如同看见希望般,绷紧了神经,颤声道:“可能?对,你说可能。可能是什么?你需要什么才能救命?”问完这话,燕归仿佛被自己醍醐灌顶,脑中立刻清明起来。 他盯着绿腰的眼睛,急切而坚定地问:“告诉我,你要什么才可以救命?无论什么,我都会为你弄来!” 燕归的眼中跳动着不正常的火苗,既像生命之火充满了希望,也像地狱之火燃烧着铺天盖地的毁灭。一线之左,是神;一念之右,是魔。 绿腰望着这样的燕归,竟缓缓笑了。曾经何时,有人如此痴迷自己?又曾几何时,自己把谁逼得成魔成佛过?曾经及时,都过去了。只眼前一个燕归啊…… 绿腰知道自己今天有些脆弱,却纵容了自己的这份柔软。 她伸出手,抚摸着燕归那张绝艳无双的脸,缓缓道:“我需要人命啊。” 绿腰的身体一哆嗦,却并没有躲避绿腰的抚摸,而已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嗓子问:“谁的?”会是我的吗?若她要我的命,我会给吗? 绿腰知道燕归怕了,但还是立起指尖,沿着燕归的脸颊划向他的脖子,在他的轻轻颤抖中微微用力,燕归突然向后窜去。那动作快的,就像一只灵敏的耗子。 一滴血,沿着燕归如玉的脖子缓缓滑落,在视线里氤氲出绝美而诡异的画面。 绿腰将染了血的指尖放入口中,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再看向燕归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却被她掩饰的很好。 燕归捂着脖子,红着脸,尴尬道:“那个……我……我……”一狠心,将手一甩,扬起脖子,如同就义的英雄般,慷慨道,“你要是需要血,我放些给你就是!”猫眼微微一弯,带着几分讨好,靠近绿腰,柔声道,“你……你别将我吸干,可好?”他不想死,也不想绿腰死。若绿腰需要血,他可以给她一些。他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绿腰的,但却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至于戏文里唱得那些所谓的生死相许,在他看来,就是个屁!人都死了,在许什么许?下辈子、下下辈子的事儿,谁能做得了主? “哈哈……哈哈哈……”绿腰突然笑了,而且笑出了声。笑得她胸腔一阵剧痛,却不想停下来。 燕归不知道绿腰在笑什么,还笑得如此开心。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有种想要捂住绿腰嘴巴的冲动。然而,他最终却扶起了胡凳,坐在了绿腰的对面,冲着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细腻若羊脂白玉的小臂,举到绿腰嘴前,扭头道:“别笑了,咬这里吧。要是咬了脖子,爷还怎么出去见人?” 绿腰禁了笑,盯着燕归的脸,张嘴欲咬。燕归吓得脸都白了,手臂也晃了又晃,却愣是强迫自己不许躲。 绿腰垂下眼睑,看着燕归的手臂,缓缓底下头,在其手腕上轻轻落下一吻。轻若羽毛。 第一百七十六章:燕归泪 ,燕归的身子一震,一双猫眼瞬间睁大,就像一只被惊吓到的猫咪,流露出满眼的不可置信。 绿腰险些被燕归这幅样子逗笑。 若非知道燕归的心意,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对她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说实话,看样子,还真像。 绿腰觉得有些疲惫,不想与燕归有太多的情感纠缠。刚才那一吻,实是情难自禁。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拉着燕归的袖子,盖住他的手臂,然后身子后仰,倚靠在枕头上,表情疏远地淡淡道:“你的血对我无用。你走吧。” 绿腰此时的冷淡与刚才的温情简直是判若两人,堪称为冰火两重天,却又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因为,那个吻,很冷。绿腰的唇,是冰的。 燕归没有时间去回味那个吻的意味,一颗心瞬间被怒火攻占,他蹭地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我的血怎么就没用了?!我一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血也是香的!” 绿腰不理他,干脆闭眼假寐。 燕归一甩衣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跺脚走路,看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困兽。绿腰偷偷睁开眼,窥他一眼,唇角悄然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不一会儿的功夫,燕归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便扑回到床边,推了推绿腰的身子,眼睛亮晶晶地询问道:“你需要的是女人血,对不对?” 绿腰睁开眼睛,看向燕归:“我需要的不只是适合的心头血,还有命数。” 燕归很高兴绿腰能和自己分享属于她的秘密,但同时这个秘密也让他觉得十分纠结苦恼。他的血,不适合绿腰,这一点认知让他挺开心的。至少,绿腰不会为此要了他的性命。然而,这种想法一冒头,他又为此而恼火,凭什么他的血没用?为什么他救不了绿腰?哎……当真是一言难尽。 绿腰见燕归像只倍受蹂-躏的小兽,就连飞扬的发丝都耷拉了下来,唇角忍不住翘了翘,缓声道:“莫急,总会有适合的人。” 燕归用温热的手包裹住绿腰的小手,搓了搓,仰头询问道:“什么样的人适合?像凤花那样的吗?” 绿腰点头:“凤花是必死之人,可与我为契。她的血,是我所需。她将命给我,我帮她完成最后一个愿望。” 燕归瞪圆了猫眼,道:“凤花的愿望,便是要燕得林死?!” 绿腰笑道:“是……要他那颗黑心,被世人唾弃。” 燕归倒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咂舌道:“你留在燕家戏班,使出手段,让曲南一判燕得林刺心刑,就是为了完成凤花的遗愿?你……你承认凤花死于你手,是因为她用生命与你契对不对?若没有你,她也必死无疑,只不过你……你先一步,取了她性命对不对?!”燕归的语言有些语无伦次,但事实却如他所说的一般无二。 燕归见绿腰没有否认,忍不住兴奋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什么,他没有说,却是一把抱住绿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许久。有些话,涌上了心,到了嘴边,却反倒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县不大,也没有那多的大夫,唐悠耷拉着脑袋回来,刚走进绿腰的屋子,便看见燕归抱着绿腰,一副生死相依的模样。 这刺激,太大了! 绿腰有毒吧?!是妖吧?!为何美男子都喜欢她?就连刚见了一面的燕归,也如此痴迷与她?这……这都抱一块了?!哎呀,太辣眼睛了。 唐悠傻愣愣地站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这次,她打心里相信了,这**县里的男人都喜欢绿腰那样的“美女”! 尾随在唐悠身后,端着药丸的小茹,见到那两个抱住一起的人时,手一抖,整碗药都扣在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燕归不悦地瞪了小茹一眼,放开绿腰,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倒在床上,并盖好被子。 绿腰,睡着了。 唐悠回过神,瞪了小茹一眼,小声道:“再去煮一碗来,小心些!” 小茹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又看了燕归一眼,心中滋味,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唐悠走到床边,小声道:“妹子睡多久了?” 燕归回道:“刚刚。” 唐悠点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就那么矗在床头,盯着绿腰看。 不知过了多久,燕归垂下眼睑,声音若有若无地问:“是谁给她下毒?又是谁伤了她?” 唐悠靠近燕归,方听见他问得是什么,于是回道:“不知是谁下得毒,不过她怀疑……嗯,这事儿当不得真,先不说了。打伤她的,是封云起。我就这道这些。”望着绿腰那张苍白的脸,唐悠感慨道,“前几日,妹子昏厥,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油尽灯枯之相,活不了十来天,除非好生养着,方能活个一年半载。结果,这又是下毒,又是被打,是个好人都经不起……啊……” 燕归突然攥住唐悠的手腕,盯着她的眼,问:“她前几天便被诊治出油尽灯枯之相?” 唐悠忙点头:“是是是……是啊。” 燕归的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松开手,望向绿腰那瘦弱的身子,苍白的脸,心中的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般骄傲的一个人,拖着油尽灯枯的身子去救自己! 这世间种种,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待自己?这浮生了了,除了自己是否还有人会那般心疼她? 下毒、重伤,谁如此忍心对待这样一位奇女子?! 第一次,燕归真正痛恨起自己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任人践踏玩乐的小小戏子而已。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他凭借自己的双手又能护得了她什么?他是那般的渺小、不堪,爱自己胜过一切,就连命都吝啬得不肯给她。这就是自己啊,一个卑微自私的东西! 然,她却一直在保护他。 他要以什么样的嘴脸,继续陪在她身边?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的混蛋罢了!与其说自己喜欢她,不如说喜欢上了被人保护的感觉。他不知她真名、真颜,却见了她的真心。 呵…… 唐悠发誓,她真的看见过一位冶艳无双的美男子,站在绿腰的床边,痛哭而无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曲狗摸胸表白 ,唐悠见燕归哭得如此令人心痛,也忍不住落下眼泪,感叹着世间痴情男女为何总不能携手一生。 燕归虽在她面前假装不认识绿腰,但唐悠觉得,此中必有隐情。她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唐悠想安慰燕归两句,却见燕归走出了绿腰的房间。 唐悠看着燕归融进阳光里,从一个虚影到消失不见,心中竟划过荒凉。她微愣神的功夫,却见那个消失不见的虚影又再次变得真实起来。她嘘了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燕归会一去不回呢。真的,看燕归那个样子,竟有几分决绝之意。唐悠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有些拎不清。 然,下一刻,她却突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走出去一个燕归,回来时却变成了俩! 曲南一见唐悠望着自己,一双小眼睛正在默默流泪,心突然一颤,脚下竟差是一个踉跄,忙奔至绿腰床前,伸手就要去摸绿腰,然那手却抖得厉害,竟……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花青染见唐悠的样子,心下有些烦躁,也大步走至绿腰床头,直接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探了片刻后,缓缓地嘘了一口气,道:“睡了。” 曲南一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手臂变成自由落体,直接落在了绿腰胸口。手下,便是绿腰的胸。 绿腰被砸了一下,十分警觉地睁开眼睛,与曲南一四目相对。 曲南一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绿腰看了那只手一眼,哑声道:“不知曲大人师从何人,竟学会摸胸探病?” 曲南一难得地老脸一红,收回手,尴尬道:“自学成才、自学成才。” 绿腰忍不住笑了,暗道:曲南一虽不要脸,却还有脸。这**县之行,也要告一段落了。这些人在她漫长的人生里,许是过客,却带给了她不同情绪,有厌恶、有喜悦……人活着,只有不停尝试不同的情绪,才算是在品尝活着的滋味。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这么多的情绪了。在“鸿天殿”,她可以一个月都不说一句话。好久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变了性子。现在,才知道,不是她的性子变了,而是周围的环境让她不得不变成另一个自己,去适应。 人活着,便要学会用各种情绪拌饭吃。如此,才有滋有味。 曲南一挑了下眉峰,也勾起了唇角。绿腰,果然是不同的。若是其他女子被人摸胸,不是惊声尖叫喊着登徒子,就会哭着让自己娶其过门,唯绿腰不同。从容、独特,不与人共。曲南一眸光含情,望向绿腰,柔声道:“感觉可好点了?” 绿腰嘴角抽搐,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可没忘记曲南一曾想亲手掐死自己的绝情样子,可这一觉醒来,他为何又变成了一副情深不寿的嘴脸?哎呀呀,这是闹得哪样,简直要老命了! 曲南一见绿腰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他看向绿腰的脖子,见那上面果然有指印,想到自己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非但袖手旁观,还动了逼她就范的心思,禁不住苦涩一笑,道:“我知你心悦封云起,也知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曾一度怀疑你是妖女。有些事,猜来猜去最为累人。今日,我便直言不讳。”微微停顿,望向绿腰的眼底,缓缓道:“绿腰,我心悦你。不管你有几日好活,我陪你到最后。你死,我为你报仇,必让封云起以尸骨祭你。” 绿腰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若两只蝶翼振翅轻舞。 曲南一的话,令她无法做到当个笑话,安心地躲在被子里窃喜窃笑。窃喜自己终于戏弄了曲南一的感情,窃笑自己布局是那般的成功?她这辈子,最不屑地,便是玩弄人的感情。然,事情却往往事与愿违。 绿腰的唇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又似自嘲地一笑。 曲南一伸出食指,竖在绿腰的唇前,阻下她即将脱口的话。他说:“我娘曾骗我会回来,却至今未归。你若不想我恨你,便不要说。” 曲南一那句无头无尾的话,令绿腰心头剧震,缓缓垂下了眼眸。 她这一生,最不敢沾的便是情,最亏欠的也是情,最无奈的更是情。恨也好,爱也罢,都不是她可以拥有的。她本无心,却诱了有心人。有心人,用了心,燃了情,却会真真儿要了她的命!这是侍神者的悲哀,也是该死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曲南一朗笑一声,对花青染道:“青染,你可还有什么看家绝学,尽管拿出来施展一番。若救了绿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有事,甘受驱使,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曲南一重来不会如此许诺,看来是真急了。 花青染思忖片刻,道:“青染有一道密药,十分霸道,需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痛,洗经荡髓。或可拿出一试。” 曲南一眼睛一亮,攥住绿腰的手,看向花青染道:“绿腰素来坚忍,非一般女子可比,你大可以拿出手段。” 花青染道:“秘药可以给,但你需答应青染一件事。” 曲南一爽快道:“你说。” 花青染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道:“若有朝一日你抓到那红衣女子,需将其交给我。” 曲南一微愣,随即反问:“你待如何?” 花青染勾唇一笑,反问:“你以为青染会如何?” 二人对视半晌,曲南一笑了,点头应道:“好!此事应你!” 绿腰望着那二人,心中狂奔过一万头羊驼,拉了一地的黑粑粑不说,还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膻味!救了自己,再杀了自己,好玩吗?有没有人想问问听听她的想法,领教一下她骂人时的狂野?太-操-蛋!这花青染的脑子,绝对是有毛病的! 唐悠笑得合不拢嘴,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妹子有救了!” 绿腰抽回被曲南一攥着的手,坐起身,想要换个地方透透气。这屋子太小,却矗着一群缺心眼的玩应儿,着实令人心生烦闷,唯恐呆得时间久了,自己也变成缺心眼。 曲南一正是满心喜悦,见绿腰坐起,便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兴奋道:“你有救了!” 绿腰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强忍着才没喷曲南一一脸!他俩,何时如此要好过?他俩,何时如此亲密过?曲南一,你这是闹得那样啊?啊!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红鸾星劫动 ,小茹端着新熬好的药走进绿腰的闺房,一眼便看见抱在一起的曲南一和绿腰,手一哆嗦,药碗再次跌落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唐悠怒道:“拿个碗也拿不住?!滚出去!再熬一碗药来!”她心中有气,却撒不出。这曲南一一会儿一个样,搞得她一阵迷糊。若在县衙门口,他肯如此帮绿腰,她也不至于被伤得这么重。现在,又跑来献殷勤,整出一副情至深处无怨由的模样,太令人蒙圈了。 小茹哆哆嗦嗦地走出绿腰的闺房,颤颤巍巍地回头忘了曲南一一眼,突然,想哭。这世道是怎么了?! 绿腰推开曲南一,笑道:“曲南一,投怀送抱这种事,你做起来还真是驾轻就熟。可惜,我不习惯。”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摇头一笑,伸手便弹了绿腰一个脑蹦。 绿腰眸子一竖,刚要发怒。 花青染却开口道:“治疗之法需绿腰与青染坦诚相见,共浴一池水。” 绿腰的眸子又竖起了三分,差点儿变成猫科动物。 曲南一见花青染的样子不像玩笑,眉头微皱,却道:“若无其他办法,保命第一。”站起身,冲着花青染敛衽一礼,“就拜托青染了。”抬头,直视花青染的眼睛,“若有他法,还请青染不要戏耍才好。”眼中,堆积起威胁之意。他可不是傻子,花青染胡说两句就会信。再者,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算是看得出,这个花青染心性未定,总有幺蛾子出。 花青染一甩衣袖,突然略显顽皮的笑道:“可青染偏偏喜欢此等办法。” “嘶……”曲南一觉得牙疼了。这花青染的表情,怎么那么诡异呢? 花青染心中有气,却说不上因何而起。他有意针对曲南一,故意说出此话挑衅他。此等出力不讨好的事,他素来不会做,可今天却偏偏又犯了执拗的病。然,他喜欢,执拗又如何?!曲南一又能耐何?!他就要气死他! 二人再次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绿腰由衷道:“若你二人此刻扑到一起、啃做一团,我也绝不会感到一点意外。” 二人齐齐回头,瞪了绿腰一眼。绿腰呲牙,傻笑。 曲南一感慨道:“怎么又傻了?” 花青染的眸光闪动,人随之恢复到了常态,淡淡道:“这样岂不是更好?” 曲南一看向花青染,目露不解,暗道:这人风一阵雨一阵的,到底闹得哪样? 花青染道:“都说傻子耐疼。待青染下了密药,绿腰也不会太难忍受。” 绿腰斜眼看花青染,骂道:“缺心眼的玩应儿!” 曲南一道:“此话有理。” 花青染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呆愣在屋里。 绿腰躺下,用力拉起被子,盖住头。若自己真是痴傻,倒好了。她没有那些小女儿的心思,想着什么不以貌取人,找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夫君。人若不在乎皮囊,那些妖精鬼魅为何都想化作美人形?还不是众生皆注重表象?自己这张丑脸,自己都懒得看,偏偏还能引得他人情动。难道,是自己的红鸾星动了吗? 嘶…… 绿腰打了个冷颤,有些心惊胆战啊! 只因,曾有位高人给她披过命数——情浓时葬身无处! 麻里隔壁的,要命了! 封家书房里。 封云起站在窗口,逗弄着一只小鹦鹉,那副样子,简直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无涯悄然出现在封云起的身后侧,压低声音,抱拳道:“主子,今日艳山之行,除了小姐举止有异外,我们的十五骑皆无异样。” 封云起对着小鹦鹉吹了声口哨,道:“很好。” 无涯又道:“无云、无启和无迹,皆是各方势力派来的细作,是否早点儿除去才好?” 封云起回头,笑道:“除去那三人,难道各方势力就不会派其他人混进来?届时,又要玩一场猫和老虎的游戏。” 无涯点头道:“主子言之有理。” 封云起又逗弄了几下鹦鹉后,这才漫不经心地道:“让他们传出我们想让他们传出去的信息,这才不枉他们跟随我一回。” 无涯抱拳道:“主子英明!” 封云起哈哈一声笑,不在逗弄鹦鹉,转身走向案。路过无涯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无涯,你何时学会的阿谀奉承?” 无涯道:“刚刚。” 封云起道:“嗯,**县果然是个好地方。” 无涯微微皱眉,道:“主子,可要属下去教训一下那些狂徒?一个小小儿县令,也敢对主子冷嘲热讽,实乃不知死活!” 封云起把玩着棋子,淡淡道:“怎么,这点儿气都受不得?” 无涯立刻道:“并非属下受不得,实乃……” 封云起抬手,示意无涯不用再说。他的目光微冷,沉声道:“如今,我只是一个桀骜不驯、贪图享受的纨绔,我的下半生,也将如此渡过。你若心有不甘,便不要跟着我。” 无涯立刻单膝跪倒在地,抱拳道:“属下知错。属下的命……” 封云起摇头一笑,道:“起来吧,别把那些陈年旧事挂在嘴上。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二人,不能踏错一步,需谨慎才好。” 无涯正色道:“诺!”转头看了眼天色,“主子,无风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封云起道:“去吧。” 无涯道:“诺!” 无涯转身要走,却被封云起叫住:“无涯,你是否记得我身边曾出现过一个丑女?” 无涯转回身,询问道:“主子说得丑女,可是绿腰姑娘?” 封云起微微额首。 无涯思忖道:“属下也不记得这样一号人物。想必,是不曾认识的。”偷偷瞥了封云起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道,“不知主子是否去过青楼妓院,宠过某个艳妓,那艳妓却因某些原因,变得丑陋不堪?” 封云起直接骂道:“滚!” 无涯抱拳:“诺!”转身,出了书房。 封云起把玩着棋子,目露疑惑,暗道:那女子到底是谁?可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新细作?!看来,应去会会她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糙草吵操! ,今个儿院里在搭建戏台,门房和小厮都跑去帮忙了,大门成了摆设,谁都可以随意进出。 白子戚拎着食盒上门的时候,绿腰正寻思着,干脆将身份曝光算了,就算曲南一抡起板凳拍自己,花青染拔出“三界”砍自己,也好过死无葬身之地。 多少女子都渴望他人倾慕的目光,唯自己不敢。她还是太惜命了。 绿腰苦笑一声,噌地掀开被子,刚要开口说话,却看见白子戚拎着食盒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 白子戚见到曲南一等人倒也从容,取下幕篱,漏出了半截金面具,冲着屋里人敛衽一礼,然后径直走到绿腰床边,坐在胡凳上,伸手将绿腰脸颊上的发丝顺到耳后,柔声道:“我给你带了些小吃,甜甜嘴巴。” 那语调、那神态、那动作,无一不透着宠溺与心疼。 绿腰的心咯噔一下啊!真是……最难消受美男恩,更何况还是一个蛇蝎美男。谁能告诉告诉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吗?这些祸害,都是趁她病要她命来的吧? 白子戚看了眼坐在床边上的曲南一,道:“曲大人坐在这里不合适吧?” 曲南一笑吟吟地看着白子戚:“我与绿腰已经私定终身,哪里不合适?” 白子戚发现,曲南一的自称变了,虽没以官位压人,却更令人气恼!他淡淡道:“若不是昨晚白家走水,今日绿腰已经被抬入白家。曲大人所谓的私定终身,有夺*妾的嫌疑,有损大人的名声。” 曲南一站起身,白子戚以为他要退让,却不想,曲南一竟然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十分无赖地说道:“在县衙,我是曲县令;在这里,我是曲南一。作为一名爱慕美色的男子,夺*妾又能如何?呵……”冲着绿腰杂杂眼睛,“更何况,绿腰仍旧待字闺中。” 爱慕美色?绿腰笑了。 白子戚站起身,眼神不善道:“如此这般,便是在下与曲南一之间的问题喽?” 曲南一立刻倒退一步,站在花青染身边,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打人,是不对的。无论曲南一还是曲大人,都不能纵容此事。” 白子戚冷笑一声,重新坐到胡凳上,打开食盒,从中拿出一碗蜜饯,递给绿腰。 绿腰没接。 白子戚询问道:“想让我喂你?”说着,倒也不含糊,捏出一块蜜饯,便送到绿腰唇边。 此时,小茹端着第三碗药走进绿腰的闺房,只此一眼,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这又是谁啊?是为了抱绿腰而来?现在,但凡出现个美男子,不来抱绿腰一下,感觉都不对劲儿!小茹觉得自己要疯了,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有些晕。脚下一个踉跄,再次……打碎了药碗。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小茹。 小茹跪在地上,眼泪含在眼圈里,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提起裙摆,撒腿就跑。 绿腰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小茹就像一阵插曲,来去无踪。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花青染却突然开口道:“你洗手了吗?” 白子戚微愣,转头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道:“绿腰嫌你手脏。” 白子戚发现了花青染的敌意,却觉得莫名其妙。若说花青染喜欢绿腰,打死他也是不信的;当然,若说曲南一喜欢绿腰,他也是不信的。只是,这一个不信、两个不信,组合在一起,就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白子戚暗道:若再来一个不信,他便信了! 这话刚在心里转了个圈,一个冶艳无双的男子,塔拉着木屐,像一头奔跑的小牛般由远及近,一头冲进了绿腰的闺房,也不看任何人,一头扎到绿腰的床上,直接……趴下了。 白子戚举着蜜饯的手抖了抖,突然用力一捏,将蜜饯捏得稀碎。这是打脸,赤-裸-裸的打脸! 来人,竟是……燕归! 白子戚心里明白,燕归不曾向曲南一告发自己,这其中一定有隐情。现在看来,他与燕归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地方,便是绿腰。若昨晚打自己的人是绿腰,此事便有了解释。绿腰……是山魈?! 曲南一心中剧震啊! 那……那个风风火火跑进来的男子,是……是……是燕归吧?!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为何趴在绿腰的床上,还将脸埋进了被子里?他与绿腰是什么关系?!绿腰,燕归?燕归,绿腰? 花青染倒是比较淡定,但心里也画起了葫芦。 唐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绿腰的闺房有些小了。 诡异的沉默中,绿腰坐起身,用脚踢了燕归一下。 燕归趴着没动,有种装死的嫌疑。他鼓足勇气冲了回来,却没想到竟然看见了曲南一等人。他没想到说辞,便一头扎进了绿腰的床上,当起了缩头乌龟。他不想给绿腰添麻烦,可他的出现必然会引起曲南一的怀疑,此麻烦还真是添定了。不过,既然白子戚和曲南一都在这里,水必然会被搅浑,也不差自己这一条泥鳅了。无论如何,他都要陪在绿腰身边,直到最后的最后! 绿腰见燕归装死,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既然打定主意,就不在这耗着了,大不了想其他办法寻苏玥影和帕子。 绿腰想,在床上被群攻的危险度太高,她还得下地,站在门口,方便开溜大吉。 她抬腿,想从燕归的身上跨过去。燕归却突然挺身坐起。绿腰身受重伤,双腿一软,跌坐到燕归的身上。二人脸对着脸,以十分**暧昧的姿势对望着。 绿腰刚一动,燕归突然伸手抱住绿腰,扬言道:“同床共枕过,你是我的了!” 绿腰感觉一群乌鸦绕着自己的脑袋一顿乱扑腾。她是要逃命,不是要秀恩爱啊! 白子戚出手快若闪电,直袭燕归后腰。 燕归抱着绿腰翻身下地,抬腿后踢白子戚。 绿腰闪身站在二人中间,一手一个将其分开。 三人的动作都十分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打闹不休。 第一百八十章:四美男争一丑女 ,绿腰见白子戚和燕归终于消停下来,不再大打出手,便要脚底抹油向门口开溜,却被曲南一堵住了去路。她想着窗口处或许可以跳出去,于是回头一望,却只能干瞪起眼睛。不知何时,花青染竟站在窗口处,云淡风轻般望着窗外风景。只是那手,却抚在了“三界”上。 操咧! 要不要四面围攻堵截啊?! 燕归见机极快,一把扯住绿腰的左手腕,道:“今日一见如故,燕归决心娶绿腰为妻,此生不相负。” 白子戚攥住绿腰的右手腕,冷冷道:“绿腰已是白某的妾,不会赠人为妻。” 燕归微微一颤,看向带着金色面具的白子戚,眯了眯猫眼,咬着后槽牙,缓缓道:“白爷,又见了。” 白子戚勾起唇角:“燕爷,安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燕归连杀白子戚的心都有了!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敢堂而皇之的登门?真是视自己如无物吗?!然,今时今地,不宜动手。 燕归嗤笑一声,道:“白爷笑得这么吓人做什么?当着曲大人的面,这是想行凶吗?你若看燕归哪里顺眼,扑上来咬两口也无不可。来吧,想咬哪儿呢?”嘴里嗦嗦了两口,就像在逗狗。 燕归那副样子,真能气死个人哦。 白子戚放开绿腰,一步步走向燕归,盯着他的唇道:“燕爷的唇,看起来甚是美味。”语气之阴森、眼神之恐怖,非语言可形容。 绿腰倒是不怕二人掐架,毕竟有曲南一在,他俩还不至于当面互通几刀。只不过,长此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大家似乎都忘了,自己还受着重伤,经不起这种折腾。哎,也许不是忘了,是故意如此吧?大凶!果然是大凶啊! 唐悠是最有良心的,终于发现绿腰的脸色不对,以排山倒海之势扑过来,搀扶住绿腰,对众人道:“各位都出去闹腾吧,妹子这身体,经不起这个。” 燕归瞪了白子戚一眼,咬牙道:“日后清算!”一甩长辫,蹿到绿腰身边,搀扶着她的另一条胳膊,轻手轻脚地服侍她躺回到床上。他则是坐在胡凳上,望着绿腰,满眼的歉意。 绿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可能就是命。 燕归见绿腰释然,心也跟着放松不少。 他原本吓得不轻,生怕曲南一是来抓绿腰的。可转念一想,他凭什么抓绿腰啊?只要他打死都不承认绿腰就是山魈,曲南一又能如何?再者,他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思及此,燕归又去看花青染。只此一眼,竟生出些许赞叹和莫名的敌意。如此超凡脱俗的谪仙男子,为何会来看望绿腰? 燕归的眼睛在绿腰和花青染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并未发现二人有何不一样的情愫,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打定主意,既然事已至此,便管不得许多,不如安心处之吧。 燕归扭头看向唐悠:“药煎好了吗?” 唐悠扫了眼地上的碎碗,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道:“我去取!” 燕归又道:“麻烦唐大小姐再准备一些吃食。” 唐悠应下,转身去张罗了。 屋子里,剩下四位绝色美男子围着一位极丑的女子,真真儿是美男与野兽的和谐画面。 曲南一作为县令,最喜问话,此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于是他第一个开口询问道:“燕当家,你怎会在此?” 燕归反问:“曲大人这话是以何种身份问?若是曲大人问,在下自然有问必答。若是以探望病者的身份问,燕归懒得答。” 曲南一一梗啊,却还是道:“今日不谈公事,你只当曲南一在问你即可。” 燕归甩给曲南一一个无聊的眼神,干脆不搭理他了。 曲南一哑然失笑,对花青染道:“青染啊,我是不是不太遭人待见啊?” 花青染直接道:“这话,你还是问绿腰比较合适。” 曲南一一掀衣袍,干脆又坐到了床边上,懒懒地看向绿腰,笑道:“绿腰,青染让我问你,你且说说,我是不是不招人待见?” 绿腰沉吟片刻,道:“许是有喜欢你的吧?”唇角一弯,“可惜我不知道。”话锋一转,“不过,你招惹厌恶,和你本身性格关系不大,而是本质。就好比一个烂泥和一颗珍珠,就算烂泥捏成了珍珠,也绝对没有珍珠招人喜欢。” 曲南一哑然,好半天后才拍着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就要弹绿腰脑蹦。他好像弹上瘾了。 燕归一巴掌将曲南一的手拍了下去,气咻咻地道:“君子动口不手动!” 曲南一揉着被拍疼的手背,觉得燕归这话有几分熟悉,好像他刚说过不久。曲南一眼珠子一转,道:“燕当家与绿腰交好,我竟然不知,实属意外。我与绿腰已经私定终身,届时还请燕当家赏光,来喝一杯喜酒。” 燕归嗤笑道:“你做梦呢吧?绿腰会嫁你?!” 曲南一挑眉,反问:“为何不会嫁我?” 燕归眯眼一笑,道:“你长得没我好,身量没我高,肌肤更是干燥,与我无法相提并论。绿腰闷了我能唱曲给她听,闲了能陪她上街采买,若她女红不好,我还能给她做两套衣裳。曲大人,你行吗?”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他发现,自己有些词穷了。在这些方面,他和燕归还真没有可比性。 燕归接着打击道:“我们穷人家,高攀不起富贵,粗茶淡饭就足矣。绿腰人虽丑,但是爱美之人。孰高孰低,自会分辨。” 曲南一抚了抚额头上的包,道:“想不到,眼高于顶的燕班主会倾心于绿腰。” 燕归道:“受人所托,自然要以性命相护。曲大人是知我的,最是重诺不过。” 曲南一心惊啊!燕归竟给了他一个如此完美的理由!且与花青染所言,不谋而合。难道,真是妖女拜托燕归照顾绿腰?燕归确实重诺,否则不会那般对待燕得林。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还真不好办了。燕归这块膏药,想要从绿腰身上撕下来,着实有些麻烦。当然,此事也决不能排除燕归与绿腰串通一气的可能。 曲南一觉得,他要被这些人绕晕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互咬 ,燕归的话,令白子戚和花青染心中都有了计较。 绿腰瞧着这些男子,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都替他们累得慌。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她在心里合计着,最迟明天晚上,她的事就应该能办完了。后天,她就可以让绿腰安心去死了。走之前,她是不是应该送他们几个一份大礼呢?哎呀,感动这种东西,果然只会让她片刻心软。这会儿,她又想使坏了,真是要不得啊。哎……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副糟糕的身体,能不能配合上自己是思想。有个好身体,才有做坏人的资本呐。 花青染听曲南一和燕归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针尖对麦芒,觉得有些好笑。就那么一个极丑无比的女子,也值得他俩去争?最令他不解的是,白子戚竟然也掺和进来,实属不理智。他看向绿腰,心中莫名生气一股火。她应了这个,许了那个,却亲了自己!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丑八怪!此等女子,就应该让她去死,何必浪费自己的药去救她?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他所谓的秘药,不过是假象罢了。若他真有能力救她,当初就不会需要女祭司来救自己。他就想看看,她受苦时,那女祭司会不会出现!女祭司不是想保护绿腰吗?他就偏偏要折腾她,让她死都死不消停。 花青染扭头,看向窗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师傅说他有心魔,果然……难除。 阳光照射在花青染的脸上,镀上淡淡的光晕,令人不敢直视,误以为是仙落人间。他虽没有表情,但却令人觉察出一丝悲凉,似对世人,也似对己。 唐悠将药碗到床边,小声道:“吃食一会儿就好。先让妹子喝药吧。” 燕归接过药碗,冷眼环视一圈屋里的其他人,对唐悠道:“这回煎药可派人看住了?没再被哪个龟孙子下毒害人吧?” 花青染面向窗外的眼突然睁开,一道寒光闪过,犹如实质。 曲南一微微蹙眉,问:“有人下毒害绿腰?” 唐悠快人快语道:“可不是嘛!那毒可厉害了,见血封喉!没毒死绿腰,却毒死了一条小黑狗。” 花青染问:“小黑狗?” 唐悠道:“对!小黑狗,华姨娘新买的小黑狗。它还在这屋里拉了一泼粑粑呢。老臭了!” 花青染看向绿腰,眸子沉得好似深井。 白子戚同时望向绿腰,口中却是问得唐悠:“那只小黑狗呢?” 唐悠微愣,不明白那只小狗怎么会被如此关注。她刚要回答,绿腰却是坐起身,淡淡道:“剥皮,剁碎,扔了。” 花青染和白子戚的眸光闪动,不再开口说话,心中却各有了计较。 曲南一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却不好直问,而是看向绿腰,问:“你得罪了谁?” 绿腰似笑非笑地看着曲南一,道:“你应该问,还有谁没被你得罪?” 曲南一忍俊不住,笑了。他感慨道:“日后有绿腰作陪,想想这日子过得倒也不会太过乏味。” 白子戚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绿腰,开口道:“曲大人这定论下得太早了,绿腰是白某……” 燕归突然回头,厉声喝道:“你一个取妾的,和我们要娶妻的瞎参合什么?你有参合的资格吗?绿腰得缺心眼成什么样儿,才会答应给你当妾,不给我当正头娘子?一边去,这没你说话的地儿!”转头,看向曲南一,“你吵吵半天了,还没问,你是要纳妾啊,还是要娶妻啊?” 曲南一望着绿腰,纠结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只想让绿腰陪在身边,宠她便是。 燕归气得不轻,直接火力全开,骂道:“你还不如人家白子戚,管怎么还用轿子来抬,看你那样,是想将绿腰收入房中当个逗趣的吧?每名名分的跟着你,等你有正头娘子了,她再使出手段对付绿腰,你再来个袖手旁观。反正美人都能腻歪,又何况是一个丑丫头?!嗤……最瞧不上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当别人都是你们身边养得一条狗,可以随便逗弄呢?去去去,都一边凉快去!没诚意就别来,丢人现眼都去其他地方闹腾去,没得脏了爷的眼!”转头,看向绿腰,举起勺子,凑到她唇边,诱惑道:“乖乖,把药喝了。别人都说看爷一眼心比蜜甜,你都看爷半晌了,这药必然吃不出苦味来。来,张嘴,乖乖喝一口。” 此画风实在太过诡异,曲南一、花青染和白子戚,齐齐打了个冷颤。 绿腰知道,这些药对自己无用,但奈不住唐悠的一片心意和燕归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只好一把夺过药碗,仰头灌下。 嘶……真烫! 燕归赞道:“真是乖宝宝。”语毕,还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糖果,塞进了绿腰的嘴里。 绿腰瞪眼看了燕归半晌,最终作罢,只能无力地咀嚼着口中的糖果。糖是挺甜的,她却觉得酸牙。 其实,不止绿腰觉得酸牙,所有人都觉得……酸牙! 白子戚在口舌上争不过燕归,也无法像他那样想骂便骂,心中虽然气闷,但看见曲南一吃瘪的样子,心情又豁然开朗几分。他心思一动,掏出曲南一丢到车外的手帕,道:“曲大人,今日我们同去艳山捉山魈,回程路上你的手帕飘出窗外,被子戚捡到,这就物归原主。” 曲南一微笑着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收回帕子,道:“有劳了。”心中,恨白子戚恨得要死。他扔了自己的手帕是为了做样子给花青染看,让他不再惦记包裹着石头的帕子。这回好,一下子被白子戚揭了老底,若非自己脸皮够厚,都想掩面离去。 白子戚接着道:“说来也有趣,有消息说那山魈在艳山,众人便赶到艳山,漫山遍野地追猴跑。难道山魈是只猴?呵……”眼神在绿腰身上一转,带着几许挑衅的光,勾唇一笑,又看向曲南一,“子戚心中有疑惑,请曲大人帮忙解释一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谁是谁心中的魔? ,面对白子戚的询问,曲南一暗道:这孙子又要出幺蛾子了。 无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曲南一却表现得谦虚有礼,道:“我有何德何能,能帮上白茂才?” 白子戚恭敬道:“大人德高望重,慧眼如炬,自能帮子戚解惑。子戚不明,那猴王掌中攥着的宝贝最后落入谁人之手?其吐出的钥匙,又在何处?难道说,那猴王当真就是山魈?然,为何此山魈与子戚看见的山魈并不一样?”说着,还瞥了绿腰一眼,接着道,“若子戚看得没错,猴王掌中攥着的宝贝,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而包裹着那宝贝的东西,好似一块……人皮帕子!” 绿腰的身子微僵,被子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燕归一直注意了绿腰的脸,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生怕她有不适,出了差头。见她此番动作,虽不明显,却知有异。于是将手探入被子下面,罩住绿腰的拳头,轻柔地揉捏了几下,示意她放松。 绿腰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缓慢呼吸了三个来回,才得以平静下来。她反手攥住燕归的手,让他明白自己的激动。两只手在被子下紧紧相扣,互相给予温暖。 曲南一对于白子戚的问题,并未给予正面回答,而是道:“浓雾起时,就算再利的眼,也无法辨别方向,更何况是那些人人争抢的宝贝。不过,那猴王确实不是山魈,至于它为何会吐出钥匙,手攥宝贝,也许是有人故弄玄虚吧。”看向花青染,“青染,依你看,那浓雾是否蹊跷? 花青染淡淡道:“不蹊跷你会问?” 曲南一一梗。 白子戚道:“钥匙的真伪,子戚不敢断言。”眸光一闪,精光乍现,“不过,那人皮帕子却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其上有些图腾,打眼一看误以为是绣花,实则却是刺青。此手艺,曾由一个极其神秘的小族传入中原,被寥寥几人掌握,如今早已失传。”说到此处,白子戚的眼底燃烧起兴趣之火,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之势。望向绿腰的眼,都快燃烧起来。 花青染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回以一个十分亲和的笑意,眼神绝对清澈无辜,大有一切都是误会之意。 花青染摇头一笑,对白子戚道:“看白坊主对那人皮帕子好似十分执着,若真有兴趣,不妨请南一拿出来,让你把玩一二。” 曲南一觉得,人皮帕在自己手中,是自己和花青染共同的秘密,他必定不会傻得到处去说,引起他人窥视。却不想,这二货竟然真的说了!曲南一有种扑上去,掐死花青染的冲动!不,不是冲动,是执念! 绿腰垂下眼睑,盯着曲南一的后腰;睫毛在轻轻颤抖,好似要针振翅高飞的蝶;被子下的手心里布满汗水,变得有些滑腻;手指在微微颤抖,蠢蠢欲动;一颗心忽上忽下,既迫切又彷徨,竟不敢相信好运就在眼前。 她多想……多想将人皮帕子抓在手心里!哪怕掏出曲南一的心,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能。 她若动手,这屋里的人必会群起供之。以她目前的身子状况,绝非这些人联手后的对手。若不能将这些人都杀光,自己将会麻烦不断。可,她真的能下得去手吗?呵…… 绿腰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自己哪怕漏出一丁半点渴望得到人皮帕子的样子,花青染等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毁了它。这,就是自己的可悲。曲南一还问自己,他人品如何。与曲南一相比,自己还有人品那种东西吗? 绿腰释然地一笑,身子一歪,倒向床。 燕归突然大喝一声:“绿腰!” 曲南一瞬间回头,看向绿腰,一颗心提溜到了嗓子眼。伸手就去揽绿腰的肩膀。 花青染和白子戚齐齐上前,心中竟有几分慌乱。 绿腰瞬间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拍着胸脯道:“你喊什么?吓我一跳。” 燕归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伸手去拍绿腰的胸脯:“没事没事,我慌了,吓到你了……” 曲南一一巴掌拍掉燕归的手:“非礼勿动。” 燕归瞪曲南一。 曲南一挑眉一笑。 绿腰拍开曲南一的手,躺下,盖好被子道:“都走吧,我乏了。” 曲南一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绿腰的肩,对花青染道:“青染,你什么时候为绿腰医治?” 花青染道:“待青染准备一下,两日后吧。” 燕归瞪圆了猫眼,一副不敢置信却又无比惊喜的模样,道:“能……能救吗?真的能救吗?”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曲南一点头,看向绿腰,轻声道:“总有办法救你,且放宽心。” 绿腰睁开眼睛,看向曲南一,道:“你不会想救我的。” 曲南一微愣,却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又怎知我不想救你?呵……” 花青染垂眸,看向绿腰,道:“秘药尽管有奇效,但你身体太弱,又伤得太重,恐是支撑不下去。此番,你若有什么遗言,大可留下。” 燕归攥住绿腰的手,扬起尖尖的下巴,决绝道:“只要有救,我们一定能支撑下去!她没什么遗言好留。有话,也是医治好后再说。”那般自信,仿佛他说得就是事实。 花青染望着燕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有三分把握的事,到有人信了他七分,人心真是有趣。怪不得权术玩得便是人心。果真,好玩。 在众人起身准备告退时,绿腰却突然开口道:“有句话,要让你们知道。”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仍闭着双眼的绿腰。等了等,绿腰却并没有继续开口。然,众人却极有耐性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绿腰睡着了…… 花青染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曲南一摇头一笑,率先走出了绿腰的闺房。 燕归将众人送到大门口后,却转身返了回去。 曲南一拉住燕归,问:“你为何不回去?” 燕归眯眼笑得好不得意:“没看见燕家戏班在搭建戏台吗?作为燕当家,我得去当监工。”说着,笑吟吟地关上了大门。 白子戚望着燕归那张傲娇的脸,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只是诱饵 ,燕归准备赖在唐家不走了,连简易的小窝棚都直接盖了出来。 当夜,便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唐老爷被燕归的热情吓到,但听到下人的回报,大体明白了燕归为何会如此行事。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绿腰还挺能招蜂引蝶的。若自己的两个姑娘,有一半绿腰的能耐,也不至于……哎……一言难尽啊! 唐老爷和华姨娘等人听着戏,美滋滋地嗑着瓜子,总算觉得这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唐家院里热闹非凡,绿腰的屋内倒也不冷清。 燕归身穿红色嫁衣,鬓贴花黄,发丝青绕,盘与头上,斜插六根镀金发簪,垂下红色流苏,行走间狐媚若妖。眉间一株梅花,花心处贴了半面珍珠。脸上施粉,染红了双颊。黛眉轻扫,勾画眼线,一双惑人猫眼妖娆了几分,顾盼间勾魂夺魄。鼻峰挺直,唇点朱砂,一颦一笑间便是几分娇俏透着无限风情。一身红色嫁衣,水袖轻挽,搭在皓腕,一举一动间婀娜多姿,举世无双。 燕归含情脉脉地望着绿腰,翘着兰花指,用女声唱道:“只愿君心似吾心,共赏春与秋,厮守,到白头。待曲唱罢,与君饮下杯中酒,莫让寂寞羞。”迈着碎步走出闺房,回眸一笑,水袖扬起,笑颜如花中转身离去。 绿腰突然觉得心脏一抽,莫名地心慌! 她唤住燕归,却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若苏玥影真的来了,要对付的也是自己,怎会伤害燕归? 燕归不解,伸手摸了摸绿腰的脸,问:“为何忧心忡忡?” 绿腰攥住燕归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突兀地道:“燕归,收回你的承诺。上天入地,你陪不了我。” 燕归微怔,却是固执道:“既是承诺,怎可轻易收回?” 绿腰甩开燕归的手,狠心道:“原本,我只想利用你引出苏玥影,如今我命不久矣,只能另寻他法。这**县,我迟早要离开。”看向燕归,“你,太弱,不配留在我身边。” 燕归的呼吸一窒,脸色惨白了三分,却强颜欢笑道:“你……你想赶我走,能不能换个好点儿的借口?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说过上天入地陪着你,怎能轻易放弃?你不要多说,哪怕利用我吸引苏玥影,也是我自己愿意。”转头,要走。 绿腰突然喝道:“燕归!” 燕归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绿腰,皱眉道:“喊什么?我又不聋!” 绿腰下了床,站在燕归面前,眸光坚韧中带着绝情:“有件事,需让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找了很多年,日以继夜,不曾停歇。为此,我不怕天下人恨我、嫉我、贬我、毁我!为了得到他,我宁愿颠覆这天下!在这**县里,我有幸偶遇他。我的余生,只想和他共度,没有……第三人。” 燕归轻轻地眨了下猫眼,笑道:“挺好啊。祝福你俩。”转身,哼着不成调儿的曲子,走出了绿腰的视线。 泪水,花了妆。 仰头,望向月亮,才能明白,为何悲情人望月,因为,不想让泪流淌。 燕归在院里开唱,博得满堂喝彩。 绿腰倚靠在软枕上,心思难猜,静静等待。 不多时,一人手持匕首,悄然无声地走进绿腰的闺房,鬼鬼祟祟地摸向绿腰的床。 手起刀落间,绿腰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攥住来人的手,夺下了那把匕首,反手逼上来人的脖颈。 来人吓了一跳,刚想惊声尖叫,却强迫自己将尖叫声咽回到肚子里。她瑟瑟发抖,强颜欢笑道:“绿……绿腰,你……你没睡啊?” 绿腰冷眼看着唐倩,道:“你想杀我?” 唐倩立刻摇头,含泪道:“不,不是的。我……我只是……” 绿腰手下用劲儿,淡淡道:“说。” 唐倩疼得发出一声痛呼,忙道:“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我是来割你一缕头发的。” 绿腰挑眉,问:“为何?” 唐倩羞涩地底下头,道:“因为……因为我想让花哥哥喜欢我。如拿得了你的头发,我……我就能让花哥哥喜欢上我了。”说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震动出一阵香气。 绿腰暗道不好,立刻捂住鼻子,问:“什么东西?!” 唐倩借机后退,哆嗦道:“没……没什么。你……你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绿腰想要站起身,却身子一软,又跌回到床上。她万万没想到,唐倩竟会被人利用!她挣扎着,看向唐倩,沙哑道:“你被人利用了,快……快……”视线渐渐模糊,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唐倩走过去,从绿腰手中取走匕首,颤颤巍巍地抓起她的一缕头发,割了下去,收入自己的怀中,扭身就要跑,却看见一个人堵在门口,吓了她一跳。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竟是苏玥影。 苏玥影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走到唐倩前面。 唐倩急得跺脚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你会躲在床下的吗?” 苏玥影冷笑一声,道:“你那么笨,我不来看看,怎么放心?” 唐倩气得发抖,指着苏玥影的鼻子,小声骂道:“我笨?若没有我,你早就被曲大人抓去下大狱了!” 苏玥影轻哼一声,嗤道:“你若不是看我的脸恢复如常,贪图我的能耐,能帮你得到花青染,又怎么会帮我?” 唐倩恨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快躲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我已经割了绿腰的头发,你说要帮……唔……你……你……你杀我?”唐倩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在腹部的那把匕首,刚才它明明还在自己的手里,这会儿竟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一种冷意,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血滴答而下,唐倩抽搐着,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这个女子,为了得到花青染的青睐,与虎为谋,却被虎食。一见倾城终身误。花青染却可能连她是谁都没记住。 苏玥影拔出插进唐倩腹部的匕首,抬脚走向绿腰。匕首滴落的血,溅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个深色的点。 苏玥影恨极了绿腰! 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还是苏家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还可以换上男装偷偷跑去听燕归唱戏,在角落里偷偷幻想着成为他的娘子,听他在耳边唱着春花秋月;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不会狼狈逃窜,害得师傅不喜,虽帮自己医治了脸,却……却…… 苏玥影将牙齿咬得咯咯做响,扬手手中匕首,照着绿腰的腹部便狠狠刺去! 然,匕首之下,却不是绿腰的腹部,而是……一个方枕?! 苏玥影见机不对,立刻就跑。 绿腰扬起被子,罩住苏玥影。 绿腰不紧不慢地下了地,冷眼看着苏玥影挥舞着匕首乱砍,棉絮乱飞。 苏玥影终于挣脱了棉被的束缚,气喘吁吁地瞪着绿腰,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就像一只疯狗,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碎她的骨头。 绿腰打量着苏玥影,发现她的脸果然是好了。她心下惊诧不已,暗自猜想是何人有此等手段。这明显已经不是岐黄之术能解决的问题。难道,这世间还有祝巫一派?但就算是祝巫,谁又愿意将苏玥影的大豁嘴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世间,有几个自己这样的疯子,会用那样的手段救花青染? 苏玥影竖起匕首,嘶哑着声音,低吼道:“你装昏?!” 绿腰挑眉,笑道:“好聪明啊。” 聪明?聪明就不会中计了!苏玥影气得浑身发抖。 第一百八十四章:让燕归娶我! ,苏玥影的眼睛到处寻摸,似乎是在想如何弄死绿腰,她忽然看见唐倩,立刻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她用匕首尖指着唐倩,尖声道:“你醒着,却不救她?哈哈……哈哈哈……若让唐家知道,会恨死你的!” 绿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苏玥影:“人找死,别人拦不了。你杀了她,还是想想如何做牛做马平衡这个因果吧。” 苏玥影冷哼道:“休拿那些鬼神之说吓我!” 绿腰盯着苏玥影的脸,幽幽道:“若没有鬼神之说,你的脸又是怎么好的?” 苏玥影的脸色一白,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扬起匕首狠狠刺向绿腰的胸口,恨声道:“我杀了你!” 绿腰不与她硬拼,身子一转,躲开苏玥影的袭击,且回手给了她后腰眼一下,使了巧劲儿却是下了狠手。 苏玥影只觉得身子一麻,险些卸了力道,趴在地上。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集中力量,回手又给了绿腰一匕首。 绿腰柔身而上,连续击出四掌,掌掌拍在了她的胸口,将其击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绿腰皱眉,啧啧道:“你就不能忍忍?这血吐了多可惜啊。” 苏玥影一扬脖子,视死如归道:“少假惺惺!要杀要剐,随你!” 绿腰噗嗤一声,笑了。她道:“苏玥影啊,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新意,这样活着岂非无趣?实话与你说吧,你命不久矣。” 苏玥影瞪起了眼睛:“要杀便杀,落你手中,我还有命在吗?!” 绿腰站在苏玥影面前,垂眸看她,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道:“你中毒了。你成为一个装满毒素的容器,任由别人在你身上予取予求,练就邪功。就算我不伤你,你也活不过三天。” 苏玥影一怔,满眼的不可置信,嗤笑道:“这种谎话,说出来有意思吗?” 绿腰道:“你捏捏自己的关节,是不是没有什么知觉?此毒已经进入骨髓,无药可救。” 苏玥影将信将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关节,脸色渐渐变得越发难看,却绷着脸,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师傅怎么会害她?怎么会?!师傅……师傅是喜欢她的! 绿腰蹲下身子,轻轻地摸了摸苏玥影的脸:“你的脸为何能好,还用我道破吗?”这话,却是绿腰诈苏玥影的。苏玥影的脸为何能好,绿腰还真猜不到。 苏玥影一僵,随即像受到刺激般,一把拍开绿腰的手,疯了般叫道:“怨你!都怨你!若不是你划画我的脸,我不会去求师傅。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竟要了我的身子!我恨你,恨你!绿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实话告诉你,我师傅不会放过你的!嘎嘎……嘎嘎嘎……” 绿腰后退一步,冷眼看着苏玥影发疯,心中暗暗咂舌,苏玥影的师傅还挺会享受艳福的。也是,这苏玥影已经被其师傅养得差不多了,再不享受,死了多可惜。同情吗?不。人的命虽说是天注定,但每走一步,还不是人自己的选择。苏玥影残害那些小奶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人家娘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下,有多不容易?骨肉分离,有多痛?她说偷就偷,说弄死就弄死,简直丧心病狂!自己最毒辣那会儿,也没说残害小奶娃啊。只是这话不能说,不好再刺激苏玥影,万一将人直接气死了,自己反倒得不偿失。 苏玥影骂够了,抱着腿,痛哭失声。 幸好外面正唱得热闹,屋里这点声音倒没引起谁的注意。 绿腰又后退一步,留给苏玥影足够的空间,待她哭够了,才淡淡道:“知你心愿未了。你若肯将命给我,我便帮你达成心愿。” 苏玥影突然抬头,瞪向绿腰,嗤笑道:“你就骗我吧!想杀就杀,哪里那么多话?” 绿腰盯着苏玥影的眼睛,冷酷道:“杀你,易如反掌。当日既能放你,今日便可杀你,随我愿而已。燕家戏班的凤花,将命给了我,我帮她完成遗愿,让天下人唾弃燕得林那颗黑心肝。”缓缓笑着,诱惑道,“你是想死不瞑目,还是……完成最后的遗愿?嗯?” 苏玥影失神地望着绿腰,喃喃道:“若我愿意将命给你,你……你如何保证会帮我完成遗愿?” 绿腰伸出手,隔空画了一个符,黑暗中那符竟隐隐泛着幽光。她说:“我与你结成契约,如若违背,肠穿肚烂!” 苏玥影倒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道:“你你……你是祭司?!” 绿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挑眉道:“怎么?可信我?”她何止是祭司,她是当今唯一的大祭司!只是这话,却不肖对她说。 苏玥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飘渺:“我与你结契。”睁开眼睛,目光灼热地望着绿腰,“但你要答应我,让燕归娶我!”双颊微红,垂下头,露出小女儿之态,“我……我……我心悦他。”抿了抿唇,迎视向绿腰的眼睛,目光坚韧,声音铿锵,“哪怕只有一夜,我死而无憾。这命,便给你了!” 绿腰在苏玥影的眼中看见了认真与执着,以及对情之一物的不悔,那些是自己不敢触碰的禁忌。那里面的璀璨,晃得绿腰的眼睛生疼。她竟隐隐有些嫉妒,嫉妒一个女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男子。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在得到小哥哥后,自己和他又会走到哪一步?若自己不再是大祭司,没有了那些能耐,会有多少人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那些恨自己的人若想每人捅自己一刀,怕是排队都要排上个儿把月的吧? 绿腰嗤笑一声。 苏玥影惊慌道:“怎么?你不同意?!” 绿腰冷冷道:“你真是太抬举自己了。这生意,当我非你不可?要么,你换一个愿望。要么,就让自己死不瞑目好了。” 苏玥影有些呆滞地望着绿腰,见她不像在开玩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第一百八十五章:燕归娶玥影 ,苏玥影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她笑了。她神经兮兮地笑道:“绿腰,你想哄骗我?!大夫说你要死了,撑不过三日。你急着找我,难道不是急着要我的命?你为什么选择凤花,那是因为她的血对你有用吧?你之所选着我,也是因为我的血对你有用吧?我也许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想找到其他合适的人,怕也不那么容易。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后,你我都会死。我倒是无牵无挂,你呢?你若是肯帮我这一次,我就把命给你。不然,就一起死!”说到最后,苏玥影已经面露狰狞之色。 绿腰知道苏玥影说得都是事实,可让燕归娶苏玥影,她…… “玥影,怎么坐在地上?”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尚未卸妆的燕归,出现在门口。 皎洁明月在他身后升起,镀亮了他的身姿。 他一边收着长长的水袖,一边走向苏玥影。脸上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那款款深情,惊呆了苏玥影,惊艳了这个夜晚。 燕归将苏玥影搀扶起来,低头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那样子既细致又载满柔情。地上躺着唐倩的尸体,他视而不见。 苏玥影握住燕归的手,颤声道:“累了吧?我……我给你倒碗水。” 燕归的手臂微僵,却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娘子。” 苏玥影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她知道,燕归这是要她的命啊!可是,她甘愿。 苏玥影深吸一口气,看向绿腰:“我与你结契。”说着,伸出了手掌。 绿腰看向燕归,冷冷地开口道:“你任何廉价的牺牲,对我而言,只是一块踏脚石而已。” 燕归突然嗤笑一声,道:“休要拿话激我。”上前一步,垂眸看向绿腰,“你知道何为心死?心死莫过于你遇见一位特别的女子,却必须明白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或早或晚,你都不得不放弃。你我既非良配,燕归与谁春风一度又干卿何时?” 绿腰垂下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再说其他。她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在自己的手心里画了一道符,拍向苏玥影的手,扬声道:“吾与苏玥影结契,汝以命渡吾,吾达其心愿。若违,死!” 苏玥影道:“吾与绿腰结契,汝完成吾愿,吾渡命给她。若违,死!” 掌心红光微闪,契结。 绿腰弯腰,捡起那把匕首,别入后腰,转身,走出自己的闺房。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回头看燕归一眼。 燕归望着绿腰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苏玥影关上房门,弯下腰,扯着唐倩的腿,将其扔到床下,并抓下床单拼命擦拭着地上的血迹,歉意道:“屋子没打扫干净,马上就好。” 燕归坐到床上,犹如失去了灵性的木偶,淡淡道:“不急。”那声音,很小很小。 苏玥影的脸色一变,扭头看燕归:“夫君有何不开心?可是应酬杂乱,不胜其烦?” 燕归倚靠在床边,好似睡了般闭上了眼睛。他怕睁开眼睛,会泄露出满眼的厌恶之色。既厌恶苏玥影,更是厌恶自己。就像绿腰说的,他不配站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卑贱到任人取乐玩弄的戏子。然,就算如此,他也有渴望用自己卑微、单薄的双臂,去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不曾露过真容。 燕归觉得人间万物都很别扭、很矛盾、很恶心。 他最厌恶自己的便是被众人喜爱的这身臭贫囊,偏偏依仗的也是这身臭皮囊。若非这身臭皮囊,苏玥影又怎会倾心于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帮到绿腰?绿腰说她在利用自己。若自己真能被她利用,一辈子又何妨?可惜,她不屑。 苏玥影见燕归无视自己,干脆扔下手中床单,跪坐在地,乖巧地趴伏在燕归的腿上,喃喃道:“夫君,你可知有一次玥影偷跑出去玩,被一段唱腔吸引,循声而至,看见你站在台上,一拢红衣,风华绝代。那时我就想,这是那位小生,竟将女子演绎得如此别致,风情万种中透着一份独立。女子本就不应该被束在内宅,变成一个个循规蹈矩的木头。”仰头,痴痴望着燕归,“夫君演绎的女子,便是玥影心之所向。那般与众不同、不与人共。夫君,玥影正在做你演绎的那种女子,你可看见?” 燕归睁开眼,看向苏玥影:“所以,就要残杀他人孩儿?” 苏玥影一僵,脸上红晕悉数退去。她垂下眼睑,攥紧燕归的裙摆,身体因紧绷而轻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抬头看向燕归,道:“夫君瞧不起玥影,是与不是?” 燕归伸出手,将苏玥影额前的发丝捋顺,在苏玥影的惊喜与羞赧中,缓缓道:“苏小姐,燕归谢谢你的另眼相待,愿陪你演完这出戏,谢你成全燕归的心意。休要多问、多思,燕归不想骗一个将死之人。” 苏玥影望着燕归,眼泪默默流。她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好。”站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燕归,“夫君,我们喝下合卺酒,从此执手白头。” 燕归将杯放到几上,用手掌扣住,垂眸道:“玥影有执念,燕归也有执念,虽是以水代酒,却不能与你共饮。” 苏玥影突然拔高了声音,目露凶像,喝道:“这你都不愿?!” 燕归平静地望着苏玥影,道:“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却不许我说一个不字?你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假想中的你自己?” 苏玥影上前一步,一把攥住燕归的袖子,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灼亮得骇人。她道:“自然是悦你。夫君,莫要生气,这水不喝也罢。玥影只想躺在你的怀里,听你唱完最后一场戏。此生,足矣。”言罢,泪成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截杀绿腰 ,月光冉冉,封家院内。 封云喜到处寻不到封云起,又见书房亮着蜡烛,便敲了敲书房的门,虽没人应,她却还是推门而入。 她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看见了鹦鹉,于是开始逗弄它:“说你好你好……” 鹦鹉不语。 封云喜拿根小棍捅了鹦鹉两下,娇嗔道:“你是个哑巴鹦鹉啊?!本小姐问话,你竟敢不答?” 鹦鹉突然张开嘴,发出两声乌鸦般难听的叫声。 封云喜大骇!因为,她看见,那只鹦鹉竟然没有舌头! 她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竟撞到一处胸口上。她忙回头,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封云起。而封云起的身后侧,则是尾随着无涯。 封云喜拍着胸口嗔怪道:“大哥哥!你吓死云喜了。”抬手指向鹦鹉,“那……那只鹦鹉,怎没有舌头?好吓人啊!” 封云起的唇角勾起,邪肆一笑,道:“不喜耳边呱躁,云喜勿怕。” 封云喜挺胸抬头,做出江湖儿女的豪爽样子,道:“一只鹦鹉而已,怎会被它吓到?它若不听话,云喜烤了它吃!”说着,还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可爱的样子。 封云起低低一笑,问:“云喜寻我,可有事?” 封云喜眸光盈盈地道:“今晚月亮不错,我们一同看月亮吧?” 封云起伸手,拍了拍封云喜的头这**县的‘娇红倚绿阁’不错,你可以带着兄弟们去转转。” 无涯垂头,不语。 封云起打趣道:“怎么不诺了?” 无涯抱拳:“诺!” 封云起哈哈一笑,走出了书房。 唐家。 绿腰出了自己的闺房,突然撒腿狂奔,她需要一个地方化解契约对自身的反噬。是的,她既要苏玥影的命,也不准备让燕归真的娶她当娘子。哪怕是一夜夫妻,也不行! 她如此做,与一次次卖了幺玖的燕得林又有何分别?! 就算燕归卑贱若泥,她愿意捧着他,谁又敢轻贱他?! 绿腰打定主意,翻身跃出墙头,刚要冲上唐家后门的那棵大树,却被一股力量打落在地。 绿腰捂着胸口,看见从树后走出的封云起。 绿腰的瞳孔缩了缩,哑声道:“不要拦我。” 封云起冷傲地一笑,道:“把命留下。” 绿腰深吸一口气,重复道:“不要拦我!” 封云起邪肆地一笑,道:“你伤了云喜,还想安然度日?今夜我亲自前来,便是高看你一眼。无需废话,拿命来!”话音未落,直取绿腰脖颈。 绿腰的心好似被封云起一刀砍成两半。痛到了极致,竟一时间不知道痛为何物? 绿腰忍不住想,若有一天,封云起这话变成:你伤了胡颜,还想安然度日?无需废话,拿命来!她一定会笑成一个傻子。 绿腰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撒腿就跑。如今,她能做的,唯有一跑。 封云起的招数大开大合,不但勇猛,且十分霸道。他飞身而起,拦在绿腰的面前,出手便是杀招。 封云起今夜前来,既有试探之心,也有夺命之意。他有种感觉,若不除掉绿腰这个变数,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如此,莫不如借着此次出手,要了她的命!让长安那位知道,老虎就算不再称王称霸,也不允他人在踏旁安插细作! 绿腰虽有异术,但武功着实不强,她不想伤了封云起,只能狼狈逃窜。 封云起一掌拍在绿腰的后背,绿腰胸腔内的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她动作极快,伸手一挡,拦下自己的鲜血,隔空画符,甩向封云起。 封云起只觉得周围瞬间变得黑暗,就连天上的月亮都不见了。他心中愕然,没想到绿腰还会施法。所幸,他师从云鹤老人,倒也略知几分破解之法。 他抽出九环焰鹤刀,以刀锋为笔,在黑暗中勾画起银色的光影。收刀之时,大喝一声:“破!” 然,无果。 黑暗仍旧笼罩,好似无边无际。 封云起心惊不已,没想到凭借自己的功力,竟破不了着简单的迷阵。他是个越挫越勇之人,突然来了兴致,眼角含笑,以手摸刀,滑下一串鲜红的血,侵染刀身,重新以刀锋为笔,在黑暗中勾画起暗红色的光影。一声“破”,迷雾消,绿腰已经不见踪影。 封云起并未撒腿去追绿腰,而是仔细观察着周围,突然举刀砍向一棵大树。 大树轰然倒塌,绿腰的身影从树上飘落,如一片残破的枯叶。 封云起墨发飞舞,眸光深邃,举刀横扫向绿腰的脖颈,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绿腰深深地望了封云起一眼,突然伸手抓住了刀刃,在封云起的错愕中,她说:“我今日有难,你不帮,我不怨你。但你不要阻我,我终究不想伤你。”松开手,洒下一串淡粉色的血珠。 封云起望着绿腰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那女子的表情不像作伪,难道,自己与她真的有过交集? 眼见着绿腰即将走出自己的视线,封云起飞身而起,举刀一划,在绿腰的脚前划出一道深沟,人随之站在绿腰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问:“你是谁?” 绿腰淡定地跨过那条深沟,走到封云起的面前,仰头道:“我是……心悦你之人。”轻点脚尖,在封云起的下颚上印下淡淡一吻。 在封云起的呆愣中,绿腰迅速撤退,逃之夭夭。 封云起回神之后,怒不可遏!他竟被一个丑女子轻薄了?!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地发生过。封云起眸光一凛,将九环焰鹤刀舞得密不透风,拦住了绿腰的所有去路。 绿腰心急如焚,却无法对封云起下杀手。可瞧这阵势,除非自己有所取舍,不然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 这一刻,绿腰的心是彷徨不安的。她突然发现,封云起固然万分重要,燕归却也非无足轻重。 伤吧,只伤一次,只伤封云起一次,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除此之外,已无他法。 \ 第一百八十七章:燕归死 ,绿腰攥紧拳头,回身应对封云起之际,却发现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人头戴黑色斗笠、身穿黑色衣袍,指甲呈现黑色,整个人好似源于黑暗又隐于黑暗,若非他出现,自己很难发现他。 绿腰的心口弥漫上苦涩与欣喜两种情绪。已经说过不再相见,他又何必如此? 没有任何感激与客套,绿腰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别伤他。” 神秘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操咧! 绿腰真想骂人,却没有时间耽搁,只能横了神秘男子一眼,直接飞身离去。 终于躲开封云起的追杀,绿腰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汗,却抹了自己一脸的血。若非事情有轻重缓急,她倒是想和封云起纠缠一番,毕竟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万分难得,然,她不能置燕归于不顾。 躲在暗处,绿腰就地打坐,化解自己与苏玥影的生死契。其实,真正的生死契是化解不了的,但她在知道苏玥影的奢望后,留了个心眼,与苏玥影的结盟掺了些水分。这些东西,糊弄了别人,就是糊弄了自己。待她接收苏玥影的命之后,其效果也会缩水几分。但,只要应付过了眼前的麻烦,给她一些时间缓解,其他就不是问题。 绿腰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就像行将就木的老者。她深吸一口气,静下心,默念起复杂的梵古口诀。 待她刚要大成,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意!睁开眼睛,便看见两根柔韧的长丝已经近在眼前。那丝被拉得笔直,散发着淡金色的莹润光芒,竟是锋利若刀的金蚕天丝! 一根金蚕天丝直奔绿腰双眼,另一根金蚕天丝直取绿腰下盘。 绿腰因身子僵硬,堪堪从两根金蚕天丝中间穿过,只能狼狈躲闪。 她右侧那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被两根金蚕天丝轻易地拦腰截断,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仍旧直挺挺地站立着。由此可见,那金蚕天丝是何等锋利? 两名蒙面黑衣人,见一击不重,立刻收回金蚕天丝,身体像扭着麻花似的缠上绿腰。绿腰拔出后腰处的匕首,迎向金蚕天丝,直接被割成两截。 绿腰扔了匕首,纵身一跃间,洒下一把细粉,两名蒙面黑衣人迅速后退闪躲,却还是沾了些细粉在身上。 沾了细粉的衣物瞬间燃烧起幽蓝色的诡异火苗。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远处跑去。随着二人越跑越远,身上的衣物也所剩无几,跑到最后已经是裸-身-狂-奔-了。两条白花花的肉,四瓣颤抖的臀部,终是消失在夜色里。 绿腰嘘了一口气,暗道:若这两人不要脸一些,自己今天注定栽在二人之手。此事完结后,一定要寻回两样应手之物,不能每次都吐血画符,那简直是找死。 不过,有人既敢打她的主意,也要做好求死不得的准备。 那蓝色的火焰名叫“蓝焰”,起初是烧毁衣物,然后你会在肌肤上发现一些浅蓝色的点点。待那些浅蓝色的点点变成深蓝色时,便会燃烧。他们会灼伤你的肌肤,然后溃烂,虽不至于马上致命,但却必须看着自己变得千疮百孔,而无能为力。当然,这东西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就要看造化了。 胡颜知那二人早晚会死,便不再耽搁,翻身回到唐家,直奔燕归的所在。 拍开房门,月光洒进屋内。 床上,相互依偎着两个人。 一拢红依的燕归,环抱着苏玥影,斜倚在床边,望向推门而入的绿腰,扬起了璀璨的笑脸。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可绿腰却听懂了,他在叫她的名字! 绿腰心中一颤,一种无法形容的痛,由心脏的位置传出。 苏玥影乖巧地依偎在燕归的怀里,一把把玩着他的长发,一边小声哼唱着他最喜欢的曲子。 燕归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大片的血将红衣染成一朵深红色的花,张牙舞爪却又绝色艳美,就像……摇曳的彼岸花。 短短的几步路,却成了生与死的距离。 此生,来世,虚无得好像风中的烟,明明能够看得见,却抓不住。 燕归的血,宛若一把利剑,刺入绿腰的双眼。她需要拼命瞪着眼睛,才能不留下浓稠的血泪。 燕归……燕归…… 苏玥影在燕归的怀里转了个身,摸了摸燕归的脸,满眼爱恋地呢喃道:“夫君,你是个苦命的,若没有玥影护着,你只能任人欺凌。玥影想要剥了白子戚的皮,却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剥下他属下的皮,慰藉你一二。这红尘孤苦,玥影终是不忍你独自老去、无依。你且随我同去,来世玥影一定第一个找到你,做你妻。”说完,一把拔出燕归腹部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部。 绿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燕归冲着捂着涌出大量鲜血的腹部,望着绿腰,强打起精神,努力绽放出一个最美艳的笑颜,哑声道:“别……别哭,不怪你。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咳……这辈子,唯一可惜的是,不知你真容,唯恐下辈子……咳……下辈子擦肩,仍旧不识……” 绿腰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摸到了一片湿润。那是,泪。 她转身,随手抓起几上的杯,将水扬到自己脸上,用袖子在脸上快速地抹了两把,动作微顿,竟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转头看向燕归,颤声道:“胡颜。” 只此一眼,生死相隔。 燕归望着绿腰,眼中绽放出靡丽的光,若昙花最美的一现。他向着绿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她的脸。他说:“胡颜,但愿来世,初识汝,尚穿白衣,未坠风尘。” 胡颜去拉燕归的手,他却没有等到彼此执手的那一刻,修长白皙的手垂落到身侧,淡粉色的指甲渐渐失去光泽,就像从花朵上飘落的花瓣,终要化成泥。 绿腰站在床边,如同一根木雕。 苏玥影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咯咯怪笑着。她虚弱地嘶吼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拿去吧!拿去……啊!” 苏玥影看向自己敞开的胸膛,望向绿腰手中那颗仍旧跳动着的心脏,眼睛突然大睁,在恐惧与恨意中死去。 苏玥影手中的心脏仍在跳动,却在绿腰的手中慢慢变得枯萎,最终竟化成了灰。 绿腰的墨发无风自动,原本干燥枯黄的发丝变得油光水亮,好似一匹上好的锦缎。 “啊!!!”绿腰突然仰头,暴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吼声,就像一柄尖刀破开胸腹,切碎了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火起绿腰死 ,唐家起了大火,烧死了绿腰和唐倩。 唐倩为何会出现在绿腰的房里,众说纷纭。 有人说,燕归引诱了唐倩和绿腰,导致二人情杀。然,燕归已经消失不见,此事无从查起。 燕家戏班没有了挑大梁的燕归,终是倒了。有人扼腕、有人感慨、更多的是一笑置之。 华姨娘疯了,逢人便说绿腰是妖怪,吃了她的倩儿。 唐老爷生出满头华发,背脊驼了下去,越发信服花青染的话,悔不当初应该早点儿送走绿腰,便不会害了唐倩性命。 唐悠望着那两具烧焦的尸体,失声痛哭。既为唐倩,更为绿腰。也不知道是不是绿腰的鬼魂显灵,应了她当初的承诺,在离开前会告诉唐悠一声。唐悠在几上发现了一条绿色的腰带。她抱着腰带失声痛哭,最后又将其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若这世间真有精怪,她宁愿相信绿腰是个绿色的腰带精,现在不是死了,而是飞身成仙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悄然离去,就如同来时那般神秘莫测。唐悠没有心情去挽留自己刚刚冒出头的感情,只能塞些银子给二人。兄弟二人不肯接银子,她就硬塞。结果,她发现,兄弟二人的手背上有些浅蓝色的点。她下意识地想去抠一抠,却被兄弟二人躲开了。唐悠没觉得多尴尬,毕竟是她让人家尴尬了。她就算再脸皮厚,也明白自己与那兄弟二人之间的差距。兄弟二人走了,她就坐在墙头上,目送二人离去,直到看不见。 曲南一坐在一截木堆上,望着那两具女尸,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竟呆坐了一上午。 李大壮见此,轻叹一声,道:“大人,回吧。” 曲南一不动,仍盯着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南一缓缓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沙哑道:“说吧。” 李大壮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昨晚的探子来报,说绿腰曾跳出墙头,却被封云起再次重伤。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拦住封云起,将其引向他处。绿腰逃走养伤,却被另外两名黑衣人袭击。探子不敢动,只看见三人打斗在一起,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不多时,绿腰在闺房里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她的房间燃起了大火。” 曲南一仰头望向刺眼的太阳,眯起了狭长的眼睛,幽幽地问:“昨晚为何不禀告我?” 李大壮心中一凛,挠头道:“大……大人,你只说让盯着,没……没说让探子回禀。那……那个……那个探子趴在坑里一整晚,一动没敢动。” 曲南一突然转头看向李大壮,那布满血丝的眼竟骇得李大壮后退一步。 曲南一一把攥住李大壮的衣领,如同负伤的野兽紧紧盯着他的眼,似乎随时会扑上去咬破他的喉管,却在李大壮的双腿打摆中,松开了手,仰头嗤笑一声,大步走出了唐家。 花青染站在唐家门外,看着曲南一走出,淡淡道:“青染来告辞。” 曲南一视若无睹,继续大步前行。 花青染转身,望着曲南一的背影。 曲南一突然挺住脚步,转身,大步走到花青染面前,哑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姻缘?!” 花青染无波无澜地回望着曲南一,道:“青染说了,你信了,这便是姻缘。” 曲南一的瞳孔急剧收缩,突然一拳头挥出,打在了花青染的脸上!打这个信口雌黄的骗子! 花青染没有躲,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拳。 曲南一又待挥拳,花青染却是身子向后一飘,退出一步,躲开曲南一的拳头,冷冷道:“青染从不欠你。” 曲南一吼道:“不欠我?不欠,你骗我?!不欠,你会甘愿让我打?!” 花青染擦拭掉唇角的血,淡淡道:“青染欠绿腰,这一拳,算是还她了。”勾唇一笑,“至于你被骗,难道就不是你心之所想?若非甘愿,谁能糊弄这缘分二字?”转身,衣袂飘飘,“后会无期。” 花青染没有想到,绿腰这样就死了。接连被三大高手伏击,就算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这个死期将至吧?只是……心中隐隐盼着,不应该就此结束。 花青染不知道,若他早知道昨晚是绿腰的死期,会不会来此一游?也许,不会;也会,他会成为第四个伏击绿腰的高手。 花青染的心头萦绕着淡淡的酸楚,却又说不上因由。脸上火辣辣的肿起,让他想起绿腰的那张丑脸,眸光不觉暗淡几分,却发不出轻叹。初见时,未必没有惊艳。那一拢红衣,银色面具,素袖随风、独艳绝伦,眸光清寂、疏狂清冷,却吐出最为暧昧的字眼,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然,他刺向她的那一剑,又何曾是因为这些皮毛表象?! 再见时,她丑到极致,他猜那是假象,却不敢去揭穿。他疑她、试她、赞她、恨她、帮她、亦害她…… 凡尘种种,都过去了。 花青染从此不问世事,潜心修道,且让“三界”常伴左右便好。 曲南一望着花青染那云淡风轻的背影,只觉得格外刺眼。他缓缓闭上眼睛,倚靠在一棵树上。那树却直接倒地,分成三段。 曲南一跌倒在地上,被树冠砸中,掩在其中,整张脸变得斑斓。唇角,缓缓流淌出一条血痕。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悲怆而苍凉。 话不敢说尽,畏世事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误以为游而戏之,方得逍遥。却是情路慌张,人心荒唐。 白子戚脸带金色面具,站在唐家院外,收回看向花青染和曲南一的目光,走进院内,冲着唐老爷敛衽一礼,便径直走到两位女尸的身旁,蹲下,掀开覆盖在女尸身上的白布。 他的举动十分突兀,令人意想不到,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白子戚却用右手摸上了左手边女尸的手骨。按照仵作的推断,白子戚左手边的尸骨正是绿腰的。看身量,倒是没有出入。唐倩比绿腰矮上半个头,因此一对比,就能分出二具尸骨谁是谁。唐倩腹部中了一刀毙命;绿腰则是被人开膛破肚挖心,死像极惨。 所有人,包括仵作和唐老爷等人,都被白子戚的举动吓呆了。 唐老爷想要呵斥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到肚子里。他轻叹一声,眼含清泪,颤巍巍地走到白子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贤婿啊,节哀吧。”原本,他还以为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不过是图个新鲜刺激,可眼下看来,他竟肯触碰绿腰尸体的手骨,足见用情至深。 绿腰和唐倩为何会死在一处,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他虽恨绿腰招惹了麻烦连累了唐倩,但人死为大,他也不能做出那鞭尸的恶事。终究,逃不出一个命字。 白子戚细细摸了摸绿腰尸体的手骨,然后默默无声地站起身,走出了唐家。他一来一去,都不曾说过一个字。若非那掀开的白布,裸露的女尸为证,唐老爷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白子戚走向自己被付之一炬的家,望着那化成灰的一切,摸了摸被自己捏断的左手手骨,竟缓缓勾唇笑了。想要化成灰烬逃脱?哪里那么容易?绿腰只知他善于剥皮,又有谁知道,他更喜雕骨? 绿腰不是绿腰,山魈不是山魈,风水有相逢,总有再见之日。 如此聪慧不凡却又格外能惹是生非的女子,白子戚真的很期待那相逢之日,若能得到她的……皮与骨,他死而无憾! 第一百八十九章:白衣黑衣 ,**县的县衙门口,摆了个大擂台,惹得众武林人士交头接耳,跃跃欲试。毕竟,跑江湖不但危险重重,还总饿肚子。正所谓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县衙虽小,但跟着县令曲南一,总归算是个出路。试想,对付那些宵小,总比和武林高手对打更能彰显自己武艺高强不是?于是,众武林人士在得知县令曲南一要以优厚的待遇招收两位护卫时,一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似的。当然,也有不屑为之,纯粹在冷眼看热闹。 曲南一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热闹,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近一段时间,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反应也比以前慢了半拍。这小小的**县好像又失了味道,如同一杯寡淡的汤水,明明加了咸盐,却喝不出滋味。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发困。 擂台上,一位肌肉大汉,已经连胜三人,正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冲众人叫嚣这:“还有人要挑战俺吗?还有人吗?!” 一个头戴幕篱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向擂台。他的动作不快,也说不上如何轻盈,感觉上就像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曲南一看那人的身形,眸光一凛,立刻转眼去看那人的双手,却并未看见黑色指甲。那人的指甲与正常人无异,甚至可以说,比正常人还要白色三分,看起来有种病态的柔弱。 肌肉大汉见又有人要挑战自己,随意扫了一眼白衣男子的身形,张大嘴,嗤笑道:“瞧你瘦得跟只小鸡仔似的,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玩的地方,小心被爷的拳头打扁……啊!”肌肉男像只断线的大风筝般,直接从擂台上跌落到地上,不但啃了一嘴的泥巴,还磕掉了两颗泛黄的大门牙。 白衣男子淡定的收回脚。站在台上,不言不语,其意十分明显,继续接受挑战。 曲南一来了精神,抚掌道:“好!”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此人是何来路,竟一脚将肌肉大汉踢成那副惨样。 不多时,又有一名用倒钩刺的绿衣男子跳上擂台,抱拳道:“在下河西倒钩王勇,请赐教。” 白衣男子没有自报名号,甚至连一个请的手势都懒得做。 倒钩王勇心中气恼,大喝一声,抡起倒钩砸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身子平移,躲开致命一击,随之借力一拍,将那倒钩刺入王勇手臂,紧接着一脚踢出,将人踢飞下擂台,咳出了一口鲜血。 人群哗然,纷纷责怪起白衣男子的出手太过狠辣。 白衣男子巍然不动,继续等待。 接下来,又有三人登台挑战,虽难以对付一些,但无一不被打下擂台。 曲南一站起身,抚掌道:“好好好!这位……侠士,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让其他人表现一二。” 白衣男子没有凭借轻功跃下擂台,而是沿着搭建好的梯子,又一步步走下擂台,如同上来时那般,就好似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那般步行。 白衣男子坐到曲南一身侧,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曲南一也不自讨没趣,继续看着擂台。他对白衣男子十分满意,武功高强却不多言多语。他要得是护卫,不是唱曲逗乐的人。这样,挺好。只不过,等会还是要细细盘问一下白衣男子的来路,不能将危险放在身边,这样怎能安枕? 众人见曲南一的意思,便明白,这白衣人已经成为了护卫之一,只好某足劲儿去争第二个位置。一时间,擂台上又热闹了起来。 同样,在某人连胜三局后,竟又出现一位头戴幕篱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地走到擂台上,连个招呼都不打,上去就是一脚! 砰地一声,某人像被人投掷出去的土豆,直接落地,还滚了两滚,半天都没爬起来。 人群里一阵唏嘘啊。暗道:这都是什么套路啊?怎么上来就踹人啊?刚才那位白衣男子好歹还给人一个自报家名的时间,这位黑衣人倒好,抬腿便踹,那动作,怎么瞧着跟教训自家儿子似的? 黑衣人也不说话,负手而立,继续等着众人挑战。 曲南一来了兴趣,坐直身子,对白衣男子道:“那位,不会是你的同门吧?我瞧着那踹人的干净利索劲儿,可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啊。” 白衣男子没搭理曲南一,曲南一也不尴尬,勾唇一笑,又看向擂台。 擂台上,又蹦上去一位俊逸的侠客,一身湖蓝色的衣袍,衬得面如冠玉。他风度翩翩地一笑,抱拳道:“在下……啊!!!” 黑衣人不待他自报姓名,又是干脆利索的一脚,将人踹下了擂台。 众人一阵唏嘘啊!这么……这么好看的侠士,怎么忍心抬脚就踹啊?瞧那侠士扑在地上,撞出一鼻子的血,看着都让人心疼咧。这要是破相了,得让多少痴男怨女神伤啊?咦?为啥还有男子的事儿?咳,休要多问、休要多问,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什么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嘛。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冷气,赞道:“好脚!”试想,若有人扑向自己,企图行凶,就以黑衣人这一脚的威力而言,不但会防范于未然,简直可以堪称为保驾护主之黄金脚。也甭管是谁,但凡靠近自己的人,必被踹去啃泥巴!好!很好!十分好! 许是黑衣人气场太过强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上台比试。那人摆好架势,绕着黑衣人转圈,就是不往跟前凑,生怕被一脚踹下擂台。 看客们一阵唏嘘,纷纷起哄。 那人却置之不理,像只猴子似的在那里上蹿下跳,一会儿从黑衣人的左手边溜过,一会儿又从黑衣人的头顶越过,整个擂台就看着他在那里蹦来蹦去,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就在他再一次打算从黑衣人的头顶越过时,黑衣人突然暴起,一脚直踢向上,只能那人惨叫一声,然后直接越出众人的视线,不见了。 曲南一站起身,道了三声:“好!好!好!”低头,示意白衣男子跟上自己,一同走上擂台。然而,白衣人并没有动。曲南一道:“还请这些侠士一同登上擂台。” 白衣人站起身,尾随着曲南一一同前行。 曲南一站在黑白二人中间,对众武林人士抱拳,道:“感谢各位好汉看得起本官,来此擂台比试一二。武虽有高低之分,但人心却难能可贵。今日,本官虽看好他们二人,但对各位亦是敬仰万分。待这边结束,还请各位移驾‘百珍楼’吃口便饭,让本官聊表心意。”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那些技不如人的江湖人士也觉得倍有面子。于是纷纷表示,若曲大人有其他吩咐,众人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也有好信儿之人,扬声道:“曲大人呐,你也不看看那黑白二人是个啥长相,别一掀幕篱,吓个半死啊。”说完,一缩脖子,隐在了人群中。 曲南一垂眸,玩笑道:“本官是不怕丑人的。” 人群中有人调侃道:“也是。自从看过了唐家绿腰,见鬼都不怕了。” 曲南一的目光一沉,脸色微变,却马上很好地掩饰起来,看向黑白二人,道:“不知二位可否让本官及众位英雄一见?” \ 第一百九十章:真容 ,听闻曲南一所言,江湖人士皆在心中暗道:曲大人这话说得十分客气。看来确实如张贴的告示所言,若得两位高手护卫,他必会善待之。 白衣男子没有犹豫,动作自然地取下幕篱,静静而立。 人群中,却暴发出一阵倒吸气声。 谁也不曾想到,那幕篱下竟遮挡着此等容颜。 那是水墨画一般的容颜,干净得只有黑白灰三色。眉色浅淡,略弯,看起来有几分柔顺之态。偏那眼睛好似用极其简洁有力的墨线描画而出,雅致中透出坚韧与固执。最令人惊艳的,是他那双眼睛。不是黑,不是白,竟是……灰色。浅浅的,隐隐有些透明的灰。那里面没有光芒璀璨、没有星河翰翰,却仿佛是两潭看似静止的漩涡,能将人悄然无声地吸入其中,吞噬生命。面对那样极致的美,许有很多人愿意奉贤出自己的生命,去触碰那不属于人间的景色。 他的唇色很淡,简直可以用苍白了形容。那是一种病态,令人禁不住心生怜惜。他身穿白衣,腰间盘了一条银色的长绳,既不像普通的腰带,也不似一般的兵器。若一般人腰间缠了手指头粗细的长绳,怕是会显得五大三粗。他的腰身却十分纤细,缠上银色长绳,竟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好似为那静静而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流动着的银光,点缀出了几分高贵与奢华。 最令人惊讶的,便是那一头灰色长发。随风飞舞,似妖似魔,却也美艳得惊心动魄。 他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令人不禁怀疑,他刚才踹人时,借用了那股力气?如此单薄的身体,怎么会用站在擂台上的勇气? 然,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不但站在了擂台上,且漂亮的赢得了护卫一职。 他的皮肤十分白皙,简直到了失去血色的地步。他穿着白袍站在哪里,竟好似和白袍融为了一体,当真是皓雪凝脂,珠堆玉砌般的人儿。若你以为这样的人儿是可以揽在怀中随意把玩的,事实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有眼无珠! 曲南一惊艳了,也惊叹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物会来当自己的护卫。这人看起来,绝不好相处啊。瞧那姿态颜容、一副做派,怎么感觉比他这个县太爷还贵气三分呢? 曲南一压下心惊,笑道:“不知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道:“司韶” 司韶的声音十分清冷,就像一根透明的冰锥,拒绝任何人的触碰。 曲南一点点头,突然探头凑近司韶,司韶扬手就要去劈曲南一,站在曲南一另一侧的黑衣人立刻柔身而上,拦下司韶的掌风。 司韶扬手一推,推掉了还一人的幕篱,武林人士一阵哗然! 曲南一瞪大了狭长的眼睛,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惊讶之情。 黑衣人神采飞扬,挑眉一笑,道:“曲大人,又见了。” 黑一人梳着马尾,穿着简洁干练的男装,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眉眼明明带笑,却带着清寂之光。唇瓣柔似花瓣,好似初绽的莲。唇角,却勾着一抹坏笑,几分慵懒、几分醉意、几分放荡与不羁,好似这天地万物只是她游戏之物。一身风骨,清古冶艳,秀色天成,既非小家碧玉,更非富甲贵女,端得是风标秀举、清辉映世,不与人共。 曲南一指了黑衣人半天,才带着几分恍惚,唤了声:“胡颜?!” 胡颜眼含促狭,笑道:“难得曲南一还记得在下。都说贵人多忘事,曲大人这是要彻底颠覆这句话喽。” 曲南一朗声一笑,心情蓦然好到无法形容。虽然被胡颜打趣,贬他并非贵人,但曲南一还是觉得精神抖擞、分外开心。多日来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似乎散去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感觉到了阳光中充斥着的青草味道。不错,很好。 若让胡颜点评曲南一,那绝对就是一个字——贱! 曲南一打量胡颜,发现她比第一次见面时又漂亮了几分。倒也不是模样有何变化,只是那份气度与光彩,似乎由内而外更加自然高华,竟令人有些不直视。 台下有武林人士起哄,喊道:“人家曲大人要护卫,你一个小丫头女扮男装跑来凑什么热闹?” 曲南一后退一步,任由胡颜应对。这个女子既然能坑自己那些银两,这点小事又怎么会应付不了?若真应付不了,也不配当自己的护卫。 胡颜笑容和善地望着那开口之人,道:“曲大人的告示上就粘贴在哪儿,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只说招用两名高手护卫,并未设定男女。”看向曲南一,“曲大人,在下说得可对?” 曲南一点头:“正是。” 胡颜看向台下众人,继续道:“各位不瞎,怎会看不出我是女儿身?我穿男装,只是……”微微一顿,唇角上扬,“为了踹人方便点。” 曲南一失笑,突然觉得手指头有点儿痒痒的,好想弹人脑蹦。他攥紧拳头,按住手指,笑意至脸上隐去。 众武林人士被一个小丫头挤兑得哑口无言,纷纷汗颜。 有那刺头不甘心,于是开始攻击司韶,喊道:“曲大人用个女护卫也无不可,到底也是个如花美眷……嘿嘿……倒是那个叫司韶的,那双眼睛怕是瞎……啊!”他的嘴被一条银色长鞭狠狠地抽了两下,整张脸慢慢浮现出一个特大的十字,那样子别提多可笑滑稽。 司韶收回鞭子,盘在腰间,仍旧不言不语不动。 众人这才了然,原来他腰间盘着的竟是一条银色长鞭! 刚才,司韶与胡颜动手,眼尖的人便看出,他竟是眼不能视。若非曲南一突然靠近司韶,旁人还真难察觉,这看似单薄却武功高强的少年,竟会是一个瞎子。 司韶一出手,成功制止了所有非议的声音。瞎子还这么厉害,他们这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还真有了自插双目的冲动。 曲南一见众人心服口服,便扬声道:“比试已有结果,本官就请这二位担任贴身侍卫,每月月俸各十两。” 江湖人士又是一片哗然啊。要知道,寻常人家二两银子都能过一年了。曲南一作为**县的县令,其实每个月的收入折合成银子也不过才四两多一点。结果,他一出手就给两位护卫各十两的月俸,怎不让人眼红? 就这样,曲南一还问胡颜:“可否?” 胡颜点点头:“尚可。” 真是气死人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酒中风情万种 ,武林人士去赴宴了,曲南一带着自己的黑白双踹回到县衙,也摆了一桌,给二人接风。 待饭菜摆好,曲南一举杯道:“这**县虽小,却是个风景绝妙的好地方。想必二位与本官一样,都不是这**县里土生土长的人,但二人既在擂台上比拼,得到了侍卫一职,还请与本官一样,尽职尽责护这一方水土,本官来保二位荣华。”说完,豪情万丈地仰头喝掉杯中酒。转头,却见胡颜和司韶没有一丁半点捧场同饮的意思。 这就有些尴尬了。 胡颜仰回望曲南一,大喝一声:“好!”伸手,亲自为他填了一杯酒,张罗道,“来来,好事成双,当再饮一杯。” 曲南一爽快道:“好!我们同饮!”仰头,杯空。扭头,看向胡颜,酒杯仍旧没动。曲南一笑道:“胡姑娘,这是为何?” 胡颜屁股不离凳,再次举起酒壶,为曲南一斟满酒,表情十分认真,道:“这么好的酒,大人喝一壶,我们做属下的陪饮一杯,就已是偏得,哪敢喝个没完没了?那岂不是不懂进退?”抬头,笑道,“大人,请吧。” 曲南一举着酒杯,望着胡颜,神色突然变得有几分意味不明,他用眼尾睨着胡颜,仰头,缓缓将酒饮下腹,似笑非笑地感慨道:“能让本官接连饮下三杯酒,你属第一人。”朗声一笑,“能坑本官那些银子,你更是第一人。”抬手,示意胡颜喝酒,“这酒,你得喝。” 胡颜表情柔和,摇手笑道:“此等小事,哪值得大人挂在嘴上夸奖?” 曲南一挑眉:“小事?”他一想到自己的那些银子就肉疼!心疼!骨头疼!胡颜竟说这是小事,不足挂齿?曲南一突然觉得,他额角的青筋蹦起一根。得,这会儿还得加上一个头疼。 胡颜学着曲南一的样子,挑眉道:“难道不是小事?”身子倾斜,靠近曲南一,笑道,“若是大事,大人的见识岂非太少?眼界实乃太小?”举杯,仰头,同样用眼尾睨着曲南一,笑吟吟地饮进杯中酒。 曲南一突然觉得怀中有小鹿乱蹦,竟被胡颜一个眼神搅乱了一潭死水!他略显不自然地转开头,心中慢慢弥漫上了一丝苦涩。他游戏人间,红颜知己无数,却不过是逢场作戏,醉时生死缠绵,醒后各奔东西。若说动心,这世间,唯有一个丑陋至极的绿腰。如今,那人已不在。却生生扭曲了曲南一的审美观。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只对那种丑到极致的女子动心?而今,胡颜一个眼神,却令他又有了砰然心动的感觉。他在心里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对待所谓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曲南一收敛心神,暗自警告自己,如此这般绝不正常,还是小心为妙。 他举杯凑到嘴边,掩饰着自己的事态,自嘲道:“这眼还真是小。”仰头,发现杯是空的。 胡颜哈哈大笑,尽显江湖儿女的豪爽之态,却又隐着不容小觑的尊贵之姿。 曲南一看向胡颜,道:“初见胡颜,一身落魄,却难掩其华;今日再见胡颜,行事磊落,举止清贵。不知为何而来?” 胡颜把玩着酒杯,简单干脆道:“抓山魈!” 曲南一的眸子闪了闪,道:“你信?” 胡颜反问:“为何不信?你知我家道中落,最认金银之物。若得到那泼天的富贵,胡颜也算不辱先人之名。” 曲南一点点头,反问:“若消息是假的呢?” 胡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红烧肉,道:“若是假的,就在曲大人这里蹭吃蹭喝,也过得逍遥。”将红烧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司韶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眉头微皱,却是忍着没吐,将肉咽下。 胡颜又夹了一块炒五花肉,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司韶再次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五花肉,送入口中,皱眉咽下。 曲南一发现,胡颜每次夹菜的时候,都会用筷子擦过盘子边,发出一声十分轻微的声音,若不仔细听,就不会发觉。偏偏司韶耳力惊人,能循声而至。他不会像个瞎子那般摸索着去夹菜,所以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动筷,直到胡颜动筷,才才跟着夹菜。 初窥此事,曲南一觉得胡颜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可细一寻思,禁不住摇头一笑,这胡颜哪里是帮司韶,明明是在耍他。看司韶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爱吃肉,可她偏偏就挑那些又肥又腻的肉菜下筷,此等行为说不上好坏,只能用调皮二字形容了。 若胡颜知道曲南一用调皮二字形容她,一定会爆粗口,骂一声混蛋! 曲南一夹了块青菜,送入口中,也算是为司韶指点了一下可以下筷的地方。偏那司韶就像和胡颜较劲,只盯着她下筷的地方夹菜。那筷子跟得又急又稳又狠,看得曲南一一阵眼花缭乱。 胡颜收筷,又吱溜一口酒,露出一个餍足地表情,问曲南一:“曲大人,属下吃好了,你看咱们是出去招摇一番,还是许属下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 曲南一有些失神,发现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的。他见司韶也收了筷,静静而坐,桌子上虽说不上是风卷残云,但绝对是杯盘狼藉。这就是她口中的敬意?曲南一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下降得严重。 他伸出筷子,将所剩无几的菜叶子划拉到自己碗里,又将红烧肉剩下的汤倒在饭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个干净。 胡颜的眼底微微闪动,笑了。 曲南一觉得,这是胡颜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还别说,挺好看。 曲南一感慨啊,看来这个属下比较喜欢看自己出丑,这种恶趣味真让人难以配合。 咽下最后一口饭,又学着胡颜的样子吱溜下一口小酒,这才缓缓道:“出去招摇,不急;小憩,也不急。还请二位介绍一下自己,方便日后共事。”语毕,笑吟吟地望着胡颜,这就是要翻家底,让她表明身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走,带你找茬去! ,胡颜一微微蹙眉,眺望远方,一脸苦大仇深,最后皆化为一声叹息,干涩道:“原不叫胡颜。本姓尹,名照歌,乃圃城人。父亲原是奇门门主,却因参与到权贵之争,被当做弃子,身死,家亡。家中有一哥哥,名曰尹闻达,至今下落不明。父亲死后,家里那些姨娘怕受牵连,纷纷搜刮了财帛逃离。我想寻到哥哥,却更想重振尹家。初次相逢,多有得罪。那时正是困窘之时,难免请曲大人解囊相待。” 曲南一点点头,表示理解:“过去之事就不要再提,免得伤心。”既伤胡颜的心,也伤他曲大人的心。她家破人亡固然可怜,可坑起他的银子却毫不手软,若非他心宽,早就一口恶气憋死过去,哪能坐在这里听她的凄苦身世? 胡颜借机赞道:“大人海量。”此等心胸,还真值得她出手再坑其一次。反正他总不至于扯条绳子悬梁自尽吧。 曲南一笑得如沐春风,心中的憋屈只有自己知道。关于胡颜的身世,他会派人去查,再此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交付信任。就算确定了她的身份不假,信任二字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曲南一转头看向司韶,本想以眼神示意他讲讲身世,但一个眼神递过去后却没得到回馈,这才想起来人家根本就看不见。于是开口道:“司韶,你可有话说?” 司韶冷冷道:“原不叫司韶。本姓尹,名闻达,乃圃城人。父亲原是奇门门主,却因参与到权贵之争,被当做弃子,身死,家亡。家中有一妹妹,名曰尹照歌,至今下落不明。父亲死后,家里那些姨娘怕受牵连,纷纷搜刮了财帛逃离。我想寻到妹妹,却更想重振尹家。此次出手,多有得罪。此时正是困窘之时,难免请曲大人担待一二。” 胡颜:“……” 曲南一:“……” 诡异的沉默中,胡颜磨了磨后槽牙,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碗,道:“我没得罪你吧?” 司韶反问:“我认识你吗?” 胡颜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杵,入木三分,吊儿郎当地道:“那现在就来认识一下吧。” 曲南一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司韶抓起两根筷子,同样往桌子上一杵,穿透桌面:“在下司韶,阁下尊姓大名?”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气,心疼道:“这是极品花黄梨……” 胡颜抓起一只碗,摔在桌子上:“在下胡颜,阁下是?” 曲南一吓得脸色一百,忙劝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手伤了和气。” 司韶面无表情地掀了桌子:“区区司韶,还请赐教?” 曲南一护着自己的官袍,痛苦道:“这还有没有完了?”一个名字需要问这么多遍吗?都很闲? 胡颜一把扯过曲南一,推向司韶:“没空赐教,你保护好大人!” 司韶反手将曲南一又推给了胡颜:“护卫的职责,阁下还不懂?” 胡颜又去推曲南一,曲南一却是紧紧抱住胡颜不松手,喝道:“你们再推本官,护卫重选!绝不姑息!” 胡颜斜眼看曲南一:“大人,你这种姿势有轻薄护卫的嫌疑。” 曲南一从胡颜的身上爬下来,义正言辞的威胁道:“本官被你们推得头晕,若再来一次,就绝非是轻薄护卫了。” 胡颜勾唇笑道:“那就再来一次,你去抱司韶好了。” 曲南一看向胡颜,微愣了一下。这种思维方式……有些熟悉。 胡颜不知曲南一心中所想,看向司韶那张脸,正在由白变黑,心情又好了几分。 曲南一见一屋子的狼藉,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二人如此勇猛,不如随本官找个地方展示一番拳脚,惊艳一下世人。” 胡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她展开从曲南一的袖兜里掏出的手帕,随意地扫了眼后,又攥进手心,快走两步,走到曲南一身前,伸手为其整理了一下官袍。 曲南一垂眼看着她,眼神深得好似浓墨,随即戏谑一笑,道:“此番看胡颜,甚美。” 胡颜让开身子,道:“此番看大人,无赖。”手中的手帕已经消失不见,重新送回到曲南一的袖兜里。 曲南一的眸光闪动,朗声一笑,抬腿走出县衙,带着黑白二踹招摇过市,那点被砸的不愉快悉数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自得和一丝无法道明的感觉。若早有这二人相助,又怎会…… 曲南一眸光一凛,步伐快了几分,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高门大院的门前。 曲南一站在门前,望着耸立着的大门,对黑白二踹道:“吃饱了吗?” 胡颜十分配合地回道:“饱饱的!”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好!我们进去!” 胡颜撸袖子,就往前冲。 曲南一皱眉,喝道:“放下袖子!” 胡颜大咧咧地道:“江湖儿女,哪管那些小节?!”话说如此,她还是将袖子放下了。 曲南一的脸色有所好转,竟莞尔一笑,道:“本官还是有几分官威的。”说完,还撇了胡颜一眼。 胡颜讪笑:“大人,咱还是去打架吧。你想找人夸你,不如换个文人当跟班。在下混迹江湖,出口成‘脏’还行,夸人不行。” 曲南一好奇地问:“如何个出口成章?” 胡颜猛地抬手指着曲南一的脑门,骂道:“你个缺心眼的二货,一只胡凳少条腿,一个拨浪鼓少根线。你以为在脑袋上带着官帽,就证明你有脑子那种东西?看你长相,就知道你是喝鹤顶红长大的!满脸毒素,满脑草包,别人不敢伤你,怕刺你一剑让你变成了贱人!像你这种人在话本里,最多只能活两个小节,还是笔者看你可怜,从狗身上匀给了你几笔!” 曲南一目瞠目结舌地望着胡颜,一颗心真是……无比刺激啊!跌宕起伏,有没有?有!怒火中烧,有没有?有!痛快淋漓,有没有?有!若她骂得不是他,他都想抚掌大喝三声好,不,必须喝六声,再赞一个精彩! “啪……啪……啪……”紧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巴掌声从中传出。 第一百九十三章:打脸还用理由? ,封云起一身深紫色的衣袍,贵气逼人地站在门前,歪着身子,吊儿郎当地拍着巴掌掌。看他那样子,就好像长安城里的浪荡公子,身世显赫,却又游手好闲。 曲南一觉得封云起抢了自己的活,于是对胡颜道:“既然封公子喜欢听,你去将刚才那些话,再骂一遍给他听,务必要指着他的额头,气势如虹。” 胡颜站着没动,好似没听见曲南一的话。她万万没想到,曲南一带自己来操练一番的地方,竟是封云起在**县的住处。她此次回来,既为找回人皮帕,更是为了封云起。结果,没想到,再次出场的她,非但没有设想中的那些惊艳,反而如同一个泼妇般在指人恶骂。这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司韶直接上前两步,抬手指着封云起的额头,冷声骂道:“你个缺心眼的二货,一只胡凳少条腿,一个拨浪鼓少根线。你以为在脑袋上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她倒要亲身验证一下这句话的真伪。 面对胡颜的胡搅蛮缠,封云起邪邪一笑,道:“以你的姿色,当个暖床丫头,尚可。” “啪!”司韶甩开鞭子,抽向封云起:“嘴臭,闭上。” 封云起冷哼一声,与司韶斗在一起。 封云喜再次扑向胡颜,胡颜眼含轻蔑,扬手又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封云起眸光一凛,喝道:“妖女!你敢?!” 司韶一鞭子抽在封云起的胸口,皮飞肉绽,带出一串血珠。 胡颜的脸色突变,却强自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臀部,无赖道:“你摸我屁股,我打她脸,公平得狠。”扭了扭腰身,扬了扬臀部,“要不,我们再换两个回合?” 封云起身后的十九骑已经待命,随时准备动手。 封云起那黑曜石般的眸子沉了沉,随即邪肆一笑,轻挑道:“好啊,那我们就再换两个回合。”说着,便要出手。 曲南一见封云起那边人多势众,怕自己这三人吃亏,便大喝一声:“且慢!”然后,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笑吟吟地道,“今日本想拜访一下封公子,不想又剑拔弩张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抬手,隔空向下压了压,“算了算了,也不是大事,不过是两个女子起了纷争,犯不着大动干戈,否者传出去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转身,挥手,“下次再来拜访,还望封公子能扫踏相迎,不要整个丑女矗在那里,无故吓人总是不对的。”话音未落,已是脚底抹油,溜出去老远。 胡颜紧随其后,也有溜之大吉的意思。 司韶微微皱眉,也跟在胡颜身后离去。 封云喜从未被这样接连不休的侮辱过。她气得浑身发抖,俏脸阴沉,冲着曲南一的背影嘶声喝道:“你说谁是丑女?!” 曲南一不搭理封云喜,胡颜却回过头,轻挑地一笑,道:“人家说一遍,不行,你非得让人多说几遍,好确定你巨丑无比的地位?不过,说真的,你的丑和你的脸只有一半关系。”飞出一记媚眼给封云起,潇洒离去。 实话,胡颜这话骂得忒损了,不过还真是令人心喜啊。曲南一眯起狭长的眼睛,勾起狐狸似的的唇角,觉得今天阳光格外的好。他好久不曾这么舒坦过了。通身上下简直就一个字——爽! 封云喜捂着脸,看着曲南一等人逍遥过市,眼泪含在眼圈里,却不肯轻易掉落。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封云起心疼了。伸出手,拦住封云喜的肩膀。封云喜使小性子,一扭身,不让封云起抱。封云起霸道地将其揽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哄道:“终会让你十倍打回来,如何?” 封云喜这才破涕为笑,抽着小巧的鼻子趴在封云起的怀中,如同小猫般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哥哥……” 封云起想起捡到封云喜的那个凌晨,她就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一身褴褛,像只瘦弱的小猫。她看着他和别人拼杀,血被雨水冲刷。待他力竭,倒下,最后一眼看见得便是她那双清透的双眼。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她那双干净的眼。她蹲在他身边,歪着头,瑟瑟发抖。她用一双小手撑着一片巨大的叶子,为他遮挡着雨水。她腹中饥肠辘辘,笑容却异常璀璨。她说:哥哥,你醒啦? 既然他醒了,便换他守候她。他将她带回封家,没有认她做妹妹,却为她取名封云喜。所有人都知道,封云起疼爱封云喜,没有人敢开罪她。宠着、护着,今天却有人当着他的面,接连掴了封云喜两掌。那巴掌,堪比掴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串火辣辣的痛! 封云起想不明白,那女子到底是何来路?就算曲南一可倚靠,又哪里来得胆量和自己叫嚣?再者,那曲南一原本对绿腰一往情深,如今绿腰葬身火海,他却立刻另觅新欢,当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这**县,终究是是非之地。若非封云喜不想走,执意留在此处捉山魈,而他又不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曲南一出手,场面岂会如此被动?此时,他处处受制于人,滋味实在不好受。 封云起眯了眯眼睛,一股霸气油然而生。就算他受制于人,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纵使封云喜有着百般不是,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敢欺负他的人,必要付出代价! 第一百九十六章:子戚吻脚 ,胡颜的脚趾比一般人都略长一些,却是瘦而不柴,十分纤细柔美,白白嫩嫩中泛着淡淡的粉。她的脚指甲好似粉色的玉片,晶莹剔透、惹人怜爱。她的每根趾头都好似巧手匠人精心雕琢而成,每一个小巧的起伏都是大师笔下的风流画卷。很难想象,这样一只美轮美奂的足,踹起人来会是那般的孔武有力。 胡颜见自己的足暴漏在二人眼下,心中火起,又是一脚踹向白子戚。 这一脚踹得不是时机,正好赶上白子戚站起身。此踹落空,却因使的劲儿有些打,险些闪了胡颜的老腰。 胡颜面色不善地盯着白子戚,特想继续动手,打得他爹娘都认出来,却见白子戚竟然正了正衣袍,对着胡颜行了一个稽首大礼! 白子戚的动作不快,反而像是在做着某种仪式,一举一动中都透着一股子郑重与*的味道,却偏偏做出了最令人无法理解的事! 因为,他竟在胡颜的脚趾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犹如羽毛;重重的,砸在心上。 胡颜的脚趾头抖了抖,抖了又抖,果断一脚踹出,送白子戚两行鼻血。 白子戚十分淡定地掏出帕子,擦了擦鼻血,盯着胡颜的脚,目光灼热道:“真乃国色天香的……足!” 曲南一被震惊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都说登徒子不同于采花大盗,可眼前的白子戚绝对是二者的结合体,且还是个怪异的结合体,竟对着胡颜的一只脚发-情! 曲南一觉得自己忍无可忍,操起水壶,砸向白子戚,对着胡颜喝道:“给我踹!往死里踹!” 白子戚两眼灼灼,盯着胡颜的那只裸足,喃喃道:“能被踹死在此足一下,子戚死而无憾。”说完,还舔了一下嘴唇。若非白子戚五官清秀、举止优雅、衣着得体,很容易被人想象成色魔。 胡颜一阵恶寒啊!她是万万没想到,白子戚不但喜欢剥人皮,还对人脚情有独钟。 她将裸足藏在身后,冲着曲南一道:“大人,你踹!我当你的武师傅,指导你踹!” 衙役们听到动静,跑进来查看。听到胡颜的话,误以为她要锻炼自家大人的体力,于是又纷纷退了出去。 司韶躺在屋里,倒是听出了胡颜的愤怒,但一想到谁能欺负得了她,便翻了个身,继续小憩。 曲南一站起身,义愤填膺地冲向白子戚,怒道:“白子戚,你敢到县衙来调戏良家女子,此后果你必须承担!”言罢,一脚踹去! 白子戚哪里会让曲南一踹到,身子一偏,向旁躲去。 胡颜训斥曲南一道:“往右踹,动作要简单干脆,别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曲南一立刻抬脚,再次踹向白子戚。 白子戚身子一闪,又躲开了曲南一的攻击。 胡颜拍几骂道:“你那是踹人吗?你那是**!速度,要快;动作,要狠!哎呀,实在不行,你踢他裤裆吧!” 曲南一会意,直踢白子戚的裤裆。 白子戚一个后空翻,躲开。 曲南一气得不轻,挽起袖子就要动手。踹人踹不到,打人总可以吧? 胡颜蹭地跳到曲南一身边,骂道:“你是小媳妇吗?踢人都不会?!”抬脚,恨铁不成钢地踹了曲南一脚。 曲南一噗通一声倒地,好半天也没动一下。 白子戚道:“改日再来拜访曲大人和胡姑娘。”施施然,走了。 胡颜小心翼翼地靠近曲南一,蹲下,试探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唤了声:“曲大人?” 曲南一趴在地上,食指动了动,似乎在写字。 胡颜有些拿捏不准是否真的伤了曲南一,毕竟自己那一踹之力着实不轻。她伸出手,放到曲南一的食指下,想要感知他在写什么。 曲南一在胡颜的手心里勾画了几下后,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紧紧的! 胡颜心中懂得男女之事,也明白男女之情,但因为……咳……因为年纪的原因,不太注重男女大防。她任由曲南一攥着自己的手,还压低声音询问道:“大人,你没事儿吧?” 曲南一是真疼了,但还不至于动不了。他攥着胡颜的手,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他装出受伤的样子,哑声道:“我好像动不了了。” 胡颜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颈椎,曲南一下意识地绷劲了身体。 胡颜皱眉道:“没摸出哪里受了重伤,兴许是肌肉拉伤也说不准。”言罢,抽出手,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曲南一的腰,道,“起来吧,大人,生前何必久趴,死后自会长眠。” 曲南一破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结果,吸入满嘴的土,呛得一阵咳嗽。 悲剧的是,这一顿咳嗽也不知道哪里咳嗽得不到位,竟真的闪了腰。曲南一扶着腰,痛苦道:“真闪腰了。”他可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咳嗽的原因才闪到腰的。 胡颜无语了,左右环视一周,也没见到一个活人,于是干脆弯腰,扯着曲南一的后背往空中一抛,然后在其转身面冲上时,来了个华丽丽的公主抱。 “唔……”胡颜脸色一白,发出一声呜咽。 曲南一的眼神有些发直,问:“怎么?”实则,他很想尖叫,却又怕被胡颜骂成小媳妇。想他堂堂**县的县令大人,竟被一个属下又骂又踹又扔又抱,说出去,谁信?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胡颜深吸了一口气后,轻描淡写道:“曲大人,你得减肥了。” 曲南一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点了点头,十分郁闷地认可了胡颜的话。 胡颜抱着曲南一,单腿蹦了两下。 曲南一感觉不稳,一把抱住胡颜的脖子,让这个公主抱变得更加暧昧几分。他干巴巴地问:“你蹦什么?” 胡颜扭头往地上寻摸:“我鞋子怎么没了?”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森然道:“可能被白狗叼走了。” 胡颜了然,干脆不找了,摇头笑道:“这人,也真是的。我接连赶了两天的路,足没洗,鞋未换,他倒是稀罕。” 曲南一冷笑道:“白狗就喜欢臭味。” 第一百九十四章:太-操-蛋-了! ,众武林人士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如意,满艳山追着猴子跑,有的葬身兽口,有的莫名消失,各个儿心惊胆战,有心打道回府,却又被泼天的富贵迷花了眼,纷纷流连在**县不肯离去。他们虽促进了**县的各项收入,但也着实令百姓们心生惶恐。 曲南一打算送神了。 他问胡颜:“可有法子让这些武林人士离开?” 胡颜沉吟半晌,就在曲南一以为她会说出一条锦囊妙计的时候,她却道:“曲大人的十两月俸,招揽得可是护卫?若让在下兼顾师爷的活儿,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月俸……呵呵……” 曲南一挑眉:“你呵呵的样子,很假。” 胡颜用手抚平唇角的笑意:“大人,请看,在下冷着脸的样子,也未必多好看。” 曲南一用眼尾睨着胡颜,食指又动了动,忍住了。他哈哈一笑,道:“胡颜,本官很开心,又见到你。” 胡颜向后退开一步,敛衽一礼,道:“在下惶恐。” 曲南一不理胡颜,唤来李大壮,吩咐道:“让衙役们混进武林人士里,就算在艳山上,亲眼看见封云起抢走了山魈吐出的钥匙。” 李大壮领命,去布置了。 胡颜的眸光一闪,心下有些惊慌,面上却是笑道:“大人不是想赶武林人士离开**县吗?此番做法,将矛头对准封云起,**县毕将大乱。” 曲南一问:“你可是谁是封云起?” 胡颜假装不知:“请大人明示。” 曲南一遥控一指:“刚才我们去锻炼身手的地方,就是封云起在**县内的暂住之处。”似笑非笑地看向胡颜,“你打的封云喜,是封云起的心头肉,他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他动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胡颜轻叹一声,感慨道:“大人,你此番作为,可不像最初所说,要护这一方水土。” 曲南一勾起唇角,有些邪气地笑道:“庇护,是保护;除恶,亦是保护。” 胡颜好奇啊,不明白这曲南一怎么就和封云起对着干呢,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嘛。于是问道:“不知那封云起哪里得罪了大人?”让你处心积虑地下死手。 曲南一垂下眼眸,没有回话。 就在胡颜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淡淡道:“应了故人,而已。” 应了故人?他……应了谁,非要杀封云起?胡颜皱起眉,苦苦冥思。忽然,她心下一颤,似有感悟。却,不敢置信!曾经,曲南一对绿腰说,若她死,他必用封云起祭她。 不会是这样吧? 胡颜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啊。 曲南一的为人,她还算比较清楚。别看他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手软。既然说了要用封云起祭绿腰,便一定会那么做。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曲南一不是一个好官,不是一个纯粹的清廉之臣,当不起一个青天;可从另一方便而言,他却是一个有担当、有能力、有手腕、有心机的男子。他既不祸害**县里的百姓,更不畏任何强权。他做事没有原则,却言出必行。 因此,胡颜知道,他是真的想让封云起去死,且正在努力那么做。 这就矛盾了。 胡颜有些想哭,更想挠墙。这些矛盾太-操-蛋-了!曲南一是为了绿腰,也就是为了她胡颜,她不能坐视不理,看着曲南一找死。但是,曲南一要动手的对象却又是她穷尽一生都想要保护的男子。难道她能拍拍曲南一的肩,告诉他,我就是绿腰,我没死,所以你不用对付封云起了? 若真如此,曲南一一定会用自己的余生去完成他最大的愿望——烧死胡颜! 矛盾,太矛盾了。 胡颜是真的惆怅了。 她是回来找人皮帕子的,不是找麻烦的。可她就像是天生的麻烦体质,数年来麻烦不断。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虽然那些麻烦数不过来,但以今年为最。哎……真是一言难尽啊。 曲南一看向胡颜,笑道:“怎么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 胡颜蔫头耷脑地回道:“为大人忧而忧,为大人愁而愁。在下这是在努力做一个好属下。” 曲南一噗嗤一声笑开了,眸光烁烁,揶揄道:“真难为你了。”食指动了动,终究没忍住,一个脑蹦弹在了胡颜的额头上。 胡颜怒:“你……”你怎么又动手?!此话,却硬生生地被她咽回到了肚子里。 司韶微微皱眉,准确无误地抬手,也弹了胡颜一个脑蹦。 胡颜蒙了。刚被曲南一弹成了脑蹦,是因她心中有事,没防备。司韶之所以得手,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弹自己?!这是要反了天吗?! 胡颜怒了,真的怒了,却是怒极而笑,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靠近司韶,柔声问:“小韶儿,你为什么弹我脑蹦啊?”那样子,真是亲切和蔼得不得了。 司韶冷着脸,道:“闻声而至,试试。” 胡颜和曲南一都听明白了,司韶的意思是,他听见曲南一弹了,他也就试着弹了弹,听听是不是一个声。 操-蛋! 胡颜忍着骂人的冲动,一把捧过曲南一的脑袋,黝黑的目光盯着他的唇,直直地亲了下去。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眼见着胡颜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竟快得好似要蹦出喉咙。他并非情窦初开的少年,完全可以堪称是情场老手,却……有些不知所措。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想推开她。然而,那种想法甚至都没有冒头,就便数以万计的强烈欲-碾压过去,尸骨无存。 曲南一感觉到胡颜的气息与自己交融到一起,血肉与灵魂都变得兴奋起来。这一刻,他没有了思考能力,不明白胡颜为什么突然亲吻自己。但,感觉绝对不坏。 “啵”的一声过后,曲南一着实失望了。 因为,胡颜将手捂在他的唇上,然后用力亲了一下她自己的手背。 她的动作是那般迅速、干脆,就好像曾练习过很多次一样。 曲南一觉得有些心塞,看着胡颜转头,挑衅地看向司韶,其意十分明显,有能耐,你也跟着学,亲口曲南一?! 司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竟一把抽出了鞭子,照着胡颜就抽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衙门里鸡飞狗跳啊。 胡颜撒腿就跑,司韶甩鞭就追。别看他看不见,但那耳朵却十分好使,追得胡颜狼狈躲闪,抽得她是上蹿下跳。 胡颜站在县衙的墙头上,喊话道:“再手动,我可还手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浑厚的抽鞭子声:“啪!” 曲南一眯着狭长的眼睛,望着二人追逐打斗,既不呵斥也不阻拦,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那上面似乎还染了一丝淡淡的女儿香。这个胡颜,真是胆大妄为啊,竟敢如此招惹自己?!呵…… 李大壮头疼地跑到曲南一面前告状:“大人,您看他们两个,都快把县衙掀翻了。要不,咱管管?” 曲南一放下手,淡淡道:“怎么管?” 李大壮挥舞着拳头道:“呵斥二人,不许二人如此胡闹!” 曲南一隔空指了指正斗在一起的二人:“去吧,你去呵斥吧。” 李大壮扫了一眼那虎虎生威的拳脚和甩得噼里啪啦的银鞭,缩脖道:“属……属下,不敢。呵呵……呵呵……”小声道,“大人,你后悔请那二位了吗?这县衙上的瓦都快碎没了。” 曲南一想起初次见胡颜时的情景,以及她说过的那句话,不禁莞尔一笑,道:“辞旧迎新。”摆摆手,“随他们折腾去。” 李大壮点了点头,挪着身子往曲南一的身前靠了靠。 曲南一十分警觉,立刻转头看向李大壮。 李大壮尴尬地一笑,犹豫道:“大人……” 曲南一直接道:“直说。” 李大壮应了一声,偷偷用眼见扫向司韶,压低声音,对曲南一道:“大人,属下觉得司公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曲南一表情不变,仍旧笑盈盈地看着胡颜与司韶对打,像是闲聊般对李大壮道:“可听出像谁?” 李大壮满脸纠结之色:“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不过,那冷飕飕的声音,属下真觉得以前在哪儿听过,而且还记忆挺深刻的。” 曲南一道:“去想想吧,想起来了,再来回禀本官。” 李大壮应道:“喏。” 李大壮的话音刚落,就见胡颜一脚将司韶踹倒在地,骂了句:“小白眼狼!” 司韶站起身,收了鞭子,缠在腰间,回了句:“老不休!” 胡颜的发丝凌乱,额头见汗,黑色衣袍上更是沾满了灰,人倒是毫发无伤。 司韶一身白袍,贵气十足,淡定从容,发丝整洁得好似刚刚梳理过,偏偏肚子上一个明晃晃的黑脚印,看起来有些滑稽。 有那爱凑趣的衙役,见战火停了,便屁颠颠地跑到司韶身边,逗乐道:“哎呦喂,这上好的衣袍上被踹了一个小脚印,还挺香艳……啊!” 司韶一脚踹出,直接赠送给了多嘴衙役一个脚印,留着他自己香艳去吧。 曲南一咂舌道:“二位踹人的姿势,竟如出一则。” 胡颜一扬下巴,傲娇道:“我这是独门绝学,经过多年演练研究出的神踹,每踹之下都带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和那些歪门邪道没有可比性。” 司韶不爱搭理别人,但从不放过和胡颜争锋相对的机会,当即冷冷地开口道:“我被踹得多了,自然有了心得。” “噗嗤……”众人笑场了。没想到,这冷冰冰的司韶,说出的话这么逗。 曲南一瞧瞧那二人也笑了。这还真是一对儿活宝。 一对儿?活宝? 这样想法又令他不那么愉悦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白子戚入魔 ,白子戚站在县衙对面,看着站在县衙墙头上的胡颜。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将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犹如梦中的仙子般散发着凌波微光。那纤细的脖颈,若绝世瓷器,明明是一种白嫩之色,却好似流光溢彩,引人流连。那唇,淡淡的粉色,就像一池碧绿中初绽的莲,柔软、精致、细腻,散发着幽幽冷香。既圣洁得令人膜拜,又靡丽得令人着魔。 白子戚突然觉得很饿,饥肠辘辘,就像很久不曾吃过饭的人,见到了美味大餐。哦,不不,不对,是一个有了执念想要得道成仙的人,突然看见了一颗圣药,既能解他腹中饥荒,又能度他成仙,或诱他入魔。 有生之年,能遇见这样的一张皮、一身风骨,真是他之幸。 风骨? 白子戚的眸光突然沉了沉,又仔细打量了胡颜两眼,发现她身子骨与绿腰竟十分相似。若能摸上一摸,就好了。 人在成年之后,不管肉如何疯长,那一身骨,是不会变的。就算埋入地下,肉身烂去,骨也尚在。这就是白子戚执迷人骨的一个主要原因。他喜欢永恒,尤其是将那些美丽的人变成永恒。 白子戚摸了摸袖兜里的银票,走入了县衙大门,心中暗道:这还真是衙门口超南开,有事无银你别进来。 对于白子戚的突然来访,曲南一倒是显得十分热情,将几挪到树下,邀其坐下品茗。话虽如此,但曲南一却让人给白子戚呈上一壶白水,并为其倒上一杯。 白子戚跪坐举杯道:“敬大人明察秋毫、落叶知秋。”彼此虽相处不多,但曲南一却知道自己只喝白水,足可见此人心思细腻。 曲南一眨了眨眼睛,用手隔空点了点白子戚,又调转方向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暧昧道:“市井传言你我二人颇有情谊,此番表现,正是本官心中有你。”举杯,品了一口茶,总觉得味道照比在花云渡时喝倒的,差了很多。 白子戚波澜不惊地回望着曲南一,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香脂盒,推给曲南一:“为了不负大人厚爱,还请收下子戚的一片心意。” 曲南一把玩着香脂盒,似笑非笑道:“好久不曾收到白茂才的香脂盒了。如今再次得见,竟恍如隔世。” 白子戚垂下眼睑,用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杯口,道:“若大人喜欢,子戚会多送些过来。” 曲南一调笑道:“白茂才如此乖巧,本官想不疼你都不行啊。” 白子戚那完美的表象终于裂缝,却是漏出了恶魔的本质。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摸向曲南一的手背,轻轻地“嗯?”了一声。 笑面虎遇见了剥皮行者,孰赢? 曲南一一抖,想抽手,却没抽动,当即懒懒地说了句:“胡颜,你家大人被人轻薄了。” 此话说完,非但没看见胡颜踹人,就连胡颜这个人都没瞧见。曲南一转头去找,竟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护卫当的,忒不尽职尽责了! 曲南一正待呵斥,却感觉头顶上有些响动,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胡颜叼着一根小草,整个人像只大青蛙似的趴在树干上,两只胳膊枕在脸下,两条大长腿在空中荡呀荡的,别提多惬意。 曲南一抬手隔空指着胡颜,一股无名火蹿出,冷脸训斥道:“你给我下来!哪有女子那般骑在树上的?!” 胡颜无赖道:“大人,您是当我是护卫呢,还是大家闺秀啊?” 曲南一被噎了一下,随即道:“你若是护卫,就做好护卫之职,没看到你家大人我被人轻薄了吗?”用眼色示意胡颜去看白子戚抓着自己的那只狼爪。 胡颜打了个哈气,无聊道:“我瞧着大人好像挺享受的样子,哪儿敢上前打扰啊?” 曲南一瞪眼,一脸官威:“你哪只眼看见本官享受了?!反倒是你,享受得狠。” 胡颜含糊道:“你哪只眼看见在下享受了?!在下正不辞辛苦地保护大人。”枕上胳膊,两眼一闭,那双大长腿还在树上晃呀晃的,磨得人有些燥热难忍。 白子戚盯着胡颜看,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曲南一皱眉,问:“你看什么?” 白子戚道:“屁-眼。” 此二字一出,曲南一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武力值不如人,直接伸手拧上了白子戚的手皮。白子戚吃疼,终是收回了攥着曲南一不放的右手。 胡颜也不睡了,从树上坐起身,低头看向白子戚。她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白子戚在曲南一的怒目而视和胡颜的虎视眈眈下,缓缓道:“树上的姑娘不是问曲大人那只眼看见看见姑娘正在享受吗?” 胡颜挑眉,发现这白子戚还挺有意思的。曲南一也挑眉,发现这白子戚为了哄女子开心还挺有狗胆的,竟敢拔自己的胡须?! 白子戚话锋一转,又道:“曲大人不也曾问过树上的姑娘,那只眼看见大人在享受?” 曲南一换了另一只眉毛挑起,觉得白子戚今天是来找抽的。胡颜直接跳下树,轻挑地落在几上,然后干脆一屁股坐下,扭头看曲南一:“大人,你说吧,怎么收拾他?”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你爱怎么踹,就怎么踹吧。这属于私人恩怨,本官不与参与。”听曲南一的声音,好像很为难,若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多想亲自去踹两脚。 曲南一话音未落,胡颜突然转身,一脚踹向白子戚的胸口! 那一脚,当真是又狠又准,虎虎生风啊。 不想,白子戚明知道胡颜要踹自己,却没有躲。他非但没躲,反而硬生生地接下这一脚,且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胡颜的脚,不让她轻易收回去。 这一下,就连胡颜也有些蒙圈了。 她往回拔腿,白子戚却抱着她的脚不放。两相僵持下,胡颜突然用力一缩腿,留给了白子戚一只黑靴子。 胡颜的足便暴漏在白子戚和曲南一的目光之中。 \ 第二百零五章:美色讹人 ,不再争锋相对的时候,曲南一和胡颜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难以自拔。二人没交流,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 “啪!”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抽鞭声。 胡颜恍然惊醒,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曲南一见胡颜如此,便知道出事了,忙紧随其后。 无论哪个朝代,都不缺少看热闹的人群。 集市上三五成群的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地的围观着热闹,有那小扒手穿梭在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得了手。 圈内,司韶手持长鞭,傲然而立。 妩媚女子用帕子捂着脸,轻轻颤抖着双肩,看样子正在哽咽哭泣。 小丫环气呼呼地职责道:“我家小姐冰清玉洁,待字闺中,被你一撞之下辱了名节,你非但不道歉,反而要行凶!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转头,看向一位精神矍铄的老道,“还请道长主持公道!还我家小姐一个清白!” 那老道身穿道袍,须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一张脸看起来虽不像七老八十,但若说他六十,却是可信的。老道发丝黑亮,竟无一根白发,整齐地束在脑他欺凌弱小,不能饶;一会儿又说他眼瞎,看不见,不能怪罪。到底什么意思啊?!” 众人复议,纷纷点头称:“就是就是。” 老道也不恼,而是迎风而立,一震衣袖,衣袂飘飘,道:“此乃因果两字,已是两事。后生撞了人,是错,需道歉。后生有眼疾,是病,可原谅。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再者,这众生芸芸中,能在这世集里相撞的二人,又是何等的缘分?” 老道说得头头是道,令本就没有大主意的众人纷纷点头复议,道:“是这个理儿。” 老道看向妩媚女子,道:“贫道观你面向有异,不知当说不当说?” 妩媚女子微愣,抿了抿红唇,露出疑惑之色,却终是道:“还请道长赐教。” 老道沉吟片刻,道:“姑娘面若桃花,容貌靡丽,乃旺夫多子之相,却因上辈子的孽债,欠了某人一双眼睛,导致身有异相,不但至今红鸾不动,且命硬克父克母。若贫道推算不错,你父母早已双亡,此身如浮萍般飘游不定。” 妩媚女子下意识地抚住小臂,一脸惊恐地望着老道,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 小丫头伶牙俐齿,口舌极快,当即护着无美女子,扬声道:“我家小姐是**县顶顶出名的美人,谁不知东有明珠、东珍珠?我们老爷夫人确实去的早,整个**县谁不知道?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小臂上有双眼睛?!一定是你偷看的!你就是个登徒子!” 妩媚女子白着脸,喝道:“不许对道长无理!”咬了咬下唇,突然跪在老道脚前,颤巍巍地掀开小臂上的衣袖,露出一小截粉藕似的小臂。那上面,竟然真的有两只眼睛!微微凸起,看起来活灵活现,却绝非画上去的。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有些吓人啊! 试想,一个如此妩媚的女子身上,竟多长出了一双眼睛,着实令人倍觉恐怖。 妩媚女子东珍珠,放下衣袖,对着老道叩拜道:“道长乃不世高人,还请道长救救小女子。” 老道平易近人地说:“姑娘请起,无需多礼。” 东珍珠却跪地不动,虔诚道:“东家虽败,但仍有一些家财,珍珠愿将家拱手相赠,还望道长救珍珠于红尘万丈。” 老道轻叹一声,虚扶起东珍珠,道:“贫道云游四方,要你家财何用?你且起来。难道小姐不曾看出,你的因果不在贫道这里,而是在那位后生身上?”拿眼看向司韶。 东珍珠诧异:“他?” 老道抚须而笑:“正是。上一世,你欠他一双眼睛,这一世,便去偿了这情债吧。若不能偿还此债,姑娘怕是活不过十天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一个如花美眷竟活不过十天了?原本众人对那老道还心存疑惑,可此刻听他言之凿凿,竟能一语断人生死,都不禁感觉身上鸡皮疙瘩乱蹿,心中直接信了他十分。想来也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口出狂言,必定讨不到好啊。十天后,若东珍珠还活蹦乱跳的,众人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才怪!咦?话好像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好像在盼着东珍珠去死。恩,反正就是那么一个意思了。这老道,可信! 第二百零了六章:玩埋汰的?一起吧。 ,东珍珠吓得一张笑脸煞白啊。眼中含泪,遥望司韶,端得是楚楚可怜。她有些惧怕司韶手中的银鞭,却又不得不上前一步,娇声道:“这位公子,不知道长所言,君可信乎?小女子东珍珠,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生愿侍君左右,做公子的一双眼睛,偿还自己的孽债。”说着便盈盈一拜,不胜娇羞道,“还请公子怜爱。” 呦呵,这就靠上去了?! 胡颜发现,道家人在抢自己的饭碗,将忽悠这件小事做得十分微妙,将人心拿捏的极好。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没有饭吃了?! 不得不说,老道这屎盆子扣得十分玄妙。 司韶不要东珍珠,便是不知好歹、小肚鸡肠让她死;他若要了东珍珠,东珍珠却死了,就只能说明他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虐死珍珠,不配为人! 这兜兜转转,竟下了这么一个套。 有意思。 那就玩玩? 胡颜还未动,司韶却开口道:“人,不要。眼睛还来。”两指成勾,就要去戳东珍珠的双眼。 这一手,谁都不曾想到。面对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有人能狠下心去挖她的眼睛?这瞎子就是瞎子,不懂女子的美好。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老道动作极快,眨眼间挡在了东珍珠的面前,接下了司韶的一招,声如洪钟般喝了声:“放肆!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这**县岂能容你!” 司韶有意试探老道的武功深浅,还欲动手,却忽听一个女声道:“让让、让让,都让让。” 司韶面沉似水,收回手。 老道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身穿酱色破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翻着白眼,一路摸索过来。那女子明显是个眼神不好的,动作不快,走路也没个章法,却在跌跌撞撞中撞向老道。此人正是这**县的一景——王瞎婆。 虽叫她王瞎婆,却不是因为她真瞎,而是两只眼睛往上瞟,一眼望去都是眼白,让人误以为她是个瞎子, 老道想躲,却不好当着众人面躲开,只能硬着头皮将王瞎婆扶起。 王瞎婆一把抓住老道的衣襟,裂开一嘴大黄牙,干嚎喊:“哎呀俺地那个天呦,可算终于找到你喽!老天眼今个儿总算睁开了双眼皮儿,让俺遇见你喽。许朗啊,你可算来娶俺了,俺等得可真真儿是心焦。” 老道有些不淡定了。他用了暗劲儿推开王瞎婆,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扯着贫道不放?!这成何体统!” 王瞎婆被老道吓到,泛着眼白道:“老妇……老妇是……” “噗嗤……”胡颜发笑,抚掌走出人群,道,“秒秒秒!道长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就看不出这妇人与你前世有缘,今生有夫妻之实,只待再续情缘?” 王瞎婆看见胡颜时,突然又来了底气,掐着腰,尖声吼道:“可不!老妇年轻那会儿,也是这**县的一枝花。你个风流鬼路过此地,勾搭了人家,却一走了之!老妇等了多年,今天总算逮到你,一个负心汉呦,小心遭天谴呐!”说着,就往老道身上扑,那黑漆漆的指甲在老道的衣襟上留下一条条的黑道道,看起来触目惊心啊。整个人更是恨不得贴老道身上,揭不下来才好。 胡颜扫了眼脸色巨变的东珍珠,又看向撒泼的王瞎婆,暗道:带兵打仗,果然得有个能征善战的属下。那东珍珠面嫩,怎会是王瞎婆的对手?至于这老道,倒要看他能在自己手下走上几个回合? 老道没想到有人出来搅局,打眼望去,却看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若一般女子女扮男装,总有些不伦不类之感,可眼前的女子穿起男装,却生生将一-干-男儿比了下去,端得是风标秀举、气韵天成、一身风华、美如冠玉! 老道眼睛一亮,抚了抚自己那三撇胡须,伸手推开不停往自己身上扑的王瞎婆,高深莫测道:“医者不自医,贫道自然不能掐算出与自己有关之事。” 胡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道长真和那王瞎婆有染啊?!” 老道微怔,喝道:“修要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胡颜摇手笑道:“别喊别喊,怪吓人的。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说你掐算不出与自己有关之事。那王瞎婆不正是因为与老道你有了不一样的关系,你才掐算不出她是谁的吗?啧啧……道长啊,没想到,你年轻时竟如此风流。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喏。” 老道定睛看向胡颜,看似云淡风轻,但他嘴唇下的那两根半指长的长毛却忽上忽下地一阵乱飞,足见其被气成了什么样。然,下一秒,老道却突然诡异地一笑,眼底泛起了一片涟漪,好似春风拂面,让人沉醉;又好似情深不寿,让人痴迷。那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仿佛能直接荡到人的心底。老道的脸在那圈涟漪中变得俊朗起来,竟有三分像封云起。 胡颜眨了下眼睛,发现那三分竟变成了四分!再一眨眼睛,那类似封云起的脸竟然又起了变化,竟有些像…… 老道缓步走近胡颜,柔声道:“姑娘年轻不懂事,贫道不与你计较,只是下次不要再口出狂言,伤人伤己,终归不好。” 胡颜有些失神,喃喃道:“不再口出狂言。” 老道又道:“小女子随贫道来,贫道见你颇为不俗,原为你卜上一卦。” 王瞎婆见老道要走,再次扑了上去,嚎叫道:“许朗许朗,你随我家去吧。老妇新蒸了五个大饼,送你两个吃吃。” 老道突然衣袖一甩,将王瞎婆扇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王瞎婆吓傻了,望着自己吐出的鲜血直哆嗦。 众人一阵唏嘘,暗怪老道出手太狠。 老道却是喝道:“她已被邪祟之物附体,需吐出三口恶血,方能无碍。此乃第一口恶血。贫道这就施法,让她吐出剩下两口恶血。” 说着,抽出桃木剑,就往王瞎婆的后背砍去。 第二百零七章:都是腰精! ,司韶突然出手,甩开银鞭缠上桃木剑:“这**县,是有王法的!你说,是不是,曲大人?”司韶直接将曲南一扯进了战局。他虽然看不见,也无法从周围杂乱的脚步声中辨别出曲南一和胡颜的方位,但是,他的甩鞭声,想必胡颜一定听得见,且不会置之不理。由此,司韶推断,曲南一也一定就在附近偷偷看着热闹。 老道微微一笑,责怪道:“你这后生不懂好赖!贫道若不出手,那王瞎婆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就算曲大人在,也不会阻挠贫道救人,否则……不成了山魈的帮凶?呵呵……”掐指一算,“不好!是那山魈诱惑了此王瞎婆!若再不让贫道出手,此王瞎婆必会为祸人间!” “呵呵……这**县的妖魔鬼怪真是越来越多,道长能者多劳,不如坐到公堂上,替本官将那些无头公案也一并掐算出孰是孰非吧?”曲南一一身红衣,十分骚包地从人群中走出,手中还摇着一把扇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寻摸来的。 司韶收了银鞭,放老道自由。若老道趁机砍曲南一几剑,他这个瞎子也是拦不住的。 老道见正主出现,立刻化身为高人模样,施礼道:“这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命数注定高官厚禄,想必阁下定是这**县的父母官曲南一曲大人吧?” 曲南一扫了眼有些精神恍惚的胡颜,对老道说:“若本官说不是,你岂不是要自抽嘴巴?!” 老道眸光一凛,干笑了两声,道:“大人说笑。” 曲南一却道:“本官从不与不相干的人说笑。”抬手,摇指东珍珠,“说,你意欲何为?” 东珍珠盈盈下跪道:“民女东珍珠,想要还了上辈子欠下的罪过,跟在这位公子身边,做牛做马,服侍公子左右。” 曲南一十分干脆道:“本官准了!” 东珍珠没想到曲南一如此干脆利索,竟一口应下此事。她……她酝酿好的那些说辞,竟一句也没用上。就连眼泪都没用上半颗。惊喜来的如此突然,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司韶冷冷道:“大人管得太宽。” 曲南一好脾气的笑道:“司韶,你双眼看不见,正缺婢女照顾,本官这片好心,你还是收下为好。” 低头看向东珍珠:“既然做牛做马都愿意,做婢女想必也是极愿意的。待回了县衙,将你降为奴。” 东珍珠叩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曲南一,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她转目看向老道,眼中隐隐含泪,似有千言万语。老道横她一眼。东珍珠立刻底下头,不敢再看老道。 曲南一嗤笑一声,转而看向王瞎婆:“说,你意欲何为?” 王瞎婆怕极了老道,哆嗦着不敢搭话。 曲南一突然大喝一声,道:“大胆!本官问话,你敢不答?!” 王瞎婆差点儿吓尿了!老道固然可怕,但县令大人更吓人。瞎眼偷眼去看胡颜,这才婆哆嗦着爬起来,对着曲南一叩头道:“大……大人啊大人,老……老妇想嫁给老道,有个老来伴。”刚才那女护卫许诺她,说只要她肯来闹,就让老道给你当夫婿。她是久旷之人,自然极想男人。偏偏**县里没人看中她,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留下这个老道。 曲南一更加干脆道:“准了!此时本官做个见证,你俩即刻结为夫妻。” 王瞎婆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傻愣愣地望着曲南一,好半天后才拍着地,叩头道:“谢大人!谢大人!谢青天大老爷!” 曲南一挑眉一笑,摆了摆手道:“休要多礼。本官既是这**县的父母官,必要保这一方水土,不容外人放肆!”眼尾扫向老道,冷冷一笑,“妖言惑众者,若不痛改前非,必不轻饶!” 老道面色铁青,喝道:“大人好生无礼!” 曲南一掏了掏耳朵,道:“瞧你七老八十的样子,没想到底气还挺足,刺得本官耳膜生疼。”脸色一冷,用扇子指着老道的鼻子,“既然你说本官是天生的高官厚禄命,你注定要伏在本官脚下听命。所以,千万不要如此放肆,因为,本官不喜。” 曲南一几乎话,将老道顶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是青了紫、紫了青,真真儿是无比精彩。 这大阵仗引起了巡逻衙役们的注意,他们穿过人群,来到曲南一身边。 曲南一吩咐道:“许老道在**县里没有亲人,你们六个就陪着他,直到将其送入洞房为止。” 说完,扯着胡颜,施施然走了。 胡颜回头,看了老道一眼。 老道冲着胡颜点头一笑,那样子竟十分多情。 胡颜默默转回头,继续前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大家都有所图谋,不如玩个大的! 胡颜从曲南一手中扯回自己的手腕,道:“曲大人,属下认得回县衙的路。” 曲南一没有强求,却道:“本官要领你去吃些东西,你怎么可能认得路?” 胡颜感慨道:“曲大人对待属下的这种关爱,若能均摊就好了。” 曲南一笑着睨了胡颜一眼,道:“独宠你一人。” 胡颜又抖了一下。 曲南一关心道:“冷?” 胡颜眯眼看了看硕大的太阳,喃喃道:“很冷。” 曲南一凑到胡颜耳边,极其不要脸地道:“你可以抱着本官取暖。” 胡颜斜眼看着曲南一,突然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调笑道:“曲南一,你还挺有意思的。” 曲南一微微一僵,咧嘴笑了笑,继续前行。耳朵,慢慢染上红霞。他被调戏了?嗯,是的,被胡颜调戏了。这种感觉挺令他有些无措,却,不坏。 胡颜吹了声口哨,步伐轻快了两分。暗道:敢和你祖奶奶动手动脚?打你屁股蛋子都不为过!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一声不响地走在胡颜的身后侧。 东珍珠看看老道、又看看司韶,最终还是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上司韶。 丫环宣儿追上东珍珠,搀扶着她,跟在司韶的身后。 也不知司韶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一脚踩在胡颜的后鞋跟上。胡颜不防,踉跄了一下。 司韶一把搂住胡颜的腰。 曲南一微愣,转头去看司韶。 胡颜斜着眼睛,用眼尾看向司韶。 司韶松开手,冷冷道:我刚才抱住得是水桶吗?那么粗。 胡颜恶狠狠地回了句:你奶奶的腰! 曲南一十分不厚道地笑惨了。 第二百零八章:送你暖床人 ,刚才老道闹事的地方,就在金门客栈的斜对面。 经过这一番折腾,曲南一等人也都饿了。 曲南一带着一长串的尾巴来到金门客栈,抬头望着牌匾,又是一阵失神。 胡颜伸手在曲南一的后脖子上劈了一下,劈得曲南一直翻白眼,粗声道:“你要行刺啊?” 胡颜无辜道:“还以为大人脖子扭了,属下特意出手相救。” 曲南一一边用手揉着脖子,一边往客栈门里迈步,“再来砍两下,好像舒坦了不少。”话音未落,竟看见邻桌坐着两位熟人。 一位身穿墨绿色勾黑色玄纹花边的男子,长眉入鬓、眸如曜石、一张脸犹如鬼斧神工雕琢而成,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端得是霸气十足。 另一名女子身着淡粉色的衣裳,腰间束着一条由珍珠拼花的玉带,在腰侧垂下长长的流苏。女子若怒放的玫瑰,单看身形便令人惊艳。只可惜,她的头上戴着幕篱,看不到美人真容,却不难猜出此乃何人。也是,若非昨天被胡颜打肿脸,今天又怎会带着幕篱出门? 曲南一笑道:“真是巧了。封公子,封小姐,咱又见了。”探头往窗外一忘,发现这个位置极好,正好能看见街对面的热闹。 若不知道曲南一心中执念,这会儿看见他这般热络,一准儿会误以为三人是知己好友。殊不知,他面上笑得越发亲厚,心中那刀子捅得便越是凶狠。 封云起也是场面人,自然不会伸手打笑脸人,于是毫无诚意地抱拳道:“曲大人。” 封云喜记仇,当即站起身,大喝一声:“你!” 封云起拉住封云喜的手,示意她坐下,稍安勿躁。 封云喜狠狠地瞪了曲南一和胡颜各一眼,冷哼一声,这才愤愤然坐下。 胡颜再次看见封云起,心中十分雀跃,几乎想蹦过去、四肢并用缠在他的身上,就像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然,封云喜这个小丫头实在碍眼,令胡颜心生不快。胡颜从不自诩大度,毕竟她心思诡谲,和大度压根就搭不上边。再者,无论那个宽宏大度的女子看见爱人身边坐着小妾,都不会美滋滋地夸上一句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吧? 曲南一好像个自来熟,一边坐到胡凳上,一边笑道:“上次的事真是误会,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封公子解释一番,冰释前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借着封公子的酒水,痛饮一回!”抬手招呼胡颜和司韶,“来来,都坐。” 一张几,封云起和封云喜坐在一侧,曲南一独占另一侧。曲南一示意胡颜坐到自己身边。 胡颜心中不爽,用脚踢了一下胡凳,这才坐下。 不想,司韶竟误以为胡颜在为自己指点落座的地方,竟一屁股坐到了胡颜的大腿上。 封云喜惊呼一声,然手伸手在司韶的眼前晃了晃,这才咂舌道:“原来是个瞎子。”扫眼胡颜,用鼻子轻声哼了哼,“不知廉耻。” 司韶并未因出丑很脸红,动了动身就要从胡颜身上起来。 胡颜却抱着不放,眸光沉沉道:“胡凳凉,你坐我腿上正好。” 司韶忍着捏死胡颜的冲动,没有动。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抚额道:“阿颜,不如你也坐到本官腿上,免得受凉?” 胡颜屁股一抬,一歪,抱着司韶就坐到了曲南一的腿上。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伸手护住胡颜的腰,又往上提了提,却没提动。 封云喜瞪大了杏眼,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封云起打量了胡颜两眼,眼神有些怪异,却看不出喜怒。 这一叠三个人,瞬间吸引了整间客栈的所有目光。 东珍珠站在几边,与丫环萱儿一样,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三个叠罗汉的人。 曲南一尴尬地一笑,随即如沐春风道:“如此亲厚,也就在本官的治下才能得见。”随即招呼店小二,“好酒好菜都上来!” 店小二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撒腿就往厨房跑。 掌柜站在柜台里,踌躇半天后,终是蹒跚而来,硬挤着笑道:“曲大人光临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一脸纠结地看着三个抱在一起并同时转头看向自己的人,后面的场面话愣是说不下去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用挤出一句,“是小人考虑不周,没有加个软垫,这……这就让人取软垫来。”说完,一溜烟跑了,竟是亲自去取软垫给这三位祖宗了。 有了软垫,胡颜等人终于分开了叠罗汉的身子,各自坐到一只胡凳上。 曲南一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掌柜的忒没有眼水。抱着阿颜,虽然腿麻了一些,但滋味甚妙。 曲南一等人的这一顿折腾,着实令人哭笑不得。封云起本不喜和他人同桌,但既觉得这胡颜等人有些意思,又想寻机为封云喜报仇,于是便忍了下来。 待众人终于坐定,小丫环宣儿扶着她家小姐东珍珠也坐到了胡凳上 胡颜一个眼神扫去,冷冷道:“站着。” 东珍珠的小脸一白,美眸上便染了三分氤氲,当真是君见犹怜。 小丫环宣儿伶牙俐齿地叫嚷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家小姐坐?!” 胡颜无视萱儿,取过封云起面前的酒壶,自斟自饮,吱溜了一口酒。 小丫环宣儿气得小面通红,跺脚道:“你……你怎么欺负人!?” 胡颜眯了眯眼睛,道:“现在起,你家小姐是奴,你是奴的奴。怎么,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宣儿满眼泪水地望向东珍珠,凄惨地喊了声:“小姐?” 东珍珠满脸羞愤之色,眼泪亦在眼圈里打转,无比可怜地点点头,咬着下唇从胡凳上站起身,垂头立在一边,默默垂泪。 封云喜的正义感熊熊燃起,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女子好生歹毒!她明明是小姐出身,就算自愿跟着那瞎眼男子,也不是你的奴才,你辱她作甚?!” 胡颜眸光一闪,言辞诚恳地道:“司韶的奴才,我能做得了主。若你心疼那东珍珠,不如领回去,给……封公子暖床。这也是在下的一片心意,就当为上次掴你两个大嘴巴的赔罪,还望封小姐不要推辞。” 第二百零九章:不死不休 ,封云喜气得身子都哆嗦了,若非封云起一直攥着她的手,她都忍不住冲上去掴胡颜二十个大巴掌! 封云起看得明白,封云喜根本就不是胡颜的对手。再对阵下去,只会败得更惨烈。他心疼云喜,便开口道:“东小姐的姿色,封某还没看在眼里。若是胡姑娘自荐枕席,封某到是乐意笑纳。” 如此*裸的羞辱,令胡颜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面皮也有些泛白。 曲南一却用筷子敲了敲杯子,道:“封公子这是要夺人所爱喽?”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问因由。 封云起看向曲南一,笑道:“曲大人的品味很是辛辣。” 曲南一一脸享受的模样,道:“辛辣总比无味好。”说着,还扫了一眼封云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风云喜就算不喜欢曲南一,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目光?当即就翻了脸,骂道:“狗眼看人低!” “啪!”胡颜扬手,快若闪电,直接给了封云喜一巴掌,掴掉了她的幕篱,露出了那张已经浮肿起来的脸。 这一巴掌真是又快又狠,谁都没想到,大家明明坐在一起吃着和气饭,胡颜会说动手就动手。 封云喜捂着脸,指着胡颜,尖声道:“贱人,你又打我?!” 胡颜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曲大人乃青天大老爷,也是你个小丫头能随口辱骂的?” 曲南一既觉头疼,又倍感欣慰啊。阿颜这是在维护自己咧!曲南一在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绷得死紧,摆出官威,一拍几,沉声喝道:“敢辱骂本官?!你胆子不小!” 封云喜想要扑向胡颜,却被封云起拉住。 她恨得不轻,又被宠坏了,见封云起非但不帮自己,还处处拦着自己,心中怒火中烧,扬手便甩了封云起一个嘴巴子! 那手掌与脸颊相互撞击的声音,十分清脆。 胡颜只觉得心脏似乎被刀扎了一下!痛得厉害! 封云起的眸子沉了沉,盯着封云喜没有表态。 封云喜掴过之后,心生惧意,不敢看封云起,却又不肯轻易示弱,便硬挺着胸脯,垂眸,喃喃道:“你……你说过,要宠着我,帮我报仇的,如今……如今任我被人欺负” “啪!”胡颜伸手,狠狠掴了封云喜一巴掌。 “啊!”封云喜一声惊叫,头偏到一边。 “啪!”封云起反手,直接掴了胡颜一巴掌。 男女之间到底力道有别,封云喜被打,说,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胡颜耸肩,摊手:“总不好独宠你一人吧?”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放下手,咬牙道:“看来你被掴得轻了!” 胡颜甩了甩马尾辫,眼见着封云起一掌拍向司韶胸口,忙开口道:“封公子,你若得空,再帮我左把左脸补一巴掌呗?我那里也有一颗坏牙!” 封云起脚下一个趔趄,却还是在司韶的胸口拍了一掌,只不过力道卸掉了七层,仅剩三层而已。 司韶不管自己的伤势,继续和封云起缠斗在一起。 曲南一骂道:“贱!” 胡颜挑眉看看曲南一。 曲南一眯眼回望胡颜,却是突然展颜一笑,道:“奈何本官喜欢!” 胡颜觉得曲南一的笑容有些刺眼,转开头,看向封云喜,想冷笑一下,却又扯动脸上的伤,痛得皱了皱眉头。她冲着封云喜勾了勾手指,道:“你是乖乖过来让我掴嘴巴子,还是请我过去动手?” 封云喜瞪眼道:“你除了会掴嘴巴子,还会什么?” 胡颜淡淡一笑,道:“小丫头,你不会想知道那些详情的。” 胡颜说这话的表情也不渗人,但封云喜却觉得一股凉意由脚底板升起。她下意识地靠近封云起,喊了声:“哥哥……” 胡颜的呼吸一窒,一种肆虐的杀意在身体里激荡!她凭什么叫他哥哥?!然,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很快便被她压制下去。她忍不住嗤笑一声,为自己,亦为封云起。有些缘分,写不了隔世的离殇。封云起不是小哥哥,她……知道。然,却永远无法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下去手。而封云起,有一天,也终究会成为她的! 胡颜用手抹了抹唇角,嗤笑一声。为了自己,也为封云起。呦呵,不知道为何,她偏生就喜欢这样的……孽缘!果然,生活太久太平淡了,光活在被人恨中还是没有意思的。被掴巴掌,多新鲜。呵…… 多久,不曾被人打过脸?封云起,你好样的! 封云起扬手接住司韶甩过来的银鞭,与司韶互不退让。 胡颜拍了拍司韶,伸手取过他手中的鞭把儿,道:“你姿势不对。” 她扯了一下银鞭,封云起下意识地往回用力一扯。胡颜就着封云起的势,将银鞭缠绕在腰身上,一卷,飞上封云起,直接滚进他怀中,还十分直觉地抬起一条腿,伸长一条手臂,做出一个优美的造型。 封云起望着窝在自己怀里的胡颜,唇角隐隐抽动了两下,然后,笑了。 胡颜闭上眼,挡住眼中的湿润。 封云起离胡颜最近,自然看见她睫毛下泛起的浅浅晶莹,心中莫名一紧,想要伸手擦掉她的泪滴,却是扬手将其扔了出去,嗤笑道:“如此便投怀送抱?曲大人头上的乌沙要换上一顶绿色的才般配。” 胡颜的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地,站定,直接扬起手中皮鞭,啪地抽了封云喜一下。 封云喜惨叫一声。 胡颜冷冷道:“你侮辱我家大人,我便抽封云喜一下;你让我不喜欢,我便再抽她一下!”说着,就又要去抽封云喜。 封云起一把将封云喜护在怀里,伸手再次接住鞭尾。 胡颜挑眉戏谑道:“怎么,还想让我投怀送抱?” 封云起发现,胡颜猥琐难缠!简直就是油盐不进、歪理一堆、不择手段、任性而为,绝非一番女子。若她不是对云喜充满敌意,许自己对她尚有几分好感。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终究是平淡世间的一朵奇葩。只可惜,彼此立场不同,誓要护着的人,亦不同。 封云起难得一次,郑重道:“姑娘步步相逼,想来是有因由。若能解,封某愿摆下酒席,化解一二。若无解……”,眸光一冷,霸气十足,“那便生死上见!” 胡颜捂着心脏,笑着怪叫道:“你吓唬人家?这小心脏可禁不住这些,好怕呀。” 封云起突然仰天大笑,道:“好,那就不死不休!”抱起封云喜,大步走出金门客栈。 胡颜喃喃道:“不死不休?呵……为了一个女子,真是执着啊。”弯腰,捡起一把胡凳,坐下,对着缩在柜台下的掌柜喊道,“上菜!”声音沙哑,气势磅礴。\ 第二百一十章:让他痛万倍! ,金门客栈里一片狼藉,在封云起和司韶动手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溜走了。掌柜损失惨重,却又不敢得罪曲南一和封云起,只能哆嗦着给小二使了个眼神,让他上菜。 重新抬来一张几,摆好一桌子的菜。 胡颜筷子翻飞,将自己喂饱。虽然有些食不知味,但果腹却是足够了。 曲南一给胡颜夹了一块头青菜:“消消火。” 胡颜呲牙一笑:“怎么,能看出来我火气很大?” 曲南一浅淡地一笑,道:“像本官这么好修养的人,都要怒发冲天了,更何况你?” 胡颜给曲南一夹起一个鸡屁股,放进他的碗里,“消消气。” 曲南一盯着碗里的鸡屁股笑而不语。 胡颜吃掉青菜,又闷头夹了两口菜,扒拉进嘴里。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涌出一些疑惑和坏水,随即消失不见,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戏谑之色。他道:“你对那个封云起,到真是忍让颇多。若本官掴你一巴掌,从此后,江湖上便会有一个关于独臂大侠的新传说了。” “噗嗤……”胡颜忙转开头,一口饭喷出,喷了东珍珠一裙摆。 东珍珠惊叫:“啊!” 丫头萱儿喊道:“小姐!”忙蹲下身,给东珍珠抖动裙子上的饭粒子。 胡颜看向曲南一:喂,能不能不要吃饭的时候,说这么要命的话? 曲南一伸手摸了摸胡颜脸。 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 曲南一开始勾火:“那封云起一个大嘴巴子将你打成这样,你竟不揍得他哭爹喊娘,实在不像你的风格啊。” 胡颜挑眉一笑:“好久没人揍我,就图个新鲜。” 曲南一嗤了一声,放开胡颜。 胡颜心中有些不舒服了。被封云起掴了巴掌的时候,她虽然心痛,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封云起不是小哥哥,而她……又必须得到封云起,才能寻回小哥哥。所以,无论封云起怎么虐她,她都必须含笑应下。这是她欠小哥哥的,也是欠封云起的。可是,当曲南一如此嗤了一声后,她心里就不舒服了。就好像,她自己轻贱自己可以,但……不想被曲南一如此轻贱。 哎哎哎,这样的感觉不太对。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韶,突然冷冷地开口道:“你若找打,我倒是乐意奉陪。” 胡颜用筷子敲了敲碗,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在心里轻叹一声,又续扒拉饭菜。 胡颜不想和司韶起争执,司韶却接着开口道:“你若觉得我的手打在你的脸上不如封云起的手打在你的脸上舒服,我可以砍下封云起的手,每天抽你一百遍。” 操咧!真拿她当好性子拿捏呢?她刚才一直不开口,是找不到开口的理由,但她从来不是任人践踏的性格,好吗?! 胡颜张嘴开,想说什么,但在看见司韶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时,突然就沉默了。 司韶道:“|怎么?认可了?!那我去取他的手!”说着,就要站起身。 胡颜一把攥住司韶的手腕,将他扯回到凳子上。 司韶欲挣扎,胡颜却攥着不放。 曲南一看着二人互动,却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多说一句话。实则,在他心里,已经开始为司韶摇旗呐喊:去吧!快去砍吧!本官支持你! 司韶和胡颜僵持半晌后,胡颜终是开口道:欲取之,必先给之。比起我被剐的这一巴掌,他最终付出的,会比我痛上万倍。日后,就算他要我性命,都不为过。 司韶一震。他没想到,胡颜会突然和他说这些话。 然而,正是这话,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怒火和仇恨。若能让封云起痛苦万倍,他倒真是乐意袖手旁观,看场热闹。如此一想,竟然心情大好。连带着,唇角都悄然勾起一个开心的弧度。 曲南一目露沉吟之色,不知胡颜与封云起到底有何种瓜葛?有些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不过那些所谓的真相,早已不再那么重要了。这就好比,眼前的胡颜和司韶,不再伪装不认识的假象。让一切顺其自然,更好。经历过很多事后,曲南一想得最明白的便是——珍惜眼前人。 至于封云起,呵……他开始期待那所谓的痛上万倍。 他还真不知道,一个人的痛不欲生会是何种模样。哎呀呀……好期盼啊。 胡颜见司韶和曲南一都开始吃饭了,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于是同时,一种愤愤之感又油然而生。她为何要对他俩解释她和封云起之间的纠葛?真是操了蛋了! 胡颜不爽,干脆用筷子夹起五花三层肉,然后一口咬下瘦肉部分,将肥肉扔到其它菜盘里。 司韶跟着胡颜夹菜,吃得是满嘴的肥肉片子,着实不喜,眉头便微微皱起。 曲南一突然感谢自己不瞎。 东珍珠司韶皱眉,便拎着裙摆跪坐到地上,柔声道:“奴为公子布菜吧。” 胡颜扫了东珍珠一眼,发现这个小女子还真不简单,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若说她只为还上辈子的孽债,并没有其他目的,打死胡颜都不信。 胡颜和曲南一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相似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司韶根本就不搭理东珍珠,任她在那跪着。 东珍珠容颜娇媚,身段婀娜,一双含泪美眸楚楚可怜地望向司韶,却是一腔柔情付之东流,无人怜爱回头。没犯法,谁让司韶是个瞎子,还是个不需要别人照顾的倔强瞎子。东珍珠眸光一转,看向曲南一。也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曲南一吱溜了一口酒,美得眯起了眼睛。眼中有胡颜、有美酒、有美食,却唯独没有美丽的珍珠。 东珍珠不敢去看胡颜。她知道,那女护卫才是一等一的狠心。说掴人大嘴巴子绝不手软;被人打得吐掉一口牙,竟哼都不哼一声;她说要将自己送给封云起当暖床人,也是绝对做得出的。只是……东珍珠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她总觉得胡颜对封云起不一样呢?也许旁人看来,她就是那样一副嬉笑怒骂的样子,可身为女子,珍珠心中明白,那偶尔的一瞥,却难掩情深不寿。 她刚才一直躲在一边静静观察着几人,发现了一些很微妙的关系。曲南一和司韶,似乎对胡颜都有些不同。只是这些男女之事,身陷其中之人,往往最是一叶障目,看不清端倪。 兴许,她可以利用一二,以便尽快达到目的。 东珍珠低眉顺眼地跪坐在地上,腹中饥肠辘辘一声响,羞红了脸,却又不敢开口讨要吃食。 这番景象落入他人眼中,不免觉得胡颜等人太过恶毒,竟饿着这如花似玉的东珍珠。 有那想要过来理论的,却又畏惧曲南一的身份,只能在心里骂上两句狠话,解解气。 曲南一素来会做人,更会做事,怎能让旁人拿住自己的话柄?但见他轻叹一声,道:“东小姐何苦来哉?回家去做富家小姐不好吗?非要信那老道的话,来赎前世的罪。” 东珍珠施礼,道:“回大人,珍珠甘愿侍奉公子。” 胡颜放下筷子,站起身:“既然都吃饱了,咱回吧。” 曲南一和司韶站起身,东珍珠和萱儿也立刻跟着站起身。 掌柜一脸苦大情深地跑过来,为难道:“大人,您看……”示意曲南一看看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客栈。 曲南一一脸正色道:“你放心,本官会为你讨个公道!那封云起就算想赖账,众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他!” 掌柜有些无语啊,感情店被砸成这样,就没你什么事儿呗? 胡颜眼底幽光一闪,道:“掌柜的,正巧大人在此,还不请大人赐你四个大字。” 掌柜有些迷糊,苦着脸问:“啥四个大字?”莫不是缺心眼子四个大字?依靠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此四个大字那是真真儿地再合适不过了。 胡颜神秘一笑,道:“附耳过来。” 二人嘀嘀咕咕半天,掌柜的终于咧嘴大嘴笑出了满脸菊花开。 曲南一这没羞没臊的竟直接侧耳去听。听后还摇头晃脑地点评道:“此法,甚妙!” 掌柜的屁颠颠地跑到对面布庄,扯了十尺白布,请曲南一运笔挥毫四个血淋淋的大字——欠债还钱! 胡颜一行人走出金门客栈后,从二楼处走下一人。那人穿着玄色绸缎长袍,礼领略高,袖子偏长,一张脸清秀绝伦,正是白子戚。 掌柜凑到白子戚身边,见周围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唤了声:“东家。” 白子戚弯下腰,用修长干净的手指,捏起胡颜的那颗后槽牙,对着阳光看了看。那动作、那眼神、那表情,哪里像是在看一颗牙,简直就是在鉴定一颗凤凰蛋的真伪。 光束落在白子戚的脸上,为他镀了层神秘的光晕,看似神圣不可侵犯,实则却是厉鬼在人间的完美扮相。 白子戚的唇角弯起,动作十分自然地将牙齿收进了袖兜里。末了,还用手指轻轻地拍了拍衣袖,感觉就像在安抚一个躺在他袖兜里的小孩。 着实……诡异!\ 第二百一十一章:讨债 ,当天下午,封云起的家门口,便出现了六名店小二,举着长长的白布带,一同喊着:“欠债还钱!欠债还钱!欠债还钱!” 那声音,当真是生生不息无比悲怆啊。 掌柜说了,要不到钱,就不让他们六个吃饭。 封云起正给封云喜上药,忽闻此声,捏碎了手中的小药罐。 封云喜的侠女情怀在胸腔里一荡,就要冲出去和众人理论。 封云起拦下封云喜,摆上一盘棋,让她和自己对弈。 封云喜的屁股下像长了钉子,不时向外望去。 封云起落下黑字,道:“知道为何不让你与胡颜硬碰硬?” 封云喜轻声哼了哼,道:“她武功比我好呗。”伸手下了白子。 封云起道:“此乃其一。” 封云喜皱眉:“还有其二?” 封云起扔下黑子,负手而立,道:“何止其二?” 封云喜撇嘴:“哥哥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封云起转头看封云喜,那沉沉的眸光如有实质,竟令封云喜心生惧意,低垂下头。 封云起道:“我若这般看那胡颜,她必定会冲着我狡黠一笑,不会像你这般害怕。” 封云喜立刻抬起头,喊道:“哥哥偏心她?!”眼中带泪,苦涩道,“哥哥若喜欢她,便将她留在身边好了。我看她必然欣然同意。若是好人家的女子,哪个会主动抱这个人,坐那个腿,还往陌生男子的怀里滚?”一甩手,丢掉白子,“云喜就是个榆木疙瘩!哥哥说要对云喜好,将云喜留在身边,却突然离家出走,一去便是多年。如今回来了,反倒看那狐媚子顺眼,不喜云喜了!”说着说着,趴在几上痛哭出声。 封云起微微蹙眉,暗道:他不在的那些年,云喜被养得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当初那个勇敢坚毅的小女孩,不见了。可这怪不了云喜,是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照顾好她。 他伸手抚上封云喜的长发,道:“云喜,下次见到胡颜,你绕路走吧。” 封云喜气极!她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封云起却还惦记着胡颜,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不如她?自己哪里不如她?若非她武功了得,自己哪里会受制于人?若自己武功大成,必打得她爹娘都认不出来,哼! 封云喜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也知道不好再在封云起的面前太过放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感情也淡薄了许多。为今之计,是要先得到封云起的心。为此,她真是煞费苦心。她知道封云起喜欢果敢、坚毅的女子,所以才毅然离家出走,来**县里寻山魈。如此这般,果然将封云起引来。却不想,山魈没有抓到,倒是惹了一身骚。胡颜那个骚狐狸,早晚要她好看! 封云喜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云起哥哥,你别生气,云喜知道错了。云喜无理取闹,确实不对。”攥起拳头,信誓旦旦道,“待云喜历练一番,必不比任何人差!” 封云起勾唇笑了笑,目光柔和,若一坛烈酒的芬芳,十分醉人。 封云喜双颊微红,用双手环抱住封云起的腰身,用崇拜的目光仰望着他。 十七岁,正是女子最动人的年华。 封云起提起封云喜的下巴,在她的无限娇羞中,覆向她的唇…… “欠债还钱!欠债还钱!欠债还钱!”院外又一波的呐喊声冲进耳膜。 封云起放开封云喜的下巴,大步向门外走去。 封云喜心中暗恨那些人打扰了自己的好事,愤愤地将幕篱往脑袋上一扣,也跟着封云起冲了出去。 院外的店小二正扯着脖子大喊,忽见正主出来了,都吓得脖子一缩,瘪了回去。 封云起把玩着一个金元宝,问:“是谁出的主意,让你们来此闹事?” 店小二一起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封云起捏扁手中的金元宝,让其随手抛给为首的店小二,喝道:“说!” 店小二的腿一软,手忙脚乱地接住金元宝,颤声道:“是……是曲大人的女护卫。” 封云喜怒道:“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她何苦纠缠不放?出了这等损招侮辱咱们。若是江湖人知道,我们封家欠钱不还,岂不会笑掉大牙?在客栈动武的时候,那些物件明明都是被那瞎子抽坏了,如今却找到我们头上要债,当真是欺人太甚!” 封云起揽着直跺脚的封云喜往回走,却在转身间发现自家周围多了不少武林人士,且目光不善。 封云起不动声色地走回院内,对无涯吩咐道:“去抓一名探头探脑之人回来,不要暴漏身份。” 无涯得令,换了身衣服,这才悄然无声地出了内院。 不多时,他扛着一个被点了穴道的武林人士回来,将其随手扔到地上,出言威胁道:“主子有话问你,且老实回答,否则……杀!” 武林人士自知不敌,忙用眼神表达诚意。 无涯解开武林人士的穴道。 武林人士趴在地上,眼睛提溜乱转,看样是想逃跑。 无涯拔出刀,揽在武林人士的脖子上。 武林人士终于老实了。 封云起负手而立,望着院内杏花,问:“为何探头探脑?意欲何为?” 武林人士含糊道:“就……就是随便看看。” 封云起看向武林人士,霸气道:“随便看看?那就随便杀杀吧。”双指一动,折下一根杏花枝,以破空之势,射进武林人士的胸腔。 武林人士大骇,却闪躲不开,只觉得胸腔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满眼惊恐地望着封云起,巨大的求生**令他忍不住喊道:“噗!我说!我说!不要杀我,我说!”一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他却不敢再拖延,继续慌乱道,“江湖传言,说山魈吐出的钥匙在你手上。我……噗……我们想来……噗……”第三口鲜血吐出,人随之倒地不起,身体渐渐失去温度,变成了死尸。 封云起伸手捂住封云喜的眼睛,将她揽入怀中,吩咐道:“十九骑待命,敢犯我者,杀无赦!”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小小的**县,即将掀起腥风血雨,永无宁人。他倒要看看,是谁放出这样的风声,想要至自己于死地?他好久不为祸人间,有些人怕是还不知道死是一件多值得庆幸的事。 生生世世,凡尘种种。呵…… 让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人后悔没有死。\ 第二百一十二章:夜杀三十一 ,夜色降临之后,便是那些牛鬼蛇神出没之时。 司韶坐在树干上,闭目吹着一片树叶,那声调和他的为人一眼,十分清冷,似乎可以用没有感情来形容,但若细细品味,却能感觉到心间萦绕起一丝落寞,掩着心事,在月色中隐约浮沉。 曲南一的房里,点了一盏蜡烛。他手持竹简斜倚在软垫上,随着那清冷的音调用手指打了拍子,看样子还挺享受。 胡颜坐在县衙内院的房檐上,仰望着冉冉升起的月亮,品着自己那份不为人知的心事。 今日,她看似胡闹的举止,让店家扯着白布去讨债,实则是在给封云起通风报喜。最近,那些武林人士在曲南一的鼓动下,变得躁动不安,纷纷窥视起封云起手上的钥匙。 封云起手上到底有没有钥匙,胡颜不知,但她却明白,她绝对无法再一次承受生永永隔,然后再用另一个一百年,守着记忆的点点滴滴,忍受着身僵血冷之症的啃噬,绞尽脑汁的为自己续命,去等小哥哥的再次出现。 封云起,不是小哥哥。 但,如果她是封云喜,他还是她的小哥哥。 今生、来世,说好要永不分离,却抗不过孟婆一碗忘尘汤。 那死了的人,倒可以潇洒转身,忘记前尘往事,重新立于天地;这活着的人,却要忍着眼泪数离殇、盼重逢、恐不见、惧别离。 呵……黄沙呀,埋葬了多少奇才?轮回啊,哭断了多少柔肠? 封云起已经有了封云喜。是她来得太迟,还是注定要成为隔世的离殇?也许,她应该试着放手,让自己……让自己去做什么呢? 一百年啊……她寻了百年之久的那个人,不再爱她! 不敢细思那些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更不敢细想放弃后会如何自处。似乎,寻找小哥哥,已经成为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胡颜用手揉了揉脸,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无措,以及一丝丝的悲凉。 司韶似乎感觉到胡颜的情绪滴落,从唇边拿下树叶,道:“不知你纠结什么。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你要什么,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嗤笑一声,“何苦惺惺作态,拿那些儿女情长为难自己?” 胡颜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臂弯里,轻轻颤抖着肩膀,半晌不语。 司韶皱眉。 胡颜突然抬起头,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月亮,露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笑,耀眼夺目,令人惊艳。 她说:司韶,你说得对。我要封云起!哪怕打到他跪下,也要让他认这一个服字! 司韶眉毛皱得更深:“你干嘛非和他较劲儿?你到底想要他什么,你说,我去取。” 胡颜看向司韶,邪魅地一笑:“我要……呵呵……你个小屁孩,不懂的。” 司韶怒,一鞭子抽向胡颜。 胡颜哈哈一笑,跳下房檐,一溜烟跑了。 屋内,曲南一看完竹简后,将其放到几上,听见房瓦碎裂的声音,脖子一缩,勾唇一笑,喃喃道:“这后院,是越发热闹了。”吹熄蜡烛,和衣躺在踏上,仰头望着窗外明月,想着司韶若将房瓦掀了,他还可以溜达着走出房间,不至于衣不蔽体的跑出去。嗯,如此,甚好。 树上,司韶将手中的树叶揉碎,好半天没有动一下。他就像一片叶子,贴服在树干上,似乎与大树成为了一体。 街道上,胡颜一路狂奔到封云起的宅子,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哎呦喂,打得够热闹的! 一群来自各路的武林人士,皆蒙面穿着夜行衣,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封云起的宅子里跳。看样子,应该有三波人马。但胡颜严重怀疑,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谁和谁是一伙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也蒙在了脸上,然后混迹在黑衣人里,也跟着往院子里跳。 院内静悄悄的,除了一大群黑衣人在到处寻摸着,并不见封云起等人。 突然,破空声传来,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射成了蚂蜂窝。 有那武艺高强之人,起身跃上墙头,还没站稳,便被人砍去双腿,再次跌进了院内。 这不是武斗,这是……屠杀。 一波箭雨之后,剩下的黑衣人已经不多。但还有黑衣人在陆续往院里蹦,可能打着浑水摸鱼的名头。 然,胡颜眼尖,发现从墙外跳进来的黑衣人与先前那三波黑衣人并不相同,后来者皆以红带束发于头顶。因为是天黑,打眼一看也并不引人注意,但只需细想,便会明白其中猫腻。 果然,红带束顶的黑衣人就像屠夫,将所剩不多的黑衣人悉数斩杀了一个干净利索。哦,也并非真的干净利索,至少胡颜还活着。此刻,她正躺在地上装尸体呢。 封云起一身黑色衣袍出现在院内,随风翻滚的红色斗篷就像一面染血的旗帜,于桀骜不驯中高调地宣扬着主权。他一头黑发随风舞动,一双墨眼深沉似海,唇角勾起的笑颜好似恶魔,有着视生命如蝼蚁的猖狂与嚣张,以及不容任何人忽视的霸气。 红带束顶的黑衣人齐齐抱拳唤道:“主子!” 红带束顶的黑衣人中有十九骑之首,名唤无涯,他上前一步,回禀道:“主子,共斩杀三十二人,无一活口。这些尸体如此处理,请主子示下。” 封云起赞了声:“好!”勾唇一笑,“将这些尸体堆到县衙门口,算是一份谢礼。” 无涯领命,吩咐众骑动手堆放尸体。 封云起转身就要回屋,却听闻身后有异,眸光一凛,警觉地回头看去。 但见,十九骑正在收敛尸体,那黑压压的尸体中却突然坐起一人,抖了抖头上的灰,从容不怕地站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三十一个,一共死了三十一个,可别算我。” 十九骑被这突发状况震住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也是,若真有人想要假死脱身,难道不应该趁人不备蹿上墙头撒腿便跑吗?哪里有人像她那样,不紧不慢的不说,还用调侃的语气和众人打趣? 第二百一十三章:胡颜雄起无敌! ,封云起见那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但身形和声音却有几分熟悉,心中存了疑虑,冷眼旁观。 待十九骑反应过味时,忙抽出腰间长剑,就往胡颜的身上招呼去。既然已经和主子禀告说死了三十二人,怎么能少一人?此事马虎不得,一个也不能少!否则,这十九骑在主子面前的信誉何在? 胡颜飞身上了墙头,躲开众人的长剑,调笑道:“喂喂喂,各位且慢,可别将你们未来的主子刺成筛子。”对封云起勾了勾手指,喊道:“封云起,你来。” 十九骑心中开始画葫芦,不知道这女子与自家主人是何种关系,竟……亲密至此?这长剑在手,却不知道当不当刺?好生为难啊。 如此轻挑且做事不按常理之人,封云起还真认识一个。他微有诧异,道了声:“是你?!” 胡颜取下脸上的黑布,露出那张璀璨的笑脸,道:“蒙面都能被你认出来,这说明你心中有我。哎呀,果然不虚此行。我心甚悦。” 封云起眯眼望向胡颜,不知她为何会笑得如此璀璨,就好像汇集了天上的星子。尤其是,她的右脸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手印,那是中午时,被他反手掴出来的。 顺着封云起的目光,胡颜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道:“别看了,知道你心疼了。” 封云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竟觉得有些冷。他举步向胡颜走去,道:“你与众武林人士一起深夜造访,不会就是为了坐在墙头说疯话吧?” 胡颜敛了笑,眸光中泛起一股戾气,冷声道:“自然不是!” 封云起停下脚步,等待胡颜下文。 胡颜却一屁股坐在了墙头上,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一脸严肃道:“你过来坐,我告诉你。” 封云起没有犹豫,衣袖一震,飞上上了墙头,坐在了胡颜身边。他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不怕胡颜有异动。 十九骑见此,好像明白了什么,纷纷将剑如鞘,隐身在各处,偷偷护着自家主子。他们皆暗道:幸好主子将小姐送走了,否者……这都要乱套了。 封云起坐下后,等了半天,也没见胡颜开口说话。他转目望去,却见胡颜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那副样子,竟好似生死离别后的重逢,几尽相思苦。 封云起微愣,开口道:“你……” 胡颜回神,眨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道:“封云起,如果我说,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信是不信?” 封云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与众武林人士一起杀进宅院,只为来看封某?” 胡颜十分认真地点头道:“是啊。没这些人开道,我自己来,不得被你的属下射成刺猬?” 封云起眸光深沉:“你又怎知我不想将你射成刺猬?” 胡颜微微一僵,却随即摆着手,戏谑道:“你瞧瞧你,一个大好男儿,因为女子之间的一些小事就跟我大动干戈,犯得着吗?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挥挥手,说,你们女人之间的事自己解决!” 封云起望着胡颜那张笑吟吟的脸,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笑何其桀骜,何其张狂? 胡颜伸出手,摸上封云起的胸。 封云起突然收了笑,一把攥住胡颜的小手。 胡颜吃痛,道:“哎哎哎,你轻点儿。难道不懂,郎情妾意是需要温柔以待的?” 封云起丢开胡颜的手,道:“郎情妾意,首先需要有情。你摸我做甚?” 胡颜撇嘴道:“我不是想帮你顺顺气,怕你笑岔气了吗?再者,摸你怎么了?你吃亏啊?吃亏的话,你摸回来好了。”挺了挺胸,“摸吧,反正我不介意。” 封云起捏起胡颜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如此放荡?” 胡颜的眸子颤了颤,却是笑道:“也分对谁。” 封云起逼问道:“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胡颜伸手,点向封云起的心,霸气十足地道:“这个,我要了。” 封云起嗤笑一声,丢开胡颜的下巴:“你配?” 胡颜站起身,俯视着封云起,挑眉一笑,豪情顿生道:“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配?!” 那样的胡颜,那样的誓言,那样的自信,确实令封云起心下微醺。 封云起却是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里,已有人了。” 胡颜的脸色有些苍白,就想一片摇摇欲坠的破风筝,随时有一头撞到树上,被自己的线缠绕至死的可能。然,她却只是颤了颤睫毛、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封云起,你要学会提升品味了。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心里塞。你那是心脏,应该住着最重要的珍宝,而不是……茅房,装着一坨屎。”说完,飞身跃下墙头,挥挥手,直接走人了。 封云起站起身,望向胡颜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烦躁,想要将这个女子就地斩杀;有些喜悦,能于大千世界里遇见这样一个奇葩;有些无措,不知她为何对自己穷追猛打。 他隐隐觉得此事不会善了。 是福是祸,终要走上一遭。 封云起正在望着胡颜的背影愣神,不想她竟然去而复返。 胡颜站在墙下,仰着头,对封云起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你还不知。” 封云起挑眉:“哦?说来听听。” 胡颜冲着封云起勾了勾手指,一脸坏坏的笑。 封云起突然觉得有些意思,于是飞身跳下墙面,来到胡颜面前,问:“何事?” 胡颜突然一个大嘴巴子掴了过去! 在寂静的夜里,这样啪地一声,简直震耳欲聋! 封云起的头微歪,愣住了。 胡颜抖了抖手,笑吟吟地道:“既然封云喜打得,想必,我也打得。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直到你心里住得是我,再也拔不出去。若温柔不可以,我不介意动手表白一下。”冲着封云起飞出一记媚眼,潇洒地转身离去。 封云起望着胡颜的背影,目光沉沉似狼。他缓缓抚上自己的脸,竟是……带着三分玩味,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多情旖旎夜 ,封家十九骑,按照封云起的吩咐,将三十一个人的尸体分批运向县衙大门口。 十九骑,留下两人护院,其余人分成三组,推着车子前进。 无风走到最后,转过身,面对一棵树,解开腰带,直接小结。 有人喊:“无风,快点儿!” 无风应道:“来了来了。”提上裤子,顺手将一只一卷小巧的软纸塞到树干的空洞里,这才跑着离开,去追其他人。 无云前脚刚走,无涯便从树上纵身跃下,取出放到树干里的软纸,展开,看了一遍后,又将其塞进去,飞身上了树。 不多时,一个蒙面人来到树下,取走软纸卷,将其塞进信鸽腿上捆绑着的小巧信筒里,双手一扬,将信鸽放飞,人也随时消失不见。 封家书房里。 无涯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关上房门,来到案前,压低声音,对封云起抱拳道: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在截获了无云的信件后,并未动任何手脚,仍将其放回到原位。 无涯见封云起没有回应,便抬头看他一眼。 这一眼,可把无涯吓了一跳。 封云起正拿起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照,还不时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封云起挑眉看向无涯:“你看我做什么?那信件上写了什么?说来听听。”态度懒散随意。 无涯只好接着道:“信件上说,经属下三个多月的观察,封云起确实是封家嫡次子。此人虽有几分霸气,但心胸不够、贪杯好色,且睚眦必报、出手歹毒、并不磊落,与主人要找之人实乃云泥之别。”无涯重复完无风的信件,偷偷打量着封云起的脸色。 却见封云起正用手捅了捅脸上的伤,痛得嘶了一声:“这手劲儿,可够大的。” 无涯皱眉,怒道:“属下听见啪地一声,却不想……” 封云起将铜镜扣到案台面上,笑道:“那就是一根刺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两个字,“带毒。” 带毒的胡颜摸黑回到县衙,翻墙进院,直奔自己的房间。 后背的伤口挣开了,她需要赶快处理一下。她的血很珍贵,不能这么浪费。 这连夜的奔波致使她感觉颇为疲惫,于是一头扑向床上,想先趴一会再换药。结果,这刚做出一个扑的动作,就感觉出不对——床上有人! 想要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在扑上去的同时竖起手指,想要将人制服,却在看清楚床上是何人的时候,又慌忙收回指甲。因这一系列的变化和折腾,使她彻底失去了平衡,直接扑到那人身上,结结实实地抱成一团。 黑暗中,曲南一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好热情的投怀送抱。怎么,知道错了,不应在夜里出门,想要以色贿赂本官?” 胡颜无力道:“大人半夜不睡觉,跑到属下床上,这又是为了哪般?”胡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这曲南一盯着自己就像狼馋肉,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自己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人竟摸进自己的屋里来,这得是多缺女人呀? 曲南一抱着胡颜不撒手,道:“本官关心属下,怕你半夜蹬被子着凉、白天无精打采,不能为本官鞠躬尽瘁。所以……”微顿,声音又缠绵了几分,“特意顶着夜色来嘘寒问暖。” 胡颜小声哀嚎道:“你还是让属下死而后已吧!”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曲南一却突然收紧手臂,将胡颜紧紧地抱入怀中,沙哑道:“别动。” 胡颜察觉有异,着实尴尬了。有些画面,她在各种画本上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是什么回事儿。可身临其境,却是第一次。说实话,她也挺好奇的,男人那东西……咳……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为何能变大变小?若武器也能那样随着心愿变大变小,得多牛-逼啊。 胡颜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一起迸发,一双美眸闪了闪,终是顺应了自己的心意,伸手向那坚硬之物,摸了上去。 曲南一呼吸一窒,瞬间心如鼓击,哪里还有理智去想她为何夜里外出,翻身便将人压在身下,埋头便吻了下去。 此吻,热情似火,若暴风骤雨般敲打在胡颜的唇色之间,狠狠纠缠,极其缱绻缠绵。 胡颜被这突然的热情惊到,呼吸乱了,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什么所谓的矜持反抗与好奇试探都化为泡沫,风吹不见。 修行百年的和尚德高望重,往往都是在立地成佛的前一刻,被妖精勾引得坠入红尘的。你若说和尚意志不坚,他又怎会修行百年忍受世人所不能忍的空寂?若说妖精太勾人,和尚百年修行又并非没遇见过更为妖孽的妖精。此错,若追根究底,只因那百年修行太过苦闷,忍耐到了极限,自然生心魔。哪怕是一只小妖,也会引你入魔道。更何况,今晚勾引胡颜的,是一只真正的厚颜无耻的大妖孽。 这样肌肤相亲的感觉,胡颜从来没有过。 她的身体是那样的热,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滋长、奔流。她感觉自己游走在死亡和重生的边缘,好似只差那一点点儿,就能得道成仙。 然,她不能成仙! 她凡尘未了,还有执念未消。 曲南一揉搓着胡颜的身体,恨不得一口将她吞进身体里! 却突然摸到一手的湿润! 此湿润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却是在胡颜的后背上! 曲南一的动作微顿,支起身子,盯着胡颜那泛着潋滟之光的诱人眼眸,哑声道:“你受伤了?” 胡颜点头。 曲南一翻身坐起,问:“有药吗?” 胡颜点头,从枕头下摸出两瓶药,扔给曲南一。 曲南一道:“衣服脱下,我给你上药。” 胡颜望着曲南一,没动。 曲南一伸手捏了一下胡颜的鼻子,戏谑道:“亲都亲过了,还矜持什么?脱了吧。” 胡颜坐起身,脱下外袍,退下亵衣,转身又爬回到床上。那动作毫不扭捏,一气呵成。实则,她心跳有些过速了。 曲南一的心跳更快,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野兽,可以夜视。他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一个念头:若……伤不重,他是不是可以……咳……\ 第二百一十四章:邪火烧呀烧 ,然,当曲南一借着月光,看清楚胡颜背后的伤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旖旎情绪都被打得烟消云散,整个心都跟着轻颤起来,疼得厉害。 胡颜的后背上,交错纵横着很多伤口,有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又渗出血来。 这些伤口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他却实在难以想象,是谁忍心将其伤成那样! 曲南一的手指收紧,两只小药瓶在他的手心里发出吱嘎的摩擦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曲南一的眼中有戾气浮现,咬牙沉声道:“是谁?!” 胡颜知道曲南一问话的意思,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曲南一用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肩膀,半是安抚半是施压,道:“是谁重伤你?” 胡颜闭上眼,缓缓道:“我。” 曲南一微愣,随即笑道:“我一生性多疑,从不轻易信人。你来路不明,我不信你,却……心悦你。过去种种,我不想多问,你若有难处,大可对我言明。我虽不是掌人生死的权臣,但护你在羽翼之下,却能做到一二。”话锋一转,声音沉了几分“然,你不要骗我。”自嘲地一笑,“一个最善说谎的人,可以自己骗自己,却最受不得,自己心悦之人骗自己。” 忽然突然觉得十分不爽,一种久违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她对他说了实话,他反倒不相信她说得是实话,这是什么道理?! 胡颜沉声道:“曲南一,你若有脑子,就好生分辨一下我话中的真假。若没脑子,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即可。” 曲南一被胡颜挤兑得有些着脑,但更多的却是想笑。哎……这种感觉真是说不上是好是坏,总之新奇的很。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胡颜的意思。看来,把她后背弄成这样的人,果然是她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 思及此,曲南一直接问道:“你为何把自己伤成这样?”喜欢自虐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 胡颜的睫毛颤了颤,终是道:“曲南一,别问那么多。我无心害你,你且放任不管便是。” 身后半晌无声,胡颜扭过头,望向曲南一。 曲南一将手压在她的后颈上,沙哑道:“别动。”他起身下地,红色的衣袍在胡颜的后背上轻轻划过,留下既痒又疼的感觉。 胡颜伸手攥住曲南一的手腕,戏谑道:“你不是还想点上蜡烛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吧?” 似有若无的轻叹声传来,曲南一重新坐回到床上,皆着月光,打开小药瓶,问:“怎么用?” 胡颜回道:“先用膏体,然后撒上粉末。” 曲南一一一招做,动作轻柔得好似在摸鸡蛋。没有人再提刚才的话题,好像都在有心避开似的。 曲南一调笑道:“本官已经把你摸了个遍,不娶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胡颜戏谑道:“我只摸了一处,却十分彻底。咱们扯平了。” 曲南一一边上药一边摇头感慨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样的混不吝。” 胡颜道:“此种性情,多半是天生天养,加上后天的惨无人道和大彻大悟,便能看清看淡男女之间那点儿事。” 曲南一来了兴趣,问:“你倒是说说,男女之间是那点儿事?” 胡颜道:“凸凹。” 曲南一略一思索,突然暴发出畅快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手下没了轻重,压在了胡颜的伤口上。 胡颜:“嘶……” 曲南一立刻抬手,嘴里却不饶人,讽刺道:“怕疼?我看你真乃铜墙铁骨,这大半夜的翻墙来去自如,哪里有一点儿怕疼的意思?” 胡颜感慨道:“昨日抱着曲大人的时候,属下也没怕疼。” 曲南一微怔,随即斥责道:“太过逞能!” 胡颜笑道:“曲南一,你怎么老气横秋的?” 曲南一感慨道:“确实老喽。与我一般大的男子,谁膝下不是儿女环绕。若是那勤快点儿的,都看到孙子孙女喽。” 胡颜随口问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娶妻纳妾?” 曲南一想了想,才给出四个字:“不想将就。”拍拍胡颜的臀,问,“看你虽然面嫩,但想必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一直不嫁?” 胡颜的眸子在黑暗中闪了闪,没有回话。 曲南一挑眉道:“怎么?不好说?” 胡颜垂眸一笑,道:“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一辈子不会嫁人。” 曲南一惊讶道:“为何?” 胡颜想了想,开始耍无赖:“命呗。” 曲南一一巴掌拍在胡颜的臀上:“扯淡!” 胡颜惊呼:“嗷……曲南一,你找死?!” 曲南一毫无诚意地表达着歉意:“手重了,手重了……”说着,还给胡颜揉了揉臀部。 胡颜回头,瞪眼道:“居心叵测!把你那爪子拿开!” 曲南一干笑两声,收回爪子,继续给胡颜上药。他说:“今天那老道,想必就是孔落篱要死要活非要下嫁之人。你看那东珍珠在手臂上整出俩眼珠子,到底意欲为何?难道说司韶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要的?那老道身上,可能有些邪术。不然怎么会让女子甘愿为其驱使?你……”曲南一为胡颜上好药后,探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人已经睡着了。 胡颜绝不是一个会对别人放松警惕之人,此刻若婴儿般酣然入睡,令曲南一的一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蹲在床边,趴在床上,看着胡颜那微张的小嘴,忍不住伸出食指去碰了碰。 那柔软细腻的触觉,令他欲罢不能。 他想到她的丁香小舌,在纠缠间的火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燃烧起来。 他将手指又往胡颜的唇中探了探,去摸她的小舌。 “啊!!!”胡颜的屋里突然暴发出曲南一那高亢的痛吼声。声音震耳欲聋,凄惨至极,震得院内的杏花纷纷掉落。 司韶保持着胡颜走之前的样子,倚坐在树干上,缓缓睁开眼睛,唇角见笑。 笑中的司韶,冰冷退去,就好似这一阵杏花微雨,美得让人忘记呼吸。 第二百一十五章:何人欠踹? ,曲南一的后院简洁干净,人员稀少。原本只有一个厨娘,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东珍珠和丫环萱儿来后,被分到了一间房,与王厨娘比邻。 王厨娘见自家曲大人又往后院领女子,生怕他又开始犯浑,一双小眼睛把那东珍珠盯得死紧,就怕她一会儿纳双鞋垫,一会儿亲手煲汤,一会儿又做些点心往曲南一的房里送。也说不准为啥,反正王厨娘十分不喜东珍珠,一看就是一副狐媚相! 王厨娘对东珍珠和丫环萱儿毫不手软,盯着二人心惊胆战,生怕惹了这位膘肥体壮的厨娘,被她甩上两巴掌。 被折腾惨了的东珍珠揉着肩膀望着曲南一的房门,真是心生怨念啊。 当然,今天注定是个怨念横生的一天。 一大早,曲南一就收到了三十一份“大礼”。 县衙门口堆着三十一具武林人士的尸体,其场面不可谓不令人震撼。封云起这一出手,直接震慑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武林人士。 衙门不管江湖事。就算曲南一有心砍了封云起的头,也无的放矢。再者,这些武林人士跑到人家封云起的家里打杀,被杀也无可厚非,怨不得谁。 曲南一举着缠着白布带的食指,隔空点了点那些尸体,对脸色惨白的李大壮道:“找个地方,埋了。”回头冲着胡颜笑道,“你可得贴身保护好我,不然,这躺着的就是三十二具尸体。” 胡颜望进曲南一的眼里,见那里非但没有惧怕之色,竟还隐隐泛起兴奋之光,不禁暗道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好战之人,若是去武林中混,必是位难缠的人物。 然,此时绝不是曲南一和封云起起内讧的时候。 咳……对胡颜而言,这两位都算是自己人,不应该如此针锋相对。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已故的绿腰。 她拍了拍曲南一的肩膀,劝道:“算了吧。别再和封云起较劲。你不觉得艳山那场白雾和突然出现的钥匙,就像被人掷下的刀子,只等着众人拼杀个你死我活,才会白雾散去,得见真相。” 曲南一略一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 胡颜刚要送上笑脸,曲南一却接着道:“不过,为了尽早见到真相,本官还真得和封云起斗个你死我活。”露牙一笑,“不死不休。” 胡颜忍不住爆粗口:“放-屁!” 曲南一眸光闪动,伸手抚了下胡颜的发丝,柔声道:“知道你不忍眼见我死。可有些事,就算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也必须去做。流年匆忙,对错不论。” 胡颜真想大声质问曲南一,难道承诺真的那么重要吗?!可这话她问不出,因为,她就是一个最重承诺的人。因为承诺了一个人,所以不管多苦,都要找到他、陪着他、护着他……人啊,不犯贱,就不知道别人为何那么贱。有些事,总要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何为难以自拔。 可是,如今她却也想护着一些她从未给过承诺的人。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也不敢深纠其中的因由,总之,曲南一这个不找死就难受的人,她想护着,看着他到底能蹦跶出个怎样的死法出来。 于是,胡颜嗤笑一声,道:“曲南一,实话告诉你,我不敌封云起。”抬手指向门外那些尸体,“昨晚夜探封家,若非我跑得快,今天那就是三十二人。你若执意要和封云起斗,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微顿,缓缓道,“放心,我会闭上眼睛。”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本想责怪她太过鲁莽,可在心里将她的话寻思了一遍后,忍不住苦笑道:“你可真是……”说着,抬手就要弹胡颜脑蹦,却忘记自己的右手食指被胡颜咬伤,这一动之下还真挺疼的。他嘶了一口气,瞪着自己的食指有些生气。 胡颜朗笑一声,甩开曲南一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曲南一扬声问:“你去哪儿?!得告假!” 胡颜回头,一本正经地抱拳道:“属下去买些换洗的衣服,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曲南一皱眉,装模作样道:“速去速回!休要忘记自己‘贴身’保护本官的职责。”贴身二字,说得格外暧昧。 胡颜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了。 胡颜取出自己寄存在银庄的银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感觉重量尚可,能买几套换洗的衣裳。她最是爱美,却一度没有心情打扮,如今空了下来,不打扮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这身皮囊。 胡颜走在街上,发现迎面都来的女子都有些怪异,不是小眼睛,黑乎乎的眼妆,通红的脸蛋,就是鼻尖上有颗黑痣,加上血红的大嘴巴。一副……丑得不能再丑的样子,个保个儿类似绿腰。 胡颜用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昨天被曲南一扯着跑,还没真太注意女子们的装扮,今日一看之下,她深深感觉到自己在无意间种下的因果,实乃罪孽深重啊。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众女子都效仿起绿腰?哎呀,太可怕了。 胡眼捂着眼,感觉被人撞了一下,手中攥着的荷包竟被人扯跑了?! 胡颜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抢?!是的,不是偷,是抢。 靠-之! 这么多年来,她不去祸害别人就不错了,竟有人敢来抢自己的银子,实在……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集市里人头攒动,胡颜不方便施展轻功,但两条腿倒动起来的速度也不慢。不多时,那小偷便被她逼入一条胡同口,打眼一眼,竟是昨天曲南一耍流氓的地方。故地重游,心境不同,却都遇见了故人。 那小偷直奔向一位头戴幕篱、身穿浅粉色锦缎的男子身前,道了声:“爷,人引来了。”说着,要递出手中荷包。 那人静静而立,道:“赏你了。” 小偷一脸喜色,抱拳道:“谢爷。”撒腿跑向男子身后,向右一拐,消失不见了。 胡颜的眸子竖了竖,有种揍人的冲动了。知不知道她现在很缺银子?!竟敢自作主张将她的银子送人?!此种行为,决不轻饶! 胡颜微扬着下巴,一步步向男子走去,冷声道:“阁下引我前来,是皮紧了吗?” 男子取下幕篱,用那双清秀的眼望向胡颜,道:“皮子倒是不紧,身子却有些发痒,若能得姑娘一踹,想必会爽极。”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上上下下将明显刻意打扮过的男子扫视两遍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欠踹?” 第二百一十六章:子戚秀色可餐 ,白子戚向前一步,衣袍下摆翻飞,淡粉色的锦缎折射出优雅的光泽,看起来十分华美。他将头发束起一半,插着一根青色玉簪,衬着那张白玉似的脸更显风华。 若不听他的话,单看这样的容颜和气度,绝对堪称清奇无双的美男子。可惜,这家伙心思诡谲,竟喜常人所不喜之事,爱旁人惊恐之物,实属怪胎一个。 虽然明知道白子戚的那点癖好,但单看此人,还是挺令胡颜觉得赏心悦目的。 胡颜好整以暇,等着白子戚开口。 不想,白子戚上前一步后,却不再开口,而是用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白子戚打量胡颜和胡颜打量白子戚的那一眼完全不一样。胡颜打量白子戚,含着戏谑和挑衅;白子戚打量胡颜却是十分认真,就像在用眼睛抚摸多年不见的爱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胡颜觉得不妙,心中立刻警觉起来。暗道:若这孙子敢扑上来,自己就满足他那点儿心思,踹得他直接去轮回,送他一个圆满。 结果,白子戚只是垂下眼睑,从袖兜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递给胡颜。 胡颜挑眉,戏谑道:“怎么?这是买踹的银子?” 白子戚却是不吭声,执意将金子递到胡颜手中。 胡颜会和他客气?不会!护眼伸手去抓银子,白子戚却突然攥住胡颜的手,揉搓了两下。 胡颜一脚踹出,干脆直接。 白子戚被踹得倒后数步,却并没有跌倒。 胡颜揉身而上,在他的膝盖处一踢,迫使其跪在地上,然后指着他的额头骂道:“原本以为曲南一就够贱的,今日才发现,原来这**县还藏着你这么一个万年贱种!今个儿,祖奶奶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贱人就是贱人,就算算有一天一两银子能买一个屁,你也贵不了!”扬手,就要往白子戚的脸上掴。 白子戚非但不闪,反而迎着胡颜的巴掌抬起头,唤了声:“绿腰。” 胡颜的手微顿,却还是掴在了白子戚的脸上,只不过失了力道。她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你喊什么?” 白子戚的唇角滑下一行艳红色的血,他却不擦,就那么跪着仰望着胡颜,用浅淡的语调说着笃定的话:“我知你是谁。” 胡颜知道白子戚没有开玩笑,却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胡颜眼中的杀意浮现,底下头,盯着白子戚的眼,柔声问:“想死吗?”若非想死,怎敢揭穿自己的身份,挑衅自己的残忍? 白子戚的眼睛一亮,问:“你想怎么弄死我?” 胡颜忽然发现,白子戚就是一个疯子!不然怎么会如此痴迷一个死法?胡颜直起腰,嫌弃道:“你还是好好儿活着吧。杀你,我懒得下手。” 白子戚一把扯住胡颜的手。 胡颜没动动,冷眼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结果,白子戚扯着胡颜的手,覆上自己的脸,像只想讨主人喜爱的小动物般蹭了蹭,然后……蹭掉了他唇角的血。 胡颜盯着自己手心上的血,眸里的杀意若隐若现。她感觉自己的发丝因愤怒在根根直立,摇旗呐喊,让自己一定要杀了白子戚,为手的清白报仇!然,她所有的杀意都在不停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恶心。 这白子戚,是故意的吧?! 操咧! 胡颜的手抖了又抖,却没抖掉那些艳红的血。 白子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牵住胡颜的手,让自己的鲜血扣在两人掌心。 白子戚可能嫌今天对胡颜的打击不够大,竟又开口道:“你刚取了银子,是要买东西吧?想买什么,我陪你去看看。” 胡颜斜眼看向白子戚,冷冷道:“你是想恶心死我吗?” 白子戚却是温柔一笑,道:“怎么舍得?” 胡颜抖了一下,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在白子戚的胸口抹了抹,蹭掉手心里的鲜血。 白子戚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老老实实地任胡颜为所欲为。那样子,竟像一个被自己喜欢的人欺负的小孩儿,隐隐有几分享受在里面。 胡颜瞧着有趣,噗嗤一声笑道:“白子戚,你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白子戚想了想,道:“若多相处,你会发现更多有意思的地方。” 胡颜双手环胸,唇角勾笑,点了点头,道:“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子戚的眼睛瞬间变得璀璨异常,坦言道:“我嗜割皮,更善摸骨。死的绿腰虽与你身量相仿,但骨骼并不一样。你的手指骨骼更加纤细,小拇指略长。” 胡颜低头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那样子就像个好奇宝贝。 白子戚道:“骨要从尾摸向端。”说着,自然而然地抓过胡颜的手,仔仔细细地摸着她的每一根手指。那样子不见猥琐,认真得如同一位给人号脉的老大夫。 胡颜见他左手食指无力,便问道:“你那左手是怎么回事儿?” 白子戚瞥了胡颜一眼,道:“被你和燕归锁在精铁环里,我捏断拇指手骨,放火,自救。”语毕,又继续摸起了胡颜的手骨。 胡颜的眸光闪了闪,问道:“恨我吧?” 白子戚抬眸,望着胡颜,缓缓笑了。 那笑,几许的意味不明。 那笑里应该是有恨意的,却又偏偏捕捉不到;若说那笑有多温柔,却令人觉得心里发寒;那笑似乎承载了太多的心思,却又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清透得令人动容。 胡颜说:“白子戚,你笑得挺好看。” 白子戚:“你是第一个赞我笑容好看的人。” 胡颜说:“那是因为我胆子大呀。” 白子戚:“……” 胡颜拍了拍白子戚的肩,道:“就冲着你这笑脸,今儿不杀你。想必你也不需要我警告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骨折了不要紧,要是腰椎折了,谁也救不了你。”转身,便走。 白子戚扬声道:“你想要什么?” 胡颜回头,冲着白子戚一笑:“你觉得呢?” 白子戚口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人皮帕。”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干脆转回身,一步步将白子戚逼到墙面,用双臂将其困在其中,流氓样地捏着他的下巴,色眯眯地笑道:“白子戚,你的聪明真令我欣喜。不如,你跟了我吧。” 白子戚:“好。” 胡颜的手指微微用力,在白子戚那完美的下巴上捏下一个明显的红痕:“你要什么?”明显是狎玩的意思,他却答应得如此爽快,若无所求,打死自己都不相信。 白子戚:“你。” 胡颜盯着白子戚的眼,缓缓勾起唇角,紧接着暴发出一阵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她松开白子戚,突然正色道:“你可以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但我……却是别人的。所以,别奢望那些无法得到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不能换一根筋的你。” 白子戚微微垂下眼睑,既像在思考胡颜所说的真伪,又像有些失望。 胡颜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怎么,自己的愿望没有达到,感觉受到挫折了?”嗤笑一声,接着道,“年轻人,现在遇见一些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你以后遇见的挫折会更多,结局会更悲惨。你要学会……哭出不同的调儿。既然生活给了你挫折,你就哭给他看!吓唬他!别手软!” 白子戚的嘴角抽了半晌,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上扬去。他的眸染霞光,语调柔和,轻轻应了声:“好。” 胡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暗道:男色果然有误国之力。 她收敛心神,又伸手捏了一下白子戚的下巴,这才嘿嘿一笑,欲转身离开。心中暗道:怪不得曲南一喜欢弹自己脑蹦,这对别人动手动脚的感觉确实不错。 胡颜有些飘飘然,觉得在**县的小日子也不算太凄苦。结果,转身之后,她却亲身印证了一句话——嘚瑟太早遭雷劈。 封云起在胡同的另一头,双手抱胸,斜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胡颜。 胡颜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 封云起转身离开,扬起的红色披风像火,烧伤了胡颜的眼睛。 她伸出去的手,僵硬在空中,最后只能无力地收回。像一只受伤的白鸽,垂在身侧。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苦笑,背着手,将头一摇,一边往胡同外走,一边大声唱着怪声怪调的歌。心情太血泪了,必须用自己的歌声安慰。真的,胡颜好久不曾唱歌了。因为,唱得实在是不好听。曾经,她难得的母性情怀泛滥,给某个小屁孩唱了一首歌,想要哄他入睡,结果……哎,一言难尽啊! 白子戚望着胡颜的背影,笑了。那笑不再意味不明,而是若一只嗜血的修罗,终于向血池爬近了一步。那笑充满恶意,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 绿腰?胡颜? 多有意思的一个女子。 若我可以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你却是封云起的,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封云起的?嗤…… 他可以是她的,然,她也必须是他的。封云起,可以是他们的……收藏品。 第二百一十七章:许老道的脸 ,胡颜揣着白子戚给的银子走出胡同,向着封云起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却在跟了一百步左右时,被一道士给拦了下来。 道士有三撇胡须,唇下正中间长了颗黑痣,黑痣上有两根半指长的黑毛,看年纪大约有六十岁左右,正是孔落篱寻死觅活要嫁的许老道。 许老道风度翩翩地望向胡颜,道:“胡姑娘,你我缘分不浅,今日又见了。” 胡颜眯了眯眼,笑道:“许道长当了新郎官后,风采果然更胜昨日。” 许老道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却随即笑道:“世事浮华,对道家人而言,皆是过眼烟云,不过表象二字而已。” 胡颜敬佩道:“道长果然是高人!那王瞎婆如此丑陋,却能得道长真心相待,结为恩爱夫妻,想必正是因为道长不在乎表现二字。佩服,实在是佩服。” 许老道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笑容越发柔和起来,道:“不但当姑娘的赞。姑娘骨骼独特,容颜清奇,定是有大造化之人。”眉头微皱,“只可惜……” 胡颜立刻追问道:“可惜什么?” 许老道轻叹一声,道:“道家讲究自然。大千世界,你我既能相遇,自是造化使然。这便与你掐算一番。”伸出手,掐指一算,沉吟片刻,面露惊讶之色,道,“姑娘,你有大劫!此处不是说话处,不如我们到贫道的落脚处一谈?” 胡颜显得有些犹豫,最后却是点头道:“那就叨扰道长了。” 许老道引领着胡颜走向一家虽然临街,却较为僻静的院落。 老道的宅院里,屋舍不多,院子不大,却处处绿意盎然,透着一股子舒适惬意,令人十分精神愉悦。 胡颜探头环顾一圈后,问:“这是许道长的新居吗?怎么不见王瞎婆?” 许老道笑容可掬道:“这是贫道在**县的落脚之地,亦是清修之所,不便让女眷前来。” 胡颜一脸歉意:“呀,这样啊,那我来这里岂不是不合适?我还是告辞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许老道的脸色微变,张口道:“胡姑娘,你是江湖儿女,不应如此拘泥小节。” 胡颜脚步打了个圈,又转了回来,点头笑道:“道长说得在理。” 许老道抚须点头:“孺子可教也。请” 许老道继续带路,没有将人直接往屋里推,而是将人带到凉亭,坐下。 清风送爽,小院风景宜人,身边还有个颇为仙风道骨的道士,想要提起戒备心还真挺难。 胡颜装出急躁的样子,问:“道长,现在可以说说,我到底有何劫难?可能破?” 许老道抚须笑道:“胡姑娘不是不相信这些惑人之说吗?” 胡颜皱眉道:“也不能说不信,只不过身为护卫,为曲大人办事,还是要事事以大人的喜好为准绳,不能开口闭口就是命运无常。” 许老道点头嘉许道:“正是此理。胡姑娘有心了。” 胡颜一脸嘚瑟之色,抱拳道:“谬赞、谬赞……” 许老道勾唇一笑,道:“胡姑娘心性自然,与这世间女子多有不同。” 胡颜一拍大腿,道:“道长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本姑娘与众不同。人家都说人老成精。道长,您今年高寿啦?我瞧着,怎么着也得有百岁高龄了吧?” 许老道的笑容变得龟裂,稀里哗啦地往地上掉哇。他的脸部肌肉有些抽搐,好半天才恢复正常,干巴巴地道:“胡姑娘太爱说笑。贫道今年七十又六。” 胡颜抱拳:“真是对不住了。看道长的脸,还以为你年龄说啥也得近百,没想到……还真近百了。” 许老道闭目,深吸两口气后,再开张开眼睛,望向胡颜。他的眼中再次出现漩涡,好像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呼吸间,胡颜发现眼前的老道竟变得五官深刻起来,不但容貌发生了变化,就连气质也有所不同。 这样的变化,刚开始还有些模糊,但却逐步变得清楚。 胡颜今天来的目的,正在此处! 上次,他在老道的脸上看到了两张人脸,所以才会沉默不语,今天,她十分惊悚地发现,老道的脸又发生了变化,竟……混合成了另一张人脸。若说是封云起,只能说像了五分。另外五分,却不知道像了谁去。实话就是,看眼睛吧,挺像幺玖;看鼻子吧,很像曲南一;看肤色吧,操咧,和白子戚还有几分类似,看唇畔吧,呦呵,简直就是司韶的翻版啊;看身形,虽然胡颜挺不想承认,但还必须得说,身形挺像花青染啊。最终,胡颜深刻地检讨了一下的内心世界,感情丫就把所有人身上最美的地方,统统拼凑到了一起。她,果然不是只好鸟!胡颜为自己的想法而头痛了。 老道深情款款道:“胡姑娘,不用担心,有贫道在,定助你逃过劫难。” 胡颜有些失神地望着老道,喃喃道:“一切就拜托给道长了。” 老道两眼一弯,释放出两股色眯眯的光,说:“胡姑娘若想避开大劫,需找个替身。” 胡颜看似羞赧地垂下头,小声道:“找……找什么样的替身呢?我并不想害人。” 老道赞道:“胡姑娘是慈悲之人,贫道也不是蛇蝎心肠。我们来做一个替身,即可。胡姑娘可否告之贫道你的生辰八字?然后割下一缕头发,剪下一片指甲,给贫道。贫道帮姑娘做个小人,代姑娘应此大劫。” 胡颜面露难色。 老道倒上一杯水,并打开一个小瓷罐,从中倒出一些黄白色的粉末,搅入水中,推开胡颜:“姑娘喝杯甜水,润润嗓子。” 胡颜伸手接过糖水,老道却趁机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勾了一下。胡颜缩回手,慌乱之下弄洒了杯中水,溅到了衣袖上。她红着脸,将杯子推回到石桌上,站起身,飞快地道:“道长,容我考虑一天,明日来给你答复可好?” 老道满眼含笑:“好,自然是十分之好。” 胡颜扭身便跑出了老道的宅院。 站在大门口,胡颜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努力克制住将老道大卸八块的冲动!再不走,她的脸就不止是红了,一定会紫的!那绝对是气得狠了!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敢肖想她?若非她想要从那老道身上得到一样东西,哪里有空和他扯那些有用没用的?!直接招来蚂蚁,让他眼见着自己被一点点儿啃噬干净,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气! 胡颜脚下生风,气呼呼地往回走,却在拐弯处遇见三名女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无耻掐架谁怕谁? ,看穿着,这应是一主二仆。 三人皆头戴幕篱,身披斗篷,一副匆忙赶路怕别人尾随的样子。 进来会出在**县的武林人士多不胜数,各种怪异装扮当真是络绎不穷,就这三人的装扮而言,来也巧,胡颜走的方向正好与那一主二仆相同,倒像是一路尾随而至。 那一主二仆十分警觉,见身后跟着一个走路姿势怪异的人,都纷纷停下脚步,装出在街边游玩的样子,去观赏起一些女儿家喜欢的饰品。 胡颜的心理素质极强,找人麻烦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前奏和酝酿。 她举着胳膊,怪模怪样地站在一主二仆面前,一脸不爽地张嘴喝道:“你们三个小娘们儿,总偷看老娘干什么?!老娘穿了一身男装,碍你们眼了?!” 一主二仆没想到这人竟然会主动找茬,本不想理会,却哪里架得住胡颜的恶意挑衅? 其中一位小丫环不悦地嗤了一身,扬声道:“你走你的路,谁稀罕看你?!” 胡颜觉得那小丫环的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于是,她用更大的声音扯着脖子吼道:“说不稀罕看我,却一直偷窥我?!怎么,想男人想疯了?看老娘一身男装,就要往上扑?!” 这话,实在是太过恶毒!若是一般的女儿家,听到这话,怕是都会有投河自尽一表清白的心。 小丫环果然不淡定了,抬手就要去掀幕篱,想要和胡颜对阵。 那女主子却伸出手,拦住小丫环,对胡颜轻声喝道:“休要无礼!” 胡颜一脸欠扁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起女主子,调笑道:“我哥没来,我哥若是来了,你说那话才对路子。他可最是喜欢你这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假正经。我哥说啦,这样的女子玩起来才够味!”语毕,还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女主子气得不轻,胸口起起伏伏的看起来甚是诱人。 小丫环忍气的功夫竟不如女主子,扬手便打了过来。口中还骂道:“你个贱蹄子!” 小丫环的胳膊掀起了幕篱,胡颜弯腰探头一看,同时伸出胳膊一档,小丫环的手便拍在了金元宝上,痛得大叫一声,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足见,她掴人脸用了多大的力道。 胡颜心下终于有数了,却实在想不明白,这一主二仆怎么会和老道发生纠葛。 小丫头一边掉泪,一边指着胡颜骂道:“你那是胳膊吗?那里面一定有暗器!瞧你走路像只螃蟹,没准儿就是只螃蟹精怪变得,且等我家公子收了你!” 胡颜下意识地遗忘掉金子的来路,将劫富济贫精神发到得淋漓尽致。她晃了晃胳膊,发出金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嘚瑟道:“有‘钳’,任性。”脚尖一转,就要开溜。都说好男不和女斗,那好女自然不能和丫环斗。在得知这三人是谁后,她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继续逗哏拉仇恨。 可是,就在这时,女主子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一品香”,无线委屈地喊了声:“堂哥。” 这声堂哥喊得还真是绕梁三日都让人觉得美妙至极。胡颜却不然。她喜欢美貌男子,那是天性;厌恶美貌女子,那是自然。幕篱下的这位,恰巧就是她特厌恶的那位。按理说,人家拥有美貌这种东西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但胡颜却认为,你凭什么用你的美貌在我眼前晃悠?奶奶不稀罕!真是……看一次,烦一次啊。尤其是,这位还曾和曲青天眉来眼去,差点儿把眼屎都甩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惊现花青染一只 ,胡颜顺风望去,但见“一品香”的二楼上静静而立一名男子,白衣胜雪,不染纤尘。长发飘逸,随风而动。眸光清寂,好似点漆。此人气质干净犹如谪仙,容颜绝色倾城倾国,正是去而复返的花青染! 胡颜知道花青染已经离开了**县,却不知他何时又悄然回到此地。 随着绿腰之死,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好像都淡了许多。若非今日又见此人,她都要记不起,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狠狠地刺了她一剑。用得,还是她的佩剑“三界”。 再见面,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可惜,他日种下的因,尚没有结果。她的人皮帕没找回来,却有幸得知了小哥哥的所在。所谓因果,可能就是如此玄妙。她与花青染之间,从此便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 胡颜无意招惹花青染,瞥了一眼后,转身便走。 胡颜心中纳闷,不知这花如颜到底打着何种目的与老道结交,且出手如此阔绰。若非花如颜有大事相求老道,就是那老道手段了得,不但能够骗色,还善于敛财。不过,她实在想不通,花如颜有何事会求道老道头上。花如颜是花青染的堂妹,扒着张天师的嫡传大弟子,还有什么事办不了的?许是那老道,又使出了别样手段,哄骗了花如颜。哎,这一个个儿的曼妙女子都要毁在老道手上喽。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却是有两把刷子。那发家致富的好手段,她不能不好奇之、向往之。 花青染衣袂飘飘地从二楼上飞身跃下,挡住了胡颜的去路。一双美眸望着胡颜,虽没有情绪流露,但表情绝不柔和,隐隐泛着几分不悦。 胡颜心道:你可别起事,不然咱俩又得闹上了。 胡颜冲着花青染咧嘴一笑,吹了声口哨,赞道:“真俊!” 花青染向前踏出一步,衣袍下摆翻了小小的浪花,竟有种仙子踏浪而来的唯美之感。他开口道:“你小小年纪,却口出恶毒,若不教训一番,怕是会为祸人间。” 胡颜顿感头疼啊!你说你,本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却非盯着自己匡扶正义,这有意思吗?太耀眼的人呐,果然不能随便使坏。这不,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 胡颜挑了挑眉峰,道:“嘴上流氓也算流氓?那些市井之人,成天喊着‘干-你-娘’,你当他们真能干……咳……” 胡颜发誓,她眼见着花青染那张白如玉的脸变成了碧海蓝天,那真是……蓝中透着绿、绿中泛着蓝。 她耷拉下肩膀,无力道:“那话就当我没说。你……你让让,放我过去吧。” 花青染却突然出手,点向胡颜的穴道,看样子是准备找个地方收拾她。 胡颜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身子虚晃一招,纵身越过花青染的头顶,就要开溜。 不想,花青染随手一抓,将一把扯住了胡颜的腰带,硬生生地将她扯回到地上。 胡颜晃了晃,站住身子,盯着花青染咬牙道:“你把我掐坏了!得陪!”望向花青染的身后,喊道,“哥,这个男人比女子还好看,你弄回去玩吧!” 花青染一听此话,眸子紧缩,一股杀意渗出,好似慢慢凝结成一条绳,直往人的脖子上套。他放开胡颜,眸光森然,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胡颜勾唇一笑,脚下抹油,撒腿开溜。那速度,就算是轻功高手都会自叹弗如。逃命的时候,胡颜从来不含糊。 花青染知道被骗,在想去抓胡颜,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花如颜头戴幕篱,走向花青染,小声道:“堂哥,那女子实在狡诈。” 花青染不理花如颜,拔出“三界”,竟再次追了出去。 胡颜万万没想到,花青染竟如此执着。二人之间明明离得很远,他却锲而不舍一路狂追不放。眼见着彼此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进,胡颜深感头疼。遇到这样一个固执的主儿,还真是不幸。 胡颜袖中金锭子很重,在她的起伏跳跃间影响了速度,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扔了金锭子。她以前不缺这些东西,可自从到了**县后,她越发在乎起金银之物。悲哀,实在是悲哀! 胡颜满心不爽,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越发感觉不适宜出行。她好不容易哄得封云起几分好感,今天悉数还了回去不说,怕是又深深地折损了几分。想必,此刻,封云起心中正厌恶着自己。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冤家不对眼。若真如此,她还可以让封云起更厌恶自己一点。相信她,绝对能做到。 胡颜苦笑一声,直奔封云起的家宅,在院内站定。 花青染紧随而至,落在胡颜身前,与其对视。 十九骑隐在暗处,心中惨叫:怎么又是这个女人?!她是真拿主子家当成她自家后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动手吧,自己是护卫,有职责在身;动手吧,不知主子和那姑娘到底是何种关系。好生为难啊! 胡颜摆着手,喘息道:“等等、等等,让我喘口气。这老胳膊老腿的果然跑不动喽。” 花青染上前一步。 胡颜立刻直起腰,瞪眼道:“都说让你等等,听不懂人话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满大街地追着一个姑娘跑,像什么样子?!”邪笑一声,轻挑道,“怎么,这是要来我家求亲吗?”伸出手指,“我先给你算算,你能排到我夫婿中的第一位,看看一个月能不能宠幸你两回。” 花青染竖起“三界”,剑尖直指胡颜,用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声音说出了两个掷地有声的字:“找死!” 胡颜望向花青染身后,对花青染道:“想杀我,得先问问我大相公。” 花青染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想糊弄我?” 胡颜挑眉:“你这种态度,是不服气我大相公吗?” 花青染不由分说,挥剑便刺。 胡颜立刻叫道:“等一下!” 花青染微顿,道:“休要作怪。你逃不了。” 胡颜说:“谁要作怪了?我只想换个位置。这个方位不好,死后带煞。” 第二百二十章:大相公 ,花青染没想到胡颜还会一些风水堪舆之法,便随口道:“那你想换哪个位置受死?” 胡颜像只螃蟹那样开始横着挪步,绕着花青染来到他的身后,站定。 花青染随着胡颜的动作转身,竟看见自己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有着一张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脸,正是亦正亦邪、放荡不羁的封云起。 花青染知道封云起武功不俗,却没想到,其修为竟然如此之高。封云起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若他突然发难,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 胡颜笑嘻嘻地对封云起说:“大相公,这里就拜托你了。”脚下抹油,就要开溜。 封云起却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邪笑道:“为何帮你?” 胡颜装模作样地瞪眼道:“大相公的位置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封云起耍横:“来点儿实际的。” 胡颜抿了抿唇,看样子有些为难。却忽然暧昧地一笑,小声道:“黄色的,行吗?” 封云起挑眉,不语。 胡颜抓着封云起的手,摸向自己的袖口。 封云起的手指粗糙、布满厚茧,一摸之下才知道他有多勤奋,受过多少苦。胡颜有些心疼。 封云起感觉到胡颜手腕肌肤的细腻柔滑,心神竟是随之一荡,有些痴迷,有些……不耻。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子能让男人随意抚摸她的身体,哪里会是好女子?怕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也不会如此放荡。 紧接着,他竟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封云起用食指和中指捏着那东西,将其从胡颜的衣袖里掏了出来。阳光折射下,那个小巧的东西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还挺讨喜的。 封云起把玩着手中的金元宝,嘴角勾起。 胡颜大方道:“拿去添件衣服,别一天到头都穿黑色,那颜色虽然耐脏,但咱好歹也得换洗不是?”说完,一边笑着一边飞身出了内院。她果然不够善良,明明最在意封云起,却又不甘一味追捧。她的人生经验告诉她,有种人,你只能把他打趴下了,他才会听你好好儿说话。但愿,封云起不是这种人。她怕自己下不去手摧残他。哎……她果然还是太善良。当然,她也怕自己偶尔一次的爆发,会下手太重,直接……玩死他。天了噜,她对自己没信心呀。 院内,隐在各处的护卫们大眼瞪小眼,他们万万没想到胡颜轻挑的言语,竟将自家主子摆平了。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胡颜走后,院子里剩下花青染和封云起二人。 封云起自觉和花青染并没有过节,今天这事又是个乌龙,便等到胡颜彻底逃之夭夭之后,对花青染扬眉一笑,道:“恕不远送。”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不想,花青染突然发难,拦住封云起,道:“听闻封公子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一夜之间屠杀三十一名武林人士。” 封云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花青染,桀骜不驯道:“关你何事?” 花青染看似谦逊,实则挑衅道:“青染不才,想要讨教一番。” 封云起眯了眯眼睛,突然扬声大笑,那样子真是猖狂得不得了。 花青染只觉得耳膜生疼,忙念起“去戾诀”,护住耳膜。 封云起收了笑,眸色深沉,道:“花青染,你一个道士,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怎么,那三十一人中可有你家亲眷,做那半夜烧杀掠夺之事?嗤……” 花青染沉吟片刻,回道:“那三十一人与青染无关,我也不会做那助纣为虐之事。”既然那三十一人肖想封云起手中的钥匙,那就生死各安天命,怨不得旁人。 封云起彻底迷糊了。他皱眉,问:“你这道士,好生奇怪。既不为那三十一人的生死,跑来作甚?”伸手拔出九环火鹤刀,“要打便打,凭多废话!”邪魅一笑,“不如,凑成三十二人。” 花青染冷哼一声,摆开架势,道:“也好!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花青染便会会你!”手腕一抖,“三界”长吟一声,直奔封云起而去。花青染为何会寻封云起晦气,其内容只怕他心里明白,却宁愿装个糊涂。为得,不过是两个字而已——绿腰。 封云起震动九环火鹤刀,迎了上去。 两人一黑一白,如同两道闪电,瞬间缠斗到一起。 封云起的武功路数看似大开大合,但诡谲之处极多。他的武功就和他的为人一眼,看似粗犷霸气,但实则心思狠辣细腻,是一个十分矛盾的综合体。 花青染的武功看起来最为赏心悦目,若是用来跳上一段剑舞,一准儿会令人拍案惊鸿。他轻功极佳,但武功着实不如封云起,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些不敌。 封云起的九环火鹤刀一指天际,有种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他一刀劈下,仿佛载着雷霆之怒,直曲花青染的面门! 若这一刀披中,花青染就地变成两个,哦,错了,是两半。 花青染退无可退,只好伸出“三界”去拦。 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女子高亢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啊!” 封云起的刀去势极猛,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只能将刀锋微微偏移,直接砍在花青染身旁的墙面上。那由青石堆砌的大墙,轰然一声倒塌,变成粉末,尸骨无存。 花青染心惊于封云起的功力,收起“三界”,往那惊声尖叫的女子身上望去。这一望之下,原本存了几分感激的心瞬间冷却,一股努力又冉冉升起!此女竟是去而复返的胡颜! 封云起收起九环火鹤刀,转身望向那个坐在自家墙头的女子,心里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这样一个女子,引来花青染让自己砍的是她,不让自己砍的还是她。刚才那声叫,还真是挺令人心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砍她相公呢。 胡颜捂着心脏,无比夸张地道:“你们……千万不要再打架了,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可承受不住这些。” 第二百二十一章:娼-妇爱俏哥 ,花青染和封云起都有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皆暗道:自己打架,怎么还能引起她如此大的反应? 胡颜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扫眼封云起,又瞥了一眼花青染,成功让两名风华绝代的男子黑了脸,心中竟一致暗道:感情这娼妇竟还真看好了二个男人! 花青染扫眼封云起,在心里鄙视了他两个来回,本不想说话的,但谁知道,他何时也变得嘴上没有把门的,一开口便直接嘲讽道:大相公?!哼! 封云起扫眼花青染,十分明显地发现了他的敌意,以及……莫名的妒意。这是何故?因为胡颜?可刚才那个提剑追着胡颜砍的人是谁?绝对不是他封云起啊。封云起发现,自从到了**县以后,他的情商明显下降为凹地了。封云起哪里会忍受花青染的嘲讽,于是也直接回了句心中所想:不知排到第几的小男宠?哈! 胡颜微愣,随即抚掌大笑:“好好好,二位果然冰雪聪明,不枉费我宠爱你们一回,都学会按资排辈了。” 二人又一起看向胡颜,有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 封云起:“心不小啊?!” 花青染:“口出狂言?!” 胡颜摆手,一脸无辜:“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别因为我的横插一脚就打断你们拼死拼活的决心。本人还是很享受,有两个男人为互掐、互打、互踹、互吐口水的场面的。” 封云起和花青染的脸一起黑了。 二人互看一眼,大有化干戈为玉帛,先携手打死胡颜那个妖孽的想法。 胡颜挑了挑眉峰,笑吟吟地接着道:“你们这样深情的对视,置我于何地啊?好啦好了,要打,你们就抡拳头互殴好了,不要动不动就用兵器。我看二人手中拿着的武器,品相绝非凡品,万一互相磕碰坏了,多令人心疼啊。” 花青染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三界”,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原来,她是心疼这剑。 封云起扬起手中九孔火鹤刀,伸手将其身上弹了一下,使其发出一声浑厚的悦耳之声。他戏谑道:“原来,你是心疼这刀。” 胡颜一脸认真的样子,道:“若你想我心疼你,也不是不行。”伸出手,“来,刀借我玩两天。” 封云起邪魅一笑,道:“好啊!”说着,突然扬起大刀劈向胡颜。 胡颜身子后滚,直接栽下墙头。 那片青石墙轰然倒塌,碎成千块。 胡颜爬起身,站在一片废墟中,随手扇了扇鼻前漂浮起的灰尘,咳嗽道:“如此甚好。等下次我再来看你,就不用翻墙头了。” 封云起的眸光一凛,冷声道:“休要再来!不然……”抬手指向那碎裂的青石,“如此墙!” 胡颜飞身跃上一颗大树,扭头对封云起道:“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勇猛的糙汉子!等哪天俺家盖大房子,和泥砍柴的活,就都交给你啦!哎呦我的小亲亲,明天,姐姐再来看你!”将手指凑到唇前,轻挑地飞出一记吻,转身消失不见。 花青染望着胡颜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那飞吻的样子,那轻挑的动作,那放诞不羁的言行,那……那份毒舌与泼辣,那……那个女祭司好像她! 会是她吗? 绿腰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认为她已经真死了,为何要故地重游,回到**县? 终是心有不甘啊! 绿腰是死了,她在死前将自己耍得团团转,死后也不肯让自己消停。 他本想去寻师傅,然后潜心修行,却总是夜不能寐。偶尔午夜梦醒,总是能想到那个丑陋的女子。想起她的那份痴傻娇憨;想起她的肆无忌惮;想起她的古灵精怪;想起她的百般手段……于是,越发不相信这个人会轻易死掉。 黄泉埋英骨,祸害活千年。 那般心思歹毒,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祸害,怎么会死? 再者,他在路上听到风声,说唐家的绿腰曾在酒醉后吐露真言,说她曾见过山魈,并知道山魈在寻找一块帕子。 绿腰此人,怎会无的放矢?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事处必有因。 那帕子,想必就是人皮帕。 女祭司引走了他身上的疯魔蛊后,变得痴傻,游荡在艳山之上。那人皮帕子,很有可能是她的一件宝贝,却偏生丢失在艳山之上。她不肯离开**县,想必就是在寻那块人皮帕子。 花青染觉得自己就是个傻货。他竟将那人皮帕子丢给了曲南一!这次回来,他本打算,无论绿腰的死是真是假,都要从曲南一那里要回人皮帕子。若绿腰假死,她一定会来找自己,拿回人皮帕子,届时…… 哎,日后之事,日后再说,现在多想无意。 花青染望着胡颜消失的背影失神片刻,却引起了封云起的兴趣。他打趣道:“怎么?一见倾心?” 花青染转动美眸看向封云起,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绿腰曾被此人打伤,却明显对此人有着不同情愫。刚才那位女子,去而复返,虽说帮自己逃过一伤,但话里话外都在和封云起打趣,甚至看都没看自己! 今天,花青染之所以拦下胡颜,其实一半是因为她出言不逊,另一半则是因为觉得奇怪。旁人第一眼看见他时,总会因为惊艳而失神片刻。然,胡颜在瞥了他一眼后,转头便走。只此一眼,让花青染察觉出了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合情理。那样不屑与之交谈的眼神,他也曾在绿腰的眼中见过。正因此,他才会与她大动干戈,想要试试她的深浅。 封云起见花青染不搭理自己,也不恼火,收了九环火鹤刀入鞘,一甩披风,回屋了。他在手中把玩着那钉金子,揉搓了几下后,竟将其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金球。封云起随手抛起,又伸手接住,嗤了一声,一脸的似笑非笑。 花青染踩着碎裂的石头块,一步步走远。他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混乱的想法。原本明确的目的和清晰的思路,都随着胡颜的出现,乱了。一言难尽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令人遐想的伤口 ,胡颜没买成衣裳,因为,她受伤了。 虽然她明知道封云起那一刀威力不小,却没想到,真他娘地巨大!她的大腿根被刀气划伤,若非躲得及时,会就地分成两半。她知道,封云起这一刀存了试探之心,想知道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强到不但敢调戏他,还敢掴他的脸。 所以,就算她受伤了,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他,老娘就是比你强!想来亲你一口,就亲你一口!想来掴你一巴掌,就来掴你一巴掌! 这些事儿啊,当真是你知我知,却偏偏不能戳破。就像女子的那层贞洁膜,一旦破了,便没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胡颜是典型。 黑色的裤腿被鲜血浸湿,却不太明显。 胡颜心疼自己的血,扯了衣袍系住伤口,这才赶回到县衙,准备偷偷潜回到自己房里上药。 县衙里,曲南一在审案,后院倒是十分安静。 胡颜一溜烟地跑到自己屋里,先是将袖口里塞满的金子倒到几上,然后脱下裤子,伸手去摸枕边的金疮药。再回过身的时候,发现司韶已经站在自己的屋子里,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胡颜微微一愣,随即将大腿分开,一边低头上药,一边道:“下次走门,别总跳窗户。” 司韶没有回话,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胡颜皱眉上药,在心里将封云起拎出来狠狠地摔打了两个回合。他那刀锋再偏上一点儿,她就会成为有史以来将处子之身交给刀气的第一人!操咧!好像捶人! 在胡颜的心里,她可是如假包换的老处女!老得不能再老,那资格也是带着金子摘牌的,如封云起的刀气真破了她的身,她一准儿和他玩命!管他狗屁轮回,奶奶今天就和他同归于尽,来个潇洒下世见。 若说在意那层东西,倒也不尽然。只不过,守了那么久的一层薄膜,那种不许别人窥探的占有欲,还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胡颜十分悲剧的发现,她就是那条守护着宝藏的巨猛。那宝藏明明对她没用,但谁要碰,就得死!哎呦,这是什么鬼心态?胡颜自己都觉得未来的日子,恐怕有得闹腾了。 她唉声叹气地上好药,又开始犯愁了。 她就这一条裤子,已经被封云起变成了开裆裤,自己总不好再穿它出去溜达吧? 胡颜不会女红,做不了那心灵手巧之人,只能轻叹一声,扔掉裤子,对司韶道:“有裤子没?借我一条。” 司韶上前一步,将手按在胡颜的腿上,开始向上摸索。 胡颜一把按住司韶的手,调侃道:“我可没教过你如何耍流氓。” 司韶冷冷道:“此事,看得多了,耳濡目染自然会。” 胡颜伸手捏了司韶的鼻子一下,身子后仰,躺在了床上,道:“别摸了,我受伤了。” 司韶搭在胡颜膝盖上的手突然收紧,捏痛了胡颜。 胡颜微微皱眉,道:“小伤。” 司韶突然发狠,捏着胡颜的膝盖吼道:“小伤?!是谁被划伤了手指都要长吁短叹个半天?是谁不小心被割破了脚背都要踢死个人?!你现在和我说,这是小伤?!”伸手往血腥味最浓的地方一摸…… 胡颜身子一颤,司韶直接僵死在当场。 好一会儿,胡颜直起身,拉开司韶的手,呵斥道:“别以为眼睛瞎了手就可以乱摸!再不懂分寸,就砍了你的四肢,做人瓮!” 司韶抽回手,转开头,迎着风,望向窗外。一张毫无颜色的脸,悄然爬上两朵红云,姿颜靡丽动人。他……他似乎摸到了她最**的位置。有些潮湿,却……十分柔软。司韶的心跳加快了,险些蹦出嗓子眼。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在他的身体里觉醒。那么陌生,却……难以自制。 胡颜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踹了司韶一脚:“取裤子去!” 司韶没动,脸色的红润渐渐退去,半晌才喃喃地问:“是因为他吗?” 胡颜有些烦躁,吼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想当长舌妇吗?” 司韶嗤笑一声,尖锐道:“胡颜,你真贱!那人明明不喜欢你,你却偏偏往上凑。今天他伤了你,明天便能要你命。你不是最怕伤、最惜命的吗?怎么,只要他要,你就给他吗?” 胡颜的眸光闪烁,望向窗外的杏花微雨,吐字清晰道:“司韶,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犯贱,是必然。吃蜜饯会牙疼,可我爱吃;被你刺杀过,却还是养着你,是我甘愿;明知道自己毒舌遭人恨,可还是忍不住爱逞口舌之快,为得就是一个舒坦。这世间事,就是这样,他弃我如敝履,我却奉他如朝阳,不过是因为甘愿二字而已。若因为他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那也太没有性格,失掉了征服二字的乐趣。” 司韶突然站起身,指着胡颜吼道:“谁稀罕你的甘愿?你若有能耐,现在就把我的命拿去!若没能耐,你早晚要死在我的手下!倒时,你在到阴曹地府去说甘愿二字吧!” 胡颜轻叹一声,道:“司韶,你指着胡凳吼,有意思吗?” 司韶一僵,收回手,转身面朝窗外,闭上眼睛,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诫自己,已不是当初的小孩儿,不可以再如此歇斯底里,失去冷静。否则,胡颜会一直当自己是没长大的小孩。 胡颜见自己的奸计得逞,勾唇一笑,闭上了眼睛。这死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可爱。想当初,他刺杀自己那会儿,多鲜活,多有生命力啊。尤其是当时的那身打扮,简直……美轮美奂啊! “砰砰……砰砰……”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二人,这才惊觉,竟然有人在敲门。 胡颜扬声问:“谁啊?!” 门外有个声音回道:“曲南一。” 胡颜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嘴里骂了句:“操-咧!” 司韶微微皱眉,随即伸出苍白的手,快速解开腰带,脱下裤子…… \ 第二百二十三章:奸夫的味道 ,胡颜见司韶脱裤子,竟然无良地吹了声口哨,一双贼眼瞪得溜圆。 司韶将裤子砸在胡颜脸上,仅穿亵裤,跳出窗外,消失不见。 胡颜掀开被子,呲牙咧嘴地套上裤子,这才对曲南一喊道:“你不是会踹门吗?自己踹门进来。”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门被踹开。曲南一穿着官袍,笑眯眯地站在胡颜的门口,道:“你需要‘贴身’保护的曲大人,主动来寻你这个偷懒耍滑的女护卫了。”眼睛在屋里一扫,然后直奔几上的金锭之,抓起两只在手中把玩,“这出去一趟,竟学会了点石成金的手艺。不如,教教本官?” 胡颜懒洋洋地瞥了曲南一一眼,没有搭话。 曲南一一掀衣袍,坐在床边,垂眸看向胡颜,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血腥与金疮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难道是伤口又挣开了?他微微皱眉,道:“我怎么闻到一股……”视线一划,落在胡颜明显过长的银白色裤子上,眸光沉了沉,口中的话却变了方向,“奸夫的味道?” 胡颜赞道:“都说猪和狗的鼻子嗅觉最是灵敏,想不到猪狗都赶不曲大人的鼻子灵通。” 曲那一伸手,将胡颜困在床板与自己的胸膛之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本官可不喜欢头上绿油油的。” 胡颜伸手,弹了曲南一一个脑蹦,道:“大人现在这个样子,是让别人头上绿油油的。” 曲南一见胡颜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心中翻滚起怒火,却又不知要如何爆发才好。若真像胡颜所说,自己只是感情的介入者,有何权利对胡颜发火?然,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却又是另一回事。男未婚、女未嫁,将胡颜从那不知名的敌人手中抢来,又有何不可?! 曲南一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心机。 他打趣道:“如此说来,能让别人头顶绿油油的,还是我的能耐不是?”伸手捏了捏胡颜的长裤,记住了这个款式和料子。 胡颜抱拳道:“大人自欺欺人的样子,堪称无敌。” 曲南一意有所指:“本官无敌的地方还有很多,你需慢慢体会。” 胡颜噗嗤一声笑道:“曲南一,你还真是个无赖。” 曲南一挑眉:“怎么?不骂我是贱人了?” 胡颜眯眼笑道:“我今天遇见一个更贱的,转手将那名头赠给他了。” 曲南一装出不在意地样子,问:“谁配用这个名头?”心中已经将此人归类到奸夫的可疑人中。 这时,胡颜的门再次被敲响。 李大壮喊道:“胡护卫、胡护卫,你在吗?” 胡颜支起身子,问:“何事?” 李大壮隔着门板回话道:“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很大一车啊。你要不要去看看?” 曲南一转头看向胡颜,眸光有些不善。 胡颜勾唇一笑,答道:“看!自然去看!”挑衅地瞥了曲南一一眼,起身下地。腿根受了伤,所以走起路来十分别扭。 曲南一盯着胡颜怪异的走路样子,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直冲脑门!别人醍醐灌顶使人清明,他今个也被醍醐灌顶了一回,却是被灌入了一坛陈年老醋! 曲南一是情场老手,自然知道一个女子如此走路意味着什么。胡颜扬言要出去采买衣裳,却是与情人私会,且如此轻易地将自己交付他人! 曲南一怒不可遏,将手指攥得咯咯做响。他并不了解胡颜的过往,却莫名地被她吸引,简直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然,他的这份感情却不被尊重。 他知她性情多变,对男女之事并无大防,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放荡! 她怎么可以视自己的感情如玩物?!当自己真是任由揉捏的老好人吗?! 曲南一心中恨极,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出咯咯的声响,一张总是笑吟吟的脸上竟布满恨意,看起来有些狰狞。 胡颜听到声响,一边回头去看,一边询问道:“什么声?你磨牙啊?” 曲南一站起身,冷冷道:“你身为属下,有上峰说话,用你?!” 胡颜微愣,随即笑道:“看我有人送礼,大人嫉妒了?莫生气莫生气,属下会选几样入眼的东西,孝敬大人的。” 曲南一盯着胡颜半晌,直到将她脸上的笑容盯得一干二净,这才缓缓开口道:“好啊。”一甩衣袖,抬腿,向门外走去。 胡颜望着曲南一的背影,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发什么疯,莫不是……被疯狗咬了,此时犯病了吧?她摇头一笑,继续用别扭的姿势向前走着。 很多人都是这样,明明自己走路的姿势怪异,可自己却很难发觉,但看别人却一看一个准,连人家轻微的重心不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胡颜知道她的动作可能不太流畅,却不知自己刻意张开-双-腿走路的样子有多引人瞎想。尤其是,曲南一前脚从她的屋里走出来,她后脚就那样一副怪样子走路,让有经验的人一看,都会误以为她刚刚被曲南一破了身。 李大壮见曲南一黑着脸,又见胡颜那样走路,他以过来人的十分一揣测,便得出了一个十分令人惶恐的结论——曲大人要了胡颜,却不尽兴,因为被自己打扰了好事! 哎呀呀,太尴尬了! 李大壮心惊胆战啊,有些说两句自我检讨的话,可在男女之事上,再多的检讨都弥补不了自己对曲大人造成了伤害。万一他刚才突兀的敲门声吓到自家大人,让他从此后以后不举了可怎么办?那自己就算死上一万次,也难以谢罪啊。 李大壮仰头望天,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心里一片黑暗。太……悲催了! 再这样一个下午,所有的衙役都眼见着自家曲大人黑着一张不能再黑的脸,眯着一双仿佛想要砍掉所有人脑袋的眼睛,冷若冰霜地走在前面。 胡颜分着腿,动作缓慢地挪着脚步,一脸喜色地跟在曲南一的身后。 李大壮则是一脸天塌下来的衰样,欲言又止地望着曲南一,无精打采地跟在胡颜的身后。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好生神奇啊。 有衙役凑近李大壮,询问原由:“头儿,怎么了,挨训了?” 李大壮痛心疾首道:“我……我好像打扰了大人的好事!哎……” 衙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看来啊,胡姑娘果然要上位喽,李大壮却是要倒霉咧。 第二百二十四章:奸夫与误会 ,院内,停着一辆马车。车里里塞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两个奴仆打扮的人,正将马车里的东西往下搬。 曲南一与胡颜走过来时,两名奴仆跪地行了大礼,然后又开始默不作声地搬东西。 胡颜走在那些礼物中间,发现送礼之人十分细心,小到袜子,大到木盆,当真是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她拎起一双做工精美的绣花鞋,发现大小正合适。又扯起一条留仙裙,那腰围、长短,竟好似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胡颜原本怀疑这些东西是白子戚那变态送来的。毕竟,除了白子戚,谁还能如此了解自己身量?可瞧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做工精良,品质上乘,绝不像是赶工出来的粗糙货。再者,就算蜘蛛精现世,用八只手赶工,也不可能在这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些东西。所以,送礼物之人应该不是白子戚。那……难道是司韶?可瞧他两袖清风的样子,估计也是个没银子的。得,自己穿了他的裤子出来,还不知道他等会儿要怎么出屋呢。哎,想自己堂堂……算了,还是不想了,反正现在自己又有金子了。 胡颜摸着那些礼物,怀念了一下过去的奢华。可这幅样子落在曲南一眼中,就成了“烟花女卖身后数着恩客赠送的银两”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他扬声问李大壮:“这是谁家马车?” 李大壮正在懊恼,突然听见曲南一的问话,有些发蒙。 曲南一气不顺,狠狠瞪了李大壮一眼,李大壮反应过来,提溜着一颗心走过去,小声道:“回……回大人,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曲南一突然怒喝道:“不知道谁家的马车就敢往县衙里放?!” 李大壮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 胡颜扫了曲南一一眼,这次终于确认,此人在生气,且气得不轻。谁招惹他了?毛病! 胡颜不理曲南一,随手招来几名想要隐身的衙役:“都过来,帮我搬动东西。” 衙役们得到未来县令夫人或者小妾的招呼,哪敢怠慢?一个个儿从热情洋溢地出现,抱起那些礼物,就往胡颜的屋里送。其中,以李大壮最为积极。他想着要戴罪立功呢。殊不知,曲南一看他这样,更是不悦。怎么什么人都可以往胡颜的屋里钻?当那门是摆设吗?当他曲南一是白丁吗?! 曲南一冷着脸,瞪着那些衙役们。 衙役们心道:看来这些礼物是贿赂给自家大人的。瞧大人的脸色就知道,此事绝不能外传。干衙役这个活计,还得学会闭上嘴巴得长寿哦。 曲南一见胡颜问都不问这些东西是谁送的,便误以为她心中有数,于是一颗心都快被气炸了!他怕自己失了冷静,做出无法挽回之事,便一甩衣袍,去了县衙大牢。有些不肯招供的犯人,看来是需要他亲自审问一二了。 曲南一心情不好,也没带任何人,一个人气呼呼地出了内院。 胡颜回屋抓起三锭金元宝,扔给了李大壮,道:“去给司韶买两套换洗的衣物,剩下的钱,请兄弟们乐呵一下。” 这……这可是金子啊! 李大壮激动了,衙役们沸腾了。虽说跟着曲大人也不错,但曲南一可从未像胡颜这般大方过。 众人千恩万谢地退出了胡颜的屋子,望着阳光,感觉一阵眩晕啊。赏银来得太突然,有些措手不及咧。 有那见机快的衙役,凑到李大壮身边,道:“头啊,胡姑娘让咱们给司公子买换洗的衣服,可这正值班呢,怎么出去啊?” 李大壮沉吟片刻,一脸正色道:“等会儿出去寻街的时候,顺手买了吧。都是自己人,能照顾的要尽量照顾一下。” 衙役嘿嘿笑道:“好咧,听头的!” 李大壮摸着金子,心里发热,禁不住感慨道:“胡姑娘看着不着调,但这出手却凭地大方。对咱兄弟是真不错。” 衙役凑趣道:“可不,就连拿鞭子抽她的司公子,她都上心帮衬。就冲着这份性情,配咱家大人,那也是妥妥的。” 李大壮一想到自己办的傻事,立刻又变得蔫头耷脑,轻叹一声,道:“哎,我还得戴罪立功啊。” 众衙役嘿嘿对笑,深感有趣。 众人分头开忙,李大壮才惊觉,自家大人不见了!他转了一个圈,到马厩里查看一番,发现里面少了一匹马,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看来,大人是心头不爽,出去散心了。这样也好。悄悄气儿,也就不拿自己开刀了。 东珍珠见众人都在忙,便扯了一块小抹布,一路擦到了曲南一的房里。 胡颜拿眼一扫,心头大乐啊! 敢情这东珍珠不是要巴结上司韶,其目标竟是曲南一呀。她是何目的呢?若是想要*,直接冲着曲南一施展便可,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想然,如此鬼祟,应该是为了财。曲南一那小气的家伙,能有什么财外漏?若她猜得不错,东珍珠也是奔着人皮帕子来的。曲南一得到人皮帕子虽是秘密,但就自己说知,此事至少有六个人知道。曲南一、白子戚、燕归、唐悠、花青染,以及自己。 一个人守着的是秘密,两个人却是闲聊,三个人便是笑话。虽说这六个人都不像是长舌妇,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人最善于捕风捉影,更何况还是事实? 不过,还真是瞌睡送枕头。 胡颜不要光明正大的去曲南一的屋子里搜,但不代表她不能光正正大地去捉小偷。 胡颜倚靠在门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之后,张开两条腿,怪模怪样地向着曲南一的房里走去。 尚未走进,就听见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嚎声。 胡颜微愣,伸手推开房门,看见王厨娘正挥舞着有力的胖手,一下下拍打在东珍珠的身上。东珍珠眼泪鼻涕齐流,一张好好儿的美人脸变得十分恶心。那王厨娘口中还骂道:“你个骚蹄子!我让你偷偷摸进大人的房!我让你下贱!我……”抬头,看见胡颜,以及她怪异的站致,一张脸尴尬地一笑,随即变得和蔼和亲,松开东珍珠,对胡颜道,“胡……胡姑娘啊?你……你去歇着吧。这骚蹄子想要钻大人的房,太不成体统,你放心,奴会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不让她兴风作浪!” 胡颜心中疑惑,不明白王厨娘为何对自己如此亲厚?实在太过怪异。 王厨娘见胡颜不献媚,越发觉得这是好人家的姑娘,且武艺高强,非常人可比。她心中欢喜,就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扯过东珍珠,喝道:“让你再没脸没皮!大人那样的人物,也是你个小浪蹄子能肖想的?!” 东珍珠:“我没……” 王厨娘一巴掌拍过去,喝道:“你是奴!什么我?要称奴!” 东珍珠被打怕了,瑟缩道:“奴……奴没有。” 王厨娘又在东珍珠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什么没有?你当我这俩眼睛,是摆设吗?走!去厨房收拾你!”扯着哭天抹泪的东珍珠就走。路过胡颜身边时,还不忘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胡姑娘啊,你歇着吧,等会儿啊,奴给你熬碗补血的红枣糖,可甜喽。” 胡颜一听说补血,立刻来了精神头,笑了笑,道:“那就有劳王婆了。” 王厨娘见胡颜认下此事,心中一阵欢喜,扯着东珍珠的脖领子,将人就提溜走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戏司韶 ,东珍珠脚不沾地,脸色发白,一头云鬓被活活儿拍成了大饼子,样子别提多惨烈了。 她的那个小丫头萱儿,也没落到好,被王厨娘归类到帮凶里,命她在厨房旁砍柴咧。小丫环鼓着腮帮子,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将木头剁得直飞。 胡颜想要捉贼没捉成,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一趟。她大大方方地走进曲南一的房间,随手抽了一卷书简,半躺在榻上看了半天后,这才再次起身,东摸摸、西看看,左翻翻、右转转。 曲南一的房间干净整洁,表面上能搜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想然这房间里也没什么密道暗室之类的地方。可那小小的一块人皮帕子,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怪了个哉了。 胡颜退出曲南一的房间,关上门,一回身,就见眼前一大海碗的红枣汤,明艳艳地晃人眼。 王厨娘柔和道:“喝吧,补补身子。” 胡颜虽然搞不明白王厨娘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但补血这件事,她却是乐意为之的。她也不矫情,接过大海碗,闻了闻,确定里面并无异样,便一仰头,将着微微烫口的红枣汤灌下。末了,还捏了一颗红枣,塞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将大海碗还给王厨娘,道了声:“费心了。” 王厨娘接过碗,笑得不见眼球,连连点头道:“这样才好、这样才好。咱不娇气,该补的补,该吃的吃,这样身体才好。”一扭身,往厨房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转头问,“胡姑娘啊,你想吃些什么?晚上奴给你做。” 胡颜也不客气,直接道:“红烧肉吧。那个好吃。” 王厨娘一拍大腿:“哎呦!这个好!咱家大人啊,就爱这口。到时候,你俩一起吃吧。”咧着嘴,心满意足地走了。 胡颜好像明白了王厨娘之所以这样待自己,怕是误会了她与曲南一的关系。此事还不值得她到处辩解,唯摇头一笑置之不理。 胡颜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如假包换绝对正宗的老黄花闺女,被人误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在旁人眼中,她早已是曲南一的女人,目前是那种无名有实的女人,将来却必定是有名有实的。 李大壮的办事效率值得称赞,出去巡了一圈街后,还真给司韶买回来两套换洗的衣服。看衣服的款式一般,但料子还算不错。只不过,李大壮这人有些恶趣味,觉得既然花钱了,就得穿得像个有钱人,这才能撑起场子,对得起花出去的银子。 于是,胡颜一边在院里嗑着瓜子晒着太阳,一边眼见着司韶穿得像个土财主似的走出了房间,结果导致瓜子仁儿呛进了气嗓子里,咳得她撕心裂肺差点儿流泪。 司韶闻声而至,快步向胡颜走去。 说实话,就算再毒的阳光也没有司韶这身打扮刺眼。 他身穿酱紫色的锦缎,绣着土黄色的富字底儿。衣领和袖口处,则是用黄线绣着一串串的金元宝。腰间系着一条明晃晃的黄色腰带,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打眼一看还以为那人在腰间缠了一圈金线。脚下的靴子还好,是一双普通的黑靴,但坏就坏在,那靴子的鞋头上,竟各自绣着一个刺眼的大金元宝。 司韶每走一步,胡颜都好像看见一大堆的金元宝在自己的眼前飘来荡去。真是……目眩啊。 司韶站在胡颜面前,问:“咳嗽什么?” 胡颜努力平复了咳嗽,抬眼扫了司韶一眼,感觉自己好像又要咳嗽,忙将头转到一边,捂着嘴,含糊道:“没事儿、没事儿。” 司韶不信,疑惑地问:“可是我穿得不妥?” 胡颜转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韶两遍后,这才开口道:“妥,没什么不妥的。”话锋一转,“不过,要是配顶帽子,看起来能更搭调点儿。” 现在的司韶,看起来就像个暴发户的儿子,空有其表,没有其势。 若胡颜只说妥,司韶是决计不信的。但她又说不搭调,司韶的心才安稳地放了回去。 李大壮一直等着邀功呢,听闻此言,离开扬声道:“有帽子啊!有啊!我给司公子买了顶帽子戴。”伸手在怀里一掏,将一个黑底儿红边的帽子,递给了司韶,想到他看不见,又转手递给了胡颜。 胡颜接过帽子,展开,发现帽子中间还镶嵌了一块挺普通的玉。得,这回算是齐活儿了、 胡颜岔着腿,站起身,亲手为司韶戴上帽子,这才忍着笑,道:“这丑!” 听闻此言,司韶去摘帽子的手,终是收了回来。胡颜的嘴里若能吐出好坏,他这身衣服一准儿丑到无法形容。她说不好,他才敢穿。 李大壮听闻此话,立刻为自己辩解道:“这……这衣服多好看啊!我……我……” 胡颜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李大壮将话憋回到肚子里,心中着实有些憋屈。那衣袍可是他看中很久,都没舍得买的。 李大壮走了,去县衙里忙了。胡颜重新打量起司韶,这回感觉终于对路子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司韶如此一折腾,立刻从一个清冷的美男子变成了最接地气儿的土财主。 司韶摸索着,在胡颜身边跪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今天是谁给你送的礼?” 胡颜耸肩:“我哪里知道?” 司韶皱眉:“你不知道,就敢收礼?不知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的道理?再者,你怎知送礼之人是否安了好心?那些东西,到底干不干净,是否藏了……” 胡颜伸手,拍了拍司韶的胸口,打断了他的气恼:“停停停,凭地唠叨!礼进入了我的手,就是我的。哪管它是谁送的?我要打杀一个人,还会看他是否送礼给我?嗤……你就别操那些没用的心,不然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岂不会成了……” 司韶站起身,打断了胡颜的话。他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唠叨!”转身,走了。 胡颜对着司韶的背影磨了磨牙,却终是唇角上扬,轻轻一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遇刺夜凌乱 ,曲南一出了内院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却没等到胡颜追出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怎就不能吸引那女子的目光?!难道,是他走路的时候脚步声不够重,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出了内院?她是护卫!是护卫!是护卫就要随身保护大人,哪能一个人在后院里逍遥快活?! 曲南一真想回去寻胡颜,然后对她进行一番深刻的再教育,务必让她明白护卫的真正职责。可一想到她和别人不清不楚的样子,就觉得一包棉花塞在胸口处,既上不来又下去不,生生要憋死他了。 曲南一想到了绿腰。绿腰和花青染、白子戚、封云起、幺玖,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那时候他尚能忍,觉得大家围着绿腰的目的都不纯粹,或多或少都有些其他目的在里面,如今,在胡颜这儿,他却是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 他从不让自己深想,胡颜到底是谁?!那熟悉的一言一行,莫名的心悸,到底因何而来?他觉得,在绿腰的身份上,他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所以才错失良机。 面对胡颜,他若还犯当初的错误,简直就是蠢笨如猪! 他想得到胡颜身心的愿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容忍她的身边还有别人! 他心中晃晃,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不曾问,她不曾说,二人之间玩着猜猜猜的游戏。原先,他觉得这样很有趣,现在,却不尽然了。 曲南一决定还是独自外出冷静冷静吧,若做了过头事、说了过头话,有些事便不那么好回旋了。 他牵出马,翻身而上,策马扬鞭,直奔用来关押犯人的大牢。县衙里也有牢房,不过是个临时收监的小牢房。待定案后,会将真正的犯人转去大牢。那里,有狱卒负责看守。 在地牢里,曲南一亲自审问了几名杀人重犯,直逼得人哭爹喊娘认了罪。 他从地牢里出来时,天刚擦黑。 他牵着马,踱步走向县衙。他不急着回去,真的不急。他就是想看看,他不急,有没有人比他急。一想到胡颜因找不到自己而跺脚的模样,曲南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才会觉得稍微好受了那么一丁半点。当然,若胡颜能知错就改,抱着他献身一吻,说不准他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对她的过去既往不咎。 曲南一这么一想,禁不住就眉开眼笑起来。开心,真是开心呐! 曲南一不知道的是,从他走出县衙,便被有心人注意到了。而此刻,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两名蒙面黑衣人。看那二人的眼睛和身段,竟有几分相似。他们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些小坑,指尖却泛着隐隐蓝光。若细看,便会发现,二人的指尖布满了蓝色的小点,正是胡颜洒下的“蓝焰”,而此二人,恰恰就是成东行和成西行俩兄弟。 “蓝焰”十分毒辣,兄弟二人没有被活活儿腐蚀掉,却也经历了一场痛不欲生的经历,真是每思及此都要抖上三抖,心中对绿腰的恨,便也多了三分再三分。 今天,他们跟在曲南一的身后,是为了夺取他手中的人皮帕子。至于他们为何会知道那帕子在曲南一手中,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曲南一走到偏僻处时,成东行和成西行突然发难,联手攻向曲南一!然,意外发生了。一名头戴幕篱的紫衣女子从胡同里走出,出现在曲南一的身后、兄弟二人的身前。 那紫衣女子出现得突兀,令兄弟二人不曾设防。二人误以为那紫衣女子是曲南一的护卫胡颜,当即就下了杀手! 实则,紫衣女子的出现也是十分巧合。她原本有其他事情要办,却看见曲南一打自己面前走过。她心思一动,便追了出来。 紫衣女子望着曲南一的背影,刚欲动作,却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忙身子一弯,躲开致命一击,随即拔出佩剑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曲南一飞身上马,大喝一声驾,冲着县衙狂奔而去。心中暗道:哎呀呀,还是不等了,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怎能与一个小女人一般见识?!他是大人,必要大量嘛! 马蹄声踢踏作响,曲南一绝尘而去。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胡颜的身影,就算身后那三人打到他面前来,他也很可能视而不见。都说情生智隔,这话放到曲大人这儿就是情生后眼盲耳聋缺心眼。 曲南一一个一匹马,跑得欢实,留下紫衣女子与兄弟二人在对峙。 那紫衣女子头戴幕篱,虽令人看不清容颜,却能感觉到容貌不俗。 兄弟二人误以为紫衣女子是胡颜,将金蚕天丝舞得密不透风,誓要切割了胡颜这个贱人!让她尝尝他们兄弟二人受过的剧痛! 胡颜是谁,绿腰是谁,他们兄弟门清。 胡颜化身为绿腰时,一招“蓝焰”害得兄弟二人吃尽苦头,此仇不报如何甘心?!再者,兄弟二人此次的任务有二:一是夺得曲南一手上的人皮帕子,二是刺杀胡颜!今天,正好一举两得! 紫衣女子一把长剑使得威力十足,堪堪能抵抗兄弟二人的攻势。不想,那兄弟二人也不是良善之辈,竟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虚晃一招后,直接抓向紫衣女子的脸! 刷刷两下后,成东行和成西行手指间的“蓝焰”已经不见。 紫衣女子头上戴着的幕篱被挠掉,露出了那张芙蓉面,竟是绝色倾城的花如颜! 她的左边脸颊上泛着点点蓝光,就像有萤火虫在飞。 她瞪向兄弟二人,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伤我?!” 兄弟二人见自己伤错了人,心中有愧,本想道歉,可又觉得这事儿道歉也解决不了问题。 成东行只好开口道:“姑娘,这是误会。你已中毒,还请寻个高手诊治一二。” 花如颜听闻此话简直是怒不可遏!你使毒害人,非但不救治,还让被害者自行请人诊治?你轻轻一句误会就没事儿了?这世间,哪里有如此便宜的事! 花如颜眸光一凛,骂道:“你们两个鼠辈,拿命来!”说着,提剑便刺。 白草和竹沥匆匆跑来,看见打斗,无法上前,干脆捡起石子去砸成东行和成西行。 成东行和成西行不好恋战,在虚晃几招后,分两个方向逃走。 花如颜望着二人的背影,眸光里充满恨意,却也只能作罢。 她站在街尾,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一时间想不明白,那二人到底是要害曲南一,还是要害她?!怎就出手如此恶毒?! 若有机会,让她逮住那二人,定然……让其痛不欲生\uff 第二百二十七章:曲大人失踪了! ,曲大人失踪了! 天色已黑,李大壮往返在大牢与县衙的路上,一路策马狂奔,额头已见汗水,心中又惊又惧,生怕曲南一真出了意外。若真如此,他真是百死难辞其咎了! 李大壮回到县衙,直奔后院,将胡颜的门拍得咚咚作响。 胡颜打开门,随口便问:“谁死了?” 李大壮急声道:“曲大人!” 胡颜所问之话本有戏谑之意,不想李大壮竟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她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这是假消息,不能信,不能晃,更不能乱!可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却像恶劣的死神,拿着小锤子,不停地敲击着她的心,致使她一抽一抽地痛。 尽管如此,以她和曲南一的关系,尚能保持冷静。她深吸一口气,问:“曲南一死了?”声音,有些沙哑,充满怀疑。 李大壮一拍脑门,叫道:“不是曲大人死了!是他不见了!” 胡颜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李大壮气得直跳脚,叫道:“你你你!你怎么关门了!?你是大人的护卫,他的安危你必须负责!你……” 胡颜拉开房门,换了双软底黑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他去了哪儿?在什么地方消失不见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大壮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在看见胡颜去而复返后,竟奇迹地平静下来。他回忆道:“大人下去独自一人策马去了大牢,提审了几名杀人重犯,大约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大牢。若按照路程算,大人骑马,从大牢到县衙,骑马的话,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哪里用得上一个时辰?” 胡颜干脆利索道:“点上现有人马,随我出去寻!” 李大壮得令,下意识地应道:“属下遵命!”说完这话,他愣了愣,有些纳闷自己怎么会这快就认了胡颜当头儿?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找到曲大人,最为重要。 司韶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胡颜知道他耳力过人,并没有再交代其他。 李大壮点了七名负责巡夜的衙役,纷纷牵出马匹,准备去寻曲南一。 司韶率先上马,对胡颜道:“你我共乘一骑。” 胡颜飞身上马,侧着身子,并腿坐在司韶身前,看样子不想出去寻人,倒像是郎情妾意在游花灯。 李大壮想要说些什么,告诉胡颜男女有别这样不妥,可一想到司韶是个瞎子,若没人带路,多有不便,便将那不妥的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李大壮都不吭声了,其他衙役自然不会触胡颜眉头,纷纷闭上了嘴巴,听候差遣。 胡颜朗声道:“曲大人失踪,不可声张。你们三人一组,以县衙门前那条街为界,分一左一右进行巡查。剩下一人,去通知守城兵马,若发现曲大人行踪,务必不要惊扰,只需一方面派人跟踪,另一方面派人通知我即可。你们若发现曲大人,同上,不可妄动,小心害了曲大人性命!” 衙役们其声喝道:“喏!” 胡颜看向李大壮,道:“我们去他经常去的地方寻寻。” 李大壮:“是!” 胡颜道:“驾!” 司韶没动。 胡颜拍了司韶的手臂一下,道:“我们走。” 司韶喝道:“驾!”马儿飞蹿了出去。 众骑在夜中狂奔,马蹄与地面发出的踢踏声,令人觉得不安。 马背上,胡颜问李大壮:“曲大人平时都去哪儿?” 李大壮皱眉道:“大人啊……以前总去花云渡,自从绿腰死后,就哪儿都不……”他突然闭嘴,小心翼翼地瞥了胡颜一眼,一脸正经地望着前路,咳嗽一声,接着道,“就哪儿都不去了。” 胡颜心中暗自好笑,于是装模作样地问道:“绿腰是谁?” 李大壮憋了半天后,终是挤出一句:“一个死人。” 胡颜莞尔一笑,对司韶道:“左拐。” 李大壮大声问:“去哪儿啊?” 胡颜回道:“花云渡。” 李大壮喊道:“花公子好像走了,花云渡没人了,大人应该不会去哪儿。” 胡颜倚靠在司韶胸前,仰望冉冉升起的月亮,淡淡道:“又回来了。” 李大壮没听清,问:“啥?!” 胡颜不在搭理他,开始闭目养神。可刚闭上的眼睛又瞬间睁开,她都忘了司韶看不见,只想着自己偷懒来着。 胡颜半眯的眼睛不时给司韶指路:“右边……往左溜达一点儿,你都快贴人家门上了。怎么,这是要做倒插门女婿啊?” 李大壮单眼皮跳了跳,道:“要不,胡姑娘你掌缰绳如何?我瞧着司公子这样,有些吓人啊。”好几次,他都眼见着司韶策马从商铺门口擦过去。他要是胡姑娘,绝不敢坐司韶的马背上。那可真是瞎骑啊。 司韶冷哼一声,调整了一下马儿奔跑的方向,继续狂奔。 李大壮深深感慨,艺高人胆大啊。 三人来到花云渡,胡颜喊:“停”,司韶勒停马。 李大壮去敲门,胡颜叫住他,道:“知道怎么说吗?” 李大壮狐疑道:“不就是问问大人在这里否?” 胡颜道:“非也。” 李大壮刚想询问细节,却听见门房隔着门板问:“谁啊?” 李大壮立刻喊道:“衙役头,李大壮!” 门房停顿片刻,回道:“不知李官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李大壮看向胡颜,胡颜道:“让他开门。” 李大壮道:“开门回话!” 门房将门打来,看见门外三人。 胡颜干脆直接,道:“叫你家花青染出来。” 门房微愣,心中开始画葫芦。公子回到花云渡,并无人知道,这女子是如何得知?因福管家吩咐过,不让暴漏公子行踪,于是门房道:“公子已经离开**县许久,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花青染正在对月调琴,耳朵微动,听到了门口的对话声。他停下手,垂眸细听。 胡颜没有心情和门房扯淡,冷笑一声,道:“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家花公子那咿咿呀呀跟锯木头似的琴声,都已经传出老远,刺得人耳膜生疼。你这老头,还敢说谎?!去,叫人出来!告诉他,我家大人请他喝茶,请他速来。” 门房没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黑暗中,缓步走出一人。青色衣袍,衣袂飘飘,一头长发随风舞动,好似乘风而来的仙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二魂一主是白衣 ,花青染站定,抬头望向胡颜,心头微震,却是面色不变,淡淡道:“曲大人是否出了事?” 胡颜挑眉,不语。 夜色中,胡颜的眼睛散发出锐利的光,唇角却噙着一丝痞笑,整个人既如一轮姣姣明月般与众不同;有好似一片锯齿草,锋利无比、充满韧性、收割鲜血,引人侧目。这个女子,既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又能将自己跌入泥中恣意妄为。 花青染虽怀疑她的身份,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他微微错开胡颜的眸光,道:“曲大人素好这花云渡的茶,又怎会请青染去他处喝茶?” 胡颜嗤笑一声,道:“你直接说他抠门就得了,拽那些文绉绉的作甚?!”拍了拍司韶的手臂,“走。” 司韶刚要震动缰绳,花青染却开口道:“且慢。若曲大人真出了事,还请告之一二,青染或许可以帮衬几分。” 胡颜摊手道:“人丢了,找吧。你看我说话多简介大方清晰明了,你非要叽叽歪歪耽误我等搜寻救助曲大人的时间不成?” 花青染:“我……” 胡颜摆手道:“得,你别张口,一说话就成套成套的,听得人恼人儿疼!你要帮,就跟着找;不帮,回去睡觉。”拍司韶,“走!” 司韶策马前行,如一只利箭般蹿了出去。 李大壮尴尬道:“青道长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家大人至今未归,我等实在心急,这就告退,继续寻大人去了。” 花青染问:“那位姑娘是?” 李大壮飞身上马,回道:“那是胡姑娘,我们大人请的护卫。”抱了抱拳,策马去追司韶。 花青染转身回了花云渡。 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花青染策马飞驰而出。那白色的名驹,好似一道闪电,眨眼间消失在月光中。 花青染越过李大壮,直接追上胡颜,与其并驾齐驱。 他用眼尾扫了一下司韶,暗惊此人虽穿着俗气,但容貌绝佳,若换一身合适的衣袍,必有惊艳之姿。 他忍不住向胡颜望去,却见胡颜就好似没看见自己一般。 花青染第一次被忽视得如此彻底,心中难免升起一股别扭的情绪。他攥紧缰绳,清喝一声“驾”, 策马赶超胡颜坐骑,一马当前奔去。 胡颜撇嘴,骂了句:“二货!”拍了拍司韶的手臂,道,“到了。” 司韶勒停马,胡颜抬手指向那高门大院,喊道:“封云起,出来!” 李大壮策马赶到,嘀咕道:“胡姑娘,你这是要找大人,还是要踢场子啊?” 胡颜勾唇一笑,不搭话。 不多时,厚重的大门打开,封云起披着他那拉风的红色披风,出现在大门口,双后环胸,扬了扬下巴,道:“还敢来?”说着,视线往胡颜的双-腿-间一扫,眸光说不出的放肆和轻浮。 二货……哦,错了,是人间绝色花青染,知道自己被耍了,心情有些复杂地策马返回到胡颜身边,看向封云起,见其眸光放肆,忍不住眉头微蹙,十分突兀地张嘴口胡颜道:“姐姐,他那么看你,你怎不掴他几个大嘴巴子?!你要是懒得动手,青染来!”说着,就要挽袖子。 “嘶……”胡颜觉得后脖子冒凉风。 花青染怎么突然变成这幅调调儿?好……怪异啊。不,也不能说怪异,就是……哎呀,怎么说的,就好像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成熟的花道长,一个顽劣的孩童,结果,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花道长消失了,顽童出现了。 这种症状,以前不明显,却也露出了端倪。 每次花青染叫胡颜姐姐,都他娘地没有好事儿! 果不其然。 花青染见胡颜不动,突然就开始使坏。一脚踹在胡颜的马屁股上。司韶看不见,马儿却躁动起来,跺着蹄子踢向封云起。 封云起一拳头打在马脖子上。 马死。 司韶抱着胡颜飞起,落在地上。 所有人,一同看向花青染。 胡颜咬牙道:“花青染?!” 花青染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看向其他方向,却又慢慢转回头,会胡颜抱了抱拳,沉声道:“惊扰了胡姑娘,见谅。” 呃…… 胡颜觉得,她这颗聪慧的头脑,有些跟不上花青染的变脸速度了。 花青染目光诚挚地邀请道:“不如,共乘一骑?” 胡颜突然邪笑道:“花青染,我和你还没有熟到共乘一骑吧?” 花青染微微垂眸,道:“也不算不熟。” 胡颜瞥了花青染一眼,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封云起,摊开双手道:“怎么办?你把我的马,打死了。” 封云起双手抱胸,一扬下巴,反问:“你说怎么办?” 胡颜:“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打死我的马,就肉偿好了。”眼神在封云起的身上放肆地一扫,顺带在某个位置停留了片刻。 实话,胡颜那眼神,轻挑得不像样,就好像在打量一个小倌。 封云起发现,胡颜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刚才,他那样打量她,现在,她加倍打量回来。得,这回还真是遇见硬茬了。你踢她,她就跑;你打她,她加倍打回来;你骂她,人家完全不当回事儿。 封云起觉得,哭笑不得啊! 李大壮急得满头大汗,跺脚道:“胡护卫啊,胡护卫,大人呐……咱得找大人……” 胡颜点了点头,对封云起道:“给我一匹马。” 封云起知道胡颜有事,便不耽搁,直接打了个响指。 无涯牵出一匹马,送到胡颜身边。 胡颜拍了拍马,说了声:“凑合用吧。”飞身上马后,又喊了声,“司韶。” 司韶飞身坐到马背上,接过了胡颜手中的缰绳。 封云起道:“这就走?”问过这话,他就郁闷了。干嘛问这个?! 胡颜眯了眯眼睛,垂眸看向封云起,轻挑道:“对,这就走。知道你舍不得,却也不能久留。” 司韶不悦地收紧手臂,胡颜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 这回,轮到司韶不自然了。某些躁动,悄然而起。 封云起眸光不善,声音低沉,道:“你哪里看出我不舍?深夜叫封某出来,就为了换一匹马?”封云起明知她在寻曲南一,却刻意不放行,竟闲聊上了。这人,也是够坏的\u300 第二百二十九章:谁来救红尘? ,胡颜信誓旦旦道:“怎么是为了换一匹马?你的马,便是我的马,还有特意来换吗?我寻你,自然是因为有件历史性的大事要与你共享!”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喏,今晚的月亮极圆,你抬头看看。过了今晚,此月不再有。” 封云起一手拍向门板,将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手印,冷声喝道:“放肆!” 胡颜勾唇一笑,轻挑道:“放肆的你还没见过呢。别眼界那么底,把那两个字吞回去,留着日后再用,岂不显得你还有几分深度?” 司韶勾起唇角,笑了。胡颜总归是胡颜,就算心悦一个人,也不会任其伤害自己。这样的女子很自私,却……令人心安。 李大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是来找曲大人的,还是……来打情骂俏的?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呢。 花青染扫了胡颜一眼,没做声。 封云起眸光深沉,泛起杀意,伸手往身后一探。 胡颜嗤笑一声,道:“又要拔刀相向啊?你可真没新意,整来整去就那点儿套路,俗得狠。”笑容一收,正色道,“我今晚来,就是告诉你,我想你了,随时会来看你;厌你了,会随时来找茬打架;恨你了,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好了。” 封云起僵着嘴角,眸光沉沉,竖起两根手指头:“两遍,此话你说过两遍。” 胡颜的唇角轻轻抽搐了两下,终是一拍脑门,轻叹一声,感慨道:“人上了年纪后,忘性就大,一句话不交代个三五遍,怕是留不下印象。得,我就那么个意思,你能记多少算多少。没准儿,过几天我还能再和你唠叨一遍。” 封云起觉得哭笑不得,却将一张脸绷得死紧。 胡颜突然露齿一笑,模样十分讨喜:“别生气,我还没有厌你恨你。今晚来,我有公务在身,绕道过来,就是看看你是否睡得不安稳,有没有蹬被子。知道你没有,我也就放心了。”拍了拍司韶的手,“走!” 司韶没动。 胡颜扭头看向司韶,问:“不走,还要留下打架吗?” 司韶点头:“正有此意。” 胡颜坦言道:“你打不过他。” 司韶的抿了抿唇,道:“不会永远打不过。” 胡颜揉着额头道:“你又来劲儿了。走走走,别磨蹭,还得巡街呢。” 司韶这才策马离开。 胡颜连忙叫道:“哎哎哎!错了,方向错了,往右往右!” 封云起眼见着胡颜和司韶在自家门口折腾,一张脸面沉似水,好像随时有暴发的危险。 花青染看向胡颜和司韶,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种默契,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令人不舒服。 李大壮哀嚎道:“胡姑娘,司公子看不见,你还是自己执缰得了。他那马背你也敢坐,太胆肥了。” 司韶终于确定好方向,仿佛不服别人瞧不起自己是个瞎子,简直就是策马狂奔了出去。 花青染望着二人的背影,心中震撼。他没想到,那个手执缰绳,策马而行的男子,竟是个……瞎子! 李大壮轻叹道:“胡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让我坐司公子的马背,我是决计不敢的。” 花青染浅浅一笑,道:“是司公子信任胡姑娘。驾!”若非极度相信一个人,谁会放心让其当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性命、安危,全部交付?胡姑娘的胆子固然大,但那司公子又何尝不是付出了全身心的信任? 这**县,自从他离开后,竟出现了此等人物。他没有结交之心,却有一窥究竟之欲。 李大壮见众人都走了,自己一个人也不敢留在封云起的门口。被封云起杀的那三十一人,还是他安排人手埋的呢。此地不宜久留,李大壮一抽马屁股,撒腿便去追胡颜。 十九骑的小头目无涯,抱拳道:“主子,需要属下去一探究竟否?” 封云起道:“无需。”转身,回了内院。抬头看了眼月亮,喃喃道,“是挺圆的。” 唇角悄然弯起一下。 封家大门再次打开,封云起骑着他的千里名驹,策马去追胡颜。既然无心睡眠,有些热闹还是要凑一凑的。 胡颜听着身后有马蹄声追来,且速度越来越快,探头一看,发现是封云起,竟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忙收敛了那些诧异,打趣道:“封公子,这是要追着砍我吗?” 封云起勾唇一笑,霸气十足道:“追来看个热闹。” 胡颜笑吟吟地道:“定不负君意。”说着,就想扭身跳到封云起的马背上。 司韶的手臂变得僵硬,好像用石头垒成的宝塔,困着胡颜,坚不可摧。 胡颜这才想起来,司韶看不见,若自己一抬屁股跑到封云起那里去,司韶可能会一头撞到别人的马屁股上。这个……好为难啊。 胡颜望着封云起心痒难耐,却不能扔下司韶不管。她气司韶不珍惜自己的眼睛,所以一直不曾问他被谁弄瞎的,可以后总不好让他一直瞎下去,实在太耽误自己勾搭封云起了。 胡颜轻叹一声,对封云起道:“什么时候咱俩能共乘一骑?” 封云起邪魅一笑,看着胡颜道:“以你的厚颜,此时何须问我?不过,我这奔雷,可不喜生人靠近。” 胡颜扫了眼封云起的坐骑奔雷,道:“我打眼一看,就知道它喜欢我。” 封云起朗声一笑,不再言语。 胡颜开始无话搭话:“它为什么叫奔雷啊?一心冲着雷奔去?这不是脑残,等着挨雷劈呢吗?” 封云起觉得,那声脑残骂得好像是自己。 胡颜也不介意封云起不搭理自己,又自顾自地道:“依我看,它如此膘肥体壮,奔跑如飞,简直就是千里名驹。此等千里马,就应该起一个大智若愚的名字。就好比越是命贵之人,都怕不长寿,于是都会起个低贱的小名,什么狗剩啊,臭蛋啦,大饼呀……” 封云起心中有底,等着胡颜的毒舌攻击。 司韶本不想和封云起并骑,但凭借他对胡颜的了解,还是决定留下来看场好戏。 果然,胡颜不负众望地道:“你那匹马,就叫……‘封云不喜’,最为合适。\u2 第二百三十章:何者为卿狂? ,司韶的胸膛震动,笑弯了唇角。 封云起眯起了眼睛,突然策马靠近胡颜。他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个肆意妄为的女子揽进怀里,用力……揉搓! 不想,身后马蹄声响起,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胡颜和封云起的中间穿过,惊起了一阵风。 这是挑衅,*裸的挑衅! 封云起眸子一眯,大喝一声“驾”,策马狂追出去。 一黑一白两骑,你追我赶,动若奔雷,竟不相伯仲。 胡颜用后肘怼了怼司韶的胸口,道:“你看他们这样,般配吗?” 司韶冷冷道:“看不见。” 胡颜恨声道:“活该!” 司韶的身子一僵,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胡颜嘟囔道:“怎就不知你竟如此没用?那眼睛,是谁伤的?”她的人,也敢下手去伤,简直是……不想轮回了! 司韶的身子回软,周围的冷空气又回升了几分。 胡颜骂道:“闷葫芦!” 司韶嗤道:“谁像你,八婆!” 胡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敢置信:“我,八婆?” 司韶点头:“对,你,八婆。” 胡颜眯了眯眼睛,恶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听响?!” 司韶淡淡道:“有何不信?你又不是没做过。” 胡颜想到过往,突然没了脾气。她一撇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可是十分面慈心善的。” 李大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喊道:“等等……等等我……” 胡颜诧异道:“也没让你跟着跑,怎么累成这样?你这是在替马喊累吧?” 李大壮瘪了一下,努力吸了吸鼓出来的大肚子,尴尬地笑了笑,道:“胡姑娘,依你看,曲大人可是被人劫去了?”东看看,西看看,小声道,“依姑娘看,那花公子和封云起,可有嫌疑?” 胡颜摸了摸下巴,道:“有嫌疑,但……不是。” 李大壮惊道:“怎么不是?” 胡颜反问:“为何要是?” 李大壮磕巴道:“他……他们……花公子去而复返,有古怪;封云起就更不用说了,他与大人有仇。” 胡颜笑道:“他们既然能跟出来,就说明曲南一不在他们那儿。这不,都好奇呢吗?人的好奇心只因未知的事情引起。” 李大壮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胡颜道:“到了。” 李大壮惊讶道:“胡姑娘来赌场做什么?” 胡颜道:“牛鬼蛇神,各有各的路。白子戚在**县,是地头蛇。有些事,你不知、我不知,许他就知道。” 李大壮觉得有理,用力点了点头,跳下马,就要去拍门。可这手抬起来后,却没拍下去。他转头,一脸纠结之色:“胡姑娘,咱家大人可从没善待过白子戚,这找他帮忙,怕是不行。他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胡颜只给出两个字:“敲门。” 李大壮无法,只要硬着头皮去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就像用鼓槌敲在心上,让人莫名心慌。 门房打开门,探头不耐烦地嚷嚷道:“谁啊?这都宵禁了,要赌明天再来!” 李大壮转头看胡颜,等她说话。他怕自己嘴笨,把事搞砸了。 胡颜道:“把白子戚叫出来,就说胡颜找他。” 门房不悦道:“你个娘们家家的,说找我家爷……啊!” 司韶一鞭子抽过去,将门房抽了一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一摸脑袋,出血了。他尖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杀人啦!” 白子戚正在洗漱,听了这身吼,直起腰,脸上的水珠沿着瓷白的肌肤滑落,竟性是三分靡丽七分惊艳。他不紧不慢地拿过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又涂抹了一些味道清淡的香脂,这才穿上外袍,走出去。 门外,一干打手手持棍棒,将胡颜等人围在其中,却并没有动手。他们倒不是怕胡颜,毕竟还不知道胡颜是何许人也,他们是顾忌李大壮,这毕竟这是衙役头,不好轻易得罪,举棍就打。 僵持中,花青染和封云起策马回到胡颜身边。 封云起仰头大笑,赞了声:“痛快!” 花青染额头隐约见汗,面染红潮,唇瓣微张,犹如天界里的牡丹绽放,当真是我花开罢百花杀。 白子戚身穿玄色衣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他扫了眼眼前的阵仗,也不惊慌,只是挥挥手,示意众属下回去。然后独自一个人,走向胡颜,问:“要我做什么?” 胡颜喜欢和聪明说话,就凭借白子戚这一点,就招人稀罕。她打了个响指,道:“找曲南一。” 白子戚点了点头,转身又回了赌坊。 胡颜指着那大门打趣道:“这是第三位去而复返的主儿。” 司韶冷冷地嘲讽道:“这是胡护卫有面子。” 胡颜抱拳道:“承蒙各位看得起,今日事了,区区摆上一桌,宴请各位。” 封云起眸光深邃,道:“无醉不归。” 胡颜抱拳道:“一定。” 花青染瞥了胡颜一眼,道:“定会赴约。” 胡颜抱拳道:“随意。”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终是瞥开了脸,不再看胡颜。胡颜不喜他,他看得分明。 白子戚策马而出,竟是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 封云起的眼睛一亮,赞了声:“好马!”扭头又扫了眼花青染的坐骑,道了声,“名驹。” 胡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坐骑,一匹杂毛土马,感慨道:“别人屁股底下不是名驹就是好马,你这匹土马应该觉得骄傲,毕竟你身上坐了一个尊贵无比的屁股。”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土马打了一个响鼻后,司韶的胸腔震动,花青染的肩膀颤抖,封云起畅快大笑,白子戚勾起了唇角。 胡颜虚点白子戚,道:“怎么笑得阴测测的?” 白子戚难得真笑,却被胡颜如此点评,当即收了笑,眸光阴冷地瞥了胡颜一眼,道:“跟我走。”一马当先,策马狂奔。 封云起和花青染紧随其后。 司韶不甘示弱,骑着土马紧追不放,这回都不用胡颜指路了。幸好此时是已经夜深,路上无人,不然还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 李大壮抽着马屁股,在气喘吁吁中跟在司韶身后,吃了一肚子的灰。心中却啧啧称奇,不知道胡颜是什么时候结识的白子戚,竟能将其唤出来任意使唤,实在是太不可以思议了\u3 第二百三十五章: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一夜无话。因为那些话,都在前半夜说光了。 胡颜一觉到天亮,在洗漱干净后,打开箱子,从中翻找出一套女装,换上。然后对着镜子打扮一番,这才跟个没事儿人一般,轻巧地走出房间。 她大腿内部的伤并不严重,虽说出了不少血,但伤口并不深。她自身的恢复能力极强,此刻伤口已经结疤,只要不做大的动作,三天左右,便会痊愈。 一出门,便看见司韶斜倚在杏花树下等着她。 那杏花微雨下的少年,十九岁的年华,正如春竹一般青翠挺拔,却是一头灰发,双眼失明,还穿着一身土财主的衣裳,实在是……不文不类。 胡颜发现,若在让司韶继续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自己眼前晃,她很可能会丧失掉对金银财帛之物和对美男子绝美颜色的热情,大有皈依佛门的冲动。 她恶趣味地笑了笑,喊道:“金元宝……” 司韶没有动,却是十分敏感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他的眉毛微微皱起,转身回了屋里。 不多时,他换上那身白色衣袍,又走了出来。 胡颜啧啧道:“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袖口都黑了。” 司韶的脸一沉,又转身回屋了,却是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看来,今天是不会出来了。 胡颜冲着司韶的房门喊道:“当瞎子就要有当瞎子的自觉。别挑颜色别挑款,衣服脏了看不见,邋邋遢遢过百年,霹雳哐当撞撞撞!” 司韶一巴掌拍开房门,回击道:“你这是昨晚喝高兴了?诗兴大发?还要强赠人诗一首?” 胡颜一脸真诚地道:“昨晚做得诗怕你不喜,今天重新赋诗一首,聊表心意。”勾唇一笑,“话说,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司韶冷哼一声,道:“爬回来的!”咣当,将门关上。 胡颜哽了一下,转身去厨房里找吃的了,且一路感慨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王厨娘看见换上女装的胡颜,喜笑颜开啊。暗道:大人果然是有眼光的,瞧这姑娘换上女装后,说不出的好看呦。女人嘛,到什么时候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别看现在是护卫,这马上就变成主子喽。到时候,有她陪在大人身边,既能暖床,还能保护大人,真是一举两得啊。若哪天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可是享不尽的福气喽。 王厨娘笑成了弥勒佛,一边给胡颜装美食,一边不停口地夸奖道:“胡姑娘就应该这么打扮,真是好看呦。” 胡颜笑道:“谢啦。我也觉得不错。” 王厨娘八卦道:“昨晚上,看大人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想必大人是一夜未归吧。” 胡颜抓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道:“嗯,他去喝花酒了。” 王厨娘突然瞪起了眼睛,训斥道:“大人去喝花酒,你也不拦着点儿?” 胡颜噗嗤一声笑道:“我不是喝多了嘛。下次我争取拦着点儿。”拦着点儿自己,别喝多了。 王厨娘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大……大人带你去喝花酒?” 胡颜回道:“我自己找去的。” 王厨娘上上下下地打量胡颜,咋舌道:“你……自己找去的?”随即一拍大腿,叫道,“好!好啊!就当如此!”伸手,又捞了一条特意给曲南一炖的鸡腿,放到了胡颜的碗里,“你吃,多吃点儿,咱家大人啊,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千万不能再让他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瞎胡闹,以前他就总……” “咳……”曲南一站在厨房门口,攥着空拳,凑到唇边,假咳了一声,成功地打断了王厨娘的忆往昔。 王厨娘尴尬地一笑,缩着脖子唤了声:“大人。”转身面冲灶台,两只胖手一顿忙乎,为曲南一准备好的吃食。眨眼间,王厨娘回过身,将另一只大海碗递到了曲南一的手上。 于是,曲南一和胡颜一样,一手抓着包子,一手捧着大海碗,站在厨房的门口,哧溜一口粥,咬一口包子。 王厨娘本想问问二人,为何不到旁边的饭厅里去吃,但看二人那和谐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厨娘咧嘴一笑,又开始准备起了中午的饭菜。 厨房门口,曲南一哧溜了一口粥,偷眼去看胡颜。 别致的五官,修长的脖颈,挺翘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两条修长的美腿,在藕荷色的裙摆间若隐若现。脚下一双绣花鞋,鞋尖上是两朵用白玉雕琢的花。那花不但玉色上层,且雕工了得,打眼一看,竟好似两朵真话落在了鞋面上,煞是好看。 胡颜没有耳孔,只在左手腕上戴了一串珍珠。那珍珠颗颗饱满玉润珠圆,光泽度极好。一看便知其价格不菲。珍珠衬着胡颜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莹莹生辉,高洁不可方物。 胡颜的长发好似上好的锦缎,散发着莹莹光泽。她松松地挽起一半,以一根玉簪固定。那玉簪头上雕琢着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薄如翼。花儿含苞待放,花心处掐着银丝,银丝上点缀着浑圆的小玉球。每动一下,那银丝便会轻轻一颤,花蕊连着花瓣,就好似一朵随风摇曳的花般充满盎然生机。 那套藕荷色的衣裳,用料也是极其考究的。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胡颜的身上,在藕荷色的衣裙上折射出烁烁银光,眯眼打量,看似普通的布料,竟是内勾鱼鳞纹。 胡颜娉婷而立,就好似一条美人鱼,令人惊艳不已。 当然,如果忽略她一手捧着大海碗,一手抓着包子的亲民形象,其容貌身姿绝对令人仰视。 曲南一曾一度怀疑胡颜的奸夫是封云起或者白子戚,但经昨日观察,却发现此种可行性不大。因此,他越发不爽,不知到除了昨晚那几人外,自己还有哪个潜藏在暗处的劲敌。 哎……曲南一觉得他最近流年不利呀。 他挪了挪脚尖,靠近胡颜,斟酌着词儿解释道:“昨个儿从大牢返回县衙,正好遇见上峰潘太守,就……浅酌了几杯。”潘秀闵来意不善,明面上是责备**县里出的三十一条命案,暗地里却是让自己找到天珠,孝敬给他。潘秀闵承诺,若得天珠,往事既往不咎。若寻不到天珠,自己就等着被查办吧! 嗤…… 这得是多大的心,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南一深有体会。 这一嗤一叹,十分完整地表达出曲南一的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曲南一的心情很复杂,可今早在“娇红倚绿阁”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史无前例的复杂!因为,他不但躺在了床上,且身边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紫苏儿。 紫苏儿既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搞得人尽皆知,却是冲着他勾魂一笑,道:“春风十里,不如睡你。这话,紫苏借花献佛,送给曲大人。”然后,施施然走了。 曲南一知道自己着了道,但却不能扯过白子戚衣领,质问他为何陷害自己。毕竟,他跑到欢场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被人强行陪睡,又怎有脸到处去说?!说什么?难道要说自己是如何的清白,却被某个险恶之人陷害,强行安排个女子陪睡?! 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胡颜这话,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曲南一心中有气,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胡颜侧目,戏谑道:“看大人摇头苦笑,一副恨不得自毙的样子,还以为凭借大人的聪明才智,会想出什么不一样的死法,没想到,大人也不能免俗。不过,吞金不成吞包子,也算是有创意了。”仰头,喝下碗中粥,将碗筷放到洗盆里,走到曲南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我看你快达到目的了。” 曲南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又逐渐变得发青。他的两只眼睛不停地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伸手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捶了捶,却不起作用。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被包子噎死的县令。名垂青史他未必做到,但杂谈野史之类的书籍,他一定榜上有名。 胡颜说不管是真不管,施施然,走了。 曲南一又气又晃,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就此完结在这里。 王厨娘发现事情不对,照着曲南一的后背便是一巴掌。 一个囫囵个的包子,蹦出曲南一的喉咙,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几圈后,才停了下来,裂开包子嘴,好似对曲南一耀武扬威。 曲南一一阵猛咳,一张紫青色的脸又变得通红,好半天后,才恢复了常色。 王厨娘心有余悸道:“可……可不能这么吃包子啊。会噎死人的!若大人喜欢一口一个地吃包子,下次奴把包子做小点。” 曲南一艰难地摆了摆手,望着胡颜的背影,咬牙道:“做大点!” 王婆娘点头应了:“喏。” 从此后,曲大人家里包子用是用盘子装的。因为,碗装不下。一张大盘子上放着一只脸大的包子,绝配\u300 第二百三十六章:美男计 ,县衙里,曲南一叫来李大壮,询问起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在李大壮的叙述中,他的眸光沉沉浮浮,不知深浅。待李大壮讲完,曲南一意味深长地一笑,开始为自己善后。 胡颜没有直奔老道的住处,而是在**县里晃悠了一圈。她寻到一个小叫花子,给了他几个铜板,然后如此这般耳语一番。转过身,看到一个挑担叫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她走过去,买了一些东西,付了钱,却没要货,只是如此这般那般地交代了几句。货郎见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个谣言,就能银货两丰收,自然连连点头,应下此事,挑起货单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胡颜沿街溜达准备去看老道的时候,却在一家酒肆门口看了场热闹。 两位长相相近、姿容上层的美男子,被店家扫地出门,且挥舞着拳头威胁道:“想在老子这里吃霸王餐,也不看看地方!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酒菜钱,就吃下老子的拳头!” 年长一点的美男子护住小美男,对店家道:“舍弟身体不好,急需饭食,才会叨扰店家。店家若看得起在下,在下愿意为店家劳作,直到抵消了这顿饭钱。还请店家高抬贵手,放过舍弟。” 小美男扯着大美男的衣襟,怯生生地含泪道:“哥哥,是西行连累了你。” 原来,这哥倆竟是成东行和成西行。 店家冷哼一声,道:“老子要你做什么?老子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了,还要养你这么个瘦弱的东西?!今天,你要是不给酒菜钱,就把你弟弟卖了抵债!”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顿酒菜吗,犯得着卖人吗?” 店家扭头喝道:“说得好听!那你来付钱!” 那人立刻缩回了头,不吭声了。 店家见此,就要去扯成西行。他见二人穿着还不错,不相信二人没钱。 这时,那成西行被强行扯了起来,像只小鸡似的被提着衣领。店主对成东行吼道:“再不拿出付钱,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成东行求道:“店主,请宽限些时日……啊!” 在成东行的惊呼声中,店主将成西行摔了出去! 成西行就像一只单薄、美丽、惹人怜惜的花瓣,跌落到胡颜的脚边。 店主扯过成东行,对其挥舞着拳头。 成西行擦掉唇边的血,想要站起身,却一下子扑到胡颜的小腿上。他干脆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求道:“小姐,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哥。” 成西行穿着浆洗干净的长袍,袖口已经磨损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好,但应该是读过书。他的身体单薄,小脸上写满祈求与渴望。他的眼睛极大,一张嫣红小口楚楚动人。双颊十分消瘦,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也不知是喝酒之故,还是因病之故,或者是因为抱住了陌生女子的小腿之故。总之,人比花娇,让人心生怜惜。 可惜,胡颜不是人……呃……是非比常人。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脚蹬开挡着自己路的成西行,就要离开。转眼间,却看见人群中竟还站着看热闹的花如颜,以及她的两名丫环白草和竹沥,以及一闪而过的白子戚。 花如颜三人头戴幕篱,身披斗篷,衣着华美,身段婀娜,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子。 胡颜打眼一看,就猜到了三人身份。她转头去寻白子戚,却见她已经回到了对面的赌坊里。 白草与竹沥说着话,嘴里骂着胡颜,道:“人家那么可怜,都求到面前,她怎么能将人一脚踢开?看那女子长相倒还不错,想不到竟是蛇蝎心肠!” 胡颜眸光一闪,假装不知,在走到白草身后时,突然一脚将白草踹到成东行和店主自己拿,成功地将二人分开。因胡颜这一踹用上了两分内力,白草又向前跄踉了三四步后,这才勉强在成西行面前停下身子。她摇摇晃晃地站稳,幕篱却是掉落到了地上,露出了一张芙蓉脸。 胡颜对成西行道:“求她。她能帮你。” 成西行看看胡颜,又看看白草,有些茫然了。 白草转身,狠狠地瞪向胡颜,刚要开口叫骂,却是突然一愣,随即指着胡颜尖声喊道:“是你?!你就是昨天跟着我们的登徒子!” 胡颜啧啧道:“姑娘眼瞎啊?我可是老实本分的小女子,怎么就成登徒子了?还是说,在姑娘眼里,其他女子都是登徒子?哎呦喂,这是什么癖好啊,可真让人消受不起啊。” 人群哄堂大笑,笑得白草脸红脖子粗,一双美目泛红,捂着脸,就要往人群里钻。 胡颜帅气地伸腿将白草拦下,道:“那小美男还跪着呢,你别说风凉话的时候舌头大,动真章的时候变成缩头王八。来,把酒菜钱付了再走。”抬头,看见赌坊二楼的窗口处,白子戚正垂眸看着自己。她勾唇一笑,白子戚点了点头。 白草又羞又气,简直是七窍生烟。她扯下自己的荷包,扔到地上,撒腿便跑。今天,太丢人了,她不想活了! 花如颜带着竹沥和白草,转身离开。 胡颜用脚尖将荷包挑起,鼻子嗅了嗅,眼中划过疑惑之色,却自然而然地打开荷包,倒出碎银丢给店主,然后将荷包塞进自己怀里,转身便走。 店主得了足够多的银两,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成东行。 成西行搀扶着成东行,快步追上胡颜,拦在她的面前,一起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成东行道:“感谢姑娘出手搭救。” 胡颜笑吟吟地道:“感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去感谢刚才给了银子的姑娘。” 成西行道:“若没有姑娘帮衬,她也未必会掏银子救我们哥倆。所以,还是要谢姑娘的。” 胡颜挑眉道:“如何谢呢?” 成西行哽了一下,看向成东行。 成东行沉吟片刻,道:“不知姑娘可有用得着我们兄弟二人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 胡颜靠近成东行,邪肆道:“不如……以身相许可好?” 成东行脸色一沉,道:“请姑娘自重!” 成西行红了脸,道:“怎……怎么这么说话?” 胡颜朗声一笑,道:“行啊!既然二位无心,又何必提什么知恩图报?我现在就缺可以以身相许的男子,不缺其他。” 成东行皱眉道:“都说女子会以身相许,怎么姑娘偏偏执意要男子以身相许?” 胡颜伸出一根手指,道:“癖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送你俩美男赔罪 ,成西行噗嗤一笑,扯了扯成东行的衣袖,弱弱地喊了声:“哥……” 成东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这才僵着脸,道:“我兄弟二人落魄至此,若小姐不嫌,请小姐赏碗饭吃,愿侍奉小姐前后,不辞辛苦。” 胡颜的眼睛往街对面一瞥,竟看到以为熟人。她勾唇一笑,爽快道:“不就是赏碗饭吃吗?好!我应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的脸上爬满喜悦,那笑容璀璨的样子,犹如雨后第一道彩虹,令人怦然心动。 胡颜冲着街对面打了个声呼哨。 成东行和成西行顺着胡颜的目光望去,但见街对面一个胖乎乎的女子正在独行。 胡颜喊道:“喂,胖妞!” 胖乎乎的唐悠继续前向,渐行渐远。 胡颜无法,只好大声喊道:“美女!” 唐悠瞬间回头,不停张望。 成东行和成西行回过头,望向胡颜。 胡颜莞尔,冲着唐悠勾了勾手指。 唐悠外个脑袋看了胡颜半晌,这才认出此人竟是与曲南一手拉手之人!她瞪起了眼睛,像一头小牛犊气呼呼地冲了过来,嚷嚷道:“喊什么?不知道叫人名字吗?!” 胡颜好脾气地笑道:“叫你美女,有错?” 唐悠微微一哽,随即挺着胸脯、硬着脖子道:“先前,是你叫我胖妞的吧?!” 胡颜讪笑,拍了拍唐悠的肩,转移话题道:“送你两个人,赔罪如何?” 唐悠一扬下巴,一扭头,傲娇道:“我唐大小姐还缺人?简直是笑……话……”后面的声音自动降低了八度,因为她看见了成东行和成西行。因为惊讶,她的嘴巴张大,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你……你们回来了?” 成东行温文尔雅地敛衽一礼,温柔地笑道:“唐小姐,又见了。” 成西行讨喜道:“唐小姐,瘦了。” 唐悠的脸慢慢变红,略显拘谨地磕巴道:“你们……你们找到亲属了吗?这次是路过还是……还是来找我的?”眼睛在成东行和成西行身上一扫,这才发现二人衣衫破旧,且身上有伤。 唐悠心疼不已,竟一手一个拉住兄弟二人,道:“怎么如此落魄?我送你们的银子呢?被人抢了不成?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欺负到你二人头上?!” 成东行和成东行互看一眼,没有搭话。 胡颜见唐悠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不由笑道:“这兄弟二人刚才吃了霸王餐,被人打了几拳。” 唐悠怒不可遏,吼道:“不就是吃个霸王餐吗,凭什么打人!?是谁打了你们,我去找他!”说着,就开始撸袖子。 成东行的笑容僵在唇角,有些温柔不起来了。他轻咳一声,道:“此事本就是我兄弟二人不对,岂能再找人麻烦?唐大小姐的好心,我们兄弟二人心领了。上次得了小姐馈赠,不想刚出**县,就被人抢了去。我兄弟二人哪里还有脸去见小姐?” 成西行道:“今天我病倒了,需要吃些东西,哥哥无法,只能带着西行去吃霸王餐。幸好,这位小姐慷慨解囊,救下我和哥哥。” 唐悠看向胡颜,脸上的肌肉抽了半天,才挤出一个笑,不自然的道:“那个……谢谢了。”伸手去摸自己的荷包,“对了,一共花了你多少银子,我补给你。”这一摸之下,才想起自己只是出来巡视店面的,并没有带银子在身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嘿嘿……我出来的匆忙,没带银子。那个,你叫啥?住哪儿?我下午给你送去。” 胡颜笑道:“银子不用送了,没几个钱。你我相逢就是缘,你叫胡颜便可。” 唐悠点头道:“狐颜?是挺像狐狸精的。” 胡颜摇头失笑:“古月胡,颜色的颜。” 唐悠点了点头,皱眉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叫啥?” 胡颜满眼敬仰道:“唐大小姐有侠女风采,这**县谁人不知啊?” 唐悠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胡颜的肩膀,道:“你这人说话挺着调,我喜欢。”微微皱眉,收回手,问道,“你怎么和曲南一搅一块去了?” 胡颜老实回道:“我给曲大人当护卫,赚口饭钱而已。” 唐悠瞪眼不悦道:“当护卫你让他拉着手?!” 胡颜一脸无辜,轻叹道:“当人家属下的,还能怎样?被摸了小手,难道还能大耳刮子掴过去?” 唐悠攥拳道:“怎么就不能?!我妹绿腰就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她看人不爽,素来都是直接出手,哪里会惯着谁?!”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犹如自言自语般问:“绿腰?” 唐悠轻叹一声,垂下眼眸,落寞道:“死了。” 胡颜看唐悠的样子不像作伪,于是长长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闻。心中却骂道:这蠢货光长肉不长脑子,自己留给她一条绿色腰封,就是为了告诉她自己走了,她却当自己死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给她带去麻烦。 被忽略得很彻底的成东行和成西行有些不自然地互看一眼。 唐悠忽然想到哥倆,于是扫了二人一眼,问胡颜:“你刚才说要送我俩人赔罪?” 胡颜乐了。伸手虚点二人,道:“喏,就是他俩。不知道唐大小姐满意否。” 唐悠瞪圆了眼睛,一副被星星砸中的模样,既不敢置信,又晕头转向。她磕巴道:“他……他俩?” 胡颜点头,表情认真:“他们兄弟为了对我表示感激,要侍奉我前后左右。你也知道,我现在寄居人下,还得在曲大人那里讨口饭吃,哪儿有地方安顿他俩?不如,你就当做个好事,将他俩带回去,当个门房、看个马厩,都好。” 唐悠的表情很复杂啊。既像看到一块金子,想要马上捡起,却又怕别人知道那是金子,动手跟自己抢一样。她憋得脸都红了,肌肉都抽筋了,还装模作样地问:“这……这样好吗?”偷眼,去看兄弟二人。 成东行和成西行真想摇头告诉她,这样不好,可二人不能。 胡颜朗笑一声,道:“如此就拜托给唐大小姐了。” 唐悠笑得心花怒放,客套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胡颜走了,唐悠望着成东行和成西行,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她用心疼的语调说:“下次在出来吃饭,就报我唐大小姐的名号,看那个王八蛋敢不给你里赊账!” 成东行和成西行对视一眼,彻底无语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哎呦,热闹了! ,一场插曲过后,胡颜直奔老道住所。 老道依约开门,请她进去。 胡颜就像一个贼,缩着头,吱溜一声钻进了门缝里,好像生怕别人知道她来此地一般。 老道笑得意味深长,好像窥探到了一颗怦然心动的少女心。 还是那个凉亭,还是那些石凳,还是那个老道,一身女装的胡颜却是颜若朝华、云鬓冰肌、临风独立、倾国倾城、与众不同。 老道一边抚着三撇胡须,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胡颜,一边用轻柔的语言说着令人暧昧的话:“胡姑娘今日一番打扮,甚是靡丽多姿,堪称人间绝色啊。” 胡颜垂头,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襟,小声道:“道长谬赞。” 老道玩味一笑,自诩风流道:“胡小姐为何不抬起头来看贫道?” 胡颜飞快地扫了老道一眼,又忙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间,磕巴道:“这……这样,挺好。”心中骂道:敢看你吗?明明老得掉渣,却还装出一副情场公子的多情模样,真怕多看两眼,将隔夜饭吐出来。 老道误以为胡颜已经中了自己的魅术,对自己芳心暗许,心中得意非常,开口道:“看胡姑娘气色有异,想必那大劫难即将来临,容贫道为姑娘看看手相,好寻个法子施展。”说着,竟探身去抓胡颜的手。 胡颜不做声,却已经准备给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来个满脸花。她挠人可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柔弱,逮到一块肉就使劲儿地挠,还只能伤个皮毛。她挠人,那人最后能剩下骨头架子就不错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乒乒乓乓地敲门声,就像浴血奋战的战场上,响起的冲杀鼓鸣,骇得人心里发晃。 老道动作微顿,收回手,不悦道:“容贫道先去看看,是哪个泼皮如此无礼!” 老道一甩衣袍,气冲冲地迈步前行。胡颜勾唇一笑,站起身,施施然跟在其后。 门刚一打开,就看孔落篱一头扑进了老道怀里,含泪颤声道:“许郎,你可安好?” 老道微微一愣,轻轻推开孔落篱,不解道:“落篱,你这是何故?” 孔落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遍老道,这才嘘了一口气,抹掉了脸上的泪珠,柔声道:“今日听个货郎说起,有个道士与一武林人士起了争执,被打得吐血,命不久矣。我问他那道士的长相,他说好像有三撇胡须,我……我心里惶惶不安,特意赶来见你。知你无事,这心下稍安。只盼许郎多珍重,别忘了……”俏脸一红,含羞带怯道,“别忘了,你我二人花前月下的约定。” 老道不想和孔落篱多做纠缠,于是低声哄道:“贫道无事,你且回吧。明日戌时,你且寻个由头偷偷前来,贫道……想你。” 孔落篱激动地望着老道,那是满眼的相思之情。因老道的情话,她是身子都在轻轻颤抖。很显然,她的一颗芳心已然完全系于老道身上,想解都解不开。 胡颜不晓得在孔落篱的眼中,老道是何等的英俊风流,但眼瞧着一个妙龄少女如此腻歪着一个八十老叟,其感官绝对不令人愉悦。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恶寒了一个。 老道催促道:“回去吧。” 孔落篱依依不舍地唤了声:“许郎……” 看看那情比金坚的二人,胡颜狂抖了一下,瞬间有了去趟茅厕的冲动。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拍响:“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咚咚声,就像是一道道炸雷响在耳边,震得天地都为之色变。 胡颜目露狡黠之色,悄然往后退了两步。看热闹可以,误伤就不好了。 孔落篱捂着胸口,惊恐道:“许郎,莫不是出事了吧?” 老道显得有些不悦,但还是上前一步,问了声:“谁啊?!” 门外不搭话,又是一连串的咚咚声,都不带歇气的。 就在此时,胡颜突然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种阴森的感觉令人不喜。她不动声色,装作不知。 老道仗着武功高强,又有手段,于是冷眼打开门,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这里闹事! 门打开的那个瞬间,但见王瞎婆泛着眼白,一个健步冲了进来,一把扯住着孔落篱的衣领,抡圆了胳膊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口中还骂道:“你个千-人-骑-万-人-日-的-丑-婊-子,赶来勾-引老娘的相公?!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娼-妇!” 孔落篱被王瞎婆劈头盖脸地一顿打给打傻了,直到老道伸手将其拦下,这才捂着脸,哆哆嗦嗦地退到一边,尖声骂道:“哪儿来的疯婆娘?怎地平白无故伤人?!” 王瞎婆朝孔落篱吐了口口水,跳脚骂道:“你个婊-子!下三烂的玩应儿!敢勾-引男人,还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柱子?你怎敢叉开腿就上梁?也不怕捅死你个小**!” 胡颜眨了眨眼睛,暗暗在心中树起大拇指,暗道:民间果然大有高手在,此番恶骂简直生动至极、**至极啊! 孔落篱一个非出阁的姑娘家,哪里是王瞎婆这样的市井姑婆的对手?她被骂得小脸发白,身子再次颤抖起来。这次,不再是羞涩的,而是气的。她用眼睛望向老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道有些听不下去了,于是训斥道:“行了,泼妇,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王瞎婆了这话,立刻掐腰吼道:“老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来捉骚狐狸,哪里撒野了?哪里是泼妇了?”这一通吼,露出了布满黄渍的牙,以及数个黑洞洞的牙窟窿,喷得老道满脸口水,腥臭无比。 老道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然后嗅了嗅鼻子,一张还算白净的脸瞬间变绿,怒不可遏道:“你这泼妇,再闹下去,贫道休了你!” 孔落篱满脸不自信地望着老道,颤声道:“许郎,你……你迎娶了她?” 老道尴尬地咧了咧嘴,突然挺起胸膛,一脸浩然正气道:“命运无常,与情无关。\u201 第二百三十九章:悍妇之猛无人能及 ,孔落篱心中稍安,却还是满心不痛快。毕竟,许郎答应她,要迎娶她过门,她才会……才会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交给他。 王瞎婆瞪着老道,前一刻好像要和他拼命,后一刻却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有没有天理啦!曲大人保的媒你也敢休?你是不想要命啦?!这可苦了婆子我呦,刚得了个男人,还没捂热乎,就要被砍头喽!哎呀呀,这还让不让人活喽?婆子今天就一头碰死在这儿,让着**县的人都知道,婆子也是贞洁烈女,不睡那个……那个……对,不睡二夫!” “噗嗤……”胡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瞎婆和孔落篱这才发觉,这院里竟然还有另一个女人。 王瞎婆气得不轻,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胡颜,口中还骂道:“这还藏着一个小妖精!” 胡颜闪身躲开,戏谑道:“王瞎婆,这么快就不认人了?” 王瞎婆收势不及,扑到了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她哎呦哎呦地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扭头就要开骂:“谁认识你个……”话音突然一顿,用那双上翻的眼睛,看清楚了胡颜的样子,惊讶道,“你?!你是……” 胡颜点头,坦然道:“我是曲大人的护卫,特来此看看你们夫妻二人是否琴瑟和鸣。” 王瞎婆大喜,一个高蹿到胡颜面前,就要去拉她的手,表示亲近。 胡颜似笑非笑地瞥了王瞎婆一眼,王瞎婆只觉得好像被人拿刀横在脖子前面,这手就不敢再往前探,只能老老实实地收回到袖子里,垂在身边。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婆子和你说呀……”微微一顿,疑惑道,“这个……啥和鸣的,是个啥意思啊?” 胡颜向后退了一步,回道:“琴瑟和鸣。就是……” 王瞎婆一拍大腿,喊道:“婆子知道!知道!就是说俺俩有没有睡到一起去呗?” 胡颜略一思忖,道:“应该……是这个意思。对,就是这个意思!” 王瞎婆立刻张着大嘴嚎上了:“大人明鉴啊!那个遭瘟的老道啊,嫌弃婆子丑啊,不肯和婆子睡啊!这事儿啊,还请大人搭把手,不能不管呐!” 胡颜笑得不见眼球,一口答应道:“你尽管放心,此事我回去,一定禀告曲大人,请他替你做主。若他不做主,你就去县衙击鼓鸣冤!” 王瞎婆心满意足地赞道:“大人真是好人。”想想,又补充一句,“姑娘更是好人。” 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画风甚是诡异啊。 老道看得直皱眉毛,对王瞎婆开口道:“若无他事,你且回去吧。” 王瞎婆一个高蹦起,跳脚道:“不!不回去!婆子那屋子春天落叶、夏天露雨、秋天爬虫子、冬天冻死个人!你个老不死的,有这么处好宅子,不叫婆子来享受,小心婆子去曲大人那里告你!让他打你屁股开花!” 老道的眉毛终是皱了起来,喝道:“休要无理!” 孔落篱望着老道,一副情深不寿、伤心欲绝、缠绵悱恻的模样,绕梁三日地喊了声:“许郎……” 胡颜转目看去,却是吓了一跳啊! 这猪头三,是哪位啊?这王瞎婆的手劲儿忒大了,这是练过铁砂掌吧? 老道也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孔落篱的脸会肿成那样。他不自觉地皱起眉毛,看样是真的动怒了。 他大步走到孔落篱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脸心疼到肉里的表情,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塞进孔落篱的手中,柔声道:“每隔一个时辰,擦一次。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受了风。” 孔落篱的唇颤了颤,垂下眼眸,道:“许郎,你……你可有话要说?” 许老道低声耳语道:“有话,明早你来了再说。” 孔落篱点了点头,攥着小药瓶,含泪要走。 胡颜用身体当着那道偷窥的视线,上前帮孔落离扣上斗篷上的帽子,又帮她顺了顺袖口。 孔落篱冲着胡颜感激地笑了笑。 胡颜收进袖口的手中,便多了一缕孔落篱的长发和一小块指甲。 王瞎婆唾了口口水,对着孔落篱骂道:“骚-货!” 老道看向王瞎婆,轻叹道:“能不能不闹了?” 王瞎婆嘟囔道:“谁闹了?若不是你嫌我丑,咱俩早就那啥个和叫了,谁有空和你闹?” 老道目光沉沉地望着王瞎婆,眼中隐有杀意流动。 王瞎婆又道:“都说你有手段,会法术。你嫌婆子丑,难道就不会将婆子变漂亮吗?谁有花不想戴头上?婆子年轻时,也是个爱美爱俏的人咧。” 老道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道:“好!就传授你变美之法!” 王瞎婆欣喜啊,一溜烟跑到老道面前,扯着老道的衣袖,娇声道:“好哥哥,你快教教奴家啊。” 胡颜用手摸了摸小臂,安抚了一下自己的鸡皮疙瘩,突然转头去看那偷窥自己的人!却见那树荫下空无一人,却有一只小鸟停在树杈上,瞪着两只黑溜溜地小眼睛,不知在看些什么。 胡颜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更何况是对一只鸟?再者,这只小鸟让她想起了唐家那只黑蝙蝠。既然,自己能用“傀魂咒”捆绑白子戚的灵魂,折腾得他人仰马翻,那么一定有人可以用此方法捆绑住鸟兽的灵魂,让它们为自己所用。到底是谁,在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 虽然胡颜不能通过“傀魂咒”找到施咒之人,但却不妨碍她动手除掉一些祸害。 但见她手腕一抖,飞出一枚铜钱,直接将小鸟身首异处。 老道一惊,藏在袖子下的手攥成拳头,却终是没做什么,而是长长地叹息一口,用悲天悯人地语调说道:“胡姑娘何必如此?那也是一个生灵。上天有好生之德,怎能滥杀无辜?” 胡颜道:“我看这院子里鸦雀全无,偏它一只小鸟蹲在树上实在寂寞,便……出手了。难道说,此鸟与道长心意相通,是道长养的宠物?” 老道一哽,摇头道:“贫道怎会养只鸟?”转头,对王瞎婆道,“你随贫道来吧。”再开看向胡颜,“胡姑娘不如改日……” 胡颜却道:“女子都爱美,不如道长大方一些,连我一起教了吧。”天知道,她跟老道转来转去,就是为了学这门魅术。若得了这门魅术,何愁拿不下封云起?! 老道露出为难之道:“这……恐有不便。” 胡颜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叹息道:“看来我与道长无缘喽。” 老道狠了狠心,终是道:“如此,就请一同过来吧。” 胡颜展颜一笑:“好。\u2 第二百四十章:魅术 ,老道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看似随口问道:“你怎知贫道在这里?” 王瞎婆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于是讨好地回道:“有个乞丐给婆子送信,说你在这里与人私会。婆子问了那乞丐,说让她送信的女子十分妩媚。” 老道原本怀疑这一切都是胡颜所为,可听了王瞎婆的话,又觉得这一切可能是孔落篱有心为之。孔落篱与王瞎婆都是**县的人。前天闹成那么大的动静,孔落篱没有道理不知道他已经迎娶了王瞎婆。想来,她是故意装作不知,然后引王瞎婆来此地闹腾,为得就是让他给她一个说法。哼!真是幼稚! 老道的眼中泛起凶光,彻底厌恶上了孔落篱。 老道有一处用来练功的内室,内室左侧有窗,右侧是一整面放置药草的小药盒。药品琳琅满目,都能开个药铺了。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挂有一个大大的道字,运笔有力,颇见功法;笔锋婉转,隐见风流。 道字下,是几个铺垫,用来打坐用。铺垫前,有一张画着八卦图的几,看起来挺玄妙。几上摆着一只精美的炼丹炉,只有碗口大小,与寻常看见的动辄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抬起的炼丹炉绝不相同。 一进内室,王瞎婆的一双白眼便不够用了,那黑瞳孔与眼白不停地翻来翻去,看得人一阵迷糊。 胡颜暗笑,这王瞎婆的眼睛与老道的眼睛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令人迷糊。 老道请胡颜与王瞎婆入坐,然后点燃香炉。然后开始了长篇大论,什么相由心生,只有心中充满正念,容颜才会越发美艳…… 刚开始,王瞎婆还听得精神抖擞,可听着听着就犯困了。她打个哈欠,嘟囔道:“说那些有啥用?婆子我心善一辈子了,也没见美上几分。” 老道微微皱眉,眼中划过厌恶,却很快收敛了情绪,道:“现在,传你内功心法,只需依靠此法坚持练习,再与人对视时,默练此法,心无杂念,必能逐渐改变样貌,变成国色天香的美女。” 胡颜暗道: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王瞎婆这才来了精神,一脸憧憬地望着老道,就差淌下口水了。 老道只讲诉了一些比较粗浅的魅人之术,却是为胡颜开启了一扇天窗。她素来聪敏,又博览群书,且还是玩弄这些手段的鼻祖级人物,当真是一点即通。 人的眼睛直通心神,若想使人全心全意地被迷惑,首先,必须征服人的眼睛。所谓食-色-性-也。引发他人心中的渴望,将他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容颜,便是迷惑的第一步,也是重中之重的一步。只有容颜相吸,才能身心投入,恨不得言听计从、一世相依。 老道见胡颜和王瞎婆都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于是起身,到放置药品的盒子里,抓出一只瓦罐,取下塞子,拿出两粒药丸,分别递给胡颜和王瞎婆:“此物对练习此功有极辅助效果,可随身携带,多多练习心法,容颜必会日渐精美不凡。” 王瞎婆拿着那黑乎乎的药丸闻了闻,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能吃不?咋这么好闻咧?” 老道冷声道:“不可吃。” 王瞎婆舔着脸,讨好道:“相公啊,你再给我几粒呗。” 老道直接回绝:“此物不多,一粒足已。” 王瞎婆撇了撇嘴,没在说话。她嗅了嗅那药丸,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念叨起老道传授的心法,结果,第一句就忘了后两个字。她苦着脸,对老道说:“你再教一遍呗,没记住。” 老道的脸一黑,却是拂袖走了。 王瞎婆看向胡颜,胡颜道:“我记住,再教你一遍。” 王瞎婆高兴地夸道:“哎呀,还是你好!人漂亮,记性也好,不像婆子,这脑袋还不如个榆木疙瘩。” 胡颜勾唇笑道:“这回,你可要听好了。” 王瞎婆立刻正襟危坐,随着胡颜念叨起魅术心法。 老道不放心将王瞎婆和胡颜放在炼丹房里,于是又折返了回来。 王瞎婆睁开眼睛,看向老道,仅为天人道:“哎呀呀呀,相公,你真是俊哇!怎么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竟俊得像曲大人啦?” “噗嗤……”胡颜颤抖着肩膀,笑得直打挺。哎呦呦,不知道曲南一是否知道,这王瞎婆最中意的男人,原来是他啊。 王瞎婆一骨碌站起身,冲到老道面前,盯着老道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脸问:“婆子变漂亮没?” 老道没想到王瞎婆的意念如何强悍,竟一丝不差,着了道。他略显失神地望着王瞎婆,道:“美了一些。” 王瞎婆大喜,一把攥住老道的手,无比急切地揉搓道:“那我们今晚就洞房吧。婆子可等着几十年喽。” 老道突然一抖,弹开王瞎婆,喝道:“休要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 王瞎婆大惊失色,直愣愣地望着老道,突然哭嚎道:“哎呦喂,你个死没良心的!婆子为了你一心变美,你怎么能如此薄情呦,这还让不让人活喽?婆子死了算了……” 老道气得不轻,再次转身离开。 胡颜紧随其后,道:“不知道长还能帮我破此大劫吗?” 老道脚步微顿,道:“既然是应你之事,便不能失语。你且给我一缕长发,加上生辰八字即可。” 胡颜从腰间拿出一块小竹排,从袖口处掏出一缕长发和一小片指甲,一同递给了道长,垂眸道:“一切就拜托道长了。” 老道取了些东西,眸光闪烁,抚须笑道:“如此这般,且待贫道准备一二,你三日后过来吧。” 胡颜点头应下,踌躇道:“不知这辛苦费……” 老道笑得十分暧昧:“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胡颜一扭头,含羞带怯地跑了。她真怕再呆下去,老道性命不保。 老道望着胡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胡颜走出老道的院子,转到一处僻静之地后,掏出白草的荷包嗅了嗅,然后又捏出老道给的药丸,在鼻前轻轻一闻,发现二者味道一样。 难道说,那花如颜也在和老道学习魅术? 老道口口声声称学习此法会使容颜变美,实际上,不过是魅惑他人,让别人觉得你变美了而已。世人皆注重皮相,又有谁不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uff1 第二百四十一章:发贱无人及 ,胡颜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估计,是被它自己散发的热量热晕了。 胡颜左脚刚跨进后院,就看见曲南一躺在一棵树下假寐。他枕着双臂,闭着双眼,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杏花飘落,在他白色的衣袍上点缀起层层叠叠的花瓣,竟有种遗世独立的惬意自然,又有几分世外散仙的逍遥快活。席子上放着一壶酒水和一碟蜜饯,若有若无的清冽混合着甜香,十分诱人。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倒不是和他置气,而是觉得这人不着调。她对其视而不见,抬腿就要往自己的屋里去。 曲南一却突然睁开一只眼睛,转动眼珠,看向胡颜,道:“玩够了?你这差事当得可是够清闲的。” 胡颜看向曲南一,回敬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曲大人当表率,属下哪儿敢过于勤奋,夺了大人的风采?” 曲南一笑了,睁开另一只眼睛,冲着胡颜勾了勾食指,柔和地道了声:“过来。” 胡颜挑眉,问:“这是……命令?” 曲南一舔着脸点了点头:“对,命令。” 胡颜抬起左脚,退回到门外:“将在外令命有所不受。” 曲南一轻叹一声,支其身子,盘腿而坐,看向胡颜,眸光清寂,幽幽道:“阿颜,我们不闹了可好?”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令胡颜心中发酸。真是……见鬼了!她刻意绷着脸,道:“属下如此认真,哪里有闹?” 曲南一赤脚,站起身,对着胡颜敛衽一礼,道:“是南一荒唐了,还请阿颜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胡颜上上下下地扫了曲南一两遍,见他始终保持着那种道歉的姿势,便再次抬腿跨进内院,慢悠悠地走到曲南一面前,轻飘飘地道:“大人真是礼贤下士。” 曲南一直起腰,抬起头,笑得如沐春风:“这也也看那下士是谁。”眸光闪烁,竟又飞出了几分暧昧。 曲南一拉着胡颜坐到席子上,随手将蜜饯递给胡颜:“出去一天,吃饭了吗?” 胡颜扫了眼手中的碗,捏起一只蜜饯送到曲南一嘴边:“没呢。” 曲南一心花怒放、眉眼含情,张嘴含进蜜饯,随便还在胡颜的手指上轻轻地 咬了一下。那副**的样子,真是骚到了骨头里。 胡颜也不在意,眼见着曲南一将蜜饯吞下,又捏起一枚喂进他的嘴里。 曲南一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咬着蜜饯含情脉脉道:“你也吃。” 胡颜摇头道:“不了,都是虫子,我不好这口。” 曲南一的脸一僵,目光从胡颜的脸上一寸寸移到那装着蜜饯的碗中,果然看见上面爬满了黑褐色的小虫子,其中以蚂蚁为最。 曲南一的脸色有些发青泛白,胸口、腹部起起伏伏,看样是恶心得想要吐。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继续咀嚼着将那蜜饯咽下,然后摸了摸唇角,捏起一只蚂蚁,摇头一笑,道:“阿颜,可消气了?” 胡颜扫了曲南一一眼,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杏花,道:“若说没有生气,你必然不信。” 曲南一却道:“不是不信,是不想相信。你若不气,我折腾个什么劲儿?” 胡颜唇角一勾,笑了起来。她转头看向曲南一,道:“此物甚是迷人。” 曲南一毫不介意胡颜将自己比作东西,竟是一脸喜悦,用手去摸胡颜的腰肢,暧昧地摩擦着,低声道:“此赞,甚妙。” 胡颜挑眉道:“曲青天呐,你还真是能顺杆爬呀。” 曲南一呵呵一笑,站起身,扯着胡颜的手,道:“带你去个地方。”弯下腰,又捞起那壶酒。 胡颜也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任他抓着手,拖着前行。她闲闲地道:“今天,我去会了会那老道。” 曲南一脚步微顿,皱眉道:“怎如此鲁莽?” 胡颜打趣道:“有备而去,又怎算是鲁莽?那老道果然会魅人之术,引得百女相求。曲大人想不想学习一番魅术?届时,待大人满头白发、满脸黑斑、满身鸡皮,再加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也会有妙龄少女心悦你。” 曲南一驻足,望向胡颜,眸光认真,道:“若得阿颜青睐,南一倒是更愿意与你一起鸡皮鹤发。” 胡颜心中一跳,不自然地转开目光,却同时心念一转,又转眸看向曲南一,默默在心中操练起魅人之术。 曲南一盯着胡颜的眼睛,喃喃道:“阿颜女装,倾国倾城。” 胡颜相信了曲南一的心意,却无法回应,正待收回魅术,曲南一突然皱眉道,“怎地变丑了?” 胡颜微愣,收回魅术,伪怒,瞪眼道:“谁变丑了?!” 曲南一眨了眨眼睛,自嘲地一笑,道:“眼误,将你看成了她人。”随即用力捏了捏胡颜的手,“阿颜对我使了魅术?” 胡颜惊讶于曲南一那观察入微的能力,因为并没有否认,而是道:“刚从老道那学的,试试看,好用不。”心中暗道,曲南一说她变丑了,一准儿是在她脸上看到了绿腰。看来,这厮心中还真是装着绿腰。 曲南一横了胡颜一眼,扯着她继续前行,道:“这魅术果然能乱人心智。刚才,我眼见着阿颜要在我面前宽衣解带……” 胡颜用力回握曲南一的手。 曲南一的身子微微一僵,求饶道:“轻些,骨头要碎了。” 胡颜松手,哼了声,道:“那魅术不过是让你看到你最想看到的表象而已。”说完这话,她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敢情儿,这曲南一竟想看自己的胴-体? 胡颜横了曲南一一眼。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笑道:“君子好色,南一不能免俗而。” 胡颜呵呵一笑,求证起刚才的问题:“你刚才说好丑。说吧,这是在我的脸上看到了谁?” 曲南一垂眸,用拎着酒壶的那只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坟头,道:“看见了她。” 胡颜顺着曲南一的手望去,看见了伪绿腰的坟。这里面,埋得是苏玥影。 曲南一攥着胡颜的手,走到坟前,蹲下,将酒倒在坟上。 胡颜有种直觉,曲南一又要捏小人给伪绿腰了。 果然,曲南一挖下被酒水浸湿的土,在手中揉捏着,道:“绿腰,我来看你了。”他转头,看向胡颜,笑了笑,“这是绿腰,你认识一下。\u20 第二百四十二章:身世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道:“我不通尸语鬼话,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转身,要走。 曲南一目光烁烁,幽幽道:“你不好奇,这里埋得是谁?” 胡颜回身,笑露一口白牙:“不好奇。” 曲南一轻叹一声,站起身,道:“我有话和你说。” 胡颜指了指坟头:“非要在这里说?” 曲南一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道:“绿腰也想听听。” 胡颜无法,只能道:“好,你说吧。”心有怒火,鞭尸的心情越发急切。 曲南一望向坟头,道:“这个绿腰,来历不凡。初见时,她脸覆银色面具,身穿红衣,躺在大鲟鲨的口中,明明已经断气,却在被封入棺中时睁开双眼。” 听曲南一诉说此等过往,胡颜倍感新奇,尤其是,她也十分好奇,为何曲南一会如此狠毒,明知她未死,却还是要至她于死地?她也没做出什么迫害他的事啊。 曲南一扭头看向胡颜,勾唇一笑,狠绝道:“尽管如此,我还是下令将其封死在薄棺中,放火烧死!” 胡颜不是一个好的听客,没给曲南一任何适当的反应。她木着脸,仿佛对曲南一的诉说完全不感兴趣。 曲南一也不介意,转回头,看向坟头,继续道:“她逃了。若我猜测不错,有一时间时间,她失了心智,变得痴傻疯癫,在艳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猎户将其当成山魈,猎杀。幺玖经过艳山脚下,将其救下,关入宠物棚里,与三只身残的小动物为伴。戏班里凤花死,所有矛头都指向她。她去而复返,躲在幺玖屋里,用手段恐吓那燕得林,使其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曲南一低头一笑,眯起眼睛,仰头望天:“我与她斗,被她送了两个大字——蠢货。事后想起,那时自己颇为自负,以为手段了得,不想处处被她算计,还真应了她送我的二字——蠢货。” 他转头,看向胡颜,笑容潋滟:“你出现时,我曾一度怀疑你就是她。你却在狠狠坑了我一次后,消失不见。”扭回头,将手中的泥巴揉搓成长条:“唐悠的丫头绿腰,极丑。她时而憨傻,时而机敏过人,常常能一语中的,令人受益匪浅。我怀疑她就是那妖女,刻意接近她。几番试探之后……”摇头一笑,“我彻底将自己绕迷糊了。心中,明明确定她便是妖女,脑子却偏偏不能相信;待脑子已经相信她是妖女,但心又开始不停地否认。为此,我觉得绿腰的疯病会传染,而我已经中毒颇深。” 他揉捏泥土的样子十分认真,有一片枯叶贴在他的额前,他也未曾发现。他的语调很平淡,就像在讲诉别人的故事,但那娓娓道来的声音里,却满是认真。 他突然骂道:“花青染忒不是个东西!他骗我说,我与绿腰有姻缘。我信了,内心颇为纠结。越发注意起绿腰的一言一行。发现……此女甚是与众不同。想着,若能与这样的女子过上一生,定会妙趣横生。嗤……我一方面疑她,另一方面又忍不住靠近她。承诺要护她白头,却……还是让她死于他人之手。” 他垂下手,望向坟头,扬声道:“我知她心悦封云起,于是承诺,要让封云起下去陪她。此话,犹如誓言,不死不休!”声音一转,低沉下去,接着道,“可能,她至死都不明白,我为何那般恨祭司之流。”弯腰,将刚捏好的小花,放到了坟头上。 他直起腰,看向胡颜,清浅地一笑,道:“我六岁时,家里来了一位女祭司,一件黑色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唯那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与常人有异。她对我娘耳语几句后,便转身离开。隔天,娘说要去给我买花灯,却……一去不返。”曲南一的眸子里浸染了痛苦与恨意,他攥拳,恨声道,“若非那女祭司来访,娘不会离开我!这些年,不知娘是生是死,至今了无音讯。我不知道那女祭司到底要娘做什么,但想然,那些所谓的祭天神、地祇、人鬼之流,所牺牲得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去填补她们那颗贪婪的心!此等祸害,人人得而诛之!” 胡颜发现,自己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尤其是,在曲南一那燃烧着怒火和仇恨的目光中,她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很不好。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却还必须点头认同,说你骂得好、骂得对?!太-操-蛋-了! 胡颜绷着脸,当自己是具尸体。也是,若那坟下埋着的真是绿腰,她此刻就应该躺在里面,接受曲南一不定时的怀念和祭祀。那祭品虽说有些寒碜,但好歹是曲大人亲手捏的小花和小人啊。总比站在这里等骂来得舒坦。 好吧,胡颜承认,她有些嫉妒苏玥影的位置了。于是,暗自发誓,明天就找一头野猪来,拱了苏玥影的坟!让她死都死不消停! 曲南一发泄过后,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间的泥巴,自我调侃道:“那女祭司来得不是时候,若早上两年,我不记事,便没了后面这些恨意。” 胡颜轻咳一声,道:“去找你娘的女祭司,和那……妖女,也未必是一个人,你这恨意,也牵连甚广,简直就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曲南一失笑,抬眸看向胡颜,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再者,你看那些装神弄鬼之辈,哪个不是糊弄别人?低者取其钱财,庸者夺人颜色,狠者要人性命。虽不知道真假,但我听闻,有些人专门干那生儿子没*的事——盗取别人的寿命和灵识,为几所用。” 生儿子没*?!胡颜不能淡定了!她忍不住开口道:“祭司和那些为祸人间的妖孽不同,不能与人通婚,更不能破了处子身。”所以,你说的生儿子没有*,是不对的。因为,祭司不能给别人生儿子。除非,她放弃祭司的使命,成为一个普通人。胡颜脑中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她突然愣怔一下,再次望向曲南一的时候,表情变得十分扭曲复杂!她是想笑的,但那表情实在和哭没啥两样。若说要哭,她确实更想笑。哎呀呀,她好像知道曲南一是谁了……某年某月某日,她曾抱过一个小奶娃,还亲自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曲南一。 他回报给她的,是一泼尿! 操-咧! 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竟是那个小肉蛋蛋?! 胡颜不淡定了,有种暴走的冲动。 为啥胡颜能突然想起曲南一,就是因为女祭司的特殊身份——不能嫁人为妻!然,事有例外。而曲南一,就是这例外中的产物。 曲南一见胡颜一副风中凌乱的样子,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关切道:“阿颜,你还好吧?” 胡颜一把拍开曲南一的手,喝道:“尿精!” 曲南一愣了,满脸疑惑地问:“尿精?” 胡颜回过神,一脸正色地胡侃道:“你手里一股尿骚味。” 曲南一嗅了嗅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道:“还好吧。” 胡颜转身,往自己的房里走。 曲南一紧随其后,关心道:“你怎么了?为何不悦?” 胡颜伶牙俐齿地反问:“听你说了那么沉痛的故事,我若哈哈大笑,才不正常吧?” 曲南一被噎了一下,却是笑了起来。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听听就好,不必往心里去。” 胡颜暗道:这都诅咒我生儿子没有*了,还让我别往心里去?那我得多大的心,多好的容人雅量啊?!去你娘个蛋! 心中虽然不爽,但想着这小子好歹是自己抱过的,还破天荒地赐了他一个好名字,就不好坑他太狠,于是淡淡道:“曲南一,我想去参选大祭司。”这话,却是在给曲南一提个醒。 不想,曲南一竟恨声道:“你非完璧,还妄想参选大祭司?” 胡颜转头看他,眼神十分不善。 曲南一被这样的目光盯了一会后,竟是唇角缓缓勾起,然后突然放声大笑。那表情,就跟得了高官厚禄一般。他知道,他彻底误会了胡颜。心情特别好,简直是一扫两日来的抑郁和困苦。 他一把攥住胡颜的手,笑得像只捡到蜜糖的老狐狸精。 胡颜颇感头疼,甩开曲南一的手继续前行。 曲南一追上胡颜,又去扯她的手。 胡颜甩手,不让他得逞。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又黏糊了上去。 胡颜站定,对曲南一道:“哦,对了,王瞎婆有一事想要拜托曲大人帮忙,让属下转告给你知晓。” 曲南一挑眉,戏谑道:“说吧,本官听着。” 胡颜一脸正色道:“王瞎婆说了,她那老道相公不肯和她圆房,她请大人帮忙。” 曲南一呵斥道:“胡闹!这种事,本官能帮什么忙?” 胡颜笑吟吟地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王瞎婆一直心悦大人,若那老道不肯与其圆房,她倒是希望能代替老道,帮衬一二。” 曲南一的脸黑了。 胡颜吹了声口哨,仰头,负手而行。 结果,这一仰头,却看见树上站着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夺帕之争 ,胡颜疑惑,为何花青染会出现在此地?且看那样子,不像是在光明正大地拜访,反而更像是要私下里谈谈。 果不奇然。 花青染飞身下树,落在曲南一面前。 曲南一吓了一跳,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待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花青染后,禁不住埋怨道:“这青天白日的,你想吓死人?” 花青染道:“若南一惧怕青天白日,青染大可以晚上前来。” 曲南一一听这话,就知道来者不善。于是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道:“青染此番前来,怕是有事吧?不如我们进屋一叙?” 花青染用眼尾飞快地扫了眼胡颜,道:“就在外面说吧。凉快。” 曲南一道:“也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花青染引到树下的席子上。 胡颜从花青染的那一瞥中,似乎洞悉了一些东西,于是假装回避,实际上却是躲在自己屋内,支起耳朵偷听、竖起眼睛偷看咧。 花青染和曲南一席地而坐后,花青染直接开口道:“青染,我来取人皮帕。” 曲南一拿起装着蜜饯的碗,递给花青染:“不是说不要那东西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花青染将蜜饯推了回去,道:“不喜甜食。”转而道,“当日是不想要,如今又想要了。青染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南一曾说过,若得了宝贝,咱俩一人一半。你将那人皮帕子给我看看,若有用,咱俩一人一半,也可。”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青染啊,不是我不想给你,实在是你来晚了。你不知道,自从我得了那帕子,这县衙里就遭了贼。三天两头地光顾一趟,我是防不胜防。这不,人皮帕子被偷走了。我这才想起亡羊补牢,招了两名护卫,为自己所用。” 门后,胡颜微微皱眉,不知曲南一此事话中真伪。毕竟,此处招贼是真,那东珍珠和自己,不都在惦记着那块人皮帕子吗?不过,曲南一此人满嘴放炮能崩死个人。他的话若可信,王瞎婆就能睡了曲南一! 花青染见曲南一的表情不像有假,但他对曲南一此人却一直存保留看法。胡颜都能赠他二货两字,就足以见得自己的情商不高,容易被人糊弄。 此时,恰好李大壮有事来回禀曲南一。他弯腰抱拳,张开嘴,喊了声:“回禀大人……” 花青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黄符,轻轻一晃,那符纸便燃烧起来。花青染双指微动,黄符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嗖地一声,飞进了李大壮的口中。 李大壮一愣,立刻用手去捂住嘴巴,待反应过来那符咒已经进到口里后,又立刻转身去吐。李大壮吐掉了两口混合了黑灰的口水,气呼呼地对花青染道:“花公子怎能开这种玩笑?若把小人点着了,可怎么办?” 花青染道:“不开玩笑。”随即,从袖口拿出一个十分小巧的铃铛,在手中晃了晃。 李大壮突然微微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就开始哀嚎。他痛得满头大汗,求饶道:“停停停,花公子,求您住手!” 花青染将铃铛收回到袖兜里,看向曲南一,道:“此法叫‘破肚’,若青染一直摇晃铃铛,此衙役必痛得满地打滚,最后恨不得撕开腹部,求个解脱。”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青染啊,咱俩结交一场,你犯得着下此毒手吗?” 花青染却不冷不热地道:“青染结交的若都是贪图他人之物的宵小之辈,此手还应更重些才好。” 曲南一的笑容有些尴尬,嘿嘿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李大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花青染讨好道:“还请花公子指点,如此去了那东西。小人心中晃晃。” 花青染道:“喝杯水便好。” 李大壮如蒙大赦,撒腿就跑,去寻水了。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十分真诚地道:“青染这里,还有个更毒辣的符咒,南一想要试试否?” 曲南一立刻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花青染盯着曲南一不语。 曲南一有些惧意,苦哈哈地道:“青染啊,你就不要难为我了。你想,以我的武力,能拦住哪位高手来此偷盗人皮帕?那人皮帕我也把玩了好几天,上面除了这样一个图形,再无其他。你若想看,我画给你便是。”说着,从脚边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花青染心中虽然信了曲南一,但终究不甘心,于是冷哼一声,站起身,大步走向曲南一的房间,拔出“三界”,便开始去旧。不得不说,此法甚是毒辣啊!若那人皮帕被当真被曲南一藏在屋里,被花青染如此大肆毁坏,没准儿就变成了一块块残片。 曲南一的眸光一凝,果然站起身,紧随其后,阻挠道:“唉唉唉,青染啊,本官可是清廉的好官,没有那些银子以旧换新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花青染步听,将曲南一的砍得七零八落后,又转身去了他的县衙。 这一次,曲南一是真急了,冲着司韶的屋子喊道:“司韶!出来!拿下花青染!” 司韶从屋里走出,竟换了一身浅紫色的飘逸长袍,也不知道他是托谁买的,款式和做工都十分精致,衬得他越发清冷不凡。 司韶甩开长鞭,去追花青染。曲南一紧随其后,撒丫子就追。胡颜勾唇一笑,从屋里走出来,也向着县衙大堂追去。这一次,花青染竟然干了一件比较脑子的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胡颜追到县衙大堂的时候,司韶与花青染已经缠斗在了一起。可是,最令人费解的事,二人虽然斗在一起,但都毫发无伤,周围的物件若有生命,怕是早已死伤大半。 曲南一望着被毁于一旦的县衙大堂,想哭的心都有了。 当花青染的“三界”挥向装有县令大印的盒子时,他飞身上去,一把将其抱进了怀里,动作之快,都成了虚影。 花青染用手一弹,将盒子弹出曲南一的怀抱,伸手接住,展开,见里面除了大印再无其他之物,便随手一抛,扔到了案上。 曲南一捂住眼睛,吼道:“花青染!” 花青染如同一朵绽放的莲花般,圣洁无比地转身,然后又与司韶斗在一处。花青染觉得纳闷,这司韶与自己相对,非但不用全力,且看那样子,竟像是在拿曲南一的县衙大堂泄恨。如此,他便配合他一下,又何防? 二人出手极快,眨眼间,将县衙大堂折腾得残破不堪。案碎了、凳散了、墙裂了,整个县衙大堂就像被狂风扫过一般,成了渣。若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用,那便是大堂上的房梁了。 胡颜掏出铜板,往房梁上一扔,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司韶一鞭子抽了上去,直接将房梁抽成了两截。 曲南一瞪着眼睛,眼见着一张被白布包裹着的人皮,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花青染出手极快,飞身去抢。 司韶察觉出有异,立刻扬鞭一抽,去卷花青染的腰。花青染见识过那银鞭的厉害,忙翻身躲开。就在此时,一道明艳的身影由暗处走出,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动作极地走至梁下,伸手接住了那张人皮。 曲南一厚积薄发,却只来得及跑到梁下,看着胡颜将那人皮帕子塞进自己的怀里。 曲南一刚一伸手,司韶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曲南一痛得嗷呜一声惨叫,捂着屁股骂道:“瞎啊?!连大人的屁股都敢抽?!” 司韶收起鞭子,冷冷道:“瞎。” 曲南一一哽,牙疼似的对化验道:“阿颜,这样,不好吧?” 胡颜一脸正色道:“既然这人皮帕被宵小偷走,藏于此处,谁寻到的自然是谁的?难道,曲大人还有其他说法?” 曲南一看向花青染,道:“若青染没有疑义,我又哪里会其他说法?”他用眼神示意花青染说话。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人皮帕落在胡颜手中。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花青染却十分干脆地收起“三界”,道:“无话。”转身,十分利索地走了。 曲南一望着花青染的背影傻眼了。这……这都是他娘地什么事儿啊?!你丫地大动干戈,砸了他的屋子和大堂,不就是为了找到人皮帕子吗?为何见到人皮帕后,却如此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你找人皮帕子是假,想来砸场子是真吧? 曲南一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于是冲着躲在暗处的衙役们喊道:“看什么看?!赶快滚出来,收拾干净了!” 衙役们见曲大人发火,立刻蜂拥而至,收拾起县衙大堂。只是,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收拾什么才好。这一件件物品碎得绝对有水平,想粘都粘不回去。不得已,衙役们在李大壮的带领下,将所有碎的东西都抬出去扔了。结果,整个县衙大堂空了。 曲南一望着空空如也的县衙大堂,心中怒不可遏,却还是强笑道:“不错,又可以换新的了。” 胡颜莞尔一笑,走出了县衙大堂。她对尾随自己出来的司韶道:“小韶儿,干得不错,奖励一块糖哦。” 司韶显然被气到了。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结果一脚踩在了碎裂的木棍上,身子向前扑去。他努力控制平衡,想要站稳身子,却一头撞在了曲南一的身上,痛得曲南一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咬着后槽牙道:“你是要谋杀本官吗?!” 胡颜心情明媚地笑道:“他这是在投怀送抱。” 在曲南一和司韶的横眉冷对中,县衙大堂里突然砰地一声巨响。 紧接着,就听李大壮声嘶力竭地喊道:“大梁!塌啦!\u20 第二百四十四章:阿颜,我们就寝吧。 ,夜晚来临之时,胡颜正对镜梳妆,准备去探望一下封云起,却听见门被敲响,紧接着,曲南一自然而然地推门而出。 他抱着枕头,笑吟吟地走到胡颜面前,道:“屋子被青染那厮毁了,今晚和你挤一挤吧。” 胡颜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揽镜自照,淡淡道:“曲大人,哪只眼睛看出我会和你挤一挤?”还当你是当初的光腚小胖墩吗?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笑道:“晚上,看不清那些,全凭心灵感应。” 胡颜放下木梳,感慨道:“曲大人呐,你这厚颜无耻的样子,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曲南一好脾气地笑着,一步步走至胡颜面前:“这**县一方水土,竟是地痞无赖之流,我若没个厚实一点的脸皮,早就被羞愧得无地自容。此地,原本是草寇横行之所,你现在看见的平头百姓,没准儿在几年前,还是一条占山为王的绿林悍匪。我若不狠,地位不稳。这**县,也就我这样的人物,才能撑得起来。”伸手,捏起胡颜的下巴,暧昧低语道,“你说,是不是呢,阿颜?” 胡颜勾唇一笑,扬手在曲南一的脸上摸了一把,道:“相信我,你能撑起一座青楼。”用力一掐!嗯,手感不错。 曲南一痛得呲牙咧嘴,一边用手揉着脸蛋,乐不可支地赞道:“与阿颜聊天,甚是开心。” 胡颜挑眉道:“拿你寻开心,我也甚是满意。” 曲南一低头,深情款款地望着胡颜的眼睛,道:“若能博得红颜一笑,被你奚落又何防?”将枕头抛到床上,垂眸看向胡颜,“阿颜,我们就寝吧。” 胡颜伸出右手抵在曲南一的胸前:“大人若缺睡觉的地方,我想司韶会很乐意奉贤出自己的半张床。”这话,说得胡颜自己都觉得违心。 曲南一一本正经地逗乐道:“本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里会缺个睡觉的地方?不过是……”垂眸看向胡颜,睫毛轻颤,眸中含情,眼中似乎泛起万千柔丝,将胡颜轻柔地缠进心里,“我见阿颜多妩媚,阿颜见我应如是。” 曲南一的情话不同凡响,致使胡颜的心微微地颤抖一下,泛起不正常的涟漪。她素来心狠,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甚。她明白自己苦等百年是为了什么,又怎会在此栽跟头?她收敛心神,诡异地一笑,道:“曲南一,你应知道,在猴子眼里,人是最妩媚多情的。然,在人眼里,那猴子又是怎样?” 曲南一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苦笑道:“阿颜,你这嘴,甚是毒辣,与绿腰不相上下。”说着这话,曲南一心里突然打了个突儿。他曾怀疑过胡颜是妖女,可为何在第二次见到她时,却……不想怀疑了呢?是啊,不是不怀疑,是不想怀疑。 胡颜抓起木梳,砸在地上,喝道:“不要和我提绿腰!”心中暗道:这应该是一个女子正常的反应吧?哎,当了太久的大祭司,都快成无性别的人了,连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反应还要思量着去做。成功,还是失败?显然是后者。 木梳在地上被分-尸成两半,那声响却好像一记春-药,注入曲南一的心窝。他的心中充满喜悦,觉得胡颜是嫉妒了。一个女人一旦嫉妒男人口中的另一名女子,那只能说明,女人在乎男人。 曲南一突然伸出双臂,将胡颜抱进了怀里,紧紧的。 胡颜正等着挽袖子和曲南一大吵一架,却突然被抱住,简直莫名其妙。她用手捅了捅曲南一的腰,戏谑地问:“怎么了?吓傻了?用不用给你叫魂儿?” 曲南一的胸腔震动,回道:“我的魂都跑到你身上去了,叫不叫意义不大。”贴着胡颜的耳朵,诱惑道,“若你想叫,也无不可。” 胡颜抖了一下,发觉曲南一今晚绝对有异。他平时也喜欢亲近自己,但绝不会如此放浪形骸。 胡颜推开曲南一,站起身,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喝道:“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曲南一被拍得两眼发花、脑袋发晕,晃了晃脑袋后,这才勉强清醒一些,问:“你这是做什么?” 胡颜心中窃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看你今晚不太正常,想必是被妖怪附体。你平时最是厌恶那些鬼魅之物,被它们找上,也不稀奇。” 曲南一黑着脸,看着胡颜,问:“你真信这世间有鬼魅之物?” 胡颜点头:“自然信。然,鬼魅并不可怕,人终有一死。最可怕的,却是……”伸手,点了点曲南一的心。 曲南一攥住胡颜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是啊,人心不古,最是险恶。鬼无伤人意,却是人在搬动是非,拉鬼怪之事做虎皮,借以满足自己的贪欲。” 胡颜突兀道:“曲南一,你可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 曲南一莫名道:“名字有何由来?不都是爹给取的吗?” 胡颜还不想告诉曲南一,他的名字是她取的,怕吓得他大小便失禁,就不美好了。于是她道:“我是问你名字的意思。” 曲南一想了想,道:“这个还真没想过。不过应该是‘放马南山中,逍遥一日闲’的意思吧?” 胡颜忍着笑,道:“可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曲南一来了兴趣,问:“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 胡颜假装沉吟片刻,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当初为你取名字的那个人,在抱起你的时候,你却尿了一泼尿在那人身上。而那人又没有戴换洗衣物,觉得有些难为自己的衣裳,于是说了声‘难衣’?” 曲南一略一思索,问:“那按你的意思来讲,我应该叫曲难衣?解释起来应该是——曲家难为了一件衣裳?” 胡颜点头,笑道:“正是此理。” 曲南一突然哈哈大笑道:“阿颜可以去写话本子了。此想法,有趣至极。”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曲难衣,等你知道真相,估计就笑不出来了\u30 第二百四十五章:缠绵 ,曲南一笑过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此事,还真要问问爹才好。” 胡颜勾唇一笑,坐回到胡凳上,没再言语。 曲南一蹲下身子,望着胡颜脸,认真道:“有一事想要问你。” 胡颜的心突然翻了个跟头,不知道曲南一是否想要问自己的身上。虽说,告诉他也无妨,但……不知为何,她现在不太想说。这样的日子既轻松又惬意,偶尔和曲南一斗斗嘴也有几分妙趣横生。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平淡却不乏味。她一直想和小哥哥一起经历,却……提前和曲南一体验了一回。她一个人的日子真得是太久了,久到心头遍野长荒草、久到见点儿阳光就要抽条、久到开始贪恋起这种很真实的生活乐趣。欢愉混杂着痛苦、扭曲宠着放纵…… 然,有些事,不是沉溺便可过去。人生,是由无数个意想不到的坎坷组成的。都说神仙下凡是历劫,身在凡尘的人们,谁又不是在经历生老病死的劫难?唯有此心看透、不说透,糊弄自己开心而已。面对吧,她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胡颜迎视向曲南一的眼眸,十分坦然地道:“问吧。” 曲南一点了点头,却是补充了一句,道:“你可以不答,但不要骗我。” 胡颜突然笑了,当真是一笑百媚生。 曲南一有些痴迷地望着胡颜,喃喃道:“阿颜,我好像中毒了。” 胡颜:“嗯?” 曲南一却是莞尔一笑,转移话题道:“我想问你,你要那人皮帕子到底有何用?你此番前来,是否就是为了那人皮帕子?”曲南一没有问出口的话是:你是为人皮而来,而不是为我,对不对? 原本,胡颜以为曲南一是要问她是谁,听到曲南一这个问题,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许,曲南一早就知道她是谁,只是不问不说。这层窗户纸,是切碎了谎言后拼凑而成。一桶即破。偏生,每个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混迹在谎言中。 胡颜在心里轻叹一声,扬起笑脸,戏谑道:“青天曲大人,你这是两个问题,可不是所谓的一个问题。二和一,可分否?” 曲南一从善如流:“好,那你且回答……第二个问题。” 胡颜十分光棍地点了点头,应下此事:“对。我是为了人皮帕子而来。” 曲南一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胡颜,里面的光影忽明忽暗,看样子情绪浮动很大。 就在胡颜以为他要暴怒的时候,他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幸好手中有人皮帕子,不然还引不来你这只小母鸡。” 胡颜感觉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还他娘地拉了一泼屎在自己头上。真的,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若曲南一震怒,她能接受得更加舒坦一些。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毛骨悚然。曲南一是什么鬼,怎么还扯上了小母鸡?!见鬼的小母鸡! 曲南一一直蹲着,此时身子一支就要站起,却因腿发麻,呵呵笑着向后倒去。 胡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曲南一。 曲南一借着胡颜的拉力,将其反拉进自己怀里,突然拥力吻向胡颜,如同狂风暴雨般想要把她吞进肚子里。 胡颜在蒙了一下后,伸出指甲就要去戳曲南一,但那指甲在即将刺进他的肋骨时,却停了下来。胡颜张嘴要说话,曲南一却借机蹿进她的口中,与她唇舌纠缠。 曲南一是风花雪月中的翘楚,他干得荒唐事儿不少,偷香窃玉的手段更是了得。他心悦胡颜,更是恨不得将其揉进骨血里才好。遂一贴近她,便不能自己,三分技巧加上七分热情,如同热浪般扑向胡颜这位不曾经历人事的老老老老老处女。 胡颜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随着曲南一的狂风怒浪起起伏伏,一颗心仿佛要跳出了心脏!她观摩过很多关于男女床榻之事的书籍,心中十分好奇,但以往还能克制,熟料曲南一热情似火加油,一下子将她点燃了。轰隆一声,避无可避,大火蔓延。 胡颜太寂寞了。她的身子冰冷,心灵干枯,只有烈焰才能让她温暖。她反客为主,去吸取曲南一身上的温暖。 也许,贞洁烈女的沉沦只因贪图那一个欢愉的瞬间。只因,欢愉的感觉太诱人。那不单是两腿间的隐秘,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渴望,无法言语的呐喊、高歌! 胡颜的手扯上曲南一的长发,缠绕而上,突然用力一扯。 曲南一被迫后仰,与胡颜的唇瓣分离,发出不舍的声音,就像在拔瓶塞。 胡颜目不转睛地盯着曲南一。 曲南一狭长的凤眼早已潋滟一片,泛着醉人的光泽,就像蓄满陈年佳酿池子,令人双腿发软、皮肤发热、一颗心荡漾其中,不饮也醉人。 他的唇瓣微张,水润而柔亮,胡颜想不明白,为何如此柔然的东西,却能击碎坚硬的盔甲,撬开厚实的鳞片,落在人的心上? 胡颜伸出手,如同着魔般,轻轻抚摸着曲南一的唇。 曲南一的呼吸变得急促,突然一张嘴,含进胡颜的手指,用柔软的舌头轻轻卷着、吮着、摩擦着…… 小小的舌苔,微微的粗粒感,在指尖一次次的划过,或轻或重,让灵魂为止颤抖。 胡颜的眸子又沉了三分。 曲南一的手攀爬上胡颜的背脊,抚摸着她的脊骨。若即若离、从上至下,带起一串电流。 胡颜觉得,她这座老房子,要走水了。 然,势在必行。 脑子停止了运作,无法考虑后果与未来,只能看见眼前这名男子,若一朵曼陀罗般轻轻绽放出诱人的魅香。 也许,极致的欢愉,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胡颜突然附身,叼住曲南一的下嘴唇。 那里,肉丰而满。 胡颜的主动,就像在油桶里扔了个火折子。轻巧的小物件,点燃得却是来势汹汹的热浪。 曲南一一把抱起胡颜,大步走向床榻,将其放在软被上,俯身便压了下去…\u20 第二百四十六章:心塞啊 ,月亮当空时,花云渡暗香浮动,人影成双,莲花池犹如人间仙境般悄然绽放。 花青染长发披散,青衫飘飘,手指在弦上抚动,使之发出一声声清雅悠长的琴音。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举着酒杯,吟道:“静夜闻空弦,嗅得暗香来。满塘幽莲独自开,人影空徘徊。醉卧席子上,姿色百年衰。清风不解多情苦,心塞!” 花青染举目望去,问:“你半夜来访,就是为了吟此烂诗?” 黑袍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我这首打油诗,难道不比阿颜吟得精妙?” 花青染挑起一根琴弦,发出一声段促有力的声音,道:“相比之下,青染倒是更喜阿颜的打油诗,颇得几分真趣。” 黑袍男子啧啧道:“你什么时候降低了自己的品味,变得如此庸俗?还有,阿颜什么时候允你唤她阿颜?妄自亲近,不怕她砸了你的破琴!” 花青染放下琴,用手轻轻抚摸着琴弦,道:“自从听阿颜说,青染抚琴像锯木头后,青染便喜欢上了庸俗。”抬眸,看向黑袍男子,“青染喜欢唤阿颜,她若来砸琴,便砸。关你何事?” “嘶……”黑袍男子感觉有些牙酸,他咂舌道,“青染啊青染,想不到你学坏了。” 花青染淡淡一笑:“好与坏,何须学?到底南一你,深夜造访,却脸覆面具,这是何故?” 原来,黑袍男子是曲南一,且脸上还带着一张黑不溜丢的面具,仅露出嘴巴和下颚。 曲南一饮尽杯中酒,调侃道:“太过风流倜傥,若不遮脸,怕被艳妇抢了去。” 花青染淡淡地哦了一声,却是一伸手,就把曲南一的面具拿了下来。 月夜下,灯盏旁,曲南一那张有风流笑面虎之称的脸竟是色彩斑斓。两只眼睛,一只青一只紫,却都如出一则地浮肿,就像一只怪异的大青蛙。他的鼻头红肿,像一只如假包换的酒糟鼻。也不知那面具是如何被他扣在了脸上,明显脸大面具小,不合尺码。 花青染的表情很淡定,问:“被人打了?” 曲南一取回面具,往脸上一扣,却痛得一哆嗦。他将面具随手扔在席子上,轻叹一声,点点头。 花青染又问:“谁打的?”他眸光闪动,猜道,“是阿颜?” 曲南一微微皱眉,道:“你别叫阿颜,听得人心烦,想揍人。” 花青染却是勾唇一笑,道:“你是想被揍吧?”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看向花青染,语重心长道:“青染啊,你有谪仙之姿,可不能学那熟人,落了俗套,动不动就要以武力解决问题。我那县衙被你拆得七零八落,此举可甚是不妥。” 花青染却道:“若无青染,南一还找不到那人皮帕子不是?说起来,南一应该感激青染才是,为何要怪罪?此事,说不通。” 曲南一抬手虚点花青染:“青染笑我。” 花青染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发出一连串的清脆之音,十分不给面子地道:“南一可笑。” 曲南一哽了一下,无语了。毕竟,他是哄骗花青染在先,私藏人皮帕在后,花青染砸了他的县衙还算是有道义之人,若是旁人,怕是连杀他之心都有了。 尽管花青染直接踹了痛脚,但曲南一素来脸皮够厚,也不觉得如何难堪,转而好奇地问道:“青染寻我要人皮帕,为何在寻到后转身便走?难道说……你寻人皮帕,是为了给阿颜?”眯了眯原本狭长现在成球的眼睛,“真不知,你俩何时如此熟识?” 花青染心念一转,便想到,曲南一尚不知胡颜就是女祭司。按理说,以曲南一的精明,不可能不猜到胡颜的真实身份。但所谓的灯下黑,便是这个道理。花青染无一提醒曲南一,于是道:“青染寻人皮帕,是为了销毁此等邪祟之物。那帕子既然落入阿颜之手,青染若想抢,势必会大动干戈。再者……”望向一轮明月,幽幽道,“帕子落入她手,想要抢回,怕是不易。” 此话,在理! 想从胡颜手中抢东西,简直就是……找死。 曲南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了来花云渡之前的事。他将胡颜抱到床上,热情似火地压了下去。他说:“阿颜,将人皮帕子给我。”他有种预感,胡颜得了人皮帕子后,便会离开。此话,换得胡颜一记左勾拳。他又说:“阿颜,把你给我,我绝不许你去参选大祭司。”他心里想得明白,若胡颜并非处子身,定是无法参选大祭司的。然,此话,又换了胡颜一记右勾拳。他被打,心里发狠,紧紧闭上嘴巴,动手去掀胡颜的裙摆,结果……被胡颜一记重拳打在鼻子上。他似乎听见了鼻骨碎裂的声音,然后便两眼一翻,昏死在了胡颜的身上。醒来后,不见胡颜,他心中郁闷,于是决定出去喝酒。结果,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是鼻红眼肿,哪里能外出见人?不得已,他找到面具扣在脸上,然后策马来到花云渡,寻花青染蹭酒喝。哎……他真是以肉身经历亲自验证了花青染所言不虚。谁想抢阿颜的东西,决计是不要命了。 他以美*之,都自荐枕席了,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当真是……心塞啊! 花青染见曲南一的神情有几分恍惚、几分甜蜜,外加几分羞恼,不动声色地道:“你可知阿颜要那人皮帕子做甚?” 曲南一回过神,摇头道:“若知道就好了,何需如此费神苦恼?” 花青染的眸光隐现几分深意,道:“不如……今晚再次夜探县衙,南一去引开阿颜,青染去搜人皮帕,拿出来一窥究竟?” 曲南一轻叹一声,感慨道:“别去了。那帕子她定会随身携带,不会放在房里。再者,她打了我之后,人已经不知所踪。” 花青染坐直身子,问“不知所踪?她走了?” 曲南一瞥了花青染一眼,警觉道:“我的护卫,你这么热心做什么?” 花青染理直气壮地回了两个字:“眼缘。” 曲南一嗤笑:“哈?!眼缘?你千万别又跟我说什么狗屁姻缘?再信你,我就是头猪!\u201 第二百四十七章:吓死大人了 ,面对曲南一的嗤笑,花青染也不着脑,从几下扯出一精美的木盒,打开,掏出一把铜镜,往曲南一的面前一竖:“看猪。”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斜眼看着花青染,冷冷道:“青染,你可能需要一顿拳头,才知道世间险恶,又是事不能为。” 花青染收回铜镜,用谦虚的口味道:“愿意奉陪。” 曲南一活动了一下肩膀,却是伸手扯过那只木盒,翻看起里面的东西。木盒里有木梳、发带、发簪、桂花油,以及一只小瓷瓶。 曲南一抓起那只小瓷瓶,问:“这是什么?” 花青染扫了一眼,随口道:“伤药。” 曲南一掂了掂那小瓷瓶,戏谑道:“青染还需要伤药?” 花青染随口回道:“唐大小姐送的。”他想起和绿腰等人一同去“济心堂”的经历,不由得有些后怕。绿腰一声喊,让那些求药的男男女女都扑到他的身上,去扯他的衣裳。有人,甚至还想啃他一口肉。真真是太可怕了!那一次,他虽没受重伤,却最是凄惨。 曲南一一听此话,立刻认定此药一定不错。若非好药,那唐悠也不会拿来给花青染。他把玩着小瓷瓶,道:“这药,我就替你用用,看看效果如何。” 花青染道:“随你。” 曲南一拿起铜镜摆在几上,费了很大劲儿拔开瓶塞,将药膏倒在手心里,用手指沾着药膏,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开始往脸上涂抹。 待将半张脸都涂抹个遍后,他揽镜自照,道:“这药膏效果不错,刚一抹上,伤便不那么疼了。原本浮肿的地方,也好似在收紧。” 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小瓷瓶塞进袖兜,占为己有。 曲南一起身道:“夜已深,不再叨扰,青染休息吧。” 花青染也不客套地挽留。他站起身,随曲南一一同走向扁舟,由一位碧衣婢女撑舟,穿梭在莲花池里,缓缓而行。 靠岸后,曲南一道:“别送了。” 花青染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要转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呆愣了一下。 曲南一没注意到花青染的异样,独自皱眉道:“这脸怎么凭地不舒服?睫毛似乎粘在了眼皮上。”他伸手去揉搓眼睛,却是将眼睛揉到了一起,再想睁开,难喽! 原来,那药本是绿腰用来黏眼睛的,却被唐悠错拿给了花青染。花青染一直没用,今天倒是“便宜”了曲南一。 曲南一察觉出不对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望着花青染,道:“青染,你那药有问题。” 花青染点了点头,兴奋道:“看出来了。” 曲南一不明白花青染为何如此兴奋,连掩饰都做不来。他怒不可遏,急躁的吼道:“快去取水过来,我要净脸!”这要是毁容了,可真就得不偿失了。虽说男子容貌并不重要,但谁还不想有个好皮相呢?看花青染如此兴奋,必然是嫉妒自己玉树临风。他又怎能让他如愿? 婢女扫了曲南一一眼,吓得双腿一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见事情不妙,立刻提着裙摆向厨房跑去取水。 花青染心头剧颤,原本猜测胡颜易容后成了绿腰,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还记得,唐悠手中的小瓷瓶滚落到了绿腰的裙摆下。唐悠原本拿在手中的,一定是金疮药。可从绿腰裙摆下取出来的小药瓶,就未必是原来的金疮药了。看此药的药性,有很强的粘合力,想必绿腰的脸,便是用此物易容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现在想来,绿腰与胡颜的身形简直如出一则。 可是,绿腰当时为何留下金疮药,却让唐悠拿走此粘合物呢?难道是因为知道,唐悠要将此物送给自己,所以想借她之手,毁他之容? 嘶……好恶毒的女人! 曲南一却是等不及那女婢的一路小跑,一扭头蹲在了池塘边,借着月光探头一看,险些把自己吓个半死! 一张俊颜,竟然抽巴到了一起,就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他心中剧震,忙伸手去撩水洗脸,再也顾不得疼,一顿猛搓。若无法恢复容颜,他……他可真要……哎,多想无益,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了脸上之物! 花青染见此,暗道:那害人之物幸好被曲南一拿去,否则破相的就成自己了。 待婢女捧着装着水的木盆跑回到莲花池边时,曲南一已经洗干净了脸,正要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 他对着池塘里的水照了照,终是狠狠地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他用双手撑在双腿膝盖上,站起身,对花青染道:“贪小便宜吃大亏,以后啊,我是得长个记性喽。” 花青染仔细地打量了曲南一两眼,见他脸上又恢复成浮肿的样子,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绿腰。也许,那东西就是用来黏东西的,也说不准。想然,绿腰的那双眼皮,便是被此物黏贴在了一起。他不动声色,点头附和和曲南一的话:“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却是朗笑一声,道:“要占,便占份大的,死也不亏!” 花青染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曲南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慨道:“这一晚,真是惊心动魄啊,可吓死个人了。我要是变成那副丑样,不知长安城的姑娘,要哭瞎几人喽。” 花青染直接转身回房,不听曲南一在哪里自我澎湃。 曲南一拿出小瓷瓶,在手中转动两下,眸中精光闪烁,望向花青染的背影,扬声道:“唐悠如此害你,明日我将她拿下,严刑逼供可好?” 花青染头也不回地道:“休要多管闲事。” 曲南一把玩着小瓷瓶,脸色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似笑非笑地轻叹一声,随手一抛,欲将小瓷瓶扔进池塘里。 眼见小瓷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莹润的弧度,就要落进池塘里,曲南一却突然飞身扑了上去,伸手攥住小瓷瓶。他尚未来得及嘘一口气,整个人便噗通一声掉进池塘里,惊得婢女一阵尖叫,颤声喊道:“来人呀!来人呀!曲大人掉水里去啦!” 曲南一顶着一株残缺的莲花挣扎着从池塘里站起身,冲着婢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爬上岸,拧了拧身上的水,便要往外走。 花如颜的婢女白草打着灯笼行至曲南一身前,屈膝道:“大人,我家小姐有请。”话音未落,她已经抬头望向曲南一,眼中似有两个漩涡,在隐隐浮动。 曲南一之觉得今晚的白草格外美艳动人,但因为他被胡颜揍了两拳,眼睛浮肿昏花得厉害,实在看不清白草到底美艳到了何种程度。于是,他收回目光,示意竹沥看看自己的样子,摆手道:“本官这副样子,怎敢唐突佳人?若小姐有事详谈,可到县衙一续,本官恭候大驾。”抖了抖袖口的水,竟抖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直奔竹沥胸口。 竹沥吓得尖叫一声,忙向后退了一步。 那小金鱼在地上弹了两下,裹着泥巴,又蹦到了白草的脚背上。白草心中气恼,一脚踩在小金鱼的身上,将其狠狠碾碎! 曲南一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十分自然地继续前行。眉毛,却是微微皱了一下\u3 第二百四十八章:听说大人有身孕了 ,胡颜彻夜未归。 曲南一在换了一身衣服后,又跑到胡颜的房里,抱着枕头等她一夜。他觉得,自己越发像个等娘子回家的怨夫了。 早晨,曲南一无精打采地走出胡颜的房间,却看见胡颜从司韶的房里走了出来!曲南一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瞪得浑圆,指着胡颜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王厨娘从厨房探头出来,恰好看见曲南一一张脸隐隐发红,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就如同噎到般半天不动一下,她忙一溜小跑跑到曲南一身边,伸出胖乎乎的手,轮圆了胳膊,照着曲南一的后背便是一记熊掌! 曲南一被打得嗷呜一声前扑,差点儿没直接跪地上去。 王厨娘关切道:“大人啊大人,你好点儿没?这又是啥把你噎到了?大人着嗓子也凭地细了。”说着,又一溜烟地跑回到厨房,端出一只人脸大小的包子,递到曲南一面前,“大人看看,这包子够大不?” 曲南一接过盘子,两眼盯着胡颜,伸手扯下一块包子皮,狠狠地塞进嘴里,含糊道:“很好!够大!够味!” 王厨娘不知所措地搓手道:“大……大人啊,这包子是生的,你看用不用蒸熟了再吃?” 曲南一脸色一黑,低头看向那被他扯掉一块的包子,里面露出血红色的肉沫,只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想吐。他将盘子往王厨娘的怀里一塞,跑到树下干呕了连声。 王厨娘一脸诧异:“这……这是怎么了?” 胡颜言之凿凿道:“这是有了。” 王厨娘好像没听明白:“啥有了?” 胡颜用手比划出一个球,扣在肚子上,讳莫如深道:“这个,有了。” 王厨娘张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颤声道:“不……不可能吧?大大……大人……是男子,怎么会有的?” 胡颜靠近王厨娘,耳语道:“大人捉妖女的事儿,你知道吧?” 王厨娘点头,一脸我知道我知道的样子。 胡颜又道:“那妖女会法术,给大人下咒了。这不,大人就有了身孕。” 王厨娘一脸被雷披的表情,好半天才一把攥住胡颜的手,颤声道:“真……真的?” 胡颜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然后抬腿就要出门。 不想,王厨娘却攥紧她的手,问:“那……娃儿,是谁的?” 胡颜微愣,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毕竟,关于这么深层次的东西,她还真没有去想。此次栽赃陷害,纯属顺手为之。 然,胡颜的愣神看在王厨娘眼中就变成了一种默认。 王厨娘的那颗心啊,在经历了暴风骤雨之后,终于靠在了港湾。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攥拳道:“胡姑娘,你且放心,奴一定照顾好大人,让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胡颜随口应付道:“好。”挣开王厨娘的手,大步走出了后院。 曲南一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王厨娘凑过去,一脸纠结之色地关心道:“大人啊,你……你……你想吃点儿什么?” 曲南一靠在树干上,喘息了半晌后,才道:“熬碗山楂水,多放些蜂蜜。”这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喝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应该会缓解。 王厨娘的脸色一僵,随即强迫自己裂开嘴,笑道:“好好好,这就去做。你……你等着啊。”转身,一溜烟跑回到厨房。进门前,还忍不住偷偷窥探了曲南一一眼。她知道妖女的厉害,想不到会厉害至此,竟能让一个男子怀孕生子,实在是……太过神奇。若有可能,她也想求到妖女面前,赐自己一儿半女。呸呸呸,妖女就是妖女,那是祸害人的东西,怎么可以求她?!这不是平白折了自家大人的威名吗?不行,大人有孕之事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者对大人官威有损。王厨娘打定主意,一头扎进厨房里,开始忙活上了。 厨房里,东珍珠在揉面,丫头萱儿在烧火,一派祥和。 东珍珠见王厨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凑过去,小声道:“王婶儿,你可是有心事?” 王厨娘瞪了东珍珠一眼,喝道:“干-你的活!眼睛有空乱瞟,就去挑豆子。” 东珍珠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和面了。 现在的东珍珠,已经是一身粗布衣裳,打扮与一般奴婢无二。她头上无簪,手上无镯,脸上无粉,才来了县衙几日,竟被折磨得十分憔悴,好像生生老了好几岁,哪里还有“**县东有珍珠”的光彩? 萱儿原本就是婢女,随说没做过太多活计,但毕竟不是小姐,一些简单的东西都会做。她看起来还好,只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累得不轻。现在,她是连话都懒得讲,每天就是埋头干活、干活、干活! 总体来说,王厨娘对萱儿还算满意。 按理来说,厨房属于重地,不会让两个陌生人靠近,更何况还参与到准备吃食当中?然,曲南一慧眼识英雄,极其信任王厨娘有能力折磨得二人不敢胡作非为。王厨娘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曲南一的眼光不错。 胡颜走后,曲南一绕着司韶的房间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去敲了敲门,伪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喊道:“司韶,出来,随本官出去一趟。” 门内,无人应。 曲南一又敲了两声门板,还是无人回应,他的唇角悄然弯起,笑得如同捡到了自己丢色的荷包。他拍了怕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感慨道:“这颗心呐,算是要操碎了。” 突然,曲南一的身后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大人找我而何事?” 曲南一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看向司韶,训斥道:“不要站在人的背后,万一本官当你是刺客……” 司韶冷冷道:“那大人一定活不成了。” 曲南一哽了一下,遂笑道:“此话有理。你这……是打哪儿回啊?” 司韶简介明了地回了两个字:“树上。” 曲南一赞许道:“好!功夫了得!” 司韶道:“若有下次,大人也可以尝试一下在树上睡的滋味。那些蛇虫蚊蚁,最喜找人聊天,想必大人再一整夜不睡,也不会寂寞。”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道:“司韶,你知本官一夜无眠,为何不告诉本官一声,胡颜在你屋里?” 司韶勾起唇角,冷笑道:“我瞎,看不见。”说完,一转身,也走了。 曲南一冲着司韶的背影挥了挥拳头,随即被自己的幼稚行为气笑,感慨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关节的下巴,“年轻,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曲南一的反复无常中,李大壮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大人大人,有人来了!” 曲南一伸个懒腰,道:“淡定。有何好慌张的?” 李大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这才尽量用缓慢的语调道:“回禀大人,您的上峰,潘太守来了。”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一拍额头,道:“哎呀,把他给忘了!你且先招待着,待本官换上官服,就去迎接。”抬腿便往屋里去。 李大壮忙追上曲南一,一脸为难道:“昨天司公子和花公子武斗,将县衙毁坏大半,这……要去哪里招待潘太守?” 曲南一略一沉吟,道:“先请大人到后院吧。把酒席摆杏花树下,也算风雅。” 李大壮得令,立刻点头道:“喏,属下这就去办。” 曲南一却叫住李大壮,压低声音道:“去寻三名美艳的烟花女子过来陪酒。”待李大壮要走,他又临时改口道,“两名,即可。” 李大壮抱拳:“喏。” 曲南一换好官服后,一推开门,正好看见潘秀闵走进后院,他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却分毫不显,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带着敬仰的眼神,亲热道:“哎呀呀,是下官的不是,没有亲迎大人,实乃罪过。大人快请,让下官聊表一翻心意。\u2 第二百四十九章:杀心起 ,潘太守原本沉着一张脸,准备责难一翻曲南一,但一听他话中的暗示,便明白自己会财色双收,这脸上禁不住就露出了三分笑意,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曲大人费心了。” 曲南一正色道:“为大人鞍前马后,是本分,怎能说是费心?让大人开心,便能延年益寿;大人延年益寿,便会官运亨通节节高;官运亨通,才会更好地为天家尽忠。下官只盼着大人开心才好。” 潘太守剩下的七分笑脸又涌出了三分,颇为受用地点点头,赞道:“曲大人文韬武略,是国之栋梁。” 曲南一谄媚道:“还靠大人提携。” 做出请的姿势,笑容可掬道,“大人,请。”转头对李大壮吩咐道,“你要招待好大人的随从护卫,不可怠慢,知道吗?” 李大壮应道:“喏。” 曲南一挥手,示意李大壮带着潘太守的护卫们出去吃喝玩乐。 四名护卫看向潘太守,见其点头后,这才放心离去。 王厨娘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布置好了席子和酒水,至于菜,还要靠她临时发挥。所幸,曲南一喜欢吃红烧肉,家里总备着一些,随时热给他吃。王厨娘在厨房里紧着忙乎,一时间倒是没空注意东珍珠和萱儿。 东珍珠与萱儿对视一眼,纷纷探头向外望去。 曲南一请潘太守入座后,亲手为其斟满一杯酒,道:“大人不辞辛苦来到**县这个小地方,下官深感荣幸。上次宴请大人,下官的酒量不行,与大人同饮两杯后,就钻到了几下,实在是愧对大人厚爱。今日,下官不才,却说什么也要陪大人喝上三百回合。” 潘太守点了点头,赞道:“好!”上次在“娇红倚绿阁”喝醉,事后,潘太守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醉得人事不知?当然,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来找曲南一麻烦,是因为他在“娇红倚绿阁”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两位赤-身-裸-体的尤物。他勤于耕作,一忙乎就是两天。这不,今天才有空过来和曲南一说些正事。 二人饮尽杯中酒。潘太守率先开口道:“这**县确实是个好地方,那艳山乃是藏风纳气之所,最是灵秀不过。若里面藏着宝藏,必定不同凡响。只不过,却需要艺高人大胆之辈前去探索一二。曲大人,你觉得,谁能堪此重任?” 这话说得,竟好似已经断定艳山有宝。此话问得,明显是要让曲南一自动请命。 曲南一却道:“大人慧眼如炬,下官不及万分之一。不满大人,下官也曾派人了一些武林人士前去探过艳山,却……” 潘太守急迫地追问道:“如何?”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有去无回。” 潘太守微微一愣,随即发狠道:“那就再派人去!若非山里有宝贝,生了精怪,怎会让人有去无回?!” 曲南一苦涩地一笑,示意潘太守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那靴子明显已经十分老旧,且脚趾头隐隐有破鞋而出的迹象。他道:“不是下官不想派人去。大人明察,这**县原本是流寇动乱之地,也就近五年左右,才算稳定下来。此地民风彪悍,下官一个文官,想要……”伸手,做出一个掏钱的样子,“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又几两重啊。想要派高手去寻宝,没有银两,是寸步难行啊。” 潘太守皱眉,用十分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曲南一,道:“看你上次在‘娇红倚绿阁’宴请本官,竟是十分大方。” 曲南一脸一红,羞愧道:“大人千万不要再打趣下官。大人能贲临此地,下官必然要倾其所有孝敬一番的。在‘娇红倚绿阁’宴请大人,不过是……不过是……哎,实话与大人说吧,不过是赊账而已。” 潘太守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分,扬声道:“赊账?!” 曲南一点了点头,垂头不语。一副无脸见人的模样。 潘太守想起空空如也的县衙大堂,以及那残破的墙壁和断裂的房梁,还真就信了曲南一的话。 他一心升官发财抱女人,所有的指望都落在了曲南一的身上,这时不帮衬一把,好像说不过去。毕竟,想让马儿跑得快,就得给马儿好草吃。然,他终究舍不得自己银子,于是求证道:“南一啊,你说,这**县真的出现了山魈,且腹中真有让人成仙的天珠和宝藏的钥匙吗?那山魈守在艳山上,难道真的是为了守护宝藏,不让凡人得去?” 曲南一犹豫道:“这个……下官也不知。”眼见着潘太守竖起眼睛,他转而却道,“不过,下官却是曾经见过那山魈。原本是蠢笨之物,却突然变得聪慧异常,且手段了得,能指挥蝙蝠、蛇蚁等物供其使用。再者……”曲南一微微一顿,眼睛向周围一扫,大有防备别人听见的意思。 潘太守心领神会,立刻探头过去,将耳朵送到曲南一唇边。 曲南一勾唇一笑,那笑容令人唇齿发寒,只可惜,潘太守看不见。曲南一刻意压低声音,做出防止别人偷情的样子,小声道:“属下虽不知道,那山魈肚中是否有颗天珠,但……属下却是亲眼看见,山魈吐出一枚古意盎然、锈迹斑斑的钥匙!” 潘太守呼吸一窒,鼻孔突然吼道:“在哪儿里?!”吼完这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转眼四看,见并无人在左右,这才再次靠近曲南一,小声询问道,“你可知,此钥匙在谁手?” 曲南一点了点头。 潘太守急切地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曲南一一脸犹豫不定的样子,纠结道:“不是属下不说,而是……此人乃江湖人士,且心黑手辣,属下怕说出来后,给大人惹下祸端。” 潘太守怒而拍几,痛得呲牙咧嘴,却是强忍着喊疼,发狠道:“天下之大,天家最大!这一草一木、一金一银,哪个不是天家的?就连那狗贼的命,也是天家的!你我同朝为官,代表的就是天家的颜面,万万不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飞威风!” 曲南一一脸受教的表情,看似诚恳道:“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潘太守满意地点了点头,脖子上三层肉,堆积在了一起,好像一条蚕虫。他一副志得意满、胸有成竹地样子,道:“你且说吧,那人是谁。” 曲南一用手指沾了酒水,在几上写下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封云起! 第二百五十章:惑人者坑死人 ,潘太守盯着那三个字目露凶光,沉吟半晌后,指了指那个封字,道:“此字写得不清楚。” 曲南一会意,谦虚道:“是,下官总写不好这个封字。” 潘太守义正言辞道:“要多多练习。”心里暗道:原来,那个字念封。 曲南一点头,却是再也赞不下去。面对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草包上峰,曲南一表示很有干劲儿! 这时,王厨娘开始上菜。她一个人,提溜着食盒,行至两位大人面前,跪拜后,开始上菜。 东珍珠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一心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她眼见着王厨娘去布菜,忙用水洗净了脸,然后从灶坑里掏出一根烧剩下的小树枝,对着水开始描眉。许是她太过心急,竟没有仔细去看那树枝是否真的灭了火。这一描眉便描画出了火花,一只眉毛瞬间燃烧起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忙用手去拍。她不拍还好,这一拍,竟将火引到了头发上。头发瞬间燃起,她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旁边有个水缸,她也算是机智,一头扎进水缸里,总算没变成碳烤人肉。 东珍珠一身狼狈地从水缸里爬出来,抬眼看见丫环萱儿正冷眼看着自己,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生疼。她怒不可遏,尖声道:“你个贱蹄子!竟看着我被火烧,也不施救!你找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萱儿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 然,萱儿一把抓住东珍珠的手,嗤笑一声,骂了句:“蠢货!” 东珍珠没想到,萱儿敢骂她,一怔过后,突然发飙,双手画作铁爪,劈头盖脸地向着萱儿挠去,口里还尖声骂道:“你个贱人!贱人!我是小姐,就算落魄了,也不是你个贱蹄子能折辱的!” 萱儿躲开东珍珠的铁爪,冷笑一声,抬手向自己的腰间一摸,却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咬牙,用手挡住脸,生生地挨了东珍珠两下。 厨房外,曲南一道:“大人,这厨房脏兮兮的,实在没什么好看。” 潘太守却是淫笑道:“哎,这你就不懂了。本官刚才听见有女子尖叫,那声音柔甜得好像能滴蜜。本官若不来看看,岂不是辜负佳人美意?” 感情,这潘太守以为是哪个女子故意尖叫,吸引他的注意力。毕竟,他是太守,攀附上他,总比跟着曲南一这个穷酸强百倍。 王厨娘急得直跺脚。她就知道,那俩祸害一定会折腾。这不,她才布了个菜,她俩就使出了狐媚手段。果然,还是累得轻了!王厨娘暗暗发誓,待此事一过,必要狠狠收拾一下那俩狐媚货。 潘太守吸腹、挺起胸膛,努力摆出风流不凡的样子,抬腿跨进了厨房。 东珍珠正扑在萱儿身上抓挠,突然感有人走进厨房,立刻停下手,抬眸看向潘太守。 二人目光一对,当真是惊悚万分。 东珍珠以仰视的角度看见潘太守那巨大的鼻孔和肥厚的多层下巴,潘太守以俯视的角度看见东珍珠烧成一团的头发和缺了一只眉毛的脸,以及脸上那些黑乎乎的痕迹。 潘太守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后退一步,指着东珍珠喝问道:“哪儿来的丑妇?敢吓唬朝廷命官?!死罪!死罪!” 东珍珠吓傻了,双腿一软,跪倒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潘太守一甩衣袖就要离开,却又注意到萱儿,忙转眼去瞧,扬声道:“你把脸抬起来。” 萱儿听话,抬起脸,目光盈盈地望着潘太守,那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更何况,萱儿眼中含泪,似有流光溢彩泛起,潘太守只觉得此女样貌不熟,一颗心狂跳不已,几乎把持不住,恨不得将人当场扑倒,就地成就其好。 潘太守如此着了魔般,向萱儿走去。 就在这时,有衙役来报,对曲南一道:“大人,唱曲儿的来了。” 曲南一直接道:“请她们进来。”他抬手,拍了拍潘太守的肩膀,笑吟吟地道,“大人,唱曲的来了。” 潘太守回过神,又扫了萱儿一眼,发现丫头就是丫头,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姿色,但终究提不上台面。他一甩衣袖,出了厨房。他调侃曲南一道:“南一啊,你这府中,还真是……啧啧……不忍赌啊。” 曲南一点头附和:“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下官也想腰缠万贯、左拥右抱,奈何……哎,不提也罢。” 潘太守嘿嘿一笑,道:“这有何难?”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张开五指,信誓旦旦道,“本官给你五百两银子,你且派人去寻艳山宝藏的位置。至于那个封云起,呵呵……本官去会会他!” 曲南一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潘太守挑眉,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曲南一摇头道:“不是南一不乐意,而是……那些武林人士不乐意。大人有所不知,那些武林人士看似义薄云天,实则都是一群为了钱财能拔刀相向之人。他们知道,下官派人去过艳山,却是有去无回。再次请人时,他们竟和下官要安家费。一人便是一千两啊!他们说,此去艳山唯恐有命去无命回,若不安顿好一家老小,是万万不肯去的。”曲南一说话从来不用打草稿,信手捏来,极其便利。腹有锦绣心不晃,果真如此啊。 潘太守恨声骂道:“真是一群蛇鼠之流!” 曲南一攥拳道:“最最可恨的是,他们怕人少风险大,若没个二十人组队,此事便成不了。真真是气死我也!” 潘太守气得跳脚骂道:“告诉那群王八羔子,没有他们,本官也能成事!” 曲南一表现得十分气愤,用比潘太守更大的声音吼道:“下官也是这么骂回去的!” 潘太守突然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后,道:“本官也认识一些武林人士,但……此事本官不好出头。毕竟,本官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这样……”他攥紧拳头,一狠心,咬牙道,“你就雇二十个高手去吧。这银子,大人我出了!不过……”转头看向曲南一,眼露狠厉之色,“得到宝藏后,南一觉得本官应得几成啊?\u2 第二百五十一章:误把如颜当艳妓 ,面对潘太守的问话,曲南一露出一副纠结至极的模样,最终还是一脸肉疼地道:“大人必得九层!下官……一层,足已。” 潘太守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曲南一的肩膀,大加赞赏道:“好好好!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他这次答应拿出两万两银子,已是动了根本,将自己多年积攒下的私房悉数奉上。他受够了家中母老虎的彪悍,誓要过上娇妾美婢的生活。只要有了银子,他就能将上峰这位老丈人踩在脚下,将母老虎打成一坨屎!想想就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 曲南一客套道:“哪里哪里,还需大人提携。” 潘太守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三名衣袂飘飘的女子,走进内院。那三名女子头戴幕篱、身披斗篷,身上环佩叮当,每走一步都如莲花绽放。尤其是走在前面的女子,身段最是婀娜。一条留仙裙下,是一双艳红色的小鞋。鞋尖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煞是勾人。看三人的打扮,应该是一主二仆。 潘太守的虎躯一震,目露色光,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潘太守的家里有位母老虎,管束甚是严格。此次出行,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母老虎的跟随。所以,他乍一见到女人,就忍不住想要发-情。这些年,当真是憋死他了! 那娇客行至曲南一面前,屈膝一礼,娇声道:“曲大人……” 潘太守不等她说完,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揉搓道:“此等尤物,为何不露真容给大人瞧瞧?那曲大人是大人,本官潘太守,也不是凡夫俗子。你个小妖精,可认清了?” 潘太守此举,太过突兀,令人防不胜防。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白草和竹沥同时惊叫道:“小姐!” 花如颜大惊失色,忙一把推开潘太守,喝道:“登徒子!你敢?!” 曲南一闻声识人,脸色微变,拦下正要发怒的潘太守,道:“大人,误会了,这是南一的朋友,花小姐花如颜。” 潘太守见到嘴的肥肉飞了,不悦道:“哪个误会了?!不是你说,唱曲儿的来了吗?” 曲南一面不改色道:“是来了,不过……慢了一步。” 潘太守脸色不善,盯着曲南一,道:“人呐?”拿眼扫向花如颜,嘿嘿一笑,调戏道,“有些妓子,最是喜欢装出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用以博取恩客的欢心。南一,你不是与那唱曲儿的和演一出戏,逗本官开心呢吧?”说着,又要伸手去摸花如颜。实则,他心里明白,这女子应该不是唱曲儿的。毕竟,哪个唱曲儿不抱把琵琶、拿把琴?扯着喉咙清唱,没谁吧?然而,心里明白是心里明白,绝不耽误他过过手瘾。大不了事后表达一下歉意。毕竟,自己是“误会”了嘛。 花如颜如同惊弓之鸟,一下子蹿到白草身后。 于是,就见着白草上前一步,取下幕篱,对潘太守柔声道:“大人,我们家小姐不是……不是那下作的东西。” 潘太守见白草貌美,一颗心开始荡漾。暗道:一个婢女已经美得招惹疼,那小姐定然是仙人之姿啊。可惜的是,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强抢民女。 曲南一见潘太守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于是补充道:“大人,那花小姐是花青染的堂妹。花青染大名想必大人是略有耳闻他。” 潘太守刚要张嘴说自己没听过,曲南一却不给他机会,自动接下去道,“他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手段十分了得。”他呵呵一笑,用闲聊的语气继续道,“昨天,他将一张符咒扔进衙役头李大壮的嘴里,然后摇动了一个小铃铛,那李大壮痛得满地打滚,恨不得把肚皮割开,掏出那符。现在想想,下官是禁不住后怕啊。” 潘太守一抖,原本红通通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将颤抖的手收进袖里,伪装镇定道:“张……张天师的高徒啊。真是……失敬失敬。”古人最忌神鬼之事,潘太守一心求财求色求长生,又怎会不知道张天师的厉害。 天师和祭司不同。天师有道行,可降妖捉鬼。祭司却是要用祭品贿赂天地神灵,从而达到一定的目的。两者都会画符,但内容却不尽相同。 潘太守怕自己唐突佳人后,被花青染放鬼抓走,于是努力挤出一脸愧疚的样子,自责道:“是本官老眼昏花,误会了小姐,真是……该死啊!”转而却呵斥起曲南一,“曲县令,你是如何为官的?!事情不查清楚,就回禀上峰,改罚!” 曲南一知道潘太守需要台阶,于是垂头搭脑地道:“下官认罚。” 潘太守绞尽脑汁,想着应该如何罚曲南一。他这人腹中无墨、头中无脑,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处罚方法。以往,他罚人不过就是收取钱财,可这曲南一穷得连娇妾美婢都养不起,脚上还穿着一双破官靴,真是……难为死太守大人,不知道应如何处罚了。 这时,两个唱曲儿的烟花女子,被衙役引领着来到内院。 曲南一责问道:“怎么才将唱曲儿的领来?”他心中已经猜出答案,但有些话还必须得问。毕竟,不是谁都拥有一颗聪慧绝伦的头脑。借着衙役之口说出的答案,是要给花如颜和潘太守听的。 衙役见气氛不对,忙恭敬地回道:“花小姐说与大人约好今日来访,属下就想着,让她们先行。毕竟……那唱曲儿的,不方便与小姐同行。” 曲南一点点头,示意衙役退下,转而对潘太守道:“大人,您看?” 潘太守装出大量的样子,挥手道:“既然都是误会,就算了。下次一定要聪敏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曲南一点头称是。 潘大人见来了唱曲儿的,长相甚是美貌,便强迫自己不再惦记花如颜,笑吟吟地拦过唱曲儿的二人,低声询问道:“你们都会什么呀,说给大人听听。” 两个唱曲儿的哪里见过此等大人物,立刻将身子依偎了上去,边蹭边柔声低语。 也不知道那两位都说了什么,竟逗得潘太守一阵淫笑。 潘太守揽着二人坐到席子上,玩得不亦悦乎\u300 第二百五十二章:野猪来了 ,曲南一的目的达到了,不在管潘太守死活,而是对花如颜道:“不知如颜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若是私密,可改日再谈。” 花如颜站着没动,小声道:“谢谢南一刚才解围。” 曲南一笑道:“本就是我的错,你不怪罪,才好。” 花如颜摇了摇头,但一想到自己带着幕篱,曲南一未必看得见,于是道:“南一的歉意,如颜收下。不如,南一帮如颜一个忙,可好?” 曲南一笑吟吟地询问道:“此忙是青染帮不了的?我这个县令可是最小的芝麻官,用起来未必有张天师关门大弟子的名头好使。” 花如颜却道:“此忙,非大人莫属。” 曲南一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花如颜前来所谓何事。他直接问道:“**县有两个名额,如颜想占用其中一个名额,参选大祭司?” 花如颜笑道:“正是。” 曲南一知道她心意已尖,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可想好了?” 花如颜隔着幕篱,仰望曲南一,深情道:“南一,如颜游历明川大山,见过形形*之人,经历了生死离别之痛,唯一舍不下的只有一人。然,女子有为,不能总是拘于内院。南一,你可懂我?” 被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表白,曲南一有些飘飘然。然,他终究是在心底轻轻一叹。人各有志,他还能说什么?只是不知,如果花如颜成为新一任大祭司,对于这世间的苍生而言,是福是祸?他只能送上一句:“望如颜站在至高点时,尚能念及苍生不易,行事万不可过于狠辣。” 花如颜盈盈一拜,声音里带着哭音道:“此事,就拜托南一了。”说完,转身便走。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就在这时,一声野猪的嚎叫声响透县衙大院。 紧接着,一只通体黝黑、满身尖刺、嘴呲獠牙的巨大野猪,一头蹿进内院,在众人的惊声尖叫中,如同疯了般撒欢乱窜。 这个时候,唱曲儿的尖叫声果然与众不同,比普通女子拔高了好几个阶。堪堪盖过了潘太守。一女二男的合作之叫,简直可以刺破耳膜,令人心生惧意。 曲南一下意识地挡在花如颜面前,安抚道:“莫怕。”四顾一圈,在树下发现一根用来松土的铁耙,忙奔过去将其攥进手心,又跑去挡在花如颜的面前,小声询问道:“如颜,可会武?” 花如颜回道:“略懂一点。” 曲南一道:“如此甚好。”说着,身子一转,跑到花如颜的身后:“我不会武,且躲你身后了。” 花如颜的手攥成拳头,大有暴打曲南一一顿的冲动。 那野猪在院子里撒欢了半圈,吓得潘太守屁滚尿流,急吼吼地想要上树,却只能抱着树一顿瞎蹦跶,连一尺都没趴上去。 两名唱曲儿的烟花女子这会儿已经吓瘫在席子上,只会捂着脸失声尖叫。 野猪在空中嗅了嗅,然后竟然一头向花如颜撞去! 花如颜吓得尖叫一声,撒腿跑到了曲南一的身后。 曲南一攥着铁耙,额头见汗,双腿微抖,却硬是挺着没动。他死死盯着野猪,心中哀嚎道:“两个护卫,都他娘地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次我要是玩完了,非拉二人陪葬不可!阿颜陪睡,司韶那个混小子,就当祭品!对,就当祭品!” 野猪捣动着短小粗壮的小腿,即将扑到曲南一身上的时候,曲南一突然发狠,一铁耙下去,叉瞎了野猪的一只眼睛。 野猪痛得惨叫一声。其声之戾,吓得人心晃晃。 胡颜原本等待院外,听到此声暗道不好,这是野猪重伤野猪,它要发狂了!她忙闪身进入内院,正好看见满头是血的野猪再次冲向曲南一。她心中一惊,飞出铜钱射向野猪,却只是伤了它的皮毛,减缓了几分速度。随即,它更怒了。 胡颜发狠,暗骂一声:你个兽娘皮! 她飞身而上,在野猪即将撞到曲南一的前一刻,挡在了曲南一的面前,一脚踹向野猪的脸,成功将其踹飞了出去! 但见,那大约三百来斤的野猪,就像一只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它摔断了一根獠牙,变得晕头转向。它哼哧哼哧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嗅了嗅,然后一头扎进后花园,直奔伪绿腰真苏玥影的坟头。 曲南一急了,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快拦住那野猪!” 姗姗来迟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虚张声势地冲向野猪。看动作,竟像蹒跚而行的老者,动作极是缓慢。 曲南一恨恨地跺脚,然后扯了一下胡颜,道:“阿颜,你去……” 话音未落,发现野猪已经将坟拱开了,且动作极快地挖出女尸,在其身上又拱又咬,就像解恨一般,肆意报复。 曲南一狭长的凤眼好像弥漫起了水雾,不忍直视那被野猪拱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两手捂住脸,仅露出一条细缝,偷窥着胡颜,声嘶力竭地哀嚎道::“你武功如此了得,为何不拦下那头野猪?!那坟头里埋着的,可是……可是绿腰啊!” 胡颜摸了摸自己竖起的汗毛,道:“为何要拦?一只野猪,剩下一只獠牙,也要达到目的,如此身残志坚的野猪,大人应该褒奖它才好。” 曲南一在哽了一下后,突然拔高了声音喝道:“那野猪是你赶来的?!” 胡颜并不否认。 曲南一抬手指着胡颜半晌,气得浑身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如颜突然开口道:“纵野猪行凶,你可知道这内院里都是何人?若惊到潘大人,你白死不足惜!” 胡颜低头去寻,用脚尖戳了戳地上的土,疑惑道:“什么东西在叫?” 花如颜气了个倒仰,喝道:“你!” 白草一想到自己被胡颜踹得那一脚,便暗恨不已。她有心出口对付胡颜,却知她武功了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在白草犹豫之际,竹沥掐抢先一步开口道:“你一个小小护卫,也敢和小姐无礼!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胡颜叹息一口气,转身看向花如颜等人,道:“你说你们,大热的天,一个个儿捂得跟要过冬似的,是不是都把脑袋捂坏了?你们是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花如颜是花青染的堂妹,而花青染又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抬手一只那只还在拱尸的野猪,“知道那是谁吗?那是九天之上天蓬元帅的嫡亲弟弟!它在我面前,也只有爱踹的份儿,不知各位哪来的勇气,敢在我面前叫嚣自己是某某的某某的某某?” 曲南一本不想笑,他……他应该表现得十分气恼,可……没忍住。他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副“就当我死了”的模样\u3 第二百五十三章:我让你装! ,花如颜加上白草再加上竹沥,在吵架方面,都不是胡颜对手。来到这**县以后,胡颜唯一佩服的吵架撒泼高手唯一人而——王瞎婆。那才是地道的泼辣货! 白草没有戴幕篱,一张脸气得通红。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好似被很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发作不得。 胡颜摆摆手,道:“自取其辱的事,就别再做了。太浪费我的唇色,耽误我的时间。”伸脚,踢了踢装死的曲南一,“大人,起来,属下还没吃饭呢。” 曲南一捂着脸不动,含糊道:“别叫本官,就当死了!” 胡颜突然尖叫一声,喊道:“野猪来了!” 曲南一突然从地上蹦起,一个高蹿到了胡颜身后。且四肢并用,环在了胡颜的后背上。 胡颜黑了脸,冷声道:“下来。” 曲南一摇头道:“不不不。” 胡颜眯了眯眼睛,突然笑道:“信不信我能后踢一脚,让你飞到野猪身上去?” 曲南一从胡颜的身后趴下来,郁闷道:“信。” 胡颜却一本正经地道:“可惜,我不信。” 曲南一盯着胡颜半晌,突然伸手弹向她的脑门。 胡颜屈起食指,在半空中弹了一下曲南一的手指。 曲南一嗷呜一声,收回手,攥在手心里直蹦跶。他从喉咙里挤出七个字:“断了,一定是断了。” 胡颜推开在自己面前蹦跶的曲南一,感慨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曲大人不知亲近了谁,那脑子都快可以和天蓬元帅的嫡亲弟弟磕头拜把子了。” 曲南一突然不蹦了,将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一脸浩然正气的样子,道:“胡护卫,你赶头野猪进来,可知会伤及人命?!” 胡颜十分无辜地回道:“想给大人加个野味,没想到……竟吓得大人差点儿尿了裤子。此事,是属下的不是。” 曲南一的食指动了动,却忍着没敢去弹胡颜的脑蹦。他刚要开口说话,胡颜突然开口道:“小心!野猪又来了!” 曲南一弹了弹自己的衣袖,不紧不慢道:“来就来吧……”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去看,敲好看见那只野猪猪哼哧哼哧地冲了过来。 胡颜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于是站着没动。她给野猪施了符咒,专拱死人肉,它为何会往这边冲来? 那野猪直奔花如颜三人,却在即将靠近三人时突然停住,如同找不准方向般又嗅了起来。可这一嗅,就坏事了。它的鼻子被胡颜踹碎了,一动,便疼。它再次发狂,开始厉声哼哼起来。 胡颜不在等待,抓起被曲南一扔到地上的铁耙,干净利索地一靶砸下。那野猪轰然倒地,连哼都没哼一声,死得十分痛快。 一直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王厨娘这才嘘了一口气,跌坐到了厨房的地上。 东珍珠和萱儿的身子一软,也要往地上做。 原本虚弱无力地王厨娘突然大喝一声:“起来!没看见后花园那片被野猪拱了吗?赶快去收拾干净,否者要你们好看!” 东珍珠和萱儿不得不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后花园走。走到伪绿腰的坟头时,看见那支离破碎的骸骨以及烂肉,东珍珠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萱儿干脆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见事情都已解决,这才想起自己的上峰潘太守。转目去看,这才发现,潘太守和两名唱曲儿的烟花女子不知在何时昏死了过去。 花如颜带着白草和竹沥离去。 县衙里一片狼藉,曲南一深感无力。 王厨娘拍醒萱儿、打了东珍珠,终于让二人恢复了几分正常。 曲南一看着满地骸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把骸骨、残肉,都收敛到一起。” 胡颜挑眉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眺望远方,露出一幅本官十分忧伤、不忍、无奈、怜惜的表情,幽幽道:“把这尸骨,送去给封云起吧。若封云起有良知,定会迎娶这尸骨过门的。若他没有良知……”转头看向胡颜,幽幽道,“也不值得某人惦念了,你说是不是,阿颜?” 胡颜勾唇一笑,道了声:“好。” 曲南一轻叹一声,垂眸淡淡道:“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安排别人去送骸骨。” 胡颜却道:“说什么,也要将这骸骨埋在封云起的床下,这才对得起佳人的一往情深。”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一甩衣袖,走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胡颜就是不死心,想要去看封云起!真是气煞人也。 胡颜当监工,看着颤颤巍巍的白珍珠和脸色惨白的萱儿一同将骸骨收敛入一口半大的箱子里。胡颜亲自上了一道锁,然后抱着箱子,又走了。 曲南一沾了一些野猪血,涂抹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叫醒潘太守,“忍痛”道:“幸不辱命!下官拦住了那只野猪,保大人无碍。” 潘太守本想发火,但一是底气不足,吓得浑身突突;二是见曲南一脸色惨白,一条手臂血淋淋地,也不知道到底伤得多重。他缓了好几口气后,才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好好儿的,会跑进来一头野猪?” 曲南一信誓旦旦道:“有衙役回禀,说封云起派人送来一头野猪,送是要送给大人。那野猪不知为何,突然发狂。衙役一时不防,被它冲进了内院。” 潘太守瞪起了眼睛,喝道:“他为何要谋害本官?!” 曲南一捂着胳膊,皱眉道:“下官为了得到钥匙,也曾和他大打出手。许是……被嫉恨上了。他知下官不敌,也不曾将下官放在眼里。今个儿,许是知道大人前来县衙,怕了大人威名,所以故意提前下手,想要……永绝后患!” 潘太守疑惑道:“放头野猪永绝后患?”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人可防,野猪难防。杀人偿命,可若是被这野猪拱死,也只能自认倒霉。下官这条命,就险些折在这上面。” 潘太守终于信了曲南一的话,瞪圆了小眼睛,恶狠狠地道:“封云起,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曲南一垂眸,伪装体力不支。 潘太守没有心情继续呆下去。毕竟,谁身上一股尿味,也不好意思大摆官威。他让曲南一整顶轿子,抬自己回“娇红倚绿阁”。 潘太守走后,曲南一洗了个澡,回到自己屋里,半躺在踏上,随手抽了一册竹简,看了两眼后,又将其扔了回去。他取出那只小瓷瓶,在手中把玩片刻后,突然坐起身,捞过铜镜放在几上,然后用小拇指沾了一点儿粘液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他用手指捏着眼皮,试图让两只眼皮黏在一起。几次之后,粘液干了,镜中那个玉树临风的人,立刻变成了一个猥琐之辈,顶着两只小三角眼,看起来甚是可笑。他拿出毛笔,沾上黑墨,学着绿腰的样子,为自己画上眼线,然后又涂抹了鼻尖。他拿出绘画用的朱砂,为自己拍了一个大红脸蛋。最后抓起两只蜜饯,含进嘴里,分到两腮。 他看着镜中人半晌,没有言语。最后竟是噗嗤一笑,幽幽道:若你真长得极丑,多好。无人争、无人抢,唯我一人护着你,携手白头\u30 第二百五十四章:阁里婊-子多 ,胡颜一路来到“娇红倚绿阁”。守在门口的龟公没有拦她,任其自由出入。前几天,胡颜一个女子带着他的东家,以及一干美男子前来闹事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龟公觉得,以他单薄的身体,实在是不足以拦下彪悍的胡颜,于是干脆缩起头,当起了名副其实的龟公。 胡颜没有进大厅,而是直奔众人如厕的地方,随手一抛,将苏玥影的尸骨扔进了粪坑里。那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优雅得很。 她从不标榜自己是多么大度的人,毕竟,她还真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似乎是从很多年以前,就养成了。 苏玥影罪该万死! 胡颜拿走了苏玥影的生命,鞭笞了她的灵魂,如今又彻彻底底毁了她的骸骨,让她一臭万年!尽管如此,胡颜仍旧觉得不解恨。不过,她也实在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毕竟,人死如灯灭,万物轮回都有定数,她一个人冒着被天神之怒劈成碳灰的危险,苟活于世,已经是有悖常理。若再去害人五行轮回,恐就没有活路了。大家都当大祭司至高无上,殊不知,人犯了错,受制约的不过是人间高权在握之人列出的那条法令罢了。大祭司若犯错,遭受得却是天谴!比起皮肉苦,灵魂被撕扯成碎片,才是最恐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胡颜轻易不会害人性命。对于苏玥影,她也只是鞭笞了她的灵魂后,放其到地府里继续受虐,然后等待轮回。咳……只不过,胡颜曾让司韶给阴曹地府里烧了一些纸钱,希望那里的阎王能好好儿“照顾”一下苏玥影而已。 胡颜之所以将苏玥影的尸骨扔到妓院的粪坑里,是因为妓院不同于它处。此处,最是藏污纳垢的肮脏之所。其粪都比外面的臭上十倍。苏玥影在这里埋着,她才开心呀。哎呀呀,这年头,能让她开心的事情实在不多,能寻摸出一两样样,便值得放手去做。 胡颜心情不错,负手,哼着小曲,溜达着就要走出“娇红倚绿阁”。 紫苏儿倚靠在二楼栏杆处,望着胡颜的身影,眸光闪动,一转身下了二楼,挡住了胡颜的去路,轻轻柔柔地施了一礼,道:“胡姑娘。” 胡颜眼含戏谑之色,望着眼前的老鸨紫苏儿,笑着抱了抱拳,道:“老鸨。” 紫苏儿的笑容微微一僵。虽说她干的是老鸨的活儿,但却从来没人叫她老鸨。她年轻貌美,体态婀娜,最会察言观色,婆得白子戚信赖,在这**县里,也算是一号人物!所有来此玩乐的男子,都叫她一声紫姐姐。如今,乍一听胡颜叫她老鸨,实在是……令人恼火!然,胡颜她不敢得罪,至少明面上,她是不敢与其相争的。她有颗七巧玲珑心,一眼便看出,白子戚对胡颜十分不同。没准儿,这个胡姑娘,以后会成为她的半个主子。只不过这么一想,就十分令人不悦! 紫苏儿不愧是老鸨,见惯了形形*之人,应变能力极强。她的笑容只是微微一凝,随即又变成了笑颜如花。她靠近胡颜,笑道:“不知道哪儿阵香风,把胡姑娘吹到了我们这个小地方?” 胡颜勾唇一笑,道:“再香的风,也没有老鸨这里的风香啊。人有三急,恰好路过此地,借用一下茅厕而已。” 紫苏儿打趣道:“胡姑娘当我们这里是任人使用的茅房了?” 胡颜调侃道:“难道不是?” 胡颜这话凭地缺德,竟暗指妓院是公用茅房。 紫苏儿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她发现,与胡颜说话,需要在心前围上三层加厚的铁板,才能不受伤。 胡颜见紫苏儿不再言语,于是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走了,别送,今个儿兜里没银两了。” 紫苏儿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扬声道:“不知胡姑娘是有意曲大人还是东家?这话问得有些冒昧,还请胡姑娘不要介意。” 胡颜停下脚步,转头去看紫苏儿,暗道:从你丫屁颠颠地从楼上跑下来,就知道准没好事。她冷冷地瞥了紫苏儿一眼,道:“既然知道冒昧,还问?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紫苏儿也算是见过了世面的人,并非一般的深宅女子。来这里的客人,什么样的没有?有权有势脾气不好动辄喊打喊杀的,多不胜数。然,却不敌胡颜那一眼,令她觉得胆战心惊!她是真实地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意,那是只有掌握生死大权的上位者才能有的眼神——对蝼蚁生命的蔑视。 紫苏儿在恐惧的同时,又升起一股子不甘。凭什么她要那么看自己?就因为自己是经营妓院,干得不是清白营生?若有人将她卖进妓院,自己倒要看看,她还能蹦跶了几天?在自己的手腕下,怕是她会敞开大腿,求男人上她! 思及此,紫苏儿盈盈一笑,道:“胡姑娘,干嘛儿那么认真呢?这男欢女爱本是极乐之事。你我二人同为女子,谈谈心事,有何不可?”神色一悲,落寞道,“除非……是胡姑娘瞧不起我这种混迹在风尘场所的女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再不通情理的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承认,伸手打脸。 可惜,胡颜和情理二人沾不上边,她就是一个混的。扮演绿腰时是个混不吝,做回自己时若还陪着别人演戏,去做别人眼中的自己,岂不是太过无趣?!再者,她从不介意别人恨自己。她这一路走来,对美男子都从不手软,更何况是对着一个女人?她又不好那一口,呵…… 胡颜轻叹一声,道:“倒不是瞧不起混迹在风月场上的女子……”眼见着紫苏儿眉眼含笑,胡颜接着道,“不过是不喜你罢了。”紫苏儿的俏脸一紫,胡颜却突然后退一步,防备道,“你……你那是什么脸色?紫了?哎呦喂,如此正也你的名字相配。你叫什么来着?紫……紫鼠?\u201 第二百五十五章:自取其辱 ,紫苏儿气得浑身颤抖,却还是咬着牙道:“紫苏儿!” 胡颜隔空遥指紫苏儿,啧啧道:“你看你,这就不对了。进门是客,你敢给我摆脸色?你拦下我,就是为了涨起一张紫脸吓唬我?我说不喜欢你,又不妨碍你喜欢我。你如此心智不坚,难成大器啊。白子戚将着‘娇红倚绿阁’交给你,不是眼光不好,明明是瞎呀!” 紫苏儿气个倒仰,深吸两口气后,这才重新笑意盈盈道:“胡姑娘好利的口齿。今个儿,倒不是紫苏儿不欢迎胡姑娘,只是曲大人……呵呵……”妩媚地一笑,“曲大人的过夜费,尚未付清。就算紫苏儿爱募曲大人,不介意被他疼爱,可……紫苏儿这里又不是开善堂的,总要对东家有个交代。” 胡颜微愣。 紫苏儿笑吟吟地扬起下巴,一副斗鸡的骄傲模样。 胡颜突然噗嗤一声笑道:“哎,他睡了你,你找他要银子就好,拦着我做什么?是希望我替他付嫖资,还是想让我传个话,让他再睡你一回?” 紫苏儿柳眉倒竖:“你!” 胡颜接着道:“我呢,也不是不能当一回龟公。不过,你也知道,曲南一是个穷酸县令。你若觉得上一次的滋味**,回味不已,打可以拿出几千两的银子,嫖他一回。相信我,他会十分愿意的。”抬手,想要拍紫苏儿的肩膀,好像又觉得她脏,便收回了手,还在身侧蹭了蹭。 紫苏儿的胸口起伏不定。那裸露的白嫩胸脯,甚是诱人。她瞪着胡颜,目光中透着三分恨意七分恶毒。伸出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强颜欢笑道:“若这肚子争气,南一便会抬我进门。” 胡颜逗弄道:“好啊,你若能进门为妾,我一准儿当他的正头娘子。”她的目光里泛起骇人的热度,一脸憧憬道,“哎呀呀,你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尝试一下内宅生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刁蛮婆婆极品亲属,恃宠而骄的小妾,狗眼看人低的仆从,想想就觉得兴奋!与天斗与地斗,怎有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些针头线脑的生活,注定不属于她。如此说一说,竟觉得十分期待。 胡颜那副迫切的样子,令紫苏儿暗自心惊不已。强行稳住心神,嗤笑道:“就凭你?!” 胡颜回过神,语重心长道:“别总把我当成假想敌嘛。” 紫苏儿好奇,问:“为何?你不敢迎战?” 胡颜眯眼一笑,轻声道:“因为,你不配我出手啊。”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二楼处传来。 胡颜扭回头去看,但见白子戚正笔直地站在二楼栏杆处,垂眸望着自己。胡颜完全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摆了摆手,道:“子戚,请吃饭否?”她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一口。此时,腹中还真是饥肠辘辘。 白子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胡颜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上了二楼。 紫苏儿抬头望向白子戚,眼中有着说不出酸楚。 白子戚道:“你斗不过她的。”转身,去迎接胡颜。 紫苏儿攥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怎么就斗不过胡颜了?胡颜哪里好?她不但没有一点儿女子应有的妩媚,还不够娇小,走起路来步子大,说起话来满嘴毒舌獠牙,若非穿着一身罗裙,都会被误认为是男子!女人和女人斗,斗得不过是男人的心。她紫苏儿想得到男人的心,易如反掌!从今后,胡颜喜欢哪个,她就去抢哪个,绝不含糊! 紫苏儿抬头望向二楼,暗道:以往虽对白子戚有意,但不敢多做他想,然此时心境不同,竟觉得可以放手一搏! 紫苏儿在楼下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胡颜在二楼的包间里,面对着满桌子的美食,正吃得畅快。 紫苏儿正酝酿着心计,却听闻龟公来报,说潘大人回来了,点名让她去回话。 紫苏儿眼珠一转,捂着帕子娇笑一声,便去见那潘太守了。 潘太守在沐浴更衣后,接待了紫苏儿。 他想拉着紫苏儿的手问话,奈何紫苏儿带来了两名妖精,缠着他双手,令他无法去揉搓紫苏儿。他颇为扼腕,觉得自己如果生出三只手,那将是如何的美事一桩?届时,别人左拥右抱,他却可以左右拥抱再加一个中摸,多好! 潘太守为自己的想法而骄傲,觉得自己还真是有才。 他心中满是自鸣得意,却还没有忘记叫紫苏儿来的目的。他打着官腔道:“苏儿啊,我听说,那曲南一在你们这里赊了酒水钱,可是真的?” 紫苏儿不知潘太守为何会这样问,却还是老实回道:“是呢,潘大人。” 潘太守又问:“那……他平时可是常来此处,花天酒地?” 紫苏儿摇头道:“不常来的。偶尔来一次,也是别人请他。”捂着帕子一笑,恭维道,“曲南一小气得很,哪里像潘大人这样一掷千金?” 两个小妖精一起摇晃着潘太守。 为了配合着紫苏儿的话,绿衣妖精道:“就是就是,我们潘大人最是豪气,哪里是曲大人能比得了的?” 粉衣妖精配合道:“可不嘛,能遇见潘大人这样的……才子,才不枉我等红颜痴等一回。” 潘太守心情大好,抱着两个小妖精,使劲儿地揉搓:“好好好,大人疼你们!最疼你们!” 紫苏儿见潘太守不再问话,便知情识趣地退出了潘太守的房间。 关门后,房里传出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的娇-吟-声。 尽管那两名小妖精想要发挥一下自己的优势,喊得*迭起,但……潘太守实在太不配合,她们刚拉开架势,那边便软到在了二人的肚皮上。 两名小妖精对视一眼,纷纷撇了撇嘴,表达出作为一名专业烟花女子的鄙视。若一天当中遇见得都是潘太守这样的男子,这银子也忒好赚喽。就怕遇见那糙汉子,上来就真刀真枪,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uff0 第二百五十六章:子戚呀 ,白子戚的房间里,胡颜正在享受美食。她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那是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也不觉得她动作如何快,但不消片刻,那些菜就只剩下一小半。 白子戚看着胡颜吃饱撂下筷子,这才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递了过去,道:“能将饭吃得既优雅又欢快的人,唯胡颜一人而。” 胡颜接过杯子,笑道:“闲来无事时,特意练过此技。刚开始夹菜,动作不宜过大,速度不能过快,要沉得住气,忍得了饿。稍后,可逐步增加速度与动作,此时作为,不会令人觉得突兀,却能抢到许多好菜。有些菜,就算不喜欢吃,也要象征性的夹上一口。不引起别人侧目的吃法,才是万权**,当得逍遥自在。” 白子戚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就像两位君子在品茶论道:“为何研究此法?” 胡颜的眸光闪了闪,好像回忆到了某个片段:“还不是因为被逼的。既要吃相端庄秀美,还要举止大气得体。如此这般下来,哪里还能吃到什么好菜?”她勾唇一笑,“我是个挑嘴的。没法子,只能想办法喽。”将水杯凑到鼻前闻了闻,又将其推给了白子戚,“寡淡无味,换酒。” 白子戚将那杯中水缓缓啜入口中,这才提起酒壶,用同一只杯子为胡颜斟满酒后,将杯子再次推给了胡颜。 胡颜捏起酒杯,凑到鼻前闻了闻,赞了声:“好酒!”转而却道,“白子戚,你拿自己喝过的杯子给我,就不怕我嫌你口水恶心?” 白子戚面色如常,道:“唇齿相依过,谈何恶心?”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也是这么个理儿。” 她一仰头,豪爽地饮尽杯中酒,随手一抛,酒杯在空中打着转落在白子戚伸出的手掌心,分毫不差。 白子戚在胡颜面前,素来不摆谱。酒杯入手后,他又为其斟满酒水,递了过去。 胡颜不接,身子一转,头枕在了白子戚的大腿上,张开了嘴。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简直就跟风流才子逛窑子似的,不但自诩风流,还非要做出醉卧美人膝的姿态。当真不是一个酸字能诠释得了的。 白子戚莞尔一笑,将酒水喂进了胡颜的嘴里。 胡颜饮下酒后,闭上了眼睛,道:“睡一会儿。”按理说,她这人防备心颇重,不会轻易枕着危险的大腿入睡。然,怪就怪在,她明知道白子戚是个危险人物,却偏偏就想睡在他的腿上,试试自己的斤两。不过,话说回来,白子戚不令人讨厌倒是真的。尽管他喜欢干些生儿子没*的事,但此人……嘿嘿……颇有几分意思。 白子戚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说实话,这正是胡颜喜欢白子戚的地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什么时候闭嘴不语。你依着他,舒坦;你打着他,出气;你调戏着他,嗯……没啥成就感,却偶尔有惊喜。 胡颜侧过身,用脸在白子戚的腿上蹭了两下后,喃喃道:“太硬。” 白子戚的大腿开始放松,变成软软的枕头。 胡颜转回身,睁开眼,抬起手,捏了一下白子戚的下巴,而后重新闭上眼,唇角却挂着一丝舒坦的笑意。 白子戚的眸子闪了闪,伸出手,取下胡颜发鬓上的发簪,让她那一头长发披散到自己的腿上。他用手指肚抚摸着胡颜的头皮,就像在给一只猫顺毛。手法不轻不重,却令人舒服得想要哼哼。 窗外垂柳依依,女子争奇斗艳,一片曼妙风景。 屋内,一片安静祥和,好似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白子戚垂眸看着胡颜的睡相,眸光缱绻中透着几分灼热与诡谲。 胡颜这一觉睡得不错,醒来后发了会儿呆,长发便被白子戚挽起半面,梳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胡颜用手摸了摸那个发髻,表示很满意。 她精神抖擞地走出了“娇红倚绿阁”。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天边还剩一抹余晖。 胡颜哼起了小调儿,步伐悠哉地离开。 白子戚站在二楼,忽闻她哼唱的调调儿,竟……生生打了个冷颤!只因,胡颜唱得俨然是《风流》。 往事一幕幕,太他娘地捶人落泪了。 胡颜的嗓音十分悦耳,但人无完人,此人有一癖好,喜欢……原创。无论诗词歌赋,她都自己信手拈来。至于随时哼唱的怪调,亦是她自己大包大揽独立谱曲完成。有些事,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学不来的。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人清楚明白地告诉她这一点。《风流》之所以被她反复吟唱,只因……白子戚在听。此中恶趣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人皮帕子到手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好。也许,是时候探探那个“百鬼枯门”了。六样祭品,她已经手握四样,剩下两样,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需一探究竟即可。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帮她。实际上,那人也许是在害她。 好心做坏事和坏心做好事,意义绝不相同啊。 胡颜勾唇一笑,决定去看看封云起。话说,自从得了人皮帕子,她对自己的护卫之职是越发不上心了。还得要和司韶说说,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让他尽量留在县衙里,保护曲南一。毕竟,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可拿不是。 胡颜不急,沿途溜达着,她在路过集市的时候,听见酒肆里有人在逗乐,于是探头趴在酒肆的窗口,向里望去。 酒肆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赤脚男子打趣道:“这女子,终归需要男子滋润,才能如朵花似的好看。你们看那王瞎婆,刚成婚没几日,被那老道滋润得竟然跟朵花似的,看得人心痒痒。” 另一位身着褐色短打的男子却道:“你是想女人想得紧了吧?就那货色,白送给我,都不敢睡,怕被她那一口老黄牙熏死过去!” 众人哄堂大笑。 厨娘从厨房里钻出来,一边为客人上菜,一边道:“说与各位客官听,各位还别不信。我今个儿见到了那王瞎婆,起初啊,也不觉得如何,只是因和听人说她变得漂亮了,于是认真打量了她两眼。这一打量呀,各位客官猜可怎地?” 众人催促道:“快说!快说!\u2 第二百五十七章:惑术害人不浅 ,厨娘见有人捧场,嘿嘿一笑,继续道:“还别说,那王瞎婆啊,真的是变成了一个美人儿。而且啊,是越看越漂亮的美人儿!” 众人一阵唏嘘不已。有人相信,有人执意,有人吵嚷着要去看看。 厨娘道:“反正啊,我寻思着,那王瞎婆丑了一辈子了,却在嫁与老道后变得美艳,我也要去求求老道,看看有啥法子把我变好看不。” 那赤脚大汉淫笑道:“那王瞎婆可是陪老道睡了几晚才变好看的,你若想变好看,也不用去求那老道,哥哥我就能帮着忙。” 厨娘也是泼辣之人,抡起炒勺就去打赤脚大汉。 一时间,小酒肆里热闹非凡。叫骂声、嬉闹声、起哄声、惊呼声,生生不绝于耳,煞是热闹。这就是市井之乐,也是胡颜最喜欢看的热闹。她趴在酒肆的窗口看了半晌后,这才转身离去。 胡颜一路行到封家门口,跳上新修葺好的墙头,喊道:“封云起!” 无人应。 胡颜又喊:“封云起,大相公,你的亲亲娘子来看你了!” 还是无人应。 胡颜眼睛一瞥,对一棵树道:“喂,你家主子呢?” 树不语。 胡颜手臂一抖,一枚铜钱飞出,打在了树木的阴影里。 一声闷哼响起,却始终不见人影出来。躲在树后的无涯在心里直喊倒霉,却不得不探出半个脑袋,开口回道:“主子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 胡颜问:“骑马还是步行?” 无涯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坦白交代:“骑马。” 胡颜又是手臂一抖,无涯直接将头缩回到树后。这女人能打又能骂,自家主子都奈何不了她。自己若与其硬碰硬,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一声金属入木的声音传来,胡颜消失不见。 无涯从树后探出头,却发现树上镶着一只金元宝,金灿灿地晃人眼睛。 他心里明白,那金元宝是胡颜打赏给自己的,于是取下元宝,塞进袖口。 那些隐身在其它地方的护卫们,皆暗自咂舌不已。没想到,胡颜出手竟然如此阔绰,不知道的,哪里晓得她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护卫啊?看来,衙门的油水果然足啊。 胡颜走着走着,随手一捞,抓过一只蝴蝶。她划开指尖,隔空写了一道符后,将血滴落一滴在蝴蝶的身上。胡颜展翅飞走,胡颜紧随其后。 第一次夜探小哥哥的时候,她在他的坐骑额头留下万里寻芳咒,并滴落一滴血成契。如今要寻到小哥哥,还要看这蝴蝶的能力。这些巧小的生物,比人的感觉更为纤细敏感,可预知风雨山洪,用来作为引路蝶,最是合适不过。 胡颜一身浅色紫衣,随着白色的蝴蝶闲庭漫步,看起来当真是无比悠闲。 走着走着,天色终是黑透了。 艳山脚下,白色的蝴蝶舞动着翅膀,轻轻地落在一匹马儿的额头上。那马儿膘肥体壮、通体黝黑,一口马牙白又亮。 胡颜心中一喜,暗道:呦呵,这不是封云起的坐骑“封云不喜”吗? 环顾四周,发现树后有响动。 嘿嘿……封云起正在小解? 她姑且前去一探,若看到想看到的东西,大不了她人债肉尝嘛。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太过拘谨就不正常了。 胡颜勾起唇角,悄然向树后探去。 她的动作间,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啊,她是要对封云起施展魅术的。她素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更不是一个一身凛然正气的大祭司,为了达到目的,用些手段,有何使不得?那些卫道士们成天哇哇大叫地喊着除晦匡正,不过是嫉妒那些歪门邪道手段了得,吃香喝辣还能玩女人,而自己却顶着正道君子的名头,不敢肆意取乐而已。当然,也有那真真正正的正经人,却决计不会是她胡颜。 胡颜担心自己的媚术不到火候,于是揉碎了老道给的*,攥在手心。心中默念其魅术的口诀,眼中涌现出两个好似能吸食人灵魂的蓝色漩涡。 她探头看向树后的时候,手腕震动,顺着风,将整颗*的粉末悉数抛向了树后之人。 恰巧,那人如厕完毕,正提起裤子抬起头,与胡颜对视一个正着。 二人四目相对,与夜色中静静燃起一束火花。 树后之人眼含痴迷地望着胡颜,暗道:“想不到,夜下见她,竟如此慑人心弦,犹如芝兰玉树、率性风流,令人怦然心动。” 胡颜在心里咒骂道:“我日!封云喜这货怎么会在树后?!”她想要收回目光,却突然看见封云喜的脖子上挂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钥匙。 钥匙不大,只有半指长。没有任何的雕琢痕迹,就仿佛是浑然天成一般,十分莹润。打眼一看,会以为那是一枚铜器,但细看之下便会发觉,那钥匙非金非银非桐非铁,更不是玛瑙玉器等物雕琢而成。它隐隐泛着青铜的颜色和银色的光泽,竟是……六大祭品之一的兽骨匙! 传言说,此兽骨匙乃是开天辟地第一神兽的第一节尾骨,有着驱万邪、避恶凶的效果,是各个修仙门派必争之物。此物于道家,堪比佛家舍利子。 此兽骨匙,正是胡颜要找之物! 六样可祭祀天地的神器,分别是兽骨匙、人皮帕、花影盏、三界剑、血龙鳞,以及五行瞳。 如今,六样神器,她手握花影盏和人皮帕,将三界剑放在了花青染那里,知道五行瞳和兽骨匙的所在,剩下的血龙鳞,相信马上就可以寻到了。 天祝他也! 马上就到下一个三十年了。 献祭,要开始了。 她心思百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兽骨匙。虽说曲南一等人都在说封云起手中有一把钥匙,不过那话却是诬陷居多,追究起真实性却是没几分的。不想,这兽骨匙还真落在了封云起手中。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封云起有意娶封云喜,便不会将此物挂在她的脖子上,等着别人去砍她的脑袋。除非,是他也不知道此物是何等重要。只可惜,她推算不出与自己有关之事,不然也不会如此麻烦\u30 第二百五十八章:胡颜错魅云喜 ,胡颜再次得见兽骨匙,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所谓大海捞针,无外乎如此。 不管这钥匙为何会挂在了封云喜的脖子上,都将成为她胡颜的囊中物。她必须得动手快些。想必封云起不会让封云喜一个人策马外出,许那封云起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胡颜的心思转得极快,她也不收回魅术,就那样望着封云喜道:“几日不见,云喜姿容更胜往日,真是人比花娇。”胡颜发现,她说暧昧的话比老道更在行,简直甩他几条街。 封云喜的心头微颤,竟红了脸,垂眸道:“还……还好。”飞快地抬头瞥了胡颜一眼,又转开头,抿了抿下唇,羞赧道,“胡……胡姑娘,也是容光焕发,更胜以往。” 胡颜知她中招,心中暗喜。但同时,她也觉得诧异。老道对她施魅术时,她在老道的脸上看见了一个类似封云起和……和某人混合而成的人脸。却不知道封云喜看自己像谁。然,无论像谁,都应该不像封云起。哎呀,这么一想,她都替封云起感到悲哀。她也就那么一说,悲哀那种东西,她在很多年前就将其丢弃了。 胡颜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对封云喜道:“云喜,以往多有得罪,却是情非得已。云喜,此物送给你,我俩好好儿相处如何?”说着,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直接取下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套在了封云喜的皓腕上。 封云喜明知道自己今晚有异,却已经无法思考,一颗心都因为胡颜的靠近而狂跳,更因为她的触碰而身体发热,两腿颤颤无力,险些跌倒在地上。 胡颜适当地伸手扶住她,戏谑道:“云喜这是怎么了?可是需要人抱?” 封云喜含羞带怯地等着胡颜一眼,娇声道:“谁用你抱?!” 胡颜勾唇一笑,指了指封云喜的脖子:“云喜也送我一件礼物如何?” 封云喜抚摸着手腕上的珍珠,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心中无限欢喜,竟觉得胡颜当初针对自己,不过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她虽然不喜胡颜动粗,但一想到她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才那般作为,一颗心又好似灌满蜜糖,甜透了。 封云喜用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钥匙,有些犹豫,喃喃道:“这……这本是我夺来的,却被封哥哥拿了去。我……我好不容易讨要过来把玩两天,不好将它给你。” 胡颜一脸失望地望着封云喜,淡淡道:“如此,算了。”说着,就要走,其实是打定主意,若封云喜还不识抬举,那就只有一个字可以送给她——抢! 封云喜不想胡颜说走就走,一颗少女的芳心瞬间碎裂成两半,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喊道:“别走!送……送你!”她误以为,胡颜是误会了她与封云起的关系。实际上,误会与否,她心里是清楚的。 胡颜回头一笑百媚生,即使没有媚术,那临风独立的样子、与众不同的气场、以及风华绝代的样貌,亦能醉倒很多英雄豪杰,以及几个有着特殊情节的女子。更何况,空气里漂浮着*,她眼中还隐含魅术,封云喜一个小丫头,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然,回头后的胡颜笑得却有些变味了。因为,她在封云喜的身后看见一个墨发飞扬、放荡不羁的男子——封云起。 封云喜怀中小鹿乱蹦,一狠心,就要伸手去扯脖子上的钥匙。她也怕封云起回来后阻止自己。 一声“且慢”,吓得封云喜小脸色变,忙回头去看。乍见封云起,她竟然有些惊慌失措,就……就好像偷人被抓个现行一样,骇得一张脸都白了。 封云起大步向前,隔开胡颜与封云喜,站在了胡颜面前。 胡颜特意学来魅术,就是为了迷惑封云起,可不知为何,当面对他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他左耳上的那颗红色朱砂痣时,就……就有些下不去手。她不是胆怯,也不是不忍心,而是……不能。 胡颜收起魅术,冲着封云起调笑道:“贴我这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想负责,还是想被我负责?” 封云起伸手,捏住了胡颜的下巴,微微用力,提向自己,几乎要贴在她的唇上,缓缓道:“下作之人使下作手段,胡姑娘是何人?” 胡颜突然嘴唇一噘,亲了封云起一口。 封云起微愣,眸光突然一缩,一种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竟然扑面而来。他想细细回想一下,胡颜却是撒腿就跑。封云起发狠,拔腿去追。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女子轻薄过!不,不对,还有一个女子曾对他轻薄过。那女子极丑,名曰绿腰。封云起很少能记住女子的姓名,但绿腰却无疑成为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人。 封云起若有所思地看向胡颜的背影,隐隐觉得胡颜与绿腰之间似乎有某种关联。同样柔腻冰凉的唇瓣,同样亲吻的姿势,以及……同样的身高。 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证据前,封云起不会让自己继续往下猜。因为猜本身,便存在了倾向性。现在,他要知道的是,她为何刻意接触自己?许是他国细作?可是要查自己的老底儿? 封云喜被封云起挡在了身后,只知道封云起似乎对胡颜出了手,却不知胡颜偷亲了封云起。她心中焦躁不安,生怕封云起抓到胡颜,将其整治。她躲了躲脚,飞身上马,一路狂追而去。 迎着风,她似乎清醒了几分。禁不住暗骂自己有病。她几次三番地被胡颜打,竟……竟还起了别样的心思。只不过,一想到胡颜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就禁不住心跳如小兔乱蹦,腿软如两根煮熟的面条。 她在胡颜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安全感。一种可以庇护一切的安全感。那种东西,是她一直渴望拥有而不曾拥有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每次被胡颜掴嘴巴子的情节,心中沈腾起三分怒气七分甜蜜。这样一个女子,敢当着封云起的面掴自己,且能全身而退,单说这份有勇有谋,便令人折服不已。也许,封云起说得对,她不是胡颜的对手,胡颜是……不同的。 艳山脚下的另一边,有一个堆积着怪石的地方。 那些形状诡异的怪石,在夜里看来,就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想要索取路人的性命。 一个头戴幕篱的灰衣人,负手而立。 灰色的单薄衣衫包裹着他纤细的身体,在大风中,好似要随风归去。 一个脸上扣着面具的男子,形同鬼魅般出现,单膝跪在司韶的脚下,抱拳硬气道:“少主,请尽快动手除掉那妖孽!不可再耽搁下去!此时她离开长安,既孤身寡人,又病症发作,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灰衣人隔空一掌拍出,将黑衣男子打倒在地。他冷冷道:“记住自己的身份。” 黑衣男子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单膝跪下,沉声道:“是属下报仇心切,对少主不敬了。还请少主尽快动手,为我羌魅一族三百八十九口性命,报仇雪恨!”一张嘴,一股鲜红的血沿着鬼脸面具缓缓流下。 灰衣人道:“我做事自有分寸。退下吧。” 黑衣男子还想再说什么,却也不敢拂逆灰衣人。他想要离开,却显得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少主,让赫耿送您回去吧。” 灰衣人冷笑一声,道:“若连路都找不回去,又怎能为我羌魅一族报仇?” 赫耿却道:“羌魅一族虽被灭族,但……天下之魑魅魍魉,莫不听命与您,只要您……” 灰衣人感觉袖口震动,他微微一愣,随即转身,飞身跳下怪石,消失在了夜色中。 赫耿轻叹一声,往相反方向离去。 灰衣人手腕一抖,一只长着两只长长触角的乳白色小虫,便从他的袖兜里爬上了他的手背。 那小虫子的触角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轻轻敲打着灰衣人的手背。灰衣人根据小虫子给出的方位,一路追去。 对于静止不动的东西,他防不胜防。 树杈刮掉了他的幕篱,露出了那张冷若冰霜的容颜。灰色的眼睛、灰色的发丝,苍白的唇,以及那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此人,正是司韶。 他心中焦急,不知胡颜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出现在艳山脚下。他一路飞奔,尽管已经在小心躲闪,却还是会被树枝抽到脸。他微微皱眉,想起胡颜曾捏着他的下巴,说过一句话:这张脸不错,且留在我身边,让我养养眼吧。 司韶心中焦躁烦闷,却还是用手挡在脸前,一路奔向胡颜的所在。就在夸接近时,他却突然不想去了。也许,仍由她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站住脚,跳上一棵大树,静静而立。 他想要化成树的一部分,最好能在此生根,才好。然后,在某个雨夜,被一道惊雷怒劈成两半,也死在艳山脚下,才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u3 第二百五十九章:调戏吧骚人 ,胡颜运用还算尚可的轻功一路狂奔,封云起手抚九环火鹤刀柄,一路紧追。 胡颜喊道:“别追了,我不跑了。”话虽如此,却还是一路狂奔。 封云起脚步不停,继续猛追。 胡颜又喊道:“都说不跑了,你还追什么?” 封云起直接道:“你说话能信?” 胡颜气喘吁吁道:“我素来最信自己的话!当别人的话都是放屁!” 封云起唇角一勾,眸中有了笑意,声音却是冷硬道:“今天,打到你放屁!” 胡颜的双腿一哆嗦,继而拼命狂奔。 过了一会儿,封云起道:“你怎么不说了?” 胡颜气呼呼地道:“酝酿感情,等着放屁呢!” 封云起突然朗笑一声,停下脚步。那声音既震慑耳膜,又欢快十足。 胡颜也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封云起,倚靠在一颗树干上,气喘吁吁道:“你终于笑了。这回,不气了吧?” 封云起挑眉,道:“为何不气?” 胡颜递给封云起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被女子亲了一口,就当享受艳福了。你今天二十七了吧?还当自己是处男吗?”说着,视线一划,落在封云起的胯-间,眸光中满是怀疑之色。 封云起只觉得胯-间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动了动双腿,暗道:自己行事一向放荡不羁,可到了此女面前,怎么好像生生落了一截。就连流氓行径,也不如人家耍得自然而然? 封云起心中不爽,于是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邪邪地一笑,道:“不如,你亲自来验看一下?” 胡颜轻挑地一笑,道了声:“好呀。”说着上前一步,却突然转身便跑。 封云起早已做好准备,拔腿便追。 胡颜喊道:“别追了,我不逗你了还不行?” 封云起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胡颜怪叫一声,道:“好好好,你站着别动, 我继续逗你。” 封云起直接道:“这话便是逗我。” 胡颜哈哈一笑,回头道:“逗得可开心?” 封云起勾起半边唇角,邪魅道:“等会让你也开心开心。” 胡颜扭头,继续狂奔,口中还数落道:“你啊,怎么好的不学,学别人邪魅一笑?你当自己是江湖中的邪门歪道吗?” 封云起反问:“怎么,你还有想法?” 胡颜直截了当道:“有!” 封云起道:“说说看。” 胡颜:“不说!” 封云起:“为何?” 胡颜:“灌一肚子的风。” 封云起:“哈哈哈……” 胡颜突然站定,转身看向封云起,认真道:“你喜欢我了?” 封云起也站住,望着胡颜,挑眉道:“谁给你的自信?” 胡颜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道:“一个男人如此追一个女子,除了喜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唇,“来来来,让你亲回去好了。然后……”胡颜诡谲一笑。 封云起追问道:“然后如何?” 胡颜雀跃道:“然后换我追你啊!” 封云起眸光深邃,一步步走向胡颜。 胡颜微扬着下巴,撅起嘴,等着封云起靠近。她脑中的记忆涌现,觉得这一幕就好像情景再现,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小哥哥十分羞涩,尽管被她戏耍,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保护她。封云起不同,她看得明白,他虽然对自己有些兴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男人对女子的征服欲。所以,她在他面前,永远不可示弱。 封云起走到胡颜的面前,垂眸看着她那张皎洁如明月的脸,突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她那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尽管胡颜知道,眼前的人还不是小哥哥,但心跳却止不住加快,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震碎胸腔,跳出来给封云起看。 二人因一路狂奔都有些气喘吁吁,呼吸交融到一起,产生了暧昧的氤氲。 封云起唇瓣微动,好似情人般低语道:“心跳的很快。” 胡颜直言不讳道:“好久没被男人这么抱过了,有些……兴奋。” 封云起暧昧道:“看来,你离了男人,活不了。” 胡颜勾唇一笑,道:“全世界都剩下女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封云起盯着胡颜的唇瓣,道:“你的这张小嘴,真是能说啊。” 胡颜又嘟了嘟唇,道:“还有些甜,你信是不信?” 封云起喃喃低语道:“试试才知……” 眼见着封云起的唇即将落在胡颜的唇瓣上,封云喜突然策马出现,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见的画面,封云起竟然和胡颜拥吻?!她心中惊涛拍岸、怒不可遏。若非要形容得准确点儿,可以堪称“惊醋拍岸”!她好像抓到奸夫*的小娘子,气得浑身颤抖,眼含伤心泪,指着二人半晌,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封云喜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毕竟……这二人对她而言,都十分重要。她感觉自己被人背叛了,而是,还一同被两个人背叛。若是以往,她还能恨一个人,骂胡颜是个小妖精,可今晚不知道为何,只要看见胡颜就心中发热发软。至于封云起,那是她即将嫁给的良人。她等他那么多年,为得不就是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吗?封云起口口声声说会护着自己,可自己被胡颜掴巴掌的时候,也没见他为了自己和胡颜拼命。这会儿,二人又抱在一起,一副即将苟合的下贱模样,当真是不堪入目! 封云喜心中恨意绵绵,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封云起微微皱眉,对胡颜道:“我去寻云喜,你自己回去。” 胡颜倚靠在树上,不说不动。 封云起刚准备动身去追封云喜,胡颜却开口道:“有些冷,抱抱我。” 封云起脚步微顿,看向胡颜,嘲弄道:“这种小把戏,可实在是不高明。”说完,消失在了丛林间。 胡颜倚靠在树上,半晌没有动一下。她的唇角泛起苦笑,动作缓慢僵硬地仰起头,望向空中明月。 哎,果真还是不喜欢望月亮,实在是太过伤感寂寥。可不望月,心里又不舒坦。想想月亮恒古不变地挂在夜空中,慢慢熬过无数个形单影只的夜晚,自己就能平衡不少。与其相比,自己何其有幸啊。 胡颜自嘲地一笑,唇角费力地牵扯了两下,就像戴着一副厚重的人皮面具,表情极其不自然。 她的僵死血冷之症犯了。 若是以往,也没这么快犯病的道理。 只不过,她折腾得太狠了,此刻有命活着,纯属老天眷顾。 一个满嘴谎话的女人,偶尔说一次真话,竟然没人肯信。 哎……她做人好生失败啊\u300 第二百六十章:是你毒瞎我 ,胡颜仰头望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身上的僵死血冷之状才在她的运功自救下缓解了几分。她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有些事,需要尽快做准备了。 夜深人静,艳山上野兽咆哮,林子里似乎有鬼影晃动,看起来格外隐身恐怖。偶尔一瞥,竟看见一个人影飘荡在树上! 胡颜知道,若是有麻烦找上你,你想跑,非但跑不掉,还会露出后背,给别人可乘之机。于是,她心中警觉,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甚至可以说,她是迎着那站在树上的东西走了过去。 目光一瞥,胡颜当即瞪圆了眼睛!她扬手,指着站在树杈上的司韶喝道:“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下来!” 司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像一片树叶般悄然无声,由此可见,他轻功极好,至少,比胡颜要好。 胡颜就像个凶煞神似的靠近司韶,咬着后槽牙道:“没看见我僵死在那了吗?为何不过来救我?!” 司韶冷冷道:“你又没让我抱。” 胡颜就像被戳了一下的气球,瞬间瘪了。她问:“找我何事?” 司韶反问:“怎么不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胡颜拍了司韶的肩膀两下,以一副老资格的样子道:“你今天出门前,在我身上洒了引香,你的那些蛊虫小朋友,会带你找到我的。此法子,你以前就用过, 太没有新意啦。” 司韶的脸有些发黑,冷哼一声,道:“不想让我找到,就换身衣裳好了!” 胡颜嗤笑一声,又伸手拍了拍司韶的脸颊,道:“若我不想,你当你能寻到我?” 司韶的脸,更黑了。 胡颜笑道:“我的眼睛能夜视,虽看不清你唇角的皱纹,但却能看清你的脸色。啧啧……这小脸黑的,都快成炭头了。” 司韶知道胡颜的眼睛能夜视,但决计达不可能看清楚他的脸色。胡颜满嘴胡话,信她才有鬼!然,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戳穿是另一回事。 司韶十分不爽,一甩衣袖,就要走。 胡颜双手抱胸,懒懒道:“喂,你前面有棵树。”实则,没有。 司韶站定,脚尖一转,又要往别出走。 胡颜狡黠地一笑,喊道:“别!马上掉坑里去了!”此乃,假话。 欺负一个瞎子,能欺负得如此心安理得,也就胡颜一人了。 司韶停住脚步,突然转身,大步走到胡颜面前,长大嘴,吼道:“你个女骗子!” 胡颜被吼得双耳直嗡嗡。她掏了掏耳洞,好脾气地道:“哎呀,我又不聋,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司韶咬牙道:“早晚毒聋你!” 胡颜嘿嘿一笑,打趣道:“干什么?是想让咱俩一起浪迹江湖,号称天聋地瞎吗?” 司韶冷哼一声,问:“为何不是天瞎地聋?我觉得,这个名头更好。” 胡颜哼哼道:“瞧你说的,一听就知道是孩子话。天要是瞎了,不就应了很多人的诅咒,他们曾破口大骂道:‘你个贼老天,是瞎了眼吗?!’我们不能助涨这种不良风气,万一哪天又有人马:‘你个贼老天,是死了吗?’你看,这是咒谁?天死了,人还能活?我若是天,我死了,也不会让别人好过。所以,你就在地上瞎闹着玩吧,就别去天上祸害别人了。一飞冲天之类的话,适用于双眼健全的人,你这样子,会一头撞在鸟身上,成个鸟人。” 司韶扭开头,冷冷道:“啰嗦!”胸腔震动,肩膀颤抖,显然是在忍笑。 胡颜喊道:“鸟人,我们走了。” 司韶皱眉,回击道:“你个老不死的鬼东西!” 胡颜抓住司韶的手,拖着他前行:“老不死的今天折腾惨喽,得赶紧回到温暖的窝里打个滚,睡个好觉。” 司韶本想甩开胡颜的手,但却没舍得。他对自己说:就这一次,让她扯着,下次想都别想! 胡颜攥着司韶的手,心中微痛。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在刚刚攥住他手的瞬间,确实发生过。 司韶的手,虽不是细皮嫩肉,但决计不会粗糙至此。她锦衣玉食养大的孩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苦?她虽然不会惯着他,甚至会强迫他学习武功、专研蛊毒、修炼他们自家隐世不传的独特法门,却从未苛待过他。 胡颜细细打量,发现司韶的衣袍破损、衣袖划开、右脸上还有一道红痕,显然是在寻来的路上,被那些枝条划伤的。 胡颜轻叹一声,道:“我又不会跑,你来得这么急做什么?” 司韶听闻此言,突然就怒了!他一把甩开胡颜的手,气冲冲天地吼道:“你不会跑?!你最会跑!” 胡颜哽了一下,知道在此事上自己不占理,于是道:“就算我先前思虑不周,有些小错……” 司韶冷哼一声,道:“说得那般轻巧。” 胡颜对司韶是真的……有些没有办法。不是打不得,而是……自己打不过。若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在武力上,自己已经不敌司韶。这就是自己强迫司韶练武,而他却一跃成为高手,可以将她踩下脚下的悲哀。 胡颜厚颜无耻地咧了咧嘴,重新抓住司韶的手。司韶象征性地扯了扯后,任由她抓着手走。他好像忘了,刚才自己与自己的约定。 两人默默走了半晌后,胡颜轻叹一声,终是道:“说说吧,怎么瞎的?”这话刚一问完,她那一直压抑的怒火便熊熊燃烧而起,遂大声呵斥道,“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别人毒杀你的眼睛,你若没将其碎尸万段,我今天就废了你的双腿,将你扔回鸿天殿!不让你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司韶听出胡颜确实动怒。实则,这么多年来,能让胡颜发脾气的事实在不多。司韶竟隐隐觉得心中泛甜。他知胡颜甚深,别看她平时没个正经,满嘴谎话、满口毒牙,但她却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她说要谁死,怎么死,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司韶的唇角悄然扬起,却又被他强行按下,拉成一条直线。他说:“毒瞎我之人,情有可原。指使他的人,才是最可恨!” 胡颜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她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轻挑地问:“说说,那人是谁?” 胡颜的问话虽然听起来就像在打听街边八卦消息的老妓女,但司韶却知道,那指使别人毒瞎自己眼睛的人,活不了了。然,事事都有意外。 司韶垂眸,道:“别问了,你帮不了我,杀不了他。” 胡颜吹了声口哨:“试试呗,反正我活得太久,早就不想……”司韶突然攥紧胡颜的手,痛得她一皱眉,忙改了口,“早就不想活得太滋润了。偶尔打打架、斗斗殴,活动一下我这老胳膊老腿,没准儿还能再活个一百年。” 司韶淡淡道:“你在十年前和我说,你才三十岁。” 胡颜哽了一下,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记性那么好做什么?女子的年龄永远是秘密!你想被杀人灭口,就在心里好好儿算算我今年的年纪!” 司韶唇角一弯,没有搭话。惹恼胡颜挺有意思,但若真惹得她发飙,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可是,他又总忍不住想要气她,最好气得她七窍生烟才好。于是,司韶冷着脸道:“还用算吗?你个老不死的,没准儿已经二百多岁了。手上这皮都松了,细看之下都是黄色小斑点。” 胡颜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道:“小韶儿,你那双眼睛是真瞎了。” 司韶嗤笑一声,道:“现在瞎,与以后瞎,又有什么分别?!” 这话说得突兀,但却令怒火蔓延的气氛突然冷却下来。是啊,现在瞎与以后瞎,有什么区别。司韶知道胡颜要得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司韶扯了胡颜的手一下,道:“喂,我不想回去,你给我打点儿野味吃。” 胡颜知道司韶在哄自己,也不好继续绷着,于是笑道:“好啊,你想吃什么?” 司韶却再次冷了脸,道:“问那些做什么?我说想吃龙肉,你能给我猎来吗?” 胡颜指着司韶骂道:“你个小……” 司韶再次用力攥紧胡颜的手,威胁道:“再说我是小孩,捏断你的手!” 胡颜嗤笑一声,鄙视道:“你也就跟我如此厉害。被人毒瞎眼睛的时候,可有这能耐?” 司韶突然站住,问胡颜:“你真的想知道,是谁指使别人毒瞎我的眼吗?” 胡颜骂道:“屁话!不想知道我来来回回问两遍?!我这把年纪,最不喜欢将事记在心上,惦记得人心烦。” 司韶突然抬起手指,指向胡颜的鼻子,道了声:“你!” 胡颜微愣,皱眉问:“我?什么意思?” 月夜下,丛林旁,司韶收回手,唇角上扬,笑得干净剔透,就好像一个纯洁无暇的婴儿。然而,他却用清朗的声音,说出了最令人惊愕的话:“你说,让我滚,我们老死不相见。我滚了,又滚回来了。我毒瞎了自己的双眼,永远不见你。所以,是你让我毒瞎了我自己。\u20 第二百六十一章:司韶眼瞎之谜 ,艳山脚下,风乍起,似有鬼影重重。 胡颜与司韶面对面静静而立,既像狭路相逢的仇敌,恨不得拔刀相向,又像半夜私奔的痴男怨女,想要死同穴,从此比翼双飞。总之,气氛就像一根悬在头上的剑,似乎随时能以不可抵挡之势,刺穿人的身体,将谁钉死在这阴森恐怖的艳山脚下。明年的今天,可能有人会还会看见一男一女静静而立,那便是……鬼。 不知过了多久,胡颜轻叹一声,伸出手,将司韶环进怀里。 司韶的身体绷得僵硬,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在胡颜的怀里慢慢软化,由一块石头变成了粘糕,软软糯糯。他伸出手,环绕住胡颜的腰身,让彼此的身体更能贴服在一起。自从看不见后,他……觉得很冷。 胡颜轻声问:“什么时候毒瞎的自己?” 司韶淡淡道:“找到你之后。” 胡颜挑眉:“什么时候找我的?我记得,你在鸿天殿这些年,不曾见过我的真容。” 司韶答道:“**县出了一个极丑的绿腰,我猜是你,但却不肯确定,于是……不再用眼睛去看,只去听。你走路的时候,脚尖微微上翘,与常人不同。” 胡颜:“……”想不到,这样也行。司韶比她想的,还要了解她。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真不知是幸还是债。若有一天,他真想要自己的性命了,自己还能逃出生天吗?呵…… 司韶哼了一声,道:“你说不见就不见,还不行我寻了?你说要闭关修炼,一个月后出关,我便等了一个月。结果,却不见你。我知道出事了,本不想管你,让你这个老祸害死了,倒也干净。只不过,你的命是我的,谁要是敢和我抢,我绝对饶不了他!” 胡颜笑着感慨道:“你这脾气啊……” 司韶冷冷道:“我这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了。我顺河而下,来到**县,打听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你被曲南一下令封入薄棺中放火烧死,也知道那些村民对你不敬。你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却被这样的升斗小民刁难得,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实乃大悲。” 胡颜在司韶的肩膀上蹭了蹭发痒的额头,并在心里感慨道:当初的小屁孩已经这么高了。她推开司韶,仰头问道:“所以,你给村民下毒,让他们不能见阳光?只能如同鬼魅一般昼伏夜出?所以,你放火烧了县衙大堂,赤-裸-裸地挑衅曲南一?所以,你在白子戚的马前放了一块巨石,拦住他的去路?所以你给白子戚的马下*,让它……咳……享受当种马的极乐?所以,你随我去苏家,暗中保护我,却吓得唐悠昏死过去?” 司韶的呼吸一窒,他知道胡颜非比常人,却不曾想到,她竟完全洞悉了他的一举一动,唯他一人觉得自己隐身得极其成功,还在暗处沾沾自喜。如此看来,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再次娱乐了胡颜! 司韶心中恼火,冷哼一声,道:“小惩而已!若是你不让我管你的事,他们岂能活到今天?!”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放火烧了曲南一的县衙?”其他事情,他做得时候并非没有留下痕迹,最起码,胡颜就是当事人之一,想要从中窥探一二,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他的半个师傅。 胡颜笑眯眯地道:“因为,我就坐在县衙斜对面的酒楼门口,看着热闹呀。” 司韶瞪起了眼睛,吼道:“那你不叫我?” 胡颜耸肩:“我可是一个守信誉的人,说不见便不见,不像某人,以为毒瞎了双眼,就是不见。” 司韶哽了一下,突然五指成爪,去抓胡颜的肩膀。 胡颜转身躲开,同时掏出铜板,向四周洒去,然后屏住呼吸,站立不动。 司韶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胡颜的方位,却只能听见杂乱的铜板坠地声。 胡颜眸光一凛,连接快速脚踹向司韶的腘窝(膝盖后面的菱形凹陷),司韶一个不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想挣扎着起来,却觉得双腿重如灌铅,竟抬不起来了! 司韶又羞又恼,吼道:“你又这样!” 胡颜绕着司韶转了一圈,笑吟吟地道:“又怎样?又迫使你罚跪?记得,我和你说过,想要不受任何人的惩罚,就要将鞭子攥进自己的手中。”拍手,鼓掌,“不错,你这鞭子用得不错,抽起人了确实挺疼。”眸光一冷,声音一沉,手在司韶腰上一扯,直接拉出了银色长鞭,啪地一甩,一棵大腿粗细的树干,竟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截! 胡颜道:“你今年就好好儿听着,我是如此抽这些树木的。”靠近司韶的耳朵,低语道,“为何不抽你?呵……因为,你这些树木还不如。你长了一棵榆木脑袋,却是死木疙瘩。这些树木,好歹还有几分能耐,被抽断了枝干,还能生长。你,不行。”一甩鞭子,啪啪数声,周围的树木竟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横七竖八地折损一片。 司韶每听见胡颜的一声鞭响,脸就红上一分。到了最后,他实在是再也忍受不住这种*裸地羞辱,吼道:“好了!好了!我……我知……知错了。” 胡颜一甩银鞭,啪地一声抽到了司韶的臀上。皮开肉绽。 司韶的身体绷直,咬牙道:“不是不稀罕抽我吗?!” 胡颜无辜道:“天黑,手滑。” 司韶垂下脑袋,攥紧拳头,真是……恨呐! 胡颜用鞭柄挑起司韶的下巴,盯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道:“几枚铜板,就能乱你阵脚,取你性命。下次,不许如此任性妄为。” 司韶想要扭开脸,不看胡颜,但一想到自己压根就看不见,于是干脆装死。 胡颜一看司韶那个小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得,别装死了。别人装死闭眼睛,你装死那副鬼样子,却是死不瞑目,看着就吓人。” 司韶有种自尽的冲动!但前提是,他要先杀了这个老祸害! 胡颜在司韶的腘窝处踩了两脚,道:“起来吧。” 司韶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气得想要狂奔离开,却知道自己看不见,乱跑除了丢丑,娱乐胡颜,什么都做不了。 胡颜接着道:“还是那话,想死我,行,拿出真能耐来。就凭你现在这幅死样子,在我的人生话本里,只能被一笔带过。某年某月某人,因刺杀胡颜不成,反被其杀。对了,你去把青苗村的蛊毒解了。犯众怒的事,轻易不要做,有违天和。” 司韶抿了抿唇,终是冷静下来。他将胡颜的话听进了心里,冲着她伸出手,沉声道:“回县衙。” 胡颜有些诧异司韶能这么快就认清行事,心中高兴,屁颠颠地将小手放进司韶的手心里,任他攥着前行。 快到县衙的时候,司韶道:“你抽我屁股,是报当日我抽你之仇吧?” 胡颜被人揭穿,咧嘴一笑,拒不承认道:“哪能呢?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 司韶点头,首肯道:“你就是。” 胡颜撇嘴:“真不可爱。” 司韶垂下眼眸,掩住某种的落寞和无奈,喃喃道:“我不是小孩了,胡颜。” 胡颜扫了眼司韶的侧脸,轻叹一声,道:“我知。” 司韶脸上一喜,眸中璀璨,唇角也开始上扬。 胡颜却接着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就是那个小屁孩。岁月催人老啊,你长大了,就证明我又变老了。” 司韶沉下脸,冷冷道:“你本来就已经很老!” 胡颜皱眉道:“别在我面前说那个老字,听着就烦!” 司韶冷笑一声,道:“你再叫我小韶儿、小宝贝、小家伙、小屁孩,我就叫你老太婆、老妖精、老掉渣、老不死的!” 胡颜的唇角抽搐了两下,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你狠!” 司韶一脸真诚地道:“跟你学的。” 胡颜瞪着司韶的脸,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这么讨人厌吗?也许,大概吧。她撇嘴,表示不愿深想这个问题。她状似随口道:“看你瞎乎乎的,不习惯。明个儿,把眼睛医好吧。”随即,靠近司韶,在他耳边道,“可以,装瞎。”此乃非常时期,留个后手总没有错。 不想,司韶却道:“治不好了。我把蛊毒、鬼煞去了,便压制不了身体里的剧毒。将毒逼上眼睛,是迟早之事。现在习惯了,也好。” 胡颜抓起司韶的手,凑到眼前,摸了摸他的手,看了看他那白得有些过分的指甲。她知道,司韶身上有剧毒,不能与任何人触碰,否则那人便会中毒而亡,且,无解。这毒,看似是对司韶有着巨大的伤害,实则也是另一种万不得已的保护。司韶的身世,哎……一言难尽。 为了不让身体里的毒太过霸道,达到气息杀人的地步,司韶不得不养蛊养鬼,让蛊王和阴鬼与那剧毒相互制约。这样一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法子。然,弊端却是,他整个人都显得阴冷异常,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胡颜畏冷,不愿靠近他三步之内。 司韶弃了养蛊与驭鬼,仅留了一些善良的小蛊虫在身上,例如今天帮他寻到胡颜的寻香蛊。 他将毒悉数逼到了眼睛上,让自己可以敞开双手去拥抱胡颜。 他现在,虽然身子虚弱,但却能靠近胡颜,且能攥着她的手同行,对他而言,当真不是一件坏事。 时间之事,哪里能两全? 他恢复视力后,只能远远地看着胡颜。只有成为了瞎子,才能靠近她。胡颜不知道的是,他也怕冷,也在渴望胡颜的体温。 胡颜抿了抿唇,没再言语。有些话不用说透,却是懂的。 眼见着县衙后院大门就在眼前,她却突然站住不动了。 司韶感觉到她手指尖的僵硬,以及那阵阵凉意,心中一凛,立刻将她抱进怀里。胡颜一挪动着自己的手,攀爬上司韶的背,尽量将自己贴在他的身上。 司韶的体温虽然偏低,但他却不惜用珍贵的内力去温暖胡颜\u30 第二百六十二章:眼泪值多少 ,封云起飞身越过封云喜,拦在她的面前。 封云喜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封云起没有再追,任她策马离去,直到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时,他将尾指弓起,凑到唇边,一吹。一阵大气磅礴的呼哨声响起,那匹原本名叫奔雷的马儿,再也不受封云喜的控制,强行调转马头,向着封云起奔来。 望着那四肢矫健的马儿,封云起想起了胡颜的话:这样的宝马就应该起个贱名——“封云不喜”。 他的心中升腾起几分玩味,唇角悄然勾起一个愉悦弧度。抬头看向满脸泪痕的封云喜,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烦闷。突然,他想到,若是有一天,胡颜也哭得如此伤心,那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封云起为自己的恶趣味而暗爽,脸上的笑容便扩大了几分。 封云喜见封云起盯着马儿,笑得开心,心中突然打了个颤儿。若一个男子的目光已经不放在你的身上,那说明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封云喜心中警铃大作,她将眼泪逼回到眼眶里,眸光露出坚毅之色,扬起下巴,对封云起道:“封哥哥,你要是不喜欢云喜了,就要对云喜直说。云喜从来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但……却受不得被人欺瞒之苦。” 封云起抬眸看向封云喜,飞身上马,坐在封云喜的身后,揽着她,取过她手中的缰绳,大喝一声驾,让马儿像离弦之剑蹿了出去。 封云起素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且明白自己要得是什么。他被胡颜吸引,是不争的事实。到了他这把年纪,若还想个毛头小子似的追求那些虚假的感情,着实有些可笑。然,胡颜总能轻易搅动他的心湖,令他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微妙的涟漪。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却……令人痴迷。 既然自己喜欢,为何不能放手一搏?更何况,佳人心中悦他,结百年之好,未必不可。一想到和胡颜过下半辈子,封云起就忍不住想笑。一个不着调的女人,却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胃口。若不是追着封云喜来到**县,他还真不知道,这泱泱大国中,竟还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他漂泊半身,寻得无外乎就是份逍遥自在、酣畅淋漓。通过刚才的追逐,封云起已经能够确定,他要的东西,胡颜能给他,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封云喜,年纪已经不小,不能再拖了。 今天,他为寻求刺激,打算夜探艳山,封云喜非要随性,便依了她。结果,他行至艳山脚下的时候,封云喜突然想要如厕。他不是君子,却也不会做那偷窥女子如厕之事。他转身离开,不想回来时,竟看见胡颜在迷惑封云喜。那些魅术,他是略知一二的。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听得明白、看得清楚,胡颜是想要封云喜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这钥匙,本也不是送给封云喜的,只是她看见后,声称喜欢,要把玩两天。 半月前,艳山上,众武林人士合力围剿猴子。猴王吐出了一枚钥匙,众武林人士疯抢。突然刮起白雾,封云起直接出手,斩杀两人,从其中一人手中拿走钥匙,然后带领众骑下了艳山。事后,曲南一派人散步谣言,说开启宝藏的钥匙在他手上。他发狠,一夜斩杀三十一名窥探钥匙的武林人士,骇得他人不敢再轻易动手。实则,钥匙拿在手里时,他只觉得其造型有些独特,看起来有些年头,但若说这是开启宝藏大门的钥匙,他却是不信了。若开始宝藏大门的钥匙构造如此简单,他用两根铁丝,便能捅开那大门。 只不过,他这人有几分邪性,既不愿意也不想将钥匙拿出来,与众人说道说道。有本事的,就冲着他来;没本事的,就急红了眼。活着本无大事,他又不想揭竿起义成就一代霸业,那就掀起腥风血雨,没准儿哪天他腻歪了,就如胡颜说言,当真建立一个歪门邪教,也未尝不可。 封云喜等不到封云起的回答,一颗心七上八下,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她真怕……真怕封云起不要她。她本就是一个流浪儿,若离了封家庇护,没了封云起的疼爱,她还是个什么?想想都觉得可怕。 马儿奔雷奔跑的速度极其快,好似在空中留下了黑色的残影。 大约半个时辰后,二人回到家门口。 封云起道:“下马。” 封云喜心中纳闷,却不敢多问,乖巧地跳下马,抬起艳丽如同玫瑰的小脸,望着封云起不语。那眼中的情谊若丝,一层层缠绕上封云起。无需语言,封云喜用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浓烈情感。她就像一位娘子,在极力挽留要去约会其他女子的夫君,眼中满是恳请和依恋,以及刻意隐藏的伤痛。 封云起垂眸望向封云喜,道:“云喜,你以后便是我封云起的妹妹,没人敢辱你、欺你、伤你。” 若是一般人,听到封云起这么说,一定会喜极而泣。但封云喜不同,她要得更多!她闻听此言,一颗心竟像是被人活生生敲碎了一般,痛! 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对封云起不过是一种依托之情,毕竟二人并未相处过多少时日,说她在很小的时候便芳心暗许,假得很。不可否认,封云起十分优秀,最重要的是,他游历归来,并没有带回来娇妻美妾孩儿一堆,对此,封云喜是十分欣慰的。事隔多年,再次相见,她不是没有悸动,不是没为他的风采泽福,只是……更多的,她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她不单想成为封云起的娘子,还想成为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她太贪心了吗?是吗?所以,老天要收回所有,将她再次沦为乞儿? 不! 封云喜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她心悦封云起,真的,这是真的,直到封云起开口说不要她当娘子时,她才真的幡然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以来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她只有全心全意地喜欢封云起,才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而不是算计如何得到更多的保证,得到更好的未来。 封云喜怕了,也悔了、狠了。 她既恨胡颜,又恨自己,还恨……封云起\uff 第二百六十三章:娼妇 ,封云喜仰望着封云起,无声,却默默流泪。那样子,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软化。 封云起冲着封云喜出手。 封云喜心中一喜,仿佛在被人踹进深渊里后,遇见了救星,于是她准备扑上去,狠狠地抱住那只手,再也不松开。 不想,封云起却道:“钥匙给我。” 封云喜立刻惊醒,犹如一场华丽的美梦被人一锤子敲得稀碎。她暴躁、不安、愤怒,想要嘶吼!然而,她不敢。她是真的怕封云起。尤其是,当她看见堆放在县衙门口的三十一具尸体后,她就更怕他了。这是个恶魔,随时会撕碎人的身体。 封云喜捂住脖子上钥匙,颤声道:“封哥哥,你不愿娶云喜为妻,便要夺走云喜的一切吗?” 封云起微微皱眉,突然笑道:“云喜,何出此言?这钥匙借你把玩两天,足已。再让你玩下去,怕你将小命都玩丢了。”此话,却是不假。看胡颜的样子,势在必得。若不是自己出现得及时,封云喜不但会丢了钥匙,还可能会变成一具死尸。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胡颜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以绝后患,会是她的做法。 封云喜听了封云起的话,却是捂着钥匙后退一步,咬着唇,摇头道:“不!封哥哥,就算丢了性命,云喜也要护住你送我的东西。尽管只有两天,云喜也会拼死护住它。谁想动,除非砍了云喜的脑袋!”眼泪再次滑落,“哥哥,云喜心悦你,你……你真的不要云喜了吗?云喜苦等你十余年,虚度青春青年。像云喜这般大的女子,早已子女双全、承欢膝下。”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封云起的腿,痛彻心扉地哀嚎道,“哥哥!你真的不要云喜了吗?!” 封云起伸手摸了摸封云起的头顶,道:“云喜,我会选个好人家,亲自送你出嫁。没有人敢嫌弃你年纪略大。”他勾唇一笑,打趣道,“且与你找个情投意合、年纪相仿的男子。” 封云喜尖声喊道:“不!”一扭身,跑向了暗处。 封云起心如明镜。他多年闯荡,识人无数,若连封云喜的小心思都看不明白,真就白活了。 他不介意封云喜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想嫁给他,或者是有意那宝藏,但令他不喜的是,她明明想要很多东西,却偏偏装出看得极淡的模样。她那般小的年纪,又怎会明白,一个人的眼睛会暴漏很多的信息。终究,不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想到胡颜,封云起的眼中划过玩味。不知道胡颜今年芳龄,竟没脸没皮成那个样子,实属难得。 封云起仰头望月,见此时已是月上中空,想必胡颜已经回到县衙。他想到某日在路径闹市,在小巷子口,看见县令曲南一亲吻胡颜,他的眉头禁不住皱起。 他不知道胡颜与那曲南一是何种关系,但既然她招惹了自己,若敢再到处招蜂引蝶,必不能轻饶了她! 此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封云起也算是个随性之人,当即唤道:“无涯。” 隐身在暗处的无涯献身,抱拳道:“主子。” 封云起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无涯,道:“派几个人,跟着小姐。”她现在戴着的钥匙,是个祸端。无论那钥匙是真是假,怀璧其罪,便是杀头之祸。 无涯领命,命五人跟上封云喜,他牵着缰绳,对封云喜道:“主子,今天胡姑娘来寻主子,且问主子去了何处,属下回答不知,只说主子策马出行。胡姑娘投掷出一只金元宝,镶在了树上。”从袖口掏出金元宝给封云起看。 封云起勾唇一笑,道:“既是赏你的,便收着吧。” 无涯道:“谢主子。” 封云起却道:“这声谢,且留给她。”说着,便大步向着县衙走去。 无涯牵着奔雷,望着封云起的背影,打了个哆嗦,暗道:“胡姑娘果然手段了得,主子……动心了。” 当封云起狂奔至县衙后院大门口时,正好看见胡颜与司韶相拥在一起!他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奔脑门,若不炸出一个惊雷,必会自爆当场! 沉沉的夜色中,封云起的红色披风格外醒目。 风起,披风飞扬,如一场张狂的飓风,卷着红色的暴雨。 那翻滚着的红色,略过胡颜的眼角,她转目去看,便看见了那个仿佛承载了雷霆之怒的男人。她的眼角抽了抽,暗道不妙。 封云起见胡颜看见后,非但没从司韶的怀中挣扎起来,反而只是用眼尾扫向自己,那轻蔑的眼神,就像在嘲笑他又多傻,竟信了她的话! 封云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勾起唇角,送给胡颜一个轻蔑的眼神。红色的披风扬起,他在转身的瞬间,留下了两个字——娼妇! 胡颜的身体一僵,眼见着封云起瞬间消失不见。 司韶环抱着胡颜,询问道:“不去追?” 胡颜缓缓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现在能去追谁?” 司韶耳尖,早就听到了封云起那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告之胡颜。为何要说?为何要用自己的心痛去成全别人的成双成对?若有朝一日,封云起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误会,自己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他自以为的误会。因为,这是他司韶在真实! 司韶出唇角勾起,抱着胡颜的手臂越发用力。 这时,他突然察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周围,似乎安静得吓人。就连虫鸣,都听不见了。 胡颜不动声色,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司韶的后背,扬声道:“我们的奸情被人发现了。” 司韶抱着胡颜向后跳开,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竟然洼陷下去两条线,不知深浅。想来,那线若是落在人身上,必然会将人分成三节。 司韶抱着胡颜,不方便抽出腰间长鞭,却是配合着胡颜的话,道:“撞破奸情的人,必须死!” 两位蒙面黑衣人,手持金蚕天丝,像两只灵巧的猫,悄然出现。 胡颜乐了,从司韶的怀中走出,面向二人,啧啧道:“上次身上着火,把体毛都扫光了吧?这次二位穿了几层衣服啊?啧啧……我那‘蓝焰’对二位好像作用不大,只在手上留下几个小麻点,可真可惜了那么霸道的好东西。”她虽然在打趣,但已经动了杀心。若非他们二人缠住自己,燕归也不会…… 胡颜心里发苦,眼神便狠厉了几分\u30 第二百六十四章:金蚕天丝缠暗恨 ,胡颜此次以真身出现,其破绽颇多,为得便是让某些人知道,自己便是绿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才是真理! 今晚,虽不是时候,但却成功钓上两条小鱼,也算不错。 两位蒙面黑衣人互看一眼,却不言语,同时发难,攻向胡颜。胡颜想杀他们,他们更想杀了胡颜!原来,那该死的小蓝点叫“蓝焰”,当真是诡异之人行诡异之事。要知道,那“蓝焰”折磨得他们兄弟二人生不如死,若非得到长老的帮助,他们二人此刻怕是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怪不得长老说,此女恶毒无比,必须除之! 胡颜冷哼一声,道:“横扫千军!” 司韶银鞭在手,以万夫不敌之势,横扫了出去。 两位蒙面黑衣人知道遇见劲敌,忙分开躲闪。 司韶上前一步,将胡颜护在身后。 胡颜小声道:“那二人用金蚕天丝,十分柔韧,万万不能让二人近身。”司韶看不见,若让二人近身,却是会缺胳膊少腿。 司韶点头,表示明白。她按照胡颜的指挥,将一条银鞭耍得犹如长龙,所过之处,无不飞沙走石。 两位蒙面黑衣人见无法躲开那银色长鞭,于是对视一眼,分成两边,一人突袭胡颜,一人对付司韶。 第一次动手,胡颜因顾忌燕归的安全,没心情和他们扯皮。这一次,她有很大的心情想要折磨得人死去活来,却身体僵硬,不利于行。她觉得,命运真是好玩,因为经常耍着她玩。 尽管如此,女祭司也不是谁想杀便杀的! 面对两名黑衣男子的同时进攻,司韶有些惊慌。他长鞭再厉害,一次却只能攻击一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解决二人。若是眼睛不瞎,哎……多说无益! 司韶竖起耳朵,将胡颜保护得滴水不漏,却露出了破绽给正面袭击他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身体特别柔软,就跟那金蚕天丝一样,似乎可以扭成任何形状。他躲过司韶的银鞭,终是近到司韶身前,两条金蚕天丝编成一张网,飞出,直切向司韶的面门! 胡颜一脚踢在司韶的腘窝,司韶一跳腿跪倒在地,躲过了被金蚕天丝分割的命运,却是气得不轻。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跪胡颜也就罢了,怎还能跪别人?!他怒不可遏,想要放鬼缠人、放蛊害人,却想到,自己如今除了武功,其他全无。就连能令人碰之毙命的毒,也悉数被他逼到了眼中,使自己变成了瞎子。 原本袭击司韶的金蚕天丝去势不减,直奔胡颜。 司韶站起身,却不知那薄弱翼的金蚕天丝去了哪里。凭借直觉,他知道胡颜危险,但胡颜不动,他却不知她在哪里!真真是,急死人了! 胡颜想要弯腰躲避,却是……咳……没拧动老腰。她知道,自己的指甲虽然锋利,但与人家的金蚕天丝没法比。她可不想变成一个手指不全之人。若今夜无法,真的被其削掉了指头,大祭司这个活计,她也就干到头了。 危险就在眼前,胡颜却十分冷静。她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生死,若遇险便慌,早就成了别人坟头的祭祀品喽。 她用手捶了一下胸口,震伤胸腔,致使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在那金蚕天丝上挂上一层淡粉色的血珠。 那来势极猛的金蚕天丝却像突然打蔫般萎靡了下去。 胡颜伸手一抓,将其收入掌心。 她用手指擦了一下唇上的血,然后将其送入口中,舔舐下去。她珍惜自己的血,可见一斑。她淡淡道:“这些血,你们拿命偿吧。”随手一扬,用手中的金蚕天丝挡住了身后之人的偷袭。 一条金色的金蚕天丝,一条变成了粉色的金蚕天丝相切,那两根金色的金蚕天丝竟好像变成了两条普通的线,直接被斩断成碎片。 两位黑衣人大惊失色,想不到胡颜的血竟然如此厉害。他俩看得出,胡颜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想着拼死一搏!是的,绝不能给胡颜修休养生息的机会,否则……自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位黑衣人拔出腰间匕首,再次扑向胡颜。 这时,机栝子之声响起。紧接着,十多柄火把燃起。县衙后院大门口,亮如白昼。 胡颜等人转目去看,但见县衙的墙头上,趴着十余人,竟都是手持弓弩的衙役。 一阵木头摩擦地点的声音响起后,曲南一踩着木梯爬上了墙头,对那两位黑衣人懒懒地道:“大半夜的敢来县衙门口打杀本官的女子,很有趣是不是?” 勾了勾手指,“来来,本官送你们一些更有趣的小礼物。”食指换了个方向,直指两名黑衣人。 衙役们弓弩连发,砰砰数声,如同一场箭雨般袭向两名黑衣人。隔开了黑衣人与胡颜之间的距离。 曲南一冲着胡颜招手道:“傻站了干什么?回来!” 胡颜玩味地一笑,抓起司韶的手,在一片箭雨中,闲庭信步地走进了后院。 有衙役守在门口,将门开开后,又迅速落栓上锁。 门外,两名黑衣人见行事逆转,忙撒腿就逃。很不幸,身高略矮的那人,被箭雨射中了屁股。身形略高的黑衣人,将其背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曲南一从梯子上趴下来,对众衙役鼓励道:“今晚大家的表现不错,只是准头差了些,下次要努力练习了,这**县和安慰重任,可就拜托给各位了。” 众衙役纷纷跳下墙头,抱拳称不敢。 曲南一又道:“今晚每人封一两红包。” 众衙役欢呼一声,齐声道:“谢大人!” 曲南一暗道:幸好今天赊了一些新武器,若没这弓弩,还真不好应对外面那两位强敌。 他迎着胡颜走去,见胡颜与司韶仍旧双手相握,心中十分不舒服,但脸上却分毫不显。他一边走到二人中间,用身体挤开魂游天外的司韶,直接抓住了胡颜的手,自然而然地拉着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关切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外面偷袭你的两名黑衣人是谁,你可知道?咦?你是手怎么如此冰凉?” 曲南一的大手骨节分明,十分温热,这可能与他喜欢吃红烧肉有关。 胡颜下意识地靠近曲南一,道:“暂时不知知那二人是谁,但……”眯了眯眼睛,寒光乍现,“很快会确定。” 曲南一感觉到胡颜身上的寒意,干脆张开臂膀,将其整个环入怀中,用力揉搓着她的身体,并大声喊道:“王婆,烧些热水。” 县衙外面打得热闹,王厨娘哪儿敢睡?她正趴在窗口向外张望,此刻听到曲南一的吩咐,立刻应了声:“喏!”塔拉上鞋子,便推门而出,直奔下人房,叫醒东珍珠和萱儿,让二人去添火烧水。 东珍珠和萱儿百般不愿,在心里将王厨娘咒了千遍,但却迫于她的重拳,不得不爬起来,任命地去厨房添火烧水。 第二百六十五章:醋劲漫天 ,东珍珠是真后悔了,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她非但没摸到一点儿那帕子的所在,反而被折磨得七分像鬼、三分像人。她好想回家。可曲南一太狠,竟直接让她按了手印,由良家女变成了可以买卖的奴!若非为了许郎,她又何必遭这份罪?一想到许郎那英俊的面貌、多情的眼神、翻云覆雨的手段,她就禁不住双腿发软,恨不得扑过去,让他好生疼爱一番。 她,好想许郎。 萱儿见东珍珠又开始发骚,冷哼一声,开始添柴烧水。 待二人将水烧烤,王厨娘让二人抬起一只大木桶,送到胡颜的房间,然后将一桶桶的热水倒进木桶里,这才准备弯腰退出房间。 这时,胡颜却道:“王婆,给司韶做些吃食送去。不要太油腻。” 王厨娘抬头看向曲南一,曲南一无意在小事上苛待护卫,于是点了点头。 王厨娘这才笑道:“大人今天也吃不了荤腥了,奴给大人做了一碗阳春面,清汤清水却好吃得很。正好,面还有一些,这就去给司护卫做好送去。” 王厨娘带着东珍珠和萱儿去做面,屋子里只剩下曲南一和胡颜。 水气氤氲中,胡颜站起身,伸手去解腰带:“要一直看着吗?” 曲南一坐在床边上,屁股也不抬一下,没脸没皮地道:“你快去泡泡热水,暖暖身子,就不用招呼我了。” 胡颜取下腰带,罗裙刷地一声掉落到地上。两条修长的美腿,在雪白的亵裤下,若隐若现。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随即重了、乱了。 胡颜旁若无人,又解开了衣衫上的细带。泛着银光的衣衫在她的胸前滑开,露出了里面那藕粉色的抹胸,衬得皮肤晶莹剔透,宛若上好的温玉。 曲南一的一颗心变得极不安分。它不停撞击着胸膛,恨不得飞到胡颜的胸口去。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 胡颜心中的顽劣再次冒头,竟媚眼如丝般迎了上去。 曲南一伸出快要燃烧起来的大手,环住了胡颜的纤细腰肢。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紧紧闭上了嘴。 胡颜向前一步,将曲南一逼到床边,然后扬起玉臂,搭在曲南一的肩膀上,笑吟吟地问:“怎么不说话?” 曲南一摇头,不语。 胡颜用手抚上曲南一的后颈,暧昧道:“无声胜有声?嗯?”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我不语,是怕说多了,你像上次那般打我。” 胡颜望进曲南一的眼中,见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竟噗嗤一声了。她说:“这次,不打你……”这次,敲昏你。 胡颜刚要出手敲昏曲南一,她的窗户却被人一掌拍开,碎成了片。 封云起站在窗外,风扬起他的墨发,划过他涌起红色血丝的眼。 他看向胡颜的目光,就好似一位屠杀地狱的黑煞神,在盯着一个必死之物。目光转头,落到曲南一的脸上。 曲南一收紧手臂,让胡颜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挑起半边唇角,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封云起,并送给他一个轻蔑至极的眼神。那种志得意满、佳人在怀的样子,实在是……恨人! 封云起想起胡颜与司韶紧紧相拥的样子,回以曲南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看曲南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二人以眼神较劲儿,说不出的诡异。 胡颜推开曲南一,走向封云起。 封云起却抬手,示意胡颜站住。他说:“本想可能有误会,特意再来见你一面。我封云起虚度年华二十七余载,竟看不清你放荡的本质,真与那瞎眼的司韶无异!”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好似一声声闷雷,敲击在人心上。 胡颜的眸子一颤。 封云起邪肆地一笑,转而轻挑道:“若胡姑娘什么时候开个妓院,封某愿意第一个捧场。”说完,转身便走。 胡颜脸色一白,奔到窗口,喊道:“封云起!”她想喊你误会了,可任何误会不是你说声是误会别人就会认为你说得对。所以,她喊道,“把窗户修好再走!” “砰!”县衙后院的大门,碎成了粉末。 胡颜忙又喊道:“你要是肯再回来一次,便知道这是多大的误会!” 曲南一忙占据窗口的另一边,同样大声喊道:“阿颜是本官的妾,你敢觊觎她,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胡颜慢慢转头看向曲南一,眼神十分锋利。 曲南一讨好地笑了笑,道:“此话不虚。第一次见阿颜,阿颜便以妾的身份,拐了诸多财帛之物。这**县,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妾?” 胡颜一扬手,直接砍昏了曲南一。 衙役们蜂拥而至,声嘶力竭地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他们那般大声,就像能吓跑刺客似的。 胡颜裹好衣服,望着一轮明月,苦涩地一笑,喃喃道:“醋劲儿还挺大。”随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在心里哀嚎道: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喜欢戏弄别人的性子?否则你早晚会被自己害死!随即她眼睛一亮,呦呵,不对劲儿啊!封云起吃醋了?!嗯,吃醋了。不错,有门儿! 李大壮带头跑进到胡颜窗前,手持明晃晃地大刀,急声道:“大人呢?刺客呢?大人可有受伤?” 胡颜弯下腰,直接从地上捞起起曲南一,顺着窗口一撇:“再不把他带走,我就成刺客了。” 站在窗外的衙役们,手忙脚乱地接住曲南一。虽想呵斥胡颜不可对大人无理,但一想到自家大人赖在人家女子的闺房里不走,也实在是……咳……说不过去。胡护卫还算是个好的,若是一般女子,找就拿刀和大人拼命了! 众衙役抬着曲南一,送进了他的屋里。 李大壮留了个心眼,问胡颜:“胡……胡姑娘,你看……你看大人他,可有碍?用不用请大夫来看看?” 胡颜皱眉,不语。 李大壮的一颗心提溜到了嗓子眼。 胡颜轻叹一声,道:“他那是中毒了。” 李大壮两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去。他忙把住窗边,急声问:“什么毒?可有解?”一跺脚,“我怎么就问你了?我这就去请大夫!”说着,就要往外跑。 胡颜道:“且慢。” 李大壮心急如焚:“不能慢!再慢,大人性命不保!” 胡颜却道:“此毒十分凶险,你跑去找大夫跑是来不及了。若信得着我,我倒是有方法能解此毒。” 李大壮特别相信胡颜是有真本事的人。听闻此话,他眼睛一亮,立刻抱拳道:“还请胡姑娘指点一二。若大人醒了,必会感念姑娘的好,记住姑娘一辈子的。” 胡颜勾唇一笑,暗道:他确实会记我一辈子\u300 第二百六十六章:坑爹的整蛊 ,天光大亮,曲南一醒了过来。 他觉得嘴里发苦、皮肉发紧、头皮很疼。他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端起木盆,去给自己打水洗漱。 他的后宅里除了王厨娘,没有丫环和小厮,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做。如今东珍珠和萱儿虽也进了内宅院,但他防着她俩,怎会让其近身伺候。允许二人进府,不过是为了就近监视,看看二人到底意欲何为罢了。 曲南一端起木盆,推开房门,走出了房间,一眼便看见了斜倚在一棵树干上的胡颜,冲着他懒懒地一笑。那一身白底儿青花的衣裳,穿着胡颜的身上,使其若一只空谷幽兰般独自幽香。 曲南一禁不住再次惊艳了一下。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怒气。你个白子戚,没事儿打扮阿颜做什么?阿颜本就姿容不俗,再被这样一打扮,简直成了要人命的千年妖精,魅而不俗、占尽风流。 曲南一下意识地向着胡颜走了一步,胡颜却扬声道:“曲大人,和你请个假,属下要出去转转。” 曲南一挑眉,问:“有事?” 胡颜笑道:“对,有事。” 曲南一追问道:“何事?” 胡颜好脾气地回道:“私事。” 曲南一还想再问,王厨娘却正好端着一碗开胃粥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扬声喊道:“大人起来啦?奴给你熬了一碗山楂皱,最是开胃……啊!”曲南一转头去看王厨娘,王厨娘却突然尖叫一声,并失手将粥碗打碎。 曲南一微微皱眉,这才觉皱眉的感觉不太对劲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手下并不平整,好像有很多的大包。 这时,李大壮屁颠颠地跑进了内院,冲到曲南一身边,拍着胸脯道:“大人啊大人,您总算醒了。这一晚上啊,可太过惊心动魄了。” 曲南一不理李大壮,转身进了屋,捞过铜镜,放到几上,弯腰探头一看,一双狭长的眼睛突然瞪得浑圆! 这……这还是人吗?! 满脸紫色红的大包?!每个包都十分均匀,只有两个拇指大小。脖子上亦然。他拉开衣襟,发现胸膛上,乃至腹部、大腿、后背,皆布满了这种深浅不一的紫红色大包。只不过,身上的包略大,约有幼儿拳头大小。 曲南一揽镜自照,发现自己已经不像人,更像是……千年的老王八成精了! 他一口气憋在胸腔,这才越发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火辣辣地难受,好像……被灌入了什么辛辣之物。按理说,不能啊。就算自己被阿颜打昏,也不至于被如此折腾还人事不知,除非…… 曲南一甩开衣袍,大步走出房间,四下去寻胡颜,却不见其踪迹。他正恨得牙痒痒,便看见白子戚施施然走进了内院。 他想以袖遮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曲南一心中有气,喝道:“怎么什么人都往内院放?当本官的宅子是菜市场吗?!” 跟在白子戚身后侧的衙役,立刻一缩脖子,道:“回大人,白……白坊主,是来要债的。” 曲南一的气焰一下子消了下去。他瞪了那衙役一眼,又道:“知道是白茂才来,还不上两杯清水?!” 衙役领命:“喏。” 白子戚望着曲南一那张脸,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欢快之情。他敛衽一礼,道:“曲大人,别来有恙。”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包,强笑道:“人嘛,总是要有一些变化的。一成不变,那是千年王八。”提到王八,他又想到自己后背上的那些包,禁不住眉毛又皱了起来。 白子戚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曲南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人之变化,子戚拍马莫及。” 曲南一在心里骂道:日你个变化!脸上,却尽量显得云淡风轻,笑道:“每个男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是要有些变化的。正如当初子戚在绿腰手上,被揍得面目前非;正如本官在阿颜手上,被折腾得人仰马翻。”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享受的模样。 白子戚的眸光闪动,终是问了句:“这伤,是胡护卫所为?”脸色一沉,忽然怒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小小儿护卫,也敢伤大人至此?!” 曲南一挑眉看向白子戚,不语。心中暗道:你小子装同仇敌忾的表情,能不能真诚那么一点点儿? 李大壮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现在的胡颜,在他心中,那简直就是当家主母的存在。不但出手大方,且会武功、会解毒,还不多事。他怎么能让别人侮辱自家大人的准娘子?!他发难道:“胡护卫是为了救大人,才如此施为,哪里是刻意伤害大人?” 白子戚:“哦?”摆明了不信。 曲南一本不想让李大壮多言,不过话以至此,他也想听听胡颜是如何救自己的。当然,最主要的是让白子戚听听,胡颜是如何救自己的。于是,他绷着一张脸,问李大壮:“说说,昨晚阿颜是如何费劲千辛万苦救本官的?” 李大壮立刻挺起胸膛,回禀道:“回大人,昨晚有刺客来袭,属下赶到时,刺客已逃,大人陷入昏迷。属下想去找大夫,胡护卫却说这样来不及。胡护卫真乃能人啊,她给属下一瓶药,让属下在你的鼻子前晃了晃,然后让属下喂你吃下地龙拌醋……” 曲南一面色一变,沙哑着嗓子问:“什么?” 李大壮解释道:“就是……蚯蚓拌醋。” 曲南一眨了一下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求证道:“是……喂我吃吗?”这下,他连本官都不自称了。 李大壮一脸憨相地点头,道:“对,是喂给大人吃。大人本来中毒得严重,哪里会吞咽?幸好那地龙厉害,自己知道钻洞,一条条儿往大人的喉咙里钻……” “呕……”曲南一扶墙,大吐特吐。 王厨娘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轻叹一声,小声感慨道:“怎地又吐了?哎,怀胎十月,当真不易啊……”缩回头,重新给曲南一熬上山楂粥。 白子戚嫌恶地往后退开一步\u30 第二百六十七章:子戚讨债 ,曲南一经过昏天暗地的呕吐后,终于可以虚弱地跌坐到自己的门槛上,感觉生命的迹象在一点点儿恢复。没有吐死自己,真好。 李大壮蹲下,关切地问:“大人,可好?” 曲南一虚弱地摇了摇头,连句话也说不出了。 白子戚望着曲南一, 素来不喜言笑的脸竟泛起了笑意。看来,今天他果然没有来错。 李大壮接着道:“胡侍卫真乃神人也。昨晚,大人还人事不知,今天果然好转了。” 曲南一眸光一凛,觉得有些事他必须要说出口,否者会活生生憋死自己!于是,他深吸一口气, 咬着后槽牙开,艰难地开口道:“本官要杖责她一百下!” 李大壮立刻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胡侍卫刚救了大人的性命,虽说这手段……不过,大人的性命终于保住了。” 曲南一转眸看向李大壮,很像将他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塞得是不是都是草包?胡颜拿出来让他闻的药,一定是*,否则自己怎么会……真是,气死人了! 李大壮在曲南一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接着道:“大人,您误会胡侍卫了。” 曲南一突然来了脾气,吼道:“本官没有误会!”她就是诚心折腾自己,折腾不是,算自己命大。他心有戚戚然,竟觉得有些悲伤。为了封云起,她还真舍得对自己下手。难为他还……哎……一言难尽啊!尤其是,今天在白子戚面前丢脸,真让他觉得无脸见人喽。 此时,曲南一的一声吼,还真没啥气势,就连最怕他的李大壮,也没感觉到任何的官威。 李大壮轻叹一声,道:“大人啊,您消消气儿,您是真误会胡护卫了。昨晚,并没有给您喂地龙。” 曲南一眼睛一亮,看向李大壮。 李大壮道:“是胡护卫嘱托我这么说,只为了将您将吃进去的毒,吐出来。” 曲南一挑眉,问:“真的?” 李大壮点头:“真的。” 曲南一瞥了那些呕吐物一眼,嫌恶地扭开头,又看向李大壮,道:“本官没中毒。” 李大壮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信誓旦旦道:“胡姑娘说,您中毒了,就一定是中毒了。您看,您这吐过之后,脸色好了许多。”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十分不爽地发现,他这位最中心的手下,好像要变节,成为胡颜的走狗。 李大壮尚不知曲南一心思,竟还接着道:“胡护卫真是厉害啊!他让属下寻来小罐子,给大人拔罐。平时看不出,这一拔之下,属下才知大人体内不但有湿气,且肾虚的严重。大人,万万要保重身体。” 曲南一的脸黑了,彻彻底底的黑了。他伪装十分淡定地问:“拔罐,用将脸上一并拔上吗?” 李大壮信誓旦旦道:“用啊!胡姑娘说了,这毒容易上脑。她本想剃光大人的头发拔罐来着,是属下拼死拦着才将罐拔在了脸上。”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的黑发,差一点儿就老泪纵横。若非李大壮拼死拦着,自己现在岂不是只能皈依佛门了?狠啊,太狠了! 曲南一的心情很复杂,很有立地成佛的冲动,因为,他已经屠刀在手了。胡颜,你若不等他气消后回来,准要见血的!当然,这血不是她的,便是他的,或者,也可以是……白子戚的。 曲南一抬头去看白子戚,有气无力地道:“白茂才啊,本官余毒未清,身体不适,就不招待你了。你且回吧。” 白子戚却道:“子戚看得出,大人确实身体不适。子戚也不多做叨扰,取了大人欠下的银子便走。” 曲南一假装听不见:“啊?你说什么?” 白子戚直接道:“大人在‘娇红倚绿阁’里宴请潘大人,一共是八万两。” 曲南一当即炸毛,蹭地从门槛上站起身,瞪眼道:“把万两?” 白子戚淡淡道:“哦,口误。是八千两。”随即打趣道,“大人的耳朵,好了?” 曲南一哽了一下,虚弱地倚靠在墙面上,揉着额头无赖道:“八千两?呵……说吧,听你说得是什么了,若耳朵它不喜欢听,自动闭合了,本官也没有办法。” 白子戚道:“那子戚就冒犯了,给大人说道说道这八千两都是怎么消费了。‘娇红倚绿阁’虽是烟花之地,但也是童叟无欺的。当然,童叟也花不了那些银子的,毕竟,紫苏儿……” 曲南一一听这话,虎躯一震,眼睛提溜一转,对李大壮道:“去县衙盯着,有事来禀。” 李大壮应道:“喏。”转身大步离去。 曲南一挑眉,看向白子戚,道:“你好小子够阴损的啊!” 白子戚一脸谦逊的样子:“不及大人万分之一。” 曲南一勾唇一笑:“说吧,你要什么?”随即,从墙上支起身子,靠近白子戚,“有些事,本官做过了,也不会认;更何况,做没有做过,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若拿那些糟心事来威胁本官,本官也不介意陪你好好儿走上几招。” 白子戚垂眸:“不敢。子戚是想要银子。大人曾罚子戚五百两银子,赔大人的杯子五百两,共计一千两。子戚已经还大人三百两,剩七百里两。八千两,减去七百两,剩七千三百两。”抬头,迎视向曲南一的眼睛,“大人欠子戚七千三百两银子。不知大人何时还?” 曲南一笑得春风拂面:“那你还是威胁本官一些其他的吧。本官,是清官,没银子呐。” 白子戚直接道:“那好,不如大人将胡护卫转送给子戚,可好?” 曲南一微微一怔,眸光变得犀利,勾唇笑道:“她哪里值那些银子?” 白子戚却是认真道:“听说,胡护卫在大人这里,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大人欠子戚七千三百两,胡护卫只需借给子戚六十年零八个月。”唇角扬起恶魔似的笑容,“大人觉得,可否?”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拉长了音,道:“这样啊……\u201 第二百六十八章:子戚借胡护卫一用 ,一听曲南一拉长调调儿,白子戚就觉得臀部一紧。第一次与曲南一接触,他就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口口声声“这样啊”,结果打得他皮开肉绽,好几天都下不了地。 曲南一伸手,拍了拍白子戚的肩膀,戏曲道:“白茂才的肩膀,怎如此僵硬?难道是怕本官打你屁股?” 白子戚抬手,摸上曲南一的手背,反问:“大人从不曾用子戚送来的香脂,难道是怀疑子戚下毒害大人?” 曲南一抽回自己的手,探到后背,在衣服上蹭了蹭,感觉十分不舒服。面上却笑道:“想然白茂才没那么蠢。”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赞道:“大人英明。” 曲南一笑道:“白茂才下次称赞本官的时候,能不能表现得真诚一点。” 白子戚道:“只能尽量而为。” 曲南一朗笑一声,道:“白茂才果然深得本官喜爱。” 白子戚淡淡一笑,道:“子戚可不敢与紫苏儿争大人的宠。” 曲南一眼睛一眯,靠近白子戚,低语道:“白茂才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催讨银子吧?” 白子戚却是面无表情地回道:“大人明鉴,子戚就是来催讨银子的。” 曲南一冷冷一笑,一甩衣袍,道:“你欠本官的银子,本官可没追着你后屁股要。” 白子戚直视曲南一,道:“子戚倒是希望大人能追着子戚的后屁股要,可惜,大人不愿,子戚也不能强迫大人前来追讨。” 曲南一被气笑,指着白子戚的鼻子,道:“这厮凭地不要脸!” 白子戚波澜不惊,规规矩矩道:“不及大人万分之一。” 曲南一看看了白子戚那张光洁如玉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越发不忿,竟觉得,让胡颜去给白子戚当护卫也不是啥坏事。绿腰是怎么折腾白子戚的,胡颜绝对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借给白子戚六十年零八个月,不行;但借给他几天,自己还是愿意的,且,乐见其成。如果胡颜能将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加倍用在白子戚身上。想一想,就觉得世界格外美好。再者,曲南一必须承认,他对胡颜有了怨念。好好儿的县太爷你不守着,非要盯着那个封云起,如果不瞎,怎能办出这样的事儿?! 思及此,曲南一笑吟吟地道:“得白茂才谬赞,本官心中不安。本官贵为**县县令,自然不会赖账不还。这样吧,等阿颜回来,本官和她说说,看她是否愿意去给你当护卫。你且放心,本官是希望她去的。至于这出借的日期,就先不按照整月算了。等本官凑到银两,就请她继续来保护本官。若凑不齐,就先让她当你的护卫。你意下如何?” 白子戚知道曲南一必定有其它打算,但他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想节外生枝、追根究底,于是点头表示同意:“如此,就有劳大人了。” 曲南一笑道:“好说好说。白茂才,慢走。” 这客送得赶紧直接。白子戚见胡颜半天没出来,便知她不在内院,于是也不愿意久呆,敛衽一礼后,转身便走。 这时,王厨娘端着山楂粥来了。粥是现成的,只需将山楂切碎,加入粥中熬制即可。出锅后,加上蜂蜜,搅拌一下,便可食用。 曲南一吐得胃中空旷,正好喝粥充饥。他也没那些讲究,一手托着碗底儿,一手拿着勺子,就往嘴里划拉了一口。 一口热粥下肚,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感慨道:“此味,甚美。” 王厨娘顺口就道:“有了身孕的人,就爱吃这个。” 曲南一点头,表示同意。可两口粥下肚后,他却察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为何给他此孕妇喜欢吃的东西? 曲南一问王厨娘:“为何给本官吃孕妇喜爱之物?”说着,捣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咽下。 王厨娘见周围没人,白子戚也已经走远,便给了曲南一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神秘兮兮地道:“大人,奴想着,孕妇喜欢吃的东西,以大人现在的情况,也一定是喜欢此的。 曲南一正将一口粥含进嘴里,初闻此话,他愣了一下。 王厨娘以为曲南一害羞了, 于是一拍胸脯保证道:“大人,你放心,你有身孕这件事,奴是不会对旁人讲的!” “噗嗤……”曲南一一口热粥悉数喷到了王厨娘的脸上。紧接着,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白子戚的脚步微顿,扭回头看向曲南一。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件奇闻。 王厨娘见曲南一咳嗽,急坏了,忙扑过去帮他拍着后背,小声劝慰道:“忍着点儿、忍着点儿,大人啊,务必忍着点儿。这怀胎不易,尤其是初期,若孩儿没坐结实,这咳嗽啊,都容易将孩儿咳嗽没了。” 曲南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涨红着一张满是包的大脸,望向王厨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王厨娘重复道:“大人不能没节制的咳嗽,会伤到你腹中的孩儿的。” 曲南一的虎躯一震,慢慢直起腰,盯着王厨娘的眼睛,问:“谁说本官有孕在身?” 王厨娘眨巴了两下眼睛,也察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大人终究是男子,怎么可能有孕在身?她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去寻胡颜,却没找到人。 曲南一见王厨娘的举动,心中便明白了一二。他咬牙问:“是阿颜?” 王厨娘本不想出卖胡颜,可这时候,不是她死就是己亡。她一点头,承认了此事:“对,是胡姑娘对奴说的。她说,大人追杀妖女,妖女愤怒了,于是给大人施法,令大人以男儿身怀孕。” 曲南一气运丹田,喊了声:“胡颜!”一扬手,将碗狠狠地摔在了脚下!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找胡颜算账。刚一迈步,却踩在了滑腻腻的粥上,双腿分开,直接来了个超级大劈跨。好巧不巧,那碎裂的碗尖,一下子刺进了他的菊花。 “啊!!!”一声嘹亮的惨叫,从县衙内院传出,震得周围鸟雀齐飞。 王厨娘高声喊着李大壮,院子里乱成一团。 李大壮等人好不容易将曲南一抬进了屋里,又脚不沾地的去请大夫。 王厨娘因胡颜骗了她心中有气,却逮不到胡颜,只能冲着东珍珠和萱儿发泄。她轮圆了膀子,拍在二人身上,让他们将曲南一的呕吐物和山楂粥收拾干净。 一时间,县衙内院乱成了一锅粥。 白子戚眼角眉梢带笑,哼起了小曲走了。那调调儿,竟和胡颜哼哼的一样怪异,但又比胡颜哼出了几分韵味。 屋内,司韶也是唇角带笑,哼起了小曲。然,曲一出口,却忽闻白子戚也在哼唱着同样的曲子,脸色蓦地一沉,骂了句:“老不休!”这话,却并非是骂白子戚,而是骂……某人的\u3 第二百六十九章:为接住你而生 ,胡颜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暗道:这一定是谁想我了。若是被人骂就要打喷嚏,我这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打喷嚏就好。 她仰头看了眼“济心堂”的牌匾,抬腿走了进去。 原本人挤人的“济心堂”此时竟然没有几个病人。 胡颜走到抓药的地方,直接道:“劳烦小哥给我抓一升朱砂。” 负责抓药的小哥吓了一跳,道:“姑娘,朱砂虽有安神的功效,但不可多食。” 胡颜笑道:“放心,我不吃,只是家里最近不安生,想洒在院子里,祛祛晦气。” 小哥这才放下心,点头道:“朱砂却有此效。姑娘稍等。”随即一边手脚麻利地抓药,一边帮自家做着广告,“这**县,也就我们‘济心堂’有这么多的朱砂。我们家的朱砂,又细又红,效果最好。”他拿罐子,将朱砂封好,递给胡颜。 胡颜递出去银子,问:“小哥,我上次来,这里等着看病的人何其多,今天怎么如此冷清?” 小哥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老道, 又能使人变得貌美如花,还能帮人看病测吉凶。这不,人都跑他哪儿去了。” 胡颜装作不知的样子:“哦?如此了得?” 小哥见周围没人,便靠近胡颜,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去,我听说啊,孔家小姐孔落篱不见了,她家正到处找人呢。” 胡颜问:“女儿不见了,为何不报案?” 小哥神秘一笑,道:“原本那孔家小姐就吵嚷着要嫁给那个老道,她娘不让,她差点儿为此上吊。这会儿,孔吕氏虽在到处找女儿,却不想惊动官服,毕竟,咳……有些事,还是不声张的好。” 胡颜点点头,笑道:“谢谢小哥了。” 小哥脸一红,慌乱道:“不谢不谢,我……我就是看你人好,随口嘱托两句,不想你被骗。” 胡颜挑眉,逗乐道:“怎扯到被骗上了?” 小哥的眼睛往四处一寻摸,见无人看着自己,便再次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陆陆续续来了三个看急病的。都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他们不敢声张,怕毁了女儿名节。我……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她们的哭喊声,才明白发生了何时。毕竟,这事儿若是报官,就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女儿寻回来了,想嫁个好人家,怕是万万不能了。若偷偷摸摸地寻回来,哪怕是……反正,也能再嫁个不错的人家。这不,咱么县以前可没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儿,我就寻思,没准儿和那老道有关呢。不过,这话可万万不能到外面说去。若让老道知道了,我这命可不够他折腾的。” 胡颜抱着朱砂罐子,点头应道:“放心,我不会说的。” 小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样子十分讨喜。 胡颜道:“小哥如何称呼?” 小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叫米虎,你那叫我虎子就行。” 胡颜莞尔一笑:“迷糊,米虎?呵……”摆摆手,走了。 米虎隔着柜台喊道:“姑娘,没给你找银子呢!” 胡颜头也不回地道:“赏你了。” 米虎红着脸,小声地应了声:“诺。” 胡颜转身走出了“济心堂”。 米虎望着胡颜的背影,眼神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刚才那温和讨喜的性子决然不同。 胡颜掂量着手中的朱砂,寻思着:这东西虽然不如自己的血好用,但好歹算是个能画符的物件。自己的血何其珍贵,总用来画符,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与胡颜明面而来七八个人,竟都连跑带颠地扑向了“济心堂”。 胡颜满心狐疑,停下脚步,转头去看。 但见那三五成群的人,又跑到大夫那里看病。大夫一边给人号脉,一边询问道:“怎都回来了?” 老汉气呼呼地道:“没寻到老道,王瞎婆收了银子,却只让人等信儿。这病,哪里等得了人?!我和她理论想要讨回银子,她却像个泼妇一般……哎,不提也罢。想不到,那丑妇竟然还有帮手。我等不敌,被打了两拳,这才又回来了。” 大夫没再接话,直接开了药方给老汉。 老汉去拿药的时候,发现今天买的药格外贵。 胡颜玩味地一笑,转身离开。有些缘分,是能要人性命的。没有缘分,反而是上天的厚待。待她收拾完那屡次想要加害自己的二人,再去收拾老道,还这**县一个青天白日、阳光明媚。哎,明明是自己想要铲除老道,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真是吃护卫饭的良才。 胡颜不知道,她这位护卫需要保护的那位曲大人,已经彻底被她这位良才折腾得菊花开,痛苦来;床榻上,更心塞。 胡颜溜达着去找唐悠,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却发现唐悠自己撞进了她的眼底。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嚎叫,唐悠由酒楼二楼处翻滚着凌空而下,眼见着就要砸在胡颜的脑袋上。 胡颜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唐悠的人肉袭击,随即又伸出手,拉过旁边一位行走的壮汉,扔在了地上,被迫接住了唐悠。 壮汉双眼一突,连句天降横祸的感言都没有发出,便昏死了过去。 唐悠头晕目眩地从壮汉身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纳闷道:“竟然没事?” 胡颜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壮汉,道:“看看他还有气没?” 唐悠被胡颜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一个高蹿起来,待看清楚胡颜后,拍着胸口嘘了一口气,道:“哎呀,你是啊,可吓死我了。”转头,去看身下的壮汉,探手摸了摸他的鼻息,见人还有气,便放心道,“没事儿,死不了。”随即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他怎么在我身下?” 胡颜道:“他就是为了接住你而生的。” 唐悠咧嘴一笑,赞道:“就爱和你聊天!”说完,从荷包里翻找出一块银子,就要塞进壮汉的袖兜里。看看壮汉一脸胡须,衣衫落魄,想必着银子给了他,他也未必能护得住。这**县原本就民风彪悍,更多人的兴趣爱好就是打家劫舍,若银子给了壮汉,却害了他的性命,反倒不好。唐悠有些纠结了。她皱起包子脸,下意识地问道:“绿腰,你说怎么办?\u201 第二百七十章:一见胡颜终身误 ,唐悠的口误让胡颜微愣,随即却笑道:“你不是缺个上门夫婿吗?把人带回去,洗干净再说。你若满意,就让他以身相许。你若不满意,就当家里多个长工,给他一碗饭吃。” 唐悠一拍把咱,赞道:“还是你……”她微顿,看向胡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像,叫错人了。” 胡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妨。” 唐悠再次被胡颜征服,满满地感动道:“那个……你真好。对了,你叫啥来着?” 胡颜按住抽搐的嘴角,戏谑道:“我要是叫个包子、肉饼啥的,你是不是就能记住了?” 唐悠点了点头,随即拍着胸脯道:“你再告诉我一次,我这次一准儿记住!忘了是王八蛋。” 胡颜摇头一笑,道:“胡颜。” 唐悠恍然大悟:“我就记得狐狸来着,原来是叫胡颜。古月胡,我记得了。”说着,抬头向楼上看了看,撸起袖子,怒露凶光,“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有事,就不找你了。”说着,就又要往楼上冲。 胡颜也没拦着她,任由唐悠气势汹汹地冲上酒楼。她负手跟在其后,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唐悠冲到二楼,一看便看见了成东行和成西行,二人就站在另一个雅间的门口。 二人看见唐悠,成西行立刻道:“唐姐姐,你刚刚不是进了那雅间吗?怎么从下面上来啦?” 唐悠脸一红,道:“我多跑两趟,等会儿多吃点。”挥动胖手,“去去,你俩先进那个雅间待一会儿,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咱们在吃饭。” 成东行对着唐悠敛衽一礼,拉着成西行的手腕,作势往雅间里走。 唐悠一巴掌拍开雅间的门,喝道:“你个小狐狸,给老娘滚出来!这雅间明明是我订的,你怎么敢抢?!” 封云喜把玩着筷子,看都不看唐悠,嗤笑道:“真是好笑。你说你预订的,拿出凭证来?现在,我在这个雅间里,就说明雅间是我的。你再进来,休怪我再将你扔出去!”说着,柳眉一竖,喝道,“出去!”一双筷子随之飞出,直取唐悠双眼!此手,煞是歹毒!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唐悠眼前,轻轻松松地截住那筷子。手的主人将筷子把玩在手指间,戏谑道:“云喜如此大的火气,好生吓人呐。” 封云喜一见胡颜,原本充满暴戾的眸子瞬间变得水润起来。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委屈。一方面是封云起,一方面是她胡颜,都变着花地来欺负她,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封云喜冷哼一声,一扭头,不肯看胡颜。但那样子,哪里像是与人斗狠,明明就是小女子在和情人斗气。 无涯觉得,一定是自己不懂感情,所以……眼花、心盲,分不清事实真相。昨晚,主子回到宅子后,喝了一个痛快,扯着喉咙唱了一夜,震得他耳膜直疼。今天,他本想守着主子,却不得不出来和封云喜的护卫换个班,让那五人休息一下。据说,这个封云喜更不省心,不但到处闲逛,还惹是生非。自己作为属下,只有陪着、护着的份儿,哪里敢去管教?这不,她刚到酒楼,就抢了这间最好的雅间,还将原本预订了雅间的唐悠扔到了窗下。 他的武功比封云喜不知高了几杯,因此,刚才胡颜与唐悠在楼下的对话,他听得真切,知道胡颜不但认识唐悠,还挺护着她。这一点,令天涯十分意想不到。在他的印象中,胡颜不像是会照顾别人,或者说,她不像是一个会有朋友的人。这倒不是说她人不好,而是,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像阵风,威力很大,却不是任何人能抓得住的。瞧昨晚封云起的样子,无涯表示,他十分怀疑他的主子也抓不住胡颜这阵风。 胡颜环顾一圈,见无涯也在,便冲着他点了点头。 无涯现在哪敢怠慢胡颜,当即回了一礼。 他是十九骑的头儿,他的属下见他回了礼,立刻有样学样,纷纷对胡颜施礼。 胡颜眯眼一笑,将装着朱砂的罐子放到几上,然后坐在了封云喜的对面,眼睛在她的脖子上一扫,却发现那钥匙不见了! 她心头微颤,却并未表露出来。她暗道:钥匙若不是被封云喜藏了起来,就是被封云起要了回去。 胡颜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成功引起了封云喜的注意。她转头后,又瞪了胡颜一眼,却始终没有说话。 唐悠见胡颜与封云喜认识,虽然有些气恼她没有为自己出头,但转而一想,自己为何要生胡颜的气?她不帮自己是应该应分的,帮自己却是人情。再者,刚才若不是有她帮衬,自己这双眼睛早就没了。 哎……自己这逞强冲动的性子,应该改一改了。在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却如此不懂隐忍,怕是会惹祸上身。第一次和封云喜对上,她害得绿腰被封云起重伤;这一次和封云喜对上,若没有胡颜自己一准儿成瞎子。下一次,若她还能和封云喜对上,自己若没有事成把握,一击即中,都不会再与她斗,哪怕缩头装孙子,也比不能自保强。思及此,唐悠退出了雅间,又跑到楼下,使了铜板,让人将那壮汉送到自己家里,又如此这般那般地交代一二,这才放人离去。然后,她又噔噔噔地跑回到楼上,到隔壁雅间里,点了一桌子的美食,请成东行和成西行一同享受。 席间,成西行的脸色有些惨白,拿筷子的手都隐隐在颤抖。 成东行看了看成西行,关切道:“可有不适?” 成西行漏齿一笑,道:“无碍的。难得今天是唐大小姐生辰,你我兄弟二人,没有礼物可送,陪大小姐吃顿饭,却是不好推辞的。” 唐悠笑眯了眼睛,一筷头接着一筷头地给成西行夹菜,一叠声地道:“吃吃,多吃。”转个筷子方向,又给成东行夹菜,“你也吃啊,多吃,看你们瘦的。\u20 第二百七十一章:诱 ,成东行向隔壁扫了一眼。 成西行给成东行夹了一筷头的菜,道:“哥,吃吧。” 成东行点了点头,也给成西行夹了一筷头的菜,道了声:“吃吧。” 唐悠将自己的饭碗捧起,凑到二人面前,笑嘻嘻地不语。 成东行和成西行对视一眼,然后一人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了唐悠的饭碗里。 唐悠啃着鸡腿,笑成了包子脸。 隔壁雅间里,胡颜给封云喜夹了一筷子菜,道:“云喜气呼呼的,可不好看。不如,我赋诗一首,送你可好?” 封云喜感觉脸上发烧,一只小偷在胸口处乱跳,竟乱了方寸,哼了声,道:“你喜欢赋诗便赋,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生硬,急忙改口道,“我……我是说,你若赋得不好,得罚酒!” 胡颜朗声一笑,大大方方道:“好!” 封云喜看向胡颜,越发觉得,这是女子当真比一般男儿都好看。不但姿容觉得,其气度不凡。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胡颜竟是气韵天成、一身风华,绝非一般的高门大户可比。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素袖随风、临风独立,当真是与众不同。 胡颜沉吟片刻,表情十分严谨地吟道:“**县,县合六,**县里有小妞,脸儿一鼓像蛤蟆,一戳一蹦跶。” “噗嗤……”原本应该生气的封云喜,却突然笑出了声。她笑得脸飞红霞,俏生生地横了胡颜一眼,哼哼道,“你才像蛤蟆,一戳一蹦跶!” 胡颜突然哽了一下,她发现,封云喜的变化太大了,让她有些不忍直视。哎呦喂,这是……她捏碎整粒药丸的后遗症吧?果然,好可怕。 无涯站得笔直,充当着一个合格的护卫,心中却有些发毛,觉得封云喜和胡颜在一起的画风实在太过诡异。 封云喜再次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阿颜聊聊天。” 无涯道:“小姐,主子让属下等人保护小姐,属下万死不敢擅离职守,还请……” 封云喜打断无涯的话,不悦道:“主子是主子,小姐就不是小姐吗?若我更衣,你们是否还要跟着看?” 无涯立刻抱拳道:“不敢。” 封云喜冷声道:“那还不出去!难道,要我请你们吃饭不成?” 无涯无法,只好带领属下,一起退了出去。 此时,恰好有店小二上楼送菜。 胡颜对店小二道:“给那几位上一桌好酒好菜。” 店小二明白,这是付钱的主,于是乐呵呵地应了:“好咧。” 无涯等人暗道:胡颜此女不简单。他们虽不至于被一桌子酒菜收买,但心中却都希望,如此出手阔绰且懂得人情世故的女子,能成为自己的当家主母。 店小二退了出去,门被关上,雅间里只剩下胡颜与封云喜。 胡颜给封云喜倒上酒,举杯道:“云喜,我们喝一杯,冰释前嫌。” 封云喜点了点头,举杯,与胡颜相撞。二人指尖微微触碰,封云喜的脸唰地红了。胡颜的嘴角抽了抽,忙一仰头,饮尽杯中酒。嘶……真爽! 封云喜红着脸,用唇沾了沾酒,道:“我不擅长饮酒,今天且陪你喝了这一杯。你……你以后不许再掴我的脸,否则,哼,要你好看!”用袖子挡着脸,饮下杯中酒。 胡颜挑眉一笑,邪肆道:“这掴不掴脸,还要看你惹我不惹我。若惹得了我,我可未必还是掴脸。”没准儿,直接将你剥皮割肉剔骨。嗯,这活儿,白子戚干得好,想然自己的手法也不差。 不想,胡颜的话竟让封云喜误会了。她的俏脸瞬间染了红霞,忙用双手捂住脸,仅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胡颜,娇声呵道:“你……你说什么呢?!” 胡颜微愣,有些不解封云喜为何会做出这般姿态,但她并不将此放在心上,毕竟,她现在能有心情和封云喜扯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想问问她脖子上的钥匙哪里去了。 胡颜也不解释,刚要开口询问钥匙的事,封云喜却先一步开口道:“你那个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胡颜拍了拍手边的罐子,道:“这是……骨灰。” 封云喜一惊,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身子往后挪了挪,不太自然地问:“你怎么还抱着骨灰到处走?那是……谁的骨灰?” 胡颜顺口胡诌:“我的一位老朋友。” 封云喜望着胡颜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还是个长清之人。能得你的青睐,那人该是多幸运。” 胡颜若有胡须,都有抚着胡须点头,摆出一副我是高人的模样。但,她没有胡须。她只能摸了摸那装着朱砂的罐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傻妞怎么有勇气出来闯荡江湖?骗子都不稀罕拿她练手。 封云喜见胡颜没有紧缩,心中竟是一痛。她追问道:“你为何如此感伤?” 胡颜望向窗外,幽幽道:“我曾答应过这位老友,为他寻到一两件价值称心如意的祭品进行祭祀。原本,寻到一件珍珠手链……”眼睛往封云喜的皓腕上一扫。 封云喜顺着胡颜的眸光望向自己的手腕,看见那串胡颜送给自己的珍珠手链,感觉被胡颜视线扫过的肌肤竟一阵滚烫,心也随之轻颤了起来。原来,这手串是她要用来祭祀朋友了,却……送给了自己。 封云喜的心头泛起甜蜜,一边抚摸着着手串,一边试探道:“原来,这是你要祭祀老友之物,我还是还你好了。”说着,作势要往下取。 胡颜忙道:“既然送你了,又怎好往回要?” 封云喜唇角弯起,问:“你那老友可是女子?” 胡颜点头:“正是。” 封云喜道:“那我再寻其它不错的饰品送她。” 胡颜的视线往封云喜的脖子上一扫。 封云喜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皱眉道:“钥匙被封哥哥要回去了。”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生气!昨天晚上,封云起直接找到她,二话不说,扯走了钥匙。她本想复制一个再还给他,如今可好,什么都没得到。 胡颜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便不想再和封云喜继续啰嗦。封云喜却被引出了说话的热情,继续道:“那钥匙,原本是艳山上,一只猴子吐出来的。最可笑的,武林人士都以为那猴子就是所谓的山魈,追着猴群满上跑。那场面,你没看到,甚是好笑。说实话,那钥匙的材质看起来倒是有些特殊,但若说它是开启宝藏的钥匙,却不大可能。我都怕稍微用力,就将它捏碎了。\u20 第二百七十二章:共侍一夫 ,胡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知道了钥匙的来历。只不过,此来历实在是太过蹊跷。这把钥匙,曾经属于她。后来鸿天殿失火,六样祭品除了她日夜随身携带的人皮帕全部丢失。为此,她大动干戈,处罚了一些人,且开始了漫长的寻找。这钥匙,怎么可能被一只猴子吞进肚子里,然后又吐了出来?除非……是人为。 可是,谁又会那么无聊,做这样的事?其目的又是什么?艳山、山魈、妖女、天珠、宝藏、钥匙、地图……貌似,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了。 封云喜见胡颜愣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胡颜道:“这是让我数数你有几根手指头吗?” 封云喜发现,胡颜就连说话都如此风趣。她春心荡漾,含羞带怯地瞥了胡颜一眼,道:“谁让你数来着?若你连数都不分,岂不是傻子?” 胡颜淡淡一笑,道:“会数数的,未必就不是傻子。” 封云喜问:“此话怎么说?” 胡颜摆手,道:“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封云喜却道:“阿颜!你……你等一下。” 胡颜刚要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一双好似寒星的眼睛,望向封云喜。 封云喜抿了抿唇,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她纠结半晌,终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阿颜,我且问你,你……你是否心悦封哥哥?” 胡颜点头,回答得十分干脆:“是。” 封云喜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等滋味,反正呛得人难受、酸得人想哭、痛得人发狠、挠得人发痒…… 她心思翻转,一咬牙,又问道:“那我呢?” 胡颜反问:“你?” 封云喜一扭头,看向窗外,道:“对,我。你心悦封哥哥,他……也心悦你。那我呢?我等了封哥哥十多年,学习女红、学习武艺、学习一切他可能会喜欢的技艺,可是,临到昨晚,他却对我说,要我当他的妹妹!”转头,眼中含泪,看向胡颜。 胡颜心中欢喜,暗道:就应该这样嘛。自己十八般武艺都快用尽了,若还不能讨封云喜的欢喜,也枉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都快成精怪了。 胡颜这人嘴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让她说安慰的话,那决计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有阴谋在酝酿。可惜,她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她与封云喜之间已经没有交集的必要。说她冷情也好,说她只会利用人也罢,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这么多年,她唯一总结出的真谛便是——人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她嘴损牙利能喷毒,她乐意。 于是,胡颜道:“这样挺好。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我知道,封云起知道,这不挺好。” 封云喜一哽,酝酿出的那些情绪,竟被击得溃不成军。她不知道要如何继续组织自己的语言,只能喊道:“不可以!你们相亲相爱,扔下我一个人,不可以!” 胡颜道:“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天下下雨,你喊不可以,它能停吗?人家要娶媳妇,你喊不可以,人家就能不娶吗?有人死了,你喊不可以,那人能活吗?嗤……” 封云喜微愣,随即用十分失望的目光看向胡颜,摇头道:“阿颜,你……你怎么如此说话?” 胡颜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如何说话?” 封云喜喃喃道:“我们不是冰释前嫌了吗?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应该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啊。” 胡颜觉得好笑,冰释前嫌不代表不会后续结仇,再者,二人什么时候成为了朋友?此时,她为何不知道?于是问道:“怎么考虑呢?” 封云喜见胡颜终于肯听自己的话,竟提溜着裙摆,小跑到胡颜身边,攥着她的手,双眼散发着骇人的灼亮,激动道:“阿颜,我想过了。既然封哥哥想要娶我,我就嫁给他。我为妻,你为妾。你我二人共侍一夫。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你的。阿颜,你信我。” 胡颜望着封云喜,见她眼中是满满的真诚,那样子绝不作假。可怪就怪在,她竟然真的认为,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法子。 在胡颜看来,虽然男子可以娶妻纳妾收美婢,但从某种功能上而言,还是一妻多夫来得和谐。怎么,不信?你看在那红楼楚馆,一个妓女一天可以接十位客人,但一个客人却不能接连睡十个妓女。由此可见,想要后宅和谐,不会因雨露不均等问题祸起萧墙,还是要……嘶…… 胡颜十分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若非今天封云喜提出要两女共侍一夫,她还真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毕竟,自己若想保命,就得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老处女,一辈子无法尝到被翻红浪、鸳鸯交颈的欢愉。哎……好凄苦啊。真不知道有哪个男人愿意和这样的自己携手一生?怕是,没有吧。 封云喜见胡颜不语,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说法,心中虽然酸涩,但还是禁不住喜上眉梢,拉着胡颜的手不放。 胡颜收回手,淡淡道:“我是不会为妾的。” 封云喜微愣,随即跳脚道:“你什么意思?还想当妻不成?!” 胡颜不想多说自己的事,于是勾唇一笑,道:“是不想和你共侍一夫。” 封云喜一震,只觉得脸上好像被人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掴自己的人,显然就是胡颜!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胡颜,颤声道:“你……你为何不想与我共侍一夫?我诚心待你,你却如此对我!我们说过冰释前嫌,我也承诺会善待你,不会让你早晚来立规矩。我们一起服侍封哥哥,留在他身边,不好吗?”突然诡异地一笑,靠近胡颜,神秘兮兮地道,“我知道,你是想当正头娘子,不想做妾!呵呵……”眸光一厉,指着胡颜的鼻子骂道,“就凭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护卫,也想做封哥哥的娘子?你做梦去吧!除了我,封哥哥不会娶任何人。他肯要你,不过是贪图新鲜而已,等他玩够了,把你当成一双破鞋丢了!到时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得是我,还的是我封云喜,能救你!” 胡颜站起身,抓起罐子,夹在腋下,迈腿便往门外走。胡颜自诩并非常人,也没普通女子那些细腻的感情,但她并非疯子,所以和封云喜无法沟通,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封云喜突然尖声喝道:“站住!” 胡颜就像没听见般,继续前行。 封云喜急了,突然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胡颜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流泪道:“阿颜,你别走,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可是,你得告诉我,为何不愿与我一同服侍封哥哥?” 胡颜嗤笑一声,直接耸肩,将封云喜甩了出去。 封云起却像疯了般,飞快地爬起,挡住了胡颜的去路,一把拔出发簪,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发狠道:“今天,你若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便……一簪刺下!你知道的,封哥哥最是在乎我,若让他知道,是你伤了我,他可还会要你?” 胡颜用寒星的眸子,盯着封云喜的眼睛,缓步走进。每一步,都似云淡风轻,却都踩在了封云喜的心上,令她在微痛中呼吸急促。 胡颜墨发轻轻摆动,裙摆翻滚着云朵,好似踏浪而来,令人不敢直视。 她伸手捏起封云喜的下巴,挑眉一笑,道:“威胁我?” 封云喜磕巴道:“我……我……” 胡颜嫌恶地丢开封云喜的下巴,抓起她的手,将那发簪尖,戳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向后退开一步,道:“想要自伤诬陷我?不如来个狠的,直接戳破喉咙。能以身死威胁别人的人,才值得我看高看她一眼。你这种小打小闹,简直就是在耽误我吃饭的时间。” 封云喜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胡颜。这个在前一刻,还与她笑语嫣然的女子,此刻却如此狠绝无情,竟想看着她死?!这哪里是女子,简直就是恶魔! 封云喜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声音到最后,已经变得尖利。 胡颜本想说,我又不是你亲妈,为何不能这样对你?难道不想和你共侍一夫就是对不起你了?你那脑袋是让人当胡凳坐过吧?你最好回家里去问问,你到底来之哪里,是不是真的属于人类?只不过,她已经不屑和这样的人浪费唇色。要知道,这世上凡人种种,烦事重重,能遇见一个谈得来的,是缘分。大多数人,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你若非拉着那人达到同样的人生认知,是不现实的。很多事可以分得清对与错,但很多人却未必能分清是好人还是坏人。到了她这把年纪,最看得开的,便是喜好二字。喜欢,就在一起消磨一段时间;不喜欢,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毕竟,时间太金贵,过一天,少一天。 胡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她说:“你太丑了。” 封云喜石化了。 胡颜轻轻松松挥开她,溜溜达达地走出雅间。 封云起的世界,因为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彻底崩塌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硬茬子来了 ,胡颜来到唐悠所在的雅间,没有客气,直接推门而出。 唐悠见胡颜来了,十分开心,一拍自己身边的胡凳,道:“来来,坐。” 胡颜扬起笑脸,道了声:“好啊。”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唐悠身边。 唐悠扯着脖子,喊道:“店小二,加副碗筷!” 店小二应了一声,麻溜地送上一副碗筷,并对胡颜道:“这位小姐,那几位爷都吃好了,您看……” 胡颜明白其意,伸手去掏银子,唐悠却拍着胸脯道:“算我的,都算我的。今天还没好好儿谢谢你,这点儿饭钱,算我的。等以后我再登门重谢。” 胡颜收回摸向银子的手,又道了声:“好啊。” 唐悠见胡颜爽快,心中高兴,让店小二再上两个好菜。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麻溜地跑出去准备菜了。 胡颜看向成东行和成西行,笑而不语。 唐悠疑惑道:“这二位你都认识的,你还帮过他俩呢,不记得了?” 胡颜勾唇一笑:“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二位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呢?” 成东行敛衽一礼,道:“是应该登门道谢了。是东行做事不周,还望胡姑娘不要怪罪。” 成西行瞥了胡颜一眼,没有说话。 胡颜突然用脚踢向成西行的胡凳。 成西行下意识地用脚去挡,却被胡颜一脚踢开。 成东行立刻伸脚去护着成西行,却被胡颜反踢了一脚。 唐悠见三个人都没说话,就突然动起脚来,一张脸有些茫然,喃喃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切磋武功吗?” 胡颜一脚踹碎成西行屁股下的胡凳,成西行身子一歪,被成东行搀扶着,二人同时站起身。 唐悠火烧屁股般冲过去,满眼关切地对成西行道:“你没事儿吧?咦?你屁股出血了!”一股怒火冲上胸膛,转头瞪向胡颜,吼道,“你怎么一进来就出手伤人?你看!你把东行的屁股都踹出血了。” 胡颜却道:“我出踹个凳子能把他屁股踹出血了?那我在这一拍几,那哥倆岂不是都得鼻青脸肿?” 唐悠哽了一下,也知道自己说得没有道理,当即瘪了回去,小声询问道:“西行,你屁股怎么了?”说着,竟要用手去摸。 成西行拦下唐悠胖爪子,满眼警觉地看向胡颜,不说话。他昨晚被箭雨设伤了臀部,刚才与胡颜互踢,再次扯开了伤口,痛得额头冒汗,身子发虚。 成东行手腕一抖,已经将匕首拿在了手中,隐在了袖口下。胡颜既然已经找来,便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 胡颜的手段,兄弟二人亲眼所见,金蚕天丝在手,二人都不是胡颜的对手,更何况金蚕天丝被毁,成西行还受了伤,若非今天唐悠生辰,非要拉着兄弟二人出来庆祝,他俩不好推拒,只能负伤随行。不想,竟在这里遇见胡颜。真是,天亡人不留。然,看胡颜的样子,便知道,哪怕今天不在这里遇见,她也会去找他俩。兄弟二人知道胡颜手段了得,从来没想过会一直瞒下去,只不过,没想到她打杀上门的速度会这么快。 气氛十分凝重,似乎只要稍微一个动作,就会将其戳破,爆裂,一发不可收拾。 唐悠虽鲁莽,但却有着心思细腻的一面,见兄弟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有异。她转头,去看胡颜,将其淡定从容,仿佛胜券在握的模样,便知道谁才是这场博弈的主角。她虽不知道胡颜与兄弟二人到底有何过节,但……她还是想护着兄弟二人,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够这个分量。不过,不管够不够,都要试一试! 思及此,唐悠放开成东行,凑到胡颜身边,陪着笑脸道:“胡……胡颜,今天是我生辰,他们陪我出来庆祝一番,你……你也陪我喝一口,如何?”说着,还伸出胖手,试探性地推了推胡颜的肩膀,一副老鸨和客人打闹的架势,端得是十分讨好。 胡颜今天前来,是准备直接拿下兄弟二人的性命,却见唐悠此举,便猜出了她的心意。她在心中轻叹一声,道了声“罢了”。想要自己的性命的人,千千万万,这二人不过是两条小虫,且放过罢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事情不能这么办。 放虎归山终是后患。再者,兄弟二人能负伤陪唐悠出来庆祝生辰,可见还算有心,只不过,心思这种东西,最是诡谲莫测,前一刻的好,未必不会成为下一刻的恶。还是,小心为好。她不想唐悠受伤。 思及此,胡颜伸出指甲,在几的一角轻轻一划,然后一掌拍下,几角掉落,切口整齐犹如宝剑利刃切割。 兄弟二人倒吸了一口气,唐悠更是瞪大了眼睛,吓得双腿发软。她见胡颜此举,误以为她不肯罢休,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放过他们吧!求你放过他们吧!我知道你有能耐,你……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我……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让你出手,你……你给我三分……不不,给一分薄面就好,放过他们,我求你了……” 胡颜的眸子闪烁,却没有去搀扶唐悠,而是看向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微愣,没想到唐悠会为了二人做到这一步。成西行毕竟年轻气盛,城府不深,撅着屁股,一把将唐悠扯了起来,喝道:“求她做什么?!是生是死,都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儿!无需求她这个蛇蝎心肠之人!再者,她未必是我们心底的对手,路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说着,一扬小下巴,一副我很强大的样子。实则,双腿颤颤,心里十分害怕。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唐悠对兄弟二人的话半信半疑,攥住成西行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不但冰凉,而且在微微颤抖。唐悠这才知道,他说得是谎话,他在害怕胡颜。 唐悠看向胡颜,满眼的恳求之色。不知道为什么,胡颜虽然看似不近人情,但她却觉得,胡颜对她好像挺好的。这是一种直觉,旁人不懂。 胡颜也好奇,不知道这兄弟二人为何要刺杀自己。她作为绿腰时,他们二人曾出现过;她现在是胡颜,他们二人又再次找上门。这速度,好像知道她是谁似的。于是,她眸光清冷,淡淡道:“你们为何刺杀我?” 唐悠一听这话,腿又软了,却忙挡在兄弟二人的面前,抢先回道:“他们那么瘦弱,怎么可能刺杀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胡颜轻蔑地一笑,道:“被人保护的滋味,真好。” 成东行轻轻压下唐悠张开的胳膊,沉声道:“此事,我们认。你想如何了结?” 胡颜勾唇一笑,莞尔道:“你们害我出了那么多的血。我当时说了什么,你们不会如此年轻就健忘了吧?” 成西行推开唐悠,喝道:“不就是血债命还吗?”亮出匕首,“今天,我们就拼死一搏!” 唐悠看看胡颜,又看看成东行和成西行,心中一面迷茫。她发现,她与他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他们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很显然,她被他们二人骗了。他们二人再次回来,不是要探望自己,而是要刺杀胡颜。可是胡颜一个好好儿的姑娘家,怎么就得罪了他们兄弟二人?这是什么样的过节,非要喊打喊杀呢?坐下来,吃口饭,不能化解吗? 尽管知道自己被骗,可唐悠还是不想让兄弟二人与胡颜大动干戈。她对胡颜有着莫名的好感,对兄弟二人亦然。看兄弟二人的样子,可能不需要她的保护,但……成西行明明在害怕啊。 胡颜伸出两个指手:“两次,你们刺杀了我两次。”这话,却是在诈兄弟二人。她想知道,兄弟二人到底知不知道,绿腰既是胡颜。 果然,成西行道:“一次也好,两次也罢,你这次逃不了!” 很显然,这是认下了他们一共刺杀了她两次之事。这就值得玩味了。他们是被人指使,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前者,二人被何人指使?指使他们的人,必然十分了解自己,或者说,那人知道她是谁,在扮演谁;若是后者,那就简单多了。只不过,她既不记得合适迫害过兄弟二人,又想不明白,兄弟二人是如何知道她是绿腰、绿腰是胡颜? 胡颜突然站起身,竟吓得成西行向后退了一步,成东行也亮出了匕首。 胡颜冷喝一声,道:“你们穷追不舍,非要自我于死地,我若心慈手软,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她眼见兄弟二人要动手,转而道,“不过……” 兄弟二人立刻停住,听她后话。 胡颜勾唇一笑,道:“既然唐悠为你二人求情,我愿卖她一个面子,留你们两条小命。” 成东行眼波闪烁,没有搭话。 成西行却是冷声一声,强硬道:“谁留谁性命还不一定呢!” 胡颜一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空掴了成西行一个嘴巴子。将他整张脸都打歪了。唇角缓缓滑落一行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二百七十四章:若辜负,死无葬身之地 ,成东行暗自心惊不已。他是万万没想到,胡颜竟如此厉害。不但出手快若闪电,且竟然练成了隔空使力。看来,第一次刺杀她时,她没有下手收拾他们,是因为有急事要做。第二次去刺杀她,她虽表现自如,但确实如得到的消息说,她有僵死血冷之症,那时正好发作,所以他们兄弟二人还得以全身而退。今天,许是真的要将命交给她了。自己的命给她倒也罢了,只不过……成东行偷偷瞥了成西行一眼,心中微痛,满是不忍。 唐悠惊叫一声,立刻护在成西行的身前,对胡颜喊道:“你说要卖我面子的,不能再打他们!”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她好像十分好说话,点了点头,轻巧地道:“好,不打。” 唐悠和兄弟二人微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胡颜。 胡颜却看向唐悠,淡淡道:“唐悠,今日事了,你们我二人再无瓜葛。” 唐悠的心中突然弥漫上一股酸楚,就好像要被人遗弃了一般。她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着实令人心慌。她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抓住胡颜,但却不敢。她发现,胡颜对她的态度变了,竟……在拒绝她的靠近。 是啊,成东游和成西游,刺杀了胡颜两次,明明是想要她性命。自己却要保住二人,这便是与胡颜作对。自己实在不该如此行事,但…… 唐悠回头,看向成东行和成西行,瞪眼道:“你俩为何刺杀胡颜?!她……她是个好人!” 成西行嗤笑道:“好人?!” 成西行扫了成西行一眼,示意他噤声,然后对胡颜道:“说吧,要如何能放过我们?” 胡颜打了个响指,道:“我喜欢聪明人。” 唐悠立刻道:“你不能喜欢他!” 胡颜真想踹唐悠一眼,这个节骨眼她跑出来搞笑吗?胡颜不搭理唐悠,对成东行道:“你们两次刺杀我,为何?” 成东行抿了抿唇,道:“不能说。” 胡颜见成东行十分老成,知道在他口中必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除非使用非常的手段。她瞥了眼唐悠,既为她的眼光高兴,又挺令人恼火。 胡颜知道成西行会是个突破口,可是说实话,她对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刺杀自己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她问:“那就说说,如何知道绿腰是我?” 唐悠感觉自己听到了天书,一脑门的雾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即喃喃道:“绿腰是你?你说什么?绿腰怎么会是你?” 成东行这次给出了答案:“我们听命行事,一击不中,自然再击。” 此话的意思是,致使兄弟二人动手的人,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刺杀绿腰没有成功,那就接着刺杀胡颜。 胡颜心中明白,像兄弟二人这样的杀手,若真的那么容易撬开口,便不会好好儿地活到今天。看来,指使二人动手之人,对自己不但十分了解,且执意要取她的性命。 这世间,想杀她的人真是多如牛毛,但能成功者至今无一人。然,她却对那指使兄弟二人的人,颇感兴趣。毕竟,此事关系到唐悠,便不能轻易作罢。 胡颜问:“你们二人中了我的‘蓝焰’,是如何解的?” 成西行看了成东行一眼,回道:“是长老般我们解的。他用了‘鬼……’” 成东行打断成西行的话,道:“此乃族内之事,不方便对胡姑娘言明。此术法,可将我兄弟二人中的‘蓝焰’集中到指尖。我们的指尖便有了‘蓝焰’之毒。我们只需将此毒渡到他人身上,便可。” 胡颜并不关心二人将那“蓝焰”之毒渡给了谁,却在二人的回话中得到了几个有用信息——族,长老,鬼! 养鬼者不少,但全族都侍奉鬼的地方,却不多。据她所知,曾经有一个十分强大的羌魅族,他们侍奉鬼物,却被祭司们灭族了。此事,若说与她有关,她还真是冤枉;若说与她无关,她却又脱不了干系。不过,她觉得这二人应该不是羌魅族的后人,毕竟他们在袭击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过司韶。 因为司韶,正是羌魅族的少主。 想到司韶,胡颜禁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羌魅族被灭,只因怀璧其罪。她一直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却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司韶的好。起初,司韶是要刺杀她。可在被她养了几年后,就慢慢变得喜欢跟随她。他总说她冷血、说她弃他、说她对他意图不轨,殊不知,正是因为她在怕,才不敢接近他。她怕有一天,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挖出他的双眼! 只因,那是羌魅族集全族性命也要保护的胜器——五行瞳。 五行瞳,据说能看透生死、看破轮回、看到命运的反复无常。上能窥仙,下能视鬼,更可在世间寻宝。 这些传说,胡颜是不信的。 但是,五行瞳却是可以用来祭天的圣品,这却是真实的。 若要收集起小哥哥的神识,六样祭品缺一不可。而五行瞳,便是其中之一。 司韶的每次靠近,都让胡颜心生别扭之感。就仿佛,她用尽心思养大的孩子,不过是头待宰的猪而已。这种感觉,着实不令人愉悦。 胡颜在心里轻叹一声,知道从那兄弟二人的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便捞起坛子,夹在腋下,转身走了。 唐悠却突然喊道:“绿腰?!” 胡颜脚步微顿。 唐悠颤声道:“你是绿腰?你真的是绿腰?”她问得小心,生怕心中沈腾起的那种喜悦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她的绿腰若还活着,该多好。 胡颜回头,勾唇一笑:“唐大小姐,我现在叫胡颜,与你再无关系。” 唐悠的身子一僵,喜悦尚未来得及落地,那种真实的痛,却由小小的心脏弥漫至全身。这是绿腰,却不认她了。 胡颜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时,垂下眼睑,道:“唐悠,忘了我曾经是谁,也无须记住我以后是谁。”有些缘分,会致命。像她这种仇家满天下的人,多靠近几分都会沾染上晦气。说来也矛盾,偏偏她又是以身侍神的大祭司,很多人恨她,却要仰仗她;很多人明明只能跪在她的脚下,却偏偏想着如何杀死她。生命何其无辜?怎好被如此折煞?朋友、亲属、爱情,对她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即之物。越是看重,越要远离。可笑的保护啊…… 这世间,谁能陪她一同下地狱?! 胡颜突然回头,眸光锋利若剑,看向兄弟二人,缓缓道:“知道你们的命是谁救的,若伤之,天道人间地府,无尔等葬身之处!” 胡颜浪迹在街头,明明天上的日头晒得人皮肤发烫,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甚至有些……荒凉。 她也想与司韶的关系变得简单而纯粹,却……做不到啊。每一次的接触、每一次的温柔,都好像在为挖他双眼做准备。多么残忍的温柔,呵…… 胡颜在自嘲中,漫步在街道上。不知不觉中,走到“娇红倚绿阁”,想要在莺歌燕舞中买醉、买笑、买温暖,也许枕着某人大腿睡一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然,放纵不难,难得是放纵过后的空寂,无法面对。 想到白子戚,胡颜又是一声叹。 如此一个狠辣的人物,却偏偏对她有求必应、温柔以对,换做任何一名女子,可能都会飘飘欲仙,恨不得自荐枕席了。然而,常言说得好,一见如故是为了更好地发觉出对方的缺点;一见钟情是为了日后翻脸时不被时光拖后腿。至于这话是谁说的?自然是胡颜。 白子戚的美男恩啊,看似柔情百转,实则……暗藏锋芒啊。他要得是什么,胡颜也看不懂了。 “娇红倚绿阁”里,传出女子抚琴的声音,那浓重的相思裹着寂寞,如同雨滴般轻轻砸落在心头,慢慢侵入了一丝荒凉。去掉了夜晚来临后的献媚与浮华,这才是每个女子最真实的情感,渴望却不可及。 与其相比,自己何其幸运?尚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是……如何选择罢了。 胡颜伸手捂住太阳,勾唇一笑,转身离开“娇红倚绿阁”。 “娇红倚绿阁”的二楼处,白子戚踱步走出。垂眸,看着胡颜远去的背影,眸光沉沉深几许。 胡颜寻了一家热闹的小酒肆,酒不好,且看热闹。 这家小酒肆她曾光顾过。那时,她叫绿腰。 小酒肆不大,却是贩夫走卒歇脚的好地方。酒水不贵,比不上佳酿,却着实不错。用海大的碗盛着,明晃晃的,一看就醉人。 胡颜这样的人物,衣着光鲜、一身风华,一进入小酒肆就引起了众人的注视,在惊讶与她的气度时,皆以为她走错了地方。不想,她竟然在仅剩下的一张几前坐下。别人都是跪坐,唯她一人盘腿而坐。那大而化之的样子,若是别人如此,一准儿会令人觉得粗鲁不堪,可偏偏她那般,只会令人觉得舒服、惬意。 胡颜将罐子往几上一放,挥手让店主上酒上菜。 几碗酒下肚后,胡颜呵呵一笑,以手臂支头,看着周围人的热闹。 别人喝酒,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唯自己一人而。 形单影只了多年,这个时候却矫情上了?真是……不该。 胡颜为自己倒满酒,再次仰头喝下。 再放下碗时,发现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骑了花青染 ,花青染?! 胡颜微愣。 花青染的到来,使整个小酒肆蓬荜生辉,就连破旧不堪的几,似乎也明亮了几分。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众人皆屏住呼吸,偷偷打量着花青染。 花青染也不说话,从几上拿起另一只碗,拎起粗糙的大酒壶,为自己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胡颜笑了。 二人也不说话,自斟自饮,你一碗我一碗,喝得那叫一个又快又狠,就好像在拼酒一般。 周围人来来往往,换了两茬,直到月亮升起,整间小酒肆只剩下二人。 胡颜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摆手道:“不喝了。我们终于把别人喝散场了!” 花青染一拍几,大声道:“这里,终于成为我们的了!” 店主和厨娘对看一眼,纷纷暗道:我们还在呢,怎么就成你们的呢?这是打算明抢啊? 胡颜指着花青染的鼻子,笑道:“你怎么变样了?” 花青染摸了摸自己的脸,愣头愣脑地问:“还像二货吗?” “噗嗤……”胡颜笑了起来,直拍几。 花青染一把扯过胡颜的一领,瞪眼问:“我问你,我还像二货吗?!” 胡颜的眼珠子提溜一转,道:“我给你化化妆,你就不像了。” 花青染竟点了点头,松开了胡颜,乖巧道:“那你画得好看点儿。” 胡颜一将屁股一抬,坐到几上,然后伸手在花青染的怀中摸了摸。 花青染怕痒痒,将身子扭成了蚯蚓。他按着胡颜的手,喝道:“不许摸我!” 胡颜嗤了一声,嚷嚷道:“你有腰,我没腰?要摸也摸我没有的东西。你有火折子吗?” 花青染摇头,放开手,含含糊糊道:“忘记有没有了。你自己找。” 胡颜又伸手到花青染的怀中一顿摸。 花青染再次将身子扭得跟一条蚯蚓似的。他不躲,也不嘿嘿直笑,却是皱着眉,嘟囔道:“太痒了。”便说,边扭。 店主和厨娘对视一眼,想赶人了。 不想,胡颜突然从花青染的腰间抽出“三界”,那泛着寒光的利器,吓得店主和厨娘一头缩进了厨房,再也不敢出来。 花青染看见“三界”,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夺,却终是收回手,如同一个小孩儿,满眼垂涎地望着“三界”这颗巨大无比的糖果,装模作样道:“这是你的,还你吧。” 胡颜将“三界”扔到几上,发出咣当一声,她嫌弃道:“谁要这傻货?!我一生气,它就在那瞎嗡嗡。这不是给敌人预警了吗?这缺心眼的玩应儿,给你了。二货配傻货,绝了!” 花青染抓起“三界”,凑到眼前看了半晌,终是点头道:“我就说嘛,为何一看见它就喜欢,原来是有缘分的。”说着,当真又将“三界”收回剑鞘,还宝贝似的拍了拍。 胡颜突然叫道:“啊!” 花青染忙问:“怎么了?” 胡颜眼睛一亮,道:“我有办法了!”拿起一根筷子,用食指不停地挠着筷子尖,几下之后,竟真的将筷子挠起了火。 花青染拍手叫道:“好厉害!” 胡颜得意,看着筷子燃烧。 花青染也拿起一根筷子,在空中一晃,那筷子便燃烧了起来。花青染笑容璀璨,若孩童般清澈。他献宝似的对胡颜显摆道:“你看,我也会。” 胡颜鼓起嘴巴,噗地一下,吹灭了花青染手中的筷子,狠狠地瞪了花青染一眼。 花青染瘪了瘪嘴,看样是似乎是要哭。 胡颜扬起拳头,威胁道:“你要是敢哭,我就打你!” 花青染一扭头,哼哼道:“坏人!” 胡颜吹灭了自己手中的筷子,捏过花青染的下巴,转过他的脸,威胁道:“你别动啊,不然给你画丑了,可不怨我。” 花青染立刻正襟危坐,样子乖巧得不得了。 胡颜给花青染画了眉毛,然后又打开装着朱砂的罐子,掏出一点朱砂,在中心揉开,抹在花青染的双颊上。 胡颜打量着花青染,微微皱眉。 花青染忙问:“怎样,还像二货吗?”由此可见,二货这个词儿,对他伤害多大。简直是痛彻心灵啊!就算酒醉,也是惦念不忘的。 胡颜喃喃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花青染生气了,一把几,喊道:“不和你玩了!” 胡颜立刻安抚道:“别啊,可好看的。你等会儿,我知道原因了。”说着,去解花青染的发冠。 一头青丝滑落,花青染美得雌雄莫辩,好似仙子。 胡颜一手捏着花青染的下巴,抬高他的脸,一手沾着用酒水晕染开的朱砂,细细涂抹在他的唇上。 花青染半眯着眼睛,眸光潋滟地望着胡颜,问:“你在我唇上涂了些什么,好吃吗?”说着,舌头一伸一卷,舔了胡颜的手指一下。 胡颜立刻嚷嚷道:“别舔别舔,胭脂没了。” 花青染多乖多听话啊,立刻不动了。 待胡颜给他画完唇,他才喃喃道:“指尖胭脂色,真好吃。” 胡颜笑骂道:“你个二货喝多后,竟成了小色鬼。” 花青染一挺胸膛、一扬脖子,道:“怎么会是小色鬼?我是花青染!” 胡颜不搭理她,眼睛四处一寻摸,终于找到了两只杂面馒头。她一把将其抓在手中,拉开花青染的衣领,放在他的胸口一只。 花青染开始挣扎:“不要!” 胡颜邪笑道:“你说不要就不要?那还要我这样的坏人做什么?做坏人也是有主见的!”说着,向花青染扑了过去,执意要将另一只馒头放进他的胸口,占领另一个至高点。 酒肆外,封云起带着十九骑正在到处找封云喜。 封云喜在与胡颜谈话后,便消失不见了。无涯寻了整个下午,都不见其人。他生怕封云喜莽撞出事,知道事情不能继续瞒下去,这才惊动了封云起。 封云起在寻封云喜,同时也是在找胡颜。 若非胡颜对封云喜说了什么,她也不会突然不见。又或者说,是胡颜掠走了封云喜,也未必没有可能。胡颜那般聪慧,必然已经知道钥匙在他手中,她想要得到钥匙,就务必要用封云喜来换。 无涯想要以死谢罪,被封云起拦下了。若说死,也不该无涯去死,那心怀不轨之人,才是真正的该死! 封云起去了县衙,并未寻到胡颜,只看见大夫在曲南一的房里走出来。 他派人将大夫掠到自己面前,问他在给谁看病。 大夫回复说曲大人私处有伤。 此话,让封云起再次误会了。 他以为的私处是男子的命-根,误以为曲南一狠狠地疼爱了胡颜一番,所以才导致了私处受伤。他心中怒火中烧,差一点儿拆了县衙!幸好他素来自制力极强,知道眼下不是置气是时候,找到封云喜,才是真事。封云喜落在胡颜手中,顶多挨几个嘴巴子,若是落在他人手中,后果可想而知。他行事素来张狂,得罪了不少武林人士。若他们要报复,大可以冲着自己来。可惜,很多武林人士都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鼠辈,只敢背后捅刀子,不敢明目张胆和自己为敌。实是令人不耻! 封云起带着十九骑,在**县里寻人,路过一间小酒肆时,他似乎隐约听见了胡颜的声音。 他勒停马,身后之人随之停下狂奔,步调统一,不见杂乱。 封云喜侧耳去听,果然,是胡颜的声音! 胡颜大声喊道:“水无常形,命无常态,运无常势!天地万物随时节而变化,人之造化如月有阴晴圆缺,男女之情不过是故弄玄虚的一场烟雾,最后都要剥开衣裳看真相!” 封云起听闻此话,唇角竟不直觉地勾起,随即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他策马,来到小酒肆的门前。奔雷双蹄一扬,踹开了那扇不坚固的门,发出咣当一声响。 封云起探头去看,但见胡颜正骑在花青染的腰间,手中捏着一只变了形的馒头,高高举起。花青染躺在席子上,一头青丝凌乱,一张唇瓣嫣红,双眼迷离,衣襟大开,一副任君采撷的绝美模样。 突然闯入的封云起,打扰了二人的“雅兴”。 花青染不想其他人见到自己这幅模样,随手抓出左胸上的馒头,砸了过去! 胡颜的高谈阔论被打断,十分不悦。手一扬,便将馒头砸向了封云起的脸! 封云起抓住了花青染扔过来的馒头,却……被胡颜的馒头砸中了鼻子。 馒头砸人能有多疼? 馒头砸人确实不疼。 但若是灌入了真气的馒头,那就是馒头中的金刚! 馒头被封云起从脸上抓下来,馒头中间明显出现了一个完美的鼻子凹形。封云起的两行鼻血,就那么静静地流淌了下来。毫无声息,却……惨不忍睹。 馒头脱手后,胡颜也看向封云起,此刻见自己砸得是他,竟心虚地加紧双腿。好吧,她错把他看成小哥哥了。所以,下意识地想要弯腰躲起来。然而,她又能躲到哪里去?胡颜的屁股就像长了钉子,在花青染的身上挪来挪去。 花青染发出一记暧昧的声音:“呜……\u201 第二百七十六章:不想心疼你的孤单 ,封云起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胡颜和花青染,用手中的馒头擦拭干净鼻血,竟十分平静地笑道:“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胡颜嘿嘿傻笑,心中骂天骂地骂起了花青染的祖宗。为啥骂花青染的祖宗?若不是他家祖坟有问题,怎会将这个二货送来自己身边?!不骂花家祖宗,骂谁?然,她心知肚明,自己和封云起可能是八字反冲。只要自己一嘚瑟,准会被他赶上,踹一脚。痛不痛?痛!却得忍着,谁让她自己嘚瑟呢? 胡颜本就醉酒,此刻虽然清醒了七分,但还必须借酒装疯,不然怕是不好过。于是,她冲着封云起勾了勾食指,笑道:“来呀,一起玩吧。我们一起骑马!” 封云起的眼睛眯了眯,有种冲过去,将奔雷踏死胡颜的冲动! 花青染也不要看封云起,从地上支起身子,推开胡颜,道:“到你当马了!” 胡颜真想一脚踢飞花青染那张绝美的脸,但转而一想,却觉得这样也好。于是,她十分痛快往地趴在地上,当起了马。 说实话,她觉得,花青染不敢骑自己。 可是,她错了。 花青染直接跨坐在她的背上,然后指着封云起道:“我与你赛马!” 封云起怒极反笑,竟往后退了两步,扬起下巴,道:“好!我们赛马!” 花青染一巴掌拍在胡颜的臀部,喝道:“驾!” 胡颜恼羞成怒,骂道:“驾你姥姥!”一翻身,将花青染闪了下去。 花青染眸光一凛,指着胡颜道:“你这马儿不乖。” 胡颜呲牙一笑:“天生野马,性子烈,不是你能骑的。” 花青染抿了抿唇,突然露出孩童的样子,冲着胡颜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过来,他有秘密和她说。 胡颜警觉起来,没有动。 花青染却屁颠颠地凑过来,趴在胡颜耳边,突然大喊一声:“啊!” 胡颜必须承认,她被这个幼稚到了极限的游戏,吓了一跳。她抬脚就向花青染踹去! 花青染喊道:“马尥蹶子喽。” 胡颜的耳膜嗡嗡了半天,才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幸而她还有一只耳朵好使,听见了花青染的话。当然,如果那只耳朵不好使,也许她更能开心点儿。 胡颜追上花青染,饱以老拳。 花青染与胡颜扭打到一起,就好像两个负气的小孩儿,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封云起和十九骑站在小酒肆的门外,看着二人在席子上滚来滚去,都是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谁能想到,素来手腕了得的胡颜,会如此泼皮?谁又能想到,衣袂飘飘犹如谪仙的花青染,会如市井之人一般与人打架? 二人在席子上扭来扭去,花青染突然小声道:“我好像酒醒了。” 胡颜微愣,随即压低声音道:“醒了也得装醉!” 花青染眸光闪烁望着胡颜,轻轻地道了声:“好。” 胡颜一拳打在花青染的脸上,发现手感不错。 花青染揉了揉脸,翻身将胡颜压在了身下,喊了声:“咬你!”冲着胡颜的下巴便啃了下去。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花青染,打算在他啃上来时,拱起腿,送他胯-间一记生猛的! 花青染盯着胡颜的眼睛,突然眸染笑意,露出三分顽皮之态,身子一歪,闭眼趴在了她的身上。脸窝在胡颜的颈间,呼吸落在她的脉搏上,吹动了微不可见的汗毛,有些痒。 胡颜被压得胸腔一震,刚想伸手将其掀开,却又觉得这个法子甚妙,于是干脆两眼一闭,放松四肢,装出被压昏的样子。 十九骑彻底傻眼了。 封云起的脸黑了,很想策马离去,却……更想狠狠地抽醒胡颜! 他跳下马,攥着马鞭,大步走到胡颜面前,道:“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扬起马鞭,照着胡颜的大腿便抽了下去! 花青染长腿一伸,将胡颜整个护在了身下。 封云起那一鞭,便抽在花青染的身上。 花青染哼唧了一声,却没有动。 封云起眸光一凛,干脆照着花青染的后背,一顿狠抽! 十鞭下去,花青染皮开肉绽,却像一个真正醉酒的人般,闷头大睡,似不知疼、不知痛。 封云起见花青染将胡颜整个人都护在身下,心中的邪火乱窜,再次扬起鞭子,灌入内力,抽向花青染! 这一鞭下去,花青染的脊骨会碎。 花青染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躲。既然胡颜让他装醉,那就醉吧。今晚,他也想醉。 然,鞭子并未抽到他的身上。 胡颜伸出纤细的手指,攥住了鞭子。 封云起勾唇一笑,桀骜道:“怎么,不装了?” 胡颜睁开眼睛,看向封云起,淡淡地问:“你有何时?” 封云起见胡颜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心中竟有些惊慌。他嗤笑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道:“只问你一句,封云喜在哪儿?” 胡颜闭上眼,道:“不知。” 封云起见胡颜不爱搭理自己,一颗心竟无法平静,有种……肆虐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云喜与你交谈后,便不知所踪。” 胡颜嗤笑一声,睁开眼,看向窗外,道:“她可以有奶便是娘,但我却不是她娘。她去哪儿,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封云起用鞭子指向胡颜,阴沉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胡颜挑衅道:“我最喜欢的事,便是想象一些不敢想象之事。这世间的事,还没有我不敢想,不敢做的。你也最好不要惹恼我。泥人尚有三分性子,我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之人。” 封云起冷哼一声,狂傲道:“我很期待。”说着,勾唇一笑,转身离开。墨发飞舞,披风刺目。 胡颜闭上眼睛,不知作何感想。实则,她并没有伤心难过,因为,她心中早已看清,封云起是封云起,小哥哥是小哥哥。封云起的成长过程她没有参与,他的未来却被她掌控在了手里。也许别人在为她叫屈,她却终有一天,要对封云起说声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花青染在胡颜的颈间张开眼睑,凝视着胡颜的容颜,道:“还以为,你会任他抽死我。” 胡颜没有反应,就像睡着了一般。 花青染却固执地等着答案。 又过了好一会儿,胡颜眼也不争地道:“你欠我的,要还我。你不欠他,没必要让他抽。” 这话说得,看似在维护花青染,实则十分无情。花青染任由封云起抽他,还不是为了她胡颜?可惜,她非但不想领情,反而还要扯着花青染下水。得,那十鞭,算是白挨了。 花青染知道,胡颜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不想欠他人情,于是道:“是我自愿,与你无关。” 胡颜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花青染的脸,打趣道:“真乖。” 花青染任她拍着,眸光如同凝聚了星河般微微晃动,煞是动人心魂。 胡颜转开头,推开花青染,道:“别这么看我。你上次这么看我的时候,给了我一剑。” 花青染微微一震,没想到胡颜会如此干净利索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将那些话吞进了肚子里,忍着痛,支起了身子。 胡颜从席子上一跃而起,冲着花青染伸出手。 花青染微愣,随即将手交给胡颜,让她拉着自己起身。说实话,被她如此一拉,伤口更疼了。只不过,他不舍得放弃这样一个与她接近的机会。 花青染疼得满头是汗,脸色更见苍白。但因为涂抹了朱砂,整个人显得香汗淋漓,十分诱人。 他垂眸,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襟,问:“为何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胡颜望向留下银两,走出小酒肆,仰头望月,戏谑道:“瞒着还有必要吗?大家你知我知的秘密,也叫秘密?呵……” 花青染顺着胡颜的目光,看见了天空中的那轮明月,问:“你喜欢望月?” 胡颜收回目光,笑道:“谁喜欢看那个傻东西?孤零零的挂在天上,一挂就是几千几万年,它只能低头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找些乐子罢了。我望月,不过是看它形单影只可怜,递给它一个眼神罢了。” 花青染一点儿都不觉胡颜的话好像,反而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种伤感的味道。他望着胡颜的侧脸,十分肯定地道:“你怕孤单。” 胡颜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我非但不怕孤单,反而……喜欢孤单。” 花青染不解,问:“为何?” 胡颜扫了一眼花青染那鲜血淋淋的后背,道:“其实,没有人会喜欢孤单,只不过比起患得患失、求之不得、人心难测而言,孤单更让我心安。”挑眉一笑,用手比了比心脏的位置,打趣道,“都说心安处便是家。这里空着,便是家。” 花青染望着胡颜那张笑语嫣然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别人的家名曰温暖,她的家却叫孤单。她佩戴面具、扮成丑女绿腰,是不是因为太过珍惜自己的那份孤单?笑容里的孤单啊…… 鬼使神差,花青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胡颜的脸颊,道:“其实,你可以不笑的。”不要笑得那么愉悦,我便不会心疼你内心的孤单\u300 第二百七十七章:请君唱一宿菊花残 ,胡颜抹黑回到县衙后院,偷偷地溜进了曲南一的房间。 一眼望去,吓了她自己一跳! 曲南一的床铺上垂着帷幔,微风拂动中,隐约可见一个赤身**的男子趴在床上,正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胡颜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这……曲南一的眼光好似野兽,看起来忒吓人了。 胡颜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当即就向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曲南一的房间。 曲南一却突然发出一声*,听声音好似十分不舒服。 胡颜勾唇一笑,干脆坐在了门槛上,对曲南一道:“知道你想引我过去,可我偏偏不上当。”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颗头,甚是聪慧,颇得我的喜爱。” 曲南一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帷幔,紧紧盯着胡颜不放。 胡颜被他盯着有些不自然,隐约觉得空气中漂浮起血和金疮药的味道。她嗅了嗅,发现这味道竟源自床上。 曲南一受伤了? 不会吧。她虽出手毒辣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害得他重伤不起啊。 胡颜拍了拍裙摆上的灰,站起身,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向床铺走去。她走得很慢,说话的语速比她走得还慢。她说:“在你后背上拔了几罐,虽然使你看起来像只龟,但你也不用如此配合,趴在这里应景。”说着,一把掀开帷幔,看见曲南一眸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什么都没穿! 胡颜的视线在曲南一的身上扫视一遍,所过之处竟好似一把小手,用力地碾压着曲南一的身体,引发了他的严重反应。若问是什么反应,那当真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痛! 至于哪里痛,这就有些讳莫如深,不方便言明了。 胡颜扫视一圈,也没看见曲南一哪里有伤,但那金疮药的味道却越发浓烈起来。她眼睛一眯,笑道:“曲大人,好浓的金疮药味道啊。莫不是觉得当官不好混,挥刀自宫,想要到宫里去服侍天家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阴损。 曲南一面无表情,眸子却泛起红光。若他今天大批跨的时候不是坐到地上,而是趴在地上,那么他还真得被迫进宫去当一代奸佞宦官!他若得势,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胡颜!他要娶她为妻,让她陪着自己守活寡!她若是耐不住寂寞敢偷人,哼哼…… 胡颜见曲南一的表情有些狰狞,心突然提溜了一下,想要后退,却见曲南一勾动了一根垂在床头的麻绳,然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胡颜刚要挣扎,却感觉头顶又劲风袭来!她向左一偏头,躲过了一记重击,却被一盆面粉扣在了脸上。 胡颜刚要抖落脸上的面粉,又被一枚鸡蛋砸中脑门。蛋碎,液体顺着胡颜的额头流下,将整张脸变成了鸡蛋饼。 胡颜的右手被曲南一攥着,她就用左手擦拭了一下左眼,然后仅睁着一只眼,去看曲南一。 曲南一想忍笑,却没忍住。那笑若海啸暴发,不可收拾。整个县衙大院,都能听见曲南一那欢畅至极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可笑着笑着,他突然就不笑了,且还发出了一声痛呼。 胡颜见此,又凑近了曲南一三分。 曲南一再次哈哈上了。他的节奏变成了:“哈哈……啊!哈哈……哎呦!哈哈哈……嘶!” 胡颜一巴掌在他的臀部拍下。 曲南一:“嗷……!!!” 胡颜戏谑道:“终于知道你伤在哪儿了。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竟敢窥视我们曲青天的菊花?啧啧……最要不得的是,看样子竟然还得手了。” 曲南一呲牙咧嘴地发狠道:“此仇不共戴天,我早晚要让那人百倍偿还!”说着,阴森森地看向胡颜,露出一笑。那模样,像极了窥探小母鸡的黄鼠狼。 胡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曲南一邪魅地一笑,道:“想不到,阿颜对被翻红浪之事如此熟稔。” 胡颜甩开曲南一的手,以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道:“你有何不懂,大可以问我。当然,我愿不愿意倾囊相授,就不好说了。” 曲南一眸光缱绻,语言暧昧道:“不知阿颜可否亲自教授南一何谓鸳鸯交颈?” 胡颜嘿嘿一笑,道:“你现在应该学的是鸳鸳相抱,让鸯在一边看热闹。” 曲南一哽了。 胡颜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睡吧。” 曲南一突然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眸光炙热如火,嗓音低沉沙哑,隐含情愫:“留下吧。” 胡颜的呼吸微乱,却马上恢复正常。 曲南一激将道:“怎么?不敢?像我现在这幅鬼样子,还能怎么着你?还是说,你心中住着一只色鬼,想要怎么着我?” 胡颜噗嗤一笑,道:“就你现在这幅尊荣,去妓院里当龟公才名副其实,想让我想入非非、难以自持,可差了天壤之别。” 曲南一挑眉看着胡颜,那意思十分明显:你若不怕,就在这睡吧。 胡颜抽回自己的手,感慨道:“与美同床,还要看我心情;抱着你这么个丑八怪睡觉,实在非我所愿。青天曲大人,见谅了。” 曲南一百折不挠,再次攥住胡颜的手,道:“行,不留你了,你若半夜兽性大发,以我现在的身子,怕是禁不住折腾。”随即问道,“为何不躲开那些面粉?”胡颜若连那点儿面粉都躲不开,便不是胡颜了。 胡颜指了指曲南一的臀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最喜欢。”她被面粉砸中,曲南一笑得菊花开,没什么不好。 胡颜抽回自己的手,警告道:“别再扯我了,不然我拖着你回屋。”想了想,补充道“就这么直接拖走。” 曲南一特别相信胡颜能干出这样毫无人性的事,只能苦笑,看着她转身离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他刚刚也在用。明知这点机关对于胡颜来讲是小儿科,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折腾一番。到底是在等她回来,还是要收拾她,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身上有着浓烈的酒味,以及……野男人的味道。这样的女人,决计不是安于室的贤妻良母。想到那些与其纠缠不清的男人,单他知道的,就已经有一个巴掌。那些他不知道的呢? 有人抢的肉,才香,不是吗?呵…… 曲南一的眸光明明灭灭,似狼\u300 第二百七十八章:撞破好事 ,天色刚亮,有人击鼓鸣冤。 曲南一呲牙咧嘴地穿上官服,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满脸的圈圈,勾唇一笑,伸手弹了一下铜镜,直起腰,掀开榻,从里面拿出一张金色面具戴上。若胡颜看见此面具,定会惊讶一番。这面具,原本属于白子戚,后被绿腰夺走,最终竟出现在曲南一的手中。这真得令人玩味啊。曲南一是何时将金面具从绿腰手中取走的呢? 收拾妥当后,曲南一让李大壮将鸣鼓之人带入大堂审问。 孔吕氏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青天大人呐!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那老道拐了落篱去,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生生要哭瞎民妇的眼呐!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为民妇讨个说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恭恭敬敬地推向曲南一。 曲南一站在孔吕氏面前,扫了一眼那包银子,问道:“你家女儿孔落篱,从何时不见的?” 孔吕氏抬头看向曲南一,微微一愣后,立刻底下头,恭敬地回道:“前天下午,她说要约了三个手帕交一起去买些绣线,民妇特意派了一个丫头跟着她,却被她使计甩开了。民妇去那些手帕交的家里寻过,结果,那些家人亦在寻女。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声张,怕坏了女儿家的闺名。民妇心急,知道她那点儿心思,于是寻到王瞎婆那里。那婆子却是个混的,将民妇一顿骂。民妇派人守在王瞎婆的门口,终是看见她在天亮前,摸黑去了一处宅院。民妇猜,那定是老道为非作歹之处!民妇不敢惊动旁人,只来求大人,帮民妇寻回小女落篱。民妇夫君去得早,家里只留下民妇和两个丫头。大丫头嫁了人,被婆婆刁难,日子过得不痛快;如今,这小丫头又是个不省心的,真真是要人命喽!若大人能帮民妇寻回小女,民妇定会多多孝敬。” 曲南一沉吟片刻,吩咐道:“李大壮,你带人随孔吕氏去搜。”若按照曲南一以往的作风,他一定会亲自前去探明一二,再做定论。可眼下他出行不便,又不能将此事置之不管,只好让李大壮带人去搜。此种行为,实在是冒失,但却不得不如此行事。 李大壮领命道:“喏!” 孔吕氏感激地扣头道:“青天大老爷,民妇给您磕头了。” 曲南一对李大壮道:“寻到人后,不要声张,直接将人交给孔吕氏。” 孔吕氏抬头,望向曲南一,眸中有了真正的感激之色。若非曲南一特意交代,孔落篱失踪这两天,就够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更何况,本就满身污秽,只能越洗越脏。她作为娘亲,只希望孔落篱能保全名节,待此事过去,偷偷将其嫁到远方,成全她的后半生。 曲南一垂眸看向孔吕氏,只说一句:“银子收起来。”转身,回了后院,接着养伤去了。 孔吕氏有些不明白曲南一的意思。曲南一这个笑面虎,在**县里的名声可是不小。不管多奸诈的商人、多恶的坏人,多狠的武林人士,他掏人银子的时候可从未手软过。这……为何不要自己的银子?是嫌少?可看着不像啊。 李大壮见孔吕氏有些犹豫不决,便道:“大人说让你收起来,你就收起来吧。我们大人虽不是个清……咳……我们大人是个好人。” 孔吕氏心下有些感触,收起银子,带着众衙役赶赴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宅院。 李大壮怕老道手段了得,不但带上了二十名衙役,还都全副武装,什么弓弩、大刀、*、绳索、大网、铁爪钩……就连泻药,李大壮都让人准备了一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气势如同地冲进了孔吕氏所指的宅子。 官府讲究的是民不举官不究,既然有人举报,这事儿就得管。诱拐良家女,虽不是重罪,但一顿打是少不了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老道必须拿出银子来,认罚! 衙役们干劲十足,撸胳膊挽袖子,跳进大墙打开大门,然后风一般地冲进内宅,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在拼死纠缠,那一堆堆的白肉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但这个时候,刺眼也要看!如此活灵活现的春宫图,不看情理不容啊。 那二人突然踹门声,皆吓了一跳。男子一抖,交代了。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用手捂住脸,光着屁股就要往内间跑。 衙役们见机极快,立刻堵住女子的退路。视线在女子赤-裸-裸的身体上溜达两圈,禁不住撇了撇嘴,暗道:这孔家小姐看模样倒是不错,脱了衣服后可是够难看的。瞧那*都快耷拉到肚皮了。 男子见着阵势,吓得腿软,撅着白嫩嫩的大腚,一头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孔吕氏急急忙忙地冲进屋里,乍一看见那光着屁股的女子,脑袋嗡地一声,心直接翻了一个跟头。她原本还想着要如何保全孔落篱,可眼下已经乱了方寸,只能凭借本能扑上去,哭喊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让娘死啊!”扑上去,又拍又打,竟忘记寻件衣服给孔落篱披上了。 女子捂着脸闪躲了两下,见孔吕氏不依不饶,突然就怒了。她放开捂着脸的手,一巴掌掴在孔吕氏的脸上,大声喝骂道:“你个老蔫货,敢打我?!找姑娘找到这里来了?你缺姑娘,当初就应该敞开腿多偷汉子,现在还用得着到处找姑娘?!我让你打老娘,我让你打!”说着扑上去对孔吕氏拳打脚踢,全然不管自己还是身无寸缕。 孔吕氏被这一番打骂彻底弄蒙圈了,心里却终是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子并非孔落篱,而是王瞎婆。 王瞎婆偷人被抓个正着,本来十分羞恼,但事已至此,她干脆破罐破摔,豁出去了!她死,也不能让那缺男人的蔫货好过! 王瞎婆别看眼神不大好,但混迹市井多年,十指如钩,一下接着一下地往孔吕氏的脸上招呼。 第二百七十九章:市井第一骂 ,李大壮见出了乌龙,本想一走了之,但此刻见王瞎婆不依不饶,孔吕氏已经成了血葫芦,只得让衙役们用刀将二人分开。然后将仍旧往上扑的王瞎婆用大网罩住,捆了起来。就这样,王瞎婆还在不停地谩骂。那骂人的话简直是众人闻所未闻,堪称**县市井污话一绝。 制服了王瞎婆,李大壮将奸夫从被子里拉出来。 万万没想到,这奸夫竟是一间食铺的老板寒勇。寒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正值壮年,且因为曾是打铁出生,身体十分健壮。他虽称不上是美男子,但绝对很多小寡妇心中渴望的情人。 寒勇用被子围着身子,冲着李大壮尴尬一笑。 李大壮看看寒勇,又看看王瞎婆。王瞎婆那下垂的胸部和圆鼓鼓的小腹,以及粗壮的大腿和干瘪的臀部,被渔网勒成了一个个菱形。她此刻正扯着喉咙,张着臭嘴,呲着满口的黄牙,不停翻着白眼,对着孔吕氏肆意辱骂。这人要是真的不要脸了,哪里还管得了身在何处?只管撒泼便是。王瞎婆原本以为孔吕氏是来寻姑娘的,可后来又觉得她就是来找人捉奸的,于是骂出口的话越发难听,令想来强势泼辣的孔吕氏没有还口之力。 李大壮摇了摇头,忍不住对着寒勇抱了抱拳,道了句:“寒老板,好重的口味!” 寒勇望向王瞎婆,竟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自回味道:“你不懂,那婆娘一身魅骨,我若能死在她的肚皮上,也算做了风流鬼,不枉此生。” 李大壮感觉腹中一阵翻滚,恶心得差点儿没吐出来。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么一个恶心至极的半瞎,怎么就入了寒勇的眼。难道这世间真有魅术?看来,是的。这魅术实在是太邪恶了,瞧把人家寒勇祸害的。哎…… 李大壮今天全副武装,虽没找到孔落篱,但却捉奸在床,也算有所收货。他轻叹一声,示意众衙役收队。 寒勇塞给李大壮二两银子,抱着自己的衣服,寻了个地方穿戴整齐。 衙役们给王瞎婆裹了一条布单,便将人抬出了屋。 渔网勒疼了王瞎婆的肉,她呲牙咧嘴地叫道:“哎哎哎,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李大壮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寒勇忙又塞给李大壮二两银子,求情道:“她那一身肌肤实在是娇嫩无比,经不起这样的折磨,还请您高抬贵手,许她穿上衣服。此事儿,可能有些误会。我与她心意相通,就算……有些失礼,也是情之所至。等会儿见了曲大人,我自会和他说明。” 这既不是什么人命官司,也不是有人让官府前来捉奸,所以这银子拿着并不扎手。李大壮忍着恶心,收下银子,也让王瞎婆去穿上了衣裳。 待王瞎婆换好衣服,衙役们才发现,王瞎婆竟穿着绫罗绸缎,且插了满脑袋的金钗。这才几天不见,她竟从一个破落户一跃成为了富贵人。 孔吕氏非但没找到女儿,还被挠个满脸花,心中满是委屈。她见王瞎婆从屋里出来了,便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想要追问老道的所在,但心中又十分忌惮王瞎婆的毒辣,于是停下脚步,隔了老远问:“王瞎婆,我且问你,你家老道在哪儿?他拐了我家姑娘,我决计不会放过他。” 王瞎婆还要靠老道的名声为自己敛财,哪里肯供出老道的所在。她虽然气老道与孔落篱不清不楚,但眼下她学了魅术,已经不缺精壮的男人,老道那样的货色,她还真就看不上了。只不过,老道的所在,她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老道是她的财神,必须供着。 思及此,王瞎婆道:“你家姑娘看不住,自己张腿跑了,就找我家男人要人?我呸!你们母女俩,一对儿下烂货!缺男人就去当婊-子,既舒服还能赚银子,总惦记我家男人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不知道我家男人在哪儿,要是知道了,一准儿让他把你变成猪!再找个屠夫,砍死你个贱货!就从两腿中间砍!我让你还惦记男人!” 孔吕氏被骂得面红耳赤,指着王瞎婆半晌,却蹦不出一个字。 李大壮见此,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将一行人押回了县衙,听候曲南一发落。 胡颜起床后,洗漱妥当,打开箱子,将衣裳都折腾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于是想要穿得艳丽一些。选了选,最后还是选了一身她最爱的红色衣裳。 轻扫眉峰,唇点胭脂,脸擦薄粉。散开好似绸缎的墨发,换上大红色的衣裳,外罩红色薄纱。腰间系了一条同色腰带,垂下两条长长的流苏。一头长发,仅在发尾绑上一根红绳。全身上下,再无任何装饰。 简单到了极致,艳红到了极致,绝美到了极致。 胡颜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美人亦对她展露笑颜。 起身,推开房门,迎着阳光走了出去。 曲南一恰好从县衙大堂走回后院,一眼便看见一身红衣的胡颜迎面而来。那衣袂飘飘、临风独立的样子,仿佛汇集了这世间明川大山的大气磅礴,端得是一身风华、倾城倾国、冶艳天成。 胡颜就像一朵摇曳的曼珠沙华,刺入曲南一的心中,吸取着他的血液,悄然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曲南一禁不住看得痴了。直到胡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恍然回神,追出后门,却哪里还有胡颜的身影? 曲南一只觉得胸口一窒,忙用手捂住胸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皱着眉,神色有些茫然。 突然,他大声喊道:“司韶!跟上阿颜!” 司韶不应,人早已不在屋里。 曲南一怒道:“拿着我十两银子的月俸,还当这里是客栈?!”一甩衣袖,大步向自己我屋里走去。却以为动作太猛,扯动了伤口,痛得脚步一顿,额头见汗。 其实,司韶并没有离开,他就坐在县衙后院的那颗歪脖树上,听着胡颜从房里走出去。待胡颜走出后院,他便赶在她之前,在县衙的拐角处等着她\u300 第二百八十章:网中鱼 ,司韶倚靠在斑斓的青砖墙面上,用那双看不见的灰色眼眸,仰望着天空,问:“去哪儿?” 胡颜道:“去收老道的性命。” 司韶站直身子:“我陪你去。” 胡颜道:“你留下。” 司韶的身子微僵,手攥成了拳。 胡颜摇头一笑,靠近司韶,打趣道:“你好歹拿着曲青天十两银子的月俸,想偷懒可以,但不要这么明显。” 司韶松开拳头,哼了一声。 胡颜从司韶的身边走过。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扯上胡颜的手腕,强行陪她去。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做了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胡颜突然转身,用手拍了拍司韶的肩膀,道:“我今天十分漂亮,可惜你个瞎子看不到。”话音刚落,然便继续前行。 司韶的唇角悄然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虽从未见过她,但她却不知道,她的模样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恨她时,他把她想象成丑八怪;喜她时,她便在他心中飘然而至,美若仙子;恼她时,她会长出长长的鼻子,变成一头猪。她说他不知她长相,可是长相真的那么重要吗?对于一个早晚都会成为瞎子的人而言,真的……不重要。 胡颜一路行至老道的宅子,敲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老道还是亲自开门,惊艳得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红光。他伸手就去拉胡颜的手腕,道:“想不到,胡姑娘一身红衣如此倾国倾城。” 胡颜躲开老道的手,笑吟吟地道:“道长可别动手,不知红颜都是祸水,专门做那祸国殃民的营生?” 老道微愣,收回手,哈哈大笑道:“胡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胡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请道长为与众不同的胡姑娘去煞吧。我最近可是霉运加身,喝口凉水都差点儿冻碎了牙。”想想封云起和自己,胡颜真是悲从心来,实打实地认为自己在走背字。 老道暗自得意,暗道:你若不霉运加身,怎会信我?要了你的头发、指甲和生辰八字,为得就是施法让你霉运加身。 老道将门落栓,然后领着胡颜直接进了他修行的地方。还是那个大大的道字,还是那个几,还是那个小巧的炼丹炉,唯一不同的,是屋内多了一张案,上面已经摆放好很多驱邪去晦用的东西,有桃木剑、朱砂、黄纸、笔、糯米、符咒、雨水、盐巴、红土、龟壳、铜钱、红线、黑曜石、仙桃、香炉、一缕头发、一片指甲、一块写了胡颜生辰八字的香片、一个用稻草扎得小人、一个小巧的灯盏,以及各种瓶瓶罐罐。看这阵势,还挺唬人的。 胡颜围着案转了一圈,道:“道长费心了。” 老道抚须而笑,眉目传情:“为了胡姑娘,怎敢说辛苦。” 胡颜发现自己的僵死血冷之症,差点儿被这不要脸的东西给刺激犯了。这个老货,果然留不得。然,有些事,还是要先解决的。 胡颜垂眸一笑,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老道点了点头,摆开架势,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点燃一道黄符,又是烧头发、烧指甲,又是蹦又是跳,然后将指甲和头发烧成的灰,倒在稻草扎的小人身上,且又是一番折腾,最后还弄出了一个好大的火球子。 老道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捂着胸口道:“胡姑娘,你此劫乃九世霉运缠身,实在不好轻易化解。你应知道,这世间自有平衡法门,贫道想帮你将劫难转到这个稻草人身上,但稻草人终究只是一个死物,无法接收你全部的劫难。” 胡颜忙问:“那要如何才能化解?” 老道眉头紧锁,抚须不语。 胡颜上前一步,急声道:“道长帮人帮到底,若能化解这该死的劫难,我是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老道沉吟片刻,道:“此法有违天和。” 胡颜眸光坚韧:“道长请说。” 老道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贫道就与你说说。若是能将那用稻草扎的小人,换成……活人,此法必成。” 胡颜的眼睛一亮,随即为难道:“这要去哪儿找合适的人啊?谁又不傻,怎么会同意我将劫难推给她?” 老道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若今天不能将这劫难推给他人,唯恐你见面不到明日的太阳。” 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攥拳,发狠道:“既然如此,且容我出去寻个人回来。” 老道嘱托道:“一定要是名女子。” 胡颜点头,刚要行动,却听见了敲门声。 胡颜看向老道,眼神灼灼明亮,其意不言而喻。 老道说:“且先去看看。” 老道去开门,胡颜尾随其后,故意藏在门口,方便突袭的位置。她打定主意,只要来得是女人,就先将人敲昏,借自己用一用,陪自己演完这出戏。 老道打开门,看见一位如同鲜花般怒放的女子。 老道的眼睛一亮,询问道:“姑娘是?” 封云喜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法子让人变漂亮?” 老道抚须,做出高人的模样,笑道:“自然。” 封云喜心中一喜,跨过门槛,走进院内,道:“还请道长传授方法给我。”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银票,看样子是一百两,递给了老道,“这些小意思,还请道长不要嫌弃。待我学会,必有重谢。” 老道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打哈哈道:“这银子你先拿回去,贫道……” 胡颜在心里骂了声封云喜的娘,也不等老道把话说完,便扬起手去劈封云喜的后劲。 老道见胡颜突然发难,眸光一闪,眼神直接落在了胡颜身上。 封云喜十分警觉,感觉老道的目光有异,立刻转头去看。她乍见胡颜,眸光闪过惊艳之色,随即缱绻着痴恋投入胡颜的眼底。 胡颜一记手刀劈下,毫不留情。 封云喜尚未来得及叫出胡颜的名字,便两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胡颜虽然不喜欢封云喜,但也不想看到一个老道糟蹋她,于是在老道伸手去接封云喜之前,将其揽入怀中,抱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美色繁杂坠魔窟 ,老道没有抱到佳人,转手捞起银票,收入袖兜。 胡颜抱着封云喜,回到修行房,将其放到案的脚下,对老道说:“道长,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老道望着封云喜的脸,道:“你若将劫难悉推给此女,她必然活不过明天。”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心中突然沈腾起一股杀意。封云喜胆敢妄想和自己共侍一夫,万死不足惜!她与封云起之间,若没有封云喜,便会少去很多波折。 封云喜,可以死。她可以借助老道之手杀了封云喜,然后再以为封云喜报仇为名,杀了老道。只要封云喜和老道死,这便是一次完美的杀人越货。 胡颜勾唇一笑,却道:“我不想害人性命,还请道长想个法子。”要封云喜死的方法她有一万种。然,封云喜却不值得她费尽心机地善后。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当初的第一个谎言。如此累的事,她不喜。再者,她有封云起之间,又岂是一个封云喜能干预的? 胡颜的表现可圈可点,该犹豫的时候犹豫、该发狠的时候发狠、该让善良冒头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彻底将老道迷惑了。 老道见胡颜信自己,便道:“若能再找一名女子,与地上的那名女子一同分担你的劫难,二人虽会倒霉一段时间,但不至于致命。” 胡颜当机立断:“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寻另一名女子,还请道长……”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胡颜与老道对视一眼。 老道说:“贫道去开门。” 胡颜道:“我陪道长同去。” 二人相继来到门口,老道去开门,胡颜照旧躲在门口。 门打开,头戴幕篱的花如颜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口,轻轻地唤了声:“道长。” 老道的眸光闪了闪,道:“你所求之事,我既然应了,你且等消息便好,不要再贸然前来。” 花如颜却闪身进了院内,焦急道:“道长,如颜今日特意打发了丫环独自前来,就是想请道长务必尽快帮我施法,以及燃眉之急。” 老道指了指门外:“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胡颜勾唇一笑,暗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这出戏,总要有人陪着才好演下去。她手刀一挥,再次偷袭成功。 花如颜身子一软,胡颜将其揽入怀中,抱起。 离得近了,胡颜才发觉,花如颜的身上竟然有股子怪味。明明是一种好闻的香气,却隐隐透着一股什么东西坏掉的味道,就像……腐烂的虫子。味道不大,若有若无,若非胡颜嗅觉灵敏还真不容易察觉。 老道见胡颜出手了,竟是悲天悯人般长长一叹,道:“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如此,只能这般行事了。” 胡颜面不改色地将花如颜抱进屋里,放到案的另一边。动手掀了她的幕篱,却见她脸上竟还覆了一层黑纱。 胡颜不假思索,直接掀了她的黑纱。 虽然胡颜心中有了计较,也隐约猜测到几分,但却没想到,花如颜的半边脸竟然毁了。她的左脸颊上皮肤已经溃烂,泛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还冒着黄绿色的脓,看起来恶心至极。怪不得当初那头只拱死人的野猪会追花如颜,原来她的脸毁容了,散发出了皮肤死亡的腐臭气息。 胡颜将黑纱扔回到花如颜的脸上,站起身,对老道说:“此女是想请道长为她医治脸吧?” 老道点头:“正是。” 胡颜勾唇一笑,道:“还请道长先帮了我,再去帮她。个人有个人的所求,我的心愿便是祛除劫难,让自己事事如意。” 老道抚了抚三撇胡须,再次轻叹一声,道:“也罢,贫道这就开始做法。刚才的发丝和指甲已毁,还请胡姑娘再准备一些才好。”说着,两眼盯着胡颜,示意她动手取头发和指甲。 胡颜见老道如此警觉,在心里冷笑一声,问:“道长可有匕首?” 老道犹豫了一下,说了声:“稍等。”转身走向放置药草的地方,取出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递给了胡颜。 胡颜接过匕首,当着老道的面,割下一缕青丝和一小片指甲,递给了老道。 老道接过青丝和指甲,唇角一勾,道:“甚好。”他将青丝和指甲放进那小巧的灯盏中,并让胡颜在上面滴下一滴血。 胡颜拿着匕首刺向指尖时,突停了下来,纠结道:“道长,我不想害人性命。我那劫难堪称大劫,平摊到二人身上,想必也会折腾得她们去了半条命。你且等等,我再去寻几名女子来。” 老道的眼中划过不耐烦,却还是用柔和的语调缓缓道:“此时正是吉时,若错过了,恐怕……对你不利。” 胡颜皱着眉头,纠结半晌后,终是一咬牙,道:“就算不利,也不能如此害人!这样,就算我百事顺遂,心中仍旧不安。还请道长等我片刻。”说着,就又要往门外跑。 老道看了看时辰,眉毛皱起,只好喊道:“且慢。” 胡颜停下脚步,看向老道。 老道再次轻叹一声,道:“贫道是想救人,也不想害人性命。这样吧,我这里尚有几名前来学习魅术的女子,且让她们帮你分担一下吧。你那劫难平摊到众人头上,所剩无几,不会有大碍。” 胡颜欣喜若狂:“那就谢谢道长了。”随即问道,“若与那些姑娘们直说,唯恐她们不愿吧?” 老道在胡颜灼灼的目光下,僵着脸,回了句:“此事怎能明说?!”随即走到摆放草药的柜子,依次拉开标有葛根、白芷、朱砂、苏叶、木香和无患子的六个小抽屉,只见那一整面的草药柜子向后退去,然后缓缓分开,露出一出向下的密道。 这个机关设计得十分巧妙,若非老道亲自将其打开,就算众人明知道这里有机关,可藏人,也未必能将其找到。 胡颜的眸光闪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老道走进密室,胡颜只听里面一阵莺声燕语,纷纷情谊深深地唤了声:“许郎……” “许郎,你怎才来看人家?” “许郎,你可安好?” “许郎,人家的胸口痛,你帮人家揉一揉嘛。” “许郎,日日思君,情深不寿。” “许郎……\u20 第二百八十二章:让我大开杀戒吧! ,老道没有搭话,一包*洒下,放倒了满屋子的莺莺燕燕。 胡颜顺着向下的石阶,走进密室,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先不说这里面是如何豪华,单说那昏倒在地上的六名女子,个保个是大美人。君见犹怜、风骚酥骨、勾魂夺魄、纯净可人、清冷傲骨,以及一位鼻青脸肿的女子,一共六款不同类型的女子,争奇斗艳,令人咂舌。 胡颜猜,那鼻青脸肿的女子,应该就是孔落篱。老道要了她的发丝和指甲,就是为了做法让她倒霉。她将孔落篱的发丝和指甲以及一块假的生辰八字的竹牌给了老道。老道若真有几分能耐,这孔落篱近日来,怕是霉运加身,不好过喽。 胡颜在六名女子中发现了孔落篱,心中对老道竖起了大拇指。孔落篱一心想嫁给老道为妻,如今却甘愿被当成禁脔养在密室里,由此可见老道不但手段了得,且有某些过人之处。例如,某处比常人长了那么一丁点儿?咳……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还是有些道行的。单从他能将这些美人豢养在暗室里,且将他奉为明珠,便可见一斑。 若这六名女子醒着,一字排开地唤着“许郎”,就算是头真狼,也得让她们喊得酥掉骨头。 老道,能人呐! 胡颜见美人下落已知,便用看好戏的样子,捂着鼻子,看着老道掏出银针,挨个刺破美人的食指指尖血,蹭到一张黄符纸上。 当老道刺破孔落篱的手指时,胡颜的鼻子动了动,竟露出了些许贪婪之色,就像一个饥饿很久的人,看见了一顿美味大餐。只不过,这种表情稍纵即逝,被胡颜掩饰得很好。 老道取完血后,大步走出密室,将机关恢复原位。那些莺莺燕燕们,便被再次困在密室里,成为了真正的金丝雀。 老道走到花如颜的面前,抓起她的手,用银针刺下食指,挤了挤,才整出一点儿血。老道又走到封云喜面前,蹲下,用同样的方法取出血。老道站起身,示意胡颜伸出手,他要取血。 胡颜摇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你那银针挨个扎,也不知道她们中毒没有,万一感染给我,就不好了。” 老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了声:“随意。” 胡颜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食指比划半天,却终究没有下去手,哀嚎道:“我对自己下不去手,怎么办?!我怕见血,怎么办?呜呼哀哉,好生悲哀。” 老道的嘴角一阵抽出,忍不住恶声道:“你若下不了手,贫道来!” 胡颜立刻喊道:“别别别,我自己来。你先忙、先忙,等我酝酿一下情绪,没准来个狠的!” 老道额头上的一根青筋蹦起,深吸气一气,道:“一滴血,足已。” 胡颜豪情万丈道:“我一大方,就给你两滴!” 老道用手按住即将蹦起的第二根青筋,开始画符布置阵法。他将沾染了那些女子鲜血的黄符烧成灰,混到糯米里,然后用糯米在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图形。这个图形有些类似道家太极图,但又比太极图多了一些图腾。看起来并不祥和,反而隐含戾气。 他将一面写着胡颜的生辰八字、另一面却不知道写着谁的生辰八字的香块放进香炉里点燃。 香气弥漫中,老道的样子显得越发仙风道骨起来。 他面露*之相,对胡颜道:“阵法已经开启,胡姑娘速速献血一滴在安魂灯上。” 胡颜攥着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比量了半天后,终是轻叹一声,道:“我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血啊。” 老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重新睁开眼,冷声喝道:“事已至此!容不得你不舍!” 胡颜点头,咬牙道:“好!我做!”说着一刀对着自己的手指砍去,老道大惊,阻止道,“且慢!胡姑娘,一滴血就好,必须大动干戈。” 胡颜瞪眼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却拦着我!” 老道一甩袖子,皱眉道:“你且随意吧。” 胡颜再次举起匕首,呲牙咧嘴地比量了半天,终是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完了,我的勇气没了,下不去手了。” 老道听闻此话,两根青筋一起冒起!他大怒,吼道:“你到底割是不割!” 胡颜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面上却伪装出害怕的样子,点头道:“割割割……” 老道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那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香片,道:“速速滴血。” 胡颜又对着自己的手比划起来。 老道看得直皱眉,最后干脆道:“且让贫道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就要动手。 胡颜却突然将匕首对准老道,颤声喊道:“谁改动我,我要他名!” 老道一惊,忙收回手,额头上三根青筋蹦跶得欢实,脸上却不得不重展笑颜,柔声道:“胡姑娘,此时万万不能胡闹。” 胡颜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我砍死自己,可以!谁伤我一下,不行!” 老道一张脸,彻底扭曲了。他瞪着胡颜,目露狠厉之色,低声威胁道:“事到如今,怕是不容你不应。” 胡颜突然眨了眨眼睛,收回恶狠狠地目光,一脸无辜道:“你那么凶干什么?是我要祛除劫难,又不是你,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老道气得头顶冒烟,却强自忍着,僵着脸笑道:“好……好,是你打昏那两名女子,要让她们替你应劫。此事有违天和,贫道也不愿做。若你不想做,此事便算了。贫道没那些个闲工夫和你玩。” 胡颜见老道动怒,忙道:“好吧。为了我自己,这点儿血出得值!如此,就拜托道长了。”说着,就要去割手指。 就在这时,突然发出“砰”地一声! 门板碎裂,木屑飞扬,封云起手持九环火鹤刀,逆风而来。 他抬眸,看向胡颜,又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封云喜,冷声道:“让两名无辜女子替你挡劫,也不怕命陨于此!” 胡颜真的想要大!开!杀!戒! 第二百八十三章:我的尸体不用你收 ,骂娘,已经无法形容胡颜此刻的心情。 她最近一定是走霉运,不然怎么一做坏事就能遇见封云起?错了,她今天做得可不是坏事,而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封云起断章取义,又误会她了。她奶奶地,这日子没过了! 胡颜突然变得十分愤怒,一巴掌拍碎案,冲着封云起吼道:“你能不能不来添乱?!” 封云起没想到胡颜还有脸如此愤怒,当即长刀一横,眸染戾气,沉声喝道:“不知悔改!”话音未落,九环火鹤刀已经扫向胡颜。 胡颜想到小哥哥对自己的百般信赖、以命相托,又想到封云起这厮的不信任,一股邪火喷薄而出,抓起匕首便迎了上去。 老道见阵法被毁,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 既然封云起能寻来此处,就证明此处已经不安全。自己想要脱身容易,想要做成“那事”却是难上加难。不如,放手一搏!今天,势必不能放封云起和胡颜离开! 老道打定主意后,决定激化封云起和胡颜的矛盾,于是对胡颜道:“胡姑娘,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若想将你身上的劫难悉数渡给那两位姑娘,便要动作快点儿了。” 胡颜一脚踹向封云起的胸口,既不解释,也不搭理老道。 封云起用刀护住胸口,将胡颜弹了回去。大刀一转,直飞向老道的面门,欲取其性命。 老道没想到封云起如此厉害,险险地躲过致命一击,却被那刀刺伤了胳膊,恨得两眼冒凶光。 封云起的速度竟比刀还快。他紧随而至,攥住刀柄,斜砍而下! 老道躲得狼狈,欲掏出符咒,却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封云起的刀锋逼至眉尖。 胡颜掷出手中匕首,打偏了封云起的刀,救了老道一命。 封云起原本就误会胡颜与老道勾结害人,如今更是做实了这一点。他眸光深沉似海,转头看向胡颜,道:“找死?!” 胡颜勾唇一笑,轻挑道:“找快活就不找你了。” 封云起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缩,突然举起九环火鹤刀,以雷霆之势,劈向胡颜。 胡颜冷笑一声,在袖中点燃符咒,手中抓火,身形呈现虚影,快速躲开封云起的攻击,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老道见此,偷偷拿出符咒,结下手印,拍在了封云起的后背上,发出啪地一声轰鸣,竟像是一道炸雷打在了封云起的身上。 封云起前后受敌,怒不可遏,一口鲜血喷出。 那些鲜血,若一场红色的细雨喷溅在胡颜的虚影上,使其变得真实。 胡颜微愣,没想到老道竟然用“雷鸣怒”轰封云起。这种符咒十分厉害,所以画符所用的东西,也极其严格。必须用十年以上的红顶大公鸡的鸡冠血混合朱砂、灵狐眼、巨蛇胆、雷击木的灰,以及画符之人的舌尖血,才能画成。但画成之后的功效如何,却不好说。这要看画符之人本身的道行能力了。 能一用一记“雷鸣怒”将封云起劈得吐血,由此可见,此符威力十分霸道,还真不像老道能画出来的。当然,也许老道是高人,深长不露,也说不准。 胡颜看似想了很多,但实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她虽惊讶于老道符咒的厉害,但更多的却是愤怒!这种愤怒源于心疼,所以异常强烈。她扭曲去看老道,不想再管自己的计划,只想将其碎尸万段,为封云起所承受的痛,报仇! 封云起不会知道,胡颜救老道,是为了活自己的命;她想杀老道,便是为了封云起,不顾自己的命。 因为封云起不知道,所以就在胡颜看向老道的瞬间,封云起突然出手,一巴掌拍在胡颜的胸口。 这一掌,他用了五层内力;这一掌,他是真心想让胡颜去死的。不是因为她刻意祸害封云喜,而是因为她戏耍了他。他浪荡多年,看惯了各种嘴脸,自认为已经百毒不侵,却……还是栽了个跟头。 他看错了胡颜,便要将这段记忆彻底连根拔去。没有什么,比死,更能断得干净。 封云起的感情就如同他的武功套路一般,大开大合。爱了,浓烈似酒、热情似火。恨,便是刀光剑影、血溅当场、一刀毙命! 胡颜的身子像一片残破干瘪的落叶,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砰地一声摔落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碎片。 红色衣袍犹如一朵曼珠沙华,包裹着她瘦弱苍白的身体,似乎随时能吞噬下她的生命,拉扯这她下地狱。是啊,这身衣服太重了。她有些负担不起。 气血上涌,胡颜却强迫自己咽了回去。有些痛就如同最珍贵的宝贝,永远不能示于人前,只能忍着,咽下,用血肉之躯包裹着。 来不及咽下的血,沿着嘴角滑落。那淡淡的粉,竟比红色更加刺目。 封云起一击即中,收起九环火鹤刀,走向胡颜。 老道见此,抓起匕首,再次偷袭向封云起。 封云起一脚踢出,将老道踹飞,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封云起行至胡颜面前,蹲下,一眼便看见她唇角的粉色血痕,眸光微怔,伸手沾了些粉色的血,轻轻一捻,呼吸一窒,望向胡颜:“果然是你?!” 胡颜费力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两……两次,两次都被你打到吐血。咳……封……封云起,你真牛气。” 胡颜的话,就像一根细长的刺,刺入封云起的胸口,直入心脏,扎得他心中一痛。 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封云起站起身,垂眸看向胡颜,沉声问:“为何总是骗我?”她的身份是假、语言是假、情感是假,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胡颜戏谑一笑,道:“因为……你好骗啊。” 封云起眸光一冷,看向胡颜的眼神犹如地狱修罗,看样子是准备再给她一记重击,直接弄死她这个祸害。所幸,他只是冷冷地瞥了胡颜一眼后,扬起红色披风,转身抱起封云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胡颜唇角的笑容在点点扩大,直到胸腔震动,无声大笑。 那肆无忌惮的笑,没有一丁点的声响,竟仿佛能让人听见灵魂的哭声。 封云起,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我的尸体,不用你收。 你终究不是我的小哥哥,而阿颜也不是你怀中的封云喜。 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曾欠你一命,终究要用命去偿还。这样,也挺好。 一口鲜血喷出,在胡颜的脸上开出点点粉色的梅花,凄美至极。 胡颜缓缓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若是红色,多好。\u20 第二百八十四章:呵,麻雀在后 ,胡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暗室,且全身剧痛,每一块骨头都好似被人敲碎了重组一般。尤其是胸口,痛得好像要炸开。 她放缓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去配合那些痛,让那些痛变得舒适一些,不再折磨她。 没有死,心中却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 说不欢喜,是假的;若说多欢喜,却也不尽然。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若她和封云起说清楚这其中的误会,结局也许会有所不同。但,她那该死的傲骨,却不屑解释! 她很想亲手折断自己的傲骨,却又忍不住敬佩自己的傲骨。 她胡颜没有死,便继续恣意地活着,直到……死。 想想也是,自己的死期必定未至。那位高人不是说过,她在情浓时葬身无处。现在,她一腔泛滥成灾的感情都喂了狗,哪里来得浓情蜜意?怎么,不对?!呵!一个人的浓情叫发贱,两个人的感情才叫情浓。一是一,二是二,混淆不得。 胡颜唇角上扬,送自己一记苦笑。 待感觉稍好了一点后,她开始环顾四周。 这一转头,便看见了另一个被困刑房的人——花如颜。 花如颜和她一样,躺在另一张冰冷的黑色铁床上,胸口微微起伏,尚在昏迷之中。她那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好似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她的衣衫完整,看样子并没有被人侵犯。也是,就凭她现在的这张脸,绝对安全。想必老道也会有如此强大的胃口将其揽入怀中恣意怜爱。毕竟,抱着一个脸上溃烂流脓的美人欢爱,还是需要勇气的。胡颜敢斩钉截铁地说,老道没有那份勇气。 胡颜所处的暗室与豢养着那六位美女的暗室不同。说这里是暗室,不如说这里是刑房来得更贴切。地下是一张诡异的太极八卦图,与老道在修炼房中画得一样。她与花如颜所处的位置,正是占据了阴阳两仪。 二人的头顶上,绘有一只九头的红莲,正在张牙舞爪地绽放,好似随时能扑下来,吞噬人的生命。胡颜眯了眯眼睛,竟再一次见到了这种仿佛来自于地狱的红莲。虽不是九十九朵,但这九朵,与那“百鬼枯门”前所绘制的九十九朵红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胡颜转头看向猩红的墙面,那上面挂着各种锋利的刑具,摆放着数根手腕粗细的大蜡烛,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起来竟是全新。呦呵,她还是这间刑房的第一个住户呢。何其有幸啊。 胡颜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痛,但尚能动。也许是老道觉得她能活下来都是奇迹,所以并未将她锁起来。 胡颜身为大祭司,又传承了祝巫术,能将他人的病痛引入自己体内,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消化掉。这看似极短的时间,却需忍常人不能忍之痛,其顽强和强悍可见一斑。至于她为何会学习祝巫术,她从未对他人说过。 此刻,胡颜用祝巫术为自己救治,虽然痛得想要尖叫,却不得不忍耐。为别人能惹,为自己忍不得?笑话! 门口有轻响声传来,胡颜立刻闭上双目,调整呼吸,减弱自己的气息。 老道走进刑室,探头看向胡颜,伸手摸向她的脉搏。 胡颜突然发难,一手攥住老道的手,翻身而起,一记手刀砍在老道的脖子上,动作干净利索、勇猛狠厉,好像没有受过伤。 老道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铁床上,脑门有铁床磕碰,发出咣地一声。身子一弹,又缓缓滑落到地上。 这一击,用尽了胡颜的全部力量,痛得她胸口血气翻滚,险些吐血。她放缓呼吸,垂眸看向老道,冷笑一声,弯下腰,伸出食指,在老道的眉心处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然后素手一抖,手中便多了一张燃烧着的符咒。她语气冷漠地道:“送你一张‘噬咒’,好好儿享受一下吧。”火光映着胡颜的脸,犹如艳鬼索命。 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符咒,掷向老道的眉心。 此符咒名曰“噬咒”。顾名思义,中了此符咒的人,会被一股神秘力量啃噬,由外到内,一点点、一寸寸,比活剐了还痛苦千倍。 在符咒即将钻入老道的眉心处时,胡颜突然感觉全身僵硬、气血变冷,竟是僵死血冷之症发作了!她一僵,那符咒竟像失去了方向的普通黄纸,打着卷儿,掉落到老道的胸前,点燃了他的胡子,呼呼啦啦地燃烧起来。 胡颜垂眸看着老道,看着火光在他身上窜起,冷漠道:“姑且留你一条狗命,为我所用。”动作僵硬的转身,对着她完好的那边脸,毫不客气地啪啪两巴掌,将人打醒。若非想要偿还花青染一个人情,胡颜真是懒得管她死活。 花如颜惊叫一声,满眼惊恐望着胡颜,又是用手护胸,又想伸手捂脸。 胡颜眼见着她一阵瞎忙活,忍不住道:“行了,你现在安全得没法形容,就算把你扒光了扔窑子里去,你也能安全地走出来。” 花如颜的目光一凛,狠狠地瞪了胡颜一眼。 突然,刑房里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嘶吼声。 老道被火烧痛,终于醒了过来。 胡颜转回身,看着老道挣扎着扑灭火,一张脸烧成了黑炭头。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道:“道长快去让那六位如花美眷猜猜看,这颗黑碳头,是否是她们的许郎?” 老道目次欲裂,一双眸子布满了血丝,也不知是恨的,还是被烟熏的。他想要张口说话,但只要一动,脸就痛得撕心裂肺。 老道恨极了胡颜,掏出黄符,砸向胡颜。 胡颜不晓得老道手中是否有“雷鸣怒”,不敢怠慢,清喝一声,直接震碎那黄符。看来,此符威力并不大,那“雷鸣怒”绝非老道亲手所画。 老道见胡颜如此厉害,心中有些发憷,却不得不拼死一搏。于是,他掏出所有黄符,布置下燃烧着的天罗地网,向胡颜砸去。 胡颜脱下外袍,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就像一个红色的漩涡,将那些符咒吸入其中,不见踪影。她这一动,便扯痛了胸腔,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面上却笑容不变。胡颜发现,原来笑面虎不只曲南一一只,还有她亦然。 老道的眸子一缩,想逃。 胡颜笑吟吟地道:“你,跑不了……呜……”她感觉后劲一痛,脑中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终究,不是老道跑不了,是她跑不了了。操!蛋! 第二百八十五章:气你不死 ,胡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刑室里,只不过双手、双脚,腰间,皆被玄铁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胡颜没有用力挣扎,她已经傻了一回,若继续傻下去,真的会致命的。 虽然她清醒没多久,但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那些无法解释的内容,都有了合理的定论。 花如颜见胡颜醒来,款款走到她面前,志得意满地道:“吃惊吗?” 胡颜挑眉,道:“不吃惊,却有种吃屎的感觉,尤其在看到你的那张脸,此种感觉越发鲜明。” 花如颜气急,扬起手,就要掴胡颜的脸,却终究忍住了,狠狠地一甩衣袖,冷声道:“不用逞口舌之快!” 胡颜动了动手腕,拉动了玄铁,发出厚重有力的声响。她说:“你若放开我,便会发现,我有比口舌更锋利的东西。” 花如颜呵呵一笑,重新挂上黑色面纱,仅露出一双明眸顾盼生辉:“你当我傻吗?” 胡颜矢口否认道:“我可从来不觉得你傻。我原本还想着要救你逃离老道的魔爪,不想,你竟和老道联手害我入局,想要我的皮。我就说嘛,老道为何执意帮我祛除劫难,还不要金银财帛。这世上,是有那侠肝义胆、一腔热血、甘为孺子牛之人,可惜,我一个都没见过。想必老道也不是这种人。种种假象,不过是为了要我的皮而已。” 花如颜美目一弯,赞了声:“聪明。”垂眸看向胡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幽幽道,“最是喜欢你这张皮,白得近乎透明,与我最是般配,莫不如……就送给我吧。” 胡颜面无表情地道:“不送。” 花如颜:“呵呵……这可由不得你!” 胡颜:“由不得我,你还问我送不送?缺心眼吗?” 花如颜气结,喝了声:“你!” 胡颜呲牙一笑:“没错,就是我。” 花如颜眸光闪动,终是呵呵一笑,道:“胡颜,你就要破相了,听着刀子割断皮肉的声音,忍受着皮肉分割的痛苦。若我心好,待换皮之后放你一把,让你苟活于世;若我心狠,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你猜,我会如何做?” 胡颜突然问道:“你是否心悦我?” 花如颜微愣,随即皱眉道:“怎可能心悦你?!休要痴心妄想!” 胡颜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只要咱俩不是浓情蜜意,奶奶我就死不了。你敢换我的皮,我就敢将你整张皮扒下来,做风筝! 花如颜被胡颜搞得一头雾水,干脆冷哼一声,对老道说:“开始吧。”说着,便躺到了铁床上,等着老道动手为二人换皮。 老道虽处理了自己的伤口,用药物强行止了痛,但脸上的烧焦味道,却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毁容了,全拜胡颜所赐! 老道恨极了胡颜,真想将其千刀万剐,但……他看了花如颜一眼,还是决定先忍下滔天恨意,将正事办好,再……好好儿和胡颜玩玩,让她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让她亲身体会一下,何为死不了、活不起!他要生生世世禁锢她,每天割下她的一块肉,细嚼慢咽着品下,如此方能解他心头恨意。 老道心中冷笑连连,垂眸看向胡颜,眼中的寒意就像两只带着倒刺的箭,射进胡颜的眼中,恨不得生生拔出她的眼珠子。 胡颜冲着老道勾唇一笑,道:“道长笑笑嘛,你不笑,不露牙,我都不知道面前站得是个人。黑乎乎的一块,还以为是炭火成精了呢。” 老道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偏偏又发作不得。他张开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真是……恨不得掐死胡颜。 胡颜转开头,嫌恶道:“去一边喘去!整得都是炭灰,还让不让人好好儿呼吸了?” 老道怒喝道:“你!” 胡颜转回头,看向老道,惊讶道:“还能说话呢?嘴唇没给你烧没喽?话说,老道啊,你这皮也忒厚了,那火烧了那么久,才把你疼醒。这若是年轻人,火落下去的瞬间,早就疼醒了。你承认吧,自己老了,连皮都没知觉了。要不,你把这换皮的手艺教教我,我帮你也换一张合适的皮?”老道这伤烧得绝了,身子无事,手脚无事,偏偏将脸给烧成黑炭头。胡颜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老道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攥着的拳头咯咯作响,眼看着就要失控。 花如颜支起身子,冷声道:“道长,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半途而废。十万两银子,你要是不要?” 老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寻了块破布,就要往胡颜的嘴里塞。 胡颜立刻道:“你把我的脸撑变型了,皮可就皱了,不好看了,到时候,就让花如颜顶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出去勾引男子好了。” 老道略一犹豫, 花如颜恨声道:“胡颜,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 胡颜嗤笑道:“我嘴巴再脏,也不如你心脏。说实话,有些人天生就是贱人,就算有一天癞蛤蟆能变成三腿金蟾,你是贱货,就永远是贱货。因为,铁杵能磨成针,木杵只能磨成剔牙棒,两个字——用完就扔的货!” 花如颜气得胸口起伏,一双眼睛狠狠瞪着胡颜,仿佛淬了毒。 胡颜不以为,笑道:“你看,说你不是癞蛤蟆,你还不乐意。非 要装扯成赖蛤蟆?得得,别气了,你那胸口起起伏伏的,万一爆裂来开,溅我一脸的血,都恶心啊。我这人有洁癖,你可别爆血出来恶心我啊。” 花如颜直接闭上眼睛,不再看胡颜。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了她! 老道看不过去了,就要伸手去胡颜的穴道。 胡颜又道:“我武功了得,你若点我穴道,我定会强行冲破穴道。倒时候,把脸憋出血,你可别怨我。” 老道一甩手,骂道:“好一张利嘴!” 胡颜道:“就当你夸我了。不过,夸得太没水平,一看就是一白丁。” 老道攥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松开,不再搭理胡颜,干脆埋头准备起换皮的工具。 胡颜转头看向花如颜,道:“我比你白多了,你要我的皮,不怕变成那种身上有白色斑点的狗?” 花如颜不搭理胡颜,躺得笔直。她告诉自己,若再张嘴说话,那就是傻子! 胡颜又道:“你说,以后你和相公亲热,她亲你的脸,到底是亲你呢,还是在亲我?哎呀呀,想想就觉得尴尬。” 花如颜将头一扭,摆明了拒绝和胡颜说话。 胡颜勾唇一笑,又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让他叫你阿颜。反正我也叫阿颜。咱俩人虽不一样,但颜字一样,这叫着叫着,也就没差了。” 花如颜突然转头,看向胡颜,眼中的狠厉竟吓了胡颜一跳。 胡颜试探道:“我……不是勾引了你的男人吧?” 花如颜收回那狠厉的眼神,鄙视道:“就凭你?也配?” 胡颜挑眉:“我不配,你配?以你现在的样子,和老道最是相配。还真是男丑女骚,绝配!” 花如颜的胸口起起伏伏,看样子被气得不轻。她咬牙道:“你不用逞口舌之快。” 胡颜动了动手腕,再一次拉动了玄铁,发出厚重有力的声响。她说:“你太没新意了。聊天都如此乏味。你难道还想让我说,你若放开我,便会发现,我有比口舌更锋利的东西?嗤……” 花如颜被气了个倒仰,若非此刻就躺在床上,一准儿会倒在地上。 其实,胡颜心里不是不紧张。任人宰割的感觉,绝对不好。刀子只有攥在自己手中,才有安全感。 她的僵死血冷之症早已发作,却不想在敌人面前漏怯,只能强撑着,努力想其他办法自救。可惜的是,老道这老匹夫不中计,没有袭击自己。自己便没有机会出逃。 另一方面,她希望曲南一够聪明,能找到自己,所以在尽量拖延时间。 今天,她独自出门,倒不是明知道身体近况不佳,却偏要逞强。实在是,她需要拿下老道,去完成一个救命的交易。若让曲南一参与进来,行事会非常不方便。现在,她被困,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 然而,时间这种东西,却是最无情的狗日东西。它在人的肌肤上雕刻下年轮,在沙子上写上感动的话,用看似轻柔的手浑圆了石头的棱角。它说着情话,告诉你一切都是值得的,却只不过是为了窃取你的青春年华。 这操-蛋的时间! 时间到,老道点燃了一块写有胡颜与花如颜生辰八字的香片,投入到香炉中,然后又加入一颗小巧的金色迷香,使胡颜与如颜变得昏昏欲睡。 老道净了手,攥着一把小巧的剃皮刀,走到胡颜面前,嘿嘿一笑,声音沙哑,充满恶毒:“待贫道剥下你脸上的皮,你便是贫道的了。贫道会好好儿疼爱你的。” 胡颜闭上眼睛,口齿不清地骂了句:“狗-日-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本官杀人不见血 ,县衙里,曲南一有些心神不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屁股坐到榻上,却疼得嗷呜一声蹿起老高。 司韶一像只花瓣般,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曲南一的房里。 曲南一一回身,看见了司韶,吓得菊花一紧,痛得一阵哆嗦。他的眼睛转了转,询问道:“你去哪儿了?刚才喊你怎么不应?” 司韶冷冷地回道:“听大人吩咐,去追胡颜。” 曲南一忙问道:“追上了吗?她人呢?” 司韶道:“大人见我在此,还需问吗?”这话凭地不客气。 曲南一挑眉看向司韶,眸光隐含犀利,语气森然,夹枪带棒,直击司韶:“本官十两月俸请来一个瞎子,真是失策啊。” 司韶的脸色一冷,反唇相讥道:“若非瞎子,怎么能为十两月俸来给曲青天卖命?” 曲南一勾唇一笑,道:“如此,便不送了。”这是要直接撵人了。 司韶亦勾唇一笑,道了声:“甚好。”这是曲南一赶自己走的,他若出了事,只能怨他自己,怨不得别人。就算胡颜问起,他也占着道理。 曲南一见司韶笑了,心中竟隐隐觉得不妙。司韶在曲南一面前,从未笑过,这一笑,竟令人觉得心里发毛。 看样子,司韶是真心想走不想留,既然如此,他还真得将人留下不可。于是,曲南一噗嗤一声笑道:“和你开玩笑的,何必那么认真?阿颜不知去了哪里,本官心中甚是不安啊,与你打趣两句,不要见怪。” 司韶却转身便走:“可惜,我没有和曲青天开玩笑的心情。” 曲南一盯着司韶的背影,眸光沉了沉。他真当自己这里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整人倒是不急于一时。眼下,找到阿颜,才是正事。 司韶回到自己的屋子,也没收拾什么,只戴上幕篱,便离开了县衙。他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越发觉得心中不安。于是,抖出白嫩嫩的寻香蛊,想要去找胡颜。然,胡颜今天换了新衣裳,寻香蛊寻不到人。 尽管周围的喧嚣声热闹非凡,但司韶的世界里却始终清冷黑暗。在他的世界里,胡颜就像一颗跳动的红点,成为了唯一的鲜活。如今,她再一次不知所踪。司韶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恨意!她怎么可以挥挥衣袖就打发了自己?她怎么能够让去哪里都成为了秘密?她若真僵死血冷之症发作,死在别人手上,又怎么对得起自己?!自己为了可以抱着她,为她化解僵死血冷之症,又何苦散去蛊毒、鬼煞,变成瞎子,落得今日这番田地?都怨她!都怨她!杀了她!对,杀了她! 司韶心绪不稳,浅灰色的眼睛里泛起黑色的光,竟……好似煞气。 县衙里,曲南一正坐立不安,李大壮压着寒勇和王瞎婆便回到了县衙。 李大壮赶到后院,亲自向曲南一十分详细地回禀了情况,就连王瞎婆是如何骂孔吕氏、寒勇给了四两银子的事,也都一一和曲南一禀告了。 曲南一乐不可支,点了点头,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个王瞎婆。”听阿颜说,这个王瞎婆竟在肖想自己。呵……有点儿意思。 大堂上,曲南一脸戴金面具,负手而立。一声湖蓝色的官服充满了正义、富贵与威严,一张金面具却隐藏几分邪魅与神秘,如此背道而驰的感觉,却被曲南一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魅力。 王瞎婆拿眼偷瞥曲南一,只觉得一颗小心脏就砰砰乱跳。她不敢张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蹦跶到曲南一的怀里去。一想到她能倚靠在曲南一的怀里,双腿就禁不住发软,某个地方开始春潮涌动。不过,她心里明白,今天孔吕氏来闹,既然能惊动曲南一,就证明此事不能善了。怕是曲南一也要找老道出来,问个究竟。她靠着老道的名头,收敛的那些钱财,不想被老道知道,就只能瞒住老道的所在。现在,老道就是她敛财的旗子,不能倒。 王瞎婆打定主意,无论曲南一怎么问,她就是一个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妇人,他又能奈何? 曲南一既不问话,也没动作,就那么微仰着下巴,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寒勇原本也没觉得和王瞎婆偷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不得消停。 孔吕氏本是去找女儿的,结果却抓到了王瞎婆的奸情。她虽无意,但却是报了假消息给曲南一。她怕曲南一责罚自己,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再者,她还惦记着孔落篱的所在,指望着曲南一能从王瞎婆口中问出个具体位置。 紧张而诡异的气氛中,寒勇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冲着曲南一讨好地笑了笑,道:“曲大人,借一步说话?”这就是要上银子的意思了。 曲南一点头,寒勇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曲南一身边,小声道:“今日之事本是私事,却害得大人兴师动众,是小人的不是。待小人回去准备一二,聊表歉意。”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虚张,其意是五十两。 曲南一不冷不热道:“你一个打铁的,入赘到妻家,不安于本分,却和人私通。你可知,与你私通之人怕是犯了人命官司?!”,眸光一凛,“你,便是从犯!” 寒勇双腿一软,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吓得不轻,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冤枉,小的真不知!” 寒勇的这一跪,当真吓到了王瞎婆。她原本还在意-淫曲南一,可一见这架势,突然也有些发蒙了。 曲南一见寒勇真怕了,这才淡淡道:“起来吧。” 寒勇捂着心脏,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 曲南一看向寒勇,意有所指:“关系这种东西,最是微妙。说深,便密不可分;说浅,便是擦肩而过。寒勇,你觉得你和那王瞎婆的关系如何呢?” 寒勇从一个打铁的一跃成为食铺东家,也不是那只有蛮力无心机的,于是立刻上前一步,靠近曲南一,再次伸出五个手指头,这次却是大大分开,用力伸直,咬牙道:“我俩自然是擦肩而过的关系。大人,您说呢?” 曲南一点头,微笑:“本官觉得也是如此。” 寒勇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可一想到要回去筹集五千两给曲南一,就觉得牙疼头晕,心脏痛得厉害。他回头看向王瞎婆,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明明是个肮脏的丑货,自己怎么就当她是美人来着?这得是瞎眼到何种程度啊?! 王瞎婆见寒勇看自己,竟翻着白眼,冲着他媚笑了一下。她终究是个女子,最怕见官。此事,她讨好寒勇,就是希望他不要扔下自己不管。 不想,王瞎婆不笑还好,这一笑,就露出了满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生生恶心到了寒勇。他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差点儿没吐出来。 曲南一的目光从孔吕氏的身上滑到王瞎婆的身上,只轻轻一扫,便别开眼睛。他可记得,胡颜说过,王瞎婆从老道那里学习了魅术,若自己被她迷惑,便会和那倒霉的寒勇一样,不但落得一个人财两空,还得恶心上十天半月的。每思及此,都恨不得将胃吐出来才解恨。 王瞎婆见寒勇一副想吐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再次运用起魅术,对寒勇施展下去。 寒勇这时却不肯她,只想找个地方吐个痛快。 王瞎婆灵机一动,眼睛一转,看向曲南一,唤了声:“曲大人呐。” 曲南一垂下眼睑,盯着地面,懒懒地应了声:“嗯?” 王瞎婆立刻跪着前行两步,为了吸引曲南一的目光,她扬声道:“曲大人呐,婆子还没有感谢你成全了婆子和老道,这就给你磕头喽。” 曲南一心中冷笑一声,道:“好啊,本官也想知道,你这感谢中到底有几分诚意。” 王瞎婆在心中跳脚骂着曲南一,但话已出口,便收不回,她只能装模作样地给曲南一磕了三个头。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忒没诚意。”转而唤道,“李大壮!” 李大壮应道:“喏!”大步上前,按着王瞎婆的后脑勺,往地上狠磕了三下。只听咣咣咣三声,伴随着王瞎婆那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结束后,她的脑门已经磕破了皮肉,鲜血哗啦啦地流了满脸,看起来骇人至极。 孔吕氏见此,一方面更加忌惮曲南一,一方面又觉得十分解恨。对付这样的贱货,就应该用重刑!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都是被王瞎婆挠出的伤口,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着咧。 王瞎婆吓傻了,捂着脑门喊道:“杀人啦!杀人啦!曲大人杀人啦!” 曲南一也不搭理王瞎婆,而是对李大壮道:“你那三下力道不对,把人磕傻了。重新再磕,务必让王瞎婆恢复神智,清楚明白一件事,本官杀人是不见血的。\u201 第二百八十七章:毒审救红颜 ,李大壮得令,挽起袖子,在王瞎婆的尖声求饶中,强行按着她,又往地上磕了三下。那声音大得,好似能磕碎人的额骨。 李大壮最近收到了不少风声,都是关于这王瞎婆的。她说借着老道的名声,大肆敛财,且心黑得厉害。既拿了病患的钱,却又不让老道出来给人看病。此等黑心婆娘,磕死了也活该! 咚咚咚地三下结束后,王瞎婆那不停上翻的白眼里已经侵染了鲜血,看起来十分恐怖骇人。 曲南一满意地一笑,暗道:这回,看你还敢魅惑本官否?! 这虽不是杀鸡给猴看,但也却是吓坏了孔吕氏。她没先到,曲南一问都不问就对人动刑,且还直接往脸上招呼,这不是让人破相吗?不过,就王瞎婆那长相,早已破相多年,也不差这点儿伤疤了。 王瞎婆的心中怕极了,哆嗦着,颤声道:“婆子错了,婆子不该偷人,大人……大人饶命啊……” 曲南一挑眉,对李大壮道:“大壮啊,你这力道不对呀。本官何时问她偷人之事了?她怎么就往外蹦胡话呢?来,再磕!” 李大壮大声应道:“喏!”刚将手搭在王瞎婆的后脑勺上,王瞎婆就尖叫一声,喊道,“我说!我说!老道就在三条街外,最偏北的那座小宅子里!” 曲南一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李大壮……” 王瞎婆突然拔高了声音,撕心裂肺地喊道:“大人!婆子都招了!求你放了婆子吧!” 曲南一不搭理王瞎婆,继续对李大壮道:“你带人……不,你点齐人马,随本官去拿人!”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胡颜可能在老道那里。这是一种直觉,说不出原由,却令他心里烦乱得很。 李大壮应道:“喏!”随即有些担心地望向曲南一,犹豫道,“大人的身体……” 曲南一摆手:“无妨。速去。”他扫眼堂下跪着的三人,道,“孔吕氏且回家等消息,寒勇下午再来表达诚意,至于王瞎婆,收监!” 王瞎婆一听,就她自己没落得好下场,当即跳脚吼道:“曲大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婆子可是好人!你前几日才为婆子指婚,今天就要将婆子投入大牢,天理不容啊!你且说说,婆子犯了何事,你要将婆子投入大牢?杀人还得有个名头,你曲大人就算要砍了婆子的头,也要给个说法!” 曲南一看向王瞎婆,幽幽道:“本官既然为你指昏,怎能不成全你夫妻二人?你们夫妻二人骗色骗财、罔顾人命,投入大牢还是轻的。你且等本官得空,再和你们夫妻二人,研究一下各类刑法。”说完,呵呵一笑,看样子竟然是三分期待加七分开心。 李大壮的动作很快,不但让衙役们全副武装、整装待发,还命人抬了一,那漆上的树脂早已干透,不可能留下如此清晰的手指印,可为何会留下此等明显的线索?再者,此机栝做得如此巧妙不凡,不像会出现此等纰漏的样子。 现今的能人不少,可能将机栝做成这样的不多,据他所知,江湖中有一人,名曰机鸠,最擅长做这样的东西。只不过,那人行踪不定,且要价极高,轻易不会出手。若着机栝出自机鸠之手,他还真得小心了。 曲南一没有时间细想,只得江心一横,拼了!他怕这是老道的有诱敌之计,于是对众人吩咐道:“老道颇有功力,你们小心行事。” 众衙役抱拳:“喏!” 曲南一对李大壮道:“按照本官说得顺序,你且将那些小药箱的抽屉逐一拉开。” 李大壮得令,依次拉开六个小药箱的抽屉。 悄然无声中,那片厚重的药箱开始向后退去,然后从中间分开,露出了向下的密道,以及一个黑炭头似的老道\u3 第二百八十八章:你够狠! ,老道的出现,让众衙役吓了一跳,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呢。但自从跟着曲南一,他们的胆子明显大了不少。衙役们在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纷纷拔出佩刀,将曲南一围在中间。 老道手中攥着一把剥皮刀,一滴血沿着刀锋滑落,啪嚓一声滴落到地上。曲南一的眸子一缩,在袖中攥紧了拳头。 曲南一打量着眼前那个穿着道袍却说你的且慢吧。”先打残你,我们再来讲条件! 老道痛苦难忍,但曲南一的话还是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他干脆将心一横,咬碎后牙,杀气腾腾地回了声:“好!且……让贫道先……先止疼!”这话说得十分艰难,每吐一个字,都仿佛有把刀扎在他脸上。 曲南一勾唇笑,道:“准。” 老道用来直痛的法子其实极伤身体,是用罂粟混合了其它草药炼制而成。虽服用后不会疯癫异常,但用一次尚可,用两次便会上瘾,用三次后怕是终身都要依赖此物。他为了止痛,已经一口气服食了三颗罂粟丸,早已超过了正常身体所能承受的量。然,此时他疼痛难忍,若不再次服用,唯恐会咬舌自尽!老道无法,只能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将大约十来颗罂粟丸悉数倒入口中,吞噬着咽下。 片刻后,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向曲南一,声音如同破锣般沙哑道:“曲南一,你够狠!” 曲南一云淡风轻般一笑,道:“我若不狠,地位不稳。道长,见笑了。” 老道心中恨极了曲南一,却不得不稳下心神,道:“你见贫道的剥皮刀上有血,却还敢对老道动手,想必那胡姑娘在你心中不过尔尔,你有何必与贫道为敌?贫道敛财无数,若大人愿意放贫道一马,贫道愿意倾囊相赠。”这个时候,老道若还不知道曲南一为何而来,简直就白活了一把年岁。 曲南一淡淡道:“纵使本官的一匹马,只要属于本官,你若敢动,便要拿命来还,更何况人乎?”这话说得,虽没有捧高胡颜在他心中的地位,但却摆明了告诉老道,此事不能善了。 老道眸子一缩,道:“你想与贫道斗个鱼死网破?不想要那些财宝了?!”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本官素来喜欢名利双头、鱼与熊掌兼得。拿下你,那些财宝也一样是本官的。” 老道扬起手中攥着的剥皮刀:“你若继续与贫道相争,那位胡颜姑娘,怕是要失血而亡了。” 曲南一垂下眼脸,扫向自己的之间,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来,本官并不在乎她的死活?用此来威胁本官,呵……”眸光一凛,对衙役们道,“将他拿下!”这老匹夫,竟敢威胁哄骗自己?密道打开的瞬间,那剥皮刀上滴落的血,明明是鲜红色,又怎么可能属于胡颜?虽然,他不能确定胡颜安全无恙,但最起码,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老道突然大喝道:“贫道并非一人!你若动手,贫道让胡颜人头落地!” 第二百八十九章:必不独活! ,曲南一微怔,抬起手,制止了攻击向老道的衙役们。 老道见自己赌对了,得意道:“贫道若没有一点儿洞察人心的能力,岂不是白活了八十年?” 曲南一低头,挽起袖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反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想怎样?” 老大咯咯怪笑两声,道:“当然是想让曲大人放贫道离去。” 曲南一挑眉,看向老道,十分干脆道:“让本官知道胡颜安好,便放你走。” 老道略一犹豫,点头道:“好!你且随贫道到下面去。” 曲南一莞尔一笑:“好。” 李大壮等人齐声喝道:“大人!不可!” 曲南一指了指老道:“想必这地下暗室没有其他出口,若有,这老东西早就跑了。本官随他下去看看。若本官出了意外,你们架起弓弩,直接放火烧了这里。若有人出来,直接万箭穿心射死,一个也不许放走!”眸子一扫,看向衙役们,“你们,可听清楚了?”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声应道:“喏!” 老道听闻此话,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恨声道:“曲大人果然心狠手辣!你若出了事,竟想要这么多的人给你陪葬?怎么,就连胡姑娘的命都要一并烧死吗?”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我能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怎就不能为我殉情?” 一句话,堵得老道胸口发闷。不过,只要能将曲南一骗到自己手中,届时很多事就由不得他了。自己可以杀了胡颜这个祸害,然后以曲南一的性命来要挟这些衙役们放自己离开。如此这般,逃脱此地还不易如反掌? 老道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构思着连环计。 曲南一见老道眸光闪烁,便再次对众衙役们道:“本官与阿颜情谊深重,曾山盟海誓永不相负。此番下去,她若死,本官必不独活。一炷香之内,本官若不出来,你们只管准备好弓弩与火。” 李大壮等人彻底震惊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大人与胡姑娘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实在是……太感人了! 老道感觉自己的计谋正在熊熊燃烧着,却被曲南一一盆冷水浇成了落汤鸡,简直是惨不忍睹。他攥紧手指,暗道:黄口小儿说得好听,真到了大难临头,哪个不是各自飞?贫道就看看你俩是否情比金坚! 老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曲南一一甩衣袍,率先往密道里走去。 下了二十来个台阶后,见到一间珠光宝气的密室。密室里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四颗,以及漂亮的灯盏若干。光线虽不如白日光亮,但影影绰绰之间,却给人一种神秘、靡丽之感。 暗室很大,被薄纱分割成了几个区域。有用来梳妆的地方,有用来如厕的地方,还有用来洗漱的地方,以及用来吃饭的地方。最为醒目的,要属暗室中间那张大床。艳红色的帐,层层叠叠间,透着一股子香艳的味道。 诡异的是,床上是空的,那些容貌上层的女子,竟都横七竖八地趴在了地上。看样子,是昏睡了过去。唯有一清丽女子,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她的腹部被利刃划开,鲜血流淌了一地。 曲南一对此视而不见,打趣道:“这还真是一处**窝。”眼尾扫了老道一眼,“道长不如和本官讲讲,如何能夜驭六女?” 老道冷哼一声,道:“贫道天赋异禀,哪是你等凡夫俗子能学去的?” 曲南一勾唇一笑,道:“也是。本官就做不到,被烧成了黑炭头,却还能志得意满。本官实在好奇,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老道目露凶光:“曲大人,需知祸从口出。” 曲南一抬手,遥指地上那名清丽女子的尸体:“那位是祸从口出的典型?” 老道抬手抚上下颚,笑道:“那贱人……嘶……”看样子,他是打算抚摸一下自己原有的三撇胡须,结果却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烧伤处,直接抠下来一块皮肉。 老道因服用了大量的罂粟丸,倒也不觉得痛。只不过,终究是自己脸上的肉,被这样轻易地抠下来,总令人觉得心里烦躁,想要杀人泄恨。他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将曲南一撕扯成碎片。 老道深吸一口气,狠辣地一笑,道:“那贱人吸入了少量*,醒来得早。见到贫道,竟敢喊有鬼?!贫道便让她知道,鬼,是如何索命的。” 曲南一感慨道:“这年头,真是越发不让人说实话了。”随即摇头一笑,谴责道,“那姑娘也是不会死。直接被道长吓死多好,何必遭这被人开膛破肚之罪。哎……” 老道心中一阵抽痛,狠狠地瞪了曲南一一眼,威胁道:“曲大人与胡姑娘还真是天生一对,嘴贱牙利得狠。贫道总有一种冲动,想要豁开你二人的嘴,拔掉你二人的牙齿,绞掉唇舌。” 曲南一啧了一声,嗤笑道:“你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冲动?怪不得被阿颜烧成了黑炭头。” 老道哽了一下,恨声道:“你怎知是她放火烧贫道?” 曲南一指了指自己的头:“因为本官还有脑子可以想问题,不像某人变成了黑炭头,脑子里装着都是渣。” 曲南一一口一个黑炭头,真真儿是气煞老道了。老道胸腔里气血翻滚,突然出手,掐住曲南一的脖子,喝了声:“找死!” 曲南一刚想挣扎,却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彼此的武力值,于是干脆放弃挣扎,尽量挤出一个表情,笑吟吟地望着老道。 老道见此,瞬间冷静下来,一甩手,松开曲南一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与曲南一争一时长短,笑道最后,才是赢家。 曲南一扶着墙,一顿咳嗽,好一会儿才终是喘匀了这口气。他嘴贱,接着道:“道长为何不语?是否在想,不与本官争一时长短,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 老道暗自心惊,没想到曲南一竟然洞察人心至此\u300 第二百九十章:暗室缱绻谢红尘 ,曲南一揉着脖子,呵呵一笑,道:“只可惜啊,本官天生笑面,无论何时,都会笑到最后。”挑眉,看向老道,“至于你,黑炭头也会咧嘴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曲南一放声大笑。 老道冷喝一声,道:“休要猖狂!” 曲南一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你奈我何?!” 老道没想到曲南一会突然一声吼,竟被他吼得愣住了。他转而一想,才明白了曲南一的用意,禁不住阴沉沉地道:“你想给胡姑娘示警?没用的。她被贫道用玄铁锁了起来。就算你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你来了,也没用。” 曲南一被揭穿了,却一点儿不见尴尬。他懒懒地“哦”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老道带路。 老道一甩衣袖,引领着曲南一,绕过六美所住的暗室,来到一扇石门前,按下机栝,石门开,露出里面的刑房。 曲南一一眼便看见被捆绑在铁床上的胡颜,呼吸一窒,忙大步走向胡颜,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见她虽双眼紧闭,但所幸没有外伤,心中稍安。他行至铁床边,俯下身,盯着她的脸,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发现她的脸竟然冰凉刺骨,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转头看向老道时,视线在刑房里一扫,竟看见了面覆黑纱的花如颜,同胡颜一眼,直挺挺地躺在了贴床上。看她胸口微微起伏,应该是昏迷了过去。 曲南一没有过多的关注花如颜,视线直接落到老道身上,冷声吩咐道:“让胡颜醒过来,本官有话问。” 老道怪笑一声,阴沉沉地道:“曲大人,你进了刑房,就要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认识。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趾高气昂?” 曲南一挑眉,笑吟吟地回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道长见识了得,一语中的啊。” 老道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自己骂成了狗。他攥紧拳头,冷哼一声,向曲南一一步步逼近,道:“黄口小儿,你已见到胡姑娘,她亦毫发无伤,现在,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曲南一指了指胡颜:“你怎知她毫发无伤?有多少人一睡不醒?又有多少人收了内伤?就算她心伤,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啊。道长上了年纪,凭多废话!速速叫醒她,让本官问话!” 老道没想到,到了刑房后,曲南一比在外面还硬气。他目露凶光,毫不隐藏自己的杀意,道:“大人身子金贵,乃**县的县令大人,日后富贵不可限量。大人若不肯乖乖配合,不如就为老道陪葬吧。” 曲南一一掀衣袍,坐在了铁床边上,攥住胡颜的小手,微扬着脖子,道:“如此,就谢了。让道长与两位美人为本官陪葬,本官不枉此生也。” 如此无赖,真是气疯了老道! 老道活到这把年纪,仍旧贪财好色,就证明他是个惜命的,就算被烧成了黑炭头,给他一段时日,他也有办法改善自己的面貌。可事到如今,一切都迫在眉睫,他想逼曲南一就范,可曲南一却是个混不吝的,竟致生死于肚外。虽说这其中有虚张声势的意思,但老道确实怂了。他想活着,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必须妥协。 不过,这妥协也未必不是另一个转机。 于是,老道轻叹一声,分别弹出两粒小巧的臭丸,到胡颜与花如颜的鼻腔里。 胡颜与花如颜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齐齐张来了眼睛,一顿猛咳。 不知为何,曲南一觉得胡颜咳得有些假。 他垂眸看向胡颜,轻声问:“可好?” 胡颜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道:“床有些硬,其他都好。” 曲南一眸子一弯,伸手弹了胡颜一记脑蹦。 胡颜皱眉:“喂,你这人,怎么最喜做那趁人病要人命之事?” 曲南一打趣道:“小小情趣儿,闺房之乐,怎成了要人命之事?”语毕,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微微一怔。 老道怪笑一声,尖锐道:“曲大人见到人了,是否应该履行承诺,送贫道离开?” 曲南一十分干脆地点头应道:“好。”转而道,“你放开阿颜,本官立刻送你离开。” 老道也干脆:“好。”说着,上前两步,一掌拍在胡颜的腹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粒黑色药丸喂进了胡颜口中,且强迫她咽下。并接连点了她全身六处大穴,暂封了她的武功。 胡颜没有瞪老道,反而是瞪了曲南一眼。 曲南一微愣,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好心办坏事儿了——胡颜在装昏。 若自己不强行要求老道将假昏的胡颜弄醒,老道也不会喂她这颗药丸用来以防万一。 曲南一在心里苦笑一声,一把攥住老道的手,喝道:“道长这是作甚?!” 老道冷笑一声:“防患未然。曲大人难道不知,此女手段了得?贫道若将她松绑,她又怎会善罢甘休、放过贫道?这药丸,乃是贫道炼制的噬骨丸,若得不到贫道的解药,一旦发作……” 胡颜突然喝道:“你个老不死的,凭地啰嗦!快点儿解开玄铁链,尿急!” 老道虽然风流,但还真没遇见过能将尿急挂在嘴边的姑娘。他皱着眉,从胸口掏出钥匙,插-入机栝当中,一拧。 随着一阵铁链拖动的轻响,玄铁链条缩回到了铁床下。曲南一搀扶着胡颜坐起身,下了地。 花如颜此时已经下了地,站在一边,低垂着头,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胡颜对曲南一道:“扶我去如厕。” 曲南一直接抱起胡颜,一脚踹在开门的机栝上,石门开,他抱着如颜直奔出去。 老道怕二人使乍,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花如颜眸光闪动,也抬脚跟了出去。 如厕的位置用描绘着牡丹的轻纱隔开了众人的视线,但因那纱质地轻薄,实则能隐约看见里面人的所做作为。 老道站在薄纱外,双眼紧盯着胡颜和曲南一不放。 薄纱内,胡颜四肢僵硬不能动,任由曲南一将她抱到出恭桶上。 曲南一以眼神询问胡颜,是否真的要如厕? 胡颜点头,示意曲南一快一点。 曲南一用身体挡住老道的视线,重新抱起胡颜,掀起她的裙子,褪掉她的亵裤,打趣道:“想不到,第一次褪下阿颜的亵裤,却是在这番情景下……呜……” 胡颜突然仰头,吻住了曲南一的嘴巴\u3 第二百九十一章:双贱合并痛痛痛 ,胡颜的舌,如同她此时的体温一般,冰凉透骨。刚一蹿入曲南一的口中,便直接探向他的喉咙深处。去势十分凶猛,好似猛虎下山。 曲南一微愣,只觉得一块柔软滑腻的冰蹿进了自己口中,热情似火地扑向他最柔软的地方。冰与火两重天的矛盾,却带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尤其是,当胡颜用那细腻的小舌苔,用力地刷着他的软舌时,那种既滑腻又微顿的感觉,简直令他痴狂! 虽然,他明知道,此时此地都不宜做此事,却还是……情难自禁,瞬间被点燃了激情。 遇见她,是劫;她遇见自己,未尝不是劫;今日之事,又是二人之劫。 一劫一劫又一劫,今日不知明天事,去他娘地应不应该!难得这个该死的女人主动一回,他若不回应,岂不是愧对美人恩? 曲南一如同疯了般,揉搓着胡颜的身子,狠狠地回吻着她!那样子,仿佛要将她生吞进腹中。 胡颜引着曲南一的舌头,向着自己最深的位置舔舐过去。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吻。 老道虽然只看到了曲南一的背影,但却知道那二人在做什么。他心中冷笑,暗道:这是知道活不了了,在及时行乐?若非彼此注定敌对,大家还真是同道中人。然,时间不等人,不能再让二人继续香艳下去。他们二人,只能到地府去继续恩爱喽。 老道打定主意要杀了二人,不留后患,但表面上却显得十分守信用,督促道:“曲大人,时间快到了,你想与那胡姑娘恩爱,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曲南一虽然不舍得放开胡颜,却也知道是有轻重缓急,于是深深地亲吻了胡颜一记后,这才退开了一些距离,一双狭长的眼睛,如一头饿狼般盯着胡颜,像是要随时扑上去,再亲两口。 胡颜胸腔起伏,喉咙震动,好似被曲南一亲得泛起了恶心。 曲南一瞪起了眼睛,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将胡颜给吻吐了。可事实却胜于雄辩,胡颜真的吐了! 这对于向来自诩为风月高手的曲南一而言,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打击。曲南一觉得,他可以挥刀自宫了。人生,了无希望、黯淡无光、悲悲切切、凄风冷雨…… 胡颜无声地呕了两口后,竟冲着曲南一诡异地一笑,然后张开嘴,示意他看自己用牙齿咬着的黑色噬骨丸。 曲南一的眼睛再次瞪圆了三分,像猫。 胡颜狡黠地一笑,曲南一再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被利用了,且利用得十分彻底,竟成了催吐工具。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觉得胡颜做得好!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活计,他还是会屁颠颠地应下的。咳……但愿下次情况不同。玉树临风的曲大人,不想再当催吐工具。此事传出去,实在有碍官威和脸面。 曲南一抬手,弹了胡颜一记脑蹦,收回手时,胡颜口中的噬骨丸已经被他攥紧手心,收入袖带里。 胡颜眼神不善地瞥了眼曲南一的手指,呲了一下洁白的小牙,警告曲南一,若敢再弹她脑蹦,她就咬断他的手指。 曲南一不受威胁,掀起胡颜的裙子,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抚过胡颜的臀部,然后才按着她坐到出恭桶上,满眼戏谑地看着她,竟像哄孩子撒尿那般,轻轻地嘘嘘了两声。 胡颜的僵死血冷之症发作,又被老道封了六大穴道动弹不得,但此刻竟觉得身上的热血开始奔流,直冲向脑门,愣是鼓起了三根青筋!这厮,竟然如此猥琐!趁自己动弹不得,肆意狎玩?!真是……该死!然,心中的柔软,只有她自己知道。谢谢你曲南一,谢谢……你来救我。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人,明明弱得任谁一只手都能捏死他,可他却肯站在风浪前,为她悍然无惧、无谓生死。曲南一只知道,她在用他催吐,却永远不会知道,她是……真的想吻他。 胡颜收敛心生,狠狠地瞪着曲南一一眼。 曲南一却是感觉颇爽,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胡颜的脸,暧昧道:“嘘嘘完没?用不用擦擦?” 擦擦?拿什么擦擦?曲南一这个王八蛋! 胡颜一口咬在曲南一的大拇指上。 曲南一:“嗷呜……” 老道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想不到那二人竟好这口。实在是……太劲爆了! 花如颜抬眸看向曲南一的背影,眸光深沉似海,不知道想些什么。 曲南一一叠声地求饶道:“痛痛痛,女侠,张嘴……” 胡颜哼了一声,张嘴开,放过了曲南一。嘴角,悄然弯起一下。倒不是她吝啬笑给曲南一看,只不过,那人的属性不好,给点儿阳光就敢往人被窝里钻。 曲南一将呲牙咧嘴地看向自己的大拇指,心疼道:“好好儿的拇指,怎就招了无妄之灾。” 胡颜勾唇笑道:“是了,咬错了。应该咬食指,而不是拇指。来,我重新咬。” 曲南一立刻将手背到身手,赔笑道:“算了算了,既然你认错了,此事翻过,休要再提。” 老道怒喝道:“我们到底走不走?!你们二人想磨蹭到什么时候?!” 曲南一伸手抱起胡颜,为了她上亵裤,整理好裙摆,再次将其打横抱起,走出用来如厕的地方,快步向暗道里蹿去,口中还呼喝道:“即将到一刻钟,你们若不动作快些,李大壮等人必会引火焚烧这里。”说着,还冲胡颜飞出一记媚眼。 老道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过去。这厮,忒恨人了!若不将他千刀万剐,实乃平心头之恨。 老道眼见着曲南一蹿上暗道,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强迫他与自己同行。花如颜跟在老道身后,就像个影子一般没有存在感。 密道外,李大壮已经用水泼醒了那些昏迷的衙役,呼呼啦啦二十来人,分为两层,将密道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衙役们手中脚下堆放着干柴和油,一手攥着火把、一手驾着弓弩,只要李大壮一声令下,便会火烧暗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反水者 ,时间一点一点地划过,李大壮的身上涌出细密的汗水,湿透了衣襟。 他素来最听曲南一的话,虽心中极其不愿放火烧密道,隐隐还期盼着曲南一能及时出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越发心慌、心凉、心焦…… 就在他再也扛不住那个压力的时候,密道口突然穿来曲南一的声音。 曲南一说:“本官要出来了,众衙役小心手中的弓弩。” 李大壮如闻天籁,就差热泪盈眶了。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他担心曲南一的安危、不知道下一任县令是否好相处、不知此举是福是祸、甚至都想着此事一了就解甲归田…… 幸好,曲南一出来了。 曲南一抱着胡颜,老道躲在曲南一的身后,将剥皮刀横在曲南一的脖子上,威胁着他的生命。花如颜垂着头,静静而立,不言不语。 李大壮大呼一声:“大人!”便要扑过去。 老道喝道:“不许动!谁都不许动!否则,贫道割了曲大人的喉咙!” 李大壮站住,盯着那把锋利的剥皮刀,心尖颤了颤。 老道满意地哼了哼,道:“曲大人,且让衙役们退下吧。” 曲南一的脖子上有一把锋利的剥皮刀,他不敢轻易妄动,便僵着脖子,对李大壮道:“你带众人退下,放道长离开。” 李大壮应道:“喏!”摆手,示意衙役们后退。 通向门口的位置被让了出来,老道胁迫曲南一一同走进院子里。衙役们尾随而至,却不敢离得太近,怕逼急了老道扎曲南一一刀。届时,谁离得近,便是包藏祸心,要害曲南一。当然,也不能离得太远,否者就是贪生怕死、没有为大人肝脑涂地。哎,当个合格的好衙役,绝不容易。 众衙役都精通此道,纷纷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其他衙役,务必做到共同进退。 站到院里后,老道心中稍安,想必凭借他的手段,想要逃离此处,已经有九成把握。只是,心中十分不甘。 他收了花如颜的金子,答应帮她修补脸上的皮。那些金子虽无翼而飞,但花如颜却答应自己,事成后再给他十万两白银。且花如颜只有一个要求,那替换的美人皮,她要自己相看。 老道并非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于是点头应了。 他寻了许多美人过来给花如颜相看,她却无一喜欢。直到有一天,花如颜直言,她看中了胡颜的皮。此事,才拍了板。 老道虽然有些不舍,但心里却寻思着,等割下胡颜的皮为花如颜换上后,在寻其他的皮,给胡颜换上。毕竟,像胡颜那种风华绝代的美人,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他还没有将其拦在怀中肆意狎玩,如何甘心弃之于不顾? 然,老道却万万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局中局,却差点儿让他命丧于此。胡颜手段了得,曲南一却是个狠角色,都非善茬。 周旋至此,他能全身而退虽是万幸,但……心中不甘,此事便不能善了! 胡颜将他烧成这幅鬼模样,曲南一又那般侮辱他,此二人若不除去,定会联手对付自己。待胡颜有喘息的余地,自己便要葬身无处。 思及此,老道挟持着曲南一向大门口退去。 曲南一一叠声地叫道:“哎哎哎,阿颜你要减肥了,实在太重了。本官抱不动了,真的抱不动了……”说着,竟真的手一松,直接将胡颜扔到了地上。 虽然曲南一给了胡颜提了醒,但被人直接扔到地上的感觉绝对不会很美妙,更何况,其借口还是——你太胖了。 老道见曲南一扔下胡颜,眸光一狠,手中攥着的剥皮刀便往曲南一的脖子上压了压,喝道:“你怎敢……”他突然闭嘴,没有再说其它。他想杀掉二人,只是自己心中所想,若现在说出来,岂非在给自己找麻烦?再者,胡颜吞了自己的噬骨丸,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他只需要杀死曲南一,便算自己大功一件了。 曲南一感觉一股温热的鲜血沿着剥皮刀割出的伤口缓缓滑落进衣领,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对胡颜戏谑道:“刚才,本官手一抖,扔下你,便救了你一命。阿颜,你且说说,我们过往的恩怨,算不算两清?”曾经将你钉死在薄棺中的这笔账,我们两清了,可好? 胡颜的身子不能动,只能转头看向曲南一。见他的脖子上鲜血淋淋,明明害怕得脸色惨白,却不忘和自己讨个两清。 这个男人啊…… 难道他不知道,在他因为绿腰的死而落泪时,他们之间恩怨早已两清?剩下的,唯有一份若有若无的情。 胡颜心思百转,眸光却充满暴戾,狠狠地骂了声:“混蛋!” 曲南一眉眼一弯,如同两轮新月,那样子竟轻松愉悦了不少。 清风吹拂起他的长发,吹颤他的睫毛。他垂眸看向胡颜,缓缓地说了声:“真好。” 曲南一的眸中似有无尽缱绻,如层层海浪护着胡颜的身、裹着她的心,拥着她轻轻荡漾。 老道已经退到门口,当即怪笑一声,道:“如此,就谢谢曲大人了。我们……后会无期!”说着,手腕一抖,就要隔断曲南一的喉咙。却身子一顿,僵在当场。 曲南一见机极快,一把推开老道的手,转身一拳挥在老道的鼻梁上,竟将他的鼻子打了下来!黑乎乎的,泛着血红的肉丝,整个掉落在地上! 曲南一迅速向后退去,李大壮率领众衙役将曲南一护在身后,并兵分两路,堵住了老道的去路。 老道颤巍巍地回过头,看向捅了自己一刀的花如颜,满眼的不可置信。花如颜既是同谋,且她的脸还需要自己帮她换皮,怎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可是,那把锋利的匕首正插在他的后背上,就像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老道目呲欲裂,抬手就掐上花如颜的脖子。这个贱人,竟然反水!若不是她,他怎么会受制于人!掉了鼻子! 花如颜想躲,却不如老道速度快。她被老道掐住脖子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一张脸憋得通红,手抓脚蹬苦苦挣扎,却挣不脱老道的钳制。 花如颜竟然突然出手伤了老道,这又是为哪般啊?难道是……为了曲南一?瞧那二人也不像情谊缱绻的样子。 胡颜在从暗室出来的路上,一直在运功冲破穴道。如今,她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手指却已经能勉强活动几下。她为救曲南一,自己掐断了大拇指的指甲。因心中焦急,没掌握好力度,指甲在肉上断裂,导致粉色的鲜血缓缓渗出。 这片染血的指甲,胡颜本打算将其当做暗器刺进老道的喉咙,然,花如颜却比她快了一步。眼下,这片指甲好似没了用武之地。 胡颜目露狐疑之色,将自己掐断的指甲,扔到了地上\u30 第二百九十三章:表白这种鬼东西 ,曲南一见花如颜受制于老道,当即下令道:“救人!” 李大壮率先冲了上去,一刀砍向老道的手臂。 老道甩开花如颜,抬手攻向李大壮。 众衙役见此时正是立功的好时机,立刻一窝蜂地扑了上去,与老道缠斗在一起。 曲南一上前两步,搀扶起花如颜,道了声:“多谢。” 花如颜抬起美眸,望向曲南一,摇了摇头,含泪道:“不要谢我,此事,如颜难辞其咎。” 曲南一虽然一直怀疑花如颜为何在此,但此时终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道:“此事稍后再议。”转身,就要去抱如颜。 花如颜却拉住曲南一,一脸关切道:“南一,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说着,便掏出自己的手帕,倒上金疮药,覆在曲南一的伤口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扯下束发的发带,惦着脚尖,将粉色的发带缠绕在曲南一的脖子上,轻轻勒住伤口,然后打了个简单的结。 女子明眸善睐、柔情款款,男子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相视一笑间,还真成了一副谐美的画卷。 胡颜躺在地上,看着花如颜刻意亲近曲南一,觉得有些话若在此时说出口,反倒像是因为吃醋在指控花如颜。但若不说出口,又担心曲南一不知道要防备着花如颜。 这事儿是挺让人纠结的,但胡颜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人若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便是甘愿做奴才,轻贱自己,抬举他人。再者,这世间那么多的误会,不都是因为不方便说引起的吗?与她而言,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胡颜几乎没有犹豫,便冷冷地开口道:“曲南一你要小心点儿,别让花如颜把你勒死了。” 曲南一知道胡颜,虽然牙尖嘴利满口毒液,但却不会无的放矢。当即,身子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与花如颜之间产生了距离。 花如颜一双美眸扫向胡颜,厉声道:“是!当我知道,老道抓了你后,也藏了私心。但是……”转动美眸看向曲南一,眸光轻柔却饱含深情,语调缓慢却充满了坚决,“我却从不曾想过,要害南一。” “噗嗤……”胡颜没被感动,反倒是笑场了。 花如颜的深情表白变得尴尬了。 这时,老道终于被衙役们的车轮战给打趴下了,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曲南一将胡颜抱起,放到一边的树下,道了声:“乖乖坐在这里等我。”食指屈起,弹了胡颜一记脑蹦,笑吟吟地走了。 胡颜看着曲南一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袍子上竟透着大片的血,位置,恰好在他的臀部上。 胡颜的眸子眯了眯,头后仰,倚在了树干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曲南一。 曲南一施施然走到老道面前,虚点老道的鼻子,笑吟吟地道:“道长啊,本官既然已经承诺放你离去,你何苦毁约,找这些不自在?” 老道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曲大人若守信,便放贫道离去,贫道敬大人一言九鼎。” 曲南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长觉得本官这脑子也被火烧残了吗?”眯了眯眼,勾唇一笑,“道长有所不知,本官素来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别人伤本官一寸,本官便让他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老道一惊,忙道:“贫道伤了大人,却罪不至死。大人兴师动众,来贫道这里捉人,总要给个说法!否则,贫道不服!” 曲南一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你不服?呵……”抬头,眸含狠厉看向老道,“本官为何要让你服?本官打杀了你,谁又敢管?” 老道见曲南一真动了杀意,心中惶恐,挣扎道:“难道,你不要曲青天的名头?不想在青史留其名?” 曲南一嗤笑一声,幽幽道:“本官深知自己的半斤八两。做个佞臣,想在青史留其名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此,便谢谢道长成全了。来人啊,将道长的那颗黑炭头砍了,本官看着就心里不舒坦。” 老道眼见着了李大壮扬起了大刀,身子一颤,尖声咒骂道:“曲南一,你如此对待贫道,定会不得好死!贫道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贫道诅咒你……” 曲南一一摆手,示意李大壮停手。他看向老道,璀璨一笑,道:“敢诅咒本官?很好。本官就欣赏有胆有识有口才之辈。不过,本官一直很好奇,道长怎就不知疼?看来,道长果然非比常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如此,我们就玩个游戏好了。李大壮,你再去取一些盐巴来,我们看看道长到底是何等的英勇好汉。” 老道一阵哆嗦。那种撕心裂肺恨不得撕扯下全身血肉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老道怕了、真的怕了。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人不停地往后缩,口口声声道:“不,你不能……不能……你不能这样……”忽然想到什么,眼眸一锋,嘎嘎怪笑道,“曲南一,你忘了,那胡颜可享用了贫道的噬骨丸?!你若敢……” 曲南一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颗黑漆漆的药丸,转动了两下,不但成功地打断了老道的话,且令他脸色大变。曲南一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不威胁本官了?本官告诉你,只要有本官想,本官就那般对你!你绑了阿颜的时候,怎就没想过不能这样?” 老道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花如颜,指着她道:“是她,是她让贫道绑了胡姑娘的,贫道……贫道只是……只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曲南一转头看向花如颜,眸光深沉难懂。 就在这时,老道突然弹起,就像一阵黑色的飓风般扑向曲南一! 曲南一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想躲已经来不及。 李大壮等人都以为老道没有了还手之力,不想他竟然还能奋起一搏。 花如颜离曲南一最近,突然上前一步,用自己柔弱的身子,挡在了曲南一的身前。 老道一掌打在花如颜的后背上。 花如颜脸上的薄纱掉落,一口鲜血喷出,溅了曲南一一脸,人也随之扑在了他的胸前。 李大壮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在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纷纷一拥而上,将大刀架在老道的脖子上,等待曲南一的发落。 花如颜抬头望向曲南一,眸光缱绻,隐含情愫。她的左脸虽然毁容了,但那右脸仍旧完美得巧夺天工。 她唇染鲜血、浅浅一笑,虚弱道:“我毁容了,唯……唯胡姑娘的皮可为我所用。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却从未想过要她性命。南一,你信我……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在曲南一的胸前绽开一朵艳红的花。 花如颜闭上了眼睛,一身粉色衣裳,就像一朵随风飘零的残瓣,在曲南一的怀里缓缓滑落。 曲南一突然收紧双臂,抱住花如颜,垂眸,沙哑道:“我信。” 李大壮看向被曲南一抱在怀里的花如颜,又偷偷扫眼坐在树下的胡颜,小心翼翼地问曲南一:“大人,如何处置这个老道?” 曲南一抱起花如颜,大步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一个字——杀\uff 第二百九十四章:士为知己者容 ,曲南一抱着花如颜直奔最近的医馆——济心堂。 老道的宅子里衙役们摩拳擦掌,准备执行曲南一的命令。 胡颜坐在树下,没有等到那个说要来接她的人。 终究,他信了花如颜,却没信她这个妖女。也是,人家一番表白情深意重,就差用抹脖子证明感情真挚了,她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人,又如何和人家一腔热血相比?即使,她要剥她的皮,又如何? 胡颜的表情很淡然,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实则,她前一刻还是戏中的主角,转而却变成了戏中的配角,转而又流落成了看客。这其中的酸涩,不足为外人道也。 没有人知道胡颜现在想得是什么,更没有人敢抱起她送回县衙里。毕竟,曲南一曾号称二人已经情深不寿。谁去抱胡颜,都不合适。于是,她就只能坐在那里等曲南一。 李大壮觉得别扭,表情有些尴尬,干脆不看胡颜,活动了一下胳膊,就要去砍老道的脑袋。这砍人的活计虽然是刽子手的,但既然曲南一吩咐了,他也不好拉着老道去找刽子手。唯恐迟则生变,不如就地正法。其实……这是不对的。但是,不知道为啥,只要是曲南一说得话,他就觉得应该这么办。李大壮是衙役头,追凶犯的时候,也杀过人。不过,这次提刀,他还是有些心里发颤。 就在李大壮酝酿好情绪,举起大刀,轮圆了胳膊的时候,胡颜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说:“且慢。” 胡颜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 李大壮急忙收回刀势,却差点儿闪了老腰。他抚着腰,转头看向胡颜。 胡颜仍旧坐在那棵树下,树影在她的脸上投下斑斓的影子,便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她说:“老道留给我。你们走吧。” 李大壮刚想应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儿,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老道着实厉害,若将他留下,唯恐后患无穷。再者,大人交代了,要砍他人头,属下不能不从。胡姑娘,你……你再坐一会儿,大人应该是去送花姑娘看大夫了,没准儿等会就回来了。” 胡颜知道李大壮不会将老道交给自己,便道:“此老道尚有用处,你且先将他押进大牢,等我和大人回禀后,再做定夺。” 李大壮一想,这样也行。虽然大人有大人的吩咐,但任谁都看得出,胡颜在曲大人心中的地位。曲大人为了胡颜都能以身犯险恶,想必她的话,他一定会听。 思及此,李大壮命人将老道五花大绑了起来。 老道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竟然峰回路转又出现生机。他看向胡颜,满眼狐疑,不明白她为何会救自己。然,他始终看不清胡颜的表情。 就在老道被推搡着前行时,胡颜突然道:“道长,苏玥影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老道微愣,反问:“什么?苏玥影?”随即问道,“何物?” 胡颜闭上眼睛,没有回话,心中却骂道:这老道是假的!不是苏玥影的师傅。折腾了一溜儿十三招,差点儿折在一个假货手中。真是……丢脸! 李大壮见胡颜不再言语,便一拳头打在老道的后背上,喝道:“快走!” 老道被打了一个趔趄,看向李大壮的眼睛突然旋转起漩涡。 胡颜唤道:“李大壮。” 李大壮回头看向胡颜,正好错开了老道的目光。 胡颜吩咐道:“把老道的眼睛刺瞎。” 李大壮微愣,犹豫道:“这……” 胡颜勾唇一笑,道:“你若想成为这炭头老道的袍下臣,便去看他的眼睛。” 李大壮一凛,立刻明白过来。他拔出刀,对着老道比划了半天,却终究没有下去手。刚才那种杀人的勇气,不知在何时竟消失不见了。想要要划破人的眼珠子,他就……手抖。 李大壮尴尬地一笑,道:“胡……胡姑娘,我……我等会儿就弄瞎他!倒是你,你就这么坐着啊?” 胡颜莞尔一笑,戏谑道:“不然,你来抱我?” “好。”李大壮刚要说不敢,却听见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了声好。 高领,长袖,一身白色锦缎的白子戚,抬腿跨进大门的同时,倒握着匕首,在老道的眼睛上划过。他的动作十分轻盈,好似在闲庭信步,但动作却极快。老道都不曾看见是谁出的手,便只觉得眼前一凉,一暗,随即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湿了一脸。紧接着,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老道的惨叫声响起,仿佛能刺穿耳膜。 胡颜睁开眼睛,看见白子戚淡定地收起匕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在那白色的锦缎上折射出华美的光晕。胡颜竟想到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她打趣道:“你每次见我,总要刻意打扮一番吗?”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胡颜抱起,道:“士为知己者容。” 胡颜莞尔一笑,顺着白子戚的话,挑眉道:“女为悦己者死?” 白子戚目光清冷地看向胡颜,没有搭话。很显然,白子戚不悦了。至于他为什么不悦,这事儿却非一言两语能说得清。 李大壮见白子戚抱起了胡颜,急声道:“不可不可……” 胡颜直接刺了李大壮一句:“你家大人抱着花如颜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喊?” 李大壮哽了一下,觉得胡颜说得在理,可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胡颜吩咐道:“李大壮,你兵分两路。一路人押解老道去大牢,另一路到暗室下面去,将那些女子送回家。有闹腾不肯走的,直接打昏,扔到家门口。” 李大壮一听,这才知道,暗室里竟然还有女子。于是,立刻按照胡颜的吩咐,让人将老道押入大牢,自己则是带人前往暗室救人。 院子里,只剩下白子戚和胡颜。 白子戚沉着脸,抱着胡颜便走。 胡颜问:“哪儿?” 白子戚答:“回家。\u2 第二百九十五章:莺莺燕燕悚人心 ,暗室里,那些莺莺燕燕已经醒了过来,看见惨死的姐妹,一个个儿吓得花容失色、暗自心惊,因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所以倍觉惶恐。若自己在昏迷时被人捅了一刀子,此刻横死当场的人,便是自己了。 原本的六美只剩下五美,那死掉的一人正是孔落篱带来的三位手帕交中的一位,名曰杨小晓。剩下的五美分别是:孔落篱,丰艳儿,洪月湖,李云弟,齐凤。 其中,丰艳儿和洪月湖是孔落篱的手帕交。 丰艳儿和洪月湖见杨小晓死了,纷纷怨起了孔落篱,捶打着她的身子,哭喊着责备道:“都怨你!都怨你!若非你说要带我等姐妹一同变美,又怎会随你同来?如今这般,你让我如何活啊?!” 孔落篱本就鼻青脸肿,这被捶打之下越发更是痛得不行,眼泪流出眼眶,护住脸,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我也没想到小晓为何会死。且等许郎来后,再做定夺。” 李云弟和齐凤是被王瞎婆忽悠上门的。她们一心变美,又中了老道的魅术,一颗芳心早已暗许,见那三人扭打在一起,则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小心避开小诺的尸体,跑到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坐在了一起。 孔落篱的两名手帕交捶打累了,这才收了手,坐到一起,互相依偎着。 这五美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因想要争宠,经常勾心斗角,此刻出了人命,更是不相信对方。五个人,分成三组,占据不同的位置,在瑟瑟发抖中警惕地瞪着彼此,生怕凶手就隐藏在五人当中。她们期盼着老道出现,却又不敢闹事去寻老道,怕惹恼了老道,被他不喜。 血腥的味道冲刺着嗅觉,令人作呕。 就在五美的忍耐力快冲破极限的时候,李大壮带着一干衙役冲了进来。乍一见这场景,也骇了一跳。 瑟瑟发抖的五个美人,其中一个鼻青脸肿。地上还躺在一具尸体,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五美乍见官差,在惊骇的同时觉得有了倚靠,纷纷站起身,向着衙役们跑去。然,却在下一刻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停下了脚步。官差为何会来此地?可是因为家人报官,他们来寻找自己?不,自己已经对许郎芳心暗许,且……已经将身子给了他,又怎能随同这些衙役回家去? 五美的动作十分统一,竟齐齐向后退去。 李大壮觉得奇怪,这些女子在见到自己时明明目露惊喜,可此时为何又齐齐向后退去,避自己如蛇蝎? 李大壮上前一步,大声道:“各位姑娘不要怕!我们是来送你们回家的!” 他这话刚一出口,孔落篱便大声叫道:“不!我不回!我要与许郎长相厮守!” 紧接着,丰艳儿表态道:“此生,生是许郎的人,死是许郎的鬼!” 其他女子复议,纷纷点头称是,瞪向李大壮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凶悍起来,就仿佛这些衙役是十恶不赦之徒,正要染指她们似的。 李大壮感觉十分无语啊,幸好胡颜有交代,不然他还真拿这些女子们没有办法。他想到胡颜提醒自己,不让自己看老道的眼睛,就觉得一阵万幸。如果自己看了老道的眼睛,是不是也会和这些女子一样,一颗芳心都寄托在老道身上,苦苦守在这里,等着老道的宠幸? 哦!太胆颤了! 李大壮打了一个激灵,干脆指着地上的小晓尸体问:“你们认识她吗?知道她是哪家女子吗?” 众人一起看向孔落篱,孔落篱只得屈膝一礼,回话道:“那女子名叫杨小晓,是……是西头杨家的小女儿。” 李大壮皱眉,问:“你们可知,她为何被杀?” 五女一起摇头,表示不知。 李大壮扫了五位女子一眼,觉得有些纳闷,于是问道:“你们是如何被老道骗来的?” 这一句话,捅到了蚂蜂窝上。 孔落篱当即发难道:“官爷说话怎能无凭无据诬陷人?我们是自愿来寻道长的,怎能说是被骗?” 李云弟和齐凤齐齐点头称是。 孔落篱的手帕交丰艳儿开口道:“我们二人与小晓一样,是因听信了孔落篱的话,想要得到变漂亮的仙法,所以才同她一起前来拜访道长的。” 李大壮眼神不善地瞪了孔落篱一眼,怪她害人不浅,沉声喝道:“你怎能如此行事,坑害其他女子?!” 孔落篱不服道:“怎能说是坑害?官爷且问问,她们二人在见到许郎后,是不是死缠烂打,赶都赶不走?!若非许郎让小女子带人前来玩耍,小女子又怎会与人分享许郎的宠爱?!”抬手指向两位手帕交,恨声道,“你们自己下贱,反倒怨起我?!真是好没道理!” 丰艳儿恨恨地瞪了孔落篱一眼,道:“许郎对我一见倾心,我见许郎风采迷人,偏偏你这个人在中间作怪!你可知,许郎特厌恶你身上那股子酸臭的味儿!若非你不要脸的主动求欢,许郎又怎会亲近你?!” 孔落篱气得不轻,张开爪子就要去挠丰艳儿。 丰艳儿不甘示弱,与她挠在一起。 洪月湖独自垂泪哽咽道:“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吵闹了。我等只要许郎的宠爱,又何必互相轻贱?我们姐妹同心,服侍好许郎,岂不是能成为一段佳话美谈?” 李大壮瞠目结舌地看着五美,感觉自己的很多想法被彻底颠覆了。老道的魅术果真害人不浅啊。一想到刚才老道要对自己用魅术,若非胡颜及时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会不会也争着抢着混在这几个女人当中,捏着帕子喊许郎? 哎呀妈呀,太可怕了! 李大壮深深地为自己的菊花忧虑了。 实则,他想多了。就算他肯,老道又不瞎。嗯……如今,瞎了。 他不再听五美废话,直接下令将人送回家去。 五妹不从,哭天抢地喊着不要。 李大壮再次佩服起胡颜的先见之明,直接动手将人拍昏,然后扔到马车上,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回家。有不知道家住哪里的,便将人叫醒,问清楚。若那女子醒后还闹腾,便再次将人拍昏。李大壮越发觉得,简单粗暴的方法,挺好\u30 第二百九十六章:子戚下厨 ,白子戚抱着胡颜,一路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白家的大门口。这一路上,这一白一红两道人影,格外引人侧目。男子清艳无双,女子风华绝代,且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仿佛这有伤风化的一幕是再理所应当不过。 白家已经重新盖了起来,还是那样的白墙黑门,大白天的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就更别提晚上了。 一路无话的胡颜,此事突然开口道:“你这门口缺点儿东西。” 白子戚明知道胡颜没有好话,却还是问道:“什么?” 胡颜眉眼一弯,笑道:“两个惨白的大灯笼,最好上再写上两个字——义庄。” 白子戚垂眸看向胡颜,又问道:“字用何种颜色为好?” 胡颜回望着白子戚的眸子,道:“红色。” 白子戚点头,应了声:“好。” 胡颜将头倚靠在白子戚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上,竟是噗嗤一声笑,道:“我怎么有种被人宠爱的感觉??” 白子戚没有搭话,用脚蹬开了沉重的黑色大门,进入内院,直奔主卧,将胡颜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床上。 白子戚的房间和他本人的穿衣打扮绝对有着共同点,不是黑就是白,偶尔还能露出一点儿淡淡的粉。黑色的床,白色的被褥,黑色的石几、白色的地席,黑色的瓷瓶,白色的水杯,一束淡粉色的小花,插在黑色的瓷瓶里。飘落下的两片花瓣,落在白色的水杯里,静静漂浮着。 屋子里所有的一切就好似一副静止不动的工笔画卷,和白子戚给人的感觉一样,安静、内敛,却又隐藏着不为人6知的狠厉。 胡颜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夜里,虽然没有细细打量白子戚的家,但她敢保证,这厮重新盖起的房子,绝对与原先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束淡粉色的小花。当然,她也不知道,白子戚的那间剥皮暗室,是否还在。 胡颜觉得,那束淡粉色的小花,应该是白子戚为自己采摘的,只是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来?或者说,他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过来? 白子戚问:“饿了吗?” 胡颜回道:“还真有点儿。” 白子戚问:“可有想吃的?” 胡颜笑道:“我素来不挑食,只要是美食,都喜欢。” 白子戚点了点头,说了声:“稍等”转身便要走出房门。 胡颜忙叫道:“喂!你好歹解开我的穴道啊!” 白子戚回眸一笑,道:“你的穴道不是早就解开了吗。”不是问话,而是肯定句。 胡颜的老脸微红,却十分淡定地从床上坐起身,抻了个懒腰,笑吟吟地道:“哎呀,被你抱得太舒服了,竟忘了自己穴道早已冲开之事。”实则,她却是贪恋白子戚身上的温暖,用以减缓自己的僵死血冷子症。 白子戚道:“你身上冰寒刺骨,去床上躺着吧,饭菜做好后,我再叫你。” 胡颜却踱步到白子戚面前,问:“你亲自下厨?” 白子戚回道:“手艺尚可。” 胡颜打了个响指,道:“走!和你一起去厨房里待会儿。这里实在是忒阴冷了。你说你,到底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这里怨气之重,都快赶上天牢了。” 白子戚凝视着胡颜的眼睛,问:“怕吗?” 胡颜挑眉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白子戚的眸子里泛起欢喜的波纹,他也不言语,攥着胡颜的手向厨房走去。 白子戚的厨房一尘不染,看样子没有生过火,但那些锅碗瓢盆却一应俱全。瞧那品相,竟十分不俗。 厨房的架子上,摆放着米面和果蔬。那些果蔬一看就知道是早晨刚采摘的,一颗颗翠绿欲滴、肉丰多汁,十分讨喜。 灶台的一侧,打着三排小巧的架子。三排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调味品,琳琅满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胡颜一瞧这架势,禁不住开口道:“子戚能人也。”如此大张旗鼓的准备食材,想必手艺一定了得。胡颜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口水有泛滥的趋势。 白子戚挽起袖子,洗净了手,拎出一块猪肉,开始去皮切片。 他的手法十分娴熟,动作不紧不慢却十分优雅。那些猪肉在他的手指下,变得薄如蝶翼,不用透过阳光,就能呈现出透明的样子。 胡颜捏起一片肉片,啧啧赞道:“好刀功。这得是剥了多少人皮才能练出来的好刀工啊?” 白子戚切肉的手微僵,一个呼吸过后,才接着切下去。 胡颜唇角含笑看向白子戚,探头道:“白子戚,你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白子戚停下菜刀,抬眸看向胡颜。他没有回话,只是用那双清浅的眼睛望进胡颜的眼底,等着她说。剥皮害人也好、为富不仁也罢,都已融进他的骨血中,成就了他,也……腐烂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被胡颜如此一问,他竟有些心慌。只不过,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他所表现出的假象,连他自己都能骗掉。真是既可怕又精彩。 在白子戚的屏息中,胡颜却是抬手指向放置米面的地方,道:“就算我再无知也知道,做菜之前要先做饭。你拿把刀就想炫耀自己的刀工,这是不对的。” 白子戚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放下刀,去做饭。 胡颜又道:“喂喂喂,你既然都快切好肉了,直接做肉也行。我不挑嘴,吃不吃主食都无所谓。有肉就行。” 白子戚又转回身,扫了胡颜一眼,重新拿起菜刀,接着切肉。 胡颜疑惑道:“你怎么不先升火?你应该先升火,让锅热起来,然后再切肉,这样多节省时间。你不知道,我已经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猪了。” 白子戚放下菜刀,去烧火。 胡颜叫道:“你瞧你,我就这么一说,这肉都快切完了,你就不能一气呵成?你这东一下西一下的,何时才能忙活完?做事要专一,切记三心二意,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转回身,重新拿起菜刀,切肉。那刀切得有些急,接连发出咣咣咣地声音,不像切肉,倒像是剁肉。 胡颜扫了一眼那些肉片,道:“你切得这么薄,炒起来会不会没有嚼头……” “咣!”白子戚一刀砍在菜板上,冷冷地看向胡颜,道,“你出去!\u2 第二百九十七章:心生欢喜 ,胡颜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哪儿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忙乎呢,我不出力,再不出张嘴陪你聊天解闷,实在是对不起你呀。” 白子戚盯着胡颜,道:“你可以用嘴吃东西。” 胡颜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没东西可吃吗?物尽其用,先陪你聊天好了。” 白子戚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剪刀。 胡颜夸张地叫道:“喂!你不是因为我多嘴就要捅我一刀吧?” 白子戚不搭理胡颜,拿起一根萝卜,刷刷几下去皮,然后挽起刀花,旋转几下后,一朵由萝卜雕琢而成的花,便悄然绽放在胡颜的眼前。 胡颜的眼睛一亮,嗷呜一口咬了下去,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道:“这萝卜果然要雕成花后,才好吃。” 若是其他女子,拿到这样一朵晶莹剔透的萝卜花,定然会含羞带怯、欣喜非常,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不放,哪里舍得嗷呜一口就咬掉了三分之一?然而,胡颜这种牛嚼牡丹的行为,看在白子戚眼里却觉得十分受用。他雕出萝卜花给胡颜,自然不是让她看的。吃,才是正理。 白子戚眸中染笑、唇角上扬。 胡颜眯眼看向白子戚,道:“你怎么笑得阴沉沉的?莫不是被哪个怨灵附体了吧?” 白子戚的笑容再次凝结在脸上,然后啪叽一声拍在地上。 胡颜伸手拍了拍白子戚的脸,眯眼笑道:“逗你玩呢。快做饭吧,我真饿了。”说着,将手中的萝卜花咬得嘎嘣带响。 白子戚底下头,继续忙活开了。 待他切好肉片,洗干净菜,这才捧出一个用来煎药的小炉子,放到院内的石几上,然后烧红木炭,将一个小铁锅坐到炉子上。他在小铁锅内倒入清水,投入一根敲碎了的猪腿骨,以及各种小料,然后盖上盖子让其煮至沸腾。 白子戚返回到厨房,调制了两碗浓稠的小料,并取出洗干净的青菜和切好的肉,摆放到石几上,这才对胡颜道:“阿颜,吃饭了。” 胡颜屁颠颠地凑过去,深吸一口气,被那香味引诱得口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她大咧咧地往席子上一坐,却突然脸色一变,半晌没动。 白子戚察觉到有异,忙伸手探向她的脉搏,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痛?” 胡颜的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好半晌才轻轻地嘘出一口气,道:“无碍。” 白子戚却皱起了眉毛,道:“你的内脏被震伤了。”随即不解道,“明明是……”抬眼看向胡颜,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胡颜收回手,拿起筷子,无所谓地接着道:“明明是将死之脉,我却活蹦乱跳地在这里要吃饭。”用筷子敲了敲铁锅盖子,“打开打开,我都闻到香味了。” 白子戚深深地看了胡颜一眼,用布垫着,打开铁锅盖子。 霎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胡颜用力嗅了两下,脸上露出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突然一扭头,竟咳嗽了起来。 白子戚递上帕子给胡颜。 胡颜扯过帕子,捂在嘴上,接连咳了几声后,终是停了下来。 雪白的帕子挪开,一朵粉色的彼岸花,悄然绽放其上。 胡颜皱眉道:“要命了,怎地咳出了血?”随即也不过多纠结,收起帕子,再次抓起筷子,问白子戚,“你这东西是什么名堂,怎么吃?” 白子戚的眸子沉了沉,夹起一块肉,在滚烫的水里涮了两下:“这个东西,我管它叫杂锅子。以前沦落街头当乞丐的时候,看着别人将讨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到锅子里煮,只觉得那个香味最是诱人。若是能吃上一口,死也愿意。”捞出肉,沾了沾碟子里的小料,“后来发迹了,想起当初闻到的那个味儿,也曾尝试着做了做,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当初的那个味儿。”夹起肉,送到胡颜的碟子里,“自己不死心,便琢磨出了这么个东西,虽不是当初的味道,但尚觉得不错,可以一试。” 胡颜夹起肉,送入口中,香得差点儿吞掉舌头。她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何止是尚能入口,简直是人间美味。” 白子戚勾唇一笑,又为胡颜烫了一片肉:“你若爱吃,明日杀头牛给你。牛肉之味,比猪肉强多已。” 胡颜的眼睛一亮:“如此,就拜托了。”转而却道,“想找到能杀的牛,怕是不易。”一只牛堪比五个壮劳力。想杀牛,首先一点,那牛必须是老死的;其二,牛的主人要到官府报备,由官府派人查看牛的死因后,才能动手杀之吃肉。 白子戚眸光幽幽,淡淡道:“有曲大人在,难道还能阻了阿颜吃牛肉?” 胡颜莞尔一笑:“他若阻我,便吃了他的肉。”筷子翻飞,夹肉入口,香得眯起了眼睛,感慨道,“吃得香汗淋漓,这才叫痛快。来来,子戚也尝尝。这杂锅子,人多吃着才热闹。” 白子戚见胡颜一语道破精髓,心中高兴,道:“将鱼肉捣碎,捶打,拌上小料和面粉,涮入此锅中,味道极美。” 胡颜点头:“好好好,明日多做准备,接着吃。” 白子戚停筷,看向胡颜:“要留下来吗?” 胡颜用筷子敲了敲铁锅边缘,笑道:“你准备得如此妥帖,难道不是打算留我长住?” 白子戚的唇角上扬,想笑,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胡颜给白子戚涮了一块肉,放到他的小碟子里,道:“想笑就笑吧。你笑得挺好看的。” 胡颜如此一说,白子戚就更不想笑了。他夹起小碟子里的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后,才开口说道:“曲南一欠我七千三百两,答应将你暂借给我。你若同意,便可在这里住下。” 胡颜夹肉的筷子微顿,挑眉问:“若不同意呢?” 白子戚回道:“若不同意,我便送你回去。” 胡颜问:“银子不要了?” 白子戚倒了酒推给胡颜:“你若回去,我也搬过去讨要银子。”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着石几道:“白子戚啊白子戚,我还真有点儿喜欢你了。” 白子戚瞥了胡颜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胡颜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子戚回道:“高兴……吧?” 胡颜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讽刺道:“你不如直接给我来个愤怒的表情,让我心花怒放一下。” 白子戚饮下一杯清水,淡淡道:“你不会想看见我愤怒的表情的。” 胡颜用手捅了捅白子戚的腰,戏谑道:“连你的笑我都不怕了,还会怕你愤怒?来,愤怒一个我看看。” 白子戚转开头,不看胡颜。但他的胸腔却在震动,显然笑得很开心。 第二百九十八章:子戚,跟了我吧。 ,胡颜感慨道:“哎……若非我身体虚弱,不宜频繁动作,真想站起身,转到你的右边,看看你是如此畅快大笑的。是不是像某些人一样,一笑就成八字眉,还直露牙花子。” 白子戚将手攥成拳头,凑到唇边,咳了咳,这才勉强止住了笑。他决定换个话题,不能再让胡颜如此打趣下去,不然他可能会笑得前仰后合。也许,对很多人而言,笑没有什么不好,但对他而言,笑却是致命的。一旦,他习惯了笑,却没有了可以笑的内容,其下场可想而知。所以,在他能完全留住那个能引发笑意的人之前,他还不想那般肆无忌惮的笑。 白子戚一边给胡颜涮菜,一边缓声说道:“可知我为何寻到老道那里?” 胡颜头也不抬地吃着美食,含糊道:“说来听听。” 白子戚道:“今天去县衙接你,却见整个县衙无一人痕迹,心中猜测可能是出了事,于是回到医馆里等候消息。” 胡颜笑吟吟地道:“你知道县衙里若出了事,必会有人受伤,于是等在**县里最大的医馆‘济心堂’,果真被你等到了抱着花如颜前去寻医问诊的曲南一。”身子倾斜,靠近白子戚问,“花如颜,死了没?” 白子戚摇了摇头,回道:“死不了,活受罪。她伤得不轻,需好生调养。” 胡颜又问:“你看见她那张脸了吗?” 白子戚轻点了一下头。 胡颜勾唇一笑,眯眼道:“你说,她那脸是怎么搞成了那副鬼样子?” 白子戚垂眸不语,继续为胡颜涮肉。 胡颜吃得开心,张口便赞道:“真是想不到,狠厉毒辣的白子戚,竟能下得厨房整治出如此美味,若非亲眼所见、亲口所尝,实难相信。子戚啊,你可真是个妙人。你瞧瞧,我吃你一顿饭,夸了你多少句?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喏喏喏,你是不是应该挖空心思的想一想,如何回敬我两句,让我也开开心?” 白子戚垂眸望进胡颜的眼底,现在那里面寻找自己的痕迹。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十分浅淡,仿佛只要胡颜眨眨眼睛,就能消散。 而他的眼中,却好似两潭浓墨,化不开、拉不动,胶着胡颜的样子沉了下去,直至心底。 胡颜在白子戚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清晰得连睫毛都数得清。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然,感觉彼此离得似乎是太近了。她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该死的宁静,只是唇刚动,便被白子戚以食指封住。 白子戚将食指竖在胡颜的唇上,眸光深沉,低语道:“若心里真觉得一个人好,是轻易夸不出口的。你姑且将我放在这里试试看,我说得对否。”手指,落在胡颜的胸口,指尖隐隐发烫。 胡颜顺着白子戚的手指看向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微怔过后,抬头,低语道:“白子戚,我可以理解你在明目张胆的耍流氓吗?” 白子戚收回手,饮下一杯子清水,不再搭理胡颜。 胡颜垂眸,继续涮肉,也不再插混逗乐。 在复杂的感情面前,绞尽脑汁的逗趣实在累人。 在喋喋不休的调侃中,想要情浓也实属不易。 不是对牛弹琴,却是彼此心知肚明,偏偏要你说天、我说地,就是不骂缘分是狗屁,生怕沾了缘分二字,便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 白子戚是个很安静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 待胡颜吃饱喝足后,他问:“要小憩一会儿吗?” 胡颜摇头:“先消消食儿,一会儿再休息。” 白子戚点了点头,起身回屋,取了一只靠枕给胡颜,然后挽起袖管,开始收拾残羹剩饭、洗碗刷锅、打扫厨房。 胡颜像只大懒猫般趴在靠枕上,歪着脑袋看着白子戚忙进忙出。 从割瞎老道的眼睛,到生火涮肉,再到收拾厨房,白子戚那一身洁白的锦缎愣是干净如新,一点儿也不见凌乱和污点。他做任何事的时候,表情都十分淡然,但却令人觉得十分用心。他垂着眸子,视线轻轻落在那些碗筷上,然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入油腻腻的水中,一只接着一只地清洗干净。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不急不躁,显然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微风徐来,胡颜眯起了眼睛,昏昏欲睡中透着几分惬意。她喃喃道:“白子戚,你这院子里应该种些果树。想吃了,伸手扯下一颗,用袖子蹭蹭,就能吃。” 白子戚将厨房收拾得光可鉴人后,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手上的水,这才端着一壶蜂蜜水,走到胡颜身边,跪坐到自己的腿上,一边为胡颜倒水,一边道:“我这里真种出了果子,你来吃吗?敢吃吗?” 胡颜原本是趴着的,这会翻了个身枕在了靠枕上,然后张开嘴,像只没有骨头的懒虫,等着白子戚喂。 白子戚将蜂蜜水倒入胡颜的口中,她十分自然地咽下后,这才开口回道:“有何不敢吃?以人骨为肥,果子应该结得更壮。不过,果子可能会很酸。毕竟,你也得让那些冤魂有个撒气的地方,偶尔报复你一下,表明自己是个恶鬼的立场。”胡颜的头在靠枕上蹭了蹭,可能觉得不太舒服,又向一边挪了挪。 白子戚改变坐姿,露出了修长的大腿。 胡颜的眼睛一亮,直接弃了靠枕,脑袋一偏,枕在了白子戚的大腿上。 白子戚垂眸,解开胡颜发尾的红色发带,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白子戚的指尖柔软,动作轻柔,胡颜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喟叹,道:“白子戚,跟了我如何?” 白子戚的动作微顿,随即继续梳理着她的墨发,开口道:“如何跟了你?是护卫?随从?仆人?还是……面首?”胡颜似乎忘了,绿腰还曾是他下过彩礼的妾。 胡颜听出白子戚话中的森然之意,勾唇一笑,毫无诚意地敷衍道:“我今天出门没带脑子,你就当我没说。来来,别停,接着挠。” 白子戚眸染寒光,手下的力道却仍旧十分轻柔。他终于明白,曲南一为何如同痛快地答应,让胡颜暂当自己的护卫。想必,曲南一那颗心脏,再也禁不住她如此折腾了吧。只不过,他想来喜欢强取豪夺,但凡能攥进手里的,便不会再放还回去。胡颜到底有没有心,他终有一天会一探究竟。许是她让他感知到了,许是他剖开她的胸膛看看。这世间事,总要有一个说法的。 胡颜昏昏欲睡时,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白子戚,帮我做点儿东西吧。” 白子戚轻声应道:“好。” 不问做什么,却应了下来,白子戚这是对自己有自信,还是对她太过于相信?呵……胡颜唇角一弯,笑了\u30 第二百九十九章:子戚温柔杀百花 ,胡颜终究是受伤颇重,迷迷糊糊的小憩竟然变成了沉睡,再次醒来后,已经是又一天的夕阳西下。 她在白子戚的床上醒来,透过支开的窗口,望向窗外的那片残阳,视线有些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般隐隐作痛。 胡颜收回的目光落在窗前那束紫色的花儿上,唇角弯了弯。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但占了白子戚的屋子,还睡在了他的床上。 她掀开被,坐起身,下了床,赤脚踩在雪白的席子上。 她发现自己的身上红色衣裳不见了,却穿着雪白的亵裤和亵衣。若她没记错,她来时是穿着亵裤和胸抹的,并未着亵衣。这衣服的一脱一穿之间,似乎暴漏了很多问题啊。 此事若发生在一般女子的身上,定会引发一连串高亢的尖叫。但胡颜不同。她十分淡定,且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拉开衣柜,从那五套女装中选出一条淡粉色的穿上。 层层叠叠的淡粉色纱裙,若花瓣般柔软,似风儿般肆意。点缀了珠玉的腰封,系在胡颜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上,便有了几分婀娜。宽大的袖口,覆了六层薄纱。微风吹来,好似莲开。 胡颜见此衣裳,禁不住笑了。想然,上次送她衣裳美饰的人,便是白子戚了。如此大的手笔,如此精巧的心思,令胡颜这个泡在金银窝里的人,也不禁倍觉受用。然,正是这种大手笔,令人隐觉不安。一个小小**县里的白坊主,却能收揽到如此多的宝贝,真令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呐。呵…… 胡颜发现,柜子下五个小隔断,每个隔断里都有一双做工精良、点珠缀玉的鞋子。 胡颜将脚一伸,直接勾出一只白色绣着粉花的鞋子。那鞋子十分精美,不但用银丝勾边,且每朵花儿的花蕊都是用极小的珍珠点缀而成。鞋子穿在脚上,每走动一步,那些花儿就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颤抖。当真是踏着花浪而来。 柜子里还有一些小盒子,胡颜随手打开两盒,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首饰,无一不精美绝伦。 她将首饰放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为救曲南一,她折断了自己的指甲,此刻已经被修剪好了。 胡颜放下袖子,散着一头如墨似瀑的长发,一步步走到屋外。 白子戚的院子里不但没有杂物,且寸草不生。 他跪坐在几前,打磨着竹条。他的眉眼低垂,看样子竟是十分认真。 当胡颜走进,他才抬起头,看向胡颜,眼中毫不掩饰地闪现出惊艳之意。 胡颜莞尔一笑,问:“想夸夸我吗?” 白子戚摇头,再次垂眸去打磨手中的竹条,问:“饿了吗?” 胡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我的牛肉呢?” 白子戚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皮子,对着夕阳看了看,然后拿起剪刀,开始裁剪:“曲南一不批,让你回去当面和他说此事。” 胡颜蹲下,拿起一把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细长竹条,抖了抖,道:“我是你的护卫,当然听你的。” 白子戚淡淡道:“我回绝了。” 胡颜点点头:“哦。” 白子戚又道:“牛肉在厨房里。” 胡颜唇角上扬,心情很好地道:“白子戚,容我再夸你两句?” 白子戚双手不停地忙活着,回道:“你说,我听。” 胡颜却突然探头看向白子戚的脸,道:“在夸你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关于换衣裳这件事?” 白子戚淡淡地瞥了胡颜一眼,道:“若我昏迷,你可随意帮我更换衣物。” 胡颜目露凶光:“这样就算公平了?” 白子戚道:“哪有公平可言。你又身无长物。”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说着黄色笑话,着实震撼了胡颜一把。她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瞪着白子戚,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 她感觉胸腔闷疼,却还是收不住笑,只能一手捂着胸口,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笑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 白子戚伸出手,抚摸上胡颜的脸颊。 这招最好使,胡颜终是止住了笑。 白子戚眸光沉沉,用拇指擦掉胡颜的眼泪,送到唇前,伸出舌头将其舔舐干净,让味蕾悄然品味着那种代表着喜悦的酸涩。 胡颜问:“什么味儿?” 白子戚答道:“七分咸,两分酸涩,一分欢愉。” 胡颜问:“白子戚,你的眼神是何种滋味?” 白子戚思忖片刻,回道:“忘了。”然后底下头,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东西,道:“今晚有花灯。你若身体无恙,倒是可以陪你四处转转,尝尝**县里的小吃。牛肉明天再吃也不迟。” 胡颜扔下手中的竹条,拍了拍手,站起身,朗声道:“走!我伤在胸腔,又不是瘸了腿,怎就不能走?” 白子戚抬头看向胡颜的脸,道:“逞强无意,你应多休息。” 胡颜垂眸,勾唇一笑,道:“此伤虽重,却不致命。若真致命,今晚势必要出游。你需知,人生百年,弹指之间。生前不必多睡 ,死后自会长眠。” 白子戚的唇角勾起,重复道:“生前不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胡颜打了个响指:“正是这个道理。” 白子戚道:“厨房里粥,你先喝上半碗,暖暖胃。天黑后我们出去逛逛。”说着,又开始低头忙活上了。 胡颜干脆坐在他旁边,问:“你要做什么?” 白子戚道:“做个花灯。” 胡颜惊讶问:“这你都会?” 白子戚反问:“有何不会?” 胡颜撇嘴:“谦虚一点儿如何?” 白子戚回道:“怕你不习惯。” 胡颜莞尔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问:“什么皮?” 白子戚抚平已经剪好的皮,回了句:“羊皮。” 胡颜点头:“妥!” 白子戚手指翻飞,做起了灯架。 胡颜发现,白子戚的左手显得有些笨拙,不如右手灵巧。想到他曾经捏碎自己的手骨逃生,心中竟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不过,若非他绑了燕归,又非要纳绿腰为妾,自己还真没必要收拾他。 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白子戚的动作很快,扎好灯笼的框架后,又开始穿针引线缝制皮子。整只灯笼做好后,他又拿出毛笔和颜料,寥寥数笔,便在灯笼上画出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他将灯笼递给胡颜,道:“我无文采,你来。” 胡颜接过灯笼,一眼便看出,白子戚画得是她。唇角含笑、眸染霞光,一身粉衣层层叠叠如花中仙子,气韵天成。 胡颜拿过毛笔,想了想,道:“是来首风花雪月呢,还是感叹春秋、无痛*?” 白子戚道:“剥衣剥裤为剥皮,摸手摸肉为骨迷。子戚一笑心肝跳,抱个骷髅好睡觉。” 胡颜微愣,随即笑弯了眼角,道:“如此,甚好。”皓腕轻转,提笔写下那首歪诗。 胡颜的字瘦中有肉、肥中有骨,不娟秀,却隐藏着一股霸气。一撇一捺间,极尽风流。 白子戚赞了声:“好!” 胡颜将笔一丢,朗声笑道:“终于得你一声赞,不易啊。” 白子戚只觉得脸上一凉,伸手一抹,竟擦下来一团黑色的墨汁。 胡颜这一丢笔,确实十分潇洒,独领了文人墨客的风骚,却一不小心甩了白子戚一脸的墨汁。她见白子戚露出那副被雷劈中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子戚看向胡颜,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下。 胡颜微愣,随即抓起毛笔,再次扑向了白子戚。 白子戚被她压在身下,整张脸画成了王八。 胡颜笑得直打挺,一翻身,躺在了白子戚的身边,感受着太阳的最后一点儿余温。 白子戚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攥着胡颜的小手,握入手心。 白子戚的掌心没有一丝薄茧,既温热有力又柔嫩得好似羊脂白玉,给人一种可以携手走下的错觉。 胡颜有些恍惚,贪恋起被人呵护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得,珍贵得好似鲛人泪。然,她终究是抽回了手。他终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不是她要执手下半辈子的人,不是让她将被虐当成习惯的那个人…… 去他娘地狗屁习惯!习惯,就是让人惯的! 封云起,不是良人,她下起手来再无负担。如此一个狗苟蝇营的灵魂,她信手掐灭,也无不可。但是,封云起的身子,她要了! 封云起呀……呵……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未要求过封云起善待自己,所以他便以他惯有的方式对待她?巴掌打在身上,痛得何止是皮肉,还有那颗苦苦守望的心。小哥哥投胎转世的时候,若她也随他一起,今生忘记前尘往事,便不会那么痛苦。当然,她也未必会追着封云起跑,渴望寻觅失而复得的怀抱。 胡颜的眼中划过一丝苦涩和迷茫,不知自己卑微的坚持能走到哪一步? 卑微……呵,她从不卑微!就算被打折双腿,也要挺直腰杆,绝不卑微! 这世间,除了自己的一颗心,谁还能虐得了自己! 她十分明白自己要得是什么。若有一天,封云起知道她要得是什么,可能会后悔,昨日没有直接杀了她吧?呵…… 千人唾、万人恨,真得无所谓吗? 不! 有所谓。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她曾经的誓言重要。 那是她对小哥哥的承诺,唯愿用一生去寻、去做、去坚守! 温柔乡是英雄冢,她虽非好汉,却比男儿站得更高、望得更远,更……更怕温柔乡。 胡颜站起身,道:“我回去一趟。” 白子戚抬眸看向胡颜,道:“说错了。” 胡颜挑眉等着白子戚的下文。 白子戚也站起身,道:“你是要去县衙里探望一下曲大人。” 原来,是“回”与“去”的差别。 胡颜眉眼一弯,摆摆手,走了。 白子戚突然拉住胡颜,将她扯进怀里。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墨汁擦掉,又挽起胡颜的半面长发,抽出自己发间的白玉簪,插入胡颜的发间,垂眸望着胡颜的眼,低语道:“早去早回,同看花灯。\u20 第三百章:两女一男的暗战 ,胡颜不知是怎么走出的白家,在快到县衙后院时才恍然回神,一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苦笑道:“真是……温柔杀。”若白子戚还如从前一样阴阳怪气,她大可以陪他逗趣一番,可他突然表现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这就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哎……要老命喽。 胡颜伸手推了推厚重的大门,却没推开。她翻身上墙,直接跃进院内。 此时,天已擦黑,司韶的屋里无人,她的屋里却亮着一盏油灯。 胡颜暗道:司韶怎又跑到我的房里去了?昨晚一夜未归,不知要被他如何念叨。随即却皱起了眉,暗道:司韶眼盲,又怎会点上油灯等自己?难道,是曲南一? 曲南一的屋里底是没点油灯。 胡颜勾唇一小,脚步轻快了几分,直接走到自己的屋门口,一把推开了木门,笑吟吟的脸在看见屋内的二人时,突然愣了愣。 屋内,花如颜脸上覆着薄纱,倚靠在软枕上,一副厌厌的样子,当真是病中西施。那柔美的身段,在油灯下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单是那份神秘感,就令人心神荡漾。 曲南一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正要劝花如颜吃药。 二人听见推门声,同时看向胡颜。 曲南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将碗放下,大步迎向胡颜,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扯进屋里,道:“阿颜,这么晚了,怎么回来了?” 胡颜任曲南一拉着自己的手,笑容璀璨道:“想吃牛肉了,特意找曲青天行个方便。” 曲南一见胡颜和自己打趣,这才将一颗心悄然放回到原处,勾唇一笑,戏谑道:“阿颜想吃人肉,我都肯挽袖子奉上,更何况牛肉?”微微一顿,看向花如颜,继续道,“如颜为救我受了重伤,大夫说需要静养,不宜走动。昨日我送如颜去‘济心堂’后,本想送她回花云渡,但怕她经不住车马颠簸,便直接将其接到县衙养伤。”攥了攥胡颜的手,“县衙里没有多余的空房,便让她暂住你这里。”低头,靠近胡颜,暧昧地小声道,“你可住到我那儿。” 曲南一生怕胡颜误会,一口气将整个过程都讲诉了出来。 花如颜见二人相握的手,眸光闪了闪,费力地支起身子,虚弱道:“原来……原来这是胡姑娘的屋子……咳咳咳……我……我不应叨扰的……” 曲南一忙松开胡颜的手,轻轻压住花如颜的肩膀,道:“如颜,大夫交代过,你不能妄动,若真落下病根,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花如颜美眸盈盈,望向曲南一,声音轻柔而坚韧,道:“若真落下病根,也是如颜心甘情愿,无悔。” 曲南一不自然地避开花如颜的目光,重新端起药碗,道:“先把药喝了。” 花如颜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曲南一手中的药碗,转过身,背对着曲南一,掀开黑纱,喝下苦药。她放下黑纱,微皱着眉,将药碗递给曲南一,道了声:“劳烦南一了。”随即问道,“可有蜜饯?”羞赧一笑,“口中甚是苦涩。” 曲南一接过碗,道:“稍等。”转身出了房间,直奔厨房。 屋里,只剩下胡颜和花如颜二人,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花如颜望着胡颜,歉然道:“胡姑娘,你别怨我。当初惦念你的皮也实在情非得已,但如颜绝没有杀你意。” 胡颜笑吟吟地道:“怎会怨你?你不过就是想割我一块皮而已,小事儿小事儿,不用挂在心上。” 花如颜微愣,随即求证道:“胡姑娘当真如此大度?不怨恨如颜?” 胡颜坦坦荡荡地道:“你都觉得这是小事儿一件了,我若斤斤计较,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随即眉眼一弯,低声道,“若哪天胡颜想吃红烧美人皮,还请花姑娘不要吝啬才好。” 花如颜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你!你好生过分!” 胡颜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不要这么小气嘛。大家都是女子,女子何苦为难女子?我想吃,你就给我好了。这样才显得你雍容大度。” 曲南一推门而入,笑睨了胡颜一眼,问:“你要吃什么?”捏起蜜饯,塞进胡颜的嘴里,食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捻,这才端着蜜饯走向花如颜,将整只碗都递了出去,“如颜尝尝看,若喜欢,明日我派人多买些回来。” 胡颜伸手接碗,却身子一僵,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曲南一忙问:“怎么了?” 花如颜抬头快速地扫了眼如颜,忙又垂下头,小声道:“无事。” 花如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无事,反而会觉得她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和胡颜有关,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选择了隐忍,不好明说。 胡颜勾了勾唇角,上前两步,抓起蜜饯,扔进自己的嘴里,道:“曲青天让让,如颜姑娘这是等着我喂她呢。她刚和我道歉了,说要我的皮是情非得已,我大度地原谅了她。为了表达本人的友善,我决定亲自喂她吃蜜饯。” 花如颜好像有些怕胡颜,立刻向后缩了缩身子,摇头道:“不……不用了,原就是如颜对不起胡姑娘,怎敢劳烦你亲自喂我。” 胡颜挽起袖子,毒舌道:“你的脸都没皮了,还又啥不好意思的?来来,让我喂你。”说着,又从碗中抓起一颗蜜饯,送进自己嘴里。 曲南一知道胡颜心中有气,不让她撒撒气是不行的。说实话,胡颜没有暴起伤人,他就已经很感谢她给面子了。花如颜和老道合手,要取胡颜的一块皮,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以胡颜的脾气,没有直接上手扯下她全身的皮,已经是心地仁厚了。然,花如颜又为了救他与老道反目,且还被老道重伤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这份情,他就算不接受,但也必须领。以常理而论,他是需要领的,对吧? 曲南一表示,夹在二人之间,实在难以做人呐\u30 第三百零一章:误 ,曲南一瞧了眼生龙活虎的胡颜,又瞧瞧一副快要咽气的花如颜,他终是觉得胡颜是自己人,应该能了解他心中所想,便将风向轻轻地偏向了花如颜,拉住胡颜,道:“阿颜,让如颜休息吧。我有事与你说。”一边又捏了捏胡颜的手,示意她跟他往外走,他有话要私下说,一边打趣道,“潘大人今日派人送来了银两,我明日便去赎你可好?” 胡颜突然冷了脸,一把甩开曲南一,傲然而立,道:“我也是你说借便借,说赎便赎的?” 曲南一从未见过这样的胡颜,那种盛气凌人、睥睨天下的气场,令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曲南一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胡颜。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他在心中不停地猜想、不停地否认、不停地确认、不停地推翻,最终成了魔,割不掉、舍不了。如此高不可攀的胡颜,他从未见过。 然,曲南一素来脸皮够厚,微愣过后,便笑吟吟地道:“阿颜说得是气话。你收拾起我来从不手软,我又去哪里借来的胆子,敢消遣你?只不过,这两天事情繁杂,死了女儿的杨家人一直闹腾着要个说法,白子戚那厮动作忒快,趁我不备,将你请去。我寻思着……” 胡颜眸光清冷,望着曲南一,沉声道:“你寻思着,等花如颜的伤养好后,再去接我?免得我和她起冲突,是,还是不是?” 曲南一本想矢口否认,但在胡颜那审视的目光下,愣是没敢说谎话哄人。他点了点头,道:“是。” 胡颜轻挑眉峰,神色中松动了两分,但那份不经意却更令人惶恐不安。她说:“我让你为难了?”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忙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柔声哄道:“阿颜若能让我为难上几分,才显得亲厚。”他知道胡颜生气了,但事实并非胡颜想得那般。他从未觉得花如颜喜欢过自己,这突然的表白如此急切暧昧,他心生不安呐。总要先探探敌情,才好斟酌如何应对。若让胡颜一巴掌拍死了花如颜,这事儿就又变成了没头没尾的悬案。 胡颜抽回手,淡淡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报恩,我却要报仇。曲南一,你是让开呢,还是……”眸光一凛,杀机毕现,“与我为敌?!” 曲南一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两下。他不是没想到,以胡颜的性格,定然不肯放过花如颜。只是,他虽怀疑花如颜,但到底花如颜相当于救了他两命,若说一命抵一命,他还欠着花如颜一条命。胡颜就算为了自己,也应当暂时放下对花如颜的敌意。不想,胡颜竟如此直接,且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这是因为性格使然,还是……不在乎他的生死?最后这个疑问,令曲南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可以不在乎狗屁仁义,不管花如颜死活,但,如果如颜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有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曲南一沉默不语,花如颜却强撑着身体下了床,挡在了曲南一的面前,虚弱道:“想要你一块皮的人,是我。你何苦为难南一?你若心中有怨,又何必说不介意?你想怎样,冲着我来就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颜冷笑一声,道:“都说情深不寿,花如颜,你这幅样子,注定不长寿。如此,我也不欺你,你还我一块皮便好。”说着,便伸出手,将锋利的指甲对准了花如颜的鼻尖。 曲南一伸出手,攥住胡颜的小手,轻叹一声,道:“阿颜,你的皮尚在,何苦大动干戈?”有些话,他不好当着花如颜的面说,但实际上心里却想着,等花如颜的身体调理好了,你再折腾她好了。现在,就先别折腾了。 胡颜的小手冰凉彻骨,曲南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手怎么还如此冰凉?” 胡颜往回抽手,冷冷道:“薄凉之人自然血冷。” 曲南一攥着胡颜的手不肯松开:“我给你暖暖。” 胡颜突然用力扯回手,曲南一只觉得手心一痛,鲜血顺着指缝便流淌而下。 花如颜惊呼一声,忙托起曲南一的手,展开,见上面有两条好似被利刃割开的伤口。温热的鲜血由伤口冒出,染了满掌,从指缝中滴答落下,溅了一地。 花如颜掏出金疮药,为曲南一细心的包扎起来。 曲南一看着胡颜,倒也没生气,只是戏谑道:“阿颜跑到什么地方磨得爪子,凭地锋利。” 胡颜扫了一眼曲南一的右手,又看了看他那受伤的脖子,在心里轻叹一声,伸手敲了敲曲南一脸上的金色面具,发出金属质地的声响,暗道:这厮竟是个三只手?!都不知他是何时下手从绿腰那里偷来了金面具。 胡颜心中觉得有趣,便没在刻意为难曲南一。毕竟,曲南一三分两次地捏她的手,显然是有话要对她说。但是,她就是不爽!尤其是看见曲南一给花如颜喂药,她就想往里面扔老鼠粑粑。如此幼稚的想法,令她自己都觉得汗颜。 再者,她想收拾花如颜,没必要非通过曲南一。就算明日,她将花如颜的人头挂在县衙门口,曲南一除了气上几天,还能怎样?难道真要与自己为敌?呵…… 胡颜勾起半边唇角,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曲南一要追,扯到了正在为他包扎的花如颜。花如颜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痛得脸都白了,额头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曲南一无法,只得回身,扶起花如颜,将其送到床上,快语道:“夜深了,如颜休息吧。”转身,直追胡颜而去。 花如颜的眸光闪烁,静静倚靠在床上,唇角悄然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时,门被轻轻叩响。 白草和竹沥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紧接着,白草疾奔出了房间,追上曲南一,大声喊道:“曲大人曲大人!不好了!我家小姐咳血了!” 曲南一眼见着胡颜打开门栓,走向不知何时等在门外的白子戚。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无价之宝,滴溜溜地滚到了别人怀里。那人虽打着借用一观的名头,但得宝者,谁会轻易归还? 门内,胡颜一身轻薄的淡粉色衣裳,层层叠叠间飘然若仙;门外,白子戚提着一盏羊皮灯笼静候一旁。灯笼里摇曳的烛火透过羊皮,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白子戚一身淡粉色的锦缎,腰间束着一条点缀了珠玉的腰带,外罩一层淡粉色的薄纱,与胡颜的衣裳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他手中提着的那盏羊皮八角灯上,不但绘着一位好似胡颜的女子,还提了一手歪诗。那字体游龙戏凤,占尽风流。看似不和谐的风格,却又显得相得益彰,无人能及。 曲南一攥紧拳头,缠着伤口的白带被血液吞噬,鲜红的血液沿着白带滴答落下,溅到青砖地面上,悄然滋长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曲南一深刻地意识到,他遭贼了\u30 第三百零二章:对阵封家二货 ,胡颜迈过县衙后院的门槛,走到白子戚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弯起眉眼笑了笑。 白子戚将一个做工精美的椭圆形手炉塞进胡颜的手里,胡颜抱着手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询问道:“怎跟了过来?” 白子戚回道:“怕你迷路。” 胡颜莞尔一笑,道:“这个借口不错。” 白子戚淡淡而笑:“是挺不错。” 胡颜用眼尾扫了白子戚一眼,没再说话。 二人比肩而行,在黑暗里游走,唯白子戚手中提着的那盏八角羊皮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二人没走多远,便眺望到了一片灯火阑珊。那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胡颜这才有些恍惚地道:“今天是七夕啊。” 白子戚看向胡颜,眸光缱绻,语调轻柔:“今天七月七,正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今晚,**县里不宵禁,许能成就几番好姻缘。” 胡颜来了兴致,问:“今晚有何好玩的消遣?” 白子戚道:“应该有猜灯谜和放河灯,以及红楼女子斗艺。至于其他消遣,却要去逛逛才知。” 胡颜迈开脚步,一边行走一边戏谑道:“你这个地头蛇,竟对这节日如此不熟。往年,是如何过的?” 白子戚思忖片刻,回道:“忘了。” 胡颜歪个脖子看向白子戚,道:“喂,我都没将‘忘了’挂在嘴边,你又不是年老健忘,怎好意思总用忘了搪塞我?” 白子戚询问道:“年老健忘?阿颜几岁?难道比我还略长一些?” 胡颜暗道:何止是略长一些啊?简直能当你奶奶了。 这些想法还真是令人不悦啊。 护眼摇摇头,摆手道:“哎呀呀,怎问这样的问题?太扫兴了!来来,我们看花灯去。”扯着白子戚的手,就往前拖。 白子戚望着二人相交的小手,唇角上扬,绽放出一抹清艳无双的笑颜。 胡颜回头时,见此笑颜,竟是微微一怔,心跳加快了三分。但她这人素来满口毒牙最是缺德,当即刺了白子戚一句:“你这是想杀谁呢?笑得怪渗人的。” 白子戚收了笑,伸手捏住胡颜的下巴,眸光幽幽似狼,缓缓道:“想杀你。” 胡颜的眸光锐利,好似两柄锋利的长剑,语调却若江南的一场烟雨,轻柔地呢喃道:“哦?那真的要看你有几分姿色了。” 此时,若与胡颜对阵的是曲南一,那笑面虎一准会扑上来自荐枕席。白子戚不是曲南一,他只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胡颜的唇瓣,眸中投着胡颜的身影,泛起淡淡的粉,好似一场落英纷飞,无数花瓣将胡颜层层包裹、轻轻相拥…… 胡颜无法否则,这样一个狠厉的男人,却给了她一种被疼惜和呵护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令素来强大的她,心生痴迷。就像不能食辣,却又喜欢那种被燃烧的感觉。 二人之间的呼吸可闻,落在鼻尖上,微痒。 就在这时,一个轻巧的声音响起:“胡姑娘重伤之下,竟还有雅兴与白坊主把臂同游,真是……好生风流。” 胡颜在心里骂了声-操-蛋!与白子戚同时转头,看先正抱膀看热闹的封云起。 她最近一定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不然怎么一旦和其他男人稍微有点儿亲密接触,就会被封云起撞破?这是踩了狗屎了,还是掉狗屎坑里去了?太-操-蛋-了! 胡颜再见封云起,说不气是假的。毕竟,他再次出手重伤自己。她又不是练功的木头桩子,打了不会痛、踢了不会疼、踹断了重新做一个就好。她是个人,不但身体会痛,心更会疼。泥人尚有三分性子,更何况是她?! 若眼前人是小哥哥,她所有是怨气只能自己吞下,就像吞下自己曾经种下的苦果。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口中的苦涩,还偏偏得扬起笑脸,砸吧着嘴,赞一声真甜! 可惜,他不是。她若再忍他,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也曾想过,就算再难,也有尽头。只要她不死,就得受这份罪,接着被折腾!然,她是欠了小哥哥的,却不欠他封云起的!娘地,休要欺人太甚! 胡颜对轻轻依偎在封云起身边的封云喜时若不见,只是挑了挑眉,对封云起勾唇一笑,道:“好逑美男,身残志坚。若没有这点儿硬气,哪能博得美男青睐?”说着,还轻挑地靠向白子戚。 白子戚直接伸手将胡颜揽入怀中,语调轻柔道:“得之我幸。”眼神瞥向封云起,带着三分挑衅、三分蔑视、以及四分狠厉。 封云喜的药劲儿终于过去,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再也不受胡颜的魅术影响。她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当初会因那般肖想胡颜,甚至因她的一句话就跑去找老道想讨个变美的法子,却险些着了她的道。若非封云起赶到,自己可能就已经霉运加身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想到这些,她就恨得牙痒痒。 封云喜见胡颜恬不知耻地被白子戚抱在怀里,她心头火起,冲着胡颜骂道:“娼妇!我不知怎就瞎了眼睛,竟觉得你是个好的,还想着要让你进门,与你共同服侍封哥哥。你不但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还骗我去老道那里寻求变美的法子?!若非封哥哥赶来,你岂不是会杀了我?像你这般歹毒的女子,怎会有人喜欢?那人简直就是瞎了眼!”说着,还瞥了白子戚一眼,其意再明显不过。 白子戚目光沉沉,打量了封云喜一眼,勾唇笑了。 封云喜发现,白子戚的笑容十分邪性,竟令她觉得毛骨悚然。她往后退了半步,依偎在了封云起的身侧。 面对封云喜的指控和恶骂,胡颜并没有生气。她轻挑地道:“人活在世,若不追求个醉卧美男膝、醒掌天下权,只图在后宅里勾心斗角献媚邀宠,岂非如同一只被饲养的猪?你可以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然后等着被配种,但你却不能像头猪一样心安理得、不争不抢不献媚。” 封云喜被比做猪,气得倒仰,却不如胡颜思维敏捷、牙尖嘴利,指着胡颜半晌,只蹦出一个“你”字\u300 第三百零三章:耍狠 ,说实话,封云起是真恨上了胡颜,但却不可否认地说,胡颜的有些想法还真对他的胃口。他封云起最不喜欢那些终日无事生非、勾心斗角、献媚邀宠的后宅女子,他要得是两人两骑,策马江湖的肆意;要得是一个能与自己比肩的奇女子。然而,如今这名奇女子却依偎在他人怀里。最令封云起暗恨的是,愿意为她敞开怀抱的男子,还不止白子戚一个!若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罢,他封云起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偏偏是“着就要动手。 胡颜抬起手,示意封云起且慢。 封云起心中沈腾起一股怒火,面上却不显,只是不屑道:“怎么?怕我伤了你的面首?” 胡颜噗嗤一笑,竖起中指,摇了摇:“非也非也,我只是要讲明一个事实。白子戚打不过你,你尽管捶他。封云喜打不过我,只能等着被宰杀。若你非要动手,不妨试试。”转回头,看向白子戚,“保命能做到吧?” 白子戚眸光轻柔:“若你想取封云喜的性命,我断臂相陪。” 白子戚的意思十分明了,他虽打不过封云起,但自保却没有问题。若胡颜想要杀了封云喜,他拼着断臂的危险,也要和封云起斗上一斗。 胡颜见识过白子戚的狠,因此信他的话。这样一个男人,对别人凶残,对自己够狠,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来出? 胡颜垂眸一笑,道:“你的臂膀还留着抱我呢,怎舍得让你当独臂白坊主?”说着,拉起白子戚的手,从封云起的身边施施然走过。 她料定,封云起不敢用封云喜的命跟自己搏! 封云起看着白子戚与胡颜携手而过,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当真恨得他牙痒痒! 他今时今地才发现,自己当真是贱!早知道胡颜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就应该用足十层功力,直接将她打成残废,也好过看着她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在自己面前招摇过市!最令封云起气恼的是,他在打伤胡颜、抱着封云喜离开后,竟忍不住去而复返,想看看她到底是死是活。他见到曲南一将她抱在怀里,视若珍宝,他真是恨不得冲出去,将那奸夫*斩于刀下,祭祀自己那颗备受煎熬的心。封云起十分悲剧地发现,他中毒了,中了一个名叫胡颜的毒。如今,毒已入肺腑,她却不肯给他解药,当真是……要死人了! 封云起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这二十七年算是白活了。竟被一个小丫头戏耍如毛猴。心中当真是气难平、怒难消啊。 封云起不知道的是,若胡颜知道他将她形容成小丫头,一准儿会屁颠颠地凑过来,求和解。真的,这个小丫头的称呼,会令她热泪盈眶的。然,激动过后,她会直接捅封云起一刀。因为,这个称呼,他不配叫。 第三百零四章:我心中,你的样子 ,封云喜见封云起站着不动,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封云起一时冲动,与白子戚动起手。固然白子戚打不过封云起,但自己也绝非胡颜的对手。胡颜若真要杀她,她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能力。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自保的能力?!听说,若有女子被选为下一任大祭司,现任大祭司便会倾囊相授,教其祭祀之礼、通天之术,若非自己已经决定要嫁给封云起,参选大祭司倒是一条可以站在众生来也怪,胡颜不信任白子戚,却又放心在他身边安睡;胡颜对白子戚颇有好感,却最是防范着他。人啊,果然是由矛盾而生、为矛盾而活。 胡颜决定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今晚月圆人美,就算不能把酒言欢,也要乐上一乐。她忽然来了兴致,蹲下身子,放下灯笼,也抠起一块泥巴,揉捏着。 封云喜见胡颜与白子戚为彼此捏着泥相,不时互看一眼,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实在碍眼。再看看她和封云起,傻愣愣地站着让老汉捏泥像,怎么感觉都不对劲儿。于是,封云喜柔声对封云起说:“封哥哥,这里好生没意思,我们去别处玩啊。” 封云起却突然蹲下,抢先胡颜一步,拿走她想要用的黑色泥巴,用两只打手,揉搓了起来。这种行为,简直有种小孩子和人打架斗气的嫌疑。 封云喜心中一喜,忙也蹲了下去,抠了块泥巴,捏起了封云起。 老汉见自己的小摊位被四位人中龙凤围住,自己忙撤了出来,让位置让给了四人。他今晚得了块银子,就算那些泥巴都被四**害了,他也是稳赚不赔的。老汉乐得清闲,一边象征性地捏着小泥人,一边和旁边摊子上的人聊天。 胡颜等人实在太过抢眼,不多时便吸引了众人的围观。只不过,那些老百姓不敢靠近,纷纷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探头看着四人埋头苦干。 白子戚的动作又稳又快,不消片刻便捏出了胡颜的样子,那惟妙惟肖的样子,看得众人咂舌不已。 胡颜晃了晃手中的大头娃娃,笑吟吟地道:“看,我把你捏得多可爱。” 白子戚拿过大头娃娃,禁不住唇角上扬,笑了。这大头娃娃虽穿着粉色的衣袍,但脑袋奇大,与身体根本就不成比例,但却着实令人觉得憨态可掬。虽不像白子戚,但却令他心喜。 封云喜不干落后,急忙将手中的小泥人递给封云起看,扭捏道:“封哥哥,我捏得不好。我看看你捏成什么样了。”探头,就要去看封云起手中的小泥人。不像,封云起手指一收,竟将小泥人捏扁了。 封云喜的脸上微变,强颜欢笑道:“封哥哥的手好重,都把云喜捏扁了。”在封云起捏扁手中小泥人的那个瞬间,她看得分明,那个小泥人不是她,而是……胡颜!封云起虽然捏得不像胡颜本人,但从发型来看,还是一眼能猜出他捏得到底是谁。 胡颜一手捏着白子戚为她捏的小泥人,一手捶了捶腿,就要站起身。 不像,封云起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捏个我。” 胡颜垂眸看向封云起,问:“确定?” 封云起松开手,胡颜重新蹲下,将手中的小泥人插到秸秆上,然后随手抓起一把黄泥,扭了扭,然后直接拍在了封云起的手心里。 封云起低头一看,见手心里竟然躺着一坨屎! 他愣了愣,再抬头去寻胡颜,发现她已经扯着白子戚走了。 封云起垂眸看向手中的屎,心中堵得不行。此时,他尚不觉得这是因果循环,他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对他。他只是觉得,意难平!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三分玩味、七分狠厉的笑,再转头去看胡颜的时候,眸光已经变得不同。 这个该死的女人,在招惹了他之后,竟想甩甩衣袖就走人?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说好不死不休,那就从现在开始! 封云起站起身,托着手中的一坨屎,去追胡颜。 原来,贱这种东西,会传染。 封云喜恨不得能杀了胡颜那个祸害,却苦于没有能力,只得防患于未然,紧紧跟在封云起的身边,不让二人接近。 四人相继离开后,老汉的生意突然火了起来。很多人排起了队,等着捏泥巴。捏出一个你,捏出一个我,合在一起成了家。老汉的泥巴所剩不多,不消片刻便被众人买光了。老汉见时辰尚早,忙唤来婆子,让她赶快回家去取泥巴\u30 第三百零五章:人心叵测有五怪 ,县衙里,黑漆漆、静悄悄的。 王厨娘从屋子里探头出来,四下里一扫,看见曲南一的房间里仍旧亮着灯,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她听李大壮说了,胡颜被白子戚抱走了,曲大人把花如颜抱回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心上人还能抱一个是一个?虽然王厨娘气胡颜骗自己说曲大人有孕在身,但后来一想,又觉得这就是一个玩笑。她都一把岁数了,竟还真信男子能怀孕生子,想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天,看着曲南一忙得脚不沾地,那一脸疲惫之色,看得她是真心疼啊。王厨娘这一辈子没有孩子,男人又去得早,就这么孤家寡人一个,陪在曲南一的身边,看着他从一个不爱说话的小童长到七尺男儿,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儿一样,那是满心的喜悦和骄傲啊。今个儿是七夕,正是小儿女携手游玩的日子,可胡颜回来一趟后竟然又走了。想想,也没法责怪人家,毕竟,谁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屋子被其他女子占了,也不会开心到手舞足蹈的地步。要说啊,那个花如颜也真是不要脸,曲大人明明让她去住司韶的房子,她却像听不懂似的,跑到了胡颜的房子里。曲大人见她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这才没说什么。听说啊,花如颜毁容了。真怕她就此赖上曲大人。不过,听说她救了曲大人的性命。一想到这,王厨娘就是满心的感激。她寻思着,就算花如颜毁容了,给曲大人当个妾,还是可以的。 王厨娘轻叹一声,提溜起放在脚边的花灯,走出房间,敲响了曲南一的房门。 曲南一正半躺在榻上,一边翻看着竹简,一边寻思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几件事是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的。 花如颜想要胡颜的皮,所以和老道联手对付胡颜。他为救胡颜,以身犯险。花如颜为了他,与老道反目,被重伤。他抱着花如颜去“济心堂”求医问诊,白子戚却突然出现在老道的宅子里,抱走了胡颜。白子戚是如何知道胡颜在老道的宅子里?就算白子戚与“济心堂”有所关联,但自己可从未对大夫说过,花如颜是在何处受伤的。此乃第一怪异之事。 他将花如颜带回后院安置后,立刻派人去给花青染送信。花青染至今不出现,却派了白草和竹沥前来伺候花如颜。此乃第二怪异之事。 第三怪,是李大壮和他说,胡颜不让砍了老道的头,说她留着有用。 第四怪,便是李大壮询问起了司韶的去向,并言明,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司韶的声音了。苏玥影偷婴儿时,曾有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告诉他老何家的奶娃被偷了。那个声音阴测测的,好似透着一股子阴气,听着就令人觉得马骨悚然。现在想来,那不正是司韶的声音吗?! 其实,第四怪已经不算是一怪。对于司韶的身份,曲南一早已猜到了七分,只不过心中仍旧存有三分疑惑。例如:司韶的黑指甲,哪里去了? 第五怪……想到第五怪,曲南一禁不住自嘲地一笑。第五怪,便是他自己怪。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虽看不清胡颜,但却看清楚了自己。他在胡颜危难之时,肯为她赴汤蹈火、以身犯险,但在胡颜无事之后,却对她心存猜疑,忍不住想要试探她的深浅。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人,但在胡颜的事情上,他往往折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此乃,第五怪。怪得是人心叵测,怪得是他看不清自己啊。 哎…… 曲南一放下手中竹简,活动了一下胳膊,想着明天应该提审一下老道,没准儿能问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之事。老道来**县显然没多久,却能拥有那样一间带暗室的宅子,显然不简单呐。 就在曲南一胡思乱想之际,王厨娘敲响了他的房门。 透过门缝,曲南一看见了光亮,知道那是有人提着灯笼在敲门。他心中一喜,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脚跑下榻,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不是去而复返的胡颜,而是王厨娘。 曲南一有些失落,却还是笑了笑,问:“何事?” 王厨娘递出手中的红色花灯,道:“今个儿是七夕,大人怎不出去玩玩?” 七夕?曲南一愣了愣,随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笑道:“忙晕了,竟忘了这茬。”将花灯推回给王厨娘,亲和道,“想必外面正热闹,王婆应出去走走,到河边放放花灯许个愿,我这院子里可还缺个把门的壮汉。” 王厨娘一听壮汉两个字,老脸禁不住一红,攥紧花灯,嘟囔道:“哪里来得壮汉?大人就打趣奴。”说着,一扭头回了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兴许,她也应该出去转转,没准入能借大人吉言,得一场好姻缘。老黄瓜开花,那是骚气十足。王厨娘开始打扮了起来。 与此同时,曲南一也没轻着折腾。他回到屋里后,开始翻箱倒柜,愣是被他找出一件淡粉色的衣袍,穿上后,对着铜镜照了照,道:“本官穿上这粉色,果然玉树临风,与阿颜最是相配。”凑近镜子,见脸上的拔罐痕迹不太明显,便没有戴金面具,只抓了些散碎的银子放入荷包中,又拿出一把折扇打开,这才自信满满地走出了屋子。 他猜想,胡颜和白子戚那厮应该没有回白家,八成是去逛了花灯。毕竟,如此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一想到胡颜与白子戚会携手同游,他这一颗心啊,就好似喝了一大碗滚烫的大油,又淋上一大勺的陈年老醋,这一冷一热的,心被炸开了不说,还噗嗤噗嗤地冒着白烟,闻起来都是醋味。 曲南一加快脚步,却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菊花上的伤口,痛得他步子微顿,却还是咬牙前行。 就在他将手搭在门栓上的时候,大门被人用力拍响,那急促的咚咚咚声,令人倍觉不安。 曲南一微微皱眉,隔着房门问:“谁?” 门外响起李大壮那焦急地声音,大声喊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第三百零六章:出大事了! ,曲南一一把抽开门栓,问:“出了何事?” 李大壮指着大牢的方向,气喘吁吁道:“那……那里,有人劫狱!” 劫狱?这**县里虽然民风彪悍,但却从未发生过劫狱之事。 曲南一大步走出内院,飞身上马,吩咐道:“点齐现有的人手,出发!” 李大壮得令:“喏!”飞快地跑向县衙,叫上正准备出门巡视的八名衙役,带上武器,牵出马匹,随同曲南一策马狂奔向大牢。 大牢离县衙所处的位置并不远,策马扬鞭仅需半炷香的时间。 此时,大牢里静悄悄的,一点儿也不像有人劫狱的样子。 曲南一跳下马,扯痛了菊花,脸色又是一白。 李大壮等人迅速围在曲南一左右,生怕有人劫狱不成再劫持了曲南一。 大牢单从外面看,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皆有门有墙。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门与墙体都十分厚重高大,用来防止恶徒逃脱。 进入大门后,有一排小屋,是狱卒们休息的地方。再往后,便是关押犯人和审问犯人的地方。牢房又分地上地下两处。地上关押的,都是一些小毛贼,偶尔打架生事之人。地下关押的,则是犯了杀人罪的重犯。 眼下,整个大牢都静悄悄的,就仿佛所有人都陷入到熟睡中一般。 曲南一谨慎地观察着四周,见并无偷袭之人,便快步走向关押重犯的地牢。 路过地上的牢房时,见里面关押着的犯人无一不是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在地牢入口处,赫然看见五位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狱卒,以及一道大敞四开的地牢大门。 李大壮忙跑到狱卒身边,探了探狱卒的鼻息,这才悄然放下一口气,对曲南一道:“大人,他们应该是昏过去了。却不知道,是中毒还是中了*。” 曲南一点点头,侧耳听了听,发现地牢里竟然传出隐约的打斗声。 曲南一眸光一闪,低声问李大壮:“你怎知有人劫狱?” 李大壮回道:“属下不知。属下今晚当值,路过此地,被司公子用石头砸了一下。他说有人劫狱,属下一惊,就忙跑回去通知大人了。”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东侧的墙头,“司公子当时就坐在那里。” 曲南一点头,表示了解。他抬手,示意众衙役准备好武器,一同下到地牢里去。 衙役们攥紧手中的大刀,两人一组,在李大壮大带领下,一边将曲南一护在中间,一边向地牢里探去。 地牢里,臭味弥漫,摇曳的火把好似鬼火,将人脸摇曳出狰狞之色。 一名黑衣黑裤的蒙面女子,几次扑向关押着老道的牢房,却都被司韶拦下,挡住了去路。 地牢里十分狭窄,司韶的银鞭施展不开。 蒙面女子招招狠厉,手中虽没武器,但那鹰爪所过之处,无不木屑纷飞、石粉脱落。 衙役们杂乱的脚步声,影响了司韶的听觉。他一个不防,被蒙面女子伤到,胸前三道伤口瞬间冒出鲜血,顷刻间便将衣襟染成了大片的血红色。 曲南一见此,立刻吩咐道:“放轻脚步。” 衙役们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屏住呼吸,高抬腿,轻落步。 司韶知道曲南一来了,本想一甩衣袖走人,但那黑衣女子既然伤了他,此事便不能善了。 蒙面女子见自己被前后夹击,知道不可恋战,于是使出隐藏的手段,结了个血红色的掌印,劈向司韶。 与此同时,司韶用手抚过自己的胸前血,向地上一洒,喝了声:“灵起!”血的落点处,就像打开了某种通道,一股股黑色的雾气钻出地面,尖叫着扭到一起,顺着司韶指尖所指的方向,扑向了蒙面女子,与其劈出的红色结印相撞。明明没有实质的红光与黑气,却在相撞的瞬间发出砰地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蒙面女子倒退一步,怪声怪调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能驭鬼?!” 司韶挺直了身子,咽下翻滚上喉咙的鲜血,他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个女子竟如此了得,一个结印不但破了他的驭鬼术,还震伤了他的筋脉。他弃了蛊毒,封了自己的鬼煞之气,想要驭鬼实属不易,若非这地牢里本就怨鬼颇多,且贪图自己鲜血的供奉,否则未必会卖他这个面子,出来帮他对敌。却不想,只在一击之下,便被那女子打得魂飞魄散。 司韶受到反噬,却不肯轻易倒下。他想起胡颜曾说过的话——先敌人一步倒下,就是在请敌人将自己的脑袋当球踢、当胡凳坐。 此种奇耻大辱,司韶自认为,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所以,尽管他快要支撑不住了,却还是将身体挺得笔直,傲视着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你又是哪个妖孽,怎会如此歹毒的术法?!” 蒙面女子知道,司韶被她所伤,但毕竟不知司韶深浅,不敢冒然行动。若司韶只是一般的养鬼人还好,若他是羌魅一族的人,自己决计讨不到好处。不过,若他真是羌魅一族的人,或许……可为自己所用。 思及此,蒙面女子不做纠缠,手腕一抖,几根锋利的木钉便直奔四面八方而去。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躲开了那些飞向自己的木钉。 却听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呜咽之声,身子一抖,倒在了地上。原来,一颗木钉刺入了老道的喉咙! 蒙面女子见已得手,隔空一掌拍开众衙役,挨着曲南一的身子逃窜而出。就在她与曲南一擦肩而过的瞬间,用眼角余光瞥了曲南一一眼,那眼神绝不友好,看样子似乎是要掠人。 曲南一一惊,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蒙面女子的动作极快,一伸手,便缠上了曲南一的腰。 曲南一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竟被蒙面女子夹在了腋下,蹿出了地牢,直奔墙头。 曲南一在心中惨叫一声,暗道:完了! 不想,一条银鞭好似一条灵动的蛇般飞出,狠狠抽向蒙面女子环抱着曲南一的手臂上。蒙面女子一惊,忙松了手。曲南一由半空中跌落到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半晌不敢动一下。 李大壮等人见曲南一被救下,这才敢弓弩齐发,射向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怪笑一声,扬长而去。 李大壮立刻奔到墙下,搀扶起曲南一:关心地问:“可需请个大夫来给大人看看?” 曲南一点了点头,正好看见司韶从地牢里走出来,那一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便道:“请大夫来给司韶和狱卒们看看。”今天,无论如何,他是要领了司韶的这份情的。若非司韶出手,自己可能就要被那蒙面女子掠去。虽不知那蒙面女子作何打算,但显然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李大壮领命,派了一名衙役去请大夫。 司韶并未因曲南一的话而稍作停留,他听着那名衙役的脚步声,跟追其后,亦向外走去。 曲南一见此,忙上前两步,拉住司韶的手腕,道:“重伤至此,你还想去哪儿?先包扎上伤口再说。今日之事,本官是要领你一个人情的。”司韶已经不是自己的护卫,救自己,已经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司韶冷冷道:“救你,不是因为你。你若心存感激,便留那老道的性命,送给胡颜吧。”说完,扯出自己的手臂,继续前行。 曲南一望着司韶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又多了一条狼。 李大壮没听清曲南一说什么,忙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曲南一恍然回身,道:“你带人去将老道提出来,押送回县衙里的小牢房,派人严加看守。” 李大壮诧异道:“那老道不是死了吗?还要鞭尸啊?” 曲南一勾唇一笑:“司韶说没死,那就是没死。你且照做就是。” 李大壮:“喏!” 曲南一又道:“你留下等大夫前来,好生善后。” 李大壮:“喏!” 曲南一点了两名衙役,护送自己回县衙。 剩下的衙役们凑到一起,纷纷议论着司韶从地下召唤出的那几股子黑气,一各个儿骇得面无人色。 一名大脸衙役哆嗦道:“那东西,真是……鬼?我……我好像听见那黑气尖叫的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另一个尖脸衙役抱着胸,跺脚叫道:“快别说了、别说了!不知道夜里说鬼不吉利吗?你别总把鬼挂嘴边上,小心鬼找你……” 李大壮一巴掌拍在尖脸衙役的肩膀上。 尖脸衙役微微一僵,随即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啊!!!” 李大壮吓了一跳,忙收回手,问:“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回答他的,是衙役们的嘘气声。 曲南一听到尖脸衙役的尖叫声,勾唇一笑,暗道:这就怕了?呵…… 他脚步不停,走到大牢门口,突然看见地上飘起了几缕银白色的东西,联想到司韶从地下唤出的鬼魂,曲南一吓得腿一软,差点儿没坐地上去。 他不敢问身后的两名衙役是否看见那银丝,生怕得到否定的回答。只能假装自己也看不见,颤抖着双腿,向大门外走去。 曲南一告诉自己:不要看,千万不要看。但他必须承认,他的好奇心实在太过旺盛。于是,他又在心里道:就看一眼,偷偷看一眼,装作不经意地瞥上一眼就好。 至此一眼,曲南一突然就愣住了。 大门的旁边,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淡紫色的华美衣袍,一头长长发银灰色长发,正是倔强离去的司韶。风吹起司韶的头发,飘荡在大门边上,看起来着实渗人。 曲南一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乐了,屁颠颠地走到司韶身旁,虚点着司韶的后脑勺,道:“本官素来不喜欠人人情,你刚刚救了本官,现在本官便救你一命吧。”大手一挥,“来人啊,抬起司韶,我们回府!\u201 第三百零七章:就问你菊花疼不疼? ,县衙里,司韶的房间内。 曲南一脱了外袍,穿着亵裤亵衣,洗净了手。 他回过头,扭着腰,扯起自己的亵裤,看见后屁股上又染了血渍,禁不住皱起了眉毛,轻叹一声,幽幽地道了声:菊花残,亵裤红,一腔热血奔向东。 哎,自从与胡颜相处,他的文采越发地与民同乐了。 曲南一挽起袖子,一手拿着金疮药,一手拿着一卷白布带,冲着躺在床上的美男子司韶邪气一笑。 司韶双眼紧闭,*着上身,被扒得仅剩一条亵裤。他胸前的血水已经被擦拭干净,三条用手指甲抓出的伤口,皮肉翻滚,看着就觉得疼。 曲南一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司韶,啧啧道:“想不到啊,你有一天也会落在我的手上。瞧这伤口深的,啧啧……”抬起右手,解开缠绕在上面的布带,对比了一下二人的伤口,禁不住感慨道,“这一对比,越发觉得阿颜对我十分温柔。”眉眼一弯,美滋滋地缠上布带。 弯腰,伸手探向司韶,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音,曲南一的脸上一变,忙用手捂住后腰,揉捏了半晌,才直起腰,感慨道:“都说老腰、老腰,果然老了腰就成了问题,都不禁摔了。” 他试着再次弯腰,却疼得头冒冷汗。 他垂眸看向司韶,骂道:“精神的时候放火烧县衙,昏迷后还折腾本官,害得本官不能与阿颜把臂同游,真是一个小兔崽子!”咬着牙,颤巍巍地爬上床,挺着腰,分开腿,轻轻坐在司韶的腿上,挪了挪身子,将那脆弱的菊花放到司韶的双腿中间,保证它不被挤压。 做完这一切,曲南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扒开塞子,将金疮药倒在了司韶的伤口上。 “啊!!!”司韶大喊。 “啊!!!”曲南一大喊。 其实,司韶十分怕疼,只不过在清醒的时候会刻意隐忍。他在昏迷中被疼醒,脑子尚不清醒,便扯着脖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抖动身体,想要将压住自己双腿的东西摔出去。 司韶的叫声吓到了曲南一,他没想到司韶会如此怕疼,且叫声如此之大。当然,这都不是让他发出惨叫的主要原因。其主要原因是,司韶的反抗实在太剧烈了,不但扯痛了曲南一的菊花,且还再次扭伤了他的老腰。那种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曲南一发出惨叫,腰间失力,一下子扑到了司韶的身上。 就在这时,司韶的房门被人一掌拍开,胡颜冷着脸,站在房门前。她的身后,竟站着白子戚、花青染、封云起、封云喜,以及那个目瞪口呆的李大壮。稍远一点儿的位置,还站着白浅、竹沥,和戴着面纱的花如颜。 小小的门口,竟是人员拥挤。 曲南一褐色的眼睛和司韶灰色的眼眸一起看向门口,与众人大眼对起了小眼。 曲南一暗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天要亡我啊! 司韶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门口那几道格外粗重的声音,禁不住暗道:不知门口站得是谁?好想杀人泄恨! 胡颜暗道:这是什么情况?到底谁是雄伏的那个? 花青染暗道:想不到,曲南一竟和司韶竟是这种关系。男子欢爱,听过没见过,想不到竟是如此惨烈。 封云起暗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怪不得曲南一对胡颜与司韶厮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他与司韶也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白子戚暗道:好重的血腥味! 封云喜在惊吓过后,捂住眼睑,发生尖叫:“啊!!!” 胡颜喝道:“闭嘴!” 封云喜立刻闭上嘴巴,软到在封云起的怀里。她依仗着封云起的势,与胡颜作对,但却不敢真的得罪胡颜,她被掴拍了。 司韶一听胡颜的声音,眸子急剧地收缩了两下,然后轻哼一声,一扭头,将脸转向另一边。 好巧不巧的,曲南一听见了司韶的轻哼,以为他要推自己起来,想要后腰出的那份酸爽,忙转头去看司韶,想让他千万别推自己。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瞪口中,曲南一和唇与司韶的唇轻轻擦拭了一下,好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曲南一和司韶望着彼此,眸子瞬间瞪大了几分。耳边,是门外人的倒吸气声,如此统一、不凡反响。 封云喜再次尖叫:“啊!!!” 封云起不等胡颜表态,直接点了封云喜的睡穴。封云喜身子一歪,终于真的软倒在了封云起的怀里。 尴尬,真是尴尬。 曲南一的手掌下,是司韶那极具起伏的胸膛,看样子是要暴发了。曲南一真怕他将自己掀飞出去,忙安抚道:“别、别恼,我来解释。” 这软言相哄的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暧昧得何止是一点点儿? 李大壮捂住脸,在心里哀嚎道:终于明白,为何曲大人不急着去接胡姑娘了,原来,大人真的好这口。 李大壮想起和曲南一曾经传出绯闻的白子戚,偷眼去看,心中禁不住又是一片哀嚎。他再次深刻地想明白,为何曲大人不去接胡姑娘回来了,因为将胡姑娘放在白子戚那里,大人放心呐! 哎呀妈呀,好乱的关系。李大壮悲剧地发现,他越发不懂人类错综复杂的感情了。 曲南一撑着司韶的胸膛,却一不小心按到了司韶是伤口上,司韶皱眉,发出一声暧昧地低吟:“呜……” 此声,何其**啊?! 胡颜直愣愣地盯着二人,感觉鼻血有泛滥的趋势。她忙抬起头,望向天棚。今晚,这刺激太大了。 所有人见胡颜如此,以为她不忍再看,于是也纷纷学着她的样子,抬头望天棚。 曲南一见此,真是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他绷着臀部,费力地从司韶的身上爬下来,抚着腰,颤巍巍地走向胡颜,脸色惨白地笑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司韶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突然道:“又什么好解释的?!” 曲南一回头去看司韶,暗道:在胡颜面前能这么硬气?行啊,带种! 司韶接着道:“我是瞎,不是傻,怎么可能与曲南一有瓜葛?!”这话,却是说给胡颜听的,也是最好、最伤人的解释。 曲南一苦笑一声,对司韶道:“喂,你能不能换个说法?这么说话,凭地伤人。” 司韶直接道:“不能。” 众人扫了眼曲南一屁股上的血迹,又看向司韶胸前的三指伤痕,心思各不同,却又有几分相通。 封云起邪肆一笑,率先道:“想不到曲大人如此奔放,床笫之上甚是勇猛。” 白子戚难得地配合道:“如此激烈,曲大人小心腰。” 花青染垂眸,淡淡道:“南一要懂节制才好。” 这里,哪个不是人精?明明看出了二人并无什么,却非要将脏水一盆盆地往二人身上扣,为得是什么,怕是彼此心知肚明。 司韶的脾气素来不好,只不过他平时不喜和别人说话,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则却是个爆竹,易燃易爆。 听到众人如此诬陷、挤兑自己,当即怒喝道:“滚!” 司韶的怒喝虽然威力不小,奈何他现在是病猫一只,谁会怕他?众人就当听不见,该看的一直看的,不该看的地方也去扫上两眼。谁是君子?呵…… 曲南一见众人这架势,摆明了是要针对自己,胡颜却看起了好戏,于是厚着脸皮道:“本官在床榻之上生龙活虎,阿颜最是知晓,不需各位逐一点评。” 嘶……这话说得真是戳人心窝啊!好像他已经和胡颜行了周公之礼似的。 胡颜见曲南一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便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开口道:“曲青天身无长物,素爱黄瓜,不是我等能配合得了的。” 曲南一的笑容僵在脸上,瞪着胡颜咬牙切齿道:“阿颜,本官真的身无长物?” 胡颜勾唇一笑,勾了勾手指,道:“若有,拿出来看看。” “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花青染暗道:好生猛! 白子戚暗道:真是一剑穿心! 封云起暗道:如此泼辣! 李大壮暗道:哎呀,那东西怎么往外拿?大人,您自求多福吧! 站在远处的花如颜,眼皮跳了跳。白浅和竹沥对看一眼,纷纷红了脸。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眸光如炬,咬牙道:“真想看看?” 胡颜见曲南一的眸子泛起火光,知道他是真恼了,也不想真的气疯他,便道:“看看便看看。”手一伸,直接搭在了曲南一的后腰上。 曲南一一惊,下意识地拉住自己的裤子。他真怕胡颜发狠,直接把他的亵裤扯下去。 不想,胡颜只是眸光轻柔地一笑,用手抚摸着他的腰椎,柔声道:“受伤了,怎还到处走动?” 如此温柔似水的样子,是曲南一从未有过的待遇。他只觉得这个瞬间有些如梦似幻,只愿一辈子沉溺其中,不再醒来。 胡颜的温柔,别说是曲南一,在场的各位,又有谁见过?就连与她相处最久的司韶,也是从来无缘得见的。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语了,望着柔情款款的胡颜,心中五味掺杂。尤其是司韶,他伤得最重,胡颜却围着曲南一转悠,不来管他,令他心情十分不好,仿佛一口气喝了十坛老陈醋,粗重的喘息中,喷得都是酸味儿。他气极,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开始后悔救了曲南一。救曲南一是为了胡颜的嘱托,若早知这样,他宁愿落个埋怨,也要让曲南一去死! 突然,伴随着一记骨骼的脆响,曲南一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嘶喊声:“啊!!!” 此声,好似一记惊雷,硬生生地划开了一切假象\u300 第三百零八章:无耻的男人们 ,封云起对封云喜下手不狠,在曲南一的嘶吼中,封云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茫然四顾,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封云起见封云喜醒来,便松开了手,让她独自站起。 胡颜收回放在曲南一后腰上的手,淡淡道:“扭扭腰看看。” 曲南一闻言,知道胡颜是在为自己正骨,手段虽凶残了些,但效果十分显著。他扭了扭腰,惊喜道:“真的不疼了。还是阿颜……”他刚想夸胡颜两句,可一想到她那温柔一刀的样子,愣是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腹中。 司韶在听见那骨骼的脆响后,唇角弯了弯,原本十分不好的心情似乎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趋势。 胡颜走到床边,坐在,将手指搭在司韶的手腕上。 司韶来了脾气,一扭头,抽走了手,不让胡颜看。 胡颜道:“花如颜在门外,她懂医,你想让她诊治的话,我叫她进来。” 司韶磨了磨后槽牙,将手又扔了回去。 胡颜将手指重新搭在司韶的脉搏上。那恬静的侧脸、认真的眼神、沉静的气质令人痴迷。 曲南一取来外袍系在身上,问李大壮:“怎来了这么多‘贵客’?” 李大壮回道:“禀大人,属下从大牢折返回来时,恰好看见了胡护卫,便将大人和司韶受伤的事与她说了。胡姑娘直接就回来了。”李大壮本想邀功的,可一想到胡颜拍开曲南一的房门时,所看见的一切,他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可能是好心办坏事了。哎,这衙役头的地位恐有不保啊。 曲南一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门旁,眼神不善地看向白子戚,道:“白茂才深夜造访,何事?” 白子戚道:“陪阿颜前来探望曲大人。”说着,从曲南一的面前走过,向胡颜走去。 曲南一知道拦不住,便干脆不拦了。再者,站在门里门外,又有何区别?他看向花青染,笑道:“青染夜访,何事?” 花青染道:“本是来探望如颜,得知南一身子抱恙,特来探望一二。”说着,也从曲南一的面前走过,进了屋。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暗道:你是来探望我的,直奔阿颜去做什么?!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他又看向封云起,眸子眯了眯,冷笑道:“本官与封公子,怕是没有探病的交情。” 封云喜快语道:“谁稀罕来看你?”还不是封云起见胡颜神色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直接跟了过来?!想想都令人生气! 曲南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挑眉道:“如此,就不留客了。”这是直接赶人了。 封云喜一跺脚,扯了扯封云起的袖子,道:“封哥哥,我们走!” 封云起却冲着曲南一勾唇一笑,道:“今日前来,发现曲大人与封某才是同道中人。封某不才,愿结交曲大人。不知曲大人意下如何?” 说这话的若不是封云起,就算换成任何一个曲南一最厌恶的人,曲南一都会笑着点头应下,然后在转身后使劲儿捅刀子,偏偏这人是封云起,他最是忌惮的情敌。这样的人,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哪能让他有机会接近胡颜? 曲南一在心中冷笑一声,直接道:“在本官看来,与封公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封公子的好意,本官恕难接受。”伸手关门,“李大壮,送客!” 封云起没有曲南一脸皮厚,但他早就养成了一股胡子的习性——哪管你喜或不喜,只要我喜,便抢!抢不了,便毁!毁不了,便拼个鱼死网破,也决不让你好过! 封云起此人不是莽汉,还有几分邪性,他心思不定、变化诡谲,但一旦决定要做的事,那是谁也挡不住的。 就在屋门即将闭合之既,封云起突然道:“曲大人将白坊主与花道长关入屋里,是要大被同眠吗?如此,不妨多加一人,带上封某。”说着,一掌霹碎了木门。 曲南一眼见着一道好好儿的木门,在自己面前变成了木屑。一时间,有些发蒙。 封云起在木屑翻飞中走进屋里,令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变得更显拥挤。 封云喜攥紧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恨不得马上拉着封云起去拜堂成亲,却明白封云起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想跟在他的身边,就得收起那份心思,将他当成哥哥。封云喜虽然恨得不行,却不放心让封云起过多的接触胡颜,于是也跟了进去,在狭小的屋内占据了一小块位置。 曲南一见门也碎了,人也都进屋了,心中抑郁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他抖了抖发间的木屑,对傻愣愣地李大壮道:“回去吧。” 李大壮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不用保护大人?” 曲南一问:“你有木门结实吗?” 李大壮摇了摇头,耷拉着肩膀,走了。看背影,有些佝偻。 曲南一轻叹一声,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点了点头,带着白草和竹沥,乖巧地回了屋。 曲南一收回目光,拨开众人,走到如颜的身边,刚要张嘴,就听司韶冷声道:“你可诊断出什么?”他竟不知,胡颜何时学会了医术。 胡颜收回手,淡淡道:“听你声如洪钟,伤应不重。” 司韶一哽,吼道:“谁说我……咳……咳咳咳……伤不重!?” 胡颜劳神在在道:“以我多年的经验分析,只要不吐血,问题都不大。就算吐两口血,问题也不大。” 司韶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吗?!老不死的!” 胡颜一巴掌拍在司韶的胸口上。 司韶:“嗷……” 胡颜笑吟吟地道:“祸从口出,谨言慎行啊,司韶。” 司韶额头冒汗,胸口的伤口再次冒出鲜血,在薄被上绽放出朵朵暗红色的花。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只因司韶说了胡颜不爱听的话,她便将人打到伤口崩裂?!封云喜往封云起的身后躲了躲,有种想要隐身出冲动。 胡颜看向白子戚,道:“你给他看看吧。” 白子戚点了点头,毫不温柔地掀开了司韶的薄被。 第三百零九章:无药可医 ,面对白子戚的粗鲁,司韶微微皱眉,却没说其他。 曲南一却道:“白茂才懂医?” 白子戚回道:“略知一二。”垂眸看向司韶的伤口,低头闻了闻,又翻看了一下薄被,这才道,“伤司韶的武器上淬了毒。那毒有几分蹊跷,无色无味,伤口不会变色。但若直接上了金疮药,将血止住的同时,那毒便封在了里面,随着血脉游走,一个时辰后便会到达心脏,令人爆亡,医无可医。” 曲南一看向司韶,又看向白子戚,最后看向胡颜,苦笑道:“差点儿好心办坏事。” 花青染问:“你是如何知道那伤口染了毒?” 白子戚答道:“但凡是毒,终有迹象可寻。” 拎起薄被的一角,“你看这薄被,沾染了毒血后,会变成黑褐色。” 众人看向薄被,见那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 白子戚看向胡颜,接着道:“若非阿颜拍了那一下,致使薄被染血,还真不易看出司韶竟中毒颇深。” 花青染问:“白坊主,你可知那毒叫什么名字,如何解?” 白子戚摇头道:“这种毒闻所未闻,只知其性,却不知其名,更不知如何能解。” 一直不语的封云起突然道:“乌血鸠。” 胡颜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冲着胡颜勾唇一笑,道:“此毒名叫‘乌血鸠’,是用鹤顶红、乌头、鸩酒等物调和而成,既压制了毒性,却能厚积薄发,令人防不胜防。” 胡颜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封云起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坨屎扔给了胡颜:“重新捏个我,便告诉你解毒的法子。” 胡颜双手一拍,将那坨雄赳赳气昂昂的屎变成了一团稀屎,然后砸向封云起的脸。 封云起扬手接住那团稀屎,也不恼火,竟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你与我如此有缘。如此,便留着你吧。”将那团稀屎收入袖兜里,这才施施然走到胡颜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冷酷道:“知你想救司韶,但我却偏偏不告诉你如何才能救他。恨我吗?可如我恨你一般恨我?”邪肆一笑,放开手,转身离去。 胡颜望着封云起的背影,眸光明明灭灭,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竟忽然笑道:“封云起,吸引人注意的方式有很多种,拉仇恨可是要不得的。” 封云起头也不回道:“这不是你想来做事的风格?与你学,总不会错。” 胡颜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吼道:“封云起!别逼我恨你!” 封云起回头一笑,狂傲道:“如此,我愿足矣。” 胡颜望着封云起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处,突然发起飙。一脚踢起几,伸手抓住几腿,照着封云起的背影砸去! 封云起头也不回,抽出九环火鹤刀,将几劈成了两半。 胡颜抓起胡凳,再次砸向封云起。 封云起收了刀,一脚将胡凳踹碎。 胡颜眼波一动,操起洗漱用的木盆,再次砸向封云起。 封云起竖起一掌,将木盆劈碎的同时,只听哗啦一声,那些清水便淋了他一声。 封云喜遭遇无妄之灾,再次尖叫:“啊!!!” 封云起的背影微顿,缓缓回过头,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中闪现出极度疯疯狂的掠夺之意,竟灼热得有些骇人。他的唇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散发出幽白色的寒光,好像随时会扑上去,撕咬下胡颜的血肉,将惨叫着她一口口吞入腹中。这是恨吗?不。 胡颜微微一怔,心中竟产生了一种退意。封云起到底不是小哥哥,小哥哥冷静睿智,封云起却更像个疯子,一个不死不休的疯子。 然,胡颜毕竟是胡颜,一个就缺条狐狸尾巴的老妖精。她笑吟吟地询问道:“封云起,司韶的洗脚水味道不错吧?” 封云起微僵,随即舔了一下唇瓣,赞了声:“甚好。”极具侵略性地一笑,“不过,我更想尝尝你的味道。”说完,朗笑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拐角。 胡颜淡淡地嗤笑道:“祖奶奶的洗脚水,可不是谁想喝都能喝的。你,不配。” 封云起的背脊微僵,胸口越发堵得难受。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胡颜拍了拍衣袖,淡定地转身,走回到司韶的床边,坐下,跟没事儿人似的,问司韶,“饿了没?我们先吃些东西好不好?” 花青染、曲南一、白子戚三人互看一眼,竟出奇一致地产生了共鸣——胡颜乃真小人,万万得罪不得。 胡颜扮做绿腰的时候,便对封云起一往情深,被他打成重伤,都没有反抗一二。胡颜对封云起的不同,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但她却能为了司韶与其瞬间翻脸,简直……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实在是得罪不得。封云起,好自为之吧。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似乎就连呼吸都被人刻意放缓了。 司韶的心情很好,暗道:你们才认识胡颜几天?哪里知道她最是喜怒无常。 司韶因胡颜为自己与封云起反目而沾沾自喜,就连中毒后的担忧心情也减缓了几分,他语调轻快地道:“想吃你煮得面。” “嘶……”这是胡颜自己发出的声音。 曲南一、花青染和白子戚一起看向胡颜,满眼不解。 胡颜假装淡定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斜眼看向司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真的要吃我做的面?” 司韶将头扭到一边,冷声道:“你若没有诚意,便不要来问我想吃什么。既然问了,我也答了,你去做便是,怎如此多的废话?!” 胡颜抬起手:“你个小……” 司韶转回头,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瞪着胡颜。 胡颜讪讪地收回手,突然站起身,对白子戚道:“你说,他还能活多久?别我一碗面没做完,他就嗝屁了。” 白子戚微愣,随即回道:“一个时辰,是能活的……吧?” 司韶的嘴角抽了抽,冷冷道:“你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后面还带个不确定的‘吧’,是何意?让人吃个面都吃不消吗?” 胡颜攥拳头,咬牙道:“如此,就让他吃口面,再上路!” 司韶的唇角又抽了抽,直接吼道:“去做面!吃不到你的面,我死不瞑目!”有她那么说话的吗?好像在断言他会死?他现在觉得还不错,一点儿想死的意思都没有\u3 第三百一十章:男人心思多纷乱 ,胡颜仰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厨房。 花青染与曲南一对视一眼,站着没动。白子戚刚想去寻胡颜,却被曲南一和花青染一起瞪了回去。狼多肉少,那就谁都别打肉的主意。要馋,大家一起咽口水。 厨房的灯亮了起来,不多时,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胡颜喊道:“曲南一,你家面粉放哪儿了?” 曲南一抖了抖衣袖,挑眉笑道:“各位,对不住了,阿颜唤我。”迈开步伐,屁颠颠地走向了厨房。 花青染想去厨房看看,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只好盯着白子戚看。他的目光没有实质,只是在发愣而已。 白子戚却觉得花青染看向他的目光饱含深意,令人觉得浑身不舒服。他不想露怯,便迎视向花青染的目光。敌不动,我不动。 这时,胡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曲青天,你会生火不?” 曲南一为难道:“或可一试。” 胡颜皱眉道:“等你试好了,司韶也咽气了。” 屋里,司韶皱眉,坏脾气地吼道:“我没那么容易咽气,能活着吃你一碗面!” 厨房,胡颜吼道:“别逞能!”随即唤道,“白子戚,过来生火!” 白子戚就像被人解开了穴道,站起身,对着花青染敛衽一礼,道:“阿颜唤我,司韶就拜托花道长照看了。” 花青染恍然回神,看向白子戚,回了一礼,道了声:“好走。” 白子戚觉得,这声“好走”有些怪异,令人十分不喜。他迈开步子,走向厨房,去生火了。 屋里只剩下花青染和司韶,一个喜欢发呆不爱说话,另一个更是不知道如何和别人搭讪闲聊,于是都十分安静。花青染站着窗前,司韶躺在床上,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厨房里热闹非凡,屋子里却显得十分冷清。花青染望着厨房里晃动的人影,眼底隐隐泛起一丝艳羡。 不知过了多久,花青染突然开口询问道:“你认识她多久了?” 司韶知道,屋里只剩下他和花青染,所以花青染的话一定是问自己的,但他却不想回答,于是闭嘴不语。 花青染没有得到回答,也不着脑,而是接着自言自语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想杀心悦之人,又是何种感受?” 司韶心下一惊,似乎从花青染的语言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噗嗤一笑,道:“既是心悦之人,必然疼之、怜之、护之,又怎会想要杀了她?”这话,他说得却是十分违心。 花青染转回身,看向司韶,道:“为何不会?你没听过何为相亲相杀吗?” 司韶鄙视道:“那也要心意相通后,才有的相亲相杀。你明明心悦一个人,却又想着要杀了她,这是病,得治。治不好,就得疯。”是的,会疯,就像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疯。他明明恨着胡颜,却在得知她让李大壮留下老道一命后,跑到大牢替她守着老道的命。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傻、更痴、更疯的人吗? 花青染喃喃道:“是病,得治?治不好,会疯?若真如此,便不如相亲相杀。” 司韶发现,竟有人和自己一样,又痴又傻又疯。他是为了谁?可是与自己一样,皆为了那个老祸害胡颜?! 思及此,司韶直接问道:“你的心魔可是胡颜?”他本也没指望花青染会回答这么**的问题,但他还是随口问了出来。这个问题,既像是在问花青染,也像是在问自己。司韶很希望,自己的心给予否定的回答。 然,无论是司韶的心,还是花青染,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花青染再次转身,透过窗口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窈窕身影,如同梦语般道了声:“是她。” 司韶的眸子瞬间涌起杀意。若花青染想杀胡颜,自己便不能放过他! 花青染垂眸,淡淡道:“我感觉到了杀意。司韶,你想杀我。” 司韶没有否认,却问道:“为何与我说你心事?” 花青染的唇角浅浅上扬,那笑容倾国倾城,令今晚的月亮都黯然失色。他仰头,看向挂在树梢的月亮,用悲天悯人地语气缓缓道:“因为……你与我一样啊。” 司韶微怔,既想极力否认,又想问花青染是如何知道自己与他一样对胡颜又爱又恨? 就在这时,厨房里再次传出胡颜的声音,喊道:“花青染,你来帮我倒水。” 花青染那落寞的笑颜,瞬间若烟花般绽放出绝世的靡丽。他连招呼都不打,衣袂飘飘地走向厨房。那动作之快,好似生怕胡颜反悔,竟用上了轻功。 司韶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低声咒骂道:“老不休!” 县衙外,被淋了一身水的封云起和封云喜并肩走着,都没有说话。 封云喜在揣测着封云起的心思,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出一个假妹妹对哥哥的关心,于是她抿了抿唇,道:““封哥哥,你既然知道那毒,为何不告诉胡颜解药?司韶若死,她必然恨你,怕是会闹腾得不死不休。” 封云起目光沉沉,仰头望月,道:“若知道,早就告诉她了。不说,是因不知。” 封云喜目瞪口呆道:“不……不知?可你明明知道那毒的名字,连其配制都说得头头是道。” 封云起看向封云起,勾唇一笑,邪魅道:“我骗她的。” 封云喜第一次发现,封云起竟然……会骗人!封云起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都是心机深沉、霸气十足、狂傲邪魅,却从不与人开玩笑,更别提说谎骗人了。 封云喜不懂了。既然封云起对胡颜有那种意思,为何还要故意说谎,让她恨他?只不过,若让胡颜恨上封云起,对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封云喜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封云起亦有自己的思量。 有种女人,乃悬崖峭壁上的一朵奇葩,高不可攀,不易得。苦苦守望,无用。既然我就不了山,只能让山来就我。 他相信,他与胡颜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这个迷一样的女子,出现得突兀。然而,无论她是绿腰也好,胡颜也罢,总之,这一次,他不但要找出被她隐瞒的过去,还要……得到她的未来。至于那些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可以去死。人不多,他杀得过来\u30 第三百一十二章:胡颜厨房忙 ,厨房里,看起来热热闹闹,实则暗潮汹涌。 白子戚一身华美的淡粉色锦缎,正蹲在地上烧火。火光映着他如玉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靡丽之色。白子戚生火的样子十分认真,就像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曲南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在腰间松垮垮地系着一根腰带,露出了大片蜜色的胸膛,看起来格外慵懒性感。他半眯着狭长的眼睛,一棵一棵地洗着菜。若不是他的手在动,会让人误以为他睡着了。 胡颜挽起袖管,露出两条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臂,正目露凶光,和一盆面较劲儿。 花青染一身青色衣衫好似要乘风归去,绝色的眉眼低垂,如临大敌般盯着胡颜手下的面粉。他手中提着一只水瓢,装了满满一下子水。水纹丝不动,可见他提得有多稳。 胡颜的一双玉手在面粉里扑腾了两下后,拍起了一些面粉,弄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胡颜晃了晃脑袋,咬牙,对花青染喊道:“倒!” 哗啦一声,花青染一瓢水全部倒在了面粉上。 半瓢面,一瓢水,成汤了。 胡颜抬眼看向花青染,花青染强装镇定,道:“你让我倒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地推卸责任呢?这可不像花青染平时说得话。 胡颜垂眸,道:“加面。” 花青染立刻拿起另一个瓢,盛满面,直接倒进盆子里。 胡颜揉了几下后,发现面太干了,于是喊道:“倒水!” 花青染倒水。 胡颜发觉,面又稀了,于是再次喊道:“加面!” 于是的于是,整个厨房里,就听见胡颜在那气急败坏地喊着“倒水”“加面”,直到花青染说:“没面了。”胡颜才终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满满一大盆的面,感慨道,“太好了,我都要揉不动了。” 曲南一笑得一抖一抖的,险些背过气去。 白子戚从地上站起身,看了那一整盆的面一眼,道:“做疙瘩烫吧。” 胡颜点头,长长地嘘了 一口气,道:“我为司韶尽力了。”说着,就要从面中拔出手,可拔了两下,却没拔动。 曲南一见此,眼睛一亮,扔下手中的菜,就向胡颜的后背扑去。这个忙,他可以帮。 与此同时,白子戚也伸出了手,去抓胡颜的胳膊。 胡颜哪里用人帮?暗自用力,猛地一拔,终于成功地拔出了双手。她因力道用得过猛,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恰好,曲南一迎了上来。胡颜的后脑勺,直接磕碰到曲南一的鼻子上,痛得他鼻子发酸,眼泪瞬间流下。 白子戚伸出的手,没抓到胡颜,却一不小心踩在了地上的稀面上,一个大劈腿直接坐在了地上,痛得是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花青染见白子戚和曲南一都受了伤,竟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他原本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可笑着笑着却突然颤抖起了肩膀,紧接着竟张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样子,竟像一个顽劣的孩童,就差手舞足蹈了。 胡颜手中还抓着稀泥似的面团,随手一甩,胡了花青染一脸。 花青染止了笑,抓下脸上的稀面,砸向了胡颜。 胡颜将头一歪,那稀面便糊在了曲南一的脸上。 曲南一刚擦干净眼泪,又被稀面糊脸,立刻操起水里的青菜开始回击。 花青染从盆里抓起一块稀面,再次拍向曲南一。 二人玩心大起,斗得不亦悦乎。 胡颜蹲下身子,拍了拍白子戚的肩膀,一语双关地问:“还行吗?” 白子戚伸手擦了擦胡颜脸上的面粉,亦是一语双关地回了句:“尚能将生米煮成熟饭。” 胡颜莞尔一笑。 曲南一和花青染互看一眼,同时改变了对敌的方向,将手中的青菜和稀面同时砸向了白子戚。 白子戚想躲,奈何正处于大劈腿的劣势位置,只能眼巴巴地被砸中。他顶着一颗还在滴答水的青菜站起身,淡定从容地从脸上抓下稀面,投入到滚烫的水中。他一低头,头上顶着的青菜,亦掉落到锅里。 胡颜指了指锅里的东西,道:“你想给司韶吃这个?”貌似,不太干净了吧? 白子戚淡淡道:“煮沸了,再扔他们两个。” “嘶……”这小白狼,挺狠啊。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凑到锅边,将青菜哗啦啦地倒进了锅里,道:“看来白茂才喜欢滚烫之物,那不如一起。” 花青染看了看杂乱的厨房,端起面盆,也凑到了锅边,对胡颜道:“阿颜,半个时辰了。” 阿颜?胡颜挑眉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用那双仿佛缀满了星子的眸子回望了胡颜,又唤了声:“姐姐?” 我去了!这杀伤力太大了! 第一次,花青染唤她姐姐的时候,可是狠狠刺了她一剑。第二次唤她姐姐,踹马去踢封云起;这一次,他又唤她姐姐,害得她下意识地防范起来。说实话,听花青染这声姐姐,她觉得心肝都在颤抖。 白子戚和曲南一也同时被花青染震了一下。 白子戚暗道:好一个姐姐?!哼! 曲南一直接道:“瞧青染的这声姐姐,把阿颜吓得,直捂腹部,这是反胃了还是肠子打结了?” 花青染见胡颜捂着他曾经刺伤她的地方,脸色一百,那种活泼好动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花青染。 胡颜从来不是一个心软之人,花青染的死活与她都无关,只不过,她不喜欠人人情。花青染为她,被封云起抽了一顿。这份情,她记得很清。至于他刺向自己那剑,她早已不想和他计较。因他那剑,她受伤后来到**县,虽然混得有些惨烈,却遇见了她穷尽一生都要找到的那个人——小哥哥。 所谓的因果,是不能用好与坏来定论的。 思及此,胡颜松开手,调笑道:“你一叫我姐姐,我就觉得腹痛。还是唤我阿颜吧。” 花青染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绝世风华,他将面盆往胡颜面前凑近了两分,道:“阿颜,我们煮疙瘩汤吧。\u201 第三百一十三章:厨房诡话 ,曲南一狐疑地看看花青染,又看看胡颜,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古怪。他突然想到,花青染最初来到**县,可是为了诛杀女祭司的。胡颜她与花青染到底是何种关系?忽然,他想到第一次见到胡颜时,她腹部的那个伤口。刚才,胡颜所捂着的地方,正是那里!难道说,花青染就是刺伤胡颜的那个人?!不不,一定不是这样。以胡颜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而言,若真是花青染伤了她,她怎么可能容他活到现在?那么,伤了胡颜的人,又是谁?! 胡颜端过面粉,信誓旦旦道:“司韶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面条,那就必须做面条。我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转头看向白子戚,“你想办法,教我做成面条。” 白子戚扫了那稀面一眼,道:“用油擀面,然后……切切看吧。”有些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胡颜得令,开始忙活起来了。 花青染静静而立,看着胡颜忙活得热火朝天,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姐姐?阿颜?不知为何,他越发想唤她姐姐。只有他唤她姐姐,她才会产生和自己一眼的感受吧——又爱又恨。明明想要杀死对方,却强迫自己宽宏大量地学会原谅。时间是个好老师,可惜,自己却不是个好学生。花青染轻轻垂下眸子,想起了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曾用一双温热的小手抱住他的头,软软糯糯地唤他哥哥。 在白子戚的指点下,胡颜忙得额头见汗,瞪着那稀面的样子,简直就如同遇见了仇敌。 白子戚觉得好笑,道:“不用那么紧张。” 胡颜否认道:“我不紧张,是面紧张。” 白子戚干脆道:“这面无论做成什么样,都是入口的。就算生面,也可吃。” 胡颜终于放下心,松了松筋骨,道:“也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最是见不惯白子戚登堂入室还抢占了自己的位置,于是凑到胡颜的另一边,紧紧挨着她,道:“阿颜尽管做吧,我也折腾得饿了,若能有幸尝到阿颜亲手做的面,定会欣喜异常。” 胡颜朗声一笑,大气磅礴道:“此要求,满足你!” 曲南一勾唇一笑,看向白子戚,道:“有件事,一直不解,还请白茂才帮本官捋顺一下思路。” 白子戚转头看向曲南一:“不敢。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曲南一伸手,顺了顺胡颜凌乱的发丝,这才笑吟吟地道:“白茂才是如何知道,阿颜在老道那里?本官见老道那里有很多草药,不知是从何处购买,可与白茂才有关系?” 白子戚道:“想必大人已知,子戚是‘济心堂’的东家。大人抱着花姑娘来到‘济心堂’寻医问诊,虽没说一二,但你二人身上却沾染了炼制丹药所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巧的是,那老道的药材都是在‘济心堂’*。子戚略一思量,便知道老道那里出了事。 “曲大人曾答应子戚,将阿颜借给我当护卫。子戚一早就跑到县衙里要人,却见县衙大门紧缩,猜测是出了大事。 “两事和在一处,稍加猜测,子戚便赶赴老道所住的宅子,抱走了重伤的阿颜,为其调养。”白子戚每次说到“抱”字上,都有意无意地加重三分语气。 曲南一听到胡颜重伤,当即愣了一下。他虽知道胡颜吐过一口血,却并不知她伤得多重。再者,胡颜又是假昏、又是诱他亲吻她,一顿折腾,看起来当真是生龙活虎。当时,她除了身体有些冰凉外,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乍一听白子戚说胡颜受了重伤,曲南一是不信的。可不知为何,瞧着胡颜那波澜不惊的侧脸,他心中竟隐隐作痛,直接信了十分。 如此骄傲的一个女子,就算病了、痛了,又岂会露出弱弱之态,让人怜悯? 曲南一觉得心口闷疼,伸手攥住胡颜的小手,低哑地唤了声:“阿颜……” 胡颜一直听着二人对话,也知道曲南一此刻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已经无碍,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好。”也许,马上就会恢复如常。 曲南一攥着胡颜的手不放,盯着她的眼睛看,想从中找出一丝的气恼之意。可惜,没有。曲南一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胡颜气恼不已,又希望她能理解他当时之举。毕竟,他确实扔下她,抱着花如颜去求医问药。他说,让她等着他。可她最终等到的却是白子戚。此时若放在一般的女子身上,怕是早就心凉了。还是说,她的心从未因自己热过?曲南一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胡颜何其聪慧,简直就是人老成精。她见曲南一执意要个答案,便道:“曲南一,我不气恼,是不想和自己过不去。其二,你为我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便不会无理取闹。其三,你知我心中有事,不要再……” 曲南一听着前两条理由,心里美滋滋的,简直可以用飘飘欲仙来形容。可当他听到胡颜的第三个理由时,突然脸色一变,打断道:“好了,再不做你的面条,水就烧干了。水烧干了不要紧,眼瞧着要一个时辰了。” 胡颜闭嘴,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曲南一转身走开,倚靠在门口,与花青染各占了半个门框。他低头,捏了捏手指,将油脂捻开。不要再如何?呵……自作多情吗?那封云起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心待他?阿颜,你可知,你的心里装了谁,便是要那个人死。胡颜是绿腰,绿腰却不是阿颜。他曲南一对绿腰的承诺,没有变。封云起,只能去地下陪绿腰,做一对儿鬼鸳鸯。曲南一抬头,看向胡颜,浅浅地勾起唇角:至于你胡颜,只能陪着我曲南一,生死相依! 实则,曲南一还是没有搞明白,胡颜不是对封云起死心塌地,而是在意他的身体,不容许有任何破损。哪怕伤了自己,也要护那具身体的周全。曲南一真正的情敌,至今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曲南一手间的油脂,令他不悦。他抬手,拍向花青染的肩膀,蹭掉手中的油脂。 花青染身子一僵,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 曲南一眸光一闪,又要抬手去拍花青染的肩膀。 花青染突然伸出手,挡开曲南一的爪子。 曲南一收回手,问:“受伤了?” 花青染恍若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有些疼。”那模样,竟似个纯洁无暇的孩童,只是在单纯地说疼。既不是为让人怜惜,又不想引人注意。偏偏,那副自己舔舐伤口的样子却令人心疼不已\u300 第三百一十四章:劲道! ,经过不懈的努力,胡颜这位本事通天的女祭司,终于做出来一整锅的面条。真的是,满满一锅啊。根根面条,有手指头粗细,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壮山河的大气。 碗装不下,直接上盆。 按照一人一盆的标准,需要五只盆。 曲南一的府邸里还不如一般的小富之家,一时间还找不齐那些盆。在胡颜的直视下,曲南一坦白道:“还有一只洗脚盆。” 胡颜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转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用盆吃面就已经够难看了,若捧上了曲南一的洗脚盆,还不如装昏算了。 在沉默中,胡颜终是道:“我先不吃了,你们一人捧一盆吧。”她怕别人不捧场,又加了一句,“我难得下厨,也不想厚此薄彼,大家就均摊吧。” 在胡颜的热情扫视下,曲南一第一个主动盛了一盆面条,紧接着是白子戚、花青染。于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三男一女,顶着白花花的脸,端着四个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司韶的房间。 司韶闭着眼,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却没动一下。 胡颜突然拔高了声音,嘶吼道:“司韶!司韶莫不是死了,吃不上我这盆面条了吧?”话锋一转,“如此,只能倒了喂狗。” 司韶突然睁开眼睛,若两把利箭射向胡颜。 胡颜笑眯眯地道:“小韶儿,醒啦?” 知道被胡颜耍了,司韶却没有生气,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想着,若自己每次被胡颜撩拨都会生气,一定会未老先衰,早生华发。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他不会做。坚决不会做。可是……胡颜就是有种能耐,将他气得恨不得咬人! 胡颜凑到床边,将盆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到床上,伸手拍了拍司韶的脸,道:“闭上眼做甚?起来,吃面条了。”说着,揽着他的肩膀,就要将他抱起来。 司韶没穿上衣,被胡颜这样一抱,双颊立刻飘起了粉色的云朵。 曲南一有些看不下去了,忙上前两步,对胡颜道:“你重伤未愈,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司韶。保证让他将你亲手做的面条吃光。” 胡颜确实觉得很累,便挪了挪身子,倚靠在床柱上。 白子戚抓起司韶的另一件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许是癖好使然,手指竟在司韶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司韶微僵,想要出手整治白子戚,却又怀疑自己太过多疑。毕竟,一个男子怎么会对另一个男子手动手脚?况且,那种被抚摸的感觉若有若无,还当真不好断定真伪。 白子戚的动作被曲南一看在眼里,他身子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却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调道:“白茂才最喜欢摸人皮。本官的手,已不知道被他摸过了多少次。” 司韶如遭电击,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那被白子戚摸过的肩膀头,竟隐隐发起刺痛,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不消片刻,那痛竟比胸前的三道挠痕还痛。司韶觉得胸腔气闷,好似要炸裂开了。他竟然被一个男子轻薄了?!简直不敢置信!司韶觉得,眼下的这种感觉,才像中毒。 司韶很像扯过白子戚,将其大卸八块。可是,理智尚在。白子戚只是摸了他的肩膀一下,他若想要白子戚的性命,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一定是胡颜。那个到处拈花惹草的老不休! 司韶心里恨恨的,垂下被褥间的手,悄然攥起了拳头。 曲南一见自己成功挑起司韶对白子戚的敌意,心情大好,弯腰捧起盆,夹了一根面条凑到司韶的唇边,道:“来,张嘴。” 司韶伸出手,冷冷道:“我自己来。” \t曲南一回头看了胡颜一眼,见她正在闭目养神,便狡黠一笑,将那大盆往司韶的手掌上一放。 司韶是万万没想到,装面的不是碗,而是……大盆! 他堪堪稳住那大盆,却扯痛了伤口,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曲南一笑眯眯地将筷子塞进司韶的手里,轻快地说了声:“吃吧。” 司韶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他将筷子探入盆中,搅拌了两下,然后夹起一根手指粗细的东西,嘴角抽了抽,冷声问:“这是什么?泥鳅吗?” 花青染正在吃面条,听闻此话,回道:“是面条,不过粗了些,味道尚可。” 司韶突然将筷子一扔,在盆里发出砰地一声轻响,他道:“胡颜,你是在给我做面条,还是在给别人做面条?!” 胡颜睁开眼睛,看向正夹着面条往自己嘴里送的花青染,又转头看向司韶,好脾气地道:“给你做的。你全吃了啊?” 司韶哽了一下,掂了掂手中的分量,不说话了。 胡颜招呼道:“你们都吃吧,难得我出手一回,下次想吃,又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手艺如何了得,别人都争着抢着想吃她做得东西。 曲南一、白子戚捧起自己的用来装面的盆,走到几边,跪坐着,与花青染一同吃起了面条。别人吃面条,得吸溜着吃。他们吃面条,得咬着吃。要是一不小心吸溜上一口,没准儿能被噎死,混个惨烈的英年早逝。 司韶听见别人吃面条的声音,心里不舒服了。却也没再耍脾气。他虽脾气不好,但却懂得何谓适合而止。毕竟,这屋里还有一个脾气比他更不好的胡颜。 司韶摸索着,重新拿起筷子,却一不小心又扯痛了伤口。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了过来,取走司韶的筷子,架起一个面条,凑到他的唇边,道:“喏,张嘴。”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终是张开嘴,咬下一块面条,咀嚼着。 胡颜第一次做饭,也挺期待被人夸奖的。于是瞪着两之亮晶晶的眼睛,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小声问道:“味道如何?” 别人家的面条,论根。胡颜家的面条,论块。 司韶好不容将那块面条咽下,咬牙给出两个字的点评——劲道! 是啊,劲道,险些噎死他\uff 第三百一十五章:怒火烧骚搔 ,胡颜喜笑颜开,一边接着喂司韶,一边闲话家常似的询问着:“你被人挠成这副德行,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啊?” 司韶费力地咽下口中的面块,回道:“那人蒙面。” 胡颜又夹起一根面条,塞到司韶的嘴里,语重心长地道:“蒙面就无法了吗?扯不下她的面巾,就放火烧她、放狗咬她、吵她吐口水、惹怒她、用下流话刺激她、用美色勾引她、用下三滥的手段收拾她。你若实在近不了她的身,就在自己身上下毒,她用爪子挠你,便废了她的爪子!还愁找不到她?收拾不了她?” “嘶……”所有人,都用力吸了一口面条。面条虽劲道,却缺少了辣味。听闻胡颜的一席话,这面条瞬间变得滋味浓厚,简直是酸辣得不要不要的。这女人,那是真黑啊,半点不带开玩笑的。可以想象,若谁惹怒了她,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司韶的武功虽然不凡,但他欠缺了对敌时的经验。他遇见的蒙面女子虽然凶狠,但却不及胡颜毒辣。当然,若司韶与胡颜相斗,想必下场会更加惨烈。毕竟,胡颜看似有着指点千军万马的气度,但实际上却有一颗极其诡谲的心思。俗称无所不用其极的……小心眼。 被胡颜如此一番交道,司韶心中烦闷,低头猛吃不语。 胡颜喂得快,司韶吞咽得也快,偶尔还会噎一下,翻两下白眼。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匀速,一个喂,一个吃。有些诡异。 别人不知道,但司韶却明白,胡颜是动怒了。别看她笑吟吟,但确实动怒了。司韶的心中有些忐忑,但亦有些甜蜜。只因,胡颜是在乎他的。 胡颜一边喂着司韶,一边转头看向曲南一等人。 众人皆是一抖,忙甩开膀子开吃。 胡颜对曲南一道:“那老道关押在这里?” 曲南一点头应道:“县衙里有几间小牢房,用来关押临时受审的犯人。既然有人想要劫牢,就证明那老道还有同伙,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的好。” 胡颜道:“你自己的安全都是个问题,还把那隐患留在身边,怕是不妥。” 曲南一瞬间眉开眼笑,眸光缱绻缠绵地望向胡颜:“阿颜关心我的安危,可记得要贴身保护才好。”曲南一本想问问那老道对胡颜有何用处,但见白子戚和花青染都在,有些话便不好明说。 胡颜戏谑道:“十分不巧,本护卫刚好被你出借给了白坊主。” 曲南一听闻此话,心中顿觉憋闷。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翻出潘太守派人送来的银票,点了几张,攥进手心里,又走回到司韶的房间,跪坐到席子上,将银票啪地一声拍在白子戚的面前,道:“银两还你,两清。” 白子戚收了银票,继续低头吃面条。 曲南一冲胡颜眨眼一笑,眉目传情,其意十分明显:你是我的,谁也不借。 胡颜莞尔一笑,没说其他。 一时间,都是众人咀嚼面条的声音。 待吃饱喝足后,四位美男子都觉得腮帮子疼。司韶更是打了个饱嗝,躺回到床上,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感觉到一丝所谓的心满意足。 花青染本不善言辞,但却想要和胡颜搭话,于是询问道:“阿颜,你不饿吗?” 胡颜回道:“饿。” 花青染又问:“那你不吃一些面条?” 胡颜摇了摇头,回道:“那面被你们抛来抛去的,还糊在了脸上,想想都脏,没法吃。”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了。 腹中隐约翻腾起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蚯蚓般难受。 胡颜转回头,拍了拍司韶的肩膀,认真道:“我看你不像是马上会中毒身亡的样子。” 司韶吃饱后有些犯困,懒懒地回了句:“总之不会被毒死。”他从小就浸泡在毒里,还会怕那点儿毒?这世间最毒的东西,应该是自己才是。 胡颜疑惑地问:“你可听过乌血鸠?” 司韶冷笑一声,道:“乌血鸠确实不曾听过,不过若真像封云起所说,此毒是由鹤顶红、乌头、鸩酒等物调和而成,我估计早就死了。” 胡颜莞尔一笑,不再追究此事。不过,她终究有些不放心。 曲南一见此,献上一计,道:“若你着实不放心,就将司韶的血喂给封云起喝下。他既了解此毒,还知解药,必定会自救。届时,我们只需要跟着他便会找到解药。” 胡颜似笑非笑地看着曲南一,直到将他看得眸光闪躲,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封云起,不能动。” 曲南一的眸中泛起骇然的寒光,直视向胡颜的双眼,沉声问:“为何不能动?” 胡颜微扬起下巴,桀骜道:“因为,我不允。”封云起的皮相,在她动手之前,不可以有一点破损。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藏在袖口的手攥成了拳头。他就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似乎随时会扑上去,用利爪分割胡颜的身体,用牙齿撕扯开她的喉咙,大口豪饮她那淡粉色的血! 曲南一终究是愤怒了。这种愤怒,源于心痛! 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令人不安,好似泛起了杀意,弥漫上了血腥的味道。 胡颜不肯退让,曲南一更是步步紧逼。就在即将厮杀到一起的那一刻,曲南一突然噗嗤一声笑道:“阿颜,你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胡颜知道,曲南一这是暂退一步。既然如此,她也不能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保证不对封云起出手。在她看来,若封云起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胡颜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哪有?明明是你要咬人。” 曲南一挥了挥手:“散了散了,都散了,既然司韶暂时死不了,就都别跑这看热闹了。” 司韶开始冒寒气。寒气直逼曲南一。 曲南一恍若不知,开始赶人。 花青染道:“如此,就不打扰了。” 胡颜唤道:“花青染。” 花青染立刻停下脚步,看向胡颜。 胡颜问:“还有那个‘碧水清浊丸’吗?” 花青染想了想,十分直接地回道:“有,只剩一粒,不想给你。” 第三百一十六章:你个老不休! ,胡颜站起身,踱步到花青染面前,笑吟吟地道:“你是乖乖交出来,还是让我抢?”既然花青染和她直来直去,她必须要奉陪到底。 胡颜的话问得轻巧,但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认真。 花青染盯着胡颜看了两眼后,垂下眼脸,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最后一粒‘碧水清浊丸’,竟像个小孩儿似的,往胡颜身上一扔,转身便走。 胡颜接住‘碧水清浊丸’,望着花青染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怎么觉得,花青染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偶尔一副仙风道骨、世外谪仙的模样,偶尔又变得十分孩子气,说翻脸就翻脸,还耍小孩儿性子。真是一会儿一个样,两极分化得十分严重。 胡颜正思忖着,花青染竟突然回过头,对她摇了摇手臂,脆生生地喊了声:“姐姐,青染回去了。” “嘶……”胡颜觉得牙酸、头痛、腹部疼。爹蛋!能不能不要叫她姐姐?!这两个字就像一只万恶不赦的手,狠狠戳了她的菊花,令她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好像抓狂的晓得不?! 白子戚望着花青染的背影,问:“他平时也这样吗?” 胡颜抖了抖肩膀,道:“许是吧。”以前便觉得花青染有些不对劲,现在看真是越发不正常了。不过,这些人,又有哪个是正常的?各个儿心思诡谲,手段毒辣。偏生,每个人的毒辣方式不通,害她一把年纪,还得陪着这些小兔崽子们折腾。目光远眺,瞬间感觉到了深深地无望。 白子戚垂眸看向胡颜,用不温柔却各位令人觉得舒服的语调说:“回吧。” 胡颜挑眉看向白子戚,竟觉得彼此之间好像老夫老妻。呵呵…… 曲南一见白子戚要拐人,立刻学着花青染的样子,脆生生地喊道:“姐姐,我要和你睡!” 胡颜抖了一下,挑眉看向曲南一:“捂住腰。” 曲南一立刻后退,摆手道:“不要动脚嘛,大家都是君子,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骂我!”他还记得,上一次胡颜让他捂着腰,是如何一脚将他踹出门外的。 胡颜不理他,转身,走到床边,将’碧水清浊丸’送到司韶的唇边。 司韶也不矫情,张嘴咽下。 胡颜一本正经道:“这药丸应该有排毒的作用,你今晚会多跑几趟茅房,若来不及,就多准备几条亵裤换洗。” 司韶的脸黑了。若是她提前说这些话,他一定不会吃下那药丸。这不是等着被折腾呢吗?还说什么多准备几条亵裤换洗?就好像他会……真是个老混蛋! 白子戚站在门口,道:“阿颜,走吧。” 曲南一挑眉,眼神变得不善:“走?白茂才,你袖兜里装得可是银票,不是纸灰。” 司韶摸索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既不说话,也不松手。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终是垂下眼眸,一点点松开了手,缓缓将头扭向一边,闭上了眼睛。那单薄、脆弱,却又固执、骄傲的样子,令胡颜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胡颜回头去看白子戚,却见白子戚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静静地望着自己。她的眼角染了笑意,对司韶启唇道:“明天给你拿牛肉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胡言站起身,直接走向白子戚。 白子戚将手炉掏出,递给胡颜。 胡颜惊讶道:“怎还是热的?” 白子戚回道:“在厨房时,添了碳。” 胡颜眉眼一弯,头也不回地道:“走了。” 曲南一站在门口,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磨了磨牙,突然喊道:“阿颜,明日记得带牛肉回来!”曲南一看出来了,胡颜愿意跟白子戚走,他想拦,是拦不住的。更何况,院子就这么大,能住人的房间都住着人。倒是有两间堆放着杂物的空房子,现在收拾也来不及了。他总不能让胡颜住到关押犯人的大牢里去。去吧去吧,借住一晚,只要明天回来就好。谅那白子戚在胡颜手中也讨不到好处。 这么想着,曲南一却不能安心。因为,他怕胡颜对白子戚动手动脚!胡颜没有节操这种概念,着实……令人头痛啊。 胡颜摆摆手,表示会的。 曲南一这才眉眼带笑,哼唱了起来:“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 白子戚的背影微微一僵,几缕杀气似乎破体而出。他垂眸看向胡颜,不言不语,眼神却好似夹杂着冰雹。 胡颜停下脚,问:“还给我做牛肉吗?”瞧白子戚的样子,好像是要给自己做人肉吃。当然,这肉还得出在自己身上。 白子戚想到那段不堪的过往,想到自己被胡颜戏耍,扮成女子,站在房檐上卖弄风骚,就觉得……心生恨意!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又让他的恨意无处发泄,只能生生地憋回肚子里。 白子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做。” 胡颜的脚步再次向前迈出。 白子戚想要苦笑,却实在笑不出。 胡颜扯着脖子,与曲南一一同唱道:“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 白子戚今晚终于有所突破——学会了苦笑。 胡颜转头看向白子戚,赞道:“此笑甚美,风华绝代。” 白子戚揉了揉额头,第一次感觉到,何为……偏头痛。这个女人,一定要颠倒他的想法和表情吗?明明是个苦笑而已。 曲南一与胡颜相互呼应的歌声渐渐消散在了夜空里。 曲南一收回目光,看向躺在床上挺尸的司韶,嗤笑一声,嘲讽道:“我若是你,便把自己弄得更加凄惨一些,这样的话,没准儿你在那个女人心中的地位,会比一块牛肉重些。” 司韶冷哼一声,道:“连与她针锋相对都不敢的人,有何脸面站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若能耐,留下她。若没能耐,闭嘴。” 曲南一冷冷地瞥司韶一眼,道:“你小心了,不要半夜掉到茅房里去。这一次,我未必救你。”一甩袖子,扬起下巴,牛气哄哄地走了。 司韶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像一片干枯的叶子,一点点儿滑进被子里。 寂静无声的房间,连呼吸都不可闻。 被子下的身体十分单薄修长,看不见任何起伏的弧度,就像……死了一样。 突然,被子下传出一声腹部的咕噜声。那声音犹如奔雷,来势凶猛。 司韶一把掀开被子,捂着腹部,咬牙低吼道:“你个老不休!”生命迹象瞬间如同烈火般燃烧而起。 第三百一十七章:牢里能食什么肉? ,胡颜与白子戚走出了县衙后院,并肩而行。 原本热闹的繁华悉数退去,就像烟花,璀璨一时,却寂寥一世。 胡颜与白子戚走路的声音都十分轻,若不细听,就仿佛两只艳鬼在空中漂浮着。 两个十分没有存在感的人,在给了彼此一个结伴同行的理由——一块牛肉。 并不尴尬的沉默中,白子戚开口道:“你会在**县停留多久?” 这是白子戚第一次向胡颜发出询问。他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来至哪里要做什么,却问她会停留多久。就像大鹏展翅九千里,这个小地方,明显是容不下胡颜的。 胡颜眯了眯眼睛,望向天上那轮姣姣明月,道:“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走,也许……还会耽搁一段时日。”对于去与留,胡颜是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冥冥中似乎有只手在拉扯着她,不让她挥挥衣袖潇洒离去。也许,在她探过“百鬼枯门”之后,她会拍昏封云起,将其打包带走。至于那些带不走的,也未尝不是一种牵挂。 想要探一探“百鬼枯门”的深浅,以她现在的身体,怕是有去无回。有些事,需加紧行动了。 胡颜突然道:“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做。” 白子戚也不问她要去做什么,点了点头,便独自离开。 胡颜望着白子戚的背影,一步步走进黑暗中,直到消失不见。若一般人走进黑暗,会令旁观者产生担心的情绪。可白子戚却是个例外。当他走进黑暗,会令人觉得格外安心。就仿佛,他天生就应该蛰伏在黑暗中一样。真是……完美的契合。 胡颜勾唇一笑,喃喃道:“如此一个知情识趣的男子,还真是不可多得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县衙里,曲南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干脆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袍,打着灯笼,直奔县衙大牢。 县衙的大牢里有两人守夜,此刻却都倚靠在墙面上睡得昏天暗地。听见敲门声,二人立刻惊醒,喝问道:“谁啊?!” 曲南一回道:“曲南一。” 胖狱卒一脸懵懂的模样,打着哈气问:“曲南一是谁啊?” 瘦狱卒一巴掌拍在胖狱卒的脑袋上,跳脚道:“曲南一就是曲大人!” 二人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忙一溜烟地跑去开门。 曲南一见二人脸上有压痕,便知道二人在偷睡,但夜深人静,谁不想睡?有些事,只要不犯大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便是为官之道。 两名衙役点头哈腰地说着恭维话,曲南一却摆了摆手,直接问道:“老道关押何处?” 两名衙役同时指向最里面的小单间,瘦狱卒谄媚道:“回禀大人,那老道就关押在最里面。” 曲南一大步向里走去。 两名衙役立刻拿起火把,跟了上去。 县衙里的牢房,都是用碗口粗细的木头搭建,又在比邻的牢房之间,糊上了泥巴,放置犯人打架斗殴。这样的地方,一般人想逃,是逃不出去的。当然,为了应对那些武功高强之人,曲南一特意让人在最里面的位置,建了一间由青石砌成的小牢房。墙面上,还镶嵌了铁链,任你是武林高手还是道行颇深,都逃不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小牢房。 王瞎婆本在睡觉,突然听见曲南一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趴在木头门上,伸出黑黢黢的爪子,一边在空中划拉着,一边尖声喊道:“曲大人曲青天呐!婆子错了,婆子错了,你让过婆子吧,你让婆子做什么,婆子都愿意啊!” 曲南一不搭理王瞎婆,继续往前走。 王瞎婆见哀求无用,立刻变化对策,发狠道:“曲大人,不是婆子吓唬你,婆子那夫君颇有手段,能整治得人哭爹喊娘!你要是不放了婆子,那老道知道,一准儿不会饶了你!” 曲南一微愣,随即停下脚步,看向王瞎婆。感情,她还不知道,老道已经被关进了这大牢里? 王瞎婆见曲南一终于肯听自己说话,瞬间看见了希望,双手不停地拍着牢门,两只白眼不停地快速上翻,咧着一口大黄牙,亢奋道:“快开门!快开门!开门!” 曲南一点头,示意胖狱卒去开门。 胖狱卒打开房门,王瞎婆一个高蹿了出去,撒腿就要往门外跑。 曲南一淡淡道:“把她抓回来。” 胖狱卒得令,上前两步,一把扭住了王瞎婆的脖子。 王瞎婆脚蹬手挠地喊道:“曲大人都说放婆子走了,你又抓婆子做什么?小心曲大人砍你的头!” 胖狱卒不理王瞎婆,扭着她跟在曲南一的身后。 瘦狱卒打开老道的牢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曲南一指了指那牢房,对胖狱卒吩咐道:“把她扔进去。” 胖狱卒得令,就像拎小鸡似的,掐着王瞎婆的脖子,便将她扔了进去。 密室里黑漆漆一片,王瞎婆警觉地打量着四周。牢房里虽然有股恶臭,却隐约传出烤肉的香味。王瞎婆正是饥肠辘辘,忙不迭地吞咽了两口口水,嗅着鼻子,向那烤肉的味道爬去。 两名衙役先一步进入牢房,他们手中的火把将牢房照亮。 曲南一随即走进牢房,恰好看见王瞎婆张着嘴,要去啃老道脸上的肉! 王瞎婆没想到,手下那肉块竟是一张烧焦了的人脸!她吓得惨叫一声,丢开老道的脑袋,疯了般尖叫不止。那声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待她嗓子哑了,叫不出声了,忙扑到曲南一的脚下,咚咚磕头道:“求大人放了婆子吧,求你不要吓婆子了,婆子做牛做马报答你啊!婆子回家就给你供长生牌位!婆子……”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王瞎婆,你不是心心念念着要让你的如意郎君收拾本官吗?本官是个心善的,不但为你保媒,还送你来和夫君团聚,让你们在大牢里也比翼双飞。” 王瞎婆一听这话,骇得浑身直哆嗦,下意识地问了句:“啥?”她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曲南一的话呢? 曲南一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残忍地笑着、等待着。有些恐惧滋味,不是别人给你,而是要靠自己去想象的。正如,现在。 第三百一十八章:吓尿了! ,老道的脸被胡颜烧毁了,眼睛被白子戚割瞎了。那蒙面女子刺入他喉咙的木钉,虽不至于要他性命,却彻底废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现在,他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绑着,想动一下,都难。但他的耳朵不聋,所以他能听到王瞎婆和曲南一的对话。 老道心中恨意滔天,突然发狂,扯着铁链,用力挣扎,似乎想要扑到曲南一的身上,撕扯他的血肉! 王瞎婆被吓了一跳,想逃,却因腿软而动弹不得。她见老道扑腾了一会儿,也挣不开那些铁链,这才终于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刚想嘘一口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喊了声:“老……老道?!” 老道终是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挣扎,萎靡在了地上。他的喉咙里发出呼啦哗啦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破风箱。他很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最为要命的是脸,整张脸都痛得好似被按进油锅里炸。若非他活到这把年纪,更怕死,早就咬舌自尽了。 当然,若曲南一知道老道的想法,定会给他上一堂课,告诉他,咬舌自尽死不了人。 王瞎婆再看向曲南一的眼神,完全变了。那是一种恐惧,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真正恐惧。她的身子不停地哆嗦着,只敢盯着曲南一的鞋子看,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曲南一走到老道面前,打量了他片刻后,道:“本官问话,你答,便少受些折磨。不答,本官也不介意让你尝试一些生不如死的法子。道长,你要相信,本官对如何做一名酷吏是有几分心得的。”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他已经口不能言,不知要如何去说。他早就后悔惹上了胡颜,然后又招来了曲南一这个瘟神。原来,他在明面上犯得那些事儿,还真是罪不至死。只可惜,他被胡颜毁容后,心性不稳,一刀杀了扬小晓,给了曲南一打杀自己的证据。否则,他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然,那人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若曲南一问起那人的存在,他应如何回答?是招还是不招?招供,曲南一虽答应了不会折磨自己,但那人如何能放过自己?上至人间、下至地狱,岂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老道心里明白,他的咽喉处订着一个木钉,便是那人在警告他,不可多语。否则,性命不保。只是,自己这性命于那人而言,还有何用?不不不,那人之所以不杀自己,便是要…… 思及此,老道生生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忙点头,示意曲南一快问。但愿,一切还来得及。若曲南一与胡颜真有能耐,或许可保自己一命。不,只要保住他一时,他便有办法自救脱身。 曲南一问:“会写字吗?” 原本斗志昂扬的老道就被这样轻飘飘地一句话,打倒了。他仿佛被抽光了精气神,缓慢地摇了摇头。他不识字。若识字,怕是这双手,也保不住了。 曲南一沉吟片刻后,问:“刺伤你喉咙之人,可是你的同伙?” 老道点头,随即又摇头,最后干脆脑袋一歪,装死。他眼睛看不见,哪里知道来者是谁?就是能看见,他也未必能分得清,来者是谁。他猜,是那人亲自来了。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那人善于易容,他至今不知那人真容。 曲南一又问道:“是花如颜自动找你医治脸的吗?” 老道点头。 曲南一问:“是她看中了胡颜的皮囊,才与你合伙算计胡颜的吗?” 老道再次点头。若说他现在最恨得是谁?非花如颜莫属!他原本想着,二人的筹谋已经被曲南一撞破,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想,花如颜竟临时叛变,在他身后捅了一刀。若非如此,他何至于被困此地,成了阶下囚? 曲南一见老道面露狰狞之色,心下了然。他继续问道:“你让孔落篱偕女伴去寻你,将她们豢养在暗室里,是因为贪图她们的美食,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看来,老道豢养美人,不单是贪图美食,还有其他原因。只是,一时间间无法得知真相。 曲南一又问:“你那些草药,可是源于‘济心堂’?” 老道点了点头,突然显得十分激动,竟再次扯动起那些铁链。 曲南一听李大壮回禀过,知道白子戚割瞎了老道的双眼,但他心中隐隐觉得老道的反应有些异样,于是问道:“你认识白子戚?” 老道点头,用力点头。 曲南一思忖着,缓缓道:“除了你在他那里采购草药,他割瞎你双眼外,你俩是否还有其他交集?” 老道点头。 曲南一突然上前一步,问:“白子戚可是你同伙中的一人?” 老道那原本好似要散架的身子突然一僵,就像要发怒一般。 曲南一以为有戏,又上前了一步。 不想,老道突然发狂,一个高蹿起,张开阴森的牙齿,扑向了曲南一。他脸上是烧伤,鼻子已经被他挠掉了,仅露出两个鼻孔,呼哧呼哧地喷着气。他的眼睛被白子戚割瞎,一只眼皮还耷拉在眼眶下,看起来十分骇人。 曲南一慌忙后退,两名衙役急忙上前,一人一脚,将老道踹向了墙面。这一脚,是他们看胡颜踹司韶时偷学的。在危急时刻,拔刀和放箭显然有些麻烦,只此一脚定乾坤,感觉相当爽。 老道本就体力不支,脑袋磕碰到了墙上,发出砰地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惊魂未定,转身出了牢房。 衙役们紧随其后,锁上了牢门。 王瞎婆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与老道一样被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惊恐万分地拍着厚重的牢门,撕心裂肺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无人应。 不多时,黑暗中响起咕噜咕噜的呼吸声,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正隐身在暗处,随时准备猎杀动物。 王瞎婆,吓尿了\u30 第三百一十九章:风杀云起 ,封家,书房,夜色正浓。 封云起坐在案前,把玩着白色的棋子,望着棋盘沉思片刻后,道:“胡颜,既是绿腰;绿腰,既是胡颜。若胡颜不是长安那边派来的细作,那细作一定另有她人。此人,怕是隐藏的极深。” 无涯露出被雷劈中的表情,惊讶道:“胡颜就是绿腰?!” 封云起放下白子,道:“对,胡颜就是绿腰。” 无涯诧异道:“绿腰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为何……又成了胡颜?” 封云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道:“有种女子不但有千种风情,还有千种面孔,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遇见困境却能越挫越勇。” 无涯道:“第二次听主子如此赞赏一名女子,却与第一次赞赏的女子是同一人。” 封云起莞尔一笑,站起很,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无迹身影,道:“这**县,唯恐又要不太平了。”回头,看向无涯,眸光锋利若刀,“若有乱,趁机除了那三名细作。” 无涯抱拳道:“诺!” 封云起垂眸,逗弄其鹦鹉,幽幽道:“真是不耐烦与他们演下去了。” 一夜无话。 仿佛是为了验证封云起所言不虚,天刚亮,潘太守便带着借来的兵马,组织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队,兴师动众地直奔封家,准备以残杀武林人士的罪名,先制服封云起,然后再将其收监,严刑拷打,势必要逼问出钥匙的所在。 然而,当官兵拍开大门,迎接他们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超乎想象的顺从。 封云起面带微笑,迎了出来。他抬起双手,示意潘太守上前拿人。 潘太守坐在马上,恍惚了片刻,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封云起其实是个草包,被自己官服吓到了?可……看起来不像啊。那一定是自己的官危太过强横霸道,令他折服了。 这么一想,潘太守就觉得精神抖擞,暗爽得不要不要的。 没费一兵一卒,就押走了封云起,将其投进**县的大牢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格,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光束,照射进屋里。 胡颜的被子鼓起一个大包,显然是有人蜷缩在被子里。被子外,有只玉足,肌肤晶莹剔透,指甲好似玉琢,每根脚趾头都比常人略长了两分。许是觉得有些冷,那只脚嗖地一下缩回到被子里。 胡颜睡得并不踏实,全身冷得要命,入赘冰库。很显然,她的承受已经到了极限,若再得不到结契之人的心头血,她很可能一睡不醒,成为冰坨。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敲碎了白家的宁静。 胡颜从被子里探出头,不紧不慢地爬起来,穿衣、洗漱,任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大门外,封云喜拍了一会儿大门后,见始终无人开门,便向后退开两步,打量起了白家的宅子。 这一看不好,差点儿吓得她坐到地上去! 白色的高墙大院,黑黑的厚重大门,两只惨白的白色灯笼上写着两个血红色的大字——义庄。 这哪里是什么白家,明明就是停尸的义庄呀! 封云喜以为自己白日撞鬼,吓得脸色惨白,掉头就要跑。 这是,那厚重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何事?” 封云喜吓得一不轻,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她想着现在好歹是青天白日,若真有鬼,也不敢出来为祸人间。这么想,似乎给了她一些勇气。她颤巍巍地转回身,一眼便看见了面沉似水的白子戚。她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指着那两个打灯笼道:“你要吓死人呐?!好好儿的宅子,写什么义庄?你不知道义庄是停尸的地方吗?” 白子戚给予的回答,是直接关门送客。 封云喜微愣,随即再次用力拍起了大黑门,喊道:“白子戚你开门,我找胡颜!” 白子戚回头,看见胡颜已经娉婷而来,便再次打开了大门。 封云喜正拍得用力,不妨门被突然打开,身子一歪,晃了晃,才勉强站稳。她有些气愤,狠狠地瞪了白子戚一眼,然后下巴一扬,神色傲慢地对胡颜道:“我来呢,是告诉你一声,封哥哥被潘太守派人围住了,你要是想救人呢,就要快一点。” 胡颜勾唇一笑,薄凉道:“若是想看热闹,是不是要更快一点?” 封云喜没想到,胡颜竟是折磨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仿佛封云起的死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也好。封云起被围,她言明要去求助,封云起没有制止她,想必就是让她来寻胡颜。她先是到了县衙,却被告之胡颜住在了白家。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简直就是残花败柳,真不知道为何那么多的美男子都趋之若鹜。她今天来,也是抱着私心。你胡颜不是厉害吗,好啊,你倒是从潘太守手下救人吧。你若救,必定会得罪潘太守,以及曲南一。你若不救,那么就会让封云起失望。总之,这左右不是人的事,让胡颜去做,最是稳妥不过。 封云喜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她却没有想到,胡颜干脆丢开了救与不救的问题,想着要看场热闹。这……这还是人吗?! 思及此,封云喜脸色一沉,道:“亏得封哥哥对你另眼相待,你却如此情冷薄凉,真令人不耻!” 胡颜似笑非笑地望着封云喜,封云喜突然后退一步,捂住脸,生怕胡颜一言不合就动手。然而,胡颜却并没有打她,只是说道:“不救,是本分;救,是人情。封云起放你过来,不过是闲得无聊罢了。若他真想欠我这个人情,我帮帮他,倒也无所谓。只不过……”低头,如同一只全身是毒的蛇妖,缓缓靠近封云喜,低语道,“让他拿钥匙来当谢礼。”说到底,胡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哥哥,而不是他封云起。 封云喜松开捂着脸的双手,恨恨地瞪了胡颜一眼,骂道:“休想!”一转身,跑了。 第三百二十章:贤夫子戚一吻诱情 ,封云喜的一顿闹腾,并没有影响胡颜的心情。有时候,一条臭鱼确实能坏掉一锅汤,但决计污染不了一片海。胡颜从不认为自己心胸宽广,但对于毫不相干的蟑螂,她还是懒得动脚去踩的。毕竟,鞋底也是要尽量保持几分干净的。 胡颜毫不在意地一笑,转回身,问白子戚:“牛肉做好了吗?” 白子戚答道:“酱了一只牛腿,你可以尝尝。中午再给你做杂锅子。” 胡颜干脆道:“包上,我要回去看司韶。” 为了酱好这只牛腿,白子戚一夜没睡,守着炉火,一点点儿的添加柴火。然而,当胡颜拎着打包好的牛腿去给其他男子品尝时,他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个不悦的表情都没有。 胡颜眯着眼,懒懒地打量着白子戚,越发觉得他是一个有趣儿的人。至少,他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牛腿肉很多,白子戚分了两包,用绳子系好,递给了胡颜。 胡颜却不接,而是道:“打包得不够漂亮,从来包一下。” 白子戚也不多话,将牛腿肉放到案板上,用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解开绳子,重新打包起来。这一次,他缠得格外用心,就连绳子与绳子之间交叉的距离,几乎都一模一样。 白子戚这双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手的主人一定温润如玉,并渴望这双手的爱抚。若非胡颜曾亲眼看见白子戚要剥幺玖的皮,她也实在难以相信,这双手不但染满鲜血,且手的主人更是淬了剧毒,能在眨眼间要人性命。 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狠角色,却对她不冷不热地体贴着。呵……说实话,若白子戚一上来就对她展现出热情似火,她还真得被吓跑。偏生,就是这份不温不火不烫人的相处方式,让她舒服极了。若可以,她是真想将白子戚收为己用。也许,她应该用些心思在白子戚身上。毕竟这么一个嗜杀之神,不可多得啊。 白子戚将重新包好的牛肉递给胡颜,胡颜却不接。 白子戚开口道:“还想让我再换个包法?” 胡颜伸手将两包牛肉提溜在手上,笑道:“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让你折腾下去了。牛肉若折腾臭了,还怎么吃?呜……” 白子戚将一块带着筋的牛肉塞进了胡颜的口中,道:“你总要先尝尝,滋味如何。” 胡颜咀嚼着,随口道:“还可以吧。”实则,十分美味。 胡颜拎着两包牛腿,晃悠悠地走了。 白子戚一边擦着手,一边尾随在她身后侧,就像送相公出门的小媳妇。 胡颜跨过门槛,走出白家大门时,突然回过头,看向白子戚,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笑吟吟地道“真想知道,你发脾气是个什么样子。” 白子戚任由胡颜调戏,神色不变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胡颜朗笑一声,松开了手,戏谑道:“你难道不知,你越是如此,我越想见你发怒的模样?” 白子戚用那双清透的眸子望向胡颜,不语。原来,她不是不知他付出的辛苦,只不过,更想激怒他罢了。 胡颜勾唇一笑,继续前行,口中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喟叹:“白子戚呀……你真是一位贤夫啊。” 白子戚问:“好吃吗?” 胡颜微愣,随即笑道:“我哪里知道贤夫这种东西好不好吃?” 白子戚突然抱紧胡颜,用力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胡颜口中的牛肉香吻钻入白子戚的鼻息,白子戚口中的清冽味道传入胡颜的唇舌。 白子戚那灵巧的舌在胡颜的唇瓣上一舔,便松开了她。 胡颜必须承认,她被白子戚震了一下!这……这是什么回事儿?突然就……就……就亲上来了?! 白子戚也不给任何解释,直接转身向院内走去,独留给胡颜一个孤傲的背影。 胡颜彻底蒙了。好久了,她都不曾有过蒙的感觉。操咧,太神奇了! 胡颜舔了舔唇,吧嗒了一下嘴,拎着两包牛肉,飘飘幽幽地走了。 她路过唐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唐家大门开着,便向里张望了两眼。唐悠恰好正要出门,一眼便看见胡颜,当即撒丫子扑了出来,快到近前时,却来了一个急停,略显局促地搓着手,一副想要搭话却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搭理自己的纠结样子。 胡颜觉得好笑,却仍旧板着脸,没搭理她。 唐悠见胡颜要走,立刻唤道:“绿……胡胡……胡颜……” 胡颜扭头看向唐悠。 唐悠立刻凑了上去,蹦豆子似的开口道:“我想去找你玩,行不?我也不打扰你,就找你吃吃饭,听听曲儿。燕归不见后,咱们**县里虽说没有了像样的花旦,但也新冒出几个武生,打得可好看了。”微微一顿,表情有些扭捏,“其实,我……我也想问问,你没死,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还有,你没死,那死的是谁啊?燕归不见了,他是被你藏起来了吗?我……我那妹妹,是个假惺惺的,尽管我不喜欢她,可……可还是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咦,你拎得是啥,闻着可真香。” 胡颜将一包牛肉丢给唐悠,也不言语,继续前行。 唐悠抱着牛腿肉,咧嘴一笑,撕扯下一块,塞进嘴里,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也不去追胡颜,转身就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喊道:“老爹啊,东行、西行、苍山,来吃肉呀,可香啦!” 苍山?想必就是被唐悠砸昏的那个倒霉蛋吧。说是倒霉,许是一段不错的缘分。 胡颜神色柔和地一笑,一步步走向县衙。 唐家内院里,待唐悠给众人分好肉,扭头再去寻胡颜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空空如也。唐悠探后看了半晌,一回头,却发现白子戚在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退回到院内,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白子戚关上大门后,去了“济心堂”,在后院里翻看着药草。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悬壶济世的神医,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剥皮行者,且此刻心中所思不是如何用草药救人,而是如何害人。 这时,米虎气喘吁吁地跑进后院,对白子戚道:东家,孔小姐来了,正在前面闹腾呢。 白子戚放下草药,问:“你是谁?” 米虎这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小的是米虎。前面的人都忙着应对孔小姐,掌柜的就让小的来后院寻东家。” 白子戚不再询问,抬腿走向大厅。尚未走进,便听见孔落篱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你们是骗子!都是骗子!你们合伙儿骗人!我好得很,怎么可能命不久矣?” 一名小丫头死死拉着孔落篱,哭喊着: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我们换一家医馆看看。 孔落篱甩开小丫头,冲到柜台,抱起瓶瓶罐罐就往地上砸:“我让你们合伙骗人!我让你们骗人!噗……”她突然吐出一口血在自己的衣襟上。那血,颜色乌黑,隐隐泛着腥臭味。 小丫头惊呼:“小姐!” 孔落篱缓缓底下头,望着自己胸前的血,两眼一翻,竟昏死了过去。她手中捧着的药罐砸在地上,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子戚转身回了后院。 第三百二十三章:鬼魅暗中爬行 ,胡颜与曲南一相偕离开后,花如颜从房里走出来,漫步到司韶的窗下,轻叹一声,道:“同是天下沦落人,司公子可想小啄半杯酒?” 司韶只给出一个字:“滚!” 花如颜眸染寒光,幽幽道:“司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你我二人目的相同,正好可以互相扶持,各取所需。你难道就甘愿被胡颜当成一只狗,呼来喝去?让你滚,你便要滚?” 司韶穿戴整齐,推开房门,走到花如颜的面前,用那双毫无焦距的眸子望着她的脸,缓缓道:“我与她之间,不容他人置喙。你没了脸皮,便不要脸皮,跑来里挑外撅?可惜,你还没有曲南一那两下子。”轻蔑地一笑,施施然向门外走去。 真当谁都可以来欺辱他吗?这世间,只有一个胡颜,也唯有一个胡颜而!他日,她定要将胡颜踩在脚下,让她千倍万倍吞咽苦果! 花如颜被司韶讽刺,眼中寒芒闪现,犹如毒针,刺入司韶的后背。 这时,厨房里传出王厨娘责骂东珍珠的声音:“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又想往哪里跑?!皮懒了是不?让你将柴火披好,你却偷懒碎觉?你那脸,还要不要?若不要,就给那花姑娘送去,让她剥了你皮,贴她自己脸上!” 花如颜的眸子缩了缩,看向厨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厨娘,都敢指桑骂槐地侮辱自己?!当真是……活腻歪了! 其实,王厨娘还真不是刻意针对花如颜,只不过是骂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白草和竹沥对看一眼,直接冲进厨房,扯出王厨娘。 白草喝道:“好你个肮脏的婆子,竟然骂我们家小姐!你可知,我们小姐可是曲大人的救命恩人,你也不怕被曲大人打杀了去!” 王厨娘一脸懵懂,摆着手道:“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婆子哪敢骂你家小姐啊?” 竹沥冷哼一声,道:“你说什么皮不皮的?我家小姐就算破相了,那也是……”她突然闭嘴,不敢再说下去。花如颜最厌恶别人提什么破相之类的话,她今天竟也犯了忌讳。 王厨娘一拍大腿,望向花如颜,大声喊道:“花小姐啊,奴真不是有意的,奴骂得是东珍珠那个小贱人不要脸皮,没说你啊!你没脸皮和她没脸皮,不是一会儿事啊!哎呀,怎么越说越乱!”王厨娘表示自己嘴笨,很无奈。 花如颜听王厨娘等人一口一个脸皮,心中泛起杀意,恨不得将众人都活活儿灭口了才好。 白草见花如颜眼神变了,心尖剧颤,忙上前一步,扬起玉手,照着王厨娘的脸便是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王厨娘捂着脸,显得有几分呆愣。 她虽卖身为奴,但这么多年来,曲家却从未动她一手指头!这个……这个小骚蹄子,竟敢打她?! 王厨娘回过神后,彻底愤怒了。 她也不管什么客不客的,轮圆了膀子,狠狠地给了白草一巴掌。 王厨娘一直在掌勺,那手臂比一般男子都有劲儿,打在白草的脸上,直接将她掴得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落地,一张嘴,吐掉一颗染血的后槽牙。 竹沥见白草被打,偷眼去瞧花如颜,见她面无表情地回了屋,心中甚是揣测不安,不知花如颜心中到底作何感想。这些年来,伺候这个喜怒不定、心思诡异的主子,她和白草简直就是如履薄冰。 她虽见不惯白草的嘚瑟样,但毕竟二人好歹有个伴儿,不能眼见着她被欺负而无动于衷。再者,她也不敢一个人回到屋里去面对花如颜。 竹沥打定主意后,扑向了王厨娘。 白草从地上爬起来,满面阴狠地瞪着王厨娘,再次扑了上去。 竹沥与白草合力,与王厨娘斗在了一处,整个县衙后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东珍珠趴在厨房的门口,探头看着热闹,只觉得心中无比痛快!都是贱人,都打死了才好! 萱儿的眸光闪动,与白草对视一眼后,转身劈起了柴火。大腿粗细的木墩,被她一斧头劈下,干净利索。 昏暗的地下大牢里,封云起被分开双手,捆绑在木桩上。 他旁边架起一个火盆,正烧着火红的木炭。木炭中插着一只烙铁。 潘太守长期被其发妻奴役,心生扭曲,为了将怒火发泄出去,他经常对犯人用刑。听着别人的惨叫声,他便觉得心里舒坦。 他见封云起被束缚住了,便亲自抽出了烙铁,在封云起的面前晃了晃那通红的烙铁头,呲牙笑道:“封公子啊,听闻你十分凶残,接连击杀三十一条人命。这回,你落在本官手上,可想要要如何哀求了吗?你若是知情识趣,把钥匙交出来,本官大可以睁一只闭一只,放你一马。若你执迷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务,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封云起抬起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向潘太守,缓缓地勾唇一笑。 潘太守大惊,忙后退一步,用烙铁指着封云起的鼻子,呵斥道:“本馆警告你,不许作怪!若伤了本官,让你全家老小一同陪葬!” 封云起仿若自言自语道:“陪葬啊?此事,封某最喜。” 潘太守愣了一下,随即目露狰狞,逼近封云起,恶狠狠地道:“你是想威胁本官?” 封云起半眯着眼睛,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缓缓道:“封某从不威胁别人。言出,必行。” 潘太守倒吸了一口冷气,扬起手中的烙铁,发狠道:“本官今天就看看,你如何能言出必行!”说着,就要往封云起的胸膛上戳。 就在这时,曲南一大步走进地牢,来到潘太守身边,深鞠一躬,赞叹道:“想不到,下官绞尽脑汁都办不到的事,潘大人抬了抬手指,便碾压得封云起动弹不得,当真不愧是当朝第一有勇有谋的潘大人!” 潘大人收回举着烙铁的手,笑得不见眼球,客套道:“哪里哪里,本官只不过虚长曲大人几岁,待曲大人到了本官这把年纪,应当更有作为才是。” 曲南一笑得一脸真诚,道:“哪敢与潘大人比肩?若大人不嫌下官笨拙,肯给下官一个学*人英姿的机会,还请大人移驾到‘娇红倚绿阁’。靠近潘大人,压低声音耳语道,“听说上次潘大人在那里大展雄风后,令许多女子都食髓知味,惦念得很呐。” 潘太守一抖,瞪圆了小眼睛,问:“果真?” 曲南一信誓旦旦道:“自然。” 潘太守颤抖着肩膀,咯咯怪笑两声,将手中烙铁扔回到碳火中,装模作样道:“如此,也不好辜负美人恩,且去玩乐一二吧。” 曲南一赞道:“大人果然是风花雪夜的高手。” 潘太守瞥了封云起一眼,靠近曲南一,压低声音道:“这人,本官是抓来了。至于如何才能从他口中撬出钥匙的所在,就看你的了。当然,本官会停留几日,指点一二。” 曲南一抱拳道:“谢大人好意。”心中暗道:这个老色鬼,怕是担心他审问出钥匙后独吞,所以非要留下同审封云起。这样也好。按照他与胡颜的计划,胡颜会去请人来收拾潘色鬼,他则需要做做样子,然后放走封云起。然,这并不是曲南一真正所想。放走封云起可以,但必须让他成为丧家之犬,不敢再轻易露面。对待情敌手软,便是对自己不忠。应该善待谁,曲南一分得素来清楚。从他主动说要救封云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筹谋,如何才能让封云起狼狈逃窜,不得消停。如今,他已经心有计较。 潘太守满意地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地牢,急着去会会那些可人疼的小妖精。 曲南一回头,眼含挑衅地扫封云起一眼,道:“被本官救了的感觉如何?还是,你一心想等阿颜来救你?嗤……”转身,施施然走了。 狱卒们悉数退出,关上厚重的大门,将封云起留在了封闭的空间里。 黑暗中,只听哗啦一声响,紧接着传出铁被崩断的声音。 封云起挣开了铁链,活动了一下肩膀,淡淡道:“静是够静,却暗了些。”身子跃起,一拳头打到了墙立面的最上方。那里,是与地面一齐的地方。 墙面上的青砖被打飞,一些泥土顺着窟窿处流淌而下,同时,一束阳光照射了进来。 封云起满意地勾唇一笑,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打坐等人。封云喜说,要去找胡颜帮忙。也正是因此,封云起才临时改变了主意,示意十九骑稍安勿动,任由潘太守将自己投进大牢里。他这辈子,哪里都呆过,却唯独没进过大牢。此番遭遇,颇有意思。来此**县,果然不虚此行。 不消片刻,封云起的额头上却突然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眉头微皱,睁开眼睛,试着攥紧双手,却发现,双手竟无缚鸡之力!他试着调整呼吸,运起功力,只觉得胸腔里传来一阵刺痛!人随之吐出一口鲜血,穿过那束光线,落在黑暗的角落里…… 是谁,对他下毒?\uf 第三百二十四章:司韶逆袭胡颜矬 ,县衙外,胡颜找到徘徊在大牢周围的封云喜。 胡颜拍了拍封云喜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封云喜捂着胸口喝道:“你干什么?!” 胡颜笑吟吟地说:“你做什么亏心事了?怎大白天还怕人?” 封云喜狠狠地瞪着胡颜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子怎么能说变脸就变脸?早晨,自己去找她时,她还是一副冷漠的嘴脸,这会儿竟然笑吟吟地和自己说话,想想都觉得诡异。 封云喜防备道:“你有何事?” 胡颜轻叹一声,道:“早晨你来找我,让我救封云起,我虽拒绝了,但心中却一直在想着法子。如今,我有法子了,便来寻你一起营救他。” 封云喜皱眉道:“你有法子了,就去救他啊。来找我做什么?” 胡颜瞪了瞪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模样,抬手指着封云喜的鼻子,喊道:“你!你……你……你竟然不顾封云起的死活?!” 封云喜一怔,随即挺起胸膛,咬牙道:“谁不管封哥哥的死活?我若有法子,早就救他了!” 胡颜瞬间变脸,笑道:“我有法子啊。你去做,一样的。待封云起被救出来,知道是你所为,定然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哦,错了,是娶了你。” 封云喜满眼狐疑地望着胡颜,道:“你且说说,如何救封哥哥?若能救他,我上刀山下油锅,都是愿意的。” 胡颜却喃喃道:“怎所有人都爱用‘上刀山下油锅’来比喻自己的真诚?若是真心待你的那个人,又怎舍得让你如此折腾?” 封云喜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胡颜回过神,摆摆手,接着道:“我的想法很简单……”眼神一扫,恰好看见曲南一与潘太守走出大牢。胡颜拉着封云喜转身,示意她去看潘太守,“那个人便是抓来封云起的潘太守。那人最好女色,若你能服侍得他满意,封云起自然……” “做梦!”封云喜突然暴喝一声,扬手就劈向了胡颜。 胡颜呵呵一笑,闪身躲开,反手点了封云喜的穴道。 封云喜大惊失色,吼道:“你干什么?!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胡颜无辜道:“我干什么,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什么叫做不能?能与不能还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封云喜气得直哆嗦,威胁道:“我告诉你胡颜,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封哥哥一定会……会……”她实在想不出,封云起到底会如何对付胡颜。 胡颜接住封云喜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格外亲切道:“放心,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伸手,扯住胡颜的眼毛,嗖地拔掉。 封云喜:“啊啊啊……” 胡颜一把拍合上封云喜的下巴,道:“两根眼毛而已,鬼叫什么?” 封云喜紧紧咬住下唇,浴池欲裂地瞪着胡颜。 胡颜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封云喜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封云喜突然闭上眼睛,眼泪哗啦啦地流下,哭喊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挖我的眼睛!” 胡颜收回手,笑道:“逗你玩呢。” 封云喜眨了眨眼睛,见它们还都在原来的位置上,这才稍微放下心,哽咽道:“我也没得罪你,你为何总是欺负我?封哥哥说,让我当他妹妹,会好生安排我出嫁。如此这般,你若嫁给封哥哥,便是我嫂嫂。你……你怎么能如此欺负我?” 胡颜突然脸一沉,冷笑一声,道:“封云喜,你知道你为何不讨喜?明明是个婊-子,却非要立个贞洁牌坊!” 封云喜怒极,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你怎么如此说话?!你就是故意针对我!” 胡颜莞尔一笑,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听。”靠近封云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在我面前,卑贱如蝼蚁。还不值得我针对你。” 封云喜瞪着胡颜,紧紧咬着下唇,一行鲜血流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胡颜淡淡道:“你随时挂在嘴巴上的封哥哥有难了,让你出卖色相救他,是给你一个报恩他养育之恩的机会。你且放松一下,好好儿享受吧。”说着,手轻轻抚上封云喜的后脖子。 封云喜虽然动不了,但她着实怕了。她不停地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眼一翻,整个人陷入到昏迷里。 司韶从阴暗处走出,冷冰冰地道:“这就是曲南一出的馊主意?要让封云喜以色侍人,换取封云起的自由?” 胡颜轻叹一声,看向司韶,道:“你啊,不及曲南一多已。” 司韶的脸色一变,愤愤地扭开头,却又马上转了回来,冲着胡颜咆哮道:“你若真觉得他好,便把他当儿子疼吧!你这把年纪,总是要要养个儿子给你送终!” 胡颜一个脑蹦弹在司韶的额头上,呵斥道:“滚一边去!” 司韶冷哼一声,扬起下巴,一副傲娇的样子,道:“你又不是我娘亲,没资格让我滚,我就得滚。” 胡颜瞪了瞪眼睛,压低声音,咬牙道:“你个小兔崽子,我可养了你十多年!你当自己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司韶哈了一笑,道:“你若愿意,我可以养你后半生,权当还债。”他这话说得轻巧,但实则心中十分忐忑。既怕胡颜一口答应,又怕她直接拒绝。 胡颜嗤笑一声,道:“我的后半生,就不牢你尽孝了。你给我省点心,比什么都强。” 司韶攥紧拳头,冷冷道:“不指望我?你想指望谁?是封云起还是曲南一?等他们都成了老头子,我看你还能指望谁?他们知道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老不死的妖精?!等他们垂垂老矣,你却还是青春靓丽。哈!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谁能陪你到最后!” 胡颜一手扶着封云喜,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攥住司韶的手腕,用力一捏,沉声道:“司韶,我不准你练那些禁忌之术,你可听懂了?” 司韶微微皱眉,挣开胡颜的手,道:“我现在不足二十,练那些禁忌之术不是自毁身体吗?人老了,就是爱瞎操心!去忙你自己的吧,别管我。” 胡颜深知司韶,甚至比他自己都更了解上三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有心尝试那个禁术。只不过,现在对他而言,时机尚早。胡颜毫不怀疑,一旦时机到了,这个死小子会毫不犹豫地练习禁术,让他像她一样,活成个老不死的。 哎…… 真是,伤脑筋! 胡颜没当过娘亲,却养过这样一个时刻和自己叫嚣的小屁孩。一转眼,小屁孩长大了,变成了死小子,玩命地和自己对着干。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欠下这么一屁股冤枉债! 想到屁股,胡颜竟然十分没下限地扭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臀部,心中暗道:男人追女人,定是以为这个女人欠了那个男人一屁股冤枉债,所以……男人才会追着女人,讨要她的屁股! 咳……男人追女人,无论纯洁到什么份儿上,最后不都是想抱着屁股一逞欢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种原始的冲动,却是情浓时的必然所需? 思及此,胡颜的老脸有些烧得慌,忙转开头,看向远方,走出高深的样子。结果,她又想到,司韶压根看不到,她如此惺惺作态给谁看?眼角一耷拉,直接横了司韶一眼。 胡颜不想和司韶置气。她总觉得,生气这种东西,是因为修为不够。她向来自诩为遗世独立的高人,又怎愿落了俗套?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笑得十分柔和,缓声道:“此事现在谈论不是时候,待以后再说。” 司韶冷冷道:“就算我从未见过你的真容,现在又成了瞎子,但却能想象得出,你又在假笑!” 胡颜一个巴掌拍在司韶的后脑勺,吼道:“闭嘴!”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司韶用比胡颜更大的声音吼道:“就不闭嘴!” 胡颜气极,扔了封云喜,指着司韶的鼻子骂道:“你还敢反天了?!” 司韶嗤笑道:“你当自己是什么?天?哈!还是……”突然靠近胡颜,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娘?!” 胡颜被气了个倒仰,吼道:“别叫我娘!我生不出你这么混的儿子!” 司韶突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他用那双无焦距的眸子望着胡颜,缓缓道:“好,这是你说的,你不是我娘。”转身,勾起唇角,施施然走了。 胡颜望着司韶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她……她貌似掉进了司韶挖得圈套。真是……既欣慰又恨得牙痒痒啊。欣慰的是,司韶终于开始学会用脑子思考问题,且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恨得是,自己却成了他的用来练手的目标。且,自己还真就着了道!实在是……心情复杂了。 胡颜垂眸看向封云喜,轻叹一声,决定先解决了这个麻烦。说得好听点儿,叫布一次局。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下手逗弄一下封云喜。她堂堂大祭司,收拾不了狼崽子司韶,还欺负不了一个小小的封云喜?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胡颜也不觉得以她这把高领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妥。毕竟,世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她现在的心里年龄,应该不超六岁才对。呵……是了,没错\uf 第三百二十五章:阴招不断 ,按照胡颜与曲南一的约定,曲南一想方设法地拖住潘太守,胡颜则是去寻一个人,来收拾潘太守。待潘太守离开后,再由曲南一审问封云起,对外宣称那钥匙是假,然后放其自由。 当然,在胡颜的提议下,曲南一同意,若得到那钥匙,便送给她。 这看似完美的行动方案,却因曲南一的另有打算,以及胡颜对曲南一的不信任而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娇红倚绿阁”里,曲南一依照约定,陪着潘太守饮酒作乐。那些烟花女子围着潘太守,一口一个潘郎的叫着,直把潘太守的魂儿叫得乱飞。他抱住这个亲一口、抱住那个摸一把,当真是无比舒爽、眉开眼笑。 紫苏儿跪坐到曲南一的旁边,柔情款款地为他斟酒。她既不会靠曲南一太近,显得过于亲昵,又不会离曲南一太远,显得有些冷淡。总之,紫苏儿这个度,掌握得非常好,令曲南一觉得十分舒适。当然,他心里却一直防着紫苏儿。他至今记得,他第一宿醉在“娇红倚绿阁”,醒来时是何种光景。若这紫苏儿是个省心的,倒也罢了。若她胆敢有其他心思,他不介意让这间**县里最大的妓院换个老鸨。 “娇红倚绿阁”里,在一片萎靡之音中,曲南一与潘太守推杯换盏,醉卧美膝,玩得不亦悦乎。 潘太守直呼:“南一乃同道中人呐!” 曲南一感慨道:“能得大人一声赞,南一足矣。”紧接着,他吟了两首艳词,逗得潘太守笑得险些抽过去,直拍着曲南一的肩膀称知己。 曲南一刻意在胳膊上缠着白布带,谎称被野猪伤到了。他也不多饮,恰到好处的溜着潘太守,捧得他晕乎乎的,差点儿以为他自己是这世间万物的主宰,所有美女与金银财宝都是唾手可得的。 潘太守飘了,真的飘了。 **县外,胡颜头戴幕篱,与被摄了魂的封云喜一起,快马加鞭地赶到潘太守的家附近,一同走进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不多时,唯独“封云喜”一人神气活现地走出了客栈。 客栈掌柜望着“封云喜”的背影,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那个姑娘,走进客栈时,还是个身形苗条的女子,可……可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便得大腹便便,看样子好似身怀六甲,且月份不小了。 掌柜虽心中好奇,却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好奇心。他见多识广,知道关于别人的阴私之事,最好装作不知,以免惹祸上身。 “封云喜”本姑娘母凭子贵,让她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若她晨昏定省服侍得我舒坦,我便做主,把她卖到‘娇红倚绿阁’,让大人偶尔去的时候,宠幸她一二。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这些话,“封云喜”转身便走。 纳银哆嗦了一下,忍住恐惧之意,问:“不……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封云喜”头也不回道:“让那只母老虎爬来‘娇红倚绿阁’见我。”呵呵怪笑一声,“就找紫苏儿好了。” 此时“封云喜”的身体,其实是被胡颜控制的。要说胡颜这人,也是够缺德的。曲南一让她想办法引着潘夫人去“娇红倚绿阁”,将潘太守抓回去狠收拾。她在大牢门口看见封云喜的时候,立刻就产生了一股子坏念头,那是按都按不住。在胡颜看来,封云喜应该好好儿地感激自己一番。若没有自己,封云喜的小日子过得真是如同一滩死水般平静无波,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恶臭之气。人嘛,还是要多经历一些才扛得住折腾啊。谁都不能保证,你是天老爷他干闺女不是?! “封云喜”走回客栈,昏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六章:娇红倚绿销魂窝 ,胡颜睁开眼睛,下了床,带上幕篱,打了个响指,躺在地上的封云喜便直愣愣地站起身,跟在胡颜的身后,走出了客栈。 二人再次快马加鞭,赶回到**县。 此时,离天黑尚早,“娇红倚绿阁”里的姑娘们开始梳妆打扮,准备迎接银子上门。 曲南一刻意控制着饮酒的速度,让潘太守既能逍遥快活,还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 潘太守精虫上脑,什么礼义廉耻都被他剖到了脑后,抱着一个烟花女子,扯下她的亵裤,当着曲南一的面,便翻云覆雨起来。口中,还吭哧带喘地招呼着曲南一:“南一,枯坐无味,不如及时行乐,来来来,且让本官看看你的能耐。”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在那纠缠的二人身上淡淡而过,似笑非笑道:“南一怎能在大人面前露怯?万万不敢如此狂妄,与大人一争长短。” 曲南一这话,听起来就像在夸奖潘太守那物件格外巨大似的,听得潘太守心花怒放,由内而外地沈腾起一股傲然天气的霸气!然后……一泻千里。 曲南一暗自咂舌,一句话的功夫,潘*就泄了?是自己说话的语速太缓慢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南一努力忍笑,差点儿憋成内伤。 潘太守的脸色骤变,从烟花女子身上爬下来,拢了拢衣衫,饮了口酒,感慨道:“哎,终究不如当年英气勃发、夜驭十女的时候喽。” 这话,凭地不要脸啊! 曲南一暗道:阿颜总说我脸皮甚厚,那是她不识潘*。哦,错了,是潘小虫。潘小虫那物件儿,亏了烟花女子身经百战,否则都不易找。 不管曲南一心里如何想,面上却一副深以为是的模样,为潘太守又添了一杯酒水。 潘太守伸手拍了拍另一名烟花女子的臀部,淫笑道:“本官等会儿在疼你,莫急。” 那名烟花女子缠上潘太守的身子,一只小手摸上摸下,风骚酥骨地一笑,道:“奴家可就等着大人好好儿疼爱一番喽。” 潘太守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很好。他对曲南一道:“南一啊,本官甚是欣赏你。若本官能登高一步,这太守的位置,呵呵……非你莫属啊。” 曲南一立刻整理衣摆,对潘太守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格外真诚道:“下官谢大人赏识,定不辜负大人美意。” 潘太守今天的感觉特别好,先是以官威震慑住封云起,那泼天的富贵唾手可得;后又来到着温柔乡,恨不得埋骨此处。哎哎哎,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什么叫埋骨此处?不妥,万万不妥? 潘太守心中不安,想要起身走人。他一边抬起肥硕的臀部,一边皱眉道:“南一啊,本官突然觉得心中不安。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离去算了。” 曲南一虽诧异潘太守的感知能力竟如此神准,但他正在等胡颜,哪里肯让潘太守离去?于是,曲南一给那些烟花女子使了个颜色。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潘太守虽然雄霸一方,但在这小小的**县里,还是曲南一的天下。那些烟花女子惯会察言观色,见曲南一一个眼神递过来,便心领神会,纷纷扑到潘太守的身上,纠缠着不放,且一个个儿使出浑身解数,在潘太守的耳边勾魂夺魄。 潘太守一阵恍惚,那抬起的屁股终究又坐了下去。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调笑了一会儿后,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一脚踢开缠在他腿上的烟花女子,喝道:“滚开!” 烟花女们被潘太守的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纷纷缩着肩膀躲开,不敢再做纠缠。 曲南一忙站起身,一脸无措道:“这……这……大人,您这是何故?这些女子服侍得可是不够周全?还是这些烟花女子入不得大人的眼?”转头,看向紫苏儿,喝道,“还不把最好的绝色送过来供大人玩乐?!若伺候得大人不满意,小心本官拆了你这烟花之地!” 潘太守本想说,他要走,可一听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位人间绝色,身子当即就轻了三分,眯着眼看向紫苏儿,那意思十分明显,你竟然私藏绝色不给本官?!好大的狗胆! 紫苏儿略一思忖,立刻回道:“是,是奴家的不是。那绝色人儿今天身子不爽利,紫苏儿哪敢让她来献丑?怕污了大人的眼,便是百死,紫苏儿也难辞其咎呀。”实则,哪里有什么绝色人儿,不过不是紫苏儿为了配合曲南一的话,特意说得谎话。若潘太守执意要看绝色美人,她去寻一个生面孔来就好。她倒也不怕潘太守发难。毕竟,各花入各眼,**县里的绝色人儿,未必就能入得了潘太守的眼。 潘太守一听那绝色美人身子不爽利,立刻就迈不动步了。他有着一种特殊嗜好,别人不知。女子在癸水来的时候,男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了晦气。潘太守却不。他偏偏喜欢碧血洗银枪,就好这口。 潘太守当即坐回到席子上,冲着紫苏儿摆手道:“速去速去,本官就要这绝色人儿了。” 紫苏儿点头应下,扫了曲南一一眼,起身退了出去。那一眼,当真是柔情百转,饶是一直防备着她的曲南一,都禁不住心神一荡,暗道老鸨眼神了得啊。 潘太守见此,嘿嘿直笑,捅了捅曲南一的腰,盯着紫苏儿的背影,砸吧着嘴道:“若不是见南一与紫苏儿郎情妾意,本官定不会放过如此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 曲南一笑得不见眼球,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端是那份态度,就令潘太守觉得自己一语中的。实则,曲南一想得是:你潘小虫玩玩其他烟花女子,用不了几块银两,若动了紫苏儿,怕是那白子戚就要长住县衙后院,美其名曰讨债喽。 一想到上次白子戚讨要银子的事,曲南一就觉得窝火。真真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这次,他刻意拉着潘太守故地重游,饮酒作乐。至于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谁又能预测呢?呵! 想赚他曲南一的银子,还真得掂量一下自身的斤两,到底有没有命花! 第三百二十七章:胡颜计无双 ,按照胡颜与曲南一的约定,胡颜只需要引来潘妇人即可。 然而,胡颜终究不放心。其一,胡颜不信任曲南一。他费尽心机地挑拨起了是非,却又煞费苦心地营救封云起。就算他口口声声说如此做法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但胡颜仍旧不信这个笑面虎。其二,封云喜那副见鬼了的模样,令胡颜满心狐疑,禁不住暗自猜测,她到底是做了何等没良心的事儿,才会如此不安? 其实,胡颜对封云喜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若她真想知道封云喜到底做了什么恶事,大可以用一道灵符,劈开她的灵识对其进行逼问,不过,待她审问过后,拍拍屁股走人,封云喜就会变成一个傻子。每天流着口水玩着泥巴,饿了还能吃口鼻嘎。当然,若封云喜的意志顽强,也能修补上自己的灵识。傻个几个月,也就好了。若封云喜不够顽强,那就只能捏一辈子的泥巴。胡颜相信,封云喜决计是后者,一辈子玩泥巴的命。 在“娇红倚绿阁”,白子戚有间屋子,位于二楼,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胡颜驾车熟路,带着目光呆滞的封云喜直奔二楼。 龟公想拦,却见胡颜取下幕篱露出真容。白子戚曾吩咐过,这“娇红倚绿阁”任胡颜来去随意。龟公知道紫苏儿在陪伴两位大人,这为人引路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龟公为胡颜打开了白子戚的房门,然后乖巧地退了出去,去寻紫苏儿。白子戚是老板,但紫苏儿却是老鸨。紫苏儿曾吩咐过,若胡颜出现,便要告之她一声,方便她好好儿招待。 龟公询问了烟花女子,得知紫苏儿刚回了房,于是屁颠颠地跑去报告胡颜的行踪。 紫苏儿得知胡颜来了,眸光沉了沉,赏了龟公一两银子,便打发他出去了。她弯下腰,找出一个准备好的血袋,放进腹部,用腰带系好,这才冲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丝,补了点儿胭脂,缓缓勾唇一笑,那样子当真是妖媚酥骨。 白子戚的房间里,胡颜打了个响指,封云喜便瘫软在了地上。 胡颜刚要走出房门,却觉得身体一僵,那该死的僵死血冷之症,竟再次发作。她忙坐下,打坐片刻。 有敲门声响起,胡颜不予理会。 不想,那人竟直接推门而入。 胡颜张开眼睛,眸光一凛,直接挥手用真气将那扇门狠狠地关上。 紫苏儿什么都没看见,便被拍到了门外。她惨叫一声,好半天过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发酸的腰肢,站在门外,尽量用柔和的语调对胡颜道:“胡姑娘,是我,紫苏儿。” 胡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退下。” “……”退下?你当你是主子呢?!紫苏儿感觉自己被当成了贱婢,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磨了磨牙,再次在脸上堆满笑容,“东家说,胡姑娘来,定让我好生招待一番,胡姑娘可千万别为难紫苏儿啊。” 胡颜不耐发搭理她,继续运功疗伤。 紫苏儿等了半晌,也得不到回应,气得一跺脚,扬声道:“胡姑娘,你可是来寻曲大人的?他今个儿怕是不会回去了。你也知道,上次……呵呵……上次曲大人酒醉,是我服侍的。曲大人食髓知味,点了名让我陪着呢。虽说我是这里的管事,不会陪客,但却仰慕大人风姿,一颗芳心……” 不待紫苏儿说完,一枚铜板穿透门板,贴着紫苏儿的鬓角,插进她的发丝,咣地一声,陷入到她的发簪上。 紫苏儿愣了愣,伸出手,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头。那发簪被她触碰,悄然无声地断开,与铜板一起,掉落到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紫苏儿吓得脸都变色了。 胡颜冷声道:“过夜费给你了,还不滚!” 紫苏儿隔着门,狠狠地瞪了胡颜一眼,转身离去,心中暗道:等你出来,便一头撞在你身上!曲南一膝下无子,若得知他的孩儿被你撞没了,看你还能嘚瑟到几时?就算曲南一不信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但此举必定会在曲南一与胡颜之间划下一道血淋淋的鸿沟。 损人不利己的事,许是没人喜欢做,但紫苏儿为了心中痛快,却十分愿意为之。 胡颜继续调理自己的身体,感觉身上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 就在这时,外面处来阵势极大的喧哗声。 胡颜勾唇一笑,暗道:来了。 她站起身,走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这才绕过回廊,走向大厅的二楼,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热闹。她的心情不错,完全没有被紫苏儿影响。若一只疯狗冲着你犬吠,你却因此而郁闷不已,那还真不如送上脖子,被那疯狗一口咬死。胡颜既不是疯狗,也不是一个窝囊废。在紫苏儿来找她之间,她便已经顺手收拾了她。现在,只等着看热闹喽。 一楼处,潘夫人如同怒目金刚般出现在大厅里。她身高魁梧,堪比壮汉。左脸上有块横肉,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她的毛发很重,一张擦得惨白的大脸上,清晰可见两撇小胡。此刻,她正绷着国字脸,沉声对龟公道:“叫紫苏儿出来见我!” 那声音,当真是声如洪钟啊! 龟公见潘夫人来势汹汹,且身后跟着十二个手持大刀的护卫,各个儿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 龟公陪着笑脸,哈腰谄媚道:“好好,好咧,您稍等……”转身,给另一名龟公使了个眼色,这才去寻紫苏儿。 恰好,此时紫苏儿出来寻摸那所谓的人间绝色,一眼便看见了这阵势。她微微皱眉,随即笑着迎了上来,款款道:“这位夫人……” 潘夫人不等她将话说完,便问道:“你是紫苏儿?”拿眼,在紫苏儿的腰声上一扫,见她腹部并未隆起,便寻思那门房纳银可能在夸大其词。 紫苏儿微愣,随即点头应道:“奴是紫苏儿……” 潘夫人一个大耳刮子,狠狠地掴到了紫苏儿的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拍飞了出去\uff 第三百二十八章:贱人紫苏儿 ,原本热闹的大厅,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皆是一片死静。有那胆小的,已经开始偷溜;剩下胆大的,躲在一边看热闹。 胡颜随手抓过一盘瓜子,一般嗑着,一边兴趣盎然地看着楼下的热闹。 楼下,潘夫人尤不解恨,指着紫苏儿,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四名粗壮婆子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四名粗壮婆子得令,迈着粗壮的大腿,冲到紫苏儿面前,一把扯起她的长发,轮圆了胳膊,对着她的脸便是几个大耳刮子。婆子们做惯了这样的事,特能明白潘夫人的心意,因此都留了指甲,一巴掌下去,紫苏儿的脸便破了相。 这时,妓院里养得那些护院才反应过来,自家的老鸨被人给揍了!这……这还了得?! 护院们轮起了木棍,砸飞了粗壮的婆子,救出了紫苏儿。 潘夫人虎目圆瞪,挥拳道:“给我砸!”他身后的护卫得令,一拥而上。 一时间,“娇红倚绿阁”里,护院与护卫斗在一处,女人的惊叫声,男人的痛呼声,以及物件的碎裂声,交织到一起,格外热闹。 纳银因身份低微,不敢站在潘夫人的身侧,也不敢离那些护卫太近,正孤零零地吊在队尾。此刻,那些护卫扑进了大厅,与妓院的护院们缠斗在一起,便将他露了出来。 纳银东看看,西看看,也没见到那挺着大肚子的女子。最终,他将视线落在紫苏儿的身上,暗道一声:坏了!打错了人了! 他生怕潘夫人大嘴巴子掴自己,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哆嗦道:“夫……夫人,奴才好像没看见那位大肚子的姑娘。” 潘夫人虎目一瞪,抬手指向紫苏儿:“你睁开狗眼看看,那贱货到底是不是?!” 紫苏儿本就柔弱,一张面皮更是嫩得能掐出水。她虽不是二八少女,但却正是风情万种、知情识趣的好年华。此刻,她被掴得发簪掉落、发丝凌乱,一张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起来。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才知道,竟然见血了! 紫苏儿原本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为何会遭遇无妄之灾,此刻被毁了容,哪里还顾得了仔细寻思事发的因由,抬起玉手指着潘夫人,喝道:“你个泼妇!潘太守潘大人在此,哪容你放肆?!”按照紫苏儿的想法,曲南一固然厉害,但毕竟不如潘太守官大。她见来人气势汹汹,想必不好惹,若能抬出个大官,镇压一二,将那泼妇知道怕了,才是正理。 谁知,她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潘夫人岂能轻饶了她?! 潘夫人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一股嗜杀之意用上双眼,一心要弄死这个小妖精!然后,再狠狠教训一下那个软货! 这些年的夫妻,她早已看清楚潘太守是个什么货色。虽然,她自比男人不差,却并非男子,家里总要有个能撑起门面的男人。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能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至于那些惦记着进入潘府享福的小妖精,必须不得好死! 潘夫人一把推开纳银,大步向着紫苏儿走去。 紫苏儿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整个人便被潘夫人那伟岸的身影笼罩住。潘夫人一把扯住紫苏儿的衣领,竟其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 妓院里的护院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对付几个逛窑子不给银子的人,那是绰绰有余,但与潘家的护院对上,就好比胳膊与大腿,没几个回合,便都被拍到地上去了。要说这潘家护院,也绝非等闲。潘太守是个软蛋,但年轻那会儿也曾是个偏偏少年郎,不然怎会入了潘夫人的眼?潘夫人的娘家大有来头。她的亲爹曾是位将军,如今虽然不再领兵打仗,却高居刺史之位,是潘太守的上峰。潘夫人的爹,送给她的这些护卫,都是见过血的人。若非他们觉得,这事不过是女人们后院争宠,无需大动干戈,妓院里的那些护院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此时,“娇红倚绿阁”里一片狼藉。紫苏儿被潘夫人提溜着脚不沾地,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潘大人……啊!” 潘夫人一巴掌拍在紫苏儿的脸上,冷笑道:“还敢叫那个怂货?!你以为,你叫他来,他就会救你?我今天,就当着他的面,打死你,他都不敢放一个屁,你信是不信?” 二楼,胡颜吐出的瓜子皮飘落到潘家护院的头上。两名护院目露凶光,抬头望去,却见二楼处竟还有人在看热闹!那女子一身紫色勾银边的衣裳,懒懒地趴在栏杆处,磕着瓜子,随口吐着瓜子皮。那些皮飘飘洒洒落在众护院的头上。就像,下雪。 潘家护卫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哪儿容得别人在自己头上吐瓜子皮?但他们见二楼处趴着的胡颜却眉眼不俗、气质非凡,一边暗自猜测她的身份,一边挪动脚步,让开了一些位置,仍由那些瓜子皮一片接着一片地飞落。 紫苏儿知道今天遇见了硬茬,只希望曲南一和白子戚都快点儿出现,否则她怕是要遭大难。她捂着脸,转头四顾,在一片狼藉中,一眼便看见了胡颜。以及,出现在胡颜身后的曲南一和潘太守。 紫苏儿眸光一闪,喊道:“胡姑娘,救我!我怀了大人的孩子!” 紫苏儿的本意是想说,她怀了曲南一的孩子,但她这话一出口,却一下子戳到潘夫人的逆鳞上,令她再次误会了。 潘夫人抬眸,看向胡颜,微微一愣,暗道: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随即,她冷笑一声,大声喝问道:“你要管她的事?” 胡颜吐掉口中的瓜子皮,漫不经心地问:“她是谁?” 潘夫人朗声一笑,一拳头砸在紫苏儿的腹部,猖狂道:“如此,便饶不了你了!” 紫苏儿抖了抖,好半天都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一行血,在她的双腿间缓缓滑出,滴落到地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错打 ,潘夫人就像丢弃一块破抹布,将她甩到潘太守的脚下。潘太守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急切地解释道:“误会啊误会!娘子,误会啊!” 潘夫人冷哼一声,道:“误会?!这些年来,我误会得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紫苏儿捂着下腹,轻轻颤抖。她咬着惨白的下唇,用那双弥漫上水雾的眸子望向曲南一。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化为一声哽咽,沙哑道:“紫苏儿终究没能保护大人的孩子。”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曲南一的衣袍,却终究是无力地垂下。她躺在地上,像一朵残破的娇花。她望着曲南一,眼泪在无声中流淌,那副悲痛欲绝却无从说起的样子,就算看在铁石心肠的人眼中,也会心疼不已。 曲南一的眸子缩了缩,却并未开口说话。 潘夫人微愣,看向潘太守。 潘太守一甩袖子,怒声道:“你怎就不能先问问我,到底发生何事?怎上来就揍人?你看看、你看看,你把紫苏儿的孩子打没了,那……那可是曲县令的骨肉!你可知,曲县令今年已经二十四,但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你啊你,真是……哎!”潘太守虽然满口责备潘夫人,但心中却暗爽得不行。让你个虎婆子动不动就抡起膀子动粗,这回好了,让你知道,打错人了。看你如何收场! 潘夫人这回是真知道自己鲁莽了,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消停。虽说曲南一只是一个**县的县令,这女子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但……就像潘太守所言,曲南一若到了这般年纪,膝下却没个一儿半女,可想而知,是如何盼着这个孩子。 潘夫人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暴喝道:“纳银!” 纳银从角落里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接连磕了四五个头,才颤声道:“奴……奴……”他想说,他提醒过潘夫人,但此时显然不能卖了主子,只能他自己挺着脖子当个替死鬼。可是,他好害怕,他不想死啊。 潘夫人一脚踹翻纳银,骂道:“没用的东西!”转而对曲南一道,“曲大人啊,今天这事是个误会。有个女子,挺着肚子,来到潘府叫嚣,说要让我让出正妻之位给她,还要将我卖来这个肮脏的地方。那女子还口口声声说,让我来找紫苏儿,我……我这也是……”抬手,指了指紫苏儿,“这个东西……嗯,这位姑娘,一口一个潘大人的,我……呵呵……误会了。” 紫苏儿蜷着身子,捂着腹部,望向胡颜,突然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何不救我?为何?为何?这腹中,是曲大人的血脉,是一个未成型的孩儿,你怎么忍心?你明明能救下的,你明明能,为何……怎么忍心……”紫苏儿泪如雨下,吼道最后,已经语无伦次,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胡颜从二楼踱步而下,走到紫苏儿的面前,望着曲南一的眼睛,道:“若不救,就是罪过。那若我说,我是刻意取其性命的呢?” 紫苏儿恨恨地瞪着胡颜,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你怎能……怎么如此恶毒?!” 胡颜突然哈了一声,笑吟吟地道:“知我恶毒,还敢招惹我?你胆子当真不小啊。” 曲南一望着胡颜,艰难地扯动唇角,似乎想笑一笑,那动作做出来却十分艰涩。他沙哑道:“阿颜,你气我宠她,所以……刻意用话来气我是不是?你……你明知道,我膝下无儿无女,是如何盼着这个孩子,你……你不会的……”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似乎划过一丝笑意,随即冷笑一声,道:“你说心悦我,却在外面沾花惹草。竟连……”手指直指紫苏儿,“此等货色都有资格为你暖床?”瞪向曲南一,“你置我于何地?!” 胡颜瞪向曲南一的目光,饱含了失望、痛苦与憎恨。 曲南一呼吸一窒,上前一步,就要去拉胡颜的手。 胡颜一甩衣袖,大步向外走去。口中道:“十年相思豆,移种烟花楼;情断拂袖去,傲笑天九重!” 潘夫人望着胡颜的背影,大声赞道:“真乃奇女子!此等女子,怎能被束于后宅,与人争斗不休?”转头,看向曲南一,目露厌恶之色,“此事是我鲁莽,你想如何了,拿个章程。” 曲南一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往后倒退了两步,撞倒了胡凳,跌落到了地上。 潘夫人见曲南一如此,眸中的厌恶之色终是退去,轻叹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狠狠瞪了潘太守一眼,其中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潘太守哆嗦了一下,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脚面不语。 潘夫人大手一挥,道:“走了!” 潘太守如蒙大赦,屁颠颠地跟着潘夫人就要离开。 这时,曲南一垂眸,沙哑道:“潘大人,下官心灰意冷,恐不能审问犯人了。” 潘太守一听这话,才想起,大牢里关着一个封云起呢。那可是泼天的富贵!若他得了那些宝贝,还用在被那虎婆子管制?届时,就连他那当刺史的老丈人,都得对他点头哈腰,跪舔他的脚趾头。 潘太守思及此,眼睛一亮,便对潘夫人耳语道:“出了此事,我得留下来安慰曲大人两句。此人甚是不凡,他日必定有登高日。现在不与他交好,怕是后换无穷” 潘夫人听闻此话,眸光露出杀意,偷偷做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既然成不了助力,那就只有杀之,不能留下后患。 潘太守一抖,忙道:“不可,万万不可。”他还指望曲南一去艳山给自己挖宝藏呢,怎么能杀了他? 潘夫人皱眉不语。 潘太守瞥了那紫苏儿一眼,道:“那女子是此处的老鸨,想必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我留下,与那曲南一说道说道,让他明白婊-子无情,玩玩尚可,若真相信她们的话,那才是见鬼了!\u2 第三百三十章:戏里戏外谁是真? ,潘夫人略一寻思,觉得是这个道理。那紫苏儿说她怀了曲南一的孩子,便是真的?没准儿,她就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自己今天打掉了她腹中的胎儿,许是做了一件好事,确保了曲家血脉没有混入杂种血。 思及此,潘夫人点头道:“你且劝劝他,我不走,就在金门客栈落脚,你忙完了,来寻我便是。” 潘太守点头应道:“好好好。” 潘夫人使劲儿瞪了潘太守一眼,这才带领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 紫苏儿望向曲南一,眼中泪水如同珍珠般掉落。她说:“大人,白坊主让紫苏儿看管这‘娇红倚绿阁’,紫苏儿怎会自甘下贱,去做那任人狎玩的妓子?大人,你信我。紫苏儿这清白的身子,只给了大人。大人若不信,紫苏儿只有以死明智!”说着,就要爬起来,往柱子上撞。 曲南一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没有去拦紫苏儿。 旁人见紫苏儿说得恳切,都信以为真,纷纷腹诽曲南一忘恩负义。虽然这天下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但这个曲南一却是最为可恨!为什么?因为别人都是恶人,做些坏事理所应当,你曲南一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每天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一看就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怎能做出如此始乱终弃之事?!好人,就必须一直好下去。若错了一步,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吧! 世人心中有杆子秤,自以为公允,殊不知,那杆子正应该挂在了人心上,才偏得严重。人清冷乱、是非论断,全凭个人喜好。着实令人无语。 潘太守一直垂涎紫苏儿,碍于曲南一才没好意思下手,此时见美人一心求死,忙扑了上去,抱着紫苏儿的腰肢,揉搓道“不要寻死觅活的嘛,曲大人也没说不信你。你且缓缓,容本官与他说道说道。” 紫苏儿气极,跺脚嘶吼道“让我死!让我……”她一眼看见白子戚,突然就噤了声。 白子戚一身玄色锦缎,踱步走进一片狼藉的“娇红倚绿阁”,他身后侧跟着那个跑去通风报信的龟公。 潘太守见正主来了,想拿出官威恐吓一番,好让白子戚息事宁人、自认倒霉。不想,白子戚开口便是:“琼刺史在这楼里可是抽了两分红利的。” 潘太守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小心脏因受到惊吓而不停地收缩着。琼刺史?这……这……这不是自己的老丈人吗?想不到,老丈人的手伸得这么长,连这处温柔乡里都有他的红利。这……这……这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将这里砸了,不不,若让其知道,自己在这里风流,还不得打断自己的腿?! 潘太守一想到琼刺史那怒目金刚的样子,就觉得腿打颤儿。他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只能缩着脖子,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递给了白子戚。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数了数后,再次用那双清冷的眼睛望向潘太守。 潘太守无法,只能一咬牙,从腰间解下一块小巧的私印,扔给白子戚,咬牙道:“泰恒钱庄里,有两万两白银,你……你拿去吧!”这是他全部的老本,送出去的时候甚是心痛,只是为了自己的双腿,不得已为之。潘太守心里明白,潘夫人虽然彪悍,却不是一个喜欢嚼舌根的人。再者,他如此不成器,潘夫人也懒得去琼刺史那里告状。但白子戚不同。他得将这间妓院的红利给琼刺史,若分得少了,琼刺史追问原由,哪怕知道这儿是被潘夫人砸的,也决计不会放过潘太守。 潘太守为了保住双腿,只好忍痛割银子。 白子戚收了这些银子,才对潘太守敛衽一礼,然后施施然地走向二楼。他在路过紫苏儿的身边时,用眼尾扫了她一眼。紫苏儿忙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裙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竟在轻轻颤抖。只不过,她在极力克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 潘太守拉起失魂落魄的曲南一,唉声叹气地道:“走了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哎……本官早就想走,却……哎……”色字误人呐! 在跨出“娇红倚绿阁”的时候,曲南一回过头,望向二楼的白子戚。 于此同时,白子戚停下脚步,回望曲南一。 二人的视线相交,就仿佛两只利箭破空而来,砰地撞在一起,化为碎片。此交锋只有一瞬,二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分开,就仿佛从不曾交集。曲南一走出“娇红倚绿阁”,白子戚进入了他的房间。 “娇红倚绿阁”的大堂里,一名妓女指着龟公的额头骂道:“你个软货,让你去找东家,你是没吃饭还是怎地?为何如此慢?害得妈妈受罪!” 去寻白子戚的龟公一脸无辜,苦哈哈地道:“东家早就到了,他不进来,我有啥法子?”说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多话了,忙闭上嘴,一张脸变得惨白。 所有人都去看紫苏儿,却见她捂着腹部,低垂着眉眼,一步步走向后院,回到自己的屋子,将房门落栓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屏风后面,退下裙摆,扯下绑在腹部的血袋,随手扔到地上。 她*着双腿,取来一块布,沾了水,轻轻擦拭着腿上的血。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十分平静。 待她将双腿擦拭干净,突然将那块布投掷到水中。水波晃动中,她面目狰狞地无声嘶吼着。她撕扯着裙子,摔着枕头,指着铜镜恶意咒骂!然,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出声响。看着这一切,任何人都会误以为是自己耳朵聋了。真是诡异的一幕啊。 紫苏儿疯够了,这才消停下来。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铜镜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铜镜中她表情变得平静,好像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她拢了拢头发,冲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随即,眉头突然皱起。她底下头,看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有血! 一行温热的鲜血,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流淌而出,沿着她的大腿游过小腿,划过脚踝,滴落到地面上。 紫苏儿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挡住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看见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竟然真的在孕育一个小的生命?!真?假?\uf 第三百三十一章:人生第一误 ,二楼,白子戚的房间里。 白子戚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封云喜,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用手指在腿的一侧敲打了两下,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颜。垂眸看向封云喜那圆滚滚的肚子,玩味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封云喜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疑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想了想,这才想起,在她昏迷的前一刻,曾被胡颜点了穴道! 这个胡颜,当真是……可恨啊! 封云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却觉得自己腹部好似有什么东西,致使她的行动变得笨拙。 她低头,一眼便看见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封云喜的眸子在急剧地收缩着,五雷轰顶的感觉瞬间而至,轰得她头皮发麻、脑袋发蒙、眼圈发红…… 她想起昏迷前,胡颜曾对她说,要让她以美色服侍潘太守。难道……那胡颜用了妖法,迷了她的心智,让她心甘情愿成为潘太守的禁脔?!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显然不是她昏迷前穿得那身。这衣服虽然看似不错,但十分肥大,被浑圆的肚子撑起,毫无美感可言。 封云喜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肚子,却……不敢。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不知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难道,时间已经如白驹过隙,一晃竟过了**个月? 封云喜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竟沦落至此!若自己今天没有醒来,岂不是……要生下腹中的孽债?! 不不不!不会这样的!老天不会这样待她!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封云喜奔到房门前,一把拉开房门,没头没脑地向外跑去。 这儿是哪里?这儿到底是哪里?!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立刻放轻脚步,侧耳去听。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真是造孽啊!都说母凭子贵,但眼下却出了这码子事儿,潘夫人大闹一场,大人竟连护都不护着,任她被欺凌不说,最后直接将人扔下不管,完全不顾往日的情面。 另一个女子却尖酸道:“这话也不能这说。我们这儿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人玩弄的?干净不干净,不好说,下贱却是一定的。她以为怀了大人的孩子,就能母凭子贵?我呸!想得到时美!” 封云喜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简直是痛不欲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突然发狠,想要垂掉肚子里的祸害! 就在这时,白子戚从她的身后走出,幽幽道:“封姑娘,仔细些身子。” 白子戚的话,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却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垮了封云喜的意志。 尽管她一千一万个不信,但却抵不住所谓的“残忍事实”。 怀孕?大人?潘夫人?身子?! 封云喜尖叫一声,抱头跑出了“娇红倚绿阁”。楼下,一片狼藉,就像被人砸过一样。 封云喜脑补出一副令人心痛如绞的画面。她被胡颜施咒,失了心性。被胡颜送给了潘太守,养在这“娇红倚绿阁”里,成为了他的禁脔。封云起得救,与胡颜双宿双飞。她被潘太守百般狎玩,最终怀有身孕。潘夫人找来,砸了“娇红倚绿阁”。潘太守没有护着她,任她被潘夫人欺辱。此刻,她的腰身、臀部、大腿,都酸痛不已。她不想去验看那些伤痕,怕自己会看见鼓起的肚皮,会……疯掉。 封云喜一顿狂奔,突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 这时,她听见路人闲聊的碎语,说是看见曲大人与潘太守去了大牢。 封云喜双眼通红,从铁匠的摊位前,抓起一把匕首,撒腿便跑。 铁匠回过神后,撒腿便追。可不消片刻,封云喜便消失不见。铁匠弯着腰,用双臂支撑着大腿,气喘吁吁道:“这……这挺着大肚子,怎还跑得如此快?” 胡颜走出“娇红倚绿阁”后,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藏身在暗处,等着曲南一出来。胡颜并不信任曲南一。当然,用不信任形容太过一概而论,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封云起的这件事上,他并不信任曲南一。 其实,到此为止,胡颜的戏已经演完了。其中真真假假,只有她和曲南一心知肚明。也许,还可以再加上一个白子戚。只不过,不知在紫苏儿这件事上,曲南一到底作何感想。毕竟,她出手前并未与他打过招呼,且……算了,多想无益。 在胡颜的等待中,不消片刻,曲南一的狐狸尾巴,便悄然露了出来。这厮,竟用一句话就留下了潘太守。 曲南一和潘太守坐进马车里,胡颜不远不近地尾随在二人身后,一路来到关押封云起的大牢。这里,原本是关押老道的地方。后来,有人劫狱,曲南一便将老道转移到了县衙内的小牢房里。 曲南一与潘太守下了马车后,在狱卒的引领下,一路行至地下牢房,那个关押着封云起的地方。 此时,天已黑,四周静谧无风,令人觉得有些烦闷。 胡颜自然而然地跟在曲南一的身后走进地牢,那些狱卒看见她并未阻拦,还以为她是同曲南一一同来的呢。毕竟,胡颜是曲大人的护卫,这事儿谁都知道。 曲南一和潘太守进入地牢后,先是命人打开了锁着封云起的牢门,然后探后一看,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原本应该被捆绑在木头桩子上的封云起却大刺刺地坐在地上!!! 嘶……太吓人了! 那大拇指粗细的铁链子,竟被他挣碎了! 且,一尺厚的青石墙,还被他徒手大出了一个窟窿,这……这得是多大的劲儿啊?那一拳头,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得开个窟窿啊? 潘太守的腿一软,就要跌坐到地上。 曲南一适时地拉住潘太守,他才没有丢脸丢到狱卒的眼里。 潘太守舔了舔嘴唇,悄然向后退开一步,示意狱卒们冲上去,制服封云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腹黑男子是谁? ,狱卒们听过封云起的残暴,知道他在一夜之间击杀了三十一名武林人士,哪里还敢去送死?只不过,潘太守和曲大人都在身后盯着,若此刻弃刀而逃,抓回来后是要砍头的,那可是与刺杀官老爷一个罪名咧! 狱卒们狠了狠心,哆哆嗦嗦地攥紧手中的佩刀,小心翼翼地靠近封云起。 不想,封云起竟毫不反抗,仍由狱卒们重新取来铁链,将他捆绑在木桩上。这一次,狱卒们几乎用上了整座大牢里的全部铁链,将封云起捆绑成了蚕茧,从脖子开始,到脚脖结束,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也就是他的那颗头了。 封云起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曲南一。 重新捆绑好封云起后,潘太守一再确认道:“这回,真的捆好了?” 狱卒头应道:“回大人放心,这回捆得最结实,就算他武功再高,也决计挣脱不开。” 潘太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都下去吧。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狱卒们看向曲南一,见他点头,这才纷纷退了出去。 就在狱卒头从曲南一的身边走过时,曲南一的手动了一下,一串原本挂在狱卒头身上的钥匙,便到了他的手中,被他藏在了袖子底下。 衙役头并未发现钥匙不见了,他只是略感疑惑,明明看见胡颜尾随在曲大人的身后,一同进了地牢,可现在却不见踪影。这人呢? 曲南一十分警觉,走出关押着封云起的地牢,环视一周,见周围并无狱卒的身影,这才再次走进地牢,与潘太守同审封云起。 潘太守摩拳擦掌,靠近封云起。 封云起眼神一挑,看向潘太守。那充满野性的眼神,吓了他一跳,忙向后退开一步,生怕封云起挣脱那些铁链,对他行凶。 封云起见潘太守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狂傲,就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在眼里。潘太守在他面前,更是卑贱得如同蝼蚁。 潘太守面红耳赤,喝道:“你笑什么?等会儿让你尝尝本官的手短,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说着,就抽出烙铁,对着封云起比划了起来。 那红彤彤的烙铁在封云起的面前游走,烤焦了他的汗毛,发出微不可闻的嗤啦声。 潘太守收回烙铁,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得意道:“怎么?怕了吧?本官这一下子烫下去,你那好看的脸蛋儿,就要毁喽。怎么样,你是准备交出钥匙,还是让本官折磨得你痛不欲生?” 封云起突然往前一冲,张大嘴,吼了一声。 吓得潘太守立刻后退,一不小心撞在了碳火盆子上。 炭火盆子倒地,摔裂,碳火蹦了满地。 潘太守跳脚道:“你!你这个刁民,本官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说着,一烙铁杵向封云起的脸! “啊!”一声短暂却充满惊恐的惊呼声,在地牢里响起。 潘太守手中的烙铁掉落,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曲南一。 曲南一正在用一块帕子擦拭着匕首,那样子当真是无比悠闲。 潘太守的后背上,缓缓流淌出一行鲜血,顷刻间染红了他的衣袍。他抬手指着曲南一,颤声道:“你!你……你胆敢杀我?!”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有何不敢?杀鸡不敢,却敢杀你。我英明神武的潘大人,您说,这是何故啊?” 潘太守无力地垂下手臂,目次欲裂地瞪着曲南一,咬牙道:“你……想独吞那泼天的富贵?!” 曲南一摇头,道:“非也非也。那泼天的富贵,只不过是下官放出的假消息罢了。至于为何如此去做,就不是您应该关心的了。” 潘太守倒退一步,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假的?” 曲南一点头,一脸真诚:“假的。事到如今,下官哪里还会哄骗上峰您呢?” 潘太守偷眼四顾,想要看看地牢里有没有其他狱卒,可以救自己一命。 曲南一冷笑一声,淡淡道:“事到如今,潘太守还不懂,求人不如求己?” 潘太守仿佛见到了希望,立刻追问道:“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放过本官,本官都答应。” 曲南一挑眉,道:“你许诺下官坐上你的位置,下官都不为所动,您难道还没看出来,下官当真是一个好官?” 这话,气得潘太守一个倒仰!他因血液的流逝,感觉有些冷,哆嗦道:“你为何要杀我?难道不知,行刺官员的后果?!” 曲南一用匕首尖指了指封云起:“怎会是本官要杀你?是他,封云起,杀了你。” 陷害,这是*裸的陷害! 潘太守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眼的惊恐之色倾泻而出。 曲南一走到封云起的面前,打开了他的锁链。 封云起目光犀利地望向曲南一,道:“解开铁链,不怕我杀了你?!” 曲南一坦言道:“杀他一个,你得自由,本官还能帮你周旋一二,保证你不被官服抓到。你若杀了我们二人,呵呵……封云起,其后果自己去想。” 封云起走近曲南一,与他对视,缓缓勾起唇角,道:“曲大人,好算计。只不过,封某从来不喜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他眼中的嘲讽与轻蔑是如此明显,看曲南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曲南一素来皮厚,浑不在意地挑眉道:“哦?那本官倒要看看,封公子如何在武功尽失的时候,大显神威喽。” 封云起的眸子一缩,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潘太守第一次锁他,他存了逗弄的心思,想要等胡颜来救;潘太守第二次锁他,他之所以不挣扎,是因为失了内力。一旦强行运功,腹中便会疼痛如绞。他善于隐忍,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这曲南一是如何知道的?其一可能是曲南一与下毒之人有所关联;其二,曲南一观察入微,落叶知秋。若是第二条原因,他便不能留下曲南一!如此一个劲敌,当除之而后快。 思及此,封云起邪肆一笑,狂傲道:“就算封某失去内力,要对付你和潘太守,也是易如反掌。”转而却道,“也许,此时的潘太守,想与潘某合作,也说不准。” 第三百三十三章:让你死! ,潘太守虽然被曲南一刺伤,但并不致命。此刻,他奄奄一息地靠在木柱子上,听闻封云起的话,立刻来了精神头,应道:“好!若你能救本官性命,本官放你自由!” 曲南一攥紧手中匕首,笑道:“真是越发喜欢老人与蛇的故事了。” 就在这时,地牢里的大门被人踹开,紧接着,一个大肚婆疯了般狂奔而出。 此人,正是封云喜。 她就像是一匹饿极了的狼,四处寻找着食物。当她看见潘太守的时候,突然就扑了上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如此,她还不解恨,一连几刀刺下,愣是将潘太守扎成了血葫芦。 潘太守如今,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封云喜刺死潘太守后,仰天大笑。那笑声,犹如疯魔,一半悲切,一半畅快! 尾随而至的狱卒们,眼瞧着地牢里诡异的一幕,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衙役们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压住了已经陷入疯狂的封云喜。封云喜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封云起望向封云喜的肚子,眸光晦暗不明。 曲南一默不作声地收起了匕首,扑到潘太守的身上,拉长了调调儿,喊了声:“大人呐!” 胡颜从暗处走出。 曲南一顺着胡颜的脚,一直看向她的脸,微微一怔,双颊竟泛起难得一见的红晕,然后垂下头,假装拭泪道:“潘大人在大牢里被人刺杀,实在是令人悲痛不已!”站起身,重重地叹息一声,愤怒道,“先将那女子收监,待本官审问一二,再看看要如何禀告朝廷,尽量……护大家周全。” 狱卒们知道,潘太守在地牢里被刺身亡,他们作为狱卒,首先便难逃其责。听曲南一此言,像是要想办法为众人开脱。狱卒们心中一喜,忙跪地大声道:“谢大人照拂。属下等必将闭紧口舌,听候大人差遣!” 曲南一点头,一脸沉痛的模样。 封云起看向胡颜,眸光晦暗不明。 封云喜在地牢里醒来。 她张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结果,令她大吃一惊!肚子,没了?!是的,没了。那圆滚滚的肚子,不见了!封云喜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那是假的,绝对是假的!” 她一准儿是被胡颜施了障眼法,误以为自己有孕在身,误以为自己杀了潘太守,误以为时间如白驹过隙…… 太好了,这都是假的。 封云喜掐了自己一把,很疼。果然,梦醒了。 她一骨碌爬起身,想看看自己身处何处,却发现自己竟然身陷囫囵,被困于地牢里。且,她竟在地牢里看见了闭目打坐的封云起?! 封云喜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揉了揉眼睛,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事实证明,她那双眼睛看得十分真切。 原本,身陷地牢并不值得高兴,但与那个“梦”想必,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咽下,封云喜是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封云起。天知道,离开他后,自己会被胡颜如何欺凌。胡颜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封云喜展露笑颜,扑到封云起的身前,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襟,询问道:“封哥哥,这是地牢吗?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怪的梦,真是吓死人了。封哥哥,云喜再也不要离开你。”说着,就要往封云起的怀里钻。 封云起睁开眼睛,用那双深沉似海的眸子看向封云喜,冷漠道:“那并非是梦。” 封云喜听闻此话,突然一僵,随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一定是梦!封哥哥你不知道,梦里,胡颜迷失了我的心智,将我送给了潘太守。我……我有了身孕……”用手在腹部比划了一下,“肚子鼓起这么高,可吓死人喽。我就想,我为救封哥哥,纵使被辱又有何妨?只不过,待封哥哥逃脱牢笼后,我定与那潘太守做个了断!不会苟活于世!你不知道,在梦里,云喜亲手宰了那个潘太守,且正准备自尽呢,人就醒了。” 她用手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可怜模样。 封云起冷眼看着封云喜,突然邪肆地一笑,道:“云喜,看看你的手,看看这里,然后再告诉我,你的梦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封云喜微微一愣,随即抬起手,借着从洞口处投下来的月光,看清了自己手指间那早已干涸的血迹。 封云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拼命地摆手道:“不不、不会的!那是梦!一定是梦!” 封云起闭上眼睛,淡淡道:“许现在才是梦吧。” 封云喜想躲进封云起的怀里获取温暖和安慰,但她却不敢。她只能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封云起的袖口,轻轻摇晃道:“封哥哥,你……你是说,我真的杀了潘太守?所以,才会被关进这里?” 封云起不应。 封云喜突然发狠道:“封哥哥,这一定是那个胡颜的阴谋!你不知道,我去求她救你,她非但置之不理,且还用语言侮辱我。我……我不服气,骂了她两句。她却怀恨在心,找到我,说要将我送给潘太守,好换回你的自由。若真能救出封哥哥,云喜怎会不从?只不过,我根本就不信她!她……她却拍昏了我。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但身在‘娇红倚绿阁’,且身怀六甲。”她用力攥住封云起的袖口,颤声道,“封哥哥,救我,一定要救我。我……我不是有意要杀潘太守,实是胡颜那个魔鬼,布置了一个局,非要害了云喜的性命不可。哥哥、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云喜,云喜好害怕……”地牢里传出封云喜的哭声,悲悲切切,却又充满恨意,就像一个喊冤的女鬼,令人不寒而栗。 封云起睁开眼睛,望向风云喜,沉声道:“我说过,你斗不过她。” 封云喜拔高了声音,喊道:“我怎就斗不过她?!”在封云起那双黑曜石的眸子下,她终究耷拉下肩膀,捂着脸,哀嚎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斗不过她。我错了,我再也不招惹她了。\u2 第三百三十四章:撕皮带肉不要脸 ,封云喜见封云起不为所动,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眼中冒出骇人的光,口中却极尽哀求之势:“哥哥,你信我。这一切,都是胡颜搞得鬼。哥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她心知肚明。如果封云起不救她,她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封云起现在看似自身难保,但凭借封云起的武功,想要杀出去易如反掌。届时,自己跟着他天涯海角,虽然苦一些,但总比没命强。 一行到能杀出去,封云喜就禁不住热血沸腾。然,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在突然之间变得脸色惨白。她望向封云起的目光,便有些躲闪。 封云起却好似浑然不觉,伸手拍了拍封云喜的肩膀,道:“放心,定会救你出去。” 封云喜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色彩,随即询问道:“封哥哥可是联系到了十九骑?他们准备何时劫狱?” 封云起狂傲道:“何需他们?!有我一人,足以。” 封云喜却急声道:“封哥哥你……”话未说完,却突然闭嘴不语。 封云起用手指提起封云喜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低语道:“我如何?怎么不说了?” 封云喜飞快地摇头,磕巴道:“不不……不如何。云……云喜,就是想问问,封哥哥你可有把握?” 封云起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那表情就像嗜血的修罗。他说:“云喜,你跟在我身边有些时日,难道还不知道我武功修为到底如何?别说这小小一间地牢,就算皇宫内院,也任我来去。” 封云喜咧嘴笑着,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十分尴尬。 封云起突然松手,封云喜跌坐到地上,轻轻揉着下巴,却不敢看他。 封云起站起身,负手而立,透过他打出来的窟窿,眺望着地牢外的月亮,道:“云喜,你虽不是我亲自照看长大,但关于你的事,每半年都会有一封家书漂洋过海送到我手边。” 封云喜一惊,抬头望向封云起。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封云起,竟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且了解她所有的事情。这种感觉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对此,封云喜只觉得心惊。是的,心惊。她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她确实并非是一朵小百花,纯洁无暇。她在十六岁的时候……不能想、不能想…… 封云起嗤笑一声,道:“怎么,心惊?” 封云喜立刻摇头道:“不不,不是心惊。是……心喜。封哥哥如此关心我,我怎能不欣喜若狂?” 封云起突然换了个话题,道:“云喜,你可知,你为何斗不过胡颜?” 封云喜啊了一声,问:“为何?”随即自问自答道,“还不是因为她不要脸!心思恶毒!手段了得!” 封云起微微皱眉,沉声道:“你不如她甚多。今日,只与你说一点。胡颜是绝顶聪明之人,你非但不是,却还将别人都想成傻子。” 封云喜站起身,矢口否认道:“不!我从未觉得别人是傻子。” 封云起换回身,再次换了个话题,道:“你十六时,以为等不到我,曾刻意引诱‘泓剑山庄’的少主,想为自己求个好姻缘。” 封云喜心生剧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那是有人刻意陷害我,我……我……”急忙上前两步,去扯封云起的衣袖,颤声道,“我一直在等封哥哥,绝无二心,否现……” “呵……”封云起低沉一笑,抽回自己的衣袖,“其实,我并不在乎此事。若真在乎,回去后,便不会提出要娶你为妻。” 封云起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话方式,不但绕晕了封云喜,且句句犹如一把利剑,戳进了她的心里。她很想大声嘶吼,你若真如自己所说不在乎,为何还要拿出那事来质问我?!可惜,她不敢。她只是一条可怜的寄生虫,除了依附着封云起,没有其他活路。 她垂下眼脸,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看样子倒是楚楚可怜。她哽咽道:“封哥哥不信我,只信那信上的只字片语。你不知道,当我等到你回来,听你说要迎娶我为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是,自从来到这**县,封哥哥的魂儿便被胡颜勾了去。云喜再好,也不及胡颜的万分之一。封哥哥明明知道,那胡颜就是个下贱货,与曲南一、白子戚等人都是不清不楚的!潘太守来捉拿哥哥,明明就是那曲南一搞得鬼,哥哥大可以逃脱,却因想让那胡颜救你,自愿被投入大牢。哥哥的一颗心,都在胡颜那里,忘了曾经对云喜的承诺,说要护着云喜一辈子。哥哥,你忘了初心,云喜就算死,也不会瞑目!” 封云起歪了歪脖子,淡淡道:“所以,你就给我下毒?!” 封云喜大惊失色,忙否定道:“不!不是我!” 封云起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不是你!”垂眸,望着封云喜,一步步向她走去,“现在,你倒是说说,给我下毒的是谁?” 封云喜只觉得无法呼吸,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化成了一根根的铁刺,生生地刺入她的身体里。痛!实在是太痛了!她一直后退,试图逃开封云起造成的压迫感,却无处可逃,最终被逼到了墙角。 她缩着身子,环抱着自己,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封云起失望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大手一扬,吓了封云喜一跳,却不想,封云起扬起手并非是要打她,而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说一声,“算了。” 封云喜刚要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却听封云起接着道:“我无意做那点化顽石之人。从今后,你好自为之。” 封云喜听闻此话,突然就怕了。是的,怕了。她最怕的就是封云起不管她。尤其是在,她享受过锦衣玉食、过惯了被人尊重的日子后,最怕得便是失去。不!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封云起的庇护! 第三百三十五章:地牢表白 ,封云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攥住封云起的衣袍下摆,哭喊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封哥哥,我是猪油蒙了心,我一定改!我不是要下毒害你,这……这不是毒,是一种蛊。只要你服下,你便会喜欢我,一辈子都只喜欢我一个人。封哥哥,云喜心悦你,怎能忍受你将云喜当成妹妹嫁给别人?” 封云起眸光沉沉地望着封云喜,轻声问:“蛊?谁给你的蛊?” 封云喜泪眼朦胧地望着封云起,回道:“是……是个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封云起眸光微闪,似回忆起了什么,随即笑了笑,语气平缓地询问道:“一个蒙面女子给你蛊,你便拿了、信了?且对我投蛊?” 封云喜哭着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那蒙面女子着实厉害,不但算出我要找老道索要变美的法子,还为我指点了老道的住所,且告诉我,此去定会遭难,所幸有惊无险。后来,老道东窗事发,她再次出现,为我卜了一挂,说得头头是道,与我的身世不谋而合。她……她还说,封哥哥与我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的好姻缘,却因为遇见了煞神,被迫要劳燕分飞。那蒙面女子还说了,胡颜是煞神命,谁碰到谁倒霉。我不想与胡颜正面冲突,更不想让封哥哥被煞死所伤,于是……就听信了那蒙面女子的话,只要留住你的心,你便会自动远离胡颜,也就躲开了煞神。” 封云起几乎可以确定,在他出手重伤胡颜的那一天,引他去老道处的蒙面女子,与封云喜口中的蒙面女子,应是一人。若不是一人,也定是同伙。 此番看来,他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被人当成傻子一般戏耍!他伤害胡颜,与封云喜伤害自己,无异。都是最最可恶的自以为是!以及……那份难以自控的危感。 封云起的心思起伏不定,突然扬起一拳,打在青石墙面上。 这一拳,他打得那般用力,青石墙面悍然不动,他的手却已变得鲜血淋淋。 封云喜惊叫一声,抱住头,缩在地牢的一角,尖声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那人说了,那蛊会在你的身体里破茧,只需要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你就会只喜欢我一人。”抬头,望向封云起,眸光中燃烧起骇人的两团火,“只要三天,真的,封哥哥,只要三天。三天后,你的武功就会恢复的。你信我。不不,还剩两天了。这两天,只要你不运动,便会和常人无异。我们就在这里等两天吧。两天后,我们一起走。” 封云起垂眸看向封云喜,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失望之色,语气淡漠道:“潘太守来犯,你不想让我动用内力,察觉到端倪,所以才说要去寻胡颜,对吧?” 封云喜瑟缩了一下肩膀,可怜兮兮地道:“封哥哥,你别生气,云喜知错了。云喜再也不给你乱吃东西了。” 封云起突然勾唇一笑,道:“云喜,许我将你带回封家,便是一个错误。” 封云喜听闻此话,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就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动物,一只手狠狠地抠在木柱子上,强笑着,哆嗦道:“封……封哥哥,你……你不能不要云喜。云喜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封云起仰头,望向地牢外的月光,沉声道:“在我心中尚有一丝善念的时候,将你带回封家,本想照你周全,可我终究不能安心地坐只井底之蛙。离开这些年,每每接到管家的信件,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都在想,有我护着,纵使你蛮横一些,又有何妨?呵……我终究是太过自以为是。今日,你得此心性,我难辞其咎。此事了后,你回封家去吧。” 封云喜见封云起并非要赶自己走,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随即却蹬鼻子上脸,乞求道:“封哥哥,你说云喜蛮横,却不知,云喜在封家过得实在凄苦。云喜只是你捡来的,就像一只狗、一只猫,封家施舍给我一碗饭,死不了便是。你不在封家的日子,那些得势的奴才,哪个没有欺负过云喜?!就连封夫人,何尝对我有过照拂?!只不过,不让我饿死罢了!”她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越发尖锐,仿佛有压抑不住的怒气在喷涌。 “啪!”封云起一巴掌掴在了封云喜的脸上。 “啊!”封云喜被打飞,一头撞在了墙面上,后脑勺的血噗噗流下,吓得她不停尖叫,大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封云起一步步走向封云喜,吓得她立刻闭上嘴巴,满眼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再动手打自己。 封云起站在封云喜的面前,一只手突然掐上她的脖子。 这时,牢门被打开,曲南一与胡颜走了进来。 曲南一毒舌道:“哎呀呀,封公子好生勇猛,掐住这弱质女流的脖子,单看这姿势,便知是有经验的。” 封云起不理曲南一,眸光投到胡颜身上,沉甸甸的。 胡颜打趣道:“你掐她,看我作甚?就算你掐死她,也与我无关。” 月光成一束,落在封云起的脸上,他突然露齿一笑,道了声:“阿颜,我心悦你。” “呃……”胡颜的心一抖、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这……这是几个意思?这……这…… 胡颜有些慌乱了。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声音,许多年前,也曾有名男子,对她说:阿颜,我心悦你。 那声音一直盘旋于耳,很多东西却已经物是人非。 封云起固然不错,却终究不是她的小哥哥。这一点,她始终分得清。然,就在这一刻,她却分不清了。很多记忆开始重合。也许,她的小哥哥就是几年前的封云起,沉着冷静、心性坚韧、不苟言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嗜血疯狂、桀骜不驯、邪魅肆意…… 她终究没能陪伴在小哥哥的身边,看着他一点点儿的变化。 胡颜望着封云起的脸,眼底隐隐泛起一层水雾,将那双清冷的眸子,渡上一层迷人的流光。 第三百三十六章:云喜疯魔了 ,曲南一眼见着胡颜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摸封云起的脸,他当机立断,一把攥住胡颜的手,半假半真地道:“阿颜有公职在身,千万别被这囚犯的美色迷惑,做了错事。” 胡颜似乎被惊醒,愣怔了一下后,冲着封云起勾唇一笑,那样子,三分妩媚、三分倨傲、四分挑衅,竟是十足的迷人。 封云起舔了下唇瓣,似乎是像想品尝胡颜的美味,将其生吞入腹。若是一般人做这样的动作,一定会落个下流的名头,偏偏封云起身形挺拔、模样俊美、五官深刻犹如鬼斧神工,他舔唇瓣的样子,只会令人觉得性感邪魅、热血澎湃、难以自持。 胡颜的呼吸一窒,眼神幽幽如狼。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胡颜扒拉下那只手。 那只手却再次捂住胡颜的眼睛。 胡颜无奈,转头去瞪曲南一。 曲南一道:“有什么好看的?他那破披风都穿多久了?穷酸不说,还不爱干净。” 封云起的唇角抽了抽,有些无语。他不是不换披风,是喜欢红色披风,一次订做了十条。只是,这话不好解释。越解释,越像掩饰。毕竟,很少人会因为喜欢某个款式、某个颜色,便做出那么多一模一样的东西为自己所用。 封云喜虽没被掐死,但她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封云起掐着她的脖子,与胡颜眉来眼去,表达爱意,至她于何地?! 封云喜心中悲凉,面如死灰,本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但那想法只是一个小水泡,偶尔一现后便消失不见。不,她不能死!她死了,正好便宜了那对儿奸夫*! 她现在已经想通了,胡颜刻意误导自己,害她刺杀了潘太守,若她罪无可恕,她一定要拉个垫背的!最起码,不能让胡颜好过! 思及此,封云喜开始挣扎,尖声叫道:“封哥哥,你说过喜欢我,会迎娶我为正妻的!” 封云起微微皱眉,收紧手指,扼住封云喜的声音,道:“呱躁!之所以说要娶你,不过是漂泊半生,娶谁都无所谓,不过是个名分和摆设。而今,你听信她人,对我下蛊,不与你计较,不是心慈手软念及旧情,而是不屑。你应该庆幸,你认识的两位封云起,一位是少不更事、心存善念,一位是对杀戮不再痴迷。” 封云喜在封云起的眼中看见了对生命的蔑视,以及对她的不屑。这样的眼神,她曾在胡颜的眼中见过。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蔑视我?!封云喜在心中不停地呐喊,脸上却露出求饶之意,不停地拍打着封云起的大手,想要得到呼吸。 封云起就像沾到了肮脏之物,甩开手。 封云喜瘫软在地上,就像一堆烂泥,只能大口地呼吸。她垂下的头发,染了血,打了绺,看起来狼狈至极。她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诸多包容的封云起,竟如此不屑自己。甚至不屑到,连掐死她都不肯。她一直以为,封云起对自己的包容,源于他的承诺。现在看来,他的承诺就是谎言!说什么照顾她一辈子,让她 衣食无忧。现在,却弃她如敝履! 封云喜好恨啊!她恨封云起,恨胡颜,恨一切的一切!恨她的爹娘,竟然生了她,却又弃了她,让她在饥饿中流淌,受尽欺凌。若她在初遇封云起的时候,封云起便在与敌对战中死了,她掏出他的银两占为己用,许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可惜,封云起没死,却承诺要照顾她。她在战战兢兢中信了,他却走了!他就像扔掉一双破鞋子,毫无眷恋地走了。她从九天跌落到十八层地狱,发誓,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好恨呐! 封云喜开始挠墙,狠狠地挠墙!她的指甲劈了,指尖磨烂了,血水渗透进青石墙面里,留下碎肉的痕迹。 她感觉不到痛。因为,在觉得,她挠得不是墙,而是……胡颜! 胡颜在她的抓挠下,变得血肉模糊。封云喜显得十分开心,咯咯怪笑着,那声音十分古怪,就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恐怖至极。 曲南一垂眸看向封云喜:“失心疯?” 胡颜道:“得失心疯的人,在病发初期还有得治。”说完这话,她看向封云起。若他想治封云喜,她便帮这个忙也无所谓。毕竟,被下蛊的不是她,而是他。因此,他更有决定封云喜未来的权利。当然,胡颜绝对不介意替他决定。就在刚才,曲南一拉着她偷听了封云起和封云喜的全部谈话。她既惊讶于封云喜的思维方式,又为封云起感到不值。这些年,就算养条狼,也早就捂热了狼心。 封云起见胡颜好像已有定夺,便道:“随意。” 胡颜垂眸看向封云喜,缓缓道:“她之可恨,在于心。若心混了,脑袋也混了,必须得治。”若不治,哪里来得活受罪? 胡颜挽起袖子,抡圆了膀子,照着咯咯怪笑的封云喜便掴了过去。 封云喜的眸子一缩,想躲,却来不及了。她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被打得满嘴是血,那怪笑声终于停止了。 胡颜见封云喜在装疯卖傻,在心里冷笑一声,再次扬起手,冲着封云喜挑了挑眉,笑吟吟地道:“再给你治治……” “你敢?!”封云喜突然从地上弹跳起来,冲着胡颜便扑了上去。 胡颜一脚踹出,封云喜砰地一声撞到青石墙面上,缓缓地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胡颜轻叹一声:“哎……” 曲南一问:“为何叹气?” 胡颜道:“鞋子脏了。” 曲南一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胡颜的鞋面,仰头望向胡颜,笑道:“这不就干净了?”站起身,攥住胡颜的手,柔声低语道,“明天得了月俸,陪你买双新鞋子穿。” 胡颜斜眼看向曲南一:“没有月俸,便买不了新鞋子?”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道:“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曲大人是个清官么。” 胡颜转开头,笑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牢里争风吃醋 ,封云起见二人手指相扣,心中五味陈杂,想起自己曾两次打伤胡颜,手指竟隐隐作痛。他……他到底是这么回事儿,为何要如此对待胡颜?若说一叶障目,那片叶定然是他自己覆在脸上的。 封云起心中的苦涩与悔恨之意,如同大海倾泻而入,让他险些窒息灭顶。 就在这时,忽听狱卒头来报:“大人,潘夫人来势汹汹,不但询问潘太守的去处,还让大人出去见她。属下不敢多语,特来回禀大人。” 曲南一道:“潘夫人有备而来,怕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只不过不敢确定,所以才打算来个先礼后兵。只是,谁才是这通风报信之人呢?”垂眸看向封云喜,“此事,终究要给潘夫人一个说法的。” 胡颜问:“你有何章程?” 曲南一沉吟片刻,道:“潘太守既然被封云喜用匕首刺死,杀人偿命,无可厚非。然,有些事不宜细究,方能不受到牵连。现在,便让封云喜认罪画押。”曲南一给狱卒头使了个眼色,那狱卒头便拿出早已写好的罪状和一块红泥,蹲在封云喜的身边,抓起她的手,就要往红泥上按。 “且慢”封云起开口道。 衙役头望向曲南一,等他吩咐。 曲南一看向封云起,笑道:“封公子像是个护短的人,却不像是要护着恶毒之妇的人。” 封云起眸光深沉,道:“封云喜暂时不能死。” 曲南一挑衅道:“哦?什么时候封公子成了执笔判官,可给人偷改阳寿?” 封云起没有曲南一那副伶牙俐齿,却绝非善茬。他道:“待封某有朝一日能掌人生死,定会在曲大人的头上加个千年。” 千年王八万能龟!封云起这是在骂曲南一是个乌龟王八蛋!曲南一如何能听不出如此直白的辱骂,当即变了脸,上前一步,就要与封云起大动干戈。 胡颜甩开曲南一的手。 曲南一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胡颜:“阿颜不拦我?” 胡颜笑道:“你找揍,我拦着岂不是坏了你的雅兴?” 曲南一指着封云起,对胡颜道:“那厮的武功被蛊虫压制,变成了废人。我与他动手,谁是挨揍的那个,可不一定。” 胡颜退后一步,淡定道:“好啊,你们打,我赌十两银子,你赢。” 曲南一眉眼一弯,笑得好不得意。 胡颜看向封云起,接着道:“我赌一千两,你赢。” 封云起的唇角一勾,道:“定不让阿颜赔了银子。”说着,竟挽起了袖子。 曲南一的脸一黑,立刻后退一步,对胡颜道:“阿颜,你凭地不厚道。” 胡颜用下巴指向封云喜:“牢里牢外都是麻烦,你俩在这里打情骂俏的给谁看?此时此刻,应一致对外,待摆平麻烦,你俩就算滚到一起去,我也不会撩起眼皮多看一眼。” 封云起放下袖管,曲南一挺起了胸膛,一同看向了封云喜。 胡颜接着道:“南一要快刀斩乱麻,杀了封云喜,此法自然会省去很多麻烦,于我而言,也是好事一件。封云起要留下封云喜的性命,也有其道理。封云喜与那蒙面女子有所交集,想要找到那只背后黑手,便要从封云喜的身上下手。且,据我了解,蛊虫那东西十分可恶,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蛊,虽分等级,但有些蛊十分邪性,必须由下蛊者亲自祛除。否则,任你是何等的养蛊高手,都只能束手无策。除非,杀了那下蛊之人!封云喜说,此蛊两天后会自动消除,我看却不尽然。那蒙面女子既然从一开始便将我们这些人算计在内,便不会轻易收网。此事,怕只是一个开端而已。风起,血染城,惧乎?呵……” 封云起听闻胡颜的话,重点抓得有些偏,竟询问道:“你中过蛊?” 胡颜应道:“对。疯魔蛊。状似疯魔。” 封云起的眸光一凛,寒芒毕现,沉声问:“谁?” 胡颜眨了下眼睛,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她颤抖着双肩,走到封云起的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道:“你一个武功被蛊压制的人,还想着为我出头报仇?封云起,别这么逗我笑。不过,不得不说,你争宠的方式,还挺别具一格的。得,就冲着你这份心意,今晚,我护着你了。”封云起不能死。 这话说得实在是既气人又轻挑,偏偏还令人觉得心安。封云起的唇角上扬,伸手去拦胡颜的腰,打趣道,“如此,就拜托了。” 曲南一的眼睛一瞪,就要去踹封云起。 就在这时,胡颜突然转身,看向牢门的方向,道:“潘夫人来了。” 那杀气腾腾的脚步声,由地牢的大门口一路来到牢门前,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那厚重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八名护卫先一步进入地牢,分别手持火把占据牢门的两侧。他们半垂着眼,将手放到刀把上,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的动静,随时做好搏杀的准备。 这些人,都是战士出身,谁的刀口上不曾染血?他们单是往那里一站,便令人不寒而栗。 狱卒头预感事情不妙,想要溜出去,叫几个自己人来撑场面,却被潘府护卫的一个眼神吓得双腿发软,愣是没敢动一下。 潘夫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地走进牢房里。她瞪着虎目,在每个人的脸上轻轻划过。视线落在封云起的脸上时,微微一怔,眸光中似有异样的情绪划过,随即转开头,收回视线。 曲南一上前一步,敛衽一礼,面露悲切,唤了声:“潘夫人。” 潘夫人额首,也不客套,直接询问道:“曲大人,我夫君与你同行,如今却下落不明,你如何交代?” 曲南一在不动声色中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封云喜,哽咽道:“回……夫人,大人他……他被刺身亡了!” 潘夫人虽得到消息说“潘太守有难”,但那信笺上却并未言明潘太守已经遇刺身亡!潘夫人只觉得脑中响起一个炸雷,劈得她嗡嗡作响\u30 第三百三十八章:来势凶凶 ,潘夫人身后跟着的婆子见此,立刻上前一步,搀扶住她的胳膊,劝道:“夫人节哀啊,您可要仔细身子。” 潘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独自站直身子,瞪向曲南一,喝问道:“曲大人可抓到那行刺之人?!” 曲南一回道:“行刺之人已经捉到,请夫人上座,容下官将她提审。”曲南一打定主意,捞出个死刑犯,威逼利用,让他顶罪。先保下封云喜,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才是正理。他隐隐觉得,那蒙面女子算计得绝对不止是一个封云起,定然还有自己。只不过,那阴谋诡计还未到揭晓的时候,他也无从得知,要如何防范于未然。然,与防范相比,他更喜欢……出击。只有把剑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睡得安慰呐。 胡颜与封云起见曲南一如此回答,便知他有意保住封云喜的性命,心下稍安。 潘夫人攥紧手指,恨声道:“此等狂徒,必要将其千刀万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曲南一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恨声道:“此事发生得突兀,下官却是难辞其咎,必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潘夫人这才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了。” 曲南一道:“不敢。” 潘夫人轻叹声音,道:“夫君的尸首停放何处?可照料仔细?” 曲南一道:“夫人放心,下官派了仵作照料大人,必要保持大人生前仪态。因事发突然,下官一心审问犯人,想要朝廷和夫人一个交代。朝廷失此栋梁、夫人痛失夫君,下官……”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竟说不下去了。 潘夫人见曲南一真情流露,便信了他三分。但她心中始终怀疑,是曲南一派人刺杀了潘太守。毕竟,她今天一出手,便折腾掉了他的孩儿。思及此,潘夫人开口道:“今日实在是祸不单行。我为人鲁莽,害你失了孩儿;夫君他虽贪杯好色,却不应遭此厄运,实在是……” 曲南一何其聪慧,立刻明白了潘夫人的疑虑,当即开口道:“夫人不必多说。南一一夜宿醉,人事不知,哪里会和那紫苏儿发生什么关系?”说这话的时候,曲南一的眼神瞟向胡颜。这话,于其说是对潘夫人说的,还不如说是对胡颜的解释。 胡颜似笑非笑地回望着曲南一,曲南一拿捏不准胡颜的态度,心中有些忐忑,却知此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于是接着对潘夫人道:“今日,那紫苏儿突然说自己有孕在身,下官竟因膝下无子而迷了心窍。如今细想来,实在是……愧对潘大人的教诲。”曲南一这话半真半假,水分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唯有最后一句话,点到了正题。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潘太守不是个好东西,还指望下官纯良?呵…… 潘夫人在解开心结的同时,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她木着脸,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地牢去外面等曲南一提审罪犯。 就在这时,封云喜醒了。她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四周,见自己仍身陷大牢,不免有些失控。她目露悲切,双手抱头,突然拔高了声音尖叫道:“苍天呐!” 这一声,不但吓了潘夫人,且令所有护卫拔出大刀。一时间,地牢里寒光逼人,晃得人不敢睁眼。 面对突然出现的八柄大刀,封云喜彻底清醒过来,她瞪大了眼睛,一边后退一边惊恐道:“不不!不要过来!” 胡颜见事不妙,唯恐封云喜胡说八道,上前一步,便要打昏封云喜。 谁知,那些护卫十分警觉,一见胡颜动手,立刻将刀一横,拦在了她的面前,不许她妄动。 与此同时,封云喜尖叫道:“你们抓她!对,抓她!是她指使我刺杀潘太守的!都是她!” 曲南一与封云起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想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烂泥,留不得。 潘夫人再次走进大牢,用那双虎目,重新环视一周,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稍作停留。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封云喜的身上,问曲南一:“是她刺杀了潘大人?”目光转向胡颜,“是受她指使?!” 曲南一看向封云喜,回道:“回夫人,是此女刺杀了大人。当时,下官正与大人在此处审案,她突然冲进来,用匕首刺死了大人。下官无能,护大人不利,险些与大人同时丧命于此。幸而狱卒们冲进地牢,护住下官。不然,下官便要随大人同去也。”望向月光,悲切道,“大人啊大人,您不如让下官随你同去,免得饮酒作乐时无伴、无趣……” 潘夫人的嘴角抽搐,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曲南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饮酒作乐呢?倒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潘傅仁那样的货色,他所交好之人,必定是只懂风月的软柿子。 潘夫人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曲南一一次,同时也终于相信他没有胆子派人刺杀潘太守。想必,他刚才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女犯交出,可能是因为想要升堂审案,以示他的英明。 潘夫人自己为曲南一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开脱借口,且深深地信以为真。 封云喜听了曲南一的话后,立刻跳脚了!她何时想过要刺杀曲南一?她只想杀了潘太守!哦,不不不,不对,不是她想杀了潘太守,而是胡颜使计,让她杀了潘太守。对,胡颜为了救封云起,所以不惜牺牲她。只要潘太守死了,这**县还不是曲南一说得算?曲南一在胡颜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胡颜抛只臭鞋,他都会用嘴叼回来,还能摇着尾巴赞声香。 封云喜的眸中倾泻出恶毒的怨念,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扬起下巴,对潘夫人道:“潘夫人,曲大人在说谎!我与潘太守毫无瓜葛,为何要刺杀他?就算要刺杀他,为何还要刺杀曲大人?我又不傻,怎会不明白,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等重罪?不过……”她露齿一笑,目光灼灼地看向胡颜,“她则不同了。潘大人抓了她心悦之人,她为了救出封云起,于是对我施咒,害得我失去意识,待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身陷大牢。听曲大人说,我才知道,我竟被安了个行刺朝廷命官的罪名。这个罪名,我是万万不敢认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斗智 ,潘夫人知道世间有能人异士,可夺人魂魄,操控人如傀儡俘虏。她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胡颜,上下打量着她,问:“她所言,可是真的?”随即,接着道,“我初见姑娘,便觉得姑娘必定不凡,想必姑娘也不屑骗我。”一句话,堵住了胡颜的所有谎话。 胡颜莞尔一笑,道:“承蒙潘夫人看得起。我见夫人磊落,也不相瞒。我确实用‘傀魂咒’捆了封云喜的魂魄,用她的身子打闹潘府,刻意引来潘夫人,带走无理取闹的潘大人。从潘府返回到**县,我便解了此咒,还封云喜魂魄自由。” 潘夫人听到“傀魂咒”三个字的时候,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待听完胡颜的话,她陷入沉默,半晌不语。最终,她问道:“我能信你?” 胡颜倨傲道:“我能捆绑一个封云喜,便能捆绑一个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总归是你的福与祸,与我无关。” 这话,实在太过猖狂。胡颜摆明了告诉潘夫人,你若信,便不会与自己为敌,是福分;你若不信,便会与自己为敌。是祸,躲不过。 潘夫人微怔,显得犹豫起来。他与潘太守是少年夫妻,虽然潘太守贪杯好色,但总归脾气很好,任打任骂。这样的男人,虽不是她理想中的夫君,但已经过了半辈子,总是有些感情的。更何况,是关系到琼家和潘家的脸面,马虎不得。 封云喜见潘夫人如此,心中暗叫不好。她虽明知胡颜所言非虚,可事关自己性命,必要奋力一搏。她苦于没有证据指控胡颜,只能强词夺理道:“潘夫人若信她,才是天大的笑话!那曲南一与她不清不楚,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已。今日,潘夫人若不来此,他们一定会先杀了我,然后交给您一具尸体,死无对证!”她的目光游移,目光突然落在了地上,那里有一片布,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心中一喜,忙跑过去,捡起那块布,拿在手中看了看,眼睛一亮,将其递给潘夫人,“潘夫人且看,这是曲南一伪造的罪状。” 潘府的护卫接过罪状,检查后,才交给潘夫人。 潘夫人拿在手中细看,脑门却冒出细密的汗水。原来,她不识字。 封云喜看出了端倪,一边在心中鄙视潘夫人的无知,一边讲解道:“曲大人说潘大人想纳我为妾,因此抓了封云起,逼我就范。我怒不可遏,用匕首刺死潘太守。”嗤笑一声,“有胡颜那妖孽在,潘太守怎么会看上我?岂不是笑话!”为达目的,她甘愿贬低自己。 胡颜瞥了封云喜一眼,实在不愿意和她费口舌,却还是忍不住道:“也是,看你这幅鬼样子,简直就是从青楼里被扔出来的三流老妓、整日窝在厨房烧火的丑婆娘、十足一个卑贱破落户。就算你睡到道上,别人宁愿捡块烂菜板子,也不会碰你。” 封云喜被气个倒仰,差点儿扯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曲南一扭开头,面冲墙,肩膀颤抖,忍笑忍得好辛苦。哎呀呀,难道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极力表现得十分伤感?完了,快破功了。 封云起无所顾忌,干脆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墙面上,胸腔震动,低沉悦耳的笑声回荡在这间小地牢里,竟将这小地牢显出几分低调的华美与贵气。 潘夫人再次看向封云起,面露不解之色。 胡颜打了个哈气,潘夫人皱起眉,显得心烦意乱。她不知到底应该信谁才好。她是琼将军的庶出女儿,因长相最像琼将军,甚至比她的两位哥哥都像,所以格外受宠。只可惜,她继承了琼将军的外貌,却没继承琼将军的足智多谋,天生一脑袋跑直线的莽货。她被绕晕后,心中升腾起一股烦躁之意,突然指着胡颜和封云喜,大喝一声:“呔!今日,你二人若说不出个孰是孰非,便一起做这刀下亡魂,去祭祀我那夫君!” 潘府护卫们立刻摆出架势,一副只要潘夫人一声令下,便会将敌人斩于马下。 胡颜算看出来了,这个潘夫人就是缺心眼的莽妇。若非如此,也不能收到挑衅后便不管不顾直奔“娇红倚绿阁”,甚至连来龙去脉都不曾问清便动手打人。这种人,若没有势,还有几分憨直可爱;若得了势,必会伤人伤己。与这种人过招,还真是口说无用,不如直接动粗。你打得她怕了,许她也就服气了。 思及此,胡颜抖了抖衣袖。 潘府护卫们立刻警觉起来,将刀锋对准了胡颜。 胡颜笑道:“紧张什么?我拍拍灰。”看向潘夫人,“不与你说了,折腾到现在,我还没有吃饭,腹中正是饥肠辘辘,实在令人汗颜,愧怍这副肠胃的主子。你若想打想杀,我随时奉陪,现在……让开!”没直接说滚,是因为胡颜对潘夫人的印象还算不错,尤其是她打在紫苏儿腹部的那一拳,胡颜在还暗中喝了声好。 潘太守死了,潘家的顶梁柱没了,潘夫人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哪里肯轻易退让?她心中气恼,恨胡颜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势必要让胡颜知道,就算潘府没了潘太守,只要有潘夫人在,任谁也小觑不了! 潘夫人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二位就一起留下吧!” 曲南一挺身而出,沉声道:“潘夫人,此处是下官治理的**县,是非曲折,总归要让下官审一审才好结案。潘夫人想为潘太守报仇雪恨的心情,下官理解,也定会给潘夫人一个公道。” 潘夫人一摆手,不耐烦地道:“不耐烦听你说这些!总是,她们二人既然承认与大人被害有关,那便一个也逃不了!” 曲南一眸光一冷:“潘夫人这是要强行动手?与本官为敌?” 潘夫人冷哼一声,道:“大人虽然不幸遇害,但琼家未倒,还容不得你一个小小县令来威胁我!今天,你若散开,我便放你一马,你若执意与琼府为敌,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曲南一立刻服软:“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就算借下官两个……哦,不,是三个,就算借下官三个胆子,下官也不敢与琼府为敌。”说着,便往潘夫人的身边凑\u30 第三百四十章:惊变 ,潘府的护卫何其警觉,立刻挡在曲南一与潘夫人中间,示意曲南一后退。 曲南一却舔着脸道:“别别,你们若动起手,本官必遭池鱼之殃,还是躲在这里安全些。”看向潘夫人,讨好道,“我与大人可是知交好友,想必夫人不会看着下官受罪吧。” 潘夫人最是厌恶这种油腔滑调的男子,都是个贱骨头,不打不成气候。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她却不能拂了曲南一的面子,只好沉着脸,点了点头。 护卫放行,曲南一屁颠颠地跑到潘夫人身后,站好,这才探头对胡颜道:“阿颜呐,本官无能啊,保不住你,你就乖乖被抓,别挣扎,仔细了皮肉受苦哇。”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似在警告胡颜,实则是在告诉她,若动手,就千万别留活口。 胡颜眸中染笑,暗道:这笑面虎还真是够狠的。 封云喜见终于拉了胡颜给自己陪葬,竟哈哈大笑起来,恶狠狠地道:“好啊!实在是太好了!胡颜,你看看那曲南一,胆小如鼠、毫无男子气概,在危难时便弃你而去,你和这样的男子暧昧不清,啧啧……真是……好恶心哦。不过,今天有你陪葬,我倒是很开心,死都不冤枉!” 胡颜挑眉:“呦呵,我还得谢谢你高看我一眼呗?不过,我这人虽不挑剔,却不稀罕你当陪葬品,平白辱了我往生的路。”与这种蠢笨的人为伍,自己真怕死都死不消停。时间蠢笨之人多如牛毛,安于蠢笨便是大智若愚,可惜封云喜明明蠢笨得要死,却偏偏喜欢动歪脑筋,自认为聪明无比,这就比较伤脑筋了。你和她讲道理,她听不懂,非得要按照自己的心法行事。你打她,她还委屈咧。 封云喜咯咯地咬着后槽牙,那样子十分恐怖,就好像随时会扑上去,撕扯下胡颜的一块血肉。 胡颜却笑道:“对了,这就对了。若你一直这么凶悍,我便允你,待我百年之后,就不要陪葬灵兽了,只你一只蹲在我的墓室外守门,我便能安心长眠喽。” “嘎嘣!”封云喜活生生地咬碎一颗牙! 胡颜摇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牙口不好的,可不能要。” 胡颜气人的功夫,那真是炉火纯青,简直堪称鼻祖。其实,她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鼻祖。 封云喜只觉得自己头上青筋直蹦,差点儿就化身为厉鬼,扑到胡颜身上,像她索命! 封云起再次见识到了胡颜的杀伤力,真是……越看她越心生欢喜。他要得女人,当如此。不但能千里取人首级,还能在谈笑间看别人灰飞烟灭。 潘夫人被彻底无视了,将拳头捏得嘎嘎作响,她大喝道:“你们到底招是不招?!” 胡颜无语道:“招了,你不信。不搭理你吧,你还受不得这份漠视。潘夫人,做人做到你这样,有头无脑,真的好吗?” “噗嗤……”也不知是谁,竟笑场了。紧接着,笑声越发明显,有封云起的,有曲南一的,有狱卒头的,还有……潘府护卫的! 潘夫人面红耳赤,彻底被激怒了,指着胡颜便喊了声:“杀!” 护卫们的存在,便是保护潘夫人的安全,且听候她的差遣。他们虽然不喜潘夫人,但却敬重当初的琼将军现在的琼刺史,因此对潘夫人的话真是言听计从。八名护卫同时扬起大刀,井然有序地逼近胡颜和封云喜。与此同时,潘夫人的身后,又出现两名护卫,护在潘夫人身边,以防他人偷袭。 曲南一袖中藏着匕首,却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便再次被一名护卫隔离到无法一击即中的位置上。 胡颜看向封云喜,戏谑道:“要不,我们并肩作战冲出去?” 封云喜冷笑一声,道:“你是杀害潘大人的真凶,我怎么可能与你为伍?” 胡颜看向封云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问:“你知道她这里有病吗” 封云了点头,封云喜被气了个倒仰。 胡颜感慨道:“这得掴她多少巴掌,才能将她那榆木脑子拍出个正常路数啊?” 封云起道:“大慈大悲金刚掌。” “呵呵……”胡颜笑场了。 封云起见胡颜终于对自己笑了,一颗心竟如同少年般充满了激动和喜悦。他真想把胡颜抱进怀里,告诉她,此身,他绝对不会再伤害她一分一毫。 封云喜气结,发狠道:“你们不用笑我!看你们能如何逃出去!” 胡颜突然动手,那动作快若闪电。手指在某护卫的手腕上一划,直接夺得一把大刀在手,用手指在上面弹了弹,赞道:“钢口不错。”看向潘夫人,“我们就来试试看,是这钢口锋利,还是潘夫人的脖子够硬!” 胡颜一出手,便令众人一惊。护卫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是弱质女流不但出手狠辣,且武功不熟。护卫们立刻严阵以待,护在了潘夫人的身前。 胡颜再次举刀的动作微微一滞,心中暗道不好,这该死的僵死血冷之症就像一个黑心肝的潜伏者,只待她稍一运功,便会冒出来,死死拖住她的后腿,当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普通护卫也不是她的对手。 胡颜正待动手,地面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地面塌了下去,一颗人头冒了出来。那人没想到,这小小的地牢里竟挤满了人,他想将头缩回去,却又觉得如此行径太过小气,于是眼巴巴地望着封云起。来人正是十九骑中的一人,无风。 无风见封云起没有责怪之意,便在洞口里掏了掏,拎出一只食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土,探身递给封云起,笑露一口小白牙,道:“主子,给您送饭。” 封云起接过那食盒,掀开盒盖,一阵饭香扑鼻而来。 无风又在洞里掏了掏,拎出一坛好酒,递给封云起,笑容格外讨喜:“主子,酒。” 封云起接过酒,拍开酒封,一阵陈年佳酿的清冽香味弥漫开来。 胡颜看向封云起……手中的酒,封云起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望向胡颜,唇角染笑,道:“有酒有菜,共饮一杯无?” 胡颜对封云起已经无男女之情,却对美酒垂涎三尺,当即点头道:“同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封云起身旁,拎过那坛酒,仰头便要灌下。 封云起拦住胡颜,递给她一只鸡腿,难得地柔声道:“先垫垫肚子,喝酒伤胃。” 胡颜接过鸡腿,送到口中咬下一块肉,然后灌下一口酒,香得眯起了眼睛,禁不住赞了声:“好!” 封云起望向胡颜的眸光里侵染了宠溺之色,端得是十分醉人。他取过胡颜手中的酒坛子,仰头灌入一口,也赞了声:“好酒!”垂眸看向无风,眼神中带上了褒奖之意。 无风难得被封云起夸奖,喜不自禁,又开始在洞里掏东西、被子、褥子、方枕、水袋、盆……一应俱全。 曲南一的脸黑了。这是地牢吗?再挂上一个帐子,都赶上客栈上房了! 胡颜将咬了几口的鸡腿,塞进曲南一的口中,道:“曲大人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先吃口鸡腿垫垫肚子。” 曲南一发誓,他从未吃过如何美味的鸡腿。那可是……沾了胡颜口水的鸡腿啊! 曲南一咀嚼着鸡腿肉,,美得都快出仙了,却非要做出一脸哀痛的表情,实在是为难死曲大人了。 胡颜喂了曲南一两口鸡腿肉后,又将鸡腿塞进自己口中咀嚼着,那份自然,就好像她与曲南一早已相濡以沫,不分彼此。 封云起的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起来。他发现,她在胡颜眼中,似乎成为了路人。因为不在乎,所以可以随意以待;因为在乎,所以不想曲南一饿肚子。他,终究是输了吗? 潘夫人再次疑惑地望向封云起,她是真的觉得,那个男人有几分熟悉,却一时间想不出到底子在哪里见过。 无风掏出那些东西后,从坑洞里爬出来,对封云起抱拳道:“主子,这里人多嘈杂,需要属下等人清场吗?” 曲南一彻底怒了!你当这是你家宅子呢?还人多嘈杂?还清场?!只是,不待他开口,潘府的一名护卫便突然上前一步,十分客气地询问道:“不知阁下可是风校尉?” 无风转头看了那护卫一眼,直接打哈哈道:“认错人了,什么风校尉?” 那名护卫却是虎躯一震,眼中精光大亮,抱拳道:“风校尉!果然是你!属下山娃子呀!”说着,两眼泛起水光,上前两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噗通一个单膝跪地,颤声道,“山娃子被您救了一命,一直无以为报,大将军辞世后,您也随之弃甲归田,属下到处寻……”说到此处,他突然打住,猛然抬头看向封云起,一脸的不可置信!就仿佛……白天见了鬼,哦哦,不,错了, 是看见了天神。能让风校尉誓死效忠的主子,能有谁?!护卫发现,他好像不能呼吸了。一颗心因跳动得太过猛烈,都快蹦出了喉咙\u300 第三百四十一章:大将军! ,无风转身,拍了拍护卫山娃子的肩膀,道:“都说你认错人了,你就别矗在这儿了。”山娃子突然惊醒,抬头去看无风的脸色,见他笑得格外讨喜,与平时那冷若冰霜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但是,山娃子是个认死理的人,他早已将风校尉的样子刻在了心里,便不会忘。此人,必是风校尉无疑。只是,风校尉为何不肯认自己?山娃子看向封云起,见他正在那喝酒,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将军早已与世长辞,不……不会出现在**县的地牢里。可是…… 山娃子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想了很多,以为想明白了什么,却又啥都没想通。最后,他打定主意,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反正他得报恩,以后就跟着风校尉了。 山娃子憨厚地一笑,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反正山娃子要跟着你。” 无风手下微微用力,山娃子立刻变了脸色,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汗水。他却是个倔强的,应挺着身子,不肯求饶。 无风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榆木疙瘩,但更想拍死自己。若在打好地洞后,换个人上来,怕是没有这些事了。不,不对,今天换谁上来,都可能遇见这样的事。他扫了一圈潘家护卫,见其中两人正激动地望着自己,心中哀嚎一声,真怕封云起剥了他的皮! 无风终是松开了压制着山娃子的手,偷眼去看封云起。他心中明白,此刻就算自己跪地求饶都无用,封云起杀伐决断从不手软,此刻只能讨好胡颜,希望能借此逃过一劫。无风挪动猫步,轻手轻脚地来到胡颜身边,谄媚道:“胡姑娘,这菜可还合胃口?用不用属下去换个清淡的?” 胡颜瞥了封云起一眼,看向无风,笑道:“我喜肉,此味甚好。” 无风又道:“酒可够味?用不用换个绵柔些的?” 胡颜道:“够味!我喜辛辣。” 无风再次道:“那……” 封云起瞥了无风一眼,道:“呱躁。” 无风立刻闭嘴,却偷偷递给胡颜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胡颜觉得好笑,莞尔道:“封云起,你这属下挺有意思。” 封云起目光微冷,横了无风一眼。 无风只觉得满门冒汗、心肝乱颤,下意识地远离胡颜,远离危险。看来,谄媚得有个度,若一不小心离胡姑娘太近,被主子惦记上,可就不美了。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一生杀伐,从未对什么东西如此执着过。就连所有人渴望的权势、地位,也都是说放便放、毫无留念之意。 在众人的沉思中,潘夫人终于想起她为何看封云起眼熟了。是的,这个人,她曾见过!那时,琼将军出征,她送行,曾与封云起有一面之缘。那时,封云起脸带獠牙面具,着实吓人不轻。机缘巧合下,他取下面具,露出侧面。只此一眼,却令潘夫人印象深刻。若非那时,她早已嫁为人妇,怕是会求琼将军,将自己许配给他,哪怕是做妾,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如此年轻的大将军,青史上又有几人?她的父亲琼将军虽然也是将军,但将军与大将军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千军万马?潘夫人的一颗芳心给了封云起,但却无人得知。此事,成为了她心中的秘密。每到一个人时,她便会在心中描绘他的样子。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样子变得越发模糊不清,唯有那个獠牙面具,令她记忆犹新。 潘夫人望着封云起的侧面,陷入到回忆中无法自拔。那是她仅有的小女儿心思,至今难忘。现在每每想起,都令她心潮澎湃,仿佛又回到青春烂漫时。她禁不住上前一步,情意绵绵地唤了声:“大将军……” 封云起淡淡道:“大将军已故,封某还要快意江湖,潘夫人不要认错人才好。”这话虽没承认他就是大将军,却饱含了警告味道。 潘夫人痴痴望着封云起,激动得唇瓣都在颤抖。 潘府护卫们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热血澎湃之意了。他们扔了刀,同时单膝跪地,齐声喊道:“大将军!”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之意。 封云起垂眸,咬着另一只鸡腿,对此视而不见。 说实话,曲南一心中的震惊决计不必潘夫人少。封云起这厮,竟很有可能是大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啊?大将军能征善战、勇猛无敌,铁骑所过之处,敌人皆溃不成军。大将军英年早逝,尸体运回长安时,他曾大醉一场,还感叹了一回:黄沙埋枯骨,青史藏奇才。 这人,怎么又活了?! 咳……不是活不活的问题,而是……他竟然假死?! 曲南一表示,他的心情很复杂。大将军,曾是他敬仰的人物;封云起,却是他最想要活埋的情敌。哎呀呀,太矛盾了,心情着实有些复杂啊。 曲南一实在想不明白,封云起明明是封家的嫡次子,怎就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然,大将军虽不姓封,但年纪却与封云起相仿。再者,封云起有十余年行踪成迷,难道说……不不不,也许,这就是一个误会。曲南一表示,决计无法相信封云起就是大将军,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胡颜静静地啃着鸡腿,与封云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水。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掀起了惊涛骇浪。操-蛋!真是太-操-蛋-了! 若封云起真是大将军,那么……二人早就应该相见。多少次祈福问天,他就站在“祈仙台”下,带着獠牙面具仰望着她。而她,则是带着银面具,俯视着他?!多少年来,胡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蠢笨之人,但今天,她脑中却实实在在地显现出两个大字……脑残! 是的,脑残!若非脑子残废了,怎会不想掀开大将军的面具看看? 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非要往死里整她啊?!若她一早知道大将军便是封云起,哪里还用绕这些弯路,欠下一屁股的情债?!真是……恨呐! 嘎嘣一声,她将鸡腿骨咬断,用力咀嚼着。 封云起看向胡颜,戏谑道:“牙口不错。” 胡颜回望封云起,突然很想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摇晃,一边大声质问他,为何总喜欢戴个破面具?!好吧,她是优雅与智睿并重的女祭司,不能做出那么粗鲁的举动,于是她将骨头咀嚼得嘎嘣做响,就好像在咬封云起的骨头。 封云起伸手,想要掐胡颜的脸颊,笑道:“怎么?我得罪过你?” 胡颜扭开头,躲开封云起的手,咬着骨头含糊地骂了声:“混蛋!” 封云起哈哈一笑,豪情顿生,将酒水悉数倒入口中,随手抛了坛子,道了声:“痛快!” 胡颜将那些鸡腿骨咬碎,梗着脖子咽下,也吐出两个字:“痛快!”对,要得就是这种被塞的感觉,真是太痛快了! 封云喜一直觉得,封云起不过是有两个闲钱的封家少爷。他上有嫡亲的大哥,下有豺狼虎豹般的弟妹,那家产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手上的。她跟在封云起身边多日,发现他终日游手好闲,看似不缺银子,却也不见多有钱。就连现在住着的封宅,都是租来的。他通身上下没有值钱的物件,唯有那匹马,算是价值不菲。可人们常说,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就算那马匹再值银子,没人肯买,也只是一堆马肉而已。 封云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不务正业的男子,竟会是……大将军?! 大将军的名头,天下谁人不知?一张鬼面,斩敌无数,成就了一段战神的传奇。 若封云起便是大将军,那……那……他曾说过要娶自己为妻,自己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谁看见自己不得卑躬屈膝?届时,她站在万人顶端,接受众人的膜拜,还用担心朝不保夕?还用在乎封家那几两碎银? 哈! 封云喜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丢了西瓜去捡芝麻。若她不折腾个没完没了,最终令封云起厌恶自己,她如今已经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对对对,还有胡颜,若没有她,自己早已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封云喜转开头,偷偷朝手心里唾了两口口水,然后擦了擦脏兮兮的脸,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这才楚楚可怜地看向封云起。她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渴望着一顿饭。简单,直白,却分外动人。 封云起终是开口了,但那话却不是对封云喜所言,而是对潘府护卫们道:“都起来吧。各位想来封家喝酒,封某欢迎,若谈什么金戈铁马,封某便要换个地方继续逍遥快活。” 潘府的护卫们激动地齐声应道:“喏!”那声音,震天响,饱含了战士们的一腔热血。虽然,他们不知道大将军为何会假死身退,但这决计不影响他们崇拜他的那颗心。此刻,就算封云起让他们抹了脖子,他们亦会毫不犹豫。因为,在所有战士的心中,大将军便是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战神自从遇见了胡颜,便成了修罗,一位喜怒无常的地狱修罗。 第三百四十二章:危情偷吻 ,伴随着众护卫的响亮大喝,一只拳头大小的东西,竟顺着被封云起捶开的青石墙面扔进了地牢。 那东西刚一落地,便突然炸裂开来,喷薄出一股刺目的黑烟。紧接着,又有颗拳头大小的东西被扔了进来。胡颜用脚一踢,将其又踢了出去。只能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半晌再无动静。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毒”,所有人都是震,忙捂住口鼻。 紧接着,有人大喝一声:“保护大将军!”潘府护卫原本站在门口,这时却开始往里冲。在这些战士心里,大将军才是他们的真正主子。 地牢本就狭小,潘府护卫们这一冲之下,简直就成了一场人踩人的灾难。 曲南一原本站在门口处,事发时,他忙捂住口鼻随同潘府护院往牢房里钻,却被孔武有力的潘夫人撞飞,跌倒。潘夫人捂着鼻子,撒丫子狂奔,眼瞧着就要从曲南一的身边跑过去,曲南一突然拔出匕首,在她的小腿上扎了一下! 潘夫人惨叫一声,回去头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地偷袭自己,却被涌出的黑雾刺激了泪腺,那双眼睛除了流泪什么也看不清楚。 要说曲南一为何敢用匕首扎潘夫人,其原因便是,烟雾往上喷薄,他趴在地上能识别出潘夫人的脚,但潘夫人却不能低头看清楚他。 曲南一这人还真是够可以的。他所表现出的卑躬屈膝、谄媚低贱,不过就是一种假象,只为迷惑对方,待到他有能力时,不是捅你一刀,便要在你的头上蹭蹭脚下的泥。这人不是君子,却是一个真小人。 潘夫人拖着受伤的腿,闭着眼,捂着嘴,一步摸索着前行。 牢房里,封云起见众人大乱,当机立断地喝了声:“不要乱!弯腰,捂住口鼻,都出去!” 潘家护卫们再次听到大将军的号令,心中无比激动,竟齐齐地应了声:“喏!”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传来。 曲南一听到封云起的声音,撇了撇嘴,忙从地上爬起身,弯着腰,捂着口鼻,被从牢房里涌出来的护卫们推着往前跑。 胡颜的方向感历来不错,她知道哪里是门,但在此时,她更想知道的是,是谁在逼众人出去?出去后,等待她们的又将是什么?!若她猜测得不错,偷袭之人要兑付得一定是封云起。毕竟,此处关押得是他。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一网打尽也说不准。 胡颜在听到封云起的声音时,便向他所在的方向探去,却被拼命往外跑的封云喜撞了一下,偏离了方向。她弯下腰,捂着嘴,喊了声:“封云起!”封云起不能有事,至少……他的身体不能受损。 一只有力的大手穿过无尽的黑暗,攥住胡颜的小手,同时将一块湿布覆在胡颜的脸上,然后道了声:“闭眼”,便迈着稳重的步伐,拉着胡颜,一步步向外走去。 封云起的手很大,每根指头都十分结实有力。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手心里布满了剥茧。他攥着胡颜的手,给人一种十分值得信任、依赖的感觉。此时此刻,封云起不像平时的封云起,更像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临危不乱的沉稳气度,令人折服。 胡颜的心微微一动,紧接着便是一痛。这样的封云起,越发像小哥哥了。 胡颜有些失神,封云起却在她的耳垂上轻啄了一口,道:“我心甚悦。”在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胡颜却能掉头寻他,单是这份情,便令封云起心生动容。攥着胡颜那冰凉的小手,封云起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自责。在黑雾炸开前,他看得分明,胡颜的动作微微一滞,这看似不明显的一滞,若在高手对决中,便会受到致命一击。胡颜终究是因他之过,受了内伤。只不过,这女子格外坚强、善于隐忍,所以不易察觉。 封云起在心中轻叹一声,实在想不明白,如此一朵人间奇葩,为何会……为何会与多名男子纠缠不休?难道说,这也是她特有的奇葩之处? 封云起一想到胡颜与其他男子的那些纠葛,就像一口气喝了十坛陈年老醋,心中酸爽可想而知。他都不敢张开嘴,就怕醋味冲天。 心里绞着劲儿地难受,就差拧巴出酸水,将自己灌个半死不活。 哎……他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落得这般田地,简直就成了怨夫。还是那种,自己做出了事,不敢轻易责怪别人的怨夫。就怕娘子一怒之下再也不理他。有没有比他还憋屈的人?封云起觉得铁定没有!实则,大有人在。最起码,曲南一就觉得自己流出的汗,都是陈年老醋。 封云起收紧手指,用力攥住胡颜的小手,心中暗道:看来,必须得使出十八班武艺,才能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此美人味道甚美,令人流连忘返,恨不得一口吞入腹部才好。 封云起吧嗒了一下嘴,犹自回味起刚才亲吻胡颜耳垂时的感觉。 若是潘府护卫们知道,他们心中那犹如天神般存在的大将军,此刻正如一个老色痞般在回味着一个吻,可能会有几个人因情绪不稳,直接抹了脖子。 胡颜不知道别人如何想,她却着实被封云起的举动惊呆了。他,竟然偷吻她?!且在如此危险的时刻,他竟然在敌暗我明的当口,和她在地牢里**?! 这货,决计不是小哥哥! 小哥哥是多么腼腆的一个人呐,自己每次想扑他,都被他他拎着后脖领子扔回到被窝里去。其实,她又哪里敢真的扑他?就算只是为了活下去,她也不能。 胡颜感觉一串鸡皮疙瘩由封云起落吻的地方开始蔓延,瞬间以不可抑制之势席卷了她的全身。好么,许是她情绪太过激动,那僵死血冷之症再次发作。操蛋,这绝不是欣喜,而是恐慌,好吗? 封云起这厮,太邪性了。若说他是大将军,她还真信。折磨一个心思诡谲的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封云起察觉到胡颜的异样,干脆扔掉捂着自己口鼻的湿布,直接将其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无耻夜袭者 ,虽然潘夫人的小腿被曲南一刺伤,但她却是第一个跑出地牢的,紧接着是封云喜,再然后曲南一以及潘家护卫等人。 潘家护卫们一出地牢,便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且以血肉之躯护在出口处,防止敌人以暗箭伤了封云起。 曲南一伸长了脖子,终于看见了胡颜。他见胡颜安好,悄然松了一口气;见封云起安好,心中着实别扭了一下;见封云起抱着胡颜,当即就黑了脸。他费尽心机地收拾封云起,可不是为了方便胡颜与他暗通款曲。 曲南一上前一步,试图将胡颜抱进自己怀中,封云起却抱着胡颜不松手,二人的目光中空中相撞,各不相让。 胡颜举起一只手,隔断二人的视线,幽幽道:“你俩再这么看下去会令人误会的,就像……白子戚的那匹公马。” 这个梗,曲南一亲身经历过。白子戚的那匹公马,在苏家的马厩里发情了,且对象还是一群……公马。 这个梗,封云起不知道,但在胡颜刻意强调公马的时候,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胡颜的意思。在军队里,缺少女人,男子之间那些事,虽无法拿到明面上说,但在暗地里却是被默许的。 胡颜收回手,曲南一与封云起立刻转开眼睛,不再看对方,并同时在心里骂起了胡颜,怎么满脑子龌龊想法?! 就在这时一声怪笑传来:“咯咯……咯咯咯……”那声音即像母鸡下蛋被卡住了,又像鹰抓挠铁时发出的刺耳声。 伴随着那笑,整座大牢的四周高墙上突然出现一百多个人影,将内院里的众人团团围住。他们一个个儿目露凶光,俯瞰着众人的眼神就像在看待一群死物。 为首之人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留着长长的指甲。那指甲与正常人的不同。正常人的指甲,就算任其自然生长,最终也只是打个卷儿而已。那干瘦老头的指甲,却像是鹰的爪子,散发着金属色泽,看起来十分锋利。 干瘦老头穿着一件灰色长袍,腰间却系了一条艳红色的带子。他的头发稀疏,前半面已经快秃了,唯有几根单薄的发丝在坚守阵地。后面的头发,被他盘起成一个髻。因前面的头发没了,所以那个髻就只能梳在后脑勺偏下的位置,看来就像一位老太太。 干瘦老头就站在厚重的大门上,与胡颜等人正面对视着。 其实,干瘦老头也没想到,他派人往地牢里放“呛烟”,其实是想先将狱卒们熏出来,然后将众人打昏,再潜伏地牢里,去会一会封云起。不想,这“呛烟”一投,竟熏出来这么多人。其中,还包括封云起。 干瘦老头硬挺着笑了半晌,见既无人质问他为何笑,也没人冲着他吼叫,便自动敛了笑,冷哼一声,直奔主题道:“想不到,今晚这大牢里如此热闹,也不枉我等悉数前来。”阴沉沉地一笑,目光直指封云起,“要我‘血鹰寨’出动一百零一人来此有请封公子,封公子就算死,也应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得真是狂妄啊。 封云起不语,无风也不强行为主子出头,一时间,干瘦老头再次感觉到了何谓冷场。他眸光一利,抬手直指封云起,喝道:“你残杀老夫坐下三大护法,这笔账,我们今天无比要清算!你若乖乖交出那开始宝藏的钥匙,老夫承诺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定让你尸骨无存!” 原来,干瘦老头是“血鹰寨”寨主邱宏雷,其坐下三大护法曾夜袭封云起,想要得到钥匙献给邱寨主,结果却被封云起砍了脑袋,身首异处。“血鹰寨”筹谋已久,在得到消息说,封云起被困地牢、且内力丧失后,连夜赶来**县,直奔大牢。 邱寨主见封云起抱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对自己不屑一顾,心中怒火更胜,于是眯起了眼睛,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发狠道:“如此,便只有让你尝尝被分尸的滋味了。至于你怀里的那名女子,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自然由寨里的好汉们同享!”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猖狂大笑中夹杂着淫笑,围墙上站着的“血鹰寨”众人,就犹如饥肠辘辘的饿鬼,开始雀雀欲实,就等着邱寨主一声令下,冲下去砍死男人掠走女人,尽情玩乐。虽说下面只有三名女子,但其中两名着实不错,另一名虽看起来五大三粗,但一看便知道是官家娘子,想必玩起来滋味也会不错。 群鬼环视中,封云起直视向邱寨主,总算是给了他一个正眼。只不过,那眼中的杀意却犹如实质,生生令邱寨主暗自心惊。他知道封云起武功了得,却不曾想到,没有了内力的他,看起来竟然也会如此凶悍不凡。 “哎……”胡颜轻叹一声。 邱寨主毕竟活了一把年纪,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他见胡颜虽然看似柔弱,但着实气度不俗,他今夜来此是为了得到封云起手中的钥匙,若能不与众人为敌当然是最好,于是他看向胡颜,等待下文。 不想,胡颜在轻叹一声后,便没了动静。 邱寨主不想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怪笑道:“小丫头,你可是怕了?若你怕了,大可过来给老夫当个小妾,老夫瞧你不错,定会疼你一二……”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笑吟吟地打量着邱寨主,道:“六年前,邱寨主与洪九门一战,不是被踢碎了两颗蛋加一根小蚯蚓,成了太监?怎还好意思站在本官的底盘大放厥词?”曲南一最那些八卦消息,平时就喜欢收集一些江湖八卦,且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其脑中的信息量简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 曲南一的一句话,令邱寨主瞬间变了脸。此时,虽江湖中有传闻,但知者甚少,那些乱咀舌根的人也都被他杀了个干净,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县里,竟还藏着一个知情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你怕吗? ,邱寨主显然没想到,那个穿着宝蓝色衣袍的男子,竟是这**县的县令曲南一。对于曲南一这人,他是早有耳闻的。无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与他为敌。然,事已至此,他已经退无可退。再者,曲南一竟直接掀了他的老底,让他颜面何存?他虐杀小妾,不过就是因为自己不能仁道,所以需要女子出气。 邱寨主瞪眼看向曲南一,咬牙道:“想不到,曲大人竟是个信口雌黄的小儿!就凭你如此诬陷老夫,今天,就留你不得!” 胡颜再次轻叹一声:“哎……” 邱寨主发狠吼道:“那贱人,为何叹息?可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胡颜甩了甩手中的湿帕子,对曲南一道:“枉你长了颗聪明脑瓜,却是个嗅觉不灵的。没看见我们都闭口不言吗?为何?你也不嫌他嘴臭!” 曲南一受教,抱拳道:“湿帕子借我一用可好?” 胡颜一甩,湿帕子便到了曲南一的手上。曲南一用湿帕子捂着鼻子,对邱寨主道:“邱寨主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嘴巴如此臭,怎不含口香片再来?如此没有公德心,本官治下的**县可容不得你。” 邱寨主在胡颜与曲南一的对话中气得发丝直立。 胡颜指着邱寨主的额头,啧啧道:“瞧瞧,快瞧瞧,那几个杂毛立起来了!” 曲南一的眼力不如胡颜,但他惯会凑趣,当即道:“呦呵,还别说,那几根杂毛还挺精神的。” 邱寨主气得不轻,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显露出狰狞之色,当即大喝一声:“杀!一个不留!” 胡颜立刻举起手,喊道:“别啊!你杀了封云起,谁给你钥匙?!得留活口啊!你别一拍脑门就说话,好歹也是一寨之主,这么多兄弟等着你吃饭呢,你做事事情要先提大家考虑才好。” 那些已经跃下墙头的人,听闻此话,竟停下脚,集体看向邱寨主。 邱寨主恨得牙痒,却不得不改口道:“留下封云起,其他人格杀勿论!” 胡颜笑道:“这老货,还是挺听话的。” 邱寨主被气个倒仰,险些栽到地上去。 血鹰寨的人再次迈开脚步,邪笑着向封云起等人围剿上来。 潘府护卫自动自发地将封云起围在中间,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些原本被潘府护卫赌在地牢外的狱卒们则是护在了曲南一的面前。 六名狱卒,十二名潘府护卫,加一起不足二十人,却要面对“血鹰寨”一百零一人的围剿,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虐杀。尤其是在胡颜的僵死血冷之症发作、封云起的内力被蛊虫封死、封云喜就是个花瓶摆设、潘夫人只是个受了伤的内宅妇人、曲南一……文官! 这种场面,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封云起垂眸看向胡颜,眸光沉沉,问了声:“怕吗?” 胡颜粗鲁地回了句:“怕毛?” 封云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竟是十分欢快的。他唤道:“曲南一。” 曲南一挑眉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将胡颜放进曲南一的怀里。 曲南一下意识地用力抱紧。 无风上前,单膝跪地,将自己的佩刀双手奉给封云起。 封云起抽出那散着寒光的大刀,望向胡颜,邪魅一笑,道:“且等我去寻你。” 那笑,与小哥哥不同,却令胡颜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很痛! 小哥哥说过这话,却……从未来找过她。多年来,一直是她在找他、苦苦地找、却多次擦肩而不识。再也不可以分离,再也不能分离!因为,她会死的,生生疼死! 封云起举刀上前,霸气十足地大声喝道:“儿郎们!今日便与你们共此一战!” 能与大将军同战,那是何等的殊荣?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齐声吼道:“誓死捍卫尊严!不容侵犯!” 寥寥几人,却无一人退缩,那气势如虹的大喝声,竟令“血鹰寨”的众人心中一阵畏惧。 他们虽是武林人士,但并非不知朝堂事。潘府护卫的衣着,一看就知道是官员家里的护卫,而封云起只不过是封家的嫡次子。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届商贾。家中虽有薄财,但不足为虑。可看这架势,这些护卫竟打着与封云起共存亡的意思,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尽管“血鹰寨”的人心里疑惑,但此刻的封云起在他们眼中,就如同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宝藏,那是必须挖走的。就算宝藏前面有机关陷阱、会死人无数,但谁不是存了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会死?至于死的是别人,与自己何干? “血鹰寨”的人凶相毕露,纷纷抽出武器,袭向封云起等人。 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一阵箭雨以铺天盖地之势袭向“血鹰寨”众人。眨眼间,便撂倒了二十来人。 谁也不曾想到,那些箭雨竟是从地上的牢房里射出来的,真是杀了“血鹰寨”一个措手不及。 李大壮带着衙役们从牢房里冲出来,将曲南一护在了中间。李大壮凑到曲南一身边,赞道:“大人真是灵机妙算,让属下等人候在此处听候号令。果然,出了大乱子。” 胡颜挑眉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收紧双臂,将胡颜贴向胸口,笑吟吟地道:“本官怎么舍得让阿颜受惊呢?”心中却道:安排李大壮等人待命,既是为了防止潘夫人来闹事,也是为了趁乱射杀封云起,只是……这话,如今是万万不能说喽。此话一旦出口,那些将士们一人一口涂抹,都够他死上两个来回的。哎呀,他真是想不通,那么没有品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是大将军?这贼老天,果然是个睁眼瞎! 胡颜没有戳穿他,却戏谑了一句:“ 你这么说,我信。” 曲南一的唇角抽了抽,没有言语。 胡颜伸手,摸了摸曲南一的脸。 曲南一虎躯一震,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厉害得天下无敌。 衙役们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发射弓弩的准头大有提升,虽不至于百步穿杨、百无一失,但确实够“血鹰寨”喝一壶的。最重要的是,自从曲南一得了潘太守的银两,他也鸟枪换炮了,不但给衙役们换上了好的武器,还买了不少毒药。这不,只要衙役们的箭雨射到“血鹰寨”某人的身上,那人就会立刻倒地不起\u300 第三百四十五章:不如殉情吧 ,曲南一抱紧胡颜,冲着封云起挑了挑眉毛,那样子还真是“美人在怀、笑睨天下”,非一般的气人呐! 所幸,封云起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咳,准确地说,他是不和别人小心眼,却专和胡颜过不去。这就是孽缘,谁也掰扯不清楚。就好比一个明明十分聪慧的人,却被一个傻子骗了一样。你能说被骗之人不聪明?哎……总之,一言难尽。人这一生中,总要遇见那么一个令你变得不像自己的那个人。 待“血鹰寨”那些武功弱的人被衙役们用箭雨放到后,那些武功较高的人,便杀了上来。 封云起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他虽没有了内力,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但并非就是一个废人。他的长刀所过之处,皆泛起一阵血雾。那勇猛的样子,吓得不少人向后退去,却又因为不甘心,再次攻了上来。 曲南一的衙役们对付一些地痞流氓,那是高手中的高手,对付这些武林人士,那就只有伸脖子被砍的份儿。因此,曲南一下令道:“不可进攻,只能远射。” 衙役们领命,与狱卒们一起,围着曲南一,勉强与“血鹰寨”的人进行周旋。 “血鹰寨”此次倾巢出动,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他们无恶不作,早就身经百战,且练就出一副狠毒的心肠。 狱卒们几乎是瞬间被人撂倒。潘府护卫们勉强支撑,也有三人受伤。封云起虽暂失内力,但他素来强悍,且有勇有谋,进退间竟斩杀了“血鹰寨”八人。一个人,能凭借对敌的经验做到这一步,不得不令人竖起大拇指。要知道,学武之人所仪仗的无外乎是招式和内力。其中,以内力为主。封云起刚被限制住内力,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就好比抽掉了他身上的力气。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可以上阵杀敌,确实令人咂舌不已。 封云喜本想偷偷藏起来,但眼下局势如此混乱,她也不敢乱跑,于是悄悄靠近曲南一,想要得到衙役们的保护。 胡颜知道封云喜的靠近,却并没有赶她出去。这个人,还有用。 “血鹰寨”的人见拿不下封云起,便将主意打到胡颜身上。封云起对胡颜如何,众人可是看在眼里的。 一时间,围攻胡颜的人多出了三倍。 护着曲南一的衙役们,瞬间感觉到了吃紧。 封云起见此,将指尾放入口中吹响。那声音犹如鹰击长空,气势不凡。 几乎是哨声响起的同时,十八骑便杀进了内院,打了“血鹰寨”一个措手不及。很显然,他们一直隐身在牢房外的某处待命,只因纪律严明,在没有接到封云起的召唤前,不敢露面。 跟随封云起的这些人,各个儿是好手。他们进退有度、协同做战、声势夺人。胡颜觉得,就冲着这些人的吼声,就能吓退不少人。 弹指间,形势终于持平。 一直站在大门上面观战的邱寨主有些焦躁不安了。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子不好的感觉。貌似,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没有亲自调查清楚封云起的背景前,就贪图他手中的宝贝,实在有些过于草率了。看这些护着封云起的人,各个儿骁勇善战,一看便知,他们虽不是武林人士,但一定不是普通人。然,事已至此,必须放手一搏! 邱寨主趁乱,直击胡颜面门! 曲南一抱着胡颜连忙后退,却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挡在他面前的两名衙役,已经被邱寨主拍飞。李大壮也被打得吐血,倒地不起。 在邱寨主的逼近中,胡颜对曲南一道:“放我下去。” 曲南一抱进胡颜,摇头道:“不!” 胡颜嗤笑一声,道:“你素来不屑充当英雄好汉,也不会做那些硬碰硬的傻事。放开我,你能活命。” 曲南一却咬牙道:“凭多废话!遇你傻三年,我还没过那个劲儿呢。” 胡颜的唇角勾起笑颜,缓缓地道了声:“好。” 一直跟在曲南一身侧的封云喜见此,吓得两股战战。她知道,自己若被“血鹰寨”里的人抓住,是何等悲惨的下场。与其等着被玩弄,不如……与他们结盟! 思及此,封云喜装出害怕的样子,尖叫一声,直接在曲南一的后背上推了一把! 曲南一不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 邱寨主扫眼封云喜,嘎嘎怪笑一声,对曲南一道:“郎有情妾有意,不如一起殉情吧!” 伸出如同鹰爪般的手,直取胡颜的脖颈。 这一下,若让他抓实了,胡颜的脖子上就会开出五个血淋淋的洞。 封云起见此,眸光一凛,再也顾不得对自己纠缠不放的敌人,扬起大刀,转身砍向邱寨主的手腕。他的后背暴漏在敌人眼中,被一只带着倒刺的暗箭刺入后背。那倒刺暗箭上还连着一根细链,细链的另一头攥在敌人之手。这种武器,最是阴损不过。它一旦刺入人的身体里,那人便再也无法挣脱。毕竟,身体里连着倒刺,一动便痛不欲生。 敌人以为制住了封云起,刚想大笑,却见封云起不管不顾,竟直接挣脱了倒刺。那倒刺带出的血肉,在空中飞溅,令人看一眼都觉得疼痛难忍,偏偏封云起却面不改色,全力砍向邱寨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 胡颜见此,眸光瞬间变冷,微扬起下巴,沉声对邱寨主道:“小心手。” 邱寨主虽然疑惑胡颜为何会提醒自己小心手,但他动作不停,突然反手抓向自己身侧。那里,正是封云起的所在! 封云起用刀挡在身前,那厚实锋利的钢刀在邱寨主的一抓之下,竟碎成了两截!邱寨主的去势不减,直奔封云起的胸口。他心里明白,今日之事已经是不死不休,若不能擒住封云起,怕是要生变故。封云起如此凶悍强势,留他一口气询问出钥匙的所在便可,却是万万不能让他有机会反攻的。邱寨主这一袭,当真是又快又狠。他势必要在封云起的胸口,掏出一个窟窿! 若封云起还有内力,邱寨主的这一击他还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断臂求活!他下意识地避开胸膛一击,同时送出左边的肩膀,准备在邱寨主袭击他成功的那一刻,将手中的半截残刀送进邱寨主的腹部!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待护卫们反应过来时,邱寨主的指甲已经触碰到了封云起的左肩。然而,就在他的指甲要刺入封云起的肩膀时,之觉得手腕上一凉,紧接着,他眼见着自己的手从手腕处脱落下来。那伤口,无比整齐,就像被绝世好兵器切割的一样。 许是因为手腕断裂的太快,邱寨主尚不觉得疼。他有些不敢置信,将断腕转向自己的脸,想要看一看,这是不是某个障眼法。突然,断腕处喷薄出打量的鲜血,溅了他一脸!血,飞进他的眼里,变成血泪,流了出来。 邱寨主终于可以肯定,他确实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一刀切断了手腕! 他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缠住手腕,不让鲜血继续喷涌。他警觉地后退,想要知道这附近到底隐藏着哪位高手。然,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世外高人的身影。 邱寨主觉得有些恐怖了。看不见的敌人,才是致命的。 邱寨主有些撤退,却不忍放手那泼天的富贵。今日,“血鹰寨”损失惨重,人员死伤大半,若没有金银之物支撑,“血鹰寨”怕是要被仇家灭门了。因此,邱寨主没有退路,更不能输! 思及此,邱寨主目露凶光,再次逼近封云起。一个身影却挡在他的面前,护住了封云起。邱寨主见病歪歪的胡颜竟然拦住自己,心中不快,扬手便要去掏她的心! 胡颜缓缓勾唇一笑,道了声:“小心手。” 这一声,竟吓了邱寨主一跳!他似乎刚想明白一些被他忽略的重要之事,但却已经来不及了。胡颜直接伸出出,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那动作毫无杀气,就像在挥蚊子一样,却……终结了他的性命。邱寨主只觉得脖子上一凉。这种感觉,就跟刚才他手腕上传来的感觉一模一样,实在是太恐怖了!邱寨主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捂住脖子,飞快地后退,眼中的惊恐毫不掩饰。他此刻看向胡颜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猥琐不屑变成了畏惧惊恐,就好像看见了洪水猛兽。 血,顺着他的手指缝不停流淌,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 他脸上气色以飞快的速度退去,一张脸犹如死人般变得灰白。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世界,只剩下冷与恐。 胡颜随手扯过一脸惨白的封云喜,用她的衣袖擦了擦指甲里的血,看向邱寨主,不紧不慢道:“都说了,让你小心手,怎么就不信呢?” 邱寨主瞪了瞪眼睛,似乎在说:你第二次让我小心手的时候,为何割老夫的喉咙?! 胡颜淡淡道:“我从来不骗人,只是骗你而已。世人总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杀。原因你知道了,闭上你那双干瘪的小眼睛,让自己死个瞑目吧。” 邱寨主的身子后仰,轰然倒地。对于他的死,江湖里传说众说纷纭。有说他被曲南一的女护卫分尸的,也有说他是被活活儿气死的。当然,这是后话\u300 第三百四十六章:女修罗 ,“血鹰寨”里的人因为邱寨主死了,变得群龙无主。众人见讨不到便宜,便有了撤退的心思。更何况,邱寨主死了,有些人还急着上位,哪里肯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拼命为其报仇?但是,有些狠话却必须要放下,表明一下立场和态度。 于是,使用倒钩刺的男子扬声道:“且等我们‘血鹰寨’卷土重来,屠尽你们全家!”狠话撂下,大手一挥,示意众人撤退。 胡颜活动了一下坚硬的手腕,道了声:“且慢。”她扭了扭肩,一步步走向使用倒钩刺的男子。 曲南一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胡颜,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怯,只能放任她去。 使用倒钩刺的男子被胡颜叫住,心中有些不安,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脸,让寨子里的其他兄弟瞧不起,当即冷笑一声,道:“有何贵干?!” 胡颜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会意,直接对无崖道:“封住大门。” 无崖领命,带领众人封住大门。 使用倒钩刺的男子心中一惊,暗道:这……这是要不留活口吗?他们……他们明明是强弩之末了,怎敢如此?不不不,还有眼前这位女子。她残杀邱寨主的手法干净利索,简直堪比女魔头。实在想象不出,她竟可以用那漂亮的指甲割破人的喉咙! 他虽然产生惧意,但毕竟不是善茬,立刻发狠威胁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姑娘,不要太自负了!” 胡颜轻轻垂下眼脸,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道:“黄泉路上,你我也不会相见。”抬起眼,勾唇一笑,“我重若生命之人,你却敢伤他?这人间,便无你容身之地!” 胡颜皓腕一动,那男子便忙向一旁闪开,同时大喝一声:“兄弟们,杀了她!为寨主报仇!”喊完,掉头就跑。 “血鹰寨”的人与其说是被再次蛊动,不如说他们看清楚了局势,明白若不杀了胡颜,便逃不出升天,于是纷纷举起兵器,扑向胡颜。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亲眼看见胡颜弹出一条金粉色的金蚕天丝,以手为笔,以血为朱砂,以丝线为印,结出一张符咒,抛向那名男子。 那由金蚕天丝织成的符咒,似乎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亮了一下,随即竟消失不见。可是,众人却眼见着那使用倒钩刺伤了封云起的男子在奔跑中已经掉了脑袋,紧接着是两条胳膊,再然后是整个上身。许是那切割的动作太快,那人在仅剩下半身的时候,还因为惯性向前跑了两步,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血雾。是的,血雾,连块完整的大腿肉都找不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封云起一直默默注视着胡颜,见她此番作为,对她的身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然,生平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的猜测不准。只因为,有能力掌控他人生死且能平静以对的人,非……祭司莫属。他猜测,胡颜是三位祭司中的一人。其实,他隐隐觉得,胡颜的身姿有些熟悉,许是曾经擦肩而过。他也曾怀疑,胡颜是大祭司,但是,大祭司在位快三十年了,定然是一位老妪,不会像胡颜这般年轻貌美。 风儿吹拂起胡颜的发丝,在她光洁的额前划过。这种画面本应让人觉得心怀柔软,可每个人却觉得喉咙发紧、手臂发酸、大腿生疼。他们害怕胡颜,害怕她再弹出一根什么丝,抛向自己。 胡颜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她手段了得,龌龊必报是性格。只因那使用倒钩刺的男子从背后伤了封云起,所以她便让他跑,然后再从背后袭击他,让他百倍、千倍、万倍地偿还封云起。 “血鹰寨”的人被吓傻了,真的傻了。 胡颜静静而立,那张脸干净得好像刚洗过一般,与这里的浊气绝不相符。然,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每次云淡风轻般的出手,都是以最直接、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取人性命。不留任何的回旋余地。一击必中! 她就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子好似随时能乘风归去。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忽视她的存在。 她垂下眼睑,淡淡道:“屠了吧。” 只三个字,却令“血鹰寨”里的人如坠冰窟。他们明明是来屠杀别人的,为何会成为别人手下的待宰羔羊?! 无崖看向封云起,见其点头,率先一步扬起大刀,收割式的砍掉一人的脑袋。其他护卫紧随其后,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有那顽固反抗者,却在看见胡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时,手下微顿,一个不留神,便被砍了脑袋,丢了性命。 这是一场真正的屠杀,十九骑中却无一人手软。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将领,面对敌人,只有一个字——杀! “血鹰寨”是一个汇集了众多十恶不赦之人的地方。他们行事狠辣、无恶不作,偏偏老巢隐蔽,朝廷无法派兵围剿。今日,他们自己撞到了刀尖上,那才是真真儿的自作孽不可活。 “血鹰寨”里的人自知活着无望,便有人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血鹰寨”众人打量着封云起等人,终于发现了封云喜这只软柿子。于是,群为攻之。 封云喜早已被吓破了胆,一边躲闪,一边失声尖叫:“封哥哥!救我!救我!”她见封云起无动于衷,怒不可遏地骂道,“封云起,你不配做大将军!你就是个草包!软蛋!狗砸碎!我救你一命,你却如此待我,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十九骑尚不知封云喜对封云起下蛊之事,可听她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辱骂封云起,一个个儿都变了脸色,对其的营救动作便慢了三分。 “血鹰寨”的人一听什么大将军,也没当一回事儿,他们都以为封云喜被吓疯了,在胡言乱语呢。 封云喜狼狈逃窜,如丧家之犬。突然,她被一根肠子绊倒,一头磕到了某颗死人头上,两眼一翻,竟昏死了过去。 “血鹰寨”的人紧随其后,举刀便要砍死封云喜。 胡颜一脚将“血鹰寨”的人踹飞,算是救了封云喜一命。封云起扬起大刀,袭向“血鹰寨”的余孽。胡颜用脚尖踢了踢封云喜的身子。封云喜被迫翻了个身。胡颜见封云喜的额头上一片血迹模糊,禁不住感慨道:“你一颗活人头,竟没有死人头硬。还真是没用啊。”话音未落,胸腔里气血翻滚,只觉得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涌进了口腔里。 屠杀中,有那胆小之人,立刻跪地求饶,哭喊道:“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不是小人要来招惹封爷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胡颜口中血腥味弥漫,已经无法言语。她看向曲南一,让他问话。 曲南一关切地看了胡颜一眼后,这才对下跪之人喝道:“接着说!” 下跪之人忙点头道:“是是是,小人这就说……”他的眼睛提溜乱转,似乎在想寻找一条逃生路,然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血鹰寨”的残肢断臂,以及满院子的脑袋。他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在护卫们将“血鹰寨”屠杀得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险些崩溃了!他颤抖着,与不成调道,“寨……寨主他接到一个竹片,上面写着……写着啥,小人不知道,不过看过那个竹片后,寨主就说封狗……呃……封……封爷,说封爷的武功被封,现在形同废人,正是夺钥匙得宝藏的好时机。于是……小的……于是小的就跟来了。求姑奶奶饶了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回家就去种田,给姑奶奶供长生牌位……” 胡颜转身,一行淡粉色的血沿着唇角滑落。她虽然没被“血鹰寨”的人打伤,但她为了救封云起,强行冲破僵死血冷之症,此时她的胸腔里犹如烈火烹油,烫得难受。一口血吐出,方能感觉好点儿。偏偏她又是个吝啬之人,最是舍不得自己的血,于是只能咽回去。来不及咽下的,顺着唇角流淌下去。 封云起和曲南一见此,眸光皆是一痛。 封云起扬手刀,直接斩杀了跪地求饶之人。既然胡颜说要屠,那便由他亲自屠个干净!这些人,都该死!尤其是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任何人。若非有这些墙头草,今晚哪会如此混乱不堪?!胡颜原本便被他所伤,如今为了救他,更是…… 封云起攥紧拳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胡颜的侧脸,整个人都如同一根拉满的弓,蹦得死紧。他后背上的血再次流淌而出,他却浑然不觉。此刻,在外人眼中,都看见他那副似乎想要毁天灭地的样子,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腔中跳动着怎样的一颗既自责又荡满柔情的心。他是她重若生命的人呐!他却伤她如此之重…… 夜色中,一轮明月似乎被这片修罗地狱染成了红色。 第三百四十七章:重杀之夜血染衣 ,胡颜静静而立,用食指擦拭掉自己唇边的血,送入口中,**着。她的动作很缓慢,既透着一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优雅,又好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每动一下骨骼都会发出咯咯的声响。她明明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可是却不会给人一种怜惜之感。仿佛,她不疼。 也正是因为这样,却令有心之人,更为心疼。这个坚强的女子啊。 这一刻,封云起已经不想探究,胡颜到底是谁?为何会扮成绿腰逗留在**县内?为何对自己百般勾引?自己与她到底有何过往?为何她与那些男子牵扯不清…… 他只想护着她,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强健的身躯,护她在羽翼之下。 曲南一望着胡颜,心中的痛已经无法形容。既为胡颜,也为他自己。若封云起是她重若生命之人,自己到底是什么?!他真的很想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到底将他当成了什么?可是,他不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便要认;无论是何等苦水,都要吞。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她重若生命之人。而她,早已成为他重若生命之人。 胡颜的身体轻轻一颤,曲南一和封云起同时出手想要搀扶住她,可她却自己稳住了身子,然后转头看向那厚重的大门。 这时,负责侦查的无行来报,对封云起道:“主子,又有人来了。约八十余人,都……都是高手。” 这话,已经不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却真真儿是要人命了! 那暗中的黑手,不但引来了潘夫人,还设计“血鹰寨”突袭,如今竟还有后招。 十九骑,已经倒下了六人,仅剩十三骑。衙役和狱卒更是伤亡惨重,大多数都已负伤,倚靠在墙上,捂着伤口*。 无风见此,痛心疾首,恨声道:“若让我知道是哪个设计此事,定让他不得好死!” 莫名的,曲南一心虚了一下。此事,确实因他而起。他散播谣言,说山魈腹中的钥匙在封云起的手中,引众武林人士前去围攻。今日之事,他早有预见,可惜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和封云起困于一处,成了别人刀下的待宰之物。真是……哎…… 再者,封云起竟是他曾经崇拜的大将军?!陷害自己的崇拜之人,其中滋味,曲南一不想细品。 最要不得的是,此事还连累了胡颜。曲南一表示,真是郁闷、气恼、羞愤呐! 胡颜好似知道曲南一心中所想,竟用那冰凉的小手覆盖上他的手背,微微用力捏了捏。 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却令曲南一那颗不安的心,奇迹般平复了下来。他很想揽胡颜入怀,用自己那炽热的胸膛去温暖她的寒冷。可是,这一刻,被胡颜的小手安慰着,他竟舍不得动一下,生怕这种被她在乎的感觉消失不见。 曲南一贪恋胡颜给予的关怀。且,他那刚冒头的愧疚之意被安抚下去后,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头恶兽便扑了出来。恶兽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用尾巴扫着胡颜的身体,用眼角轻蔑地看向封云起。呜,*裸的炫耀之意。 封云起不生气,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 实话,封云起此刻真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胡颜刚说完,他是她重若生命之人,可这一转身的功夫,却摸上曲南一的手。封云起真想一掌劈死胡颜!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生气了。都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胡颜这朵奇葩和曲南一这只笑面虎面前,还奉行君子那套,简直就是等着被践踏。如此,只能做个真小人、大丈夫了。 封云起刚要有做动作,却敏感地察觉到有劲敌袭来! 那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一掌拍开! 乌压压一群人出现在大门口,与院子里面仅剩的几人对视。 这些武林人士原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几名狱卒而已,却没想到,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的竟会是一场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地上血流成河,将干燥的土地变得泥泞。一颗颗头颅上定格了人类死亡的瞬间,一张张染血的脸上皆是狰狞恐怖的表情。那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残肢断臂铺满了地面。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死亡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院子里,只有寥寥几人站立着。然而,任何一位武林人士也不敢忽视这几人的存在。 对视中,曲南一扬起下巴,露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双手抱拳,冲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这才牛气十足地开口道:“朝廷得知**县里有异,特派本官使计引来心存不轨者,格杀勿论!诸位,深夜造访,是来协助本官斩杀恶人的吗?”后面一句话,曲南一拉长了调调儿,既有威胁之意,又染上了几分嘲讽的调调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周围埋伏了多少兵马,只待他大手一挥,便会令众人命丧当场。 封云起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文官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睁眼说瞎话才是其看家本事。 不得不说,曲南一的话确实令众武林人士心有余悸。他们虽然身处江湖,但谁也不想和朝廷为敌。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封云起。 思及此,武林人士的代表人物冯峡子冲着曲南一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这**县的一县之主曲南一曲大人。冯某久闻其名,曲大人果然人品不凡。” 曲南一看向冯峡子,暗道:这武林人士拍人马屁的功夫也绝不在他这个文官之下啊。江湖才是人才辈出之地。他笑吟吟地回道:“冯庄主大名,本官也是略有耳闻的。这朝堂之上虽然看似远离江湖,但江湖儿女却又与朝堂息息相关。冯庄主,你说,是也不是?” 冯峡子暗自心惊啊!他自称冯某,却并未自报家门,曲南一却能一开口就说出江湖中人对自己的称谓,足见其对自己以及此次夜袭之事都十分了解。虽然曲南一刚开一口,便强势逼人,但冯峡子是江湖中的老油条,哪里会轻易相信?可此时,他却不得不信了三分。他敛衽一礼:“曲大人所言极是。”转而却道,“冯某此次前来,与众武林好汉一样,是为曲大人助阵也。封云起在一夜之间斩杀三十一人,这其中便有冯庄之人,也有众多门派之人。今日,我等得到消息说,封云起被曲大人抓获,生怕他武功高强伤了大人,这才连夜汇集此处,欲陪大人铲除这武林祸害!” “嗤……”胡颜表示不屑。 冯峡子扫了胡颜一眼,见其风华若皓月盈盈,不禁心神摇曳,微微一愣,随即对其敛衽一礼,文质彬彬地道:“不知姑娘为何笑?” 若说这冯峡子,在江湖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家。冯庄是百年传承的武林世家,不但颇有传承,且整个家族都以谦卑克己为家训,明明家财万贯,却行事低调。这冯峡子是冯家现任的大当家,二十五岁有余,五官颇为端正,在当今武林中,绝对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按理说,他的背景强大,为人若张狂些也无不可,但他偏偏穿着洗得泛白的布衣长袍,脚蹬一双磨破了边的鞋子,发鬓上插了一根木簪,全身上下再无任何装饰物,简单朴素得好似一位穷书生。别看他穷酸,但若遇见需要帮助的人,他却从来不吝啬银两。也正是因此,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口碑也变得越来越好。 胡颜回道:“心情不好,随便笑笑。你接着说。” 冯峡子是万万没想到胡颜会这么说话,这也太与众不同了些。不过,他不是傻子,看得出胡颜对他的不屑。尽管如此,他还是为她的声音所痴迷。原本,他已经将话说完了,想必曲南一也听得明白,但既然胡颜让他接着说,他倒是想再说上几句,引得美人顾盼一下也是好的。于是,他接着道:“既然姑娘开口了,冯某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姑娘还想让冯某说些什么?” 胡颜抬手,用食指虚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就讲讲你们这些人,为何如此厚颜无耻吧。” “喂!你个贱货说什么呢?!谁厚颜无耻了?!你今天要不说个清楚,就撕烂你的嘴!”一半老徐娘吼道。 冯峡子侧头,瞥了那半老徐娘一眼。那半老徐娘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言语。冯峡子看向胡颜,正色道:“姑娘此话何意?!” 胡颜笑了笑,道:“很不好理解吗?我听闻你有宝物,起了贪心,杀进你家,却被打死。我那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七大姑八大姨们得知你身体不好,立刻带人围剿你,打着报仇的幌子,实则干得却是杀人掠财之事。为了做成这件不要脸至极的事,还喊起了一个口号‘铲除武林祸害’!啧啧……说实话,现在那些烟花女子都不想着立什么贞洁牌坊了,你们这些人却……呵,真真儿连个最低等的妓女都不如啊!” “放肆!”“狂妄!”“泼妇!”武林人士中响起不同的叫骂声\u30 第三百四十八章:我不死,他无恙 ,胡颜微扬起下巴,送出一个蔑视的眼神。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气煞众人。 冯峡子的眸光闪动,沉声道:“姑娘伶牙俐齿,冯某辩不过姑娘。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封云起杀了众多武林人士,是不争的事实,还请姑娘明辨是非,不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看向曲南一,“曲大人既然抓了封云起,便是要判他重罪。在这里,冯某代表武林豪杰谢谢曲大人伸张正义。”曲南一与封云起站在一处,明显二人已经狼狈为奸,他这么说,无外乎就是要逼曲南一表个态,并将此事夜袭之事淡化,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封云起的身上。 曲南一心思百转,瞬间明白了冯峡子的用意。他倒也干脆,直接回道:“本官抓来封云起,不过是因为一些误会,如今误会解释清楚,封云起可自行离去。” 冯峡子微愣,他不相信曲南一不明白自己今夜前来的目的,却没想到他会爽快地撇了封云起不管。他原本还准备对曲南一进行威逼利诱,没想到压根儿就用不上各种手段。真是,惊喜。 冯峡子闻言笑道:“曲大人深明大义,冯某谢过大人了。” 曲南一摆手道:“客气客气,本官只是秉公执法,不枉抓无辜罢了。” 冯峡子看向封云起,道:“如此,就请封公子陪冯某走一趟了。那三十一条人命,还请封公子给个交代。” 说着,带领众人便大步走进院内。 封云喜吓坏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潘夫人早就昏死了过去,倒也省得很多麻烦。 护卫们护在封云起身旁,严阵以待。 气氛紧张而凝重,似乎一触即发。 胡颜轻叹一声,向前走去。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目光中却露出恳求之色。他不希望胡颜再受伤,不想她为了封云起不固自己的性命,他见不得她唇角的血痕,他……宁愿背负不顾大将军死活的百年骂名,也要护她安全。 可惜,胡颜不肯。 她一点点从曲南一的手中扯出冰凉的小手,以决绝之姿拦在冯峡子的面前。 冯峡子停下脚步,劝道:“姑娘,这不关你事,还请让开。刀剑无眼,伤到姑娘总归不好。” 胡颜无动于衷,静静立于修罗地狱中。 冯峡子喝道:“姑娘!” 胡颜终是开口道:“别叫姑娘,叫祖奶奶。” “嘶……”众武林人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子也凭地狂妄,竟让冯峡子叫她祖奶奶?这得是活得多腻歪啊? 冯峡子当即冷了脸,沉声问道:“姑娘这是打定主意,要管封云起的闲事喽?” 胡颜望进冯峡子的眸子,霸气道:“我不死,他无恙。” 胡颜的气场令冯峡子暗自心惊。他实在想不出,这江湖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幸好,她是女子,若是男子,怕是有毁天灭地之力。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不死,他无恙”,令多少人心生异样情愫?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肯用自己单薄的肩膀着,突然举刀劈向封云起。 其余武林人士见事已至此,留在此处已经得不到好处,便不想在大动干戈。毕竟,没有好处的事做起来特不顺手\u30 第三百四十九章:司韶救场 ,曲南一眸光沉沉,暗自思量起来。钥匙,是骨头?看胡颜的样子,那钥匙对她而言颇为重要,否则不会特意与自己打了招呼,若能从封云起那里拿到钥匙,就交给她。起先,她留下**县,想必是为了寻那人皮帕子,眼下不走,可能就是为了那只钥匙。她要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作为一名可以呼风唤雨的祭司,她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祭司?呼风唤雨?用处?曲南一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条线索,却只差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透。许是身在此山中的原因,所以很多事都被一叶障目了。若他能向后退几步,许就能看清了。可是,他早已站在悬崖上,哪里有可退之地?往前一步,面对生死未知。往后一步,便是尸骨无存。很显然,他只能往前,向着胡颜的方向,不停前行!无论遇见何种困难阻扰,这个女人,一定要躺在他的臂弯里!咦?曲南一好像又摸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祭司以身侍神,无论男女,必须是最纯洁的身子。他想留下胡颜,除了拿到她想要之物,还可以……破了她处子身! 咳……这种想法实在是太龌龊了,但却令曲南一禁不住兴奋起来。哎呦喂,此法甚妙啊!为何他以前就没想过?哎,实在手段不够下流,真真儿愧对笑面虎的称呼,令人汗颜呐。 曲南一看向胡颜的目光,再次变了。那份承载着灼热与算计的目光,竟烤热了胡颜的冰凉肌肤。胡颜察觉到有异,看向曲南一,竟觉得虎躯一震、菊花一紧,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她心道不妙,不知这笑面虎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再待细看,曲南一却收回了那种目光,换上了一种甜到发腻的目光,缱绻向胡颜。胡颜转开脸,不忍再看。曲南一唇角一勾,压在心头的那块乌云终于消散开来。看来,阿颜不是不在乎他的。 在胡颜与曲南一的眉来眼去中,武林人士们已经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实际上,他们进来的人数也不多,毕竟,地上躺着那些死尸,谁也不想踩着人家的尸体走。人死为大,没必要欺尸。 武林人士只留下十余人,要找封云起拼命。这十余人,与被封云起屠杀的三十一人乃是至亲。他们此次前来,不单是为了得到开启宝藏大门的钥匙,更是为了杀封云起报仇泄恨!既然封云起丧失了内力,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兵戎相见的那个瞬间,胡颜刚要有所动作,却在墙头上瞥见一个满头银白色长发的家伙。于是,她干脆身子一软,向地面倒去。 曲南一一惊,吼了声“阿颜”,便扑了上去。 站在墙头上的司韶闻言,一鞭子抽出,卷起胡颜的腰身,便将她拉到了墙头上,抱进了自己怀中。 曲南一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墙头干跺脚。他想骂司韶,却更关心胡颜的伤势,于是吼道:“你轻点!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司韶一手摸着胡颜的脉搏,一手将她揽在怀里。胡颜的身体冰冷得像冰块,五脏六腑都有严重衰竭的症状。若他来得再晚一些,或者说,她再次为救封云起强行运功冲开身体里的那些寒冰,血管不爆裂才怪! 司韶真想将胡颜抛下不管,最好在抽几鞭子方能解气,但他气归气,却还是将真气渡入她的体内,去温暖她那已经快要结冰的鲜血。 胡颜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司韶,虚弱地一笑,道:“小韶儿,你来了。” 司韶不搭理胡颜,继续缓慢地渡真气给她。此时,胡颜的身体太弱,若真气过渡得太快,反倒会伤了她的身体。 胡颜扶着司韶的胸口,站起身,作势要往院内跳。 司韶一把攥住胡颜,喝道:“不要命了!?” 胡颜不语,却开始挣扎。 司韶咬牙道:“你消停会儿!我去!”说着,一跃而下,落在了某位假死之人的胸口上,那人突然惨叫一声,吓了司韶一跳。 司韶一跺脚,那假死之人终于由假变真。 胡颜慢慢坐在墙头上,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她也不傻,明知道自己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继续逞能?救封云起很重要,但自己的性命也不是买白菜赠送的。这个司韶啊,来了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肯出现,怕是真想让封云起死呀。真是狠心的小白眼狼!若不是自己聪明,装昏,这小白眼狼怕是会眼睁睁地看完这出闹剧。哦,错了,他只能是眼睁睁地听完这出闹剧。不过,也算他还有那么两分良心,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故意现身在墙头上,让自己可以看见他。哎,真是别扭的小白眼狼。 曲南一和封云起见胡颜无恙,稍微将心放回到肚子里。二人对视一眼,第一次达到了某种思想层次的共同认知——胡颜装昏! 这女人,还真是……哎,看司韶的样子,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院内的交战,因司韶的加入而变得简单粗暴。 天涯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微微额首。 天涯给无风和无谓一个眼神,三人同时动手,斩杀了无云、无启和无迹。 三名由各方势力派来的细作,在经过一晚上的拼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不想,竟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当然,如此定位也不准确。毕竟,他们是带着目的接近封云起的,从未将其他护卫当成可以背靠背的兄弟。只不过,他们三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早就被封云起发现了细作的身份。封云起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突然出手,想必是留他们已经无用。 三颗人头滚落到地,混在成堆的尸首里,竟分不清谁是谁的头。 无涯、无风和无谓一同对封云起抱拳,表达敬意:“主子!” 封云起微微额首,示意三人退下休息。 三位脆退和其他护卫一样,退到一边,看着司韶挥舞着长鞭,将那些人抽得血肉横飞,一个个惨叫着飞到天上,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无风捂着血淋淋的胳膊,好奇地问无崖:“头儿,你说那司公子明明看不见,为何没有抽错人?” 无涯也没想明白其中原由,于是装出深沉的样子,干脆不语。他大腿上一处剑伤,已经见骨。若非倚靠在墙面上,早就躺地上去了。 无风当即揭穿他,道:“头儿,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没啥丢人了。” 无涯横了无风一眼,彻底无语了。没见他正痛得认真,哪里有空寻思那些东西? 这时,封云起开口道:“武林人士有独家传承,落脚极快、动作灵敏,皆会几分轻功。你们是上过战场的人,动作勇猛,声势逼人,与武林人士截然不同。” 无风赞道:“主子英明!” 无涯瞪了无风一眼,让他不要总拍马屁,自己却抱拳道:“主子观察入微,属下佩服。” 无风翻了个白眼,也无语了。 司韶心中有气正无处可发,一条银鞭甩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都是碎裂之声混杂着人类惨叫。 不消片刻,敌人悉数躺于脚下,唯他一人傲然而立。那样子,竟类似胡颜。司韶可能不自知,他一直在模仿胡颜。他在心中装了胡颜后,无事时便会将她翻出来回味临摹,时间久了,动作自然就像了。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行为,虽无刻意的用心,但却比刻意更为可怕。因为,司韶的一颗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胡颜。苦乐哀痛,都是她。 封云起望着司韶,心中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便是那头戴幕篱的神秘灰衣人。他之所以攻击自己,是为了胡颜。正如今日这般,他并不想救自己,但为了胡颜,他却还是出手了。封云起看得出,司韶真正想抽的人,是自己。 司韶曾杀了二十骑中的一人,那人叫无海,不但是封云起的一名属下,还是……无风的亲哥哥。 按照他惯常的做法,一定会取司韶的项上人头为自己的属下报仇。可今时今刻,就算司韶心中不愿,却还是伸出援手,以一人之力放倒那些心存恶念的武林人士。功过相比,封云起决定按住此事,既往不咎。 这场厮杀结束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变得越发浓烈,熏得人几欲作呕。 剩下的打扫工作势必要立刻进行,不能拖到天明,给**县里的百姓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然,当务之急,却是寻到大夫,为护卫、衙役、狱卒们进行伤口包扎。至于那些已经战死之人,先收殓了尸体,待天亮后通知其家人前来认领尸体,再择日厚葬。 曲南一做事周全,片刻后便布置妥当。与此同时,封云起慰问着自己的属下,分别在每个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待他行至无风面前时,格外赞了句:“甚是勇猛。” 无风在愣怔过后,一个高蹦了起来,兴奋得嗷嗷直叫,连胳膊上的伤都顾不得了。他竟得到了大将军的认可?!实在是太值得骄傲了!真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被大将军认可了!只可惜,这世间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无海,已经死了。他的这种喜悦,再也无人分享。思及此,无风的喜悦之情萎靡了下去,一颗头也耷拉了下去。 封云起见此,沉声喝道:“挺直胸膛!为无海,也为你自己,一直骄傲下去!” 无风眼中有泪,却瞬间站得笔直,大声应道:“喏!” 第三百五十章:这些男子动手能力极强 ,封云起负手而立,望向胡颜。放过司韶,到底是因为司韶的功过相抵,还是因为胡颜,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司韶是如何看重胡颜,而胡颜是如何护着司韶的,有目共睹。保护情敌的滋味,绝不好受。封云起此刻的心情,与司韶如出一辙。 在司韶擦拭银鞭和封云起沉思的功夫,曲南一已经屁颠颠地跑到墙下,仰头,张开手臂,冲着胡颜道:“阿颜,上面风凉。你下来,我接着你。” 胡颜探头看向曲南一,逗弄道:“曲青天的臂膀看起来甚是单薄啊,到底能不能接着小女子呀?” 曲南一暧昧道:“在单薄的臂膀也能接住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信,你试试看?” 胡颜呵呵一笑,刚要有所动作,只觉得脑中一片眩晕,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便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司韶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被胡颜那老不休的给诓骗了。此时,胡颜再次晕倒,他说什么也不肯信了。于是,他站着没动。 封云起见曲南一和胡颜在那里打情骂俏,真是……气得肝疼。他自问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但却总能被胡颜气得一佛升天。他真真儿是想不明白,本朝虽无男女大妨,但也不至于亲近到这种地步?是胡颜对男女之事看得淡薄,还是世风已经如此,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好么,自从遇见胡颜,封云起的三观被一次次无下限地冲刷,都快成凹地了。封云起想得很认真,心里笃定胡颜在和曲南一玩闹,于是也站着没动。 曲南一站在墙下,看得明白,胡颜是真的昏迷了。他手忙脚乱地去接,可胡颜在墙头上晃了两下后,突然向后倒去。 砰地一声过后,封云起和司韶同时一愣,随即撒腿就往院外跑。曲南一伸着两只手,看着空无一人的墙头,很有暴打自己一顿的冲动!不,还是暴打那个昏迷到不肯消停的女人好了!他绕出大门,直奔胡颜而去。 墙外,胡颜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样子就像睡熟了一样。而不远处,则是站着闻讯而来的白子戚和花青染。 花青染眨了一下灿若星河的眼睛,喃喃道:“这是……阿颜?” 白子戚愣了愣,直奔胡颜身旁,先是探手摸向她的脉搏,随即小心翼翼地抚其她的头,见脑后并没有血,这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 封云起上前一步,要从白子戚的手中接走胡颜,白子戚却冷言讽刺道:“你现在形同废人,连阿颜都护不住,有何资格亲近她?” 封云起收回手,不语。眼神却落在胡颜身上,幽幽似狼。 曲南一上前一步,要伸手抱胡颜。 白子戚又道:“你会医吗?可知阿颜伤得多重?你对她毫无用处!” 曲南一一哽,收回了手。视线落在白子戚的脸上,磨了磨后槽牙。 司韶冷哼一声,道:“白子戚要如何说我?” 白子戚直接道:“你双眼失明,自己走路都需靠听别人的脚步声辨认方向,就不怕把阿颜扔地沟里去!”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曲南一的眼睛一眯,挽起袖管,对封云起煽风点火道:“以我这好脾气都忍不下这口气,封公子还真是有容人的雅量。啧啧……原本,阿颜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本官还在想,封公子倒底有何过人之处。今日相处,赫然发现,封公子忍得额头都绿了,还能继续忍,果然非同一般人呐。” 此话着实缺德! 封云起挑眉看向曲南一,邪肆一笑,反问:“如若不然,又能如何?” 曲南一直指白子戚的背影,道:“揍他!” 封云起笑道:“好啊。”手一伸,做了一个请在姿势,“曲大人先来,教教封某,如何下手更为妥当。”白子戚抱着胡颜,他如何能打得下去? 曲南一一哽,封云起看都不看他,大步走到白子戚的身边,问:“白坊主,阿颜的伤可严重?” 封云起这话问得客气,白子戚便没有再刺他,于是皱眉回道:“她的体内似乎有股霸道的寒气在游走,所过之处冻伤她的静脉,凝结她的血液。她目前的身体极其虚弱,又是那该死的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之相!” “又?”封云起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白子戚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关心则乱,竟露了口风。 曲南一瞥了白子戚一眼,暗道:好你个鬼东西,怕是早就知道绿腰是胡颜,所以才这么死缠烂打的吧?怎么,还以为这个秘密之有你自己知道,别人都是睁眼瞎的傻子? 曲南一刚要张嘴刺激白子戚,就听封云起道:“她扮作绿腰时曾被我打伤,莫不是那时候做下了病根?” 嗖嗖……所有的眼睛都瞪向封云起。 封云起微微一怔,随即道:“怎么?你们不知道胡颜便是绿腰?”他说这话的语气明明十分正常,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成了*裸的炫耀之意。 曲南一腹诽:你个瓜皮子,有何好牛气的?你打伤了胡颜却被她以命相护!怎就有脸站在这里说绿腰曾被你打伤过?我呸! 白子戚暗道:胡颜就是绿腰,这已然不是秘密,但能如此坦然地捅破这层窗户纸,封云起不是二货就是缺心眼。 司韶怒不可遏,攥紧手中的银鞭,真想抽胡颜个体无完肤!这些人,不但知道胡颜就是绿腰,还都见过胡颜和绿腰两张脸,他却对着一张银质面具,一看就是十年有余!太-操-蛋-了! 封云起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怨恨,心中的愧疚之意稍缓,一股自豪感却油然而生。能令敌人产生怨恨,那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封云起刚扬起下巴,便觉得不妙。后背发凉,虽无劲风袭来,但那杀气却泛起了滔天巨浪,想忽略都做不到。 他缓缓转回身,一眼便看见花青染在瞪着自己。他的目光十分简单直接,就像……就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在瞪着杀父丑仇人。表情虽不至于狰狞,但那如同小野兽似的目光,却令人汗毛直竖。 封云起刚要张嘴说话,花青染突然扑到封云起的身上,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真的是拳打脚踢。没有所谓的武功套路,也没用任何的内力,就如同孩童般,使劲儿踢着封云起的腿、捶他的胸、轮圆了胳膊揍他的脸,就差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一口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啊。 封云起一个不防被他掀翻在地。 花青染干脆骑在他的身上,拳头若冰雹般砸下。口中还喊着:“我让你欺负姐姐!我让你欺负姐姐!” “嘶……”所有人都傻了。 有两名只受了轻伤的护卫跟在封云起的身后侧,见此情形后,立刻就要救主。曲南一挡在二人面前,道:“没看出来,人家青道长没用内力?这是一场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较量?你们休要多事。” 两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选择退到一边去。没有封云起的命令,他们不敢私自行动。曲南一说得对,这是一场男人与男孩的对决,若自家主子打不过一个男孩,也太丢脸了。虽说这个男孩长得大了点儿。 封云起被揍了几拳后,刚要反抗,却发现花青染竟用了内力,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两名护卫看出不对劲儿,再次上前。 司韶揽住二人,冷冷道:“再上前,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他早就想打封云起了,这次有花青染出手,他乐得看热闹。 白子戚抱着胡颜,将内力一点点儿渡入她的体内,去温暖她的身体。此时回去,也无其他好的办法医治胡颜,就这样抱着她慢慢为她调养,倒也觉得不错。尤其是,看着封云起被打,他甚是开心。 护卫急了,刚要拼命,却见花青染突然收了内力,被封云起掀翻在地。 花青染一跃而起,再次扑向封云起,对其饱以老拳。 两名护卫彻底蒙圈了。其中一人道:“曲大人,这……这青道长一会儿用内力一会儿用武力的,算不算作弊啊?” 曲南一义正言辞道:“胡说!青道长为人最是磊落,他若用内力,那绝对是因为控制不住,一不小心而为之。” 两名护卫苦着脸,点点头,继续看自家主子被花青染揍。 曲南一看向扭打到一起的二人,暗道:花青染好样的!口中却不紧不慢地道:“青染啊,不要下手太重,毕竟人家封公子可是阿颜的心上人,若真伤了他的脸,阿颜会心疼的。” 这话,不是劝架好吗?明明是火上浇油啊!什么心上人?什么不要伤脸?这明显是告诉花青染照脸打! 虽说花青染明晃晃地作弊了,但对此战役,整个江湖众人都众口一词地说,花青染无比磊落,与封云起一战只凭武力没用内力,打得封云起鼻青眼肿哭爹喊娘。这话,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却成了众口一词的事实。虽说有仅剩的十三骑为封云起作证,但毕竟这十三人势单力薄,又不好到处跟人讲诉自家主子被人痛扁一顿的事实。这口气,得咽\u30 第三百五十一章:定情盘蛇戒 ,胡颜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既不是酸也不是疼,而是……活着真好。 说实话,她不喜欢阴曹地府里的气氛。到处都是阴冷的调子,就连天上的那只太阳,也是惨绿色的,就仿佛不整出个令人心慌慌的色调便对不起地府这个称呼。 人啊,活着就要多晒晒阳光。因为,死后没得晒喽。胡颜像只餍足的猫,享受着这一刻的阳光。 屋子里很静,阳光洒在被子上,令人有种温暖的满足感。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芬芳,那是精米才能发出的诱人味道。不杂乱,却引人口水泛滥。 胡颜侧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望向用小炉子煮粥的白子戚,笑吟吟地问:“白子戚,我们吃什么?” “白粥。”白子戚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不沉闷也不尖锐,那是恰到好处的舒坦。 胡颜吹了声流氓哨,懒洋洋地坐起身,一边揉着发疼的胸口,一边用脚去划拉鞋子。她的动作很慢,但却十分优雅,有种画中人的美感在里面。许是她觉得后脑勺不太舒服,便用手揉了揉,这一揉之下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好大一个包!她想做昏迷前发生的事,不禁莞尔一笑。这么多男人,竟然一个也没接住自己,还真是……令人无语。 鞋子没划拉到,她也不急着和白子戚讨要,就那么赤足下了床,一步步走到石几前,跪坐到席子上,看着白子戚熬粥。 白子戚穿着雪白的锦缎,一丝不苟地束起长发,一只手拿着长长的木勺,在白粥里轻轻地搅动,那动作不急不躁,却十分认真。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白粥上,从不曾看向胡颜,但胡颜却觉得格外舒心,就好像这里就是她自己的地盘,一丁点儿的拘束感都没有。有的,只有惬意。 胡颜嗅了嗅鼻子,问:“什么时候能吃?” 白子戚没有回话,却拿起碗,为她盛了两勺米粥。 胡颜接过碗,发现那米粒颗颗饱满、圆润可爱,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倍增。她象征性地询问道:“我得洗漱一下吧?”这话问得实在没什么诚意,不过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一个邋遢之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白子戚望向胡颜,回道:“不用。” 胡颜欣喜异常,用小勺舀了一口粥,吹了两口,便急切地放入口中。 白子戚接着道:“在你醒来前,已经帮你擦拭过了。” “噗……”胡颜一口粥差点儿喷出去。她忙捂住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咽回去。若非她善于吞咽自己的血,怕是一般人还没这份功力呢。她忍着咳嗽,憋了半晌,才将卡在喉咙里的那口粥咽下去。 她喘着粗气,看向白子戚,用食指敲了敲石几,道:“喂,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算她不在乎白子戚帮她换换衣服,但他也不能拿块布就来擦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胸和那啥吧? 白子戚瞥了胡颜一眼,伸手拿下她嘴贱的那颗米粒,舔舐进自己口中,咽下,这才淡淡道:“那你想让谁帮你擦拭?封云起?曲南一?还是花青染?司韶?”随着一个名字的蹦出,白子戚的眼神便犀利一分,直到最后,已然染上了狠厉之色。 胡颜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咽下,用勺子在白粥里搅拌几下,这才笑吟吟地道:“白子戚,不要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在吃醋。” 白子戚打开旁边的食盒,拿出一碟颜色翠绿的小菜,送到胡颜面前,态度平和地道了声:“不然,你以为呢?” 胡颜眯眼一笑,用筷子夹起小菜送入自己的口中:“这是陈年老醋拌得小菜吧?忒冲了,伤身喏。”别这么大的醋味嘛,对谁都不好,忒伤身。 白子戚又拿出一道小菜,放到胡颜面前:“这是徒手撕心,尝尝味道,苦涩否?”伤身?心都撕裂了,谁还管它伤不伤身? 胡颜用筷子敲了敲装着手撕猪心的小碟子,道:“你要不要再来一个炝爆鱼眼啊?”那是你自己眼瞎看上我,怪得了谁? 白子戚直接道:“晚上给你做一道猴头豆脑补补。”你就是个拎不清的,得补补脑子了。 胡颜瞪了白子戚一眼,又扒拉了两口粥,细品之下,才发现,这粥做得太好了。那米粒不但煮得软硬适口,且白粥竟然也只是微微烫口,与想象中的滚烫绝不一样。她探头往那小巧的锅里一看,发现内有乾坤。别看那锅不大,但却是锅中有锅。这粥,竟是隔水煮的。 胡颜的头发很顺滑,她这一侧头,发丝便顺着肩膀滑落到几边上。白子戚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其缠在指尖上,看着它打着转儿滑落,然后再缠绕到指尖,看着它再次滑落…… 胡颜问:“好玩吗?” 白子戚回道:“尚可。” 胡颜扭开头,继续扒拉粥和小菜。 她一口气喝完两碗粥,又给自己舔了一碗,还没等送到嘴边,便被白子戚拦下了。他说:“这些够了,不可再食。” 胡颜虽好吃,却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于是作罢。 白子戚就着胡颜吃剩下的小菜,将粥喝了个干净。 胡颜诧异道:“你没吃饭,为何不与我同食?”随即突然凑到白子戚面前,促狭道,“我知道你为何吃我剩下的了。” 白子戚放下碗筷,问:“为何?” 胡颜点了点白子戚的鼻尖,促狭道:“你莫不是又开始回味起当小乞丐的日子?” 白子戚眯了眯眼,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里,幽幽道:“那时,最喜到别人嘴里抢食。” 胡颜咧嘴一笑:“嘿……” 白子戚的身子突然前倾,落吻在胡颜的唇瓣上。 胡颜瞬间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白子戚,一颗心竟扑腾了两下,暗道:操咧!这孙子竟将祖奶奶绕了进去!祖奶奶并非无知少女,都没有躲开这种特殊的攻势,想必一般女子早就匍匐到他的脚下,去舔他的裤腿了吧? 白子戚后退,舔了一下唇瓣,道:“这种味道,才是最好的。” 胡颜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冷飕飕地道:“白子戚,我个人觉得,之后这顿打于你而言,可能才是最好的。”说着,便身子一转,抬起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白子戚并不躲闪,反而抱住她的脚,目光灼热地盯着看。 胡颜的脚格外白皙,几近透明。五根脚趾头修长,美得令人赞叹。 白子戚缓缓底下头,在胡颜的脚尖上落下虔诚一吻。 胡颜闭上眼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中间,含糊地吼道:“不许再亲我!否则让你进宫去当太监!”哎呀,这人怎么对自己的脚情有独钟,看那样子还真是……一往情深咧。 白子戚从袖兜里取出一物,扣在胡颜的食脚趾上。 胡颜只觉得自己的食脚趾一凉,忙缩回了脚,低头去看,但见一条精美绝伦的小蛇盘在她的食脚趾上。那小蛇被雕琢得活灵活现,就连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辨。小蛇的头部有些特别,看样子是由特殊材质雕琢而成,似玉非玉,白得透亮,显得十分莹润。小蛇的两颗眼睛,是两颗红色的宝石。那红宝石特别璀璨,仿佛能折射出光。脚趾轻轻一动,那小蛇就像活了般在蜿蜒爬行。 胡颜心中欢喜,摸了摸那条小蛇,望向白子戚,目光灼灼地问:“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白子戚回道:“是。” 胡颜赞叹道:“真是好手艺!”用食指摸了摸那蛇头,“这蛇头是用什么做的?、为何感觉如此不同?” 白子戚回道:“牙齿。” 胡颜啧啧道:“竟是牙齿。怪不得,如此特别。你是用什么动作的牙齿?象牙吗?不太像。” 白子戚回道:“白子戚的牙。” 胡颜摸着那颗蛇头点头道:“哦,原来是白子戚的……什么?你的牙?!”她嗖地收回手,感觉手指间有些不舒服了。 白子戚指了指自己的脸:“拔掉了最里面的一颗牙,雕琢成了蛇头,送给你。” 胡颜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食脚趾勾勾了两下,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她扫眼那颗由牙齿做成的蛇头,纠结道:“这……不太好吧。不如,还给你?” 白子戚冷冷道:“安不回去了。” 胡颜突然站起,一脚将白子戚踹翻在地,随即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沉声道:“白子戚,你玩够了吗?!” 白子戚任胡颜踩着,淡淡道:“给你真心,你当是游戏。待我想游戏时,你别误以为是真心便好。”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令胡颜收回了脚。她重新做回到席子上,弓起膝盖,然后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用食指触摸着那颗蛇头,轻柔道:“白子戚,我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哦?是吗?真不知阿颜不喜欢谁?”一个饱含戏谑的声音十分突兀地传进了室内\u30 第三百五十二章:某人失踪,草木皆兵 ,胡颜抬头,便看见一名脸覆半面青铜面具的男子,大步走进了屋里。那红色披风扬起,就像一道个性十足的旗帜,永远那么鲜活霸气。胡颜好像有些明白,封云起为何会喜欢系披风了。他的心里一定有面旗帜,插在了不允许任何人进犯的神圣之地。然,让她想不通的是,若封云起真的那么热爱战场,为何还要假死身退?难道是天家容不得他?哎……自己这些年,一直将精力放在寻找小哥哥和那些祭品上面,对天家的事真是越发不上心喽。 封云起大步走进屋里,解开披风披在胡颜的身上,然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这才哈哈一笑,席地而坐在她的身旁。 说实话,这样的封云起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 气氛有些诡异。白子戚还躺在地上,胡颜一个劲儿得戳着那颗蛇头,看样子就像在抠脚趾,封云起扭头看着胡颜抠脚趾……哦,不对,是看着她戳那颗蛇头。 过了好一会儿,胡颜才放过那颗蛇头,对封云起道:“你身上的蛊毒解了吗?” 封云起回道:“没有。”再无下文。 又过了一会儿,胡颜再次问道:“为何戴着面具?” 封云起回道:“喜欢。”再无下文。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胡颜问道:“你能不能别一次蹦出两个字?” 封云起回道:“可以。” 胡颜挑眉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立刻补充道:“确实可以。” 得,这回终于说出了四个字。 胡颜莞尔一笑,夸奖道:“封云起,我发现你挺可爱的嘛。” 封云起沉默了一会儿,方回道:“别用夸白子戚的语调夸我,有些受不住。” 白子戚冷冷地瞥了封云起一眼后,坐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胡颜噗嗤一声笑,站起身,优雅地摆摆手,道:“都出去吧,我要更衣。” 封云起与白子戚对视一眼,一同退出了胡颜的房间。 门外,白子戚对封云起道:“无论你下次来是否走正门,白家都不欢迎你。” 封云起双手抱胸,懒懒道:“我来看阿颜,与你何干?” 白子戚冷冷道:“这是白家。” 封云起霸气道:“如果我想,便会把这里变成封府。” 白子戚垂眸道:“我不介意,再次让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胡颜推门而出:“什么火海?” 白子戚回道:“烤肉的火海。” 封云起道:“白坊主要烤羊腿,请我留下一同品尝。我应了。” 胡颜笑道:“好啊,待我解决完燃眉之急,回来吃烤羊腿。” 白子戚问:“你要去哪儿?” 胡颜似笑非笑地望着白子戚:“你以前可是从来不问我这些的。” 白子戚道:“现在不同以往,今宵不是昨日。” 胡颜突然伸出手,照着白子戚的鼻尖便弹了一下。 白子戚蒙了一下。 胡颜仰头望天,有些明白曲南一的恶趣味从哪里来的了。看别人一脸懵逼的样子,果然很爽啊! 封云起真是……恼火!这个该死的女子,明明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却又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打情骂俏,真是……气得他肝疼!封云起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若还像以往那般,一见胡颜与其他男子接近便发狂伤人,后悔的只有他自己。封云起开始怀念战场,糙汉子们为了护住心中的家,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没有退让,只有百般谋略与勇猛无谓!赢了,便活着;死了,便埋骨他乡。他善于指挥千军万马,却……不善于与女子相处。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的。你退一步,她便要进十步。你进一步,她便有人分担的焦躁不叫焦躁,但若寻找胡颜时所产生的焦躁被人分担了,就有种被带绿帽子的嫌疑,真是令人不爽到了极致。 白子戚不搭理他,直奔赌坊,让地痞流氓们去寻各处的牛鬼蛇神,务必要找到胡颜的下落。随后,他提议,去寻花青染算一卦。 于是,三个人又骑上快马,匆忙奔去寻花青染。 巧的是,在半路上便遇见了花青染。花青染穿着淡青色的衣衫,脸戴半面由玉片贴成的面具,正策马而来。 四人相遇,勒停马匹。 曲南一直接开口道:“青染,可能测出阿颜所在?” 花青染直接道:“她与我有姻缘,便算不出她身前身后事。” “姻缘?”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嗤笑一声,“青染什么时候学会算姻缘了?莫不是又在信口胡诌?”他至今还记得,花青染骗他说,他与绿腰有姻缘,结果害得他对绿腰上了心,却落得一个伤心。不过,若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因绿腰的存在,才与胡颜有了姻缘。若没有绿腰这个人物,胡颜恐怕会对自己不屑一顾。 花青染的姻缘之说,令白子戚和封云起都格外不爽,大有动手纠结他口误的想法。然,此刻胡颜不见踪影,都没那个心思和花青染较真儿。再者,花青染这人是个拎不清的,脑子总抽风。一会儿是顽童,一会儿又是青道长,谁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花青染瞥了曲南一一眼,十分干脆道:“凭多废话,寻阿颜重要。” 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悠然艳山行 ,曲南一等人调转马头,随同花青染狂奔。封云起的坐骑再次见到曾与自己并驾齐驱的白马,立刻来了兴趣,在封云起的示意下,撒腿狂追了上去。 曲南一和白子戚落后一步。曲南一对白子戚道:“你看那二人戴面具的样子,有没有觉得眼熟?”曾经,他俩被绿腰收拾,不也是鼻青脸肿,一副凄惨的模样。 白子戚瞥了曲南一一眼,道:“子戚有急事,便不陪大人回忆过去了。”大喝一声驾,让马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曲南一一鞭子凑到马屁股上,大喝一声“驾”,马儿屁颠颠地小跑了起来。曲南一恨铁不成钢,却又奈何不得这匹被李大壮喂成了牛的马。 曲南一累出了一脑门的汗,也没能追上那四人。这时,却听封云起的声音传来:“兵分四路,白坊主去集市上寻人,青道长去寻访阿颜旧友,我带人堵住出县城的必经之路,曲大人回县衙坐镇等消息。” 这分配任务的活计,原本属于曲南一的,却被封云起代劳了,他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却又无法指责挑剔。毕竟,这已经算是个万全布局。 四个人,兵分四路,都在寻胡颜。 整个**县因为胡颜的失踪被搅得天昏地暗,简直是地毯式的搜索,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花青染拜访了唐家,却被告之,唐悠天刚亮,就出发去捉田鸡了。没有人知道胡颜去了哪里,为何消失不见。一时间,整个**县草木皆兵。 实则,胡颜则是被一只胖手拉住,跑到艳山脚下去捉田鸡了。 她刚从白家出来,没走多远,便被一只胖手拉住,拖进了马车里。唐悠笑得不见眼球,格外讨喜。她说:“前个儿,我看见白子戚抱着一个女子回家,我一猜就是你。当时人多,我也没敢去寻你。我就守在这里等,终于等到你了吧!哈哈哈哈……”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得到了一只热气腾腾的酱肘子,别提多开心了。 胡颜的唇角刚要勾起,却被她狠心压了下去。 唐悠的脸色一变,皱着眉,关切地问:“你是受伤了吗?一定是受伤了,不然怎么会让白子戚抱着?你那里痛?是不是胸口?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我认识一个大夫,很厉害的,我……” 胡颜心中有暖流划过,但面上却冷若冰霜,沉声打断唐悠的话:“上次放过那兄弟二人时,便与你说过,从此两清,不要再来找我。” 唐悠的脸一红,眼神开始闪躲,随即一扬下巴,蛮横道:“你说两请就两请啊?!你还给我块酱牛肉呢!我现在欠你的,得还你。” 胡颜觉得好笑,于是问道:“怎么还?” 唐悠小心翼翼地道:“我请你吃饭,行不?” 胡颜反问:“还能不能有些其他安排了?” 唐悠想了想,回道:“那喝酒?” 胡颜道:“喝酒就不吃东西了?” 唐悠纠结道:“你不爱吃东西啊?那可如何是好。” 胡颜轻叹一声,摇头道:“不是我不爱吃东西,是你需要减肥了。” 唐悠的脸一红,使劲儿收腹半晌,最终却憋出一个屁来。熏得胡颜头晕目眩,险些没昏过去。 唐悠撑开小窗帘,一边用胖手挥散车厢里的臭屁味,一边对胡颜道:“那啥,我……我也瘦了点儿了。你走后,我很长时间都吃不下去饭,整整瘦了五斤。这不,后又活了,我一高兴,一天就胖回来了。” 胡颜扭开头,笑了。唐悠就像一床棉被,总让她觉得温暖。 唐悠用胖手捅了捅胡颜的胳膊,问:“你是笑了吧?笑了的话,就跟我好吧。” 胡颜被逼得无法,只好道:“现在不能和你好。且过段时间,我将手头之事料理干净,再来寻你。” 唐悠听闻此言,喜悦之情那是按都按不住。一张脸笑成了花,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那我等你。” 胡颜点头,就要下车。唐悠却拉住她不放。 胡颜回头,问:“还有事?” 唐悠扭捏道:“你陪陪我吧。我挺无聊的。” 胡颜又坐了回去,问:“为何无聊?” 唐悠表情落寞,道:“东行和西行,要走了。” 胡颜挑眉,问:“为何要走?” 唐悠回道:“他们不肯说,反正是与我告别了。” 胡颜的眸光一利,冷哼一声,低喝了声:“他们敢!”饶他们一命已是开恩,若不明白她为何饶他们一命,当真是死不足惜!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那兄弟二人若不懂,她便教教他们。 唐悠被吓了一跳,立刻攥住胡颜的手,求道:“别别,我知道你厉害,但你别伤害他们。我和你说说,是把你当朋友,不想……不想……” 胡颜瞥了唐悠一眼,道:“不想什么?不想留下他们?你若不想,就放他们去。鸟儿入林,可是捉不回来的。” 唐悠咬着下唇,思忖半晌,终是道:“我让他们走。” 胡颜不可置信地问:“真舍得?” 唐悠点头,用力点头,随即摇头,用力摇头。 胡颜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别晃了,头晕。” 唐悠立刻停止摇脑袋的动作,晕晕乎乎地道:“是挺晕的。”随机道,“我是不想他们走,但他们要走,我也不会扣着人不放。我家是要招个上门女婿,离心的,不能要。” 胡颜笑道:“你是个拎得清的。如此,甚好。”伸手拍了拍唐悠的肩膀,“你的姻缘不会错。信我,便好。” 唐悠点头,眼睛瞬间变得灼亮:“真的吗?真的吗?我的姻缘会很好?我能有几个相公啊?” 胡颜的嘴角一阵抽搐,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报半晌后,她才道:“这个……不好说。” 唐悠笑成了包子脸,美滋滋地道:“我这辈子,一直在期盼着好姻缘。只要那人对我好,我一定会对他好。” 胡颜想到上次那个倒霉蛋,于是问道:“被你砸昏的那名男子,是叫苍山吧?” 唐悠瞪大眼睛,大声道:“这你都知道?你太厉害了!” 胡颜咳嗽一声,也没过多解释,苍山这个名字,还是她上次路过唐悠家门口的时候,听她喊出口的。胡颜问:“苍山这人如何?可入得你的眼?” 唐悠兴奋的表情突然变得萎靡了下去,喃喃道:“苍山是个好的,可惜……可惜太壮实了。哪里有翩翩君子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土匪头子。那体格,都快赶上我了。” 胡颜哽了一下,感情唐悠只喜欢那种纤细柔媚型的。其实,苍山的美是极其阳刚的。胡颜被拉进车里前,就曾注意到,赶车之人就是苍山。那匀称的身材,充满力量的腹肌,无一不是真男子汉的象征。胡颜看得出,苍山不是一位无名小卒,只不过在机缘巧合下流落至此,便宜了唐悠而已。 唐悠见胡颜不语,以为她不信,便喊道:“苍山,你来!” 帘子被掀开,一张满脸胡须的壮汉脸,出现在了胡颜眼前。 唐悠摆摆手,道:“行了,你出去吧。” 苍山将头一缩,退了出去。 唐悠哀怨道:“看吧看吧,多壮实啊。” 胡颜忍笑道:“是啊,多壮实,和你多般配。” 唐悠再次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别人笑话我一个就够了,不能再笑话我的夫君。” 胡颜咂舌道:“你觉得苍山那样子出门,会被人笑话?” 唐悠撇嘴道:“他一个人出门倒没啥,万一和我一起出门呢?别人不得说,看,一只猪和一头牛?!” “噗嗤……”胡颜没忍住,笑喷了。 车厢外,苍山迎风而笑,无声,却十分欢快。 唐悠还在继续哀怨,胡颜却微微皱了一下眉,道:“我有事,先走了。” 唐悠立刻拉住胡颜,可怜兮兮地道:“胡颜,我不会缠着你的,今天是我娘的祭日,你陪我给她上柱香,行不?” 胡颜见唐悠神色落寞,眼中有哀求之意,便放缓了呼吸,点了点头。 唐悠欢呼一声,随即却尖叫道:“呀!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胡颜随口胡诌道:“天热,凉快些才好。” 唐悠皱眉:“可是,也太凉了。” 胡颜道:“待天凉了,我便让自己暖和些。”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有底气。她这种寒,是源于身体里。唯有身体里的热,才能暖她的这种寒。冰寒刺骨的滋味不好受,被烈焰焚烧的感觉也定然不少。哎……只可惜,这世上无人能与自己的身体匹配啊。 唐悠素来信服胡颜,于是点头赞道:“还是你厉害,能根据天气改变体温。等你有空也教教我呗。我冬天还好过,就是夏天有些难捱。幸好现在是秋天,不然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这肚皮缝里,都是汗水。整不好,就出红色的小点点。”弯腰,从框里掏出两只果子,递给胡颜一只,自己啃了一只,口齿不清地喊着,“苍山!出发!” 车厢外没人应话,但车轮却滚动起来,直奔艳山而去\u30 第三百五十四章:坟前 ,艳山上,坟头前,唐悠从篮子里掏出供品,一一摆上。这时,胡颜才知,她和唐悠吃的果子,竟是要供奉给唐悠娘亲的供果。 胡颜有些无语,干脆倚靠在树干上,望着天上漂浮着的白云,享受这一刻的自在。 唐悠在她娘的坟前嘀咕了半晌,最后烧了些给她娘的东西,然后又将那些果子捡起来塞进篮子里:“娘啊,等会儿我爹他也来祭拜你,我看他准备了很多东西给你,这三瓜俩枣的我就拿回去路上吃了。” 胡颜用眼尾扫了唐悠一眼,彻底无语了。 唐悠一把拉过胡颜,对着坟头道:“娘啊,这是我认的妹妹,以前叫绿腰,现在叫胡颜。”转头看向胡颜,“你到底叫啥?” 胡颜答:“胡颜。” 唐悠又转头看向坟头,道:“娘啊,她真名叫胡颜,我可喜欢她了,她是我朋友,你在地下有灵,就多帮我照顾她啊。” 胡颜垂眸,看向那坟头,道:“你娘早就投胎了。” 唐悠微愣,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胡颜淡淡一笑:“你娘是个好人,下辈子投胎是位贵人。你和她还再见的缘分。” 唐悠突然扑到坟头上,咧着大嘴就嚎上了:“娘呀,你投胎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你让我去看看你呗,我可想你了……” 胡颜道:“别哭了,这是好事。” 唐悠嚎道:“不行,还得哭会儿,我太伤心了。” 胡颜道:“我听见田鸡的叫声了。” 唐悠憋回眼泪,站起身:“你说得对,这是好事儿,不能哭。那个,田鸡在哪儿?那东西烤起来,可香了。” 胡颜随手一指:“那儿。” 唐悠一把攥住胡颜的手,就往那边拖:“走走走,抓田鸡吃去!” 胡颜:“我有事……” 唐悠:“我心情好,你得陪我庆祝一下!既然我娘都投胎成贵人,那我以后也是贵人了。走走走,先吃顿烤田鸡庆贺一下。” 胡颜无语啊,半晌才道:“你当我信口胡诌的,行不?” 唐悠摇头,一脸认真:“那怎么行?你那么厉害,你说得我都信。” 胡颜愣了愣,随即道:“走吧,吃田鸡。” 唐悠欢呼一声,撒丫子冲了出去。 苍山走到胡颜身边,道:“你对她不错。” 胡颜淡淡道:“所以,不许任何人对她不好。”衣袂飘飘,向唐悠所在的地方走去。 胡颜离开后,她身旁的那棵树开始倾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唐悠闻声回头,脸色一白,撕心裂肺地喊冷声:“苍山!小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苍山,成功地将他怼到了那棵树下,被结结实实地砸个正着。 胡颜捂着眼睛,真是不忍再看。她下手时极有分寸,怎会砸到苍山?可唐悠这么一扑,却将苍山扑到了树下。真是……妙不可言。 看着唐悠手忙脚乱地搬树,胡颜忍不住勾唇笑了。 那树并不粗,只有碗口大小,但想要搬动,确实需要一把子力气。 唐悠搬了两下,没搬动,回头喊胡颜:“快来帮忙!” 胡颜露出虚弱的表情:“我重伤未愈,不能用力。” 唐悠忙点头:“好好,你休息。我来。”挽起袖子,又开始折腾上了。她忙中出乱,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头扑到苍山身上,再次将人压了个结结实实。 苍山的脸色一变,却硬挺着没吭声。 胡颜探头一看,打趣道:“这若是那体格纤细的文弱书生,怕是早就被你压断气喽。” 唐悠的脸一红,飞快地瞥了苍山一眼,爬起来,继续和树干较劲儿。 苍山眼见着唐悠再次挽袖子、瞪眼睛,怎敢劳烦她再次动手,忙自己推开树干,站起身。 唐悠感慨道:“果然是身大力不亏啊。瞧瞧,这么粗的树,说推就推开了。咦?这树是怎么倒下的呢?” 胡颜不待唐悠细看,拉着她便走:“快走,田鸡要跑光了。” 唐悠的注意力瞬间被田鸡吸引,一蹦三尺高地扑了过去。于是,在那潮湿阴暗的地方,就看见唐悠像只欢脱的田鸡,蹦来蹦去。不时,抓起两只田鸡,摇着胳膊,冲着胡颜和苍山兴奋得哇哇大叫。 唐悠对美食的热爱程度已经超出了胡颜的想象。她那车厢里,不但塞有各种蜜饯,还装了不少调味品。苍山负责收拾田鸡、拾柴、生火,唐悠负责烤,胡颜负责吃。 闻着田鸡那诱人的香味,唐悠就像只小黑熊看见了蜂蜜,不停地耸动着鼻子。尽管她很馋,却还是将烤好的第一只田鸡递给了胡颜:“妹子,吃!” 妹子?胡颜莞尔一笑,接过田鸡,撕下一条腿送入口中咀嚼着,赞道:“真香。” 唐悠眯眼笑着,拍着胸脯道:“那是!你也不看这田鸡是谁烤的,就我这手艺,那可是不传之秘!对了,你上次给我的牛腿肉,也好吃得很啊。那是谁做的?改天再给我整点儿呗。” 胡颜回道:“白子戚做的。” 唐悠诧异道:“他会做饭?” 胡颜笑道:“何止会做?手艺了得。” 唐悠一脸垂涎地追问道:“都会做啥?” 胡颜想了想,回道:“他会得应该不少。我吃过一种叫杂锅子的东西,十分美味。” 唐悠吞咽了一口口水,问:“啥味?” 胡颜示意她看手中翻烤着的田鸡:“糊了。” 唐悠忙转动手中的树枝,一顿忙活,口中还不忘问:“说说,啥味啊。” 胡颜咬下一口田鸡肉吞入腹中,半眯着眼睛眺望向艳山,若有所指地幽幽道:“最难消受的味道。” 唐悠诧异道:“那是啥味儿?怎还最难消受?那东西硬,咬不动,不容易克化啊?” 胡颜勾唇一笑,道:“是啊,味道美极,且不容克化。吞下如吞金,会要人命的。”最难消受美男恩哦。 唐悠立刻摇头:“那还是算了,别吃了。我虽爱吃,但却不想为了美食而丢了性命。我若没命了,哪里还能继续吃美食?” 胡颜点头:“是这个道理啊。” 唐悠转而却道:“不过,若真有那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人间美味,我是撑死也愿意的。” 胡颜挑眉看向唐悠:“你还能不能有点儿立场?” 唐悠立刻挺直腰板:“我素来很有立场。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不喜欢唐倩就是不喜欢唐倩。她死了,我总过也没哭过两回。我可为你哭了好几天呢。”说完这些,她瞬间意识到不对,立刻偷眼去看苍山,见他正在认真添柴火,好像没注意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胡颜,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这么说,他不懂啥意思,你……你可不能杀人灭口啊。” 胡颜眸光一厉,阴沉沉地道:“他听了我的秘密,我怎能放过他?!” 第三百五十五章: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悠一抖,忙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求道:“别……别这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闭上嘴巴。你……你别杀他。” 胡颜摇头,狠绝道:“不行。他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凭什么放过他?” 唐悠立刻大声吼道:“谁说他不是我什么人?!他是我倒插门的夫婿!” 胡颜盯着唐悠看,唐悠的脸突然爆红起来,眼光也开始不停地闪躲,最后却干脆直愣愣地与胡颜对视,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胡颜那张满是阴霾恶毒的脸慢慢染上笑意,戏谑地打量着唐悠和苍山,拉长了调调儿“哦”了一声。 唐悠这才知道,自己被胡颜耍了。 唐悠十分气恼,想要扔下手中的田鸡去捶胡颜,但又舍不得放下美食,当真是难为死人了。她不敢看苍山,最好低垂着脑袋,将田鸡当成胡颜,一口口使劲儿咬着。 苍山扫了唐悠一眼,忍不住笑了。 唐悠在一口气吃了十八只田鸡后,才继续开口说话。她用胳膊肘真话,可你说出的真话却并是他们想听的话。因此,真话变成了假话,假话却成了真话。由此可见,人们所希望的不是听到真话,而是听到他们真正想听的话。 胡颜眼见着唐悠要暴走,十分无奈地喊了声:“姐。” 唐悠的身子一僵,满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胡颜,磕巴“你……你叫……叫我啥?” 胡颜用手指点了点地面,示意唐悠坐下:“还想我回答你的问题吗?” 唐悠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声道:“想!”她生怕胡颜不讲了。至于胡颜叫她啥,她听得可是一清二楚。嘿嘿,胡颜终于认她这个姐姐了,真好。唐悠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坐在地上也不肯老实,就像一只不倒翁,脸上挂着笑,左右摇摆着。 胡颜伸手烤着火,缓缓道:“唐倩受到苏玥影蛊惑,放毒迷昏我,以为从我身上能得到迷惑花青染的办法。我假装昏迷,诱出苏玥影。苏玥影杀了唐倩和燕归,我杀了苏玥影。” 唐悠从胡颜开口讲诉时便不在摇晃了。胡颜那短短三句话,却包含了三个人的性命。错综复杂,却有直白简单。唐悠觉得,她明明听明白了胡颜的话,却又好像压根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将胡颜的话在心里寻思了好几遍之后,才渐渐理清了头绪,当即气愤道:“你说,我爹还骂我,说我不懂姐妹情。就那缺心眼的玩意儿,明知道咱家麟儿是被苏玥影抱走的,却还信那贱人的话,与其合谋害你。这等没心没肺的人,我怎会当她是妹妹?!你都不知道,她素来都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嘴上说得格外好听,可但凡我挨老爹收拾,都是她在背后捅的刀子。就连我那喜好男色的名声,也是她引着华姨娘到处说的。这人,就是个缺心眼。我的名声坏了,她就能好了?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俩之间都是一些小事,我都懒得和她计较。反正,与华姨娘相比,我更不喜欢唐倩。她死了,我也伤心了两天,不过也就两天而已。老爹骂我是个冷血的,我也没吭声,自己的血到底是冷是热,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对了,妹子,那晚被烧的两具女尸,其中一具是苏玥影的吧?” 胡颜点头:“对。” 唐悠忙问:“那燕归呢?他的尸体在哪儿?” 胡颜勾唇一笑,那样子坏得不得了:“两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剩下的,恕难奉告。” 唐悠一脸懵懂的样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第二个问题是啥。当即垂着自己的脑袋骂道:“真是蠢笨如猪!” 胡颜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回吧。” 唐悠站起身,用力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这才爬上马车,冲着胡颜摆动胖手,示意她也上车。 胡颜摇头道:“我不与你同行。且记得我的话。不要找我。待我是事了,自会找你。” 唐悠的眼睛一转,探头问:“我找表哥,行吧?” 胡颜回了句:“随意。” 唐悠嘿嘿一笑,将头缩回到车厢里,载着一袋子的田鸡,心满意足地走了。 胡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溜溜达达地去了县衙。她会尽量避免与唐悠接触,直到收拾干净了身边的魑魅魍魉。首先,要解了封云起的蛊。 第三百五十六章:情路行三人 ,胡颜走在街上,发现每个人看自己的表情都十分诡异。纵使自信如她,也不免偷偷摸了摸脸,误以为脸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路行至县衙,直接进了后院。 后院的厨房里,王厨娘正领着东珍珠和萱儿准备晚饭,那大嗓门吼得震天响。胡颜分别推开曲南一和司韶的房门,发现二人皆不在。她转身出了内院,直奔县衙里用来关押待审犯人的牢房。 两名狱卒见是胡颜,立刻放行。 胡颜穿过狭窄阴暗的牢房,来到关押老道的青石牢房,命狱卒打开牢门。 老门打开的瞬间,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子便尖叫着扑了出来。 胡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脚踹出,将那王瞎婆又踹回到了牢房里去,咣当一声撞在墙面上,昏了。 胡颜问:“什么东西?” 瘦狱卒忙回道:“胡护卫,这是那老道的婆娘,王瞎婆。” 胡颜道:“把老道提出来。” 胖狱卒和瘦狱卒同声应道:“喏!”二人举着火把,走进牢房,解开了锁住老道的铁链,然后将只剩下一口气的老道提了出来。 胖狱卒道:“胡护卫,这老道可凶悍了。大人审他时,他突然发狂,差点儿咬到大人。你可得小心点儿。” 胡颜笑道:“好,多谢提醒。” 胖狱卒一张脸瞬间爆红,搓着手道:“客……客气啥,他……他现在也伤不了人了。我没给他送饭,故意饿饿他,免得他伤人。” 这时,牢房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 曲南一的声音传进了牢房:“阿颜!阿颜!” 胡颜瞥了老道一眼,对两名狱卒道:“先关着他,别让他死了,等会儿我来提人。” 两名狱卒领命,又将老道轻轻地扔回到牢房里,然后锁上了牢门。 胡颜走出地牢,在大门口与曲南一相遇。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劈头盖脸地责问道:“你去哪儿了?不是说来县衙,怎不打声招呼就不见了?你那身体刚好点儿,就随便溜达,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你……” “嘘……”胡颜将食指竖起,放到曲南一的唇瓣上,成功阻止了他那连绵不绝的责备。 曲南一的神色一软,轻叹一口气,拉下胡颜的小手攥进手心,柔声道:“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胡颜道:“原本不知,现在知了。” 曲南一问:“你去哪儿了?” 胡颜抽回自己的手,搪塞道:“遇见一故人,聊了几句。”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一语中的:“唐悠?” 胡颜挑眉看向曲南一,赞道:“曲青天真是聪明绝顶,小心变成秃瓢哦。”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黑发,笑道:“贵人不顶重发,若我天生富贵,秃不秃倒也无所谓。惟愿我两鬓斑白之时,还能帮你数数脸上的皱纹。” 胡颜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能垂眸不语。拒绝的话说得太多了,多到她都快要将其当成了儿戏。 曲南一眸光闪动,隐隐藏着深意,突然靠近胡颜,在她耳边低语道:“阿颜,我弃官与你同游可好?” 胡颜一惊,忙转头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直接在胡颜的唇瓣上啄了一吻,随即得意洋洋地笑道:“能看到阿颜惊讶的表情,就算真辞官归去,也是值得的。只不过,我这位曲青天若丢了官帽,就成了那百无一用的书生,遇见强敌时,除了躲在阿颜的裙摆下,还真不知道能为阿做些什么。这芝麻官虽小,好歹还管着**县这一方水土。不敢狂言能护得了阿颜,最起码,可令阿颜心安。” 胡颜望着曲南一,心中百感交集,竟无法言语。 曲南一眸光缱绻地回望着胡颜,柔声打趣道:“阿颜如何看我,是否觉得曲青天今日格外英俊不凡?” 胡颜收回目光,转开头,看向夕阳:“曲南一……” “嘘……”曲南一将食指竖起放到胡颜的唇瓣上,“你每次连名带姓的叫我,总令我心中惶恐不安。” 胡颜抓下曲南一的手,攥紧手心,苦涩一笑,道:“有位高人,曾给我卜过一卦。卦中说我,情浓时葬身无处。”抬眼,直视向曲南一,“曲南一,你不要玩火。因为,我不是一个纯良之人。若我死,定会拉一个陪葬品。” 曲南一回望着胡颜,用坚定且轻柔的语调说:“你死,我活还有何意义?若非要穿过十八层地狱,才能得到你。那么,我已在十九层等你。” 胡颜闭上眼睛,心中烦乱不堪。明明不想牵扯,却变得剪不断理还乱。当初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就不应说什么“难衣”,简直就是“难心”。今时今日,他就应该叫曲南心,而不是曲南一了。 胡颜在自己的世界里竖起高墙,前外种满荆棘,墙上挂着红色的禁行帆子,既警告外人不可入内,又强行困住自己不许外出。她用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小哥哥的出现;她用一个梦圈住自己,让自己有赖以活下去的勇气。她不知道,若自己失去这些会怎样。是否还能抵得住那僵死血冷之症的发作,是否还会去寻找一个接着一个的结契者,用她们濒临死亡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让自己可以继续苟延残喘。 无数个日日夜夜以来,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放弃目标,就等于放弃了生命,就等于嘲笑自己的执着,就等于撕毁了自己的信念!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直在寻访小哥哥,却多次与封云起擦肩而过。是啊,在她的记忆里,小哥哥还是十七八的样子,青涩却有担当、稚嫩却给予了她温柔的怀抱。她不知道,小哥哥会长成什么模样,许会长得又瘦又高,许会变成一个福气满满的胖哥哥…… 岁月才是戏弄人的高手,它将人当成玩偶,在青春的脸上雕琢下“到此一游”的痕迹,且以成长为名,硬是拉长人们坚硬的骨棒,直到骨棒变得酥脆,它才甩手将人扔开,仍由人们跌散、变成灰迹,成为过去。 每个人都有过去,所以,并不稀奇。被人遗忘的,往往也只是过去。 可是,胡颜不能。 她不能遗忘过去,却又被现实拉扯着不放。 怪不得,她的命数是“情浓时葬身无处”。终究有一天,她会死在这些男人的手上,却不知,到底谁才是那把结束她性命的匕首? 许是曲南一,许是封云起,许是白子戚,许是…… 呵,一不小心,终究是招惹了很多人呐。 “曲南一。”胡颜的唇动了动,缓缓唤出他的名。 曲南一一直观察着胡颜的表情,在她平静的外表下看到了无法平静的灵魂。因此,他一直在等,等着她开口和他说些什么。若她始终不开口,他便找不到突破口。在遇见胡颜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处心积虑地想要一个女子。他一直游戏花丛,感慨情为何物,如今看来,他不过是太贱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感情,他不屑一顾。遇见胡颜后,他方知,有种感情叫可望不可即。如今,他多想将胡颜与他的感情变得简单明了。他发誓,他会珍惜。可惜,老天爷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总喜欢拿自以为是当成与众不同。这段感情,怕是没那么容易圆满。然,他已做好死磕到底的准备!无论,用上什么样的手段!哪怕是黄泉路上,他也要与她相拥、相见。 胡颜在叫了声曲南一的名字后,便不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曲南一的眼睛,眸光锐利,隐含霸气,开口道:“曲南一,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你有能耐,就收了我的心;没能耐,就看着我与封云起双宿双飞。我活得实在太久了,便豁出去这条命,陪你走这一遭!” 胡颜这话犹如千军万马,以不可抵挡之势,冲向曲南一的心里。所过之处,响起金戈铁马的声音,久久不觉于耳。铁蹄之下,黄沙滚滚,令人窒息。 胡颜的话虽看似不负责任,但却真实地为曲南一敞开心扉,给他留有一站之地,让他有资格与封云起对决。 这个决定,不但令曲南一震惊,就连胡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曲南一到底为她做了什么?她为何就肯如此待他?他除了那张油滑的嘴,还有什么?就如他自己所说,若失了县令的位置,他只能躲在她的裙摆下寻求庇护和安全。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像个小贼一般,溜进了她的心里。哦,是了,曲南一就是个贼。他偷了她的金面具,偷了狱卒长的钥匙,偷了她的门栓…… 胡颜交出性命,不再理会所谓的宿命。不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谁又敢肯定,捅进她腹部的匕首会要了她的性命?也许,终结这一切的人,是她,而非他。 若无退路,那边开战吧。 胡颜十分明白,自己要得是小哥哥。至于封云起,她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若他能赢了曲南一,她便放他一命。然后,她会献祭上自己的生命,换回她的小哥哥。若曲南一赢了,她虽得到了厚重的感情,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信念,葬身何处又有何关系?呵……不过一死而已。 二人携手并肩而立,望向天边的红色残阳,好似看见血雾弥漫下的瑰丽,透着生命的痕迹与意义。 第三百五十七章:胡颜之狠 ,曲南一说:“阿颜,我们定情的位置真是别致,竟是在牢房门口。这一定是象征了我俩的感情牢不可破。” 胡颜道:“定情了吗?我怎不知?若真定情,也是画地为牢。”这曲南一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的行家里手。 曲南一一脸心痛的表情,道:“阿颜,你难道不知,你这话凭地伤人?我的身、我的心,悉数给了你,你若不负责,我还有什么活路?” 胡颜嗤笑一声,道:“你的身?” 曲南一挺了挺胸膛,低语诱惑道:“随时可以给你。” 胡颜扭开头,唾道:“真是皮厚!” 曲南一探头过去,就要亲胡颜那微微泛红的小巧耳朵。他已发现,刚才对着胡颜的耳朵低语时,她的耳朵便会泛红,且微微颤了两下。那样子,实在是招人怜爱,恨不得将其含在嘴里才好。 就在这时,地牢里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 胡颜转身向地牢走去:“我去看看。” 曲南一磨了磨后槽牙,道:“牢房里只有王瞎婆一位妇人。” 胡颜点头,进入地牢。 曲南一喊道:“阿颜,我在后院等你。你小心那老道,好像得了失心疯。” 咣当一声,牢房的大门被关上。 曲南一磨了磨自己的唇瓣,笑得一脸荡漾。心情很好,哼唱起他改编的《风流》,一路向内院走去:“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逐花追月春水流;水流啊水流,相濡以沫浪语羞,大被同眠吟风流……” 牢房里,胖狱卒和瘦狱卒正在全力分开老道和王瞎婆。 胡颜出现,咣咣两脚,成功将老道和王瞎婆分开。 王瞎婆捂着手臂,痛得嗷嗷直叫。 老道的双眼被割瞎、鼻子被挠掉、喉咙上还插着一根木钉,一边不停地喘着粗气,一边在口中咀嚼着什么。 王瞎婆见到胡颜,立刻跪地求道:“胡姑娘啊,你救救我吧,快带婆子离开这里吧。那臭道士疯了,要吃了婆子啊。你看……”伸出手臂,那上面竟被人咬掉了一块肉,此刻正往外冒着血,“这就是那老不死的咬的。他饿得狠了,要吃人肉哇。婆子这桩婚事,可是你给牵线的,你不能不管婆子啊。婆子虽说贪财,但也没做那罪大恶极的事,胡姑娘啊,你一定要救救婆子啊。”王瞎婆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看起来真是无比可怜。 胡颜看着王瞎婆,冷冷道:“张开嘴。” 王瞎婆微愣,随即垂下头,缩着肩膀询问道:“干……干什么?” 胖狱卒上前两步,迫使王瞎婆抬起头,并用力捏开了她的嘴巴。火把下,王瞎婆的牙齿缝里竟然有黑色的肉渣!很显然,这黑色的肉渣源于那老道。 胡颜冷笑一声,道:“是你饿极了,先咬了那老道的肉吧?” 胖狱卒甩开王瞎婆的脸,将手在大腿一侧蹭了蹭,真心嫌王瞎婆脏。 王瞎婆得了自由,本想摇头否认,却怕胡颜翻脸无情,只好道:“胡姑娘啊,婆子晕乎乎的,记不得事儿了。许是那老道咬婆子的时候,婆子一不小心咬了他一口。呸呸……呸!谁想吃人肉啊,一想到就觉得恶心。胡姑娘啊,您发发慈悲,放婆子走吧。婆子快饿死了。” 胡颜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罪不至死?” 王瞎婆连连点头:“对对对,婆子认罚,罪不至死。” 胡颜垂眸,淡淡道:“李云弟和齐凤,可是你哄骗去老道那里的?”老道的暗室里有六美,这二人便是其中两人。 王瞎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谁,于是便道:“婆子记不起来了。”她得了老道的吩咐,专门哄骗漂亮的女子去寻老道,她和许多漂亮的女子提起过此事,却不知到底有几个人去寻老道。 胡颜道:“算了,不记得也罢。只是要告诉你,李云弟和齐凤本有婚约在身。二人虽被救,却被退婚。二人清醒后,得知知道自己曾**给一位八十岁的老叟,便自尽了。”这也是曲南一忙得脚不沾地的原因之一。 王瞎婆愣了愣,立刻尖声喊道:“冤枉啊冤枉!她们自尽干婆子什么事?又不是婆子杀她们!她们自己下贱,愿意被老道玩弄,又不是婆子强迫的。她们这样的,死了倒也干净。婆子可是无辜的,这事儿可不能怪到婆子身上。” 胡颜本想提走老道,听闻王瞎婆的话后,干脆转身走出牢房。 王瞎婆见胡颜不管自己,忙扑向胡颜的大腿,喊道:“胡姑娘,你可不能不管婆子啊!这婚事可是你连的线,你要是不管婆子,婆子死了也要咒你不得好死!” 胡颜闪身躲开王瞎婆的脏爪子,道:“咒吧,最近无人诅咒我不得好死,觉都睡得不踏实了。”转而对两名狱卒道:“一个时辰后,将老道送到后院。” 胖狱卒心思单纯,询问道:“胡护卫,用不用将老道捆绑起来,他咬人呐。” 瘦狱卒心眼多,当即捶了那胖狱卒一下,道:“要你多嘴!” 胡颜笑道:“人死之前,总得吃顿饱饭的。”说完,转身走了。 胖狱卒一脸懵逼地问瘦狱卒:“胡护卫啥意思?是让咱俩给老道准备饭吗?” 王瞎婆尖叫着往外爬,被瘦狱卒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咣当一声将将牢门落缩。 青石牢房里,突然传出王瞎婆那凄厉至极的惨叫。 瘦狱卒抖了一下,然后看向胖狱卒,嘿嘿一笑,道:“这不就吃饱了吗?” 胖狱卒打了个寒颤,一张脸骇得发白,喃喃道:“胡……胡护卫,太……太狠了……” 瘦狱卒打了胖狱卒一下,喝道:“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那王瞎婆可怜,人家好好儿的黄花大姑娘就不可怜?!” 胖狱卒脸色惨白地道:“可……可是,听王瞎婆说,她和老道的姻缘,还是胡护卫牵得红线。” 瘦狱卒唾了一口口水,骂道:“你娘生了你,你去杀人放火,还他娘地能怨到你娘头上去?你啊,就是瞎好心。有那功夫,去给我买点儿酒菜,我和你好生说道说道这县衙里的事儿。” 胖狱卒憨厚地点头应道:“好好,肚子正饿,等会儿就去给你买酒菜。\u20 第三百五十八章:跋扈与偏心 ,胡颜走出充斥着王瞎婆惨叫声的牢房,踱步走向曲南一的后院大门口。与此同时,花青染出现在了街道的另一边,迎着胡颜狂奔而来。 胡颜抬头,眼见着花青染跳下马背,冲到自己面前。她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却不想,他不言不语,单是用那双如同银河般璀璨的眸子盯着她看。他在尽量平复着心跳,刻意放缓了呼吸,想要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然,此刻,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正沿着他那晶莹剔透的肌肤缓缓流淌而下,顺着面具,蜿蜒成一条性感的小溪,引入衣领消失不见。由此可见,他到底是多心急。 胡颜对花青染这个人,实在说不上喜欢或者厌恶。他俩之间貌似早已没了关系。哎哎哎,这么说也不对。他俩好像一直都不曾有过关系。若有,那也是仇敌的关系。上一次,花青染为了配合她装醉,任封云起抽打时,胡颜确实稍微感动了一点点。但这种感动,很快便烟消云散了。感动这种东西,就是一只油滑的鬼。偶尔冒个头,却会随时消失不见。尤其是,感动在胡颜这里,真没多少存在感。 不想和他耗时间,于是胡颜主动问:“有事?” 花青染用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胡颜不语。 胡颜又问:“无事?” 花青染仍旧不言不语。 胡颜笑道:“哑啦?” 花青染一扭头,看向天边出残颜,干脆不搭理胡颜了。 面对这样孩子气的花青染,胡颜也彻底无法了。随着接触次数的越多,胡颜也发现了花青染的怪异之处。这人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灵魂。一个老成持重,一个童心未泯。前者悲天悯人、仿若谪仙;后者邪恶无比,却又憨直可爱。 胡颜见花青染如此,便知道他在生气。她想了想,便明白他为何生气了。许是他也在找自己。只不过,她又没拜托他寻找自己,这哄人的买卖,她可不应。 胡颜不理花青染,就要伸手推门,却听见花如颜那娇柔的声音传来:“南一,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不想再多做叨扰。这是我闲暇时为你秀的帕子,手艺有些粗糙,你若不嫌弃,便留着用吧。” 曲南一道:“你重伤在身,怎能如此操劳?竹沥,快扶着你家小姐去休息。” 花如颜道:“南一不接帕子,是嫌弃如颜吗?” 胡颜推门而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她径直走到二人中间,伸手取过那帕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对花如颜道:“你自己都知道这帕子做得粗糙,怎还好意思拿出来送人?你非要拿出来送人,也别送给曲青天啊,人家可是好官,怎能收此贿赂?若你正想送曲青天一些有用之物,我倒是觉得,你大可以比照着送给老道的那些黄金,同样送一些给曲青天,没准儿他接得更欢喜一点。” 白草和竹沥被胡颜的话气得够呛,却知道她的厉害,不敢贸然出手。 花如颜虽然生气,但城府颇深,不会吵闹不休让人看轻,只是道:“胡姑娘一上来就夹枪带棒的伤人,是何道理?如胡姑娘还怨恨如颜行为不当,大可以直接了当地针对如颜。如此挖苦一个人,实在令人不耻。” 胡颜啧啧道:“我如此直接的针对你,你都没看出来?还说什么挖苦?哎呀,看来还是我的功力不够,让你误会了。那好,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在针对你、讨厌你、收拾你。不存在什么含沙射影、夹枪带棒。” 花如颜脸覆面纱,含泪瞪向胡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胡颜挽着袖管,笑道:“来,让我剥一块皮下来,我便允许你针对我、讨厌我、收拾我。”看那样子,似乎是真打算剥花如颜的皮。 花如颜摇头后退道:“你……你怎能如此野蛮?”说着,眼神溜像曲南一,隐有求救之意。 胡颜一步步靠近花如颜,邪笑道:“这就叫野蛮?你也忒没有见识。那我还真得让你见识一番,何为真正的野蛮。” 说着话,回头一扫,没见到花青染,暗道这人果然脾气了得。就是不知道,自己真揍了花如颜,他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抽出“三界”砍自己。 曲南一感觉有些头疼啊。情感上,他绝对是倾向胡颜的;理智上,他也是倾向胡颜的。他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了胡颜的心里,哪里肯为了花如颜就失掉占据胡颜心中一隅的资格?事是这个事,理是这个理,关键是如何办,才能顾全胡颜的感受,还能将她暂时安抚住。这个……至于日后胡颜如何打击报复花如颜,他看不见,也就管不着。再者,花如颜是花青染的堂妹,他若不管不顾,也说不过去。曲南一此人观察入微,他见胡颜回头望门口,立刻猜到门口可能有人,于是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都来了,就进来吧!” 门口的白袍翻飞,白子戚走进了内院。他看向胡颜,淡淡道:“既然你无事,我便回了。”转身,走了。 曲南一等着他救场了,哪里肯让他走,当即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腕,热情道:“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 “如此,就多谢了。”白子戚没有应话,封云起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他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进了内院。 曲南一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封云起,偏偏又不能当着胡颜的面将他赶出去,那样只会显得他太过小气。曲南一憋着内伤,对封云起笑道:“封公子这速度够快的。” 封云起道:“没有花道长快。” 曲南一疑惑道:“嗯?” 花青染出现在门口,刚才那副汗流浃背的样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衣袂飘飘、临风独立。 竹沥一见花青染出现,立刻凑到他跟前,小声告状道:“公子,胡颜欺负小姐。” 瞬间,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花青染的身上,想看看他到底如此处理此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花青染此刻堪比清官。 花青染倒也干脆,直接道:“两名女子,各凭本事,别人不许帮衬,只管互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很明显,花青染在偏帮胡颜。谁不知道,花如颜打不过胡颜。她对上胡颜,只有被打的份儿。更何况,花如颜还身受重伤。不过,在场的很多人却不觉得花青染在偏帮胡颜,因为,胡颜也受了重伤。只不过,她这人皮实,不会捂着胸口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花如颜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花青染,用含泪的双眼控诉他这位坏心肝的堂哥。 竹沥小声嘀咕道:“公子怎么可以这样?” 白草附和道:“可不是,怎能偏帮外人?”转而看向曲南一,“大人,奴婢家的小姐可是为您才受伤的,您倒是说鞠躬道话啊。奴婢家的小姐可是受了重伤,哪里有力气和胡颜对打?” 嗖嗖……所有的目光又都转向了曲南一。 曲南一摸了摸额头,道:“这个嘛……若让本官来断,本官倒是觉得青染所言在理。如颜和阿颜都受了重伤,彼此都讨不到便宜。一对一,最是公平不过。然,目前二人实在不宜动粗,还是要以休养身体为重。来来,今日本官做东,大家都消消气儿,坐下来吃口便饭。”和稀泥,曲南一自认为最有一套。 白草嘟囔道:“都不是好人,都欺负小姐。” 胡颜突然探头看向白草的脸,露齿一笑,道:“不如我雨露均沾,也欺负欺负你好了。” 白草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开一步。一张脸骇得发白,就好像遇见了洪水猛兽。 胡颜哈哈一笑,那样子真是……张狂至极。 白草和竹沥再次疑惑了,以前是绿腰那个丑女人,被这些男人宠爱、护着,现在又变成了胡颜这个凶狠恶毒的女人,再次被这些男人宠着、护着,这**县到底是哪处风水出了问题?真是没天理了! 胡颜笑着笑着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且眼神并不良善,于是收了笑,抱拳道:“今日让众位担心了,是区区的不是。不如待明日,区区设宴款待各位?” 封云起道:“择日不装撞日。” 胡颜笑道:“巧了,区区今日有事,不便与诸位同乐。” 封云起双手环与胸前,微扬起下巴,道:“何事?说来听听。” 曲南一腹诽:瞧那样子,哪里像中蛊失去内力之人?简直不可一世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胡颜竖起食指,摇了摇:“暂时不便奉告。”转而问曲南一,“司韶呢?” 曲南一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立刻笑吟吟地道:“司韶啊?他当这里是客栈,今个儿一早就不见了,亏他拿我的十两月俸还脸不红、气不喘。” 胡颜点头道:“如此,我便暂住他的房间。” “不可!”白子戚和封云起同时开口。花青染不吭声。曲南一则是皱起了眉头。 曲南一道:“万一他半夜回来了,总归不便。不如……”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干笑道:“不如还是去白茂才那里住吧。”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明明是想让胡颜留下同住,怎就将人往外推呢?哎呀呀,还是胆量不够啊! 白子戚向胡颜伸出手,简单直接道:“回家。” 呦呵!这倒是个干脆利索的!众人不悦了\u3 第三百五十九章:众男争宠 ,封云起道:“阿颜住在白坊主的家里实在不妥。” 白子戚直接回击道:“难道住在封公子的家里就稳妥?” 封云起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闪,摇头一笑,自嘲道:“也不妥。毕竟,我现在形同残废,非但护不了阿颜安全,反而是个累赘。” 封云起这话刚落,所有男子皆在心里骂了句:太不要脸! 果然,胡颜道:“我晚上去你那住。” 封云起没有任何推脱和客套,干脆地抱拳道:“如此,区区的性命就请阿颜费心了。” 得到胡颜的承诺,封云起决定溜之大吉。毕竟,此处硝烟四起,他又武力不敌,被人揍一顿非但揭不来,还损了男儿气概。 思及此,封云起道:“今日就不与众位把酒言欢了,封某要回家准备一番。” 你准备什么?啊!你说,你到底要准备什么?是酒?是菜?还是自己沐浴更衣?!曲南一在心里咆哮,却又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既然胡颜做了决定,就算他用剑逼在自己的脖子上,怕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白子戚的眸子沉了沉,却没有言语。 花青染最没有立场,也只能保持缄默。然,出乎人意料的是,花青染竟然开口说话了。他非但说话,还扭着身子,就好像很痒的样子。他说:“姐姐,青染后背好痒,你般青染抓抓。”说着,将后背送到胡颜面前,让她挠。 胡颜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不但因为花青染的言谈举止类似孩童,还因为他后背上渗出的大片血迹。 花青染扭头看向胡颜,撒娇道:“姐姐,挠挠呀。” 胡颜微微皱眉,问白子戚:“子戚,有没有金疮药?” 白子戚从袖兜里拎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胡颜。 胡颜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将他拖进了司韶的房间。 曲南一喊道:“我来我来,我与青染是知己,上药的活计应该我来做。” 花青染直接回头瞪了曲南一一眼,道:“谁和你个二皮脸是知己?” 曲南一一哽,无语了。直到胡颜将房门关上,他才收回目光,看向白子戚,笑吟吟地道:“你说,花青染是不是装的?” 白子戚问:“你问得是哪个花青染?” 曲南一沉吟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花青染?”转而看向封云起,“你怎不拦着阿颜?” 封云起道:“花青染的伤是我抽出来的。”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怪不得青染打你,打得绝对不冤枉。” 封云起道:“曲南一,你若不里挑外撅是不是就不会说话?” 曲南一无耻道:“这是我说话的风格,各位习惯就好。既然封公子不打算在我这里混饭吃,那就不送了。” 这时,司韶的房里传出花青染暧昧的呜咽声,以及带着轻微鼻音的撒娇声:“呜……姐姐,轻点儿……不不,这个不能摸,呜……这样不行啦……” 白草对花如颜道:“小姐,我们进屋吧,这样伤风败俗的声音,唯恐脏了小姐的耳朵。” 花如颜微微额首,衣袂飘飘地走回屋里。白草和竹沥紧随其后,都进入屋,且将门狠狠地关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些污秽不堪的声音。 曲南一不能淡定了,一马当先冲进司韶的房里,正好看见胡颜一脚踩在胡凳上,一手按着花青染的肩膀,强行去掀花青染的面具,完全一副地痞流氓样。 而花青染则是*着上身,用外袍护着胸前,一副惨遭流氓调戏的良家小女子模样。 花青染和胡颜听见曲南一冲进屋里的声音,前者扭头看向曲南一,后者则是借机掀了花青染的面具。 花青染那浮肿的眼睛、通红的鼻尖,以及多处擦伤的脸颊便暴露在众人面前。胡颜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曲南一真有自戳双目的冲动。这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紧随其后的封云起和白子戚见此,也觉得脑仁发疼、眼睛发胀、青筋直蹦跶。 曲南一原本冲在最前面,却被封云起一臂掀开。封云起大步走进屋里,一把攥住花青染的手臂,道:“人是我抽伤的,必要负责到底。” 花青染问:“你要怎么负责?让我出抽回来?还是给我钱财?”不待封云起回话,他突然伸手掀了封云起的面具,接着道,“我统统不接受。” 封云起的脸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当真是青青紫紫格外精彩。花青染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封云起见自己的面具被掀,倒也光棍,直接挑眉问花青染:“你待如何?” 花青染道:“我得去你家养伤。” 封云起当机立断道:“好。” 于是,花青染穿上衣服,扣上面具,被同样扣上面具的封云起拉着走出了县衙后院。自始至终,二人都没看胡颜一眼。 胡颜被忽视得如此彻底,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她看向白子戚。白子戚更是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转身走了。 曲南一贱兮兮地笑道:“阿颜,你可看出来了,无论何时何地,唯有我一直在你身边?”曲南一将门关上,一步步走向胡颜,“那花青染的身子太过白净,实在没有看头,不如阿颜品品我这身皮,是否能入你的眼?”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胡颜在心里骂了声曲南一的娘,但想了想,又收回了自己的骂。曲南一的娘何其无辜啊,怎能因生了这么个倒霉儿子就受连累呢? 胡颜抬手虚点曲南一,道:“我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做,耽误不得,你且速速退下,否则明日必要戴面具出行。” 曲南一重新穿上外道,一脸正色道:“既然阿颜如此说,我又岂是那拎不清的人?你只需明确告之我一声,何时鉴赏我的皮?今晚,随你去忙,本官绝不做那狐媚子。” 胡颜的手动了动,真有霸打曲南一一顿的冲动。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曲南一甚是有趣。于是,她放下踩在胡凳上的腿,撸下袖管,义正言辞道:“你且洗干净等我。”眼见着曲南一眼睛一亮,胡颜接着道,“猴年马月,我必不负你。” 曲南一瞪了胡颜半晌,终是一甩衣袖出了屋子。猴年马月?!他非要来个今时今刻不可\uf 第三百六十章:登门讨人皮帕 ,县衙里仅剩的一位尚能执勤的衙役,见曲南一走出了屋子,忙迎了上去,道:“大人,有两人揭了告示,应征当衙役。” 曲南一的眼睛一亮,道:“出了武林人士大闹牢房的乱子,还有人来应征当衙役,足见其对本官治理之能的信任。好,很好!让他们进来吧。” 衙役点头应道:“喏。” 曲南一又道:“所有衙役都在家养伤,唯独你一人带伤坚守县衙。本官虽倍感欣慰,却不忍你落在病根。放你七天假,回家休息去吧。” 衙役感动异常,颤声道:“喏!谢大人体恤。得大人赞,属下……属下愧不敢当,唯誓死效忠大人!”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回去休息吧。” 衙役再次应道:“喏!”转身,吊着一只胳膊走了。 不多时,两名应征衙役的人,走进了内院。 曲南一正低头寻摸着坐的地方,感觉有人向自己走近,便抬起头望向二人。这一望之下,真是倍觉心惊呐! 来人容貌出众、气质不俗,且长得还十分相似。曲南一虽不曾见过二人,但却通过收集**县里的信息了解到,这二位正是住在唐悠家里的成东行和成西行! 按理说,这兄弟二人并不值得曲南一心惊,但他就是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若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胡颜。在曲南一的认知里,那些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总会与胡颜扯上关系。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无论是花青染还是白子戚,或者司韶和以前的那个幺玖,哪一位不是风情迥异的美男子?哪一个不是和胡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下子又出现两个找上门的,你让曲青天如何能淡定得了?哎呀呀,真是要老命了! 曲南一尚未开口说话,成东行先一步敛衽一礼,开口道:“曲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曲南一的心咯噔一下,暗道:完了,该不会是阿颜又招蜂引蝶,致使人家兄弟二人前来讨要说法吧?说实话,这想法挺诡异的。但若这诡异之事发生在胡颜身上,那绝对就会变得再正常不过。 曲南一心中画着葫芦,面上却尽量表现得淡定从容,询问道:“不知成氏兄弟二人拜访本官何事?” 成东行讶然道:“曲大人知我兄弟二人?” 曲南一笑得和蔼可亲。道:“听说二位是唐家的倒插门女婿、唐悠的入赘夫君,本官算是唐悠的表哥,自然对你们二人有几分了解。” 成东行和成西行的脸一起黑成了竹炭。有比这还埋汰人的吗?你若说他们其中一个是倒插门女婿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把俩都算上了。他们兄弟二人再不济,也不会一起入赘一户人间。虽说,通过这段时间想法,二人发觉唐悠那人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说到心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就冲她那虎背熊腰,兄弟二人就觉得倍感吃力。 成西行当即不悦道:“曲大人休要胡说!我们兄弟二人怎可能入赘唐家?!”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道:“二人初来乍到,在唐家混吃混喝,还真是让本官误会了。呵呵……” 成西行气得不轻,想要动手,却被成东行拉住,道:“曲大人,我们兄弟此番前来,是想请大人交出人皮帕。我们兄弟开门见山,不想为此事为难大人,也想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兄弟。” 曲南一暗道:不是为胡颜来的就行。他将心放回到肚子里,笑吟吟地道:“人皮帕已经不在本官这了,你们去别处寻吧。”说着,摆摆手,示意二人速速离开。胡颜那女人特招男人,他可不想为自己添新的情敌。 成东行犹豫片刻后问道:“大人可否告之,那人皮帕子的去向?” 曲南一睁眼说瞎话地回道:“本官既不是风,又不是练摊算命的先生,哪里知道人皮帕子的去向?” 成西行毕竟年少,性格有些耿直,竟直接揭穿了曲南一,喝道:“你说谎!那帕子一定还在你手上!你若不交出来,休怪我们兄弟二人……” 成东行呵斥道:“西行,慎言!” 成西行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我们就是为了帕子来的,你若听信他的谎话,咱俩可交不了差。” 成东行温文尔雅地一笑,对曲南一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二人。”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拉长了调调儿,笑道:“这个嘛……本官实在不解,为何非要为你们兄弟二人行个方便?你们与本官非亲非故,却打着应征衙役的幌子,想要和本官讨要人皮帕子?!你们二位是哪儿来的这种自信,本官会乖乖配合?若本官说不呢?” 成西行怒喝道:“若你不从,我们便兵戎相见!反正,我们已经做到了先礼后兵。” 成东行道:“曲大人,我们兄弟二人不想与你为敌,倒不是怕了大人,而是想还一个人情给颜姑娘。” 曲南一微微一愣,心中禁不住开始哀嚎:这个糟心的女人,又到处惹情债!还什么人情?谁用你们还人情?!不管曲南一心中作何感想,他脸上却仍旧笑容不便,道:“这样啊……” 曲南一话音未落,花如颜却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手持长剑,细细打量着成东行和成西行。她伸出左手,挡住成东行的脸,仅露出他的双眼,然后将手移到成西行面前。她的眸里渐渐布满血丝,突然娇喝一声,拔剑便刺! 成动行和成西行见此,忙闪身躲开。 花如颜看似柔弱,但一把“如颜剑”却舞得七分凌厉、三分大气,一见便知师从名门。 成动行和成西行善于暗杀,虽被胡颜剿了武器金蚕天丝,但手下武功不弱,更何况兄弟二人连心,配合得天衣无缝,便更胜一筹。 三个回合下来,花如颜已经落了下风。 白草和竹沥见此,虽急得直冒汗,却因不会武功只能干瞪眼。 曲南一不想花如颜受伤,便道:“你们兄弟二人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下流。想必唐悠看见了,定会更加欣喜。” 成东行对花如颜道:“这位姑娘,我们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收手。若伤到姑娘,倒是我们兄弟的不是。” 花如颜一剑刺向成东行的咽喉,成西行忙拔出匕首,刺向花如颜的脖颈。 曲南一大惊失色,喊道:“刀下留人!” 花如颜的剑尖停在成东行的咽喉上,成西行的匕首停在花如颜的脖颈上。三个人静静而立,都在等对方先放手。 曲南一上前几步,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成西行的匕首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挪了个地方,这才对花如颜道:“如颜,收剑。” 花如颜冷哼一声,却在收剑的那一刻,在成东行的胸前划下一剑! 成东行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成西行怒不可遏,用匕首尖指着花如颜,骂道:“好个不守规矩的臭婆娘!看我划花你的脸!” 花如颜突然扯下覆在脸上的黑色面纱,咬牙切齿地道:“这脸已经被你们毁过容了!还想再毁一次吗?!” 花如颜的左脸十分恐怖,脸颊上的皮肤好似在烧伤后便不曾结痂,一直冒着红黄色的脓水,那些脓水绷了皮,贴在面颊上,看起来令人作呕。 面对花如颜的指控,兄弟二人在惊讶过后,终是默认了。 胡颜一直倚靠在门口看着这场热闹,可这时,她发现,这场热闹的火苗快要烧到她自己身上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事故体质。别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最后总能怪到她头上。例如,成东行和成西行中了“蓝焰”之毒后,被某长老救了,将逼到了二人指间。二人却阴差阳错地挠了花如颜的左脸,致使她中了“蓝焰”之毒,毁容了。得,这事儿绕来绕去,还得怪在自己头上。不信?不信就看着。 曲南一没想到,花如颜的脸竟是被那兄弟二人毁的,当即沉声喝道:“你们为何害如颜?!” 兄弟二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花如颜怒声道:“南一,他们二人是要刺杀你,却被我撞破。我与他们力战,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此二人卑鄙无耻,用毒害我容颜尽毁,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曲南一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花如颜竟是因为自己才被毁容的。今日,若非兄弟二人找上门来,怕她会一直隐瞒下去。此等深情厚谊,让曲南一何以为报?! 曲南一觉得心中有火在烧,想要将那兄弟二人碎尸万段!然,他仍心存怀疑和理智,于是眯眼看向兄弟二人,冷声问:“为何?” 成东行抱拳道:“我兄弟二人想拿到人皮帕子,于是一路尾随大人,不想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我二人误以为她是胡姑娘,于是……对其用毒。” 曲南一怒不可遏!如此大胆狂徒,在他治下竟敢如常跋扈伤人!最令曲南一觉得愤怒的是,他们竟在误以为花如颜是胡颜的情况下下毒。若那晚出现的女子当真是胡颜,那现在被毁容的岂不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好生歹毒 ,虽然曲南一心里明白,若兄弟二人对上胡颜一准儿会败得很惨烈,但万一呢?万一胡颜那该死的病症发作了,她岂不是会被毁容成那副鬼模样?思及此,曲南一偷偷地嘘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阿颜。 这么想着,他就转眼去看胡颜所在的房间,想着院里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她。视线,突然与她相对,竟觉得格外欣慰。她还在这里,真好。 胡颜在曲南一的眼中看中的欣慰之意,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作为回应。因为她知道,过一会儿,曲南一就不会觉得如此欣慰了。 果然。 花如颜发狂道:“你们瞎吗?!我与胡颜哪里相像?!你们既要寻她报复,为何伤及无辜?!你们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脸!”长剑指向胡颜,恨声道,“你惹下的债,却让我被这黑锅!为了南一,我可以忍;为你了,却不能!” 胡颜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被暴露在众人眼前,她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都看我做什么?你们接着打、接着打,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花如颜冲着胡颜挥出一剑,剑气直逼胡颜的面门:“此事因你而起,你却要看热闹?!天地不容!” 胡颜闪身躲开,门框却被砍成了两半。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道:“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好。原就毁容了,在气歪了鼻子,可就更丑喽。” 花如颜扫眼曲南一,红了眼圈,对胡颜恨声道:“胡颜!你……你欺人太甚!”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问花如颜:“好吧,我不欺负你了,你说,你想怎么办?”不待花如颜表态,接着道,“先说明,我没你气场足、怨念大,不能像集市里的农村泼妇那般和人家兄弟二人对骂。” 花如颜被气个倒仰,险些背过气去。白草抚住花如颜,喊道:“胡颜,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小姐因为之故才被毁容,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出言伤人,简直就是刁妇!” 竹沥点头附和,道:“再者,我家小姐是为了曲大人才受的罪,曲大人若不能为我家小姐做主,哪还有脸做这**县的一县之主!” 胡颜嗤笑一声,没搭理胡搅蛮缠的白草。若等会儿她知道,她家小姐脸上的毒源于自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曲南一被点名,虽不喜竹沥所言,但却不能坐视不理。正如竹沥所说,花如颜是因自己才被毁容的。 曲南一不想将胡颜牵扯进来,于是对成东行道:“为何要下此重手?可有解药?”前者,是想询问兄弟二人与胡颜有何恩怨,后者却是在为花如颜求药。 成东行回道:“这是误会。” “什么是误会啊?”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紧接着,背着大包提溜着小包的包子脸唐悠,出现了。 她探头往院内一看,见众人脸色不对,本想脚下抹油开溜,但却不想扔下成东行和成西林,于是屁颠颠地跑了进来,先是对曲南一喊了声“表哥”,然后瞥了眼胡颜,装出不爱搭理她的样子,轻轻一声,扭开头。这一扭头,便看见了花如颜的左脸,当即吓得惊叫一声,手拎提溜着的小包裹便往地上掉去。 成东行用脚尖接住小包裹,轻轻向前一踢,那小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这一系列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还是扯痛了他的伤口,口中发出一声若不可闻的闷哼声。 唐悠回神,这才看清楚成东行胸口的伤,当即扑到成东行的身前,想摸摸那伤口的深浅,却怕碰疼了他。她急红了眼圈,攥紧拳头,气势如虹地吼道:“谁他娘地伤了你?!”说着,举目四望,一下子便看见花如颜手中提着的长剑,于是扯下被上的大背包,照着花如颜便砸了过去:“你是这个丑八怪!老娘砸死你!” 花如颜一剑劈下,大背包从中间分成两半,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便落了一地。亵裤、亵衣、衣袍、鞋子、袜子、手帕、两个喝水用的瓷碗、火折子、发簪……林林种种,杂乱却贴心。如今,都碎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在见到那些碎裂了一地的物件时,眸子皆缩了缩。 唐悠见自己为兄弟二人准备的东西都碎了,就好像她的一颗芳心被人切割成了两半,她红了眼睛,吼道:“老娘和你拼了!”说着,就要去扑花如颜。 成东行上前一步,拦下唐悠,沉声道:“回去吧。” 唐悠怒火中烧,吼道:“你散开!散开!我今天非撕了那个没皮的丑货!” 成西行推了唐悠一把,吼道:“你来添什么乱?!快回去!” 唐悠被推了一个趔趄,一脚踩在亵裤上,跌了个四仰八叉,痛得一张包子脸都皱了起来。 胡颜的手指动了动,终是站着没动,如同看个陌生人般瞧着热闹。 成东行轻叹一声,伸手去拉唐悠。 唐悠拍开成东行的手,咬牙道:“不用你。” 成东行看向成西行,成西行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上前两步,一把扯起了唐悠,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唐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回道:“我回家后不见你俩,以为你们走了,这才背着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追了出来。有人说,看见你们进了县衙后院,我……我就追过来了。” 成西行吼道:“你长不长脑子?!我们走怎么会不和你打招呼?!” 唐悠的脸一红,嘟囔道:“万一你们忘了呢?” 成西行彻底无语了,忍不住骂道:“真是蠢笨如……”后面的话,他骂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成东行在唐悠的后背上拔出一片碎裂的瓷片。 唐悠痛得一阵颤抖,却忍着没叫出声。她回头看向成东行,咧嘴笑了笑,道:“你……你别拔了,仔细伤到伤口。我等会儿寻个地方处理一下就好。” 成东行不看唐悠,再次将手伸到她的后背上,拔下另一块瓷片。 唐悠痛得又是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留下,却愣是没哼一声。 成东行将碎裂的白色瓷片扔到了地上,那上面还沾染了唐悠的血,艳红艳红的。 唐悠抿了抿唇,道:“可惜了那么好的瓷碗。”那可是她用积攒了一年的私房买的。 成西行盯着那染血的瓷片,垂眸不语。 成东行攥着唐悠的手腕,道:“走,回家。” 唐悠的虎躯一震,瞪大双眼,望向成东行,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回……回家?” 唐悠没有等到成东行的确认,却听到了白草的嘲讽:“今天没有不给我家小姐一个说法,谁也不许走!真当我们花家是任人欺凌的吗?!我家小姐的脸被你们伤成这样,还不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唐悠一脸懵逼,看看花如颜的脸,又看看兄弟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三者之间有何联系。 成西行突然抬起头,瞪向白草,怒道:“你问我们要什么解药?!要问……”手指一抬,指向胡颜,“问她!”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胡颜身上。 曲南一心思百转,却想不明白其中关联,于是疑惑道:“问她?” 成西行扬言道:“对!问她!那毒本是她的,她自然知道解法!” 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花如颜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胡颜,颤声道:“这是你的毒?你要害我?!你……你好生歹毒!” 胡颜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发现,与智商不对等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辛苦的事。而她,最怕这种辛苦。 一直快言快语的成西行再次开口道:“什么她害你?!是她害我们兄弟,我们兄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却一不小心挠错了人。” 唐悠瞪大了眼睛,视线在胡颜与成西行之间来回扫视,偶尔还拐去看看花如颜。 曲南一心下微震,虽不不了解其中的是非曲直,但也猜到了**不离十。胡颜虽看似跋扈,但实则从不主动伤人。这二人一定是做了令胡颜不喜之事。胡颜不喜,他自然更不喜。没有任何犹豫,曲南一立刻战好了队形,对兄弟二人道:“你们二人定是做了错事,令阿颜不喜,她才会对你们二人下毒。可你们二人非但不闭门思过,反而想着报复?!你们伤了如颜,此事便不能善了!来人呐!”后面三个字喊完,曲南一就知道坏了。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哪里有衙役和自己配合演完这出戏?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胡颜见曲南一那懊恼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抬腿走到曲南一面前,抱拳道:“属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曲南一微愣,随即笑道:“阿颜甚得吾心,不过本官可舍不得让你劳累,你且……”脑袋一转,发现杏花是树下有个木墩,于是指了指那木墩,“去那里休息吧。\u20 第三百六十二章:情裂 ,胡颜站直身子,道:“属下还是贴身保护大人吧。” 胡颜故意加重“贴身”二字,听得曲南一一阵唏嘘不已。 花如颜见曲南一与胡颜打情骂俏,对自己置若罔闻,心中暗恨不已。她攥紧手中长剑,对曲南一道:“南一,你要给如颜一个什么说法?若你不忍处置胡颜,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曲南一微微皱眉,道:“如颜,你也听到了,伤你的人是他们兄弟二人,并非阿颜,为何还扯着她不放?” 花如颜眸中带泪,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曲南一,颤声道:“我扯着她不放?你怎知她不是故意用毒害我?只不过是假他人之手罢了!南一,你为何会如此糊涂?难道真是情生智隔、一叶障目吗?” 曲南一深知胡颜的手段与谋略都非常人可比,若她想要设计陷害花如颜,那还真是……易如反掌。想当初,胡颜设计他的时候,他不也着道了? 成东行道:“此事与胡姑娘无关,既是我们兄弟做的,我们兄弟认。” 曲南一看向成东行,觉得他所言非虚。 花如颜却道:“刚才你们还说,你们兄弟二人欠胡颜一个人情,难道你二人刻意毁我容貌,不是为了还她人情?!” “嗤……”胡颜嗤笑。 花如颜目露凶光,喝问道:“你笑什么?!” 胡颜道:“你伤的到底是脸,还是头啊?” “噗嗤……”成西行笑场了。 胡颜道:“我虽不屑当你的尊师,为你解惑,但实在不忍看你继续蠢笨下去。毕竟,猪可以心安理得的蠢笨,人却不能。我与成家兄弟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他们伤你,是他们的事,你只管找他们报仇。不过,我却十分好奇,你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们曲青天的身后意欲何为?若我没记错,那时,你应该和花青染一同离开了**县吧?” 花如颜冷哼一声,道:“我是与堂哥一同离开了**县。堂哥要去深山老林里修行,我自然要独自离开。去而复返,不过是……”眸光含情地望向曲南一“心有牵绊罢了。” 胡颜拍了怕胸口,大惊小怪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你也想抢那人皮帕子呢。” 花如颜面露寒霜:“那帕子本是我堂哥得到的,我若想要,自会和堂哥说。” 如颜抚掌道:“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强词夺理的嘴脸。那鸡下的蛋,是属于鸡的。你吃进肚子里后,那鸡蛋是属于谁的?鸡若要蛋,可否剖开你的肚子取?哎……我本不是一个讲理之人,但遇见你们这些拎不清的人后,我发现,自己的人品得到了升华。真要谢谢你了,被毁容的蠢货。” 花如颜气个倒仰,用剑尖指着胡颜,颤啊颤的。 胡颜突然对曲南一道:“花如颜口口声声说,她为你毁容了,你打算娶她吗?” 曲南一下意识地摇头:“不娶。”话刚吐口,他便知道,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生硬无情,但若让他再说一遍,仍是如此。在这种事上,若含含糊糊,最后伤害得绝非二人。 花如颜听闻曲南一的回答,身子一晃,长剑脱手而出,掉落地上。白草和竹沥同时搀扶住花如颜,她才没有昏厥在地。 曲南一看向花如颜,饱含歉意地唤了声:“如颜……” 花如颜扭开头,不看曲南一。那纤细修长的脖子,就像垂死的白天鹅,有种凄厉的美。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不肯轻易落下。她抿着唇,就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却在硬装着坚强。若一般男子看到她这样,定然会心生怜惜,恨不得将抱入怀中,好生安抚。 可惜,她要诱惑的那个人,却无动于衷。 曲南一就像傻了般,呆呆站立着,对周围发生的事,视若无睹。 胡颜知道,曲南一惯会装傻。 花如颜也知道,曲南一是个猴精,却只能暗恨不已。 胡颜朗声道:“曲青天的话,你都听清楚了。现在,你可以一边骂着他黑心烂肺,一边收拾行李滚蛋了。”她都占着自己的床榻多久了?还想继续占下去? 白草气得吧嗒吧嗒掉眼泪,冲着曲南一吼道:“曲大人,我家小姐为了你不但容貌被毁,且身受重伤,你难道就忍心让她任人欺凌吗?!”抬手,指向胡颜,“还有你!我家小家毁容,好歹是因为你的毒,你现在非但不拿出解药,却还落井下石!当真不是好女子!” 胡颜问:“如何才是好女子?劝曲青天收了花如颜当小妾,然后收了你俩当通房?哎呀,一想到三女共侍一夫的画面,我怎么就觉得呛眼睛呢?真是……不敢直视。” 竹沥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唐悠听了半天,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怒不可遏,突然吼道:“你们一个个叽叽歪歪的,三个捆一块都斗不过人家一人,还好意思说人家欺人太甚?!来来,你出来,不行咱就练练!”说着,就开始挽袖子。 竹沥被唐悠的凶悍吓到了,忙向后躲了躲。 花如颜站直身子,垂眸看了竹沥一眼。 竹沥脸色一白,忙站立不动。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忍着眼泪道:“南一,我知你并非无情之人,却非要做那无情之事,无非就是想让我死心。如今,我这副鬼样子,生与死皆不再重要。我不想拖累你,就此诀别了!”说着,用脚尖提起长剑,攥在手中,就要割自己的脖子。 曲南一忙冲了上去,一把攥住剑身,喝道:“如颜!不要做傻事!”他虽对她无男女之情,但他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对花如颜所做的一切怎会无动于衷?只不过,感激是感激,却并非喜欢,他素来分得清。 胡颜冷眼看着曲南一的鲜血顺着指尖滑下,真想一走了之,但却不能像以往那般潇洒来去,毕竟,情之一物最是牵人心肺。胡颜也说不清此刻她到底是何种心情,说酸楚吧,有些矫情;说不在乎吧,那绝对是扯淡;说愤怒吧,也只有六分而已。好吧,总体来说,她还是愤怒的。愤怒的胡颜决定开口说话了。她冷冷道:“曲南一,你松手,我今天就要看看,她到底敢不敢自刎!” 若是平时,曲南一一准儿为胡颜的这种行为叫好,可今日不同往日,他怎么能松手?!若花如颜摸了脖子,他下半辈子都要愧对自己的良心。尽管,他那良心所剩不多,但好歹也是有一两重的。 花如颜的剑再次用力割向自己的喉咙,嘶吼道:“如你所愿!” 曲南一既不看她,也不看花如颜,只是垂眸,攥着剑不松手,胡颜似乎能听见剑锋割开他手骨的声音。 胡颜惨然一笑,看向花如颜,道:“好,你赢了,我信你会自刎。”说完,转身便往院外走。 花如颜松了力道,曲南一松开了手。 花如颜的眼泪噼啪掉落,扯下系在头上的发带,缠在曲南一的手上,哽咽道:“南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你,我……我只得活不下……” 曲南一任她绑着手,扭曲去看胡颜,沙哑着嗓子唤了声:“阿颜……” 胡颜回头,淡淡一笑,道:“南一,我知你心事,然,想和我在一起,若非将心沉到十九层地狱,便不会看见我在哪里。” 曲南一一怔,心中剧痛。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一心对待胡颜,为何却得到这样的结局?他已说明,不会娶花如颜,就算被世人唾骂无情无义,他也执意如此。然,胡颜却因他拦下花如颜那自刎的长剑,而选择遗弃他?!他总觉得,他们尚未开始,却又如此草率的结束了。到底是为何?为何啊?! 第一次,曲南一彻底不懂了。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茫然地看着如颜走向门口。 他知道,一旦她跨出这个院落,彼此之间便没有可能了。 他伤了胡颜心。可胡颜又何曾懂过他的心? 就当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难道他的感情就不应该被尊重吗? 他为胡颜可以放弃一些,随她去。她是否可以为了他,暂时放下骄傲,将局面缓和两分?他怀疑花如颜接近自己有其他目的,却也只是怀疑而已。花如颜身为女子,因他之故,毁了容。他不会用迎娶的方式感激她。他只需要一点儿时间,捋清一些不清。 为何,不肯给他一点儿时间?! 封云起一再伤她,她却能一笑置之。难道,因为自己不是封云起?!永远也占据不了她的心? 如何挽救?怎样才能挽救?!难道,要杀了花如颜?! 胡颜说他不够心狠,难道只有花如颜才能证明他足够心狠?!曲南一垂眸盯着花如颜手中的长剑,想着只有将其夺过来,往花如颜的脖子上一抹,他便会得到胡颜的青睐,从而……从而,失去自我。 是的,失去自我。 他曲南一何时变得如此卑微?竟为了得到胡颜的青睐而不惜放弃自己的原则。他本不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但……做人做事,总有一分自己的喜好厌恶在里面。这样他,才是活着他。 曲南一让他将心沉到十九层地狱,那样,他真的会快活吗?会因为得到胡颜而快活吗?且,就算他将心沉到十九层地狱,看见了胡颜,她就会陪伴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曲南一感觉迷茫了\u30 第三百六十三章:无下限的贱青天 ,胡颜刚推开大门,就看见胖狱卒和瘦狱卒压着老道迎面走来。她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是自己让他们二人在一个时辰后,送老道到后院的。 于是,胡颜将迈出去的那只腿,又缩了回来。 她要提走老道,总归是要和曲南一打声招呼的。 她非一般女子,没那些矫情的心思,什么感情不合便避而不见。她是胡颜,没什么见与不见的考量。见,是因为需要见;不见,是因不想见。 再者,她心里明白,她与曲南一之间不会如此轻易了结。若真如此轻易,那感情何来的藕断丝连? 曲南一还在那里剜心割肉的痛,却见胡颜脚尖一转,又回来了! 他那颗严重受虐的心瞬间无药治愈,好得不能再好,再也顾不上任何恼人的想法,欣喜异常地扑了上去:“阿颜!” 胡颜抬手,示意曲南一停下,道:“曲大人,这老道我要带走。” 曲南一脚步微顿,看向跪在胡颜脚边的老道,但见他的双手被绳子捆绑在身手,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痛得直打哆嗦。 老道的痛,并不是因为被打,而是因为那止痛的药丸早已消耗殆尽,全身上下的痛犹如凌迟刀割,若非心中还存了盼头,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曲南一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他又立刻打起精神,笑吟吟地道:“阿颜稍等,待我处理完手边事,再与你细说。”他好像生怕胡颜一口回绝自己的安排,话音未落,便直接转身对成家兄弟道:“你们伤人,实属不该。” 唐悠可怜兮兮地喊着:“表哥……” 曲南一不搭理唐悠,而是冷声道:“你们若能恢复如颜的容貌,此事便既往不咎,若不能,便割块皮还她!” 花如颜蹙眉道:“我要他们的皮有何用?!与我肤色又不相衬。”眸光一利,看向胡颜。 很明显,她要得是胡颜的皮。 曲南一给成家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让二人去寻胡颜要解药给花如颜。此事,他不好多说,生怕惹了胡颜不喜。 成东行看明白了曲南一的眼色,却站着没动。依他看来,胡颜就算有解药,也不会拿出来给花如颜的。 成西行没看出曲南一的眼色,于是愣了愣,转头去看成东行。 唐悠看看曲南一,又看看胡颜,突然开口说道:“表哥,你挤眉弄眼的啥意思?” 曲南一立刻仰头望天,并不停地砸眼睛:“风大,怎还把眼睛迷了呢?” 唐悠道:“吐口口水就好了。” 曲南一依言,低头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唐悠道:“不对。我是说,往你眼睛里吐口口水,口水能把灰冲出来,眼睛就好了。表哥,我帮你吐啊。” 曲南一立刻直视唐悠,道:“好了。” 唐悠咂舌道:“往地上吐口水也能好?” 曲南一正色道:“确实好了。”转而看向兄弟二人,道:“你们二人,别矗在这里了,本官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你们二人就觉得头疼。”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道:“谢大人。” 花如颜却娇喝一声,提剑挡在兄弟二人面前,道:“伤了我,还想走?!” 成西行骂道:“你这丑妇,好不讲理!曲大人让我们兄弟二人陪你面皮,你不同意,如今却吵闹不休,所为何故?!” 唐悠凉飕飕地道:“泼妇就是这个样子,你别搭理她。” 花如颜气急,一剑刺向唐悠。 成西行举起匕首将剑割开,喝道:“我们不还手,不代表我们怕了你!你若继续动手,休怪我们不客气!” 花如颜冷笑一声,道:“我死都不怕,还会怕你的不客气?!今天,我拼死也要让你俩留下性命!” 唐悠立刻张开双手,护在兄弟二人身前,吼道:“你除了会拿把破剑砍来砍去,还会做什么?!真是人丑,心更丑!” 花如颜举剑的手被气得直哆嗦,喝道:“起来!” 唐悠吼道:“你起开!” 在花如颜和唐悠的对峙中,曲南一倍感头痛,于是一点点儿蹭到胡颜身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阿颜……” 胡颜说:“不喜做内宅女子,就是厌恶这种无休止的争斗。扯来扯去,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真章。恨了,提剑便刺;痛了,挥刀便割。哪里来得那些婆妈?” 曲南一一囧,怎么感觉胡颜话里有话,在含沙射影地骂他咧?他张了张嘴,期期艾艾地又换了声:“阿颜……” 胡颜道:“别叫了,我有解药,让兄弟二人走吧。” 曲南一一哽,心中却瞬间点起了爆竹。那噼里啪啦的声音,都快快赶上过年了,甚是欢喜热闹啊。 他屁颠颠地走到花如颜的面前,压着她的手腕,将剑尖戳到地上:“阿颜能治好你的脸,你且放宽心,回屋去吧。外面风大,不宜久留。” 花如颜冷眼看向胡颜,喝问道:“你真能医治好我的脸?!” 胡颜细细打量了她的脸,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能。” 花如颜这才一甩衣袖,进屋去了。白草和竹沥紧随其后。 曲南一偷偷地嘘了一口气。他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他在长安城里吃喝玩乐、招猫抖狗的时候,都是怎么混过来的?那日子,竟成了水中花、镜中月,醒来后,悉数消失不见。他素来自认为最有手段和伎俩,往往一出手,就能拿捏到别人的七寸上。可在胡颜这里,他就像条跟屁虫,只要胡颜开心,他就开心;只要胡颜发怒,他就哄着;只要胡颜不喜,他就想将其不喜之物除之! 傻了? 嗯,还真是傻了。都说情生智隔,曲南一相信,他已经完美地演绎了这个词儿的意思。 迷茫过后,再见胡颜,竟格外欣喜。曲南一发现自己很贱。却因胡颜之故,不得不无下限的贱下去。 成东行看了眼颜胡颜,抱了抱拳,然后扯着唐悠的手走了。 唐悠本想回头和胡颜打声招呼,但因自己的手被成东行攥着,一颗心跳得欢实,竟飘飘悠悠地出了内院,整个人的感觉就像在飞。 成西行弯下腰,将唐悠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好,这才撒腿去追成东行和唐悠。 第三百六十四章:真老道竟是她! ,院子里,仅剩下曲南一、胡颜、胖狱卒和瘦狱卒,以及老道一人。 胡颜走到老道的面前,笑着问道:“他可吃饱了?” 瘦狱卒回道:“回胡护卫,;他吃得饱饱的。” 胡颜道:“给王瞎婆上些药,别让她死了。她的命,总归要留给曲大人做主。” 瘦狱卒和胖狱卒齐声道:“喏!” 这时,花如颜去而复返。她重新戴上面纱,在竹沥和白草的搀扶下走到胡颜面前,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解毒?” 乍一听到花如颜近在咫尺的声音,老道突然发狂。他落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与花如颜有着绝对关系。若花如颜不反水背叛他,他早已逃离此地逍遥去,哪里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老道真是恨呐!比起胡颜,老道更恨花如颜。 老道虽然被狱卒按在地上,但还是以蛮力冲着花如颜所在的方向扑去。白草和竹沥惊声尖叫,花如颜急忙后退,两名狱卒用力拉着老道,一时间整个后院热闹非凡。 胡颜看着热闹,对花如颜幽幽道:“人比人气死人呐。你瞧你,都毁容了,却还有一位高龄老道领惦记着你。啧啧……我真是自叹弗如啊。” 曲南一自知武力不敌,便往后退去,道:“阿颜呐,我就算老掉牙也惦记着你。” 胡颜瞥他一眼,冷冷道:“不稀罕。” 见胡颜这个态度,曲南一突然就笑了。若她一直不生气,他才真要好好儿反省一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老道被捆着双手,却用耳朵辨认着花如颜的脚步声,疯了般追着她跑。 花如颜被白草和竹沥护着,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两名狱卒噗嗤带喘地追着老道。 场面热闹至极。 曲南一道:“要不,救救她吧?” 胡颜闲闲地看着花如颜的热闹:“跑跑,对解毒有好处。” 曲南一问:“你真有办法解毒?”说实话,他不信。 胡颜勾唇一笑,刚要回话,却听一个女子混合了尖锐与沙哑的声音传来:“放开许郎,否则我要曲南一的命!” 胡颜眸光一沉,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东珍珠。 此刻,东珍珠的手中攥着一把菜刀,正逼在曲南一的脖子上。东珍珠因为紧张和愤怒,手不停地颤抖着,竟在曲南一的脖子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血,沿着曲南一的脖子流淌而下。 曲南一苦笑道:“忘记防备她了。” 东珍珠吼道:“放开许郎!否则,我现在就杀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王厨娘举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偷偷出现在东珍珠的身后,照着她的后脑勺便是一下! 东珍珠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把明晃晃的大菜刀,沿着曲南一的胸口滑落,擦着他的脚尖砍进了地里。 曲南一抖了抖,转头看向王厨娘,缓缓树起大拇指。 萱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东珍珠被打昏,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小姐!”人随之冲了出来,直奔东珍珠。 胡颜站得比较远,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当即喝道:“小心!”话音未落,人已经向着曲南一冲过去。 然,她的动作还是慢了。 萱儿已经掐住了曲南一的脖子,且冷笑着对胡颜道了声:“站住。” 胡颜站定,盯着萱儿不语。 花如颜惊叫道:“南一!” 王厨娘故技重施,却被萱儿一脚踢飞。那圆滚滚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冲向厨房的大门。门碎,王厨娘昏死过去。 老道追上花如颜,刚要暴起伤人,两名狱卒却及时赶到,一人一脚,将老道踹翻在地。 百草和竹沥拖着花如颜向一旁躲去,离老道远远地。 曲南一露出苦笑,刚想要开口说话,萱儿便收紧手指,掐得他无法呼吸,身体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曲南一觉得有些窝火,让东珍珠和萱儿进入内院,不过是为了就近看守,方便了解她们的阴谋诡计。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那二人实在是不足为患。尽管如此,他还是让王厨娘注意二人的一举一动。却不想,萱儿竟是隐藏的高手。真是失策啊。 胡颜扫了曲南一一眼,对萱儿:“你若有所图,手下便留七分力道;若无所图,直接掐死他。” 萱儿仰天大笑,声音明明还是萱儿的声音,却又夹杂着三分男子的沙哑,端得是十分怪异。她说:“胡颜,老夫真是喜欢你。”说话的功夫,减了几分手下的力道,让曲南一可以呼吸,却无法言语。 胡颜的眸光一凛,缓缓道:“你才是苏玥影口中那个老不死的下流师傅吧?” 萱儿微微一愣,随即再次哈哈大笑道:“胡颜,老夫真是越发喜欢你了。老夫的那个徒儿,真真儿是不值得一提,与你提鞋都不配。老夫若得了你,必定会日夜宠爱,让你尝尝何为**滋味。怕没个三两日,你便会食髓如味,求着老夫日-你。” 曲南一的眸子眯了眯,眼中的颜色沉得有些骇人。 胡颜却笑吟吟地道:“我可是听那苏玥影说了,她那师傅是个废物,早就不中用了。我真是好奇,你用什么让我食髓如味?”眼睛在萱儿的身上放肆地打量着,嘴巴一瞥,表明了自己的不屑。 萱儿冷笑一声,喝道:“休要耍嘴皮子功夫!你当老夫会轻易动气上当?若真如此,老夫也不配做……”他突然收了话锋,眸光狠厉地瞪着胡颜。 胡颜呵呵一笑,轻挑地骂道:“不配做什么?呵呵……老不死的,还说自己不会上当动气?你就算是千年王八成精,又能如何?只敢缩在萱儿的那副死壳子里。啧啧……你这幅不男不女的鬼样子,还真有恶心人的作用。”对站在对面的花如颜道,“花如颜呐,以你现在的鬼模样,与这老不死的正好相配。不如,我为也你俩拉个红线、保个媒吧。”摸了摸鬓角,“看我为老道和王瞎婆拉的红线便知,我看人配对的眼光极准。\u2 第三百六十五章:要曲南一还是人皮帕? ,此时,萱儿与胡颜、花如颜、老道,分别占据四个方位。萱儿与曲南一的左手边是胡颜,右手边是花如颜和白草、竹沥,对面则是老道和两名狱卒。 花如颜听闻胡颜的话,冷冷道:“我如今的姿色怕是入不了他的眼。我见南一对你一往情深,就不知你为了救南一,是否能舍得这身皮肉了。” 萱儿咯咯怪笑道:“此话正和老夫心意!”他的声音就像一男一女异口同声的说话,既听不真切女子的声音,又分辨不出男子的声音,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胡颜也不气恼,干脆冲着萱儿勾了勾手指,一副懒骨头的模样,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曲南一瞪圆了眼睛,刚要动作,又被萱儿捏紧了脖子。 萱儿却道:“胡颜,你迟早都会是老夫的胯-下-玩-物,老夫不急于一时。如今,老夫只问你要两样东西。” 胡颜道:“让我猜猜?”抬手虚点老道,“他是其一,对否?” 萱儿咧嘴笑道:“胡颜,老夫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胡颜撇嘴,一脸嫌弃道:“你的喜欢实在廉价,就别总挂在嘴上丢人现眼了。”她终于明白,白子戚为何不喜欢听她说喜欢他了。实在是……太没诚意了。 萱儿一哽,随即问道:“你怎知道老夫要他?” 胡颜道:“若我猜得没错,是你闯入大牢伤了司韶,又将木钉刺入老道的喉咙里,不让他开口说话。你既然没直接杀了老道,留着他必然有用。啧啧……真是想不到,你竟还有这种喜好。得,这人给你了。” 萱儿怪笑一声,道:“如此轻易就給老夫了?你把他给了老夫,拿什么去换孔落篱的命?由此看来,这曲南一对你当真是十分重要。咯咯咯……咯咯咯咯……” 曲南一听闻老道的话,心里瞬间透亮,明白了许多不曾想明白的事。原来,胡颜一直需要用别人的命来延续自己的命。夜探苏家时,绿腰本可以抓住苏玥影,却让她跑了。大火当晚,有两具被烧焦的女尸。其中一名女子的身高与绿腰相等,他误把其当成了绿腰,葬于后花园。现在想来,那死的女子,定是苏玥影无疑。胡颜因为得了道燕家戏班凤花的性命,所以恢复了神智,从假山魈变成了绿腰;绿腰因为得到了苏玥影的命,所以变成了今时今日的胡颜;胡颜想用老道去换孔落篱的命,又要变成谁?当然,由这些推断中,曲南一也可以肯定一点,无论是凤花还是苏玥影的命,都不是平白就能得到的。不然,胡颜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拿些老道,又要保他性命。看来,这是一种交换。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老道又怎么值得孔落篱拿性命交换。除非……对,除非她和凤花一样,是必死之人! 是了,燕得林打杀了凤花,然而她却尚有一口气在,于是胡颜与她做了某种约定,收了凤花仅剩的性命,然后承诺为她报仇。所以,胡颜那时才会承认,凤花死与她手。至于苏玥影,花青染说她身染重毒,命不久矣。想必,胡颜为了得到她的性命也动了许多心思。至于苏玥影到底要得是什么,他猜,应该是……燕归。正因如此,燕归才会消失不见。其实,有好几次,曲南一都想问问胡颜,燕归去了哪儿?然,话到嘴边,又都吞咽了回去。他猜,燕归已死。否则,苏玥影不会被掏了心。 曲南一的性命还捏在萱儿的手里,他却一连串地想出很多以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从而,更深层次地了解了胡颜这名女子。她身子那样糟糕,定是因为获取得都是即死之人的性命作为自己生命的延续。实则,以她的身份地位,想要让人心甘情愿地献上生命又有何难?她总是表现得冷血无情,不过是为了保护心中那颗良善的心脏。这样一个女人啊……曲南一突然有种冲动,将她抱进怀里,狠狠地疼她一辈子。 胡颜不知曲南一心中所想,面对萱儿的话,倒也坦然承认:“我的事无需你操心。你既然如此了解我,必知道我是谁。只奉劝你一句,掐着他脖子的手温柔一点儿,不要激怒我,否则,人间、地狱无你容身之地!” 胡颜没有刻意渲染气氛,她的话不紧不慢仿若家常,却令萱儿的神色为止一变。同时,胡颜的话在曲南一的心头产生剧震。他一直以为,这段感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厚颜无耻的追逐,不想,自己竟然也在胡颜的心头上。哎呀呀,早知能在危险之下得她心声,他早就洗干净脖子往前凑了。 曲南一心中欢喜,脸上的喜悦之情那是按都按不住。他的嘴角不停上扬,再上扬,差点儿咧到耳根子后面。 萱儿怒喝道:“不许笑!” 曲南一道:“你嫉妒本官容貌俊朗、笑容璀璨?” 萱儿收紧手指,曲南一立刻被夺了呼吸。 萱儿瞪向胡颜,道:“你休要恐吓老夫。速把人皮帕子拿来,老夫便放过曲南一!” 胡颜道:“你以萱儿的身份,跟在东珍珠身边,就是为了来寻人皮帕子的吧?你真当那是宝藏地图?若真如此,你那脑子与老道真是不相上下。” 萱儿嗤笑道:“休要拿老夫与那傻蛋相比。他不过是老夫的障眼法而已。” 老道听闻此话,突然发狂,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嘶吼声,似乎想要冲过来与儿拼命。 萱儿沉声骂道:“不中用的东西!留你何用?!” 老道突然就不挣扎了。他被两名狱卒摁在地上,蔫头耷脑地好像失去了精气神。 萱儿看向胡颜,道:“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将人皮帕交给老夫了?” 胡颜道:“人皮帕不在我身上,被我放在了白家,你随我去取。” 萱儿怪笑道:“你真当老夫是三岁孩童,会信你的鬼话?那么重要的一件祭品,你会放心放在白家?你此刻为何不动手收拾老夫?还不是因为你体内的僵死血冷之症又发作了?嘎嘎……嘎嘎嘎……你拖延时间没用,只管拿来人皮帕,否则老夫数到三,便捏断曲南一的脖子!让你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一、二、三……” “且慢!”胡颜突然道。 萱儿满意地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胡颜,老夫还要疼爱你,怎舍得与你兵戎相见?” 伸出一只手,“人皮帕拿来。” 胡颜询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人皮帕的用处?为何执意要那帕子?除了帕子,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金山银山?男人女人?还是坐拥江山?” 萱儿冷哼一声,眼含狠厉,道:“那些不过是身外物!老夫要得,是得道成仙!” 胡颜心中一凛,好像摸到了一些门路。人皮帕是六大祭品之一,是重中之重的一样祭品,但却不是可以得道成仙之物。她不信萱儿是因听信了曲南一和绿腰曾散播出去的谣言,便来夺人皮帕。想必,这一切的一切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只是,那人到底要得是什么?原本,她以为这真老道假萱儿是那布局之人,可从他的话锋中得知,他对她的事不过也是一知半解而已。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即将抓住那隐身在暗处的人,却只是扯出了那人身边的一些牛鬼蛇神。这些牛鬼蛇神各个了得、无孔不入。他们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信息,有真有假,却都信以为真。布局之人当真是了不得啊。最令胡颜觉得忌惮的是,那布局之人好似十分了解她。毫不客气地说,她都不了解自己,那人却了解她。可笑不?呵…… 胡颜笑着走近萱儿:“说你缺心眼,你还别不愿信。如真有那得道成仙的法宝,我还至于站在这里被你威胁?早一个炸雷劈你去轮回了。” 萱儿十分警觉,喝道:“站住!” 胡颜摊开双手,继续缓慢前行:“你怕我做甚?你说得对,我的僵死血冷之症发作了。就算你将脖子送到我手下,我也未必捏得死你。” 萱儿突然扬起一拳,打在曲南一的腹部。 曲南一弯下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花如颜再次尖叫道:“南一!” 萱儿道:“再不站住,老夫就活活儿打死他!” 胡颜站住,面无表情地望着萱儿。 花如颜哭喊道:“胡姑娘,你不要再惹怒她。你口口声声说着在乎南一,却不肯拿出那人皮帕救他,你到底置他于何地?若你想将他当成靶子,便不要诓骗他的感情!”花如颜上前一步,望向萱儿,铿锵有力道,“我虽不知你到底是谁,但你若信我,便放了南一,上天入地我一定会将人皮帕子交给你。” 萱儿怪笑道:“嘎嘎……曲南一啊曲南一,瞧瞧,肯为你生、为你死的女人还真多啊。”看向花如颜,淫笑道,“你拿什么证明,老夫可以信任你?” 花如颜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做剧烈的挣扎,终是一狠心,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折辱花容 ,萱儿舔了舔嘴唇,一副猥琐至极的样子,邪笑道:“你脱了衣裳,给老夫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值得老夫信任的资本。” 花如颜的身子颤了颤,眼含狠厉地瞪向萱儿,沉声道:“你休要侮辱我!” 萱儿冷哼一声,道:“没有诚意,老夫如何信你?真当老夫是那没脑子的老道,可以任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吗?”说着,一拳头再次砸在曲南一的腹部。 曲南一痛得直冒冷汗,却咬着牙将翻滚的气血吞进了肚子里。他呲开染血的牙,笑道:“再……再来一下,直接打死本官算了。” 萱儿的眼中划过残暴之色,再次扬起了拳头。 花如颜当即尖叫道:“住手!” 曲南一看向花如颜,轻轻地摇了摇头。 花如颜却凄惨一笑,将手放在系带上,拉开,一寸寸退下外袍。 白草和竹沥同时惊呼道:“小姐!” 两名狱卒立刻底下头,不敢再看。 曲南一的眼角隐约发红,突然喝道:“花如颜,此事与你无关!” 萱儿掐住曲南一的脖子,曲南一立刻被迫禁声。 花如颜深情地凝视着曲南一,含泪笑道:“南一,你无需多说。原本,我并不看好你,也着实想不明白为何会一再救你。我以为,我只是想借你之势去参选大祭司。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想法变了。从我毁容至今,他人对我怎样,你对我如何,如颜眼不下、心不盲,看得分明。若我能恢复容貌,只盼君不嫌弃,让如颜陪在你身边,哪怕做妾,也甘之如饴!”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曲南一望着花如颜,心中泛起酸涩。他想起初见她时的惊艳,争锋相对时的语言,以及她为了救他甘愿放弃恢复容貌的机会,与老道方木成仇。林林种种,浮现于眼前。纵使曲南一对花如颜没有男女之情,却也被她感动了。 “嗤……”胡颜嗤笑一声,打破了曲南一与花如颜的凝望。按理说,她似乎应该向前一步,主动拿出人皮帕,既阻止一位痴情女子的无辜牺牲,又能换回曲南一的一条性命,当真是升华自身形象的好法子。可惜,她不。虽说她看不上花如颜那副情深不寿的鬼样子,却偏偏要看着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胡颜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对萱儿道:“你到底是来看狗血绘本的,还是来夺人皮帕子的?” 萱儿微愣,不解道:“何意?” 胡颜说:“卖烧饼的还想着怎么能将烧饼做得更好吃呢,你一个做恶人的,为何不继续逼着花如颜脱衣裳?瞧瞧你,不男不女的样子,连做个恶人都做不明白,不如回娘胎里重新轮回得了!” 萱儿气急,残虐之气暴涨,吼道:“不用你教老夫!” 胡颜骂道:“你又没给我束脩,交你个毛!” 萱儿险些被气个倒仰,眯起眼睛,咬牙道:“你到底给不给老夫人皮帕?!” 胡颜瞪向花如颜:“你到底脱不脱?!” 花如颜望向曲南一,无比委屈地唤了声:“南一……” 曲南一对萱儿说:“你掐死本官吧。” 萱儿对胡颜道:“这是你逼老夫的!休怪……” 胡颜不待萱儿说完,直接转身,大步走到老道身边,一把扯起他,像拖只死狗似的,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萱儿微怔,随即唤道:“胡颜!你这是何意?” 胡颜头也不回地道:“看你恶心,没心情与你废话。若要谈,明日找我。” 萱儿目次欲裂,吼道:“你就不怕老夫打死曲南一!” 胡颜突然回头,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直视萱儿,道:“以我之名、位之尊起誓,若你胆敢再伤曲南一,我便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轮回,生前受千刀万剐之刑,死后受烈焰焚烧之苦!若违此誓,神鬼厌之!”说完,转身便走。 萱儿微怔,掐着曲南一的手竟开始颤抖。 花如颜颤声嘶吼道:“胡颜!你……你真的不管南一死活?!” 胡颜回头一笑,真诚道:“既然你脱光光就能救他,何必浪费我那块人皮帕子。”转回头,一脚跨出了门槛。 花如颜望向曲南一的眼里盛满怜悯和心痛。 曲南一眨了一下眼睛,竟笑了。很显然,那假萱儿知道胡颜的身份,产生了顾忌。此时,胡颜不能力敌,留下非但无用,反而会助涨假萱儿的气焰。一走了之,看似无情,却是最好的办法。贾萱儿纵然愤怒,也不敢真的要了他的性命。顶多,折磨他。他很怕痛,但更不想看着胡颜为他妥协。他不知道那人皮帕子的重要性,却知道那是胡颜宁愿装疯卖傻扮成绿腰,也要留在**县的唯一原因。曲南一看得明白,在胡颜心中,自己与那人皮帕子相比,孰轻孰重。那答案虽令人心痛得难以接受,但曲南一还是尽量笑得好看。 就在这时,一直好像失了魂的老道突然发力,不但挣开了捆绑着他的麻绳,还一蹦七尺高,直扑向曲南一与萱儿! 窝草!这是什么状况?! 胡颜在一愣神的功夫,那老道竟五指成爪,直取曲南一的心脏! 老道的动作极快,就像一阵风,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胡颜想要去救曲南一,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心脏随着老道抓向曲南一的那一爪,似乎被整个捏碎了! 所幸,花如颜挡在了曲南一的面前,飞快地打出一掌,与老道正面相对。 老道这一掌拼尽了全力。花如颜原本就不是老道的对手,更何况她重伤在身。二人手掌相击,花如颜被打得直接后退,一下子撞进了曲南一的怀里。花如颜去势不减,曲南一被她撞得向后倒去。萱儿被老道的突袭闹了个措不及防。他怕真的掐死曲南一,只好松开手,任由曲南一被花如颜撞得倒在地上。 老道虽然看不见,但却变得勇猛异常、十分彪悍。他好像疯了般往曲南一的身上扑。花如颜挡在曲南一的身前,被老道一掌拍在胸口,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老道再次出手时,曲南一抱着花如颜向左侧一滚,与此同时,胡颜已经出现在老道的背后,手中金蚕天丝像条灵巧的蛇,绕过老道的右臂。胡颜收紧金蚕天丝,老道的手臂被整只割断,掉到地上。他却仿佛不知痛般,仍旧凶恶地扑向曲南一\u3 第三百六十七章:阴古钉 ,胡颜微微皱眉,再次挥动金蚕天丝,拦在老道的面前。 老道仿佛感知不到胡颜的存在,竟不做任何防守,直愣愣地去追曲南一。 胡颜心思一动,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老道这个样子,显然是被人钉了“阴骨钉”。 “阴骨钉”是摄魂术中最阴狠的术法。施术者通过此法害人,先要收取被害者的生辰八字、头发、鲜血,然后刨开九座怨气极重的女子坟,割掉每具尸体左手的尾指,用其骨头打磨成钉,钉入捆有被害者生辰八字、头发、鲜血的小人,然后施咒将其烧成灰,再将这灰混入水里,凝结成冰,“阴骨钉”便成了。施术者只需将“阴骨钉”钉入被施术者的天灵盖,一旦开始施法,被施术者便会变成被冤魂附体的傀儡,一心要杀死被害者。 此术法看似并不复杂,但想要一口气掘开九座怨气极重的坟,就有些难度了,更何况,坟里埋得主儿,必须是女尸。要害男子,必须断女尸的左手尾指;要害女子,就必须断男尸的右手尾指。 若是一般的钉子,总能将其找到拔出,然“阴骨钉”的毒辣之处恰恰在于它是用冰做的,冰一旦进入人体便会被融化成水,流淌出体外。而那混合了怨气的术法,便留在人的体内,找不到、拔不出。除非被施术者彻彻底底的死亡,否则他还是会扑向被害者,不将其弄死,誓不罢休。 萱儿闯入关押老道的地牢,将木钉射进老道的喉咙,不让他开口说话。此番看来,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过,看萱儿那副见鬼了的样子,想必将“阴骨钉”钉入老道身体里的人,不是他。 胡颜知道“阴骨钉”无法破解,唯有杀老道才能救曲南一。然,杀了老道却掐断了她与孔落篱的约定,让她无法在紧要关头得到结契之人的性命,延续自己的命。杀老道,救曲南一;不杀老道,害死自己。 胡颜想要苦笑,却连苦笑的时间都没有。 被人逼成这样,却不知道下手之人到底是谁,她这个大祭司当得实在是够窝囊的了。 胡颜眼见着老道追上抱着花如颜逃窜的曲南一,不再犹豫,拉开手中金蚕天丝,便要割掉老道的头。 萱儿突然出现在老道身前,挡住胡颜的攻击。同时飞快地拍出一掌,击飞老道。他一弯腰,捞起曲南一,对胡颜道:“交出人皮帕子,老夫帮你收拾那老道。” 老道从地上爬起来,又一头扑向曲南一。 曲南一抱着花如颜,对胡颜吼道:“你先走!” 胡颜突然愤怒了,骂道:“狗屁!”若真那么潇洒,说就便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曲南一咧嘴一笑,暧昧道:“还是娘子疼为夫。”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道:“你抱着花如颜与我**的样子,甚是无耻。” 曲南一刚要张口回话,老道便扑到他面前,张开森森白牙,去咬他的脖子。 曲南一一脚踹出,却没踹动老道,反而把自己踹得后退两步。 萱儿横臂一扫,老道闪身躲开,继续去追曲南一。胖狱卒与瘦狱卒见终于有他们二人的用武之地,当即大喝一声,冲向老道。老道用仅剩的左手一挥,便将二人甩了出去。 胡颜咒骂一声,再次去杀老道。 萱儿出手,拦下胡颜:“帕子拿来!” 胡颜胸腔里的寒气乱窜,那僵死血冷之症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她心知不妙,撒腿便往外跑,口中喊道:“明日午时,用帕子换曲南一!” 萱儿气急,却又奈何不了胡颜。他虽知胡颜身体有异,但毕竟忌讳她颇深,不敢贸然行动,生怕中了她的奸计。 萱儿眼中暴虐之气涌动,转眼去看曲南一,却见他已经被老道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萱儿的身子突然消失,眨眼间出现在老道的身后,一手刀将其砍昏。 曲南一抱着花如颜,一阵剧烈地咳嗽,看向萱儿,打趣道:“本官是不是要感谢萱儿的救命之恩?” 萱儿恶恨声道:“大难临头,胡颜弃你不顾,你却抱着花如颜到处逃命。你俩还真是天生绝配。”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多谢夸奖。英雄所见,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萱儿突然恶毒一笑,道:“可惜,老夫不喜看别人恩爱缱绻。”话音未落,眼中泛起玫紫色的漩涡。 曲南一望着萱儿,眸子在微微颤抖,额头隐见汗水。他似乎被困在噩梦中,在极其挣扎,却偏偏醒不过来…… 胡颜一路狂奔,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心里想得明白,以她当时的状况,不适合对战萱儿和老道,只有一逃,才有生机。然,心中终是不甘的! 丢脸事小,因为到最后,所有知道她丢脸之事的人,除了曲南一,都得死!丢心事大,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软肋多了一根,且狠狠地攥在了别人的手上。 胡颜胸腔里的气血翻滚,几欲吐血。她突然停下脚步,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扬起下巴,勾起唇角,自负一笑,道:“你是胡颜,何需慌乱?”身子后仰,倚靠在一扇高大的黑色木门上,仰望着天,自嘲地一笑,喃喃道,“你是胡颜,又能如何?”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血液慢慢变冷成冰,一点点儿将她冰冻。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想:那些仇家每日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杀死她,殊不知,她此刻就倒在阴暗的胡同里,那怕是一名手持匕首的孩童,都可以轻易地要了她的性命。逆天改命,果然是要遭反噬和报应的。 胡颜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昏迷,却还是听见有人轻叹一声,说了句:“你回来了。”随即,她被人抱进泛着干净味道的温热怀里。 回来了?哪里是她的家?她从来就没有过家。家的样子,只是小哥哥偶尔的一个浅笑而已。 胡颜的思绪陷入黑暗,却让她如同回归到母体一般温暖。 第三百六十八章:哎呀我去,碎了?! ,封家,封云起与花青染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天色已黑,胡颜却迟迟未到。 封云起说:“屋里只你我二人,摘了面具吧。” 花青染摇头道:“不。太丑。” 封云起笑道:“花道长还挺看中自己的脸面。”若非如此,怎不肯摘掉面具。 花青染道:“我嫌你太丑。” 封云起哽了一下,随即朗声笑道:“花道长果真要在封某家里养伤?” 花青染垂下眼睑,喃喃道:“姐姐不来,没意思呢。”站起身,干脆利索往外走。 封云起的嘴角抽了抽,也站起身,送花青染到大门口。 花青染突然抽出“三界”,一下子劈了封家大门,冷哼一声,道:“告诉姐姐,违约是小人!”言罢,收了“三界”,扬长而去。 封云起侧脸,眼瞧着那厚重的大门被分成两半,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灰尘。 隐身在暗处的护卫皆是一脸被狗咬了的表情。这个花青染,是有毛病啊?! 封云起望着花青染那绝尘的背影,莞尔一笑,扯动脸上的伤口,偷偷吸了一口凉气。他转身回到院内,问:“云喜醒了吗?” 隐身在暗处的护卫回道:“回主子,小姐醒了,却……有些不妥。” 封云起大步走向封云喜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一位婆子正在哄封云喜吃饭。 封云喜却抱着腿,缩在床的一角,用那双杏眼打量着周围,一副十分警觉的样子。 她乍一见到脸戴面具的封云起,骇了一跳,忙抱紧双腿,向后缩去。 那婆子看见封云起,立刻施了一礼,道:“爷,小姐不肯吃饭,也不肯说话,醒来后一直是这个样子。” 封云起抬手,示意婆子出去。 婆子刚要走,封云喜突然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留下婆子,但却不敢说话,只能一边偷眼瞧着封云起,一边瑟缩着身子,不停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婆子出去后,将门关上了。 封云起走到床边,封云喜突然尖叫一声,跳下床,撒腿就往门外跑。 封云起一把攥住封云喜的胳膊,封云喜如同疯了般尖声叫道:“不要碰我!不要!求求你,不要!” 院子里的护卫们只觉得虎躯一震,心里禁不住八卦起来,暗道自家主子终于要收用了封云喜。哎呀妈呀,听声音很是激烈啊。主子身中蛊毒,都如此勇猛,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可是,封云喜为何会拼死反抗?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封云喜有多想得到主子的疼爱。还是说,主子就好这一口?嘿嘿……嘿嘿嘿…… 其实,护卫们心中明白自家主子的脾气秉性,绝不是那贪图女色之人。更何况,封云喜的颜色比照胡颜,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胡颜为自家主子是如何拼命的,众人都看在眼里。如此胡思乱想编排自己的主子,不过是因为身上痛啊!若不寻些事来想入非非,单说身上的那些伤口,就够人挠墙哭上半宿的。 屋内,封云喜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红着眼睛,又抓又挠,想要挣脱封云起的钳制。封云起虽失去了内力,但毕竟是有力的男人。他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封云喜,至今将其甩到床上。 床上虽铺着被褥,但封云喜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她痛得想哭,却忍着不敢落泪。她瑟缩着爬起来,不敢再跑,她扫眼戴着青铜面具的封云起,又飞快地低垂下头,然后竟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封云起知封云喜有异,便在不动声色给她施压。他一掀衣袍,坐在了胡凳上,然后抓起茶碗,啪地摔在了地上。 封云喜吓了一跳,立刻抱住脑袋,尖叫道:“别抓我!别抓我!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封云起沉声道:“抬起头来。” 封云喜吓得不轻,哆嗦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抬起头。 封云起并不相信封云喜疯了,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是何方妖孽?” 封云喜颤声道:“不……不知道。我……我原本在屋檐下睡觉,突……突然就变了。”伸出手,在自己眼前翻转着,“这……这手,好大。不……不不……不是我的。”抬头,看向封云起,一脸惊恐,“叔……叔叔,我……我不是妖怪。” 叔叔?封云起在心里冷笑一声,问:“你看我是谁?”伸手,摘掉面具。 封云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向后躲去:“妖怪!妖……妖怪!” 封云起转头看向铜镜。铜镜里的人虽鼻青脸肿,但仍堪称俊朗,哪里像妖怪?他戴上面具,站起身。 封云喜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床下钻。她真的是被吓坏了。她明明只有六岁,却在一夜之间长这么大,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她害怕,害怕别人把她当成妖怪杀了。 封云起走出封云喜的房间,对守在门外的婆子道:“看住小姐,别让她死了。”云喜可能疯了,但疯子总有清醒的一天。为了捉住那神秘女子,他不介意浪费些米饭,养一个疯子。 封云起那不冷不淡的态度,令婆子满心疑惑,但还是应道:“喏。” 封云起仰头望向天边那轮刚升起的明月,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今天虽闹出了乌龙,但胡颜并非不守信用之人。她说来,便会来,可为何至今不曾出现?是被琐事困住,还是出了其他意外? 封云起有心去寻胡颜,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竟像后宫中那些争宠的女子,在翘首以盼君王的宠幸。而那君王,显然就是胡颜。 真心而言,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封云起喊了声:“酒来!”便大步走向凉亭,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从袖兜里掏出那把用兽骨做成的钥匙把玩着。 封云起很肯定,他手中的这把钥匙是真的。那么,被胡颜捏碎的那把,显然是假的。胡颜拿把足够以假乱真的钥匙,意欲何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封云起禁不住露出一记苦笑。胡颜藏着一把假钥匙,一定是要换走他身上这把真钥匙。只不过,世事无常,她没想到,那晚会被众多武林人士逼到那份儿上。不得已,她只能掏出假钥匙,将其捏碎。 封云起想得没错。那把假钥匙,正是胡颜拜托白子戚帮她做的。 胡颜想要这把真钥匙,封云起心如明镜,只是,他不想給。倒不是他舍不得那些所谓的破天富贵,而是……不能给她!那样一个女子,就像一阵居无定所的风,他若不在身上多挂些值得她牵挂的东西,真怕这阵风刮着刮着就小时不见了。 众人都以为胡颜心悦他,唯他一人知道,胡颜的喜与恶,是最不稳定的感情。她悦他时,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她厌他时,便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冷冷地看着他。因为,他是她的,尽管她厌了,也不许任何人动。 这种认知,令封云起哭笑不得。 曾经,他是多么自负的一个人。可自从遇见胡颜后,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感竟然降低到了尘土里。他素来自命不凡,从不肯轻易认输,但在胡颜身上,他却看见了自己的渺小。如此说好像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事实如此。胡颜这个女人,哪里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可偏偏,就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胡颜身边群狼环绕,各个虎视眈眈,品貌不凡。他曾贵为大将军,如今假死脱身,只想做个浪荡公子,纵情山野、天高云阔,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县,进退不得。情之一字,果然难缠。 封云起有心打听胡颜的身份,却聪明地选择不闻不问。他有种预感,过多地了解胡颜,一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随便拎出来一个,便能颠覆人的三观。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连真相的裙角都不敢掀开。然,当胡颜一次次挡在他的身前,用她那单薄的身躯护他周全时,他便想过,要对她盲听、盲信、盲宠! 她随他去天涯海角也好,他陪她去祸害武林也罢,都可。只一点,她不许再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其它,他都可以不过问。然,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唯那一点,胡颜做不到!这个该死的女人! 封云起的胸腔内里涌动着浓烈、复杂的情感,若烈焰燃烧。他攥紧手中钥匙,冲着月亮发出高亢的狼嚎:“嗷呜……” “咔吧”一声轻响,由他的手心里传出。 封云起的身体一僵,缓缓抬起手,展开布满剥茧的大手。 那把古意盎然的钥匙,竟……碎成了两半! 这是钥匙吗?是钥匙吗?钥匙为何不用精铁打造?为何是由骨头雕琢而成?这是不是等着被人捏碎吗?! 封云起望着那碎裂成两半的兽骨,当真是……欲哭无泪啊! 胡颜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东西,他不给她也就罢了,还捏断了它。这让他如何向胡颜交代? 封云起的心情很复杂。他自然而然地收起断裂开来的钥匙,装出一副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然后拎起酒坛子,继续灌酒。 暗处,无风对无崖道:“头儿,你说主子这是不是借酒消愁啊?照主子的这种喝法,他体内的蛊,有没有可能被灌死?” 无涯瞥无风一眼,冷冷道:“能被蠢死。” 无风撇嘴,道:“怎么总埋汰我?” 无涯道:“因为你废话最多。” 无风扬起下巴:“我那是关心主子!哪里像你,主子中蛊,你却好吃好喝的养伤,哪里有一点儿忧心忡忡的样子?” 无涯道:“若忧心忡忡能解决问题,你大可以顶着苦瓜脸去主子面前晃来晃去。” 无风:“你!” 无涯:“主子早已给他师傅去信,求问解蛊之事。” 无风:“哦……” 无涯:“躺着去,别在这里碍眼。” 无风:“我伤得是胳膊,你伤得是腿,应该你去躺着!” 无涯:“我是头儿。” 无风:“头儿咋了?这又不是战场,不兴你那套身残志坚的把戏。” 无涯:“……” 第三百六十九章:囚爱生宝 ,胡颜醒来时,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头还在,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急着去看窗外的月光,确定自己昏迷的时辰。 结果,却因为她的身体不能配合她的心情,反应慢了好几拍,导致她身子一扭,直接以倒栽葱的特殊姿势,一头栽向地上。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她。 胡颜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慢慢勾起唇角,笑道:“白子戚,见到你真好。” 白子戚坐在床边,扶着胡颜,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拢好被子,盖在胡颜的身上,这才收紧环着胡颜的双臂,道:“见你这样,不好。” 胡颜闭上眼睛,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子戚回道:“是你自己回来的。” 胡颜张开眼睛,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怎么会?” 白子戚收紧手臂,阴沉沉地道:“怎么不会?!” 胡颜被勒得险些窒息,忙用手拍了拍白子戚的手臂,虚弱道:“温柔、温柔,子戚,注意温柔啊。” 白子戚松开一些力道,却仍旧环着胡颜不放。 胡颜倚靠在白子戚的胸膛,心中有些烦躁,下意识地用手指尖抠着他的手背。几下过后,她察觉到不对劲儿,低头去看,但见白子戚的手背竟被她抠出了血。然,那个抱着他的男子,却一直一声不吭。若她继续抠下去,怕是会直接挖断他的骨头! 胡颜问:“痛了,为何不言语?” 白子戚道:“若能以我手痛,换你心痛,便值了。” 胡颜嗤笑一声,道:“别煽情,那鬼东西不适合你。” 白子戚沉默半晌,问:“为何不安?” 胡颜垂眸,盯着白子戚手背上的伤口,声音轻飘飘地问:“我昏睡了多久?” 白子戚道:“你还在乎这个?” 胡颜突然拔高了声音,垂着被子吼道:“我问你,我昏睡了多久?!”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胡颜突然掀开被子,挣开白子戚的怀抱,赤脚下了地。 白子戚用个那双清艳无双的眸子望着胡颜,不言不语。 胡颜环视四周,发现这间屋子竟不是自己平时住的那间。这间屋里没有窗,却并不会令人觉得憋闷。房间布置得极其雅致,一应用度都是上品。精美的灯盏上托放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胡颜心中有了猜测,却不动声色,她喃喃地问道:“子戚,我昏睡了多久?”她从醒来的那一刻,便在害怕。害怕自己在昏睡中错过了与萱儿的约定;害怕自己在昏睡中失去一件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正是因为害怕,所以她扯东扯西,但越是如此,她越是烦躁不安,整个人都如同一副鬼脸面具,挂着恐怖至极的笑,隐藏着不能见光的灵魂。真是悲哀! 胡颜为自己赶到悲哀,却又无法同情自己的悲哀。有的,只是唾弃。 她知道,自己软弱了。这种软弱是会致命的。因此,她无法容忍这种软弱的存在。所以,她吼叫着,想要用气势震慑自己那脆弱的灵魂。然而,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才发现,那样的吼叫实在可笑至极。 白子戚凝视着胡颜的侧脸,道:“阿颜,你的脑子被扔进茅坑里了吗?我的衣袍未换,显然子时未过。” 被白子戚骂,胡颜的眼睛却瞬间亮了一下,人也随即笑出了声。她转回头,看向白子戚,道:“你说得对,我得去茅坑里捞回自己的脑子。现在,你准备告诉我,如何走出你布置的地下迷宫吗?” 白子戚站起身,走到胡颜面前,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捧起她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肌肤,柔声道:“阿颜,我很高兴,你在病发时能来找我。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你陪着我也好,我陪着你也罢,我们在一起吧。” 胡颜望着白子戚那张看似温柔认真,实则燃烧着偏执疯狂的脸,十分平静地反问道:“白子戚,你是要囚禁我吗?就像老道豢养那些女子那样,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着你宠幸?” 白子戚笑了笑,语调温柔地道:“有何不可呢?” 胡颜勾起唇角,反问:“你觉得自己有能耐留住我吗?” 白子戚淡淡道:“不试试看,谁又知道。” “呵……”胡颜轻笑一声,突然伸手去拍白子戚的胸口。 白子戚没有躲闪,任胡颜袭击自己。 然,胡颜那看似凶猛的一击,却以失败告终。胡颜的手是抬了起来,却僵在了半空,落不下去。 她不以偷袭为耻,只是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缓缓挥开白子戚抚在她脸上的双手,轻叹一声,道:“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 白子戚略显疑惑道:“阿颜正值青春貌美,怎用老字形容自己?你只要平心静养,不动怒、不运功,那病症便会缓解一二。” 胡颜垂下的眼眸里精光闪动,再抬起头时已然换上一副哀伤的表情,缓缓道:“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白子戚点头:“是。” 胡颜苦笑一声,道:“我扮作绿腰时,便被诊出油尽灯枯之相,苟延残喘到今日,这凡尘中的**开始排斥我不凡的灵魂,又开始闹着要分道扬镳。子戚啊,我怕是要过不去这个坎儿喽。” 白子戚玩味地一笑,道:“阿颜每次挣扎在生死之间,最后却都活着见到了明天的太阳。想必,今夜亦是如此。阿颜与其想那些人力不可控之事,莫不如想想,明天吃些什么。” 胡颜眯眼看向白子戚:“白子戚,你笑得好猥琐。”狗日的,她都已经表明自己要死了,他却还在这里扯皮,不肯放她走! 白子戚敛了笑,道:“无论我如何笑,都入不了你的眼,不是吗?” 胡颜伸出手,抚摸着白子戚的脸颊,柔声道:“你苦笑、惨笑的样子,我都喜欢。”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脖子上,停在那脆弱的喉结前,“子戚,送我出去,我舍不得割开你的喉咙。虽然,我很想尝尝你鲜血的滋味……” 白子戚突然伸出手,抱住胡颜。他的动作令人措不及防,胡颜的反应又慢得要命,只能眼瞧着自己的指甲刺入他的肌肤,在喉咙上割出一道伤口。鲜血,蜿蜒而下。 白子戚扬起修长的脖颈,道:“尝尝吧。” 胡颜禁不住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这小白狼够狠的啊! 胡颜虽气恼白子戚囚禁自己,但见他这副样子,终究硬不起心肠要他性命。胡颜轻叹一声,这次是真的愁上了。 白子戚眸光沉沉,转身取来金疮药和白布条,坐在胡凳上,对着梳妆镜为自己上药。 胡颜走到他身旁,取过白布条,一圈圈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磨牙道:“真想勒死你!” 白子戚道:“想,便做。” 胡颜瞪了白子戚一眼,道:“你是疯了吗?!” 白子戚淡淡一笑,道:“你才看出我疯了吗?” 胡颜收紧手中白布带,勒得白子戚直翻白眼,这才松了力气,在他的脖子上系了一只大大的蝴蝶结。 白子戚用手摸了摸那只蝴蝶结,然后低头给自己的手背上金疮药。 胡颜倚靠在梳妆台旁,凉飕飕地道:“你是真在乎这身皮囊啊。” 白子戚拿起另一条白布条,将其一圈圈缠在手上的手上,那副认真的样子,就像在处理一个特别严重的伤口:“唯这身皮囊属于我,我若不珍惜,谁会在意?” 胡颜用手顺了顺白子戚的长发,感慨道:“白子戚呀,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只可惜……” 白子戚转头看向胡颜,等她下文。 胡颜促狭一笑,道:“别等了,没有下文。” 白子戚直视胡颜:“话不敢说尽,畏世事无常?” 胡颜点头:“是这个道理。” 白子戚道:“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这话,却是在说他自己。 胡颜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这个时候,插混打趣也好,装傻充愣也罢,都显得过于无耻。她这个人虽然无耻,但也是有下限的,尤其是在白子戚面前。 诡异的沉默中,胡颜突然问:“说吧,如何才能放我走?” 白子戚的眸光瞬间灼亮得骇人,他用那缠着白布带的大手攥住胡颜的小手,激动道:“给我生个孩子。” 操-咧! 胡颜后悔了,刚才就应该勒死丫的! 胡颜忍下胸腔里翻滚起的怒火,耐着性子问道:“然后就放我走?” 白子戚反问:“你我二人有了孩儿,你还会走吗?” 窝-草! 胡颜彻底愤怒了!丫这算盘打得好啊。感情儿他压根就没想过放她走,连生孩子之后的事都想好了! 若她逃不出去,明年就只能抱着她和白子戚的娃儿去曲南一的坟头上倒杯清酒祭故人了。然后顺手抓起曲南一的坟头土,捏个小人偶给自家娃儿玩。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胡颜怒不可遏,操起铜镜就向白子戚砸去! 第三百七十章:白子戚的身份 ,白子戚这才次闪得很快。 铜镜砸到地上,发出咣地一声。 胡颜指着白子戚的鼻子吼道:“你赶快、立刻、马上将我送出去!” 白子戚对胡颜的愤怒视若无睹,淡定地弯下腰,捡起铜镜,又放回到梳妆台上。 胡颜再次抓起铜镜,砸向白子戚:“你不许躲!”抠他手背、割他喉咙,他都不躲不闪,这次也不许躲! 白子戚对胡颜的话置若罔闻,再次闪身躲开她的袭击。 胡颜气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渐渐才冷静下来。 白子戚弯下腰,捡起铜镜,将其递向胡颜:“接着砸。” 胡颜一扭头,傲娇道:“不稀罕!”砸人砸不重,也很丢脸的,好不好? 白子戚将铜镜放回到梳妆台上,拉起胡颜的手腕,走向床榻。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心跳徒然加快。 白子戚的手指搭在胡颜的脉搏上,知她心跳异常,心中竟泛起几分甜蜜。他说:“别想太多,你身子尚虚,今晚不要你。” “咯咯……”胡颜磨牙了。她真想咆哮,想什么想?虚什么虚?要什么要?要你奶奶个腿儿!幸好,她的理智尚在,不想做出那泼妇的行径出来。 白子戚回头一笑,眼角眉梢竟含了三分冶艳,端得是一笑倾国、举世无双。 胡颜微微一愣,心在胸腔里颤了颤,暗道一声男色惑人,随即邪邪一笑,道:“子戚,给我生个娃儿呗。” 白子戚愣怔了一下,显然被胡颜这话刺激到了。 胡颜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手中有一古法,能令男子受孕。你若同意,便帮我生个娃儿。到时候,我搀扶着你,你捧着肚子,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多好。” 白子戚突然发力,将胡颜按倒在床上。他就像头充满怀疑的狼,狠狠盯着胡颜的脸。 胡颜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险些又昏死过去。她偷偷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清醒。 白子戚问:“真的?” 真的,自然是真的。胡颜都敢拍着胸脯说,这话被珍珠还真。不过,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是语气不好地回了句:“假的!” 白子戚的眸子缩了缩,突然站起身,留给胡颜一个背影:“你休息吧。” 胡颜露出奸计得逞的笑颜,声音却刻意含糊了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白子戚背对着胡颜,站了很久,却始终不曾离开。 胡颜拉了拉被子,脸色突然一变,因为,她发现,她的手动不了了!紧接着,那种铺天盖地的冷,就像一场巨大的冰雹,狠狠地砸向她。 这次病症发作的又快又狠,令人淬不及防。 胡颜真是受够了这种感觉!她突然发狠,强行用内力冲破僵尸血冷之症,大吼一声,坐了起来。 白子戚吓了一跳,忙转回身去看胡颜。 胡颜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望向白子戚,张口道:“放我走,不然,我死。”随着她开口说话,涌进她嘴里的粉色鲜血便流淌而下。 白子戚心中骇然,忙扑到胡颜身边,摸向她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胡颜见白子戚这样,心中暗自得意:人得学会舍得。我舍弃一口鲜血,换来自由,绝对值得。 白子戚收回手,擦拭掉胡颜下巴上的鲜血,冷声怒喝道:“那病症虽来势凶猛,但只需静养便会缓解,你非要用内气将其强行冲破,就为了逼我放人吗?!” 胡颜知道瞒不过他,便道:“你可知受制于人的滋味?可知受制于病的滋味?白子戚,我病发时跑到你这里,是无意识的行为。而你的这种行为,却是在我的心前竖了根刚刺。我非黄鹂鸟,无需牢笼困。无论是你,还是病,我宁死,不从!” 白子戚呵呵笑着,那笑容三分苦涩七分诡异,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笑着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问:“这笑,你可满意?” 胡颜微微皱眉。按理说,白子戚囚禁她,她应该恨他,可偏偏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却令她恨不起来。有时候,人的喜好真是没有原由。她承认,她确实有些喜欢白子戚。感情是什么,她不懂,但却知道,感情既是最直接也是最复杂的怪物。感情强悍到毁天灭地,复杂到千万种,却无外乎挣不开一个情字。 胡颜心中发酸,闭上眼睛,低哑道:“别笑了。这笑,我不喜。” 白子戚突然掐着胡颜的胳膊,吼道:“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怎样才能得你欢喜?!” 胡颜睁开眼睛,静静凝视白子戚:“你不是物,不必要将自己摆弄成我喜欢的样子。白子戚,你当我是谁?又当你是谁?” 白子戚的身子一僵,缓缓放开胡颜的双臂。 胡颜的唇动了动,终是艰难地道:“子戚,我不配你。” 白子戚猛地倒退一步,如同一只负伤的恶狼,狠狠盯着胡颜看。他既想上前一步,用阴森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撕碎她的身体;又怕自己再次被伤害,想要转身就逃。 白子戚的挣扎犹如一柄利剑,刺入胡颜的胸口,没入她的心脏。痛,却可以忍受。只是,不能将其拔出来,否则会要命。 胡颜苦笑,暗道这**县果然不是好地方,处处都是男色陷阱,要人命。 充满血腥味的沉默中,白子戚突然掉头跑了。 他仓皇而逃的背影令胡颜的眼眶发酸。她轻轻闭上眼睛,真的很想捶自己一番,竟为白子戚的情,也为自己的心。虽说有容乃大,她的心胸确实足够宽广,但在情之一事上,确实容不得太多人。情本是独木,两人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渡过长长的河流,怎么容三人并肩而行?更何况是四人? 胡颜僵坐在床上,身体如坠冰窟,再刺痛中慢慢变成人型冰柱。心脏的跳动越发缓慢,好想睡一觉。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能醒来。 就在她的世界即将变成一片黑暗中,眼前的一线光亮却慢慢变得莹润起来。就好似一块温热的夜明珠,将黑暗缓缓逼退,让温暖将她包容。 不知过了多久,胡颜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为自己渡真气的人——白子戚。 白子戚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抱着胡颜,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渡给她。他的额头布满细腻的汗水,显然这个过程十分辛苦。 胡颜虚弱地开口道:“无用的。你就算将所有真气都渡给我,也只能缓解一二,过不了半个时辰,我还会变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白子戚不搭理胡颜,继续为她渡真气。 胡颜问:“你可知,在那半个时辰内,我要去做什么?” 白子戚淡淡道:“这话,为何不待我救治你之后,再说?” 胡颜费力地一笑,虚弱道:“不想骗你啊,白子戚。” 白子戚的眸子颤了颤,收紧手臂,用力环抱住胡颜,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认命道:“说吧,你要做什么。” 胡颜终于等到白子戚发问,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消停了一会儿,缓缓道:“我要救曲南一。但首先,我要拿下那老道,去换一样东西。” 白子戚收回内力,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将胡颜放倒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轻轻的道了声:“我去。” 胡颜立刻摇头,道:“不行!你可知……”话到此处,突然不再继续。 白子戚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的手把上,赫然雕刻着九朵红莲。他的手指在匕首的刀身上轻轻抚摸而过,那温柔至极的样子,简直就像在抚摸爱人的长发。他说:“九朵红莲,地狱烈火踏九重,阻轮回,断情缘,修魔成神嗜杀人间!”抬眼,看向胡颜。 胡颜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白子戚手中的匕首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散发出银色的寒芒,就如此他此刻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他望着胡颜,道:“想必你一直怀疑我的身份,所以才有了诸多试探。如今,我已亮剑,你可准备好了?”说着,眸光一利,手中匕首直奔胡颜的脖颈而去! 胡颜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白子戚。 匕首在即将切破胡颜肌肤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白子戚收回匕首,问胡颜:“为何不躲?” 胡颜送给白子戚一个鄙视的眼神,道:“我昏迷时你不下手,非要弄醒我后再下手,有病啊?!” 白子戚将匕首如鞘,收入袖兜里,勾唇一笑,道:“阿颜,我心悦你。”如此聪慧的女子,临危不乱,天下能有几人? 呃……这表白要不要来得这么突兀?胡颜有些扛不住。 白子戚不待胡颜反应,转而道:“想必,你一直怀疑我与这九朵红莲的关系。” 嘶……胡颜感觉脑门疼。白子戚这转化话题的功夫,到底是师从何人?若让她知道,定要痛打那师傅一顿!太他娘地让人头疼了!所幸,她脑袋已经清醒,尚能跟上他的转变。 白子戚继续道:“武林中有一人,名曰机鸠,善机关之术。此人,便是我。有人寻到我,让我为其做一套机关,且雕琢九十九朵红莲。因报酬不菲,我同意了。后来,那人便经常寻我做一些东西。老道那宅子里的机关门,便出自我手。” 白子戚的解释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却令胡颜想明白很多事情。再者,机鸠的大名,她在“鸿天殿”时,便听闻过。哦,何止是听闻过,还曾得到一样他做的小物件——一只会动的小狗\u30 第三百七十一章:机鸠出手冷箭嗖嗖 ,只是,若白子戚是机鸠,那他自家房子里的机关,为何做得那般没水准?曾被她一眼识破。 思及此,胡言询问道:“你曾抓了燕归,要剥他的皮。我寻来此处,一眼便看明白你设置的机关。你说,是我聪慧,还是你蠢笨?” 白子戚道:“我善于机关,却不想介入武林纷争。有人怀疑我是机鸠,自然会来探访一二。众人见那机关做得粗糙,自然不信我是机鸠。” 胡颜赞道:“原来,自泼脏水还有此等妙用。”转而道,“我在苏家地下的一座墓穴里,看见了那九十九朵红莲,当真是妖艳无比。子戚,好手艺。” 白子戚略显吃惊地道:“那红莲就在苏家地下?” 胡颜挑眉道:“你不知?” 白子戚回道:“不知。有些事知道的多了,焉有命在?” 胡颜却是眼睛一亮,问:“你为那人设计的机关,可方便和我讲讲?”她想到上次与曲南一等人一同探入那“百鬼枯门”,自己差点儿着了道,当即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毁了那个邪恶的地方,否则,她睡觉都不安稳。再者,若能进入“百鬼枯门”,她一定会得到一些线索,知道是何人一直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白子戚回道:“不方便。” 胡颜哽了一下。她知道,有些手艺人特别注重信誉,那是宁死也不肯透漏出半点信息的。 白子戚却接着道:“你若再去,我随你同去。” 胡颜立刻喜上眉梢,开心道:“子戚,我真是越来越喜……” 白子戚将食指放在胡颜的唇瓣上,阻止了她即将脱口的话。他说:“若非真心,多说无益。” 胡颜噤声。 白子戚收回手指。 胡颜不满地嘟囔道:“你怎知我不是真心喜欢?” 白子戚道:“因为我的脑子尚在,没被扔进粪坑里。” “噗嗤……”胡颜笑喷了。 白子戚转身欲走,胡颜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袍。白子戚眸光隐含期望地看向胡颜。胡颜明明知道白子戚希望她说些什么,但她偏不。她无耻地一笑,道:“我就想问问你,能告诉我找你做事的人,是谁不?” 白子戚扯回衣袍,淡淡道:“不知。”转身欲走,却发现胡颜再次攥住了他的衣袍。 胡颜道:“你别去了。” 白子戚心中一喜,回头看向胡颜。他倒不是怕此番前去有危险,而是……希望有个人能舍不得他去涉险。 胡颜说:“萱儿是个不男不女的怪东西,她劫持了曲南一,手腕甚是了得。老道神智被‘阴古钉’所控,一心要杀曲南一。你拿把匕首就想去劫持老道,怕是不易。你扶我起来,继续为我渡真气。只需半个时辰,我必会拿下老道,换取我想要的东西。” 白子戚一甩衣袍,直接走了。 胡颜喊道:“我这是关心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啊!等你被人打伤打残,还得我出面为你报仇!” 白子戚的身影果断地消失在转角处。 胡颜瞪眼望着天棚,喃喃道:“听人劝,吃饱饭。白子戚,你何苦呢?”何苦为她去蹚这趟浑水?浑水里摸不到鱼,却布满了要人性命的倒刺。 胡颜心中不安。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她见惯了生死离别,却仍旧不能看淡、看透。按理说,她应该善于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则,她更喜欢挽起袖子自己干!是好是坏,自己背着,为得便是一个心安。 许是她太坏了。所以,尤其珍视心安的感觉。 白子戚的另一种身份虽令她惊讶,但她并不认为,他便有能力从萱儿手中夺回老道。若他真有这样能力,她更想拜托他去救曲南一。然,她心知肚明,让白子戚去救曲南一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他不趁机杀掉曲南一,都算此人仗义。 哎……一团乱! 说实话,胡颜的心思很复杂。 在九朵红莲这件事上,虽说白子戚给出了一个看似无比合理的解释,但正因为他的解释太过完美,反而令她心生怀疑。完美的机鸠身份、完美的财物来源、完美的白子戚…… 是的。人无完人,但白子戚确实已经到了堪称完美的边缘。这样一个对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的男子,却唯独对她情谊缱绻,虽不至于令人费解,却着实让人不安呐。 胡颜觉得,她本人确实很好,但却没好到让白子戚拼着性命不顾、甘愿暴漏身份,为她与“九朵红莲”为敌。是的,“九朵红莲”, 胡颜决定叫那幕后黑手为“九朵红莲”。哎呦,好像某妓院红牌的名头。 在胡颜的胡思乱想间,白子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他换了身黑色衣袍,后背上背着一个木头匣子,左手上驾着一只模样怪异的弓弩。一般弓弩每次只能射一箭,这只弓弩的前面,却留有成排的箭槽。白子戚伸手在木头匣子上一拍,那木头匣子的盖子竟自动弹开,从中弹出一捆细小的箭。与此同时,白子戚将弓弩举在耳侧偏后的位置,那捆细小的箭便准确无误地插进弩机里。这些动作,描述起来十分复杂,但在白子戚做来,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的动作干净、利索、精准,对角度和速度的把握,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朝着胡颜所在的方向扣动悬刀,那模样怪异的弓弩便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出大量的箭雨,一批接着一批,看似杂乱五章,却又井然有序。那些小巧的细箭闪烁着寒芒,在一连串的砰砰声过后,悉数订到胡颜身后的墙面上。白子戚收起弓弩,直接转身离开。那份决绝的样子,当真是嚣张无比。 胡颜慢慢转回头,看向墙面。但见那三尺见方的地方,布满了多如牛毛的细箭。若刚才这里站着一个人,那么他早已变得千疮百孔;若刚才这里站着的是一位武林高手,纵使他能躲开这阵箭雨,但凡只要擦伤到一点点儿的肌肤,那么他也决计活不成了。因为,那些细小的箭身上散发着幽兰色的光,很显然,它们被淬了剧毒。 胡颜盯着那些细箭,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白子戚能做出这种逆天的东西,确实可以嚣张到不可一世。若这东西被大规模生产出来,无论近战或者远战,都将成为杀人利器。届时,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真不该让白子戚拿那东西出去啊。 不过,他拿着这东西去会萱儿,终是让胡颜稍微心安了一点。 看看、看看,她就说,白子戚太过完美。他怕她担心,所以在临行前特意来演示一下他*的威力。胡颜砸吧一下嘴,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一个完美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认为这个人是完美的。这真是……要命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真相是戏 ,白子戚一身黑衣,手持弓弩,背着木头匣子,出现在曲南一的县衙后院。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是静静而立,等着人来。 萱儿怪笑一身,走出屋子,在看清楚院内人是白子戚时,竟微微一愣。 白子戚表情冷峻,目光阴沉,直接道:“我要老道。” 萱儿冷哼一身,道:“白子戚,你……” 白子戚抬起弓弩,一连排的短箭呼啸而去。萱儿没想到白子戚说动手就动手。哦,不对,是一言不合便动手,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气极,忙向后退去。尽管如此,他的绣花鞋还是被一枚短箭射中。 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短箭令萱儿大惊,忙抬头去看白子戚。若白子戚继续发动弓弩,就算他武功再高,也难免被射伤。那短箭上散发着幽幽蓝光,显然被淬了剧毒。若他不小心被擦伤,免不了要折腾去半条命。 索性,白子戚收了弓弩,冷眼看向萱儿,再次吐出两个字:“老道。” 萱儿怒不可遏,用力一抬脚,从短箭上拔下鞋子,冲着白子戚吼道:“白子戚,老夫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 白子戚微微扬起下巴,眼中的肃杀之色令人胆寒。他说:“今日,便叫你明白一下何为身份!”话音未落,一捆新的短箭已经准确无误地上进弩机里。白子戚勾动悬刀,铺天盖地的短箭迎着萱儿的脸飞去。 萱儿立刻弯腰躲闪,狼狈逃窜。 他并非没有法子对付白子戚,只不过白子戚的弓弩实在是太快了,压制得他只能逃窜,无时间反抗。 白子戚用箭雨将萱儿逼到绝境,上天入地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最后,他直接将弓弩对准萱儿的额头,不言不语,却在缓缓扣动悬刀。 萱儿的眸子瑟缩了一下,忙道:“给你!老道给你!”手指成抓,只待白子戚稍微松懈,便废了他的脸! 白子戚将弓弩偏移,直接扣动悬刀,在萱儿的肩膀上留下一排细小的箭孔。 萱儿闷哼一声,捂着肩膀,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白子戚:“你敢伤我?!” 白子戚收起弓弩,冷冷道:“若不敢,便不来了。” 萱儿目次欲裂,吼道:“你!” 白子戚淡淡道:“怒火攻心,必死无疑。不想死,立刻将老道送来。” 萱儿一的胸口起伏不定,瞪向白子戚眼里满是怨毒之色。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萱儿猖狂不得,只好服软,大步走进他和东珍珠居住的房间,揪出老道,扔到了白子戚的脚下:“解药拿来!” 白子戚问:“其他人呢?” 萱儿冷笑一声,道:“老夫做事向来稳妥,那些人皆陷入昏迷,就算你用刀砍了他们的手足,他们也会酣睡不省人事。” 白子戚道:“带我去看曲南一。” 萱儿警觉道:“你是何意?老夫劝你不要得寸进尺!给你老道已是人情,你若还想救走曲南一,实乃妄想!” 白子戚冷冷道:“救他?呵……” 萱儿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杀他也不可!他还有用,暂时不能动。主子计划有变……”突然住口,眼睛往花如颜的屋子瞥了一眼。 白子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那间黑漆漆的屋子。他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随即一个巴掌狠狠地掴在萱儿的脸上。 萱儿被打蒙了,捂着脸喝道:“白子戚!你敢打老夫?!你真当老夫怕了你?!你不过是主子的一条狗!” 白子戚不屑和萱儿争吵,而是弯下腰,靠近萱儿,勾唇一笑,残忍道:“主人的事,不可挂在嘴上,难道你不知?再者,你暴漏了我的身份,主子不会饶你。” 萱儿听闻此话,竟骇得脸色聚变,磕巴道:“哪……哪暴漏你的身份了?老……老夫可什么都没说。” 白子戚冷哼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隔墙有耳?” 萱儿哽了一下,却强词夺理道:“什么隔墙有耳?!所有人都被老夫迷昏了!倒是你,主子若知道你吃里扒外,为了胡颜那个贱人,毁了主子的计划,主子会让你求死不得!” 白子戚一匕首刺进老道的大腿! 萱儿惨叫一声:“啊!”他捂着腿,不停后退,咬牙道,“你个叛徒!伤了老夫,主子不会放过你!” 白子戚轻轻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道:“真是蠢笨如猪。你的任务和我的任务又怎会一样?!” 萱儿眸子一闪,随即道:“就算任务不同,你怎能对老夫下毒手?!” 白子戚勾起唇角,笑道:“不伤你救走老道,我如何能得到胡颜信任?”竖起匕首,“为了完成主子的吩咐,你且多担待些。我会和主子禀明,记你一功。”话音未落,匕首直刺向萱儿的胸口! 萱儿的眸子一缩,忙拼着老命躲闪。他怎会看不出,白子戚这哪里是要他多担待些,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若论武力,白子戚不如萱儿。然,萱儿却身种剧毒,不但行动变得迟缓,且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白子戚追上萱儿,眼眸里闪过狠厉之色,手下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萱儿的胸口!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以迅雷之势袭来,那无坚不摧的匕首,竟被切成了两半! 白子戚一惊,忙转头去看。 空旷死寂的院子里,白草就像一个幽灵,静静而立。她此刻的样子与平日十分不同。倒不是说她的容貌变了,而是那气度变得截然不同。她就像一位站在制高点的上位者,眼中布满倨傲与冷漠,俯视众生如同蝼蚁。 萱儿的视线已经模糊,看见白草,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主子,白子戚是叛徒!” “啪!”白草未动,但却有劲风袭来,萱儿的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狠狠地落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白子戚见机极快,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萱儿虽被打,但那毒却清了大半,整个人也清醒不少,他深知自己惹了主子不快,忙一骨碌爬起来磕头认罪:“主子饶命!主子饶命!请主子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还的机会!属下再也不敢多言!属下……呜……呜呜……”萱儿发现,他口不能言了。他的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封上了。他知道,那是主子在惩罚他,于是不在吭声,缩着肩膀跪在地上,只希望主子能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白草不看萱儿,而是冲着白子戚勾了勾手指。 白子戚的眸光闪动,站起身,行至白草面前,再次单膝跪地,垂眸不语。 白草用食指勾起白子戚的下巴,垂眸看着他那张清艳无双的脸,问:“可知错?”百草的声音轻柔,却隐含暴戾,尾音微微上挑,似乎在戏谑人,然后等着别人挑衅。然,无论是白子戚还是萱儿都知道,没有人敢挑衅她,除非……想死。或者说,想在受尽人间酷刑后再苦苦哀求她,只求一死。 白子戚垂眸,道:“属下认罚。” 她翘着兰花指,将其凑到唇边,做出一个娇柔至极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胸腔震动,却无声。待她笑够后,突然一挥手,将白子戚掀翻在地。 她伸出脚尖,在白子戚的臀部轻轻碾压,就像在**。她阴阳怪气地柔声道:“你为本尊办事,本宫怎忍心罚你?”抬眼看向萱儿。 萱儿会意,立刻拖着受伤的大腿爬起来,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忙谄媚道:“属下愿为主子效力,严惩此人!” 白草问:“你打算如此惩罚他?” 萱儿发狠道:“属下要在他身上开出一个个血洞……啊!”他的身上突然爆裂一个血洞。 白草再次翘着兰花指无声而笑,询问道:“是这样的洞吗?” 萱儿痛得整个人都颤抖了。那张原本属于萱儿的面皮变得扭曲起来,看起来十分怪异。 白草轻叹一口气,淡淡道:“本尊的人,又岂是你能动的?” 萱儿心中憋了一口老血,想吐,却吐不出。他觉得自己格外冤枉,明明是主子示意他上前行刑,却又借着此事教训起了他。那白子戚不过就是因为有张好皮相,得了主子宠爱,处处庇护。若自己年轻个五六十岁,白子戚这蔫坏的东西,又怎能入得了主子的眼? 萱儿心中盛满不愤,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他深知主子喜怒无常,若想活命,就只能乖乖听话。 白草用脚尖在白子戚的臀部轻轻滑动,语调暧昧道:“子戚,本尊不忍伤你,你……自伤可好?” 白子戚应道:“喏。”手中半截匕首,毫不留情地向臀部割去!一刀下去,皮开肉绽,血流奔涌。 白草适时的收回脚,感慨道:“差点儿割到我的脚。若真伤到,非子戚的口水方可治愈。” 白子戚趴在地上,道:“属下无能,害主子担忧,再罚一刀赔罪。”说着,手起刀落,再次割向自己的臀部。 白草半眯起眼睛,随手在空中一挥,白子戚手中的断匕便旋转着飞了出去,直接钉在杏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白草一脚将白子戚踢飞,却又伸手将其接住,狠狠地拍出两掌,在白子戚的胸前。白子戚一口鲜血喷出,在唇瓣上溅落几滴血。他垂眸,从袖兜里掏出帕子,擦干净唇上的血。他的动作不卑不亢,神色更是如常,既无怨怼也没谄媚,平静得就仿佛在喝着白水,然后用帕子拭拭唇上的水渍。 白草再次胸前震动,无声而笑,看样子十分满意白子戚的一举一动,对萱儿道:“你痴长子戚多岁,却学不来子戚半分心机,单是讨好本尊这一项,你便不如他多矣。”用眼角瞥了眼白子戚,“就算他是条狗,也是本宫最喜欢的一条狗。” 白子戚垂眸而立,高高的衣领盖住了他的脖子;长长的衣袖挡住了他的手指;低垂的眼脸任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鲜血涌出他的臀部,透过衣袍下摆,滴落到地上,将泥土搅成红色的泥泞\u3 第三百七十三章:情不知所起 ,寅时末,白子戚出现在地下室里。 他的步子有些沉,每一步都迈得有些吃力,但却在尽量放轻脚步,好像生怕打扰了胡颜的休息。 他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走到胡颜的床边,望着胡颜那隐隐发青的脸色,心中一惊、呼吸一窒,忙伸出手探向胡颜的脉搏。 胡颜突然睁开眼睛,冲着白子戚促狭一笑,张开唇,艰难地沙哑道:“我没死。” 白子戚的手微顿,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问:“能动吗?” 胡颜嗅着白子戚身上的血腥味,调侃道:“那要看怎么动了。想生宝宝的话,不行。” 白子戚那张素来白净的脸上,罕见地飘过两朵淡粉色的云。他弯下腰,伸出手,欲抱起胡颜,却因扯痛伤口而动作微滞。他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咬牙,干脆不管不顾,一鼓作气地将胡颜抱进怀里,大步向外走去。 胡颜窝在他的怀里,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喃喃地问:“你受伤了?” 白子戚脚步不停,回道:“伤了。” 胡颜问:“伤哪儿了?” 白子戚略一犹豫,却还是回道:“臀部。” 胡颜咯咯笑道:“那萱儿是个色中恶鬼,怎专挑……咳咳……专挑我家子戚最好看的地方下手?眼光还真是……咳咳……真是不错。” 我家子戚?白子戚收紧环抱着胡颜的手臂,感觉一颗心变得激荡不已。他很想让胡颜再说一遍那四个字,又怕她玩笑以对,而他却当真了。 白子戚抱着胡颜,一路七拐八拐地来到地上,直接坐进一辆宽敞的马车里。 白子戚抱着胡颜,坐在软垫上,车轮转动,在悄然无声中前行。 胡颜抬眸,看向白子戚,问:“疼不?”臀部有伤,却强迫自己坐下,此等忍耐力,非常人可比。 白子戚回望胡颜,道:“此痛,可忍。” 胡颜裂开嘴角,虚弱地一笑,道:“什么痛,忍不了?” 白子戚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却抱着胡颜坐得笔直,声音有些飘渺地道:“心痛,无法忍。” 胡颜缓慢地抬起食指,点了点白子戚的胸口,问:“痛了,怎么办?” 白子戚的眸光幽幽,决绝道:“痛了,若不能切除痛源,便自挖此心。总有法子,不痛。” 胡颜闭上眼睛,嘟囔道:“切除痛源?早知后日,何必今日?我有种预感,将来你一定会想切除我这个痛源。”突然睁开眼睛,吵嚷着,“停车停车!莫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扔下不管!” 胡颜突然的吵扰就像孩子一般无理,却令白子戚在微愣过后笑了起来。 胡颜哼哼了一声,闭上眼,缩在白子戚的怀里不再言语。她觉得有些丢脸了。怎么越老越幼稚,竟还……撒娇?!胡颜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下。人啊,果然不能放纵自己。她贪图白子戚给的宠爱,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当成被宠爱的那个人,以便得到更多的宠爱,所以说话行事当真是越发幼稚了。哎……真是要老命了! 胡颜在冰冷刺骨和恼火羞愧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中一路前行。 马车一个细小的颠簸,令白子戚自冒冷汗,令胡颜瞬间清醒。她问:“去哪儿?” 白子戚道:“去找孔落篱。” 胡颜眉眼一弯:“子戚真是聪慧异常。若不能联手,定要先除去你。”有些人不是同盟,便是敌人。若是敌人,便留不得。 白子戚因血液的流逝而变得格外苍白,听闻此话,他的脸又白了几分,却道:“得你此赞,我心甚慰。” 胡颜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擦拭掉即将滚落的那颗汗水:“屁股很疼吧?” 白子戚还是那话:“可忍。” 胡颜莞尔一笑,道:“我给你唱首歌。” 白子戚眸光一颤,泛点欣喜,道:“好。” 胡颜清了清嗓子,一手在白子戚的胸口勾画着什么,一边开口唱道:“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菊花一朵待君游……” 白子戚望着胡颜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脑中禁不住想到自己被绿腰控制身体,穿着薄纱站在屋檐上,捧着尿壶唱这首《风流》。往事历历在目,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 当时,他恨不得活剐了害自己出丑的人;此刻,那人就在他的怀里,他却宁愿自身受罪,也舍不得她受颠簸之苦。 白子戚的思绪随着胡颜的歌声飘荡很远,竟渐渐感觉不到臀部的痛。 待歌声停歇,白子戚才恍然回神,低头一看,见胡颜只是昏睡过去,这才稍微将心放回到肚子里。视线一扫,发现自己的衣袍的胸口处有些异样。他细细去看,禁不住心中剧颤! 那黑色的锦缎上,赫然留下一些尚未干透的血痕。那些血痕颜色浅淡,勾画得看似杂乱,实则却是一道“天愿符”! “天愿符”,祈福、去痛、消祸。 胡颜不是道士,她是祭司。道士画符用朱砂,有镇鬼祛晦的作用;祭司画符起愿,必须献上祭品。她在用她的血作为祭品,为他祈福去痛。 白子戚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伸出手,轻轻抓起胡颜的左手,在她的食指间发现了那道细小的伤口。那上面的伤口已经凝结,仅在指尖留下一片干涸的淡粉色血痕,像一朵飘然而至的花瓣。 白子戚似乎看见那朵花瓣在胡颜的手指间飞起,随风飘进他的胸腔,在胸口位置落下,发出吱地一声,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痛,却欣喜。 “识得‘天愿符’?”胡颜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身上剧痛难忍,能昏睡过去反倒是好事。可惜,不能。白子戚刚一动,她便醒了过来。因此,她看得分明,白子戚那样子,明明是认识“天愿符”。 白子戚将胡颜的手攥进手里,紧紧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沙哑道:“我不会害你。”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白子戚承认他认识“天愿符”,却不肯说出原因;他说他不会害胡颜,却同样不肯告诉她,为何会有此一说;他没有问胡颜信不信他的话,因为他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只是,这话里又存着多少的心酸无奈和身不由己,便不得而知了。 马车在夜色中悄然前行,胡颜这个坏女人,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纵使身体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但却格外的心安。 她是真的喜欢白子戚,想让他在身边陪伴。她不认为这是多自私的想法,就像皇帝坐拥三宫六院那般自然。她贵为大祭司,有无数人为她跪爬,祈求恩宠。她的恩宠,可以让人一步登天;她的愤怒,可以让人永坠地狱。当然,前提是她必须回到鸿天殿,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只不过,皇帝的后宫是用来权衡朝野和繁衍子嗣的,而她的鸿天殿却是一座寂寞的空城。 尽管胡颜想留白子戚在身边,但她却不信任他。 白子戚的身世是个迷。他是**县的白坊主,是“娇红倚绿阁”和“济心堂”的东家,是一个对人皮有着执念的剥皮行者,还是善于机关之术的机鸠…… 他还会是谁?谁才是真正的他? 胡颜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在凶兽旁安睡,又岂知不是试探? 信任这种东西,最是不易。她心中存有一线良善,于是更要保护好内心的信任,生怕交付出去后,换回得是无情和背叛,愧对了心中的那线良善。 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恶。白子戚在努力宠着她,她便让他宠;白子戚在努力争取她的信任,她便给他三分。 许是很多人都会觉得她太过冷漠无情、玩弄情感与手指间,殊不知,她给白子戚三分信任才是对他最好的宠爱。若他背叛,她尚且能保留七分清醒,不至于……直取他的性命!胡颜素来苦得是自己,只是世人不懂、不知、不解罢了。 世人犯错,总会下意识地将错误推给对方。胡颜不同。她若犯错,错得一定是她自己。谁让她在保持七分清醒的时候,还错得一塌糊涂。此事怨不了天、恨不得地,唯自己捶胸顿足苦笑不已。 白子戚不知胡颜心中所想,只是轻轻舔舐掉她指尖的血迹,让那与众不懂的血腥味在味蕾上缓缓生根,盘结出一棵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苍天大树。 原本只是一场戏,一场名为美男子的勾引与诱惑,却不知,到底是谁诱惑了谁,谁俘虏了谁的心?若无接触,他尚能淡然处之、随意转身,可…… 白子戚心下涩然。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却又如兽爪之爱,一不小心便会剖心断骨,去了谁的皮。 第三百七十四章:拜堂 ,马车直接被驶进孔家。 整座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像陷入了沉睡一般。 有黑衣随从立在马车外,抱拳道:启禀主子,除了孔落篱,其他人皆被*放倒了。 白子戚用披风包裹住胡颜,抱着她,下了马车,如入自家般进了大厅。 黑衣随从将孔落篱推入大厅后,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外。 孔落篱哆哆嗦嗦地望着白子戚,一时间有些发杵,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白……白爷,您……您……您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胡颜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抚下披风帽,望向孔落篱,勾起唇角:“是我。” 孔落篱疑惑:“你是?” 胡颜一翻身,从白子戚的怀中跃到地上,一步步走到孔落篱的面前,用手拍了拍孔落篱的脸,笑语嫣然:“要你命的人。” 孔落篱大惊:“是你?!”忙向后退去,想要跑出大厅,却拉不开房门,她急出了一头大汗,不停拍打着门,喊着,“救命!救命!” 胡颜淡淡道:“上次来的时候,曾与你说过,你命不久矣。你将所剩不多的命给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说,你要老道。” 孔落篱拍门的手微顿,随即缓缓转过身,望向胡颜,警觉地打量着胡颜:“你……你真的能帮我救出许郎?” 胡颜不答反问:“你做好准备,将命给我了吗?” 孔落篱抖如筛糠,过了好半晌,才一咬牙,道:“你走后,我去问了许多医馆,那些该死的大夫都说我命不久矣!既然如此,我愿和许郎同生共死!你帮我把许郎救出来,我要与他完婚!”眼泪噼里啪啦掉落,有着委屈和不甘,“等我快死的时候,命给你就是!” 白子戚冷冷地说:带进来。 门被打开,黑衣随从扛着一个麻袋,放到了地上,然后又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孔落篱望着那扭动的麻袋,眼中燃烧起了希望,伸出颤抖的手,就要去解麻袋口。 胡颜用手拦下她,道:“与我结契约,我才能帮你实现愿望。” 孔落篱露出不信任的目光:“我不看看,怎知这里装着的是不是许郎?” 胡颜笑道:“我保证,他是活着的老道。只不过,样子凄惨了些罢了。” 孔落篱突然大喝:“你们好狠的心!许郎如此一个人物,你们竟敢折辱他?!” 胡颜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拍了拍胸口,道:“哎呀,你好理直气壮啊。他是好人,那被杀的杨小晓,是怎么回事儿?” 孔落篱梗着脖子,辩解道:“那是她该死!与许郎无关!” 胡颜点头:“不错。你还真是一个情比金坚的女子。如此,我们结契吧。”说着,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 孔落篱突然犹豫起来:“我……我……” 胡颜收回手,冷冷道:“白子戚,杀了老道!” 白子戚毫不犹豫,上前两步,拔出匕首,照着麻袋便刺了进入! 孔落篱惊呼:“不要!”她望着胡颜,泪水哗啦啦地流淌,“我……我与你结契。你不要伤害我的许郎。” 白子戚收刀,动作干净利索。 胡颜用眼尾扫了白子戚一眼,然后对孔落篱道:“那就开始吧。” 孔落篱哭着咒骂道:“你会遭报应的!” 胡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善良,却遭遇了这种无妄之灾,还遇见了我这么个落井下石之人?” 孔落篱不答,却恨恨地瞪着胡颜。 胡颜突然眸光一利,道:“你为了讨老道欢心,哄骗杨小晓、丰艳儿和洪月湖与你同行,害了杨小晓性命不说,还坏了她们的名节。丰艳儿被送去了尼姑庵,一辈子与青灯长伴;洪月湖被其哥卖进了青楼妓院,一双玉臂千人枕。你觉得,你还无辜吗?” 孔落篱捂着耳朵,使劲儿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听不见似的。 胡颜嗤笑:你这样,我都找不到地方掴你嘴巴子,让你清醒了。 白子戚勾起唇角,十分认真地建议道:“断根手指,让她清醒一下吧。”说着,便又拔出了匕首。 孔落篱瞬间清醒,满眼惊骇之色,喊道:“不要!”看向胡颜,“我……我和你结契,只……只是不知要如何做。” 胡颜道:“抬起手,照着我的话,说一遍。我叫……胡颜。” 孔落篱依言,抬起手。 胡颜在自己的手心里画了一道符,拍向孔落篱的手,扬声道:“吾与孔落篱结契,汝以命渡吾,吾达其心愿。若违,死!” 孔落篱磕磕巴巴地重复完胡颜的话,两人手中相击的位置,好似有光,微微地亮了一下。 胡颜收回手,笑得如同一只偷到鸡的狐狸,用眼神示意孔落篱去看看老道:“喏,那就是你的许郎。” 孔落篱扑到麻袋上,一边解着麻袋绳,一边喊道:“许郎、许郎,我这就来救你……” 麻袋绳解开,一颗没有鼻子的黑炭头露了出来。 孔落篱吓得失声尖叫:“啊!!!”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向一旁逃去。 老道从麻袋里爬出来,用耳朵辨别着方位,向着孔落篱爬去。老道听到了胡颜和孔落篱的谈话,因此要杀了孔落篱,断了胡颜的生路。 就在老道的手掐上孔落篱的脖子时,白子戚上前两步,直接斩断了老道的手。 老道虽无法发出声音,但那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的样子着实吓人不轻。尤其是,他脸上的肉已经开始溃烂,被面目肌肉这样一挤压,腐烂的脓液便被挤了出来,有的流淌在了地上,有的喷射了出去。 恰好,孔落篱张着大嘴尖叫,老道脸上的腐烂脓水直接喷进了她的嘴里,恶心得她呕吐不已。 老道锲而不舍,再次伸出左手,掐向孔落篱。 白子戚毫不留情,直接斩断了老道的左手,且在收起匕首后,又踩断了老道的两条腿,然后直接扔出了两个字:“拜堂!” 孔落篱被吓傻了,大小便失禁,屋子里瞬间弥漫上混合了恶臭的尿骚味。 第三百七十五章:夺命夜出差头 ,胡颜嫌恶地撇开头,捂嘴嘴对白子戚道:“你绝不觉得,咱俩像是丧尽天良逼良为娼?” 白子戚回头看向胡颜,一张脸白净得就像刚洗过。他说:“丧尽天良、逼良为娼的是我,你只需伸出手,拿到她的命即可。” 胡颜心头微震,随即笑道:“白子戚,我早已过了怕报应的年纪,却要……小心天谴。” 白子戚不明白胡颜口中的天谴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追问。 就在这时,一只细长的飞针突然由窗*入,直奔胡颜的后腰。 白子戚眼疾手快,抱着胡颜便向一边躲开,并扬手飞出匕首,射向窗口,刺入了某人的肉里。 与此同时,另一只细长的飞针没入了孔落篱的胸口! 白子戚放下胡颜,破窗而出,却只看见一把染血的匕首被扔在地上。随从们闻声赶来,却只看见了白子戚一个人站在窗前。 白子戚什么都没说,捡起匕首,从窗口跃进屋里,伸手探向孔落篱的脉搏,然后扭头看向胡颜。 胡颜的表情很平静,不是那种伪装的平静,而是一种真正的平静。 白子戚问:“如果你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你不会难过?” 胡颜轻叹一声,道:“白子戚,你知道人上了年纪的好处吗?” 白子戚望着胡颜,等她的答案。 胡颜挑眉一笑,道:“人上了年纪后,就会懂得一个道理,人可以一屁股坐死很多的苍蝇,却不会真的一定赢。”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胡颜。 胡颜微愣,随即道:“不好笑吗?那我再说一个……”白子戚如此不配合,让她的幽默变得冷场,不过胡颜不是一个轻易气馁的人,她决定再说一个笑话,逗自己开心。是的,逗自己开心。如果孔落篱死了,她确实需要笑话让自己开心。 白子戚抬起手,阻止了胡颜的笑话:“她还有一口气,你确信还要继续讲笑话?” 胡颜眨了下眼睛,然后用手虚点白子戚的鼻子,道:“你可真够坏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迅速飘到孔落篱的面前,蹲下,攥住她的手腕。 白子戚问:“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胡颜瞥了白子戚一眼,道:“我又不是道士,不需要那些装神弄鬼的把式。你站一边去,小心屁股裂成三半。” 白子戚依言站起身,退到窗口,以防有人再偷袭。 胡颜攥着孔落篱的手腕,孔落篱的肌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身上的粉嫩逐渐被死灰所取代。整个过程,孔落篱没有动一下,就像死了一样。直到胡颜站起身,孔落篱的脑袋才向左一歪,整个人随之软到在了地上。一头黑发已经变得斑白,整个人就像已经死了七八天的样子,身上竟出了尸斑。 胡颜原本青白色的脸又有了光彩,一头长发似乎无风自动了起来,一身华光犹如皎月令人痴迷。她一步步走向白子戚,笑道:“怕不怕我这个只能靠吸食别人性命才能苟延残喘的老妖怪?” 白子戚望着胡颜,反问:“那你怕不怕我这个喜欢剥人皮、收藏人骨的恶魔?” 二人望着彼此,竟相视一笑。 胡颜站起窗前,望着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看起来,好似也没那么无病*了。” 白子戚目露痴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胡颜的脸颊:“你的皮肤真好,如羊脂白玉,不知滴墨可有痕迹?” 都说最好的肌肤,在其上滴落一滴浓墨,那浓墨会直接滑落,不会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胡颜斜了白子戚一眼,暗骂:这厮又犯病了! 白子戚的手指,沿着胡颜的脸颊一路向下,抚过了胡颜的脖颈,流连在锁骨上。 胡颜没有拍开白子戚的手,却是道:“白子戚,你的情话就像死亡的号角,你的抚摸就像是剥皮的弯刀。”勾唇一笑,“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功效。” 白子戚眸光灼灼,发出喟叹:“你的形容让子戚倍觉欢喜。” 胡颜淡淡道:“我想吐一口血,你不介意吧?” 白子戚以为胡颜在和自己开玩笑,却不想,她竟突然张开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白子戚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急问:“你怎么了?为何吐血?” 胡颜从白子戚的衣袖里扯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声音虚弱,但表情却十分调皮:“我素来认真,说吐一口血,就要吐一口血。” 白子戚微愣,随即皱起眉毛,道:“你中毒了。此毒,既有孔落篱身上的毒,还混合了另一种十分霸道的毒,我一时间也无法得知,这是何毒。” 胡颜轻叹一声,道:“走吧,回去吃点儿东西,我饿了。” 白子戚走到孔落篱的身前,拔下插入她心脏的那根长针,用帕子包好,收了起来:“你身上的另一种毒,应该源于这根毒针。” 胡颜感慨道:“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明知道面前放着的是毒药,却还是忍不住吃个痛快。” 白子戚目露忧色,道:“你与既死之人结契,在吸食命数同时,也将她们体内的病、毒、死气,悉数吸进了身体。你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终是要伤了根本。” 胡颜摆了摆手,道:“你说得没错,但这就是我的因果。走了走了,这屋里的味道着实难闻。” 白子戚走到老道身边,问胡颜:“他的命,对你有用吗?” 胡颜摇头。 白子戚攥住胡颜的手,走出大厅,对黑衣随从吩咐道:“烧了。”想起胡颜所谓的天谴,又补了一句,“让其他人自行逃生。” 黑衣随从应道:“诺。” 胡颜与白子戚登上了马车,车轱辘滚动向前,身后的孔家变成了一片火海。救火声、尖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马车里,胡颜道:“老道用孔落篱的身体当炼毒的容器,最后陪着孔落篱一起葬身火海,才算是对得起这段孽缘因果。哎……人老喽,就喜欢伪善良,瞎感慨。呵……”闭上眼,开始假寐。 白子戚瞥了胡颜一眼,心中忍不住开始猜测起胡颜的真实年纪。 第三百七十六章:狠厉诱风流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白家,谁都没有去提地下暗室的事情,就仿佛白子戚想要囚困胡颜只是一段滑稽的梦。 胡颜又咳出了一口黑血后,为自己沐浴一番,换上一身宽容柔软的白布衣裳,披散着尚未干透的长发,塔拉上一双木屐,踢踢踏踏地走向偏房。 偏房里亮着灯,白子戚传来滑动水的声音。 胡颜在门口站定,问:“沐浴呢?” 屋内无人应。 胡颜莞尔一笑,推门而入,一步步走向屏风后面,恰好与白子戚走了个对面。 白子戚的身上系着宽松柔软的白布衣袍,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还在滴水。他原本就十分白净,此时脸上还挂着一层水汽,整个人就好似从海里攀爬上岸的妖精,既勾魂夺魄、靡丽动人,又姣姣如月、清艳无双。 他赤足踩着木屐,一双玉足竟与胡颜的脚有三分相似,都是脚趾偏长,且白得近乎透明,端得是精雕细琢而成。最吸引胡颜注意的,要属白子戚左脚食脚趾上的那尾小蛇,虽略大了些,但竟与胡颜脚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胡颜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袍,又勾动了两下脚趾,眸光一闪,再次扫向白子戚。 白子戚显得有三分不自然,错开胡颜的目光,也勾动了两下脚趾。 胡颜勾唇一笑,道:“受了伤,怎还沐浴?” 白子戚也不看胡颜,随手扯过一块白布,擦拭着自己的长发,回道:“脏了,就得洗洗。” 胡颜问:“怎么不看我?” 白子戚的手微顿,转过眼,看向胡颜,眸光幽幽道:“怕自己肖想你的皮。” 胡颜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十分开心。 白子戚的唇角悄然弯了一下,又被他强行按了回去。胡颜突然抬起手,用食指道:“你扮做绿腰时,总说我笑得可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笑。” 胡颜噗嗤一声笑,道:“若有可能,我倒是想一直做绿腰。” 白子戚端着托盘,抬起头,望向胡颜的眼睛,眸子沉沉,就好似他的感情,无法璀璨出星光潋滟,却沉得如海,仿佛随时能颠覆生命,将人吞入其中,尸骨无存。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道:“若有可能,我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混迹市井的乞儿,此生有幸,能娶到绿腰。” 胡颜有一刻的失神,轻声道:“白子戚,这是我听到的最美情话。”随即勾起唇角,浅淡的一笑:“只可惜,你当时只想抬绿腰为妾,却是想着如何折磨死她。若我真是绿腰,倒是宁愿去给曲南一的府上为非作歹。” 白子戚垂眸,淡淡道:“那曲南一必活不过明天。” 胡颜斜了白子戚一眼:“瞧你那能耐!” 白子戚坦言道:“我没你有能耐,但对付一个曲南一,却是足已。”端着托盘放到床边,然后扭头看向胡颜,“我要处理伤口。” 胡颜目光盈盈地笑道:“没事儿,我不怕血。” 白子戚站着没动。 胡颜也没动。 白子戚心知,胡颜不信任自己,所以要验看伤口。他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苦涩情绪涌上心头,竟比当初讨食时被众人虐打还要难受。 若说,在其他女人面前脱下裤子是种放纵,那么在胡颜这种女人面前脱下裤子却是一种实打实的耻辱。而这种耻辱,与不信任有关。 不过白子戚心中作何感想,他并没有犹豫很长时间。他面对着墙,脱下了裤子,然后掀起后衣摆,系在腰间,前衣摆则垂在腿前,遮挡着某些重点位置。 胡颜的视线落在白子戚的身上,从他笔直的大腿上一路攀爬,来到浑圆挺翘的臀,驻足。白子戚的半面臀上,覆着几层白布,白布已经被血染红,却并无溢出。最为奇怪的是,那白布没有用布条缠在胯上,却十分完美地贴合在臀部。 胡颜走近,用手摸了摸那块白布,发现白布的表面附着了一层薄膜,边缘十分硬挺,好像打了浆糊,遂问道:“这是什么?为何血不渗漏,还能贴合在肌肤上?” 当胡颜的手指间沿着白布划过,在白子戚的臀部留下一道微痒的划痕时,白子戚拼尽了全力,才制止了身体的轻颤。 他攥紧手指,看似平静地回道:“伤口不能碰水,我在白布外裹了一层羊肠膜,然后在你用来黏贴眼睛的胶状物里又添了几味药材,使其有了一定防水的效果。只不过,此法只能坚持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胡颜心中满是震惊,面上却是不显,轻飘飘的赞道:“你倒是颇为聪慧,有几分我当年的影子。”随即道,“我用来黏贴眼睛的胶状物,你是如何得到了?” 白子戚道:“你溜进后院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你拿了那些药,我心中自然有数。” 胡颜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摇头一笑:“白子戚,你可真能装。你如不说,我还真被你哄骗了过去。” 白子戚道:“我那时便知你易容,只是不想戳穿罢了。”回头,看向胡颜,“所以,你说绿腰嫁给曲南一胜过嫁给白子戚,我本人并不认可。” 胡颜被白子戚那沉甸甸的目光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于是伸手在白子戚的伤口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换药吧。” 白子戚的脸一白,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水。他也不吭声,动作利索地扯下染血白布。 那被利刃割开的伤口,又深又长,且向两边翻滚着。 胡颜见那伤口不似作假,眉毛便皱了起来。她有些无法想象,白子戚刚才是如何抱着自己坐进了马车里。 伤口有血涌出,沿着白子戚的臀部滑下大腿,形成了一副既血腥又靡丽的画面。 胡颜取了白布,弯下腰,将那血擦拭干净。 白子戚的身子微颤,捏着金疮药的手便抖了一下,一股黄粉迎面抖向胡颜的脸。 胡颜扭头避开黄粉,取过白子戚手中的金疮药,拍了拍白子戚的后背:“你趴着,把屁股撅起来。” 白子戚道:“我自己来。” 胡颜见白子戚坚持,便将金疮药扔回给他。 白子戚上完金疮药后,又取出一根弯针和一截细线,扭着腰,一手捏着伤口,一针刺入皮肉,将自己缝补了起来。 白子戚额头上的汗水如同瀑布般流下,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盯着铜镜里的伤口,仔细认真地缝合。 胡颜拿起白布,为他擦拭掉汗水,询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 白子戚摇了摇头,手不停,又刺入一针。 胡颜又道:“很疼吧?” 白子戚沙哑道:“疼,却不能绷紧身体,否则针会滞住。” 胡颜建议道:“要不,我把你打昏,帮你缝得了。” 白子戚的唇角弯了一下,却道:“针线的松紧、下针的力度和角度,都决定了以后伤口的契合度。” 胡颜耸肩:“好吧,这个忙我帮不了了。”竖起食指,语调轻挑地说,“既然你知道我会画‘天愿符’,好似不帮你止痛,有些说不过去。”说着,就要划破手指。 白子戚突然一把攥住胡颜的手,低吼道:“你不要命了?!” 胡颜淡淡道:“一点儿血而已。” 白子戚冷声道:“若‘天愿符’可以随意画,你为何不在自己病发时,替自己画符去痛?”说着,一把扔开胡颜的手,显然是动怒了。他重新拿起针,也不搭理胡颜,又开始缝合起自己。 胡颜的屁股一扭,坐到白子戚的床上,然后干脆蹬了鞋子,以手支头,侧躺在床上:“你对自己还真够狠的。” 白子戚闷不做声,手下不停。 胡颜勾唇一笑,唱起了《风流》:“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 第三百七十七章:情羞情怒 ,白子戚缝好最后一针,剪了线,重新敷了草药,覆了白布,这才放下衣摆,提起裤子,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用白布擦拭掉脸上的汗水,沙哑道:“你不去救曲南一?” 胡颜从床上坐起身,塔拉上木屐,回道:“这就去。”站起身,走到白子戚放置各种草药的格子前,抓了一些自己要用的东西,然后才衣袂飘飘向外走去。 白子戚的唇角勾起笑意,望着胡颜的背影,唤道:“阿颜……” 胡颜脚步微顿,却没有停留,直接走出了内室。 白子戚知道,胡颜是去救曲南一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很开心。不管胡颜是要验看他的伤口,还是抱着其他目的,但有一点,他敢肯定,她是为了帮他处理伤口,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曲南一。 白子戚的心头悄然滴入一滴蜜,还未来得及滋润整颗心脏,便听胡颜的声音传来,道:“我不急着去救曲南一,是因知他暂时性命无忧,与你无关。”声音冷淡,毫无感情可言。 白子戚垂眸,收拾起换下的血布,心中暗道:有种女人,嘴贱心狠手段了得,一辈子都与可爱无关。别人善于锦上添花,她却喜欢在伤口撒盐。真是……与自己极配。 白子戚推开窗,望向胡颜的背影,眸光沉沉,低声吟唱:“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沧海桑田变河流;河流啊河流,青史蜿蜒黄沙楼,玉骨美皮颅成球。 黑夜里,白子戚的歌声层层荡开,与胡颜脚下的木屐声相应,生出了另一番难以捉摸的滋味。 胡颜回屋换了双鞋子后,就穿着白衣,张扬至极地走向县衙。 胡颜走进县衙大院的时候,脑中已经想好了三种营救曲南一的法子,以及三种凌虐萱儿的法子,却不想,她的万般准备、千般谋略、百般算计,面对的却是人去楼空——萱儿不见了。 整座县衙大院黑得吓人,静得心惊,偶尔传出的一声低吟,却是有三分**、七分骇人。 胡颜一步步走向曲南一的房间,推开那扇门。 帷幔下,曲南一与花如颜纠缠在一起,暧昧的*逸出,引人遐想。 胡颜的眸光一凛,凌空拍出一掌,直袭向曲南一与花如颜。 这时,萱儿突然出现,用衣袖化掉这一掌,不阴不阳地笑道:“老夫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若非那花如颜太丑,老夫都想亲力亲为……” 胡颜直接出手,快若闪电,割向萱儿的喉咙! 萱儿急忙后退。他的腿因被白子戚刺伤,动作慢了许多,只能堪堪躲开胡颜的割喉,却被其在胸口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萱儿掉头就跑,直接破窗而出,扯着喉咙奸笑道:“你且来追老夫啊!你若追了老夫,那曲南一与花如颜可就……哈哈……哈哈哈……啊!!!” 胡颜割破左手食指,弹出一滴血珠,穿透帷幔,打在曲南一的眉心。与此同时,窗外传来萱儿的惨叫声。 原来,窗外聚集了很多的老鼠,疯了般往萱儿的身上扑,且亮出雪亮的门牙撕咬萱儿的肉。 萱儿一边拍打着老鼠,一边嘶吼道:“贱人!你在老夫身上下了什么?!” 胡颜淡淡道:“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呵……”萱儿曾说过的话,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原来,胡颜进门时便发现了萱儿的所在,她拍向床的那一掌是加料的“诱鼠噬”,并非是令人清醒的清明掌。萱儿中计,还不自知。 萱儿怒极,嘶吼着与老鼠们搏斗在一起。 曲南一原本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 花如颜攀附着曲南一,正要迎合。曲南一看清了花如颜的脸,心中一惊,忙一把按住花如颜。花如颜却再次缠了上来,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曲南一心思百转,瞬间明白了其中道道,想必自己与花如颜都着了萱儿的道,才会做出此等缠绵之举。耳边响起萱儿的惨叫,他明白,这是胡颜来救人了!当即,不再犹豫,披上外袍,就要跳下床。不想,花如颜再次扑上来,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 曲南一微愣,当即扯开脖子喊道:“阿颜,救我!” 帷幔外,胡颜凉凉地道:“一个嘴巴子过去,打昏了了事。” 曲南一推拒着花如颜,喊道:“倒不出手!阿颜若再不出手,曲青天的清白就要被别人夺去了!” 胡颜的唇角勾起,一步步走向帷幔,将其挑开,挂好,这才看向被按在床上的曲南一,戏谑道:“曲青天还有清白那种东西?” 曲南一一个用力,推开花如颜,冲着胡颜气喘吁吁道:“以前不论,遇见你之后的清白可一直留着呢。” 花如颜再次扑向曲南一。 曲南一急忙跳下床,躲到胡颜的身后。 胡颜一把大嘴巴子掴过去,花如颜被掴倒在床上,脑袋撞在床柱上,发出咣地一声。 曲南一从胡颜的身后探出头,忙走到床边,伸手探向花如颜的鼻息,询问道:“她没事儿吧?” 胡颜扫了曲南一一眼,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淡淡道:“你再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将人打醒,然后问问她有没有事儿。” 曲南一的手微顿,转头看向胡颜,笑吟吟地问:“阿颜,你嫉妒了?”他见胡颜不搭理自己,便走到窗边,从胡颜的身后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晃着,柔声道:“能得阿颜的嫉意,南一何其有幸。” 胡颜望向窗外,淡淡道:“我若慢一步,你便不用为难了。” 曲南一的身子一僵。 胡颜望着地面,道:“南一,你待如何处置花如颜?” 曲南一顺着胡颜的眼光望去,见地面只有几片白花花的东西,于是问道:“你在看什么?” 胡颜知道曲南一在刻意岔开话题,便勾唇一笑,道:“萱儿的皮。” 曲南一惊讶地问:“那地上百花花的东西,就是他的皮?” 胡颜点了点头。 曲南一又问:“他可是死了?” 胡颜回道:“许是吧。”她当时只顾着曲南一的安危,哪里知道萱儿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不过,最起码,他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出现了。 二人说到此处,突然同时沉默了。 胡颜用手分开曲南一的手,回过身,望着他的眼,道:“知你无恙,我便回了。” 曲南一一把攥住胡颜的手,眸光灼灼有了恼意,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你要去哪儿?回白子戚那里去?” 胡颜微微额首。 曲南一收紧手指,笑得越发温柔:“这里就容不下你?” 胡颜盯着曲南一的眼,问:“你要我留下?” 曲南一的眸子微颤,显然在纠结。 胡颜呵呵一笑,嘲讽道:“曲南一,自己都没想好的事,你何苦为难我?做人,不能如此不厚道。”抚开曲南一的手,就要走。 曲南一再次攥住胡颜的手腕,不放。 窗外鸡鸣声响起,天边乍现一缕光,挑破了黑暗。 胡颜回头,望向曲南一,眸光有丝凌厉:“你待如何?” 曲南一微惊,这才想起,自己攥着的这个人,非一般的女子,不可随意对待,更容不得含糊与虚假。 曲南一想笑,却笑不出,只能干巴巴地道:“不想你走。” 胡颜突然笑了,笑中有了几分冷意。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忙道:“阿颜!我……” 胡颜伸出一只手,阻止了曲南一接下来的话,正色道:“南一,此事是我的错。” 曲南一听胡颜如此说,一颗心竟痛了起来。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知道胡颜口中的错,是指什么。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一定要先听胡颜说些什么,然后才能找到必须补救的那个洞。然而,他不曾想过,这种冷静,竟需要耗尽他全部的自制力。 胡颜看出了曲南一的异样,但该说的话,她却做不来那种半遮半掩、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她接着道:“男女之事于我,无异于饮鸩。我虽不明男欢女爱、恩爱缠绵为何物,却并非不懂。此乃人常,大道。你若有喜欢的女子,我允你……” 曲南一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胡颜,竟看不出喜怒哀乐。然,正是因为这样,却迫使胡颜吞下了其余的话。 三个呼吸间,曲南一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轻挑嗤笑,随之,他松开了攥着胡颜的手,看似轻松地道:“阿颜真是大方。” 胡颜微微垂眸,道:“不是大方,而是不能不大方。”她的身份,注定她可以像皇帝拥有很多女人一样拥有很多男人,却不能像皇帝一样做到雨露均沾,甚至连独宠一人都做不到。她唯有站着这个身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庇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失了身份,她只能成为落水狗,被人痛打;成为鱼肉,任人刀俎。 曲南一轻挑地提起胡颜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脸,笑吟吟地道:“阿颜是想着将我推出去,好成全你与白子戚双宿双飞?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我与谁被翻红浪、爱欲缠绵?我在阿颜眼中,是什么?嗯?” 胡颜心中有气,挑眉看向曲南一,决绝地道:“曲南一,这是你自愿的。” 曲南一突然暴怒,吼道:“我他娘就是贱!”说着,竟一把将胡颜扯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燕归?!!! ,二人牙齿相磕,都磕出了血。 曲南一不管不顾,狠狠地攻城略地。 胡颜往后闪躲,曲南一却紧追不放,与她深深纠缠,强迫她承受自己的热情与怒火。他想着,就让自己卑劣一次,哪怕用强的,也要占了胡颜的身子。否则,他永远得不到她的人,更何谈她的心?! 得到她!得到她!得到她!这种想法就像魔咒,在曲南一的脑中不停翻滚、膨胀、爆裂,涌进他的血液,纠缠住所有神经。 胡颜在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随即狠狠地回吻着曲南一,用比他还疯狂的热情。 曲南一微怔,随即热情地回应。一只手,扯开了胡颜的衣带。 胡颜静静站着,没有阻止。 曲南一的心跳突然拔高,眼中燃烧着的岩浆似乎凝聚了融化一切的力量。他伸出手,去触碰胡颜胸口的肌肤。 胡颜不太自然地错开目光,用手指擦了擦自己唇上的血渍,轻叹道:“曲青天,你中毒了。” 曲南一尚来不及表态,十分利索地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胡颜揽了揽敞开的衣襟,垂眸望曲南一,幽幽道:“真想……踢死你。” 胡颜瞥了眼穿着肚兜,昏倒在曲南一床上的花如颜,弯腰抱起曲南一,走向司韶的房间,将其扔到了床上。下手,不轻。 窗外,初阳由混沌中走来,天亮了。 胡颜垂眸打量着曲南一,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南一的额间有滴黑血,唇瓣也隐隐泛着黑色,显得一张脸格外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胡颜轻笑一声,喃喃道:“明明是一根小拇指就能捻死的战五渣,却偏偏一肚子坏水,总想往别人身上泼。”坐到床边,抬手照着曲南一的鼻尖弹了一下,然后勾唇一笑,放下帷幔,打开曲南一的衣襟,用食指在他的胸口处勾画着一个复杂繁琐的图腾。她指尖所过之处,曲南一的皮肤渐渐泛起淡淡的青紫色,就像是被虐的淤痕。那些痕迹有深有浅,看似杂乱五章,实则却颇有门道。此淤痕,与当初胡颜在花青染身上画得一模一样。 胡颜缓缓弯下腰,将唇落在曲南一的唇瓣上,紧紧贴着,微微用力吮着。 曲南一的唇已经呈现紫黑的颜色,却在胡颜的吸吮下慢慢褪掉了黑色。 渗透进曲南一身体里的毒,被胡颜吸进自己的身体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曲南一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胡颜。人还没有彻底清醒,却伸手环住了胡颜的身子,将她向自己压了三分。同时,反客为主,热情地回应了起来。 就在这时,司韶回来了。他站在门口,静静而立,一双灰色的眼睛望向屋里,落在曲南一和胡颜的身上,虽无焦距,却如有实质。 花青染走向司韶,询问道:“司韶为何立在门口?”抬眼,看见了曲南一与胡颜,身形微顿,愣在当场。 胡颜垂眸,继续吮着曲南一的唇。 曲南一心中狂喜,越发的配合。 封云起因记挂胡颜,所以一大早便来到县衙寻人,结果却看见花青染与司韶直挺挺的背影。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走到窗边,向屋内望去。 曲南一用眼尾扫到了封云起,一颗心瞬间爆出烟花般璀璨的色彩,揽着胡颜的手,越发的紧;拥吻的唇,越发炙热;他恨不得当着封云起的面,将胡颜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胡颜也看见了封云起,心中骂了声操-蛋,感觉一排乌鸦从自己的头顶飞归,还特不厚道地拉下了粑粑! 然,事已至此,她为曲南一吸-毒,不能半途而废。只是,曲南一这厮就不能消停消停,频频地用舌头捣乱算怎么回事儿? 胡颜有些动怒,待曲南一的舌头再次伸过来时,突然上下齿一合! 曲南一这厮不知是和谁学得下作手段,愣是将一声痛呼变成了暧昧至极的*:“唔……”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手攥在鞭把上,紧紧的。他很想一鞭子抽过去,将那对狗男女抽死!然,胡颜多年的教导毕竟没有白费。胡颜曾对他说过,平时糊涂无所谓,真到了紧要关头,必须强迫自己用脑子去思考。司韶开始思考,越发觉得胡颜不至于在青天白日的情况下,扑在曲南一的身上就行这种……这种无良之事。那么,解释只能有一个——胡颜在为曲南一疗伤。 花青染腰间的“三界”发出一阵嗡鸣,但他的脸却渐渐红了。他想起,胡颜曾为他吸食过“疯魔蛊”,不知……是不是也用了这种法子?这种想法刚冒出,他的脸又瞬间变得惨白。女祭司曾说过,让她救人,必须一命抵一命。女祭司救花青染,需一命抵一命;胡颜救曲南一,却不需要任何报酬,随意得好似一个吻。 封云起虽无内力,却捏碎了窗框。他感觉头大如斗,满脑子都是战鼓声声,催人上前痛斩敌首。他深吸一口气,将眼前一幕比成诱敌之计。嗯,这么想,果然好受多了。对,不能慌、不能硬闯,要保持冷静去观察。若说胡颜起了色心,倒是有可能去轻薄曲南一,但却决计不会当着众人面,亲亲抱抱个没完没了。 白子戚虽明知“那人”暂时不会要胡颜的性命,但仍旧不放心,毕竟“那人”性格喜怒不定、心思诡谲难测、且计划时常朝令夕改,他实在拿捏不准“那人”的想法,所以在天亮后,还是赶到了县衙,窥探一二。于是,胡颜按着曲南一亲吻的画面,也闯进了他的眼脸。真是……刺目啊! 胡颜盯着曲南一,警告他不要再作怪。 曲南一却用眼尾瞥了白子戚一眼,那是满满的挑衅;一只手,揉捏着胡颜的腰身,另一只手则是压在胡颜的后颈上,暧昧地摩擦着。 在曲南一看来,既然胡颜主动吻自己,那就能证明,她的心在自己身上。如此大好时机,若不斩杀敌人个溃不成军,岂非对不起此等良辰美景? 曲南一真是……得!意!啊! 就算胡颜再冷静,也被曲南一气个半死! 发情,可以,但你要分个地方!若害得自己毒发攻心,她就剥了他的皮! 曲南一不懂武功,所以不知胡颜此刻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偏偏,他就是那只卖弄风骚的猛虎。 曲南一不懂,但站成一排的四人却懂,所以,没有人动,哪怕气得险些吐血,想要掀翻床顶,将曲南一扯下鞭尸,却没有人动。忍着,对,先忍着,哪怕忍到青筋暴起,也必须忍着! 胡颜深深吸气,想平静下过激的情绪,尽快为曲南一将毒吸干净。 不想,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出现:“呦呵,你们这是偷看哪个良家女洗澡呢?快快,给爷让个位置!”话音未落,一颗人头从白子戚和封云起的中间挤了进来。 那是一张妖媚的脸,圆滚滚的猫眼,眼尾微微上挑,便有了**噬骨的风情。挺直的鼻下,是一张微肉的唇,若柔嫩的花瓣,引人用手指碾压、用牙齿啃噬、用唇吸吮!如此一张勾魂夺魄的脸,却配上了流氓样的表情和调调儿,除了让人倍觉滑稽,还令人产生了一种征服欲。想要撕碎他的表象,看着他哭着求饶、求怜惜。 曲南一突然睁大眼睛,望向那人。虽说彼此之间隔着一层帷幔,但因帷幔在曲南一的眼前,所以他看那人比那人看他要清楚得多。曲南一即将脱口而出的燕归二字,被胡颜一口吞进了腹部。 除了司韶,花青染、封云起和白子戚,皆一同看向那个急着看良家妇女洗澡的家伙!且同时在心中喊出了两个大字——燕归?! 胡颜闭上眼睛,身子轻轻地颤了颤。 百里非羽趴在窗台上,一手支着下巴,露出一只如玉的小臂;一手持一把玉骨做的扇子,唰地一声展开,嚷着:“这个好看!隐隐绰绰更动人呐。来人,赏!” 小厮多宝钻到百里非羽身边,接开荷包,将碎银子和铜板倒在手上,小声问:“公子,赏多少?” 百里非羽一把抓起小厮多宝手中的全部散碎银子,砸向帷幔,又由帷幔上反弹到地上,那些银子混合着铜板蹦跶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敲在心上。 胡颜支起身子,眸光沉沉地望着曲南一,缓缓摇了摇头,身子一软,昏倒在他的身上。 曲南一一惊,忙喊道:“阿颜?!” 白子戚等人立刻跃进屋子,大步走到床边,掀开帷幔,坐了进去。 百里非羽歪着头,一副我是大爷的模样,嚷嚷道:“喂,刚接了赏钱,怎不接着亲?!想骗银子啊?!小心爷打人!”说着,收起扇子,往腰间一插,也跟着要往屋子里蹦。 小厮多宝忙拉住他,好言相劝道:“少爷少爷,您身子娇贵,还是别蹦了,咱从门那走,好不好?” 百里非羽不爽,抬脚踹了多宝一脚,却将自己踹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第三百七十九章:打起来了! ,多宝忙拉住即将摔倒的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冷哼一声,推开多宝,挽起袖子,提起衣襟,爬上窗口,愣是跳进了屋内。落地时,他的身子晃了晃,额头隐隐见汗,可见身子极虚,却偏要逞能。 他那双滴溜溜的猫眼,眨动间,仿若最美的琉璃灯盏,让人心生喜欢。他打量着屋里的人,屋里人又何尝不是在打量他? 屋里,白子戚在为胡颜把脉,曲南一则是被封云起拖到了地上。 封云起笑露一口白牙,道:“曲大人,我们也来一场男人和男人的较量如何?” 曲南一摇头,义正言辞:“武斗太过野蛮,本官是文官,还是文斗风流……” 话音未落,封云起已经一拳头砸了过去。 曲南一哪里是封云起的对手?被打后,撒腿就跑要。这种行径,也就曲南一能做得出来。偏偏,花青染所在的位置挡住了曲南一的去路。 曲南一急道:“青染,救命啊!” 花青染突然变成孩童,怒道:“你将姐姐气晕了!打你!”言罢,一拳砸在曲南一的眼睛上。 曲南一的身子直挺挺地后仰。 一条银鞭,缠住曲南一的身体,将他拉了起来。 曲南一嘘了一口气,对司韶道:“幸好有你护着……” 话音未落,司韶一脚踹出,曲南一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撞向白子戚的后背。 白子戚一掌拍出,曲南一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门外的张衙役冲进屋子,拔出大刀,护在曲南一的面前,冲着众人喝道:“你们竟敢伤大人!大胆!” 白子戚的手搭在胡颜的脉搏上,冷声道:“安静。” 司韶长鞭一甩,卷着张衙役便扔到了屋外,撞到树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百里非羽拍手笑道:“太有趣了!太有趣了!爷决定了,就住这儿了!” 司韶的鞭子一摔,就要缠上百里非羽的腰。 那名长相普通的小厮多宝,突然出手,攥住司韶的鞭子,恭敬地喊了声:“公子。”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突然脸染怒意,眉头微皱,用力一扯,收回了长鞭。 曲南一擦掉嘴上的血,抬头看向百里非羽,然后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扭身去看胡颜。 百里非羽张开手,拦下曲南一,质问道:“ 你就是县令啊?啧啧……被打得好惨呀。爷问你,爷那未过门的娘子呢?” 曲南一心思百转,隐隐有了猜测,却因得了胡颜的吩咐,不好直接询问,况且,他心中焦灼,不知胡颜到底为何昏迷,哪里有心思应对这个二百五? 曲南一不想搭理百里非羽,百里非羽却拦着曲南一不放,且出言威胁道:“你若不说,爷也打你喽。” 曲南一险些被气笑了,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两下吗?虽说他刚才占了个大便宜,被打两下也觉得神清气爽,但他又岂是宽宏大度的人?这仇,早晚得报!只不过……这个人,怎处处透着蹊跷?曲南一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是?” 百里非羽掏出扇子,啪地一声展开,露出一副自命不凡的嘚瑟样子,洋洋自得地道:“本公子是百里山庄的三公子,百里非羽。”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于是道:“百里公子稍等片刻。”转身,探头看向胡颜,问白子戚,“阿颜为何昏迷?” 白子戚突然掀开帷幔,站到曲南一面前,眸光阴冷若蛇,怒声道:“她为你吸毒疗伤,你却害得她心神不稳,毒火攻心!”虽说胡颜唇上的伤口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但白子戚素来落叶知秋,从胡颜磕坏的唇上推断出曲南一为何会中毒。这个想法,令他禁不住变得暴躁、残虐、眼中盯着曲南一身体,开始考虑他的哪块儿骨头可以收藏。 曲南一目露惊讶、迷茫:“吸-毒疗伤?毒火攻心?” 白子戚冷冷一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阿颜在主动亲你不成?” 曲南一的目光有些愣怔,随即苦笑一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转而追问道:“阿颜何时能醒?可有大碍?” 白子戚皱眉道:“不好说。” 花青染上前一步,掀开帷幔的一角,探手摸上胡颜的脉搏,道:“阿颜的体质异于常人,此毒应该能解,但何时能解,就是个未知数了。” 封云起问:“你是如何知道阿颜体质异于常人?” 花青染的指尖微颤,收回手,站起身,看向封云起,却没有回话。 司韶突然开口道:“花青染,你就是那个害她神识不请、浪迹艳山、茹毛饮血的罪魁祸首吧?” 一语中的! 封云起等人一同看向花青染,眼神皆十分不善。 花青染的眸光闪了闪,终是沉声道:“是。她吸走了我身上的‘疯魔蛊’,变得神识不清、疯疯癫癫,浪迹艳山。” 曲南一心中火起,扬起拳头便打向花青染的脸!这人,凭地可恨! 一个曲南一,花青染还不放在眼里,却不想,司韶的鞭子突然缠到他的身上,困住了他的双手。曲南一这一拳,便打得结结实实。 花青染挣开鞭子,白子戚突然出手,照着他的腹部便是一掌!与此同时,封云起的拳头也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花青染整个人被掀翻了出去,跌到地上,咳出了血。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曲南一,“南一,他人动手便罢了,你谎称山魈腹中有颗天珠和一枚宝藏钥匙,引来众多武林人士,想要剖开她的腹部,取出天珠和钥匙。”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曲南一的身上。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是。此谣言是我放出,哪又如何?阿颜胆识过人、机智无双,到如今仍旧好好儿活着。”挑眉,看向封云起,“倒是封公子下手够狠,接连重伤绿腰,险些害了她的性命。大夫让准备绿腰后事的话,如今,犹在耳边。” 众人一起瞪向封云起,白子戚第一个出手,一拳打飞了封云起。 司韶的长鞭一甩,缠上封云起的身子,又将他扔了回去。 花青染一脚踹出,将封云起踹倒在地。 封云起吐掉口中的血,站起身,一拳打向花青染。 第三百八十章:捧杀百里非羽 ,接下来,有些乱。 众人打在一起,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伙的,转身间,可能就换了对手。 一阵巨响过后,屋子的房盖飞了,墙倒塌了,原本还有些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敞亮无比。整间屋里,除了目瞪口呆的百里非羽,唯有胡颜躺着的床纹丝不动,保持着原貌。 风吹过,帷幔飘扬,影影绰绰能看见胡颜躺在其中,安静得令人心疼。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众人,不禁咂舌道:“拆……拆房子啊?”随即兴奋地拍掌道,“这个好!这个好!接着打、接着打,爷正看着热闹,怎么就停了?” 花青染从自己的屁股下掏出一块碎银子,手指一弹,打向百里非羽的嘴。 小厮多宝忙扑了上去,用手接住那枚碎银,对花青染抱拳道:“见谅”手在轻颤,可见有多疼。 百里非羽眨了下猫眼,傲娇地扬起下巴,道:“多宝,你打他!爷可是百里山庄的三公子,谁敢用银子砸我?!”扇子一合,挨个指了指封云起等人的鼻子,贼兮兮地笑道,“你们这群男子好生无趣。女人嘛,自然是抱着风流才快活,只有傻子才会为其大动干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最后同时看向百里非羽,竟异口同声道:“百里公子,高见。” 有种杀,叫捧杀。 火起的那天晚上,绿腰假死脱身,燕归随之不见。众人都猜,燕归是死了。虽然封云起等人不知道燕归为何会以百里非羽的身份出现,但看他那副做派,与燕归截然不同,却明明就是燕归本人。此种因由,怕是只有胡颜一个人能解释清楚。然,无论何种原因,绝不能让燕归再来搅局。 封云起记得,火起当晚,他拦下绿腰,绿腰却急着要回去救人的迫切样子。由此可见,燕归在她心中是何等重要。 花青染与曲南一一样,不但知道燕归曾救过神志不清的胡颜,且对她感情之深,绝非三言两语可表。若真要用一句话形容,那只有——生死相许。 至于白子戚,他肖想燕归的皮不是一天两天了。燕归突然消失不见,他到底扼腕了好几天。此次,燕归再次出现,将皮肤养得越发细腻若瓷,看得白子戚眼冒绿光,若非惦记胡颜的身体,他都想立刻掠走这个所谓的百里非羽。 这里面,对百里非羽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的人,唯有司韶一个人而。然,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尽管如此,却不影响他的判断力。无论如何,不能让百里非羽挤到胡颜身边,再来分一杯羹。要对付封云起这些狼,已经让司韶疲于应对,若再加上一个肯为胡颜不要性命的燕归,当真是……一团乱麻! 众人心思百转,但却并不表露,其腹黑程度,可见一斑。 百里非羽自鸣得意,又展开扇子摇了起来。突然,他的动作一滞,道:“你们都如此宝贝那女子,爷倒要看看,她是何等的天香国色!”说着,身子一转,像只灵巧的猫儿,吱溜一声就钻进了帷幔里。 因司韶了解部分真相,最是忌惮百里非羽,当即甩出长鞭,去缠他的腰。不想,一只素手抬起,轻轻攥住他的鞭尾——胡颜醒了。 胡颜坐起,与趴跪在床上的百里非羽两眼相对。 百里非羽那双滴溜溜的猫眼在看见胡颜的那一刻,竟失了神,随即,他的身子竟在轻轻颤抖,额头忙冒出细密的汗水,仿佛有个灵魂要冲破身体。 胡颜的眸光复杂,终是伸出手指,在百里非羽的眉间划过。 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渗透进百里非羽的眉心。 他的身体不在颤抖,两眼却冒出惊艳的光,突兀地问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吗?” 胡颜不语。 百里非羽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是百里山庄的三公子百里非羽,你是谁?” 胡颜仍旧不语。 百里非羽又往前靠了靠,那张脸都快贴到胡颜的脸上了。他张了张嘴,看样是是要说话,却突然吧唧亲了胡颜一口,然后掉头就跑。那样子,就如同老鼠偷亲了猫,然后拼命逃跑一个样。真是,又令人气恼、又觉得可笑。 百里非羽的逃跑并不成功,裹着帷幔掉到地上,轱辘了两下后,再次爬起,揽着帷幔,撒腿就往外面跑。 曲南一这坏家伙,竟伸出脚,偷偷踩帷幔的一角。 百里非羽再次被绊倒,发出一叠声的惨叫:“哎呦……哎呦……摔死爷了。” 小厮多宝想动,却被花青染拦住了去路。 这人坏起来,还真是组团的。 曲南一收回脚,百里非羽继续跑。他再踩,百里非羽接着跌倒。曲南一玩够了,上前去搀扶起百里非羽,一副善良亲近的嘴脸:“百里公子,你可仔细了,别再摔倒。” 百里非羽从地上爬起来,扯下身上的帷幔,对曲南一道:“这屋里,也就你还算是个人。他们,看着爷摔倒都不来扶一下。等爷回家后,差人送你一个牌匾。” 曲南一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突然眸光一利,拍了拍百里非羽的肩膀,“不知道百里公子为何轻薄本官的娘子,这事儿,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呢?” 百里非羽瞪着猫眼,看看胡颜,又看看曲南一,最后竟耍起了臭无赖:“爷亲她的时候,你也没说她是你的娘子啊。爷可是问她了,是不是爷那未过门的娘子,她没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亲自己的娘子,与你何干?!” 曲南一噗嗤一声笑了,对封云起道:“封兄,这混人我是说不清了,不如,交给你?” 瞧瞧,这能用上封云起了,立刻称之为封兄了。 封云起虽是武将,但其心思之细腻,绝非常人可比。他见曲南一恨百里非羽恨得牙痒,却要将其交给自己收拾,明显是不想开罪胡颜。此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倒是乐意做,只不过,还需私下进行。至于那磊落君子,还是让花青染去当吧。反正他一会儿一个样儿,谁也不能和一个小孩儿较真儿,是不是?嗯,是这个道理。 第三百八十一章:到底谁在骗谁? ,封云起心思一转,道:“为兄内力尽失,唯恐有负南一所托,此事还是拜托给青道长,最为合适不过。” 花青染扫了胡颜一眼,道:“如此,我就与他说道说道,何谓非礼勿动。” 嗤……众人在心中齐刷刷地鄙视花青染。能把欺负人这种事儿,说得如此义正言辞,还真非他莫属。 花青染的脚刚迈出半步,却被白子戚拦住了。他道:“不过是个童心未眠的小儿,诸位不必大动干戈。” 百里非羽一把推开曲南一,跑到白子戚身后,道:“还是这位哥哥人好。” 曲南一看向百里非羽,别有深意地笑道:“是吗?那你可要多和这位哥哥亲近才好。”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厮还真是一肚子坏水,一动就外溢,伤人。 白子戚与百里非羽身高相仿,但却好似在垂眸看着百里非羽,表情有三分柔和,声音也令人如沐春风:“百里公子得空,可到白某府上小酌几杯。” 百里非羽猫眼一亮,一把攥住白子戚的手,兴奋道:“走走走,现在就去。爷在家里被困傻了,此番出来定要好好儿的寻欢作乐。” 胡颜轻叹一声,喊了声:“司韶。” 司韶一鞭子抽出,直奔百里非羽和白子戚相握的手。 白子戚缩手躲开,百里非羽被抽了一鞭子在手背上,痛得他甩手大叫:“疼疼疼!疼死爷了!”他怒极,对小厮多宝吼道,“你去给我打残他!” 小厮多宝抡起拳头,直奔司韶。 曲南一嗤之以鼻,低声骂了句:“傻猫。” 白子戚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向胡颜,旁若无人地帮她挽起半边长发。 白子戚的发髻上插着两根白玉簪,他十分自然地取下一根,插入胡颜的发髻上。 这时,就算瞎子也看明白了,白子戚才是那头偷肉的狼! 同样款式的衣裳、同样束起的半边长发,同样的白玉簪,就连鞋子上的银色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若说白子戚无心,傻子都不信! 这一幕,实在是辣眼睛。 曲南一眯眼笑着,任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色彩。 封云起用眼尾扫着那二人,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花青染半垂着眼眸,手抚在“三界”的剑柄上,似在认真把玩。 胡颜站起身。 白子戚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道:“回家吧。” 百里非羽的猫眼瞬间瞪圆了,抬手指向胡颜,问:“你……你到底是谁的娘子啊?!” “我的!”曲南一回答得格外大声,仿佛这样能吓退白子戚。实则,他自己都知道,这样有些幼稚,可偏偏控制不了。 百里非羽看了看曲南一,又看了看白子戚,最后将目光落在曲南一的头上,摇着头感慨道:“你还真大方。” 曲南一瞬间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一头黑发都变得绿油油的。 胡颜忍不住笑了。 封云起见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着手,却与曲南一眉来眼去,突然有种自插双目的冲动!是他久在军中,不知世道何时变得如此……如此复杂不堪?然,最为不堪的是,他竟不想转身离去,而是想与其一较高下!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有暗光划过。 百里非羽凑到胡颜的另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胡颜的胳膊,商量道:“要不,你也给我做娘子得了。” 胡颜微愣,感觉自己好像被口水呛到了一般,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白子戚拍着胡颜的后背,一副无比贤良的样子。 百里非羽又往胡颜身上靠了靠。 封云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突然出手,像提溜小猫似的提着百里非羽的后衣领,将他提起,向外一扔。 胡颜想用手捞住百里非羽,却因咳嗽,只能看着百里非羽惨叫一声落地。 百里非羽痛得呲牙咧嘴,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启了无师自通的谩骂:“敢对爷动手?!爷要杀你全家,统统铁刀子进,红刀子出,连只鸡都不放过!你给爷等着!”心疼地揉着自己的小臂,一眼看见了昏迷的张衙役,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两脚,“你给爷起来!起来!” 张衙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百里非羽因踢出两脚,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竟见了汗水。他指着张衙役的鼻子喝问:“我娘子呢?!” 张衙役有些迷糊,揉着后脑勺反问:“啥娘子?” 百里非羽扬起手就要掴张衙役嘴巴子,可又怕手疼,干脆抽出扇子,照着张衙役的脑门便狠狠地敲了下去。 张衙役原本就迷糊的脑袋被敲得更迷糊了,整个人都晕乎乎地打起了摆子。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喝道:“我问你,我的娘子呢?!” 张衙役下意识地转头去寻,一眼便看见站在废墟中的曲南一,禁不住愣了愣,暗道:难道是地龙翻身了? 张衙役忙跑到曲南一面前,抱拳道:“大人,属下回来复命了。” 曲南一颇感头痛,直接道:“怎还带回来一个?” 张衙役回道:“大人让属下去圃城查奇门门主的女儿尹照歌,恰好遇见百里山庄的人也在找尹照歌。百里家三公子,在得知属下打探尹照歌时,非说属下抓了他那未过门的娘子。属下……”一脸为难苦逼的表情,“属下实在是甩不开百里非羽,却又不敢耽搁时间,只好回来复命。” 曲南一回头看向胡颜。不用说,胡颜不是尹照歌,燕归也不是百里非羽,但尹照歌与百里非羽有婚约却很可能是真。这真真假假,还真是一团乱麻。 曲南一深感何谓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就不应该派人去查什么尹照歌,结果,却带回来一个祸害。真是,失策啊! 胡颜回望曲南一,挑眉一笑,其意是:怎么,我们明察秋毫的曲青天猜不出了? 曲南一冲着胡颜飞出一记媚眼,其意是:曲青天哪里有阿颜聪慧?曲南一的视线在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的手上一扫,隐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一种尖锐的恨意,悄然刺入他的心。说不上恨谁,却是真真的恨意!那感觉来得格外凶狠,令曲南一自己都觉得心惊。却,扑不灭! 百里非羽用扇子捅了捅曲南一的腰,问:“你说,我的娘子是不是被你抓了?” 曲南一深吸一口气,道:“是。” 百里非羽突然大喝:“我就知道!你快放了照歌!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猫眼一眨,靠近曲南一,小声道,“她丑不丑?若是丑,你还是别放了,就当我没来过。” 曲南一看向胡颜。 胡颜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 曲南一强迫自己不去看胡颜与白子戚相握的手,艰难地挪开视线,对百里非羽淡淡道:“死了。” 百里非羽突然瞪大了猫眼,吼道:“怎么会?!爷不远万里寻来,都没看到她长啥样,她怎么可以死?!”一把攥住曲南一的衣襟,瞪眼道,“是不是你杀了她?!” 曲南一勾起唇角,一把推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就像个纸片人,被推得后退两步,若非胡颜伸手揽住他的腰,他一准儿会跌到地上去。 百里非羽被胡颜护着,竟起了调戏的心思,手指在胡颜的下巴上刮过,唤了声:“美人……” 曲南一的眸光沉沉,望着胡颜,对百里非羽道:“不想知道你那未过门的娘子是怎么死的?” 百里非羽立刻站直身体,用扇子指着曲南一的鼻子,喝道:“你说!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是怎么死的?” 曲南一看向百里非羽,缓缓勾起唇角,恶毒地一笑:“这事儿,你就得问问你身后的那位美人了。” 百里非羽的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望向胡颜。 胡颜眯眼看着曲南一,玩味一笑。 百里非羽突然向后跳开,确保与胡颜保持了安全位置后,这才用扇子指着胡颜的鼻子,问道:“你说!我那娘子是不是你杀的?!”不待胡颜回答,百里非羽突然用扇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哎呀,都把你们绕晕了!我那娘子一准儿没死。”他转身,瞪了曲南一一眼,横道,“我爹说了,我与我那娘子是同命夫妻,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我这不好好儿活着呢吗,所以……”扇子指向曲南一,“你骗我!” 曲南一看向胡颜,胡颜转眼看向树梢。胡颜心中已经开启了破口大骂的模式。她让百里山庄照顾燕归,却没想到,那老小儿竟会和燕归说什么同命夫妻,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呢吗?! 百里非羽怒了,跺脚喊道:“多宝,不用打那个瞎子了,来,你给本公子揍这个县令!他竟敢骗本公子!” 多宝收了手,冲着司韶抱拳:“承让。”转身就向百里非羽的方向跑。 司韶黑了脸,道:“再来!”长鞭一甩,袭向多宝。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再者,胡颜那老妖怪可在一边看着呢,若打不过一个小厮,他也没脸见她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欺人太甚者 ,多宝无法,只得再次与司韶斗在一起。他是百里山庄里修为最好的武者,却被派来充当小厮保护百里非羽,这早已让他不爽很久,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儿活动一下手脚。 司韶和多宝都存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司韶干脆收了银鞭,用拳脚与多宝对战。一时间,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对于这个结果,胡颜七分满意,三分不爽。满意的是,百里山庄对百里非羽是用了心的,这份情,她领;不爽的是,司韶竟打不过百里山庄的人,这可够给自己丢脸的。 院子打斗的声音,唤醒了昏迷的人们。 王厨娘和东珍珠从下人房里醒来,迷迷糊糊地撞到了一块。 白草和竹沥在花如颜的房中醒来,忙拉开房门,大声喊着:“小姐!” 花如颜在曲南一的房间醒来,微愣过后,套上衣裳,面覆面纱,走出了房门。 一时间,整个县衙大院热闹非凡。 王厨娘围着曲南一转悠,直喊着老天保佑。 东珍珠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曲南一找她麻烦。 白草和竹沥围在花如颜的身边,询问她是否安好。 花如颜脸覆面纱,双眼含泪望着曲南一,一副被无情丢弃的伤心模样。 司韶终于一掌劈倒了多宝。 百里非羽见到花如颜,目露惊艳之色,竟提溜着袍子,一溜烟地跑到花如颜的面前,唰地一声展开扇子,做出自命不凡的样子,扇了两下扇子。他见花如颜不搭理自己,便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用扇子探向花如颜的下巴,做出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这位小姐……” 白草和竹沥同时大喝:“大胆!” 花如颜大怒,拍开扇子,一巴掌甩向百里非羽的脸。 胡颜看似没注意百里非羽,但却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调戏花如颜,她没有动作,但见花如颜要掴百里非羽,当即身形一闪,挡在百里非羽的面前,隔开花如颜的手,反手掴向花如颜的左脸,但在靠近她的脸颊时,突然收了手。 花如颜目露嗤笑之意,只是那笑意尚未绽开,她的右脸便挨了胡颜一巴掌。 胡颜轻挑地问:“你笑什么?以为我不敢打你?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那烂皮脏了我的手。” 花如颜目眦欲裂,低声嘶吼道:“胡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百里非羽从胡颜的身后探出头,看向花如颜,用手捅了捅胡颜的后腰,道:“是啊,你不要太欺负美人了。你看,美人都被你惹哭了。” 胡颜一只手推着百里非羽的脑瓜,将他又塞回到后背去。 封云起等人见此,皆眯了眯眼睛,暗道:胡颜曾几何时如此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别人?这个百里非羽,必是燕归无疑! 胡颜看向花如颜,慢慢道:“人,自取其辱却非要怨恨别人目光轻挑,最为可恶。现在,你立刻滚出县衙,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恶毒。”勾唇一笑,目光阴狠,“真的,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竹沥怒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难道不知我们家姑娘,为了曲大人,不但毁容受辱,还身受重伤?昨晚……昨晚……”双颊微红,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好意思说出口的,但不说清楚,怕是曲南一不会负责,于是一狠心,接着道,“昨晚,我家姑娘与曲大人宿在一起,曲大人就必须给我家姑娘一个说法!你这人,为何不能明辨是非?!非要胡搅蛮缠,做个恶人?!” 胡颜微扬起下巴,幽幽道:“做个恶人啊?因为,我还没活够,想做个千年祸害呐。”扭头看向曲南一。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想和她一起做个祸害。 曲南一立刻表态道:“幸好阿颜来得及时,我绝没犯下大错。” 花如颜受到打击,身子猛地倒退一步,望着曲南一,含泪道:“南一,你我之间,难道是错?!” 曲南一的眸子颤了颤,终是艰难道:“如颜,错得从来只是我,不是你。然,你要的,南一却给不起。若能补偿,你尽管说。” 花如颜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激烈的情绪,突然睁开眼睛,发狠道:“好!既然你要补偿我,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娶我。二,给我一块她的皮!”说着,手狠狠指向胡颜。 曲南一目露惊愕。实则,这却是他已经猜到的结果。花如颜所求,早已明显得如同一与二。 花如颜看向如颜,狰狞地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为了得到南一想要赶走我吗?好,给我一块皮,我便走。否则,我便死在这儿,站在他心中愧疚的一角,一辈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曲南一的身上,而曲南一则是看着胡颜。 百里非羽再次探出头,捅了捅胡颜的后腰,问:“她要啥皮?我有上好的火狐狸皮,行不?” 胡颜垂眸看向百里非羽,淡淡道:“她要剥我的一块皮。” 百里非羽的猫眼突然睁大,随即狠狠地瞪了花如颜一眼,骂道:“恶婆娘!” 花如颜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瞪向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却扬起笑脸,道:“你瞪人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不如,你跟了我吧,我抬你为贵妾。” 白草喝道:“大胆!我家小姐岂是你肖想的?” 胡颜缓缓笑道:“有什么是他不能肖想的?只要他想,此事便能成。” 花如颜目光狠厉地瞪向胡颜,咬牙道:“你以为自己是谁?!” 胡颜一把扯下花如颜的面纱。 花如颜尖叫一声,忙用手捂脸。 百里非羽吓了一跳,竟在胡颜的身后蹦了高,喊道:“鬼呀!” 胡颜问百里非羽,语气平和:“还想抬她为贵妾吗?” 百里非羽探头看向花如颜,目光闪烁,隐有惧意,问胡颜:“她……她那脸,还能治好吗?” 胡颜回道:“给她我的皮,许能治好。” 百里非羽纠结道:“给她你的皮,你岂不是要变成她那副鬼样子?两个大美人,爷好生舍不得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与君决绝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颤声道:“南一,你便看着她侮辱我?如此,我心死,今日便诀别了!”说着,竟往树上撞。 白草和竹沥齐喝:“小姐!” 花青染身形一飘,挡在了花如颜的面前。 胡颜凉飕飕地道:“撞树死的几率不大,但撞成傻子的可能性却很高。” 花如颜发狠,一把拔出花青染的“三界”,就要抹脖子。 胡颜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花如颜望向胡颜,满眼充满挑衅和疯狂:“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让我死,现在反倒怕了?” 胡颜指着花青染道:“我警告你,你若让‘三界’沾了她的血,我必不放过你!” 花青染从花如颜的手中夺回“三界”,干脆利索地送入鞘中。那副样子,竟好像挺怕胡颜。 花如颜恨声道:“胡颜,你欺人太甚!你如此心恶,就不怕报应吗?!” 胡颜一步步走到花如颜面前,道:“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恶人,但我并不恶心别人。善恶与我,只是一念之间。而你,不是我要善待的那个人。”仰天,猖狂一笑,突然转头,看向曲南一,“你决定吧。” 曲南一的瞳孔缩了缩,一步步走到胡颜面前,垂眸望着她,似乎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实则只是弹指间。他开口道:“阿颜,我若娶她,你当如何?” 胡颜的眸光沉了沉,道:“你知,我不知。”胡颜说得是实话,她确实不知自己会怎样,但她相信,曲南一心中有计较。有时候,你曾经的敌人要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曲南一苦涩一笑,环视一圈,将每位男子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们眼中的幸灾乐祸,将曲南一心中那根充满恨意的刺再次浇灌,瞬间拔地而起,非要刺穿他的心,刺透胡颜的身体,才罢休!若痛,就一起痛吧! 曲南一垂眸看向胡颜,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捧着,柔声道:“阿颜,我是极自私的一个人,此生,绝不能失去你。所以……”微顿,缓缓的呼吸,试图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丑陋,然一开口,声音却是轻颤若丝,“请你,给她一块皮。” 胡颜仰视着曲南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交织、体温交融,低声道:“南一,很高兴你选择后者……”在曲南一的松动中,胡颜却缓缓勾唇笑了,“但那却不是我的选择。”言罢,推着曲南一的胸口,迫使他向后退了一步。 曲南一突然一把攥住胡颜的手腕,急切道:“阿颜,你是否觉得我太过自私?为了让自己良心得安,竟要你一块皮?!” 胡颜望着曲南一,反问:“你是否觉得,我理应为了让你心安,主动奉出一块皮?” 二人互望,互不退让。 说不明、道不清的较量,竟在这时吹响了号角,开启了战场。 人心,果然是诡谲的东西。 曲南一眼中的固执、挑衅、质疑,就像滚烫的岩浆,悉数倒进胡颜的眼中,腐蚀她的骨头,融化她的内脏。 胡颜眼中的冷意、不屑、孤傲,就像冷水,喷射进曲南一的眼中,扑灭那炙热的岩浆,将所有火热变成灰烬。 曲南一要得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一块皮? 胡颜不能给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一块皮? 说好不死不休的感情纠葛,往往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想不到,会断在一粒小石子上。 满院子的人,好似都成为了虚影。 曲南一觉得这一刻,满眼的都是讽刺。 曲南一收紧手指,胡颜似乎能听见他骨头发出的*声。 曲南一艰涩地笑道:“阿颜,我总能梦见你挡在封云起的面前,说:‘我不死,他无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成了我的梦魇。如今,我只问你要一块皮,你当真不给?” 胡颜的唇动了动,吐出了三个字:“你非他。” 曲南一的身子在颤抖,灵魂在战栗,所有的感觉都被投入了地狱,在烈火中挣扎、扭曲、嚎叫! 这一刻,他想杀了她! 曲南一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的思维已经变成了一块朽木,胡颜只需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所以心才会那么痛!痛得无法喘息! 可是,他是曲南一,一个真正的笑面虎。就算死,他也要微笑着死去,不让任何人看出他扭曲的灵魂已经在凄惨地哀嚎! 曲南一抬起了手,轻轻抚摸着胡颜的脸颊,柔声道:“有些人,你可以给她命,却不能给她心。是不是,阿颜?” 曲南一的声音很轻,就仿佛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胡颜的肌肤。然,胡颜现在就像没有皮的人,哪怕一个轻微的触碰,也会让她觉得痛。这种痛,令她不熟悉,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曲南一说他甘愿,会一直争取下去,如今,却突然打碎所有的承诺,要她的一块皮,图个心安,证明他的重要和唯一?呵…… 胡颜不想追究自己的贪心,却无法用言语糊弄曲南一,毕竟,她欠曲南一不止是一份情,还有一个娘亲。若能断得干净,让他可以正常迎娶娘子,不用守着她这个老不死的鬼东西,许才是好的。 胡颜的回话与她的态度一样无情:“我这不收藏尸体。”转身,离开。 白色的衣袖随风翻飞,是一种无法挽回的绝决。 曲南一望着胡颜的背影,觉得眼睛有些发花。他终是不够资格,唤起她一丝一毫的留念与不舍,哪怕是怒火,她都吝啬给他一星半点!呵……他在期盼什么?还在奢望什么?心中的恨与怨,滋长成柔韧的毒刺,攀爬上他的心,一层层地收紧。他似乎看见那些毒刺勒入他的心,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伤口,流淌下一行行黑色粘稠的污血。 明明阳光正好,曲南一却觉得天快黑了。 周围人都成了虚影,来来去去,终是不见。 天,果然黑了。 胡颜没有回头,没有质问他的本意。她,果然是不在乎他的。 她永远不知,他宁愿剥自己的皮,也不会动她的皮。 她不知…… 永远不知…… 曲南一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直到全世界只剩他一人,他似乎想要笑,却只来得及勾动一下唇角,人便噗通一声昏倒在冰冷的地上。有血,沿着他的口鼻流淌而出。 游戏人间的浪子,若认真起来,较得不是真儿,而是……命。 王厨娘的尖叫声响透县衙内院:“大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极宠 ,胡颜从县衙出来时,司韶紧随其后。 白子戚和封云起皆看了一眼曲南一,然后纷纷退出县衙,尾随在胡颜的身后。 花青染走到花如颜面前,道了声:“好自为之。”转身,衣袂飘飘地走了。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提溜一转,提着袍子追上胡颜,问:“你去哪儿?” 白子戚、花青染、封云起同时转眼看向胡颜的后背。 胡颜现在是真没心情搭理别人,可问话的人偏偏是百里非羽,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知。” 司韶冷冷道:“你送我回家。我在县衙东边置办了一个宅子。” 胡颜微微额首:“好。” 司韶的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弧度,那笑容尚来不及扩大,便一头撞在了一棵树上。 胡颜微愣,回头去看司韶。 司韶站着没动,脑门却渐渐红了。 百里非羽的笑声传出,畅快得狠:“哎呦呦,笑死爷了,哎呦,笑死了……” 司韶仍旧没动,但脸却也开始微微泛红。 胡颜伸出手,攥住司韶的手腕,拉着他向前走。 白子戚开口道:“阿颜。” 胡颜停脚,看向白子戚,略显烦躁。 白子戚就好似没看见胡颜的脸色,抬手指了指左边,道:“那才是东。” 胡颜脚尖一转,拉着司韶向东行去。 百里非羽捂着肚子笑够了,忙又跑到胡颜身边,趾高气扬地道:“爷和你同住。”他那样子,就仿佛他肯与胡颜同住,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胡颜尚未回话,司韶便冷冷地开口道:“不欢迎。” 百里非羽瞪了司韶一眼,尖酸地嚷嚷道:“爷也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仔细看路,小心再撞树上!”展开扇子,摇了摇,“哎呀,爷都忘了,你是个瞎子,看不到。”用扇子挡嘴,嘿嘿笑着,那副样子,当真是……欠揍! 司韶的手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动手。 胡颜攥住司韶的手腕,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司韶气不过,却又不能真去踹百里非羽一脚。他早已看出,百里非羽的身子极弱,他都害怕自己一脚下去,直接踢死他。届时,胡颜…… 司韶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开头,就算看不见,他也不想让自己脸对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用手中捅了捅胡颜的腰,道:“喂,还要走多远?爷的脚都要磨出泡了。” 胡颜直接道:“多宝,背着你家公子。” 多宝没见过胡颜,却看得分明,这是一个绝对的强者,对于强者,他素来崇拜,于是没有二话,直接在百里非羽的面前蹲下身子,道:“公子请上。” 百里非羽却拿乔道:“你个一个臭乎乎的奴才,身子硬邦邦的,万一硌到爷怎么办?” 多宝无法,只好去看胡颜。 胡颜直接问百里非羽:“说吧,你想让谁背?” 嘶……封云起觉得牙酸了。这胡颜要是宠起一个人来,简直……令人汗毛都发酸。 花青染微微皱眉。 白子戚面不改色地打量着百里非羽,眼中却跳动着两簇火苗,大有主动请缨的架势。 百里非羽也不说话,就那么歪着头,盯着胡颜看。 胡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错开目光。 百里非羽突然探头,凑到胡颜面前,笑吟吟地道:“你背爷吧。” 很静,很静。 除了司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百里非羽的身上,就连白子戚眼中跳动的火苗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嘲讽之意,暗道:这人得有多厚的脸皮啊?! 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胡颜竟然点头了。 她在百里非羽的面前,蹲下身子,道:“上来。” 百里非羽一个高蹦到胡颜的后背上,兴奋得还扭了两下。 司韶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没有焦距的眼中飞旋起怒意。 胡颜一手托着百里非羽的臀部,一手去拉司韶的手腕,淡淡地道:“走吧。” 司韶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吼道:“我自己能走!” 胡颜没有强求,背着百里非羽前行。 司韶胸腔里的气血翻滚,需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将百里非羽从胡颜的后背上扯下来,狠狠地踩两脚! 百里非羽把玩着胡颜的头发,贼笑道:“胡颜,你是不是欠我们百里山庄银子啊?” 胡颜不语。 百里非羽得意道:“你一定是欠我家银子,不然干嘛如此护着爷?”用扇子敲了敲胡颜的头,“你要是一只对爷这么好,爷就免了你的银子……咳……咳咳咳……”话未说完,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咳嗽。 胡颜微微皱眉,道:“睡一会儿吧。” 百里非羽又咳了两声后,用手环着胡颜的脖子,竟真的闭上双眼,渐渐睡去。这时,他安静得像个孩子。 多宝小声道:“胡小姐,还是把公子给我吧。” 胡颜轻轻摇头,道:“待他休息一天,你们明日即刻返回百里山庄。” 多宝下意识地抱拳应道:“诺。”应过之后,目露狐疑,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答应得如此自然,就仿佛胡颜身上有种气场,令人不得不听其号令。可是眼下,这个有气场的女子,却背着自家少爷在一步步前行。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啊。 封云起的眸子沉了沉,突然大步走到胡颜面前,道:“你若执意背他,那我便背你。”说着,转过身,蹲在了胡颜的面前,“上来。” 胡颜望着封云起的后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在丛林里奔跑,脚上的鞋子早就破烂不堪,脚底下磨出一个个血泡,每次奔跑,都能感觉到滑腻与刺痛。 小哥哥在她身前蹲下,说:“上来。” 小哥哥早已赤足,脚下模糊一片,她如何能雪上加霜? 她摇着头后退,却被小哥哥抱住双腿,强行背到了后背上。血,一路蔓延,吸引来的不止是野兽,还有比野兽更凶残的人! 胡颜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却在封云起去抱她双腿时,突然回神,向后退了一步。 封云起站起身,望向胡颜,不肯退让半步。 胡颜在封云起的眼中,看到了和小哥哥一样的坚持。她的眸子轻颤,终是将百里非羽交给了封云起。 百里非羽刚要转醒,白子戚手疾眼快地抚上了他的睡穴。 封云起将百里非羽背在身上,与胡颜并肩而行。 花青染望着众人的背影,手指下意识地抠动起“三界”的剑柄,眼波闪了闪,却终究没有做什么,而是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第三百八十六章:谁误了谁? ,“啪……”夜里,突然响起瓦罐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以及重物的摩擦声。 百里非羽一个激灵就要醒来,一只素手突然伸出,再次捏在了他的昏睡穴上。百里非羽陷入沉睡,胡颜从床上翻身而起,穿上鞋子,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厨房里,司韶一个人静静而立。 胡颜找到打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厨房里瞬间亮了起来,一地的瓶瓶罐罐以及散落的精米直接闯入眼底。 司韶那无措的表情一闪而过,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模样。 胡颜将蜡烛放到桌子上,随口问道:“饿了?”挽起袖子,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后,找到装面的袋子,打开,舀了一碗,放到盆里,然后洗净了双手,开始揉面。 司韶站着没动,半天过后,才开口询问道:“你做什么?” 胡颜回道:“做面……”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字,“条。” 司韶道:“那我生火。” 胡颜轻轻地嗯了一声。 司韶摸索着,找到一个大坑,往坑里堆放了很多柴火,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稻草,扔进了坑里。 胡颜有心事,也没看他,只是低头揉着面。 司韶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火燃烧时的温度,于是然后又点燃了一根稻草扔进了坑里。司韶等了片刻后,还是没有感觉到火的温度,于是干脆拎起了油罐子,倒了大半在坑中,然后将火折子直接扔了进去。 突然,火光大起! 胡颜只觉得一阵刺目,忙举目去看,但见那用来做饭的大铁锅里不但堆满了柴火,且正熊熊燃烧着!最为恐怖的是,司韶的袖子被点着了,他却装出淡定的样子,对胡颜道:“我把火生好了。” 操咧!这熊孩子! 胡颜的右手边正好是水缸,她一急,用内力抬起水缸便泼向司韶。 一缸水啊!满满的一缸水啊!直接将司韶冲出了厨房! 一身湿哒哒的司韶,在厨房门口勉强站住,睁着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表情有些茫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衣袍贴在他的身上,将修长的四肢以及某个隐秘的位置显露了出来。 胡颜打量了司韶一眼,十分没节操地想:熊孩子不小了。 她的视线落在司韶的左胳膊上,发下那里竟缠着白带,且……透着血。 她的眸子闪了闪,却没有出声询问,而是放下水缸,当做没有看见。 胡颜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但一个人如果接连遭遇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后,还能大大咧咧,那只能说明这人缺心眼到了一定程度。 她与白子戚去取孔落篱的性命时,有个神秘人曾用毒针射向她和孔落篱。她虽无恙,但孔落篱却中毒颇深。她取走孔落篱的性命,自然将那毒引到了自己身上。白子戚用匕首伤了那人,凭感觉,应该就是上臂一左一右的位置。 她不想怀疑司韶,但说实话,司韶却有动手的动机和理由。 胡颜突然觉得自己挺惨的。 身边看似围着不少风情迥异、艳绝天下的美男子,实则,却是潜伏着一匹匹的嗜血怪兽,他们披着美丽的皮囊,偷偷磨着爪子,只待有机会,便会将她分尸成几段。 就说那毒吧,她虽能将毒克化,但却不知要用多久的时间。眼下,她不动怒、不用内力则好,若情绪变化严重,便会毒火攻心。计算死不了,也是躺着被人鱼肉。 生活总给她惊吓,她还不得不像妓女一样笑颜相应,真是够操-蛋-的! 司韶听见水缸落地的声音,望向胡颜,突然发飙吼道:“老怪物,你发什么疯?!” 胡颜一手抱着面盆,向司韶走去。她本想告诉他,是他将自己当成柴火点燃了,但一想到司韶的自尊心,话到嘴边变了样:“你几天没洗澡了?一股子怪味。” 司韶冷笑一声,道:“去寻你的时候,刚洗过。不够,一靠近你,就变臭了。”一甩衣袍,向自己的卧室大步走去。 胡颜抬了抬手,想要唤住司韶,但终究只是坐在石阶上,垂眸,认真地揉搓着手中的面团,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忽然莞尔一笑,喃喃道:白子戚每次做饭的样子都是如此认真,没准儿和我一样,早已魂不附体。 屋子里,响起百里非羽的尖叫声:“啊!!!” 紧接着,是砸东西的声音混合着百里非羽的恶骂:“让你上爷的床!让你心思龌龊!让你摸爷的腿!爷打死你个下三滥的瞎子!” 司韶一鞭子抽碎了胡凳,终于成功制止住了无休止的恶骂。 百里非羽抱着枕头,开始往后缩:“你……你干什么?要来强的吗?!爷告诉你,爷……爷不怕你!”一个枕头砸向司韶。 司韶一鞭子抽下,枕头被分尸了。 百里非羽吓坏了,捂着被子喊:“多宝救爷!” 多宝从窗口探出头。 司韶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屋子。也不知是因为对这个环境不熟悉,还是因为气坏了,竟一头撞在了门框边上,痛得狠了,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百里非羽从被子里探出头,指着司韶骂道:“爷告诉你,你得罪了爷,就是以死谢罪都没用!必须鞭尸!鞭尸!” 司韶一掌拍碎了门框,刚想迈大步走出去,这回却长了记性,收敛了步伐,慢慢向外走去。只不过,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青石都会碎裂开一道小小儿的缝隙。 司韶湿哒哒地站在院子中间,手持一柄银鞭,咬牙低声喝道:“为何不告诉我,那是百里非羽的房间?!” 胡颜不吭声,轻轻揉搓着面团。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却没寻到胡颜的方位,愤怒的他抡起鞭子,胡乱抽着周围的树木,口中还喊着:“你给我出来!” 百里非羽踮起脚尖,贴着墙壁,偷偷溜到胡颜的身边,坐下,小声问:“他怎么了?” 胡颜瞥了司韶一眼,凉凉地回道:“得不到你,他气疯了。” 司韶一鞭子甩向胡颜。 胡颜将面盆扔进厨房,一手揽着百里非羽的腰,将他抱起,飞上了房檐。 司韶的鞭子在地上抽出一条两指宽的裂纹。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唏嘘道:“爷……爷的魅力,这么大了?” 胡颜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司韶一鞭子抽向房檐。 胡颜抱着百里非羽再次闪身跳到树上,感慨道:“我能护着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明晚他再摸进你的房里,你……还是从了吧。” 百里非羽的身体一僵,哀嚎道:“可是……爷不好这口啊!” 司韶真是被这两个二货气得不轻,尤其是在知道胡颜抱着百里非羽跳来跳去时,简直已经达到怒不可遏的程度。然,许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他竟开始思考,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他想,他终于明白了胡颜的用意。为此,他的心中泛起一丝甜蜜,觉得这份默契是他与胡颜之间的秘密。而他所处的位置,是谁也替代不了的特别和唯一。 司韶扬起头,目光如有实质般看向百里非羽,霸气道:“这院子是我的,住在院子里的人,也必须是我的!”一甩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噼啪声,震得百里非羽心肝乱颤。 百里非羽捂着胸口,看向胡颜,一脸被摧残、被蹂躏的表情,颤声道:“爷……爷……” 胡颜拍了拍百里非羽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儿……”百里非羽刚要松口气,胡颜便接着道,“你从了他,就没事儿。” 百里非羽瞬间瞪圆了猫眼,跺脚道:“爷……啊!!!”脚下踩空,直接掉下树去。 胡颜想要去捞百里非羽,却突然感觉胸口一痛,那毒竟发作了。 司韶不想胡颜再抱着百里非羽,于是长鞭一甩,卷上百里非羽的腰,将他扯向自己的怀里,抱住。 百里非羽颤抖了。因为恐慌,他望向司韶的眼底便带着一丝惧意,那长长的睫毛也随之颤啊颤的。他明明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格外撩人,想要狠狠地揉搓几把。 司韶看不见,胡颜的眼睛却是好使的。她待毒性有所缓和后,从树上跳下来,落到百里非羽的身边,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揉搓上百里非羽的脸蛋,而是将手攥成拳头,背在了身后。 百里非羽是百里非羽,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人欺辱的戏子,他的人生,不应再和她有瓜葛。尤其是在,她现在无力自保的前提下。 百里非羽感觉到胡颜的靠近,忙转过头,扯住她的袖子,像拉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急切道:“爷困了,我们……我们睡觉。” 百里非羽有种小兽才有的直觉。他虽与胡颜相处不多,但凭借直觉,他知道,胡颜是护着他的。所以,他向胡颜求救。 胡颜望着百里非羽,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错事。她不应该对百里非羽那么好的。可是,当百里非羽出现的那个瞬间,她便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对他好,想要将他喜欢的一切双手奉上。 第三百八十五章:众男闹情绪 ,按照司韶的指引,众人来到一座宅院。 这处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但却格外的别致,一应用度,在这**县而言也算是上品了。 待胡颜走进院子,司韶直接回身关门,将所有人都拦在了门外。 封云起背着百里非羽,望着眼前的大门,竟扬唇笑了。他十分自然地松开手,百里非羽直接掉到地上,发出一声痛呼:“哎呦……” 多宝微愣过后,忙伸手搀扶起百里非羽。他是真没想到,一直稳稳当当的封云起会突然扔了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用脚踢门,大声喊着:“开门!开门、开门!” 胡颜将门打开,百里非羽直接扑了上去,胡颜下意识地闪身躲开,百里非羽便一头栽向地面,胡颜忙回手一抓,又将他提了起来。 百里非羽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 司韶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他对百里非羽的厌恶之情已非笔墨能形容。 封云起扫眼白子戚和花青染,一扬披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小院。 白子戚和花青染同时在心里骂了声:卑鄙! 二人互看一眼,也随之进了院子。 百里非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再次扬起了下巴,就像一只猫儿,对着胡颜挠着爪子,耀武扬威道:“既然你欠着百里家的银两,就得想方设法讨好爷,怎还把爷扔到大门外了?!”环视一圈小院子,用扇子这点点,敲敲那里,将嘴瞥得满天飞,“这么个小地方,也是人住的?!” 司韶冷声道:“没人请你住,出去!” 百里非羽一缩脖子,偷眼看司韶的脸,见其面有不善,便挪着脚尖来到胡颜身边,小声道:“一个瞎子还那么凶,小心再撞树上!” 司韶原本脾气就不好,哪里受得这番*裸明晃晃的侮辱,当即就要发飙。 胡颜只好一手搭在百里非羽的肩上,一手攥住司韶的手腕,无力道:“不闹,可好?” 司韶见不得胡颜那副样子,当即恨声道:“谁闹了?少拿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出现丢人现眼!”一转身,回了偏房。主卧,他留给了胡颜。 百里非羽见司韶走了,立刻拉着胡颜往主卧走:“走走走,咱俩住主卧。” 胡颜站住,不懂。 百里非羽眨了眨猫眼,尽量义正言辞道:“从现在起,你就是爷的侍寝婢女,直到爷满意了,免了你的债,不然你就得伺候爷!” 封云起这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双手抱胸,懒懒地问:“她欠你什么?” 百里非羽一哽,随即一扬脖子,道:“她准是欠百里家的银子!不然怎会如此待爷?”猫眼滴溜儿一转,突然睁大,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若不欠银子,就一定是爷的娘子!”转头,看向胡颜,问,“喂,你到底是不是爷的娘子?” 胡颜直接道:“我欠你银子。” 百里非羽瞥了封云起一眼,露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道:“你看,爷聪慧着呢!”拉着胡颜,就要往屋里钻。 他那副猴急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众人心中有气,却不好当着胡颜的面拿百里非羽撒气,毕竟,胡颜是如何护着百里非羽,众人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胡颜不快。更何况,胡颜今天已经十分不悦了,若再惹她,怕是没自己好果子吃。 这个女人的心,沉得可怕。 胡颜随百里非羽进了屋。 百里非羽笑得就像偷腥的猫,拉着胡颜直奔床上,口中还嚷嚷着:“爷累了,你陪爷睡会儿。” 这种不要脸的话,遭到院内所有人的唾弃。 百里非羽蹬了鞋子,屁颠颠地趴到床上,躺好。然后眼巴巴地望着胡颜,还冲着她勾了勾食指,示意她快点爬上来。简单几个动作,他竟累得呼哧带喘,额头又见了汗水。 胡颜脱了鞋子,爬上床,单手支头,侧躺在百里非羽的身边,望着他那双璀璨的猫眼,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差一点点儿,她就再也看不见这么明亮的眼睛了。 百里非羽环抱住胡颜的腰,就往她身上蹭。 胡颜的手轻轻抚过百里非羽的睡穴,他打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对胡颜道:“这一路奔跑,着实太累了。你不许走,要等爷睡醒喽……”话音未落,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胡颜唤道:“白子戚。” 白子戚推开房门,走向胡颜。 胡颜单手撑着床,轻轻一跃,来到百里非羽的身后,单手支头,侧躺着,疲惫地闭上眼睛,道:“给他看看。” 白子戚在床前站定,看向胡颜,淡淡地询问道:“为何?”为何要给他看看,他算老几? 胡颜睁开眼睛,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的眸光平静如水,声音清淡却掷地有声:“阿颜,你让我跟着你,我应了,但这个位置,绝不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夫。” 胡颜微微蹙眉:“你待如何?” 白子戚道:“等你想好,你待如何后,再来寻我。”转身,离开。 同样款式的衣裳、同样卷起半边发髻、同样别致的白玉发簪,同样决绝的背影。 胡颜觉得这一切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她的无情和决绝。 白子戚啊,你真够狠的! 静静潜伏、默默追随,却在这时悄然捅上一刀,让她知道何谓心痛?!呵…… 胡颜闭上眼睛,躺在百里非羽的身边,实在没有力气去和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掰扯。 封云起见白子戚径直走出小院,后也不回地离开,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他既然态度如此决绝,为何还要跟来? 按照曲南一的说法,胡颜心中应该只有他一人,可为何他却感受不到胡颜的心意?若让他说,他反倒觉得胡颜最在乎的人是百里非羽。 一想到百里非羽与胡颜同床共枕,封云起就觉得怒不可遏,一股邪火冲上脑门,想拦都拦不住!所幸,经过与胡颜相处的这些日子,他的自制力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气得险些冒烟,也只是转开离开而已,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断了他与胡颜之间的可能。 小厮多宝见众人都散了,独自寻得一间偏房,收拾整齐了被褥。 花青染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孤零零的,一时间竟不知要何去何从。天地间,仿佛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夜幕降临,花青染的肩膀上落了几片枯叶,他悄然离去。 第四百零一章:男* ,胡颜陪着曲南一看完两卷竹简后,准备起身离开,却见花如颜一个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她跪坐在曲南一的脚边,轻柔道:“南一不回后院,可是为了躲避如颜?” 曲南一看着竹简,淡淡道:“夜深了,去休息吧。” 花如颜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薄纱,一双美眸凝视向曲南一,幽幽道:“若如颜能恢复容貌,南一可还会避之唯恐不及?” 曲南一放下竹简,望向如颜,静静地注视片刻后,沙哑道:“我能问阿颜要一块皮,又岂是注重皮相之人?” 花如颜眸光含泪:“那为何……”话问到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 曲南一苦涩地一笑,道:“如颜,你心中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 花如颜摇头,缓慢的摇头,喃喃道:“南一,我不懂。” 曲南一面无表情地道:“不懂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想走,我便照顾你一辈子。” 花如颜忍不住问:“那胡颜?” 曲南一拿起竹简,淡淡道:“她是她,你是你,不用混为一谈。” 花如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曲南一没有交谈的想法,便只能作罢。她觉得曲南一说得不对,她与胡颜之间,已经不是她是她、我是我的关系,但却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质问出心中的疑惑。 曲南一继续翻看竹简,身子一动不动。 花如颜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地收起饭菜,拎着食盒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曲南一突然开口道:“如颜。” 花如颜忙回过头,看向曲南一,眼中满是渴望。 曲南一轻叹一声,放下竹简,道:“你跟着我,终究是受苦了。” 花如颜的泪盈于睫,重新跪坐到几前,道:“南一若知我心,便称不上苦。” 曲南一凝视着花如颜的眼睛,道:“我本是浪荡公子多情人,但并非不负责任的混人。如颜,我想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往往事与愿违……” 花如颜一惊,忙问道:“南一何出此言?” 曲南一怅然道:“原本我有登一步的机会,却因潘太守之事耽搁了前程。如今,知州之位空悬,我想进一步,却无力周旋。情不如意、心不如怨,此生,怕是要愧对你了。” 花如颜感动道:“南一,你能将如颜放在心里,如颜已经心满意足,就不要说什么愧对与否的话了。”皱眉,思忖道,“这**县确实太小,不能让南一施展抱负,若能进一步,方称大善。官场之事,如颜不懂,南一可有章程?” 曲南一道:“我无背景,若想更近一步,可能需要一些银两。”自嘲地一笑,“我非清官,却也实在拿不出那些银两。” 花如颜轻叹一口气,道:“此事,还需想想办法。我如今离开花家,手上的积蓄所剩无几……” 曲南一立刻表态,一脸正色道:“如颜,我曲南一再不济,也不会动你的银两。你为我屡次犯险,此等情谊,已让南一心生愧疚、坐立不安。若再拿了你的银两,我……于心何忍?!” 花如颜微愣,随即道:“且等我筹到银两,再说此事。南一,你还是要先将饭食吃了才好。”言罢,将食盒打开,将碗筷一一摆放到几上。 曲南一拿起筷子,展露笑颜,道:“若阿颜能有你一半贴贴,我心足矣。” 花如颜眼含水雾地望向曲南一,可怜兮兮地道:“如颜,真就不如她吗?永远都顶替不了她的位置吗?!” 曲南一放下筷子,伸手去摸花如颜的长发,却在即将碰到她的头发时收回手,幽幽道:“许是睹物思人吧。在这**县里,满满的都是与她同行的回忆。若哪天能离开这里……呵……兴许会忘了吧。” 花如颜听闻曲南一此话,又联想到他所谓的知州之位空悬,心中有了计较,目露坚韧之色,抿了抿唇,道:“南一,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待你荣升为知州,我们就离开这里!” 曲南一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如颜紧张道:“南一?” 曲南一抬头,道:“你可知,想得知州的位置,需要多少银两?” 花如颜问:“多少?” 曲南一答道:“一万两的真金!” 花如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这么多?”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你姑且将这些饭菜撤下吧。现如今,我是没有食欲吃什么的。” 花如颜关切道:“那怎么行?南一,你姑且吃一些。办法……总会有的。再者,这些饭菜都是如颜亲手准备的,你好歹吃一些呀。”眼神一飞,带出几分妩媚。 曲南一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默默吃着饭菜。待花如颜收拾碗筷离开后,他又走到后堂,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还是,吃不下。 胡颜躺在县衙大堂的房檐上,望着星星与月亮,听着曲南一的呕吐声,突然就有些迷茫了。 曲南一知道自己是大祭司,想要提携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却从来不求她帮忙,反而舍近求远,想让花如颜拿银子出来帮他升官,这是为何? 都说债多不压身。难道是因亏欠花如颜太多,所以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债?还说是,他与自己断了个干净,不想再与自己有任何牵扯? 他要离开**县,他要去当知州? 胡颜突然就恼怒了! 她可以不要曲南一,但若曲南一不要她,那是万万不被允许的! 胡颜一翻身,准备去找曲南一,却看见曲南一由后堂走出,回到大堂,跪坐到席子上,继续翻看那些卷宗。没日没夜,无声无息。烛火在他面前静静而立,整间县衙大堂就好像一副残破的画卷,令人心酸。 胡颜望着曲南一,曲南一看着竹简,竹简映着火苗,火苗照着胡颜,胡颜望着曲南一…… 周而复始。 胡颜突然就失去了找曲南一掐架的勇气。 她凭什么去? 用什么身份去? 有何资格去?! 她在百无聊赖时,喜欢曲南一的幽默逗趣;在空虚寂寞时,喜欢曲南一的热情拥吻;在怒不可遏时,喜欢作践曲南一;她在决定离开时,却非要将错按在曲南一的身上,判他一个感情不纯、心思不良! 实则,她才是那个得陇望蜀、想要左拥右抱的人啊! 曲南一……曲南一……唯一一个有着正常人真情实感的男子。他对花如颜的那点儿小善良,却被她拿出来无限扩大。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嫉妒在作祟? 呵……可笑的嫉妒! 她没资格嫉妒! 胡颜从来都能看得清自己。 所以,别怨别人如此对你,只因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给了对方一种暗示,暗示他可以如何对你! 胡颜心中苦涩,眼神发狠,便要转身离去。 这是,曲南一的胃里酸涩难受、胸腔里翻滚着血气、喉咙发甜、一张口,又咳了一口血。 胡颜望着那口血,轻轻扣上房瓦,将自己与曲南一隔绝。 月光下,房瓦上空无一人,瓦砾上却有滴晶莹在闪烁着水润的光泽。 夜,凉了。 第四百零二章:后宅不宁之非羽与司韶 ,司家宅院。 胡颜前脚刚迈进院门口,便听见一声高亢的尖叫声,直直刺入耳膜。 幺玖?! 胡颜忙向百里非羽的房间跑去,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百里非羽衣衫大开,一身虐痕,正轮着拳头追着司韶打。 司韶穿着亵衣亵裤左右躲闪,看似身形灵活,实则狼狈不堪。屋里虽说没什么摆设,但还是被撞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百里非羽气得两眼发红,整个人都状似疯魔,拼了命地追司韶。司韶一旦被他抓住,便是又踢又打又咬又挠,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司韶的亵衣被扯开了,领子偏到一边,脖子上还有着明显的挠痕。那头漂亮的灰色长发,也被百里非羽拽下了一撮。 司韶警告道:“你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百里非羽一脚踹过去,嘶吼道:“打死你!”三个字,真是有血有泪啊。 司韶闪身躲开,冲着看热闹的胡颜吼:“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胡颜依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道:“这是误会。” 百里非羽骂道:“去你娘个误会!老子要杀了他!” 司韶怒了,突然回身,抬脚去踹百里非羽。不想,一脚踩在小瓷瓶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百里非羽见此机会哪会放过,扑上去,一顿拳脚相加,又是戳肋骨,又是踹胸口,外带着一个空翻坐在了司韶的腹部,那小动作利索的,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不但胡颜傻眼了,就连司韶也蒙圈了。 是的,司韶被打得蒙圈了。 在他眼中,百里非羽无论是谁,都是弱得不能再弱的一个人,别说打架了,就连走路都会累得直喘气。如今,他却被百里非羽按在地上打。不但打,还瞬间衍生出十八般武艺,令人无还手的余地。 百里非羽的身体终究是太弱了,他打到力竭,从司韶的身上爬起来,晃悠悠地就往外走。 胡颜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腕。这才惊觉,他的身体竟然是冰凉的。 百里非羽仿佛被人吓到一般,用力往一旁躲去。 胡颜攥着他的手腕不放,低声道:“是我。” 百里非羽一把巴掌掴过去,狠狠地扇在胡颜的脸上。他带着哭腔吼道:“滚!” 这次,是胡颜蒙了。 她攥着百里非羽的手,不肯松开。心中,却涌上了一种悲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燕归。纵使他记不得过去,骨子里却深深排斥着与男人之间的异样接触。此事,是她考虑不周,活该挨打。 司韶听见巴掌声,便知胡颜被揍,当即从地上翻身而起,扬手就劈向了百里飞跃。 胡颜伸手,拦下司韶,眼睛却盯着燕归被自己握着的手,不放。 司韶怒极,冷哼一声,扯回手腕,走了。他赤脚踩在地上,被碎裂的瓷器划伤脚板,却恍若不知,继续前行。脚下,蜿蜒出一行血迹。 胡颜一直瞪着百里非羽的手,没注意到司韶的异样。 百里非羽见司韶走了,一直鼓着的劲儿突然就卸了。他一把甩开胡颜的手,红着眼睛往外走。 胡颜低声问:“去哪儿?” 百里非羽不搭理胡颜,继续前行。 胡颜追了上去,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腕,沙哑道:“你中毒了,我帮你治毒后离开,唯恐你醒来无助,便将司韶抱进你的房间,让他陪你。你身上的淤青,是我弄出来的,与司韶无关。” 百里非羽的身子颤了颤,缓缓回过头,瞪着红通通的猫眼,瞪着胡颜,闷声问:“真的?” 胡颜点头, 百里非羽指着自己胸前的虐痕,吸了吸鼻子,问:“你弄出来的?” 胡颜又点了点头 百里非羽突然破涕而笑,骂道:“打你也不多!” 胡颜使劲儿点了点头。 百里非羽吸了吸鼻子,道:“我饿了。” 胡颜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去躺着,我给你做。” 百里非羽这次倒是听话,一个人踮着脚,溜进屋里,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乖乖地等着。 胡颜揉了揉被打的脸,苦笑一声,走向厨房。 厨房里亮着灯,显然是有人。 胡颜打开厨房门,看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孩站在门口,局促地搓着手,冲着胡颜匆匆行了一个礼,口齿伶俐道:“小姐饿了吧?奴做出了饭,在锅里给小姐温着呢。” 小丫头十分水灵,有一张小巧的娃娃脸,挂着莹莹笑意,看着就讨喜。小丫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娇俏可人的年纪。 胡颜的视线在小丫头的身上一扫而过,道:“把吃食摆到百里公子的房间。” 小丫头爽利地应了声:“喏!” 小丫头手脚麻利装好食盒,拎着,跟在胡颜身后走向百里非羽的房间,小嘴里还爆豆子似的自我介绍道:“小姐,您还记得奴吗?奴就是今天给您通风报信的小乞丐。公子看我可怜,收我当小厮啦。我做梦都不敢想象,会有这么好命的一天。对了,公子还给奴起了名字,叫叮当。叮当、叮当,多好听的名字呀。” 胡颜莞尔一笑,道:“确实不错。骡子脖子上系个铃铛,走起路来就会叮当、叮当的响。” 叮当一张莹莹笑脸瞬间变成了苦瓜:“不会……不会是那个意思吧?主子怎能将自己比作骡子?” 胡颜淡淡道:“那性子不是骡子就是驴。” 叮当皱起了小眉头,听胡颜如此说司韶,她不高兴呢。 二人走进百里非羽的屋内,见一地的狼藉,叮当惊呼道:“呀!刚才厨房就听到了声响,没想到砸成这样。呀!还有血!是谁受伤了?”叮当转头向司韶的房间望去。 胡颜顺着叮当的目光望去,看见了那个黑漆漆的房间,仿佛没人居住般冷清。 叮当放下手中的食盒,就要去寻司韶。 胡颜道:“摆饭。” 叮当心有不甘,脸上便带出了三分不乐意,但还是扶起胡凳和几,用手扫了扫上面的灰,这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摆放到几上。 百里非羽的肚子正饿,闻着味就下了床,跪坐到席子上,拿起筷子就开吃。 第四百零三章:夜话笑谈无双 ,叮当取了扫把和麻布,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询问道:“胡姑娘,奴家少爷一直等着姑娘,也没吃饭呢。奴是把饭送过去,还是请少爷来吃?” 胡颜道:“把饭送去。” 叮当立刻放下手中的扫把,一溜烟跑向厨房,然后提溜着食盒冲去司韶的房间。 胡颜拿起筷子,与百里非羽同食。 百里非羽挑剔道:“这菜真是难吃,喂驴子,驴子都不稀罕吃!” 胡颜不语,夹菜送入口中。她虽爱吃美食,但对于曾饿到靠挖蚯蚓果腹的人而言,这些菜都是极美味的。 百里非羽又嘟囔两句,见胡颜一直不搭理自己,便用胳膊肘拱了拱胡颜的腰,干巴巴地道:“怎么,被爷打傻了?” 胡颜淡淡道:“可能吧。” 百里非羽立刻得意起来,比比划划道:“爷也没想到,爷会这么厉害!大家都说,爷从小就身体不好,被送出去静养,从未学过武功,可爷身上到底有武林世家的传承。就刚才那几下子,就够司韶那小子喝一壶的!哈哈……哈哈哈哈……”百里非羽越想越开心,最后干脆拍掌大笑起来。 胡颜望着百里非羽的笑脸,唇角缓缓勾起。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珍惜身边的每一张脸。她不会轻易记住别人,是怕有一天会被迫遗忘。那种痛,无人懂。 百里非羽的猫眼一转,发现胡颜在望着自己微笑,忙扬起下巴,傲娇道:“怎么?看爷好看?切!爷和你说,就你对爷那忽冷忽热的样子,爷就算纳妾,都不纳你这样的!” 胡颜轻声道:“甚好。” 百里非羽不悦,瞪眼道:“甚好?甚好是什么意思?!爷不纳你,你不应该哭着喊着求爷纳了你吗?” 胡颜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百里非羽横了胡颜一眼,捧起碗,继续吃饭。吃了两口后,他便将饭碗放下了。 胡颜问:“不是说饿了吗?为何不吃了?” 百里非羽蹙眉道:“两口就饱。这里……”用手揉了揉腹部,“总不太舒服。” 胡颜的脸色微变,忙道:“我看看。” 百里非羽立刻捂住腹部,脸颊微红,横了胡颜一眼,道:“啥给你看看?!这是你能看的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真不知羞!” 胡颜心道: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脸不红气不喘,瞧你那脸,都快熟了。 不管胡颜心中怎么想,她面上却是不显,一口接着一口,将饭菜吃个干净。 百里非羽咂舌道:“你也太能吃了!小心变成大胖子,嫁不出去!” 胡颜冷冷道:“不牢你费心。” 百里非羽不悦道:“瞧你,又跟爷摆脸色!哼!” 胡颜放下饭碗,站起身:“你休息吧。待多宝回来,你便走。” 百里非羽忙道:“对了,多宝去哪儿了?” 胡颜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去给你求灵丹妙药了。” 百里非羽目露疑惑,忙站起身,扯住胡颜的袖子,道:“哎哎哎,你别走,我话没说完呢。” 胡颜回头,表情冷淡:“有事?” 百里非羽瞪着猫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爷中了你的毒,你为爷解毒,这没什么好说的,咱两清。” 胡颜微微额首,表示没有异议。 百里非羽的猫眼一眨,露出狡黠之色,接着道:“可是,爷中毒后头晕目眩的,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得在你这里养伤,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走。” 胡颜皱眉,呵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赶快回去!” 百里非羽立刻瞪圆了猫眼,吼道:“爷是养伤!不是贪玩!总之,爷得在你这儿养伤。一天不走,你就得伺候着!” 胡颜是真的头疼了。这么个东西,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你若给他一个笑脸,他立刻能蹬鼻子上脸。以前不觉得幺玖是这种难缠的性子啊。哎……许是她还不够了解幺玖吧。 百里非羽见胡颜不语,将其当成了妥协,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哦,对了,你知道我那娘子在哪儿吗?曲南一说你知道。” 胡颜无力道:“别找了,她……”她本想说尹照歌死了,但一想到百里非羽所谓的同命之说,便改口道,“她嫁人了。” 百里非羽再次瞪圆了猫眼,一副炸毛的模样,跳脚道:“嫁人了?!她怎么可以嫁人?!她是爷未过门的娘子!她嫁人了,爷娶谁去?我家老爷子说了,我与她可是同命。万一她哪天偷人,被她夫君打死,爷岂不是跟着遭殃?不行不行,必须找到她!” 呦呵……想不到,这百里非羽还存了这些弯弯曲曲的小心思。胡颜表示刮目相看啊。 在胡颜的怪异注视下,百里非羽收敛了情绪,挑眉问:“怎么?爷说得不对?” 胡颜摇头,一脸真诚地道:“说得很对。” 百里非羽一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爷这脑子里都存了什么。” 胡颜觉得好笑,于是随口问道:“你那脑子还能存什么?”那么多的记忆被摸去、涂改,你脑子里还能存什么? 百里非羽哽了一下,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胡颜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去寻娘子吧。” 百里非羽问:“你可知她嫁去了哪儿?嫁给了谁?” 胡颜道:“我听说,她要说回圃城祭拜一下亡父。” 百里非羽惊道:“啊?!她回圃城了?” 胡颜点了点头:“是吧。” 百里非羽哀嚎道“哎呀,爷刚从圃城来寻她,她却回圃城去了,真是……哎……” 胡颜忍着笑,诱惑道:“若你赶回圃城,让她看见你的风姿,没准儿……” 百里非羽攥拳,点头道:“对!既然她与我同命,便不能让她落在别人手里!凭爷的风姿,定能让她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抱着爷的大腿,求爷娶她!不过,爷顶多纳了她,谁让她不守信誉,跟人跑了?!” 胡颜憋着笑,用力点头:“对!是这个道理!” 百里非羽眼珠子一转,问:“你可知,曲南一为何派人去打听尹照歌?” 胡颜发现,百里非羽满脑子戏本,你给他一个开头,他便能联想出整出戏,于是笑道:“我只听说,那尹照歌国色天香、乃是人间绝色,许是……”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道:“我一定要找到尹照歌!不能让天嫉红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胡颜拍了拍百里非羽的肩膀,以示嘉许,然后负手走了。 百里非羽望月感慨:“自古红颜多薄命,爷必须挺身而出,护住那个娇柔的人儿……” 第四百零四章:司韶恨意生 ,叮当拎着食盒走出司韶的房间,一脸的苦闷。她看见胡颜,立刻跑过去,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送,道:“小姐,主子不肯吃饭。” 胡颜接过食盒,走进司韶的房间。 房间里点着蜡烛,终于有了一丝暖色。 司韶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头灰色长发虽然凌乱,却仍旧顺滑得好似上好的丝绸。他的脚底板已经处理干净,且细致地缠着布带。想来,这是叮当处的功劳。 胡颜将饭菜一一摆放在几上,然后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抱起司韶。 司韶开始挣扎,冷声喝道:“放下!” 胡颜道:“别动,我快抱不动你了。” 司韶冷哼一声,道:“儿时也不见你抱过我,现在来献媚什么?” 胡颜笑道:“你就当我来占便宜的好了。”弯下腰,将司韶放到席子上。 司韶的睫毛颤了颤,双颊染上一层淡粉的颜色,灰色的眼缓缓睁开,流露出一丝喜悦的明快色彩。 胡颜拿着筷子问:“用我喂你吗?” 司韶将手伸出,冷冷道:“我虽瞎,却不至于将菜吃到鼻孔里。” 这话说得还停噎人,但胡颜并不在意。她若与司韶置气,十年前就亲手掐死他了。 胡颜用筷子将碗和碟子挨个敲打一下,这才将筷子拍到司韶的手心。 司韶用左手端起碗,扯痛了胳膊上的伤口,眉头微皱,却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胡颜看着司韶,道:“三天后,我回长安。” 司韶夹菜的动作微顿,唇角悄然弯了一下,又立刻按下,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又继续夹菜送进嘴里,咀嚼着咽下,问:“你不去探‘白骨枯门’了?” 胡颜直接上了床,以手支头,侧躺着,道:“我身中剧毒,想调养些时日,方能抵消。此时去探,无异于自寻死路。”实则,她打算今晚便开始为自己逼毒,只是此事万万不能对任何人说。她眼下看似无忧,实则早已身陷囫囵。自身若不强悍,只能任人鱼肉。这种感觉,她从未习惯,也不想习惯。 司韶的脸上有了浅淡的笑容:“如此,甚好。” 胡颜望着司韶的眼睛,懒懒地道:“今天害你受累,你想要什么,大可以与我说说。” 司韶冷哼一声,不搭理胡颜。 胡颜感慨道:“你这熊孩子除了冷哼,还会什么?小心鼻涕喷到饭碗里,吃出咸滋味。” 司韶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嫌恶,问:“你怎知鼻涕是咸的?” 胡颜自嘲地一笑,道:“谁还没个痛哭流涕的过去啊。” 司韶勾唇一笑,道:“很难想象,你也有痛哭流涕的时候。” 胡颜干脆躺在床上,望着棚顶道:“被迫参选祭司,与父母分离时;被扔入深山,孤独无助时;亲手……杀死……呵,总之,人生在世,谁还没几次痛不欲生的时候。挺不过去,就躺下,反正死与活没区别,谁还能直挺挺的站起身,装坚强?挺过去,就继续前行,不能停,否则,你将失去活着的方向和目的,放纵自己休息,与死无异,还不如一开始就躺下。” 司韶知她有事隐瞒,却也知道她若不想说,定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咀嚼下饭菜,嘟囔道:“真是越老越啰嗦。” 胡颜一个枕头砸过去,被司韶用手隔开。 胡颜骂:“你个死小孩怎么就那么不可爱?!” 司韶冷冷道:“我不是百里非羽,不会那套摇尾撒娇的把戏。” 胡颜趴在床上,见司韶的左手上臂处渗出鲜血,眸光闪了闪,道:“啧啧……你这是嫉妒他啊?也是,刚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司韶突然暴怒,一拍几,吼道:“我打不过去他?!要不是你曾用命救他,我打不死他!” 胡颜的心微微一颤,轻轻跳下床,一步步走到司韶身后,跪坐着,用手指梳理着司韶的银色长发。 司韶闭上眼睛,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乖巧得像只小绵羊,任胡颜摆布。 胡颜一边为司韶辫着辫子,一边道:“气这种东西,最是诡谲。都说气大伤身,但若将气憋在心里,才最是伤身。你不是个好性子,却总喜欢将气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司韶不吭声,表情却柔和了三分。 胡颜编好长发后,道:“吃饭吧,” 司韶张开眼睛,摸到筷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饭。那副安静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副唯美的画卷,令人不忍打扰。 胡颜坐到司韶身边,扭头看着他吃,直到他将最后一口饭菜送进嘴里,这才接着道:“司韶,你的胳膊受伤了。”对待司韶,她不想怀疑,所幸,干脆问出口。 司韶的睫毛颤了颤,咽下饭菜,将碗放到几上,这才回道:“小伤。”无关痛痒的两个字,当真是云淡风轻。 胡颜问:“如此受伤的?” 司韶的面容变冷,露出不想详谈的表情,道:“与你无关。” 胡颜明知道司韶有自己的生活,也想放手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但听到从他口中吐出那四个字,还真是令人不舒服。 胡颜垂下眼眸,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回长安时,你便认真想想,是否要与我回去。此事,我不强迫你。” “啪……”司韶手中的筷子折断。 胡颜道:“封云起,我必要带走。”站起身,抱起司韶,将他放到床上,转身离去。 司韶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棚顶,眼中慢慢弥漫起一层水雾,隐隐约约,却令人心泛酸楚。 胡颜养他多年,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一样东西,他知道,他都知道! 不是,不想给。只是,无法接受…… 十年的感情、十年的陪伴,都抵不过封云起的出现。 他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绝对与封云起的出现有关。 为了封云起,她竟要对他下手了?!说什么不逼他?让他自行选择。不过是说说而已。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告诉他,若她达不成目的,活而无望,不如一死! 她知,他舍不得她死! 可,她怎么忍心?!十年啊,十年! 若她不顾忌他的感受,那他又何必在意她心中的执念? 既然是执念,终是要被证明,只是贪念而已! 司韶泛着水雾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一股狠劲儿与恨意。 正所谓,不破不立! 胡颜,这都是你逼的! 第四百零五章:骚包出行 ,胡颜回到房里,简单洗漱过后,卷起一块白布,放进口中咬着,然后取出中空的银针,开始为自己逼毒。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好似剥皮抽骨。然,胡颜却必须保持清醒,否则她的血将会被放光。 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可怜。 不是一个人逼毒可怜,而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全心信赖的人,这种灵魂上的孤独,才是最可怜的。 尽管十分不想承认,她确实是感情中的可怜虫。 纵使别人真心以对,谁又敢保证其心不变? 胡颜自嘲地一笑,迅速在自己身上刺下十多个中空的银针。 她追赶着身体里的剧毒,向银针涌去。 真是,越心疼血,越得放血。真是心疼什么,必要舍掉什么。这日子,太坑奶奶了! 天亮时,胡颜拔掉身上的中空银针,简单收拾了一下满是血的床单,倒头便睡。 一清早,百里非羽精神抖擞地便跑到司韶的房间,道:“瞎子,你有没有新衣服,拿出来给爷看看。” 司韶摸着棋盘,不搭理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厚着脸皮来到司韶的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嘟囔道,“你说你,压根就看不见,还摆动这些黑的白的干什么?数数玩啊?”用食指点了司韶的肩膀一下:“喂,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有没有新衣服啊?不会那么穷酸吧?得,你不吭声,爷可就自己翻喽。全当你答应,借爷给你开开光。”翻开司韶的衣柜,找出一件淡紫色的长衫,在自己的身上比量了两下,“成,就先借这件吧。”探头看向司韶,“对了,你还有银子没?也一并借给爷点儿。爷的银子都放多宝那儿了,等他回来,双倍还你。” 司韶落下白子后,拿起了黑子,还是不搭理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扑到司韶对面,坐下,用手搅拌着那些棋子哗啦作响,皱眉道:“喂,你这人,瞎了就算了,还装聋子,最过分的是,连哑巴也要做一做。你这又聋又哑又瞎的样子,何时才能讨胡颜那恶女的欢心?” 司韶执子的手微僵,落下一子,却明显落错的地方。 百里非羽喊道:“错了错了!” 拿起黑子,放到了更错的位置上去。 司韶对百里非羽有些好奇,于是问:“你会下棋?” 百里非羽得意道:“那是!” 司韶伸手摸了摸棋面,直接黑了脸,拿起黑子,道:“明明不会,瞎捣乱!” 百里非羽也不恼,笑嘻嘻地道:“爷这就是在给瞎子捣乱,你说瞎捣乱,也没毛病。” 司韶不喜欢百里非羽,直接道:“出去。” 百里非羽一拍棋盘,那些黑白棋子便跳了起来。落下时,错了位置,混成一团。 司韶一把扯过百里非羽的衣领,沉声警告道:“不要以为我不会揍你!” 百里非羽梗着脖子道:“你打啊!打啊!你打坏了爷,爷就赖你家不走了!”猫眼滴溜溜一转,转了话锋,“不过,你要是对爷好点儿,爷可以帮你搞定那个恶婆娘。” 司韶一把扔开百里非羽:“出去!” 百里非羽冷哼一声,骂道:“活该你又瞎又聋又哑,没人要!”捡起司韶的新袍子,抱在怀里,一溜烟跑了。 司韶皱眉,摸索着将棋子归位,却因眼睛看不见,将黑白子混得不成样子。他心中烦闷,一把扫掉棋盘,黑白子落了一地,蹦跶出清脆的声响。 叮当从屋门口探出头,小声道:“主子……”她见司韶没有回应,便壮着胆子走进屋里,蹲在地上捡棋子。 百里非羽换好衣袍后,对着镜子展开扇子,做出风流倜傥的样子,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摇着扇子向集市走去。 他吃不惯叮当做得菜,必须寻个酒楼,享乐一番。没有银子?没有银子不要紧,他可以让胡颜那恶婆娘来送钱。他是看出来了,别看胡颜冷口冷面的,但对他还算不错,总不至于不管他死活。再者,他可是因为她才中得毒,若不好好儿补补,身子如何能好得了? 百里非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走起路来脚步都禁不住轻快了三分。 他溜达在**县的集市上,发现很多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变得和昨天一样,带着莫名的窥探之意。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熟人,却又不敢肯定一样。 百里非羽觉得新奇,一双猫眼左看看右转转,还不时冲着某人勾唇一笑,害得人一头撞在前人的后背上,闹出了不大不小的矛盾。 百里非羽摇着扇子,自娱自乐地走着,却看见一只粉色的手帕飘飘悠悠地落在自己的面前。他抬头去看,但见紫苏儿正在二楼处扶栏微笑,一双媚眼落在百里非羽的身上,仿佛一只轻柔的小手在撩拨人的胸口。 百里非羽眉眼带笑,仰头问:“帕子是姐姐的?” 紫苏儿柔魅地笑道:“正是苏儿的。还请公子送还回来。” 百里非羽为难道:“这帕子如此轻,怕是撇不上去呢。” 紫苏儿打趣道:“那就难为公子想个办法喽。” 百里非羽弯腰捡起帕子和一块石头,将帕子系在石头上,一扬手,帕子裹着石头飞上二楼,正中紫苏儿脑门,打出砰地一声。 那裹着石头的帕子,正好砸在紫苏儿的脑门上。 紫苏儿惨叫道:“啊!” 百里非羽知道自己闯祸了,一缩脖子,眯着猫眼,溜了。 紫苏儿那肯放过百里非羽?当即捂着额头,对守在大门口的两名龟奴咬牙道:“去!把他给我‘请’回来!”紫苏儿将请字,咬得极重,随她办事的龟奴自然知其意。 两名龟奴应了声,便扑向百里非羽,笑容满面、手段强硬地将人“请”回了“娇红倚绿阁”。 紫苏儿的头上裹着好几层白布带,笑吟吟地望着百里非羽,道:“想请公子喝杯酒水,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百里非羽甩开驾着自己的两名龟奴,尖锐道:“你请,爷愿意来,是给你脸;你请,爷不来,那是爷有风骨!有你这么请的吗?你这叫强!世人有恶汉强行调戏女子,你个妓子却非要强迫爷,是何道理?!爷摆明了告诉你,爷没银子!” 白子非羽的一席话,竟说得紫苏儿哑口无言。 第四百零六章:毒蝎女对阵百里 ,紫苏儿是认识燕归的,二人虽说不是什么好友,但却因彼此都身在红尘,便有了几分点头之交。昨日,在集市里,她一眼便认出了燕归,却没想到,燕归并不认为他是燕归,反而以百里山庄的三公子自居。此事实在蹊跷,她怀疑与胡颜有关。今天,她特意守在二楼,眺望集市,等待燕归。果然,他来了。 只不过,百里非羽的言行与紫苏儿想象得不太一样,着实令人有些恼意。 紫苏儿强迫自己笑道:“昨日在集市里见到百里公子,紫苏儿为公子的风采痴迷,特布下酒菜,请公子笑纳。” 百里非羽听了这话,猫眼一眨,问:“你家饭菜好吃吗?” 紫苏儿的笑容僵在脸上,却还是点了点头,道:“色香味俱全,包您满意。” 百里非羽当即道:“好!爷就赏你这个脸!” 紫苏儿亲昵道:“如此,苏儿就谢爷了。”说着,身子就向百里非羽靠了靠。 百里非羽急吼吼地迎了上去。 紫苏儿得意一笑,刚要展露风情,逗弄得百里非羽魂不守舍,却听百里非羽开心地道:“快上菜,爷正饿着。”他是真饿啊,既然有人请吃饭,那就别啰嗦,好酒好菜的搬上来吧。 紫苏儿收回倾斜的身子,温柔地笑道:“诺。”给龟奴使了个眼神。 两名龟奴点头应下,转身下了楼去准备。 紫苏儿将百里非羽引到屋里,坐在席子上。 几上有瓜子,百里非羽抓起一把,一边咔吧咔吧地嗑着,一边打量着屋内摆设。 紫苏儿笑道:“百里公子是第一次来**县吧?” 百里非羽吐掉瓜子皮,应了声:“嗯。” 紫苏儿试探道:“可有人与公子说过,公子与燕家戏班的班主燕归,长得有几分相似?”岂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百里非羽挑眉,看向紫苏儿:“你勾搭爷上来,其实是想问这个吧?” 紫苏儿一惊,没想到百里非羽的心思如此剔透,让她禁不住开始怀疑,百里非羽知道自己就是燕归,不过是在装傻。紫苏儿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百里非羽,因此变得犹豫起来,思忖着如何开口回话才合适。 这时,小丫头朵儿将酒菜送到屋子,摆在几上。 待小丫头朵儿退下去,紫苏儿才缓和了表情,提起酒壶,垂眸,为百里非羽斟酒一杯,轻柔道:“我们明人不说假话。”抬眸,看向百里非羽,眸光烁烁,“你是燕归,对否?” 百里非羽露出为难之色,半晌,才轻叹一声,苦涩地一笑,目露惆怅之色,缓缓道:“有些事,不能多言。你……无需多问。” 紫苏儿的眼睛一亮,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此事,可是与胡颜有关?” 百里非羽垂眸,喝酒,不语。那样子,简直就是有苦不能言的模样。 紫苏儿却认定,此事定然与胡颜有关,所以百里非羽才会如此讳莫如深。若自己家知道了其中秘密,岂不是就抓住了胡颜的把柄?思及此,紫苏儿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燕家戏班散了,再也没人能唱出你的味道,这**县也变得了无生趣。” 百里非羽夹菜如口,觉得不错,点了点头,又接连吃了两口。 紫苏儿为百里非羽斟满酒,劝道:“你若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妨和我说说,毕竟,我们都是这红尘中的泥巴,若不能相互扶持,日子又岂会好过?若能帮,我不会袖手旁观。” 百里非羽瞥了紫苏儿一眼,暗道:这缺心眼的东西,就没看出爷在糊她?也好,先吃她一顿再说。 百里非羽道:“爷现在与胡颜住在一起。” 紫苏儿突然收紧手指,紧紧攥着酒壶,问百里非羽:“果真?”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便开始吃饭。 紫苏儿一个人在那里愣神,心中合计着如何才能让胡颜身败名裂。看来,有时事必须从燕归的身上下手。 紫苏儿的眼睛闪了闪,划过一丝恶毒,对百里非羽道:“燕归,你可知那胡颜不但与曲南一不清不楚,且与这‘娇红倚绿阁’的东家白子戚不明不白?你自称百里非羽,与她同住,岂不是成了玩物?!” 玩物?这个词儿令百里非羽十分不喜,眉头便皱了起来。 紫苏儿见有门,忙道:“你若真心喜欢她,便要断了她与别人的瓜葛;若非真心,也应让这世人知道,她比妓都不如!” 百里非羽看向紫苏儿,问:“你与她有仇?” 紫苏儿摇头一笑,道:“我与她无仇无恨,只因与你相交多年,不忍看你沦落至此。你曾说过,这红尘满世皆污,唯愿守得一人到白头。你身为男子,与她厮混,虽不至于吃亏,但……”紫苏儿见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里流露出追问之意,这才刻意压低声音,接着道,“但你一定要小心了。我听说,她与一个老道习得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恶毒法子。她用那双眼睛看人,会摄人魂魄,令人痴迷;她与人欢好时,会吸人精气,滋养自身。我瞧你身子虚得很,务必要小心,保命要紧。” 百里非羽觉得紫苏儿在夸大其词,想笑,却忍住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接着吃菜。 紫苏儿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百里非羽道:“你都说爷体虚得厉害,若不补补,岂非活不过明天?让爷先吃两口,再与你闲话家常。” 紫苏儿目露狐疑之色,觉得眼前这个人与燕归有些出入。至少,燕归就不会这么和她说话。 紫苏儿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百里非羽的态度,只能看着他吃吃喝喝,心中盘算着害人的法子,突然灵机一动,道:“你先吃些美食,我去去就来。” 紫苏儿站起身,匆匆忙忙地赶回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荷包,从荷包里探出一道叠好的黄符,暗道:“自从见了胡颜,这心中便不安宁,托人求了这道黄符,本想祛祛晦气,看来,此符果然灵验,不但能祛晦气,还能除掉晦气!” 她目露狞笑,眼睛往门缝和窗口处扫视一圈,见周围没人窥视,这才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细长的小瓷瓶…… 第四百零七章:子戚欲剥水皮? ,紫苏儿走回百里非羽所在的雅间,姿态靡丽地跪坐到他的身边,道:“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忍看你丢了性命。你若不想离开她,我这里有道符,你塞到她的枕下, 这样就不会被她魅惑。待你头脑清醒了,再好好儿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好的帕子。展开帕子,露出一个小巧的荷包。荷包里,塞着一个纸卷,看样是一道黄符。 紫苏儿将荷包用帕子包好,递给了百里非羽:“喏,这个可是我托人用一百两银子才求来的天师黄符,最能驱邪祛晦,使人清明。” 百里非羽用帕子擦了擦嘴,也不接那荷包,只是瞥了紫苏儿一眼,道:“那黄符不应给爷戴吗?塞她枕头底下,那是镇妖!”一百两银子绝对不是个小数,她却说给便给他了?这么大的馅饼,百里非羽可不敢捡。百里非羽觉得,这紫苏儿没安好心。虽不喜欢那冷言冷面的恶婆娘,但也没必要害人家。 不得不说,百里非羽虽然看似没有心机,但其直觉却准得令人心惊。其实,这都依赖于他身为幺玖、作为燕归时的种种经历。此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且联想能力超级强悍。尽管他现在不记得过去,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因为记不住就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百里非羽的酒劲儿有些上脸,两颊升腾起红晕,趁得猫眼越发璀璨明亮,隐藏风情涌动,那轻飘飘的一瞥,竟令紫苏儿心跳加快了三分。 紫苏儿心道:怪不得那么多富商都惦记着他,这男*人之处绝非女子可比。 她按下过速的心跳,决定先打消百里非羽的戒心,便道:“你要想戴在身上,也无不可,只是我怕那胡颜乱吃飞醋,以为我与你暗通款曲,便不美了。你不知,那胡颜最是狠辣,我……我也实在有些怕她。”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干脆将荷包收了起来,“得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若不要,这宝贝我还得自己留着呢!” 百里非羽犹豫片刻,询问道:“那黄符真值一百两银子?” 紫苏儿点头道:“那还有假?那可是天师亲自画的。” 百里非羽有些心动,如果他把黄符转手卖了,这一百两银子可就是他的了。他虽贵为百里山庄的三公子,但手头并不宽裕,瞧瞧身上这件司韶的长袍,其用料做工都比他的袍子好。 百里非羽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刚要开口说话,却是身子一软,直接昏倒在地。 紫苏儿一惊,忙扑上去,摇晃着百里非羽,喊道:“燕归?!燕归你怎么了?!”她并未给他下药,他怎么就昏了?难道,那酒有问题?可是……可是她并未让人做这样的手脚啊!她还指望着通过百里非羽去害胡颜呢。 紫苏儿一把抓过酒壶,凑到鼻前闻了闻,却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一个玄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紫苏儿察觉到异样,扭头看向门口,乍见白子戚,她竟吓了一跳,酒壶脱手而出,掉落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酒水洒了一地。 紫苏儿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裙裾被酒水浸泡,却不敢挪个地方。 白子戚那毫无温度的目光,如同看待死人般,从紫苏儿的脸上滑落到百里非羽的身上。 紫苏儿不但身体发抖,整个灵魂都为之战栗起来,她磕巴道:“主……主子……” 很显然,药倒百里非羽的是白子戚。 白子戚淡淡道:“门外候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好似四把尖刀插在了紫苏儿的脖子上,令她惊恐不已。 紫苏儿忙提溜起裙摆,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门外,轻轻将门关上,垂首静立,连头都不敢抬。她心中十分惶恐不安,不知她与燕归的话,被白子戚听去多少。上次潘夫人大闹“娇红倚绿阁”后,白子戚虽没说什么,但却令她终日惶恐不安。她想不明白的是,白子戚心悦胡颜,自己若针对胡颜,离间了胡颜与曲南一的关系,对白子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又为何不悦? 白子戚的心思,紫苏儿从来捉摸不透。纵使她自认为跟在白子戚身边多年,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还是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屋内,白子戚将百里非羽抱到床上,垂眸望了他片刻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拉住他的衣带,轻轻拉开,一层层剥开他的衣袍,露出布满青紫痕迹的胸膛,以及……小腹处那道疤。 疤痕不长,约两指宽,看样子是被匕首刺入腹部留下的。 看疤痕的样子,此伤最起码要有一年之久。然,白子戚十分清楚的记得,他绑了燕归时,曾扒光了他的衣袍。彼时,燕归全身上下毫无瑕疵,完美得好似一块上好的美玉,晶莹剔透,诱人抚摸;此时,美玉不但有了裂痕瑕疵,还被蹂躏得惨不忍睹。那布满淤青的胸膛,偶尔有破皮的地方,已经渗血结痂。 白子戚轻叹一声,幽幽地道了句:“可惜了。” 若胡颜听见白子戚的叹息,定会目露狡黠、勾唇一笑。百里非羽出现的当天,白子戚看向他的目光是如何炙热,悉数落进胡颜的眼中,她若不做些什么,怎对得起白子戚的一番心思?于是,下手重了些,也无可厚非。 白子戚伸手,在百里非羽的淤青上轻轻抚摸,脑中又想起曲南一胸口的淤痕,对比了一下两者的区别,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暗道:阿颜,你刻意划破燕归的肌肤,定是防备我。 白子戚心情不错,不再看燕归,转身走出房间,对站在门边的紫苏儿淡淡道:“亥时到白家寻我。” 紫苏儿闻听此言,竟仿佛被人点了穴道般,僵在当场,呆愣愣地望着白子戚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的身体才开始战栗、都若筛糠,豆大的汗水,沿着额头凝聚到鼻间,噼啪掉落。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四百零八章:发狠的女人 ,小丫头朵儿见紫苏儿昏倒,叫来龟奴,将其抬回房间,又忙着去请大夫,折腾了好一会儿,紫苏儿才幽幽转醒。 大夫劝告道:“姑娘有孕在身,若想留着孩儿,便要克制情绪,尽量平心静气,不要急火攻心才好。” 紫苏儿目光空洞无神,望着天棚半晌不语。 大夫见惯了青楼女子的悲凉,也不大往心里去,只是心中不免生出好奇,到底是谁有此大能,让“娇红倚绿阁”的老鸨子怀上了孩儿?想必,此人定然不凡。 朵儿倒是激灵,见紫苏儿不想说话,便主动给了大夫银钱,且送大夫出了房间。 紫苏儿望着天棚,眼角缓缓流淌出一行清泪。 她为白子戚经营“娇红倚绿阁”多年,不说兢兢业业,却也用心良苦。不想,竟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那些在深夜进入白家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有些人,还是她亲自诱骗送进去了。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要在半夜将自己送进去。真是天大的讽刺。白子戚,太狠了! 紫苏儿不知道,也有人在深夜里被抬入白家,却安然无恙地好好儿活着,那人,便是燕归。 紫苏儿觉得白子戚想要她的命,那些不甘、恐惧、无助、惊吓,在胸腔里悄然滞涨成一种恨意。如乌云盖日、如山崩海啸,顷刻间充斥满她的身体,燃烧起毁天灭地的熊熊烈火!若别人不给她活络,她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再者,凭借她的手段和人脉,也未必只有死这条路可以走。 人被逼急了,当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紫苏儿能为白子戚寻皮,就证明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如今,被逼急了,在恐慌过后,自然想要奋力一搏。 紫苏儿坐起身,下了床,走到铜镜面前,仔细梳洗打扮一番后,拉开房门,昂首阔步地走向百里非羽所在的雅间。 百里非羽尚未醒来。他的衣袍敞开,胸前淤青历历在目。 紫苏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后退了一步。她捂着胸口,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 百里非羽一身青紫痕迹,看样子就像被人狠狠疼爱过一般。 白子戚迷昏百里非羽,竟然……竟然是为了成其好事?!她……她一直以为,白子戚心悦胡颜,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紫苏儿觉得,她有些风中凌乱了。 但转而一想,燕归那冶艳妖媚的样子,竟也觉得理应如此。 只不过,此事她仍存了三分怀疑,她像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没闻出那特有的欢愉味而,于是将手探向百里非羽的下-身,打算去探一探他的菊花。 不想,百里非羽突然醒了。他的动作先于脑子运作起来。一套又戳又打又抓又踢又挠又拧的全武行,在瞬间上演。 紫苏儿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百里非羽打倒在地,发出无数哀嚎:“啊!救命!啊……啊……救命啊!”幸好,她一直用手护着小腹,否则那孩儿一定会被百里非羽打掉。 百里非羽打累了,这才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床上,用脚尖踢了踢紫苏儿,恨声道:“说!你为何算计小爷?!竟敢在爷的酒里下*?谁给你的狗胆!”低头看见自己敞开的衣襟,一双猫眼狠狠地缩了缩,抬脚就要去踹紫苏儿。 紫苏儿忙扯着嗓子尖叫道:“救命啊!”她是真没想到,百里非羽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打。 两名护院夺门而入,架住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想要挣扎,却不如护院手腕有力,接连蹦跶了两下后,累得自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还是受制于人。 紫苏儿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照着百里非羽的脸便是两巴掌! 两声清脆的把掌声过后,百里非羽那张细嫩的小脸被划出了血丝,渐渐浮肿起来。 百里非羽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硬气得很。他瞪着一双猫眼,轻蔑地撇向紫苏儿,骂道:“贱货!” 紫苏儿怒极,扬起手,再次狠狠地打了百里非羽两个嘴巴子,骂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个比贱货还不如的烂货!” 百里非羽拼命挣扎,要扑上去揍紫苏儿,却被护院按得死死的。他吼道:“你们给爷放开!再抓着爷不放,要你们好看!” 护院有些拿捏不准百里非羽的来头,心中略一迟疑,手下便松了三分。 百里非羽蹿出,照着紫苏儿便是一记重拳。 实则,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看似猛烈的一拳,不过没什么力道。尽管如此,娇柔的紫苏儿还是被他掀翻在地。 紫苏儿尖叫道:“抓住他!抓住他!” 两名护院扑向百里非羽。百里非羽绕着屋跑,眼见着要冲出房间,却被一名护卫扑倒,按在了地上。 紫苏儿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腹部,满眼恨意地瞪向百里非羽,眼中的狠厉之色忽明忽暗,最后竟缓缓蹲在百里非羽面前,柔声道:“燕归,你我本是旧识,我不想为难你。今日之日,并非是我刻意侮辱你,而是……”微微停顿,扫了两名护院一眼,随即一狠心,接着道,“而是我的东家白子戚。他对你下药,迷昏了你。我赶来时,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一顿揍。”用手摸了摸已经浮肿起来的眼角,“你看,你打得人家多痛。” 百里非羽心思转动,道:“既然是误会,你还按着我做什么?爷打你,那是因为脑子还没清醒。你打爷,那可是实打实的是个嘴巴子。” 紫苏儿点点头,示意护院放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从地上爬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恨声道:“那个白子戚,爷记得他了!”实则,他心中存着疑惑,那白子戚没事儿扒他衣袍做什么?一想到衣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襟大开,露出一片淤青,看起来十分的惨不忍睹。 他一边用手去拢衣袍,一边向外走去,口中还嘟囔道,“真是倒霉!吃顿饭,都不得消停。”心中暗道:等爷从这里安全出去,再找人收拾你个贱货! 第四百零九章:百里非羽发飙 ,紫苏儿给一名护院使了个眼神。 那名护院立刻拦住百里非羽的去路。 百里非羽瞪起了猫眼,怒道:“干嘛干嘛?!” 紫苏儿道:“不干什么,就是想请胡颜来赎人。” 百里非羽微微一愣,随即无比配合道:“去吧去吧,去找她来吧。”让那恶婆娘看看,自己被打成了什么样!到时候,那恶婆娘发威,直接捏碎这贱货的手骨,才让人痛快。 紫苏儿没想到百里非羽如此配合,一时间有些发蒙,但一想到自己若不立刻动手,怕是没有命报复了。既然白子戚将她逼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破釜沉舟! 思及此,紫苏儿道:“如此,就请告之胡颜的所在吧。” 百里非羽倒也痛快,直接道:“县衙的左手边,一直走,大约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看见两棵扭成麻花的树。树下有户人家,住的就是胡颜。” 紫苏儿给另一名护院使了个眼色,道:“你骑马去请胡颜。” 那护院略显犹豫,道:“要不要和白爷打声招呼?毕竟,白爷说过,胡颜姑娘来此,要奉为上宾。我们这样贸然前去,恐有……” 紫苏儿冷哼一声,道:“这小小的‘娇红倚绿阁’还是我管着的!出了事,自然由我担待。你们与爷并不亲近,又岂能明白爷的心意?!” 那护院立刻谄媚地一笑,道:“诺诺诺,小的这就去请胡姑娘。”转身,出门。 百里非羽的猫眼一转,道:“既然有人来赎爷,你现在去给爷寻几个漂亮的姐姐来唱歌跳舞助助兴。” 紫苏儿发现,燕归现在十分不着调。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看不出眉眼高低。她干脆冷下脸,尖酸道:“想听曲儿了?可以,你唱吧,我听着。这**县里,谁的曲儿有你燕归唱得好啊,那是各家大老爷都喜欢听的淫词浪调儿。” 百里非羽心中知道,她说得不是自己,而是燕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的怒火却以燎原之势燃烧而起,扑都扑不灭!隐隐的,还泛着痛。 他缓缓眨动了一下猫眼,问:“你说什么?” 紫苏儿讽刺道:“说你是个卖屁股的,却到我这里装大爷,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已经得到胡颜的住址,她和他客气什么? 百里非羽的猫眼突然一缩,那“卖屁股”三个字,仿佛一柄柄钢刀插进他的胸口,将痛变得尖锐。他突然发狠,一把扯过紫苏儿的长发,一脚踢向她的膝盖,迫使紫苏儿咣当一声跪在地上。他轮圆了手臂,照着紫苏儿的脸,便是一连串的嘴巴子! 尽管他身子虚弱,但到底是个男子,打起人来绝不含糊。 紫苏儿没想到,百里非羽会突然动手,再一次被打晕了,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便被接连掴了十多个嘴巴子。 仅剩下的一名护院,呆愣在当场。他的脑子转得慢,还没想明白为何已经谈拢的二人却突然又动起手来。直到燕归打累了,中场歇气,他才反应过来,要护着紫苏儿。忙上前两步,推开百里非羽,搀扶起了紫苏儿。 紫苏儿气护院呆傻,一个巴掌掴过去,疯了般吼道:“你是傻的吗?!不知道护着我?!”一说话,嘴就漏风、喷血。她微微皱眉,向地上吐了口口水,竟在血水里发现两颗牙!一颗门牙,一颗后槽牙! 紫苏儿的瞳孔突然一缩,就像一只野兽被砍断了爪子般,有了发狂的征兆。她的身子开始颤抖,一种无法形容的怒意如滔天巨浪般冲向她的脑子。 她突发发狂,指着百里非羽嘶吼道:“给我按住他!按住他!” 护院虽然脑子拎不清,但却是个有蛮力的,当即一把将百里非羽按在了墙上。 百里非羽的体力透支,全身汗如雨下,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紫苏儿在百里非羽的面前快速踱步,一张脸因为恨意变得扭曲,她突然在百里非羽的面前站定,用那喷血漏风的嘴,恨声道:“原本念及几分旧情,没想动你,只想哄到胡颜那婊-子的住址而已。你却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看向按着百里飞跃的护院,狠厉地一笑,“你悠着点儿,别太用力了。你可知,你按着的可是咱们**县里鼎鼎大名的戏子幺玖。哦,我差点儿忘了,人家后来成了燕老板,别人再想玩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突然发狠,尖声吼道,“给他灌药!扒光后,扔到大堂里,任大家随意玩乐,不用给银子!” 百里非羽抬起被汗水打湿的脸,感觉脸上被紫苏儿挠坏的地方隐隐发痛,却远不如心中寒意来得令人战栗惊恐。然,奇怪的是,他没有慌。他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要怕,胡颜会来救你。 胡颜?那个恶婆娘?!是的,是她。可是,她真的会来吗?她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 百里非羽的心中充满了怀疑,但直觉却告诉他,她会来,一定会来救他,就像…… 就像什么? 百里非羽脑中一痛,瞬间敲碎了他所有的想法,整个人也因过多的体力消耗变得虚弱不堪,身子晃了晃,竟要昏迷。若非有护院按着他,他一准儿躺地上去了。 百里非羽全身上下冒出虚汗,就仿佛一想到胡颜的好,就会被钢针刺头一般,令人疼痛难忍。他好怕疼,他不想去想胡颜,却禁不住想要自虐,想要狠狠地想胡颜,想要穿过这些难以忍受的痛苦,找到……真相。 虽然,他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却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这样没准儿与胡颜有关。 护院得令,虽有犹豫,但一想到燕归的大名,那可是他一辈子碰都碰不得的人物,当即心中发痒、双腿发飘,一把扛起百里非羽,拉开房门,就向大堂走去。 紫苏儿倚靠在门框上,阴狠地一笑。 等胡颜来了,她不但会将一切都推到白子戚的身上,还会将那个荷包放到胡颜的身上。既然要死,那就一起好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一起救风尘 ,听到曲南一的话,竹沥怒道:“她要去搬金子?!真不要脸!” 花如颜呵斥道:“竹沥!” 竹沥立刻闭嘴不语。 曲南一淡淡地瞥了竹沥一眼,暗道:这话说得甚是玄妙啊。为何胡颜就不能去搬金子?且听竹沥此言,俨然是将那金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呵……果然,是她们动得手。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而是不悦地呵斥道:“阿颜岂是你能说的?!” 竹沥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花如颜道:“南一,你别和她个贱婢一般计较,待回去,我会管教她的。” 花如颜将金子还给曲南一,“古人云,不义之财君莫取。不能去取金子,也未必是件坏事,你说呢,南一?” 曲南一的心中越发肯定,这笔赈灾金一定是被花如颜动了。花家虽是士族大家,但花如颜只是一个旁支,但看其穿戴用度,竟如此奢华,着实令人费解。现如今看来,她果然在暗地里做着一些令人发指之事。他陪她演戏至今,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明明是要去参选大祭司,为何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意欲何为?难道是因为……嗯,是了! 曲南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心情豁然开朗许多,收起金子,道:“既然是不义之财,谁取又有何分别?只可惜,阿颜不会再带我去取罢了。”曲南一从来不将自己摆得多么清高,世人皆知他爱财的嘴脸,听他此言,倒也觉得恰如其分。 实则,他一开口,便是九分真一分假。那锭金元宝,是他从胡颜的屋里不问自取的。曲南一说话的方式,十分有技巧。他用了似是而非的方式,将语言变得详而不实,引人自己去猜想。若花如颜是劫持了赈灾金的人,定然是要回藏金处看一看的。毕竟,胡颜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她就不会发现那些金子。 严格说起来,曲南一一步步布好局,在诈花如颜。 接下来,他要做得,就是盯紧这主仆三人。 花如颜将发簪扔回到摊位上,态度微变,有些高傲地道:“这些粗鄙之物,看起来着实令人不喜。走吧。” 曲南一不置可否,刚要随同花如颜离开,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去看。 但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衣衫不整的胡颜,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若一只优雅的白鹤,在人们的头上飞跃而过,快速奔来。 那一刻,曲南一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突然停止跳动的声音。整个吵杂的时间,变得极其安静。安静到,是剩下胡颜的影子,在由远及近。 胡颜每踏出一步,便会掠出很远,只在四五步之间,便来到他的面前。 他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一幕变成泡影。 他从不知道,他竟一直在渴望胡颜的出现。哪怕,她只投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也会令他有勇气纠缠下去。 是的,纠缠,不死不休的纠缠! 随着胡颜的靠近,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扯胡颜的衣袖。 然,胡颜却看都没看曲南一,她的衣袖在他的指端划过,留下薄凉的触觉,却无迹可寻。 曲南一望着自己的指尖有些失神,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被视若无睹。不,也许,她没看见自己。 曲南一急忙转头去看、去寻。人群仍旧熙熙攘攘,却不见胡颜身影。 他有些失神,目光幽幽地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却不知心中所想。他想苦笑,却无法勾动唇角;他想转身,却无法做到潇洒离去;他想……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想,静静站立片刻。 明知道她不在意自己,却……却渴望她偶尔的一瞥。如此都成为了奢望,真是……够贱! 曲南一在心里骂着自己,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曲南一心中有火在烧,当即转过身,大喝一声:“大胆!” 曲南一虽有笑面虎之称,但其手腕之狠辣早已深入人心。见他突发发威,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心中十分不安,不知道他在骂谁大胆。 策马追着胡颜的护院在看见曲南一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眸时,急忙勒停马匹,跳下马背,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曲大人息怒、息怒,小的再也不敢策马狂奔了。” 曲南一垂眸看向护院,道:“你是‘娇红倚绿阁’的护院。”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护院没想到曲南一会记住他这个小人物,心中又惊又喜,忙道:“真是小的。” 曲南一冷声问:“为何闹市策马狂奔?” 护院老老实实地回道:“小的在追胡姑娘。” 曲南一的眸子缩了缩,忙问道:“为何追她?” 护院这回就有些不方便回答了,舔着一张脸,干笑着。 曲南一哪里有心情和他废话?当即一脚踹出,将护院踹倒在地,口中喝道:“说!” 护院哀嚎一声倒地。 周围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曾想到,从来对是笑脸迎人的曲大人会突然发狠踹人?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护院被踹,不敢再隐瞒,当即道:“百里公子欠了我们阁里银两,胡姑娘是去赎……” 曲南一飞身上马,狂奔追去。胡颜那个样子,哪里像是要赎人,简直就是要找人拼命。气势汹汹、满眼杀气。 曲南一明知道不用担心她,却还是忍不住跟去看看。 花如颜望着曲南一的背影,眼中明明灭灭,看不出喜怒。 竹沥低声询问道:“小姐,我们跟去吗?” 花如颜直接用行动给予回答。她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向“娇红倚绿阁”走去。她要去会一会胡颜,看看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秘密。 护院见没人管他,便揉了揉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小跑没影了。 白天,“娇红倚绿阁”里并没有什么客人。 四名龟公加上三名护院,将百里非羽围在大堂中间戏弄着。他们笑着、挠着,撕扯着百里非羽的衣裤…… 第四百一十二章:大祭司之怒 ,这些低贱肮脏的人,怀揣着龌龊的心思去折辱百里非羽。看见他瞪起的猫眼,就觉得格外刺激。他们想到燕归的身价,瞬间觉得自己变身成了有钱有权的大老爷。在这种膨胀心理下,他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以为只要玩弄了燕归,他们就会变得尊贵起来。实则,恶心至极! 这人去扯百里非羽的衣带,那人去扒他的裤子。 百里非羽的眼角泛红,染上了尖锐的恨意。他拼命护着自己的衣袍,却还是被扯得七零八散。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脑子昏沉得厉害,却拼着一口气,咬破舌尖,让痛迫使自己清醒。 这样的场景他明明没有经历过,却是那般熟悉,熟悉到让灵魂都为之胆颤。他似乎透过那些人的嘴脸,看见了丑陋与扭曲。 他明明很害怕,却不肯发出一丁一点的声音。 心中,隐隐约约知道,若他发出声音,下一刻,将会尸骨无存! 不,不是死,是一种比死更为可怕的东西! 百里非羽的发丝凌乱,一双修长的美腿盈盈如玉,暴漏在众人眼中。他那微红的眼角,好似最好的媚-药,令人血脉喷张。 四名龟公和三名护院看得双眼喷火,再也等不得,搓了把胯-下的丑物,便扑了上去。 百里非羽的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无论流血或者流泪,他都绝不允许。他想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们丑陋的嘴脸,然,他仍旧强迫自己去看他们,去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嘴脸,不让自己像个柔弱的姑娘。 是的,不能柔弱,因为柔弱接连着不堪。他不想不堪,因为……因为一个人……那个人…… 头痛再次袭来。 百里非羽的身子一晃,却应是挺着没有昏倒。 那些扑上来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咬着牙,决定拼死一搏! 就在某只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手即将摸上他的肩膀时,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尖叫着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柱子上,腰椎发出咔吧一声响,人随之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胡颜的发丝飞舞,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有着暴风雨之前的诡异宁静。 她这一出手,吓坏了其他六人。他们纷纷提着裤子向后退去。 胡颜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捡起百里非羽的裤子,蹲在,亲自为他穿上,然后搀扶着他站起来,左手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他,一步步逼向那些试图后退的人。 百里非羽望着胡颜那冷若冰霜的侧脸,心中所有的慌乱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任她牵着手,一步步走向那些曾令他惧怕的嘴脸。 两名护院冲了上来,他们不相信一名柔弱的女子能厉害到哪儿去。 胡颜右手一挥,锋利的指甲划过一名护院的脖颈。不算深的伤口,却……血流如注。护院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后退,却捂不住那喷薄而出的鲜血。生命的流逝,注定以死结束。 另一名护院见闹出了人命,吓得转身便跑。 胡颜隔空一掌,拍在那人后背上。 那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人随时倒地不起。 剩下的一名护院和四名龟奴被吓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胆敢杀人! 他们吓得腿软,却不得不逃。 胡颜的眸光幽冷,每走一步,都像死神在收割生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冷血透骨。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女子存了杀死所有人的心思!逃!快逃! 他们四下逃窜,却没有用。 胡颜突然伸出手,在空中一扬。 虽没看见她扬起了什么,但那几个人却突然不能动了。 胡颜攥着百里非羽的手,走到一名龟奴的面前。 那名龟奴吓坏了,双腿之间流淌出骚臭之物,人也随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饶命、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 胡颜一巴掌拍在龟奴的头上。 龟奴两眼一番,倒地,死。 胡颜转头,看向其他人。 那些人动不了,一双眼睛急得通红。眼泪混合着鼻涕,稀里哗啦的流下。 胡颜缓缓勾起唇角,转头看向百里非羽,眼含宠溺,柔声道:“想玩玩吗?”她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在询问百里非羽是否想蹴鞠一样简单。 百里非羽的眸光闪烁,四分雀雀欲试混着三分恨意和三分犹豫。 胡颜幽幽道:“如此脏血,还是不要染你双手。”转头看向剩余四人,伸出五指,慢慢收紧手指,然后抬头向站在二楼的紫苏儿看去。 目光相对,紫苏儿竟吓得到退一步。她竟从来不知,胡颜如此厉害! 那四人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紫苏儿心中惊恐,想逃,却在慌乱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显得有些空旷。 紫苏儿微惊,随即大喜,忙喊道:“曲大人!”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却没有看向曲南一。 实则,刚才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看见了他,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看了,又能如何?既然断,就断个干净!曲南一要的,她给不了。她的贪心,曲南一不想成全。她已经无法面对自己的自私,又如何能强迫曲南一不停给予?呵…… 曲南一被点名,只好一步步走向胡颜,将手轻轻覆上胡颜的手,微微向下压去。 胡颜心知肚明,她在这里大开杀戒,对曲南一极为不利,毕竟这是他管辖下的**县,出了任何事,都与他这位县令脱不了关系。曲南一不让他动手,也是情有可原。但,她却不能放过他们。为了燕归,他们必须死! 胡颜的手举在半空中,不肯被曲南一按下。 不想,曲南一竟压在她的手,低声道:“一个不留。” 胡颜直接干脆,五指一收,那四人的脖子同时一歪,死。 胡颜转看看向曲南一,发现才寥寥几日,他竟清减不少,那原本合体的衣袍竟然显得宽大许多。心中,微微一痛。 第四百一十三章:火烧娇红倚绿楼 ,胡颜打量着曲南一,暗道:这个人,到底在忙活声呢?有着那样的身份,却偏偏蜗居在着这么个小地方;明明对自己有心,却偏偏勾搭着花如颜。若是一般女子,可能早就认定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可胡颜,不是。她冷静、睿智,知道事情不能看表面,否则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岂不是成了摆设?她总觉得,曲南一在给花如颜挖坑,大坑小坑连环坑。尤其是在,曲南一口口声声要让她帮着筹备升官的银两时,胡颜简直可以断言,曲南一在挖陷阱给花如颜。只因,凭借曲南一的背景,根本就不需要求花如颜。这期间,胡颜也有嫉意,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感慨——这个男人啊,还真是能折腾。 若问胡颜怪不怪曲南一不与她明言,实则,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做他的事,她干自己的活儿。他与她之间,早已如老夫老妻,有着信任和默契。再者,胡颜素来自信,觉得毁容后的花如颜,还不如自己的小脚趾好看。 曲南一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胡颜,发现几日不见,她的容颜更胜以往。他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摸上她的脸,问她过得好不好,却……不能。 胡颜攥着百里非羽的手,那是以一种庇护者的姿态。她的心很大,可以包容很多人,却独独容不下他,给不了他要的唯一。 曲南一有些自嘲地想,他到底还是太贱了。明知道以她的尊贵和强大,不需要他帮忙,却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告诉她,一个不留。是的,此事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任何活口。 紫苏儿趴在二楼栏杆处,探头望着软倒在地的众人,突然发现整间大堂,就剩她一人!至于那些烟花女子和小丫头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她的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她知道,自己今天就算不死在白子戚的手里,胡颜也不会放过她。 她干脆将心一横,捂着小腹,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来到曲南一面前。她本想说她腹中的孩儿,但在张口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情不能总拿出来当事儿说,必要时,才能成为杀手锏。曲南一这个亏,是吃定了! 紫苏儿深情凝视曲南一,柔柔弱弱地换了声:“曲大人……”她一说话,又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曲南一垂眸望着紫苏儿的脸,十分不厚道地问了一句:“你是?”实则,他能看不出她是谁吗? 胡颜转开头,唇角微扬,笑了。 这时,负责去通知胡颜来赎人的护院探头看向大堂,见事情不妙,直接遁地逃了。花如颜在白草和竹沥的搀扶下,走向曲南一。 紫苏儿一把攥住曲南一的手,哽咽道:“大人,是苏儿啊。” 白草一把推开紫苏儿,喝道:“下贱女子也敢高攀大人?!” 紫苏儿看向白草等人,不想多生是非,便继续装可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泪道:“大人,您要为紫苏儿做主啊!那个百里非羽来喝花酒,不但不给银子,还招来胡颜大开杀戒!”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没有问话。 百里非羽却嗤笑一声,道:“你请爷吃饭喝酒,还要收爷的银子?婊-子的饭,果然吃不得!” 紫苏儿气得不轻,却强忍着怒意,顶着缺了一颗门牙的香肠嘴,声泪俱下道:“吃饭喝酒倒也没用多少银子,不过你打碎的酒壶可是有名堂的奇巧玩应儿,最得我们东家的喜爱,却被你失手打碎,不拿出个一千两,怕是不能放你离开!”看向曲南一,“苏儿听这位百里公子说,他与胡姑娘同住,所以才派人去寻胡姑娘来赎人。却不想,她一来便大开杀戒!若非大人及时赶到,苏儿怕是命不保。” 曲南一垂眸望着紫苏儿,看似在听他说话,实则却是在想,如何善后。 百里非羽眯了眯猫眼,轻蔑道:“你干脆说爷睡了你,你那儿又镶了金边,多好!” “噗嗤……”胡颜一个没憋住,笑场了。 曲南一回神,去看胡颜,见她眼波盈盈、笑靥如花,那份自然随性犹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致使周围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浅淡无谓。在他的眼中,唯有她一人艳绝天下。 紫苏儿见众人都站着,唯她一人跪着回话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于是干脆站起身,冲着指着百里非羽扬声道:“你怎能如此歹毒?!在曲大人的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我这‘娇红倚绿阁’也不是无主之地,哪能任你如此欺凌?!” 胡颜不耐放听她在那里叽歪,干脆道:“紫苏儿,孰是孰非你我心中有数,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有理,但只要我心中不喜,你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嘶……这话,实在是太过猖狂! 所有人看向胡颜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紫苏儿的双腿颤颤,伪装强硬道:“你何其猖狂?!可知这是谁的店?!” 胡颜冷傲地一笑,道:“白子戚?我今天便要送他一份大礼!让他知道,自己的狗若管不好,别人很乐意代劳。”言毕,双手打个响指后随手一抛,一小簇火苗直接落在大堂里悬挂着的粉色彩纱上。 众人大惊,想不到她杀人不算,还打算放火! 二楼隐蔽的隔间里,白子戚收回看向曲镜的目光,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杀人、放火?阿颜,你所谓的天谴呢?”意味不明地一笑过后,再次凑近曲镜,窥探着大堂里的动静。 大堂里,火光燃起,一时间人心大乱。 紫苏儿尖叫道:“放火?!你竟然放火?!你……你……”她想逃,却又想让大家陪她一起葬身此处,六神无主之下,她开始下意识的挑拨,“你杀人放火,简直不将曲大人放在眼里!” 曲南一暗道:她何止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然,他还是想知道胡颜会如何回复紫苏儿。 胡颜不想为难曲南一,于是道:“曲大人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话音未落,已将手搭在了曲南一的后脖子上。 曲南一的目光微颤,突然明白了百里非羽为何会不知自己是谁,想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胡颜做了手脚! 若有一天,胡颜强行抹去他的记忆,让他不记得她曾经出现过…… 如此一想,他便觉得心痛如绞! 爱得如此沉重,早已成为生命中不能失去的重量。若胡颜将其强行抹去,他不知则罢了,若知道了,必会恨她一辈子! 如此一想,他突然意思到,若有一天,百里非羽知道胡颜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会不会恨她? 嗤……曲南一鄙视自己。眼下,他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管百里非羽是否会恨胡颜? 曲南一回望着胡颜,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认真的痕迹,心下一抖,忙道:“不要……” 曲南一想说,不要让我恨你,但话未说完,却突然陷入昏迷,身子一软,扑在了胡颜的身上。 胡颜松开攥着百里非羽的手,抱住曲南一的身体,才没有是他滑到地上去。 花如颜惊呼:“南一!”上前两步,就要抢曲南一。 胡颜冷冷地瞥了花如颜一眼,威胁道:“你若不想变得痴傻如猪,现在可以转身离开。否则,你会知道我有多厌恶你。” 花如颜冷冷地与胡颜对视,眼中的杀意与狠厉泛着摄人的寒光。 胡颜没想到,花如颜竟还敢和自己叫嚣,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火,燃烧而起。 紫苏儿不知胡颜如此强悍狠辣,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于是乘人不备,偷偷溜走了。 百里非羽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中仿佛也空了一块。这种感觉,令他禁不住皱起了眉毛。再看向抱着曲南一的胡颜,一股怒火油然而起,竟比这燃烧着火焰的大堂还凶猛几分。 燃烧,大堂?! 百里非羽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周围竟燃起了大火。他忙去扯胡颜的袖子,喊道:“快走快走!着火了!” 胡颜与花如颜对视,彼此眼中都泛着锐利的光,倒影着火苗的橘红色,好似地狱,有鬼魅要从里面爬出,勾人性命。 白草和竹沥急得不行。 竹沥跺脚道:“小姐,快走吧!这里着起来了!” 白草道:“是啊小姐,快走吧,这火烧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花如颜无法,冷哼一声,怒而离去。 百里非羽不想让胡颜抱着曲南一,于是伸出双手,快语道:“你太瘦弱,把他给爷抱吧。” 胡颜挑眉道:“你确定你比我健壮?” 百里非羽哽了一下,吼道:“快走!哪里那么多废话!” 胡颜转目去寻紫苏儿,却见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能暂时作罢。她扛起曲南一,撒腿跑出大堂。 百里非羽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却动作利索到不管他的死活,心中隐隐不悦。却知道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忙甩开步伐,跟上胡颜,冲出了火场。 二楼处,烟雾弥漫,火苗渐起。 白子戚打开暗道,离开了“娇红倚绿阁”。 那些还在沉睡的女子和恩客,在一片慌乱中爬起,衣不蔽体地冲出火场。 周围的邻居们见“娇红倚绿阁”失火,怕波及自己的商铺,忙拎着桶冲出来,组成了灭火大军。 一时间,吵杂声混合着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悍妇见自家相公与烟花女子从“娇红倚绿阁”里冲出来,且都衣不蔽体,当即勃然大怒,冲上去一顿拍打、抓挠。 “娇红倚绿阁”门口,乱作一团。 第四百一十章:诈 ,胡颜看见了小哥哥。 她一边喊着他,一边拼命向他奔跑。可惜,无论她如何用力,却无法迈出一步。她的身上,仿佛被黏上了很多很多的胶。那些胶,拉成长长的线,不停地收缩着。她越想靠近小哥哥,越被拉扯着向后退。 那种无望,令人心生恐慌。 胡颜明明不想哭,但眼泪却涌上了眼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胡颜睁开眼睛,眼角挂着一滴清泪,望着天棚,有些失神。 门外,叮当喊道:“胡姑娘,‘娇红倚绿阁’的人找你。” 胡颜用手擦掉眼角的泪珠,坐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询问道:“何事?” 叮当喊道:“说是百里公子让您去赎他。” 胡颜系带子的手微顿,心中瞬间划过三个字——紫苏儿! 她顾不得整理衣襟,更没心思梳理长发,一把拉开房门,便向外飞去。 叮咚揉了揉眼睛,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胡姑娘是从这里飞出去了吧?嗖……好快。” 胡颜纵身出了大门,看见牵着马等在原地的护院,本想夺马狂奔,但又觉得那马儿虽然能跑,但近距离之内,却不如她的动作快,于是干脆从护院的身边掠夺,一路用轻功狂奔。 护卫只觉得一阵白风刮过,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等了半晌后,也不见胡颜出来,便再次拍响大门。 叮当出来,告诉他,胡颜已经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那阵白风竟然是胡颜! 护院骑上马,开始追胡颜。 叮咚将大门落栓后,反回院内,一眼便看见司韶站在树下,静静而立。 叮当快步上前,皱眉道:“主子,你的脚下有伤,怎么不多躺躺?” 司韶淡淡道:“什么伤,是躺躺就能好的?” 司韶那略带嘲讽的语气,令叮当微微一愣。 司韶转身回屋。 叮当爬上树,砍下一根树杈。 县衙大堂里,曲南一伏在案上,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废。 花如颜带着白草和竹沥走进大堂,来到曲南一的身边,关心道:“南一,可是乏了?” 曲南一轻轻抬起头,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脸覆面纱,眸光盈盈,柔声道:“南一,如颜想出去走走,选两匹布料,裁制换洗的新衣。南一如此辛苦,不如陪如颜出去走走,晒晒阳光,会让气色好看许多。” 曲南一婉言拒绝道:“我还有公务要做,你且自行出去散散心。”说着,提起笔,继续在竹简上书写下文字。 花如颜跪坐到曲南一的脚边,抬起皓腕,为其磨墨。 一时间,整间空旷的大堂除了响起磨墨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 曲南一知道花如颜在,却不曾看她一眼,直到将整卷竹简都写完,这才看向花如颜,淡淡道:“如颜不用陪我。” 花如颜的眼中泛起酸楚和苦涩,自嘲的一笑,道:“南一不愿陪如颜,如颜若不来陪南一,怕是困于后院,永不得见。” 白草道:“曲大人,您这几天不吃不喝,瞧着是清减了不少。可我家小姐陪着您不吃不喝,却伤到了身体。” 花如颜呵斥道:“闭嘴!休要说这些!” 白草目露不甘,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诺”。 曲南一垂眸,暗道:既然留下花如颜,何必作茧自缚放不开?理当借此查出赈灾金的下落,否则怎对得起自己这些时日受得折磨? 曲南一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扔下笔,柔声道:“如此,就陪如颜出去转转,一同尝尝这**县的美食。”言罢,站起身,却因身体虚弱晃了晃。 花如颜忙起身,搀扶住曲南一,关切道:“南一,你身体可以碍?需不需要请个大夫看看?” 曲南一轻轻摆了摆手,道:“无碍。”唇角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隐隐的自嘲之意,“许是饿了吧?” 花如颜轻声笑道:“南一……” 曲南一将被花如颜搀扶着的胳膊收回,做出请的手势:“如颜,请。” 花如颜回了一礼后,也做出请的手势。 曲南一不再客套,与花如颜并肩而行。白浅和竹沥则是紧随其后。 曲南一走在集市上,眼中的景象明明热闹非凡,他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热闹气氛。他觉得,又道无形的墙,将他包裹在其中。此时,能呼吸,已算得上是万幸。面对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他心中无比厌烦,真想拂袖而去。 花如颜见曲南一沉着一张脸,眉头微皱,随即拉着曲南一的袖子,将他扯到一处卖发簪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根翠绿色的发簪,冲着曲南一笑道:“南一,你看这小物件,虽粗陋,却也妙趣横生呢。南一,送我可好?” 曲南一微微额首,将手伸到袖兜里摸了摸,却没摸到一个铜板,于是又将手伸到另一个袖兜里,翻了翻。 如此穷酸的模样,令花如颜、白草和竹沥同时侧目。 咣当一声,一个金黄色的东西由曲南一的袖兜里掉了出来,直接砸在了地上。 主子掉了东西,自然由奴婢去捡。 竹沥蹲下身子,将金元宝捡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在金元宝底儿上一摸,竟是微微一愣,翻过金元宝一看,脸色就是一变,站起身,对花如颜耳语道:“主子,你看……” 花如颜将金元宝拿在手中把玩着,问曲南一:“南一,你这金元宝好生别致。” 曲南一看似随口道:“这是阿颜留下的。” 花如颜捏着金元宝的手便是一紧,问:“她留下的?”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回道:“这金子是她从许老道那里拿回来的。不过,她说这些金子应该不止这点儿。她得空了,能用法术找出其它金子的所在位置,还问我信不信。我自然不信。她虽有些能耐,却不是神佛,怎能通过这一枚金子找到其他金子?”苦涩一笑,“她见我不信,还大包大揽,说这两日会带我去搬回那些金子,结果……物是人非。” 第四百一十四章:争宠 ,胡颜扛着曲南一,一步步向着县衙走去。 百里非羽追上胡颜,猫儿样的打量着胡颜的侧脸,道:“你脸怎么那么白?” 胡颜昨晚刚为自己放出毒血,且余毒未清,今天这番动作下来,整个人不但力竭,且……隐隐有毒发的症状。 百里非羽用手捅了捅胡颜的腰,道:“喂,爷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人?你要是累,就将他扔地上去得了。”猫眼一转,涌上坏念头,“你要是那么有劲儿,干脆前面抱着他,后面背着爷得了。爷累得不轻,也走不动了。”他就是看不惯她扛着其他男子的样子!他心中隐隐觉得,胡颜就应该对其他男子不假颜色,唯独对自己体贴温柔、格外用心。她累了,他可以背着她。但是,她抱着其他男子,就是不行! 胡颜再次深刻的意识到,幺玖也好、燕归也罢,就连百里非羽在内,这三个不同时期的同一个人,都有着打不死的精神。按理说,一般男子经历了刚才那场灾难,就算没被侮辱,精神上也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定会远离人群独自舔伤。可百里非羽偏不。他看似柔弱、不堪一击,实则心智之强大,无人可比。若他有一天能恢复记忆,但愿他不再自卑,才不枉她费尽心机,将他送到百利山庄,可以将他娇惯成这幅自以为是的模样。 呵……若是别人像百里非羽这般嘚瑟,她早就一脚踹过去,让他死开了。然,因为这个人是百里非羽,所以她不但不觉得烦,反而稀罕得不得了。 这不,刚从“娇红倚绿阁”没走几步,他就又欢实起来了。 看到他这样,胡颜是打心眼里高兴的。然,与此同时,这样的百里非羽也是令她头疼的。百里非羽就像一根杂草,胡颜想做压在草头上的那块石头,迫使他向其他方向生长,偏偏,他能顶破石头,面向阳光,恣意生长。这种既为其开心骄傲,又想怒而骂人的滋味,胡颜还需自己平衡平衡,所以,一时间,她确实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干脆绷着脸,保持沉默。 百里非羽见胡颜不搭理自己,心中不爽,低声骂了句:“恶婆娘!” 胡颜很想踹百里非羽一脚,却,忍了。 阳光有些恶毒,她在头晕目眩中开始后悔,为何不干脆将曲南一交给花如颜算了,显然他一个大男人,到什么时候也吃不了多大的亏。自己扛着他,费心费力还不讨好,何必呢? 这么一想,她的力气又被抽空了大半,当即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去。 一只大手,及时伸出,环住胡颜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胡颜扭头去看,发现百里非羽被挤到了一边,环抱着她的人,竟然是……封云起?! 封云起的眼中有薄怒,沉声道:“能逞能,却不能善后?!” 胡颜突然就像看见了小哥哥,当即脖子一缩,下意识地讨好道:“小哥哥,我错了。” 六个字一出口,封云起与胡颜皆是一愣。 如此全心依赖的撒娇与亲昵,令说与听的人都感觉到……不太对劲儿。 怎么说呢,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有些过,但却是沾边的。 胡颜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和人撒娇的一天,封云起是没想到胡颜不但叫自己小哥哥,还会如此痛快地说对不起。胡颜那能站着死都不跪着行的臭脾气,他还算了解一二的。 二人目光相交,封云起十分惊讶的发现,胡颜的脸竟然红了! 百里非羽看着二人那副深情凝视的样子,一股邪火蹭地蹿出。他十分恼火地发现,胡颜那个恶婆娘不但花心,且十分花心!你看她,招惹了这个又牵扯着那个。肩上还扛着曲南一呢,你就开始用眼神勾搭起了封云起,真是……太无耻了! 百里非羽怒不可遏,一双猫眼暴发出灼灼光芒,当即……两眼一翻,躺在地上,装死! 是的,他装死。哦,不不,不是装死,是装昏。 他这一躺,绝对没弄虚作假,那可是用料十足,直接拍起一阵尘土。 胡颜转眼去看,心中一惊,想要抱起百里非羽,却苦于倒不出手。 封云起接过曲南一,将其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胡颜冲着封云起感激的一笑,弯腰蹲在百里非羽的身前,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她虽不懂岐黄之术,但却了解一些粗浅的脉理。 百里非羽的脉象很弱,几乎到了若不可闻的地步。 胡颜微微皱眉,轻叹一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心中得意,觉得胡颜这个恶婆娘还算有几分良心。至于为什么对他好才叫有良心,他自己压根就没深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被一个柔弱女子抱在怀里实在是有碍观瞻,但这**县里他并不认识谁,丢脸倒也不怕。于是,百里非羽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胡颜的怀抱。 胡颜与封云起对视一眼,苦笑道:“麻烦云起将曲南一送回县衙。” 封云起眸光沉沉,一本正经地道:“还是听你叫小哥哥,令人通体舒畅。” 胡颜却是不语,直接踢了封云起一脚,抱着百里非羽就走。 封云起望着胡颜的背影,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性感的弧度。 也许,他与胡颜,需要新认识一下彼此。 封云起抱着曲南一,走向县衙。一路上,引来无数侧目。 封云起也觉得如此抱着一个男子着实怪异,但又不好将他扔到地上,重新背起。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下,封云起垂眸看了曲南一一眼,心中恶意起,竟缓缓低下头,凑近曲南一的唇,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在路人看来,那哪里是什么吹气儿,明明就是落吻好吗?!好吗?!好吗?! 路人感觉脑子要炸了。 虽然,**县内一直有关于曲南一和其他男子之间不清不楚的传闻,但眼见,这还是头一回。 感谢曲大人和封将军,再次为**县茶余饭后的话题,共享出了新热度。 封云起在路人的倒吸气声中,勾唇一笑,继续前行。他的表现可以多变,但骨子里的恶劣与叛逆,却是根深蒂固的,偶尔会窜出来捉弄一下某个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司韶浴色 ,胡颜抱着白非非羽,实在走不动了,便雇了辆马车,回到了司家宅院。 百里非羽原本是在装昏,可迷迷糊糊的,他竟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胡颜将百里非羽抱下马车的时候,这才觉察出尴尬来,她竟没有银两付马车钱。是的,一个堂堂大祭司,全身上下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哎呀,要不要这么寒酸? 胡颜冷着脸,对车夫道:“等着。”用脚踢了踢大门。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叮当探头出来,看见是胡颜,忙将大门拉开,迎胡颜进去:“小姐回来啦?” 胡颜抱着百里非羽走进内院,对叮当道:“去把车钱付了。” 叮当苦着脸,道:“叮当还没拿到月俸,无法给小姐付车资。” 胡颜将百里非羽放到床上后,走向司韶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 不想,司韶竟在沐浴。 水汽氤氲下,他那灰色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惨白色的唇瓣晕染上几分淡淡的粉,常年不见血色的双颊泛着红润的光泽,一头**的灰色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背上,衬着那如瓷般的肌肤越发白皙。 他那双漂亮的灰眸虽没有焦距,却明显轻颤一下,整个人显得有三分慌乱。 胡颜走到木桶面前,蹲下,因为身体乏累,重重地喘息了两口粗气。 那灼热的气息喷到司韶的脸上,令他心尖微颤,一种无法言喻的羞恼之意悄然绽放,令他整个人都犹如一朵淡粉色的桃花,随风微微抖动出诱人的芳香。 胡颜本还没觉得什么,却在司韶不知不觉间营造的气氛下变得有几分尴尬。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拍拍司韶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多想:“你……”只是,这手伸出去容易,想要落下去却有些困难。毕竟,人家司韶还光着身子呢。 当胡颜察觉到这一点时,忙将手停在司韶肩膀上,动作不太自然地往回收。 谁知,司韶竟突然伸出手,攥住胡颜的手腕。 胡颜不知司韶意欲何为,便等着下文。 司韶微微垂下眼睑,攥着胡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哑道:“你帮我擦擦后背。” 胡颜的手有些偏凉,触碰到司韶那发热的身子时,竟令彼此皆颤抖了一下。 胡颜绝非什么贞洁烈女,相反,她心思活络,但却诡异的用情专一。很多事,她敢想,却不敢做。例如,缠绵男色。 她知司韶对自己的心思,却……不能接受。 人活在世,做个混蛋固然无妨,但最起码,却不能混蛋了自己人。 思及此,胡颜开始往回收手。 司韶却攥着胡颜的手不放。 他攥着胡颜的手,恰好是左手。他一用力,手臂上的伤口便崩裂开来,缠绕在伤口上的白色布条顷刻间渗出血水。 司韶对他伤口的来历讳莫如深,从不肯对胡颜明言。胡颜也曾怀疑,他的伤口是被白子戚刺伤的,但毕竟这种怀疑无凭无据,做不得准。就算有凭有据,胡颜自问,也不会拿司韶如何。眼下,见他伤口崩裂,心中终是不忍,咽下轻叹,故作轻松道:“你这种撒娇的方式,还是挺别出心裁的。” 司韶的手一抖。 胡颜借机收回手,在木桶上敲了两下后,道:“有银子吗?” 司韶冷着脸,道:“有。” 胡颜刚咧嘴笑,司韶突然泼水,扬了胡颜一脸! 胡颜被洗澡水呛到,扒着木桶一顿咳嗽,那样子还真是狼狈不堪。她有些气恼,但更多的却是无耐。她抹了一把脸,又砸吧了一下嘴,这才幽幽道:“第一次喝到处男汤,味道还真是不赖。” 司韶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燃烧起来,整个人都因胡颜的话变得滚烫。 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浴池水上,吼道:“滚!” “哗啦……”伴随着一声巨响,木桶四分五裂,大量的水突然涌出,湿了胡颜一身。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司韶裸了。 司韶动作缓慢地站起身,好像有些茫然。那是一种惊吓过度后产生的一种空白。 胡颜原本就蹲在他的面前,这一下子,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子的身体,以及那十分隐秘的位置。且,还是如此近的距离,简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胡颜还是有羞耻心的。所以,她在目瞪口呆过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没到一个呼吸,她又悄然睁开眼睛,细细打量着司韶的身体,以及……某个重点位置,心中不停惊呼:呀呀呀呀,那话儿和绘本上画得完全不一样啊! 司韶回过神,眼睛狠狠地颤了两下。 胡颜忙开启睁眼说瞎话模式,磕巴道:“你你你……你不用紧张,我闭着眼睛呢。” 信她?才有鬼! 司韶陪伴胡颜多年,知她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应对自如。即便是说谎,那也是骗死人不偿命的主。他何时听过她磕巴到语无伦次?很显然,这次的刺激大了,她连说谎都不利索了。 司韶的一张脸瞬间爆红,当即一伸手,按在了胡颜的头上,喝道:“闭上眼睛!” 胡颜,是蹲着的。 司韶这一按,致使胡颜重心不稳,向前扑去。她倒是不想扑到司韶身上,于是硬是挺起身子,想要挣扎着站起身。 于是,她在禁-欲的有生之年,十分幸运地和小司韶来了次亲密接触。 事后,胡颜回忆起此事,还会嗅一嗅鼻子,觉得鼻前仍旧萦绕着那泛着冷香的温热味道。是的,温热,是一种味道;冷香,更是一种味道。十分矛盾,却令人毕生难忘。毕竟,这也算是胡颜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嘛。 当时,胡颜是蒙的。 司韶,更是蒙的,身体却自然而然有了变化。 胡颜亲眼见证了司韶的变化,这次,她终于相信,绘本上画着的东西,还是源于真实的。 司韶按着胡颜的头不放,胡颜却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虽然……咳……她有些好奇,想要探知男女情-欲的真相,但据她所知,司韶绝对不会是位好老师。 司韶的呼吸变得灼热,按着胡颜的手隐隐开始用力。 胡颜一把扫开司韶的手,站起身,转开头,轻咳一声,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沉声道:“我没有银子付车资,你给我拿点儿。” 司韶赤-身-裸-体地站在胡颜面前,心中十分尴尬,但却并不想逃。若,这是机会,他愿意一试。务必要让胡颜知道,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满口仇恨的小屁孩。现在,陪着她的,是一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司韶心中想得很好,但一开口却能噎死个人。他道:“我哪里能拿出银子给你?!” 胡颜哽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回头,视线再次被司韶的身体吸引,禁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漂亮。 当她的视线由下至上落在司韶的眼睛上时,心中微微一痛。若非为了自己,他也不会…… 这种痛尚未弥漫开来,便被司韶打断了。 司韶突然出手,一手环抱着胡颜的腰身,将她按向自己的身体;一手压在她的后脖颈,托起她的头,迎向自己的唇。 炙热与薄凉,紧紧贴合在一起。 胡颜是万万没想到,司韶敢对她如此放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唇瓣松动,令司韶趁机而入。 司韶觉得,他要疯了! 如此柔软的触觉、承载他疯狂的激情、强烈的渴望、炙热的感情,若他不能得到宣泄,他一定会死! 司韶的爱,如同他的吻,浓烈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胡颜感觉得到,却无法接受。她已经祸害了曲南一,勉强算上白子戚,哦,还得加上幺玖,真的不能继续……呜,该死,司韶太热情! 胡颜想要冲出口的恶骂被司韶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胡颜觉得,她若再不反抗,司韶一定会吃了她!可是,如何反抗?!思想还是身体?胡颜突然迷茫了。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胡颜一惊,忙扭开头,避开司韶的热情,哑着嗓子问:“何事?” 叮当道:“小姐,那个车夫来催讨银子了。” 胡颜不敢看司韶,却对他说道:“给我拿银子。” 司韶突然抱住胡颜,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用力地呼吸着。 胡颜想推司韶,却又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真是,尴尬了。 门外,叮当唤道:“小姐、小姐?” 司韶平复下情绪,支起身子,向床上摸去。他在床上拿起一件衣袍,穿在身上,然后走向木头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锭小巧的银元宝,托在掌心,递给了胡颜。 胡颜伸手去拿。 他却突然攥住胡颜的手。 胡颜明知道不应该联想,却还是想到,她就像一名烟花女子,陪客后得到了一锭银元宝。哎呀,脸有些发烫。 胡颜一把夺过银元宝,拉开房门,将银元宝扔给了叮当。 叮当手忙脚乱地接住银元宝,唏嘘道:“还以为小姐没银子了,真是吓死人喽。”抱着银元宝,一溜小跑去付车资了。 胡颜走出司韶的房间,刚要回身关门,就听司韶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那是最后一锭银元,家里没银子了。” 胡颜的脚步微顿,点了点头,想到司韶看不见,这才应了声:“哦。” 胡颜关门离开。 司韶唇角勾起,笑了。这个家,是不错的;若能久居下去,也是不错的。他突然不那么想回长安了。只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别想继续躲在龟壳里安然度日!若温柔与良善对她无用,他也可以让她看见他冷血强横的一面。无论怎样,他都要撬开她的龟壳,食到她的肉! 第四百一十六章:夜探装病人 ,除了儿时家境贫寒,胡颜还真没尝过生活困窘的滋味。 胡颜负手而立,仰头望天,觉得这种没有银钱过日子的感觉,还真挺……有趣的。她不慌张,是因为她有能赚到银子的本事。若哪天没有了本事,还要面对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窘,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叮当付完车马费,拿着找回来的碎银子和几个铜板,兴冲冲地数着。 胡颜觉得肚子有些饿,便问道:“可有做饭?” 叮当点头回道:“做了。” 胡颜直接道:“端上来。” 叮当又道:“被公子一个人吃光了。” 胡颜望着叮当那双纯洁无暇的双眼,竟从里面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好吧,她可能想多了。人在饥饿的情况下,是不理智的。 胡颜轻叹一声,好脾气地道:“再做一些吧。” 叮当反问:“只有精米,可以吗?家里没有菜。” 干噎饭?不。 胡颜开始想念白子戚了。那人虽阴晴不定,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确实做得一手好菜。 胡颜不自觉地吞咽一口口水,听着腹中饥肠辘辘的声音,终是妥协道:“做粥吧。”喝点儿稀饭,总比干噎好。 叮当用力点了点头,就要往厨房里钻。 司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多做些。” 叮当停下脚步,抱着碎银子问:“公子,你想吃什么才?叮当去买。” 胡颜斜眼看向叮当,彻底无语了。 屋内,司韶道:“炒两个清淡的即可。” 叮当一点头,就撒腿往外跑。 屋内,司韶又道:“炖个红烧肉。” 叮当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碎银子,终是为难地点了点头,脆声应道:“好咧。”一溜烟跑了。 胡颜收回看向叮当的目光,告诉自己不能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否则,跌份儿。她拖着脚步回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黑。 胡颜洗漱过后,走向厨房。 厨房里,微黄的烛光下,叮当正用菜刀一点点儿修整着一根木棍。 那木棍虽然粗糙,却能看得出是一根手杖的模样。 叮当看见胡颜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木屑,开心道:“小姐醒了?可以开饭啦?” 胡颜微微额首,心中禁不住有些纳闷,这叮当为何如此热情? 叮当一边掀开锅盖,一边不满地嘟囔道:“主子等着小姐吃饭呢。小姐却一睡不醒,这好好儿的青菜,都蔫巴了。” 胡颜无语了。她转身出了厨房,却在迈出门槛的一瞬间,又回过头,看向那根手杖。 叮当是有心的,而她……是无心的。 微微垂下眼睑,走进风里。 今晚的风有些大,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走进百里非羽的房间,探了探他的脉搏。 百里非羽的脉搏虽然仍旧微弱,却平缓了许多。 胡颜略微放心,站在黑暗中看他半晌,本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微顿,慢慢收回手指,直起身,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百里非羽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胡颜从窗口消失的身影。 月色斑斓,透过窗纸,在他的眼中投下忽明忽暗的色彩,将他的一双猫眼染成了几分迷离与神秘。 他望向窗户失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喃喃地嘟囔了一句,“恶婆娘,你是谁?”缓缓闭上眼,竟又睡了过去。 胡颜没有陪司韶吃饭,她还需要一些勇气,才能走进司韶的房间。 用落荒而逃这个词儿形容她,她是不喜的。但,却必须接受。 胡颜从百里非羽的房间出来后,便跃上墙头,消失在院子里。 她在屋檐上奔跑、跳跃,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这时,她有些后悔,若能一直睡到两天后,直接打包起封云起离开**县,多好。 本非是非人,却惹是非事。这到底是人的不是,还是事的不是?窝草,好乱! 胡颜跑跑停停,最终竟然来到县衙的房檐上。 大堂里黑洞洞的,没有人。 胡颜翻身去了后院,直接蹿到了曲南一的房檐上,掀开房瓦,向下看。 屋子里很黑,但胡颜却能看见曲南一躺在床上的身影。 一个人,直挺挺的,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胡颜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跳进屋里,却忽然意识到,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胡颜隔空弹指,解开了曲南一的睡穴。 曲南一幽幽转醒,下意识地喊了声:“阿颜!”手向前一抓,身子随之坐起。 黑暗中,是曲南一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片刻,他无力地垂下手,静坐了一会儿,这才下了床,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他用水洗了洗脸,也不擦拭水珠,就那么坐在塌上,用手指敲打着几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颜见他那副样子,真是……既好笑,又心酸。 好笑的是,她猜得出,他一准儿在算计人;心酸的是,那个被他算计的人,十有**与她有关。一个男子,肯为她如此费尽心思,单是这份情,便令人为之动容。 胡颜趴在房檐上,望着曲南一的一举一动,暗道:曲南一,今晚有我陪你。别离后,望君珍重。 屋内,曲南一叩击几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地传来,仿佛每一下都能叩到人的心里。 王厨娘见曲南一的房间亮起了灯,便提着食盒敲响了他的房门。 曲南一停手,问:“谁?” 王厨娘回道:“是奴,给您送饭。” 曲南一道:“进。” 王厨娘拎着食盒走到塌边,先是打量一下曲南一的神色,这才打开食盒,一边往几上摆菜,一边道:“大人可不能再这么饿着自己,瞧瞧,都饿昏了过去。若非封公子厚道,将大人送回来,大人岂非要露宿街头?” 曲南一微微挑眉:“封云起?” 王厨娘应道:“是啊,封公子送您回来的。”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没有吭声。 王厨娘将饭菜都摆好后,指着红烧肉道:“给大人做了您最爱吃的红烧肉,快尝尝。” “咕噜噜……”饥肠辘辘的声音响起。 王厨娘笑道:“你看,大人的肚子都喊饿了。” 曲南一的脸色微变,却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拿起筷子,无精打采地道:“接连几日不进水米,是有些饿得慌。”实则,他十分确定,刚才那饥肠辘辘的声音,并非由自己的腹中发出。很显然,这屋里还有别人!如今,敌我不明,他又不会武功,只能静观其变。 屋檐上,胡颜捂着腹部,心虚地躲到了一边。她不确定自己的腹鸣声是否被曲南一听见。她想一走了之,却心有不舍,只能竖起耳朵再听听动静。 不多时,屋里传出曲南一的腹鸣声,也是咕噜噜一阵高歌,甚是欢畅。 曲南一道夹着一块红烧肉,淡淡地自嘲道:“本不觉得多饿,闻到肉香,腹中却闹起了情绪。” 王厨娘见曲南一肯吃饭,一张脸笑得别提多璀璨,一叠声地道:“您吃、您吃,快尝尝奴这手艺,可有精进?” 曲南一饿了几天,本不想吃油腻的东西,但他心思微动,还是将红烧肉放入口中,咀嚼着,赞道:“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此红烧肉的味道,果然精进了不少,堪称**县里第一美味。” “咕咚……”十分细微的吞咽声,在天棚上响起。这一次,曲南一听得清明。 王厨娘眉开眼笑地道:“得大人的一声赞,奴心花怒放。” 曲南一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因为,他怕自己会突然抬头看向天棚。为何会怕?因为,他知道,那一眼,将会承载他全部的希望。若趴在房檐上的那人,不是他心中期盼的阿颜,他怕名为失望的那种怪东西,会……杀了他。 曲南一尽量表现得自然,但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他干脆放下筷子,将双手拢入袖中。 王厨娘忙关心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曲南一半眯着眼睛,本想摇头否认,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暗道:如果,他有病了,且病得很重,房上那人,会不会跳下来看看他? 这么一想,曲南一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强行按住上扬的唇角,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皱着眉,摇头道:“无事。” 王厨娘见曲南一的表情不像无事的样子,便追问道:“可是腹痛?!有些病,可耽误不得,还是要赶快请大夫看看的。” 曲南一垂下头,用力捂着腹部,好半晌才艰难地摇头道:“无事。” 王厨娘还想追问,却见曲南一突然倒在了榻上。 屋檐上,胡颜乱了方寸,翻身就要往屋里跳。就在这时,她听见门被开合的声音,以及花如颜的惊呼声:“南一?!你怎么了?!” 胡颜想到,花如颜会医术,总比自己跟着瞎忙乎的好。于是,她又趴伏到房檐上,窥探着屋内动静。 原本,曲南一在装痛,可花如颜一来,他瞬间觉得自己腹痛如绞,压根就不用装了。 花如颜快步走到曲南一身边,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第四百一十七章::命短无福放你飞 ,曲南一哪里能让花如颜诊治?万一她看出他装病,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曲南一知道,花如颜会武功,自己想躲,怕是不易。于是被拆穿,不如主动出击。思及此,他一把攥住花如颜的手。 花如颜微愣,随即面染羞涩,柔声道:“南一?” 曲南一收回手,道:“如颜不用担心,只是腹痛而已。想必是最近吃食不当导致。” 花如颜道:“不如让我诊治一番。” 曲南一道:“我自己的身体如何,心中还是有数的,你不用担心。你深夜来此,有何事?” 花如颜道:“我想要出趟门,特意与你来说一说。” 曲南一心思百转,立刻明白花如颜这是要去探一探那藏金处,不想被胡颜将其搬空。只不过,他不能轻易放花如颜离开,否则,定然引起她的怀疑。 人心是个诡异的东西,若拿捏不当,便要剑走偏锋,将自己割伤。 这就好比,曲南一在说胡颜将去藏金处一样,他自己先一步提出质疑,表示不信,花如颜等人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胡颜未必不能成事。 曲南一打定主意后,摇头道:“你一人出行,我如何放心?”此话一出口,他的脸就黑了。若他估计得不错,房檐上趴着的一定是胡颜。结果,他却又在这里和花如颜上演情深不寿的那一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是什么啊?!曲南一多想搬起几,砸向花如颜,逼问她将赈灾金藏哪里去了!然,此乃下下策。花如颜的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他不想打只老鼠碎了瓷瓶。如今,他就是那只瓷瓶。 花如颜羞赧地一笑,道:“南一不用担心,如颜有白草和竹沥陪着,不会有事。” 曲南一道:“这样吧,我让大壮跟着你们,速去速回。” 花如颜略有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一切就听南一的。”笑语嫣然间,手指一划,落在了曲南一的手腕上。 曲南一想要挣脱,却不想显得太过突兀,便道:“真的无碍。” 王厨娘立刻道:“怎能无碍?刚才都疼得白了脸!得看看,好好儿看看。” 花如颜的眉毛渐渐皱起,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曲南一目露狐疑之色,却并未开口追问。 王厨娘急切地开口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啊?” 花如颜谨慎道:“南一,换一只手,容我重新诊治一二。” 房檐上,胡颜的眉毛也随之皱起来。 曲南一不以为意,又换了只手给花如颜诊治。 半晌,花如颜收回手,目光沉沉地望向曲南一,道:“南一,你的身体正在快速衰竭,如果继续下去,恐有不测。” 曲南一点了点头,不甚在意道:“修养几日,便好。” 王厨娘急忙问:“用不用抓药啊?吃点儿什么才能补好啊?” 花如颜一脸正色道:“没那么简单。南一,你现在气血不通、多忧多虑、体内好像有异物在生长。”手指按向曲南一的腹部。 曲南一没忍住,直接叫出了声:“啊!” 王厨娘大惊失色,忙道:“大人!” 花如颜道:“这里,有东西。南一,你需另请高明好生看看。以你现在的身体枯竭状况,所剩时日决计不多,唯恐活不过三个月。” 王厨娘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勉强爬起来,喃喃道:“什么?什么意思?” 曲南一的心一沉,随即却感觉花如颜在逗他,于是笑道:“如颜,这个玩笑不好笑。” 花如颜眸中含泪,道:“南一,你另请高明看看吧。我希望自己不懂岐黄之术,看走了眼。” 王厨娘立刻点头,大声符合道:“对对对!换个大夫看看!”转身,就要去喊人请大夫。 曲南一却十分平静地道:“既然还有三个月的性命,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再找人诊治吧。” 王厨娘点了点头,收回腿,看向曲南一,垂泪道:“大人一定要好好儿的,不能有事啊!” 曲南一勾唇一笑,道:“无需惊慌,自有天命。”这事儿,他并非不信,也并非不慌乱。近几日,他吃什么吐什么,却不觉得饿。腹部一按,就疼痛难忍。只是不知为何,在听到自己命不久矣后,内心竟格外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胡颜就在房檐上吧。然,这一次,他若真是病得不轻,决计不会再让胡颜为救治自己而受伤。因为,他不舍。这一次,若他真的只有三个月可活,他倒是宁愿与胡颜决裂,也不想让她因自己的死而心生苦涩。作为一个男人,能给她的,也许只有记忆里的一点儿欢愉。何苦,让她每次想起他,都变成求而不得之苦?那绝非他所愿。 很多人想明白一件事需要历时很久,但曲南一想明白一件事却只在弹指之间。因为,他明白,若自己真如花如颜所言,时日无多,还真不想将金贵的时日浪费在思考上。 花如颜立刻表态:“南一,你且放心,我会尽全力救你。明日,我也不出行了,就在县衙里陪着你。” 不走了? 不行! 曲南一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找出赈灾款。此事经由他父亲之手一力督办,出了这种差头,不但给敌人可乘之机,还牵连甚广,关系到父亲一脉的不少门生。再者,失了赈灾金,那些无辜百姓要如何安家立命?那些无辜孩儿要如何穿衣保暖?天,冷了。 曲南一再一次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一石二鸟,既逼走花如颜,又让胡颜心灰意冷。这一次,是他曲南一主动放弃了胡颜。这么一想,曲南一竟忍不住笑了笑。 花如颜惊愕地道:“南一,为何如此笑?”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道:“随意之人,随意笑笑。毕竟,笑得机会不是那么多了。” 花如颜心中酸涩,直接落下泪来。 曲南一攥住花如颜的手,眸光炯炯,笑吟吟地道:“如颜,如依你所言,我命不久矣,你可还愿入府为妾?” 第四百一十八章:心思 ,花如颜想到曲南一命不久矣,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收回手,道:“既然南一讳疾忌医,如颜也不好强求。还望你保重身体,切记有病需治,不能拖延。夜已深,如颜也回屋休息去了。南一若觉不适,可唤如颜。” 曲南一点了点头。 花如颜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门口。 曲南一突然开口道:“如颜。” 花如颜回头。 曲南一眸光烁烁,道:“明日许是太急了。让你没有准备。后日,可好?”给你一天时间,出逃。 花如颜的眸光显得有些游离,最后却是灿然一笑,道:“好,就听南一的。”转身,出了房间。 曲南一目露狐疑。他并非傻子,看得出花如颜不想做妾,但她却欣然同意了。这其中的道道儿,他有些划不清了。不过,无所谓,只要将她逼着去寻那些赈灾金就好。 曲南一躺了好一会儿,心中跟猫挠了似的,又痛又痒,难受得很。他一会儿想,若屋顶上那人是胡颜,会如何想他?一会儿又想,若屋顶上那人真是胡颜,会如何去做?哎呀呀,他怎么就认定屋顶上那人是阿颜了呢?若不是……不可能不是! 曲南一觉得,胡颜对他并非全然无情,只是不知她与封云起之间到底有何过往,才会让她念念不忘,成了执念。说实话,他真的不觉得,胡颜如何喜欢那封云起。婚嫁这种东西,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能不能让日子过得顺心,还要看二人的品性和喜好。 他曲南一敢拍胸胸脯说,但凡阿颜喜欢的,他就没有不喜欢的。哪怕阿颜喜欢杀人放火,他也会做那个悄然埋尸的帮凶。曾几何时,他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真是打不散、踹不走,贱得他自己都腻得晃。只不过,心中的气,终究难平。 曲南一真想对胡颜说,我们两个人,不折腾了好不好?一起携手到老,好不好? 腹中突然一阵剧痛,他忙用手揉搓了几下,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个异物,好像……挺硬。 心下一阵轻颤,感觉十分不好。 人,终究争不过命。 绿腰可以用命不久矣来假死脱身;胡颜可以用命不久矣来华丽转变;他曲南一的命不久矣却是如假包换的命不久矣,令人心生无望、情生凄楚。 然,一切都不重要了。 无论能不能逼退花如颜,想必胡颜都不会再来看他。 明天,他会寻其他大夫看看,若自己真如花如颜所言,活不过三个月,那他便为自己寻个好的葬身之处。若胡颜最终会回飞鸿殿,他就将自己的骸骨埋在飞鸿殿的旁边。日日夜夜守望着她。他就站在自己的坟头等着她,直到她百年之后,立刻掠了她,直接去做一对儿孤魂野鬼,魂牵梦系,不分离。 至于那该死的封云起,已经祸害了胡颜一辈子,还想祸害她下辈子?做梦去吧! 这么想着,曲南一竟是笑了。笑得不可抑制,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底有了晶莹的水花。 时不待我,却也不见得如何待见别人。 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咬牙,坐直身体,想到今日发生之事,眉头微蹙。 今个儿,因胡颜之故,他一直昏睡不醒,待明个儿,必要处理那“娇红倚绿阁”之事。他得好好儿想想,如何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知道,以胡颜的能耐不需要他搭把手,但是,他能为胡颜做得已经不多,哪怕有一天可活,也想让她安心无忧。 哎……也不知道阿颜杀没杀了紫苏儿。若紫苏儿已死,此事就好办多了。 曲南一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他的良善只给了少数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曲南一觉得,胡颜可能走了,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翻了个身,同时拿眼往天棚上一扫。 天棚上,没有任何异样。 瓦片规整,毫无破洞。 曲南一仰着头,挨个瓦片去看,希望找出那一片被挪动过的瓦片,然而,只是徒劳。 他皱眉,开始怀疑自己幻听了。 那饥肠辘辘和吞咽口水的声音,许是他自己发出的? 可能吗? 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不信! 曲南一蹭地站起身。 许是饿得狠了,许是起得猛的,曲南一又摔回到榻上,好半天才,才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重新下了榻,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搬来梯子,上了屋顶。 屋顶的风很大,吹得他摇摇晃晃。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得什么疯,突然唱起了《风流》: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 与其说他在唱歌,还不如说他在吼。 吼得嗓子沙哑,气喘吁吁,却又让人觉得痛快淋漓。 胡颜躲在墙角听着,眉头微微蹙起。曲南一不找死就不会死的精神,真是刺激到她了。 一曲歌罢,曲南一躺在了房檐上,望着繁星,想着心事。 他有位好友,曾和一位红楼女子好上了。后来,又分了。那好友便终日萎靡不振,借酒消愁。曲南一曾取笑过他,为了一个女子何至于此?如今,曲南一亲身见证了一句话——笑话人不如人,提溜裤子撵不上人。 他现在何止是萎靡不振、借酒消愁?! 他那好友,还能喝下几杯酒水解愁,他却连口水都喝不下,整个嗓子都是肿的不说,且满嘴燎泡,咽口吐沫都疼。 每当他吞咽口水弄疼了喉咙的时候,他都会深深地鄙视自己为何还成了情痴?与此同时,他也会自嘲,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没脑子的事儿。既然胡颜已经给他机会,让他拼杀进她的心里,他又何必抽刀断了自己的后路,与她较起了真儿?再者,他还会觉得庆幸。庆幸如颜没有像对待燕归一样,直接抹去所有关于她的记忆。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她认真说上一说,纵使有一天,他做了多大的错事、经历了多大的劫难、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都不许她动他的记忆。否则,他会恨她,一辈子。 曲南一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零零乱乱、深深浅浅,都围绕着一个女子——胡颜。 不知不觉间,曲南一睡着了。梦里,他牵着胡颜的手,由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 美梦,真好。 第四百一十九章:论心狠手辣 ,月夜下,树林里,紫苏儿放出寻人用的烟花,却久久等不到回应。 她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仰头看看月亮的位置,确定一下时间,嘴中还不停地嘟囔着三个含糊不清的字:“怎么办?” 她的脸已经浮肿变形,看起来就像一颗被人拍碎的南瓜。她的门牙缺失了一颗,每次她嘟囔怎么办的时候,都会令人产生滑稽的感觉。 眼见着要到白子戚给她规定的时间,她不敢再做耽搁,摸了摸腹部,一咬牙,走向白家。 她不是不想逃,只是没有信心能逃出白子戚的魔爪。 曾经,“娇红倚绿阁”里有位龟奴,偷了大量的钱财,逃出了**县。三天啊,不到三天的时间,那龟奴就被抓了回来。其后果,又岂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至今,“娇红倚绿阁”里的每一棵树下,都有那龟奴的一块残骸。白子戚说:想从哪儿逃出的人,必然要回到哪儿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把悬在众人脖子上的刀,有着令人无法承担的血腥与残忍。 所以,紫苏儿不敢逃,只能一步步走向白家。 紫苏儿走远后,树后出现一人,那人,竟是冯峡子!他望着紫苏儿的背影,眸光忽明忽暗,竟令人看不清他意欲何为。只不过,他的手却放在了剑柄上。他想……杀了紫苏儿。唯一令他心有不忍的是,他至今膝下无子。若紫苏儿能为她生下一个儿子,再杀也不迟! 冯峡子转身离去,任紫苏儿独自面对白子戚。是生是死,看其造化。 白家门口上方,一左一右挂着两个惨白的大灯笼。左边的大灯笼上用红笔写着一个大大的义字,右边则是写着庄字。 风刮起,吹动着两只大灯笼,令人不寒而栗。 紫苏儿抱着膀儿,使劲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伸出手,想敲门,却突然掉头就跑。跑了没几步,又停下脚,扭回头,看向白家。那张变形的脸上,虽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眼里,却涌上了铺天盖地的恐惧之意。 在紫苏儿眼里,白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家,而是……地狱。 她因为惧怕而身体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走向白家,高高扬起手,却是轻轻落下,敲响了白家的大门。 万籁俱静的夜里,唯有敲门的咚咚声响起,令人心颤。 不多时,大门就像一只会吃人的怪兽,在无声中张开獠牙。 白子戚站在獠牙中间,淡淡地瞥了紫苏儿一眼,转身向大堂走去。 紫苏儿两股战战,过了半晌,才颤着嗓子喊道:“主……主子。”抬腿,迈进门槛,回身,将大门轻轻关合。 紫苏儿尾随在白子戚的身后,走进大堂,看见他一脚踹在青石墙面上,吓了她一跳,以为他已经怒不可遏。 不想,那青石墙面竟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暗道。 白子戚走下暗道。 紫苏儿很想转身就跑,偏偏腿脚不听使唤,尾随在白子戚的身后,一步步走下暗道。她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心里,想着若她乖巧听话,许白子戚就舍不得杀她。再者,她还怀着孩儿,白子戚也未必下得去手。就算他下得去手,这孩儿的父亲也不是一般人,他也要衡量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如此想着,紫苏儿终于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可是,当她随着白子戚走下暗道,来到摆满刑具的暗室时,她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一刀捅死。她下意识地向后跑,想冲出暗道,逃离白家。然而,那青石墙却在她的面前缓缓闭合上。 紫苏儿使劲拍打着青石墙面,却只是徒劳。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可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气,转回身,迈着如同灌铅的双腿,向着暗室走去。 暗室里,白子戚正在解腰带。 紫苏儿的心跳突然加快,觉得所有的紧张、担忧、害怕、恐惧,都成了笑谈。 一个男人,能在你面前解腰带,还能有其他意思?呵……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欲之一字而。 紫苏儿向下拉了拉衣领,重新挺起胸脯,拢了拢凌乱的发丝,上前两步,柔魅道:“主子,让……苏儿来。”说着,竟伸出手,去拉白子戚的腰带。 白子戚抬眼,看向紫苏儿。那双眼中,毫无感情,看向紫苏儿的眼神,就像在看待一件死物。 紫苏儿一惊,尴尬地收回手。心中,又开始打鼓。 白子戚道:“本想给你体面,你却不信我言,如此也好,免得我费事。”说着,又系上了腰带,穿好了玄色长袍。 白子戚的举动彻底令紫苏儿费解了。她回想起白子戚曾说过的话,于是追问道:“主子曾说过,不许苏儿触碰到你。可……主子你刚才……” 白子戚抬手,指了指墙面挂着的铜镜。 紫苏儿转头,看向铜镜,突然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那……那个蓬头垢面、面容扭曲、缺了颗门牙的人,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她就用这幅鬼样子去魅惑的白子戚?! 紫苏儿无法接受这种刺激,捂着眼睛开始尖叫:“啊!” 白子戚喝道:“闭嘴!” 紫苏儿立刻闭嘴,不敢再叫。 白子戚揉了揉眉头,道:“念在你为我办事多年,你且自己选个死法吧。” “死法?!”紫苏儿好像没听明白白子戚的意思,竟又问了一遍。 白子戚也不搭理她,直接伸出手,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扔到了玉床上。 紫苏儿大惊,刚要起身,却被白子戚点了穴道,僵在了玉床上。 白子戚从小格子里拿出一柄小巧的弯刀和一块白布。他用白布擦拭着弯刀,那样子是少有的迷醉和认真,就仿佛那柄弯刀就是他的心爱之人一般。 他说:“紫苏儿,你可知,我为何不喜听不懂话的人?” 紫苏儿心中大惊,不停吞咽着口水,磕巴着,沙哑道:“听……听不懂话,就……就办不好差事,紫苏儿一定能听明白主子的话,请……请主子放我一马,我……我……” 白子戚竟勾唇一笑,道:“听不懂话的人,需要我一遍遍的说,他才能听懂。我素来不喜麻烦,所以身边不留这样的人。” 紫苏儿微愣,没想到白子戚会笑着给出这样的答案。只是,他那笑,着实有些渗人。 白子戚眸光突然冷了三分,幽幽道:“我说过,不让你动胡颜,你偏生不听。” 紫苏儿立刻急着否认:“没有!真的没有!主子,紫苏儿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胡姑娘出手。几次交手,紫苏儿败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敢……” 白子戚不再听她说话,手起刀落,直接割掉她的一只耳朵。 紫苏儿突然瞪大眼睛,尖声惨叫:“啊!!!” 白子戚垂眸,幽幽道:“紫苏儿,你还是听不懂话啊。如此没用的耳朵,不要也罢。” 紫苏儿感觉自己要疯了!却……不能疯!她必须自救、必须自救!尽管,她的灵魂因为惊恐而战栗,但在生死面前,她却不容许自己逃避。因为,她想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白子戚为胡颜那个贱货,如此对她。若她能逃出去,一定十倍、百倍、千倍的偿还! 紫苏儿的眼泪噼啪落下,望向白子戚,楚楚可怜道:“主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我怀有身孕,不想……不想让他尚未见到娘亲,便与我一同埋骨地下。主子,我求你, 那是一个小生命,您不能……” 白子戚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动容,随即却是淡淡一笑,道:“有些生命,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被期盼,来了也是受苦,何必呢?”轻叹一声,“哎……你始终不肯选个死法,那我只好替你选个轻便的死法,尽量不让你太过痛苦。” 紫苏儿见白子戚不肯放过自己,当即拔高了声音,尖声喊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白子戚举起手中弯刀,冷冷道:“与我无关。”手起刀落,毫无含糊! 不想,一枚铜钱打来,将白子戚的弯刀打飞,旋转着锋利的弧度,铛地一声,陷入到铜镜上。 白子戚一惊,忙去看来人。 来人,一身黑衣,脸覆黑色面巾,冲着白子戚弯眼一笑。看样子,好似亲昵的不得了。 白子戚立刻弯腰,抱拳道:“主子。”他虽面无表情,但眼眸却颤了颤,显然白草的出现,令他颇为惊讶。 主子?紫苏儿仿佛洞悉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如果白子戚也有主子,那此人必定十分不凡。且看那人身姿,明明是女子的样子。原来,高不可攀的白子戚也不过是个奴才!这么一想,紫苏儿就觉得无比痛快。 白草用手点了点紫苏儿,笑吟吟地问白子戚道:“你这么急着杀她做什么?她那身皮,能入得了你的眼?” 白子戚直起腰,回道:“她坏了属下的事。” 白草怪笑一声,道:“这个人不许你动,我还有用。”说着,手一挥,一道气流打在了紫苏儿的身上。 紫苏儿只觉得身体能动了,忙从玉床跳下来,噗通一声跪在白草面前,道:“谢主子救命之恩,紫苏儿就算肝脑涂地,也会报答主子的大恩。” 白草哈哈大笑:“这样的狗,本尊最是喜欢。” 此话,虽是侮辱紫苏儿,但在性命攸关面前,别说是侮辱,就算是践踏紫苏儿的尊严,让她去舔她的鞋底,紫苏儿也愿意的。 紫苏儿立刻扣头道:“谢主子、谢主子!”血,沿着她的耳朵滑落,在地上留下一滩痕迹。 白草瞥了白子戚一眼,转身便走:“跟上。” 紫苏儿立刻从地上拍起来,回头看了眼掉落在白玉床上的耳朵,恨恨地盯了白子戚一眼。 白子戚回望着紫苏儿,缓缓勾起半边唇角,笑了。 那个笑,紫苏儿一直记忆犹新。 因为,那个笑是如此的残忍,仿佛……预见了仇敌的惨死。 紫苏儿打了个寒颤,一扭头,去追白草。 紫苏儿尾随白草,一路来到垂柳下。 白草停下脚步。 紫苏儿立刻跪倒在地,叩头道:“谢主子救命之恩。主子但有吩咐,苏儿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白草回过身,亲切地笑道:“你为我办事,我自然会善待你。你有孕在身,快起来吧。” 紫苏儿抚着小腹,站起身,想打量白草两眼,却没敢。她知道,主子既然蒙面,便是不想人知道她是谁。她贸然打探,只会不讨好。 紫苏儿忍着好奇心,将头低垂,做出谦恭的样子。 白草诡异地一笑,道:“如今‘娇红倚绿阁’已烧,你先寻个地方养胎。银子,去找白子戚要。” 紫苏儿没想到,好运会如此轻易地降临到自己身上,心中禁不住暗道:听主子的意思,银子可以随意要?! 紫苏儿一想到她和白子戚要银子,他还不得不双手奉上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大喊一声痛快! 白草见紫苏儿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眼眸微闪,豪不掩饰地轻蔑一笑。 紫苏儿大惊,忙收敛脸上的表情,抬头偷窥了白草一眼后,又立刻底下头,卑微地询问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紫苏儿感念主子大恩,不能无所作为,白白浪费主子银钱。” 白草看向紫苏儿的腹部,幽幽道:“你只需好好儿养胎便是。” 紫苏儿微愣,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 白草冷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要那孩子性命,我要他……好好儿活着。” 紫苏儿目露不解,看向白草:“主子,您的意思是?” 白草问:“你腹中孩儿的父亲是谁?” 紫苏儿略有犹豫,但她每次迎来送往,最会看人眼色,知道白草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角色,于是暗怪自己为何犹豫,此事若不表忠心更待何时?思及此,紫苏儿立刻道:“回主子,此孩子的父亲是一位江湖中人……” “啪!”百草身子未动,但紫苏儿的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紫苏儿捂着脸,有些发蒙。 百草盯着紫苏儿的眼睛,如吐信子的毒舌,慢慢道:“这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也必须是……曲南一。否则,你与这孩子都没有活着的必要,懂吗?” 紫苏儿虽不知白草用意,但却懂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忙点头道:“懂懂懂!主子放心,这腹中孩儿的亲爹,就是曲大人!” 若非看中她曾服侍过曲南一,留她这条贱命又有何用?白草诡谲地一笑,发出一连串的怪音,身形一闪,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紫苏儿抚着腹部,靠在树上,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冷颤,站起身,走到她放烟花寻人的地方,那里,仍旧空空如也。 第四百二十章:魑魅魍魉夜行 ,夜里,正是魑魅魍魉出行的时候。 所以,夜里才会如此热闹。 那些蛰伏在各个角落里的恶鬼,都张开利爪,游荡在人间。 没有人知道,冯峡子去而复返,守在了紫苏儿放烟花的地方,因此,远远地看见了紫苏儿和白草,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听凝神静听,得知紫苏儿险些供出他,这令他心头发狠,更加确定了自己要斩草除根的心思。然,峰回路转,白草又将这盆脏水泼到了曲南一的头上。 这并不能令冯峡子心生欢喜。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杀了黑衣蒙面的白草,不管她到底是谁。 白草在前面奔跑,冯峡子远远地跟着,对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 白草已经奔到了县衙墙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儿,忙回头去看,却见凌空一只银光烁烁的匕首袭来,直奔她的眉心! 白草忙闪身躲开,向着暗器发出的位置攻去。 然,不等她靠近,那人已经换了位置,再次飞出淬了毒的匕首,射向她。 白草不知来者是何人,却知对方不但轻功了得且善于隐藏,竟可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攻击她。她暗怪自己大意,竟以为在这**县里只需防着一个胡颜即可,却不想,还有其他牛鬼蛇神在夜里出没。 白草不打算留对方活口。谁知道,那人到底尾随了她多久,是否窥探到她的秘密? 她出手便是杀招,隔空一掌拍去,树木从中间断裂成两半。 树后那人,破空而来,一剑刺向她的眉心! 白草看得清楚,此人一身布衣朴实无华,一把长剑却泛着要人性命的寒光,一张脸长得有几分书卷气,看起来不是这**县里的人。若问此人是谁,白草还真认识。此人,便是冯峡子。 想当初,通知冯峡子等人,封云起失去内力,可以群起而攻之的那个人,便是白草。冯峡子不知白草是谁,却认出了她的眼睛,岂会放过别有居心的她? 白草一把攥住冯峡子的长剑,将其拧成了麻花。用力一甩,冯峡子便被旋转着甩了出去。 不想,那冯峡子武功确实不弱。他竟隔空一蹬腿,又刺向白草。 白草急忙闪身躲开,冷哼一声,道:“冯庄主,这是要过河拆桥?” 冯峡子冷笑道:“你害我多少武林豪杰命丧大牢?!这笔账,我们今天就清算一下!” 白草突发发狠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与本尊争辩孰是孰非?你且拿命来!”说着,手指成爪,袭向冯峡子。 胡颜去而复返,直接溜进县衙后院的厨房里,偷吃着红烧肉。 说实话,她不信花如颜的话。她与曲南一分别才几天,他怎么可能就身患重病,且活不过三个月?世人昏昏沉沉,却自以为是,敢断言他人命数? 去你爹的活不过三个月! 这话,她听得多了,可如今还不是好好儿活着,到处蹦跶着。她不信曲南一会死,所以他就不能死。 胡颜听到县衙外有打斗声,忙从窗口蹿了出去。跃上墙头一看,当即就乐了。 这黑灯瞎火的,冯峡子和谁打得如此难解难分啊?咦?不是难解难分,是明显不敌啊。 胡颜本想看热闹来着,不想冯峡子眼尖,竟看见了她,当即喊道:“胡……” 胡颜哪能让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叫醒跑到楼上小憩的曲南一?当即以大鹏展翅之姿,飞向了白草。 白草原本背对着胡颜,乍一听冯峡子的呼喝声,便知不妙。她哪里敢回头去看胡颜,生怕被她一眼认出,届时,她的游戏就不好玩了。思及此,白草只当不知道胡颜过来,仍旧与冯峡子对战。 胡颜一脚踹在了白草的背上。将她踹得一个趔趄,向前滚了一圈,借机便逃。 胡颜与冯峡子互看一眼,撒腿便追。 不想,白草只是虚晃一招,竟将身体在空中跃起,转了个方向,向县衙跑去。她心中有数,若向着县衙跑,胡颜一定不会追来。 果然,胡颜驻足。 冯峡子却也神奇地驻足了。 于是,县衙门口就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幕。 胡颜与冯峡子一起抬头,看着白草飞檐走壁地逃窜。 这一刻,白草觉得,她就像个闹杂耍的猴子。许是因为心中气恼,她竟忘了看脚下的路,当即一脚踩在了曲南一的腹部,差点儿没将自己绊了个跟头。 曲南一被踩得嗷呜一声,瞬间惊醒,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一抓。 白草的一只鞋,被曲南一抓在了手里。 白草真的很想,一剑捅死曲南一!或者,一把掐死他!然,为了成就她的大事,此番小事,她可以忍。 白草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翻身向县衙外跑去。路上的石子硌伤了她的脚趾,她却只能咬牙挺着。毕竟,单腿跳之类的东西,实在太过难看,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 房檐上,曲南一一骨碌坐起身,站在房檐上,举目眺望一圈。 胡颜身形一闪,紧紧贴在县衙的墙壁上,避开了曲南一的视线。 冯峡子见胡颜如此,亦贴在了墙壁上。他望向胡颜的目光,灼灼而亮。 房檐上,曲南一终是收回了目光,一手揉着腹部,一手捧着鞋子看了半晌,最后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扬手,要扔鞋子,却又目露狐疑之色。这大晚上的,谁会跑到县衙顶上踩他一脚?深仇大恨直接上刀,小情款款直接扔帕子,这大半夜的用脚踩人,恐有不妥吧? 曲南一想到了胡颜,心中一喜,忙借着月光打量着那只鞋子,却发现,这鞋子比胡颜的脚,小了一个尺码。 他有些失望,拎着鞋子,爬下梯子,回屋睡觉去了。 曲南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坐起身,披上衣服,来到花如颜的房间,用力拍响了她的房门。这鞋子做功考究,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穿得起的。若鞋子的主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会于大半夜跑到县衙上踩他一脚?曲南一怀疑,此人是花如颜。 不多时,里面传出竹沥的声音,问:“谁啊?” 曲南一大声道:“快开门!” 竹沥不敢耽搁,忙打开门。 曲南一一闪身钻进了花如颜的房间。 床上挂着窗幔,隐隐约约看见花如颜支起了身子。白草和竹沥的被褥都铺在了地上,屋里少了白草一人。 花如颜问:“南一,可是发生了何事?” 曲南一道:“有贼。” 花如颜惊到:“有贼?!” 曲南一问:“白草呢?” 花如颜道:“白草……” 白草从屏风后走出,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垂头低语道:“奴在这里。” 花如颜质问道:“你跑屏风后面干什么去了?!” 白草回道:“奴听见大人的敲门声,知道大人是要进来看小姐,所以……跑到屏风过后面,穿戴整齐。” 曲南一打量了白草两眼,见并无不妥,便一把掀开帷幔。 花如颜忙用被子捂住身子,仅露出一颗头,脸上还挂着面纱。她羞涩的嗔怪道:“南一,男女授受不亲。” 曲南一伸手,摸了摸花如颜的额头,道:“你即将成为我的妾,有何放不开?”心中暗道:花如颜的额头温热,不像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花如颜垂眸,表情羞涩。 曲南一打量了她两眼后,道:“你好生休息,若有贼来,尽管喊我。” 竹沥嘀咕道:“喊大人做什么?大人又不会武功。” 花如颜瞪竹沥一眼,道:“多嘴!” 竹沥低头,不语。 曲南一道:“都休息吧。” 县衙的墙根底下,胡颜冲着冯峡子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冯峡子急忙喊道:“胡姑娘,且慢!胡姑娘出手相助,实乃仁义之举,冯某感激不尽。还请胡姑娘留下住址,让冯某过机会登门拜谢。” 胡颜回头,侧面看向冯峡子,目露清高之色,淡淡道:“冯庄主不必多谢,你还是回家去好好儿练习一下剑法,争取下次与某位姑娘对打时,不需要假他人之手。” 这话说得,真是……磕碜人啊! 冯峡子感觉自己被接连扇了好几个嘴巴子,一口牙都被打得松动了,却不得不舔着笑脸,抱拳道:“胡姑娘说得在理。” 胡颜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冯峡子望着胡颜的背影,心中的喜欢之情越发激荡起来。如此一个迎风特立而独行的女子,简直就是武林中的奇葩。若能采摘到手,想必定然会成就一段不错的姻缘。只是,如此一来,家中那只母老虎便留不得了。 冯峡子虽是庄主,但因为要表现得清廉,从不涉足那些盈利的行业,致使囊中羞涩。偏偏,他又要表现出仗义之举。没有办法,只能迎娶一位富商的独女。那富商的独女常年经商,为人十分彪悍、市侩,常常鄙视他只知道要银子,不知道赚银子。二人素来不合,却不得不在人前演出相敬如宾的假象。 冯峡子在江湖中游历,遇见不少温柔可人的少女,起初他贪个新鲜,可时间一长,便索然无味。 这次来**县,遇见胡颜,简直令他眼前一亮。他觉得,只有这般武功高强却又绝色无双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 他至今流连在**县不肯离去,便是因为想要找个机会接近胡颜。若能将人拐走,那才是美事一件。 第四百二十一章:夜艳 ,胡颜不知冯峡子的龌龊心思,心中却琢磨起来,冯峡子为何会与那蒙面女子在县衙旁对打斗?冯峡子武功高强,却不是那女子的对手。自己踢出的那一脚,原本存了留下那蒙面女子的心思,却成了借力的一脚,送蒙面女子逃脱。由此可见,那蒙面女子简直是深不可测。 她刚才没有追,一是不想让曲南一知道自己的行踪,二是不想让蒙面女子狗急跳墙,直接拿曲南一的性命威胁她。冯峡子与谁争斗与她无关,曲南一的性命却与她有关。 蒙面女子身份不明,是敌是友暂时分不清。但以胡颜多年来的经验分析,是敌的可能性最大。为何?因为她鲜少有朋友。想到朋友,胡颜又想到了唐悠。但愿那个胖家伙可以过得顺风顺水。纵使,唐悠的一生注定逆风而行,她也不会让唐悠改变方向去迁就风向。大不了,她来改变风向好了。只是,此事不宜现在出手。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那神秘的“九朵红莲”引离**县。在这里,她有太多的情感牵绊,竟觉得束手束脚。若她离开此地,“九朵红莲”必然会跟随。如此,她便能找到“九朵红莲”的所在,直接拔掉这根毒刺!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县,回到长安,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她此番离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有些人,她带不走,也不能带走;有人事,她不能忘记,却必须忘记。 想到曲南一,胡颜顿觉头痛。 她虽不会岐黄之术,但却习得了祝巫之术。她在为曲南一吸毒的时候,已经探过他的身体,知道他并无其他大碍,可今天听花如颜所言,好像曲南一就快死了。此事,她固然不信,但曲南一却因此要纳花如颜为妾,想要留后,这就令她不爽了。 她不确定,曲南一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存在,才会有此一说。毕竟,那人就像只化作人形的老狐狸精,年纪虽不大,那心思却不少。 曲南一要纳花如颜为妾,此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曲南一此人,看似吃人不吐骨头,实则却是个有原则的人,否则不会只收拾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和地痞恶霸,从不与百姓为难。他在**县为官,虽不清廉,但绝对是一个好官。因为,没有哪个官能像他那样,不畏强权!不但不畏,他还有种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特点,总想踩着别人的底线走路。 花如颜接近曲南一,在她眼中是别有用心,但在别人眼中,那绝对是一往情深、情深不寿。扪心自问,若有一名绝世男子,对别人心狠手辣,却对自己情有独钟、痴心不悔。不但如此,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自己,且为自己毁了容。这样的男人,她若不好生对他,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所以,在花如颜的事儿上,她虽然不喜,却从未怨过曲南一。 借题发作,不过是因为选择了一种胆小、懦弱、无耻的方法逃避罢了。她身为大祭司,也有扛不住的情债呀。 胡颜,不放心曲南一。 只是,她既然找到了封云起,便要将自己的执念画个圆满的符号。 实则,这一刻,她也是迷茫的。 一直寻寻觅觅多年,再见时又岂是隔了几个春秋而已? 就算她重新得到了小哥哥,她又能给他什么?情浓时葬身无处。呵呵……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让小哥哥死。 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眼下,她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几样祭品才好。 胡颜回到司家宅院,洗漱过后,去看了百里非羽一眼,见他仍在睡觉,便又退了出来。她在司韶的窗前站了片刻,终是没有其他动作,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继续为自己逼毒。这一次,她逼出的毒血已经变得浅淡,那是一种老粉色。 司韶的房内,他坐在床上,用那双无焦距的眸子望着窗口,枯坐着。他知,她定在运功逼毒;他知,她最是心疼自己的那点儿血;他知,若非为了曲南一和百里非羽,她不会如此可劲儿地折腾自己。他知,他都知,偏偏连嫉妒都有些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运功逼毒时守着,不让别人打扰她。 她,何时才能看见他的心? 在孤独中守望,如断臂老人蹒跚爬行向希望。 有些残忍,却也充满了希望。 司韶回味着自己与胡颜坦诚相见的点点滴滴,身体变得躁动难安。待胡颜那边没了动静,他悄然无声地下了床,来到胡颜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缺乏的都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勇敢的东西。 他也在总结,为何胡颜对曲南一等人比自己用心。其结果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喝。 他,不懂浪漫、不会温柔、还不善于言辞。若受伤,便自己躲在一边舔舐,绝对不会麻烦胡颜看顾自己。一直以来,他都不想成为胡颜的拖累和麻烦。 也许,坏就坏在这一点上。 司韶走到胡颜的床边,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 胡颜许是累坏了,竟真的睡沉了。 司韶伸出手,摸了摸床边,然后轻轻躺了下去。 他的脸在黑夜里发红,心跳犹如鼓击。 他在想,若胡颜突然醒来,问他为何躺在她的床上,他如何回答? 对对,他就说,他走错房间了。 呃…… 司韶对自己无望了。这么烂的假话,他……他还是不要说了。司韶一点点挪向胡颜,直到贴在她的身上。 胡颜突然惊醒,一把捏住司韶的脖子,喝问道:“谁?!” 司韶瞬间变得僵硬,绷劲的肌肉隐隐作痛。 胡颜喝问过后,便看清楚了躺在她床上的人是谁。眼下,她精神不济,倒也没继续为*相见那件事不好意思。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含糊地问:“有事儿?” 司韶干巴巴地道:“我肚子痛。”四个字一出口,司韶就懊恼死了。怎么就那么笨?!你肚子痛躺人胡颜的床上干什么?胡颜的床能治疗肚子痛吗?!司韶十分烦躁,一用力,就要坐起身。 不想,胡颜却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哦。”然后,一抬手,摸上了司韶的腹部,揉了揉。 司韶傻眼了。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刚离开枕头的后脑勺,又慢慢躺了回去。他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变得柔软、随意。 胡颜的手在司韶的小腹处胡乱地揉捏了两下,司韶突然绷直了身体,扬起了下巴。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盯着房顶,闪烁着莫名的光。 胡颜感觉手下的柔然瞬间变得坚硬似铁,以为自己揉错了地方,便又在司韶的小腹处来回地划拉着。 司韶的呼吸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胡颜却手臂一软,睡了过去。 司韶睁眼到天亮。 第四百二十二章:出手 ,县衙的早晨格外热闹。 王厨娘满院子地追打着东珍珠,扑腾起一团团的灰。 王厨娘吼道:“我让你偷吃!让你偷吃!” 曲南一推开房门,眯眼望着院子里的热闹,淡淡地问:“怎么了?” 王厨娘薅着东珍珠,道:“回大人,这个贱蹄子偷吃了奴给大人做的红烧肉。” 东珍珠喊道:“我没有!” 曲南一那半眯的狭长眼睛瞬间睁大了三分。 王厨娘一巴掌拍在东珍珠的后背上,吼道:“你没吃,那是谁吃的?” 东珍珠被打得一个趔趄,却还是否认道:“我没偷吃就是没偷吃。” 王厨娘还想拍东珍珠,曲南一却抬手制止道:“算了。收拾一下,让她回家去吧。” 东珍珠和王厨娘一同看向曲南一,表情愣怔。 曲南一看样子似乎心情很好,眉眼带笑,对东珍珠道:“你本是小姐,为那老道折腾了这么久,也该长个教训。此番回家,寻个老实人嫁了,切记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 东珍珠望着神色柔和的曲南一,眼泪瞬间流淌出来。她受老道迷糊,来偷曲南一的帕子。这些日子的遭遇,让她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她已经卖身为奴,又岂能回到过去成为小姐?老道的死,令她所有的希望崩溃,所以才会做出想要与曲南一同归于尽的想法。然,待她冷静下来,又哪里舍得去死?她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县衙里虽清寒,但好在没有刁奴欺人。王厨娘虽然脾气火爆,偶尔会对她动手,但只要她不偷懒,王厨娘非但不会揍她,还会让她吃饱饭。 东珍珠虽然心有不甘,但必须面对事实。就在她已经认命的时候,曲南一却突然放她归家了。此放,不单只放行,而是……放还她的身份,让她继续做小姐。 这是她午夜梦回时最大的奢望,却在今天,实现了。 东珍珠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噼啪落下。 她望着衣袂飘飘的曲南一,缓缓跪下,真心实意地叩头,行了一个大礼。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嗓子哑得厉害,竟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曲南一看向王厨娘。 王厨娘立刻道:“奴伺候大人半辈子了,还是要留在府中,继续伺候大人。等大人有了儿子,奴继续伺候小公子。” 曲南一微微额首,笑吟吟地道:“好,会有这一天的。” 王厨娘见曲南一看着消瘦,但精神很好,便询问道:“大人的腹部可还疼痛难忍?” 曲南一摸了摸腹部,幽幽道:“快好了。” 王厨娘道:“还是要找大夫看看的。” 曲南一道:“好。” 王厨娘打起精神,笑道:“奴做了白粥和小菜,大人尝尝?” 曲南一点头笑道:“好。” 王厨娘一溜小跑,去取粥。 曲南一尾随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东珍珠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曲南一的背影,眼中除了感动,似乎还有其他情愫在悄然滋长。直到看不见曲南一,她才返回到下人房,换上自己来时的那套衣服,空手走出了县衙后院。此番境遇,于她而言,因曲南一的一念之仁,有了不同的结局。纵使回到家中,面对那些争夺财产的豺狼虎豹,她亦不怕! 曲南一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问:“昨晚剩下的红烧肉呢?” 王厨娘拉开下柜门,道:“这儿呢。没剩什么了,瘦肉都被咬吃了,剩下的都是肥肉。” 曲南一伸手,取出那碗,递给王厨娘,道:“热热,我吃这个。” 王厨娘接过碗,皱眉道:“这是东珍珠那小贱人吃剩下的,大人不嫌埋汰?” 曲南一反问:“你看见她偷吃了?” 王厨娘哽了一下,摇头道:“那都是没有。” 在曲南一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王厨娘老脸一红,忙将红烧肉热了热,端给了曲南一。 曲南一也不讲究那些吃饭的礼仪,就站在灶台前,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筷子,吱溜一口白粥,夹一口只剩下肥肉的红烧肉,吃得津津有味。偶尔,他会在肥肉上发现两个浅浅的牙印,还会露出一副“此牙印为何如此美艳”的表情。 王厨娘的人生观,被曲南一颠覆了。 曲南一正吃得津津有味,却听李大壮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说实话,这才几天不见李大壮,曲南一还是挺想……呃,最近他实在过得不太如意,都没时间想李大壮。 李大壮喊道:“大人!大壮回来了!”声如洪钟,看样子修养得不错。 曲南一将最后一口肥肉塞进嘴里,放下碗筷,走出了厨房。 李大壮一见到曲南一,瞬间两眼泛起泪水,感动道:“大人,想不到你……你竟为属下等人如此费心,竟瘦成这个样子?” 王厨娘听到李大壮的声音说着什么瘦的,于是一探头道:“大壮回来啦?大人这几天都没吃饭。你回来正好,可得陪大人好好儿吃饭。” 李大壮上前两步,就要往地上跪。 曲南一忙搀扶住李大壮的胳膊,道:“你身上有伤,速速起来,小心挣开伤口。” 李大壮哽咽道:“大人!大人如此情深意重,属下万死难报!” 曲南一动作自然地勾起唇角,压根就不过多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他是为胡颜才瘦成这样的?既然瘦是事实,就无需多言了。他自认为,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惦记李大壮的。只不过,藏得太深,他自己都有些不知道罢了。 曲南一拍了拍李大壮的肩膀,道:“知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瞧你面色不错,但想必伤口应该刚结痂,为何不多休息几天?” 李大壮道:“属下听家里的婆娘说,‘娇红倚绿阁’被大火烧了,且死了好些人,属下担心大人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才赶来的。” 曲南一的神色有些动容,看向李大壮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 李大壮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曲南一想到过往,挑起眉毛,道:“怎么?又听到你家大人和哪位公子的流言蜚语了?” 李大壮老实交代道:“是封云起封公子。” 曲南一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如何说的?” 李大壮不敢看曲南一,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吭哧了几声后,才咬牙道:“市井传言,封公子……封公子……”突然抬头看向曲南一,“封公子当街吻了大人!”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可能!” 李大壮言之凿凿道:“真的!大人,我家婆娘就在路边,恰好看见了。我那婆娘不是家中大姐,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她说,她看见封公子抱着大人,然后就……就那么底下头,一口亲在了大人的嘴巴上。大人……大人好像是昏迷的。” 曲南一的眸子缩了缩,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他忍着擦嘴的想法和跑去质问封云起的冲动,想着如何找回场子,搬回这一局。他可不信封云起对他感兴趣,不过是恶作剧罢了。封云起的身份隐秘,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却不能。他是这**县的县令,必须得留下来接受各种目光的朝拜。最近几天,他不想上街了。 就在曲南一郁闷中,又有几位伤不重的衙役来到后院报到了。 他们看见曲南一消瘦的身体,心中都十分感动,发誓要效忠曲南一这位重视属下的好县令。 曲南一让王厨娘做一桌子好菜,他要陪着早归的衙役们饮上一杯。 王厨娘爽快地应了一声,又在厨房里忙活上了。 花如颜带着白草和竹沥走出房间,来到曲南一的面前,柔声道:“南一,我要出去采买一些东西,你可有什么要置办的?”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你只管买自己需要的一应用品。” 花如颜点点头,却没动地方。 曲南一道:“速去速回吧。” 白草撇嘴,道:“大人都不给银两吗?” 曲南一摸了摸袖兜,随即道:“是我疏忽。如颜你稍等片刻,我去取银两给你。”大步走向房间,片刻后,拿出两个银元宝,递给了白草,“给你们家小姐拿着。” 白草接过银两,再次撇嘴道:“这银子还不过我们小姐买只发簪。” 曲南一尴尬了。 花如颜呵斥白草道:“现在不比往日,你如何能拿当初的做派对比?还不给大人赔罪!” 曲南一更尴尬了。他道:“我每个月的月俸,合算下来,不过四两白银,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花如颜道:“南一不要多想,我随意买些东西就好。”说着,带着白草和竹沥,摇曳生姿地走了。 曲南一望着三人的背影,竟是意味不明地一笑。花如颜不想做妾,却非要做妾。既然要做妾,就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妾。他承诺,让她衣食无忧,但却不会让她铺张浪费。说实话,尽管花如颜一再救他,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疑虑。向花如颜这样的女子,怎会痴情到情深不寿的地步?他至今仍记得,她口口声声要参选大祭司,成为至高无上之人的样子。若花如颜知道,她心心念念惦记的位置,不过是胡颜走过的老路而已,会有何感想? 第四百二十三章:命也,无需药 ,曲南一收回视线,对李大壮耳语道:“让你找的人,找来了吗?” 李大壮亦小声道:“找来了,就在县衙里候着呢。” 曲南一直接快步走向县衙,看见了那个瘦猴般毫不起眼的男子。 李大壮紧随其后,介绍道:“大人,这人就是猴子,最擅长跟踪。” 瘦猴般的男子,看见曲南一,忙低头叩拜:“大人吉祥。”那样子,与市井之人毫无区别。 曲南一点了点头,走到瘦猴面前,道:“起来吧,有事交给你做。恩威并施的话本官就不说了,你且马上出门,会看见一主二仆,三名女子,你且跟着点儿。” 瘦猴不愧是善于跟踪之人,在站起身后直接问道:“大人,若那三个人分开,小的跟踪谁?” 曲南一略一沉吟,道:“你只需跟紧那位女主子即可。” 瘦猴领命,不再耽搁,直接退了出去。临出门前,瘦猴冲着曲南一微微一额首,做出臣服之态,眼中闪烁的光芒,名曰激动。 曲南一微微额首,给与回应。 瘦猴走后,曲南一问李大壮:“从哪里儿找来的这只猴子?” 李大壮道:“大人让王厨娘寻属下,让属下寻个善于跟踪的人来,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属下就到市井中晃了晃,发现此人格外机敏。打听之下,得知此人是从启县而来,刚入**县不久,还没有寻到一份工,便将他招揽了过来。属下试了试他,确实会两下子,丢到人堆里,也不显眼。”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不错。且看看这次的差事办得如何,若好,便留用吧。” 李大壮喜道:“诺!” 曲南一问:“你尚能走动不?” 李大壮笑道:“属下这腿脚没事儿。伤得是胳膊和后背。” 曲南一道:“那好。我们也跟去看看。” 李大壮目露疑惑之色,想不明白曲南一为何要跟踪花如颜,却道:“诺。” 曲南一带着李大壮,远远地跟在花如颜的身后,装出闲溜达的样子,边走边聊着。 李大壮不见胡颜,于是询问道:“大人,胡姑娘……” 曲南一的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他的脸色一边,忙抱住肚子,跑向可以如厕的地方。几天不曾进食,一进食就吃了油腻的肥肉,他的肠胃受不了了。 待曲南一解决完肚子的问题,便快步去追花如颜。结果,没走两步,脸色又是一变。 李大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胡姑娘呢?她……” 曲南一再次跑向一间客栈,借用了茅厕。待他从茅厕返回到街上,哪里还能看见花如颜的身影? 曲南一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这次李大壮学精了,不再问胡颜的去向。他寻思,是不是自己一问胡姑娘的事儿,自家大人就装肚子痛啊?真是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二人一路急行,李大壮忍不住问:“大人,为何要跟踪花小姐??” 曲南一的表情再次一变,直接冲进一家酒肆,借用茅房。 李大壮望着曲南一的背影,发自内心感慨:大人这是在逃避啊! 三次跑肚下来,曲南一整个人都虚脱了。最后,他干脆来到济心堂,请大夫帮忙诊治一二。 结果,尚未等大夫开口,他便跑到茅房里,一次接着一次地解决着无法一次性解决的人生问题。 老大夫等得有些不耐烦,对李大壮道:“曲大人这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借茅房的?” 李大壮道:“来借茅房的吧。” 老大夫的脸黑了。 茅房里,曲南一在心中开始琢磨,如此处理“娇红倚绿阁”里发生的事。按照他的猜测,今天应该有人回来击鼓鸣冤。毕竟,那是七条人命。然而,怪异的是,他想好了对策,却不见有人来报案喊冤。倒是他的肚子,一次次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生活,太坑青天大老爷了! 过来好一会儿,曲南一终于从茅房里爬了出来,在李大壮的搀扶下,一步三颤地走到老大夫的面前。 老大夫伸手诊脉,面色却是一变,不由得细看曲南一两眼,问:“大人最近可有不适?” 曲南一道:“食不下咽。” 老大夫沉吟片刻道:“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曲南一自嘲地一笑,道:“有何不当说?” 老大夫道:“大人思虑太重,伤身伤心,万事看开才好。” 曲南一听闻此言,心下又是一沉,他果然是时日无多了吗?缓缓吞吐一口气,沙哑道:“命也,无救。老大夫只管说说,本官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老大夫诧异道:“大人何出此言?” 曲南一道:“本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大夫不必隐瞒,只管直说。” 老夫皱眉道:“大人怎会时日无多?我瞧大人虽然身体虚弱,但气血已通,想必不日便可生龙活虎。” 曲南一大吼一声:“什么?!” 老大夫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 曲南一一把扯回老大夫,问:“你把话说清楚!” 老大夫道:“冷静、冷静,曲大人身体无碍。” 曲南一放开老大夫,表情有些茫然,伸手按了按肚子,却并无疼痛感。他纳闷道:“昨晚,这里一按便疼。我……我还咳了几口血。” 老大夫小心翼翼观察着曲南一的脸色,伸手按了按他的下腹,道:“敢问大人,几天不曾如厕?” 曲南一盯着老大夫看了半晌,终是噗嗤一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有人说我腹中长了东西,活不过三个月。敢情儿是憋的!”听闻自己可能活不过三个月,他虽没有痛苦哭嚎,但心里却是十分不好受的。如今,知道被误诊,一颗心瞬间又活蹦乱跳了起来。感谢胡颜来看他,感谢她啃剩下的那些肥肉块。 老大夫又道:“大人身体极虚,一定要温补,暂时不是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曲南一收了笑,点了点头,道:“多谢。”放下碎银子,就要走。 老大夫却叫住他,道:“大人,抓药!” 曲南一却是摇头一笑,道:“命也,无需药。” 济心堂后院的凉亭下。 老大夫兴奋地对白子戚道:“老夫幸不辱命,终是找到了此毒的解法。” 白子戚目露喜色,立刻追问道:“何解?” 老大夫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片,递给了白子戚,道:“东家请看,这便是解药的配置方子。虽不敢保证药到病除,但想必会压制此毒,不至于令人毒发身亡。” 白子戚接过竹片,看了半晌后,面露笑容,道:“此方看似凶险,实则与那毒相生相克。大善。” 老大夫目露得意之色,将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了白子戚,道:“此锦盒中装了三颗解药,每日三次,一次一颗。” 白子戚收起锦盒,道:“大夫费心了。” 老大夫笑道:“不敢不敢。” 白子戚问:“只三粒解药,便可解毒?” 老大夫道:“还需接连服用七天。不过,明日的药量,还未曾制出。东家可先拿这三粒药去。明日,再送三粒药去。”说着,还意味深长地一笑,用眼神向白子戚表示,他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好大夫。 本来嘛,这男女之事便在一个“通”字上。只有走得近了,才能成就两姓之好。 白子戚收到老大夫的好意,点了点头,道:“如能解毒,必当重谢。” 老大夫笑得合不拢嘴:“东家客气了、客气了。” 白子戚微微额首,站起身,走出了济心堂。当日,他放下狠话,让胡颜去找他。令人着恼的是,胡颜不但不曾出现,且他心中竟隐隐有了悔意。看来,此事果然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他尚未在胡颜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时,还需静静蛰伏才是道理。 拿到解药,白子戚心中欢喜,一路向着司家走去。 济心堂里,老大夫捶了捶腰,站起身。 米虎探头看向后院,快步走到老大夫身边,搀扶着他的胳膊,关心道:“您有何吩咐,喊米虎就是。可是要喝水?”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人老喽,腿脚都不利索了。” 米虎讨喜的一笑,道:“您医术了得,那可是用年岁堆积起的经验,别人可无法跟您比。” 老大夫哈哈一笑,显然米虎的话让他十分受用:“你这个娃娃儿,倒是嘴甜。” 米虎道:“米虎说得可都是实话。” 老大夫眼中精光闪动,看向米虎,道:“米虎啊,你提出的方子,如果真能解了胡姑娘身上的毒,东家定然大喜,直接让你当个坐堂大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为何要将这功劳让给老夫啊?” 米虎憨厚地抓了抓脑袋,呲着小虎牙,笑道:“米虎是您的学徒,所作所为自然也是从您身上学的,哪敢居功啊?再者,我那方子也是自己好奇,随便开的,若不是您把关,万一吃死了人怎么办?米虎可是万万不敢邀功的。” 老大夫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待东家有所赏赐,必少不了你一份。” 米虎傻乎乎地一笑,道:“谢谢师傅。” 第四百二十四章:衣衫不整吓蓝颜 ,司家。 司韶的房间里。 叮当背着手,一步步走到司韶面前,道:“主子,叮当给你做了一样东西,虽然粗糙,但很实用的。” 司韶吃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不语。 叮当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她手中攥着的,赫然是一根缠了软布的手杖。 叮当有些羞涩地道:“主子,这是手杖,你去哪儿,可用它探探前面的路,这样就不会踩到危险的东西喽。” 司韶不接手杖,冷冷道:“我不需要手杖。” 叮当的笑容微僵,却还是讨喜地道:“这手杖被叮当打磨得特别光滑,还在手把处缠了软布,主子你就试试看嘛。”说着,将手杖往司韶的手里送。 司韶微微皱眉,手掌一翻,直接掰断了手杖,扔给叮当,冷声道:“出去!”有些痴念,最好从一开始就砍断,否则日后终成麻烦。司韶,不耐烦那些麻烦。 叮当被司韶吓到,眼圈一红,抱着两截手杖,扭头跑出了屋子,蹲在墙角抽搭着哭泣。 她哭着哭着,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也和自己一样,蹲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声:“啊!” 百里非羽的脸被紫苏儿掴肿,还没有消退。他的一双猫眼潋滟似水,望着叮当的表情却有几分偷偷摸摸的味道。他见叮当跌倒,也不搀扶,仍旧蹲在地上,小声道:“你怎么哭啦?” 叮当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蹲在地上,噘嘴道:“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百里非羽狡黠地一笑,道:“是不是那个坏脾气的冰坨坨不解风情啊?” 叮当瞪了百里非羽一眼,不悦道:“什么不解风情啊?!那是主子!是主子!叮当对主子好,那是应该的!哼!” 百里非羽啧啧道:“瞧你那样子,明显是死鸭子嘴硬。一个女扮男装的死鸭子,一个瞎眼的冰坨坨,还真是绝配。”说着站起身,展开扇子,摇了摇,一步三晃地走了。 百里非羽心中暗道:想将叮当弄上你的床,看你还好意思,嘴角还抽搐了两下。 百里非羽捂着嘴巴,望着胡颜的美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司韶不知细节,却知胡颜出来了。他知胡颜看中百里非羽,心中隐隐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 叮当在震惊过后开始尖叫:“啊!小姐,你怎么光着身子跑出来了?!” 光着身子? 光着身子!!! 司韶不淡定了。这比他偷偷摸进胡颜的屋子,挺尸一整晚、难受一整晚,然后又趁着胡颜没醒,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些不可对人言的事儿,更令他无法淡定。 他凭借感觉,快步跃到胡颜面前,一伸手,直接将人揽入怀中,手下的滑腻透着冰凉,令人怦然心动的同时,舍不得放手。昨晚……昨晚……昨晚他怎么就那么怂,没有独占这份滑腻?!司韶后悔了。 白子戚岂能让司韶抱着胡颜不放,当即身形一转,出手快若闪电,袭向司韶的手臂,同时一把攥住胡颜的胳膊,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司韶反手攻向白子戚,冷声道:“非礼勿视!阁下可懂?” 白子戚道:“我看,是阁下不懂!” 司韶道:“还有人比我懂得更彻底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接连出了数招,各自扯了胡颜一只胳膊,僵持不动。 百里非羽见大家不打了,一溜小跑凑到胡颜的身后,竟伸出手,去摸她的后背! 司韶与白子戚同时出脚,踹飞了百里非羽。 胡颜两掌同时拍出,逼退了司韶与白子戚,然后淡定的转身,从窗口跳进屋内,直奔床上,躺下,扯上薄被,面对墙,睡觉。 整个过程,胡颜除了一脸黑气笼罩,再无其它表情。 第四百二十五章:那不是癸水! ,百里非羽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被冤枉的表情,指了指司韶,又指了指白子戚,最后一跺脚,也从窗口爬进了胡颜的屋子,来到床边,对胡颜道:“恶婆娘,你那后背是怎么搞的?被谁划成那样?你那么嚣张厉害,谁能伤到你?”他这话说得有些冲,但却隐含关心之意。实则,是他自己闹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见到那些伤疤时,心痛如绞。 司韶与白子戚听到百里非羽的问话,心中一痛,也跃进屋里,站在了胡颜的床边。 好好儿的一个门,竟无人去走。 要说胡颜有多羞恼,还真不尽然;若说她没脸没皮不知道羞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总之,一句话,她想睡觉,却被打扰,真心不爽啊。 百里非羽见胡颜一声不吭、半晌不动,便伸出手,要捅捅她的肋骨。 白子戚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低声道:“让她睡。” 百里非羽瞪了白子戚一眼,抽回手,也不知在嘴里嘟囔句什么,便在胡颜的屋里寻摸起来。 他在床下扯出一张染血的布单,吓得惊呼一声:“啊!” 胡颜并没睡熟,扯着枕头便砸向百里非羽。与此同时,白子戚点了百里非羽的哑穴,司韶一脚踹向他的臀部,让他闭嘴。 百里非羽被三方袭击,真是欲哭无泪。他一手揉着脑门,一手揉着屁股,跳脚吼了两句,却没吼出声音。他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让白子戚帮他解开哑穴。 白子戚不搭理他,蹲下身子,检查起那块带血的布单。 血渍呈现老粉色,看似不像血,但闻起来,却又实打实是血。白子戚知道,胡颜的血颜色特别,估计这血,便是胡颜流出的。只是不知,她为何流出如此多的血? 司韶察觉出异样,于是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了?” 白子戚拿着布单,站起身,同样小声回道:“阿颜的床下有染血的布单。” 司韶皱起眉毛,忙问道:“她可是受伤了?” 白子戚望向薄被下那窈窕的身姿,摇了摇头,道:“不曾看见她伤在哪里。” 百里非羽试着喊话,半天却无果,只能绕道白子戚面前,示意他给自己解开哑穴。 白子戚不搭理他,他便抱起一只花瓶,作势要往地上摔。一双猫眼还斜看着白子戚,其意十分明显:你不就是不想让爷打扰恶婆娘睡觉吗?爷今天还真就让你知道,你若不解开爷的哑穴,爷就不消停! 白子戚知道胡颜看中百里非羽,否则不会在“娇红倚绿阁”里杀人放火,更不会在误以为百里非羽受到攻击时,只着肚兜便跑了出去。他倒是有很多手段让百里非羽闭嘴,但无论哪一样,都怕讨不到好处。莫不如,随之、任之。 白子戚一解开百里非羽的哑穴,百里非羽得意地一笑,刻意抛起花瓶,去逗弄白子戚。 这时,忽听司韶道:“莫不是……癸水吧?” 百里非羽因为太过震惊,伸出的手微微一顿,眼前着花瓶掉落到地上,碎裂成两半。 白子戚一僵,缓缓扭头看向司韶。 胡颜从床上坐起身,冷冷道:“那是我逼出的毒血,不是癸水。” 哗……司韶觉得,他的脸好像燃烧了起来。那火势之大,令他都听见了声音。 司韶显得有些无措,却又必须冷着脸,强装着镇定。 白子戚则是更关心胡颜的毒,于是问道:“阿颜,你的毒可解了?” 胡颜黑着脸,道:“大部分的毒解了,但余毒未清。” 白子戚从袖兜里掏出锦盒,打开,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对胡颜道:“我这里有解药,你可要服下?” 胡颜抱着被子,看着白子戚,黑着脸,张开嘴巴。 那副明明不爽却又乖乖吃药的模样,将白子戚心中那片淬了剧毒的城墙,瞬间轰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柔软心脏。 白子戚回望着胡颜,笑意盈盈,爬满眼眸。他捏起一枚解药,送入自己口中,然后才将第二枚送进胡颜口中,喂她吃下。 胡颜咀嚼着药丸,忽然脸色一变,呕了一下。 百里非羽大恨喊一声:“有毒!”便飞身扑上去,捏着胡颜的两腮,扣出药丸,扔到了地上!那动作之快,竟令人觉得眼花。 胡颜微愣过后,看向白子戚,又看向百里非羽,这才干巴巴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噎人。” 司韶摸索到几前,倒了杯水,递到胡颜的面前。 胡颜接过水杯,含着白子戚喂得新药丸,一饮而尽。 百里非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胡颜揉了揉有些痛的额头,问:“你笑什么?”扣出她喉咙里的药丸,很好笑? 百里非羽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腹部,道:“爷想到司韶说得癸水,就觉得好笑。” 得,这反应速度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若以两字作为总结,那便是——有病! 是啊,傻,是病,得治! 然,最令众人震惊的是,百里非羽竟然在笑过后问道,“何为癸水啊?” “嘶……”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子戚看向胡颜,想听她的解释。既然,她敢篡改燕归的记忆,就必须承担这无法预知的后果。 司韶的脸渐渐降温,又恢复成那种格外白的颜色。他用那双无焦距的回眸看向胡颜,心中也有好奇,她将如何解释?毕竟,人是她挖坑弄傻的,她就得埋。 胡颜这人看似不羁,实则最是鬼滑。都说人老成精,她自认为已经是精怪她娘。但见胡颜面不改色地斜了百里非羽一眼,道:“这种粗浅的问题,还是问司韶吧。” 司韶被点名,倍觉头痛。 百里非羽却没追着癸水的问题穷追猛打,而是揉捏着那粒药丸,幽幽道:“这么黑乎乎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毒药。”瞥了白子戚一眼,“毒死这个开妓院的黑心肝就算了,万一……”猫眼扫向胡颜,“毒死了你,谁帮爷打架斗殴啊?” 这思维跳跃得有些混乱,但所幸话题还兜在这个屋里,没蹦跶到外面去。 初见百里非羽时也不觉得他如此怪异,怎么这才在**县里住了没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司韶与白子戚都觉得百里非羽怪异,殊不知,在外人眼中,他们倆也是异类中的异类。 第四百二十六章:解毒 ,白子戚不想听百里非羽在哪里瞎扯,于是淡淡道:“阿颜体内有毒,所以可以以毒攻毒。你体内没毒,却摆弄着剧毒……” 百里非羽微愣,喊了声:“有毒?!”随即一把甩掉手中的药丸,还用手指在身上使劲儿蹭了蹭。那副惜命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搞笑。 胡颜望着百里非羽,笑了。 百里非羽一抬头,看见胡颜的笑,立刻不干了,瞪圆了猫眼,道:“爷要是因为你中毒了,你必须帮爷吸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像给曲南一那样吸毒!” 胡颜冲着百里非羽勾了勾手指,阴测测地道:“你现在就过来,我给你吸毒。” 百里非羽眨了眨猫眼,扫了眼司韶和白子戚,道:“那你让他俩出去。爷可不习惯治病的时候被人看着。” 这次轮到胡颜头疼了。这百里非羽还真是油盐不进啊。你瞧他脑子乱,可人家自己心里格外明白。那是该乱的时候乱,不该乱的时候就不乱。这不,有一亲芳泽的机会,立刻开始清场了。 胡颜直接抱着被子躺回到床上,懒洋洋地道:“清场。” 百里非羽的嘴角刚咧开,便被司韶和白子戚一左一右夹着出了房间。这次,三人走得是门。 百里非羽挣扎道:“喂喂喂,你们悠着点儿,别把爷的胳膊拧下来了!” 胡颜莞尔一笑,暗道:你看,这人不傻,心里还是明白何为清场的。 许是吃了解药的原因,胡颜觉得有些困乏,两眼轻轻合上,再次睡去。 不知为何,她睡得并不安稳。 叮当从窗口探头看了胡颜一眼,对司韶道:“主子,小姐好像睡得不安稳,一直拧着眉呢。” 窗外,司韶的眉头皱起,对白子戚道了声:“不送。” 白子戚淡淡道:“明早我再过来,为阿颜送药。”转身,施施然走向门口。 百里非羽扒在胡颜的窗口,探头看着胡颜,嘟囔道:“睡个觉,都凶神恶煞的。真是不可爱。”转身,喊白子戚,“喂,白子戚,你去哪儿,带爷玩呗。” 司韶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腕,低声威胁道:“你若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便打断你的腿!” 百里非羽瞪圆猫眼,喝道:“你敢?!” 司韶冷笑一声,道:“你且看看,我敢不敢!”一甩手,松开了对百里非羽的钳制。 百里非羽望着回过头的白子戚,又转头看向司韶的冷脸,最终还是捂着胸口,对白子戚道:“你走吧,爷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得空,找你玩。不过,你可别再让爷看见那个叫紫苏儿的东西,爷再看见她,决计不会放过她!” 白子戚道:“你若看见她,尽管打杀了她。”勾唇一笑,走了。 百里非羽感慨:“看看、看看,人家白子戚到底是明事理的,知道爷受了委屈,不会护短留那贱人的命。”瞥司韶一眼,那是满眼的不屑和厌恶。 若百里非羽知道,白子戚不但要活剥他的皮,且设计紫苏儿破罐破摔收拾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百里非羽的直觉向来很准,但白子戚的伪装却更加技高一筹啊。对于此事,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司韶不搭理百里非羽,摸索着回到自己屋内,翻找出一截香片后,喊道:“叮当。” 叮当爽快地应道:“来啦!”一溜小跑,跑进司韶的房间。 司韶将那小块香片递给了叮当,道:“把此香片点燃,送到她的房间里去。” 叮当接过香片,应道:“诺!”一转身,一溜小跑出了房间。 百里非羽拦住叮当,揉着肚子道:“爷饿了,你去做饭。” 叮当道:“主子让叮当去给小姐点香呢。” 百里非羽装出不耐放的样子,道:“好了好了,爷去点香,你赶快做饭去!” 叮当无法,只好将香片交给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拿着香片,就像闻到鱼腥的猫儿,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他溜进胡颜的房间,点燃香片,却没找到装香片的香炉,于是随手扔到一只空碗里,然后东看看、西看看,见没人盯着自己,便踮起脚尖,一步步靠近床边,探头看着胡颜。 胡颜的眉头皱得严重,都快成川字了。 百里非羽干脆将碗拿到胡颜枕边,让她可劲儿闻。嘴里,还嘟囔道:“瞧你整天绷着脸,对爷凶神恶煞的,看爷对你多好。” 那香片一时半刻起不了效果,百里非羽又不想看着胡颜皱眉,于是伸出两根手指,去分胡颜眉心的川字。 胡颜突然惊醒,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指,一手袭向他的喉咙! 指尖,在即将划开百里非羽的喉咙前停住。 百里非羽后知后觉地瞪圆了猫眼,咬牙道:“好你个恶婆娘……” 胡颜知道自己差点儿误伤了百里非羽,当即装出没睡醒的样子,收回手,翻个身,继续睡。 她这一翻身,后背便露了出来。 百里非羽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一双猫眼眨了眨,探头看向胡颜的后背。 那种痛到令人窒息的感觉,再次出现。 百里非羽捂着腹部,额头上冒出冷汗,缓缓跌坐到床上。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挑开薄被,看清胡颜背后的疤痕,却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传来,身子晃了晃,趴在了胡颜的床上。这身体弱的,真是难以想象。 他喘了两口粗气后,慢腾腾地翻了个身,闻着香片的味道,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胡颜似乎觉察到身边躺了一个人,她微微皱眉,但却没睁开眼睛。接连两天,她又是逼毒又是折腾,基本上没睡好觉。闻着香片的味道,她的精神渐渐放松,倒也沉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司韶走进屋里,摸索着来到胡颜的床前,静静而立。 他缓缓伸出手,抚摸上百里非羽的脸颊。那柔滑的手感,令他心跳如鼓击。他以为,他摸得是胡颜。 他知道,那香片有助眠的作用,所以胡颜一时半刻不会醒。每当他头疼到夜不能寐时,就必须点燃那种香片,才能安睡一晚。 第四百二十七章:司韶错吻百里 ,司韶知道,这样亲近胡颜的机会绝对不会很多。胡颜是只母老虎,看似慵懒不羁,实则爪子最是锋利。 昨晚,胡颜累极,他借机亲近,却又落荒而逃。 今天,他想鼓起勇气,让胡颜知道,他多么认真。 他知道,胡颜不是非他不可,但他……早已离不开她。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被虐。仿佛,只要是胡颜给予他的东西,哪怕是虐,都让他视若珍宝,想要收藏。这种卑微中浸透着残忍味道的感情,胡颜不懂。 鬼使神差的,他顺着自己的渴望,缓缓底下头,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瓣。 那唇,似乎有些灼热,而非……冰凉? 百里非羽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突然看见司韶放大的脸!如果他感觉没出错的话,此刻贴在他嘴巴上的唇,是属于司韶的吧? 这个冰坨坨竟趁他昏迷,强吻他?! 百里非羽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复杂,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个字——怒! 怒不可遏的怒!怒火滔天的怒!雷霆大怒的怒! 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变成了碎片。当即抡起一拳头,狠狠地砸在司韶的脸上! 司韶正提心吊胆地体会着偷来的温存,不妨百里非羽暴起伤人,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 这一拳头,令他知道,自己……亲……错……人……了! 真是,每个字,都值得痛哭一场啊。 百里非羽气得浑身直哆嗦,也不废话,抡起拳头就要继续打。 司韶感觉到了拳风,直接抓住百里非羽的右手,按在了床上。 百里非羽不答话,抡起了左拳。 司韶按住百里非羽的右拳,眼中冒出火光。 二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无乱怎么折腾,都没发出声音。 百里非羽是不想让胡颜看见自己被司韶压在身下,无力反抗的样子。 司韶是不想胡颜知道,他曾亲吻了百里非羽。 真是,太狗血了! 百里非羽张开嘴,一口咬在司韶的手臂上。 司韶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内力震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觉得牙齿有些松动,气得抬脚去踹司韶。 司韶干脆飞身上床,整个身子压在百里非羽的身上,咬牙低语道:“不是有意亲你,不要再闹了!” 百里非羽也压低声音低吼道:“瞎子就可以乱亲人吗?!你怎么不去啃爷的脚?!” 司韶知道百里非羽的过往,隐约明白他骨子里既厌恶又忌惮的东西,于是干脆玩起了狠的,冷声威胁道:“你再挣扎,我就亲你!亲到你不挣扎为止!” “嘶……”百里非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现自己的人生观被司韶硬生生地掰成了两段。好……可怕! 百里非羽感觉自己有些不会思考了,脑子里转得都是司韶的脸和司韶的话。 司韶银灰色的头发落在百里非羽的脸上上,有些痒。他感觉好像有只毛毛虫爬到他的脸上,令人浑身不舒服。 百里非羽瞪着猫眼与司韶的灰色眼眸对视,想从中发现玩笑的成分,却……看见了自己的脸,如此夸张、那般惊讶。 这时,胡颜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些沙哑低沉,却格外性感撩人。她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抱上床不分公母。” 百里非羽与司韶同时转头,看向胡颜,皆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胡颜侧躺着,单手支头,满眼戏谑地看着二人。 唰……司韶和百里非羽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二人从床上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想要张嘴解释,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胡颜摆了摆手,大了个哈气,道:“出去接着亲吧,别耽误我睡觉。嗯,乖。”最后两个字,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似乎十分亲厚的样子,实则令人恨得牙痒痒! 百里非羽本就气不顺,再一听胡颜所言,当即炸毛,张牙舞爪地扑向胡颜:“你……” 司韶一记手刀砍下。 百里非羽软在了司韶的怀中。 司韶抱起百里非羽,向门外走去:“你休息,我带他出去。” 胡颜懒懒地闭上眼睛,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司韶抱着百里非羽,大步向门外走。 百里非羽的脑袋磕碰到了门框上,发出咣当一声。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却并没有张开眼,去呵斥司韶。 说实话,百里非羽轮司韶那一拳头,也着实不轻啊。有些事情,还需要当事人自己去平衡其中关系。她十分庆幸自己明白一点,那就是,在两个男人的战争中,她越掺和越乱。 胡颜从来不用香片,无论是熏衣服还是助眠,但这种香味却令她安心。刚才,她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感觉无比累乏。眼下,她只想脑中一片空白,陷入沉睡之中。因为,她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必须打起十二的精神。 嗅着香片的味道,胡颜终于陷入沉睡。 然而,她还是做梦了。 在梦里,小哥哥拉着她的手,奔跑在满山遍野的花丛中。 她笑着、喊着,开心地蹦着,还撒娇地说:“小哥哥,阿颜跑不动了。你背着阿颜好不好?” 小哥哥抚着她的双肩,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回看着她的眼眸,道:阿颜,我与你解契,命成一体。你一定要好好儿活下去。只要你活着,你才能找到我。知道吗? 她不解,刚想张嘴问话。 一柄利剑,突然刺穿小哥哥的胸膛!那明晃晃的刀尖,就在胡颜的眼前,滴答下的鲜血,掉落到她扬起的手心里。 她感觉到了钻心的痛,由手心那滴血开始蔓延,直到裹住她个全身。 她看见,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小哥哥的身后探出头,冲着自己邪恶地一笑。那双黑白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突然变红,且流淌出浓稠的鲜血。 胡颜突然惊醒,望着窗外的月亮失神,好久过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小哥哥,我快找到你了。” 起身,穿上夜行衣,直奔苏家宅院。 她,要去会会儿“百鬼枯门”。 想必,那门后一定会给她惊喜,或者……惊吓。 第四百二十八章: 花云渡里的秘密 ,县衙大堂里,曲南一依旧板着脸,跪坐在席子上,翻看着竹简,看起来与近两日无异。 花如颜回到县衙后院,特意过来与曲南一说了些闲话,然后才起身告退。 瘦猴悄然无声地出现,对曲南一耳语道:“大人,花如颜从县衙出来后,一直在集市上闲逛,巳时一刻,进入‘杜家布庄’,三刻出。巳时中,进入‘巧玉金楼’,巳时末出。午时在‘鹤来居’吃得饭。这期间,那位名叫竹沥的丫头曾出去一趟,属下并非一个人来,老爷惦念公子安危,让属下与展壕同来,于是示意他跟去看看。 “那位竹沥丫头,去得是‘德才钱庄’,却只兑换了一百两的银子,便又折返回‘鹤来居’。 “末时初,一主二仆便又开始挨家店铺的逛。属下发现,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为了不让她们怀疑属下的身份,属下装作不知,仍旧继续跟在她们的身后,直到她们进了花云渡。 “属下在门口蹲了两个时辰,直到戌时二刻,她们才从花云渡出来。这一路回来,她们不曾去任何地方。 “她们在花云渡里面发生了何事,属下不知。可让展壕与公子细说。” 曲南一点了点头,瘦猴一样的男子,便发出两声蛐蛐儿叫。一短,一长。 声音未落,一短粗胖的男子,挺着个大肚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那一脸慈悲为怀的样子,就像尊弥勒佛,与其名字格外不般配。 展壕冲着曲南一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阿壕来看您啦。” 曲南一温文尔雅地一笑,道:“阿壕,你风采依旧。” 展壕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道:“得公子夸,阿壕可要美上好几天了。”转而脸色一凛,认真道,“属下溜进了花云渡,却被那里的一个老头发现了行踪。看那人的穿衣打扮,应该是位管家。想不到,花云渡里竟有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阿豪怕坏了公子好事,没敢露面,直接又溜出了花云渡。” 曲南一目露思忖之色,道:“你说得人,应该是福管家。” 展壕道:“少爷,老爷接到您的第一封信时,便忧心忡忡,特派我与瘦猴来听候公子调遣。为了不引人注意,属下与展壕混迹于市井。这几日,也算混了个 脸熟。” 曲南一道:“你们二人在这**县里虽不打眼,但明眼人却能看出,你们乃丞相身边的十二生肖。我现在的身份不宜曝光,还需潜伏一段时日。待寻到那些赈灾金,你们二人火速将其送往灾区,不得延误。” 瘦猴男子,名曰搜侯。 搜侯与展壕同时抱拳应道:“诺!” 曲南一目光深邃,幽幽道:“这**县里的水,怕是又要被蹚混了。” 搜侯低声道:“公子所言不错。属下跟踪刺探消息的能力,虽不敢称第一,却绝非三名普通女子就能发现的。此三人,不简单。” 曲南一道:“那些赈灾金,很可能就是被那三人劫去后藏匿起来。” 展壕道:“若按公子所言,她们会将那些金子藏在哪儿呢?”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沉吟片刻,道:“今晚,夜探花云渡!” 夜里,曲南一假装睡下后,换了身夜行衣,偷偷摸出了县衙后院,与搜侯和展壕汇合,向花云渡而去。 片刻后,白草一身夜行衣,从花如颜的房间跑出来,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间里,花如颜与竹沥皆闭目酣睡。 夜里的花云渡格外静腻,唯有空中飘浮着的暗香,令人小醉。 搜侯与展壕带着曲南一,轻易跃进了花云渡。 在曲南一的指引下,二人避开了福管家,来到了花如颜居住过的房间。 搜侯准备得十分齐全,直接将背在后背上的厚重帘子展开,轻手轻脚地挂在窗户和门上,堵住任何可能外泄的光。 展壕配合默契,待搜侯一完工,立刻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将整间屋子照亮。 花如颜的闺房飘有一股幽香,与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闻起来令人心怡。 三个人分头查看,争取能发现一些线索。 曲南一打开柜子,看见了叠得十分整齐的衣裙,看布料和绣工,都是一等一的好。他在柜子里敲了敲,没发现暗格,刚要关上柜门,却发现那衣裙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曲南一没有用手去掀那衣裙,而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那个东西扭动着身子钻了出来。 一条翠绿的毒蛇! 那毒蛇乍一看见曲南一,竟直接拱起身子,就扑了上去。 展壕一把菜刀劈过,毒蛇分成两截,掉落在曲南一的脚边,被搜侯一脚踢飞,撞到墙上。 展壕与搜侯异口同声道:“公子?!” 曲南一道:“无碍。” 展壕道:“幸好公子机警,没有用手去摸那衣裙。” 搜侯道:“那女子,实在太过歹毒!竟在屋里放这种毒蛇。” 曲南一意味不明地一笑,道:“你们可搜到什么?” 搜侯道:“回公子,属下并去……” 话音未落,柜子突然晃动了一下。 曲南一与搜侯立刻警觉起来,向一旁看去。 但见,展壕从柜子旁站起身体,不太自然地笑道:“就……就靠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人多高的大柜上,突然有东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那东西黑乎乎的,好像一团黑色的乱麻,展壕怕那东西伤到曲南一,忙伸手将其抱入怀中。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这上面放着的,竟是一颗人头! 长长地头发,缠在了脸上。那脸,却是一张惨白的大脸,没有任何的五官。哦,错了,不是真的人头,而是一颗用布缝的假人头。假人头上,还带着假头套。摸了摸头套上的发,显然是真发。 展壕捧着那颗假人头,对曲南一道:“公子,你看这东西……” 曲南一接过那颗头,摸了摸,眉头微微皱起,对展壕道:“这里面有东西。” 展壕拔出了菜刀。 伺候道:“还是让属下来吧。”言罢,取过假人头,用匕首将其沿着缝合的线拆开,发现里面不但塞了一团软软的棉花,还包邮竟然是一堆小骨头。 展壕道:“让属下来拼骨。”他将骨小心翼翼地放到几上,然后快速拼了起来。不多时,便拼成了一只手骨。 没错,确实是一只手骨。 展壕道:“看这手指骨的长度和骨节的大小,可以分别得出,这只手骨属于一名男子。且……” 曲南一挑眉,看向展壕:“只管说。” 展壕嘿嘿一笑,道:“属下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反正觉得这只手骨,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他拿起一根骨节,让曲南一看,“公子且看,这些骨头,显然常常被人把玩,形成了一层包浆,就像盘玉一样,越盘越润泽。” 这是什么怪癖?! 曲南一发现,花如颜的身上,果然有太多的秘密。 花如颜,到底是谁? 花如颜怎不干脆将这些手骨串成一条项链,挂在脖子上?嗤…… 曲南一在心里嗤笑一声,道:“将其归位。” 展壕让开,搜侯找出针线,按照原针眼儿,将手骨缝合进假人头里,放回原位。那份手巧,令很多女人都会自叹弗如。 曲南一道:“去白草与竹沥的房子看一看。” 展壕与搜侯虽然想不明白,为何要去下人房里看看,但既然是曲南一的吩咐,他们定然要好生听命执行。 搜侯捡起了断蛇,收拾干净屋子,确保没留下任何痕迹。 三人来到下人房,曲南一看了看装衣服的柜子,确定这是白草的房间,搜索过后,一无所获。三人又转到旁边竹沥的房间,却发现她用来装衣裳的柜子上了锁。 搜侯拿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打开了锁。 一整箱的金子,在烛光下散发着令人痴迷的金光。 如此大胆猖狂,竟将赈灾金就放在了房间里,是确定没人敢来花云渡翻看,还是在玩灯下黑?无论如何,花如颜都触了曲南一的逆鳞。 他这个人,可以自己轻贱自己,逗自己开心,让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却会在醉眼朦胧中看着别人的嘴脸,暗笑不已。然,若别人真想利用他,把他当成傻子对待,那么就对不起了,他会狠狠地还击,让那个人知道,何谓……笑面虎! 曲南一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金子,然后掏出袖兜里的金子,对着烛光对比一下,发现两锭金子下的印记一模一样,皆是一个昌字。 曲南一将一锭金子扔进箱子里,将从胡颜那里偷来的金子又放回到衣袖里,然后扣上箱子盖,冷声道:“搬走。” 搜侯与展壕不知曲南一为何将那锭赈灾金又放回到袖兜里,但主子的事儿他们不敢打探,便听命行事,锁上箱子,准备抬走。 曲南一眼睛一眯,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二人先停下,脑子转了转,对搜侯与展壕如此这般那般地耳语了一番。 搜侯和展壕频频点头。 搜侯不太放心地问:“公子,我们留一人就可,还是让展壕跟着公子,保护公子。” 曲南一勾唇一笑,道:“你一个人,怕是斗不过三名女子。” 搜侯笑容有些尴尬,但这也是实际情况,他便不再多语。 第四百二十九章:危夜来临 ,苏家,一张大门锈迹斑斑,与往日的光鲜不可同日而语。宅院,荒草丛生,阴气森森,偶尔有蛙名叫,听起来竟像幼儿啼哭。 夜探这种事,真是一般女子做不来的。 胡颜轻车熟路地跳进了暗道,却发现这里与以往不一样了。原本,那暗道上每隔几步便镶嵌了一枚小小的夜明珠,用以照明。可如今,暗道仍在,夜明珠却一颗不剩,悉数被人撬走了。 胡颜用手摸了摸那被撬的痕迹,笑得有些无可奈何。心中暗道:如此粗略的撬痕,一定不是会武功者所为。曲南一,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实则,胡颜猜对了。这墙壁上的夜明珠,确实是被曲南一一颗接着一颗撬走的。他进不得那“百鬼枯门”,也不想去和那些暗道机关打交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曲南一就是个战五渣,所以还是拿些自己能撬动的财宝才好。 幸好,胡颜的眼睛可以夜视,暗道里有没有亮光对她而言差距不大。 胡颜爬上蛇皮梯,一路来到九十九朵血莲前,想着这些姿态曼妙的血莲出自白子戚之手,心中也是满骄傲的。 咳……貌似,她现在想的人有些多。 这**县,果然不是个好地方,令人情生智隔。 就像胡颜现在这样,明明知道这里的机关出自白子戚之手,却非要自己一试,看看是自己厉害,还是白子戚的机关厉害。这种较劲儿的心思,她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胡颜有些自嘲,但更多的却是雀雀欲试。 她不信,她会接连两次栽在同一个地方。 胡颜十分认真地打量起通往“白骨枯门”的甬道,发现这个地方还真是布置得天衣无缝。然,任何东西都有破绽,端看你能不能破解罢了。 胡颜用心观察片刻,悄然勾起唇角,脚在墙面上一踏,凌空跃起,手指抠进甬道上方的缝隙,身体像根柔软而劲道的面条,在甬道里左右弹跳着。 胡颜正暗自得意,觉得自己以如此高龄却能保持身体良好的柔韧度实属不易,却不妨,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令她两眼一黑,直接掉落,砸在了莲花之上。一口粉色的鲜血,竟喷薄而出! 胡颜大惊,忙咬牙站起身,想再次跃上甬道。然,胸口的痛却铺天盖地的袭来。 胡颜暗道不好,撒腿就往来路狂奔。 那红莲处涌出的黑水,令胡颜记忆犹新,说不胆颤那是假的。尤其是,再次看见那些黑水涌出,且就在她脚下时,那种感觉真是……太-操-蛋-了! 胡颜可不想变成有史以来第一个无脚大祭司,当即夺命狂奔。 眼见着无路可逃,她直接踩着黑水提气掠过。 脚下,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嗤啦声,紧接着,便冒起了黑烟。 胡颜跃出黑水,就地一滚,直接甩掉鞋子,赤脚站在地上,却痛得她呲牙咧嘴。 抬起脚一看,两只脚底板皆起了大片燎泡。 胡颜暗自心惊啊,若非她跑得不慢,此刻怕是要葬身此处,且……尸骨无存。 胸口剧痛传来,胡颜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胡颜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窝草,被暗算了! 胡颜昏倒后不久,一个蒙面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出现。 夜幕低垂,静悄悄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封云起打完拳后,*着上身,来到后院的井边,拎起一桶水,迎头倒下。银亮色的水花,飞溅在他的身上,为那充满力量的身体镀上一层水光,性感到令人尖叫。 他接连冲了两桶水后,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软布,却摸了个空。 封云喜捧着软布,俏生生地站在封云起的身侧,羞答答地道:“大哥哥,给你布。” 封云起微微皱眉,侧头看向封云喜,冷声道:“和你说过,多学《女诫》,怎能看男子沐浴?!” 封云喜小脸一白,立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云喜知错了。可是,云喜想要服侍大哥哥,不想白吃大哥哥的饭。” 封云起一摆手,道:“回去!” 封云喜抬起头望向封云起,红着眼圈,哽咽道:“大哥哥,云喜知道自己很没用,可是,云喜不想让大哥哥讨厌云喜。如果云喜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狠狠地打云喜,但……但别扔下云喜。” 封云起心中生出疑惑,于是抓过封云喜手中的软布,一边擦拭身体,一边问道:“为何有此一说?” 封云喜可怜巴巴地道:“因为……因为大哥哥让无涯收拾起行囊,却没告诉云喜收拾行囊,难道不知要撇下云喜吗?” 封云起望着封云喜,问:“你是如何知道我让无涯收拾行囊的?”无涯做事素来严禁,哪里会透漏消息出去? 封云喜吸了吸鼻子,道:“云喜听说的。” 封云起挑眉,不语。 封云喜接着道:“就是……有人在聊天,说什么无涯在收拾行囊,主子恐要离开此地。云喜……云喜也没看到是谁在说话,只是那人就站在云喜的窗外。云喜推开窗时,那人就不见了。” 封云起暗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细作!那人藏得如此之深,却又出言提醒封云喜,其目的是什么?封云起看向封云喜,瞬间明白,那人的目的是想用封云喜拖住他。拖住他之后,怕是要有所动作了。 若是以往,他倒是想成全那细作的想法,会一会儿那幕后之人,可如今……封云起仰头望月,不知道子时一过,胡颜会不会出现,直接问他要答复。 他虽不知胡颜过往,却看得清楚,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会平凡?她要回长安,不知意欲何为,但……既然想要这个女人,便要为她抗下一切!她之所愿,便是他之所趋。 封云起扬唇一笑,神采飞扬,转身去了书房。 封云喜望着封云起的背影,满眼痴迷之色。 书房里,封云起换上亵裤,系上一拢黑袍,披散着长发,盘腿坐在案前,翻看着竹简。 无涯端着一碗茶,走进书房,将茶杯轻轻放在案上。 封云起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便放下不再喝。 无涯道:“这茶的品相确实不如宫中进贡之物。” 封云起继续翻看竹简,姿态随意道:“你我征战多年,马尿都喝过,又哪儿会嫌弃茶水的好坏?” 无涯唇角一弯,道:“属下怀念战场杀敌的日子。” 封云起放下竹简,目光烁烁,隐有怀念之意:“戎马一生,往往是马革裹尸,却是能道上一声痛快!无憾!” 眸光微变,晦暗不明,深沉似海,“然,却抵不过那些小人暗箭伤人,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呵……” 无涯面露凄色与怅然。 封云起却是朗声一笑,道:“如此,也好。我们纵情山野,过一些快意恩仇的日子,再寻一个女子,策马江湖,倒也畅快。” 无涯望向封云起,道:“主子决定了?” 封云了点头,道:“胡颜若不负我,我便纵她一生。” 无涯皱眉道:“可是,那长安于主子而言,乃刀山火海……” 封云起摆手,示意无涯不用多说:“龙潭虎穴,我陪她去。” 无涯将轻叹和纠结吞到肚子里,不再多言。 封云起重新拿起竹简,道:“兄弟们的伤还需修养,不用派那么多人守在院中。单是一个胡颜,都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若遇强敌来袭,也无需做无谓的牺牲。”抬头,看向无涯,“毕竟,这不是捍卫国土的战场,而是……我一个人的私宅。” 无涯见封云起态度强硬,便抱拳道:“诺!”转身出去书房。 封云起挑梁烛火,继续翻看竹简。 半晌过后,蜡烛跳动起一个火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一个银发灰眸的绝世美男,出现在封云起的门口。 封云起抬起头,看向司韶。 司韶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凝向封云起,冷冷地道:“封云起,我来取你命。”手腕一抖,银色长鞭便握在手中。 封云起笑道:“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会是你。” 司韶手腕一甩,银鞭犹如灵巧的蛇,自袭向封云起。 封云起没有躲避,却是将竹简往旁边一掷。 司韶的银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直接转向竹简,将它抽得四分五裂。 封云起不吭声,就静静坐着,看向司韶的眼中有着玩味。 司韶微微皱眉,道:“怎么?要做缩头龟,不敢啃声?” 封云起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司韶冷哼一声,道:“你欺我眼盲,以为不吭声,我就奈何不了你?”手指一弹,一粒小黑虫便在空中滴溜溜一滚,随即展开翅膀,向着封云起飞去。 看见这个虫子,封云起脸色一变! 这个虫子,正是当初神秘灰衣人丢向封云喜的那只。那只虫子,被他一刀砍成两截。半截掉到无海的身上,将他变成了一具黑色的干尸。 虽然他一只怀疑司韶就是那个神秘灰衣人,但……却怀着私心,不想求证。只因,司韶是为绿腰动手。而绿腰,则是胡颜。 他当初出手伤了绿腰,司韶前来寻仇,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却害了无海的性命。无风是无海的弟弟,对他素来忠心耿耿。此仇,要如何报? 第四百三十章:乱夜血溅鬼出 ,那个小黑虫在空中绕了一个小圈后,一头扎向封云起。 封云起拿起一只竹简,在小黑虫飞到眼前时,突然用力砸下!不想,那小黑虫竟十分机警,扇动着小翅膀直接躲开了。 许是封云起的攻击惹怒了它。它竟突然嗡嗡了两声,再次俯冲向封云起。这一次的速度,格外的快。 封云起知道那小黑虫的厉害,不敢情敌。 司韶听到小黑虫的声音,立刻扬起银鞭,抽向封云起! 封云起受到双重夹击,却不见慌乱。他一把攥住司韶的鞭尾,借着司韶的一抽一甩之力,飞出了案后,扬起一掌,直奔司韶的胸口而去:“你就是那个灰衣人?!” 司韶身形移动,避开封云起的一掌,同时伸出手,一掌拍在封云起的胸口,并冷声道:“正是。” 封云起没有内力,被司韶这一掌拍飞了出去。 小黑虫再次扑了个空,显得有些暴躁,竟再次嗡嗡着,扑向封云起。 无涯等人听到打斗声,纷纷赶来。 无涯一眼便看见那个飞向封云起的小黑虫,当即心中一惊,忙挡在封云起的身前,用刀去劈那小黑虫。 这只小黑虫十分狡猾,见屋里人多了起来,便扇动翅膀飞高,藏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无涯将大刀对准司韶,喝道:“司公子,你深夜造访,大动干戈,这是何意?” 司韶浅浅一笑,道:“本只想取封云起一人性命,却被你们撞见我意欲何为,那就把命都留下吧。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说着,一鞭子抽出,直接卷了一人脖子,高高抛低,重重砸在地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封云起知道,司韶是真的动了杀心,且要斩草除根,唯恐今日之事败露,对他不利。 封云起站起身,抹掉唇角的血,邪肆一笑,道:“司韶,你以为,你能瞒得住阿颜吗?” 封云起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语调也拿捏得恰好到处,就好像胡颜就在现场,已经看到司韶的所作所为一样。 司韶有一瞬间的怀疑和犹豫。 封云起突然一把扯断腰带。他的腰带上,点缀着黑色的珍珠。那些珍珠掉落到地上,蹦跶而起,发出杂乱的声音。 封云起直接道:“杀!”敌人来攻城,没有不杀的道理!至于事后如何和胡颜交代,则……再行考虑。 司韶这才知道,自己重了缓兵之计。 他一鞭子抽向封云起的所在。 无涯用后背帮封云起挡了一下。瞬间,皮开肉绽。 其他护卫则是趁着司韶被杂乱的声音干扰,纷纷袭向了司韶。 在屋内,司韶的鞭子受到制约,但起威力仍旧惊人。 护卫们学着封云起的样子,不时扔出一些东西,干扰司韶的听觉和判断。 三名护卫,前后夹击,配合默契。 司韶被砍了一刀,在后背上。 他眸光一冷,直接扭开银鞭上的机栝,将其分成两个部分。鞭身部分仅留下一小部分的鞭把,被司韶攥在左手。右手上的鞭把一甩,竟从中弹出一根锋利的*,散发着摄人的寒光。 司韶的动作不但快,且十分刁钻、凶猛。他刺穿挡在前面的那个人,划伤剩下的二人,然后直奔封云起而去。 只因,小黑虫悄然出现在封云起的身后,在为司韶指引方向。 司韶去势凶猛,直接抽翻了无涯,冲到封云起的面前,*泛着寒光,狠狠刺下。 司韶的动作快若闪电,若是封云起还有内力,到不惧他,但现在他内里全无,动作自然就慢上很多。 封云起抽出九环火鹤刀,拦下这致命的一刺。 司韶变招极快,扬起*,再次袭向封云起。 与此同时,那只通风报信的小黑虫,一个俯冲,冲向封云起的肩膀。 封云喜左右受敌,唯有将伤害降到最低,干脆避开肝胆,用血肉之躯去迎接司韶,他则是扬刀去对付那个小黑虫。小黑虫格外狡猾,上下左右的乱飞。封云起干脆一刀拍出,将其打昏在地。 司韶一招得手,在封云起的腹部留下一道伤口,血流不止,忙又出杀招。 封云起回手劈向司韶,却被他一脚踹到墙上。 司韶如同银发银眼的魔鬼,迅速逼近封云起,扬起手中*,毫不留情地刺向封云起的腹部。他,要他的命! 就在这时,一只素手突然出现,在司韶的手背上一拍,直接夺走了*。 司韶原本就心虚,怕胡颜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那只素手明显是女子的手,且武功不弱,令司韶暗自心惊,以为是胡颜来了。竟,微微一愣。 那只素手就像游戏般,将*转了个方向,对准司韶的腹部,狠狠刺入! 司韶这才惊觉,那只素手的主人,决计不是胡颜!他忙后退三步,一鞭子抽去。 那只素手攥住鞭尾,用怪异的声音嘎嘎笑道:“雕虫小技,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封云起捂着腹部,站起身,看向蒙面黑衣人。那女子虽然救了他,但他却仍旧有所防范。有时候,敌友这种东西,是不容易分清的。这一刻的敌人,未必不是下一刻的盟友;这一刻的亲友,未必不是下一刻的仇敌。皆看一个利字而。 司韶也是一个狠角色。他知,*里有放血槽,哪怕拔出它的后果不堪设想,也不能任血流光。拔,还有一线生机;不拔,怕是死在眼前。 司韶当机立断,拔出*,一甩银鞭,将其缠在腰间,压住伤口。手持*,直接对上神秘黑衣人——白草。 白草冷哼一声,道:“真是不自量力!”抬手,拍向司韶的胸口,将其打飞了出去。 白草尖锐地嘲弄道:“一个瞎子,也敢如此猖狂。也好,今天就让本尊教训教训你,权当送给胡颜的一份小礼。”说着,身形一闪,出现在司韶面前,一脚将他踢起,然后飞身一跃,将他重重踹到地上! 司韶咳出一口鲜血,喷到了白草的裤腿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本尊是神 ,封云起的眸子闪了闪,攥着刀柄,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那只小黑虫悄然飞起,冲着白草便飞了过去。白草的手突然发出红光,一把捏住那只小黑虫,用手指将其碾碎后,直接扔到司韶的脸上,这才阴阳怪气地冷笑道:“本尊真是讨厌虫子啊。不过,你既然送本尊虫子,那本尊也要回馈你一份大礼才好。”将头歪了歪,做出天真的模样,拍手道,“有了!本尊划画你的脸,如何?反正,你现在是瞎子,以后也必须做瞎子,看不看得见自己的脸,也无所谓。”说着,就要弯腰去抓司韶的脸。 司韶突然抬头,迎视向白草,喝问道:“你是谁?为何知我以后必须做瞎子?!” 白草的动作微顿,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因为……本尊是神!” 司韶心中一震,面前却强装镇定,鄙视道:“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的神?我想,那到处里挑外撅的跳梁小丑,就是你吧?你既对封云起动手,为何还要救他?不如,你我二人合手,先要他性命再说!”司韶这话,存了试探之意。说着,就要从地上起来。 白草却一脚踩在司韶的肩膀上,迫使他重新趴到地上:“神的事,你一介凡人又懂什么?”声音突然拔高,“刚怀疑神,你死不足惜!”抬起脚,就要狠踩司韶。 封云起突然出手,一刀砍向白草后背! 白草不认为封云会动手,但一直防着他伤人。却没想到,他的速度会如此之迅猛!好似一只雄狮,咆哮着扑下,令人明知有危险,却躲闪不及。 白草心中一惊,忙闪身躲开。她的动作固然很快,但封云起拼尽全力的一击,也绝非小儿杂耍。 封云起虽然没有内里,但是却从未放弃过锻炼。那瞬间爆发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白草的后背,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虽没伤到筋骨,但却血流如注。 白草勃然大怒,一掌将封云起拍飞!人随之跃起,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逼到墙角,凄声喝道:“你竟敢伤我!?” 封云起眸光幽深,却布满嘲讽之意:“你是神,何需怕伤?” 白草明显哽了一下,随即收紧手指,疯了般吼道:“不怕我杀了你?!” 封云起被掐得上不来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但那嘲讽之意却越发明显。 白草目露阴狠之色,突然松开掐着封云起脖子的手,狠狠摔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咯咯怪笑道:“贱男人!终要让你知道,我就是神!” 封云起的唇角再次滑下鲜血,他却浑不在意,挑眉一笑,道:“正如司韶所说,你若是神,必然是一个搬弄是非、口舌蜜饯、无脸见人的小神!是你让封云喜给我下蛊的吧?” 白草的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却深深地吸一口气,将怒火吞了下去。她诡谲的一笑,道:“怎么样?没有内力的感觉如此?做一个残废的感觉,又如何?”缓缓靠近封云起,在他的耳边道,“胡颜习得祝巫之术,救曲南一、救花青染、救百里非羽,却……偏偏不救你。你可知,为何?” 封云起的眸子缩了缩,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却不想做那小肚鸡肠的男子。身为男子汉,若没有几分胸襟,如何立于世?然,他内心清楚,在感情面前,他确实无法大度。 不管封云起心中如何去想,但说两句话撑个场面却是没问题的。他道:“阿颜做事,素来量力而行。更何况,只是中蛊而,何需救?!” 白草哈哈怪笑着,仿佛听见了十分搞笑的话。突然,她停了笑,道:“阿颜?好一个阿颜!待你明白,你的阿颜到底意欲何为时,我看你……如何自处?呵呵呵……呵呵呵呵……” 封云起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司韶突然跃起,攥紧*,刺向白草的后背。 白草转身躲开,一脚踢飞司韶,跃出书房,站在门口回头,将手指放到唇的位置上,神秘兮兮地笑,道:“嘘……还不到揭晓秘密的时候。”说完,纵身一跃,攀上房檐,消失在夜色中。 封云起捂着腹部,走到司韶面前。 司韶的鲜血透过银鞭,流淌了一地。他的灰眸失去色彩,整个人都进气多,出气少。 封云起微微皱眉,问:“还想杀我?” 司韶艰难地点了点头。 封云起突然笑了,道:“倒是一个烈性汉子。”随即眸光一冷,“我求了你,你却还想杀我,真是狼心狗肺!” 司韶捂着腹部,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费力地开口道:“你……你是她心中的执念,唯有……唯有你死,她才能放下执念。” 封云起的眸光沉了沉,随即邪肆一笑,道:“如此,我更好好好儿活着。至于你,倒是可以去死。想必,阿颜知你死在那黑衣女子的手上,会为你报仇的。”说完,抬脚便走。 封云起不是那种敌人虐我千百遍,我拿敌人当兄弟的人。善,要有个度;恶,也要有个毒。端看人心中那杆子秤了。 司韶突然伸出染了血的手,一把攥住封云起的衣袍下摆。 封云起鄙视道:“怎么?要求我?” 司韶却缓缓勾起唇角,笑道:“封云起,你必须救我。我身上有胡颜挖空心思要的一样珍宝,若……我命丧于此,你将不在成为执念,而是……怀念。”说完,他松开了手,静静躺在地上,等着封云起的选择。 黑暗袭来,司韶昏死过去。他,终究不知道封云起的选择。心中不是没有惶恐不安,却必须面对这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无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若我拼着一口气等你,你是否会救我?就像……救燕归那样,不惜割肉献祭?!呵……即便你肯,我却……不忍。 封云起环视一圈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兄弟,又垂眸看向司韶,眼中杀意涌动。他的左手,在轻轻颤抖。手心处,一道血淋淋的鞭伤,触目惊心。 司韶,当真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第四百三十二章:血染司家小院 ,天色刚亮,白子戚便拎着食盒、带着解药,来到司家。 他刚要伸手敲门,却发现大门上有血渍,当即眸光一凛,收回手,在满口观察片刻后,直接翻身跃进院内。刚一落地,便看见司韶趴在院子里,人事不知。 白子戚心中一惊,忙放下食盒,奔向胡颜的房间。 屋内空空如也,不见伊人方踪。 白子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瞬间乱了几分,忙跑回到司韶身边,将他翻转过来。 司韶的腹部缠着银鞭,但干涸的血却已经银鞭染成了黑红色。 白子戚抱起司韶,大步走向房间。 叮当从下人房里打着哈气走出来,乍一看白子戚抱着全身是血的司韶,心中一惊,忙尖叫道:“主子?!主子怎么了?!” 另一间屋子里,百里非羽被声音惊醒,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怒吼道:“谁要是再敢打昏爷,爷与他不共戴天!”塔拉上鞋子,怒火高涨地冲出了房间。 白子戚不搭理叮当,抱着司韶直接进了屋,将司韶放在床上,动手去解他的银鞭。 叮当焦急地跺脚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公子,我家主子可有大碍?为何满身是血?主子的脸惨白惨白的,到底……” 白子戚突然回头,眸光阴森地看向叮当,低吼出两个字:“闭嘴!” 叮当哽了一下,倒是将嘴闭上了,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掉落。 百里非羽冲进司韶的房间,却看见司韶那副生死不知的模样,当即探头扫视两眼后,问了句:“死了?” 叮当瞬间暴怒,一边掉眼泪眼一边吼道:“你才死你!你全家都死了!主子也不会死!” 百里非羽撇了撇嘴,嗤道:“你个小奴才嘴倒是挺黒,信不信爷趁着司韶昏迷,将你卖喽?” 叮当掐腰吼:“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又不是我家主子,凭什么卖我?!我……” 百里非羽直接呵道:“滚出去!” 叮当微愣,随即瞪起了眼睛。 百里非羽微微皱眉,道:“你家公子躺在那里人事不知,你倒好,和爷在这里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滚出去准备剪刀、热水和金疮药,等爷去准备呢?” 叮当的脸一红,抹了把眼泪,就跑了出去。 百里非羽探头看向司韶,见白子戚已经解开他的银鞭和衣袍,正在尝试分开他的亵裤与伤口。二者,已经黏在一起,若要分开,怕是要强行撕扯。 百里非羽立刻喊道:“停停停,这不能扯,一扯血就流出来了。等会儿叮当拿来热水,用帕子沾些,然后晕开裤子,在慢慢撕扯下来。” 白子戚将手放到司韶的脉搏上,看向百里非羽,问:“你怎懂这些?” 百里非羽微微一愣,随即疑惑道:“谁知道?反正就是懂。”臭屁地一笑,“爷学识丰富着呢。” 白子戚幽幽试探道:“莫不是受伤次数多了,便久病成医?” 百里非羽瞪了白子戚一眼,道:“爷可是百里家的三少爷,谁敢让爷受伤?” 白子戚意味不明地一笑,收回搭在司韶脉搏上的手。 百里非羽十分敏感,挑眉问:“你那么笑,什么意思?” 白子戚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笑笑而已。” 百里非羽冷哼一声,看向窗外,道:“司韶都快死了,恶婆娘怎么还睡觉?” 白子戚皱眉,道:“阿颜不在房里。” 百里非羽瞬间回头看向白子戚,喊道:“什么?!她又出去了?!” 白子戚垂眸看向司韶,眼中透着不解。若说,昨晚有人来袭,百里非羽和叮当却安然无恙,院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被人偷袭的样子。再者,司韶昏倒在院内,显然是从门外翻墙而入的。会不会是……? 百里非羽一拍巴掌,瞪圆了猫眼,吼道:“恶婆娘出事了!” 白子戚心中的想法与百里非羽一样,但还是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 百里非羽在屋里踱步道:“爷看见你将司韶抱进屋里,显然他是在外面受的伤。能不能是,他在外面惹了麻烦,恶婆娘去帮他打架,结果,对方不但恶毒强悍,且武艺高强。恶婆娘为了给司韶争取逃跑的机会,被人抓了?!”看向白子戚,“而司韶,则是拼死回来报信的?”狠狠一点头,越发觉得他猜测得没错。 白子戚的猜测与百里非羽有所吻合:“司韶不会像你一样惹是生非,但阿颜被抓的可能性却很大。” 百里非羽本想质问白子戚,难道他就是惹是生非之人吗?但眼下事关胡颜性命,他也没心情和白子戚对吼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百里非羽走到床边,垂眸看向司韶,皱眉道:“把他弄醒。一问便知。” 白子戚道:“等热水和剪刀……” 百里非羽直接伸出手,一把扯下司韶的亵裤,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司韶突然拱起身子惨叫:“啊!” 百里非羽一把按住司韶的肩膀,急声问道:“恶婆娘呢?” 司韶两眼一翻,痛昏了过去。 百里非羽显得有些暴躁,扬起拳头,就要去揍司韶,希望能一拳头打醒他。 白子戚从没想到,燕归变成百里非羽之后,竟有如此魄力!也许,他还是不够了解燕归这个人。 白子戚在震惊过后,忙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拳头,道:“他命悬一线,不能再打。若他死了,谁知阿颜在哪儿?” 百里非羽甩开白子戚的手,吼道:“那你还不救他!” 白子戚不在意百里非羽的态度,因为,他也很想咆哮!只不过,在没找到胡颜之前,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 白子戚看向司韶的伤口,目露疑惑之色,当即凑上去,闻了闻,皱眉道:“这里被用过很好的金疮药、止了血,否则……他早已驾鹤西去。” 百里非羽也皱起了眉头,嘟囔道:“他有时间给自己上药,怎么不知敲爷的房门,喊救命?” 白子戚瞥了百里非羽一眼,眸光里全是讽刺之意。让你救命?你不添乱就不错了。 这时,叮当抱着一个热水盆走进来,将其放到地上,然后将手中攥着的剪刀和金疮药递给了白子戚,急声询问道:“奴听见主子的喊声,主子可是醒了?” 叮当探头看向司韶,却见他仍旧人事不知,当即红了眼眶;当她看见司韶腹部的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双颊悄然沈腾起两朵红云。 百里非羽一把推开叮当,训斥道:“起开起开,一个小丫头,看伤口能看红了脸,你都看什么去了?” 叮当想回百里非羽两句,却也知道自己是个奴婢,没有和他吵架的资格,当即哭哭啼啼地道:“奴这就出去,主子就拜托给二位照顾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白子戚站起身,道:“先用金疮药顶一顶。我去抓药。”语毕,大步走出了出去。 百里非羽道:“爷去洗漱一下,等会儿过来。” 叮当站在门口,见两个人都走了,司韶还大敞四开地躺在床上,一身是血,无人照料。她只能红着脸,回到房内,拧了帕子,为司韶擦拭身上的血迹。 司韶的亵裤被扯下一些,但该挡的地方却也挡得严实。尽管如此,叮当的一张脸也跟火烧云似的。她的一双眼睛不敢乱看,却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划过司韶的隐蔽之处。 封家。 封云起系着宽大的衣袍,走进属下休息的房间。 昨晚受伤的四人,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却被封云起安抚住:“大家都躺好,不要动,静静养伤才是道理。” 封云起走到每个人的身边,看了看他们的伤势,又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一种不需要言语的厚重感情,在每个人心中流淌。 无涯道:“主子身受重伤,无需记挂属下,还是回去休息吧。” 其属下亦劝道:“主子,去休息吧。属下无碍。” 封云起的腹部和左手上皆缠着白布带,每走一步都会扯痛伤口,但他却好似不知痛,抬手制止众人好意,仍旧坚持探望每个人的伤势。 这时,门口又涌进九人,看样子是刚得到消息,知道昨晚有人刺杀封云起,这才从书房一路寻到这里。无风首当其冲,道:“主子可安好?都怪属下等太过疏忽,昨晚躺下后便睡得死沉,竟不知有人刺杀主子。若非刚才看见厨娘在煎药,怕是还不知主子遇险!属下,实在罪该万死!”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其他人异口同声道:“属下死罪!”说着,也要往地上跪。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白布条,白布条下,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封云起忙喝道:“起来!不许跪!” 九人僵在半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封云起道沉声:“昨晚刺客是有备而来,定是洒下*,让你们陷入沉睡。此事,怪不得你们。你们都找个地方坐吧,正好有话与兄弟们说。” 九人这才抱拳,齐声道:“诺!”他们走进屋内,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 封云起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跟着封某,受苦了。” 无涯立刻道:“能与主子同行,乃是福分,何谈苦?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那个不是主子救下的?就算死,也是无憾!” 其他人异口同声道:“死而无憾!” 封云起轻轻闭上眼睛,不让太过的感情宣泄而出。他觉得自己愧对这些与他出生入的好兄弟。 若是以往,有人来犯,定让他有来无回!然,他不但救治了司韶,且还必须保证他活着离开。自古忠义难两全,情义二字也令人难以取舍、心生杂念。 封云起睁开眼睛,一狠心,干脆道:“诸位兄弟,封某谢各位追随至此。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封某为各位准备一些盘缠,待大家伤好后,都自行离去吧。家里老母、妻儿,都在等你。”说着,双手抱拳,弯腰鞠了一躬。 第四百三十三章:南一云起 ,众人震惊,随即哗然。 无风当即站起身,激动道:“我不走!我的命是主子救的,曾发誓要效忠主子一辈子,怎能说走就走,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其他人亦显得十分激动,纷纷嚷着不走。 封云起抬手,示意大家冷静:“封某知兄弟们的心意,然……封某另有打算,做不得这闲云野鹤。有封某的地方,便是刀光剑影,与畅快江湖的初衷背道而驰。诸位无需多言,封某心意已决。”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 腹部的伤口挣开,透过白布带,染红了衣襟,只不过,因他穿得是黑色大袍,不易察觉罢了。 封云起回到书房,用手摸了摸腹部,沾了一手的血,竟摇头一笑,道:“又得洗衣袍了。” 屋内,十三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无风吊着膀子,问:“昨晚来的刺客是谁?怎将你们伤成这幅德行?” 在别人开口前,无涯道:“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皆……蒙面。” 那三人想起封云起的吩咐,不让暴出司韶的身份,皆以为封云起另有打算,于是立刻点头附和道:“正是。” 无风撇嘴,道:“要是我在,一准儿……” 无涯道:“别吹牛了,去给我们取饭来。这会儿,肚子正饿着。” 无风哀嚎道:“老大,你没看见我受伤的胳膊啊?” 无涯冷冷道:“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无碍。” 无风一瘪嘴,认命地去端饭了。 无涯的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书房里,封云起脱下外袍、取下白布带,在伤口上倒上金疮药,正要重新缠上干净的白布条,就听见房门被人敲响。 封云起问:“谁?” 封云起答:“大哥哥,是云喜。” 封云起缠着布条,冷冷道:“回你屋去。” 封云喜撒娇道:“云喜听说你受伤了,特意来看看大哥哥,大哥哥不许赶云喜走哦。”说着,竟推门而入。 封云起虽在糙汉子堆里摸爬滚打,但骨子里却极重视男女大防。当即眉头一皱,冷喝一声:“出去!” 封云喜吓了一跳,眼睛一红,转身就跑出了书房。 封云起站起身,关上门,继续缠伤口。 当他穿戴整齐,便拿起竹简翻看着。不时,他会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日光从晨曦滑到夕阳,却始终不见胡颜来问他的选择。 封云起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他虽救了司韶,但却不知司韶会如何编排他。毕竟,司韶为了胡颜都敢来杀他,还有什么事是司韶不敢做的?最为可恨的是,他信了司韶的言之凿凿,为司韶用上进贡的金疮药后,任其潇洒离去。 封云起轻叹一口气,放下竹简,决定亲自去一趟司家。 这时,窗外响起鸽子的咕噜声。 封云起捂着腹部,动作缓慢地下了榻,推开窗户,一只鸽子飞进了窗口,落在了窗框上。 封云起从信鸽腿上取下信筒,抽出一张柔软的小纸片,展开。 信上说:云起,吾徒,你所中的蛊,名为“馋噬蛊”,以吞噬人的内力为生。务必除之,尽快,否则内力将所剩无几。为师虽知此蛊,却不知祛除之法。仅提供三条解蛊办法,望你能有此机缘。其一,寻找下蛊者,杀之,蛊解;其二,羌魅一族,最善养蛊驭鬼。只可惜,此族在十余年前,被大祭司派人屠杀殆尽,不知是否有后人存活于世;其三,你可寻访一下祝巫一派的传人。此派中人,有种本领,可将他人身上的病痛转到自己身上,从而化之。然,祝巫一派销声匿迹多年,恐无处寻访。为师曾听说,‘鸿天殿’内有一位祭司,乃祝巫一派的传人,但此人每救一人,必要一命换一命,实乃诡谲之人,不可多交。 信的落款是云鹤老人。 封云起收起信,目露思忖之色。 羌魅一族?关于羌魅一族的传言,他也略有耳闻。都说羌魅养蛊驭鬼,用活人练习巫术,手段最是狠辣。大祭司派人血洗羌魅一族,被众人歌功颂德,仿佛除掉羌魅便是值得歌功颂德的大事。 只不过,在封云起看来,所有的屠杀背后,都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那些传言,十之**都是被人涂改后的夸夸其谈,信不了真、做不了准。 然,说道羌魅,封云起却想到了一个人——司韶。 司韶灰发灰眸,样子不像汉人。他放出的小黑虫,明显就是蛊。且,那蛊不但厉害,还十分通人性。一看便知,能掌控它的主人,绝非普通人。 封云起怀疑司韶就是羌魅一族的人。 只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若大祭司屠杀了羌魅,而胡颜又是侍奉大祭司的祭司,司韶怎么可能跟在胡颜身边,,她当真不在乎?不,不是不在乎,若不在乎,便不会在夜里趴在他的房顶吹冷风了。 或许,她有事耽搁了?可什么事儿,比组织他纳妾还急? 或许,她没听见自己要纳妾之事。即便如此,李大壮等人去通知司韶,她也应该知晓才是。 别看曲南一这几天没动静,却早已打听清楚胡颜现在与司韶和百里非羽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就连住在哪里,他也是门清儿。 曲南一的屁股一会儿挪一下,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前挪到后面,整个人就像一只架在火上烘烤的大饼,不停地鼓包。 只要胡颜来搅局,这纳妾之事定然进行不下去。届时,花如颜就会走。她能去哪儿?她只能回花云渡。然后,他就会带着胡颜去抓个现行!让胡颜知道,他并非色令智昏之人。一切,不过是个局。 曲南一设想得不错,安排得也挺好,只可惜,胡颜出了意外,来不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胡颜被困地洞 ,若问胡颜到底记不记得曲南一纳妾之事?答案是肯定的。 有些事,装在心里合计就好,没必要拿出来到处嚷嚷。虽然,她没有想到对策,但总归不会放任不管。曲南一于她而言,并非可有可无之人。然,此时此刻,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胡颜被蒙着双眼,捆绑着双手和双脚,关在一间地下室里。地下室里暗无天日,十分阴冷潮湿,那些凉气穿过她单薄的衣裳直往骨头缝里钻。 胡颜醒着,却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谁如此“看中”自己,不但处心积虑地布局设计她,还在明知道她中毒颇深动弹不得时,将她封了穴-道后,五花大绑起来。她想,也许她要感谢那人,没有直接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从此成个废物。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觉得恐惧。更何况,明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心中的不安便会扩大。 胡颜承认,她有些恐慌,但她却强行按下这种情绪,命令自己却闻、去听、去感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有逃出去的生机。 当恐慌变得无用,你只能给自己勇气。 胡颜闻到,鼻尖是泥土的味道,且隐隐有种腐臭在里面。就像……虫子的尸体和分粪便;耳传,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无数的虫子在爬、在啃咬。至于它们在啃咬什么,胡颜并不在意,只要它们不啃咬她,大家还能和平共处;她感觉腹中饥肠辘辘,想必此时已经是正午。看来,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处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洞穴。 到底是谁将她掠来这里?是不是那“九朵红莲”?或者是……哎,这个问题还真不能想,一想到谁会报复她,那就成了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胡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就能得罪那么多人?她除了嘴贱一些,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啊。真是……善了个哉的! 就在胡颜的胡思乱想中,一个人悄然出现在地下洞穴里。 那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俨然就是出现在“白骨枯门”里的那个人。他静静观察着胡颜,半晌也没有动静。 胡颜装死,压根就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突然开口道:“你还要装多久?”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竟十分陌生。 胡颜开口道:“我装了吗?我这人素来高傲,别人不先恭维我,我是不屑搭理别人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原本还以为大祭司能有多大的能耐,不想,除了逞口舌之快,不过如此而已。若世人知道,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大祭司,就像一只臭虫,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慢慢腐烂,不知作何感想?” 胡颜讽刺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废话,莫如初出去,像个老婆子那样,挨个人问问他们的感想。” 黑衣人被噎,眼中划过深深的恨意,咬牙道:“我若割了你的舌头,你还会如此牙尖嘴利吗?!” 胡颜闭嘴不语。 黑衣人冷笑:“怎么,这就怕了?” 胡颜还是不语。 黑衣人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踢在胡颜的腹部,喝道:“回话!” 胡颜被踢飞,又重重落在地上,唇角缓缓流淌出一行淡粉色的血。她咧嘴笑了笑了,道:“你可真够贱的!既不敢露脸,让我看清楚你那贼眉鼠眼;又非让我开口讽刺你,否则满足不了你那颗扭曲的心?!从今后,我决定不再对那些做婊-子却要立贞节牌坊的妓-女有微词。因为,你还不如一个婊-子!” 黑衣人怒极反笑,道:“你这张嘴,还真会说。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胡颜凉凉地道:“放心,我骂你不如一个婊-子,绝对黑是黑、白是白。”操咧,这什么人啊?非得找骂?若要报复,直接来就好,非得和自己说个没完没了,这心里得多黑暗啊?估计是自己险恶的内心,别人不知道,别憋久了,所以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狠戾?呵……有病!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道:“你真恶心。” 胡颜笑道:“说不明道理的人,总爱说别人恶心。不过,我也挺佩服你一点,像你这种贼眉鼠目的人,怎么就有脑子能算计到我?”这,才是胡颜问话的重点。她刻意激怒他,相当于给他一顿棍棒,然后突然丢出一个甜枣,想要哄骗出有用的信息。人可以蠢,但却不能不学习,而敌人,就是最好的老师。 黑衣人不搭话。 胡颜嗤笑道:“你绑我来,不是玩过家家的吧?怎么,怕我逃出去后报复你?啧啧……如此胆量,还抓我作甚?莫不如回家去,扎个小人儿,写上我的名字,用鞋底去打,多好。哎呀呀,此法当真是又安全又恶毒。你去试试吧。若是不会写我的名字,我来告诉你。一笔一画,告诉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无需套我话,我暂时还不想弄死你。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胡颜拉成了腔调,嘲讽道:“我谢谢您呐,还如此替我考虑,怕对我没好处。嗤……小小鼠胆,也想装虎?说真的,我连鄙视你都觉得跌份儿!拜托你了,别和我说话了。我的口水,是用来教训孙子的,你……不配啊。” 黑衣人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你尽管逞口舌之能!” 胡颜打趣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逞口舌之能?我也是有头脑的好不好?你看,我知道,你已经潜伏在我的周围很久,费劲九牛二虎子力,给我一次次下毒,却没有用……” 黑衣人就算再老成,好歹也是血气男儿,哪里禁得住胡颜这样一顿别有目的的敲打,当即怒声道:“谁说没用?!若没用,你怎会在闯‘百鬼枯门’时昏厥,被我掠来?!” 胡颜说话十分有技巧。她一会儿抡你一棒子,一会儿丢颗甜枣,一会儿将脚黏在你的脸上,一会儿又哥俩好似的打趣两句。人的心房,就这么被她忽忽悠悠的捅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秘密。 第四百三十五章:要你处-女-身! ,姜是老的辣,这话绝对不假。 胡颜在心中呵呵一笑,面上却怒道:“你娘个蛋!三次下毒,是不是都是你!?”实则,近段时间,她只中毒两次。一是有黑衣人用淬毒的长针刺死孔落篱,二是这次莫名其妙的中毒。她除了吃下白子戚送来的解药,还真不曾乱吃东西。但若说白子戚下毒害她,她却是不信的。白子戚有很多次对她下手的机会,却从未动过手,由此可见,他并不想要她的命。 黑衣人怒道:“两次,便能要你的命!若是三次,你还能在这里与我废话?!” 胡颜瞬间明白了什么,冷笑道:“看来,用毒针刺死孔落篱和这次下毒,都是你的手笔喽。”她曾怀疑过司韶,现在想来,还真有些歉意。 黑衣人这才知道,自己被胡颜套话了。他怒不可遏,真想千刀万剐了胡颜,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生生忍住了。 他冷笑一声,道:“大祭司果然是大祭司,临危不乱还能套话,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胡颜嗤笑一声,道:“鼠目寸光,还敢与日月争辉?你现在跪地磕三百六十五个响头,没准儿我能饶你不死。”这话纯属气场需要,胡颜自己都是不信的。可她这个人,坏就坏在,嘴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在嘴上吃亏。毕竟,看着别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绝对让她有成就感。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中,因为嘴贱得罪了多少人。哎……岁月太寂寥,她又不能像真正的祸国妖姬那样,以嗜杀为乐。她的心没有那么扭曲。只能,用语言去扭曲别人的灵魂,讨好自己孤寂的灵魂。 好嘛,她现在终于不寂寞了,结果 黑衣人攥紧拳头,恨声道:“真该活剐了你!” 胡颜嘲弄道:“连遮挡我眼睛的布都不敢摘,你敢见血腥吗?啧啧……别让老太太笑掉大门牙了!” 黑衣人一脚踢飞胡颜,然后飞身而上,照着她的腹部又是一脚,咬牙吼道:“休想糊弄我摘掉你的眼罩!既然如此,那我们无需废话,这就开始吧!” 胡颜再次摔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淡粉色的血,大喘了两口气后,咧嘴笑道:“早该如此。谁……谁有功夫和你瞎磨叽?你若处心积虑抓我来,只因犯贱,想听我骂几句,大可……咳……大可不必如此费心费力。说说,你想如何待我?”哎呀我去,若是不嘴贱,没准儿不用挨这一脚,真他爹的痛。她需要时间,最宝贵的时间,还是摘掉那些锋利的刺儿,好好儿聊天,争取一下时间。 黑衣人目露凶光,一步步逼近胡颜,道:“世人皆知大祭司以身侍神,必须是纯洁无暇的处子身。若我破了你的处子身,你不但地位不保,且那些曾被你迫害的人,便可群起而攻之!” 胡颜心中一凛,面上却越发流氓起来:“呦呵,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想与我春风一度?我……咳……咳咳咳……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有魅力。得,看在你颇为用心的份上,倒也不必搞得如此紧张。你解开我的捆绑,让我看看你的样子,若你玉树临风,讨了我的欢心,没准儿我会宠幸你。”想了想,又补充道,“每个月,还给你月俸,如何?” 黑衣人彻底被胡颜激怒了,他一把扯起胡颜,就要饱以老拳。她当他是什么?还给月俸?只有面首才拿女子的银两。她想折辱自己,没门! 胡颜喊道:“再打!你就只能奸-尸了!” 黑衣人目露恨意,放下拳头,骂道:“真是不知廉耻!下贱的女子!” 胡颜虚弱道:“对,不知廉耻的我被你掠来这里,试图-强-奸。” 不得不承认,胡颜有将人气疯的能耐。 黑衣人将拳头攥紧,忍了又忍,才没有继续揍胡颜。他突然靠近胡颜,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以为这只是个结局吗?不,这只是开始。我在要了你的身子后,会划画你的脸,让你……变成丑陋的落水狗。然后,我会一点点儿折磨你,让你求着我杀死你。而我,偏不,我就要看着你过着最卑贱的生活,认人玩弄、践踏,这样,才能弥补你欠下的债!” 突然突然转头,照着黑衣人的脑袋便狠狠地磕了过去! 砰地一声过后,胡颜的额头上流淌出一行粉色的血。 黑衣人晃了晃身子,竟噗通一声倒地,昏死了过去。 胡颜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你不知,痛可以帮我冲开穴道吗?缺心眼儿的东西!当你祖奶奶找揍呢?!嘶……正他爹的疼!” 胡颜不多做耽搁,因为她吃不准那黑衣人何时会醒。 她的双手被缚在身手,且捆绑得十分有技巧,让她的指甲碰不到。 胡颜心知,此人定然十分熟悉自己。果然,最了解的自己的人,往往都是敌人。 这个认知令人不那么愉悦,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胡颜蹲下,用手指甲去划捆绑脚的绳子。她划了两下后,突然爆粗口,骂了声:“爹蛋!” 这绳子竟是用特殊材质制成,不那么好划。不过,她有的是决心和毅力,就是不知道时间是否充裕。胡颜不想像只青蛙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蹦着走。有时候,慌乱之下更容易出错,莫不如稳扎稳打。 胡颜一边用指甲飞快地划着绳子,一边在心里和自己逗着趣,缓解被毒打道痛。哎……想想也够憋屈的。她堂堂大祭司,被折磨成这副样子,她都觉得这顿打实在是……不冤枉! 胡颜甲说:若不痛,你就不会长个教训和记性。终日沉沦在男色中,早晚要你的小命! 胡颜乙回道:不沉沦时,也没少被刺杀。别动不动就把罪过往美男子身上扣!我会心疼的! 胡颜甲:你太无耻了! 胡颜乙:如此有担当,你竟觉得我无耻?你实在是无耻的根源。 胡颜甲:…… 胡颜乙:说话。你不说话,我多害怕啊。这里,这么黑。 胡颜甲:呵……黑算什么?黑衣人醒来,你被夺了清白,才算大事吧?不过贞洁那种东西,你不是早就想舍弃了吗? 胡颜乙立刻骂道:狗屁!给狗也不能给那个畜生! 胡颜甲:…… 胡颜乙:为何不说话? 胡颜甲:给狗?如此生猛,本祭司做不到。 胡颜在那里排解着心中恐慌,殊不知道外面的人比她还慌。若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什么狗不狗的,定会有人表示,放开那只狗,让我替代! 第四百三十六章:众美男乱 ,司家。 封云起敲开大门,一眼便看见哭红了双眼的叮当。 叮当问:“你找谁?” 封云起道:“胡颜。” 叮当哽咽道:“她……她……” 封云起第一个想法不是她死了,而是她又假死逃了?!或者说,现在的脸也不是她真实的脸?封云起瞬间想到,不知她下次出现,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不怪封云起会有这种想法,只因胡颜的斑斑劣迹实在罄竹难书。一个绿腰,就折腾的大家人仰马翻。 然,他还是不敢笃定心中的猜测,直接推门而入,在叮当的叫唤中,大步走向正房。 透过破烂的窗口,他见里面没有人,于是直接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的瞬间,看见百里非羽正在换衣袍。 他的衣服脱到一半挂在身上,一只肩膀露在外面,盈盈如玉,当真是极具诱惑。 封云起对燕归没什么印象,却知道**县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传言百里非羽就是燕归,此事,他信。若非如此,胡颜怎会让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封云起不知燕归与胡颜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很显然,胡颜是不打算认百里非羽的。他对百里非羽也没有敌意。当即,调侃道:“芙蓉面,肩而圆,眼儿贱……” 百里非羽直接唾了一口,骂道:“胡颜都快死了,你还在这里调侃爷?!” 封云起微愣,大步冲进屋里,一把攥住燕归的手,沉声道:“阿颜怎么了?人在哪里?” 百里非羽傲娇地嘚瑟道:“你求爷啊,爷就告诉你。”他就是看不惯封云起那张嘴脸,敢调戏爷,爷整不死他! 封云起哪里有心情和百里非羽撕扯,却也看出他存了捉弄的心思,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说出胡颜的所在,当即放开他,去寻司韶。 百里非羽跺脚道:“哎哎哎,你怎么不问爷了?” 封云起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阿颜在哪儿!” 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瞬间睁大,也顾不得系好袍子,一溜烟地追上封云起,急声道:“你知道?她在哪儿?” 封云起这次是真的急了,直接反问:“她昨晚未归?” 百里非羽晕了,忙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封云起道:“兵不厌诈。” 百里非羽气得破口大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和爷玩兵不厌诈?信不信爷一巴掌抽死你!” 实话,不信。 封云起皱眉,大步走向司韶的房间。 叮当心中有气,拦在门口,不让进:“主子需要休息,你们不能进去打扰。” 封云起二话不说,扯着叮当的衣襟,就将她撇了出去。 叮当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封云起直接走进屋内,看见仍旧陷入昏迷的司韶,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百里非羽道:“白子戚给他看过,说等会儿给他送药来。等酒醒了司韶,许就能问出恶婆娘的下落。” 封云起收回手,道:“他未必知道。” 百里非羽微愣,随即拔高了声音问:“他怎么就未必知道?!他一身是血的从外面回来,没准儿就是想要通风报信,让我们去营救恶婆娘。”他辛辛苦苦相处的话本,怎么可能不是真相? 封云起垂眸看向司韶,却没说出他去行刺自己的事,而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或许吧。” 百里非羽不喜欢封云起的态度,冷哼一声,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叮当催促着白子戚的声音传来:“这里这里,公子快走……” 白子戚提溜着药包走进屋里,看见封云起时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走到司韶身边,再次帮他诊脉。 叮当急切地问:“公子公子,主子怎么样了?” 白子戚收回手,从袖兜里掏出两片参片,捏开司韶的下巴,送进他的嘴里,然后将药包扔给叮当:“三碗水煎一碗。” 叮当抱着小药包,疑惑道:“一副药就管用吗?叮当看别人家抓药,都是一抓吃三天的。” 白子戚道:“我只送一副药。”言外之意,你想要多的药,自己去买。 叮当抱着药,嘟囔一句:“小气!”转身去煎药了。 白子戚望着叮当的背影,微微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百里非羽一巴掌拍在白子戚的肩膀上,笑吟吟地道:“你是想用一包药弄醒司韶吧?别药量太猛,将人整死喽。”微微一顿,补充道,“怎么着,也得问完话。” 白子戚推开百里非羽的手,不搭理他,看向封云起:“封公子,来寻阿颜?” 封云起微微额首,道:“不知诸位如何确定阿颜有危险?” 封云起话音刚落,花青染便衣袂飘飘地走进了房里,问道:“胡颜有危险?” 众人一同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淡淡道:“今日,曲南一纳花如颜为妾,想必胡颜是去县衙了。” 众人齐齐皱眉,目露思忖之色。 花青染走到床边,扫了司韶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百里非羽叫道:“喂喂喂,你就来转一圈啊?” 花青染回头,问:“还要如何?” 百里非羽道:“没看见这么多人呢吗?” 花青染不解:“那又如何?” 百里非羽腹中一阵咕噜声传来,他微微红着脸,道:“看你穿得那么好,一定不缺银子。你就请大家吃口饭吧。” 花青染微微一愣,随即道:“青染囊中羞涩。” 百里非羽瞪眼道:“怎么可能?!你不想请客就说不想请客的,干嘛用囊中羞涩来敷衍爷?等爷的小厮回来,爷拿银子,大宴四方!让你知道什么叫大气!” 花青染直接扭头,不看百里非羽,冷冷道:“与你不熟。”说来,向外走去。 百里非羽一撇嘴,看向白子戚:“你……” 白子戚站起身,去追花青染。 百里非羽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也走出了房间。 百里非羽看向司韶,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肚子,道:“爷好饿,你什么时候醒?”说完,也一溜烟地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白子戚叫住花青染,道:“青道长是打算去县衙吗?” 花青染道:“正是。” 白子戚道:“不如一起。” 花青染道:“可。” 白子戚对百里非羽道:“你留下,照顾司韶,待他醒了,有阿颜的消息,立刻来县衙通知我。” 百里非羽却是问道:“你说,曲南一纳妾,是不是会摆上几桌酒水?” 白子戚抬手一指地上的食盒,道:“我带了吃食来,你可吃一些。” 百里非羽立刻吞下起和口谁,道:“好好,你们去吧,爷就在这里等司韶醒。”说着,拎其食盒,就要往屋里去。 封云起虽知司韶受伤的原因,但却不知他是否知道胡颜的去向,因此,一直沉默不语。 白子戚看眼封云起,没有说话,尾随着花青染,就要往院外走。 这时,大门口响起敲门声。 白子戚与花青染互看一眼后,打开大门。 门外,是曲南一那张笑吟吟的脸。 四目相对,彼此心里皆咯噔一下。 曲南一见院子里不但有白子戚,还有封云起等人,且面色凝重,当即暗道不好,忙开口询问道:“阿颜呢?” 白子戚在看见曲南一的那一刻,便知有异。曲南一正在纳妾,却跑到这里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纳妾是假,想要引胡颜去才是真。然,胡颜却一直不曾出现。 白子戚虽然猜到了实情,但却仍旧抱着希望,询问道:“你也没看见阿颜?” 曲南一大步走进院内,急声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百里非羽原本拎着食盒已经走到屋门口,却在听见曲南一的声音后又折返了回来,眉毛随之皱起。 白子戚道:“天刚亮,我来给阿颜送解药,却看见司韶满身是血的躺在院子里。” 曲南一皱眉,问:“解药?” 白子戚冷冷道:“难道你以为阿颜替你吸毒后,不需要解药解自身的毒?” 曲南一的心突然一痛!他……过于较真儿,一叶障目。总觉得胡颜执意要封云起,不在乎他的感受,却忘了,胡颜曾帮他吸毒疗伤。只是,他因何中毒呢?可是萱儿给他下毒?此事,暂时放在一边,还是尽快寻到胡颜最为重要。 曲南一问:“然后呢?” 百里非羽拎着食盒道:“然后,我怀疑恶婆娘被困,派司韶来求救。” 封云起知曲南一善于分析,于是直接道:“昨晚,司韶来刺杀我,却被一蒙面女子刺伤。那女子称,自己是神。” 白子戚的眸子缩了缩,却没有其他表情。只是,他那长长的袖子下,却隐藏着攥紧的拳头。 百里非羽怒道:“这话你刚才不说?!” 封云起沉声道:“司韶从封家离开后,又放生了什么,封某不知,如何断言?” 百里非羽瘪了一下。 曲南一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道:“我本想去去县衙喝杯喜酒,路过此地,顺道转转。” 曲南一瞥了花青染一眼,暗道:这人挖墙角却偏偏摆出一副十分随意的样子,还真够无耻的。从你花云渡到县衙,根本就不会经过这里! 眼下,曲南一也不想和花青染计较这些,当即道:“各位刚才显然是要出门,可是有了计较?” 花青染道:“我等以为胡颜是去喝南一的喜酒,想欣然效仿。” 曲南一发现,花青染说话真是……越来越刺人。眼下情况紧急,他不想和花青染计较这些,当即一甩袍子,走进胡颜的房间。曲南一已经不相信花青染。他堂堂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眼皮子下不但藏污纳垢,且蹦跶着三名小鬼,竟不知?若不是视而不见、同流合污,就真如胡颜所说,这是个二货。 众人尾随而至。 百里非羽也顾不得吃饭了。 曲南一在床上发现了一个碗,碗里有香片灰。他问:“这是香片?” 百里非羽道:“对。那恶婆娘吃了白子戚送来的解药后,睡得不踏实,司韶让给她点燃香片。”皱起眉毛,不悦道,“现在,我们不应该出去找人,留在这里磨叽什么?!” 白子戚道:“稍安勿躁。无头苍蝇似的找人,只能浪费时间,不如确定方向后,再动手。” 封云起道:“阿颜本身便能解除毒性,为何还要吃解药?”转头,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皱眉道:“尽管她自己能够克化毒性,但其过程却十分痛苦。若药物能解毒,何需她如此痛苦?百里非羽曾在床下找到一个染血的布单。那血,定是阿颜逼出的。” 曲南一皱眉道:“照你这么说,她的毒已经逼出不少,身上应该是余毒未清。以她的手段,一般人想拿住她,怕也没那么容易,除非……” 封云起直接道:“她又中毒了!” 曲南一看向封云起,点了点头,眸光中皆是担忧之色。 百里非羽叫道:“又中毒了?!她是脑残吗?把毒药当水喝呢?爷看恶婆娘不像蠢笨如猪的模样。” 白子戚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取出一枚药丸,道:“给阿颜吃得,便是此药丸。” 封云起、曲南一和百里非羽,一同将手伸向药丸,又同时将手缩了回来。曲南一道:“不懂药理。” 花青染直接取过药丸,凑到鼻前闻了闻,又轻轻舔了舔,道:“此药却是解毒圣品。可怪就怪在,如此圣品,你是怎么得到的?”转眼,看向白子戚,目露怀疑之色。 白子戚如实以告:“阿颜中毒后,我请‘济心堂’里的大夫研究解药。其中一位最善解毒的老大夫,给出了方子,并做出解药。”由袖兜里掏出写着方子的竹片,递给了花青染。 这时,叮当喊道:“主子!您醒啦!太好了!” 众美男子一同向司韶的房间跑去,却因太过心急,都挤在了门槛处,一时间动弹不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同在心里骂一句:胡颜,你好样的! 百里非羽原本就体弱,见众人都卡在门口处,便提溜着袍子,从窗口爬出,送了一记飞眼给曲南一、封云起、白子戚和花青染,然后撒腿跑进司韶的房间。 第四百三十七章:辱身 ,司韶躺在床上,叮当正在给他喂水。 百里非羽急切地问道:“司韶,恶婆娘呢?!” 司韶哪里知道胡颜去哪儿了?干脆就不搭理百里非羽。 这时,曲南一等人也大步走进了司韶的房间。 曲南一问:“司韶,你可知胡颜在哪儿?” 司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叮当伸手去扶司韶,却被挥手打开。 百里非羽一撇嘴,却还是上前两步,搀扶起司韶,口气不善地威胁道:“你最好能说出些有用的线索,不然爷把你扔回床上去。” 司韶喘息着,虚弱道:“你们何时发现胡颜不见的?一般人,伤不了她。” 曲南一道:“若她再次中毒了呢?”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皱眉道:“怎么会?” 花青染道:“有些毒,看似解药,为了解毒,都会用上一些毒。这些毒,但若与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对此,花青染特别有发言权。因为,他就曾经这么干过。他在得知大夫给胡颜开得药方后,送出“碧水清浊丸”,想要害绿腰的性命。 司韶没想到花青染也在,看来胡颜是真出事了。他急声道:“虽不知胡颜为何再次中毒,但此事可以稍后研究。为今之计,是要救出她才好。她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每一个都恨她不死。若落在那些人手上,怕是性命不保!咳……咳咳咳咳……”司韶将话说得又急又快,结果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他缠在腹部的白布带,再次染得通红。 封云起沉声道:“你可知阿颜会去哪里?可与什么人结怨?这**县不大,总能找出那个人。” 司韶突然就不咳了。他的脸色白了白,道:“她去哪里,素来不会对我说。她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在场各位,又有谁不曾动过杀她的心?” 最有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白子戚道:“若真没有任何线索,只能搜!就算掀了这**县,也要把人找出来!” 曲南一道:“若她是昨晚不见的,这人恐怕已经不在**县里。” 司韶突然道:“对!她曾说过,在离开**县前,想去探一探‘百鬼枯门’!” 离开**县?“百鬼枯门”?每个人心中皆回荡着这两句话。 封云起道:“事不宜迟。谁知道‘百鬼枯门’在何处?” 花青染道:“我知。” 封云起道:“好!我随你去探‘百鬼枯门’!”转头看向白子戚,“白坊主,你去查一查这药都经过谁的手。” 花青染补充道:“把那香灰带上。” 白子戚道:“好。若发现异样,我放红色烟花鸣示。” 封云起对曲南一道:“曲大人,你观察入微,且找找看,昨晚那个自称为神的女子,被我砍伤了后背。此人,便是对封某下蛊,诱武林人士围攻大牢之人。她,恐对阿颜不利。” 曲南一见封云起再次将自己的活抢了,倒也没有不悦。毕竟,他安排得十分得当,堪称完美。且,最重要的一点,封云起的指挥能力确实比他强。 曲南一点头道:“如此,大家就分头行事吧。” 百里非羽见众人要走,突然急声叫道:“喂喂喂,爷做什么?你们倒是给安排一下啊!” 没有人搭理百里非羽,都急着向外冲去。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起坏心思,只想着找到胡颜,万万不能让她出事。 众人就想不明白,一个女子而已,怎么就那么能惹麻烦。听司韶所言,她好像有不少仇家。他们只希望,既然是仇家,最好就是一辈子的仇家,千万不要像自己这样,仇家变冤家,整得不明不白的。届时,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对手。 哎……一言难尽。 百里非羽见众人都走出去了,便低头对司韶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恶婆娘在哪儿?爷看你身受重伤,想一个人英雄救美怕是很难,不如……你将地方告诉爷,爷将她偷偷救出来?功劳,算你一半。” 司韶十分怀疑胡颜将百里非羽搞傻了。不然,能这这么想问题吗?他重伤至此,已经动弹不得,怎么还会藏了那种英雄救美的私心?! 司韶不耐烦搭理百里非羽,随口道:“有人将塞地洞里去了,你找吧。” 百里非羽眼睛一亮,丢开司韶,站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司韶被粗暴对待,痛得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叮当惊呼:“主子!” 百里非羽冲出去后,又折返回来,大声问:“你可知是哪个地洞?!” 叮当吼道:“你把主子甩晕了!” 百里非羽一缩脖,就要往门外溜。突然想到什么,回过身,对叮当道:“你熬药呢吧?” 叮当尖叫一声,冲出屋子,直奔厨房。 百里非羽骂了句:“蠢货!”撒腿跑出了大院。 地洞里,胡颜终于割开了脚上的捆绳,却没时间去解捆绑住双手的绳子。她站起身,将脚探向自己的脸,想要扯掉眼罩。结果,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胡颜有些郁闷、气恼,暗道:“这是因为老了吗?腿脚都不利索了!” 她试了两次后,一咬牙、一使劲,终于用脚趾将眼罩扯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听见咔吧一声轻响。 得,大腿根抻伤了。 胡颜欲哭无泪啊。 她放下伤痕累累的脚,眨了眨眼睛,慢慢看清楚了周围的样子。 这里,确实是一处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洞。看样子,距离地表应该不深。那个人将自己掠到这里,想要强行破了她的处-女-身,应该不会折腾得太远。若她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艳山脚下的某个隐蔽位置。 胡颜迅速打量了周围一眼后,辨认出了方向,便低头去看那个将自己掠来之人。 敢算计她?必须付出代价! 断子绝孙脚,经过她多年的悉心研究,已经颇有心得,只是苦于没有实践的对象。作为一名大祭司,她还是要表现得大气一些,不能踩着别人的子孙根跳舞。 思及此,胡颜雀雀欲试地来到向前一步,抬起脚,照着黑衣人的双腿之间,便狠狠地踩了过去。虽然,她一有动作就会胸痛如绞,但今天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她还非要干一干不可! 只是,胡颜的脚并未落下,便被一只手抓住。 黑衣人一跃而起,将胡颜掀翻在地。 胡颜就地一滚,一脚踹向黑衣人的小腿。紧接着,一脚蹬掉黑人的用来遮挡脸的黑布。 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暴漏在黑暗地地洞里。 那张原本爱笑的娃娃脸上,再也不见笑容,有的,只是狰狞。 此人,正是米虎! 米虎上下失守,勃然大怒,吼道:“恶妇!真该杀了你!” 胡颜站起身,看向米虎,总觉得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眼熟。只不过,她这人素来记不住别人的脸。准确地说,是只能记住美男子的脸。这是硬伤,她却不打算改。 因为不记得,所以胡颜问道:“你是何人?” 米虎微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道:“怎么,不记得我?” 胡颜坦言道:“阁下长成这幅尊荣,还指望入我的眼,被我记住?啧啧……你的心可够大的啊。” 米虎眯起狠厉的眼,咬牙道:“不知道,等我割了你的舌头、刺瞎你的眼睛,你还能不能如此猖狂?!” 胡颜微微扬起下巴,挑衅道:“姑且一试。” 突然出脚,去踢米虎的双腿间。 既然他存了那样的心思,那就别想全身而退! 胡颜没想到,一用内力就算痛不欲生的胡颜,竟然如此凶悍。一出脚,就是泼妇打架的下流姿势。 他慌忙躲闪,却又马上飞身而上。 胡颜继续狂踢乱踹。看似没有章程,却颇具攻击力。 米虎恼火,干脆一掌拍在胡颜胸口,将她打飞出去。 胡颜倒地,哇地吐出一口淡粉色的血,勉强支起身子,呵呵笑道:“再打一掌,直接送我去见阎王,多好。” 米虎走到胡颜满前,垂眸看她,冷笑道:“你以为死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要偿命,一条条的偿命,不能轻易去死。” 胡颜突然破口大骂:“去你娘偿命!我害谁了?!害你爹还是害你娘了?!若害了你爹娘,怎还生出你这么个混蛋东西?!”说到一条条的人命,胡颜是不服的。她从不标榜自己是一个良善之人,当实际上,她也并非恶毒之人。她嘴贱,也只是针对那些恶心人的鬼东西而已。若让她动手,他们早就没机会听她嘴贱了。结果呢?不知道哪儿来的鬼东西,竟将一条条人命诬陷在她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米虎一脚踩在胡颜的腹部,用力捻了捻。 胡颜倒地,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大口喘息着,就像濒临渴死的鱼。她不信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洞里,却……怀疑,处-女-身难保。 米虎蹲下身子,封了她全身的穴道,狞笑道:“马上,你就会从万人敬仰的高度,跌入任人践踏的泥土里。”说着,一把撕扯开胡颜的裙摆,吼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时,还有什么能耐?!”手指用力,直接扯碎了胡颜的亵裤。两只大手,狠狠掐在胡颜的双腿上,用力分开。米虎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胡颜的肉里,抠出了血痕…… 第四百三十八章:布局试探 ,花青染和封云起赶到“白骨枯门”时,在九十九朵红莲的门口,发现了胡颜的靴子。靴子底儿已经融化,只剩下靴子帮。 花青染捡起靴子帮,道:“她果然来过这里。” 封云起问:“这靴子为何会如此模样?” 花青染道:“那九十九朵红莲路,若踏上去,便会冒出大量黑水。那黑水极具腐蚀性。” 封云起捂着腹部,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地面,道:“若那黑水能将靴子底腐蚀得全无,想必阿颜的脚也不会完好如初。这地上,却只有一对儿血脚印,再无其他。”缓缓站起身,目露厉色,“一定是有人将她掠走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目露担忧之色,干脆掉头出了密道。 站在苏家门口,恰好看见白子戚燃放的红色烟花在天空上绽放。 二人立刻又赶赴白子戚的“济心堂”。 封云起的黑袍上渗出了大片鲜血,花青染虽没注意到,但却闻到了血腥味。他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封云起:“只能止痛。” 封云起接过药丸,对花青染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无论你们赶到何处,记得燃放红色烟花,为我引路。” 花青染扫了一眼封云起的腹部,点了点头,飞身跃起,用上最上层的轻功,快速消失在封云起的眼前。 封云起服下药,重新缠了一下腰带,狠狠系住伤口,然后开始撒腿狂奔。 曲南一回到县衙,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转悠什么。 花如颜坐在房里不出来,就连白草和竹沥也不露头。 曲南一望向花如颜所住的房间,目露思忖之色。他想到前晚踩了自己一脚的黑衣女子,以及那只绣鞋。 曲南一一转身,回到屋里,从柜子底下扯出绣花鞋,拿在手中端详片刻,觉得这鞋子看起来竟然有些眼熟,不知道这鞋子的主人会不会是封云起口中的神?! 曲南一嗤笑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又仔细打量了这双鞋子两眼,越发肯定这双鞋子自己曾见过。他素来过目不忘,只不过从不对外炫耀,没人知晓罢了。 曲南一拿着这双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脚步顿住,看向右手边的墙壁。一墙之隔,那里住着花如颜、白草和竹沥。 这双鞋子,他曾见花如颜穿过! 是的,花如颜!如此精美的鞋子,他还曾仔细看过一眼,想着胡颜会不会喜欢。如果这鞋子是花如颜的,她于大半夜跑出去做什么?她自称受伤颇重,为何却能于夜里狂奔? 难道,花如颜就是那所谓的神?! 曲南一将鞋子包裹好,塞进袖兜里,大步走出了后院,扫了眼醉倒在地上的三名衙役,对从厨房探出头的王厨娘道:“给他们每人做一碗醒酒汤。” 王厨娘爽利地应道:“诺!”随即询问道,“大人今天纳妾,这是要去哪儿啊?” 曲南一扫了眼花如颜的房间,道:“去给如颜选样礼物。” 王厨娘笑开了花,一叠声地道:“这个好这个好,奴家大人最会讨女子欢喜。” 曲南一隔空指了指王厨娘,哈哈一笑,走出了后院。他一出后院,便撒腿狂奔起来。 他怀疑花如颜,却很难相信她就是那个所谓的神。 花如颜曾口口声声说,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为何在得偿所愿的今天却避而不见?若说害羞,曲南一绝对不认为花如颜会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子。 是什么隐情让她避而不见? 毁容?心情差?别有目的?或者说,她受伤了?! 可笑的是,等到晚上,她又能避到哪儿去?! 胡颜的消失,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令他手忙脚乱、心中不安。不知,胡颜的消失可与花如颜有关? 那黑衣女子大半夜的跑到县衙房檐上做什么?是不是要返回住处? 花如颜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像封云起所言,能刺伤司韶,就不太现实了。难道,花如颜在伪装? 曲南一不让自己多想,怕越想越觉得此事就是花如颜所为。他自知,他的心中有个恶魔,正悄然伸出爪子,想要撕破他伪善的面具。正如同,他在内心期待花如颜是个蛇蝎,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完美布局。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戴上微笑面具,然后拔出尖刀,一点点儿解剖所有的被血肉包裹着的谜题。 他喜欢冒险带来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然,花如颜不应该动胡颜。因为,他不允许。她若只是劫了官家赈灾金,尚好,他会给她一个痛快。若她真动了胡颜,他会让她知道他杀人不用刀的手段。 曲南一有些后悔,为了对付三个女人,让展壕与搜侯藏身在花云渡里,害自己无人可用。 不过,现在不是闹心此事的时候,他一路狂奔到一家卖成衣鞋帽的店,气喘吁吁地对掌柜道:“找一手工好、眼睛尖、嘴巴牢,会做鞋子的婆子,随本官回府一趟。” 掌柜一叠声地道:“好咧好咧,曲大人,您坐下喝口水。” 曲南一摆摆手,道:“现在,马上,叫人出来!” 掌柜一愣,忙笑道:“好好好,这就叫许婆子和大人同去。大人可是要给什么人定制鞋子?” 曲南一横了掌柜一眼,又想到封云起说过的话,他曾砍伤了蒙面女子的后背,于是又道:“再找一位会做衣裳的婆子,同来。” 掌柜问:“大人可有要求?” 曲南一道:“最严,眼利,懂进退。” 掌柜忙点头应道:“好咧,这就来。”说着,亲自钻进后院,寻来两个婆子,并叮嘱二人,“切记,多看少说,办完差事就回来。” 两个婆子点头应下。 曲南一带着许婆子和戴婆子往县衙走去。 路上,曲南一对许婆子道:“素闻许婆子手艺高超,做出的鞋子不但美观漂亮,且合脚舒适。” 许婆子谦虚地一笑,道:“大人谬赞婆子了。” 曲南一点点头,又看向戴婆子:“本官身上这件袍子,就是出自戴婆子之手。”此话,比华而不实的赞美更令人通体舒畅。 戴婆子笑出一脸菊花,道:“大人不嫌弃,婆子定当尽力。” 曲南一看得出,戴婆子也是一个通透之人。于是,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就有劳戴婆婆帮本官给新纳的妾,量体裁衣。我那妾身上有些不适,我追问她却不说,真是叫本官忧心忡忡。戴婆婆在为其量身时,务必留心。” 曲南一一声戴婆婆叫出口,哄得戴婆婆眉开眼笑,一叠声地道:“大人放心,婆子晓得,定帮大人检查……哦,不,是帮大人好好儿给小妾量体裁衣。” 曲南一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许婆子,从袖兜里掏出包裹着布的鞋子,递了出去:“许婆婆且看看,这鞋子可是我那小妾的。” 许婆婆打开包裹布,看了看鞋子,然后又伸手进去摸了摸,目露疑惑之色,却道:“大人放心,婆子一辈子做过无数双鞋子,定当极尽全力为大人效力。” 曲南一交代完话后,便带着二人快步走回县衙后院。胡颜可能命在旦夕,他心中惶惶不安,却又不能挂在脸上,他自己都感觉笑得牵强。 三人一路疾行来到县衙后院。 曲南一大步走向花如颜的房间,装出格外兴奋的样子,直接推门而入,道:“如颜,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可喜欢?” 屋内,花如颜正在跪坐在几前梳妆,白草手捧水果站在一边,竹沥则是在轻手轻脚地打扫房间。 曲南一的突然进入,显然吓了三人一跳。 花如颜忙戴上面纱,横了曲南一一眼,娇嗔道:“南一,好生无礼。岂不知,非礼勿视?” 曲南一笑盈盈地道:“我与如颜之间,哪里存了那些虚礼?”大步走到如颜面前,伸出手,攥着如颜的小手,情谊缱绻道,“如颜,昨日总总,让你伤心,是南一的不是。今日,我既然纳你为妾,必定会善待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与南一计较。” 花如颜目露感动之色,哽咽道:“得南一真心,夫复何求?” 曲南一道:“你从今早开始,便不曾出门,令我心中慌慌,实在是心有不安。想你为我付出良多,我却……哎……不说也罢。如颜,我请了**县里最善做衣的戴婆子和最会做鞋子的许婆子,为你做两身得体的衣裳。”言罢,就要喊人。 花如颜却拉了拉曲南一道手,道:“南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如颜却不想让你铺张浪费。如颜的换洗衣服够用,现如今又是内宅妇人,无需太多衣裳撑场面,倒是南一你,多有应酬,应该多做几套衣袍才是。” 曲南一面露不悦之色,道:“南一虽不是高官,只是**县里一个小小县令,但为你做两套得体的衣裳还是能付得起银子的。” 花如颜显得有些犹豫。她偷窥着曲南的脸色,见他真的不悦,这才道:“如此,如颜就谢过南一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曲南一的演技 ,花如颜的顺从让曲南一有了笑模样,道:“如此,甚好。”将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竹沥。 竹沥见花如颜点头,这才出门去唤两位婆子进门。 曲南一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松开花如颜的手,独自坐在胡凳上,冲着白草勾勾手指,示意白草将水果送过去。 白草站着没有动,脸色隐隐泛白,好像生了病。 花如颜见曲南一见此,瞪了白草一眼,柔声呵斥道:“还不快将水果送去给大人?!” 百草这才迈步走向曲南一,捧着装有水果的托盘,站在曲南一的身旁。 曲南一揪下一颗葡萄粒塞进自己口中。眯眼打量着屋里的三名女子。如果说,花如颜只是劫赈灾款的劫匪,那么她接近自己,只是想寻个灯下黑的庇护。但是,如果她是那所谓的神,她接近自己,想要对付的就是一定胡颜。马虎不得啊。曲南一担心胡颜,心中烦乱,但表面上却露出久违的标志性表情——笑吟吟。 戴婆子和许婆子在竹沥的引领下,来到花如颜面前,行了一礼,齐声道:“姨娘,日安。” 虽然花如颜戴着面纱,但曲南一保证,他真的看见花如颜的唇角一下子拉直了。 花如颜对两位婆子微微额首后,转向曲南一,娇嗔道:“南一还是出去的,你在这里,如颜怎好意思量身子?” 曲南一又揪了一颗葡萄粒扔进嘴里,目含戏谑,笑盈盈地道:“如颜何须避着我?”抬手指了指屏风,“若你实在害羞,就去那里好了。我道是喜欢隔着屏风看美人,美上加美。” 花如颜无法,羞涩地撇了曲南一一眼后,转身走到屏风后面。 二位婆子冲着曲南一福了福身子,随同花如颜一同走到屏风后,为其量体。 曲南一吃着水果,与白草搭话,一双眼睛却盯着屏风后的花如颜。他说:“白草平日里牙尖嘴利,今个儿怎么不吭声?” 白草淡淡道:“大人没有问话,白草只是一个下人,哪敢信口胡说?” 曲南一侧头,撇了白草一眼。他觉得今天的白草有些不同。 花如颜站在屏风后面,望着曲南一,打趣道:“南一可是相中我的房里人?若喜欢,送给南一暖床吧。” 白草的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地,喊道:“小姐,白草誓死跟随小姐,终身不嫁。” 曲南一讪讪道:“本官火力旺,何须别人暖床?如颜可不要多想。” 花如颜勾唇一笑,不再搭话。 曲南一看向白草。 白草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十分缓慢,好像被吓得不轻。 不多时,花如颜与两位婆子由屏风后走出。 戴婆子见曲南一坐等结果,便开口道:“真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这位姨娘的身子,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那小腰细得,真令人艳羡。大人,好福气啊。” 曲南一听明白了,戴婆子的意思是说,花如颜身上并无伤口。曲南一点点头,心中竟觉得十分失望。面上却笑盈盈地道:“甚好。” 许婆子道:“姨娘的小脚,大小正好,做出的鞋子,也定然精致好看。” 许婆子的意思是,那鞋子正是花如颜穿的,不大不小,正好。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有劳二位费心了。” 许、戴两位婆子,齐声道:“定当尽心。” 花如颜问:“可带了布料来?” 许、戴婆子微愣,一起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笑道:“此事,无需你费心,且看我的眼光如何,是否能让如颜满意。” 花如颜娇羞的一笑,点了点头。 二位婆子施礼后向外退去。 曲南一暗道:如果鞋子是花如颜的,她身上却没有伤,那只能说明,她是踩了他一脚的蒙面女子,却不是刺伤司韶的“神”。 不过,若花如颜有嫌疑,那么白草和竹沥都有嫌疑。不过是主犯和从犯的区别罢了。 曲南一心思百转,却只在弹指之间。 就在戴婆子和许婆子即将走出门口时,曲南一道:“二位,且慢。” 二位婆子回头身。 戴婆子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曲南一道:“既然今天是如颜大喜的日子,她的房里人也要打赏一二才是。就请二位,也给白草和竹沥量体裁衣、各制一双新鞋。” 两位婆子,齐声道:“诺。” 白草道:“白草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怎敢让大人破费?” 竹沥复合道:“正是这个道理。竹沥谢大人赏,却不敢受。” 曲南一笑盈盈地道:“怎么?大人我就如此穷酸,送出去的东西,都每人愿意要?” 花如颜道:“南一,你就别抬举她们了,没得惯坏了她们。” 曲南一目露狐疑之色,道:“我道是觉得奇怪,谁家奴婢受主子赏不是欢天喜地的接受,怎偏偏你这两名婢女,却推三阻四?就连你这主子,都从中做梗?” 曲南一这狐疑之色表露得恰到好处,令花如颜主动道:“如此,在推脱到显得不识抬举,你们且恭敬不如从命吧。” 白草和竹沥,齐声道:“诺。” 四人转到屏风后面。 白草突然转出,红着脸,羞涩道:“奴……奴想去一下茅房。” 花如颜点头:“速去速回。” 白草应道:“诺。”快步走出门外。 曲南一倒是不怕白草耍诈,脚的大小在那里放着,伤口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好了。若白草跑了,那他倒是可以立刻认定,白草有问题。 曲南一一把将花如颜扯入怀里,迫使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花如颜惊呼一声,单手撑着曲南一的胸口,嗔道:“南一,何以如此唐突?” 曲南一目光盈盈,柔声戏谑道:“何以算得上唐突?如颜难道不是我的人?”说着,手指抚上花如颜的后背,暧昧地摩擦着。 花如颜的脸一红,推拒道:“屋里,有人。” 曲南一暧昧地问:“在哪儿?为何我看不到?” 虽隔了两层布料,但曲南一仍旧能感觉得到,花如颜的肌肤紧致、细滑,并没有缠上布带,更没有刀伤。 曲南一心中有些焦躁不安起来,若花如颜是那个所谓的“神”。他对救出胡颜还有三分把我,若他连那个所谓的“神”都找不出来,谁又能确定胡颜被关在何处,是否无恙? 不自觉中,曲南一的眉毛微微皱起。 胡颜一直窥探着曲南一的脸色,见此,直接询问道:“南一,为何皱眉?” 曲南一回过神,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问道了一股子怪味,好像……血。”曲南一不死心,决定诈一诈。 花如颜突然脸色微变,忙站起身,垂头羞赧道:“南一勿怪,是如颜……如颜来了癸水。”说完,一头扎到床上,放下帷幔,不肯再出来。 曲南一有些哑然,望着这间熟悉的屋子,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虽希望花如颜有问题,这样他就不用背负那可怜的良心债。然,他终归念着花如颜的好,哪里真的忍心伤她自尊?曲南一心思微动,走到床边,道:“如颜,休要误会。南一喝得有些多,刚才实在是有口无心。” 花如颜在帷幕里面道:“南一,你回去吧。我今个儿身子不爽利,服侍不了你。你……你若无趣,可让白草过去服侍一二。” 曲南一招惹花如颜一个已经是头大如斗,哪里肯碰白草?当即道:“如此,你好生休息,我手边还有一些积压的案子,需去处理一番。” 花如颜道:“如此,甚好。” 曲南一回身,磨磨蹭蹭地走着,正好赶上白草回来。 白草低垂着头,也不看曲南一,吱溜一声钻进屏风后面。 竹沥由屏风后走出,站在床边等着花如颜吩咐。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转回身,笑吟吟地对竹沥道:“竹沥,你喜欢什么颜色,大可以对本官说说。” 竹沥甜笑道:“大人看什么颜色好,那便是什么颜色。竹沥只有欢喜的份儿,万万不敢挑剔。” 曲南一赞道:“呀,竹沥这只小嘴,真是甜呐。” 竹沥的脸色一变,惶恐地扫了花如颜一眼,忙垂下头,扮木讷样。 曲南一承认,他没安好心,就是想折腾折腾这一主二仆。曲南一见竹沥如此惧怕花如颜,便笑道:“如颜,你这两名婢女,倒是十分畏惧你啊。” 帷幔里,花如颜细声细语地道:“南一这是哪里话?我是主,她们是奴,她们自然要敬畏我们。” 曲南一见白草量完身子后,呵呵一笑,也不再逗哏,好严哄道:“如颜说得在理。你且躺着小憩一会儿。” 花如颜应道:“诺。” 曲南一走出花如颜的房间。 许婆子和戴婆子亦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走了出来。 曲南一拿眼一扫,见许婆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便道:“二位,随本官来,也给本官做两套精美的华服。” 婆子二人应道:“诺。” 曲南一留了心眼,将二人带出后院,来到县衙大堂,这才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如何?可探查出了什么异样?” 第四百四十章:谜团重重冲不破 ,戴婆子皱眉,表情有些诡异地道:“白草姑娘和竹沥姑娘身上都有伤。二人的后背、胳膊、还有大腿上,都有抽伤的痕迹。有些地方,搭手一摸就知道,都渗着血。”抬眼头瞧曲南一,“恐怕是……被打得狠了。” 曲南一微微皱眉,问:“她们三人的后背上,可有较大的刀伤?” 戴婆子道:“婆子摸了摸,并没有发现谁的后背上缠着布带。” 许婆子从袖口里掏出那只染了血的绣花鞋,递给了曲南一,道:“大人,此鞋子还请大人收好。” 曲南一接过鞋子,见目光落在上面,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婆子面露纠结之色,半晌才道:“大人,这双鞋子应该是被两个人穿过。” 曲南一抬头,看向许婆子。 许婆子道:“婆子做鞋子多年,最了解鞋子。鞋子是从来不会骗人的。每个人走路的时候,哪里用力较重、哪里用力较轻,鞋子可记得一清二楚。婆子刚摸到这只鞋子,就觉得不对劲儿。人走路时,怎么可能大脚趾和小脚趾同时用力?这只能说明一点……” 曲南一接话道:“这只鞋子,被两个人穿过?!” 许婆子点头道:“正是。” 曲南一呼吸一窒,忙追问道:“婆婆可知,那白草和竹沥的脚,谁与这鞋子更匹配?” 许婆子疑惑道:“奇就奇在这里。那鞋子,竟与两位姑娘的脚,都不大合适。” 曲南一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许婆子接着道:“若非要说这鞋子的大小还适合谁穿,依婆子看,倒是和站在大人身边,手中捧着水果托盘的白草,更为接近一些儿。只不过,她的脚比照起鞋子里的脚尖位置,要短一些,其它,倒是如出一辙的吻合。这也正是婆子不解的地方。” 曲南一暗自沉吟道:若鞋子是花如颜的,白草穿着自然不可能完全跟脚,所以,才会在踩到自己时掉落下来。如此说来,白草的武功应该不弱,简直堪称飞檐走壁,却一直装得不会武功,其目的值得人深思啊。 眼下,三个人都有嫌疑,却好似与那所谓的“神”毫无干系。然,曲南一不信! 若三个人都只是劫持赈灾金的人,为何行踪如此诡异?曲南一深知,有些异术不但令人迷失心智,还能起到很好的障眼作用。难道,自己与两个婆子都中招了? 这种感觉十分恐惧,就仿佛有一天,你突然知道,住在你家里的一位十分柔和的人,是个杀人狂魔,她不但对你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还偷偷将你的娘子藏起来,生死不知。 曲南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兴奋得令身体颤抖。 当务之急,他要一击即中,拿下那个所谓的“神”。 按理说,三个人中,花如颜的嫌疑最大,但是,经历了许多事后,曲南一发现,官场上的主谋与江湖中的主谋,不一样。官场上的主谋,往往是位高者;而江湖中的主谋,很可能是某个武功高强的无名小卒。唯一相同的是,黑手都喜欢隐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切齿偷笑。 若白草是“神”,为何会甘愿受花如颜的责打? 她难道不会反抗? 花如颜到底在这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是说,白草演技一流?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委屈求全? 竹沥呢,又是什么人? 曲南一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花如颜,以及……花青染。 或许,他可以通过询问花青染,得知一些答案。然,现在,他谁都不信! 曲南一心里明白,他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白草就是那个“神”的基础上。若白草不是,他这番设想就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且,这三个人的后背上,都没有明显的刀伤,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得拉着三个人,滚床上去,扒开衣服一探究竟?若是以前,曲南一定然就乐意玩这种游戏,现如今,胡颜生死未卜,他是没那个心情。眼下,只能盯紧这一主二仆,不敢露出端倪,怕她们狗急跳墙,伤了胡颜。能伤到大祭司的人,真的不多。需,谨慎对待。 思及此,曲南一决定想个办法,亲自去验看一番。 于是,他对两位婆子道:“二位婆婆辛苦,你们且回去裁制新衣和鞋子,明日本官会让李大壮送去银钱和赏银。” 二位婆子笑着齐声道:“谢大人。”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位婆子,道:“想必今日之事,二位会守口如瓶。” 两位婆子对视一眼,齐声道:“大人放心。” 曲南一微微额首,道:“回吧。” 两位婆子施礼后转身离去。 曲南一在大堂里来回踱步,越走越快,到最后,他突然站住,一锤手掌,咬牙道:“无论是与不是,先拿下再说!”转而目露纠结之色,摊开双手,苦笑道,“如何拿?” 这时,花如颜的声音响起,问:“南一要拿什么?如颜可否帮忙?” 曲南一的心脏突然蹦了一个高!落下时,差点儿摔了个稀巴烂。他看向门口,见花如颜竟带着竹沥和白草走进了县衙大堂。 三人,不知来了有多久?! 曲南一感觉后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以前不觉得,现在却越发觉得花如颜此人十分恐怖。当然,白草与竹沥也都非同一般。 曲南一此人,最善趋吉避凶,否则也不会只身一人来到**县,勾搭上潘太守,查出琼将军的罪证,然,这一次,为了救出胡颜,他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曲南一露出笑模样,随手将鞋子塞进自己的袖兜里,这才目露戏谑之色,意有所指地缓缓道:“我想送某人一样礼物,却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手。然,此事还真不能让如颜费心。”走到如颜面前,垂眸询问道,“身子明明不爽利,为何还要出来走动?” 花如颜迎视向曲南一的眼睛,突然冷了脸,怒喝道:“南一,你刚才手中拿着的鞋子,明明是我的,为何不肯如实以告?!你今天,又是为我裁制新衣、又要为我做鞋子,本就十分反常,如今又一个人站在这里嘀咕着什么‘先拿下再说’?!你且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如颜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误会,想要对如颜下手?!” 花如颜的态度咄咄逼人,曲南一心中惶恐,生怕她直接杀人灭口。每当被谁的武力值压制时,曲南一都恨自己为何不弃文从武?!这样,他可以直接拿下花如颜和白草,逼问出事实真相。相信以他的手段,二人必然会招。 只可惜,曲南一就是个战五渣。人家一根手指头,虽然不至于捅漏他,但一根肋骨啥的,想必是必须折的。 曲南一本想缓和一下情绪,但他在看见白草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他当即掏出花如颜的鞋子,狠狠摔在地上,吼道:“你半夜不睡,跑出去私会谁?!真当我曲南一可以头顶绿帽吗?!” 曲南一突然发飙,吓到了花如颜,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然后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只鞋子看了看,才道:“这……这鞋子……” 曲南一冷笑着嘲讽道:“别和我说,这鞋子不是你的!那晚,我在房檐上吹风,一不小心睡着了,你一身夜行衣由外回来,一不小心踩到我的腹部,留下了鞋子,你还有脸不承认?!” 花如颜气得不轻,身子都在颤抖,吼道:“南一,你怎能信口诬陷我的清白?!我虽不想成为你的妾,更想成为你的妻,但心知你心中无我,而我却非你不可,所以甘愿受了这些委屈,退而求其次,只想能跟在你身边便好。又怎会在半夜里出去做那苟且之事?!”捧着鞋子道,“这鞋子确实是我的,但……”转头看向白草,“如颜已经将此鞋子赏给了白草。” 袖子下,曲南一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他怕白草暴起伤人,心中暗自警觉起来。 不想,白草竟噗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就算主子给白草再大的胆子,白草也不敢半夜离开主子,一个人到外面做苟且之事。再者,奴就算有那狗胆,主子和竹沥也定然会发现奴不在了。奴一直侍奉主子,可从未离开过!求主子明鉴呐!” 花如颜将鞋子砸在白草的脸上,喝问道:“那这鞋子,是怎么回事儿?!” 白草红着眼,哽咽道:“这鞋子是主子赏给奴的,奴不舍得穿,便收了起来。前段时间,奴的妹妹找到奴。奴想着,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见妹妹,这样才不给主子丢脸。这才穿着这双鞋子去的。结果,鞋子不跟脚,总掉。妹子看见,就说她的鞋子有些挤脚,要和奴换。奴原是不肯的,但……但见妹子是真心喜欢主子的这双鞋子,才和她换着穿的。”抬头,怯生生地看向曲南一,“大人,奴的妹妹从小被高人带走,说她是有大造化的。奴的妹妹会武功,想必那晚她踩到大人,是因要来县衙后院看奴。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她吧。奴在这里,给大人磕头了!”说着,咣咣咣,连磕了三个头给曲南一。 曲南一对白草的话保持怀疑态度,但却没找出她话中的漏洞,于是道:“你妹妹如今在何处?她可是与你长得很像?” 白草道:“奴的妹妹行走江湖,素来来去无踪。她能认出奴是姐姐,还是因为奴陪伴主子上街,被她看见了。对了,奴那妹妹的眼睛,与奴倒是有八分相似。” 曲南一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他心里想着许婆子的话,看向白草的后背,突然上前两步,一脚踹向白草的后背,怒道:“大胆叼奴!” 白草尖叫一声,趴在了地上,勉勉强强爬起来,抱着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曲南一吼道:“你可知,你险些害了如颜!如颜的鞋子,也是你能轻易与人互换的?!” 白草因抱着身子,手腕处露出了淤痕。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问道:“你那胳膊,是怎么回事儿?!还说没有半夜出去做苟且之事?!”眼下,他不能质问白草是否刺伤了司韶,怕逼得她狗急跳墙,对胡颜不利。但若让他退开,不摸清楚真相,他又怕耽搁了救出胡颜的时机,当真是……步履艰难。 所以,他干脆一脚踹在白草的后背上,看看她的后背到底有没有刀伤。若有刀伤,就算她缠再多的白布带,也会渗透出来。曲南一自问,刚才那一脚颇得胡颜真传,一般人是架不住的。 白草痛得脸色惨白,一副恨不得昏过去的模样,却是捂着胳膊,偷偷撇了眼花如颜,忙低垂下头,不敢再看。 曲南一从白草的这眼中,看到了恐惧。于是,他也转头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只好开口道:“南一无需多问,那伤是我抽的。这两个贱婢,若不整治一番,只怕带出去就带不回来了。一个个儿的,竟知道勾搭男人了!”花如颜的眼中划过戾气,仿佛白草和竹沥勾搭男人,是多么罪不可赦的事儿。 曲南一垂眸看向白草,见她后面上仍旧清爽干净,但裙摆的大腿位置,却隐隐渗出一些血痕。 曲南一觉得,封云起不至于不分后背和大腿。 许,今天真是他太过疑神疑鬼。然,他终归不太放心。 曲南一又看向竹沥。 竹沥倒也乖觉,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人饶命,奴再也不敢去看其他男子了。” 曲南一的嘴角抽了抽,瞧竹沥这话说得就好像他嫉妒似的。曲南一再次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戴着面纱,倒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见她微微垂着眉眼,看向竹沥,道:“你们若再起别的龌龊心思,休怪我不念及主仆之情,将你们卖了!” 白草和竹沥吓得不轻,忙磕头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曲南一的视线在竹沥的后背上一扫,倒也没再试探。毕竟,竹沥脚大,穿花如颜的鞋子,会将她的鞋子顶坏。从鞋子的样子上看,没有被顶的迹象。所以,竹沥不可能是“神”。至于白草,她后背无伤,脚又偏小,也不可能是“神”。花如颜,哎……也不是。 难道,白草的妹妹才是真正的“神”? 这**县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 一号人物,他竟然不知道。凭借直觉,曲南一觉得白草在说谎,却抓不到证据。 第四百四十一章:白草暴露 ,曲南一感觉十分挫败,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本官还有事要处理。” 花如颜却是站着没有动。她看向曲南一,犹豫道:“南一,你……你是否觉得我责打婢女,太过狠毒?” 曲南一正在心烦,哪里耐烦应对花如颜的问题,但是却不得不装出柔和的样子,道:“下人犯错,自然要责罚,否则无规矩不成方圆。” 花如颜瞬间展露笑颜,一副有你懂我,我很幸福的模样。 曲南一弯下腰,伸出手,一手一个搀扶起白草和竹沥,道:“起来吧。”手下的触感,令曲南一暗自心惊。白草的身上,竟全是汗水。在他的触碰下,竟在微微颤抖。 白草和竹沥同时发出倒吸气声,好像曲南一捏疼了她们的伤口。 曲南一关心地问:“怎么,你们的胳膊上有伤?” 白草垂眸不语。 竹沥将手背到身手,摇头道:“没……没什么。” 曲南一回头看花如颜。 花如颜正皱着眉,见曲南一突然回头,忙展开额头,微微一笑。 曲南一发现,花如颜此人表里不一,看似心善,实则…… 曲南一转回头,对白草和竹沥道:“你们二人虽受了责罚,但还需尽心尽力服侍主子,不可生二心。” 白草和竹沥齐声道:“诺。” 曲南一道:“都退下吧。”转头,对花如颜柔声道,“我的后宅里没有其她女子,还需你多多费心。” 花如颜动容道:“南一,你且放心,我必不负你。” 曲南一微笑额首。 花如颜依依不舍地向外走去。竹沥紧随其后。白草捡起鞋子,也跟了上去。 曲南一道:“且慢。” 三人停步。 曲南一冲着白草伸出手,道:“这只鞋子,留给本官。” 白草微微一愣,随即询问道:“为何?” 曲南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主子要一只鞋子,你竟问为何?白草,谁给你的勇气?”说着,转头去看花如颜。他就是要让花如颜收拾白草。若白草被收拾得狠了,她那所谓的妹妹,不知会不会来报仇? 果然,花如颜皱眉道:“白草,太没规矩!” 白草立刻跪在地上,道:“是奴婢的错。”双手奉上鞋子。 曲南一接过鞋子,道:“你的妹妹,踩了本官一脚,原本也没什么,但本官代表的是天家威严,不容尔等如此轻贱!” 白草吓坏了,忙俯下身子,磕头道:“饶命!大人饶命!” 曲南一问:“你祖籍何处?” 白草的身子一僵,眼泪瞬间流淌出来,哭喊道:“大人,主子,求您绕过奴的妹妹吧。奴,做牛做马……” 曲南一打断白草的话,直接对花如颜道:“如颜,这后宅的规矩,你要好好儿教教她。一个下人,胆敢将你赏赐的鞋子与她人对换,若那人是江洋大盗,你就百口莫辩!” 花如颜垂眸看向白草,冷冷道:“是!大人教训得是。如颜会严加管教的。”说完,对着曲南一微微额首,带着竹沥走出了大门。 白草见此,只好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跟了出去。 三人都出去后,曲南一揉了揉眉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走到大门前,倚靠在门框上,望着风卷舒云,心中没有觉得一丝的轻松、惬意,反倒充斥着满满的紧张与不安。不知封云起和白子戚那边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心痛地承认,这些可恨的情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比他这个战五渣有用。 曲南一苦涩地一笑,感觉自己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他的视线从天空滑落,一点点垂到地上。突然,他的眸子颤了颤,定在脚前的一点,看见地上有一个模糊的痕迹,好像……是血! 他转过身,看向大堂地下。 地上,有几个小小的血印。 血印不大,就像饺子的样子。每个血饮的间隔,都十分均匀。因为,那是……走路时留下的血脚印! 曲南一的眸子突然缩了缩。 血脚印的起始位置,正是白草跪下的地方! 她的脚趾尖,为何受伤?!怎会流下血?!难道说……她砍掉了自己的脚尖?! 曲南一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草不知,他为何攥着鞋子不放,许是露了怯,才掩人耳目,才借着去茅房为借口,砍掉了自己的脚趾尖,然后进行特殊包裹,不让其露出鲜血,企图瞒天过海。结果,在曲南一的一番折腾下,终是溢出血,湿了鞋子,染了地面。而她后辈处的伤口,没准儿也是用薄而不透的东西包裹了起来,所以才没有渗出血。 有些事,虽然曲南一仍旧想不透,例如白草如果是“神”,那么花如颜是谁?但他十分清楚明了地知道,他刚才使劲儿折腾白草等人,还是做对了。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忙掏出帕子,用力蹭了蹭白草的血,让后将帕子折叠好,收入袖兜。又打来水,将地上的血脚印擦洗干净,这才快步走出县衙大堂,真奔白子戚的“济心堂”。 如果封云起和花青染在“白骨枯门”发现胡颜,自会救她。不过,他却觉得,希望不大。倒是白子戚那里,可能有所发现。以胡颜的能耐,若非再次中毒,怎会轻易遭人黑手?! 事情,还是应该从白子戚那里查起。或者说,他需要去通风报信。十分悲哀的是,他确实需要一个孔武有力的人为自己震场子。 至于白草,他还是要冷静处置,若白草不是那个所谓的“神”还好,若是……还是暂不打扰为妙。否则,胡颜不保。这个时候,他真是迫切希望封云起能恢复内力。最起码,可以与白草一战到底。事到如今,他对白子戚与花青染都保持怀疑态度,唯有一个屡次伤害胡颜的封云起却成了可以信任的同伴。真是……事情朝夕变化,何止可笑二字能形容得了?看来,要对对付白草,不但要使用手段,还得招回展壕和搜侯。 曲南一折返到后院,见一衙役酒醒,便对其道:“有人送本官一只猴子,名曰‘抬金’,跑到了花云渡里,你去寻来。寻到后,去济心堂找本官。” 第四百四十二章:急奔救美 ,花青染赶到“济心堂”时,白子戚正在翻看米虎的东西。 花青染找到白子戚,直接询问:“可有进展?” 白子戚扔下米虎的包裹,冷冷道:“老大夫说,那解药方子是米虎给的。米虎今早起来,便不知所踪。他住在这里,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一一个包裹,却是……空的。” 白子戚的眼里充满怒火与狠厉,仿佛恨不得将米虎碎尸万段! 米虎何其大胆,竟敢借他的手,伤害胡颜?!若让他抓到他,必定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花青染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个米虎嫌疑最大。” 白子戚看向花青染:“道长可能找到米虎?” 花青染道:“若有米虎的一件贴身衣物,或许可以一试。” 白子戚抓起包裹皮,塞给花青染:“只有空包裹。” 花青染皱眉:“姑且一试。”将包裹皮扔到几上,手指一弹,弹出一个小火球,落在包裹皮上。包裹皮燃烧而起,化作一团黑灰。 花青染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黄纸,将其撕成蝴蝶的样子,托在左手手心,咬破右手食指,用血在蝴蝶后背上勾画出一个符咒。然后用受伤的手指,沾了沾黑灰,为蝴蝶点上两只眼睛。 花青染画完后,冲着纸蝴蝶吹了一口气。 纸蝴蝶的翅膀动了动,似乎要飞。 白子戚急切地询问道:“可是成了?” 花青染嘘了一口气,掏出帕之擦了擦头上的汗,点了点头,唏嘘道:“我画符百之九十九都成不了,唯有此符,成了。” 白子戚看向花青染的眼神瞬间变得怪异。 花青染自觉失言,忙闭上了嘴。 白子戚道:“我们去寻他!” 花青染额首。 “济心堂”门口,封云起与曲南一走到一起。 二人同时张口问:“如何?” 话一出口,便知对方那里没戏。 二人也不废话,直奔“济心堂”内,却被一位小童告之:“曲大人、封公子,我们东家说,若二位寻来,便让小的代为转告,东家与花道长去寻米虎了。” 二人出了“济心堂”,站在大门口,表情都有几分茫然和焦躁不安。 看来,问题确实出现在“济心堂”里。 封云起沉声道:“各自去寻。”说完,转身便要走。 曲南一突然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腕,道:“且慢,有事问你。” 封云起回头,看向曲南一。 “济心堂”门口人来人往,有人看见二人如此亲密,不免指指点点。 封云起与曲南一异口同声地吼道:“滚!” 吓得那些人缩起脖子,一溜烟地跑了。 封云起道:“有事便说,无需拉手。”用力,扯回自己的手。 曲南一问:“若再让你看到那自称为‘神’的女子,你可认得?” 封云起笃定道:“单看眼睛,必认得。” 曲南一在自己的手心击了一拳,扬声道:“好!” 封云起立刻追问道:“可是有所发现?” 曲南一神秘道:“我怀疑,那女子,便藏身在我的后宅里。” 封云起眸光一凛,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压低声音道:“你若恢复内力,我们或许可以一探。现如今,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封云头道:“你先回去,留心那女子的动向。若阿颜是被她关押起来,她总要寻个时间去巡视一二。届时,你……哎,算了,你就算想跟,也跟不上。司韶都险些死在她手上,你更是危险。” 曲南一觉得,他被情敌鄙视了。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却辩驳不出一句话。 封云起道:“我们就此别过,若有风吹草动,便到司韶家里留话。” 曲南一询问道:“你要去哪儿?” 封云起眯眼看了看天,道:“我有些旧部在这附近任职,手中尚能调动一些人马。” 曲南一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你且带人来围攻县衙,务必要先将那女子抓住,严刑拷打。” 封云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曲南一,道:“一百人,想拿下司韶都难,更何况是那自封为‘神’的女子?” 曲南一哽了一下。 封云起接着道:“你觉得那女子绑了阿颜的机率有几层?” 曲南一沉吟道:“此事说不准。看白子戚和花青染的意思,米虎此人嫌疑最大。但眼下局势混乱,不敢断言,米虎是不是白草指使的。” 封云起挑眉:“白草?” 曲南一皱眉:“对,白草。我怀疑她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神’。只不过,她后背无伤。” 封云起疑惑道:“无伤?我明明砍伤了她的后背。当时,血流不止。”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此时,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怀疑,她处理伤口得当,许有些我们不知的手段。据她所言,她有个妹妹,是武林人士,与她长相十分相似,尤以眼睛为最。此话,我却是不信的。就算白草不是所谓的“神”,怕也不是什么清白之人。只是此事牵扯到花如颜,以及……花青染。待你看过她的双眼后再说。” 封云起目光沉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曲南一瞪了封云起一眼,道:“我知!” 封云起微愣,随即赞道:“曲大人这一眼,当真是风情万种。”言罢,转身,捂住伤口,走了。 曲南一望着封云起的背影半晌,才吐出三个字“狗东西!” 实心眼的衙役跑到花云渡,寻到福管家,声称曲大人的一只猴溜进了花云渡,闹着要搜搜看。 福管家自然不肯。 衙役便道:“不行啊,大人还在济心堂等着猴呢。” 福管家知道曲南一与花青染关系不错,也不好直接不帮这个忙,便道:“你且站在院子里喊喊吧。” 于是,风云渡里就听见衙役大声喊道:“抬金!抬金!” 展壕和搜侯听到二人对话,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怕是事情有了变化,大人让他们抬金走人。 院子里,有衙役吸引着福管家的视线,聒噪着他的耳朵,正好方便展壕和搜侯方便行事。二人抬起一箱金子,悄然溜出了花云渡。 待将金子藏起后,这才赶赴济心堂,懒懒地蹲在墙根脚下,就像一般的闲汉一般说笑着,看起来毫不起眼。 曲南一一直等在济心堂,见到二人后,便走过去,装出十分随意地样子,询问道:“你们此番前来,可带了‘裂土’?” 展壕仰头笑道:“带了。” 曲南一唇角勾起,眯了眯眼睛,狠厉道:“你们将那箱子装满石头,布置上‘裂土’,本官要送那盗匪一份大礼。” 展壕和搜侯憨憨地傻笑着。 曲南一扔下一块碎银子,又道:“此事成后,你们二人回县衙去监视那一主二仆,她们若有动作,搜侯远远跟着就好,展壕等本官回来。” 二人都伸出去抢那银子,最后银子落入展壕手中。二人忙对曲南一作揖。那动作半生不熟,格外搞笑。 就算有心人在监视曲南一,也看不出,搜侯与展壕会是十二生肖中的两人。 伪装,是常态。 百里非羽一个人在艳山脚下,嘟囔道:“都说这里有地洞,怎就找不到?哎,问问冰坨坨具体位置好了。”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继续在艳山脚下转悠着。 日头晒得他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像一只被蒸熟的青蛙。 百里非羽也不知道自己绕着艳山走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非要救出那个恶婆娘。就算她对他不错,帮他打架、替他报仇,可那是她自愿的对不对?他又为何如此不辞辛苦,为她疲于奔命?若找到她被困的地洞,能偷偷放出她还好,若那里有人把守,他岂不是小命不保?思及此,他脚步微顿。随即,却又继续前行。 他也是自愿的。 这事儿,没地方讲道理去。 冥冥中,好像有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他和胡颜。他隐约感觉得到,若他不去救她,他会后悔一辈子。 百里非羽不知道司韶在胡说八道,凭借着信念,撑着虚弱的身体,在艳山脚下挪动着步伐。直到,他再也走不动,脚尖踢到一块凸起的数根上,身子前倾,直接跌入两此高的绿草里。 不想,那长草后竟是镂空的! 百里非羽只觉得身子一翻,一路滚进洞穴内。他以为自己掉进了深坑里,又瞬间脑补出了万丈深坑这样的字眼,当即扯开嗓子没命地嚎叫起来:“啊!!!” 黑衣人已经褪下了裤子,正压向胡颜。 百里非羽的惨叫声突然响起,让他一惊,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东西,也瞬间软了下去。 黑衣人一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以不可抵挡之势砸向自己,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百里非羽撞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百里非羽的这个人肉武器,在慌乱中问候了虎米的小弟弟。虎米发出一声惨叫后,再也没了动静。 百里非羽的跌入,让胡颜瞪大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何为……惊喜。 看来,人生处处是转折,峰回路转又可嘚瑟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胡颜得救 ,百里非羽觉得身体很痛,却又说不上哪里最痛。他在松软的地上躺了半晌后,这才有力气爬起来。 洞穴里黑漆漆的,他感觉到了恐惧。一种不知道哪里是哪里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掉进下来时,似乎撞到一个活着的东西,因为那东西曾发出一声尖叫。但因整个过程他实在太紧张了,所以有些不敢确定。 百里非羽用脚在地上划拉着,试探着周围的地势。他可不想再跌进更深的地方。 胡颜看得见百里非羽,却因被封了全身各大穴道而不能开口提醒,只能看着他像个盲人一般摸索着。 胡颜心中纳闷,百里非羽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黑衣人就躺百里非羽的身后,看样子是被他砸晕过去了。若她能出言提醒,一定会告诉百里非羽,直接杀了那人!可惜,她不能。 若说有什么是胡颜不能接受的,那便是……百里非羽的性命出现威胁。 然,很多事情是你越害怕越要面对的。 命运那个-操-蛋-玩-应儿,就喜欢和她作对! 胡颜眼见着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由后背拔出一柄银两的匕首,一步步逼向百里非羽。 胡颜,目次欲裂! 与米虎对她下毒、将她掠来、欲强行侮辱等事相比,胡颜更恨米虎对百里非羽拔刀! 一种无法言明的怒火,在她的胸腔里翻滚。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根血管,都在拼命挣扎着;每一滴血,都在用力冲击着!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失去冷静,做出一些不可挽回之事。然,她不在意。尽管她找到了封云起,变得惜命,但这百年来,她活得已经够久了。久到,她看淡了生死,却看不破! 百里非羽在最初的恐惧过后,心中平静了几分,便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喊道:“恶婆娘?恶婆娘,你在不在?” 胡颜心中暗道:我在这儿,不用怕。 黑人上前一步,匕首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阴冷的银光。 胡颜的唇角缓缓溢出粉色的血,在心里不停呐喊着:给我一点,只要一点时间,我愿意用十年性命去换! 百里非羽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骂道:“都怪那个司韶!非说恶婆娘在地洞里!地洞你姥姥!” 米虎的匕首一顿,停在了半空中,却突然用力,刺向百里非羽的后背! 胡颜突然跃起,揽住百里非羽的腰,攥住那把匕首。 米虎大惊。 百里非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胡颜一口血喷出,飞溅到米虎的眼睛上。同时,手指用力,扯飞了匕首,用染满血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符咒就像萤火虫首尾相连,微微发亮。 胡颜一挥衣袖,那符咒直接笼罩在米虎身上。 米虎惨叫一声,滚在地上。 百里非羽听见惨叫声,下意识地要回头去看。 胡颜却不让他转身,而是道:“是我。” 这时,百里非羽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隐隐能看见胡颜的样子。 他瞪圆了猫眼,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胡颜手指一弹,一个盈盈发光的小球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小球震动了两下,竟伸出两只虚化的翅膀,变成一只蝴蝶,带着荧光,向洞口飞去。 胡颜虚弱道:“跟着它,出去。” 百里非羽问:“那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走?” 胡颜浅浅一笑,道:“我在捉虫。” 百里非羽瞬间怒不可遏:“爷到处寻你,你倒好,在这里捉虫玩?!哼!”一甩衣袍,随着那只蝴蝶往洞口走去。 胡颜望着百里非羽的背影,勾唇一笑,身子一软,躺在了地上。 她不能让百里非羽带自己出去。若遇见强敌,她保不了他。他一人独行,倒是比与她一起安全得多。她不敢确定,这附近有没有米虎的人。 胡颜相信,待百里非羽寻思过味来,定会带人来寻她。 她就在这里等着吧。 眼前一阵阵发黑,胡颜终于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 在彻底失去意志之前,胡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早已是一个需要倚靠别人性命才能赖以活下去的可怜人,又上哪里拿出十年性命去还愿? 她,会不会就此沉睡,与世长辞? 百里非羽从地洞里钻出来,竟看见白子戚和花青染正要往地洞里钻。 三个人视线相对,皆是一惊。 百里非羽更是脚下一滑,差点儿掉回洞穴里去。幸好白子戚眼疾手快,一把攥住百里非羽的手,将他拉了上来。 那只引路的小蝴蝶,在遇见阳光时,瞬间消失不见。地上,滴落一滴粉色的血。 白子戚与花青染,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非羽气哼哼地道:“爷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爷告诉你们,不用急着去找那恶婆娘了,人家在地洞下面逍遥快活呢!说什么捉虫儿,我看是捉男人那根虫儿呢!”她以为他没听见?!洞穴里明明有男人的苦痛嚎叫声。想来,那个被他砸昏的男人醒了过来,因痛得受不了,才嗷嗷直叫。 白子戚微微皱眉,问:“你可看清楚了?” 百里非羽翻个白眼,怒声道:“有啥看不看清楚的。那恶婆娘好得很,还能抱着爷的腰,轻薄爷呢!真是……不知检点!”一想到她在地洞里与其他男子鬼混,他就怒不可遏,说出口的话,自然是刺儿上带毒。 花青染探头看向百里非羽的后背,眸子突然缩了缩,道:“有血!”说完,弯下腰,跳进洞穴。 白子戚紧随其后,进入洞穴。 百里非羽微愣,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果然看见他的后腰处有一大片的湿润痕迹。明明是淡粉的颜色,却令他触目惊心,痛得整颗心都要碎了! 他竟知道,这就胡颜的血! 为何知道?从何知道?他……不知。 百里非羽突然觉得头痛难忍,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尝试着放缓呼吸,待那份要命的痛感过去后,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想站起身,却只能坐在地上。这糟糕的身体!百里非羽愤怒地扯了一把草,刚要往地洞里钻,却两眼一翻,昏死在了草地上。 一进入地洞里,白子戚便脱了外袍,用火点燃照亮。 火起时,白子戚和花青染看见胡颜就像一只残破的娃娃,躺在地上。她的裙子被撕裂了,一双莹白如玉的大腿上布满了淤痕,还有……血迹。 白子戚只觉得一种无法形容的痛,瞬间扼住他的呼吸!他想要靠近,却……不敢。他在怕,怕胡颜真的出现意外,怕自己摸不到她的脉搏,怕……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花青染的手指在慢慢收紧,一种毁天灭地的恨,在他的胸腔里碰撞。他想杀了那个欺辱胡颜的人,然后凌虐他的魂,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火,灭了。 花青染突然发出一声低笑,诡异得令人胆颤。 他道:“子戚,你带姐姐先走。” 白子戚意识到,花青染这是又犯病了。他不知花青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却知,他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人。一位是道貌岸然、慈悲心肠的青道长,一位是心思诡谲、举止顽劣的小童。 白子戚并不关心花青染要做什么,大步走到胡颜面前,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脉搏。胡颜的脉象虽然微弱,却还在跳动。 白子戚松了口气,这才将胡颜小心翼翼地抱起,一步步向着洞外走去。 花青染在地洞里转了一圈,不见米虎,却发现了其他出口。手心里拖着的那只纸蝴蝶突然燃烧而起。花青染冷哼一声,甩手,扔掉纸灰,大步去追白子戚。 他出了洞口,一眼便看见百里非羽倒在脚边,而白子戚抱着胡颜正往前走。 花青染的眼睛一转,喊道:“子戚,且慢。” 白子戚回头,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道:“姐姐的样子,像是被符咒反噬,需真气修养。子戚身上戾气太重,对姐姐恢复不利。不如将姐姐交给青染。”说着,脱下外袍,大步走到白子戚面前,用外袍包裹住她的身体后,就要将其抱进自己怀里。 白子戚虽不知花青染所言是真是假,但他身上却是戾气太重,他自己是知道的。再者,花青染乃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若花青染有能力帮胡颜恢复身体,他又岂会在意什么男女有别? 白子戚将胡颜交到花青染的怀中。 花青染抱着胡颜,吸了吸鼻子,竟说了句:“姐姐好可怜。” 白子戚真想一巴掌掴在花青染的后脑勺上!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简直……简直就是不懂事儿的小屁孩! 白子戚后悔了,不应该将胡颜交给花青染。 花青染见白子戚冲着自己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抢回胡颜,当即抱紧胡颜撒腿便跑,口中还喊道:“百里非羽就在地洞门口。你要是扔下他,姐姐醒来会发怒的。” 白子戚收回手,骂了声:“无耻!” 骂是骂,但白子戚知道,花青染所言非虚。 刚才,百里非羽一出洞口,就数落胡颜的不是,看样子,是胡颜刻意误导他,并将其气走。若说胡颜没有苦心,他是不信的。在胡颜无法自保的情况下,却宁愿将百里非羽气走,也不想拖累他。单是这份感情,就令人心惊不已。 白子戚走地洞前,垂眸看着百里非羽,眼中杀意森森。却,还是弯下腰,抱起百里非羽,大步去追花青染。 第四百四十四章:失身了? ,花青染抱着胡颜直奔花云渡。 白子戚无法,只好抱着百里非羽尾随而去。 半路上遇见封云起在带兵搜查。 封云起一见到胡颜的样子,当即大步走过来,拦住花青染的去路,伸手想要抚摸胡颜的脸。只是那手抬起后,却颤抖得厉害。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便停下脚步,围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原本围在胡颜身上的衣袍,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条*的小腿。 人群,哗然。 封云起的眸子一凛,当即喝道:“人盾!”伸手,脱下自己的黑色外袍,盖在胡颜的腿上。白色的内袍上,已经染满了暗红色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士兵们忙跑步上前,背靠背站好,用身体将胡颜护在中间。 封云起看向胡颜,见她尚有呼吸,心下稍安,当机立断对花青染道:“去司韶家,阿颜经不起折腾。” 花青染还想说些什么,封云起却一台手,道:“无需多说。救人要紧。” 在强横的封云起面前,花青染又不能抱着胡颜就跑,只能调转方向,去司韶家。 白子戚抱着百里非羽,尾随而至。 士兵们亦一路护送到司家。 司家门前、 封云起拍了拍韩校尉的肩膀。 韩校尉眼圈一红,抱了抱拳,带领人走了。 封云起转身,甩开大步冲进胡颜房里。 百里非羽的房内。 白子戚将百里非羽往床上一扔,就要去看胡颜。 百里非羽却在这时醒来,揉着胸口骂道:“好你个白子戚,你想趁着爷不设防,摔死爷吗?” 白子戚不搭理他,大步冲向胡颜的房间。 百里非羽坐起身,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愣了一会儿神,突然跳下床,奔向胡颜的房间。 司韶的房内。 司韶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叮当立刻劝道:“主子,你不要动,小心伤口又出血。” 司韶哪里肯听叮当的话。他用手支着身体,一点点坐起身。 叮当要去搀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 司韶废了很大劲,终于坐起身。整个人虚得不行,不停喘着粗气,仿佛随时会昏厥。 叮当跺脚道:“主子主子,你何苦这么折腾自己?!你若实在担心小姐,叮当去看一眼就好。” 司韶道:“取衣袍过来。” 叮当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听话地去取衣袍。 胡颜房里。 花青染坐在床边,将手放在胡颜的脉搏上,沉吟不语。 封云起站在床头处,望着昏睡不醒的胡颜,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恨自己无能为力”! 白子戚大步走到床边,问花青染:“如何?”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擅号脉。” 白子戚一把攥住花青染的衣领,将其拉起,十分粗鲁地往旁边一推,自己坐在床边,开始为胡颜诊脉。 花青染抚了抚衣领,倒也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样子,而是接着道:“青染怀疑,胡颜一直昏迷不醒,应该是被符咒反噬了。” 白子戚看向花青染,站起身,让位置主动让开。 花青染施施然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再次探向胡颜的脉搏。 封云起问:“如何?” 花青染道:“她确实中毒了,但青染不善解毒。” 封云起扯着花青染的衣襟,将他一把薅了起来,对白子戚道:“子戚,你去看看。” 白子戚沉着脸坐下,继续为胡颜诊脉。 封云起看向花青染,沉声警告道:“不要捣乱。” 花青染突然咧嘴一笑,道:“你们都好生无趣呀,还是姐姐好玩,可惜姐姐一时半刻也醒不了。”说着,一巴掌拍开封云起,抚了抚胸前褶皱,皱眉道,“你手真脏。” 这时,百里非羽由屋外冲到胡颜床边,看见她鲜血淋淋的手,竟觉得心脏剧痛!他捂着胸口倒退一步,好不容易才站住。他脑袋一热,竟不管不顾地掀了围在胡颜身上的两件衣袍,想看看她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伤。 衣袍落地,胡颜那一双美腿暴露在众人眼中。然,每个人看见的都不是美色,而是……心痛。 白皙如玉的大腿上,不但有淤青和掐痕,还有数不清的擦伤和划痕,以及……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粉色,就像一朵娇艳的画,却生生刺痛了每个人的眼!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静得可怕。 若有针落下,落得一定不是地面,而是插在了心上。 司韶在叮当的搀扶下,步伐艰难地走进胡颜的房间。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对,不对劲。太静了,静得令人恐慌、害怕。 司韶很想问问,怎么了?胡颜怎么了?是不是找到她了?然,这一刻,他竟……不敢问。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尖刀,卡在他的喉咙上,让他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与其说喉咙痛得厉害,不如说心痛得厉害。 司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再也没有人会骂他是小混蛋;他怕,再也没有人会在暴打他一顿后,逼他好好儿练功,否则还会暴抽他一顿,让他知道抽比打更疼;他怕,再也没有人刻意用筷子擦过盘子边,引他吃下最讨厌的红烧肉;他怕,他……受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司韶终是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司韶发出的声音就好像紧绷的弦,一开口就变得调儿,带着令人心酸的破音。 没有人回答司韶的问话。 叮当扶着司韶上前三步,抻长了脖子看向胡颜。当她看清楚胡颜的惨样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韶的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拧碎了一般,若非心底还存着一丝期盼和执念,他恐怕已经痛死过去。 司韶反手攥住叮当的胳膊,无意识地用力掐紧,唇动了两下,才勉强挤出声音,询问道:“她怎么了?说给我听。” 叮当望向司韶的眼睛,发现那里面竟然好像两谭灰色的琥珀,满满的……都是泪水。是的,不能颤、不能晃、不能荡,否则,眼泪便会流出。 叮当瞬间红了眼眶,流泪道:“主子,你不要急,小姐……小姐应该还没有死。” 司韶的眸子一锁,突然收紧手指。 叮当惊呼一声:“啊!” 司韶的身体轻颤。他干脆一把推开叮当,蹒跚着,摸索向床。 叮当忙上前两步,重新搀扶住司韶的胳膊,快语道:“小姐没事儿,奴看见小姐的胸口是起伏的,她还有气儿。不过,小姐的右手上又道很深很深的口子,都见到白骨了。小姐的裙子裂开了,亵裤没穿,大腿……大腿有血!是……是血吧?怎么是粉色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割腐肉 ,司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到了床上。 花青染怕她压伤胡颜,直接扯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人又提了起来。 司韶忽然不觉,继续前行,摸向胡颜。那副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的样子,不知刺痛了多少人心。 司韶单膝跪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胡颜的手,他一直处于崩溃状态的大脑竟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叮当,看看,她还有什么伤?” 叮当继续看了两眼后,回道:“主子,小姐的脚底板都是烧伤,好多血泡都破皮了。” 司韶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好像要晕倒。他忙咬着舌尖,迫使自己清醒。他深吸一口气,道:“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布和上好的金疮药。再取来一套干净的亵衣亵裤。” 叮当应道:“诺!”随即却皱眉道,“家里没有金疮药和干净的布了。” 司韶道:“去买。” 叮当咬唇,纠结道:“没……没银两了。” 司韶的眸子轻颤了一下。 白子戚站起身,道:“我去取药,你们照顾好她。” 白子戚话音未落,曲南一已经冲进了屋内,并大声喊着:“有药!” 曲南一所言不虚,他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双手还各自拎着两个食盒。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作响。 他一口气冲到床边,一眼便看见胡颜的凄惨模样,身子竟然一震,手中的食品脱手而出,直接掉向地上。 花青染与白子戚同时出手,一人接住一个食盒。 二人将食盒展开,发现里面装着很多的瓶瓶罐罐,以及一套银针。 那些瓶瓶罐罐上挂着小木牌,皆写着药名和用途。 白子戚挽起袖子,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对叮当道:“还不去烧水?!” 叮当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曲南一回过神,十分冷静地解下背上的包裹,放到几上,打开。 包裹里,不但有各种名贵的草药,就连有些年份的人参都有五根。 曲南一对白子戚道:“看看这些人够不够,若够,我再去取。” 白子戚微愣,面露不解之色。这曲南一向来牙尖嘴利,今天怎么还说不明白话了?他想说得是,“看看这些药够不够,若不够,我再去取”吧? 曲南一却没有认识到他在胡言乱语,又说了一句:“阿颜需要照顾你。” 白子戚已经可以肯定,曲南一说得是,“阿颜需要你照顾”。他垂眸,捡了一些草药,交给花青染,道:“三碗煎成一碗。” 花青染也不推脱,点了点头,将草药放到一边,去司韶的房里寻煎药锅。 白子戚这才看向曲南一,道:“曲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曲南一点点头,转回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胡颜的脸,感受到她的体温,这才将那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轻轻松了一点。脑子,终于可以稍微正常的运转了。 白子戚扫了眼曲南一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实则,他有些诧异曲南一是从哪里搞来得这些名贵草药,但这个想法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甚至都没留下痕迹。眼下,他只想着如何才能救胡颜。 白子戚自从被米虎坑了一把后,现在是草木皆兵,对谁都不放心,于是对百里非羽道:“你去厨房看看,尽快将热水端来。” 百里非羽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双猫眼泛红,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胡颜看。对于白子戚的话,他竟充耳不闻。 白子戚踢了百里非羽一脚。 百里非羽突然惊醒。 白子戚重复道:“你去厨房看看热水好没好。”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冲出了房间。 白子戚坐在床边,从司韶的手中,轻轻抬起胡颜的手,为她清洗伤口。 曲南一和封云起异口同声地询问:“我能做些什么?” 白子戚道:“换干净的水来。” 曲南一和封云起同时额首,然后一同走向木盆,伸手端盆。 曲南一扫了眼封云起那染血的衣袍,道:“我去,你留下,随时搭把手。” 封云起道:“我无碍。”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我并非在意你的死活。只不过……”微微垂眸,“她若醒来,想必是愿意看见你的。”说着,用力夺过木盆,出去打水了。 封云起听闻曲南一的话,心中竟侵染了三分喜悦与骄傲,随即被一丝悲凉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所吞噬。这么多优秀的男儿围在她身边,却她执意要自己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不是他不够自信,而是一直以来,他表现得有多糟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糟糕无耻的他,又是如何吸引了胡颜的注意?想想,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白子戚先是往胡颜的嘴里塞了两片人参后,这才开始为她清洗伤口。 一盆盆血水倒出去后,叮当端来了热水,花青染的小药炉,也终于在几上架起,点燃。 百里非羽因在厨房帮忙吹火,一张脸被熏得漆黑,唯有一双猫眼泛着水润红光。他就站在床尾,探头看向胡颜,不言不语。 白子戚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胡颜的右手,为其上药包扎后,又转到胡颜的脚下,用锋利的刀挑开脏兮兮的血泡,为她清洗伤口,割掉坏死的烂肉。 白子戚拿着刀,半天没有下去手。 封云起道:“你若下不去刀,我来。” 白子戚盯着胡颜的脚底,沉声道:“信不过你。我来。”话音未落,锋利的小刀在胡颜的脚底板划过,割下一块腐烂的肉。 胡颜虽陷入昏迷,但仍有疼痛感。 她由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就像受伤的小兽发出的声音,不撕心裂肺,却令人心疼至极。她的眉头紧锁,身体抽了抽,却因伤势过重,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百里非羽急了,当即吼了白子戚一句:你轻点儿! 曲南一掏出帕子,为胡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哄道:“那白子戚下手太重,你倒是醒来,踹他一脚解解气呀。” 花青染道:“我给她画个符咒,止痛吧。” 所有人瞬间看向花青染,面色不善地同时喝道:“画!” 第四百四十六章:因心疼而互相猜疑 ,花青染掏出黄符,咬破指尖,以鲜血画了一个张符咒后,微微蹙眉不语。 曲南一道:“有何犹豫?速速拿来!” 花青染思忖道:“这个……画得好像不对。” 所有人瞪向花青染的目光变得十分不友善。 花青染又掏出一张黄纸,以血画符。那动作倒是衣袂飘飘带着仙气,但成效显然……不容乐观。 花青染也不吭声,将第二张黄符扔到地上后,又开始画起了第三张。 曲南一咬着后槽牙问:“怎么,都不对?” 花青染十分淡定地回道:“差了一点儿。” 白子戚的额头已经冒汗,感觉如此等下去,他怕自己的手会越来越不稳,于是干脆拿起*,攥在手心,犹豫不决。 封云起问:“你拿道是什么?” 白子戚道:“这是*。她本就昏迷不醒,若再用上此药,虽会令她失去意识,暂止疼痛,却唯恐她会一直昏睡不醒。” 封云点头,负手而立,沉声道:“不用了。直接剜肉吧。” 司韶沙哑道:“胡颜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只要她能清醒,便能想办法自救。” 白子戚微微额首,干脆扔掉*瓶子,重新拿起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一生剥皮无数,做下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今天竟因祛除烂肉而心中不忍。果然,医者难自医;屠者难自屠。 白子戚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开始为胡颜修整脚底。 偶尔,胡颜会发出一生呜咽,令人心痛不已。 似乎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实则只用了不长时间,白子戚便将胡颜的脚修整好。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却缓解不了那种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痛。 白子戚用药水轻轻洗过胡颜的双脚后,取来治疗烫伤的药,仔细涂抹。 封云起用手拨弄了一下胡颜脚趾上的盘蛇戒。 白子戚突然出手,一把打开封云起的手。 此举,令众人侧目。 曲南一等人,无一不是有颗七巧玲珑心,就连被胡颜嘲讽为二百五的花青染,其聪慧程度也绝非常人可比。 先前,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胡颜的伤口上,如今伤口清理完毕,自然都注意到那枚盘蛇戒。心中的好奇与惊讶,愣是被白子戚这一巴掌打成了嫉妒和酸楚。 很显然,白子戚那一巴掌的气势,就是在宣告主权。是的,那枚盘蛇戒一定是白子戚送给胡颜的,且……被她戴在了脚上。 如此私密的地方,竟戴着白子戚送出的盘蛇戒,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却又想而不知。 说真的,胡颜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曲南一等人看向白子戚的目光变得越发锋利,白子戚却头也不抬,继续为胡颜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手法倒也十分纯熟。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汗水湿透衣衫。 叮当找出胡颜的换洗衣物,捧到床边,对司韶道:“主子,让奴给小姐换衣服吧?” 司韶微微额首。 白子戚道:“我来,你们出去。” 嘶……所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后槽牙很疼得厉害,好想撕扯下白子戚的一块肉,大口咀嚼着咽下,方能解痛。这人,到底还要不要脸?! 白子戚也不看别人,用匕首在胡颜的袖口一滑。 众人屏住呼吸,眼见着那袖子一分两半,露出胡颜的小臂,却没有伤到她一分,这才缓缓地吐出那口气。众人在暗赞白子戚手艺了得的同时,也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司韶一直单膝跪在床边,此刻突然开口,冷声道:“白子戚,好不要脸!” 白子戚看向司韶,质问道:“你能帮她换衣,却不触碰到她的伤口吗?若能,刚才为何不给阿颜剃脚上的腐肉?” 司韶皱眉不语。 曲南一道:“不如让叮当做吧。” 白子戚看向曲南一,道:“眼下,我除了自己,谁都不信任。” 花青染一边守着小药炉,一边画着符咒,淡淡道:“只怕你再次被人利用,在无知中又给她下毒。” 这话说得还真是尖锐啊。 白子戚辩无可辩,只能闭嘴。 这时,封云起突然道:“我封云起在此立誓,此生必娶胡颜为妻,执手偕老,不离不弃。”环视众人“还请众位出去,让封某给阿颜换衣。” 曲南一想到绿腰病重时,众人围在她床前的情景,只希望眼下胡颜的昏迷是种假象,哪怕是用来逃脱众人的假象,也好。他不介意,下一次,她会顶着什么样的脸出现。只要那个出现的人,是她,就好。 曲南一心中酸楚,直接嗤笑道:“封云起,这种誓言现在最不值钱。你可知,这屋里,除了你,都曾立过此誓?”想到司韶,曲南一又补充一句,“也许还得加上一个司韶。” 不知何时,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已经从胡颜的脸上转到曲南一的脸上,然后又接连转到花青染和白子戚的脸上。 是曲南一忘了屋内有他,还是……其他原因? 百里非羽心中开始画葫芦,悄然升腾起一股子充满疑惑的味道。这一次,他十分清楚地开始怀疑,胡颜到底是谁?而他自己,又是谁?! 曲南一的脑子在走失了半天后,终于又回到原位上。他想到了百里非羽,以及胡颜的拜托。胡颜不想让百里非羽知道他真实的过往,那他便要帮她瞒着。 思及此,曲南一道:“这屋里的人,除了百里公子,与阿颜都是旧识。大家心中怎么想,想必自己都门清儿。阿颜遭此厄难,不知何时会醒来,更不知阿颜的那些仇敌何时会攻来。”细长的眼睛环视一周,在每个人的脸上微微停顿,“也许,这里面,就有阿颜的仇敌。” 众人听了曲南一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怪异感。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伤害胡颜,却禁不住开始怀疑,别人与胡颜到底是何种关系?毕竟,仇敌这种东西是长脑袋的,不会傻乎乎地在脑门上刻下两个字——仇敌。 百里非羽听闻曲南一的话,皱起了眉毛。曲南一的话,虽然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惑,但却令他十分不悦。就仿佛,自己被屏蔽在胡颜的圈子之外。 曲南一的话,令众人都起了疑心,哪怕是前一刻一同寻找胡颜的人,这一刻也开始怀疑起对方。 第四百四十七章:争脱胡颜衣 ,曲南一见众人不语,便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为阿颜换衣清洗伤口,才是正理。阿颜本不是小女子,会因此闹得非君不嫁。倚我看,安全第一。谁对阿颜完全没有敌意,便应由谁为她换衣清洗。” 众人点头复议。 封云起道:“我有心娶阿颜为妻,自然不会害她。” 曲南一冷笑道:“你打伤她多少次?怎还有脸说不会害她?若非阿颜的身体异于常人,修复能力极快,都不知被你打死多少回了!” 封云起转头看向胡颜,眸光沉沉,不语。 曲南一接着道:“我对阿颜之心,天地可鉴。为她换衣清洗,非我莫属。”说着,就抬起手,示意大家出去。 花青染道:“你到处缉拿山魈,又岂非没有目的?胡颜是山魈时,你散播谣言害她;胡颜是绿腰时,将你无情戏耍;现在,胡颜回来,眼中只有封云起,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 曲南一有些气恼,激动地吼:“我……” 花青染放下扇子,站起身,淡淡道:“还是让我来吧。至少,我是道家人,最能清心静气。” 曲南一直接道:“阿颜腹部那一剑,应该拜你所刺吧?”这事儿虽是猜测,但曲南一觉得**不离十。 花青染微微蹙眉:“那是过去。” 所有人看向花青染的目光变得都不善良了。 曲南一争锋相对:“你说我的那些事,又何尝不是过去?” 花青染与曲南一同时沉默,心中同时产生一个想法——果然不能让与别人太过亲近。暴漏你致命缺点的人,往往都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外人,无从得知。 司韶道:“胡颜心性难以捉摸,我陪伴她十年有余,至今也不敢说自己知她甚详。然,这十年的情分,想必各位拍马不及。叮当留下当我的眼睛,由我给她换衣上药。” 白子戚冷笑一声,道:“你此刻能醒,已经是奇迹。若再妄动,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你。阿颜中毒,虽与我有关,但并非我意愿。你们继续耽搁下去,只能让伤口与衣裙粘连……”微顿,抬头环视众人,“届时,只是徒增疼痛罢了。” 诡异的沉默中,百里非羽怯生生地道:“要不,我来?” 众人一同看向百里非羽,就连司韶都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后,也没有什么然后,众人又都转回头,就好像从来不曾看向百里非羽一样。 然,就是那一眼,令百里非羽红了脸。这红,倒不是羞涩,而是……气红的!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个想法——你们怎可能比我与她更亲厚?! 这个想法来得格外迅猛,打得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诡异的是,这个想法明明没有依据,但他自己却深信不疑! 百里非羽攥紧拳头,沉默了。 这个时候,众人争锋相对的行为看起来有些缺心眼,但众人真正在意的又岂是否被某个人看到胡颜的身体?在生命面前,身体也只是皮毛而已。 众人互不退让,说到底,是想知道,胡颜到底被伤到了何种程度。 空气中似乎传出烧焦的味道。那是每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撞击出的*味,难以消散。 曲南一与封云起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嘴。 封云起看着曲南一,道:“曲大人请说。” 曲南一自嘲地一笑,道:“这个时候,还是你说吧。想必,只有你说得话,才不会被她醒后怪罪。” 封云起被恭维得浑身难受,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与胡颜之间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既然事情赶到这里,便不是推让退却的时候。思及此,封云起道:“事不宜迟。既然众位都不肯退让,哪怕我说,阿颜与我相约,要离开**县,从此携手一生,各位也未必会信。”封云起环视一周,见除了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瞪出了不可置信的光之外,每个人的表情十分淡定,便接着道,“既然各位都不信,那封某今天也不多说。在封某看来,女子贞洁固然重要,但在性命面前,一切都是儿戏。各位既然不肯退让,那便支一张屏风,大家坐在屏风后面等个消息,让叮当为阿颜换衣。”说是等消息,莫不如说是看个朦胧,好放心。 没有人点头复议,却有人带头去搬屏风了。 对于封云起的话,曲南一等人不是不信,而是没有心思去细想其中的真伪,干脆将其扔到不信的区域,期待它自己能够腐烂成泥。唯有司韶知道封云起说得没错,却也打定主意,不让胡颜与他双宿双飞。除非,他死! 胡颜的屋里,便有一个屏风。因司韶看不见,屋里的摆设都从简。但屏风这种东西,司韶还是为胡颜准备了一个。只不过,被堆放在了墙角,没有展开。 百里非羽和曲南一去搬屏风,展开,拦在众人面前。 白子戚走到屏风后面,与封云起、曲南一、百里非羽和花青染一起。 司韶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单腿跪地,没有动。 叮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用颤抖的双手解开胡颜的衣带,缓缓拉开。 司韶的耳朵动了动,问:“身上可有伤? ” 叮当回道:“主子别急,小姐的衣服还没脱下来呢。” 叮当挡在床前,片刻间,将胡颜剥了个干净,上下打量两眼后,道:“主子,不用担心,小姐除了右手上的刀伤,和脚底板的烧伤,身上没什么重伤,都是一些小擦伤。” 听闻叮当的话,众人齐齐嘘了一口气,感觉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叮当直起腰,去拧帕子。 叮当这一走,就将胡颜整个暴漏在众人眼中。 封云起这一生,做过很多决定。每一个决定,都是用鲜血拼出的胜利。然而今天,他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这狗屁屏风,太他娘地薄透了! 封云起感觉到十分恼火,若他内力尚在,将这帮王八羔子挨个痛打一顿扔出去,才是人间正道!可恨的是,他现在形同废人,若敢强行赶人,怕是会被群恶狗分食得尸骨无存。虎落平阳被犬欺,封云起深有感触啊。 别说封云起了,曲南一等人,哪个不是在骂屏风和他人?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是个君子,闭上眼睛将头转到一边去。实则,每个人都是小人,只能在无比怨念中继续瞪大双眼,去观察胡颜是否有异样。 叮当拧好帕子回来,一边帮胡颜擦拭着身体,一边一惊一乍地道:“呀!好些淤痕,像是被人捏出来的!大腿上的捏痕最多。这是谁呀,专挑大腿掐?!好缺德!” 叮当的话令曲南一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种无法言明的痛,仿若一根淬了毒的荆棘,在胸腔里蔓延、滋长,所过之处,鲜血淋淋。 有些令人不敢深想的事,还是发生了。然,众人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胡颜的强悍众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若说有人能强行侮辱她,怕是也不易。 就在众人努力安慰自己时,叮当竟又咋呼道:“咦?!小姐的双腿间有伤……”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用手捂住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静。 很静。 静得好像要死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司韶开口道:“给她穿衣。” 叮当忙用力点头,七手八脚地要给胡颜穿上亵衣和亵裤,却因没有力气,将胡颜掀起来后,又摔回到床上。 虽然没有发出砰地一声,但还是令封云起等人心痛了半晌。 百里非羽直接吼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 曲南一看向百里非羽,淡淡道:“你去?你不得把自己砸在阿颜身上?”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反驳曲南一的话,最后只能哽着脖子道:“谁稀罕管她?!” 叮当的手脚有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想去继续给胡颜穿衣服,又怕自己穿不好被骂,眼睛里就冒出了泪花,哽咽道:“奴先给小姐盖上一张薄毯。”扯了一张薄毯,盖在胡颜的身上。 这时,司韶道:“扶我起来。” 叮当应了一声,抹了把眼泪,又毛毛躁躁地去搀扶司韶。 司韶忍着痛,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失血过多和久跪不起,导致膝盖疼痛而无力,整个人刚向上提起身体,又向下跪了下去。 如果这一下他跪实了,腹部的伤口一准儿会挣开,就算不死,也会要他半条命。 叮当的惊呼声响透半边天:“啊!” 一只手突然伸出,攥住司韶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又提了起来。 屏风被人推倒,曲南一等人涌到窗前,望着睁开眼睛的胡颜,心情复杂到无法说出一句话,只是那样望着她。 司韶的身体在颤抖,借着胡颜的力量,缓缓站起身。 白子戚皱眉道:“你的手。”说着,抓过胡颜的右手手腕,解开她染血的白布条。 原来,胡颜用来搀扶司韶是手,是她受伤的右手。 第四百四十八章:各显神通逗你忘痛 ,司韶的眸子颤了颤,身体也颤了颤,好像随时会昏倒的样子。 胡颜看向司韶,见他宽松的外袍下缠着白布带,且白布带都是干涸的血迹。心思微动,却没有说话。她环视一周,见曲南一形容憔悴,双眼身陷;封云起腹部有伤,血染衣袍;百里非羽,这是白子戚要的。想必堂堂青天大老爷也不会骗他们这些东西。他们便将东西都给了我。” 白子戚拿针的手,抖了一下。 胡颜的唇角在一点点上扬,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曲南一望着胡颜,眼波闪动,唇角缓缓勾起。他要得,便是她笑。 一种无法言明的默契,在胡颜与曲南一之间流淌,令人心生嫉妒。当然,与此同时,一种安心,也在众人心中流淌。只要胡颜笑了,就说明……问题并不严重。在地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唯有胡颜一人知道。就算胡颜心再大,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件事。看胡颜的态度,众人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会了。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一直纠痛的心,终于好受了一些。 花青染将药端到床边,道:“喝药吧。”伸手,准备却搀扶胡颜。 封云起直接上前一步,拦着胡颜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并用薄毯裹住胡颜,不让她春光外漏,然后伸手去接花青染手中的碗,花青染却往旁边一躲,不给他药碗。 胡颜看了封云起一眼,伸出左手,接过花青染手中的药碗,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 百里非羽探头问道:“苦不苦?” 胡颜将空碗递给花青染,道:“有些甜。” 花青染的脸突然就红了,接过碗,有些无措。 百里非羽夺过碗,闻了闻:“甜?”伸舌头在碗边一舔,皱眉道,“甜个毛!” 花青染一把夺回碗,问胡颜:“还要喝吗?” 众人一同看向花青染,觉得他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胡颜说甜,你真当你煎得药就是甜的吗?!还问人家要不要再喝一碗?胡颜说他是二百五,果然一语中的,点评得就是精髓。 花青染浑然不知自己问了句傻话,还在等着胡颜回答。 胡颜扫了眼花青染的手指,点了点头。 花青染心中一喜,又去给她倒药。 封云起收紧环在胡颜腰间的手臂,戏谑道:“多情最是害人。” 胡颜淡淡一笑,自嘲道:“被我害得人不少,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白子戚捏着弯针,对百里非羽道:“去捡一个木棍,给阿颜咬着。”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道:“不用了吧?我又不是狗,没那么好的牙口。” 封云起抬起手,送到胡颜嘴边:“咬着。” 胡颜戏谑道:“我咬人可是很疼的。” 封云起的眸光沉沉,竟戏谑道:“你又不是狗,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胡颜斜了封云起一眼。 封云起莞尔一笑,道:“被咬不疼,倒也无趣。咬着吧。” 胡颜作势去咬封云起,封云起却躲都不躲。 百里非羽一直默默注视着胡颜的一举一动,见她张嘴,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脖子。就好像,胡颜要咬他,而他甘愿奉上脖子一般。 胡颜淡淡一笑,推开推开封云起的手,暧昧道:“怎么舍得?” “嘶……”曲南一道,“牙齿好像倒了一排。” 胡颜挑眉:“哦?” 曲南一眸光盈盈地望着胡颜,缓缓靠近她,低声道:“有些事,不用牙齿,亦能做。阿颜,懂得,嗯?”最后一个嗯字,还真是绕梁三日的调调儿。 胡颜微愣,心跳徒然加快了几分。 白子戚一针缝下。 胡颜:“呜……” 花青染将半碗汤药递给胡颜:“喝吧,甜的。” 胡颜生生地嘘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么甜,你自己喝吧。” 花青染举着碗,一口将苦药灌下腹,然后对胡颜一本正经地道:“确实是甜的。”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暗道:这二百五现在有些往愣头青的方向发展了。不过,能一脸正气地说着众人都知道的谎言,这普天之下怕是非花青染一人莫属。 白子戚第二针缝下。 胡颜的身体微僵,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水,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 这声低吟,明明听得令人心痛,封云起却在胡颜的耳边刻意调笑道:“阿颜的一声低吟,还真令人血脉喷张。封某怕是不能坐怀不乱了。” 胡颜回头瞪封云起一眼。 白子戚第三针缝下。 胡颜的眼角泛红,身子轻轻颤抖,咬着唇不语,细密的汗水滴答落下,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性感中透着无法想象的坚韧,令人怜惜的同时,竟生出几分敬仰与惊艳。 封云起望着这样的胡颜,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竟从铜墙铁壁般的肌肤里飘逸而出,一丝丝、一层层,将他缠绕。 一时间,静悄悄。 司韶因看不见,所以觉得不安,当即开口道:“为何无人说话?” 白子戚问胡颜:“真的不用*?” 胡颜摇了摇头,沙哑道:“继续。” 白子戚看向曲南一,示意他继续。曲南一点了点头,突然攥着胡颜的左手,舔了舔唇,道:“本青天今日纳妾,你可准备贺礼给我?” 胡颜挑眉,沙哑着嗓子问:“你想要什么?”一个嘴巴子,还是一顿连环踹? 曲南一看眼封云起,道:“今日才发现,原来云起的颜色更胜阿颜多矣。若阿颜舍得,便把云起送我吧。” 胡颜一抖。 白子戚一针穿过肉皮。 封云起伸手捏了把曲南一的脸,道:“南一的颜色,也正和我心意。” 胡颜又是一抖。 白子戚又缝了一针。 胡颜咬牙道:“为何我觉得,有针扎在了我的心上?” 司韶冷冷接话道:“什么针能扎你心上?不得卷针了?” 胡颜瞪眼道:“你个……呜……” 又一针落下。 胡颜深吸一口气,看向白子戚,颤声道:“你还真会选下针的时间。” 白子戚抬头,扫了胡颜一眼:“你幸好伤在手上,若伤在脖子上,就算我再会缝补,也无济于事。” 胡颜一哽。 白子戚一针落下。 胡颜突然破口大骂:“操咧!” 百里非羽分开众人,蹲在胡颜的床边,用手点了点她的大腿,道:“恶婆娘,你知道不,是爷第一个找到你的!” 胡颜好不容易找准焦距,垂眸看向百里非羽,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百里非羽是第一个找到她的。心中不是不诧异,只不过没有机会问出口。 花青染突然探头道:“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 胡颜微愣,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神秘地一笑,道:“姐姐我给你变个火球玩吧。你看着,就忘了疼了。”话音未落,一个小火球就从他的手指间弹跳出来。 结果,那个小火球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百里非羽的头上,瞬间燃烧起来。 花青染微愣,马上就扑火苗。结果,他的袖子也着火了。 百里非羽的眼睛差点儿变成猫科动物,成条竖线。 素来淡定的花青染竟一蹦三尺高,大声喊着:“着火啦!着火啦!” 胡颜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疼。 白子戚头也不抬,飞针走线,快速缝合起胡颜的伤口。 一时间,好不热闹。 曲南一反应最快,捧起木盆,照着百里非羽的脑袋就泼了下去! 花青染自己脱掉里袍,用脚踩灭火苗,仅着亵裤和亵衣站立。 百里非羽也顾不得抹脸上的水,直接伸手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的发鬓被烧没了,一头长发有一半变成了短发,还悉数贴在自己的脸上,滴答着水。 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慢慢充满怒火,瞪向花青染,酌亮得吓人。 花青染负手而立,瞥了百里非羽一眼,淡淡道:“并非故意。” 得,这一次,那个口口声声喊着姐姐的顽劣家伙跑没影了,倒是扔下花道长一个人受罪。 第四百四十九章:你可以摸,但不许说 ,百里非羽不知道花青染的双重人格,怒不可遏地扑向花青染,抡起拳头吼道:“打死你!” 花青染伸出一只手,推开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又扑。 花青染继续推他。 白子戚趁着别人吸引胡颜的注意力,快速的飞针走线,汗水在不知不觉间掉落到胡颜的伤口上。 胡颜垂眸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道:“最后一针了。” 胡颜点了点头,身体下意识地绷劲了。 百里非羽也不闹腾了,横了花青染一眼, 又挤到床边看胡颜。 白子戚道:“你放松。” 胡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我没紧张。” 白子戚直接道:“百里非羽,脱衣服。” 百里非羽微愣,随即叫道:“凭什么让爷脱衣服?” 白子戚淡淡道:“因为你脱得好看。” 百里非羽看向胡颜,一双猫眼眨了眨,思忖片刻后,竟抓起胡颜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给你摸一下得了。爷可不能脱了衣服给这般孙子看热闹。” 胡颜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这些人,都拿她当成色女、无色不欢?太侮辱人的品格了!胡颜表示深深地不服。只因,她乃是色中鼻祖,最懂得欣赏美色而掠夺。 白子戚完成最后一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才为胡颜把手重新包扎好。 胡颜闭上眼,整个人都瘫软在封云起的怀里。她的脸色惨白, 半晌过后,她重新张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环视众人,戏谑道:“若知今日能受到此等待遇,便舍出去一条腿,让子戚缝上个三十针,好好儿享受一下何为痛并快乐着。” 没有人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胡颜尴尬地一笑,道:“难得我风趣儿一回,你们却都不捧场。算了,叮当,拿衣服来。” 叮当将衣服捧给胡颜。 胡颜用完好的左手抖了抖衣服,然后斜眼看向众人。 封云起站起身,背对着胡颜负手而立。 曲南一等人亦然。 叮当伸手去搀扶胡颜。 胡颜却道:“去扶着你家主子。” 叮当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司韶身边,搀扶住他的胳膊。 胡颜折腾着换好衣裳后,坐起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沙哑道:“都过来吧。” 众美男转身,看向胡颜。 曲南一微微皱眉,戏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声招呼,像在召唤男宠?” 胡颜虚弱地一笑,道:“难道没听出临终遗言的味道?” “……”众美男子齐齐不语,却在心中打了个突,一种不好的预感竟然拔地而起,塞满了心脏,瞬间结出一种果实,名为恐慌。 司韶原本就虚得厉害,一直撑到现在,不过是想知道胡颜无碍罢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能撑得住?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的同时,竟然两眼一翻,向花青染所在的方向栽去。 叮当尖声喊道:“主子!” 这声音,不可谓不撕心裂肺。 胡颜心中一惊,直接喊了声:“青染!” 司韶眼见着就从花青染的面前划过,花青染听到胡颜的声音,才伸出手,将人抱住。其实,遇见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会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抱住。但花青染却不,他不喜欢和人接触,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主动抱人?更何况,他现在脱得只剩下亵裤亵衣,心中十分不美丽。 花青染看向胡颜,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委屈。 胡颜假装看不见,嘘了一口气,道:“把他送回房间去。” 花青染刚要有所动作,司韶竟缓缓张开眼睛,摇了摇头道,沙哑道:“我不走。” 胡颜皱眉,抬手虚指司韶半晌,最后干脆放下手,用下巴指了指床,道:“躺这儿吧。” 众人看向胡颜,神色莫名有些复杂了。 胡颜神色如常,道:“正好有事要与大家说说。” 花青染将司韶大横抱起,送到胡颜面前。 胡颜干脆盘起腿,为司韶倒出地方。 司韶躺下后,偷偷伸手去摸胡颜,摸到她的脚脖,攥住,便不再松手。 司韶的动作不算隐蔽,也没打算瞒着谁,但众人对他这种借病蹭床刻意亲近的行为是打心眼里不耻的。 胡颜垂眸扫了司韶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对于司韶,她总能纵容几分。 胡颜抬头,环视众人,刚要开口说话,肚子却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传来,那种原本要谈大事的气氛被破坏得丝毫不剩。然,众人却觉得心安不少。至少,没有哪个即将与世长辞的人会腹鸣得嗷嗷直叫。 胡颜用左手摸了摸腹部,再次要张嘴说话,却听见许多的腹鸣声响起,大有此起彼伏的意思。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还是先吃口饭吧。” 叮当直接道:“小姐,家里没有米了。” 胡颜看向司韶。 司韶闭眼装死。 胡颜看向众人。 封云起摸了摸衣兜,道:“出来得匆忙,没带银子。” 曲南一:“这个……没有。” 百里非羽:“爷有银子!不过,放在了多宝那里。” 花青染垂眸,淡淡道:“囊中羞涩。” 所有人,一起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对叮当道:“去金日客栈,让掌柜送些好菜过来,再将厨房填满。” “吱嘎……”众美男子暗自磨牙,这有钱人就是嚣张,还将厨房填满?!今天要是厨房填不满,就把你塞进入填满! 叮当得了吩咐,却不动,而是看向司韶。 司韶闭着眼,哪里知道叮当的纠结。 胡颜动了动脚脖,司韶张开眼睛,道:“去吧。” 叮当这才一溜烟跑走了。 胡颜道:“都坐吧。” 封云起用脚勾来胡凳,坐在了床前。 白子戚占了另一只胡凳。 花青染站在了窗前,没动。 曲南一和百里非羽对视一看,然后一同抬起几,放到床前不远处,各自抬起屁股,同坐一张几,看向胡颜。 胡颜对曲南一道:“南一,你过来。” 曲南一被点名,感觉格外的骄傲,一颗心瞬间充满了激动与柔情,绕过众人,直到来到胡颜的面前:“阿颜。” 胡颜对白子戚道:“子戚,你帮我给他看看。”她虽不相信曲南一只能活三个月,但还是要诊治一二,才能彻底放心。 曲南一心中一暖,眼波又缱绻几分。 白子戚冷着脸,伸出手。 曲南一却道:“无碍。那花如颜口无遮拦,瞎说而已。知你去看过我,我心甚慰。待你身体好些,有事与你细说。凡尘种种,诸多琐碎,不想你误会。” 胡颜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不由分说,捏住曲南一的脉搏,诊治片刻后,道:“无大碍。”扔下曲南一的手腕,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那副洁癖的样子,令人恨得牙痒痒。 曲南一想在胡颜身边寻个位置坐,却发现整个床边都被司韶占了,只能又返回到几上,坐下。 胡颜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逐一落下,很多想说的话,却突然不知要从何说起才好。 没有人催促她,她却在自己催促自己。真想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然后潇洒转身离去。可惜,不能。 胡颜苦笑一声,终是决定真诚以待,实话实说。因为,一个谎话很简单,却需要一千个谎话去圆谎。如此累心的事,她不喜。既然要走,就不再拖沓。她唯恐,迟则生变。 胡颜道:“大家心里都明白,我是谁。可我从来不说,是以为我也曾幻想过,有一天,以最好的样子,站在你们面前。不是山魈,不是绿腰,也不是……胡颜。我这一生过得有些漫长,于是总是在扮演不同的人。今天死,明日生,自以为会娱乐自己,实则不过是无聊而已。在**县的这段时间,我……” 曲南一听出话头不对,想到胡颜说过,要离开**县,当即心中一沉,暗道自己尚未表面心意,怎能让胡颜在误会中离去,当即打断她的话,道:“阿颜,不管你是山魈、绿腰还是胡颜,你都与这**县密不可分。人生在世走一遭,惑人的、牵扯的、留恋的,无外乎一个情字。今日,人多,也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众人听着。你总得给大家一些时间,单独面见我们一人饰演多角的胡大人?”呵呵一笑,故作轻松道,“别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饭前,难道不应该说些轻松的话题?例如,哪个龟孙子给你下毒?能把我们勇猛无敌的胡护卫整治得如此凄惨?” 白子戚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这人还是真有颗七巧玲珑心,善于察言观色。 封云起倒是希望胡颜能坦言相告众人,她要与他双宿双飞,离开**县。只不过,在看见她脚上的盘蛇戒之后,他自己也变得不确定。不确定,胡颜最终想带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百里非羽的一双猫眼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聪明地选择闭嘴不语。他发现,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好像应该知道。 花青染知道,在整间屋里,最没有资格与胡颜对话的人,是他。心中有些酸涩,膨胀出了几分嫉意,令人不安。 司韶早就知道胡颜要走,对她所言心中也有几分数,因此倒是相对冷静很多。倒是这曲南一插科打诨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令人刮目相看。 第四百五十章:大敌当前先练练手 ,胡颜明白,曲南一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咽下了原本要脱口而好处的打算,转而道:“被暗算、被下毒,被迫怀疑自己的智商。这三者,后者为最,令人怒发冲冠啊。”说着,还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仿佛在顺自己的毛。 众人见她一身的伤,却仍能嬉笑怒骂,心中生出不同滋味,唯心疼是一致的。 胡颜看向白子戚,道:“用淬毒钢针刺入孔落篱胸口的人,与下毒害我之人,是一个人。” 白子戚表情浅淡,声音却充满狠厉,道:“‘济心堂’里有小工,名曰米虎。此人借我之手,以送解药致命,给你下毒,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花青染道:“那解药原本无毒,只不过服用后会令人噩梦连连。” 曲南一道:“若解药无毒,那便是与其他东西产生混合在一起,产生了毒素,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阿颜体内。” 封云起道:“香片?” 百里非羽看向司韶:“香片是司韶给的,应该不是香片吧?” 司韶在心中合计着米虎的名字,有些失神。被人推了一下,才恍然回神,道:“那香片有助睡眠,我一直在用。” 白子戚道:“下毒之人,应该……十分了解阿颜的一举一动,以及……她身边的每个人。” 曲南一环视众人:“如此说来,那个人,必定与在场的某个人有关系。因正此,他才会了解阿颜的一举一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在了司韶的身上。 司韶虽然看不见众人的目光,但心中也禁不住开始打起鼓。 曲南一道:“若那香片是司韶专用,出手算计胡颜之人,必定与司韶最为亲近。” 司韶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置信。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掌控全局,难道……还是露出了破绽,险些害了胡颜?不不不,不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司韶开口道:“若因我之故,必然会给出个交代。” 胡颜点了点头,道:“那人中了我的……”微顿,“一掌,活不过三天。让他苟延残喘三天,不过是为了寻到这个人,寻出同伙罢了。” 众人觉察出胡颜的异样,却不知她到底在隐瞒什么。米虎到底中了她什么?为何话到口边却改成了一掌? 胡颜知道众美男子都是人精,于是开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问:“幺……咳,百里公子,你是怎么找我的?”真是乱中出错,差点儿叫出幺玖的名字。 百里非羽直接道:“司韶告诉我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司韶气恼,吼道:“我那是随口一说!”他这一吼,伤口就痛得厉害,整个人都咳嗽了起来。 胡颜忙用手按在他的伤口上,低声呵斥道:“找死吗,这么激动?!” 司韶努力平复过速的心跳,咬着后槽牙不语。 百里非羽不悦地吼道:“你随口一说?你随口一说爷就能在地洞里找到恶婆娘?!” 百里非羽的话,正是所有人的心声,其中……包括胡颜。 司韶皱眉道:“真在地洞里找到的?” 百里非羽哼哼道:“自然!爷问了好多人,都说艳山脚下有地洞,爷寻去,找了好久,最后摔了个跟头,一头栽进地洞里,这才……这才救出了……恶婆娘。”说道最后,明显底气不足,看向胡颜,“是爷救了你吗?” 胡颜点了点头。 百里非羽立刻像赢了比赛的斗鸡,扬起了头。 胡颜忍着笑,转开目光,不看他。 她能给他的,唯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但愿来世,初识汝,尚穿白衣,未坠风尘。 百里非羽见胡颜不再看自己,心中有些气恼,却说不上为什么。他想,许是自己的头发太糟糕。于是解开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头发,用手梳理起来。这一梳理,他才知道自己的头发竟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不由得瞪了花青染一眼,真是恨不得踹他一脚、捶他一顿! 花青染则是对百里非羽投去一个轻飘飘地鄙视眼神。那眼神淡得仿佛没有恶意,却令人格外不爽到心底。 百里非羽瞬间炸毛,却并没有发作,而是横了胡颜一眼,嘟囔道:“不是爷救的你,你就说不是,干嘛点头?!” 胡颜却是认真道:“你掉下来的时候,把米虎砸昏了。” 百里非羽立刻又高兴起来,得意洋洋地瞥了花青染一眼。 花青染暗道:胡颜说自己是二百五,如今这个名头,大可以赠给百里非羽。他突然明白,胡颜为何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浅淡。原来,这其中饱含了不屑啊。呜……好心塞。 百里非羽见花青染不看自己,便转开了头,继续去看胡颜。 不想,花青染内心深处的那个顽童突然苏醒,竟大步走向百里非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后,骂道:“你个蠢货!二百五这个名头,给你了!我不要了!” 百里非羽被打蒙圈了,晃了晃脑袋,一个高窜起,扑向花青染,瞬间上演全武行:掐、挠、扯、拽、抓、踢、咬…… 胡颜眼见着花青染与百里非羽滚成一个球,在不大的屋子里打来打去。 胡颜用左手捂住额头,牙疼似的哼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啊? 曲南一凉凉地道:“让他们打,小孩子过家家,不打不热闹。”打死一个最好,打死两个齐活儿!要是能伤及无辜,打坏白子戚的脸、封云起的脑子,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曲青天想得很好,却忘了他自己就是一战五渣。论道伤及无辜,他第一个遭殃。 胡颜看向白子戚:“分开他们。” 白子戚淡淡道:“他们二人之事,子戚不好做主。”他只管胡颜一人,其他人是死是活他毫不在意。若非要让他在意,那就拿皮来说话。 胡颜看向封云起,眸光盈盈。 封云起二话不说,站起身,直接抡起胡凳,砸向二人。二人瞬间分开,胡凳从二人的鼻尖飞过,砸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时,折了一条腿。 第四百五十一章:司韶刺杀云气事发 ,花青染和百里非羽同时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沉声喝道:“大敌当前,还有心情胡闹?!” 好么,到底是领兵打仗的将军,气势震场!花青染和百里非羽同时缩了一下肩膀,垂眸不语。 话说,这样的封云起挺让人忌惮的。 胡颜见封云起砸了胡凳后,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腹部。而他腹部的衣襟,早已被干涸的血水弄得僵硬不堪。 胡颜道:“想必从昨晚到现在,一定发生了很多令人意想不到之事。你因何受伤?” 司韶的眸子颤了颤,觉得刚然如果自己回屋去,可能才是明智之举。最起码,在胡颜知道自己刺杀封云起时,不会……对重伤昏迷的自己下手。应该,不会吧?可能……不会? 司韶攥紧手指,有些紧张了。此事,他做得不后悔。若封云起死了,他就算被胡颜恨,倒也甘愿。可眼下,封云起只是受了伤,仍旧活蹦乱跳。倒是他自己,躺在这里动不了。真是既可恨,又可笑! 当然,他心里也隐隐期待,封云起能爷们一回,将男人之间的事儿吞进肚子里,不要对胡颜说。只不过这个想法,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就算封云起隐瞒了伤口的真相,当胡颜问起,他腹部的伤时,他又要如何回答?总之,瞒不住。 司韶抿了抿唇,干脆放开攥着胡颜脚腕的手,在负气的情绪中等死。 封云起看眼司韶,直接道:“既然你问,我便不瞒。司韶去刺杀我,这伤是他留下的。” 胡颜垂眸看向司韶。 司韶在心里默念: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实则,他的皮肤在发烫,好像被胡颜的目光灼伤了;他的头脑在充血,好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激荡得想要大吼;他攥紧拳头,等着胡颜的质问和责罚,一颗心砰砰乱跳,险些蹦出喉咙。 他感觉,胡颜的手再一次放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怕,胡颜会突然用力压在!这样,他就离死不远了。却有隐隐期待,胡颜能杀了他。这样,他就不用这么痛苦地追随着她的脚步,却能令她记他一辈子,不能忘。 令人窒息的紧张中,胡颜开口道:“你这伤,又是怎么来的?” 司韶没想到,胡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微愣过后,提溜着心回道:“有个黑衣女子,自称为神,用我的*,刺了我一下。”微顿,抿了抿唇,接着道,“封云起……救了我一命。” 这话,他说得不甘愿,却又不想将这个秘密放在心里,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欠封云起的,他会还,胡颜,却不能让! 胡颜静静坐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半晌过后,她才沉吟着开口道:“司韶伤了封云起。蒙面女子伤了司韶。封云救了司韶。”目光看向封云起,“蒙面女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你家,且只伤司韶不伤你?”胡颜问这话,并不是怀疑封云起,而是心有疑问。 封云起盯着胡颜的眼睛,道:“蒙面女子为何会夜访封家,我不知道。却知,此女自称是神,并告诉我说,你我之间……有个天大的秘密。” 胡颜的眸子突然颤了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吐气,装作自然的样子,挑起眉梢,淡淡道:“哦?” 封云起敢肯定,胡颜果然有事瞒他!却知,眼下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与她之间,到底有何秘密,那是他们二人之事,没必要拿出来供大家娱乐。 思及此,封云起道:“通知潘夫人、纠结武林人士来大牢围攻我的人,便是她。” 胡颜心中忐忑,不知那蒙面女子到底知道什么,或者说,她对封云起说了什么?不过,见封云起仍旧如此镇定,怕是那个秘密并未被掀起。胡颜心下稍安,杀意渐起。无论如何,都不能留那神秘女子苟活于世!有些事,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不能他知。 胡颜收敛情绪,对封云起道:“你的伤口是不是挣开了?包扎一下吧。” 封云起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直接脱了内袍,露出染血的白布带,然后一圈圈将其取下。 封云起的伤口露出,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司韶是真想要封云起的命啊。这个小狼崽子,定是听自己说,要带封云起回长安,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真是……恼人! 胡颜看向司韶,冷冷道:“你应该感谢那名神秘女子。若不是她伤你如此重,我出手也不会比她轻!” 司韶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冲着胡颜吼道:“若你恨我不死,再来补一掌就是了!” 胡颜眼见着司韶的腹部涌出血,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好让自己省心。不管她心中怎么想,手却是按在了司韶的腹部,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躺回去!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免得哪天被你活活儿气死!” 司韶吼:“气死拉到!我倒也省心了!免得你人老成精祸害别人!” 胡颜气极,抬脚去踹司韶。 得,这一脚下去,她自己痛得直咧嘴,司韶也痛得拧起了眉头。 曲南一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想要调解一二。可惜,没等他开口,百里非羽却来了一句:“恶婆娘,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胡颜那疼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看向百里非羽时,便显得有几分狰狞。 是啊,能不狰狞了吗?女人过了十八就成老姑娘了,她都不知道过了几个十八了。别看胡颜偶尔会感慨年纪,但百里非羽的问题,还是让胡颜觉得扎心了。 司韶捂着腹部,坐在床上,依靠在墙上,虚弱地赞了声:“问得好。” 嘶……胡颜有些后悔,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胡颜发现,屋里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便一点点收敛了狰狞的表情,打哈哈道:“岁月匆匆,哪里记得清楚。”看向白子戚,“子戚,你帮云起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白子戚坐着没动。一张脸更是没有任何表情。 第四百五十二章:夫与侍与宠 ,胡颜知道,白子戚这人除了会管她死活,别人的生命在他眼中还不如一张皮来得令人惊喜。于是眼波转了转,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白子戚曾几何时有过这种待遇?当即心跳加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尽量自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过自己的针线包,对封云起道:“得缝合。”然后,二话不错,用药水简单浸泡了一下针线,便开始动手缝合。 封云起哪里有胡颜的待遇? 胡颜缝合伤口时,大家某足劲儿地吸引胡颜的注意力,可等到封云起缝合伤口时,非但没有人吸引封云起的注意力,反而有雪上加霜的嫌疑。 曲南一啧啧两声,道:“挺疼吧?” 百里非羽道:“针穿过肉皮,能不疼?” 花青染道:“封公子倒是硬气,连哼都不哼一声。” 司韶:“他怕一张嘴,会哭出声。” 得……这话说得,真是一个比一个缺德带冒烟。 封云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白子戚道:“别动,否则把你肠子缝到肚皮上,可怨不得我。” 封云起深深地感觉到,何谓群起而攻之。 胡颜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开口庇护封云起,不但起不到好作用,反而会激化矛盾。别人不能如何,单说白子戚,就真能将封云起的肠子缝到肚皮上。 当白子戚最后一针缝好。 封云起道了声谢。 白子戚面无表情地扔给封云起一个金疮药,又坐回到了胡凳上。 封云起自己上药后,缠上了白布带,直接裸露着完美的倒三角型上,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地斜倚在床边,看向胡颜。 他的身体因疼痛而布满汗水,性感得犹如一头雄狮。那眼神,深得好似两谭水,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胡颜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双美眸在封云起的身上流连忘返。 花青染突然道:“还说不说蒙面女子的事儿?” 封云起莞尔一笑,风流不羁。实则,他已经在心里将除了胡颜以外的所有人都挨个暴打了一顿。这群看热闹还起哄的人,真是可恶至极!偏偏,他还不能发作!等以后寻到机会,定然往死里虐他们! 胡颜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问:“那蒙面女子不是伪装成萱儿的老道?” 封云起摇头:“不是。” 曲南一问:“那伪装成萱儿的老道不是被老鼠啃噬了吗?” 胡颜皱眉道:“没有亲眼看见,便做不了准。就算亲眼看见,不亲手补上一刀,也做不了准。” 曲南一点头同意胡颜的观点。他本想说说白草之事,但见花青染在此,便闭嘴不谈。六名男子,看似都关心胡颜,但实则内心到底作何感想,谁又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真相?看来,只有待到无人时,再于胡颜细说白草之事。不过,有些事,他还是要提醒胡颜一二:“封云起说,他在那蒙面女子的后背砍了一刀。”似笑非笑地瞥了封云起一眼,“封公子自从内力尽失,从背后下刀子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真可谓是因祸得福啊。” 封云起也知道花青染在场,不好说花如颜的事儿,但却不妨碍他先下个钉子给曲南一:“看来,封某砍伤那蒙面女子,让曲青天伤心了。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说那蒙面女子是曲大的爱妾,封某也绝不会诧异半分。哦,对了,今日倒是匆忙,没有备份薄礼,贺曲青天纳妾之喜。” 曲南一发现,这武功磕碜起人来,绝对不输文官啊!然,令曲南一恨得牙痒痒的却是,这群见风倒的狗东西! 封云起话音刚落,白子戚便接着道:“恭喜曲大人了。” 花青染、司韶和百里非羽,异口同声道:“恭喜曲大人了。” 操!有这么落井下石的吗?! 这仇,还真是深刻啊! 曲南一偷眼去看胡颜,却见她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便泛起了几分不是滋味,于是厚着脸皮,对众人抱拳道:“各位的祝福本官收下了,贺礼明日送到便好。”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解释,因为……这里面有花青染。 没有人搭理曲南一,有些冷场。 这时,叮当带着六名扛着大包拎着食盒的男子,回到了司家。 叮当指挥六名男子将大包放到厨房,然后拎着食盒,进到胡颜的房间,带来饭菜的香气。 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饥肠辘辘声,以及……叮当的尖叫声。 叮当捂着眼睛,不敢看屋里人。怎么她才出去一圈,回来后,封公子就光起了膀子?太吓人了! 百里非羽戏谑道:“封公子,你看,你吓到人了。” 封云起也不和百里非羽废话,直接抓起原本用来包裹胡颜双腿的外袍,重新系在身上。 曲南一和百里非羽站起身,贡献出几。 六名男子也不敢乱看,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好后,便低头退了出去。 曲南一看了一下胡颜和司韶的状况,直接道:“把几抬上床。” 唯一配合的曲南一的,也就百里非羽一人。也是。封云起和司韶重伤,白子戚人家既是大夫又是金主,剩下一个花青染,除了会画不正宗的符,也干不了什么。 我们素来被人服侍惯了的曲大人,只能挽起袖子当起了苦力。至于百里非羽,他倒是乐意帮忙,只不过那身子弱的,也就能搭把手而已。 曲南一与百里非羽合力,将几摆好。 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们,终于开始挪动脚步,围到了床前。 司韶与胡颜背靠着墙,坐在床里。封云起直接拖鞋上床,坐在了胡颜的左手边。曲南一和百里非羽也坐到了床上。地上,白子戚与花青染,站着。 百里非羽的猫眼一转,突然就笑了。他指着白子戚和花青染道:“你们看他俩,像不像服侍主子用膳的小妾?!” 曲南一瞥了司韶一眼,十分肯定,胡颜把他的脑子给弄坏了。 白子戚和花青染同时抬眼,去看胡颜。 封云起看向胡颜,似笑非笑地道:“阿颜,你觉得像吗?” 曲南一、百里非羽,以及司韶,同时转头看向胡颜。 胡颜被众人盯着有些不太自然。她并非痴傻,怎会不明白别人的心意?若这个时候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别人的好,就有些不是人了。 不过,那蒙面女子都敢自称为神,她堂堂大祭司,怎就不能有几个仰慕自己的裙下之臣? 这话,是私心作祟,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而已,若堂而皇之的说出口,怕是今天这饭桌上,便会多出一道菜——油炸胡颜。 都说聪明的女子会躲避问题,胡颜却不然。偶尔,她叛逆得像个孩子。她看向白子戚和花青染,竟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像。” 胡颜那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爱她的磊落,恨她的无情。 能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花,既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又认真得好似儿戏。就像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说,我就是你的娘亲,你要叫我娘亲。 呵……够无耻的! 所有人都无语了。 胡颜用左手,夹菜,送进口中,咀嚼着咽下。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倒也自然。 地上站着叮当,被人遗忘在了角落。叮当揉了揉腹部,跑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因此,大家的很多话,她再次没听见,错过了。 美男子们拿起筷子,纷纷夹起菜。 诡异的寂静中,胡颜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道:“第一次,人这么全,却是因我受伤之故。”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到司韶的碗里。 司韶捧着碗,发现这才胡颜没有调戏他,夹得都是他喜欢吃的蔬菜。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百里非羽现在是个混不吝,哪里会在意这些,当即询问道:“你和爷说说,你都得罪谁了?怎被收拾得如此惨烈?” 胡颜头也不抬地道:“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百里非羽咂舌道:“你厉害啊!” 胡颜挑眉一笑,道:“天生太优秀,招人嫉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百里非羽用筷子去敲胡颜的头:“你要是总对爷这么笑,爷也就不那么厌恶你了。” 筷子在胡颜的头上出发一声清脆的声响,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对于胡颜的身份,虽然没有捅破,但谁心里还没猜到七八分?众人偷眼看胡颜的反应,胡颜却只是歪开头,横了百里非羽一眼,道:“筷子油腻腻的,不要敲我的头。” 百里非羽收回筷子,道:“爷没嫌你头发油腻就不错了,你还嫌爷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百里非羽在胡颜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这份宠溺,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啊! 白子戚的视线在百里非羽的腹部一转,大概猜出,那致命的伤口,应该是燕归为了胡颜留下的。 胡颜看似不羁,实则……最是重情。她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好。 白子戚的唇角弯了弯。 突然,司韶十分突兀地问:“那个叫米虎的人抓你,可说是为了何事?” 胡颜看着司韶,慢悠悠地道:“事儿不大,也没说要我性命。” 司韶微微额首。 胡颜接着道:“就是想割我的舌、挖我的眼,然后……破了我的处子身。” 第四百五十三章:清染怒,众人恐 ,司韶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捧着饭碗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他心中有所怀疑,但却……不敢让自己相信。有些事,他必须查一查,才好给胡颜交代。然而,胡颜的话却像一根根毒刺,根根刺透他的心!他知道,他的族人一直想要报仇雪恨。正如,当初的他。 胡颜为何会这样与司韶对话,实则,她心中已经产生了怀疑。 米虎用淬毒的钢针刺死孔落篱,白子戚伤了米虎的手臂。司韶的手臂莫名受伤,却不肯说出原因。胡颜误以为是司韶杀了孔落篱,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在为某人打马虎眼罢了。是谁,值得他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为其掩护?米虎,到底是谁?! 胡颜正在思忖,突然听见嘎巴嘎巴的声音响起。她转目去看,但见花青染正在用指甲挠几。 实木几上,被他挠出一道道的指痕。 曲南一唤道:“青染?” 花青染突然愤怒,抽出“三界”砍碎几!转身,便向外走去。 这……这是什么回事儿? 听胡颜说米虎的打算,所有人虽心中愤怒,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削骨,却还保留了一分冷静,不想花青染竟然愤怒至此。 几从中间缓缓分开,一桌子好菜眼见着就要玩完,封云起和曲南一同时出手一推,将几又合在了一起。 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花青染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竟然又回来了! 他提着“三界”,走到众人面前。 在所有人的侧目中,将“三界”缓缓送入剑鞘里,然后冲着胡颜淡淡地一笑,道:“有些冲动,不要见怪。”微微额首后,拿起碗筷,接着吃饭。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撇了花青染。 胡颜缓缓底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襟正在慢慢裂开。 花青染那一剑,带着剑气,虽没将胡颜就地分成两半,却将她的衣襟划开了一道口子。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感慨道:“贱人有贱气,果然了不得啊。” 曲南一用肚子着,就拔出了“三界”。 白子戚突然出声道:“花青染,你若想阿颜醒后踢你,你便闹腾下去。” 花青染瘪了瘪唇,气呼呼地瞪了封云起一眼后,收起“三界”,趴在床边,用手捅了捅胡颜的脸,小声道:“姐姐,小染能救你。” 这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司韶和曲南一异口同声地问:“如何救?” 百里非羽终于走进屋子,夹着腿靠在床边,看向花青染,颤声道:“你……你最好有办法!” 花青染目露恶毒的光,笑吟吟地打量了司韶两眼,突然又垂下眼睛,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淡淡道:“先观察一下吧。阿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花道长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无命格的人 ,为何顽童小染说有办法救胡颜,花青染却只说要先观察?就救治胡颜的方法太过血腥残忍,还是……在花青染心中,更希望胡颜去死? 曲南一等人不能淡定了。 然,到底能不能救醒胡颜,还要看花青染的怎么做,这个时候不能撕破脸。 众人默不作声,百里非羽却不干了,当即呲牙吼道:“喂!你个臭道士,一会儿说能救,一会儿又说先观察,观察你爹个蛋!你到底能不能救,给个痛快话!爷可没工夫和你耗着,爷……正疼着呢。” 花青染淡淡地瞥了百里非羽一眼,只吐出两个字:“闭嘴!”显然,花道长心情也不好。 百里非羽瞪起了猫眼,却自知打不过花青染,气焰之类的东西,只能悄然无声地瘪回去了。然,他不死心,于是冲着白子戚使了个眼神。 白子戚却望着胡颜,压根就没看他。 百里非羽只好去抓白子戚的手,道:“你来,给爷看看,这咋就那么疼?!” 白子戚冷冷地瞥了百里非羽一眼,问:“真要让我看?” 百里非羽微愣,目露不解之色。 白子戚道:“有,总比没有好。你确定还要看?” 百里非羽直接扔掉白子戚的手,怒道:“你还想去了爷的根?!” 白子戚冷笑,不语。 百里非羽直接对曲南一道:“曲大人,有人要行凶!” 曲南一哪有心情和百里非羽扯这些没用的?当即道:“待成事实,再来报官。” 百里非羽一哽,对封云起道:“你也不管?!” 封云起干脆用手推开百里非羽,弯下腰,摸了摸胡颜的额头,道:“一边玩去。” 百里非羽气急,跺脚,对司韶道:“司韶!你……” 司韶冷冷道:“若你不能帮忙,也不要添乱。滚开!” 百里非羽被气得不轻,抬手指了指司韶,又抬手指了指花青染,最后干脆一甩衣袍,怒道:“爷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在恶婆娘面前装得跟个人似的,她现在一昏迷,你们就都原形毕露!” 所有人一同喝道:“滚出去!” 百里非羽发现,他被*裸地排挤了。 为什么排挤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百里非羽没有细想,只觉得他堂堂百里家三公子却被几个莽夫如此不尊重,脸上有些火辣辣的难受,当即一甩衣袍,大步走出了胡颜的房间。 百里非羽本想离开这里,但那脚在迈向大门门槛时,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他几分犹豫挣扎,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大门槛上,仰头望了望天边的夕阳,心中渐渐弥漫上一种悲凉的情绪。就仿佛,一颗完整的心,却缺失了十分重要的一块,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是不关心恶婆娘,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细思恶婆娘,就头痛得厉害。他……不喜欢那种痛。 屋里,曲南一拍了拍花青染的肩膀,道:“青染,你我相交虽然不久,但却情比手足,有些话,不妨和我说说……” 花青染道:“曲青天砍起手足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得,花青染这是找后账来了。 曲南一干笑两声后,终是一叹,道:“不过是逃不过一个情字罢了,青染何必笑我?” 花青染不语,看向胡颜。 司韶捂着腹部,微微扬起下巴,道:“无论什么,不计后果,只要能救她,你只管说便是。” 花青染淡淡道:“这个法子,许是她最不愿用的。青染……不想背负……”不想背负她的厌恶。 封云起邪肆一笑,道:“你们都觉得她心中那人是我,那这个黑锅,便由我来背!”直视花青染,“你只管说办法,此事与你无关,只是我封云起一人的主意。” 曲南一立刻附和:“如此,甚好!” 白子戚道:“恐怕,此事不易。”看向花青染,目光沉沉。 花青染目露纠结之色。 白子戚突然一拳头打在花青染的脸上。 花青染被打得将头偏到一边,然后缓缓转头,看向白子戚。眸光浅淡,并无异样。 白子戚微愣,随即抱拳道:“得罪了。” 曲南一咂舌道:“白茂才,你以为这样就能逼出那个……小染?”看向花青染,“青染,你可知小染的存在?” 花青染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曲南一问:“如何能让小染出来?” 花青染淡淡地瞥了曲南一一眼,却是满满的鄙视之色,“青染不想让他出来,他如何能出来?南一这话问得,似乎没有过脑子。” 曲南一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道:“原来,小染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要处处受制于花道长。” 封云起明白,曲南一这是用起了激将法,当即嗤笑一声,道:“看小染几次出现,还以为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想,只是个傀儡而已。”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突然道:“谁说我是傀儡?!” 封云起和曲南一突然叫道:“小染?!” 花青染得意道:“自然是我。”说着,回头就去打白子戚。 白子戚早就防着他呢,当即闪身躲开了。 小染却不干了,指着白子戚道:“你当小染像花道长那般老实可欺?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打,我就不告诉你如何救治姐姐!” 白子戚突然上前一步,盯着小染的眼睛,道:“你打。打过后,立刻说!” 小染也不客气,轮圆了拳头,给了白子戚一下。 白子戚的唇角流淌下血,他却擦也不擦,直接询问道:“如何救她?” 小染一抬手,指向院外:“诺,解药就在那坐着呢……”手指颤了颤,轻轻放下,花青染重新夺回了身体,幽幽道,“最好,别动他。” 众人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口,望向坐在大门槛上的百里非羽。 司韶因为看不见,所有格外用心听大家的对话。他知道,此刻不在屋里的人,只有叮当和百里非羽。心思微动,便知花青染指得是谁,只不过有些难以置信:“是……百里非羽?” 花青染在心里轻叹一声,暗道:既然已经说了,莫不如说个清楚才好。 花青染道:“我和白子戚进入地洞前,看见百里非羽从里面爬出来。他毫发无伤,且误以为阿颜也毫发无损。我进入地洞后,发现阿颜伤势严重,且被反噬得厉害。”眯眼,望向百里非羽的侧影,“此人……无命格。” 第四百五十五章:谁来动手杀非羽? ,众人心中剧震,眼神露出疑惑之色。 曲南一追问道:“何谓,无命格?” 花青染道:“人与命相连,是生是死,终有命格可依。百里非羽此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嘶……”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 封云起诧异道:“死人?可是傀儡体?” 司韶道:“百里非羽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还能到处惹是生非。”嗤笑一声,“胡颜要他活着,怎可能让他成为傀儡体?” 封云起震惊道:“这是……阿颜所为?” 司韶冷冷道:“我什么都没说。” 封云起又道:“若她是祭司,怎可能有此大能?” 司韶转动那双毫无焦距的灰色眸子,看向封云起,面带嘲弄之意,道:“你以为,她只是一个祭司?”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去想。 祭司,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距离;若胡颜是大祭司,那彼此之间的距离,又何止隔着千山万水? 心,沉入水里。 “嗤……”一声嗤笑传来。 众人抬眼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指了指胡颜,嗤笑道:“这样一个昏迷不醒的大祭司,还想怎样?就算她醒了,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也要底下头,对我等说声谢!这份情,她注定欠下了!” 白子戚眸光盈盈,幽幽道:“曲大人说过很多话,唯有此话,听着最是妥当。” 封云起垂眸望着胡颜,语气莫名地轻叹了一声:“大祭司啊……”自嘲地一笑,“擦身而过多少次?终究是缘分浅薄了些。”那时,大祭司戴着银质面具站在高台上,为将士祈福;他戴着青铜面具站在台下,跪拜吾皇万岁。 封云起缓缓站起身,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曲南一心中一晃,忙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腕,道:“你要干什么?” 封云起冷笑道:“都说我一人来背。怎么,这都怕?” 曲南一一惊,忙压低声音道:“你要杀百里非羽?” 封云起看向花青染道:“若杀了百里非羽后,阿颜还不醒。”抬手,直指花青染,“你死。” 花青染道:“我劝你,还是再等等。” 封云起却道:“阿颜,发高烧了。” “啊?”司韶发出惊呼,忙摸索向胡颜。 白子戚向司韶一步,摸上胡颜的额头。一摸之下,才知她竟发起高烧。且,来势凶猛。 花青染和曲南一分别摸上胡颜的额头,皆暗自心惊。 曲南一不安道:“刚才摸了一下,还不曾这般热。” 花青染道:“突然发起高烧,显然……不容乐观。” 封云起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曲南一多想让封云起去杀百里非羽,这样他就能一次解决两名情敌,只是……这事儿他还在场,事后不好推脱责任。毕竟,胡颜曾让他照看百里非羽。 曲南一,好生纠结啊。 这时,司韶的声音响起。他说:“封云起,你若动了百里非羽的性命,胡颜醒来后,哪怕你是她心中的谁,她也会用刀将你挖出去。你……信是不信?!” 封云起的脚步微顿,道:“谢谢提醒。”一抬脚,走出房间去寻百里非羽。若因为他杀了百里非羽,她便恨他,他就不敢去做自己认为必须做的事,他还是封云起吗?嗤! 曲南一跺了跺脚,突然追出了房间,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腕,道:“你且等等,我……我与他谈谈。” 封云起怀疑曲南一的动机,于是直接道:“曲大人如此好心?” 曲南一怒道:“哪个想管你死活?!不过是……不想殃及鱼池罢了。”说着,松开封云起的手,提溜着袍子,跑到大门口,;来到百里非羽的身边,与他一起坐在了门槛上。 屋里,白子戚将药材挑挑拣拣后,重新架起小火炉,为胡颜熬制起退烧的药。 花青染投了帕子,覆在胡颜额头上,然后站在窗前,看向曲南一和百里非羽,偷窥得明目张胆。 司韶耳力过人,倒是不用争抢窗口的位置。他扶着腹部,动作缓慢地坐在床边,探手摸向胡颜的脸。 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胡颜,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哪怕,被胡颜的温度灼烧了灵魂,他也甘愿! 也许,胡颜就此昏迷不醒,而他就这样守着她,与她一同与世长辞,才是彼此最好的归宿。 屋外,封云起双后抱胸,斜倚在树下,直勾勾地看着百里非羽。那样子,简直就之一头正在磨爪的雄狮,有随时冲上去要其小命的意思。 曲南一这人,最善于攻心。 他坐下后,倒也不急着和百里非羽套话,而是用眼尾偷偷瞥着百里非羽,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百里非羽正陷在烦躁不安中,并没有发现曲南一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他低垂着头,用手指在地上随意地勾画着。画几下,用脚蹭一下;又画几下,继续用脚蹭几下;再画几下后,又要抬脚去蹭地面,却在落在地面前,微微停顿,然后缓缓移开了。地面上,竟是六个字——山魈绿腰胡颜。 曲南一他们说得话,他听得是既迷糊又明白。山魈就是绿腰,绿腰就是胡颜。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写下这六个字?!也许,他应该打听一下,山魈和绿腰的故事。 想到这里,百里非羽莫名地觉得兴奋起来,眼睛也随之一亮,双手在门槛上一撑,就要站起身去寻人打探,不想,手下并非门槛,而是……另一只手! 百里非羽吓坏了,以为这天刚黑就见了鬼,猫眼一竖,缓缓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结果,视线里出现的并非惨白滴血的大脸,而是曲南一那张挂着温和笑意的瘦脸。 百里非羽狠狠地嘘了一口气,吼道:“你要吓死爷了!怎么出来了,也不说一声?!”说着,狠狠抽回手,还在大腿上蹭了蹭,仿佛曲南一的手有多脏似的。 曲南一温和得好似邻家大哥,淡淡一笑,低头用手在地上慢慢划拉着。他这样,让百里非羽放松了警惕之心。 第四百五十六章:身世之秘 ,百里非羽问:“她醒没?”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还没醒呢。” 百里非羽嗤了一声,道:“你说你,好歹也是这**县的县令大人,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围着一个女人转不停?这婆娘又不是自家婆娘,非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套?也不嫌肉麻得荒。” 曲南一却道:“若这是别人家的婆娘,没准儿更起劲儿。” 百里非羽就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嘿嘿一笑,拍了拍曲南一肩膀,道:“想不到,曲大人也是同道中人啊。” 曲南一瞥了百里非羽一眼,轻叹一声,道:“我不如百里公子潇洒,不过痛快痛快嘴罢了。” 百里非羽的笑容僵在脸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烦躁道:“真不爱在这儿呆着,等多宝回来了,爷马上就走!”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道:“要回百里山庄?”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嗯。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多宝的银子也不知道剩多少,还是要回去取些盘缠,才好继续游玩。” 曲南一道:“素问百里老爷子交友广泛,出手阔绰,百里公子出行,他怎不为公子多准备一些盘缠呢?”微微蹙眉,目露狐疑之色,“难道,公子与百里老爷子……” 百里非羽见曲南一怀疑自己的身份,当即不悦道:“爷乃老爷子亲身儿子!虽说是个庶出,但谁不知老爷子最疼爷?老爷子最爱收集扳指,好不容易得了个前朝宝贝,爷那大哥二哥想要摸一摸,老爷子都不让,偏让爷一不小心给打碎了,老爷子站在那里抽了半晌,也没动爷一个手指头,还愣是挤出笑,让爷回屋休息去了。爷实话告诉你,若是大哥二哥打碎了老爷子的心爱之物,不死也得扒成皮!” 曲南一若有所思道:“看来,百里老爷子是真疼公子啊。” 百里非羽一挺胸脯,傲娇道:“那是!老爷子对大哥二哥那是不假辞色,偏偏对爷那叫一个好!”微微一顿,神色显得有几分暗淡,“爷那娘,想必是个极得宠的,可惜死得早,爷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曲南一见终于绕道了正题上,于是抛出诱饵,道:“我娘在我六岁时,便弃家而去,生死不知,我如今也记不得她的样子了。”想套话,便要拿出几分诚意,这其中的尺度,曲南一素来把握得很好。 果不其然。 百里非羽皱着眉,喃喃道:“想不到,你也是个命苦的。哎……爷生了场大病,什么都记不住了。老爷子说,爷能保住性命,已是天赐洪福,往后的日子,只管往潇洒里过,想怎样便怎样。只一条,无论去哪儿,身边必须带着多宝。多宝掌管银子,爷也颇多无奈啊。”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原来,你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 百里非羽却是一挺胸脯,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骄傲道:“爷这里是有剑伤的!爷在百里山庄,为何身份地位与嫡子无异?那是因为,爷替老爷子挡了一剑!这一剑,差点儿要了爷的命!爷在恢复期间,发了高烧,才记不得以前的事儿。” 曲南一下意识地伸手探向百里非羽的腹部。 百里非羽一把拍掉曲南一的手,呵道:“你干嘛?!”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道:“我虽为文官,但大小就敬佩英雄豪杰,但像百里公子这样至孝的江湖人士,还真没见过。这不,心中难免不信,才出手冒犯了。” 百里非羽捂着腹部,满眼怀疑地望着曲南一。 曲南一随意道:“不看也无妨。” 百里非羽却道:“你想看爷也不会给你看。” 曲南一莞尔一笑,道:“你这伤,多久才养好?” 百里非羽道:“爷醒来的时候,这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哎……也不知爷昏迷了多久,竟让这伤都长好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疼。” 曲南一问出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时间。他这人素来会套话,于是拐了个弯,道:“看百里公子经常气喘吁吁,显然是这伤没有养好之故啊。” 百里非羽怒道:“这破身体,糟糕得很。爷醒来一个月有余,每天都喝着温补的药,按理说早就应该健步如飞,偏生这破身体每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真是愧对爷的期许!” 曲南一心中大痛! 不是为百里非羽,而是为胡颜。 他想,他终于明白胡颜身后的伤,到底是因何而来。 他曾问过胡颜,是谁将她伤成那样。 胡颜的回答令人意想不到。她竟然说那伤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当时,他不信;现在,他心疼。 胡颜有种本事,将别人的病痛吸附到自己身上,然后用极短的时间去化解这些病痛。只不过,她要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 胡颜为了救燕归,一定会将他身上的伤痛吸附到自己身上。也许,不止这些。按照花青染的说法,百里非羽早就应该是个死人。而他,却好生坐在这里,感慨这自己的身世。 呵……多么可笑身世! 百里非羽就是燕归,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胡颜用命搏回来了!为此,不知她付出了什么? 曲南一觉得心痛如绞,为胡颜,只为胡颜。 这样一个女子,看似狠辣无情,却对自己在乎的人能以命相赠。得她,夫复何求?! 曲南一突然站起身,向封云起走去。 百里非羽被曲南一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去看曲南一。这一看,他才发现,封云起竟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用那双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看。 这一刻,百里非羽觉得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猎物。 曲南一的想法,正是封云起等人的想法。即使有些偏差,也是**不离十。然,坏就坏在这相差的一两分上。 曲南一走向封云起,是想拉他进屋。 封云起却不走,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百里非羽。 曲南一只好压低声音道:“你不能动他。” 封云起不为所动。 曲南一咬了咬牙,接着道:“阿颜为他都肯丢命,你若动了他,便是要了阿颜的命!” 封云起冷冷道:“阿颜为他已经丢过一次命,这一次,是他还命的时候了。” 曲南一一哽,竟觉得封云起说得对。 封云起与曲南一错开身,迈动大长腿,向百里非羽的方面走去。 曲南一心惊肉跳啊!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腕,道:“你容我想想!” 百里非羽莫名其妙道:“你俩这是做什么?”言罢,撒腿向胡颜的房间跑去,“爷去看看恶婆娘。” 封云起转眼看向百里非羽,也向屋里走去。 曲南一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百里非羽一进屋,便发现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他素来敏感,当即猜到,这些人都有武功在身,怕是听到了自己与曲南一的对话。他在心里回忆了一遍自己与曲南一的对话,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在不动声色中存了小心,做起事来更加谨慎。 他来到床边,见胡颜额头上敷着湿布,面色潮红、眉头紧锁,心中突然一痛,忙伸手去摸她的脸。 胡颜的肌肤早已变得滚烫,那温度仿佛能灼烧人的灵魂。 百里非羽收回手,喃喃道:“怎么这么烫?”转头看向白子戚,急声道,“你到底行不行?若医术平平,不如寻个大夫来看看。” 白子戚目光森然地看着百里非羽,道:“你去寻个大夫来吧。” 百里非羽想也未想,站起身,便向外跑去。 白子戚垂眸看着煎药罐子,脸上的表情被那白色的水蒸气氤氲得有些扭曲。他扔下扇子,也没有个交代,抬腿便往外走。 曲南一虽然也不想管百里非羽死活,但坏就坏在,胡颜曾拜托他照顾百里非羽。若胡颜醒来后,知道他非但没照顾百里非羽,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杀死,岂不是会恨他一辈子?哎呀……真是难为死青天大老爷了! 曲南一一咬牙,拦住白子戚的去路,咬牙道:“去煎药。阿颜定能挺过这一遭。” 白子戚却是面无表情地道:“我去小解,曲大人莫不是也要拦着?” 曲南一干脆低声喝道:“你心中是何想法,当我不知?”白子戚这是要去杀百里非羽啊! 封云起站在白子戚身边,冷冷道:“既然知,为何还拦着?你当你能拦住几人?” 司韶站起身,站在曲南一身边,道:“那你们就试试看,我们能拦住几人?!” 眼下,曲南一与司韶一起,封云起和白子戚一伙,双方皆有各自的理由,然而归根究底,都是为了胡颜一人罢了。 互不退让中,众人一同将视线转向了站在窗口的花青染身上。 若他破窗而出去杀百里非羽,定会易如反掌。 不过,让花青染去杀百里非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若唤出小染,此事定然能成! 双方心思急转,便都打其了花青染的主意。 第四百五十七章:诱杀与梦呓 ,白子戚道:“小染,你姐姐危在旦夕。” 司韶道:“花道长悲天悯人,怎会做那屠人性命之事?” 封云起道:“花道长应该明白,何为顺应天意。原就该死之人,苟活于世,乱了这世道,恐有大祸临门。阿颜被反噬,正如道长所言,便是应在这上面。”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阿颜一心要保之人,你们却要说杀便杀?你们谁见过阿颜后背上的伤口?刀刀见骨!阿颜为救他亲手割伤自己,刀刀见骨!这痛,她为他受了。你们若要杀他,待阿颜醒来后还要救他,又要受何等大罪,尔等可曾想过?!” 一时间,众人不语。 花青染却突然诡异地一笑,道:“小染正厌恶这个假惺惺的傻老道,等姐姐醒来,让姐姐一巴掌拍死他才好!”说着,就要跳出窗外,却杀百里非羽。 众人大惊啊,忙扑向小染。 白子戚动作最快。当小染即将跳出窗台时,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腿,往回用力一拉! 只听咔嚓一声,花青染的亵裤腿,被他扯了下来。 封云起紧随其后,抱住了小染的腰。 曲南一亦扑了上去,却被小染一脚踹在了胸口窝,倒退三步,被司韶扶住,才没有坐地上去。 小染不停折腾,封云起却抱着他不放。封云起虽然没有内力,但还是并非弱不禁风的书生。一时间,小染虽然挣脱不开,但双脚却不闲着,对着白子戚一顿猛踹。 白子戚心中火起,干脆冲进小染的双腿间,将拳头挥向他的腹部。 就在这是,百里非羽的声音传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句话,让所有人停止了动作,然后缓慢地转头看向趴在门口的百里非羽,心尖微颤,不知他到底听了多少话去。 百里非羽见封云起抱着花青染的后腰,白子戚却抬着花青染的一条大腿,站在那样一个令人遐想连篇的位置上,误以为二人要对花青染行不轨之事,当即一股邪火冲上脑门,噔噔噔地跑进屋内,一把推开了白子戚,将花青染从封云起的怀中拽出,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人,也要有个底线! 小染站在百里非羽的身后,冲着白子戚和封云起邪恶地一笑,然后将手缓缓抬起,放在了百里非羽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除了百里非羽,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挣扎的。既想让百里非羽死,好救醒胡颜;又怕胡颜醒来后继续犯傻,再为百里非羽折腾去半条性命。哎……也许,是一整条。 百里非羽微微皱眉,目露狐疑之色,转头去看小染。 而小染却突然消失不见,剩下花道长一人掐着百里非羽的脖子与他对视。花道长并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道:“百里公子的脖子犹如鹤颈,着实漂亮。”言罢,收回手。 百里非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跟不上这些人的动作了。 他脖子漂不漂亮关他花青染什么事儿?!花青染难道不应该去脚踢白子戚、拳打封云起吗?难道是他误会了?百里非羽觉得,这天有些黑啊!他都快成瞎子了! 这时,司韶问:“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非羽回道:“爷身上没带银两,又不知道那个大夫堪称神医,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倒是你们,对这**县无比熟悉,为何让爷一个人去寻什么大夫?说!是不是没安好心?!” 众人哑然,纷纷暗道:胡颜应该没弄坏他的脑子。 百里非羽不会想到,众人不但没安好心,反而存了害他性命的心思。他傲娇地冷哼一声,对白子戚道:“你家不是开医馆的吗?你去请大夫吧。爷身子虚,出不得这个屋!”说完,直接甩了鞋子,跳上床,跨过胡颜,坐在了床的里面。 这么一来,谁想动他,就必须将他从胡颜的身上拉出来。当然,也可以一刀捅死他。但只要一想到,胡颜醒来后,知道百里非羽就死在她的床上,想必……还是不想了,其后果必然十分可怕。 眼下,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并未为难百里非羽,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晦暗莫名。 百里非羽虽然不知道原由,但却格外敏感地察觉到异样,所以才会一溜烟跑到胡颜的床上。百里非羽心中明白,若说这屋子里的一群男子都是狼,那唯有胡颜这只母老虎能镇得住他们。莫名的,他就是相信,不管别人有何等坏心思,只要他呆在胡颜身边,必然是安全的。 这么想,还真是不令人愉悦。毕竟,他百里非羽也而堂堂男儿,却要在群狼的环视下寻求胡颜的保护,真是……有些不耻啊。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觉得有丝甜蜜。仿佛,天生就应该如此。 真是见鬼了! 百里非羽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伸手就去捅胡颜的脸,想让她早点儿醒。 百里非羽这一捅,就好像捅在了蚂蜂窝上。 蚂蜂窝虽然还在那里不动如钟,但蚂蜂们却不干了。 花青染直接道:“非礼勿动。” 百里非羽横了花青染一眼:“刚才,爷可救了你。” 花青染竟回了一句:“你又怎知,不是我救了你一命?” 咦……这话说得,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要杀百里非羽的是小染,说到底,还不是他花青染?这会儿,怎么又变成他救了百里非羽一命?难道,一切都是做戏?没有小染,只有花青染? 众人心中泛起了疑惑。 就在这时,胡颜突然开始呓语。 她嘴里在叫着什么人的名字,听起来断断续续,却仿佛浸透了生命的渴望。 众人微愣,随即都屏住呼吸,靠近胡颜,去听她的呓语。 胡颜这个人,一言一行从未刻意渲染过自己的神秘,但对于感情,她却神秘得过了头。她口口声声要与封云起在一起,实则众人却觉得她心中装得那个人未必是封云起。就连封云起自己,都泛着迷糊,不敢拍着胸口说,胡颜与他已经私定终身。 再者,胡颜对曲南一、百里非羽、白子戚、司韶的另眼相待,那也绝非空穴来风。如果再勉强一点儿,也可以算上花青染一个。 胡颜的心很大,大到将很多人都装了进去。而你,却永远摸不到,她爱着谁,到底想和谁厮守一生。她的宠,是真;她的情,是真。却令所有人都提溜着一颗心,不知道谁会成为最终的那个赢家,能有幸执其她的手。 或许,百里非羽曾一语道破天机。他说花青染和白子戚像妾。很难说,胡颜这个至高无上的大祭司,没做着左拥右抱的春秋大梦。不过,这事儿还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男人左拥右抱那叫风流倜傥,她胡颜一个女子,跟着湊这种热闹,就有些……过了吧? 反正,按照绿腰的说话方式表达,那便是——一个字,接受不了! 眼下,胡颜竟然呓语。 此乃百年不遇的一件好事。若能通过她的呓语知道她心中那人到底是谁,哪怕自己最后不是她心中那个,也好过每天提溜着心喝着陈醋,一开口那叫一个酸爽。再者,话虽如此,但每个人心中又何尝不认为,胡颜心中那个人应该是自己呢? 这么一想,封云起等人便凑到胡颜窗前,侧耳去听。 胡颜的身体在轻微的抽搐,仿佛在极其挣脱什么。她微蹙着眉,嘴巴一张一合,偶尔会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众人听了半晌后,终于听到了连续的地方。 封云起重复道:“小哥哥?”直起身,疑惑地环视一周。 曲南一等人原本以为胡颜会叫封云起小哥哥,可从封云起那迷茫的样子看,胡颜口中的小哥哥绝非封云起? 那么,小哥哥是谁? 胡颜的嘴颤得厉害,突然咬牙切齿地吼了声:“我恨你!”话音未落,眼角竟缓缓流淌下一滴泪,划过细白的肌肤,落入发鬓里。 小哥哥? 我恨你? 若你看胡颜说这三个字时咬牙切齿,以为小哥哥是她的仇敌,那便大错特错。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就算那心中痴傻的,仔细捉摸几遍,也会明白其中的道道。爱而生很,那是多深的爱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唯有胡颜一个人,断断续续地叫着小哥哥,时而焦躁不安,时而咬牙切齿……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城。无论那城中是一场盛世繁华,还是小桥流水人间,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热闹。然,一声呓语犹如一根淬了毒的针,却让这座城空了。 百里非羽直接问道:“小哥哥是谁?”只三个字,却让人心烦意乱,恨不得将其狠狠扔到地上,踩碎才好。 没有人回答百里非羽的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是,所有人都亲如明镜,这个小哥哥,才是胡颜真正惦记着的那个人。 鸦雀无声中,人心各异,偶尔只有蜡烛爆出一个火星子,转眼即逝,却惊了人心。 第四百五十八章:以我的名义守护你 ,叮当在厨房里吃过饭,又将厨房里都收拾干净,这才返回到胡颜的房间,一眼便看见司韶捂着腹部倚在墙上,面如金纸,唇色惨白,双眼紧闭,眉头蹙起。叮当一声惊呼:“主子!”撒腿跑到司韶面前,去摇晃他的胳膊。 司韶突然睁开双眼,问:“醒了?” 叮当反问:“谁醒了?” 司韶的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 叮当紧紧搀扶着司韶的胳膊,颤声道:“主子,休息去吧。再这样下去,你撑不住的。” 司韶道:“我不……”话音未落,身子一软,跌向了地面。 封云起一把扯起司韶,将其推向叮当的怀里。 叮当抱着司韶,求道:“公子公子,你帮奴将主子送回房里去吧。奴一个人,拖不动主子。” 众人都知道,司韶是因为刺杀封云起才受的伤,自然也知道封云起腹部的伤是司韶造成的。叮当不知详情,竟求到了封云起的头上。 封云起没有任何纠结和犹豫,就像夹着一条死狗般,用胳膊夹着司韶,将其拖出了房间。在封云起看来,既然他已经放过司韶一把,若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没有任何意义。 封云起将司韶扔到床上后,转身又回了胡颜的房间。 白子戚继续熬药。 花青染又开始画符。 曲南一摸着下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封云起伸手摸了摸胡颜的脸。 百里非羽一巴掌拍掉封云起的手,横道:“没听花花说,非礼勿动吗?!他若打你,爷可不拦着!” 花花? 花青染画符的手微顿,竟产生了一种暴打某人的冲动。 封云起不和百里非羽计较,转头问花青染:“花道长,可还有其他办法让阿颜清醒?” 花青染微微皱眉。 曲南一道:“只要让她清醒片刻,问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会被反噬得如此严重即可。”曲南一说得笃定,但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儿,他也摸不准,于是再次向花青染求证道,“青染,我说得可对?” 花青染点了点头,道:“话是没错,只可惜青染学艺不精,没办法让阿颜清醒。只有……”眼神在百里非羽的脸上扫过,“等等看。” 白子戚忧心忡忡道:“她烧得厉害,来势凶猛如野兽,唯恐伤了根本。” 花青染望着百里非羽道:“且……等等。” 百里非羽打了个冷颤,觉得花青染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友好,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物。对,死物。 百里非羽的心中升腾起不安,竟偷偷攥住胡颜的手,寻求心安。 这时,胡颜又开始梦呓了,喊得不是小哥哥就是傅千帆。 百里非羽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总之就是觉得,胡颜那样子分明是在等人回应她。百里非羽不在意自己扮演谁,只要能让胡颜赶快好起来,他应上几声又何妨?于是,他开始配合地应着她。 胡颜一喊小哥哥,百里非羽就应一声:“嗯。”胡颜就会安稳下来,偶尔唇角还会上扬一下,在笑。 胡颜一喊傅千帆,百里非羽也会回一句:“我在。” 众人看向百里非羽的目光充满鄙视。一个堂堂大男人,不但依仗女子庇护,还:“我来照顾她。” 曲南转头,看见单薄的司韶站在屋檐下。夜色中,他的面貌模糊不清,但曲南一却知道,他的表情一定是冷冰冰的。风吹动司韶的衣袍,拍着他的小腿,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竟让曲南一觉得心安。 为何心安?只因这个人是司韶。为了胡颜,不但对青苗村的人下毒手,还在大白天里放火烧了他的县衙。 曲南一冲着司韶点了点头后,这才想起来,他看不见,于是道了声:“多谢。” 不想,这两个字,却惹恼了司韶。他冷冷地扔出一个字:“滚!” 曲南一摸了摸鼻子,感觉上面一层灰。他走出大门,并随手将大门带上。 司韶并没有急着走进胡颜的房间。他捂着腹部,轻轻倚靠在墙面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他明明看不见,却还是要望月亮。因为在他心中,有轮月亮,孤傲、清冷、不近人情,却又……护短、风流、最勾人心。 司韶不止一次地嘲讽自己,至今为止,连她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却将一颗心搭了进去。真是……愚蠢!若时光能倒退,他……他也许不会去刺杀她。若他将刀子捅入自己的心脏,也许,那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时间悄然划过,司韶就站在屋外,守着胡颜。这到底是谁的罪?谁应背负? 第四百五十九章:小染出手 ,屋内,花青染一直躺着没动,只是静静凝视着胡颜的侧脸。他在想,如果此时他对她出手,该是多么易如反掌?哪怕司韶听到动静进来,也无济于事。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让他变得兴奋起来,却……始终不见动作。因为,他自己都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会动手的。不知何时,他早已失去了动手的勇气。胡颜,是他的魔障。 这么想着想着,他竟泛起了困意,眼睛亦缓缓闭上。 蜡烛又暴发出一个细小的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胡颜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眼睛,静待片刻后,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花青染。 花青染穿着亵裤亵衣,一身狼狈不说,裤腿还缺了一只。那条莹白修长的大长腿,在烛火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枕着手臂,侧身躺着,举世无双的容颜,背着光,有些模糊不清,却在鼻峰和唇瓣处,留下诱人联想的起伏。 胡颜看向花青染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胡颜。 四目相对,胡颜在花青染的眼中看到了惊喜。那惊喜就像一场盛世烟花,在他眼中不停地绽放出瑰丽,令人心醉。 不可否认,花青染那双总是挂着无欲无求的眸子突然激动起来,竟别有一番风情。 胡颜的骨子里绝对有着臭流氓的潜质。她竟对着花青染吹了声流氓哨。 花青染微愣,眼中的烟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冷淡,用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门外,司韶的身子一震,竟激动得难以自持!她醒了!她醒了!她真的醒了!司韶多想冲进去,冲着她吼上两声,质问她为何才醒。然,他的身体却仿佛被谁点穴了一般,动弹不得。想到胡颜的那身伤,想到米虎的意欲何为,他……心慌。米虎是谁?可是他的族人?是否是……琥米的化名?想到这些名字,司韶的灵魂都在颤抖。然,无论如何,他需要给胡颜一个说法。在此之前,他没脸见她。若米虎是琥米,那关于胡颜的一切秘密与行踪,必定都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这样的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她? 司韶在屋外神伤。屋内,胡颜在花青染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不禁莞尔一笑,沙哑道:“为何不趁着我昏睡,用‘三界’再刺我一剑?” 花青染闭上眼,不语。心里已经将胡颜扯过来,痛殴了一百遍。这人,还不如昏迷的时候可爱。 胡颜道:“我渴了。” 花青染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随手一捞,抓起被曲南一放到地上的药碗,递给了胡颜。 胡颜却不接碗,而是坐起身,斜倚在枕头上,道:“你既然留下照顾我,就要有照顾病人的自觉。” 花青染被教训了,也不着脑,仍旧保持着淡淡的表情,从地上站起身,将药碗递给了胡颜。 胡颜用左手接过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用戏谑的目光看向花青染,道:“这是什么?” 花青染道:“药。” 胡颜端着药不语。 花青染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说道:“药,甜。” “噗嗤……”胡颜笑出了声。 花青染的双颊飞过红霞。他心中满是羞恼之意。怪不得胡颜骂他是二货。都说苦药苦药,哪里有甜的苦药?胡颜逗他,他竟信以为真,这脑子真是……花青染挺想捶捶自己,但表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这人,惯会装。 胡颜仰头喝下药,将碗随手扔给花青染。 花青染接住药碗,垂眸道:“你若无事,我便回了。”转身,便要向外走。 胡颜望着花青染的背影,沙哑道:“花青染,在密室里,我只是嘴贱而已,却并未强要你的身子。”胡颜本不屑对任何人解释,但对于花青染,她想,她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人的想法和许多人不太一样,别真钻了牛角尖。再者,她至今仍是处-子-身,怎可能对他如何嘛。 胡颜说得密室,就是她为花青染吸疯魔蛊时的地方。那时,她帮他吸蛊,他却误以为她侮辱了他的身子,于是用她的“三界”刺向她的腹部。她坠河逃脱,才有了这**县之行。 花青染也不回头,却扔出冷冰冰地两个字:“我知。”她那么爱惜自己的处-女-身,怎会轻易便宜了他?咳……他不应该这么想的,可就是忍不住偷偷的抱怨。花如颜有些气恼,抬脚,就要继续走。 胡颜忙喊道:“哎哎哎,你等会儿。” 花青染回头看向胡颜。 胡颜笑吟吟地道:“帮我办件事。” 花青染问:“为何?” 胡颜挑眉道:“为何?我为你吸蛊,你却恩将仇报,还好意思问为何?” 花青染的眸子轻颤,手在不知不觉间握在了“三界”的刀把上。眸光沉沉,盯着胡颜,冷声道:“大祭司救人一命,必取那人重若生命之物。所谓一命换一命,不过如此。大祭司又怎好意思说青染恩将仇报?你我二人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又折返回来,冲着胡颜诡异地一笑,“姐姐,激将法好用,却不实在。想让人帮你做事,给得点儿实在的。”说着,还伸出了手。 胡颜知道没有忽悠明白小染,于是笑吟吟地问:“你想要什么?” 小染直接道:“姐姐当我媳妇吧。” 胡颜微愣,随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满脸通红。 小染道:“姐姐满脸通红,羞涩成这副模样,想必是应了。那好,此事儿小染给你办了!”说完,一把抽出胡颜身下的床单,裹在身上,飞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胡颜抬手,想去抓这位小祖宗,却……连根毛都没扯到。 胡颜望着破损的窗口,感觉十分……扎心。对,扎心。她不过是激将了小染,谁知道这熊孩子反倒倒打一耙,刨得她头晕目眩、双耳嗡鸣。她就知道,这熊孩子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操咧! 胡颜感觉心里拔拔凉,真想迎风流泪啊。 为何她感触这么大?还不是因为小染每次出现都能捅她一刀,然后掉头就跑。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何时会通刀,更不知道他会如何下手。这样一个飘忽不定的人,你又不能守着花青染等他出现,然后狠狠教训他。哎……真是 一言难尽呐。 胡颜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息着,暗道:她有必要和花青染谈谈,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你有病,必须治! 小染衣衫不整地飞出了司家,房间里只剩下胡颜一人。司韶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石像,遥望着根本看不见的月亮,等待天明。 第四百六十章:摄魂术惊魂夜 ,月色下,曲南一和李大壮急忙奔向县衙,可走着走着,曲南一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他让李大壮通知司韶,他要纳妾之事,李大壮与两名衙役却一去不返。这深更半夜的,李大壮不但出现了,且拍着司家大门喊着要见曲大人。李大壮又是如何知道他住在司韶家的?此事,就连展壕与搜侯都不知,李大壮又是怎么知道的? 曲南一心中存了疑惑,偷眼去看李大壮,发现他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竟好似鬼魅,格外阴森恐怖。 曲南一觉得,李大壮应该不是谁的细作,但受人威胁的可能性却很大。只不过,此事没头没尾的,他也拿捏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能静观其变。 既然李大壮寻来,他便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吧。不跟着,还能怎样?撕破脸?曲南一很想苦笑一声啊。不得不承认,在武力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曲南一心中存了疑惑,脚步就慢了三分。 李大壮突然转头看向曲南一,道:“大人,为何放慢脚步?” 曲南一被李大壮吓了一跳。若是旁人,一定会下意识地否认自己慢了,可曲南一这人素来机敏,当即道:“鞋里进了小石子。”说着,停下脚步,脱下一只鞋子,在手中磕打了两下,做出倒小石子的样子后,又将鞋子穿在了脚上。 因为天黑,李大壮走在前面为曲南一开路,可走着走着,就变成曲南一在前面,李大壮在后面。 曲南一越发肯定,这个李大壮有问题!却不知道他为何要拐自己出来。 曲南一提高警觉,开始快走。 身后,突然传来李大壮的一声轻笑:“嘻嘻……” 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却偏生笑得好似女子,在这样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曲南一很想装作没听见,却不想自己背面受敌,于是突然转过身,看向李大壮,呵斥道:“大半夜的,你笑成这样成何体统?莫不是酒醉没醒?” 李大壮的眸子燃烧着异样的光,灼灼而亮,一步步走向曲南一,幽幽道:“大人教训得是。” 曲南一很想拔腿就跑,偏生心里明白,此时跑也无用,只能镇定下来,道:“不知阁下是谁,深夜造访有何目的?” 李大壮微微一愣,随即嘻嘻一笑,道:“曲大人呐,你这么聪慧,本尊都舍不得对你动手了。可是,若不动手,怕你要坏了本尊的好事哦。” 李大壮走近了,借着月光,曲南一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李大壮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就仿佛是一位傲视群众的女子,挂着唯我独尊的笑容,自负得不得了。李大状的脸有些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摔倒在了地上。最为诡异的是,他的眉间有一点褐色的痕迹,不像血,却应该是血。 刚才在司韶家门口,李大壮站在门外的阴影里,曲南一没注意到他的脸,此刻细看,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曲南一心中暗惊!李大壮来寻他时,说花如颜的症状与白子戚的格外相似。他至今仍旧记得,白子戚站在房檐上,身披着纱、手捧尿壶、涂着红唇、唱着《风流》,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他的马背上。当时,他确实在白子戚的额间看见了一个浅淡的粉色圆点,只不过,他以为那是白子戚自己点上去的,并未往心里去。后来,他见绿腰的血是粉色的,又知是她手动收拾了白子戚,却也并未联想到白子戚眉心那点粉色的作用。而今,看见如此怪异的李大壮,曲南一将那些过往联系起来,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看来,李大壮这是被谁给控制了神智!而那个人,竟与胡颜有着同样类似的手段。这就值得人深思、防备了。 思及此,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李大壮,你这擦脂涂粉的样子,还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啊。”说着,就伸手去蹭李大壮眉间的那滴血痕。若被控制神智者,皆需要在眉间点上控制着的血,那这滴血的作用想必格外重要。若能擦掉那滴血,兴许李大壮就能恢复神智。计算李大壮恢复不了神智,也可以拜托花青染通过这滴血,找到血的主人。曲南一怀疑,血的主人便是那所谓的神。毕竟,这年头自称为“本尊”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曲南一防备着李大壮,李大壮又何尝没有防备着曲南一? 曲南一刚一伸手,便被李大壮一把攥住手腕,冷笑道:“曲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曲南一戏谑道:“你一个糙汉子,让本官摸摸又能怎样?” 李大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的魅惑,缓缓靠近曲南一,道:“大人想怎样?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曲南一突然一脸险恶地道:“速速退后!难道不知,你口中奇臭无比?!” 李大壮微愣,心中泛起了几分膈应,一把甩开曲南一的手,狠厉道:“不知道曲大人化成烂肉枯骨时,会不会也臭不可闻?”诡异地一笑,“不如,试试?”语毕,眼睛一瞪,将手摸向了佩刀。 曲南一看准时机,一把黄土扬到李大壮的眼睛上。原来,曲南一假装鞋子里进了石子是假,蹲下抓了一把黄土在手是真。 李大壮不妨曲南一竟然有这手,当即揉着眼睛怒喝道:“无耻小儿,要你狗命!” 曲南一哪敢恋战?撒腿便跑。 李大壮虽然暂时看不见,却十分勇猛,拔腿就追。 曲南一在认识司韶之后,才知道瞎子有多厉害。也亏得他没事儿就琢磨怎么收拾司韶,这会儿竟派上了用场。 他一路狂奔,李大壮紧追不放。 李大壮的眼睛渐渐能够能开,却因眼睛里都是泥土,一动就痛,不得不闭上也眼睛狂追曲南一不放。李大壮发足狂奔,几次想要跳起来,却因本身只是一界莽夫,不会内力和轻功,严重拖累了控制者的速度。 眼见着李大壮即将追上曲南一,曲南一突然停下脚步,蹲在一边屏住呼吸,不动了。与此同时,他扔出一块石子,代替自己向前奔跑。 李大壮穷追不舍,结果……噗通一声掉进某家用来盖茅房,特意挖出的大坑里。那大坑不大,但却有一人多高。李大壮想要上来,有些费劲呐。 李大壮气急败坏,闭着眼睛吼道:“你敢如此对本尊?!就不怕本尊让你万劫不复?!” 曲南一蹲在大坑边上,勾唇一笑,道:“等你从屎坑里爬出来,再和本官谈谈何谓万劫不复吧,贱人!” 李大壮嗅了嗅鼻子,果然闻到一股子粪便的恶心味道,于是整个人僵在坑里,不敢动弹。他的眼睛紧闭,却不停地流着眼泪,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坑里本没有屎,但大坑旁边有个大桶,里面却都是屎。 曲南一探头看了一眼后,捡起一颗石子,砸向李大壮,道:“本官问你,你就是那个自称是神的鬼东西吧?” 李大壮抹了把脸的泪水,沉声道:“鬼东西?本尊是神!曲南一,你定会为你今日之言行付出血的代价。”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你个藏头露尾的狗东西,还敢自称为神?哪位神仙像你这样,连脸都不敢露?莫不是……你从天庭下凡时,脸先着地,摔成大饼子了吧?” 李大状道:“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只可惜,却是有眼无珠,分不清是敌是友。” 曲南一又捡起一颗石子砸向李大壮的身上,道:“呦呵,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友喽?” 李大壮用手接住石子,反手砸向曲南一:“休要用石子砸人!” 曲南一为了防止李大壮暴起伤人,一直围着大坑在走。他的行走毫无规律可言,因此倒是躲过了李大壮的石子暗器。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此言差矣,你应该说,休要用石子砸神。怎么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自称为人了?瞧你那扭捏作态,完全一副浪*子的做派。若本官所言不差,你定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老妓,也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份修炼邪术的秘法,将自己整成这幅不男不女的模样。啧啧……你缺男人就直说,何必附身到李大壮的身上。哎呀呀……本官都替你捉急啊。” 曲南一这话实在是太缺德了。 控制李大壮身体的人,从未受过此等羞辱,当即暴喝道:“你找死!” 曲南一冷哼一声,道:“你一个站在粪坑里的抹眼泪的人,还敢和青天大老爷叫板,是谁给了你如此不要脸的勇气?” 李大壮一哽,整个人都被曲南一激怒了。试想,她一世风光,如今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诱骗到粪坑里抹眼泪,当真是……奇耻大辱啊! 今日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否则她颜面何在?然,让人着脑的是,李大壮这个不成气候的狗东西,除了空有一身蛮力,却连一点内力都没有。她控制了他的身体,反倒成了自己的拖累。 思及此,李大壮拔出了佩刀,要杀李大壮。 曲南一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道:“这是要羞愤的自尽吗?你放心,你若死了,本官定会将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所谓的狗屁本尊,死于粪坑里。” 李大壮嘎嘎怪笑着,道:“曲南一,你不用激本尊,你这些手段,在本尊眼里都是小儿把戏。你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看明白本尊受制于这蠢笨的身体。如此,本尊就让这蠢笨之人早日投胎转世吧。”说着,就要抹脖子。 “且慢!”曲南一大喝一声。 李大壮诡异地一笑,道:“怎么?” 曲南一道:“阁下深更半夜寻到本官,就是为了抹脖子给本官看?你这样……很是让本官瞧不起啊。” 李大壮嘻嘻一笑,道:“曲大人,我们来日方长。”说着,就要抹脖子。 曲南一突然一脚踹翻粪桶,那些肮脏物直接倾泻到李大壮的身上。 李大壮用那粗哑的嗓音发出女子般特有的尖叫。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粪坑里。 曲南一捂住鼻子,探头去看李大壮。 李大壮晃了晃脑子,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喃喃道:“这是谁家的臭豆腐,怎如此香?” “……”曲南一想吐了。 李大壮砸吧了一下嘴,看样子还以为自己的在梦里。 曲南一真怕他嗷呜一口吞屎当臭豆腐,当即捏着脖子喊道:“呀,谁掉粪坑里啦?!” 李大壮虎躯一震,伸手在周围摸了摸,当即发出震天吼:“粪坑?!” 第四百六十一章:火起人失 ,曲南一一溜烟跑了。 有些颜面,还是要给属下留的;有些糊涂,还是要装的。当然,有些疑问,无论如何也要等李大壮清洗完毕再问。缓冲这种东西,是必要。 曲南一急忙赶回到县衙,站在后院门口时,突然有些胆怯。 当县太爷当成他这样,也着实有些憋屈。身边没有得用的人,遇见高手就只能缩着脖子当王八,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如今,胡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大壮又被那所谓的神控制,他的后院里很可能住着幕后黑手,怎么看,这小日子过得都像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士。 然,曲南一甚是喜欢。这种危险,令他双眼变得盈盈明亮,一种超乎寻常的灼热,在里面跳动着。 若他能替胡颜整死那所谓的神,也不枉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绿腰说,要护她周全。 曲南一回到县衙后院,略等片刻,却不见展壕和搜侯出现,他心知有异,摸了摸袖兜里藏着的毒药,敲响了大门。 王厨娘提着灯,隔着厚重的门板,问:“谁呀?” 曲南一道:“我。” 王厨娘欣喜道:“大人回来啦?” 吱嘎一声打开门,将曲南一迎了进来。 曲南一第一眼看得是王厨娘的额头,见上面没有红色血点,这才将心下,问道:“如颜呢?可睡下了?” 王厨娘立刻绷起了脸,怒声道:“那花如颜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本是她大喜的日子,可那花道长一来,她却跟着他走了!奴要留下她,让她恪守本分,那白草却像个疯子,一把将奴推倒在地。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曲南一若有所思道:“走了?” 王厨娘眼冒火气,用力点头,恨声道:“对!走了!就在刚刚,与大人也就是个前后脚。对了,那花道长也不知道穿得是什么,看起来就像裹着一块大布。”嘟囔道,“他们姓花的,都是怪人!” 曲南一微微皱眉,不知花青染来这一手是何意。今晚,本是他留下照顾胡颜,可他偏偏又赶在自己之前带走了花如颜,这是为何?若他不想让花如颜成为自己的妾,早就可以将人带走,为何要等到现在?花青染走了,留司韶一人照顾胡颜,是否稳妥? 曲南一心中有些乱,一边向花如颜的房间走去,一边询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王厨娘提着灯笼跟在曲南一身边,思忖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大人离开后,奴给另外两名衙役每人灌了一碗醒酒汤,他们二人醒酒后,也就走了。倒是……倒是天快擦黑的时候,白草出去了一趟,寻来个老郎中,给花姨娘诊治了一番。说花姨娘身体虚得厉害,必须好生调养。白草送老大夫离开后,那屋子里的人又没了动静。奴怕她们饿到,做好饭送过去,竹沥开得门,却没让奴进屋去。再后来,白草招药回来了,花道长也跟来了,她们就都走了。” 曲南一伸手推开花如颜的房门,道:“没有其他异样?”若白草是那所谓的神,她出去一趟做了什么?为何回来时会带个老郎中? 王厨娘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奴想起来了!那花姨娘原本还好好儿的,可从这里出去时,却是被竹沥背着的!” 曲南一微愣,转头看向王厨娘:“背着的?” 王厨娘道:“对,背着的,好像走不了路的样子。” 曲南一问:“花青染带走花如颜时,可说了什么?” 王厨娘道:“花道长是翻墙而入的,然后直奔花姨娘的房间,拍开房门,就只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曲南一点了点头,推开了花如颜的房门,结果手刚搭在上面,那门板便缓缓倾斜,然后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道:“小染?” 王厨娘问:“啥?” 曲南一道:“回去休息吧。” 王厨娘关心地问:“大人饿不饿?” 曲南一道:“吃过了。你且休息吧。” 王厨娘道:“诺。”将灯笼留给了曲南一后,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曲南一提着灯笼走进花如颜的房间,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然后在屋里转悠了起来。 他发现,屋里收拾得十分规整,鞋子衣帽等物都被带走了。看样子,这三人是打算今天就离开的。 就这一点而言,曲南一就感觉十分不解。既然今天是他纳花如颜为妾的日子,而花如颜也是点头同意的,为何会悄然准备离开?若想要离开,为何不提前一天说明白? 此女,怕是没那么简单。 花如颜这一走,按理说曲南一应该觉得轻松才是。实则,曲南一非但没感觉到轻松,反而觉得忧心忡忡。倒不是担心花如颜是否有安身之所,而是……将猛鬼放出了牢笼,唯恐她去祸害胡颜。 眼下,他不但怀疑白草,也怀疑花如颜,以及……花青染。 他明明吩咐展壕等他回来,如今他却不见踪影,想必又出了意外。 曲南一走到床前,刚要伸手摸了摸床上是否有遗漏之物,却发现床上竟留有一封信。 是的,信,由纸写成的信。 此时纸张是金贵的物件,就连曲南一这位县令大人还在每天捧着厚重的竹简看书批示找乐子,花如颜却用纸写信给他,当真是大手笔啊。 曲南一展开信笺,只两眼就看完了。 花如颜写着:南一,如颜知你不是好色之人,对容貌并不在乎。然,每当如颜揽镜自照,都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本想与君白头,奈何妾身羞。思前想后,忍痛与君诀别。山水总相逢。待它日如颜求得神药,恢复容貌,再与南一续前缘。 信的落款是如颜二字,以及……几滴风干的泪滴。 曲南一攥着信,视线落在信纸的暗纹上,心中竟升腾起了几分茫然与酸涩,以及浓浓的不舍。 他好像明白了花如颜为何会有离去之意,以及她为何会突然病倒需要人背。如此厚重的感情,哪里是常人能背负得了的?这一刻,曲南一竟为自己怀疑花如颜而产生了愧疚。 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突然萦绕在他心头。他竟有种冲去,去追回花如颜,与她厮守白头!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然而,这种想法刚起,就惊出了曲南一一身冷汗! 他忙合上信纸,将其扔回到床上,然后大步走出屋子,打了冷水,狠狠地揉搓了两把脸。 他缓缓滑坐到地上,突然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信笺有问题!” 他对胡颜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不认为自己属于那种因为感动便会生出感情之人。若他是这种人,早就娶花如颜为妻了,哪里会用个妾挤兑她?与其说挤兑花如颜,莫不如说是试探胡颜来得更准确一些。 曲南一自认绝非善类。也许,他的心压根就是黑的!花如颜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确实感动过,但若为胡颜,他宁愿做那寡情之人,将花如颜推拒到三尺之外。世人骂他、毁他、辱他,又何妨?!这芝麻大小的破官,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这番心里话,原本打算今日和胡颜说,却不想,胡颜竟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也正是因此,曲南一绝不相信,他在看了花如颜的信后会突然改变主意。 很显然,那封信里一定有猫腻! 思及此,曲南一突然坐起身。既然那信中有猫腻,就足以证明那所谓的“神”,并不想让李大壮杀死他,而是另有目的! 难道,是为了调走他,然后对胡颜不利?他有何能耐,值得那所谓的“神”分出精力收拾一下?呵……真是可笑!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一定要告诉胡颜,防范那花如颜三个人,以及……花青染! 曲南一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跑向花如颜的房间,要去取那信笺给胡颜看,却发现,床上已经起火! 为何会起火?有人纵火?可是,那人在哪里? 曲南一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屋内,想去取那封信,却发现,那信早已烧成了灰烬。 此时,王厨娘尚未睡下,听见曲南一的匆忙的脚步声后,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向着花如颜的房间冲去。因为,那里有火光。 站在门口,王厨娘一眼便看见曲南一的背影,在火光里变得模糊不清。她当即捂着鼻子,冲进屋内,将曲南一扯了出来,颤声道:“大人呐!那花姨娘走了便走了,你怎么还……还要殉情啊?!你你你……你真是!哎……”一跺脚,去取木盆救火了。 曲南一也没注意听王厨娘都说了些什么,望着燃烧起来的房间,他突然心中一惊!一慌!一乱! 一颗心里,只震动着两个字——胡颜! 他不再多想,也顾不得自家走水,掉头就往外面跑。他有种直觉,那所谓的神,最终要对付的人是胡颜!虽然,那所谓的神,从未言明要对付胡颜,且每次出手对付的人不是封云起,便是司韶和自己。现在想来,她对付的每一个人,都是胡颜身边的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为你奔忙 ,竹沥背着花如颜跟在花青染的身后,白草则是托着花如颜的腰肢,亦步亦趋。 花青染裹着床单,攥着三界,样子看起来有些怪异,但表情却仍旧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浅淡模样。 竹沥累得气喘吁吁,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儿?” 花青染不搭理竹沥,只是不停前行。 竹沥无法,只好咬咬牙,背着花如颜继续前行。 白草低垂着头,神色木然。 又走了片刻后,竹沥的双腿开始颤抖,汗水湿透衣襟,抿了抿唇,壮起胆子,再次开口道:“公子,奴……奴唯恐摔到小姐。” 花青染停下脚步,目露悲天悯人之色,淡淡道:“如此,你与白草换着背吧。” “……”竹沥无语了。还以为,花青染会亲自背起花如颜呢。 白草被花青染点名,也不多话,伸手抱住花如颜的腰,就要将她从竹沥的后背上抱下来。 竹沥已是强弩之末,待后背压力一减轻,立刻放松了下来。 白草却并未抱住花如颜,手劲儿一松,花如颜又落向竹沥的背上。结果,花如颜直接压着竹沥趴在了地上。 竹沥一声痛呼:“哎呦……” 花青染目露狐疑,上前一步,去看花如颜。这人从县衙后院出来时虽然有些头晕,但也不至于昏睡至此。 竹沥知道自己摔了花如颜,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小姐?!” 花如颜幽幽转醒,在白草和竹沥的搀扶下,垂着头,站起身,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花如颜垂着头问:“堂哥,我们可是回花云渡?” 花青染看着花如颜的头话,又抖出一张黄符,啪地拍在了花如颜的左脸上。力道之大,将花如颜的脸都打偏了。这哪里是贴黄符啊,简直就是掴巴掌啊。但是,不得不说,花道长的掴巴掌方式,还是别具一格的。若不细思,谁知道他也会使性子,在泄愤? 花如颜缓缓转回头,目露震惊之色,看向花青染,恶狠狠地道:“你困住了本尊的神识?!”也就是说,她的神识暂时脱离不了花如颜的身体。 花青染道也不搭理花如颜,又抖出一张黄符,原本打算拍在花如颜的右脸上,但她右脸已经毁容,虽覆着面纱,也着实令人不喜触碰,于是同样的一张黄符,被花青染再次拍在花如颜的左脸上。 那声音清脆无比,听着都觉得疼。 花如颜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一双眸子都染满了恶毒。她呵呵一笑,幽幽道:“本尊咬舌,让花如颜自尽,如何?” 花青染这才回应了一句:“咬吧。曲南一说咬舌不能自尽。我本不信,如今正好亲眼见证一下。”言罢,也不看花如颜,对白草和竹沥道,“抬起她,我们走。” 白草和竹沥一脸为难的表情。 花青染冷冷地撇了二人一眼,道:“抬不动,就是同谋!” 这不出话来,恶狠狠地扯下脸上剩余的两道符咒,扔在地上。 花清染悲天悯人地一叹,道:“你应该如此生气的。” 花如颜不搭话。 花清染道:“我们花家,速来以容颜为傲。你本就姿色一般,若再生气,唯恐会被怀疑,到底是不是花家人。” 花如颜一张脸拉得老长,恨声道:“你是想刺我一剑报仇吧?” 花清染看了看“三界”,摇了摇头,认真道:“这剑,不能弄脏了。” 花如颜喝道:“你!” 花清染道:“走吧。” 花如颜的不解地问:“去哪儿?” 花青染不答。 花如颜扭着脸,道:“表哥不肯说,想必就不是回花云渡了。白草过来被我!我们自己走!” 白草垂着头,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花如颜骂道:“你个死丫头,耳朵聋了是不是?!” 白草立刻惊慌地抬起头,求饶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主子息怒。” 花青染打量了白草一眼,本也没在意,可就在收回眼睛的那个瞬间,发现白草的鞋尖竟然开始渗血。 花青染心中微动,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开头,对花如颜道:“胡颜找你有事,你随我去一趟。” 花如颜微愣,随即嘲讽道:“她要找我,为何不亲自过来?我原以为堂哥是来接如颜回花云渡的,没想到却是要送羊入虎口。” 花青染淡淡一笑,道:“你是羊?” 花如颜挺起胸、抬起下巴,傲然道:“不管我是不是羊,堂哥这样帮衬外人欺负自己人,总归不够厚道。” 花青染随意地撇了花如颜一眼,道:“你若怕了,也罢。”言罢,裹着被单,施施然走了。 花如颜明知道花青染在激将自己,却因不知胡颜找自己是何事,不敢贸然前去。她咬碎了银牙,攥紧了拳头,稳住了自己的脚步。 花青染的脚步微顿,回头看向花如颜。 花如颜立刻展露胜利者的笑脸,道:“堂哥,激将不成,难道要用强?” 花青染却道:“非也。只是告诉你,你若想在洞房花烛夜寻到曲南一,别忘了去胡颜的房里找。” 这话,真是打脸无声还啪啪不绝啊! 花如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掴了好几个嘴巴子一般。用手一抹,嘿,还真是肿的! 一股怒火冲上花如颜的脑门,她恨声道:“如此,我们就走一遭吧!我倒要看看,何谓*无媒苟合!” 花青染淡淡道:“还是加上一个奸夫吧。” 花如颜气急,胸口起起伏伏颇为壮观。 这回,不用花青染催促,花如颜一人当先,快步而行,大有不将*捉奸在床就不罢休的架势。 白草和竹沥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花青染刻意放慢脚步,从背后打量起那三人。 虽没看出什么异样,却被他发现了不正常之处。 白草的胳膊上刺进了一截腐木,而她却……无知无觉。 花青染想到封云起等人关于神秘女子的形容,心下有了些计较。哪怕白草与神秘女子无关,但她本身便存了诡谲之处。难道说,那所谓的神,又控制了白草的身体?不对。若用‘傀魂咒’,需在那人眉间点上施法者的血。看白草面色干净毫无异样,偏生这份面无表情,令人觉得不妥。 若白草真有问题,他带着白草等人去见胡颜,岂不是在害她?! 思及此,花青染捂着腹部坐在了地上,虚弱道:“稍等片刻,容我缓缓。” 第四百六十三章:愿为你遭天谴 ,司家。 胡颜躺在床上,侧头仰望着月亮。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抽空了,就连提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木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人啊,不能没有力量,尤其是在习惯了强大之后,失去力量之后的苟延残喘,着实令人抓狂。 不知过了多久,胡颜张开口,轻声唤道:“司韶。” 门外,司韶背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站着。胡颜的呼喊声令他瞬间乱了分寸,身子一动就想逃,却因扯痛伤口,身子又跌回到墙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胡颜缓缓勾起唇角,道:“你从小就喜欢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站就是小半天。我那时就想,若非你饿了会腹鸣,可能会一直站下去。” 过了半晌,司韶才道:“那时,我是在观察你,想着如何才能杀你。” 胡颜唏嘘道:“你这一想,都想了十多年喽。可想出办法?” 司韶一直绷直的唇角终于有了柔化的迹象,微不可察地向上一弯,道:“自然。” 胡颜的眼睛缓缓闭上,整个人变得有些困乏。突然,她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睛,用左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胳膊,眉头瞬间皱起,暗道:糟糕!僵死血冷之症又他娘地要发作了!且因献祭十年寿命而许了空话的原因,她的右手臂……失去了知觉! 胡颜瞬间慌了。 僵死血冷之症虽然难以克服,但只要找到可以续命之人,她便有一线生机。这许了空话去献祭,遭到反噬,却不知要如何解除这种反噬。 胡颜禁不住在心里骂起来贼老天。你说你,明知道我没有多余的寿命给你,你偏生收下我的献祭是怎么回事儿?这东西,还行赊欠的? 胡颜想要挠墙了。就以她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发现了可以续命之人,也无法帮其完成心愿呐。 哎……真是一言难尽。 司韶没等到胡颜的回复,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生怕胡颜觉得是他将她的致命弱点告诉了米虎,当即喊道:“喂?!” 胡颜回神,揉着自己的右臂,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司韶见胡颜肯搭理自己,缓缓地嘘了一口气,将心悄然放下,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上下齿轻轻磕碰,尽量平缓地挤出一个字:“好。” 司韶笑了。胡颜肯要他的交代,就证明还拿他当自己人。这种想法令司韶觉得愉悦。 曾几何时,胡颜的一言一行都左右着司韶的喜怒哀乐?他记不得,也不想细究。他只知道,这世上唯有一个胡颜能影响他的心情,也唯有胡颜是他半师半情的存在。 司韶心情一好,就想和胡言多聊几句,于是询问道:“你让花老道将花如颜带来,何故?” 胡颜感觉有些冷,血液流得越发缓慢,好似要冻结成冰,禁不住心中暗道:这僵死血冷之症在**县里病发得越来越密集,着实怪她没有爱惜自己的身子,让体力一次次透支。看来,她得尽快回到“鸿天殿”,休养生息。再这么折腾下去,她真要老命不保了。 司韶没有得到胡颜的回答,心中不免猜测起来,胡颜到底想做什么,却不肯对他如实以告?稍作联想,便猜出胡颜的目的。当即出口道:“你是要给花如颜一块皮?!” 胡颜刚想骂司韶,放你娘的狗臭屁!奶奶我流血、破皮、断骨,为得可都是美男子,曾几何时与那蛇蝎美女有关过?可她一开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一声闷哼:“嗯……”只因身体僵冷得厉害,连舌头都变得不那么灵活。 司韶误以为胡颜承认了,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脑子,气得险些炸裂开来!攥紧拳头,吱嘎作响,恨声道:“为了百里非羽,你被反噬;为了封云起,你甘愿被打;为了曲南一,你……要献皮!胡颜,你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不会死吗?!” 胡颜蜷起身子,哆嗦着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想说你进来抱抱我,我很冷,然只吐出口了一个字:“你……”。 司韶不待胡颜说完,突然大吼一声,道:“我最不遭你待见!你尽管折腾自己,是死是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若哪天你死了,也无需告诉我,懒得去你坟头填把草!”说完,一甩袖子,大步走向大门,拉开门栓时,却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哦,不对,是两个人。 白子戚的身后侧,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低垂着头,身子在瑟瑟发抖。 白子戚原本正要敲门,但见大门被司韶拉开。他见司韶面上有怒意,心中咯噔一下,当即道:“阿颜怎样了?”说着,就要推开司韶往里冲。 司韶听到白子戚的声音后,冷笑道:“死不了!” 白子戚不喜司韶的说话方式,当即皱眉道:“让开。” 司韶却站着没动,尖酸道:“你这巴巴地赶来帮她医治,人家未必领情不说,反而想方设法地折腾自己的小命。呵……真是欠她的!” 白子戚听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问道:“怎么回事儿?她醒了?” 司韶道冷冷道:“醒来后,就让花老道将花如颜带来,要给她一块皮!” 白子戚的眸光闪了闪,道:“要给花如颜一块皮?” 司韶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不知,花如颜一直想要胡颜一块皮?” 白子戚的眸子沉了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司韶道:“本想眼不见为净,随她折腾死了拉到。”勾唇一笑,“现在,反倒不想走了。这是我的家,为什么我要离开?”说完,转过身,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白子戚走进院内,带着那名女子,走向胡颜的房间。 司韶的脚步微顿,并未回屋,而是转过身,再次倚靠在墙面上。 白子戚看得出,司韶这是不放心他,怕他对胡颜动手脚。如若不然,以司韶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是躺在床上静养。 实则,白子戚猜得没错。 别看司韶被胡颜气得不轻,想要一走了之,但见白子戚领着陌生女子进来,立刻心生警觉。他生胡颜的气,是因她不爱惜自己;生自己的气,是因为自己过分在意胡颜。不过,他就算被气死了,也不能不管胡颜死活,这就是孽债!许是吃了喝了用了胡颜十年之久,欠下的。 再者,司韶已经打好主意,只要花青染带着花如颜出现,他便……杀了花如颜。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但若偷袭花如颜,并非没有胜算。如果花如颜反抗伤了自己,呵……司韶相信,胡颜那个护短的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由她亲手杀了花如颜,断了与曲南一的联系,才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司韶为自己能想得如此深远而感觉了一丝惊喜。用胡颜的说法就是,他终于开始用脑子处理问题了。但愿,还不晚。 白子戚瞥眼司韶,实在想不明白,刚才还怒不可遏的一个人,怎么在转身间就变得面染喜色?看来,人若和胡颜在一起久了,都会或多或少地沾染几分怪异脾气。 白子戚不再多想,带着神秘女子走进胡颜的房间,一眼便看见胡颜缩成一个球,只剩下几缕头发在被子外面,随着身子在微微颤抖。 白子戚唤了声:“阿颜?!”大步扑到床边,拉下胡颜的被子,露出她的头。 胡颜冲着白子戚咧了咧嘴,虚弱地一笑。她的牙齿继续打架,说不出一句话。 司韶听到白子戚的叫声,便知道胡颜出事了。他刚想进屋去看,却想到自己目不能视,进去只是添乱罢了。心中的滋味无法形容,唯有守着这轮明月,听着屋里的动静,才能稍微缓解那种痛到窒息的感觉。司韶将手抠进墙面上,狠狠捏着砖。若胡颜不在他的怀中取暖,他为何还要将毒逼到眼中,让自己成为一个瞎子?!一个……无用的瞎子! 屋里,白子戚将胡颜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揉搓着她的脸,将真气渡进她的体内,一边看向早已垂首站在地上的女子,道:“动手。” 那女子穿着一身极其华美的衣服,但双手却布满老茧,正不安地搓着袖子,看样子就知道是个做惯活计的低等奴婢。 白子戚那两个字一出口,华服女子突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颤抖的手拔下发簪,对着手脖子比量了半晌后,突然发狠,刺了下去! 一股含着死亡的血腥味就像诱人的糖,钻入胡颜的鼻腔里,被她深深地吸入身体里。 胡颜缓缓抬眼,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盯着胡颜的眼睛,询问道:“她的命,对你有用吗?” 胡颜的身子一颤,再看向白子戚的目光,就带了层深意。她张开嘴,缓缓道:“你让她……为我……续命?” 白子戚点头,眸光格外狠厉、强势。 胡颜摇了摇头,道:“放她走吧。” 白子戚突然放开胡颜,站起身,一把扯住华服女子的头发,迫使她提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不知何时,白子戚的另一只手中竟攥着一把寒光烁烁的精巧匕首。 匕首贴着华服女子的脖子,一点点嵌入肉里…… 第四百六十四章:子戚燃了胡颜 ,白子戚望着胡颜,沉声道:“我帮她达成了心愿,她的命便是我的。我只问题,你要是不要?!” 胡颜微怔,道:“白子戚,我非正义侠客,却也不会……乱要人性命。” 白子戚嗤笑一声,道:“为了结契,你宁愿用尽心思,也不愿威胁他人性命。为了百里非羽,你却大开杀戒,你所谓的天谴,看来不过如此!你若怕,我来!” 胡颜心头剧震!她知白子戚此人杀戮极重,不好相处,然,一将成名万古枯。所有手染鲜血的将领,哪一个不是为了成就帝王的宏愿?她非帝王,却被白子戚如此对待,怎能不心动?!白子戚啊白子戚……你让我如何是好? 胡颜心思沉沉浮浮,半晌过后,终是缓缓道:“子戚,她不是我要的人。” 白子戚不信胡颜的话,于是点头道:“好。既然她不是,便不留她性命。这**县里,总能找到你要的人。”说着,就要用匕首划开华服女子的脖子。 胡颜当即喝道:“住手!” 匕首在华服女子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痕,鲜血顺着脖颈流淌,吓得那女子僵直了身体不敢动一下,就怕一动之下就会丢掉性命。 胡颜知道白子戚不信自己的话,所以才故意做出那番姿态,要杀华服女子。原本,在胡颜眼中,他人性命不过就是男与女的区别。而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真的在意起人命。许是从流落至**县,在艳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时,便开始有谁改变吧。 胡颜道:“让她走吧。她命不该绝。” 白子戚扔开华服女子,走到胡颜面前,蹲下,仰望着胡颜,问:“你要什么?” 从来,问别人要什么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以俯视者的姿态,询问那些有渴求的人们。然而,这一次,白子戚的所作所为,却颠覆了所有的习以为常。 胡颜会永远记得有这样一个男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锦衣玉服,攥着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蹲在她的面前,用那双清艳无双的容颜仰望着她,问她,要什么。 是啊,她要什么?到底要什么?! 太矛盾了。她所要所求都太矛盾了。她要小哥哥回来,必须带走封云起。小哥哥回来后,她却不能将自己交付给他,与他一同放马南山中。只因她的仇敌太多,若她没了大祭司这样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作为保障,怕是会被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胜。她保护不了自己,又如何保护小哥哥?与其这样,让小哥哥回来做什么?只为了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死一次吗?!以自己目前的样子,又能保护得了什么?! 白子戚的一举一动,让胡颜在感动的同时,竟产生了清晰无比的扪心自问。简简单单几个字,道出了多少人的迷茫与懵懂、无知与无谓、反复与矛盾。 胡颜满心苦涩,仿佛坠入了地狱边缘,身下是熊熊烈火,身上是烈日炎炎。你以为,爬上去就得救赎?呵……瞎扯!因此,此时此刻,胡颜是如同吸血鬼般的存在。既怕地狱烈火,也怕烈日炎炎。不过,总归不能吊在这里等死就是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坎儿要度过?有人能跳过,有人可以走过,她现在成了身残之人,大不了爬过! 也许,她早就想放下一切了。 白子戚在胡颜的眼中看到了纠结、挣扎、怒火、以及……解脱。 他不知她都想了些什么,却知,她已经做出了抉择。好与坏,总归要有一个结果。 胡颜对白子戚道:“我要快活。” 白子戚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无论何时何地,胡颜永远是那个知道要什么的人。也正是因此,她才配让他装进心里。 白子戚收起匕首,微微侧头,对华服女子道:“出去。” 华服女子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耽搁?跪在地上,咣咣地磕了几个头后,捂着脖子就跑了出去。 白子戚站起身,走到门前,关上门,然后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胡颜面前,缓缓拉开她的棉被,将她抱进怀里,重新围上棉被,将手探入胡颜的衣襟,轻轻摩擦着她的腰肢。 白子戚的手有些冰凉,但对比胡颜现在的体温而言,简直就是小暖炉。所过之处,无不引起一簇簇的火苗,令人……脸红心跳。 胡颜抬头看向白子戚,沙哑道:“上下其手?” 白子戚垂眸道:“让你快活。” 胡颜的心从僵死的状态突然蹦跶了一下,然后一下接着一下,跳跳越快。她那僵硬冰冷的四肢,也随之恢复了一些热度。 被子下,白子戚的手变得肆无忌惮,沿着胡颜的腰肢,缓缓划向她的小腹,路过寸草不生之地,一路蜿蜒向下,在神秘处浅浅流连…… 胡颜的呼吸乱了,心乱了,身子……也乱了…… 门外,司韶竖起耳朵,只听见了胡颜一个人的粗重喘息声,似痛苦,又似欢愉,令他血脉喷张,难以自持。他很想进去看看,白子戚到底对胡颜做了什么,却忍不住嘲讽自己,能看到什么?! 屋里,胡颜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那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令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她就像一条缺水的鱼,期待着水的滋润,不停地喘息着、渴望着…… 然而,那种源于本能的追求,却令她心慌。 如此陌生的战栗感,仿佛能震碎了灵魂。 胡颜在极度的渴望与害怕中,隔着被子,一把攥住白子戚的手,狠狠压着不放。 白子戚道:“不要快活了?”简单的五个字,低沉的沙哑,从白子戚的口中说出,仿佛蕴含着无穷诱惑和莫名意味,生生要勾掉人的魂。 胡颜勾紧脚趾,沙哑着嗓子,艰涩道:“此快活,非彼快活。” 白子戚幽幽道:“都说身心快活,若身子不快活,心又如何快活?阿颜,你胆怯什么?”说着,手指又动了起来。 白子戚的呼吸落在胡颜的耳朵上,痒;白子戚的手指探入胡颜的身体里,痒;白子戚的话落进胡颜的心里,痒。 胡颜紧紧抓住白子戚的手,却不知是想让他进一步,还是不想让他更进一步。她觉得,自己沉沦在白子戚的一根手指下。有些荒谬,却……难以自拔。 内心,不是不挣扎;身体,却是个诚实的傻子。 门外,司韶终是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什么叫身心快活?怎么想,都觉白子戚的治疗方法不是个正经路子! 第四百六十五章:隐欲 ,司韶心慌慌乱,咣当一声推开了房门。 胡颜一惊,身子瞬间缩紧,而后突然一僵,身体瞬间绷劲,整个身体都微微弓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喉咙里发出一声暧昧至极地低吟:“呜……” 司韶直奔床边,伸手去摸胡颜:“你怎么了?” 白子戚打开司韶的手,道:“别碰她。” 司韶哪肯听白子戚的话,再次伸出手,急道:“胡颜!” 胡颜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泛着淡粉色的漂亮光泽。她伸出手,让司韶攥着,稳定下了司韶的情绪后,才缓缓道:“我……我那病症发作了……” 司韶捏了捏胡颜的手,感觉触手温热,哪里有一点儿僵死血冷之症发作的样子?还是说,白子戚有办法帮她缓解病痛?司韶心中一喜,当即问道:“白子戚,你用了何种方法帮她治疗僵死血冷之症?” “……”胡颜扭头看向白子戚,一双寒眸中色彩斑斓,承载着三分羞涩和七分不自然,水润润的别提多好看。 “……”白子戚垂眸看向胡颜,双颊泛起两朵红晕,却并未闪躲。胡颜那难得的小女儿模样,让白子戚的心都为之颤抖了。 司韶没得到答案,哪里肯罢休,于是改问胡颜:“刚才那女子已经跑了出去,他到底用什么方法帮你续命?” 胡颜收回手,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沙哑道:“捂……捂热乎了,而已。”话音一落,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司韶说得没错,她的症状确实缓解了不少,身体不但变得柔软,而且温热,哪里有一丁点病发的症状? 哎呀我地那个天咧!难道她是因为缺男人才会这样?不会吧?! 胡颜感觉自己被自己华丽丽地捅了一刀。 至于痛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真的,没啥,就是心里难受,太他娘地想哭了! 不过,这事儿也做不得准,总得下次病发时试试看才好。这么一想,胡颜就觉得脸上烧得慌,偷偷瞥向白子戚,却见白子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胡颜的脸瞬间爆红,身体又热了起来,想一把掀了棉被,却想起白子戚的手还在……还在她的衣服里,当即扭了扭腰,示意白子戚把手拿出去。 胡颜这么一晃,白子戚瞬间回神。虽然他很想将手黏在胡颜的身子上,但却知道做事要循序渐进,然后一蹴而就,方能成就大事。白子戚抽出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水淋淋的手指,然后将帕子收进了袖兜里。 胡颜一把掀开被子,呼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好热。” 司韶坐到床边,皱眉道:“闷热总比冻死强,接着捂着!”说着,摸过棉被,刚要往胡颜身上围,却又停下动作,用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疑惑道,“什么味儿?” 胡颜真想将司韶一脚踹下床去! 亏得司韶腹部带伤,否则他还真能嗅着味儿钻进胡颜的裙子里去。 胡颜推着司韶的脑门,道:“一边去!” 司韶见胡颜和白子戚都不肯说真话,当即沉下脸,站起身,不悦道:“问你如何缓解病症,你不说。待你病发时,我如何帮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种事儿,应该不用那么多人帮忙吧?胡颜暗道。 白子戚道:“此事就不需你帮衬了。”看向胡颜,意有所指,“子戚一人,足矣。” 胡颜并非第一次发现,白子戚有种勾魂夺魄的清艳,尤其是在,他垂眸看人的时候,那淡淡的表情下却暗藏着一种非笔墨可以形容的魅惑。一丝丝,不强烈,却在你反应过来时,将你缠成了茧,无处挣脱。 胡颜虽未破身,但确实属于初尝**,哪里禁得住这番勾引,当即就软了双腿,就差扯着白子戚进被窝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胡颜就深感汗颜。她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哪里是大祭司应有的样子,简直就跟深闺寂寞浪*没啥区别。不过,想想也是,她这都深闺寂寞多少年了,就算立个贞节牌坊,估计她一个人都够立三座了! 白子戚的说法令司韶格外不悦,就仿佛胡颜只要有他白子戚,就不再需要任何人似的。若按照先来后到,他白子戚都没资格站在胡颜身边! 司韶这边正在不愤,封云起又登场了。 封云起带着他的六骑……嗯,准确地说,是身残志坚的六骑,出现了。 白子戚听见动静,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封云起扬起红色的披风,大步走来。他的身后,跟随着六位受伤不算太重的护卫。当然,这重与不重,都在于一个比较。在司韶刺杀封云起之前,他们的伤算是重的。结果,司韶一出手,他们的伤反倒成为轻伤了。那些伤势重的人,到现在还起不了床呢。 白子戚见封云起要进屋,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一名重伤之人,带着六名轻伤之人,出现在这里,是要上演身残志坚的把戏?” 封云起道:“总归不放心一些人的自以为是,生怕阿颜再被下毒残害,这不,就算受伤再重,也要来看看才放心。” 白子戚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封云起直接推开白子戚,走进屋里。 胡颜一看见封云起,瞬间心虚不已。就好像她在和人偷情,被相公抓到了一样。她这人倒也不白活这么多年,为了不露怯,直接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衡量着对策。既然,她要快活,不想如此憋屈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解决掉仇敌,然后丢到身份,与自己喜欢之人双宿双飞。 那么,问题来了。谁才是她喜欢之人?哪个人可以为了她无怨无悔?她亏欠曲南一一个娘亲,曲南一日后知道真相,恨她不死,也不是没有可能;司韶族人被屠,虽不是她本意,却与她息息相关;白子戚身份不明,她不敢过于信任,唯恐丢心丢身丢命;花青染心性不定,捅起刀子来那是一捅一个准;百里非羽……哎,他能远离她,好好儿活着,就是万幸;至于封云起,终究有一天,会恨她入骨! 第四百六十六章:你确定不要我? ,胡颜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了。看似被众星捧月,实则……危机四伏。都说戴着镣铐难行,可她偏偏要在剧毒花丛中跳舞。外人看着热闹,只有她自己知道,何谓如履薄冰。 然……不破不立。 她曾答应曲南一,给他占据一席之地的机会,却又与白子戚如此亲密。不是人的事儿,她办了,那就办到底!是骡子是马,总归要拉出来溜溜! 至于封云起……胡颜张开眼睛,望向封云起的脸,暗道:也给他一次活着的机会吧。 封云起见胡颜张开眼睛,勾唇一笑,用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看你睫毛颤抖,便知你在假寐。还以为你不愿见我,怕我应了你的提议,让你无路可退。” 封云起说着话的时候,虽然是满脸的戏谑之色,但那双眸子却黑沉沉的,并无任何玩笑之意。 胡颜将左手伸给封云起。 封云起攥着胡颜的左手,将她从床上拉起。 胡颜望着封云起的眼睛,对白子戚等人道:“你们出去,我与云起有事要说。” 白子戚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司韶冷哼一声,尾随在白子戚的身后,也走到了院里。 曲南一气喘吁吁地推开司家大门,见到院中站了那么多的人,心中一惊,以为胡颜出了什么事儿,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跌坐到地上去。忙举目向窗口眺望,恰好看见封云起将胡颜拥在怀里,低声耳语。 曲南一的一颗心在放下的同时,不免抽痛起来。难道,他还是来迟了吗? 曲南一想自嘲的一笑,却强迫自己收敛起那种只属于失败者的嘴脸,重新直起腰版,挂着笑吟吟的嘴脸,走向白子戚和司韶,道:“二位这是给阿颜把门呢?里面你侬我侬,还真是没有别人立足之地啊。”曲南一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殊不知一开口,便露了底儿,那话中的醋味都能飘出十里地了。 司韶冷冷道:“曲大人脸皮最厚,不妨进去试试,没准儿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曲南一透过窗口,扫了胡颜与封云起一眼,道:“若脸皮厚就有用,今天二位也不至于站在这里。” 白子戚抬起手,将食指凑到鼻前,看似十分随意地嗅了嗅。 曲南一却长了一双利眼,道:“白茂才,你那一脸思春的模样可不多见啊。怎么,有何好事要与我等分享?” 白子戚道:“既然是好事,自然独享。”语毕,唇角上扬,一副“我就是很开心”的模样,你奈我何?! 曲南一微微皱眉,心思一动,对司韶道:“司韶啊,白子戚是欺负你看不见呐。怎地,你这是连耳朵都堵上了?” 司韶冷冷道:“你想打听什么?直说。” 曲南一瞥了白子戚一眼,道:“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是好奇,在我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司韶微微额首,看样子似乎要说些什么,不想竟扔出一句:“继续好奇吧。” 就在这时,百里非羽推开窗户,冲着曲南一勾了勾手指,道:“爷知道发生了什么。” 曲南一的眸子一闪,踱步到百里非羽的窗下,问:“你知道?”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 曲南一露出亲和的笑,道:“说说看。” 百里非羽斜了曲南一一眼,道:“不说。”咣当一声,放下窗户。 曲南一感觉到了来至全人类的恶意。 若胡颜心中有他,被别人如此不待见,他做梦都会笑醒,可眼下这种不待见,实在令人倍觉冤枉啊。 曲南一倚靠在百里非羽的窗前,望着胡颜的窗。这个角度,看不见胡颜,却能看见光。而此刻,他需要的就是光。 屋内,百里非羽也有些待不住了。心中隐隐不安升腾而起,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刚才,他对曲南一说,他知道胡颜与白子戚发生了什么,纯属扯淡。本想逗弄一下曲南一,但却搞得自己心塞难受,真是见鬼了! 百里非羽点起蜡烛,跪坐在几前,摆好铜镜,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抓起一把剪子,对着铜镜修剪起了头发。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那些半长不长的头发打理妥当,至于那些没被烧断的长发,他则是置之不理。做完这一切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我感觉还是挺满意的。扔掉剪子,站起身,穿上鞋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见院子里只剩下封云起带来的人,心中一晃,忙撒腿跑向胡颜的房间。 胡颜的房内,胡颜与封云起坐在床上,曲南一坐在胡凳上,白子戚与司韶站在地上。那三人看似姿态随意,实则皆如拉满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只因,封云起攥着胡颜的左手,而她则表现得十分温柔随意,就仿佛两个人原本就应该如此亲密一般。百里非羽一见这架势,心中咯噔一下。 原本,胡颜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看见百里非羽跑了进来,也是微微一愣。 因为跑动,百里非羽的短发飘扬而起,虽然看起来有几分怪异,却美得好似坠落凡间的妖精。嗯,还是一只猫妖,就差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一条会摇动的尾巴。 百里非羽一接触的胡颜的目光,就变得十分不自然。他站定,用手挠了挠自己额前的短发,顺口问出:“好看吗?”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干嘛问恶婆娘好不好看?她说不好看,他也不能将头发接回去。 果不其然,胡颜冷着脸,直接给出一个字:“丑。” 百里非羽想要发怒,却见气氛实在诡异,便冷哼一声,走到窗前,手撑着窗台,一抬屁股,坐了上去。有些硌屁股,但他不打算下来。 胡颜打好的腹稿,因百里非羽的横插一脚而荒废掉。有些情绪是需要酝酿的,可每次见到百里非羽,胡颜都特别想笑。得,这刚赳起的情绪,算了烟消云散了。 曲南一看不惯胡颜与封云起那副你侬我侬的样子,当即道:“阿颜叫我等进来,不是就为了让我等看着你二人手拉手坐床上的样子有多快活吧?” 胡颜张了张嘴,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回望胡颜,眸光深似海。 胡颜眨了眨眼睛,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随即摇头一笑,看向曲南一等人,道:“叫各位过来,是有事要与大家说。机缘巧合下,我来到**县,与各位相识。结缘也好,结怨也罢,总归是有聚有散。” 曲南一呼吸一窒,看向胡颜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是的,锋利,就像两把刀。 白子戚悄然攥紧拳头,低垂的眸子里皆是不敢置信。 司韶早就知道胡颜要离去,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竟凉了半截。只因,她不想带他走。 百里非羽用手指甲划着窗框,来来回回,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有些刺耳。按理说,他应该无所谓的。但是,心中那种气恼与无措,却令人抓狂。 既然胡颜已经开口,剩下的话就自然多了。她望向封云起,柔媚地一笑,道:“我已寻到自己要找之人,这便要返回长安。”转头看向众人,“今夜无法设宴宽带各位,它日离开之时也不会与君辞别。就此,别过。” 寂静,无比的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百里非羽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然而,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却如影随形,令他暴躁不安、险些抓狂。他的头又痛了。 曲南一望着胡颜,胡颜却不敢看他,微微错开目光,盯着地面,道:“我困乏了,各位……回吧。” 曲南一一步步走到胡颜面前,蹲下,十分执着地拉着胡颜的左手手腕,一点点将她的手从封云起的手中扯了出来,攥进自己的手里。 曲南一抬眸,望向胡颜的眼睛,轻声道:“不敢看我?” 胡颜心中一酸,面上却是分毫不显,淡淡一笑,道:“看与不看,已经无意义。” 曲南一那双狭长的眸子轻颤,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就像广阔无垠的干草地,被扔进了一只火把,燃烧起焚尽一切的力量。尽管如此,一直以笑面虎著称的曲南一,还是强行压制下怒火,用他自以为平和的语调,缓缓道:“你说过,会在心中为我留有一席之地。现在,我在哪儿?” 胡颜语塞。 曲南一艰涩地一笑,道:“胡颜,你告诉我,什么样子的感情才会得到你的认可?我卑微至此,你却不屑一顾?” 胡颜的左手手指微动,很想用力攥住曲南一的手,告诉他……告诉他什么?若不能给他结局,又何必让他在希望中陨落? 曲南一攥紧胡颜的左手,沙哑道:“阿颜,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定……不要我?” 胡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确定。她无法厚颜无耻地说,我对你有情义,对白子戚也心生欢喜。到了她这把年纪,早就看透了很多事。她知道感情有很多种,但人们却会习惯性将男女之间的感情,定位为喜或不喜。进一步,则是大被同眠、鸳鸯交颈;退一步则是生人勿进、擦肩而过。实则……不是这样! 然,这世间,也就只有她一人会认为不是这样。无论曲南一还是白子戚,或者封云起,要得都是携手一人、执手白头。 他们的想法在男子中已然是难能可贵、不可多得,然而,她却给不了也给不起。 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她。 第四百六十七章:离殇之痛 ,面对胡颜的不语,曲南一心中有了定论。她……不要他。 胡颜是个骗子!用一席之诱惑了他的心,却……不肯给予真正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他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谎言之所以美丽诱人,是因为……心想要轻柔安放。 曲南一感觉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生怕自己会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尽管胡颜选择了封云起,不要他,但他始终不相信,胡颜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对,就抓住这一丝一毫,将她拉回来! 没有哪一刻让曲南一如此惶恐不安,手足无措。 他松开了胡颜的手,慌忙道:“你先休息,待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谈。”言罢,站起身,就要走。 封云起突然拦过胡颜的腰,托着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瓣。那般用力疯狂、炙热凶猛,仿佛要活吞了胡颜一样! 封云起唇色所过之处,带来一串火辣辣的痛。真是叫人印象深刻。 胡颜的眸子缩了缩,心中狂奔而过无数的骂人话,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吞进了肚子里。这事儿,怨不得封云起,若真要较真儿,她还得含泪感谢封云起帮衬自己。封云起这个王八蛋,绝对不是小哥哥!原本觉得他不过是放荡不羁邪魅了一些,如今才知道,丫就是一个痞子将军,专爱做那趁你病要你命的勾当!哎呀,真是恨得她牙痒痒,还不得配合。谁让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封云起与胡颜的热吻,就仿佛一记狼牙棒,狠狠地打在了众人头上。 曲南一就像被瞬间点燃的爆竹,竟一把薅过封云起,照着他的脸便是狠狠一拳! 曲南一虽然是个战五渣,但这一拳绝对是用尽了全部力量。 封云起被打得头偏到一边,唇角缓缓流淌下一行鲜血。他转回头,用那黑曜石的眼睛看向曲南一,抬起手,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唇边的血,送入口中,吮掉。嘴巴动了动,眉毛微皱,吐出一颗后槽牙在地上。 曲南一攥着封云起的衣领,抡起拳头,再次挥向封云起。 封云起接住曲南一的拳头,挑眉道:“还想打?”言罢,一拳头挥向曲南一的脸,人也随之站起身。 曲南一被打得向后仰去,直接砸在了司韶身上。 白子戚道:“封公子的拳头够硬,欺负一个文官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子戚不用内力,陪你活动一下拳脚。”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封云起面前,一拳头砸了过去。 封云起用胳膊拦住白子戚的拳头,哈哈一笑,道:“好!我们就打个痛快!”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一个个儿眼冒绿光,盯着胡颜不放。若非因为他们从中作梗,胡颜也不会……哼!这梁子,结大了! 白子戚的拳脚功夫比曲南一高了许多,但却不是封云起的对手。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堪称勇猛无敌。 二人你来我往三个回合后,白子戚便落了下层。 胡颜本想出声阻止,但见曲南一盯着自己看,心中一虚,干脆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装死。 胡颜这个样子,真是……气煞人也! 百里非羽用力捶了捶疼痛难忍的脑袋,瞪着封云起,对司韶道:“给爷打他丫的!” 司韶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若不用内力,他凑上去只有挨揍的份儿,于是干脆对百里非羽的话置若罔闻。 百里非羽横了司韶 一眼,骂了句:“窝囊废”。跳下窗台,抡起胡凳,趁着封云起不注意,一胡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手法、那姿势、那表情,无一不透着狠厉。 哗啦一声,胡凳碎裂,胡颜睁开眼睛。 封云起由发顶缓流淌下一行艳红色的血,沿着他的额头滑落于眉间。他的五官原本便如鬼斧神工、深邃大气,如今眉间一条血线,更添了几分邪肆与霸气。 封云起缓缓转头看向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就像只灵巧的猫儿,瞪着无辜大眼睛,嗖地跳到了胡颜的床上。于此同时,曲南一和白子戚同时出手,一同袭向封云起。 胡颜为封云起感到悲哀了。 她直接跳下地,挡在封云起面前。 白子戚算是练家子,收手倒也及时。可惜,曲南一却是个舞文弄墨的人,让他蹲一边算计个谁,那是手到擒来,让他将挥出去的拳头收回来,那就……抱歉了。 曲南一收势不及,一拳头打在了胡颜的腹部。 胡颜直接后退一步,撞进了封云起的怀里。 曲南一误伤胡颜,真是懊恼不已。本想去拉扯胡颜看看伤势,却见胡颜窝在封云起的怀里,当即眸光一凛,怒火又高涨了两分。 封云起这回是真的怒了。一手拦着胡颜的腰,抬脚就要去踹曲南一。 胡颜忙抬起腿,夹住封云起的腿。 白子戚看准时机,抬腿去踢封云起。 胡颜右腿飞起,踩在白子戚的膝盖上,迫使他放下腿。 曲南一再次出拳袭向封云起的脸。 胡颜的右手臂有些发沉,情急之下却猛然抬起,用手掌挡住了曲南一的拳头,伤口挣开,鲜血沿着白布条滴落而下。 自始至终,胡颜都没说一个字,但那态度已然十分坚决。 时间仿佛凝结成冰,在人的眼底渡了层霜。 曲南一的睫毛颤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接住那淡粉色的血滴,攥入手心,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心有九孔,皆是情伤。 封云起掐着胡颜的腰,将她抱到床上。 白子戚走到胡颜面前,摊开针线袋,拿起胡颜的右手,一层层取下染血的白布条,再次缝合她的伤口。 胡颜的手指微动,却是哼都没哼一声。 缝合好伤口后,又重新上了药,然后取出新的白布条,一圈圈仔细缠绕在胡颜的右手上。 屋外鸡鸣声传来,黑洞洞的天空乍现了一丝光明,就像被利剑挑破的黑幕,令人惊慌失措。 待白子戚将胡颜的双脚重新包扎后,他收起那些针头线脑,站起身,走出了房间。自始至终,白子戚都没看胡颜的脸,没不想让胡颜看见他的表情。 与曲南一的怒不可遏相比,他显得冷静很多。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被摔在了冰山上。痛到麻木,却……不敢喊疼,怕一张嘴,会嘶吼、会掉落最无用的眼泪。 本以为,胡颜与他心意相通,却不想,竟是黄粱梦一场。胡颜让他跟着她,把他当成了什么?男宠还是面首?或者只是一个随叫随到的大夫?!呵…… 司韶在这些人中算得上是最冷静的,尽管如此,心中的恼意也翻腾得令人难受。他摸索着回到屋子,缓缓闭上眼睛,就仿佛将自己沉入海底那般,尽量不去想未来。因为,从他踏上胡颜这条船以来,便终日飘摇,没有未来,看不到岸。 百里非羽见封云起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凶悍,难免心生惧意,溜着床边,跑了。 封云起被气笑了,指了指百里非羽的背影,终是没说出一个字。这龟儿子,实在令人气恼,却不知道要如何与百里非羽计较。那样一个人,看着是个爷们,做起事儿却像个娘们,一遇见危险就往胡颜的床上钻,实在让人无语。再者,今天这事儿又与他有什么关系?都说他不记得前尘往事,怎还会对自己下如此重手?实在让人费解。摸摸头,嘶……真疼! 屋里该走的都走了,剩下胡颜和封云起两个人,相对无言。 第四百六十八章:来吧,我有皮。 ,司家大门外,曲南一前脚刚走,花青染便带着花如颜等人来到司家。 花青染一边走白草的身后侧,一边在心中猜测着胡颜的想法。胡颜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既然让花如颜来,必是有应对之侧。怕的是,她并不知白草的异样和那神秘女子的手段厉害。花青染捂着腹部,暗自衡量着,若他突然出手,成算有几分。他也怕,若将白草放走了,怕是后患不穷。莫不如趁她不备,偷袭!当然,在花青染的计划里,只要白子戚等人重返院内,配合自己,这个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再者,他一直说要带花青染见胡颜,突然改口,怕会引起白草的怀里。他虽没与白草交过手,但脚下流血,胳膊被伤,却仍能面不改色行走之人,绝不容小觑。 思忖间,司家已经近在眼前,并从里面走出一人,正是白子戚。 花青染的眼睛瞬间一亮。他知道,眼下封云起、司韶都与自己一样,都身受重伤,唯有白子戚一人还有一战之力。至于曲南一和百里非羽那样的武力值,只能蹲墙角去和蚂蚁较劲儿。 白子戚没想到一走出司家会迎头碰见花如颜等人,神色微变,却很快稳住,视线越过白草,望向花青染。 花青染道:“阿颜要见如颜,让我带她过来。”说着,视线往白草身上一扫,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划过。看似云淡风轻般随意,实则暗藏杀机。 白子戚的眸子闪了闪,看似面色如常道:“阿颜刚睡下,不便……见客。” 花青染心中明白,白子戚这是告诉他,胡颜身体欠佳,不管何事,都要延后再议。当即道:“既然如此……” 花如颜却突然开口道:“我岂是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今天,就算她不想见我,我还想会会她!”言罢,就要往里面进。 白子戚的视线从花如颜身上转到白草脸上。 白草冲着白子戚邪恶地一笑。那表情,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混迹在羊群里,触目所及皆是食物。 白子戚心中一惊,看出白草要对胡颜动手,却猜不透她到底意欲何为。白子戚心思白转,面上却波澜不惊,也不拦着花如颜,而是淡淡道:“你若是为了那张脸皮,寻阿颜无意,不如……”侧脸,看向花如颜,“求我。” 花如颜当即停下脚步,看向白子戚,眸光中闪动着希望的光着,难以置信地道:“你能帮我换皮?” 白子戚勾唇一笑,自负道:“这世间,除了我,怕是没有谁能帮你。” 花如颜也不是傻子,当即问:“你要什么?” 白子戚道:“十万两。” 花如颜嗤笑道:“这脸是胡颜做得孽,这十万两,我应了,但你得找胡颜要。” 白子戚额首:“好。” 花如颜没想到白子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对白子戚许诺得是空话,因为就算她应了,胡颜认不认账却是未知。想必,但凡胡颜有点儿脑子,都不会背负这十万两的债务。不过,既然白子戚应了,她就当捡个大便宜了。 花如颜的想法与脸上表现得十分明显,看白子戚的眼神就跟看冤大头没啥两眼。许是白子戚答应得太痛快了,她反倒有些不放心,不知道白子戚到底有没有换皮的手艺。于是,她道:“白坊主在**县也算是人物,却不知你还有这种手艺。” 白子戚直接迈开步伐,向前走去:“信与不信,随你。”白子戚的视线从白草的身上淡淡扫过,落在花青染的脸上,微微额首。 花青染捂着腹部,也冲着白子戚点了点头。 花青染看得出,白子戚一身戾气,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他暗示白子戚要杀白草,想必白子戚也不会和白草客气。若真让白子戚得手,此事乃大吉。只不过,他还需提点白子戚两句,让他务必小心才好。 花青染刚想张嘴,却突然联想到一个问题——白子戚,白草,二人同姓。 虽说奴进主家,会被改名字,但他闲来无事时,曾听管家老福讲府中下人的复杂关系,也因此得知,白草这个名字,是白草自己取的。花如颜觉得不错,便延用了这个名字。 花青染再次看见白子戚的目光,就隐了三分审视在里面。米虎是济心堂的活计,白草是花如颜的婢女,看起来都是一些小人物,却……不容小觑。 花如颜一咬牙,掉转脚尖,跟上白子戚,道:“便信你一回!” 白子戚也不等花如颜,仍旧继续前行,与花青染擦肩而过的时候,道:“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白子戚的关心,让花青染心生警觉。白子戚的为人,他看得清楚,那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伤?花青染心思白转,捂住腹部试探道:“不知白坊主是否方便施以援手?” 白子戚道:“你随我走吧。正好有话要与你说。” 花青染的眸光闪了闪,道:“如此,就先行谢过了。”语毕,也跟上了白子戚。 白草和竹沥亦尾随在花如颜的身后,向白家走去。 花青染与白子戚并肩而行,看似随口道:“想不到,白坊主竟然能医治如颜的脸疾。” 白子戚道:“子戚也想不到,花道长会有裹着床单出行的一天。” 花青染微愣,随即道:“青染回去换件衣服,稍后拜访白坊主。” 白子戚看向花青染,道:“伤口若不及时处理……” 花青染淡淡一笑,道:“此等小伤,不足挂齿。倒是劳烦白坊主,帮如颜诊治后,也给白草看看。她为了护住如颜,胳膊上刺入一块腐木,怕是不易取出。” 白草伸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胳膊。因为不曾拔出腐木,只有少量的血渗透出来。 白草对花青染施礼道:“谢公子。” 花青染微微额首,转身便走。 白子戚望着花青染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道:“阿颜有个决定,想必花道长并不知晓。待你换完衣袍,再谈对策也不迟。” 花青染回头,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回以一个似是而非的笑,迈步前行。 花青染望着白子戚的背影,眸光清冷,泛着寒芒。就算白子戚和白草没有关系,这个白子戚故意引自己去寻他,也定然没安好心。然而,这种事儿就好比诱饵。鱼儿明知道那诱饵下是要人性命的钩子,却禁不住诱惑,想要以身犯险。 第四百六十九章:都给我滚! ,胡颜缓缓侧躺在床上,神色倒也平常。然,正是这种平常,才变得不平常。胡颜戴着面具时,经常会面无表情地过一天。如今,她好像挺习惯笑吟吟地样子,却突然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着实有些怪异。 封云起弯下腰,伸出手,扯过胡颜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且用那蒲扇大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胡颜的眸子转头,看向封云起。 封云起瞬间变得不自然,一张麦色的脸竟泛起两抹红晕。他收回手,眼神有些游移,将拳头凑到嘴边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睡吧,我……” 胡颜打断封云起的话,低声道:“谢谢。” 封云起微僵,垂眸看向胡颜,点了点头,道:“和我回封家吧。” 胡颜的眼神有些轻飘,幽幽道:“封云起,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 封云起道:“我知你恼我,曾一次次伤你。然,出尔反尔却不是你的性子。三天前,你问我是否答应与你回长安,三天后你受伤反悔,说要自己走,却要拿我当幌子,打发掉所有人。阿颜,我虽不是你肚中蛔虫,却能猜出一二。你要手刃仇敌,也不必孑然一身。我虽失去内力,但自问尚有一把力气。哪怕不敌,亦会挡在你前面。”攥住胡颜的左手,认真道,“我自认有容人雅量,却很难容忍其他男子搅在你我之间。如今,他们散去,我便随你回长安!上天入地,我陪你!” 胡颜的眸子轻颤,眼底泛起了氤氲。此刻的封云起,俨然成为了她的小哥哥。一心护着她、陪着她、宠着她、眷着她的深情男子。 若人生只若初相见,封云起还是那个令人不喜的封云起,她下手时,会毫不犹豫。如今,却骑虎难下! 胡颜的心在阵阵抽痛。也许,她就不该救花青染,这样,她就不会出现在**县,遇见曲南一他们,更不会看见封云起;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寻找祭品,幻想着拼凑齐小哥哥的神识;这样,她就不会如此纠结,陷在各种感情中难以自持;这样,她起码还是大祭司,理智还在、头脑还在,不至于被一个小人物伤成这幅模样。汗颜! 胡颜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呵呵一笑,道:“别自作多情了。我这一生,想为我当人肉盾牌的不少,还真不缺你这么一个。至于你说得什么独自面对仇敌,也不成立。你觉得,我手下会缺人吗?那人一击必中,必死无疑。若我没有这些手段和能力,又如何敢一个人在**县里闲逛?” 胡颜的话有道理,但封云起并不相信。他说:“不管你心中到底怎么想,这里已经不安全,不如与我回封家暂住。” 胡颜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想折腾了。修养两天,便回长安去。” 封云起又站了一会儿,问:“小哥哥是谁?” 胡颜的眸子瞬间颤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道:“我呓语了,是吧?”略一沉吟,正色道,“小哥哥是与我两情相悦之人。” 一句话,将封云起打入到暴风骤雨中,只因……他信。若非如此,胡颜怎会在梦呓中一遍遍呼喊着他?若非情深不寿,怎么留下一行眼泪? 封云起的眼底缓缓涌现出黑色的漩涡,就像一场黑色的沙尘暴,有着席卷一切的力量。他突然出手,将胡颜困在床板与自己的胸怀之间,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随时会撕咬开胡颜那细腻修长的优美脖颈,饱饮她的血。 二人目光相对,犹如狭路相逢,互不退让。 封云起沉声嘶吼道:“你几次三番亲近我,是假?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是假?你说要让我一人陪你回长安,是假?你为我不顾性命,是假?你到底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才是真?!” 胡颜伸出手,抚上封云起的脸颊,幽幽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小哥哥,只是不记得我。如今,我找到到了我的小哥哥,你……已经没有留在我身边的价值。同样的脸,我不需要两张。” 清清淡淡的语言,如同夫妻间日常的话语,却好似一根根淬了毒的针,一字字插入封云起的心,让他无法呼吸。 封云起从不认为江湖上有杀人不见的高手,偏偏,胡颜就是。第一次正面交锋,他尚未握稳刀,便被斩于马下。不见血,却看见了死神。 很好,很好。 原来,天与地、生与死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口气,而是简简单单的五十三个字。 胡颜解释得很清楚,她追出他,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个所谓的小哥哥。如今,她找到了小哥哥,他这个徒有其表的冒牌货,就可以滚回老家了! 封云起的手攥紧胡颜身侧的被子,恨不得就此撕烂了她那可恨的身子!让她不能继续玩弄人的感情! 胡颜在封云起的眼中看见了杀意与挣扎,于是淡淡一笑,道:“你可知我乃祝巫传人,能将你体内的蛊毒吸食到自己身上化解。可我,为何不救你?” 封云起目露狐疑之色。 即便胡颜躺在床上,仍旧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胡颜目露威仪之色,衬着那幅唯我独尊的自私模样,简直令人恨到骨头缝里!她用轻挑的语言说着冷血的话,道:“因为……我是大祭司啊。一辈子不能沾男女情事。我只想让小哥哥陪着我,携手到老,却……不想要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来威胁我的处女之身。你,可懂?现如今,你连小哥哥都不是,我的身边,又怎会养无用的走狗?再者,你的爪子已经磨没了。就算相当走狗,也……当!不!成!” 封云起的眸子在极剧地收缩,那是人在愤怒至极时的一种表现。他感觉到无数嘲笑的声音,围着他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原本,胡颜让曲南一等人都出去,只是和他说,要一个人离开这里,三天前的问题,她不会再问他要答案。封云起虽然恼火,但却觉得仍有希望。不想,当她借他之手,将所有人赶走之后,却又来掏他的心!当真是恶妇! 封云起的眸子忽明忽明,有时灼亮得吓人,有时又暗如深海。明明灭灭间,只是眨眼间,却仿佛承载着几个世界的沉沦。 封云起陷入到极度混乱中,差点儿入魔。那些过往在他脑中横冲直撞,刺得他双眼通红。 都说乐极生悲,那么浑极必清。 正是因为这种混乱,达到了物极必反的效果,他突然平静了下来,缓缓呼吸着,盯着胡颜的眼睛,沙哑道:“不,我不信。两个人再相似,也有区别。你若与他情深不寿,又怎会分不出我是我、他是他?阿颜,你若怨我之前不解风情伤了你,大可以打我出气,却万不能将感情当儿戏。我……难得认真。” 胡颜暗恼自己,竟一开口给出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答案。封云起说得对,凭她,又怎会分不清小哥哥与封云起的区别?胡颜气自己,却突然一把推开封云起,坐起身,嗤笑道:“封云起,你还没看明白吗?我舍不得大祭司的殊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势,早晚是要回去的。而你们与我而言,不过是**县里的几道开胃小菜。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玩玩也就罢了,又怎会带你们回长安?”微微一顿,挑起眉峰,压低声音,“况且……你已经不是大将军了。”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再次缓缓侧躺在床上,轻声道,“游戏结束。” 封云起闭上眼,如一棵盘根千里的树,一寸寸收回自己的根,然后在轰然间倾斜倒地。 胡颜没想到,封云起竟会这样。胡颜心中明白,封云起受伤颇重,早已如强弩之末,如今又被她一番刺激,心中那根绷劲的弦突然崩断,才会陷入昏迷。 她吓了一跳,抬腿就要下床去搀扶封云起,但最终却还是躺回到床上,冲着外面喊道:“把你们封公子抬回去!” 无风带着五名护卫冲进房间,蹲在地上,急切地喊道:“主子?!主子!”转头看向胡颜,想询问一下封云起这是怎么了,却见胡颜闭上了眼睛,知道她不想多谈,于是选了个大块头,让他背起封云起,一路跑回封家。 胡颜睁开眼睛,望向窗外那冉冉升起的太阳,微微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封云起,机会只有一次,滚了,就不要再回来。”缓缓闭上眼睛,“否则,命不在。” 至今为止,谁都觉得她是个感情叛徒,实则,她最对不起的是自己、是小哥哥!她背叛了自己的初衷,她想放过封云起,想放过自己,放过所有人。不是成全,而是放过。 为何如此善良?呵……自己性命不保,是蹦哒着想左拥右抱,那绝对不是她胡颜做得是。没有锋利的爪子,就别想吃到新鲜的肉。没有狠戾的心,就别想杀死敌人!敌人一天不死,她一天不会放松。至于那些你情我爱的东西,绝不是现在的她,有资格沾染的贵重之物。 她已经看的明白,暗中那只黑手,再耍她玩。 那只黑手就是想让她看看,何谓玩弄于鼓掌之中。 情生智隔,就是她现在最好的写照。不动情,谁也动不了她。若情动,她就会像现在这样,永远被牵扯、被揉捏,被当成一个玩物逗弄着。 呵…… 就让他们怨恨自己心狠吧! 总比跟着自己,却只能在别人的手指缝里残喘的好。 胡颜的眸子明明灭灭,散发着锐利的光。 第四百七十章:饿死大祭司 ,胡颜在等花青染带来花如颜。她要在临走前,将不可能对曲南一有威胁的因素全部销毁。花如颜也好,白草、竹沥也罢,留不得。 那些灯下黑,才是最大的隐患。 早在老道追着曲南一不放的时候,她便怀疑曲南一的身边有隐患。如今,曲南一恨她寡情,她还非要将恶事做到底,让曲南一恨得更深刻一点,也不枉费她费尽心思,布了这场局。 哎……有人挖空心思对付她,她早点儿离开这里,将那黑手引到明处,才是道理。至于曲南一等人……胡颜相信,是她的人,总归会回到她身边。没有缘分,也无法强求。若他们不能自己想明白,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某个人的女人,那么再多的亲呢,也不过是为了日后分别留作记忆或者……成为恨意。 现如今,一个小小的米虎都能将她算计至此,看看、看看,她还真是活该用心痛买个教训! 她若有能力,杀死幕后黑手,便让鸡犬升天;她若技不如人,死于敌手,也没有连累曲南一他们的道理。 总归,不破不立! 胡颜揉捏着自己的右臂,望着窗外,等着花青染。然,这人却消失不见了。 曲南一回到县衙,看见烧得面目全非的后院,疲惫地坐在后门的门槛上,身子一歪,倚靠在门框上。 毫无困意。 王厨娘看见了曲南一,立刻小跑过来,道:“大人呐,房子都烧毁了,唯有一间下人房尚能住人,咱是不是租赁个小院,好过冬呐。” 曲南一淡淡地道:“把柴房收拾出来,我暂住哪儿。” 王厨娘急道:“大人何曾受过这等苦?还是……” 曲南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 王厨娘轻叹一声,闭上了嘴,转身收拾柴房去了。 她刚打开柴房的门,却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动了一下,下得她尖叫道:“啊!” 曲南一忙站起身,向柴房大步走去。 柴房里,展壕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来,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对王厨娘道:“你去准备饭菜。” 王厨娘也不多问,忙应了声,便离开柴房,去厨房里忙活了。 展壕单膝跪地,垂头抱拳,羞愧道:“属下,不敌。” 曲南一道:“起来回话吧。”言罢,他又在门槛上坐下。 展壕扶着柴火站起身,道:“昨晚,得大人吩咐,属下与搜侯重新折返花云渡。搜侯负责吸引福管家的注意力,属下负责将装有石块和‘裂土’的箱子,重新搬回到竹沥的房间。事成后,属下二人回到县衙,监视那一主二仆。这期间,那名叫白草的女子,曾出了县衙。按照大人的吩咐,搜侯负责跟梢,属下需守在此地等大人。 “属下便让搜侯继续盯着花如颜,自己则是尾随在白草身后,想要看她意欲何为。不想,属下竟被她发现。我们二人动起手来,属下不敌,被她打伤,逃离后,昏死过去。待片刻后清醒,忙赶回县衙,却发现县衙后院已经烧成了这幅模,属下寻了间柴房,等主子,结果……又昏死过去。” 曲南一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后,才开口道:“你都不敌?” 展壕羞愧道:“是,不敌。” 曲南一轻轻闭上眼睛,倚靠在门框上,再无动静。 不多时,搜侯潜入县衙后院,一闪身,从曲南一的身边溜进了柴房,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属下回来了。” 曲南一眼也不睁地道:“说。” 搜侯道:“属下远远地尾随着花如颜等人,看见花如颜状似疯魔,提剑刺伤了花青染。” 曲南一突然抬头,看向搜侯。 搜侯接着道:“花青染在花如颜的脸上拍下很多符咒,然后磨磨蹭蹭地去了司韶的家里。于门口处,遇见白子戚。白子戚称,他能医治好花如颜的脸,于是将人带走。属下跟去了白家,却突然跟丢了人。属下确定,白家院内一定有机关重重,属下却因不善机关,忙退出,回来复命。” 曲南一缓缓张开眼,一双眸子晦暗不明。他抬了抬手指,示意搜侯起身。 白子戚与花如颜?不,或者说,白子戚与白草。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花如颜应该是被摄魂了,所以才用剑刺向花青染,就如同李大壮被摄魂后,用刀砍向自己一样。那摄魂者的目的,应该不是让花青染死,而是……折磨。是的,那幕后黑手在折磨这些人!在以她的方式,尽可能地折磨这些人,然后让这些人相互猜忌,最后彼此离心。 果然,好算计! 花如颜不曾离开过屋子,却被摄魂,白草的嫌疑最大。无论如何,都留不得她! 只可惜,眼下这个热闹,他不感兴趣了。 曲南一站起身,道:“你们去送赈灾金吧。” 搜侯与展壕对视一眼。 搜侯道:“公子可回长安?相爷甚是想念公子。” 展壕道:“那劫了赈灾金的人,定会被‘裂土’炸死,也省下了问罪的麻烦。此番事了,公子就和属下一起回吧。” 搜侯劝道:“这县衙着实不成样子。且属下出来前,相爷曾说过,还有其它事需要公子去办,让公子尽快回去。” 曲南一转身,望向天边的晨曦,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嗤笑。眼底,凝结成霜,冷得骇人,却又透着一丝悲凉。 他说:“那就……走吧。” 他要做得事已经完结,得不到的总归是妄想。 这**县,弃之也罢。 胡颜绝不会承认,她是脑袋一热,将所有人赶走。但是,眼下这种情况着实挺令人郁闷呀! 她的脚底有烫伤、右手有刀伤、右手臂间歇性麻痹,全身偶尔会犯僵死血冷之症……综上所述,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直接抹了脖子去投胎,许能在下一世顺遂一点。好吧,就算她可以顽强的活着,但好歹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咳……最起码,要在她饿的时候,给她一口饭呀。 窗外艳阳明媚,当真是鸟语花香。 胡颜望着那片生机盎然,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呜……要是有烤鸟肉吃,该多好。 夕阳西下时,司韶和百里非羽都起床了,于是厨房里飘起了阵阵饭香。胡颜绷着脸,等着叮当给自己送饭。却不想,叮当拎着食盒,脚尖一转,去了司韶的房间;脚尖再一转,去了百里非羽的房里;然后再一转,直接回了厨房。 胡颜很想吼一嗓子,让叮当给自己送饭。然而,她心里清楚,叮当之所以敢不给她送饭,一定是因为得了司韶的吩咐。 胡颜好像挠墙,心中瞬间飘过很多牛逼的历史人物,与他们被活活儿饿死的画面,内心禁不住一阵发寒呐!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转个身,面冲着墙。 不知为何,饭菜的香味越发浓烈,胡颜轻叹一声,又转回身,望向窗外。 结果,一眼看见百里非羽就站在窗外,一边捧着大海碗,一边用筷子在饭菜里搅拌着。那饭香化做几缕白烟,袅袅升起,竟好似有灵魂般,悉数钻进了胡颜的鼻孔里。 四目相对,百里非羽眯眼一笑,问:“饿了吧?” 胡颜淡淡道:“还好。” 百里非羽直接趴在窗台上,道:“还以为你饿了呢,特意拿饭给你。”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口中,香香地咀嚼着。 红!烧!肉! 胡颜的怨念有些深了。她很想对百里非羽坦言自己正饿肚子的事实,可唇动了动,却干脆闭嘴不语了。她活了这把年纪,若还看不出百里非羽是刻意来刁难自己的,还真就白吃了那些咸盐粒子。 百里非羽又夹起一团饭,混着着油汪汪、绿油油的菜叶子,一同送入口中,咀嚼着。许是吃得太开心,许是故意气胡颜,他一边吃还一边吧嗒嘴,不但吧嗒嘴还扭着腰,不但扭着腰还哼哼着!实在是太可恶了! 胡颜的腹鸣声响起,那声音真是要多嘹亮就有多嘹亮。 百里非羽眨了眨猫眼,对胡颜道:“你饿啦?饿了就说呗……”胡颜心思微动,刚想顺了他的意,说自己饿了,却不想,他接着道,“反正说了爷也不会给你吃。” 操咧! 胡颜实在不想和百里非羽计较,却也难免心情不好,当即转过身,不再看他。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百里非羽却开始敲打起饭碗,一边敲,一边唱道:“为啥饭菜这么香嘞,这么香!为啥某女肚子响咧,肚子响!为啥爷歌最欢唱呀,最欢唱!为啥……呜……” 胡颜一个枕头砸过去,百里非羽被迫强嘴闭上。 胡颜:“滚!” 百里非羽:“饿死你个臭婆娘!”转身,离开。 胡颜平躺在床上,瞪了瞪眼睛,突然笑了。她可能真的将燕归的脑子搞坏了。不过,她却觉得,这样的燕归很好。自以为是、神气活现、臭屁得狠。记不得那些过往,对他而言,确实不赖。这辈子,唯愿他过得顺遂,招猫斗狗、欺男霸女、无法无天、唯吾独尊,皆可。有她宠他,谁敢不服?! 想着想着,胡颜扬起了下巴,露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场,却随着一声腹鸣消失殆尽。要不要这么丢脸?哎……她还是别空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先解决自己的温饱才是道理。 第四百七十一章:女冠山中来 ,胡颜从床上坐起身,想要下地。但脚一接触地面,就痛得撕心裂肺。她忙缩回脚,又躺倒床上。枕头被她撇到了窗外,如今只能枕着自己的手臂,真是说不出的荒凉啊。 胡颜闭上眼睛,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 那个米虎给她下得毒,虽然无色无味霸道异常,但就像恶臭一样,来势凶猛,去也无踪。米虎绝对没想到,她会从他的手下逃脱,且仍旧保持着处-子-身。她的力量还在,身体的修复就会很快。 至于那不太好用的右胳膊,想必待她寻到续命之人时,定会有所好转。眼下,她要做的,便是尽快恢复脚底的伤,然后……哼哼……出去觅食。她的食物有三,一是收割花如颜的命;二是搜出米虎,让他死都死得不消停;三是好好儿吃一顿!待她恢复力气,立刻返回长安。长安那边好久不曾来信,着实令人心中不安啊。 胡颜刚要闭目修养,一颗小巧的石子直接丢向她。胡颜伸出左手,将起抓住,张开眼睛,扭头过,再次与百里非羽对视。 百里非羽趴在窗台上,问:“喂,你和爷说实话,你真要回长安吗?” 胡颜冷着脸,点了点头。 百里非羽问:“长安好玩吗?” 胡颜闭上眼,不搭理他。 百里非羽又撇出一块小石子去砸胡颜。 胡颜再次用左手接住石子。 百里非羽恼火道:“爷问你话,你装什么哑巴?!” 胡颜手指一弹,小石子直奔百里非羽的脑门。 百里非羽哎呦一声,捂住脑门,蹲在了窗下。 胡颜唇角一勾,笑了。 过了一会,百里非羽也没个反应,胡颜有些担心,却知道自己并未用力,于是又开始闭目养神。 就在胡颜的身体缓缓萦绕起白色的薄雾时,她突然听见了蛇吐信子的声音。 胡颜微微皱眉,张开眼睛,看向窗口。 窗前,百里非羽顶着眉间一点红,容貌更添三分靡丽诱人,冲着胡颜邪恶地一笑,突然惊讶道:“咦?恶婆娘,你怎么冒烟了?是被爷气得吗?” 胡颜一口气差点儿跑岔地方。 百里非羽哈哈一笑,举起一条手臂长的蛇,道:“看看,爷给你找来了什么。”说完,将蛇扔进了屋里。 那蛇感觉到胡颜身上散发出的灵气,就像遇见了美食,十分快速地向胡颜爬去。 百里非羽得意道:“蛇来了!你怕不怕?!你要是怕,就求求爷,没准儿爷心情好,答应陪你去长安溜达溜达……”突然,哑声,眼睛也随之瞪得浑圆,露出一副不敢置信又恶心至极的模样。 胡颜抓起爬到她身上的草蛇,用指甲在它的腹部一划,勾出蛇胆,用眼尾看着百里非羽,张开嘴巴,将蛇胆丢入口中,咽下。 胡颜吧嗒一下嘴,冷冷道:“找条蟒蛇来。”这么小的蛇胆,扔进她肚子里,就根掉个枣儿似的。实在没劲儿。 百里非羽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捂着嘴,转身就跑。看样子,是找地方吐去了。 胡颜将草蛇扔到地上,这回终于可以继续疗伤了。 不想,送走了百里非羽却迎回了多宝。 夕阳西下时,多宝的艳山之行终于结束,他不但自己回来了,竟还带回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女冠!女冠,俗称道姑。 年长的女冠,大约五十岁左右,长得慈眉善目,身后还跟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冠。 多宝急吼吼地敲开司家大门。 叮当提着灯笼走出房间,问:“谁呀?” 多宝道:“多宝!” 叮当疑惑:“什么多宝?” 多宝又道:“我家少爷是百里非羽。” 叮当:“哦。”打开了门栓。 多宝只是瞥了叮当一眼,便带着女冠冲进百里非羽的房间,见他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不但脸色惨白,且眉间还多了一颗血色红点,当即大惊失色,误以为他毒发,正在奄奄一息。 百里山庄的当家人将三少爷交给他,若出了差错,他万死难辞其咎! 多宝大步冲到床边,单膝跪地,抱拳道:“少爷,你怎么样了?多宝回来了!” 百里非羽已经吐出了胃汁,这会儿正虚弱着,听闻多宝的声音,精神为之一振,颤巍巍的翻个身,侧躺着看向多宝。 多宝惊喜道:“少爷虽然虚弱,却神智尚在,大善啊!少爷,多宝带回来一位女冠,她善于解毒。姑且让她给少爷看看吧。” 百里非羽眼含热泪,冲着多宝伸出手。 多宝心生感动,以为百里非羽心疼他在艳山上吃了不少苦头,当即也伸出手,去攥百里非羽的手。 两手相握,多宝的手指粗厚有力,百里非羽的手指纤细白嫩,竟比女子还有美丽,多宝的心突然猛烈一跳,便听百里非羽道:“多宝啊,你走得这些日子,可苦煞爷了。爷的兜里没银子,连件换洗的衣服都买不起。你快把银子拿出来,让爷安心呐!” 多宝一抖,将那颗尚未成型的少男心扉抖到地上,摔得稀碎。他回过神,忙道:“是多宝考虑不周。不过,少爷不用急,老爷吩咐了,银子不能放到少爷身上,少爷需要什么,只管和多宝言语便是。少爷还是先看病吧。把余毒清了,咱也好上路。” 百里非羽抽回自己的手,嘟囔道:“上路?你丫才上路呢!爷要好好儿活着!” 多宝自知失言,陪着笑脸,请出站在身后侧的女冠。 女冠手持拂尘,上前两步,垂眸看了百里非羽一眼后,突然出手,抚过百里非羽的额头。 百里非羽只觉得眉间一痛,被胡颜用石子砸过的地方,被女冠一按,痛得钻心!他早已被灌入了刁蛮跋扈的性格,当即从床上坐其身,怒呵道:“你个胖女冠,怎敢动手伤人?!多宝,把她给爷打出去!” 多宝立刻调停道:“爷,息怒,女冠是在给爷看病。” 百里非羽吼道:“爷没有病!有病的是她!” 女冠和善地一笑,道:“百里公子体内剧毒已被高人清除。不过……”不过什么?女冠没了下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邪祟入体 ,百里非羽皱眉看向女冠。 多宝直言道:“多宝在山上被毒蛇咬伤,多亏女冠出手相救。公子若有何不妥,还请女冠明言,百里山庄定会感激不尽。” 女冠沉吟片刻,这才接着道:“不过百里公子体虚,易被邪祟入体。贫道观百里非羽面相,发现公子曾遭大难,虽侥幸得活,却厄运不断。不知,贫道说得对否?” 百里非羽没想到这女冠有两下了,当即用那双猫眼细细打量着女冠,却见她眼中泛着圣洁柔和的光,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心中信了女冠三分,却仍旧保持怀疑态度,道:“你说得这些,只要稍加打听便知,糊弄别人还成,想唬弄爷,道行还不够!” 女冠也不恼火,只是笑道:“百里公子信与不信,于贫道而言,并不重要。贫道之所以下山,是因为百里公子的这位随从。他为给公子解毒,求到贫道这里,贫道虽是道家人,但素来敬重忠义之士,如此,才随他走了一趟。既然公子不信贫道,贫道也不好纠缠,这就告退。”说着,就要往外走。 多宝拦住女冠,抱拳道:“女冠且慢,还请女冠……” 女冠摇了摇手,轻叹一声,道:“你无需多说,贫道下山,不是为了让谁信奉的。只是,有一事需提点你家公子。” 百里非羽抻长了脖子,道:“你且说说什么事儿?” 女冠看向百里非羽,目露忧虑,道:“公子要小心身边人。” 百里非羽皱眉:“你说得是什么鬼话?” 女冠轻叹一声,道:“此话,公子放在心里,日后便会知晓。贫道不会害你,只想让公子心生警觉,珍惜得之不易的性命。” 百里非羽的眉头越皱约紧,不悦道:“怎么说半截话?你要说,就说个明白透彻,不然还不如不说!” 女冠抬手,示意百里非羽稍安勿躁,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向胡颜的窗口望了一眼后, 又将窗户关合上,这才回过头,对百里非羽道:“天色已晚,贫道法力不足,不适合留在此处。若公子想问究竟,可明日到‘晓家客栈’寻贫道。”说完,便要往门口走。 百里非羽猫眼一转,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女冠面前,警觉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法力不足?什么天色已晚?你是要捉妖?” 女冠没想到百里非羽会突然发难,面上却不见惊慌,只是多了几分谨慎,刻意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自己留心便好。” 女冠越是说得含糊,越是令人觉得不安。 百里非羽直接将手撑在门框上,赌住门口,道:“别跟爷说得玄而又玄,就跟跳桥底下摆摊算命的神棍一样,让人心生不安。你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眼睛微眯,警觉道,“你不是想和爷说,这宅子里不干净,有邪祟吧。” 女冠目露沉吟之色,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道:“公子所言不错。” 百里非羽放下手,让出门口的位置,嗤笑道:“有那恶婆娘坐镇,就算妖魔鬼怪敢来,也会被活捉了,下油锅,炸着吃。你走吧,爷没空听你瞎嚷嚷。” 女冠的脸色一沉,道:“公子不信,它日遭难,尸骨无存时,可别怨贫道没有提醒!如此,就告辞了。” 百里非羽冷哼一声,迈着施施然的步伐,躺回到床上。 多宝见过女冠的手段,自然更相信女冠的话,当即道:“女冠千万不要气恼,我家少爷最是口直,心却不恶,还请女冠指点一二。若少爷遇险,多宝万死难辞其咎。” 女冠长长地叹息一声后,道:“今日一进这间宅子,贫道便觉得不妥。此间宅子阴气纵横,黑雾萦绕,令人骨缝发寒。这世间,能令贫道觉得恐慌的事已经不多,此间宅子却是其一。” 不知为何,他就是见不得别人说恶婆娘不好。他自己骂,可以;别人说,不行!百里非羽从床上坐起身,斜眼看向女冠,阴测测地道:“这么说来,这间宅子里住着的人,是鬼喽?” 女冠摇头:“恰恰相反。贫道觉得,住在这间宅子里的人,定是有些法术的高人。” 听人夸奖胡颜,百里非羽的眼睛一亮。 女冠接着道:“但也正因如此,若那道法高深之人,都被邪祟附体了,可见这邪祟有多强大。贫道不是不愿驱鬼降魔,只是深知技不如人。” 百里非羽大怒,一个枕头砸去:“你才被邪祟附体了!” 女冠手一挥,枕头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砸向百里非羽。 多宝知道百里非羽的身体有多不好,当即扑过去,接住枕头,对女冠歉意道:“公子脾气不好,女冠见谅。” 女冠冷冷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且想想,最近是否有人表现怪异!”抬腿,走了。 小女冠低垂着头,紧随其后。 百里非羽冷声一声,冲着多宝伸出手。 多宝将枕头递给了百里非羽,道:“多宝去送送女冠。女冠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若这宅子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要仰仗女冠帮忙,万万不可以将人得罪了。” 百里非羽将枕头扔到床上,再次伸出手:“银子!爷要银子” 多宝为难道:“老爷吩咐过,不能给三少爷银子。少爷,见谅。”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房间。 百里非羽抓起枕头,想砸多宝,比划了两下后,终是将枕头再次扔到床上,脑袋随之躺下下去,不自觉地琢磨起女冠的话。 这宅子里最近真是不太平。 先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中毒、然后司韶受伤、胡颜中毒受伤。昨天,他在地洞里寻到胡颜时,胡颜明明身受重伤,却不肯叫他知道。胡颜身受重伤,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寒,醒来后,不但将所有人打发走,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回长安去。刚才,对,就是刚才,她还生吞了蛇胆!不不不,再往前一点儿,是她竟然用手指甲剥开了蛇皮!那是指甲吗?兽甲也不过如此啊。 百里非羽生生打了个冷战,觉得事情有些玄乎了。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刚才看见胡颜的时候,胡颜的身体还在散发着雾气。那是雾吗?确定不是毒? 百里非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再者,他突然想到一个画面。昨晚,对,就在昨晚,白子戚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名华服女子。二人走进胡颜的房间后不久,那名华服女子捂着脖子跑了出来。他看见了……血!是的,血。血从华服女子的手指间渗透出来,滴落到衣襟,形成大片的血。那样鲜红,令人难忘。 百里非羽抖了一下身子,禁不住开始怀疑,胡颜……吸血! 百里非羽再也躺不住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走到胡颜窗旁,蹲下,探头往里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儿吓得百里非羽将三魂七魄丢了个干净。 黑漆漆的屋里,胡颜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手中悬浮着一只鸡蛋大小的小圆球。那小圆球散发着惨绿色的光,应在胡颜的脸上,别提多骇人。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胡颜露出两只长长的獠牙,在冲着他笑。 百里非羽吓得手脚冰凉,就算想逃跑,都支不起身子。更何况,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胡颜那张惨绿的脸,在冲着他笑。 多宝送走女冠和小女冠后,又返回到司家,一眼便看见百里非羽蹲在胡颜的窗口偷窥着。按理说,他回来后,应该与胡颜打声招呼,毕竟她才是一家之主。只不过因为忧心百里非羽的毒,便直奔了百里非羽的房间。如今空闲下来,他务必要去道一声谢。 只不过,为了脸面着想,还是要将偷窥的三公子带走,更为妥当。 多宝红着脸,偷偷蹲在百里非羽的身边,轻轻地唤了声:“公子!” 百里非羽仍旧瞪圆了猫眼,望着胡颜,对多宝的呼喊毫无反应。 多宝伸手轻轻地推了百里非羽一下。 百里非羽直接后仰,倒地。 多宝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他,大喊一声:“公子!” 胡颜再次破窗而出,蹲在百里非羽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只是想吓他一下,让他赶快回山庄,哪里想到他如此不禁吓,反倒吓了她一个半死。 多宝忙问:“胡姑娘,少爷他……?” 胡颜道:“无碍。给点些艾蒿,压压惊即可。” 多宝抱起百里非羽,对胡颜鞠躬道:“谢谢胡姑娘对公子施以援手。百里山庄,定当感谢姑娘义举。” 胡颜微扬着下巴,随意地挥了挥手手,道:“谢字不用提,你速速带他回百利山庄,两年之内,不许下山。”眼尾一扫,看向多宝,“你可明白?” 多宝为难道:“胡姑娘,此事……多宝做不得主。” 胡颜道:“告诉百里丰优,此话是胡颜说得。” 多宝行走江湖多年,听闻胡颜此话便知她与老爷子关系匪浅,却又实在想不明白,如此一个年轻女子,与自家老爷子会又何种渊源?胡颜那话说得并不客气,偏生又不让人觉得她无礼狂傲。多宝当即应道:“定当转告。” 第四百七十三章:曲南一回长安 ,胡颜微微额首,向外走了两步,脚步微顿,转身跳进了窗户。今晚不宜出行,还是在窝里蹲着疗伤吧。 多宝道:“经姑娘指点,多宝在山上寻了几天,虽没找到善于解毒的道士,但却寻到一位道法高深的女冠。多宝胡来,本应先来拜见胡姑娘,只因心中挂念少爷病情,失了礼数,还望胡姑娘不要怪罪。” 胡颜单手支头,侧躺在床上。多宝进门时,将大门拍得咚咚响,她哪有听不见的道理。且从脚步声中分辨出,走进来三个人,而非多宝一人。她当时心中泛起了疑惑,不知道多宝带谁回来了。不想,竟还真被他找到一位女冠。这算不算机缘巧合? 多宝微微沉吟后,继续道,“胡姑娘,那女冠说,司家院里有邪祟作怪,还请胡姑娘务必小心。” 胡颜勾起唇角,觉得这话有些意思了。一个从艳山上下来的女冠,竟然敢说这院子里有邪祟?谁给她口出狂言的胆子? 胡颜戏谑道:“女冠还说什么了?” 多宝道:“女冠还说,邪祟已经附了人体。” 胡颜闭上眼睛,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幽幽道:“附体?嗤……那叫夺舍。” 听女冠所言,便知是个神棍,并不了解道家的一些专用词语。口出狂言者,不足为惧。若那女冠真有两把刷子,她还真要小心应对几分。思及此,胡颜戏谑道:“你如此大声喧哗,就不怕那邪祟出来杀你灭口?” 多宝坦言道:“多宝的任务是保护少爷。今晚,便会带着少爷离开。想必以胡姑娘的身手,不需多宝添乱。” 胡颜呵呵一笑,并未觉得多宝不仗义,反而觉得他进退有度,明白自己的立场,这样很好。于是道:“退下吧。” 多宝下意识地应道:“诺!” 多宝抱着百里非羽离开了司家,胡颜隔空一抓,又抓出一个泛着盈盈绿光的小圆球。那小圆球在胡颜的伤口处缓缓滚动,她的伤口处便透过白布带,冒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雾,她的额头上随即渗出一层层细密的汗水。 胡颜的表情十分淡然,微微闭着眼,看样子就像睡着了一般,但实际上,她却在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之痛。伤口愈合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世人皆道祝巫一派有吸食他人病痛的力量,却不知道祝巫需要忍受多大的痛,才能化解那些病症。世间万物皆有自然法则,若想与众不同,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与其不痛不痒地养伤,她宁愿在锥心之痛过后,潇洒来去如风。 叮当提溜着篮子,出了家门。 半个时辰后,她提着一篮子野花,踩着最后一丝光亮,蹦蹦哒哒地来到胡颜的窗口处,探头一看,见她正在打坐,便开口道:“小姐,你知道吗,曲大人走啦。” 胡颜的眉心蹙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叮当低头扯了扯野花的花瓣,道:“奴刚才出去踩路边的野花,想给主子妆点一下屋子,结果看见曲大人策马而行。奴就问他,是不是要来看小姐。” 胡颜的眼皮跳动一下。 叮当抬头看向胡颜,接着道:“曲大人就说,让奴转告小姐两个字。” 胡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叮当。 叮当伸出两个手指头,道:“珍重。” 胡颜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叮当道:“小姐,你说,曲大人这是去了哪儿?怎会不辞而别?咦,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胡颜反问:“我应如何?” 叮当道:“你应该十分惊讶啊,然后问奴,他为什么走?” 胡颜继续问:“你知他为什么走?” 叮当将有摇成了拨浪鼓:“奴怎会知道。” 胡颜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 叮当瘪了瘪嘴,道:“小姐这样,好没趣哦。” 胡颜道:“去和你家主子聊天吧,许能有趣些。” 叮当嘟囔道:“主子……根本就不搭理奴。”转身,噘嘴,提溜着鲜花走到司韶的窗前,也不敢前去打扰,只是将鲜花放在了司韶的窗前。 突然,她听见胡颜说:“只有祭拜死人,才用野菊。” 叮当吓了一跳,忙转身去看胡颜。 胡颜站在院中,负手望着天边。 叮当道:“小姐……你的脚底板都坏了,踩地上不疼吗?” 胡颜转身,轻轻一跃,回到屋里床上,翘着脚,道:“许是疼吧。” 那只笑面虎,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企图用受伤的双脚去追他。 **县的关口外,曲南一调转马头,看向**县里的热闹。展壕与搜侯扮演着随同,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 夕阳西下,**县的一影一物皆映在曲南一的眼中,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成了无法触及的距离。 寒风吹起他的发丝,就像那抛之不去的万千烦恼,随风飘荡、萦绕,扯不下,抛不了。 曲南一暗道:阿颜,这一次,是我先丢了你。你且看看,谁先舍了**县,谁先舍弃了你! 调转马头,策马狂奔,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展壕与搜侯赶着一辆马车,装作路人,紧随其侧。 展壕对搜侯道:“这**县,眼瞧着要乱上一段时间了。” 搜侯道:“确实。但愿下一位县令,是位狠角色,能明察秋毫,压得住动乱。” 曲南一放慢马速,问:“什么情况?” 展壕道:“回公子,属下这几日混迹市井,听闻有个什么红莲教,正在到处勾搭人。”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红莲教?” 搜侯道:“是的,他们口口声声说,红莲尊主大能,要在地狱打开之前,带领众人修魔成佛,远离凡尘,仙骨常在。” 展壕道:“哦,对了,他们还有一句诗。” 曲南一淡淡道:“说来听听。” 展壕轻咳一声,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修魔成神枯骨埋,灵渡仙山青常在。” 曲南一蹙眉,沉思。 苏玥影、苏家、百骨枯门、九十九朵红莲、红莲教、红莲尊主、花如颜、还有那个所谓的“神”。 每一个名字,都仿佛一只冷箭,射向胡颜。 曲南一突然打了个冷颤,仿佛那个被万箭穿心的人是他,而非胡颜。 是啊,他是一个男人,他应该挡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前,哪怕……是死。她弃他,他还是他。 曲南一突然勒停了马,对展壕和搜侯道:“是否还有‘裂土’?” 第四百七十四章:司韶见琥米 ,屋外月挂中天,正是子时。 司韶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司韶缓缓睁开双眼,透光窗口,望向月亮,见时辰正好,便从袖兜里掏出一截小巧的竹节,扭开,将一只金红色的小虫子倒在自己的伤口上。 那金红色的蛊虫煽动着小翅膀,兴奋地钻进了司韶的肚子里,缓缓地爬动着。 司韶眉头微皱,闭上眼睛,紧抿着唇,看样子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只金红色的小虫子又爬出了司韶的体外,司韶用食指在竹节上敲了敲,它便乖巧地爬了进去。 这只金色的小虫子,看起来毫无威胁,还能帮司韶修补受损的内脏,实在却危险至极。这种金色的小虫子名叫金馋蛊。生性凶猛,喜欢吃肉,睡竹子,颇有点儿名士的调调儿。平时,它在吃肉的时候,口中会分泌出一种毒素,麻痹人的感官,让人不知道痛。它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人体,将人一点点儿掏空。人在不知不觉中瘦下来,尚未来得及窃喜几天,便会轰然倒地不起。金馋蛊唯有在子时,想要进行交配之时,才会在主人的引道下,一边啃咬受伤的内脏,一边口吐粘液,将受损的内脏黏合好。实则,它的这种粘液,是用来诱惑雌性,意图求偶的。 司韶用这个金馋蛊,也着实有些铤而走险。一些厉害的蛊,会反噬主人。他现在散尽驭鬼之术,力量薄弱了很多。所幸,今晚没出差头。 司韶收起金馋蛊后,在自己的外伤口处倒了些金疮药,然后用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站起身,一件件穿上里衣和外袍,在腰间缠上了银鞭,放出一只软塌塌的小虫子在手背上。那小虫子长得就像青虫,但通体却是白玉的颜色,额上还长了两只长长的触角,赫然就是引路蛊。 司韶走出房间,就像一只影子,悄然无声地走向大门口。 突然,叮当蹿了出来,挡在司韶面前,道:“主子,你要去哪儿?叮当给你带路呀。” 司韶道:“回屋睡觉。” 叮当喜笑颜开:“好啊好啊,主子这边走,大晚上的就不要出去了,多危险呐。” 司韶道:“你回屋睡觉。” 叮当立刻噘起嘴巴,可怜巴巴地唤道:“主子……” 司韶不搭理它,径直向前走去。 叮当一眼看见司韶手臂上的虫子,当即咋呼道:“虫子!”伸手,就要去捏虫子。 司韶微微用力,打了一下叮当的手。 叮当痛呼一声,捂着手,退到了一边,嘟囔道:“主子,有虫子。” 司韶径直走向大门,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叮当大声道:“哎……主子大半夜的出去,多不安全呐!”她这话,是说给胡颜听的。她希望胡颜能拦下司韶。 胡颜没有动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叮当只得走向窗口,再次大声道:“主子出去了,小姐不管管吗?” 胡颜收起玉丹,打个哈欠,道:“小姐睡了,勿扰。” 叮当气极,一跺脚,道:“明明没睡,怎说睡了?” 胡颜道:“小姐不吃不喝再不睡,那可要成仙喽。” 叮当一哽,再无言语。 胡颜觉得欺负叮当没有成就感,又想起燕归,莞尔一笑,闭目而眠。 司韶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四周黑漆漆的,任谁都会感觉到恐慌害怕。偏他的世界早已变得黑暗,如此融入黑暗后,反而令他觉得随意、自然。 司韶通过引路蛊的指引,一步步走向许老道曾经居住过的院子。 这里,自从许老道被抓后,便被曲南一下令封了起来。大家都传这里有冤死的女鬼,一到半夜就会呜呜哭泣,那声音简直凄厉恐怖到了极点。这样一来二去,也就没有人愿意从这院子门前走。虽说时隔不久,但无人住的屋子却瞬间荒草丛生,白天看起来就很恐怖,更别提夜里路过,简直就是骇人不已。 司韶来到大门前,摸了摸上面的封条。于是转到后门处,摸了摸形同虚设的锁头,轻轻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随着一声吱嘎声响起,惊醒了几只老鼠,在草丛间快速穿越。打眼一看,还以为杂草里有人在偷偷爬行。 司韶站了一会,待那些烦乱的声音消停下来,他才举步走进了后院,摸索着走进一间凉亭,手腕轻抖,收起手背上的引路蛊,负手,静静而立。 不多时,一个头罩帽子、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司韶的身后,声音沙哑道:“你来了。” 司韶回过身,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里折射出暴戾的冷箭,直接喝问道:“是你!”如果说,司韶在来的路数尚有疑惑,但在听见琥米的声音后,却……再也无法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里。 琥米嘎嘎怪笑着,咬着牙,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吼道:“怎么,你是来为她报仇的?为那杀父杀母杀同族的恶妇,来寻我报仇?!” 司韶的身子突然向后退了一步,一张脸变得惨白。他强行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沉声道:“我说过,此事与她无关。她……她也不知会这样。” 琥米突然暴发一连串的长笑:“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噗……”一口黑红色的吐出,溅到司韶的衣摆上,竟冒起了几缕白烟。 司韶虽然看不见,但知胡颜手段了得,当即上前一步,想去搀扶琥米,口中更是关切道:“你怎么样?” 琥米直皆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司韶的搀扶,冷笑道:“被那恶妇打伤,你说会怎样?你是来看我死没死,还是要补上一刀,让我死得更快点儿?” 司韶攥紧拳头,怒声道:“若你不是……”深吸一口气,“我必让你尸骨无存!” 琥米嗤笑一声,道:“不是什么?我亲爱的弟弟……你且看看,你心中那个女子,是如何对待你的亲哥哥的。”说着,伸出冒着毒包的手,取下了斗篷帽,露出那张一直深藏不漏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原本青春健康的脸庞、脖子,皆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脓包。那些脓包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细看,才知道,那里面竟是一只只肉白色的小虫,像蛆虫,却不是。随着小虫的扭动,一股股若有若无的白色烟雾向上飘起,一滩滩恶臭的黄绿色脓液向下流淌,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好似灼伤的痕迹,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司韶看不见,但那突然增加的恶臭,却令他禁不住皱起了眉毛。 用虫子从琥米的脸上掉落到地上,僵着身子,看样子是被烫死的。琥米便从袖兜里钻出一只新虫子,将其塞进脓包里。 琥米扭曲地一笑,神经兮兮道:“我的好弟弟,你看不到,那我便说给你听。我现在全身由内而外就像火烧。身体不停地冒着灼伤的血泡。这些血泡化成了脓,继续灼烧着我。那个恶夫,就是想将我活活儿烧死啊!若非我用蛊吸食那些脓液,我现在早已变成一个浑身冒着脓水的怪物。呵……我的好弟弟,这便是你一直守候着的恶妇,她正在要你至亲哥哥的命。” 司韶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整个人就像拉满的弓,不是发出去致命的一箭,便会自己崩碎而亡。 他说:“你去给孔落篱下毒,被白子戚伤到手臂,你对我坦言此事,我知胡颜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保你无恙,割伤自己。纵使她怀疑我,却不曾逼问我,也不再追究此事。你却利用米虎的身份,通过白子戚之手,为胡颜提供解药。只因你知道,服用解药后会噩梦连连,而我,不忍她受苦,必然会拿出参了蛊液的香片让她安睡。如此,便中了你的奸计,将胡颜推向绝路!你从我口中得知,胡颜要回长安,临走前必会去探‘白骨枯门’,你便等在那里,看她毒发。然后,将她带走,扔进地洞,意图……意图不轨!” 司韶的灰色眼眸好似要下一场灰色的雨,沉得令人心惊,压得人无法透气,却又有着不能诉说的悲凉与苦涩:“哥,你知我心悦她,为何……非要这样?!你从未当我是亲弟弟,是也不是?!” 琥米突然靠近司韶,冲着他吼道:“你若能下得去手,杀了她,我们又怎会这样?!你忘了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族人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想重蹈覆辙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吗?!你看看你,你为了她都做了什么?!你将毒逼到眼睛里,为得不就能抱她吗?!你是个孬种,你不敢的事,我来做!我不但敢撕开她的裙子,强-奸了她!还敢刺瞎她的双眼,割掉她的唇色,划花她的脸,拧断她的四肢,让她像狗一眼残喘!” 司韶突然扬起手。 琥米微愣,向后退去,恨声道:“怎么?要对我动手?” 司韶缓缓放下手,沙哑道:“哥,你不要逼我。为何我说了多少遍,你都不信?!胡颜并不知道那些祭司会屠杀我们的族人。” 第四百七十五章:司韶泪 ,琥米嗤笑道:“为何我说了多少遍,你被她蒙蔽了双眼,你都不信?!既然你下不去手,为爹娘报仇的事,便由我来做!” 司韶颓然道:“你中了她的咒,活不过三天的。” 不想,琥米却道:“若你不来,我怕是活不过两天,但既然你来了……哈哈哈哈……便是我命不该绝!” 司韶大惊,一双无焦距的眼睛里闪烁着慌乱的光。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喊道:“哥!你又要做什么?!” 琥米诡异地一笑,脓包里的虫子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看起来着实令人恶心。他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裹着蛆虫,带着浓浓的尸臭味,恶意地笑着。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站在柜台旁,憨厚朴实的米虎。 他向着司韶,一步步走去。 司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手放在了长鞭上。 琥米咯咯怪笑道:“怎么?我亲爱的弟弟,你要对我动手吗?你可能忘了,父亲为了救你,让我这个不受待见之人,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哥哥如今把本命蛊一分二位,送给弟弟一只本命子蛊。哥哥若死,弟弟你也就可以陪哥哥一道去了。” 司韶用手抚自己的脖子,那上面有琥米流下的腐烂脓液,以及……一个为不可察的小洞。摸起来,就像虫子在叮咬后流下的痕迹。 司韶是万万没想到琥米会突然对他下手。 他来此,本是要给胡颜一个交代,如今却要为她带去如此大的伤害。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力与愤怒,以及……悔恨。是他,太顾念往日的情分,没有对琥米设防,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司韶的表情十分冷静。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又擦了擦脖子,然后冲着琥米淡淡道:“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琥米大惊:“什么?!你什么意思?” 司韶道:“胡颜,我可以杀了她,却不能因你的要挟而折辱了她。今天来,便是要给她一个交代。” 司韶的声音很轻,有些像自言自语,但每个字却都吐得格外清楚,就仿佛对着琥米的耳朵说着誓言。 琥米暗自警觉起来,悄然向后退出一步,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对我这个濒死之人动手?我……” 司韶不待琥米将话说完,扭着长鞭手把,扯出三棱长刺,直接刺入琥米的右肩,向下一划,直接卸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血,喷溅而出。 飞溅到木头柱上,竟又吱吱冒烟,显然,这血的温度有多高。 琥米捂着断肩嗷嗷直叫,不停后退,想要远离司韶这个魔鬼。 司韶扔掉琥米的手臂,淡淡道:“既然哥哥执意让司韶陪你共入黄泉,那便趁着这两日尚能动弹,买好棺椁,选块墓地吧。此事,就拜托哥哥了。”言罢,转身离去。 琥米撕心裂肺地怒吼道:“司韶!” 司韶走出后院,轻轻闭上眼睛,睫间有晶莹在闪烁。 第四百七十六章:胡颜成被告 ,花青染不见了。 司韶也不见了。 曲南一走了。 白子戚无声无息。 叮当急得乱蹦跶,几次三番要出去寻司韶,却因胡颜的原因,而不得行。 叮当站在窗口,对胡颜道:“小姐,主子彻夜未归,奴想出去寻他。” 胡颜问:“你去哪儿寻?” 叮当抿了抿唇,不语。 胡颜道:“你去做饭。” 叮当一扭头,道:“主子说了,不给你饭吃!”说完,噔噔噔地跑了。 胡颜用手挠了下被子,闭目不语。 叮当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终是按耐不住,隔着老远冲胡颜喊话道:“奴要去寻主子!”语毕,噔噔噔地跑出大门外。 司家的宅子不算大,却实打实地剩下胡颜一人。何为孤家寡人,胡颜算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花青染和司韶消失不见,胡颜不是不忧心。只不过,与其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乱找,还不如等待事发,谋而后动。她相信,若有人要杀花青染和司韶,便不会留他们到明天。此刻,那二人早已成为了尸体。她不想收尸,所以不急着去寻;若他们二人无恙,只是被耽搁了,那迟早会回来。她无需去寻;若二人被俘,她现在去救,无异于以卵击石。其等她调整好身体,再谈大杀四方吧。 有时候,胡颜冷静得近乎冷血。她看得清事情的本质,也能按照最有力的方式去执行自己的计划。只不过,她这番看似不在乎的模样,若让花青染与司韶知道了,免不得再次心伤。 胡颜想:自己真是个混蛋啊! 她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只要修养得当,明天便可下地行走。 腹中饥肠辘辘,胡颜揉着肚子,趴在床上,就像一只饿着肚子的老猫,望着天空,希望能从天上掉下来一只肥鸟给自己打打牙祭。 垂眸,看向地上的那条草蛇。寻思着要不要把它烤着吃了。结果,却看见草蛇身上爬满了蚂蚁。得,她堂堂大祭司,总不好和一群蝼蚁抢食物吧? 呜呼哀哉,何其悲壮也!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胡颜回过神,却没有动。 敲门之人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胡颜仍旧置之不理。 敲门之人只好推开大门,走进院内,大声喊着:“胡姑娘?胡姑娘!” 胡颜道:“独自进来吧。” 李大壮闻声而至,独自一个人推开了胡颜的房门,走进了内室,一眼便看见胡颜慵懒地趴在床上。 李大状的脸瞬间爆红,忙转开头,一脸不自然地对胡颜道:“胡姑娘,那个……有人状告你防火行凶,你……你方便和我们走一趟不?” 胡颜披头散发地坐起身,问:“谁?” 李大壮回头看向胡颜,一脸懵逼的样子。 胡颜问:“谁审案?” 李大壮有些发晕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一般人不都是会先问“谁告我”“因何事”吗?怎么到了胡颜这儿,一开就是“谁审案”?这是什么道理? 李大壮心里泛着合计,却还是如何回道:“自然是曲大人呐。” 胡颜愣了愣,垂下眼眸,盯着地上的鞋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看样子心情不错,又问道:“他回县衙了?” 李大壮回道:“是啊,大人于昨晚子夜回的县衙,正好赶上我当值。” 胡颜唇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李大壮诧异道:“胡姑娘,你笑什么啊?” 胡颜反问:“有笑吗?”伸手,摸了摸嘴角。 李大壮小心翼翼地问:“用……用不用看看大夫?” 胡颜点了点头,道:“是得看看大夫,病得不轻啊。”轻言放弃的,绝不是感情,而是顾忌脸面的可怜自尊。 李大壮又蒙了。 胡颜问:“谁告我?” 李大壮垂下头,上翻着眼睛偷偷地瞄了胡颜一眼,又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小声道:“是……是白坊主,白……白子戚。” 胡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占了便宜的白眼狼,还是出手了。一想到这所谓的便宜,胡颜又有些不确定了,倒是是白子戚占了她的便宜,还是她占了他的便宜。咳…… 李大壮纠结道:“胡姑娘,你看……” 胡颜抬手,示意李大壮无需多语:“门外候着。” 李大壮嘘了一口气,立刻带着两名衙役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地站在树下等胡颜。胡颜是高手不假,但主要的是,她曾是胡护卫,还是自家大人的心上人。结果,自家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让自己跑一趟,带走胡颜来个公堂对峙。这差事办得,他甚是头大如斗啊。李大壮觉得,他八成是昨晚喝多了,没办好差事,所以老天才惩罚他掉进粪坑里,弄了一声晦气! 一想到今早发生的事儿,他就倍觉头痛。 今天一大早,鸣冤的击鼓声便咣咣响起,那绝对是震撼人心、声声入耳啊! 曲大人顶着黑眼眶,一脸的煞气地坐在公堂上,沉声让衙役将击鼓鸣冤之人带上大堂。 白子戚走上大堂,敛衽一礼,也不待曲大人发问,干脆直接道:“子戚状告胡颜,放火行凶,烧了我的‘娇红倚绿阁’,杀了四名龟公和三名护院。” 曲南一的眸子浓如墨、沉如海,在与白子戚的对失踪,竟一点点透出了诡异的光亮,一拍惊堂木,用沙哑的嗓子吼出四个字:“公堂对峙!” 于是,勤劳的李大壮,不得不带着两名衙役,来寻胡颜。 不多时,胡颜道:“进来吧。” 李大壮以为胡颜会梳洗打扮一番,不想,她还是那副狼洋洋的模样,头不梳、脸不洗,虽不能用邋遢来形容,但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李大壮想不明白了,既然她不想梳洗打扮,为何还让自己出去? 李大壮是个直肠子,于是问道:“胡姑娘,你用不用梳洗打扮一下啊?”毕竟,是要见曲大人的。 胡颜道:“你拧条帕子给我吧。” 李大壮见胡颜的双脚和右手上皆缠着白布条,便知她受伤了,于是很痛快地为她打了水、拧了帕子,送到胡颜的手边。 胡颜用左手抓起帕子,擦了擦脸,嗅了嗅鼻子,然后对李大壮道:“你掉粪坑里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出事了! ,李大壮面露窘色,道:“前天醉酒,也不知怎地,不但迷了眼,还掉进了别人家的粪坑里。”抬起胳膊,闻了闻,目露嫌恶之色,“哎……洗了好多遍,怎还有味?” 胡颜本没在意,但心念一转,却道:“你喝酒,是因曲青天纳妾吧?” 李大壮不敢看胡颜,低垂着头:“嗯。”突然抬头,看向胡颜,“胡姑娘,你别和大人闹腾了,我虽是个糙人,但看得出,大人和姑娘,那是郎有情妾有意……” 胡颜抖了一下肩膀,被李大壮这句话刺激到了。她张开嘴,打断了李大壮的话,道:“大壮,你掉进粪坑里,是什么时候?” 李大壮发现胡颜根本就不接自己的话茬,只能轻叹一口气,回道:“晚上呗。月亮都挂天上了。咦?我中午喝得酒,怎么……”李大壮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胡颜伸手,在李大壮的眉心一弹。 李大壮的眉心浮现出一个隐约的红点,随即消失不见。 傀魂咒! 胡颜心中大惊!她想不到,竟然还有人善于此道。傀魂咒看似不如其他符咒来得凶猛厉害,但对施咒者的要求极高,若没有一些道行,是无法运用此咒的。 在苏家有一只血蝙蝠,在许老道的院子里有一只小鸟,都曾被施咒者控制当成了监视她的眼线。如今,就连李大壮也被施咒者利用。施咒者的目的是什么?为何选了李大壮?难道……是了!是为了对付曲南一!不不不,曲南一只是一个跳板,施咒者最想对付的人,是她胡颜。 胡颜猜测,这个施咒者就是九朵红莲,也是那个自称为神的女子。这得是有多伸的仇恨,才能让她追着自己的后屁股猛追猛打,不死不休?且……看她手法,应对祭司的能力十分了解。说她是祭司,也无不可。只不过,胡颜实在想不出,这世上除了她这位大祭司外,还有哪位祭司有此大能。 李大壮揉了揉眉心,红着脸,粗声问:“你……你弹我干什么?” 胡颜却问:“大壮,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李大壮轻叹一声,道:“家母去得早,是姐姐将我带大的。姐姐只记得我是哪天生的,却不知准确的时辰。” 胡颜笑道:“如此,甚好。” 李大状不悦道:“怎还成了甚好?” 胡颜道:“你不知,别人更不知,随你挑个好时辰,当成自己的生辰八字,岂不是一跃成为了富贵命?”胡颜这是在忽悠李大壮。但实际上,若李大壮的生辰八字被施咒者掌控的话,她便能随时控制李大壮,而不用非得取出自己的一滴血,抹在李大壮的眉中间。 李大壮大喜,连声道:“有理啊!此话有理!”随即一拍脑门,“快走吧,胡姑娘,大人还等着呢!” 胡颜坐起身,穿上鞋子后,对李大壮道:“我脚底被烧伤,走不了路。墙角有几根竹竿,你选一根,让两人抬我走。” 李大壮应了声,便出去寻竹竿了。 原本,李大壮还寻思,一根竹竿如何抬人走。却不想,胡颜的法子真是又简单又拉风,四人沿街一走,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侧目。 两名衙役,分别抗住竹竿的一头在肩膀上,并用手把住。 胡颜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身雪白的细棉衣裳,侧坐在竹竿中间,抄着手,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中,怡然自得地闭目养神。 光看她那气度和架势,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神圣而不可侵,只能跪拜不可亵玩。殊不知,她之所以抄手,是因为要用左手抓着右手,才不至于让右手滑落。此刻,她的右手手臂是麻木的,毫无知觉的,但诡异的是,右手却能动。胡颜还自娱自乐地想:若是右手也能失去知觉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了。 路过集市时,嗅着那香气扑鼻的肉包子,胡颜终于睁开了眼睛,向肉包子投去深情地一眼。这一眼,若让白子戚他们看见,定会嫉妒那只白嫩嫩、肉呼呼、香喷喷的肉包子的。 胡颜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将目光扫向李大壮,尚未开口,便听见一声惊呼:“胡颜!” 胡颜抬眼望去,但见唐悠站在人群中,正冲着自己跑来。 众目睽睽之下,胡颜不想与唐悠走得过近,毕竟敌暗我明,任何与她亲近之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威胁她的利器。她,不得不防。她也曾对唐悠说过,让她不要找她,却不想,唐悠今天竟直冲了出来。 胡颜猜,唐悠家里应该是出事了,所以她才会不顾场合,来寻她。 唐悠这一跑,可谓是地动山摇。她就像头小牦牛,撞开挡住她的人群,在鸡飞狗跳中冲了过来。 唐悠冲到胡颜前面,气喘吁吁不能语。可能因为太累了,所以她将手放到了竹子上,想要休息一会儿。不想,手指粗细的竹子被她这么用力一压,竟然应声而断。 裂开的竹子划过唐悠的手,割开一个小口子。虽然不大,但鲜血却滴答落下。 唐悠的身子往前一扑,勉强站起身。 胡颜实在不想用脚踩地,于是飞身而起,跃到唐悠的肩膀,竟像个小孩子似的骑在了唐悠的脖子上。她的鼻子动了动,突然眼睛一亮,低头看向唐悠那只流淌着鲜血的手,随即眉头紧缩,生生地别开眼睛。 想不到,唐悠的血液变了味道,命道也改了方向,竟变成她可以用来续命之人。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介入改变了唐悠的命吗?唐悠不是短命之人,却因她的关系可能出现危机。具体如此,她却看不透了。 唐悠顾不得手上那点儿伤,甩了甩手,抬起头,看向胡颜,气喘吁吁道:“我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唐悠的眼中是满满的焦躁和不安,以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信任和依赖。她就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再看到胡颜的那个瞬间,找到了无所不能的娘亲。 若是一般人,如此说话,当真是十分不礼貌。你爹出事儿了,与被人何干?你要是请人,就要客客气气的,哪有像唐悠这样,用上了命令的口吻。然,胡颜知道,唐悠从未把她当外人。在唐悠心里,一直将胡颜当成了妹子。 胡颜垂眸看着唐悠那汗津津的脸,终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唐悠啊唐悠,你此番找我救命,殊不知,却是在害自己的性命。 胡颜直接道:“那就走吧。” 唐悠高兴地应道:“得咧!”迈开腿,就要往家里跑。 李大壮拦住唐悠,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对胡颜道:“胡姑娘,你看这事儿……大人和白坊主,还在大堂里等着呢。” 唐悠直接吼道:“等就等着呗!人命关天,让他们等会儿又咋啦?!” 李大壮不想当众说出要胡颜去县衙的原因,怕坏了胡颜名节,毕竟没有定罪,不好大肆嚷嚷。李大壮知道胡颜武功高强,若真不想和自己走,自己也没办法,却少不得被曲大人呵斥责罚。这么一想,他就觉得特别难过,整张脸都变得苦哈哈的。 胡颜不想为难李大壮,于是用手拍了拍唐悠的包子脸,问:“唐老爷会立刻死吗?” 唐悠微愣,随即想明白,胡颜这是问他爹会不会立刻死掉。这话说得也忒无礼了,不用敬语也就罢了,还直接扔出来一个死字。 不过,对于胡颜而言,唐老爷就跟一个小屁孩没啥区别,谁让她的年纪……咳……不足为外人道也。 唐悠呢,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当即点了点头,又使劲儿摇了摇头,道:“看样子比以往还精神,就是……精神大劲儿了,老吓人了。” 唐悠这话,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纷纷想着,等会儿要跟去唐家看看。 胡颜道:“如此,先去县衙吧。毕竟,那边是已经死了的七条人命。”说完,咧嘴一笑,带着嘲讽的意味。 唐悠一听七条人命,当即虎躯一震,点头道:“好好,你先去看看,我等你。”说着,抬头去看胡颜,示意她可以从自己的脖子上下去了。 胡颜勾唇一笑,道:“劳烦唐小姐送佛送到西。” 唐悠皱眉嚷嚷道:“哪有骑人脖子上送人的?你当我是牲口呢?!你下来,我背着你去!” 胡颜知道,这市集上有那么多双眼睛和无数张嘴,她与唐悠的关系会被传的亲密无间,然而事已至此,多思无意。她丢开那些担忧,直接对唐悠道:“身子不便,就这么走吧。” 唐悠见胡颜的右手缠着白布条,又联想到她坐在竹竿上,立刻猜到她可能是受了重伤,当即应承道:“好!走咧!”迈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县衙。 胡颜却道:“且慢。” 唐悠停下脚步,问:“妹子,啥事儿?” 呃……唐悠这是叫顺口了。以前叫绿腰时,不就一口一个妹子的叫吗。 胡颜心下微暖,用左手指了指那白嫩嫩的大包子,道:“饿了。” 唐悠立刻走过去,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扔给摊主,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包上!” 第四百七十八章:骑着唐悠进县衙 ,摊主手脚麻利地包好包子,递给了唐悠:“您拿好咧。” 唐悠一抬手,将包子递给了胡颜:“吃。” 胡颜接过包子后,将那一整包的包子放在唐悠的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曲大人和胡姑娘之间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啊。反正是非曲直都有曲大人论断,他们这些人,听命即可。 县衙大堂里,曲南一和白子戚大眼对小眼地干等着,突闻衙役喊道:“嫌犯胡颜到。” 曲南一瞬间正襟危坐,白子戚亦是站得笔直。二人互看一眼,悄然调整着坐姿和站姿,使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他们二人心照不宣,若胡颜亮出大祭司的身份,他们是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很明显,她并不想曝光身份。既然她不念旧情,那就……不能怪他们心狠了! 曲南一和白子戚互看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狠厉。 得,这会儿,两个人倒是同心同德了。只不过,各自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怕是只有彼此心里知道。 二人酝酿好了情绪,结果,一看胡颜的出场,都觉得脸皮绷得难受,想笑,却不能笑;想怒,却又想笑。真是气死人了。 唐悠见气氛诡异,面露尴尬之色,一边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道:“曲……曲大人,白坊主,我妹子……咳……胡姑娘受了重伤,不能动,我只能将她骑在我的脖子上过来。你们有啥事儿,就快说吧,我要坚持不住了。” 曲南一自然知道胡颜的脚下有伤,因此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拍惊堂木,喝道:“胡颜,本官且问你,你是否放火烧了‘娇红倚绿阁’,并杀了杀了四名龟公和三名护院!” 唐悠没想到,胡颜说得七条人命,原来是被她杀死的七条人命,而不是她要负责追凶的七条人命。“娇红倚绿阁”里的事儿她也曾听说过,但并未爆料出有人死亡啊。看来,这事儿是被白子戚按下了。只是,今时今刻,白子戚为何又旧账重提?唐悠满心疑惑,是跪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一时间有些踌躇起来。 不想,胡颜竟干脆利索道:“此事,曲大人说是,便是;曲大人说不是,便不是。” 曲南一哽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最终却是懒懒地一笑,道:“本官何时有这种能耐了?” 胡颜道:“曲大人不是最善于颠倒是非吗?我还记得,曲大人几日前还说过,一切有你,今日却变了模样,险些让人认不出了。” 曲南一的眸光泛起凶恶的光,低声道:“那是有人不守承诺在先!” 第四百七十九章:吵翻 ,胡颜讽刺道:“原来办案还与承诺有关,这**县也真是让我涨见识了。”抛开初见时的喜悦,胡颜现在看曲南一和白子戚就有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若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二人一唱一和地是为什么,也就枉活一百余年了。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压了压愤怒的情绪,看向白子戚:“白茂才,你告胡颜放火行凶,可有证据?” 白子戚看向胡颜,冷冷道:“自然有人证。” 曲南一道:“带上来!” 白子戚道:“此人在大火后消失不见,子戚也正在寻访此人,还请大人宽限一段时间,先将胡颜……押入大牢!” “嘶……”胡颜垂眸看向白子戚,暗道:这心都够狠的啊!这是为了报复我啊,还是为了留下我啊,竟然要将我扔大牢里去?! 白子戚扭开头,不看胡颜,冲着曲南一施礼道:“请大人定夺。” 两排衙役拿着杀威棍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这里面的道道了。 曲南一目露沉吟之色,有些意动。 唐悠突然急了,喊道:“别啊,千万别啊!我爹病了,还的让胡颜去看看呢,你们若收监了她,谁管我爹死活啊?” 曲南一看着唐悠,突然心生一计,道:“纵然如此,她若是杀人犯,亦不能放过!” 唐悠跺脚道:“她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她是绿腰啊!”突然捂住嘴,抬头去看胡颜,一副我是不是说错话的模样。 胡颜安抚地一笑,唐悠瞬间安心不少。 唐悠的话,在曲南一和白子戚这儿已经不是秘密,但在众多衙役面前,那却是今天大秘密啊! 胡颜竟然就是那个丑到令人想哭的绿腰?这差距也实在忒大了。心中好生迷茫啊。 衙役们哗然了。 曲南一一拍惊堂木,所有人立刻闭嘴、噤若寒蝉。 曲南一道:“就算她是绿腰,她就可以为非作胆、罔顾人命?!”眸光一凛,“无论她是谁,她都难逃牢狱之灾。” 唐悠腿一软,差点儿将胡颜扔地上去。 曲南一话锋一转,道:“除非,有人担保,她在离开县衙后,不会离开**县,直到案件水落石出。若她敢私自逃跑,担保人以同罪论处!” 唐悠立刻拍着胸脯道:“我来!我来担保!” 曲南一问白子戚:“白茂才对此可有异议?” 白子戚道:“并无异议。” 曲南一道:“来人呐!书写文书!” 李大壮凑到曲南一身边,小声道:“县丞啥是,咱县都没有。” 曲南一干脆挽起袖子,寻来一块白布,直接书写起来。末了,吹干白布上的墨迹,将其扔给了李大壮。 李大壮捧着文书和红泥,走到唐悠面前。 胡颜幽幽道:“我劝你不要担保。” 唐悠用手沾了红泥,道:“没事儿!我信得过你!”言罢,将手印按在了白布上。抬头,望着胡颜傻笑。那表情,当真是饱含了真诚和信任呐。 胡颜轻声道:“我信不过自己。” 唐悠一惊,道:“你……你别吓唬我。” 胡颜拍了拍她的脸,道:“走啦。” 唐悠点了点头,有些发蒙地走出了县衙。 曲南一望着胡颜的背影,道:“嫌疑人每日都需到县衙报到,胡颜,你不会不知道吧?” 胡颜干脆就没搭理曲南一。 白子戚望着胡颜的背影,幽幽道:“不如拘了她。” 曲南一反问:“能拘得住吗?” 白子戚的眸光闪闪,看向曲南一:“未必就不行。”言罢,也走出了县衙,且快步从胡颜的身边路过。 曲南一望着白子戚的背影,眸光幽幽似狼。白子戚来状告胡颜,是为了留下她。若从情字出发,倒也合情合理,但是,却与曲南一的想法背道而驰。曲南一这番作为,却是要逼胡颜速速离开。白子戚闭口不谈白草之事,显然有猫腻。曲南一开始暗中布局,只要胡颜有所动作,那白草必定会伺机而动,届时,他定要她好看! 此地,终究不宜久留啊。 唐悠与胡颜出了县衙大堂,瞬间感觉门外花香鸟鸣,格外令人舒心惬意。 唐悠往左右一扫,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仰起头,对胡颜小声道:“妹子,那七个人,不是你杀的吧?” 胡颜冲着唐悠呲牙一笑,回了句:“是我。” 唐悠脚下一个踉跄,胡颜直接飞了出去。 白子戚瞬间回头。 胡颜用左手在白子戚的肩膀一撑,身子旋转着又落回到唐悠的肩膀上,坐好。 只是这一次,她的裙摆罩住了唐悠的脸。 唐悠一阵忙活,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打眼看见白子戚,吓得她那口气没等全吸进肚子里,便愣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上,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咳嗽。 胡颜与白子戚互望,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冰冷。 唐悠咳嗽过后,也不敢看白子戚,低垂着眼脸,抬脚便走。 白子戚突兀地说了句:“待你病发,谁肯如我一样,为你缓解病症。” “……”胡颜连头也不会,背脊更是挺着笔直,仿佛不屑与白子戚说话。实则,她的老脸红了。 白子戚这话,说得太……太赤-裸了。 只是旁人不知其中因由,所以不懂这句话藏了多少私密及暧昧。 她病发时,白子戚用手指点燃了她的热情,驱赶了僵死血冷之症,却并未破她的身子,让她仍如完璧。此事,换做一般男子,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且不说曲南一,就说封云起和司韶,那绝对会往上扑的主儿。 想到那种**尸骨的滋味,以及白子戚在耳边的灼热呼吸,胡颜捶了捶越发滚烫的心脏,暗道:原来,情-欲二字是分不开的。有情必然有欲,有欲才会有请。她对白子戚,并非无情啊。 哎哎哎……胡颜突然觉得扎心了。她对白子戚有情,对曲南一有情,对……咳,都那么多的人都有情,她岂不是滥情得厉害?!世人都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她却水性杨花到处勾搭!呜……她何时成为了这种人?操咧,心好痛啊! 哎哎哎……不对啊。她对唐悠说出愿望时,那可是顺嘴便来的。若说她在忽悠唐悠,莫不如说她当真是这样想的? 采草大盗? 咳…… 若有一天,她当真成了采草大道,被人抓住,应如何为自己开解? 不是我要采草,而是你们实在太优秀了。与其深夜独徘徊,不如与某共快活! 哎呀,这种话实在是太无耻了,她绝对说不出口,绝对! 第四百八十章:鬼魅横行 ,再次进入唐家,看着明明没有什么变化的大院,却觉得荒凉了几分。 大院里,华姨娘正倚在栏杆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对着自己的影子,神经兮兮地道:“我和你说,绿腰就是个妖怪!她吃人肉啊!她一口口将我的倩儿吃掉了!”语毕,就像受到惊吓的孩子,突然尖叫起来。 小喜忙安慰华姨娘,道:“姨娘、姨娘,您看,您昨个儿不是说,小姐嫁人了吗?小姐临行前,还嘱托小喜,让小喜照顾好夫人。” 华姨娘立刻停止尖叫,看向小喜:“倩儿……真这么说的?” 小喜点头:“真的。” 华姨娘立刻整理一下凌乱的发鬓,扬起胸脯,道:“我得为小喜看好这个家,万万不能让‘熊精’独占了去。” 小喜忙应道:“是了是了。姨娘,我们吃饭去吧。”搀扶着华姨娘,就要回房,却在抬头间看见了唐悠,以及那个骑在她脖子上的胡颜。当即面露惊恐之色,磕巴道,“小……小姐……奴婢不是……不是……” 唐悠完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吃饭。她若跟一个疯子和一个哄疯子的人计较,那成什么人了? 小喜放松下来,拉着华姨娘就要走。 华姨娘却突然盯着胡颜不放,那眼神凶恶得好像要吃人的狼,突然,她冲到唐悠面前,扬手就去打胡颜,口中还喊着:“你个狐媚子!竟然进我家大门!” 唐悠一把推开华姨娘。 华姨娘又扑了上来,去打胡颜:“老爷岂是你能迷惑的!不要以为我病了,你就能进门,这个家里有我没你!” 唐悠大喝一声:“滚开!”再次一把推开华姨娘。 华姨娘跌坐到地上,开始嗷嗷直叫:“老爷啊,你快来看看啊,你这一病啊,你姑娘就要杀了妾身呐!” 唐悠皱眉,表情十分不耐烦。 胡颜没看见成家俩兄弟,想必那二人见完不成任务,又回去拎罚了。胡颜觉得,这下任务之人一定是将番薯当成了脑袋,否则怎么会让那兄弟二人来完成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杀她的人,多了去了,若她是那么好杀的,都不知道投胎几个轮回了。唐悠不和这样的人牵扯,也好,免得最终落得一个被利用的下场,徒增烦恼,还惹一身骚。 她这话可能有些偏颇。那兄弟二人对唐悠倒也没怎么利用,但实际上,若没有唐悠,那二人早就死透了。 在胡颜的随想中,小茹拉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唐悠和胡颜,微微一愣过后,急声喊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老爷快不行了!” 唐悠当即甩开步伐,往屋里冲。 幸好胡颜配合得当,及时低下了头,否则非得被门框撞得鼻青脸肿不可。 屋子里,唐老爷正在地上爬行。四肢着地,贼眉鼠眼,俨然一副黄鼠狼的样子。值得一提的是,那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咂舌。 苍山就站在房门口,防备唐老爷突然蹿出去。 唐老爷看样子有些惧怕苍山,只在屋里乱窜,倒也没真的往门外冲。 屋内的窗户被钉了木板条,倒也不怕唐老爷跃窗而出。 苍山见胡*在了唐悠的脖子上,目露不悦之色,却令胡颜心悦几分。苍山若能知道唐悠的好,真心疼她,倒也是一件妙事。当然,若能多几个美男子一同疼爱唐悠,胡颜更是乐见其成。毕竟,唐悠好这口嘛。 胡颜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何喜欢唐悠。因为,从骨子里而言,她俩才是同道中人。只不过,她不像唐悠那么随性自然,喜欢就往上扑。她……闷骚。当然了,女子不能光围着男人转,若有手腕,自然让他们围着自己转,才是正理。有些事,还是要布局妥当才好啊。 唐悠对胡颜道:“妹子,你快看看,我爹他这是怎么了?” 胡颜回过神,看向唐老爷。 唐老爷的一双眼睛瓦亮瓦亮的,泛着狡诈的光,竟是冲着胡颜嘎嘎一笑。 胡颜一言不发,空手画符,隔空拍向唐老爷。 唐老爷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唐悠冲过去,喊道:“爹!” 唐老爷幽幽转醒,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唐悠大喜,对胡颜道:“妹子,你太厉害了!我爹……”话未说完,突然僵住了。因为,骑在她头上的哪里是胡颜,简直就是一只超级大号的黄皮子! 唐悠吓得手脚发软,颤声道:“你……你……”突然伸手,就要掀飞黄皮子。 这时,黄皮子出手如闪电,在唐悠的额头弹了一下。 唐悠在吃痛的同时,脑中竟注入了一丝清明,再看那骑在自己头上的东西,竟然又变成了胡颜。她环视一周,发现她和胡颜还站在刚进门的位置,而她的老爹也还是四肢着地,在地上溜达着。只不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悠看呢。 唐悠打了个激灵,咋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颜淡淡道:“障眼法罢了。走,我们过去。” 唐悠有些不敢,迟疑道:“就……就这么过去?” 胡颜呵呵一笑,道:“怎么,你还想拎着鸡腿过去?” 唐悠大囧,立刻走向唐老爷子。 不想,那唐老爷竟露出了胆怯之意,向后退去。 胡颜直接对苍山道:“把他提过来。” 苍山在胡颜出手时,便知道她是有能耐的,于是大步走向唐老爷,直接将人提溜了起来,迫使他站在了胡颜面前。 胡颜问:“你是谁?” 唐老爷嘎嘎怪笑着,回道:“爷是黄大仙!” 胡颜淡淡道:“打。” 苍山略有犹豫,看向唐悠。 唐悠的脸在抽搐,显然在极具挣扎,但对于胡颜这个人,她总是有着难以解释的信任。就好比,胡颜告诉她,是她杀了“娇红倚绿阁”里的七个人一样。胡颜大可以不对她说实话,可她偏偏说了实话。这就是……信任! 思及此,唐悠用力点了点头,颇有些悲壮的色彩。毕竟,让别人打自己老爸,实在是不孝顺至极。 于是,苍山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照着唐老爷的脸便是一记耳光。 第四百八十一章:神鬼怕横人 ,胡颜又问:“你是谁?” 唐老爷吼道:“爷是黄大仙!” 胡颜又轻飘飘地扔出一个字,道:“打。” 苍山毫不犹豫,又一巴掌掴了过去。这一巴掌,颇为用力,打得唐老爷一个趔趄。 胡颜又问:“你是谁?” 唐老爷目露恨意,咬牙道:“我是你祖宗!” 胡颜突然暴喝一声:“打!” 苍山轮圆了胳膊,就要去打唐老爷。 唐老爷却突然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口吐白沫,软倒在地上。 唐悠大喊一声:“爹!”就要去搀扶唐老爷。 胡颜拍了她一下,叫道:“哎哎哎,你别动。唐老爷没事儿了,用凉水一泼,就能醒。”后面这句话,真是胡颜随口一说的。 不想,唐悠抓起架子上放着的花瓶,抽掉花枝,扬手便将水泼在了唐老爷的脸上。 胡颜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忍直视了。 然,唐老爷果然醒了! 他瞬间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再次睁开眼睛,喃喃道:“这房子,是不是漏雨了?” 唐悠喜极而泣,大声吼道:“爹!” 唐老爷虚弱地道:“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爹还没聋呢。”挣扎着,就要从地上坐起身。 苍山忙上前两步,将唐老爷从地上拉起来。 唐老爷皱眉喊道:“哎呦呦……哎呦呦……轻点儿轻点儿,这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用手揉了揉脸,“嘶……脸怎也痛得厉害?”一抬头,看见了胡颜,被吓了一跳,质问道,“你怎么骑悠儿的脖子上了?!还不快下来!” 唐悠忙道:“爹啊,你就让她骑着吧。是她救了你啊。刚才啊,你都要吓死我了。你就像只黄鼠狼,满地爬啊。还自称是黄大仙。哎呀妈呀……老吓人了。” 唐老爷怒道:“胡说!怎么可能……”感觉手掌刺痛,抬起手掌一看,手掌处不但沾了尘土,且磨破皮了。 唐老爷活动了一下腰,立刻痛得嗷嗷直叫。他忙撑着腰,看向苍山。 苍山点了点头。 唐老爷这回算是信了。当即后怕了起来,疑惑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胡颜问:“唐老爷,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老爷回忆道:“昨晚?昨晚也没去哪儿啊。”随机一拍脑门,“对了!我路过艳山脚下。莫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黄皮子附身了吧?”说完,自己都吓个半死。 胡颜道:“你若是体弱多病之人,被邪祟附体,倒也有可能。我观唐老爷身体健硕,面带红光,不像体虚之人,反倒像染了桃花。” 唐老爷瞬间红了脸,不自然地道:“哪有?!” 胡颜询问道:“唐老爷昨天路过燕山脚下,可曾遇见什么特别之事?” 唐老爷目露沉吟之色。 唐悠急道:“爹啊,有话你就快说,我这脖子可要断了!” 唐老爷忙道:“还请大仙下来坐。” 唐悠的嘴角一阵抽搐,道:“不是大仙!” 唐老爷疑惑道:“那是……?” 唐悠无力道:“爹啊,您就别关心她是谁了,反正和你说了,你……你也不知道。那啥,你快想想,在艳山脚下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唐老爷皱眉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啊。就是路过的时候,遇见了三个人,让他们搭乘了一段。” 胡颜的眸光一闪,询问道:“可是两名女冠,和一位男仆打扮的壮汉?” 唐老爷大惊:“你怎知道?”随即感慨道,“果然是高人呐!高人呐,您请上座!” 唐悠哼哼道:“哪个位置比骑在我的脖子上高?好了爹,你就别瞎忙乎了,就让妹子消停的坐会儿得了。” 唐老爷假意训斥道:“不得无礼!对高人怎能称其为妹子?”实则,他心里却想着,若能攀上这门亲,也着实不错嘛。 苍山见胡颜说话不紧不慢,唐悠却累得气喘吁吁,心中不免心疼了几分,当即道:“还请胡姑娘下来坐。”说着,将胡凳摆在了唐悠的面前。 胡颜道:“再加一只。” 苍山微愣,却还是听话地又拎过一只胡凳,放在了地上。 唐悠道:“不对!你得把它放到另一只胡凳的上面。叠罗汉,懂不?”别看唐悠粗枝大叶的,但偶尔也格外心细。 苍山闻言,将两只胡凳叠到了一起。 胡颜用左手在唐悠的头顶一撑,整个人突然跃起,轻飘飘地落在了胡凳上,抄手而坐。 唐悠揉着发酸的脖子,嚷嚷道:“妹子,你得减肥了。” “呃……”唐悠的话,成功地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了。若胡颜这么瘦的身体都需要减肥,那唐悠岂不是应该削肉了? 唐悠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么不可思议的话,晃了晃肩膀,便兴奋地张罗起来:“今晚有喜事儿,咱大吃一顿吧!我这就去张罗一桌子好饭好菜,你们等着。” 得,唐老爷这刚被救治,她就当喜事张罗起来了。这心再大点儿,吃个鸡蛋都能露下去。 胡颜道:“别急着张罗饭菜。先清除了唐老爷身体里的邪祟,你再去准备也不迟。”既然二人的关系已经瞒不住,她也就破罐破摔,打定主意在唐家蹭饭了。 唐悠一听此言,只觉得头皮发紧,忙道:“怎么?那花大仙还在爹的身体里?” 胡颜点了点头,道:“邪祟作怪,无外乎迷惑人心罢了。然,若有人刻意指使那些邪祟害人,就另当别论了。” 唐悠一脸懵逼:“听……听不懂呢。” 胡颜冲着唐悠勾了勾手指,示意唐悠凑耳来听。胡颜对着唐悠耳语几句后,唐悠眼神古怪地扫了唐老爷一眼后,噔噔噔你跑出了门。 唐老爷提溜着一颗心,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儿,却见胡颜闭上了眼睛,一副世外高人清修的模样,也就不敢多话,只盼着唐悠早点儿回来。他……他有些怕胡颜。 不多时,唐悠捧着一个碗回来了。 唐悠将碗往唐老爷的面前一送,道:“爹,吃了吧。” 唐老爷探头一看,见碗里放着三颗黑乎乎的东西,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便询问道:“这是什么啊?” 唐悠道:“这是……这是这位仙姑给你准备的药。吃了,就能祛除邪祟。” 唐老爷听闻此话,放心不少,于是用手捏起一颗黑球球,放入口中,一颗接着一颗地咽下。 吃完后,唐老爷吧嗒了一下嘴,皱眉道:“怎么有股子腥臭的味道?” 唐悠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胡颜后,才对唐老爷道:“这个……这个是马粪蛋儿……”唐老爷的脸色一白,僵直没动,唐悠接着道,“裹了白嫩的蛆虫。” 唐老爷一扭身,就要往门外跑,只可惜,恶心来的如此迅猛,他只来得及迈出一步,便弯腰呕吐不止。 第四百八十二章:干他娘地! ,唐悠拍着唐老爷的后背,帮他吐。 半晌过后,唐老爷虚弱地摆了摆手,气若游丝般道:“好……好了,别拍了,要拍死了。” 唐悠立刻住手。 唐老爷缓了两口气后,瞬间暴怒,冲着胡颜吼道:“你是要老夫命啊!怎能拿那么恶心的东西给老夫吃?!” 唐悠拉着唐老爷,一叠声地道:“误会误会。爹,误会!” 唐老爷吼道:“误会你个头!” 唐悠用比唐老爷更大的声音吼道:“就是误会!那不是马粪蛋裹蛆虫,就是熟米和鱼肉剁碎了,用黑天天染了色。” 唐老爷瞪了瞪眼睛:“真的?” 唐悠点头。 唐老爷不自然地道:“胡闹!那东西也能祛邪祟?!” 唐悠道:“仙姑说了,只要能糊弄你吐出东西来,就能祛除邪祟。” 唐老爷表示不信,还哼了一声。 唐悠探头向唐老爷的那些呕吐物看去,一看之下,差点儿没吐喽! 但见唐老爷的呕吐物中竟有无数肉红色的东西。也看不出像什么,就那么扭成一团,恶心至极。 唐老爷的脸绿了,再次呕吐不止。 胡颜睁开眼睛道:“把我抬出去。” 苍山抓住胡凳腿,抬起胡颜,出了屋子。 唐老爷吐够了,也没了精神头,换了一间房去休息了。 唐悠跑到胡颜面前,仰头问:“我爹没事儿了吧?” 胡颜道:“不好说。” 唐悠一脸紧张:“啊?!还有事儿?” 胡颜勾唇一笑,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吧。” 唐悠放下心来,道:“别说爹了,就连我,也决计不敢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哦,对了,我爹刚才说了,昨晚那道姑确实给他了一块糕点。我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接过来吃了。” 胡颜微微额首,略一沉吟,道:“去准备饭菜吧。” 唐悠有些反应不过来胡颜的套路,呆愣了一下,才点头应下:“好好好,你等着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瞧你今天早餐饿得那样,嘴巴啃着包子,肚子呜呜直叫,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混的,咋还饿上了肚子?你要是没地方吃饭,就回来住得了。你那房子我还给你留着呢。” 胡颜心中一暖,冲着唐悠勾唇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明天便离开**县,今晚与你不醉不归。” 唐悠的眉毛渐渐皱起,问:“为何要走?” 胡颜道:“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地方。” 唐悠问:“哪里才是你的地方?” 胡颜微愣,想了想,道:“长安。”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确定。 唐悠撇嘴道:“长安那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的地方。你看你是个有能耐的,莫不如就留在这**县里作威作福多好。到时候,我也能跟你享享福。往路中间一站,就没一个人敢欺负我!” 胡颜赞道:“想法不错。” 唐悠嘚瑟道:“那是!”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以及人们叽叽咋咋的咋呼声:“开始了、开始了,快去看啊,女冠给罗家媳妇镇鬼祛晦啦!” 唐悠是个好奇心特强的主儿,当即跑到大门口,拉开门栓,探头往外看。 门外,人们带着混合了惊恐和兴奋的脸,纷纷跑向罗家。 唐悠一把攥住一位熟识的婶子,急忙问道:“许婶子,罗家嫂子怎么了?” 婶子忙回道:“那罗家媳妇可老吓人了,听说被鬼怪给附体了,正倒吊在房檐上,往嘴里塞活田鸡,说自己是什么……什么盘天仙!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随着人流向前跑去。 唐悠关上房门,回头看向胡颜,道:“咋又出了个盘天仙?那是什么东西?” 胡颜淡淡道:“蛇。” 唐悠打了个寒颤,双手抱胸,摩擦着手臂,恶心道:“我不喜欢蛇。” 胡颜道:“蛇肉味以调料,烤成金黄色,用高汤顿烂,味道无比鲜美。” 唐悠立刻放下双手,露出垂涎之色,道:“整一条吃吃?” 胡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唐悠抹了一下嘴巴,横了胡颜一眼,嘟囔道:“尽逗我!” 胡颜正色道:“没逗你。越是有毒的东西,吃起来约是美味。草蛇不如毒蛇,毒蛇不如毒蝎,毒蝎……”微微眯眼,目露狠厉之色。 唐悠忙吞咽着口水追问道:“毒蝎不如什么?” 胡颜挑眉道:“毒蝎不如……毒妇啊。” 唐悠哽了一下,缩回了伸长的脖子,道:“我可不敢吃人肉。” 胡颜冲着唐悠添了一下牙齿,露出馋嘴的表情。 唐悠立刻摆手道:“我可不是毒妇,我的肉不好吃,一吃准腻死你!” 胡颜呵呵一笑,伸手掐了一下唐悠的脸蛋。那份宠溺与随意的亲昵,绝对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殊荣啊。 唐悠望着胡颜,红了脸,突然说了句:“妹子,你要是男人,我就嫁给你!” 胡颜微愣,随即哈哈笑道:“不胜荣幸。”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令唐悠心情大悦。被自己喜欢的人认可,那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唐悠欢天喜地地冲着厨房喊道:“好酒好菜做出来!” 厨房里传来厨娘爽快地声音回应道:“诺!” 唐悠回过神,犹犹豫豫地对胡颜道:“妹子,咱要不要去看看?” 胡颜挑眉看向胡颜,等她解释。 唐悠却突然咧嘴一笑,道:“我随口一说,咱可别往前凑那热闹,别招惹来不干净的东西。” 胡颜盯着唐悠看了半晌,唐悠突然底下头,用脚蹭着地面,嘟囔道:“你看我做啥?都说不去了。” 胡颜却道:“走吧。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唐悠突然大喜,仰起头,问胡颜:“真的?” 胡颜道:“真的。” 唐悠却犹豫起来,咽了一口口水,纠结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咱**县里也没有一个女冠,这突然出现的女冠,没准儿就是害我爹之人。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想去踢场子。”抬头,偷偷瞥了胡颜一眼,又扭开头,“不过,我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去了也就是挨揍的份儿。你身上还有伤,我不能那么知识,让你为我出头。” 胡颜突然出手,拦过唐悠的肩膀,晃了晃,道:“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姐妹,这个时候我不上,岂不是太不讲义气?走走走,干她娘地!” 胡颜突然爆出的粗口令唐悠既倍感亲切又浑身不适,但不可否认的是,一颗心却暖洋洋的。于是一拍自己的脖子,道:“你上来!” 胡颜看向扫地的苍山,弯唇一笑,道:“这事儿,就不劳烦你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刺探一一二二 ,看过八人抬轿的,但你绝对没见过一人挑杆的。 苍山在肩上挑着一根大约四米长的竹杆。胡颜便坐在杆上,像一只白色的小鸟。唐悠跟在她身旁,总担心她会从上面掉下来。但是,很显然,胡颜坐得十分稳当。 三人来到罗家的时候,那年长的女冠已经站在房檐上,又是洒糯米,又是喷火球,博得众人的大声喝彩。 苍山挑着竹竿,走到人群中。 胡颜高坐竹竿之上,格外引人瞩目。这被吸引的人中,竟然有曲南一和白子戚。 曲南一和白子戚见挑杆的苍山伟岸不凡,心中都生出了别扭之感。就仿佛,胡颜身边从来不缺美男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好不起眼的过客而已。 曲南一和白子戚纷纷扭开头,不看胡颜。 胡颜早已注意到了曲南一和白子戚,但却故意视而不见。其中因由,竟还真有几分女儿家的心思在里面。 房檐上,女冠一把扯过罗家媳妇,在她嘴前作势一抓,竟抓出一个条蛇的虚影! 街道上站着三十来人,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发出一阵唏嘘声。 女冠撑开挂在腰间的乾坤袋子,将蛇的虚影投入其中。 蛇在里面扭动了两下后,竟不再动弹。 众人在惊讶的同时,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至于那个罗家媳妇,软倒在了房檐上,缓缓张开双眼,露出迷茫之色,喃喃道:“这事儿?我……我怎么在房檐上?” 一直等在房檐下的罗家汉子立刻喊道:“媳妇,快给仙姑扣头,是她救你啊!” 罗家媳妇一脸懵懂,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女冠收起桃木剑,一甩拂尘,视线在胡颜身上一扫而过后,对众人施了一礼。 有人喊道:“道姑厉害!” 还有人喊道:“道姑就是活菩萨下凡呐!” 众人纷纷复议。 胡颜噗嗤一声,笑了。活菩萨下凡变成了道姑?这位活菩萨的心得有多大啊。 胡颜的笑,在这样的场景下,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只不过,看热闹里的人十之有六,都知道她是曲南一的护卫,所以都没敢吭声质问她,为何会这样。 女冠也不看胡颜,转身跳下房檐,由后街走了。 唐悠立刻跳脚喊道:“喂喂喂,你怎么走了?!” 刚才被唐悠扯住的婶子,立刻凑了过来,八卦道:“你找道姑有事儿啊?是不是你家闹鬼了?” 唐悠一扬下巴,道:“就算我家闹鬼了,也不用那个恶……” 胡颜伸手拍了唐悠的脑袋一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轻声道:“回吧。” 唐悠不解道:“就这么回了?” 胡颜反问:“你追得上吗?” 唐悠哽了一下,垂下头,往回走。 曲南一和白子戚望着远去的胡颜,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憋得慌。 唐悠和胡颜回到唐家后,又听见有人在门外喊道:“王家大叔出癔症了,轮着菜刀要砍人呐!” 唐悠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胡颜淡淡道:“王佳大叔若砍杀了你,你都无处叫屈。” 唐悠只能轻叹一声,坐回到胡凳上,仰头看向坐着两个胡凳的胡颜,道:“咱得告诉大家,那个道姑是坏人!不能信她!” 胡颜反问:“你说,谁会信?” 唐悠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道:“你说呗。你说,兴许有人会信。” 胡颜道:“我现在不是曲南一的护卫,而是……嫌疑犯。” 唐悠皱起眉头,闷闷不乐。 胡颜望向天边,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寻常气息。 明天,绝对不是一个艳阳高照天。 热闹散了。 曲南一叫住白子戚,道:“心中烦闷,不如痛饮几杯?” 白子戚道:“子戚不喝酒。” 曲南一挑眉道:“又不是没喝过。来来,共饮。”言罢,隔着长长的衣袖,一把攥住白子戚的手腕。 白子戚抽回手,冷冷道:“别动手。” 曲南一隔空指了指白子戚,笑道:“你啊,真是……” 白子戚问:“曲大人要去哪里喝酒?” 曲南一道:“去你家吧。” 白子戚直接回绝道:“我家不招待客人。” 曲南一眯眼看着白子戚,道:“白茂才呀,我算是客吗?一同经历了这么多,若都称不上是朋友,你来定义一下,何为友人?” 白子戚道:“花道长与曲大人是朋友,却也被坑得不轻。” 曲南一道:“此言差矣。”随即诧异道,“如此热闹,怎不见花老道出来降妖伏魔?” 白子戚不语。 曲南一带着李大壮和两名衙役,自顾自地往白家走,还喧宾夺主地李大壮吩咐道:“大壮啊,你带着他们俩,去金日客栈,找掌柜的,让他送一桌好酒好菜到白茂才的家里。”笑吟吟地扫眼白子戚,“就说……白茂才要请本官吃酒。” 如此抠门,就连张罗吃食,都要算到白子戚的头上,李大壮和两名衙役同时低头应下,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李大壮领命,带着两名衙役走了。 曲南一与白子戚来到白家,抬头一看,门上挂着惨白的大灯笼,以及两个用红色书写的大字——义庄。 曲南一道:“白茂才的品味真是别具一格。” 白子戚道:“这是阿颜的品味。” 曲南一看向白子戚,意味不明地一笑,直接推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白子戚家的大门,从来不上锁,但在**县里,除了胡颜,从来没有其他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曲南一,算一个。 曲南一边走边道:“第一次来白家,是为了抓山魈,却只看见漫天的大火和一个捏碎了手骨的白茂才。这一次,得好生参观一下。呦呵,中了不少小树苗啊。你这里阴气森森的,长出的果子,一口咬下,不得见血啊?” 白子戚不知道曲南一来此的目的,但却看出来他没安好心。这一张嘴,就喷毒汁。 白子戚十分不喜欢自己的领地被人当成集市一样闲逛,于是道:“去大厅吧。” 曲南一却道:“你这格局挺有意思的,容我看看。县衙后院烧成那副模样,我如今住在柴房里,寻思着重盖几间房,正好借鉴一下。”言罢,开始挨个屋的溜达着。 第四百八十四章:她不死我不走 ,曲南一敲敲这里,拍拍那里,俨然把白子戚房子当成了机关来研究。 白子戚冷眼任他折腾。半晌,突然开口道:“曲大人,这是在寻人吧?” 曲南一呵呵一笑,边走边打趣道:“寻谁呢?” 白子戚也笑了,道:“谁知?” 曲南一站定,看向白子戚一眼,正色道:“白茂才,你我二人同争一个女人,已够难看的,难道还要同争第二个?” 白子戚与曲南一对视:“曲大人这话,阁下不懂。” 曲南一眸光犀利,沉声道:“花如颜已经是我的妾,却被你带回了白家,此事,你需给我一个说法。” 白子戚知道,他带着花如颜回到白家,许是被人看见了,这事儿不能抵赖,便道:“医者父母心,曲大人不会因为子戚帮花小姐看病,便怒火中烧、嫉妒生恨吧?” 曲南一笑道:“哎呦呦,白茂才啊,这口才可以啊。” 白子戚道:“不如大人多矣。” 曲南一却眸光一凛,突然靠近白子戚,盯着他的眼睛道:“拐人妾者,当如何惩罚,想必白茂才不会不知道。你若现在就将她们交出来,本官大度一些,既往不咎,若私下藏匿,本官可要派人好好儿搜一搜这里,以及……花云渡!”曲南一又开始下套了。花云渡里有赈灾金,白草等人不会仍由那柄落在他的手中。所以,无论白草现在出现于否,他只要将意思表达到即可。 白子戚冷笑道:“曲大人还真是多情种子、风流公子。与阿颜海誓山盟不说,还如此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妾,如此博爱,真令人大开眼界。” 曲南一道:“本官对阿颜真情不假,可她偏偏弃本官如敝履。如今,你不也与她反目?嗤……” 白子戚道:“子戚的事儿,无需曲大人费心。” 曲南一冷笑道:“本官的家务事,又何时需要白茂才横插一脚?”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这时,李大壮敲响大门,喊道:“大人,菜来了!” 曲南一一甩衣袖,向门口走去,道:“劳烦白茂才转告如颜,若她继续躲闪,不肯安于内院,本官实在无福消受这样的女子!” 白子戚望着曲南一的背影,幽幽道:“她已经走了。” 曲南一不置可否,只说了句:“混迹在**县的牛鬼蛇神,真是越来越多了。”回头,笑吟吟地道,“白茂才,夜里有鬼,小心出没啊。”直接打开大门,走出白家,对李大壮道:“饭菜抬回去,犒劳大家。” 李大壮应了声,与两名衙役一起,拎着六个食盒,乐颠颠地走了。 白子戚微微皱眉,心中对曲南一的轻贱,又多了三分。 曲南一眯了眯眼,望了望天,莫名地一笑。 白家院子里,白子戚转身进屋。 白家院子外,曲南一向着县衙走去。 白家拐角处,花青染悄然无声地出现,翻身跃上房檐,偷偷窥视着白子戚的一举一动。 曲南一与李大壮等人回到县衙,吃饱喝足后,小憩了一会儿,见天黑后,爬起来,带着李大壮等人,直奔花云渡。 站在花云渡的门口,曲南一暗道:阿颜,我去而复返,只为帮你杀了白草。她不死,我不走。 曲南一一个眼神,示意李大壮敲门。 李大壮将门敲开。 门房身后,站着福管家。 福管家作揖,询问道:“不知曲大人深夜造访,何事?” 曲南一回了半个礼,道:“本官找青染。” 福管家道:“公子在中午的时候出去了,至今未归。” 曲南一便道:“如此,那就找如颜吧。” 福管家道:“小姐一直没有回来啊。” 曲南一却道:“怎么会?如颜告诉本官,让本官今晚来接她。”脸色沉了沉,“福管家难道不知,如颜已经是本官的妾?如此拦着不让进,难道你们花家想要将妾另送他人不成?!”曲南一这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般人是练不出来的。尤其是在,他一直给别人的影响都是这种狗苟蝇营的圆滑小人,如此想问题,自然也见怪不怪。 福管家忙道:“曲大人说笑了。小姐虽是旁支,但也是花家的小姐。她甘为人妾,花家也说不得什么。但是……老奴可没听到风声,说小姐要给大人当妾。” 曲南一怒道:“你们想抵赖!” 福管家道:“不敢。” 曲南一道一挥手,道:“给本官搜!” 二十多名衙役,齐声应道:“诺!” 福管家这才有些惶恐,忙拦在门口,道:“曲大人,您与公子相交莫逆,这样唯恐不妥。” 曲南一思忖片刻道:“你说得也对。这样吧,让本官带人到如颜的门口看看,若她不在,也就算了。本官也是担心她的安危。最近这**县,不太平啊。” 福管家深有感触,道:“确实。前两日,还有宵小儿来花云渡窥探。” 曲南一知道,福管家口中的宵小其实是展壕和搜侯,却装作不知,皱眉道:“真是胆大妄为!” 福管家一般将曲南一往里面请,一边点头应是。 曲南一带着五名衙役,走向花如颜的房间。 距离尚远,突闻炸裂之声传来!整个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那声音,源于竹沥的房间。 福管家动作最快,直接奔了过去。曲南一等人紧随其后。 竹沥的窗户都被炸没了,屋子里更是燃起了火光。 曲南一直接冲进了房间,看见躺在地上的人不但面目全非,且身体上好似覆了层焦炭,压根就分辨不出谁是谁。 福管家惊道:“这……这是?” 曲南一看福管家的样子,估计他确实不知情,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蹲下生,对那个尚未咽气的人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间房里?”曲南一把耳朵贴了上去,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恨声道,“本官知道了!你且放心去吧,本官定当为你伸张正义!” 那人的眼睛突然瞪大,身体抽搐了两下,直接被气死了。 只因,她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曲南一却摆明了要借用她的死,诬陷别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大不了,你死! ,曲南一做事情,很享受过程。面对这个死人,他决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管家忙问:“曲大人,这人是……?” 曲南一道:“她没说自己是谁。”转而缺道,“这是谁的屋子,此人自然是谁。” 福管家回道:“这是竹沥的房间。” 曲南一点了点头,看向地上那具死尸,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十分遗憾地发现,这个人真的就是竹沥,而非白草。 曲南一幽幽道:“此人是竹沥。” 福管家又问:“她在临死前,可说了什么?” 曲南一挑眉看向福管家。 福管家陪了个笑脸,道:“这丫头毕竟是小姐身边得用的,出了这种事儿,老奴还需给小姐一个交代。” 曲南一冷笑,突然喝道:“交代?!本官还需要她给本官一个交代!” 福管家被曲南一吼得有些发愣。他探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石头块,感觉满脑袋都是浆糊。这花云渡比较大,且因为最近手头紧,将一些无用的人都打发走来。这样一来,管理上自然有些松散。花云渡里出来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不知道,也实在是难辞其咎。 曲南一不管管家如何想,一甩衣袖,出了竹沥的房间。他心中气不顺,决定就此发挥,收拾了百草! 令人意外的是,花如颜的房门被打开,她竟脸覆面纱,抚着头,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 她看见曲南一时,喜不自禁,忙扑上去,扯着他的袖子问:“南一,你怎来了?” 曲南一看花如颜的目光有些诡异,看似在笑,却冷得吓人。 花如颜惊得松开手,倒退一步,问:“南一,你为何……为何如此看我?” 曲南一突然大喝一声,道:“竹沥死前已经交代,是你杀她灭口!你还想狡辩?!花如颜,你谋划了一盘好棋啊!” 花如颜目露震惊之色,大声否认道:“什么?!竹沥死了?!怎么会……怎么会……” 曲南一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花如颜立刻奔过去看了一眼,立刻转过身,捂着嘴,忍着呕吐之意,含泪道:“不是我,不是我。” 曲南一步步逼近,问:“不是你,是谁?”那狠厉的模样,仿佛花如颜就是真凶。实则,他才是罪魁祸首。 看事情,还是要看全面的。若别人不知道,单从现在来看,定会以为花如颜在演戏,或者认为竹沥在以死诬陷人,谁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曲南一的把戏? 退一步,再看。若不知,竹沥等人抢劫赈灾款,害得受灾百姓食不果腹,曲南一这般设计杀人,心思是何其歹毒? 实则,曲南一这番算计,既是为了胡颜杀百草,亦是为了追回赈灾金,让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在严冬来临之前,有个容身之所,有碗热粥裹腹。 好与坏,是非曲直,都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场笑话罢了。多少历史被断章取义,扭去了事实? 戏里戏外的人,都在看戏。不过,只有洞悉全部经过的人,才能计较出孰对孰错,却也不敢断言是与非。窥落叶而知秋?呵……未必。 面对曲南一的质问,花如颜哽咽道:“南一,竹沥确实不是我的杀。 我若杀她,何苦在这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曲南一继续逼问:“那你且说说,你为何在这里?而福管家,又称你不在?”转头,看向福管家,“如此谎话连篇,为得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制造出一种假象,让人死无对证?!呵……” 福管家老脸一红,道:“回大人,老奴……老奴……” 花如颜直接接话道:“此事不怪福管家,是我让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踪。我回来,不过是想取些银两。”眸光一凛,露出恨意,咬牙道,“那白子戚实在是个小人,原本答应我,会为我诊治脸。如今,又非要让我拿出十万两给他。我……我上哪里能筹到十万两?!干脆就回了花云渡,拿些首饰,看看可以典当出多少,送去给那贪得无厌之人。我在屋里查看着自己的细软,突然听到轰地一声,整个人便是一晕,摔倒在地。爬起来,打开门,看见了南一。” 曲南一认真听这,听完后却发出一声嗤笑。 花如颜的脸色变了变,含泪道:“怎么,你不信?” 曲南一道:“如颜,你还想说些什么?真当我是幼童,可以让你随意哄骗?如颜啊,你到底意欲何为,你觉得还有演下去的必要吗?” 花如颜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曲南一好像知道了什么。 曲南一又问:“你的另一位婢女,白草呢?” 说道这个,花如颜更愤怒了。她低吼道:“别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曲南一挑眉,问:“哦?” 花如颜一扭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曲南一沉声道:“如颜,刚才竹沥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想你应该有兴趣和本官详谈才是。” 花如颜回头,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表露出淡淡的胸有成竹以及浓烈的感伤。 花如颜的眸光闪了闪,不太自然地抚了抚长发,终是点头应了。 曲南一随同花如颜走进她的闺房,其他人都在外候着。 屋里,花如颜没有点灯,就如同刚才那般,从外面看,压根就不知道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曲南一想到那只被缝在假头里面的手骨,以及柜子里那只蜿蜒爬行的毒蛇,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不过,他这人心里承受能力素来强悍,那怕自己屁股底下有条蛇,他该坐也会坐。若非如此心性,在胡颜一次次开口弃他之时,他早就摔碗离去,哪会转个圈又回来?胡颜能折腾,曲南一能忽悠,二人还真是一对贱人组合。自贱无敌。 曲南一一掀衣袍,坐到胡凳上,也不先开口询问,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盯着花如颜看。 花如颜也动作轻柔地坐在了胡凳上,与曲南一之间隔着一张几互望着。 花如颜的眼睛里含着伤痛和缱绻柔情,曲南一的目光却变得剑拔弩张,好似随时会怒而掀几。 不得不说,曲南一当真是演戏高手。 二人在表情上对了一局后,花如颜终究败下阵来。 她轻轻一叹,幽幽开口道:“南一不信如颜?” 曲南一一拳头砸在几上,怒道:“信与不信,还有什么重要?!不知如颜所谓的不信,都指些什么?是指不信你对我情深不寿,还是不信你没有杀死竹沥?”曲南一深吸一口气,缓解了几分情绪,沉声道,“如颜,信任,是双方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糊弄我,又怎好意思质问我信不信你?” 花如颜喊道:“南一?!” 曲南一转开脸,道:“你既是我的妾,却躲在这里不肯回去。如颜,你且说说,让我信你什么?”曲南一又下了个套给花如颜。 花如颜垂头道:“南一让我说什么呢?你信竹沥,却不信我。” 曲南一回过头,盯着花如颜的脸,道:“确实。我宁愿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不想信任何女人的巧舌如簧。” 花如颜没想到曲南一这回如此直接,一时间有些发愣。半晌,才道:“南一有话,不防直说。” 曲南一开始骗人了,他道:“竹沥告诉我,她知你一个秘密,被你杀人灭口。” 花如颜嗤笑一声,道:“就以那样的方式,杀人灭口?南一,你在逗我开心吗?” 曲南一眸光灼灼道:“你可知,越是不可能,才是真可能?” 花如颜蹙眉,道:“我再说一遍,竹沥不是我杀的。” 随即冷笑道,“就算杀了她又能如何?不过是个贱婢而已。” 曲南一道:“杀个贱婢,确实是民不举官不究,但不幸的是,此事被本官知道了。如颜,我不想做个昏官,更不想被人职责政绩平平,却后院藏有毒妾。” 花如颜双眼含泪,瞪向曲南一,沙哑道:“你想拿我归案?!” 曲南一戴上了著名的假面具,笑吟吟地望着她,不言语。 曲南一这幅样子让花如颜心里变得没有底儿。她防备道:“南一,你为何这么笑?” 曲南一挑眉道:“这么笑好看,自然要这么笑。难不成,要永远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用手揉了揉额头,“那样,我会很累。” 花如颜小心翼翼地看着曲南一,道:“南一,你……你不要这样,我会害怕。” 曲南一淡淡道:“有何可怕的?大不了,你死。” 花如颜道吸了一口凉气。 曲南一突然将手深入袖兜里。 花如颜立刻戒备起来,将身体绷得笔直。 曲南一却只是掏出一块布子,抖了抖,笑盈盈地道:“猜猜,这上面写了什么?”这块布,是曲南一特异准备的。 花如颜伸手就要去夺那块布。 曲南一往后一躲,道:“这个答案,我们稍后揭晓。如颜呀,你身边的能人,真多。两个婢女,都令人刮目相看。你若真得那么弱,反倒要让我失望了。现在,你且说说,白草在哪儿?” 第四百八十六章:细思极恐的结案 ,花如颜垂下手,道:“我让白草去雇一辆马车,回风云渡。她却拿着银子,跑了。” 曲南一冷笑一声,突然将那块布摔在了几上,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我!你刻意接近本官,不过是为了掩盖你的罪行!而白草,你真当她就是普通的奴婢吗?花如颜,本官给过你机会,你却不要。且随我回县衙,大刑伺候!”直接站起身,喊道:“来人呐!” 李大壮带人冲了进来。 花如颜慌忙站起身,向后躲去:“南一,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念及旧情吗?” 曲南一的眼神冰冷,却在一个眨动变得心思,表现得犹豫不决,道:“若不念及旧情,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可你,偏生不肯与我说实话。” 花如颜一狠心,道:“好!我与你说实话!你让他们都先出去。” 曲南一挥了挥手手,让众人离开。 李大壮关上了房门。 曲南一负手立而,手心里攥着一个黑色的球球,道:“说吧。”若说得不对,便用‘裂土’炸死她!不留后患,才是道理。 花如颜耷拉下肩膀,坐回到几前,点了蜡烛,扫了眼那块布上露出的几个字——赈灾金一万两,被劫。 她的脸色一阵惨白,身子禁不住颤了颤,半晌,才瑟缩道:“是……是我,是我劫了那金子。” 曲南一不语,继续听着。 花如颜舔了一下唇,飞快地看了曲南一一眼后,底下头,交代道:“我为了图个好名声,办了慈善堂,那里开销太大,不得已,我才……才动了歪念头。”眼泪落下,看向曲南一,“南一,我毁容了,必须修补好自己的脸,才能有机会去竞当大祭司。白草说,她有个姐姐,是红莲教的人。红莲教的尊主,法力无边,不但能起死人肉白骨,还能让人得道成仙。我……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这脸……这脸着实吓人。 “我一狠心,便让她帮我联络可以医治脸的人。 “原本,我以为此事需要尊主出手,却不想,一个红莲教的小小许老道都能帮我恢复容貌。我见过许老道的手段,自然十分信服。 “我拿了些金子当酬金,给了许老道。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许老道被抓,我为了救你,与他反目。”深情款款地望着曲南一,“南一,你可明白如颜的心?” 曲南一在身后把玩着那只‘裂土’,道:“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如何谈得上明不明白?它日,你若恢复容貌,定然还是要去参选大祭司的。”勾唇一笑,“如颜,我说得可对?” 花如颜哑然,垂眸,半晌才道:“南一,那是我毕生的志愿,你……你难道不能理解吗?” 曲南一意味深长地道:“理解……” 花如颜抬头,满脸的惊喜。 曲南一莞尔一笑,道:“但凡能理解的,都不会沾染深情。” 花如颜的目光有些呆滞,好像没反应过来曲南一话中的意思。 曲南一继续道:“你的脸被成家兄弟毁容,看似无辜,实则,你偷偷尾随在我的身后,是想寻个实际拿走人皮帕吧?” 花如颜张嘴,急道:“南一,我……”在看见曲南一那笃定的眼神后,将狡辩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曲南一淡淡道:“你第一次反水,与许老道决裂,救我,是因为当时输赢已定,你若不出手,被阿颜占了先机,定然落得一个阶下囚的下场。莫不如,孤注一掷,救下我,让我护住你。 “许老道突然出手伤我,你为我挡了一掌,正好借机进入县衙后院养伤,不让人怀疑你与劫走赈灾金的人相联系。 “贾萱儿要挟我,你想要用清白来救我。看起来无比感人,但是……无颜,你做过了。” 花如颜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于是问道:“怎讲?” 曲南一道:“你因胡颜的几句挤兑,都要做戏拔剑自刎,又怎会以为要救我,就允许假萱儿欺你辱你玩弄你?呵……胡颜的一言一行看似冷血,实则却在为我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你的一举一动看似深情至极,实则毫无作用。难道你就想不明白,就算假萱儿玩弄之后,会放过你,还是会放过我?” 花如颜哑口无言。 曲南一道:“所以,你两次三番的救我,又处心积虑地留在县衙里,也是心存侥幸,想着若能帮我一把,也许在你脸伤好了之后,我能帮你占个名额,从**县去参选大祭司。对还是不对?” 花如颜木着脸,点了点头,反而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处处护着我?” 曲南一神秘地一笑,眼睛冒出勇者探险的光,灼灼而亮,道:“因为……我好奇啊。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花如颜凄凉地一笑,道:“我以为……呵……”她以为,曲南一的心,已经因自己的介入而变得犹豫不决,在胡颜和她之间格外为难。想不到,这竟然只是曲南一的一个冒险游戏。 曲南一见花如颜那副样子,便知她心中所想,忍不住腹诽道:怎会对你实话实说? 曲南一接着道:“我今天去白家,你应该就在那里面吧?听闻我的话,所以天黑后,急吼吼的赶来,想要搬走那些金子?” 花如颜轻叹一声,道:“你走后,白子戚就和我要金子。没办法,我只能回来取。” 曲南一问:“你信他能医治好你的脸?” 花如颜的眼睛瞬间变得瓦亮,她道:“信!你没见到他的那些刀具,何等精良;你没看到他雕刻的那些骨头,何等的巧夺天工;你没见到……”突然住口。 曲南一却接着道:“他剥得那些皮,如何栩栩如生?” 花如颜闭嘴,不语。 曲南一嗤笑一声,转而道:“竹沥死了,你必须交出一个杀手。”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眼中泛着惊喜,颤声道:“南一,你不抓我?” 曲南一扫了扫花如颜那毁容的脸,道:“你已经得到了惩罚。”眸光一凛,“若再犯,定不饶!” 花如颜连连称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道:“我只要医治好脸,所有的金银于我而言,不过是垂手可得之物而已。” 这话,曲南一信。 花如颜本就有着绝色容颜,如果恢复容貌,就算当不成大祭司,入宫当个娘娘,凭她的心机和演技,定能混个风生水起。 花如颜看向曲南一,道:“白草确实不知去向。自从白子戚找我要十万两白银之后,她就不见踪影。” 曲南一问:“她消失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花如颜思忖片刻后,道:“她说,白子戚是能人,一定会医治好我的脸,她要陪着我去参加大祭司。”转而问道,“你一再问她,可是有何不妥?” 曲南一反道:“还是你仔细想想,她在身边时,有何不妥吧。” 花如颜皱眉,沉思,喃喃道:“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一到入夜后,就睡得格外香沉。前几日的夜里……哦,就是你突然闯进屋子,说有贼的那晚。你走后,我觉得口渴,便让白草给我倒一杯水。接杯时,我触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格外冰凉。” 那晚,便是曲南一被踩的当晚。 曲南一问道:“那晚过后,第二天,她可有异样?” 花如颜道:“那晚我睡得格外沉,连起夜都不曾有过。哪里知道她在干什么。南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问白草,她到底做了什么?” 曲南一见花如颜说得诚恳,可谓是悉数交代了全过程,本想如实以告,但话到嘴边又变了模样,道:“她倒是没什么,但她口中的姐姐,却犯了事儿。你若看见白草,记得留下她,然后派人来寻我。我有事要问她。”实则,是杀了她! 花如颜点了点头,道:“知晓了。” 曲南一一把捞起放在几上写满字的白布,转身向门口走去,伸手去推门。 花如颜突然开口道:“南一,你可知那些金子为何变成了石头?” 曲南一道:“官府护送的赈灾金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石头。这……许是惯性吧。”推门而出。 门缓缓关合上,发出吱嘎嘎的恼人声响。 花如颜吹灭了灯,从床上拿起那颗假人头,抱在怀里,抚摸着。 门突然被推开,吓了花如颜一跳,手中抱着的假人头也随之滚落到地上。 曲南一扫了一眼那颗假人头,看向花如颜,道:“旁门左道之类的东西,最是害人不浅。那所谓的红莲教,若真有大能,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许老道被烧成黑炭头也无所作为。我言尽于此。愿后会无期。”关门,欲走人。 花如颜突然追了出来,问:“南一,你是否从未喜欢过我?” 曲南一淡淡一笑,道:“初见时惊艳,也仅此而已。” 花如颜追问道:“难道我不美吗?” 曲南一望着花如颜的眼睛,道:“这世间从不缺倾城倾国的女子、美轮美奂的画卷。” 花如颜的眼眸颤了颤,终是问道:“那如颜呢?” 曲南一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她啊……她在这里,不论美丑,都安了家。”言罢,衣袖偏偏,大步离去。 花如颜回身,关上门,抱起地上的那颗假人头,坐在床上,用手指面无表情地梳理着假人头上的长发。 第四百八十七章:设计你 ,夜色浓如墨,隐隐飘来腥风血雨的味道。 唐家之外,接二连三地发生令人恐慌之事。 “晓家客栈”的天字六号房里,百里非羽正撅着屁股,趴在门缝处,往对面的天字三号房里看。 天子三号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突然,一颗人头撞出窗户,冲着百里非羽嘎嘎一笑,道:“小弟弟,来找姐姐玩呀。”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明明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却将一张脸涂得惨白,还画了一张血红的大嘴唇。他冲着百里非羽抛媚眼,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抖得跟爬行的毛毛虫似的,看起来就格外恶心。然,就是这样以为糙汉子,却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姐姐! 哎呀我去!要命了! 百里非羽一把关上房门,插好门栓,向后退了两步后,拍着胸口戏谑道:“吓……吓死爷了。” 若胡颜知道百里非羽非但没走,还与女冠住在同一间客栈,定会倍感头疼的。可惜,事情不会因为她头痛与否就不进行下去。 多宝道:“少爷,您休息吧。明天,我们真得要回山庄了。” 百里非羽回头,看向多宝,瞪圆了猫眼道:“爷说了,爷不走!爷要看抓妖怪!” 多宝皱眉道:“少爷,您不是不信那女冠的话吗,为何还执意留在这里看她抓妖?” 百里非羽一扬下巴,道:“不信是不信的,但并不妨碍爷看热闹。”实则,百里非羽已经信了女冠的话。百里非羽觉得胡颜是被邪祟附体了,于是他想请女冠去救救胡颜。但是吧,不知为何,他心中隐有不安,又不想将胡颜被邪祟附体之事拿出来说,总觉得这样对胡颜不好。这是因此,他才犹豫不决,不肯离开**县,要先看看再说。不想,**县里竟突然刮起了邪风,已经有六个人变得异于常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什么狗屁大仙。在百里非羽看来,那就是什么东西成精了,来祸害人了。 他想不明白,好好儿的**县,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女冠被人请出去还没回来,对面屋子里的糙汉子又开始折腾上了,听他捏着嗓子唱女子那哀怨调调儿,着实令人觉得瘆的慌。 百里非羽正在胡思乱想,一双大手突然拍在了他的木门上,然后弯曲成爪,一点点向下挠,口中还嗲声道:“好弟弟,你来陪姐姐玩呀。姐姐会得可多了,保管让你……**蚀骨……” 百里非羽被吓了一跳,忙闪身向躲到多宝身后,推着多宝的后腰,哆嗦道:“去去去……去打跑他!” 多宝道:“少爷,我不能出去。” 百里非羽怒道:“为什么?!爷还使唤不动你?!” 多宝道:“若我出去,谁保护你?” 百里非羽想想也是,却还是不死心地道:“可是,你不打跑他,爷……爷睡不着啊。” 就在这时,那个化着浓妆的糙汉子突然破门而入,伸手就要去抓百里非羽,“俊俏的小弟弟,来,我们玩呀……” 百里非羽吓得妈呀一声,立刻向后退开一步。 多宝抬拳迎向糙汉子,二人打斗在一起。 糙汉子的身形十分灵活,伸手更不非般。他打向多宝的拳头会突然变成巴掌,抚摸过多宝的脸颊、捏过他的臀部,甚至用脚尖蹭过多宝的胯-下。 多宝,愤怒了! 多宝一拳头砸在糙汉子的脸上,糙汉子一叠声地叫起了苦,然后摸了多宝的胸脯一下,又跳向被他撞破的木门,向外逃去。 多宝脑袋一热,直接追了出去。 百里非羽想叫住多宝,却没来得及。他只能嘟囔道:“都说要保护爷,怎又追出去了?这要是有人来……” 话音未落,糙汉子竟然突然从破烂的门口处跃了进来,冲着百里非羽娇笑着:“小弟弟,来啊,姐姐好冷,你抱抱姐姐好不好?”说着,突然目露凶光,扑向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在惊吓的同时,突然暴起,对着糙汉子一顿拳打脚踢外加掐挠抓拧拍…… 糙汉子被打得头晕目眩,摸了摸被挠出血痕的脸,突然暴怒起来,吼道:“你胆敢伤老娘的花容月貌,老娘要你死!”说着,直扑百里非羽。 糙汉子来势凶猛,百里非羽本来就体虚,更何况刚才一番武斗用尽了他的力气,他只能微微缩头,等死。 这时,一只拂尘突然出现,打在了糙汉子的身上。 糙汉子被直接抽飞了出去,身体撞向窗户,直接从二楼处掉到了地上。 百里非羽立刻探头去看,见糙汉子趴在地上半晌没动,心下稍安,转头看见女冠和小女官已经走进了屋内,当即抱拳道:“多谢女道长。” 女冠手持拂尘,回了一礼貌,道:“贫道劝公子,还是早日离开**县的好,这里……恐不太平。” 百里非羽急忙问:“为何会这样?” 女冠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郎朗星空,道:“此事,也怨贫道。贫道之所以住在艳山上清修,就是为了镇压那些邪祟之物。结果,多宝被毒蛇咬伤,已是必死之人,贫道为救他性命,毁了一些道行,那些邪祟之物便趁机下山,为祸人间。若是以往,贫道也不怕她们,只是……” 百里非羽追问道:“只是什么?” 女冠看向百里非羽,轻叹一声,道:“只是,邪祟也如练武之人一样,有高低之分。邪祟中有一物,名曰碧眼蟾蜍,最是狠厉不过,堪称邪祟之王。” 碧眼蟾蜍?! 百里非羽瞬间联想到胡颜手持一个碧绿色的球子,冲着自己恐怖地一笑,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他隐隐猜测到,碧眼蟾蜍很有可能就是附身到胡颜身上的邪祟。 女冠接着道:“这碧眼蟾蜍趁着贫尼修为受损,下了山,附身到一位极其厉害之人的身上。若能降服此邪祟,还这**县一片安宁,贫道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只可惜,贫道道行受损,不是那碧眼蟾蜍的对手。哎……这**县,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喽。” 第四百八十八章:道长,你露屁股了。 ,。贫道一进入那宅院,便觉得邪乎的厉害。”面露愧疚之色,“若非贫道不想激怒她,昨晚拼死与她一战,今天也不会让这些平民百姓受苦。哪怕两败俱伤也好。总好过让她知道贫道来了,命手下那些小邪祟们给贫道添乱,让百姓们不得消停。” 百里非羽抿了抿唇,眉头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人类惊恐的叫声。 一只斑斓大虎,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下,撕咬着糙汉子的肩膀,拍碎了他的脑袋! 百里非羽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老虎半晌,哆嗦道:“那……那也是邪祟?” 女冠道:“那是大虫。” 百里非羽瞪圆了猫眼,道:“大虫邪祟?!” 女冠微微皱眉,道:“那是真的大虫。” 百里非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磕巴道:“怎……怎么会下山?山上……山上多好啊,那么多肉可以吃。” 女冠暗中瞥了百里非羽一眼,那眼神真跟看白痴没两样。她动作自然地垂下眼睑,道:“山下,也有很多肉可以吃。” 百里非羽的脸色一变,表情有些恐慌。 女冠怒声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是那碧眼蟾蜍在作祟!真是……罔顾人命啊!”她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仿佛恨不得立刻伸张正义,除掉那碧眼蟾蜍。 百里非羽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女道长果然不是凡人。” 女冠嘴角微扬,客套道:“谬赞,谬赞。” 百里非羽指了指在楼下溜达着的老虎,道:“女道长孔武有力,不如先把那大虫打死,好除暴安良。” 女冠绷着面皮,道:“打大虫这种时,贫道不擅长。” 百里非羽缺道:“你连妖怪都能斗过,怎么就打不过大虫了?!女道长,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谦虚的时候!” 百里非羽眸光烁烁,格外认真。突然,他一指楼下的老虎,惊恐地吼道:“老虎咬人了!” 女冠探头向下看去。 百里非羽直接退她后背,喊道:“快救人!” 女冠闪身躲开,百里非羽直接向下栽去。 百里非羽还有用,女冠不可能让他送命,于是立刻拉住他下坠的身体,用力向回一拉。结果,却害得自己掉下去。 危难关头,百里非羽的动作道是格外灵巧。只见他借着女冠的力道,直接跃回到屋子。而女冠,则是掉了下去,直接骑在了老虎身上。 老虎慢慢转回头,看向女冠,突然咆哮而起。 女冠吓得面无人色,跳下虎背,撒腿狂奔。动作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百里非羽趴在窗口赞道:“好俊俏的功夫!” 小女冠抬起头,冲着百里非羽的背影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百里非羽不知,仍旧看着热闹。 半晌,女冠去而复返。发丝凌乱,衣裳破烂,面如金纸,却仍旧是一脸正气长存! 四目相对,女冠和百里非羽都没有先开口。 女冠怀疑百里非羽在装傻,百里非羽感慨女冠轻功了得。 夜色中,惨叫声络绎不绝的响起,听起来就令人心慌。 楼下,又有一只豹子叼着一条人腿,快速地跑过。 女冠突然攥拳,皱眉,义正言辞道:“绝不能让这些妖魔鬼怪继续为祸人间!那碧眼蟾蜍格外凶狠,它附身到胡颜的身上,会一点点儿吸干她的精血,最后……夺舍。贫道不能再视而不见!” 百里非羽突然瞪大眼睛,问女冠:“何为夺舍?” 女冠沉声道:“夺舍,便是夺了胡颜的身子,然而,从此后,她却并非是胡颜,而是碧眼蟾蜍!” 百里非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伤到胡颜的前提下,驱走碧眼蟾蜍?将它赶出胡颜的身体!” 女冠面露为难之色,思忖道:“若是一般邪祟,贫道自有办法。但对于碧眼蟾蜍,贫道……并无胜算。”眼见着百里非羽耷拉下肩膀,女冠这才接着道,“不过……” 百里非羽的眼睛一亮,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女冠一抖拂尘,露出世外高人的模样,淡淡笑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转身,故作高深地向外走去,希望引着百里非羽跑来追问,这样才显得她道法玄妙,不能轻易对世人言明。 不想,身后传来一阵爆笑声。 女冠微愣,回身去看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笑得直打挺,指着女冠的后背道:“屁股……屁股露了!” 女冠一摸后臀,果然,衣裳被虎爪划开,虽只伤了她的皮,但那该死的道袍却碎了,竟露出了她的半个屁股! 尊严何在?! 女冠恼羞成怒,忙转身捂住屁股,气得险些爆血而亡!若不是因为百里非羽之故,她能掉老虎身上,然后拼了老命狂奔逃命吗? 百里非羽还笑!还笑!他笑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道:“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女道长的屁股却被老虎摸了。哎呀呀……笑死爷了……笑死爷了……” 女冠的脸黑了。她将手放在了剑把上,攥得死死的。 小女冠却来到百里非羽的身后,眼含威慑之意,扫了女冠一眼。 女冠目光一凛,缓缓深吸一口气,强挤出笑,道:“百里公子太过顽皮,我们还是来说说碧眼蟾蜍之事吧。” 百里非羽诧异道:“你就光着屁股和爷说话?” 女冠的脸瞬间爆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强行稳了稳情绪,咬着后牙道:“万般都是表象。我们道家人,只求大道,不在意虚华。” 百里非羽感慨道:“若世间妙龄女子都像女道长这般看得开,那街上都将是曼妙的风景。” 女冠忍了忍又忍,突然吼道:“你到底要不要救胡姑娘?!” 百里非羽的眸子闪了闪,道:“想救……” 女冠面露满意的喜色。 百里非羽又道:“怕死……” 女冠突然面露狰狞!再被百里非羽胡搅蛮缠下去,她非杀了他不可!一定会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四百八十九章:潇洒驭虎行 ,唐家外面,闹腾得厉害。 唐家里面,悄然无声。 那些邪祟也好,凶兽也罢,对唐家皆是退避三舍,以至于唐家人都不知道**县里闹腾出了这么多事儿。 胡颜留宿唐家,便是要保唐悠安稳。 夜深时,胡颜再次抓出那只荧绿色的光球,为自己疗伤。 但凡蛇、蟒、狐、黄等物,历时百年,皆会结出内丹。而这个内丹,其实是由气凝结而成,包括了天地灵气和自身修炼之气。那上了百岁的狐狸都有炼丹之说,更何况人乎? 胡颜抓在手上把玩的荧绿色小球,便是她经过百年修行而形成的内丹,她叫它……碧嘚瑟。 至于为何娶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名字,则是因为她在修炼初期之时,这荧绿色的小球虽然只有米粒大小,却总不受她控制,动不动就在她的胸腔里乱撞,嘚瑟得格外欢实。胡颜的原意是让它别嘚瑟,但很显然,碧比别字显得文雅了那么几分,又与荧绿色搭调,于是胡颜便为其命名为碧嘚瑟。 碧嘚瑟就像胡颜的老朋友,这么多年来,除了影子,便是它陪伴她时间最长。 胡颜调整呼吸,开始为自己治疗伤口。她知道,若自己不够强悍,只能成为别人的笑谈。于是让别人踩着你的脸猖狂,莫不如先弯下腰,将自己修整完善。胡颜觉得,有很多人感情用事,明明自己不行,却非要挡在别人的面前充当保护者,那样子看起来英勇无畏,实则愚蠢之极。 若非说冷静便是冷血,她也认!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胡颜张开双眼,望向窗外。 月色朦胧,隐隐泛着红光,竟是一个凶相。 胡颜站起身,下了地,脚下虽然微痛,但已经可以行走。她扯下一块床单,划破手指,用左手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淡粉色的符,然后攥着传单,来到一间房门前,喊了声:“苍山,出来。” 两个呼吸间,苍山拉开房门,走到胡颜面前。 胡颜道:“我有事出去,你看好家门。若有邪祟出现,用这个打它脑袋即可。”将床单往苍山手里一塞,转身便走。 苍山沉声道:“你怎觉得我能看好家门?” 胡颜头也不回地道:“养条狗还知道看门呢,你不会连条狗都不如吧?” 胡颜说话,最大的特点便是——得罪人! 也甭管是多好心,一开口,铁钉能叼掉别人一口肉。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让她气得暴跳如雷。 苍山的眸子沉了沉,却忍下了,转而问:“你不与她道别?” 胡颜跃上墙头,回头看了苍山一眼,道:“道别是唯恐不见,留个念想。唐悠,我还是要见的。”勾唇一笑,“她若过得好,我便开心,天下人便跟着开心;她若不开心,我便会不开心,有些人便会失去心。苍山,你是个聪明人。但我希望,你不是个玩弄感情的聪明人。” 说完,运起轻功,潇洒走人了。 苍山展开手中那被撕出毛边的床单,看见那淡粉色的痕迹,目露狐疑之色,凑到鼻前闻了闻,脸色微变,望向胡颜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是血。” 道家用朱砂画符趋吉避凶,佛家诵经消灾祛晦,这画在床单上的粉色血痕…… 祭司?! 她竟是祭司! 苍山大惊! 胡颜跃出唐家院子后,恰好看见一只斑斓大虎在路上溜达,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飞身扑向老虎,在它的咆哮声中,伸出流血的食指,在老虎的额间一抹,人随之坐在老虎背上,在虎头上快速写下一个古怪的驭字。 黑夜里,驭字微微亮起红光,随即消失不见。 那咆哮的老虎终于变得安分起来。 胡颜伸手弹了虎头一下,道:“去寻。” 老虎咆哮一声,突然蹿出。 胡颜不妨,差点儿被它甩出去,忙用左手薅住老虎的长毛,呵斥道:“悠着点儿!差点儿晃坏了我的老腰!” 老虎的动作稍缓,而后直奔许老道的院子,琥米的所在。 琥米中了胡颜的符咒,身上便留下了胡颜的标记,她想寻他,易如反掌。胡颜之所以没有马上对琥米动手,一是看出了司韶与琥米关系匪浅,所以才退了一步,让司韶给她一个而交代;二是因为自己身体受了重伤,需要调养一二。 之所以选择今晚动手,其中也有两个原因。一是司韶不见了,可能与琥米有关;二是,**县不太平了,她需要留出手来对付真正的敌人,至于琥米,可以提前去死。 胡颜一拢白衣,披散着长发,侧骑在老虎背上,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场混合着她慵懒的气质,当真是艳绝无双。 胡颜若是白天出行,必然会引发无数惊叫声,造成骚乱;此时夜间出行,竟也造成不小的恐慌。是的,恐慌,不是惊艳。 那些趴在门缝里防备野兽和邪祟的百姓们,见胡颜坐在老虎被上独行,且美得令人窒息,当即将其归类到勾魂的女鬼一类,吓得那是瑟瑟发抖、牙齿急叩。 **县里人心惶惶,曲南一怎么会坐视不理?大半夜的,他亲自带人围捕那些猛兽。这不,已经抓到两只……野狗了吗!眼下,正在和一只狼对峙。 衙役们手持网兜和棍棒,围着凶恶的狼,伺机而动。 曲南一指挥道:“都小心些,狼很少单独行动。” 曲南一说得十分对,因为另一只狼,正呲着锋利的牙,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只不过,大家都围着第一只狼,没有注意到罢了。 第二只狼弓起身子,就要突袭曲南一。 就在这时,老虎驮着胡颜由远及近。老虎伸出爪子,一巴掌将狼掀翻在地,然后继续呼啸前行。 曲南一听到声音,立刻扭曲去看,只看见胡*虎远去的背影,以及地上那只脊椎断裂的狼。 曲南一嘘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衙役们制服了第一只狼后,李大壮抹着汗跑到曲南一身边,一脸不敢自信地问:“大人,刚才那……那骑虎的女子,是……是胡姑娘吧?” 第四百九十章:弃之! ,胡颜策马……哦,不,是骑虎狂奔的路上,竟又遇见了冯峡子。 冯峡子自诩名门正派,**县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必然要站出来伸张正义,于是正带着六名弟子在追杀猛兽。 当他手持血淋淋的长剑看见坐在虎身上的胡颜时,一双眼睛瞬间泛出惊艳的光,混合着贪欲和邪念,竟是十分的淫-秽不堪! 待胡颜走进,冯峡子立刻扬声喊道:“胡姑娘。” 胡颜看都没看冯峡子,继续骑虎前行。 冯峡子只要一边追着胡颜,一边喊道:“在下有话要对胡姑娘讲。不知胡姑娘可还记得李安仁?” 胡颜不理他。 冯峡子惯会看人脸色,观察细节,于是又道:“此事与百里公子有关。” 胡颜用眼尾瞥了冯峡子一眼,伸手拍了拍虎头,斑斓大虎竟十分乖巧地停下了奔跑。 冯峡子暗自心惊,觉得若能将胡颜占为己有,那才叫美人在怀、江山在握。想想就无比兴奋! 胡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说吧。” 冯峡子惧怕那只老虎,不敢靠前,却又不想表现得胆小如鼠,于是壮着胆子上前两步,在距离胡颜六尺远的地方站定,道:“不知胡小姐是否记得李安仁?他就是在市集中得罪了百里公子,而后被姑娘整治之人。他死了!” 胡颜冷漠地问:“与我何干?” 冯峡子望着胡颜的眼睛,柔声道:“此事对你,恐有不利。” 胡颜挑眉:“哦?” 冯峡子又向前走了一步,道:“就在刚才,李安仁被你骑着这只老虎咬死了。我等,也在追杀这只老虎。姑娘现在骑在这只老虎身上,显然不合适。” 胡颜在看见曲南一等人追杀猛兽时便想到,她座下这只老虎,恐有不妥。然,所谓的骑虎难下,也是她现在的真实写照。倒不是说她敢骑虎身上不敢下来,而是说,就算她从虎身上下来,又有几人相信这只老虎不过是她随手征用的? 有心算无心,最是可恼啊。 **县这么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何这只老虎却出现在了唐家门外?显然,这是给她准备的。 胡颜发现,这陷阱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挖,无下限呐。 冯峡子见胡颜不语,以为她也忧心此事,于是又靠近一步,小声道:“看见姑娘骑虎之人,想必不多。冯某虽不知姑娘要去哪儿,但若姑娘不嫌弃,冯某倒是可以提供一匹快马,给姑娘当坐骑。还请姑娘速速做决定,李家已经带人搜街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胡颜道:“既然冯庄主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只虎,便送你当坐骑吧。” 胡颜的前一句话,令冯峡子的心里美滋滋的,大感胜利在望,后一句,却吓得冯峡子心肝乱颤啊。他这人素来会装,想要后退离虎远点儿,却又不想让胡颜小瞧了他,只能两股战战硬挺了。 就在这时,李安仁的二弟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追来了。 胡颜不想多废话,于是一拍虎头,那看似乖巧的老虎当即咆哮一声,冲着李家众人冲了过去。 胡颜突然大声喊道:“快闪开啊!老虎吃人啦!” 李家众人见老虎来势凶猛,早已吓得手脚发软,若非李安仁的二弟想要借机树立威信,也不会带人出来追虎。他原本寻思,那虎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不想,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吓死人喽。 李家众人乱作一团,有不少人被吓得坐在地上,直接尿了。 待众人回过神时,胡颜早已不见了芳踪。 李安仁的二弟名叫李安义,他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哆哆嗦嗦地感慨道:“这只大虫,凭地好色!” 冯峡子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目露赞赏之色。如此一个有美貌、有身手、且足智多谋的女子,才配得起堂堂冯剑山庄的庄主、整个武林的杰出人物、人们马首是瞻的领军人——冯峡子! 胡颜一路呼啸而过,终于直达许老道曾经的住处、琥米现在的藏身处。 老虎一掌拍开木门,驮着胡颜一步步走进那杂草横生之处。 琥米披着斗篷,带着斗篷毛,就像一只恶鬼般站在凉亭里,冲着胡颜咯咯怪笑着。仿佛,他正在期待胡颜的到来。 事实亦如此。 琥米沙哑道:“你怎么才来?” 琥米一说话,脸上的白色蛆虫就往下掉,看起来恶心至极。 听闻琥米的问话,胡颜暗道不好。莫非,司韶真出事了?且,与琥米有关?! 事实亦如此。 胡颜心中微乱,面上却是不显,驱虎一步步走向琥米,淡淡道:“怎么?觉得自己的容貌不够添彩,希望我早点儿过来,帮你一把?实话,以你现在的样子,除非将整坨屎扣脸上,否则很难找出比你恶心的东西。你自己不动手,我也无能力啊。”双手一摊,那样子真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琥米的皮肤因为气恼而抽动,脸上那未破的脓包突然崩裂,嗤出一小摊脓水,落在他的肩膀上,吱吱冒烟。 琥米恼火地一甩脸,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竟犹如地狱恶鬼,令人不寒而栗。他说:“我恶心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司韶,也将变成我这种样子。届时,我倒要看看,你是将屎拍他脸上,还是忍着恶心去亲他。你要知道,我那个傻弟弟啊,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呐。”探头,看向胡颜,“你不会辜负了他吧?” 胡颜终于明白司韶庇护琥米的原因,但这个答案却令她十分不悦。若司韶早点告诉她,琥米要来复仇,她便会早做准备,不至于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司韶,还是不信她啊! 胡颜想到司韶宁愿自伤其身也要保护琥米,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立刻杀了琥米。 胡颜脸色一冷,沉声道:“你说他也变得和你一样,是想让我救他,然后让他将救治的方法告诉你吧。”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琥米道:“对,也不对。” 胡颜勾唇一笑,冷酷道:“他割伤自己掩护你,可以;他染了病症想得到我的救治办法,也可以。” 琥米眼睛瞬间一亮。 胡颜却接着道:“若问我可不可以救他,答案却是……不可以。” 琥米感觉自己被耍了,恼火道:“你就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他为你都做了什么?” 胡颜嗤笑道:“他与害我之人亲近,便不是我的人。他为我做了什么,对我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没有他,还有很多人愿意匍匐在我的脚下。一次不忠,白次不用,从他将心倾向与你的那天开始,就应该知道,我必弃他!”胡颜之所以说这些无情的话,是因她猜出,司韶就在这个院子里。 在胡颜的心里,一直拿司韶当自己人,不想,竟蹦出来一个要夺她贞-操、害她性命、恨她不死的琥米。琥米是司韶的哥哥。司韶说给她一个交代,结果至今未归。她可以想象出,他在面对这样狼狈不堪的琥米时,定然下不去手。她可以理解,但却不能接受! 在胡颜心中,真的认为,她与司韶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亲情,升华成为一种浓于血的牵绊。 不想,蹦出一个米虎,就让她退居到了第二。这种感觉,太操-蛋了! 比起杀不杀琥米,这种被司韶排到第二的感觉,更令她不爽到极点。哪怕现在,司韶跳出来,要杀琥米,她都可以拦下来,放琥米一条生路。还是那话,想要她命的人很多,她也不在乎放过那么一两个畜生!可惜,司韶沉默不语。 胡颜被嫉妒灼烧了理智,却来不及停下来想一想,她为何会嫉妒至此,以至于恶语相向? 正如胡颜所猜测的那样,司韶确实就在这个院子里。 如今,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既没脸见胡颜,又渴望见到胡颜。在这种双重煎熬下,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尤其是在听到胡颜说得那些话时,他是真的觉得,胡颜说出口得不是话,而是一柄柄尖刀,一柄接着一柄地刺入他的心脏,将他那颗心切割得血淋淋的。无数恶鬼尖声笑着、用力哭着,在地狱烈火中向他爬行,想要……喝他的血,分割他的灵魂。 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那是一个连月亮都照射不到的地方。就像,地狱的边缘。周围的黑暗,如果一只长满利齿的怪兽,咬着他的脚,一点点将他吞噬进肚子里。他的世界全黑了,他跨进了地狱的门口。 这一刻,他竟失聪了。 哦,不只是失聪,而是失去了感知外界所有一切的能力。 外面的风声、鸟声、人声,他都听不见,看不到。他掉进了地狱黑洞里,满耳都是胡颜的话——我必弃他! 十年了。他曾为了杀她,暗中观察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渴望她、想要拥抱她、占有她!那些纠缠了他多年的梦魇,不再是族人被屠杀的血腥,而是她转身后不再回头的背影。他怕,她弃他,可她,终究还是不要他了…… 族人不要他,胡颜不要他…… 他是谁? 不知道。 他也不要自己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为司韶,放狗命 ,司韶困顿在地狱里出不来,以此他不知道,胡颜并没有在说完狠话后就离开,而是等着琥米给自己一个解释。 果不其然。 琥米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你有何资格弃他?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且看看,他为你都做了什么!”一甩披风,露出残缺的身体。 琥米指着自己的右肩,吼道:“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是他干得好事儿!” 胡颜的眸光闪了闪,心里终于舒服了几分,于是她说:“干得好。” 若司韶此时清醒,一定会被胡颜气吐血的。 你一会儿一个样,这不是诚心逼人疯吗?! 胡颜这个人,大气到可以饶了自己的仇敌,小气到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谁也摸不准她什么时候大气什么时候小气,简直怪得可以。前一刻,她还想着饶过琥米;这一刻,她却突然发难,信手一劈,一道由真气化作的利刃,只在黑夜里闪现出一道半尺长的虚光,便突然消失不见。 琥米只觉得左胳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左臂上空无一物!他的左臂已经整根落地,冒着吱吱白烟,就像放在火炉上翻烤的烂猪肘子。 琥米并未流淌出多少血,因为他的血已经变得好似灼热的岩浆。 那种锥心的痛,在两个喘息后才突然暴发,令他几尽疯魔。 琥米破口大骂道:“婊-子!你敢伤我?!” 胡颜挑眉道:“说笑话呢?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我不敢伤你?”扬起手,漫不经心地笑道,“还有一点需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婊-子。”言罢,就要动手。 琥米吓得急忙后退,喊道:“你不能杀我!” 胡颜淡淡道:“我不喜欢听理由。” 胡颜的手轻轻一挥,一道银白色的光划过,琥米却不知道又被切割了什么位置。因为,他全身溃烂,已经被折磨得不知道痛了。 琥米眼中的胡颜,俨然成了地狱恶魔。不不,就算是恶魔,也不过如此!别人要得不过是性命,她却是压根就不在乎性命,要得……是这个极度残忍的过程。 就像胡颜经常说的是——只有痛,才能让人长个教训。 她对自己够狠,用痛记录下自己的过错;她对别人更无情,誓要让对方为犯下的错误付出身心惧恐的代价。有些恶人,之所以能成为恶人,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就是因为没有人让他切切切切地知道何为痛不欲生。 恶人折磨别人的时候,都是兴奋的。 他们被折磨的时候,也应该带给别人兴奋。 也许,很多人都会质疑,若人人都以残暴的手段对付恶人,那岂不是都成了恶人? 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她心慈手软,谁来保护那些善良?!她早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自觉了。 胡颜眼中的煞气,如有实质。 琥米是真的害怕了,因为他不知道,胡颜这一刀会切在哪里?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恐惧。他想奋力闪躲,奈何身子早已腐烂得不行,只能向后退去,大声喊道:“五里四少死痛名骨!” 琥米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他……说话漏气! 琥米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鼻子以下到下巴以上,竟被胡颜那轻轻挥手的瞬间给一刀割开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说话,嘴巴就分成两半,往左右两边扯。 琥米目露惊恐之色,像一只可怜巴巴地狗,不停后退着。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与羞辱的真实威胁。胡颜,就是个魔鬼! 他喊出得话是:我与司韶是同命蛊。只可惜,胡颜听不出清楚。 琥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药了五,药了五……” 这六个字,胡颜通过连猜带蒙的弄懂了。琥米是说,饶了我。要说胡颜这人,黑起别人来无人能及,竟随口又扔出轻飘飘的三个字:“说人话。” 琥米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是他不想好好儿说话吗?是她!是她刻意毁了他、侮辱他! 琥米的心变得极端、暴躁、烦乱,他突然很想死,不想继续受胡颜无止境的摧残和折磨。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不会认为自己还是个人,就算活下去,也没有了任何意义。然而,就算他要死,也一定要恶心胡颜一下!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琥米望着胡颜,尽量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地说:“五与四少时痛命蛊!” 这回,胡颜听懂了,她微微皱眉,重复道:“你与司韶是同命蛊?” 琥米仿佛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竟忘记刚才想死的那一茬,接连点头:“戏戏戏……”他说是是是。 胡颜眸光突然一冷,眼中的寒星好似淬了毒。她幽幽道:“是你,给他下得蛊?” 琥米微愣,目露胆怯之色,随即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细他!” 是他? 琥米说,是司韶给他下了同命蛊。 司韶为了救琥米性命,也许会做么做。但是,如果说司韶为了让胡颜救琥米的性命,而刻意这么做,胡颜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说重了,怕司韶往心里去。司韶的性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却什么事儿都希望装在心里。这种人,最容易受内伤。那些所谓的油尽灯枯,不都是因为想不开,从而导致身子各个器官衰竭而亡吗? 胡颜特别想一刀刀碎了琥米,却是打心里疼司韶的。她不想为难司韶,也不想在这件事儿上继续较真儿。因为,眼下的琥米活着,比死了更让人觉得解恨! 胡颜也不和琥米争辩这些孰是孰非,而是如同恩赐般随口道:“既然如此,你就活着吧。”那份高傲、那份睥睨,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人的独特气场。 胡颜懒得看琥米,轻拍虎头,示意它前行。 老虎乖顺得像只猫咪,迈着森林之王的步伐,转身走开。 琥米没想到胡颜会如此痛快,说走就走,甚至连纠结一下都没有。他想叫住胡颜,问她何时给他祛除病痛,不是说着鬼东西缠人活不过三天吗?明天,便是第三天了。然,他转念一想,只要司韶没事儿,他定然没事儿。这事儿,还得落在司韶身上。 就在琥米的举目眺望中,胡颜的声音透过黑暗再次传来。经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给了琥米活下去的希望。因为,胡颜说:“司韶,回来。” 只可惜,司韶没有听到胡颜的话。都说情深不寿,看似没有道理,却是真实存在的。 司韶被困在自己的炼狱里,出不来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爷!好!害!怕! ,胡*着老虎,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上的毛月亮散发着不详的红光,将人脸染成了鬼魅的色调。 胡颜看似走得洒脱,但内心并不舒坦。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那种可以随性而为的人。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潇洒,实则每次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很多。尤其是面对感情,她真是谨小慎微、思虑过重。许是因为曾经得到又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令她心生彷徨,犹豫不前。她一直以为,对于司韶,她可以挥挥衣袖,潇洒离别。今日之事却让她看出,她是真的自私。她受不得司韶心中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上。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啊?如此自私,容不得旁人染指?却有自以为潇洒,可以随意挥霍?呵…… 胡颜的心很烦乱,于是,她决定,去县衙后院,会一会花如颜! 胡颜不知,在没有她参与的地方,曲南一一个人做了多少事。查出了赈灾金、逼走了白草、炸死了竹沥。虽说,他是想炸死白草。 胡颜这边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灭了花如颜咧。 从来,就没人当她是个好人,如今,她自己都不当自己是个好人了,那还有何畏惧?胡颜想,她让花青染去寻如颜,结果,花青染却消失了。这与花如颜必定有联系。此事端是由她挑起来的,就让她在走之前,一并解决吧。 胡颜在去县衙的路上,拐了个弯,回到了司家,想看看司韶是否回来了。有些话,她自知说重了,怕司韶与自己怄气不肯回来。 那个济心堂的米虎,想来应该叫琥米,是司韶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虽撤除了对琥米的夺命符,但已经长在身上的东西又岂能轻易消除?琥米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身上那些恶心的脓包。保不准,琥米恶意报复,用自杀的方式,害了司韶的性命。在此之前,她必须取出司韶身体里的同命蛊。 蛊虫这种东西,她也略有了解。每位蛊师养的蛊也分三六九等,放到一起,也是优胜略汰的关系。但如果同级别的蛊师斗蛊,只会两败俱伤。再者,同命蛊非比寻常,每位蛊是师都是用自己的精血在饲养同命蛊,且一辈子只能养两只。养同命蛊的好处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在最紧要时保自己一命。就像琥米做得那样,将他的同命蛊植入司韶的身体里。她就算想杀琥米,都不会下手。非但如此,她还得想着,如何保他好好儿活下去。然,她最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司韶身体里的同命蛊,她是必须除去的。就算……将其吸食到自己身上,慢慢消解,也好过为司韶提心吊胆。 她,不想心累。 胡*虎走进司家,一眼便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趴在窗口处,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 这人,竟是百里非羽! 胡颜瞬间倍感头痛,去再也不敢吓唬他,刚想从虎背上下来,不想百里非羽竟然嘟囔着转过身,道:“多宝啊,恶婆娘不在家啊……啊……啊……啊!”回头的瞬间,他看见了一头猛虎,以及坐在虎背上的胡颜。 百里非羽那四声啊,真是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婉转,到最后俨然成为了一种诡异的调调儿。 白里非羽能不害怕啊?一个是斑斓大虎,一个是什么碧眼蟾蜍,二人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再者,他可是亲眼看见这只老虎将糙汉子的脑子瓜子拍得血肉模糊的。好!害!怕! 多宝一直站在树后,隐在胡颜看不见的地方。他见白里非羽这样,暗道不妙,忙冲过去,扶着白里非羽的身体,狠掐他人中。 白里非羽的双腿在颤抖,但他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只有冷静,他才能救下恶婆娘。女冠说了,只要自己不揭发附身到胡颜身上的是碧眼蟾蜍,那碧眼蟾蜍就不会发作要他性命。他……他只要装作自然而然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对对,他不但要逃过一劫,还要救恶婆娘! 思及此,百里非羽一咬牙,拍开多宝的手,站起身,一指胡颜,道:“你从哪儿整来的老虎,吓死爷了!” 胡颜发现,百里非羽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头,颤抖得厉害。却不知道,他为何还一定要硬撑着指自己。 胡颜跳下虎背,拍了拍虎头,那只老虎便扭身向外走去。 百里非羽见老虎这么听胡颜的话,哦,不对,是听碧眼蟾蜍的话,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必须试探一下,看看这个碧眼蟾蜍是否如女冠所言,只要自己不揭穿她,她就不会伤害自己。 百里非羽眼见着胡颜走向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装出崴脚的样子,身子瞬间向一边倒去。 多宝十分及时地伸出手,抱出了百里非羽,并对胡颜道:“胡姑娘。” 胡颜微微额首,问:“怎么没走?” 多宝道:“公子……不想走。” 百里非羽用那双猫眼狠狠地横了多宝一眼,然后站起身,去扯胡颜的袖子:“喂,恶婆娘,这**县乱成这样,你让爷往哪里去?你不知道,爷都受伤了。” 胡颜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哪里受伤了?” 百里非羽见这碧眼蟾蜍还知道假装关心自己,心下稍安,于是道:“等会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语毕,扭开头,面颊微红,看向多宝,“你去休息吧。” 多宝也未多想,点了点头,并冲着胡颜抱了抱拳,道:“打扰姑娘了。” 胡颜微微额首。 多宝锁好大门后,回到原先住过的房间,躺下了。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一会儿想着胡颜竟然能驭虎,一会儿又想着百里非羽那微红的脸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百里非羽扯着胡颜的袖子进了屋,双腿颤颤,心如鼓击,原本凝聚起来的勇气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他……想跑。不不不,他怎会如此胆小,想跑呢?他不想跑,他想救恶婆娘,但是……身体却太过诚实,转身就向外跑。 胡颜察觉到了百里非羽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一把扯住他的手腕,问:“你跑什么?” 百里非羽吓傻了,一点点转过头,看向胡颜。 见她的脸还是那张脸,没有变成碧眼大蟾蜍的样子,心下稍安,磕巴道:“爷……爷没跑。爷尿急……” 胡颜松开手,走向床,坐下。 百里非羽在门口踟蹰半晌后,一咬牙,也走向胡颜。 胡颜问:“不去尿尿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百里色-诱胡颜 ,百里非羽脸色爆红,羞恼道:“什么尿尿?!你一个女子,怎么一张口……”百里非羽突然警醒,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这个时候怎么能激怒她呢?更不能提什么张口吃肉之类的问题,万一她一张口,吐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可要吓死爷了! 胡颜看了看百里非羽,将他从头扫到脚,也没发现他哪里不妥,便略显疲惫地道:“去休息吧。”心里合计着,明天直接将他弄昏,塞进马车里,让多宝带他走。这么个小东西,还真是不省心,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心疼他,没啥。 百里非羽见胡颜赶自己走,竟起了逆反心里,皱眉道:“你除了会赶我走,还会做什么?”这么一说,他也觉察出不对味的地方了。现在,他和碧眼蟾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先破了碧眼蟾蜍的道行,才是真格的! 百里非羽不知道,他那无意的一句嘟囔,却令胡颜心中泛起了涟漪。是啊,她除了会赶他走,还会做什么? 胡颜倚靠在床边,微微闭上了眼。她欠他良多,单是一份情,便是无法回馈之重。真不知,若有那么一天,他想起过往,会如何看她、待她、恨她?幺玖也好,燕归也罢,明明最不相信感情,却又最执着感情,俨然就是情深不寿的诠释。她真怕百里非羽也重蹈覆辙。她……承受不得,失去他。因此,宁愿让他忘了她,也要让他好好儿活着。也许,她终究是太自私了。 百里非羽见胡颜闭上了眼睛,一副你可以出去了的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虽然,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其实是邪祟碧眼蟾蜍,但却无法分得那么清楚。毕竟,碧眼蟾蜍可是借用了胡颜的身体。 百里非羽咬了咬牙,终是道:“你……你不想看看我哪里受伤了?” 胡颜没想到,百里非羽是真的受伤上。当即张开眼睛,向他望去。 百里非羽一接触到胡颜的眼睛,身体就产生了奇妙的感觉。既冷得打颤,又奇妙得发烫。冰火两重天,也就这样吧。 百里非羽有些紧张,用手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将脸扭到一边,然后伸手去扯自己衣袍上的带子。 扯了两下,没扯开,他显得有些毛躁,立刻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将带子扯成了死结。 百里非羽开始解死结,却因为心中慌乱越扯越紧。最后,他干脆用手指尖抠那死结的缝隙,使劲儿往两边扯。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百里非羽的身体微僵,睫毛轻颤,双腿开始颤颤。 胡颜站在百里非羽的面前,垂眸看着那死结道:“别扯了,越扯越紧,打开更加不易。” 百里非羽颤声道:“那……那你……你帮我解开。” 胡颜淡淡一笑,道:“我能帮你开,却不是用解。” 百里非羽的好奇心被勾起,问:“你如何开?” 胡颜用指甲在那带子上轻轻一划。 带子直接断裂成两截,衣襟随之分开。 百里非羽哑然。 胡颜问:“是胸口受伤了?” 百里非摇了摇头,又忙点了点头。 胡颜伸手去解百里非羽的亵衣。 百里非羽忙道:“爷自己来!” 胡颜便又坐回到床上。 百里非羽深吸一口气,解开了亵衣的带子,露出一片奶白色的胸膛,哆哆嗦嗦地走向胡颜,道:“你……你看看,爷这胸口……是不是红了?” 胡颜察觉到了百里非羽的异样,于是留了个心眼,道:“没见红痕。” 百里非羽不悦道:“爷说有就有!你也不好好儿看看,好生摸摸,哪知道哪里坏了?”说着,抓起胡颜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手下细腻的触觉,带着身体的温度,以及那颗仍旧跳动的心,令胡颜的心为之柔软。 她轻轻抚摸着百里非羽的身体,不带任何情-欲,有的只是满满的感激。是的,对生命的感激。 原本,百里非羽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但在胡颜的抚摸下,慢慢变得僵直,而后渐渐变得柔软。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胡颜的手指,划过他胸口,来到裤腰处。 轻轻拉下他的裤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伤口。那里,曾被苏玥影刺了一匕首,要了燕归的命。 胡颜的手指,在那个伤口上流连,一点点抚摸着。手指肚传来了凸凹不平的感觉,就像胡颜此刻的心,恨火难平!哪怕苏玥影已经死了,她都不解恨! 燕归觉得通体燥热难耐,悉数向双腿之间的某处汇去。然而,那原本应该雄赳赳气昂昂的位置却无精打采、蔫头耷脑。想到他今晚的务必要完成的任务,干脆一狠心,将胡颜扑倒在床上,啃向她的嘴巴。 女冠说,碧眼蟾蜍修炼的是雌雄同体功,所以必须附身到纯体身上。若胡颜不再是处子之身,那碧眼蟾蜍也就无法附到她身上。 因此,百里非羽今晚的任务便是——牺牲色相,破了胡颜的处子身。 说实话,若是其它任务,就算借百里非羽十个胆子,他也未必敢来接近碧眼蟾蜍,但一想到自己身肩拯救目的与胡颜一夜缠绵,他的那颗心呀,就变得跃跃欲试。 虽说碧眼蟾蜍是可怕,但这身体毕竟是胡颜。 待他救了胡颜,胡颜便成了他的人。胡颜既要对他感恩戴德,还不得不委身与他,想想就令人无比兴奋。这也正是,百里非羽鼓起勇气夜探胡颜的最重要原因。 面对百里非羽的热情,胡颜是心生警觉的。然而,之所以有绝色祸国之说,那也绝非一句空谈。 书生不知道荒无人烟里出现的艳丽女子是鬼吗?皇帝不知道勾人的妃子容易乱朝纲吗?谁都知道,却因美色所惑,甘愿蒙心而行。贪欢,是人之常情。 百里非羽那温热的唇,落在胡颜的唇上,辗转吸吮。他的舌尖探入胡颜唇内,用力添吮、搅拌。 一鼓甜腻的花香,通过百里非羽的舌尖,渡入胡颜的口中,在她的味蕾上绽放。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与渴望,透过她的感官,在无限量的放大。她觉得,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柔软的容器,只有狠狠包裹住百里非羽,才能缓解心底的饥-渴。 胡颜知道,那是……媚药。 百里非羽,竟然给她用媚药?! 不,不是百里非羽,而是别人。稍作联想,胡颜便猜出,那借百里非羽之手,想要破她处-子-身的人,应该就是被多宝请下山的女冠。 胡颜可以一巴掌拍开百里非羽,将口中的媚药吐出去。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仍由百里非羽施为。 这么做,不是因为亏欠,而是因为有情。 因为有情,所以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因为有情,所以要让他一辈子逍遥快活;因为有情,所以会宠着他任意胡闹。 若真爱一个人,你可能会误入爱人方式的迷途,但有一点,却是在心里根深蒂固。那就是,只要他好好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手下的身体温热而虚弱,但那颗心脏却在真实的跳动。 胡颜的眼中轻轻闭上,掩住了眼底的湿润。 百里非羽见胡颜闭上眼睛,以为她顺从了自己,心中一喜,急忙扒掉了自己的外袍,然后去扒胡颜的衣裳。 胡颜的衣襟散开,露出淡青色的肚兜。 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峰,被啃肿的红唇,优美的下颚,修长的脖颈,诱人的锁骨,挺翘的胸部,虽说不是波澜壮阔,却若含苞待放的莲,格外令人期盼,渴望将其捧在手中把玩,含在口中舔弄。 百里非羽的呼吸变得急促,心中翻腾起熊熊烈焰,恨不得将胡颜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才好。一想到,能将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儿压在身下婉转承欢,他就兴奋得难以自持。 然,所谓**,情与欲又如何能分得开? 当百里非羽的心只为胡颜跳动时,那埋在记忆深处的深情厚爱,就像咆哮的海风,瞬间灌入他的大脑,令他痛不欲生。 他不想思考,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想要,胡颜。 胡颜、胡颜,是的,胡颜。前世今生来世,他都只想要胡颜。 百里非羽忍受着巨大痛苦,攥着胡颜的手,探入自己的亵裤,让她去摸自己,他则是去扯胡颜的肚兜。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到胡颜的脸上,就像百里非羽的泪,在由胡颜替他流淌。 淡青色的肚兜被扯下的同时,百里非羽终是因剧痛而昏厥在胡颜的身上。 二人*的肌肤贴在一起,就像真正的夫妻那样亲密无间。 胡颜就像早知道结果那般,并未张开眼睛查看百里非羽的异样,而是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肢,颤动唇瓣,在无声中唤着他的名:“幺玖……” 夜很静,心很乱。 百里非羽的身体布满薄汗,贴在胡颜的身上,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空隙。他的呼吸落在胡颜的耳边,仍旧是那般灼热。每一次的吸入与吐出,都像一只小手,在勾引着胡颜的灵魂,考验着她的意志力。 因为媚药的原因,胡颜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感,一种源于本能的渴望,悄然汇于一处。 她回忆起了那种**滋味,禁不住双腿发软。 她的手指动了动,悄然覆上了自己最隐秘的地方,学着白子戚的手法,轻轻抚摸着自己。 那种感觉……不好。 胡颜放弃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无能为力。她打算去冲洗一下身体,让自己冷静冷静。在掀开百里非羽的时候,百里非羽的手竟好巧不巧地划过她的私密处。一股电流瞬间窜起! 胡颜低吟一声,看向了百里非羽的手。 第四百九十四章:火烧瘟鬼司韶 ,司韶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披散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浑浑噩噩中行走在永远的黑暗里。没有影像、没有声音、只有……炼狱。 被琥米抓过的脖子上,已经冒出了红色的脓包。他感观皆失,倒也没觉得那脓包如何炙热发痒,因此并未用手去挠。那些脓包虽然看起来十分骇人,倒也不至于像琥米身上的脓包那样令人做恶。 司韶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竟在磕磕碰碰中走向了自家。 只是他尚未走进院子,便被一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天亮。 百里非羽在胡颜的床上醒来。 胡颜却不知所踪。 百里非羽在呆愣了一会儿后,突然蹦下床,穿好衣服,塔拉上鞋子,跑出房间,在院子里看见了正在打拳的多宝,急声问:“看见胡颜了吗?” 多宝收拳,对百里非羽抱拳道:“胡姑娘刚出去。” 百里非羽忙道:“她去哪儿了?” 多宝道:“刚才外面敲锣打鼓,说是要在河边烧死瘟神,还**县一个太平。胡姑娘听闻这话,边跑了出去。” 百里非羽皱了皱眉,当即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多宝纠结道:“少爷,胡姑娘说,让你回山上,我们……” 百里非羽哪里肯听多宝话,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多宝无法,只好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河边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被捆绑在木头桩子、竖立在木头堆上的人儿——司韶。 灰色的眼、灰色的发、脏兮兮的脸上干涸着血迹、脖子上布满了红色的脓包,看起来骇人至极。他的眼睛明明是张开的,但整个人却仿佛失去了精气神,如果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女冠手持拂尘,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对众人道:“**县里邪祟作怪、野兽横行,大家有目共睹。为了还**县一个安宁,贫道以身犯险,终于抓到邪祟里的瘟鬼!”拂尘一甩,遥指司韶,“就是他!” 看热闹的人,十之有九都是百姓。他们虽然勤劳质朴,但也同样特别好愚弄。听到瘟鬼二字,他们瞬间心生恐慌,又见司韶的脖子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脓包,便将瘟鬼与瘟疫联系到了一起,吓得齐齐向后退去,仿佛离司韶近一点,便会沾染上瘟疫。 女冠很满意百姓们的表现,唇角挂着一丝笑颜,安抚道:“大家无需恐慌,只要烧死了他,便会还**县一个安宁。” 众人立刻大声喊道:“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女冠对小女冠道:“去吧。” 小女冠施了一礼后,走下台,拎起油罐子,转圈扬在木头堆上,然后掏出了火折子。 百里非羽一路跑来,伸出手,想要阻止放火,却因累得狠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弯着腰,一手支在膝盖上,一手举起,大口喘息着。 多宝搀扶起百里非羽。 百里非羽指了指司韶,用眼神示意他去救人。 多宝刚一点头,却见曲南一带着二十名衙役匆匆赶到,大喝一声:“且慢!” 小女冠抬头看向女冠。 女冠微微额首,小女冠收起了火折子。 多宝低声对百里非羽道:“曲大人来了,我们看情况再说。” 百里非羽大口喘息着:“啊哈……哈……好!” 曲南一大步走上台,站在女冠面前,沉声道:“这**县在本官治下,还未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放火烧人!这位女冠,你不是要给本官一个说法?” 女冠对曲南一施了一礼,道:“大人明知故问了。邪祟作乱、野兽横行,想必大人是看在眼里。此瘟鬼不除,**县将瘟疫遍地、尸横遍野,敢问大人,你身为**县的父母官,要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又如何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女冠不说自己,单拿百姓说事,仿佛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县的百姓一样,在无形中,将百姓拉到自己这边,站成统一战线。此举,太过高明。 果不其然,女冠的话音刚落,百姓名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女冠是为了咱们好,这瘟鬼必须烧!不然,瘟疫横行,你我皆性命不保啊。” “这曲大人阻挠烧瘟鬼,是何居心?” “嘘……小声儿。” “怕他个球!若命都没了,还怕什么官!” 曲南一听着众人的言语越发激烈,唯恐控制不住场面,当即扬声道:“若那斯奥是瘟鬼,本官第一个放火扫死他!” 曲南一这话一出口,果然让百姓们满意了,躁动声逐渐小了下来。 曲南一看向女冠,道:“可是,若他只是普通人,女冠却要烧死他,本官也决不能坐视不理!” 曲南一的声音掷地有声,令众人自动噤声。 女冠知曲南一心思细腻、口才了得,但她却不得不压下曲南一。只因,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已经出现了。 胡颜就坐在对面的一颗树干上,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女冠收敛心神,道:“贫道听说,这司韶是曲大人的护卫,难道说,曲南一宁愿不顾及百姓们的死活,也要包庇他喽?!” 女冠的话,致使群情又开始激奋起来。因为,在他们心中,已经认定司韶就是瘟鬼。曲南一的一言一行,都是要袒护司韶。这样一个罔顾他们死活的县太爷,简直就是畜生啊! 曲南一示意众人安静,但却无人听。甚至有人偷偷摸出了火折子,就要去点淋了油的柴火。 李大壮见此,立刻带领衙役们围在火堆周围,齐声喊道:“退!” 百姓名微微后退,看起来不敢再继续造次,实则却在等待时机。 曲南一最恨祭司之流,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装神弄鬼之人,若要祸害起人来,那是一来,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司韶一个辩解的机会,也请女冠拿出证据才好。” 百姓们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是这个道理。” 曲南一笑得越发和蔼和亲,令人觉得这个父母官真是贴心贴肺的好。 女冠见曲南一要坏自己的事,哪里肯干,但她行事素来留有后手,又怎么轻易受制于人。于是,她道:“曲大人所言极是,那就请曲大人问问那瘟鬼吧。” 曲南一面对司韶,大声喊道:“司韶!你是本官的护卫,还是瘟鬼,你便与大家说一说吧。” 司韶眼神空洞,对曲南一的喊话毫无反应。 曲南一微微皱眉,再次喊道:“司韶!你可能听见本官问话?!” 司韶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曲南一跳下台子,捡起一根棍子,隔着木头对,捅了捅司韶,道:“喂,你倒是说话啊!这时候,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胡颜不来救你,我曲南一来了,你可别拆台,让我搭了一世英名,定与你没完!” 其实,司韶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但曲南一对他又戳又喊的,他也慢慢回过了一些神儿。尤其是在,曲南一喊道胡颜时,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竟恢复了听觉。只不过,他仍旧不想说话。他不想让胡颜救琥米,也不想让胡颜救自己,他有些厌恶自己放不开胡颜,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就不用如此心累,夹在族人与胡颜之间。这种解脱,饱含了无奈与苦涩,自嘲与无望,以及……心灰意冷。 曲南一见司韶仍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得直接用棍子抽了他一下。 手指粗的棍子应声而断,司韶却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像,死了。 曲南一扔掉手中的半截棍子,一撩衣袍,登上台,对目露得意之色的女冠道:“有人睡觉睁圆双目,想必司韶也是陷入到了迷阵里,一时半刻清醒不过来,眼下,还是由女冠讲讲,因何判断他就是瘟鬼?” 女冠拿出一道黄符,笑道:“大人,贫道这里有一道黄符,但凡贴在邪祟身上,必见奇效。”手腕用力一甩,打向司韶。 胡颜暗道一声不好,身体瞬间跃起,向着台上飞去,与此同时曲起手指,弹出真气,要毁了那符咒。 然,女冠却突然又抽出一道符咒,一把拍向曲南一的胸口。 胡颜的呼吸一窒!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疼谁多少的问题,而是……谁更弱的问题。 这符咒若是“裂鬼符”,打在身上,定会去了曲南一条命!然,司韶有内力护体,会将伤害降到最小。 几乎没有犹豫,胡颜改变方向,用真气分开了女冠与曲南一,她随即站到了二人中间。 “裂鬼符”撞到司韶身上,他就仿佛被雷击中般,突然仰天大吼了起来:“啊!”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冒出黑烟,一张脸浮现出青面獠牙的怪物。 那样恐怖的脸,加上撕心裂肺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这一刻,还有谁相信司韶是个人?! 慢说百姓,就连衙役们都被吓到了,纷纷向后退去。 第四百九十五章:大祭司请雨救司韶 ,胡颜心中抽痛,一把扯住曲南一的腰带,一扬手臂,将他扔到了台下。 是的,确实是扔。 曲南一尖叫着,在半空中飞着,着实过了一把武林高手的瘾,却也被吓得了半死。幸好,胡颜手下有准头。曲南一的落点是李大壮等人的头上。李大壮等衙役手忙脚乱地接住曲南一。曲南一感觉自己发丝直立,心脏加速,好半晌才回过神儿,站稳腿,看向台上。 女冠捏着手中的黄符,冲着胡颜悄然勾唇一笑,一甩拂尘,大声喝道:“妖孽!你想救走瘟鬼不成?!” 胡颜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全家都是瘟鬼!”劈手夺过女冠手中的黄符,啪地一声帖在了女冠的额头上。 女冠突然仰天惨叫:“啊!!!”与此同时,她那原本慈祥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人们似乎看见她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长毛,一口牙齿变成了动物的獠牙,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 这个“裂鬼符”,原本是叫“鬼颜符”,是一些装神弄鬼之人用来糊弄富户的一些伎俩。若富户的家里都安生太平,谁来给道爷们银子花?这事儿也简单,在你家人身上贴张符,吓唬吓唬你,然后自己舞着桃木剑蹦跶两下子,收了银子,这事儿也就过了。当然,这么做得只是少数人。真正悟道之人,是不屑这么做的。可是后来,有人开始用这种符咒害人了。于是,有位居心不良、其心不正的人,就研究出了“裂鬼符。 “裂鬼符”,顾名思义,既能撕裂身体,还能让你变成恶鬼!就算当着众人面杀死你,也不过是替天行道,让你无处喊冤。当真是十分歹毒的东西。 要说研究出“裂鬼符”之人也是大能,竟然能自己研究出符咒。但怪就怪在,这研究出“裂鬼符”之人却从不曾露面。胡颜也只是知道“裂鬼符”,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天一下就看到了两张。 胡颜很想保留一张研究研究,但她真是恨极了女冠,于是直接将“裂鬼符”拍在了她的额头上。 女冠是万万没想到,胡颜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手。简直是太粗暴,太没教养,却偏偏直接有力,令人防不胜防。再者,女冠以为百里非羽已经成其好事,破了胡颜的处-女-身。于是,对胡颜也掉以轻心了很多。她以为胡颜坐在对面的树上,是因为自知能力受限。那曾想到,百里非羽就是个软蛋! 女冠痛得撕心裂肺,却并无生命危险。 众人见女冠浑身冒黑烟,且一张脸上隐现怪物,心中皆是骇然,纷纷向后退去。 胡颜清喝一声,道:“妖孽,看剑!”一把抽出女冠腰间的桃木剑,照着女冠便砍了下去。 要说装神弄鬼,胡颜不敢说自己是鼻祖,但也绝对排在前三。女冠在她面前嘚瑟,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儿! 胡颜下手不曾留情,女冠出手也极是狠辣,一把拂尘摔得啪啪作响,抽到肌肤上,立刻就会出现一道血口子。 眼见着二人缠斗了两个回合,突然,百里非羽大声喊道:“救火啊!火堆起火了!” 不知何时,木堆竟被点燃了! 小女冠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很显然,这火,是她点燃的! 凶猛的大火滚滚而起,张开血红的大口,快速向司韶涌去。 曲南一虽有心救火,但……周围并没有可以提水的工具,光靠手捧,司韶都得被烧成灰!不远处就是河水,偏生……没有办法! 胡颜看向司韶,一分神,被女冠用拂尘在后背上抽了一下,她也不回头,当即反手一剑,用桃木剑刺穿女冠前胸。 女冠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那桃木剑上竟突然弹起一枚锋利的短刺,刺入胡颜的手心! 胡颜没时间查看自己的手,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向天上喷去,以手为笔,在空中画着复古而繁琐的古老图腾,身姿旋转,犹如展翅的鸿雁,令人不敢直视。她衣袂飘飘,大声吟唱道:“侍神之尊,宏愿三千,呼风唤雨,恩泽人间!雨来!”随着胡颜的一声暴喝,毫无预警的,众人头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雨水之大,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冯峡子一直站在树后,偷偷关注着胡颜的一举一动。见胡颜能呼风唤雨,一颗心瞬间胀满了惊喜,就仿佛看见了稀世珍宝一般,眼睛瓦亮、心潮起伏、呼吸急促,恨不得杀光所有人,将她揽入怀中,仔细把玩。更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与她浓情蜜意、恩爱缱绻,享受着所有人的艳羡与嫉妒。 冯峡子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全身上下的肉,都跟着轻了三分。此时此刻,他满眼都是胡颜,禁不住喃喃道:“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胡颜大能,曲南一自是知晓。却不曾想过,她竟还能呼风唤雨!曲南一只觉得一阵心肝乱颤,既为胡颜而惊艳,又因她的所作所为而气恼。若呼风唤雨是那么容易做的,江湖中为何还有那么多骗子?很显然,这一次,不知道她又动了什么歪脑筋,贡献出了什么鬼东西,才换得了一次呼风唤雨的能力。想想,就气得曲大人肝痛胆疼! 百里非羽则是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指着胡颜,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雨水灌进他的嘴里,他竟无意识地吞咽下去。末了,吧嗒了一下嘴,品出了几分咸滋味。 多宝拉着百里非羽去避雨,一颗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的。 一直隐身在暗处的白子戚,伸出手,接住一滴雨珠,送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尝着一种可以称之为胡颜的毒药。慢慢侵入骨髓,病入膏肓。 有一种女人,横冲直撞地进入你的心里,在扎痛你的同时,不停展露着与众不同的风景,让你恨不得、爱不能、舍不掉、戒不了。待她生生将你的心磨得血肉模糊的时候,却要挥挥衣袖,翩然离去。哪里,那么容易?! 白子戚在心里一遍遍雕刻着胡颜的样子,誓要用心头血打磨掉她所有的棱角,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层层心瓣中。这个过程,即使痛,也要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把胡颜留给自己! 这样一个女人,被群狼环绕、谁都想要叼走她,回到洞穴里独享。可他却知道,折断她双翼的那一天,她便离死不远。他本以为一生独爱雕琢枯骨,而今却心思清明,他更爱她在自己耳边娇喘的温热。他要她在自己的手指下绽放。就像,他用手指剥下美人皮、雕琢那些枯骨,他也要她用最柔软细腻的**处,包裹着他的手指,在旋转间,层层绽放。 第四百九十六章:收了美男司韶 ,大雨倾盆。 胡颜飞身而起,跃到司韶面前,踩着已经熄灭的火堆,望着司韶的脸,低声唤道:“司韶……” 司韶仍旧低垂着头,不动不语,仿佛,刚才那声痛呼不是他发出来的。 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心上…… 狼狈至极。 胡颜对司韶心存愧疚,不但因她昨晚说了过头话,还因为在危急时刻,她选择救曲南一,而不是他。 胡颜的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因为,她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不言不语如同一具空壳的司韶。 胡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可那豆大的雨珠又在她的脸上炸开无数个小水花。她有些看不清司韶的脸,却觉得他在痛。这种痛,是谁强加到他身上的?是她吗?是她吗?! 胡颜用手指甲割开了那些绳子,司韶的身体一软,就要跪倒在木堆上。 胡颜忙一把保护司韶,将他搀扶起来。 司韶就像一只破娃娃,面容精美、身体残破,了无生气。 胡颜舔了舔唇,吞咽着自己种下的苦果。她沙哑着嗓子,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道:“司韶,我们回家。” 司韶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反应。 胡颜心慌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在乎,突然破体而出!她突然大声吼道:“司韶!我们回家!” 司韶依旧像失去了生命迹象那样,没有任何反应。若非呼吸仍在,完全如同死了一般。 胡颜怒不可遏,既是对司韶,更是因为自己。 她将司韶按到木头桩子上,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有很多话,她想对司韶说。然而,当她看见司韶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睛里满是泪水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所有的勇气被瞬间戳破,竟不敢再按着司韶。她怕,怕自己太过用力,按痛他。她让他心痛如绞,却也亲手扼住了自己的呼吸。 痛,在蔓延。 司韶迈开步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木头堆下走去。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下木头堆。木头堆散开,有些砸落在他的后背上。 司韶浑然不觉,又颤巍巍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胡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说:“司韶,你要去哪儿?” 司韶不听,只是拖着明明瘦弱却无比沉重的身体前行。 胡颜一把攥住司韶的手腕,将他用力扯向自己,大声喝问道:“你要去哪儿?!” 司韶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眼眸,看像胡颜。 胡颜知道他看不见,但这一刻,她却觉得,司韶看见了自己。因为,在司韶那双干净的灰色眸子里,她看见了丑陋的自己。 司韶望着胡颜,眼神是如此的陌生。他好像透过胡颜在看什么,也想望进了一片虚无,更像看见了绝境。 胡颜伸手,抚摸着司韶的脸,柔声道:“司韶,我来寻你了……” 司韶突然一把巴掌拍掉胡颜的手,愤怒地咆哮道:“你寻我做什么?!我是你的谁?你说弃便弃!说回便回!我不是你养的宠物!我只是想一直陪着你而已,为何非要如此待我?!” 司韶一把推开胡颜,大步离去。 司韶的每一个字,都刺进了她的心里。眼泪流不出,却倒灌入心里,冲洗着那些看不见的伤口。 司韶的脚步踉跄,整个人渐渐隐入暴雨中。 真的无情吗?若无情,谁会在意他死活?谁会因为说了不得当的话,而辗转反侧?谁会在看见他被绑在木桩上时,怒不可遏?谁会倾尽所有,请风唤雨?!为得,只是保住他一条命。 司韶的痛,痛不欲生;可她胡颜的痛,却是虽生犹死。 胡颜很想苦笑,然后大声告诉自己,这是她欠司韶的!她欠了别人银两,可以抵赖;欠了别人承诺,可以耍赖;唯有欠了别人情,却是她负担不起的重罪! 司韶只知道,胡颜不要他,是在要他的命。殊不知,他这样,才是真真正正在要胡颜的命!十年啊,她关注了他十年!看着他从一个闹脾气的小孩长成了挺拔男子,教他从懵懂无知变成了担当男子。胡颜投入的感情,又怎会比司韶少?!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他往自己的喜欢的方向引到。所以,司韶的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胡颜的目光。只是,她不会让他知道。因为,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的每一次接近,都是为了挖他的眼睛! 不!不是这样! 眼见着司韶的身影消失在暴雨中,胡颜突然冲过去,拦住司韶的去路。她的眸子散发着狼一样的光,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浩瀚如海、深邃如渊,锐利若茅、锋利若剑!她说:“只有当宠物,才能跟在我的身边。你愿意否?” 司韶知道,这是胡颜在逼着他做选择。 每一次,胡颜离开;每一次,胡颜的决定;每一次,胡颜的方式,都只是告之司韶,她要做什么。然而,这一次,胡颜却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在宠物与人之间,做个选择。 人,是自由的。 宠物,只能跟着主人。 何其残忍,却又留给了司韶一线生机。 原本以为司韶口口声声称他不是宠物,已经够可悲,却不想,更可悲的是,他在胡颜眼中,连宠物都不是。 胡颜残忍地撕碎了司韶的心,却又奇迹地将它缝合了。缝隙仍在,但司韶却感觉到了生命的迹象。是的,心在跳动。 胡颜向着司韶迈出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贴着他的鼻尖,道:“给我答案。” 司韶的眸子颤了颤,道:“我想做那个陪伴你一辈子的人。”是的,不是宠物,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他是个人,就要做个人!就算爱到没有自我,却还有尊严。而且,他相信,胡颜要得绝对不是一只宠物。十年了,他一直在用心看着他。 胡颜盯着司韶的眼睛,道:“我是什么人,你知;我不能给你男女之间的欢愉;你知;我心里还有……” 司韶喝道:“凭地废话!” 胡颜唇角的笑意消失在了一个吻里。 是的,胡颜提过司韶的下巴,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大雨倾盆而下,将司韶眼中的灼热冲刷。 司韶那干枯的灵魂,在泪水中发出一抹嫩芽。 第四百九十七章:胡颜突变 ,都说,谁没谁不能活? 实则,谁若真的没了谁,会生生将自己熬死。 原本,胡颜觉得情深不寿应该是个好词儿,但现在看来,那绝对是坑爹坑奶奶的垃圾词儿!真真儿应该被唾弃到角落里,最后直接扔茅房中! 她至今不懂,司韶为何对她如此执着,也有些摸不清自己心中对司韶是个什么感觉。总之,他痛,她不忍;他笑,她欢心。 也许,当真不用较真儿,飞得将感情归类到爱与不爱中去。就这样在不清不楚中相依,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感情那种东西,不就是不清不楚的吗? 雨渐渐停歇,天空一片蔚蓝,除了地上的泥泞,竟看不出下雨的痕迹。 胡颜牵着司韶的手,道:“回家。” 司韶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他应了声:“好。”话音未落,人竟突然后仰倒地。 胡颜忙去抱司韶,却听见人们的倒吸气声,以及妇人的尖叫声。 原来,那些原本到处避雨的人们又聚集到台子前,将胡颜与司韶围在了其中。 人们望向胡颜的眼中充满了惊惧。 胡颜微微皱眉,在人群中环视一圈,看见了曲南一和百里非羽。前者目露震惊之色,后者竟吓得脸色惨白。 胡颜想到那根刺入她手心的桃木刺,翻看手掌一看,却见她的手心处长出了一层黑色的绒毛!她伸手摸了摸脸,脸上亦是如此! 胡颜第一个念头就是,幸亏司韶看不见,不然不得吓得他一哆嗦?听说男人的某个地方看似坚硬如铁,实则最怕被吓。哎呦,她若能把他们挨个吓一遍,各个都变成欢好无能,与她正好相配,岂不是妙不可言?咳……胡颜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汗颜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活该被人算计!敌人用尽全力打你,你却看着风景撩着汉子,这种不敬业的样子,着实得挨打长个教训啊。 胡颜收敛心神,抱着司韶站起身,人群自动向后退开一步。 若说前一刻她呼风唤雨被众人尊为神,那么这一刻却是邪祟献身变成恶魔。 曲南一颇为有趣,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百里非羽傻愣愣地嘟囔道:“女冠骗我,这哪里是碧眼蟾蜍,简直就是黑熊精啊。” 白子戚倒没觉得惊慌,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越发想不明白,尊主到底意欲何为了。 冯峡子吓得够呛,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个大屁墩。他慌忙站好,指了指胡颜,一副恼火不已的模样。他一捶树干,怒道:“好你个妖怪,竟敢迷我心智!” 也不知是谁,突然喊道:“山魈!她就是山魈!” 众人骇然,再次向后退去。 冯峡子眼睛一亮,暗道:山魈?她真的就是山魈?山魈最能迷惑路人,然后拖出深山老林里吃掉。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山魈腹中有可使人长生不老的天珠,以及一把开启不世宝藏的钥匙。 冯峡子动心了。 这人,前一刻还想着与胡颜双宿双飞,这一刻却想要杀她取宝。看似恶心,实则……还真是无比恶心。 那个原本消失不见的小女冠突然献身,用桃木剑指着胡颜喝道:“大胆妖孽,原来你就是那只为祸人间的山魈!听闻你肚子里有把钥匙和一颗天珠,得到者能得破天富贵。贫道虽视金钱如粪土,但今日必要将你斩杀,慰藉我师傅在天之灵!至于那泼天的富贵,便送给这些被你欺瞒的老百姓们!你陷害我师傅这笔账,我们今天就来个了解!” 胡颜抱着司韶,冷冷喝道:“凭地废话!” 小女冠言罢,眸光一凛,骂道:“死鸭子嘴硬!看剑!”提剑刺向胡颜。 原本胡颜倒也没多在意这个小女冠,但一交手,胡颜才知,这位才是主角。那灵活的身法与狠辣的招式,竟与假扮成萱儿的老匹夫有几七分相视。但看身量,二人又不可能是同一人。估摸着,二人应该是师出同门。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玩高手最后出场的游戏?假萱儿这样,这个小女冠也这样。躲在暗处,扮演着卑微,看着别人蹦跶,然后悄然意-淫自己若出手会如何如何的厉害,算计别人时会如何如何的暗爽?真是够贱! 众人心中既惶恐不安,又纷纷盼着小女冠将胡颜打死。毕竟,她肚子里可装着破天富贵咧! 酒撞熊人胆,钱买鬼推磨。众人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小女冠将胡颜打倒,便扑上去,剖腹取钥匙! 百里非羽有些急了,凑到曲南一身边,道:“你倒是管管啊!” 曲南一反问:“怎么管?”这个时候,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民变。所谓法不责众。若众人真的对胡颜群起而攻,才是最要命的。他不能动。他要看着众人。 百里非羽急声道:“你先制服了她们倆,然后分别关押,再找个德高高僧降妖伏魔。那女冠是个邪祟,这小女冠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曲南一继续反问:“谁能制服那两位?” 百里非羽看向多宝。 多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能力有限。 百里非羽急得跺脚,出了满脑门热汗,却又偏偏可施。 看热闹的人有不少认识燕归的,于是有人对他道:“燕当家,你就别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安静呆会儿,等着分金山得喽。若怕,到哥哥身后来……”说着,就要动手。 百里非羽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骂道:“滚蛋!” 那人被打蒙了,刚想动手,却被多宝按住了肩膀,道:“我家少爷脾气不好,还请多担待。” 多宝将那人的肩膀捏得嘎嘎作响。 那人不敢再吭声,连连点头,竟是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多宝松开手,那人吱溜一声跑得远远的,却仍旧观望着胡颜与小女冠,不肯离去。 胡颜一边用脚与小女冠缠斗,一边用手指在司韶的后背上画着复古的符咒。在她一脚踢飞小女冠之时,突然抱起司韶,一口吻向司韶的嘴。 第四百九十八章:人心丑陋群起攻之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山魈当真是好色啊!不不不,没准儿司韶与她是一丘之貉,都在以表象迷惑人。 胡颜这一口气吸完,小女冠又杀了回来。 胡颜将司韶向上一抛,扔给了曲南一。 曲南一手忙搅乱地抱住司韶。 众人瞬间闪开,生怕司韶将瘟疫染到他们身上。 李大壮探头道:“大人,快把司公子放地上吧。万一……万一他……” 曲南一横了李大壮一眼,道:“哪来的瘟鬼?就算有,以司韶之能也不会染上。” 李大壮想想,觉得有理,于是又向曲南一靠近了两步。 曲南一身后的那些衙役见此,亦纷纷效仿起李大壮,偷偷回到曲南一的身后,站好。他们的动作十分轻,就仿佛这样做,曲南一就不知道他们曾被吓得一哄而散似的。 百里非羽探头看向司韶,突然惊奇地叫道:“咦?!他脖子上的红疙瘩不见了!” 曲南一抬头看向一脸黑毛的胡颜,心下明了,胡颜刚刚亲吻司韶,为得就是将他体内的毒,吸食到自己身上。曾经,她也如此为自己解毒。 曲南一在心下泛酸的同时,竟好似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若说胡颜不在乎他,又怎么会为他解毒?那封云起至今还中蛊没有内力,可是自己却活蹦乱跳的! 这一刻,曲南一豁然发现,胡颜对封云起的执着,简直就可以定义为——瞎执着! 也许,连她自己都闹不明白,自己对封云起到底是什么感情吧? 然而,可怕就可怕在,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对,且要一直这么做下去。 哎呦,头疼了! 曲南一的心,喜忧参半。然,无论如何,胡颜要离开**县,回到长安,都是不争的事实。她确实要走,他……必须要留! 曲南一想着如何才能既给胡颜解围,又能将她留下来。 胡颜那边却瞬息万变。 她的黑眼球,竟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她知道,自己中得既不是蛊也不是毒,而是……黑巫降。 这种东西源于南洋那边的一个小国。她虽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她只知道,制作这种黑巫降的方法都十分残忍,通常都是用孩子或者女人的怨灵来铲除对手。像她这种浑身覆黑毛的鬼东西,还真不知道出于哪里。 所幸,她的神识是清明的。 小女冠被胡颜一爪子挠伤,胸口鲜血淋淋,忙跳入人群,大声喊道:“她被我封了半成妖力,大家一起上,务必要拿到宝藏钥匙!” 小女冠在说谎,但却有很多人信。 不得不说,小女冠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若表示不敌胡颜,这群人必定做鸟兽散。然而,她却口口生生说她重伤了胡颜。这样,这群宁愿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人,才敢动手。尤其是那些地痞无赖,早就雀雀欲实了。 想着若能制服胡颜一人,便能得泼天的富贵,谁不想冒险一试?谁都知道会有死伤,却不相信,死伤得会是自己。 有第一个捡起粗木头的人,便有第二个。几乎在眨眼间,围观的人中,有一半人都手持武器,围攻起了胡颜。 曲南一大喝一声道:“不得行凶!” 有人喊道:“曲大人,您不是发过告示,说谁逮到山魈,要给银子吗?这会儿怎么又不让了?” 有人执意道:“难道,曲大人被山魈迷惑了?” 立刻有人复议:“是了是了,谁不知道咱们曲大人喜欢胡护卫啊!” 在众多的质疑声中,曲南一被孤立了。 曲南一知道,这样下去必然要身陷囫囵,务必要尽快想到办法解围。然而,现在众人的眼中都冒着对富贵的渴望,那肯听他之言。这一次,曲南一深刻地感觉到,何为搬起石头砸烂自己的两条腿!砸脚,已经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处境和心情。 人群中,也不知谁先动了手。一棍下,棍棍下。 胡颜一个横扫腿,踢翻六人,却又有十二人补了上来。 如此难得的齐心协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如果他们对付的人不是她,她还真想拍手叫好,然后洒下一把铜钱。 胡颜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就算她声称自己肚子没有钥匙和天珠,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众怒,难平;众愿,难消;众贪,难填! 胡颜只能慌忙以对。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还是十多根闷棍。胡颜的右胳膊处于半麻痹状态,生生拖累了她的行动,害她被打了好几下。 冯峡子见机不可失,竟举剑刺来,口中还义正言辞道:“妖孽!你为祸人间,冯某第一个不答应!今天,就为民除害!” 胡颜一脚踹飞一名百姓后,对冯峡子勾唇一笑,道:“别糟蹋为民除害那四个字,你的虚假令人作呕。” 冯峡子恼羞成怒,眯眼冷喝道:“妖孽,休要多说,拿命来!” 胡颜嗤笑道:“若将命给你了,岂不脏了我轮回路?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无耻到什么程度。”言罢,突然出手,袭向冯峡子。 二人拳脚相加,冯峡子打了胡颜两掌,胡颜踢伤了他的腿骨,并在他脸上各画了三撇兽须,血淋淋的入肉三分。 小女冠见冯峡子与胡颜动手,众人又都伺机而动围攻胡颜,竟冲着胡颜神气活现地一笑,然后捂着胸口,一步步走向曲南一,道:“曲大人,救救我……” 小女冠本就瘦小,如此一作为,当真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曲南一却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喝道:“拿下她!”曲南一现在最厌恶那些假装柔弱的女子,真是……看一次想揍一次!他虽然没被花如颜这条美女蛇咬得伤痕累累,但还是惧怕了井绳,着实厌恶起娇柔的女子。尤其是,图谋不轨的娇柔女子。 小女冠突然大声喊道:“曲大人被邪祟附体了!大家小心呐!”那些原本要上前的衙役们瞬间向后退去。 小女冠一扬手中长剑,远远地瞥了胡颜一眼,邪笑着道:“贫道来收妖!”言罢,竟是一剑刺向曲南一! 曲南一大声骂了一句:“你亲爹是妖!”抱着司韶,转身便跑。 然,他哪里跑得过身手灵活的小女冠?! 第四百九十九章:重手打死她! ,胡颜一脚踹倒冯峡子,却不想对百姓们下重手,奈何小女冠逼人太甚,竟对曲南一和司韶用剑,她为了突围,不想和百姓们过多纠缠,于是出手又快又狠,接连将七八个人拍飞。 不想,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突然拿着棍子捅了她一下。因为小孩没有攻击性,她倒也没注意身后多出一个小孩。当她被捅了一下时,下意识地反攻了回去。她扬手去劈,却发现捅自己一下的只是一个扎着双鬓的小女孩。 小女孩将她突然回过头,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胡颜微愣,收了手。 就在这时,一记闷棍砸了在她的头上。 胡颜回手,劈出一记真气,将那手腕粗的木棍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然而,与此同时,冯峡子突然暴起伤人,一掌劈在她的后背。 胡颜一个趔趄,吐出一口粉色的血,却是站着没倒下。她知道,面对棍棒,你若倒下,无异于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然,被财富迷花了眼的百姓们竟群涌而上,操起棍棒,砸向胡颜。 胡颜的头再次被击中,整个人晃了晃,看向曲南一和司韶。 幸有多宝和李大壮出手相助,曲南一和司韶才逃过一劫。 胡颜的腘窝处又被打了两棍子,整个人噗通一声蹲在地上。淡粉色的血,沿着她的额头缓缓滑落。 这一次,众人真的看清楚了,于是大声惊呼道:“快看!妖怪!她真的是妖怪!” “啊!粉色的!她的血真的是粉色的!” “打死她!快打死她!” 众人嚷嚷的欢实,却并没有人继续上前。 冯峡子挽了个剑花,走到胡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按理说,都这个时候了,胡颜应该想着怎么突围,但是不然,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昨晚上发生的事儿。都说欲大伤身,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两条腿,软得好似面条。哎……她好像终于想明白,为何作为祭司必须是处女或者童男。因为,你心里一旦装了男女**这种事儿,便如同咀嚼了罂粟果,不但会上隐,且心心念念地都是这马子事儿。绝色祸国,贪色误事啊。 胡颜正想着百里非羽,百里非羽便提着棒子冲过人群来到她的面前。举着棍子喝问道:“你说!胡颜呢?!你把她怎么了?!” 百里非羽的模样十分凶悍,两只猫眼冒着恶狠狠地光。 胡颜多想告诉他,我就是胡颜。但是,她不能。现如今,她被这群不理智的百姓围住,凶多吉少,怎能拉上百里非羽一同遭罪?实则,她若奋力拼杀,也不是没有出路,只不过那种拼杀的手法太过残忍,她身为大祭司,就算不替民祈福,也不能祸害无辜百姓!这顿棍棒,她必须挨。这不是善良与否的问题,而是做人的底线。 都说愚民。这些民众被人哄骗、误导、欺瞒,对她群起而攻,着实可恨。但是,你若动手杀了这些人,那他们的家人必定痛不欲生。那些家人,又是何其无辜?!所以,必须死的,是小女冠。 百里非羽见胡颜不回应,竟然扬起木棍,威胁道:“别以为爷不敢打你!” 胡颜横了百里非羽一眼,喘着粗气,骂道:“滚!” 百里非羽一愣,猫眼中划过疑惑的痕迹,竟探了探头,仔细去瞧她的眼睛。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山魈最善于魅人,大家别着了她的道。先打死她再说!她肚子里,可有宝藏钥匙呢!” 有人之一道:“我可听说,那钥匙被她捏碎了。” 立刻有人否定道:“都说山魈能魅惑人。那都是障眼法,小把戏罢了。她怎么可能剖开自己的腹部,拿出钥匙来捏碎?!” 有人道:“是啊是啊。” 还有人道:“对对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众人再次举起了棍棒。 胡颜环视众人,沙哑着嗓子,道:“山魈不但善于魅惑,还会下咒!谁沾了我的血,必定皮肤生脓包、冒脓水,全身腐烂而死!就像……呵呵……”胡颜往司韶的方向撇了一眼,其中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众人联想到司韶脖子上的红色脓包,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啊!生怕自己也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向后退去。 然而,终究是金银财帛动人心魂。 有那不要命地将脸一裹,举起了棍棒,喝道:“妖孽,拿命来!” 百里非羽将棍子一横,拦在了那人面前,冷着脸,道:“干什么?!” 那人喝道:“你干什么?!” 百里非羽道:“瞎啊?!看不出爷在干什么?!” 那人冷声道:“你要护着那妖孽?” 百里非羽扬起下巴,道:“爷就是看不惯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她要是妖怪,自然要请得道高人收拾她;她要是人,自然有曲南一收拾她。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对她私自用刑?”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个卖屁股的兔爷,也敢管……啊!” 胡颜突然出手,割开了那人的喉管。 血,喷了胡颜一脸。她却不曾躲闪。 她就站在哪里,盯着一张毛茸茸的脸,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众人,突然露出一笑。 百里非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呆愣愣地回过头,看向胡颜。 胡颜甩了一下脸毛上沾染的血珠,吼道:“谁是下一个?” 众人吓坏了,纷纷向后退去。 冯峡子心中发毛,不知道胡颜话中的真实性,于是也悄然向后退去。他可不想整一身的红色脓包。 胡颜的身子晃了晃,却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且站得笔直。她绝对不能再倒下,否则,会被这群人分尸。而且百里非羽的身世,也将大白于天下。所谓众口一词,百里非羽也会心存狐疑去调查。 在百里非羽眼中,此时的胡颜已经成为了杀人怪兽。他惊骇得向后退去,却因腿软,差点儿跌坐到地上。 胡颜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百里非羽。 不想,百里非羽误以为附身到胡颜身上的鬼东西要割开自己的喉咙,于是狠狠扬起棍子,照着胡颜没头没脑地狠狠砸下! 胡颜的手僵在半空中,血流进她的眼中,模糊了一切。头部受到重击,人直接向后倒去。 众人见百里非羽一击得手,纷纷扬起棍棒,绕过百里非羽,冲了上来。 百里非羽举着棍棒,感到了恐慌。源于灵魂的恐慌。仿佛,那个藏在他心中很重要的东西,被他亲手打碎了。 冯峡子见机不可失,扬起长剑便刺向胡颜腹部,想要第一个取走天珠和钥匙…… 第五百章:曲南一怒斥无耻 ,曲南一一直注意着胡颜这边的动向,见百里非羽动手了,心下也是一紧。 此时,女冠已经将李大壮打倒在地,又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伤了多宝。 曲南一震怒,冲着衙役们暴喝道:“听信邪祟,弃本官于不顾,等同杀官,按律当斩!不想死,就给本官打” 衙役们一听去南一这话,哪里还敢犹豫?当即抡起佩刀,砍向小女冠。 衙役们虽武功一般,但胜在这段时间的经历绝对不凡,对付起小女冠倒也十分趁手。大家团队作战,你打我掩护,我动手你配合,倒也将小女冠围在其中,砍了两刀。 小女冠见再也讨不到好处,假意刺杀曲南一,虚晃一招后,蹿上一棵树,垂头骂道:“狗官!”撒腿便跑。 曲南一没搭理小女冠,抱着司韶,带着一众衙役,冲向百姓堆里,大声喝道:“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冯峡子正要下手,那肯听曲南一的话,剑尖直指胡颜腹部,毫不迟疑。 曲南一大惊,直接抡起司韶,砸向冯峡子,口中还喊着:“接住!” 冯峡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司韶,待看清楚自己抱着的是谁后,气得差点儿用剑砍碎曲南一。 这时,衙役们手持大刀,用身体将胡颜与百姓们分开。 人们被迫分开,却都虎视眈眈地瞪着曲南一。因为,在他们眼中,曲南一不但是邪祟,还是要抢宝藏钥匙的邪祟。 曲南一垂头看向胡颜,见她身覆黑毛,双眼紧闭,额头上鲜血淋淋,将地面染成了淡粉色的泥泞。 曲南一心中剧痛,弯下腰,去探胡颜鼻息。 还有气! 曲南一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有人善意地嘀咕道:“那山魈的血可碰不得。” 曲南一用手抹了一把胡颜的血,吓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说:“这是血,人的血。” 众人目露怀疑之色,显然不信。 曲南一伸手抱起胡颜。 有人嘟囔道:“大人,那可是山魈!” 众人复议:“对对对,是山魈。应该拿绳子捆上,免得她暴起伤人。” 曲南一很想大吼一声,她不是山魈,她是人!是一个嘴贱手狠却不心冷的人!但是,他不能。他是**县的父母官,他要站在中立的位置去思考问题,这样才能不引起民变、按压下恐慌。 于是,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道:“本官曾见过山魈,绝不是她这个样子。本官有官威护体,是紫微星下凡,邪祟遇见本官,只能退避三舍!” 众人低头,开始窃窃私语。觉得曲南一所言十分有理。但是,总归不死心呐。尤其是,胡颜还用她的指甲,杀了人呐! 有人便一撇嘴,道:“大人说得好听。就算这黑毛怪物不是山魈,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她刚才可是杀了人的。” 众人复议:“对!她可是杀了人的!” 曲南一真是恨不得将这些愚民扯过来,挨个掴上几个打耳光子。明明是他们起了贪念,却非要将罪名怪到胡颜头上。实在……可恨!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是非曲直,本官自会论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眸光一凛,突然喝道,“尔等聚众谋害人性命,论罪当如何?!” 衙役们齐声吼道:“当斩!” 众人吓得双腿一软,纷纷跪到了地上,喊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曲南一冷哼一声,抱着胡颜便要走。 冯峡子抱着司韶,扔也不是,杀也不是,一时间有些犯难。他身为大侠,为得是匡扶正义,总不能难为一个昏睡的人吧?要说可恨,曲南一才是真可恨啊! 冯峡子不相信曲南一所言,觉得他就是想要独占天珠和宝藏。于是道:“曲大人,且慢。” 曲南一挑眉,看向冯峡子,先声夺人道:“冯庄主自称大侠,最是公道不过,今天随着这些刁民群起围攻本官的护卫,想必也会给本官一个说法。世人都说山魈腹中有天珠和钥匙,本官只说一样,你试着吞一块石头入腹,看它会不会被拉出来!如此粗浅的谎言,尔等也能信,是让本官赞那说谎之人才智过人,还是尔等蠢笨如猪?!” 曲南一无法说出那些谎言就是他放出去的,却必须为胡颜澄清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腹中不可能有天珠和钥匙。曲南一的一席话,虽然听着糙,但确实是真相。 信者七七八八,倒也不再执迷于剖开胡颜腹部取天珠和钥匙了。 冯峡子攥着手中长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随着众人去争去抢,结果,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事儿传出去,一准儿会成为笑谈啊。 这时,有那老叟哭喊道:“大人啊,就算那……那东西不是山魈,腹中也没有宝贝,却万万不能放她厉害啊!当真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大人若放走了她,她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大人呐,救命啊!” 老叟一哭,老妇人们皆跟着哭天抢地起来,仿佛曲南一如果放过了胡颜,就是要她们的命一般。 一时间,大闺女、小媳妇、半大小子和敏感的男子,皆一同嚎啕大哭上了。 哭声震天,仿佛有天大冤情。殊不知,他们才是造孽者。 曲南一望着那些人,深吸一口,冷声道:“本官会将她关进大牢,待她清醒后,审问此案!” 众人立刻赞道:“大人英明啊!大人英明啊!” 曲南一唇角挂着冷笑,道:“李大壮,将今日作乱之人全部记下,一个……不许漏!那些赊欠了赋税的,明日即可征缴,若有不从,将人给本官关押到大牢里去!” 李大壮:“诺!”使个眼神给衙役们。衙役们自动自发地开始记人。 众人明白,曲大人这是要算后账了。有人想要开溜,却被衙役们呵斥住,不敢动一下。众人唉声叹气,却又不敢再讨饶。曲南一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让众人都以为他十分好说话。有些不宽裕的人家,拖欠了赋税,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与百姓们为难。这一次,曲南一发火,百姓名才知道,自己扯了笑面虎的虎须,难逃一劫啊。 曲南一抱着胡颜大步离开。 李大壮从冯峡子手中抱过司韶,紧随其后。 衙役们自动一分为二,一半去护送曲南一,另一半留下点名。 马车的颠簸中,胡颜窝在曲南一的怀中,悄然无声地半张开眼睛,然后又缓缓闭上。敌凶于我,唯有示弱,使计除之。局,布下了,且等白草落网! 第五百零一章:美男乱 ,多宝捂着受伤的肩膀,对百里非羽道:“公子,我们走吧。” 百里非羽攥着木棍,半晌没动。 多宝再次唤道:“公子?!” 百里非羽仍旧无知无觉。 多宝心中一惊吓,忙伸手轻拍百里非羽:“公子!” 百里非羽手中的棍棒掉落到地上,他缓缓回过头,看向多宝,眼神在呆滞中透着一丝脆弱,就好像……易碎的灯盏。 他轻声问:“她呢?” 多宝看出百里非羽不对劲儿的地方,心里咯噔一下,想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回道:“她……她……被曲南一抱走了。” 百里非羽看着多宝小心翼翼的样子,想着众人扑向胡颜的画面,竟是心如刀割难以自持!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死了吗?胡颜是死了吗?是他打死了她吗? 百里非羽摇着头,一下下摇着头。他不信,不信的。 可是,棍子上的淡粉色血迹是如此新鲜,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她的冷傲、她的嘲讽…… 百里非羽嗤笑一声,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胡颜。 他垂着头,望着地上那根染了淡粉色血迹的木棍,眼中泛起一种危险而诡异的光。就像一位要横渡汪洋大海,却走在钢丝绳上的人;就像一位得了癔症,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人;就像一位杀人无数却喜欢小动物的人…… 百里非羽颤抖了两下肩膀,伸手捡起地上的木棍,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粉色鲜血,然后送入口中舔了一下。 是的,是血。 百里非羽点了点头。 这些淡粉色的血,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哦,不是身体,是灵魂。这些淡粉色的血,让他的灵魂为止颤抖! 胡颜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为何不能想她?为何一想到她就会头痛欲裂?!为何?为何? 多宝一声声喊着百里非羽,他却陷入到自己的梦魇里出不来了。 他的世界都变成了一个个疑问号。是谁?是谁?!你是谁?谁是谁?我是谁?! 外表平静,眼中神色却越发诡谲的百里非羽,突然扬起手中棍棒,狠狠地敲击在自己的头上,震碎了那些纷乱的声音,教训了那个总想让他头痛的家伙。 血,沿着额头缓缓留下。 在多宝的呼喊声中,百里非羽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他的唇角挂着一丝笑。那是对于迷失和未知的解脱。 小女冠拼命跑到空旷处,抚着伤口,靠在树上,大口喘息着。突然,她目露警觉之色,环顾四周。 一个穿着玄色锦缎、头戴黑色幕篱的男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乍一看见来人,小女冠吓了一跳,立刻拔出匕首,面露狠厉之色。当来人取下头幕篱,小女冠立刻放松了警惕,缓缓地嘘了一口气,眼睛往左右一扫,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白子戚冷声道:“看看你任务完成没有。” 小女冠嗤笑一声,道:“黑巫降已经中下,她以后也就只能顶着那张毛茸茸的脸喽。”一撇嘴,“真不知道尊主怎么想的,为何不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白子戚仰起手。 小女冠挺起脖子:“你要干嘛?!想打我?别以为尊主不知道你和那贱妇之间的勾当!你除了能以色侍人,还能……啊!” 白子戚一巴掌甩下。动作倒也没觉得多快,却是又狠又重! 小女冠被打蒙了,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白子戚,突然拔出刀子,照着白子戚的胸口便刺去!那动作,何其凶猛。 白子戚直接提起手,指向小女冠的脑门。他的袖口里,隐着一只小巧的弓弩,看起来就像个护腕,但小女冠知道,那东西的威力有多厉害。 她动作缓慢地收起刀,狠狠地横了白子戚一眼。 白子戚放下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冷冷道:“尊主的心意,你也敢妄议?真是不知死活。” 小女冠的脸色瞬间一变,惊恐之意爬上了背脊。她也不敢继续和白子戚置气,冷哼一声,捂着被衙役们砍出的伤口,向远处走去。 白子戚望着小女冠的背影,眼神阴狠得如同一条毒蛇。 白子戚没有去县衙,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 他打开地下暗室的门,走了进去。 在一间石室里,花青染静静躺在一张白玉床上,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在云端小憩。挺直秀美的鼻峰、色淡而柔的唇瓣、如同黑蝶般的睫毛、优雅修长的脖颈…… 若有一种美,能超越性别,超凡脱俗,非花青染不可。 花青染穿着宽松的淡青色长袍,层层叠叠间柔和了奢华与清艳,秀出了一种飘飘欲仙的与众不同。 他的四肢被分开,锁在了四根铁柱子上。那铁柱子上雕刻着一朵朵红莲,仿若摇曳在地狱烈火中,栩栩如生。 实则,花青染已经清醒,只不过为了争取一丝时间理清头绪,他没有妄动而已。 那一日,将花如颜送到司家门口,白子戚不但带走了花如颜,还以胡颜的一个决定为诱饵,邀他见面详谈。 花青染回到花云渡,处理完伤口后,直接换了一身衣服便去寻白子戚了。他想知道,白子戚带走花如颜,到底意欲何为。虽说他口口声声自称能为花如颜治脸,但花青染到底对白子戚不放心。白子戚一身戾气,为何主动给花如颜治脸,就算他为了敛财,但其借口也实在太过牵强。 花青染想抓白子戚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不曾有任何交代,便直奔白家。 白家里空旷如野,却有十分拥挤,十足诡异。 空旷得是,整间大院子里没有一样杂物,远远看去还以为无人居住;拥挤的是,院子前后走中满了果树。一棵棵一人高的小树苗,每隔几步便是一棵,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花青染绕过果树,悄然摸进大厅,然后挨个房间转了一圈。别说白子戚了,几连花如颜等人也是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窗口人影一闪而过,花青染忙追了上去。 那个人影绕到后院的一间柴房里,消失不见。 花清染立刻追到柴房里,在其中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暗室的甬道。 花青染小心谨慎地踏下台阶,一步步向下走去。 突然,头顶的入口处关合上。 黑暗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就像妓院里老女人身上那种最下等的胭脂味,恶俗得很。 花青染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着了道,忙屏住呼吸,进入了假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暗室的门打开了。 白子戚走下台阶,抱起软倒在地的花青染,打开通往真正暗室的入口,走进了石室。 白子戚将花青染放到床上,刚要用铁圈扣住他的手脚,花青染突然一个翻身跃起,拨剑便刺向白子戚。原来,花青染的闭气功夫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白子戚在慌乱中闪躲,堪堪夺过致命一击,一把抓起锋利的匕首,反手横在身前。 花青染手持“三界”,不言不语,提剑便砍! 二人也不说话,就那么对打了起来。 花青染虽然受伤,但因手持“三界”神器,倒也勉强占了上峰。当他将白子戚逼入死角,一剑划向他胸口的时候,白子戚竟从托盘里拿起一颗艳粉色的果实,直接在花青染的面前捏开。果实流淌出的汁液,缓缓划过白子戚的手指,散发出甜腻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鼻子里、毛孔里,使人在瞬间产生了幻觉。 花青染看见,他提剑所刺之人竟然是胡颜! 花青染刺过胡颜一剑,虽不敢说后悔不已,但心里也决计没好受过。眼下,他剑下之人变成了胡颜,就算他明知道这一切是虚假的幻象,也不会再次下手。 花青染的犹豫与退缩,给了白子戚喘息的时间。 他将那颗可以制幻的果实扔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动手封了花青染的穴道。 花青染身子一软,昏睡在了白子戚的怀里。 白子戚将他抱到白玉床上锁好,然后点了一根艳粉色的香,走出了石室。 花青染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收回了刺向胡颜的那一剑。然后在歪打正着下,与胡颜不停地就纠缠下去。二人在相杀中相爱,在相爱中缠绵。 花青染揽着胡颜的腰身,抚摸着她绸缎般光滑的肌肤,由脖颈一路向下,细细感觉着她的每一处起伏,只觉得一颗心激荡不已。 胡颜温顺地倚靠在他的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任他施为,随他缱绻。 在这样的梦里,花青染忘记了自己对另一位女子的承诺,不愿醒来;也只有在这样的梦里,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亲近她,没有他、他、他…… 然,香有燃尽时,好梦终有醒来的时候。 花青染醒来时,并未睁开眼睛,而是静静回味着梦里的幻想。就仿佛,如果他不睁开眼睛,这个梦就会一直做下去,直达它变成真实的一样。 可惜,白子戚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是如此的真实。就像一个外来者,踢开了花青染心中那扇瑰丽的大门,令人厌恶! 第五百零二章: 摸 ,白子戚从花青染的身边走过,来到木盆前,将修长的手指浸泡其中,慢慢揉搓着,如同闲聊般开口道:“别装了,时辰已到,你早该醒了。” 花青染缓缓睁开眼,开口说道:“你要是不打扰我,我还能继续小睡一会儿。” 白子戚拿起白布,十分认真地擦拭着每根手指,淡淡地嘲讽道:“是小睡还是做春梦?青染何必含糊其辞?”一步步走到花青染面前,竟是伸手在花青染高耸的物件上拍了一下。那份轻佻与自然,既像亲密无间的多年好朋,又好似男子对另一名男子的狎玩。 花青染在吃痛的同时,身体一僵,整个人都绷成了满弓。 白子戚嗤笑一声,直接拉开了花青染的腰带,向里扫了一眼,道:“粉嫩如蕊,亭亭而立,珠缀晶莹,好似美人含泪。花道长这话儿长得道是极好。虽称不上是巨物,却胜在其形其色,倒也算是一个好物件儿。” 白子戚的语调十分自然,就好像在点评一朵花、一只簪、一张美人扇,豪无猥亵之意,但是这对于二十四岁仍旧是童男身的花青染而言,简直堪比看现场的妖精打架。最最过分的是,那打架的妖精俨然变成了花青染和白子戚。如此诡异,怎能不怒?! 花清然脸色爆红,咬牙道:“白子戚,你无耻!” 白子戚冷冷地扫了花青染一眼,松开手,道:“刚做了一场春梦的人,竟骂我无耻?花青染,不诚实的人可不那么令人心生欢喜。” 花青染的胸口喘息着粗气,却渐渐恢复了平静。他道:“从未想过让你喜欢,你何必自作多情?” 白子戚意味不明地一笑,垂头打量这花青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肌肤。 花青染突然一转头,咬向白子戚的手。那动作之快,绝对是有预谋的。 白子戚忙躲开手,笑道:“我的这只左手,因绿妖之功,废过一次,是万万不能再受伤了。” 花青染见一击不中,干脆闭上眼,不搭理白子戚。 白子戚继续抚摸着花青染的脸颊,如同情人般呢喃道:“清染的肌肤真是细腻若瓷、温润如玉,想必会滴墨而不染,堪称绝世珍品。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哎……即便清染不喜子戚,子戚还是心悦于你。” 花青染瞬间枕开眼睛,瞪向白子戚,他眼中的点点星辉,仿佛能璀璨整个银河,亦能冻结整个寒冬。 若不看花青染被缚的四肢,单看二人此刻互相凝视的眼神,以及亲昵的举止,必定会让很多人误会到尖叫。 花青染道:“你要对我动手?” 白子戚收回手,道:“只取一物而已。” 花青染的眸子突然缩了一下,道:“你要阉割我?!” 白子戚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青染啊青染,我怎会阉割你?我对你那话儿不感兴趣。且,我也没有收藏那东西的嗜好。” 花青染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便眯了眯眼,沉声道:“你用胡颜为诱饵,使计将我骗来,倒底有何阴谋?别学那宫里的太监,阴阳怪气的说话!” 白子戚的目光突然就变了!那份狠戾与怒火,仿佛被飓风裹着砸向荒野,瞬间变成燎原大火,扑不灭。 花青染在白子戚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他以为白子戚会动手杀了自己,实际上,白子戚却是站起身,收起眼中的情绪,伸出修长干净漂亮的手指,解开带子,脱下玄色锦缎长袍,板板正正地折叠好。 他说:“只取一物而已,你无需惊慌。” 他这么说,反倒让花青染更慌了。 花青染皱眉,问:“何物?” 白子戚从几上拿起叠好的白色锦缎长袍,展开,动作优雅地穿在身上,低头系好带子,这才看向花青染,淡淡回了三个字:“你的皮。” 花青染微微愣怔,随即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疑惑地问:“我的皮?” 白子戚垂眸看向花青染,笑得格外轻柔,道:“对。青染的皮有如此好的品相,真是令人心动。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花如颜要换得皮,自然要出自你的身上。” 花青染暗自心惊,微微拔高了声音,道:“你要割下我的皮,给如颜?!” 白子戚微微额首:“自然。”手指在机栝上轻轻一按。 捆绑着花青染的四根铁链开始拉紧,使花青染的身体被绷得笔直;四根铁链同时上升,花青染的身子亦随时上升,离开了白玉床;铁链翻滚,对换一个方向,花青染便由仰视变成了俯视;铁链下降,花青染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白子戚用锋利的匕首割开花青染的衣服,露出他的臀部,道:“人体最适合用来缝补脸蛋的肌肤,便是臀部上的肌肤了。只因臀部微微起伏,与脸蛋的弧形相得益彰。只不过,也有弊端。待人老去,脸蛋布满皱纹,但取至臀部的这块皮肤却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呵呵……怪异。” 白子戚用手摸了一下花青染的臀部,花青染瞬间收紧肌肉,将身体绷直,那浑圆的臀部又挺翘了几分。 白子戚笑道:“青染的臀部雪白如霜,比那花如颜的面皮还要白上三分,看来需要多晒晒日光才好。” 白子戚这话说得十分轻巧,甚至还带着一份关心,就像一位老大夫在嘱托病人如何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一样。 没有人不爱美,就算一个咿呀小童也知道喜欢美好的事物。花青染受制于人,心生惶恐,却不想苦苦求饶,乱了分寸丢了脸面。他抿了抿唇,道:“你非要这样吗?你不怕胡颜知道后作何感想?” 白子戚举起手中的匕首,眯眼打量着那锋利的刀口,道:“若无意外,她今天早就与封云起远走高飞了。” 花青染沉声道:“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 白子戚冷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胡颜说,要与封云起一起回长安。至于你我二人,倒不如在这里消磨一下时光,倒也不至于太寂寥。”取来一个小鼻壶,凑到花青染面前,“闻闻吧,睡一觉,醒来后便放你走。” 花青染淡淡道:“你会放我走?”他深表不信。 白子戚打趣道:“为何不放你走?留下吃饭吗?” 花青染有些不明白白子戚的想法和打算,于是直接问道:“你不怕我报仇?!” 白子戚用白布擦拭着匕首,看似随口道:“你要报仇,莫不如去寻胡颜。她若早早儿答应给花如颜一块皮,你今天也不至于失去一块皮;她若不是薄情寡义,你又怎会吝啬这块皮?你如果想找我寻仇,便要先去大牢里看看她死了没有。若她死了,你把她弄来。她的那身皮毛,我要了!我的真身皮,给你也无妨。” 一听到胡颜被抓,花青染暗自心惊不已,忙追问道:“胡颜怎么了?为何身陷大牢?你口中的皮毛,又指何物?” 白子戚道放下匕首,打开另一道石门:“花道长稍候片刻,子戚去取煎好的药。待剥下你的皮,你便可以亲自去问她了。” 听白子戚那意思,还真打算剥皮后放了他。可是,为什么? 石门关上,掩住了白子戚的身影。 花青染扭头环顾四周,发现触手可及的地方,并没有可用之物。他虽是男子,并不十分在意皮相,但终归是爱美之人,哪肯被白子戚剥了皮去。就算是为了花如颜,他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再者,白子戚的语言虽不详尽,却点明了胡颜正在受难。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花青染心中焦急,却苦于没有办法,顿感头痛!他急得用头去撞玉床,不想竟然从头发里蹦出了一根发簪。这根发簪,细长而尖,看样子是银包铁。最令花青染觉得诧异的是,这根发簪并不是他的! 花青染不再多想,鼓足真气,一口气将发簪吹到自己的左手边,抓起发簪探入右手的钥匙孔里,用巧劲儿挑了两下,竟咔嚓一声将铁环打开了。 花青染如法炮制,将铁环一一打开,然后捂着腹部的伤口跳下玉床,抓起“三界”向外摸去。 白子戚那厮固然可恨,但却比不得胡颜的事儿重要。花青染不想与白子戚计较的最大一个原因其实是——发簪。这个发簪,底下有个勾,虽不明显,但却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若非有这个发簪,他也逃不出白子戚的魔手。 若说这根发簪不是白子戚插他头上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让花青染想不明白的是,白子戚设计抓他是真,为何又用这种方式放他离开?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人?神秘的白子戚,清绝的外表下,倒底包裹着怎样的灵魂?此人,是迷…… 花青染一路摸索着出了院子,突然眼神一变,自言自语道:“不如,放火烧了这里!” 随即,眸光再次一变,沉声道:“胡闹!”言罢,竟是一甩袖子,捂着后腰,用袖子遮挡着屁股,跃出了白家的墙头。 第五百零三章:子戚被剥皮 ,石室内。 白子戚端着煮好的汤药走出来,没看见花青染,非但没惊讶,反而悄然勾起了唇角。他将汤药放到几上,转回身,看向石室的里面,底下头,面无表情地道:“尊主,花青染逃了。” 里面那间黑洞洞的石室里,没有一点儿灯火,与白子戚所处的石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们对于黑暗总有种未知的恐惧,更何况,那黑暗里还隐藏着一只吃人猛兽?!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里面才传出白草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阴阳怪调,道:“花如颜还有用,她的脸,必须修补上。既然……花青染跑了,那就只能劳烦子戚献出一张皮喽。” 白子戚心下一凛,暗自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小把戏被尊主识穿。 白草的声音再次传来,慢悠悠地道:“怎么?不乐意?” 白子戚当即抱拳道:“但凡尊主所想,子戚莫敢不从。这……便动手。”白子戚将铜镜摆好角度后,挽起衣袖,“不知尊主觉得子戚哪块皮更适合花如颜?” 白子戚的口吻云淡风轻,就像在问你是否觉得这朵花好看?世间有这样一种人,他对什么都不在乎,对别人狠辣,对自己无情。偏偏,他用嗜杀的手,埋下了骸骨,种出了最妖艳邪魅的花。他吸引了别人的目光,却仍旧静静独行。他不懂也不想理解,那些复杂的人性。他只是做着自己要做的事,不在乎对与错。这个人,就是白子戚。 白草道轻叹一声,用悲天悯人的口吻道:“子戚臀部有伤,恐有不美。不如,就用后背的皮吧。” 白子戚反手两刀,在衣袍的后背上割开一大大的十字架,却并未伤到皮肤分毫。他拿起一块白布,沾着汤药,将自己的后背擦拭干净,然后又拿出一块白布,卷好,塞进自己嘴里,咬住。整个过程,他做得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就仿佛要剥别人的皮那般。 然,唯一也是最大的不同是,白子戚剥别人的皮时,别人都是昏迷的;他剥自己的皮,却是要保持清醒的。 他对被人残忍至极,对自己又何尝不是狠辣无比?! 做完这些后,他将薄如蝉翼的匕首,放到自己的后背上。轻轻地割开了第一刀。血,瞬间奔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后背,湿透了他的衣衫。白子戚的身子在颤抖,眼底泛起红丝,额头冒出冷汗,却没有停手。刀锋沿着划开的皮,就要往下割去。锋利的精致匕首,泛着冷光,贴在白玉的肌肤上,衬着艳红着的血,美艳的惊心动魂。 这时,白草开口道:“要你背后的皮,着实难为你了。还是把你大腿上的皮,给她吧。” 白子戚收回刀,深吸了两口气,才开口应道:“诺。”划开裤子,露出大腿,用汤药洗过之后,这才开始下刀子。 白草却突然道:“子戚啊,本尊很生气哦。” 白子戚的手一抖,在大腿上划开一刀一寸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奔流而出,将他的裤腿染红。 白子戚单膝跪在地上,取下口中白布卷,抱拳道:“让尊主生气,是属下的罪过。请尊主责罚。” 白草走出石室,来到白子戚面前,用手提起他的下巴,道:“子戚,来,起来说话。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套?”白草的语气,亲切得好似一位慈爱的长者。 白子戚没有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他仍旧低垂着眉眼,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不肯起身。 白草拉起白子戚,推着他坐到白玉床上,伸手拿起刀子,弯下腰,将呼吸落在白子戚的大腿上,笑道:“子戚剥皮的手艺,可是我亲手教的。也不知,是子戚的手艺精进了,还是本尊更胜一筹?” 白子戚垂眸道:“请尊主试刀。” 白草抬头,媚眼若丝地扫了子戚一眼,呵呵一笑,道:“怎就如此喜欢你呢?真是个可人疼的。”说着,将匕首放到子戚的大腿上,利索地剥弄起来。 白子戚的汗水瞬间犹如雨下。他的牙齿紧扣,却又不敢过于用力。他想起胡颜帮他在胸前勾画的一笔一画,皆是可以止痛的复古图腾。每一笔,落在他的胸口上,都炙热得令人无法呼吸。唯有那种可以烫伤人的温度,才会让他觉得一丝暖意。 白子戚低头看向白草的头顶,眼中的厌恶与憎恨是如此明显。 他的眼皮在剧烈地颤抖,眼睛里布满了血红的丝。他缓缓收回目光,闭上眼睛,试图放空自己,却……做不到。 此刻,他唯一能想的,便是与胡颜之间的欢愉。 也许,对于胡颜而言,那是她一个人的欢愉。可是,对于白子戚而言,那才是他的欢愉。他不喜欢碰女人,也无法……碰女人。 身前这个正在活剥他皮的女子,让他接触到太多恶心的东西。她要毁了他,让他同她一样,让灵魂腐烂、坠落、碎裂、不值一提,却又非要站在至高点,将别人踩在脚下,当成蝼蚁。 也许,是从一次次的呕吐开始,到最后的面色如常,让她觉得他与她是同一类人,所以,她若不快活了,必然要折磨他。 他厌恶世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因为,她不是人,却披着人类的皮。 他,再也无法接受世人。因为,他也成为了可以吃人肉啃人骨的怪兽。 白子戚没有哭。但眼睛却痛得厉害。 白草一边剥着他的皮,一边柔声询问道:“子戚,你恨本尊吗?” 白子戚咬着后牙,不语。真的恨一个人,是说不出口的。那种想法,根种于你的灵魂深处,一遍遍地想着,折磨着自己的灵魂。直到……披上人皮,淡然处之。你以为不恨了?呵…… 白草嘻嘻一笑,扬起被她剥下的那张巴掌大的皮,在手中抖了抖,娇嗔道:“子戚,无论你是爱我、敬我、恨我、毁我,你都是本尊的人。本尊让你*胡颜,让她对你情根深种,可本尊现在却后悔了。” 白子戚缓缓睁开双眼,汗水滴答落下,就像他的眼泪,浸泡了他的睫毛,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串串火辣辣的痛。 白草伸出手,抹了一下白子戚头上的汗珠,送入口中**着。她的眉眼变得迷醉,唇角上扬,表情十分亢奋,就像在品着百年名酒,整个身子都轻了三分。 第五百零四章:子戚淬了毒 ,白草喘息着,伸出舌头,凑到白子戚的唇边,就要亲吻下去。 白子戚没有躲,白草却停了下来。 她皱着眉,一脸嫌恶地道:“本尊不能让这低贱的身体碰你。子戚,本尊是真心疼你的。”她幽幽一叹,退回身体,这才接着道:“子戚啊子戚,你可不要愧对本尊对你的喜爱哦。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明明是被她诱惑了。本尊担心……”缓缓靠近白子戚,贴着他的鼻尖道,“你会背叛本尊。” 白子戚神色一凛,就要起身下跪。 白草却推着白子戚的胸口,不让他动。她柔声说道:“你受伤了,不要妄动。伤到筋骨,就不美了。” 白子戚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尊主,子戚不懂感情,尊主让子戚去诱惑胡颜,子戚便去了。子戚倾尽全力,才在她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却不知这是怎样的感情。姑且不说尊主不信任子戚,就连子戚自己,都不知道为了完成尊主交代的任务,到底付出了怎样的感情去诱惑胡颜。请尊主趁着子戚尚有理智,准许子戚远离胡颜,从此一心一意服侍尊主。子戚不想成为尊主的弃子。” 白子戚的声音沙哑,说出的话既没推卸责任,还承认了他对胡颜用了莫名的感情。然而,这一切,都源于他想要完成尊主的任务罢了。现如今,他为了取得尊主的信任,想要退出这个任务。然,到底何去何从,都请尊主做主。 白子戚的不卑不亢,令白草觉得十分舒心。她早已厌恶了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和刻意讨好的嘴脸,之所以看中白子戚,便是因为他够坏、够狠、够毒、够叛逆!别看他总是面无表情,但是,白草却知道,他低垂的眼脸下是一双不服输的眼!这样的子戚,让她痴迷。白子戚就像砒霜,接近的人必死!然,她是谁?她是一个可以将胡颜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胡颜逍遥快活多少年,她便在痛苦中煎熬了多少年。如今,封云起出现,她终于可以出手,和胡颜斗一斗了!这一生,太漫长、太痛苦,她必须为自己寻个乐子。 白草哈哈一笑,一挥手,将手中的人皮扔到了汤药里浸泡着,然后端起装着人皮的盆,走向里间石室。 那里,漆黑一片。 白草道:“给花如颜治脸,本尊亲自来。你……休息吧。” 白子戚:“诺”。咬牙下了床,取来金疮药,又回到白玉床上,将一整瓶的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 白子戚那洁白修长的大腿上,少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皮。 他攥紧手中的白布卷,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在无声中呐喊! 不想,白草竟然去而复返。 她笑吟吟地望着白子戚,道:“子戚,你回来吧。本尊果然是舍不得你的。” 白子戚扯下口中的白布卷,点了点头,虚弱地应了声“诺。” 白草接着道:“不过,为了表现你对本尊的真心。你只要去抽她十个嘴巴子,本尊便信你。”眸光泛起寒光,声音却越发轻柔,“如若不然,你就不要回来了。” 白子戚缓缓点了点头,道:“尊主是让子戚与她决裂。子戚懂得,这便去。”言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百草道:“处理好伤口再走。莫让本尊心疼呀。”说着,竟咯咯怪笑起来。 白子戚转回身,抱拳道:“诺。” 白草端着盆,一边往里走,一边诡异地嘟囔道:“子戚呀子戚,你这样……让本尊脚疼呀。” 白子戚抓过五瓶金疮药,一瓶接着一瓶地往腿上的伤口上倒。 血水将金疮药一次次地冲洗掉。 直到金疮药凝固在他的大腿上,白子戚才如同死了一般躺在白玉床上。他已经顾不得身后的伤了。 他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望着头顶的九朵红莲。 那些红莲,仿佛来自于地狱,红得渗血,流淌着岩浆。 真想……杀了她! 可惜,他不能。 稍作喘息后,白子戚站起身,将伤口一一处理好,这才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拄着一根通体黝黑的手杖,一步步走出了家门。 门口,等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赫然是李一。 李二跪在地上,让白子戚踩着他的后背,登上了马车。 待白子戚坐定,李一问:“爷,咱去哪儿?” 白子戚道:“县衙。”白子戚闭上眼睛,然而马车却并未前行。他微微皱眉,睁开眼睛,看向李一和李二。 李一像是讨好地笑了笑,这才小声道:“爷,小的听说,曲大人的女护卫胡颜是绿腰?也就是那个山魈?” 白子戚淡淡道:“从何处听到的谣言?” 李二立刻开口道:“爷,这绝不是谣言!小的听一个下九流的朋友说,他表哥就在衙门里当差。听他表哥说,前几天,胡*着唐大小姐的脖子进了衙门,那唐大小姐说露了嘴,大家才知道,原来胡颜就是绿腰。这不,今个儿,那胡颜的脸上又长出了黑毛,不就是山魈吗?!”他挠了挠头,目露疑惑之色,“咦,不对啊,小的朋友的表哥说,爷也在衙门里啊。还是爷告得胡颜,说她放火烧了爷的‘娇红倚绿’阁。” 李一捅了下李二,使了个眼色,道:“你就知道瞎说!爷心里能没数吗?” 白子戚轻声道:“今天的车夫应该另有他人,你们两个却抢了这份差事,是,还是不是?” 李一和李二对看一眼,立刻下了马车,跪地磕头。 李一道:“爷,我们的兄弟李三和李四死得惨,一个被剥了皮,挂在树上;一个被挑断了手脚筋,割瞎了双眼,割破了喉咙。爷,我们兄弟咽不下这口气啊!我们为爷做事,就算死了,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偏偏叫个娘们给……哎,爷,我们兄弟二人,无论如何都要出这口气!” 白子戚点了点头,道:“好。你们便随爷去出了这口气。” 李一和李二心中大喜,忙磕头道:“谢爷!” 二人站起身,李二放下了车帘,然后跳上马车,坐在了李一的身边。 昏暗的车箱内,白子戚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 第五百零五章:保你百岁无忧 ,曲南一将胡颜抱进马车,与司韶一起,带回了县衙。 司韶被李大壮抱进了他原先居住过的房间。 曲南一抱着满脸覆盖黑毛的胡颜,神色晦暗不明。他知道,她绝对不想住花如颜曾经住过的房间。就算她不在意,那房间已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也决计住不了人。 而他的房间,想必……留不住她。 曲南一知道,眼下放她悄然离去,许是最好的结果,然,他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他恨,为何她就不要他?!他恼,她为何照顾不好自己?他忧,她的仇敌不会放过她。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敌暗我明,恐不敌也。 曲南一抱着胡颜站在院子中,竟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安置她,才最为妥当。 王厨娘从厨房里探出头,打眼一看曲南一抱着一位姑娘,当即喜道:“哎呀,大人呐,您可算把胡姑娘带回来了。咦?姑娘这是这么了?”说着,一边用布擦拭着手,一边大步向曲南一走去,“可是不舒服了?”探头一看,吓得哇呀一声跌坐到地上,半天都没缓过劲儿。 王厨娘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半晌才颤巍巍地爬起来,小声问:“大……大人,这……这是……?” 曲南一垂眸看向胡颜,幽幽道:“胡颜。” 王厨娘要尖叫,忙用胖乎乎的手捂住嘴,向后退去。 这时,李大壮从司韶的房间退出来,来到曲南一身边,道:“大人,胡姑娘怎么安置?” 曲南一一狠心,道:“把那间石砌的小牢房收拾出来。” 李大壮犹豫道:“这……” 曲南一抬眼看向李大壮,眼神锐利。 李大壮立刻点头应道:“诺!” 曲南一抱着胡颜,坐在席子上,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还扯了扯她脸上的黑毛,竟嗤笑一声,道:“如今,我养你。” 曲南一摸了摸胡颜脸上的黑毛,发现那些黑毛竟十分柔软,他觉得手感不错,便一路摸了下去。 路过胡颜的脖子时,手下有些异样。 曲南一扒开胡颜脖子上的黑毛,看见她的脖子上有些红色的疙瘩,竟与司韶脖子上的如出一则。如今,司韶的脖子已经玩好如此,偏她自己却成了这幅模样。 曲南一指着胡颜的鼻子吗道:“你对谁都比对自己好!你可知,多情便是无情!你呀你,真是个滥情的!”言罢,食指与拇指合作,揪起胡颜下巴上的一小撮黑毛,用力一扯。 胡颜瞬间睁开眼睛。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就像来之地狱的野兽。 曲南一没想到胡颜会突然醒来,竟被她吓了一跳,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然,胡颜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曲南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了抚她脸上的黑色容貌,轻声道:“许有很多人爱你绝色容颜,偏我曲南一就喜欢你丑不拉几的样子。”眯着眼,仰望天空,淡淡地笑着,“本想要个绿腰,却直接来个山魈,还真是考验人的承受能力啊。” 李大壮手脚麻利,带着人,很快便将小牢房打扫干净,且铺上了新的被褥。 李大壮从牢房出来,直奔曲南一而来,却在看见这幅场景时停住脚步。 树下,曲南一坐在席子上,像抱孩子那样,抱着体覆黑毛的胡颜。若不看胡颜的鬼样子,别人定会以为曲南一怀抱着一位绝色大美女,百般宠爱呵护。 曲南一哼唱着歌,听不出调调儿,却格外温柔。他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胡颜脸上的黑色软毛,带着七分宠溺和三分逗趣。 风轻轻吹过,树叶飘落,有了几分凄美的凋零之意。映着曲南一眼中的缱绻缠绵,竟令人心酸。 从没有哪一刻像这眼前一幕这样,让李大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曲南一是真的很爱胡颜。不在乎她长相的美丑,不在乎她是否还能恢复成人类的容貌,只想把她抱在怀里,慢慢变老。 李大壮的鼻子有些发酸,忙转开头,不敢再看。 曲南一一曲歌罢,站起身,亲自抱着胡颜,将她送进了石砌小牢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地牢。 他对李大壮道:“多派人手,把手好地牢,不许任何人靠近。”脚步微顿,“准备一些换洗衣服和吃食给她。让王厨娘做一碗红烧肉。” 李大壮抱拳道:“诺。” 曲南一出了牢房,感觉外面的日头有些刺眼。 突然,眼前一暗,竟有人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 花青染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放在身后,站在曲南一面前,直接问道:“胡颜呢?” 曲南一不语。 花青染上前一步,盯着曲南一的双眼,扬声道:“胡颜在哪儿?!” 曲南一伸手,动作缓慢,但却格外坚决地将花青染推着倒退一步,这才道:“胡颜被人暗害,全身覆盖黑毛,眼睛变得血红,你可有办法医治?” 花青染急声道:“你带我去看看。” 曲南一摇头,道:“不。” 花青染微微皱眉:“不?” 曲南一点头:“对,不。不让你见她。” 花青染沉声问道:“为何不让我见?你想要做什么?” 曲南一道:“这是我的地儿,她是我的人,都由我守着。” 花青染怒道:“自以为是!你可知她的仇敌是谁?你可能医治她的症状?你能守住什么?!” 曲南一盯着花青染的眼睛,道:“我不是高人,不懂武功;我只是个小县令,并非肱骨之臣,手无实权。”食指指天,“然,我曲南一敢对天发誓,但凡谁想动她,便踏着我的尸体进去!黄泉路上,我陪她!” 花青染倒吸了一口气,既为曲南一的所言所想而感到震撼,又因曲南一的这种心思而感到恐慌。 曲南一竟为了留下胡颜,想要与她生死与共。 花青染心下剧震,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都在颤抖。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曲南一收回手,淡淡一笑,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枯叶,道:“除非黄土埋身,我保她百岁无忧。”手指轻轻一弹,让枯叶旋转着飞了出去。 第五百零六章:美妾来了 ,曲南一的强势,致使花青染终是放软了姿态,道:“她被人设计陷害变成那副模样,总归要请人看看的。你不信任别人倒也说得过去,可我与你也算是知交好友……” 曲南一打断了花青染的话,直接了当道:“你骗起人来,才最为可怕。你无需多说,你若有办法,也不至于在这里和我套交情。走吧,我这里不招待饭。”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敌人还有朋友。面对这些貌似无害的狼,曲南一可是准备好了严防死守。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突然诡谲地一笑,道:“曲南一,你打不过我的。还不如乖乖放我进去,如果不然,可要小心喽,我可能会踩你的尸骨进去溜达。” 曲南一挑眉道:“小染?” 花青染道:“是我。”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你,哪个才是装出来的那个你。” 花青染缓缓拔出“三界”,眯眼打量着那锋利的刃,笑道:“世人眼中有好有怀,殊不知好与坏却是无法衡量的。张生好赌了,赢了十两银子,拿在手中暗自偷笑,要以十两银子买个小妾,回家享受齐人之福。不想,十两银子被别人捡去。他去要,那人不给,反倒打了他一顿。张生回家,发誓报仇,于是寒窗苦读,竟也高中,得了一官半职。”剑尖对准曲南一,“南一,你且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曲南一微愣,随即摇头一笑,道:“青染这个问题,难住我了。” 花青染用剑身拍了拍曲南一的肩膀,道:“让开吧。我在武力和言论上都赢了你,你还有什么脸面挡在我的面前?” 这话说得实在是扎心啊。若是一般,早就掩面躲开了。偏生,曲南一不是一般人。若论起厚颜无耻,曲南一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曲南一用手推开剑身,道:“就算我样样不如你,我也要挡在这里,因为……我愿意。青染,实话对你说,我不知你到底是站在哪个位置上的人。有人要对付胡颜,手段百出,我不放心任何人接近她。包括,你。” 花青染抿了抿唇,突然一剑砍向曲南一。 曲南一不躲不闪,只是直视着花青染的眼睛。 “三界”在曲南一的肩膀上停了下来。 花青染喝问道:“你当真不让?!” 曲南一道:“让。” 花青染微愣,随即问道:“你说什么?” 曲南一直接道:“你进去看吧。” 花青染这回彻底疑惑了,踌躇不前,思忖道:“为何又让了?” 曲南一道:“你连我都不肯伤害,又怎会害胡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才是最为可怕。你进去吧,看看胡颜到底为何满身长黑毛。若有办法,还是要治一治的。” 花青染点了点头,收起“三界”。 曲南一伸出手,认真道:“‘三界’不许带进去。” 花青染微微皱眉,但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曲南一再起纷争,于是将“三界”放到曲南一的手中,负手走进了地牢。 因曲南一有吩咐,倒也没人为难花青染。他一路来到胡颜所在的小牢房。门被狱卒打开,他透过火把的光亮,终于看见了那个侧躺在被子上的人。那,还能称之为人吧? 花青染震惊了,也……心疼了。 他从狱卒手中取过火把,走进小牢房,将火把插在墙座上,这才蹲下身子,看向胡颜…… 牢房外,曲南一抽出“三界”,幽幽道:“‘三界’,斩人、杀魔、祭神,好一件祭品!”一剑砍向旁边的树干。那树干切口平整、无声而断。 曲南一自言自语道:“看来,我非手无缚鸡之力,而是缺少一把好剑。” 得,一把“三界”,竟让曲南一自以为能堪比一般高手了。 这时,门外一阵躁动。 李大壮从小门过来,小跑到曲南一面前,道:“大人,花云渡的福管家来了。” 曲南一收回剑,看向李大壮,问:“何事?” 李大壮道:“福管家说花道长这两天没回花云渡,听闻有人看见花道长来了县衙,他正好就在附近,所以来询问一下。哦,对了,福管家还带着一瞎话的高手。如果红袖这样也算越来越漂亮了,深山老林里的猴子,都是国色天香了,呵…… 第五百零七章:胡颜牢中求-欢 ,红袖飞快地偷看曲南一一眼后,道:“谢……谢大人。”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裙子有多华美漂亮似的。 福管家道:“这个丫头,是老爷派人送来的,说要给少爷当通房丫头。” 曲南一面无表情地看向福管家,然后又看向红袖,最后仰头望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福管家的表情有些尴尬。 红袖嘟囔道:“曲大人笑啥咧?老爷都说了,公子不肯回去娶妻纳妾,就让俺来服侍公子喽。红袖添香,那是最美不过了。” 曲南一敛了笑,拍了拍胸口,认真道:“你们老爷说得没错。像花道长那样的仙人,正需要你这样的……咳……你这样的女子陪伴。红袖添香,果然相得益彰。”看来,红袖被发卖后,辗转去了花家。 红袖目露娇羞之色,扭着袖子,垂眸不语。 福管家轻叹一声,道:“这人是今天刚到的,也是小人心急,听说公子来了县衙,就火急火燎地跟了过来。” 曲南一心思百转,直接问道:“为何如此急着寻人?” 福管家略作沉吟后,凑到曲南一身边,耳语道:“公子换下的衣袍上血迹斑斑。” 曲南一皱眉道:“他受伤了?” 福管家点了点头。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还请福管家在这里稍等片刻,本官去唤花道长出来。” 福管家道:“不敢劳烦曲大人。曲大人只需指个方向,小的自会去寻。” 曲南一刚要开口,却听牢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曲南一忙转身进入地牢,甚至连与福管家的客套都没空说。 福管家担心花青染,自然尾随而入。 红袖见无人管她,便提溜着裙摆,跟在福管家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进了牢房。 曲南一一进入地牢,便问狱卒:“发生何事?”话在问,脚步却不停,一路向着牢房最后面的那间小牢房快步走去。 狱卒回道:“回大人,是小牢房里发出的声响,属下正要去查看。”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小牢房。 小牢房的门是打开的,因此众人一眼便看见,花青染将一个满脸黑毛的怪东西压在身下,欲行禽兽之事! 不信?不信你看花青染露出的那半个大腚!怪不得白子戚都相中了花青染的臀部,那肌肤当真是吹弹得破、玉润珠圆、肤若凝脂,格外引人食指大动,想要摸摸、掐掐。 不得不说,花青染的脸和屁股,长得都好。 人美,屁股都与众不同。 当然,众人只是在我们花道长的臀部上一扫而过,最终震惊众人瞪大眼睛的,却是花青染与胡颜相拥的姿势。 胡颜的双腿缠在了花青染的腰上,双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子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花青染的一只手放在了胡颜的胸口上,另一只手撑在了褥子上,身体与胡颜紧紧相贴,二人的某个位置更是蹭在了一处。若非有两层布料阻挡,怕是早就成就了好事。 吓! 这也能叫好事?! 哎呀,还真是吓死个人喽。 福管家不知道那黑毛怪物是谁,在大吃一惊过后,竟然瞬间老泪纵横。他仰着头,任由眼泪流淌,一副无比悲壮的样子。他嘶哑着嗓子,颤声道:“老爷啊!阿福对不起您呐!少爷有如此喜好,阿福竟然不知啊!老爷,阿福无脸见您了!”说着,竟要一头撞死在墙面上。 幸亏曲南一有先见之明,伸出一条腿,将福管家绊倒在地上。 福管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曲南一默默收回了腿,在另一条腿的小腿肚子上蹭了蹭,还挺疼。 红袖望着花青染,一双眼睛就再也拔不出来了。曾几何时啊,花青染就是她心中的星星,哦哦,不对,是月亮!独一无二的月亮。 一想到自己被花老爷派来服侍花青染,当他的通房丫头,心里就喜不自禁呢。哦吼吼吼…… 她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可是,如果花公子连身下那黑毛怪都能提起兴趣,对她自然也不会放过。来吧,千万不要放过她!请狠狠地蹂-躏她吧! 花青染见众人看他热闹,也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冷喝一声:“出去!”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 大家的情绪都被激发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哪里还会顾忌花道长的威严? 这里面,察觉出不对劲儿的人,恐怕只有曲南一了。 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恢复了冷静,当即对众人道:“你们都出去,本官来处理此事。” 狱卒们听到曲南一的吩咐,自然而然的行动起来,搀扶起险些哭晕过去的福管家,拉走望着花青染流口水的红袖,出了牢房。 曲南一快步走进小牢房,问花青染:“怎么回事儿?” 花青染的脸一红,道:“快帮我压住她!” 曲南一去掰胡颜的手。那只毛茸茸的,就像猴爪的手。 不想,胡颜竟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然后像只灵巧的猴子,一脚蹬开花青染,直奔曲南一,将他按倒,压在身下,去扯他的裤子…… 这种变化,只是一个瞬间。 直到曲南一的裤子被扯下一小截,他才恍然回神,忙去扯住裤子,不让胡颜乱动。 胡颜好像急了,竟蹦到曲南一的身上,坐在他的腹部,不停挪动着臀部,摇摆着腰肢,做出欢爱的动作。口中,还发出暧昧地低吟声。 曲南一一手攥着裤腰,一手推拒着胡颜,冲着花青染喊道:“快点!快点拉开她!” 花青染整理着衣袍,不紧不慢地道:“南一誓要与阿颜死同穴,难道就这点儿胆量?” 曲南一怒吼道:“放屁!你再不拉走她,你便滚出去!” 花青染暗自心惊:这个曲南一还真是荤素不忌,胡颜已经这样,他竟然还有兴趣那样。 纯情的花道长表示很不懂曲南一这个人呐。 花青染不敢耽误,当即点了胡颜的昏睡穴,将她抱起,放回到简易的床铺上。 曲南一从地上爬起身,刚要张开问话,便觉得鼻子一痒,用手一摸,竟摸了一手的血。 花青染回过身,看见曲南一鼻血直流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然后十分中肯地说了一句:“虚火旺盛,久凝不泻。” 曲南一掏出帕子,一边擦鼻血一边含糊地道:“我就是俗人,不像花道长这般清心寡欲。”大步走到床边,垂眸看向胡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这是怎么了?好像……”转头看向花青染,“在求欢?” 第五百零八章:有何不可? ,花青染的双颊漂染起两朵红云,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回道:“嗯,是在求欢。” 曲南一的呼吸一窒,忙追问道:“为何?” 花青染垂眸看向胡颜,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可能与她中得邪术有关。我进来为她诊脉,不想,她突然醒了。然后……不由分说便……便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曲南一皱眉道:“她不认得人了?” 花青染皱眉点头道:“看样子,是不认识了。”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若让她得手,会怎样?” 花青染微愣,反问:“你觉得会怎样?” 曲南一问:“正是因为我心中没数,才问你会怎样。” 花青染道:“此事,还是等司韶醒来后问问他吧。我曾中了疯魔蛊,一傻便是十年。由此可见,这东西十分厉害。胡颜本身能化蛊,但我瞧她现在的样子,不像中蛊那么简单。司韶虽从未说过,但我看得出,他善蛊。” 曲南一轻叹一声,道:“走吧,咱们离开这里。万一她又醒了,非要做那事,两个人都在,也实在不方便。” 花青染对曲南一侧目,心中咂舌,面上沉似水,幽幽道:“南一还想奉陪不成?” 曲南一挑眉道:“有何不可?” 花青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蹦跶了两下,拐带着整颗脑袋都疼了。 有一个心思诡谲、状态百出的胡颜,再加上一个严重无底线的厚脸皮曲南一,这人生还真是……精!彩! 曲南一和花青染出了牢房,站在院子里,一同眯眼仰望着日头,只觉得心中一片迷茫。未来,何去何从,好像再次偏离了方向。自从认识了胡颜,每个人的人生似乎都改变了方向。前一刻,确定了目标;下一刻,却被推到另一条路上。说不出好与坏,总归令人意想不到。 曲南一轻叹一声,看向花青染,道:“青染,有何打算?” 花青染直接伸出手,道:“先把‘三界’还给我,再作打算。” 曲南一抚摸着“三界”,一脸的不舍:“你武功那么高,哪里还用它来防身?” 花青染一把夺过“三界”,直截了当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南一喜欢佩剑,自己去买一个好了。” 曲南一扫眼“三界”,又看向花青染,似笑非笑道:“君子不夺人之美?” 花青染扭开头,有些不自然地喃喃道:“她说要先放我这儿的。” 曲南一郑重了神色,问:“青染,你可知道,那‘三界’是件祭品?” 花青染扭回头,看向曲南一,点了点头:“我知。”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道:“那你可知,封云起手中的那把钥匙,其实名为兽骨匙,也是一个祭品?” 花青染的眼中有光芒在闪动,看向曲南一道:“她执意要拿到手的人皮帕,难道也是祭品?” 曲南一点点头:“据我所知,那人皮帕应该才是祭祀的关键。你说,那块皮,到底是谁的?” 花青染皱眉,沉吟不语。 曲南一亦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李大壮再次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曲南一道:“大人,大丁香来了!” 曲南一知道大丁香是谁,却还是自娱自乐地问了句:“小丁香在哪儿?” 李大壮傻眼了。 曲南一呵呵一笑,走向县衙。 花青染忙追上曲南一,道:“把胡颜交给我带走吧。这里,怕是不安全。” 曲南一却是眸光一冷,道:“你当我是护着她呢?!她杀了人,犯了法,关在牢房里,谁也动不得!” 花青染沉声道:“你怎么出尔反尔?!” 曲南一尖锐道:“我从未答应你放过她,何来出尔反尔?我救她,是仁义;扣押她,是国法。”轻轻嘘了一口气,缓和了几分态度,“青染,她这个样子,你若将她带走,能十二个时辰不吃不睡看住她吗?” 花青染面露难色。 曲南一直接甩开衣袖,大步向县衙走去。 李大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感头大无比。 这时,王厨娘将饭菜做好了,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李大壮道:“有劳厨娘将饭菜送给胡姑娘。” 王厨娘点了点头,重重地叹息道:“好好儿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了山魈。哎……” 王厨娘拎着食盒走进了地牢。 李大壮去追曲南一。 花青染负手挡着臀部,不知要何去何从。若他非要带走胡颜,也无不可,但是正如曲南一所言,他一个人无法看顾胡颜。若一不小心让她跑出去,到处求欢,想想后果就不堪设想。若她一直不能恢复神智还好,若一旦恢复了神智,知道自己曾像只发情的母狗般到处求欢、生冷不忌,怕是难以面对自己。 花青染感觉到了何为惆怅与忧心。 那一直针对胡颜的人,到底意欲何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胡颜?反而处处设陷阱害她?难道说……那人在享受报复的过程? 花青染一语中的。 花青染还待深想,曾哭得死去活来的福管家,顶着两只水蜜桃似的眼睛,拎着红袖,来到花青染面前,作揖,沙哑道:“公子,请回吧。” 花青染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福管家抬头,看向花青染,道:“老爷送来了通房丫头,说要是公子不肯收下,就乖乖回家去娶妻生子。否则,老爷就亲自过来。” 花青染扫了红袖一眼,道:“留下吧。” 福管家瞬间老泪纵横,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佝偻着身子,应道:“诺”。他这眼泪,不是感动的,而是心酸呐!他是万万想不到,谪仙一般的少爷,竟然会喜欢丑物。地牢里光着一个浑身黑毛的怪物,少爷喜欢;旁边站着一位丑得像兔子精似的红袖,少爷也点头留下了。这人生,还有什么念想?!福管家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忧伤。 福管家伤感地哽咽道:“少爷,您要是不准备离开,就到房间里换一下衣袍吧。”取下挂在肩膀上的布包,递给了花青染,“阿福知道少爷爱干净,出门的时候特意将少爷的衣袍装在了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花青染接过包裹,看向福管家,柔声道:“福叔,费心了。” 福管家再次老泪纵横。这次,却是感动的。少爷叫他福叔了。 第五百零九章:激杀 ,县衙门口,正热闹着。 原来,被胡颜抹了脖子的男子名叫王石。王石有个婆娘叫大丁香,那可是一等一的悍妇,家里家外一手抓,一根烧火棍子使得是炉火纯青。别看王石是个混不吝, 在大丁香面前,就跟一只温顺的猫儿似的。大丁香听闻自己的男人被山魈杀死了,当即拎着烧火棍赶来县衙,跪在县衙大门口,一边用烧火棍捶打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咒骂着山魈,为屈死的王石喊冤。 曲南一的出现,给了大丁香更大的表演空间,当即轮起烧火棍子,将硕大的胸脯拍得咚咚响,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大人呐,民妇冤死了!若不能为当家的讨个公道,民妇今天就死在这里算了!民妇冤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将县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对着大丁香指指点点,纷纷露出怜悯的表情。虽说王石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街坊邻居,总归是有些感情的。而且,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倾向于弱势群体。王石被山魈所杀,那山魈作为怪兽,就必须以死抵命。 群情激奋下,曲南一负手而立,面沉似水,突然操起鼓槌,一扬手,用力敲在鼓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吓得大丁香立刻噤声,不敢再大声喊冤。众人也随之安静下来。 曲南一环顾四周,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官身为**县的父母官,自然不会徇私枉法,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垂头,看向大丁香,“然,那些因贪图钱财,蓄意谋害他人性命之徒,就算死了,本官也要追究其罪责!” 虽然大丁香不知道王石都干了什么,但一联想到他平日里的那些作为,当即就没了三分底气,一双眼睛提溜乱转,不敢与曲南一对视。 曲南一抬眼,对众人道:“你们都散了吧,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公诸于众。” 有那怕事之人已经转身离去;有爱看热闹的仍旧守在县衙门口,不肯离开;更有那贪财的,还惦记着胡颜腹中的宝藏钥匙。 曲南一见众人不散,也不想多做纠缠,转身便要往回走。 这时,白子戚的马车行驶到了县衙门口。 众人看见,纷纷避让。曲南一虽是县太爷,但不会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白子戚却不同。白子戚的狠辣那是远近闻名的。谁也不敢招惹这位地头蛇。 然而,诡异的是,白子戚却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而是隔着车板,对曲南一懂道:“曲大人,‘娇红倚绿阁’的案子,不知道您查得怎样了?” 曲南一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孙子在这个节骨眼往上凑,是安了何种居心? 曲南一稳住心绪,不答反问道:“是白茂才啊。怎么还躲在轿子里,羞于见人了?” 昏暗的车厢里,白子戚的眸子闪了闪,道:“若大人有诚意,不如打开后门,让子戚与你面谈。” 曲南一知道白子戚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道:“请。” 马车再次转动,向着县衙后院驶去,众人自动让开位置,生怕触碰到白子戚的霉头。 曲南一欲走,却突闻有人道:“大人,都说那胡护卫就是山魈幻化的。她如此愚弄朝廷命官,是不是按律当斩啊?” 曲南一抓回身,看向那人,道:“你怎知她是山魈幻化的?若本官说,你才是山魈幻化的,你当作何解释?” 那人瞬间哑口无言。 曲南一心中有了计较,于是扬声道:“本官知道,诸位心中存了疑惑,怕本官的护卫胡颜是山魈幻化的,来祸害**县里的百姓。请大家放心,本官已经查明,那女冠才是罪魁祸首。大家想想,自从那女冠出现,这**县才变得不安宁,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蹦跶。说无人指使,本官却是不信的。” 立刻有灰衣人道:“还请大人让胡颜出来,让众人见一见。都说胡颜是山魈、绿腰是胡颜,若真是如此,那山魈岂不是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作怪?适才,白坊主来追问‘娇红倚绿阁’里出的命案,想必与那山魈一定有关。如此危险的东西,一日不除,草民等人心中不安呐!还请曲大人做主!烧死山魈!” 群情再次激奋起来,口口声声喊着:“烧死山魈!烧死山魈!” 就在这时,胡颜突然由大门里窜出,撒腿就要往外跑。 王厨娘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喊道:“你回来!你回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向后退去。 曲南一大惊失色,看向胡颜。 胡颜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站在众人中间,神色有些茫然。看样子,还未曾清醒。 她的周围被众人围个水泄不通,令人产生窒息的惶恐。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惊奇与恐惧。就像……在看怪物。 王厨娘喘息粗气,抚着胸口,对曲南一道:“大……大人呐,奴去给胡姑娘悚然,结果……她突然蹿起来,吓了奴一跳。她……一脚一个踹晕了那些狱卒,就这么跑出来了……” 曲南一摆摆手,示意王厨娘不用多说,他眼下最担心的是,胡颜突然扑到谁的身上便强行求欢。曲南一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去拉扯胡颜。 不想,胡颜竟然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冲着他一呲牙,面露凶恶之色,不让曲南一靠近她。 曲南一的脸上挂了彩,三条伤口,齐刷刷地流淌下鲜血。 那灰衣男子竟再次开口惊叫道:“山魈伤人了!快打死她!” 回忆男子喊得响亮,但随他动手的人却没有。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胡颜的指甲不是摆设,瞧曲大人那张么一张厚脸皮,都被她挠成了血葫芦,便知道其锋利程度令人望而却步。 曲南一用帕子捂住血流不止的脸,对胡颜柔声道:“阿颜,我们回去好不好?”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就要往外冲。 灰衣人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胡颜的脑袋便砸了过去! 曲南一接不住那石头,只要一把抱过胡颜,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曲南一的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胡颜仿佛受到了刺激,挣开曲南一的怀抱,冲着那灰衣人便冲了过去! 灰衣人大声喊道:“山魈杀人了啦!若不想被杀,就一起动手杀了她!” 胡颜一脚将灰衣人踹进了人群里,成功让他闭上了嘴巴。 第五百一十章:闹事人 ,有些事,一但有了第一个动手的,其他人便会盲从。热血一上头,都以为自己做得是一件正确的事儿;热血一退,才知道后悔。 华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啦的,竟然冲入人群,扑向胡颜,扯着她衣服喊打喊杀:“我打死你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就是你害了我儿性命!你还我儿来!” 与此同时,孔落篱的老母亲孔吕氏亦冲了出来,抡起手杖,照着胡颜的头便打了下去,口中还喊着:“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你吃了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 胡颜有一瞬间的愣怔,便被人们围攻了。 曲南一想要冲到胡颜身边,却挤不过众人,急得红了眼睛,却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 这时,唐悠冲冲跑来,一把扯住曲南一,问:“怎么了?怎么了?!” 曲南一指了指被围攻的胡颜,虚弱道:“胡颜。”言罢,攥紧手中的鼓捶,大声喊道,“给我打!”打散这群王八蛋! 衙役们得令,抡起杀威棍去分开众人。 曲南一攥紧鼓捶,冲进了人群。他虽不会武功,但好歹是个七尺男儿,打起架来有骨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再者,他是县太爷,谁敢真和他动手? 唐悠见曲南一虽然勇猛,但动作实在太慢,于是干脆挽起袖子,牟足了劲儿,一头扎进人群堆里,如同一只奔跑的牦牛般,一路乱撞,终于在第一时间来到胡颜的身边。 胡颜的衣裳,她认得;胡颜的脸,她没见过。然而,她却知道,这一定是胡颜!为啥?因为曲南一说,这是胡颜。 唐悠的脑袋一热,一把扯过华姨娘,推到地上,喝道:“滚!”一把拽过孔吕氏,扬了扬拳头,威胁道,“再闹揍你!” 孔吕氏张大嘴巴,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竟向着那妖怪!你这是在造孽啊!造孽啊!” 华姨娘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抓胡颜的脸,口中还骂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绿腰!你就是那个婊-子!你杀了我的倩儿!” 胡颜陷入混沌中,对外界有些感知,却总觉得像是蒙了层红色的沙,看不真切。她感觉十分烦躁,胸腔里像是憋了一把火,烧得厉害。她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膛,放出那把火,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理智却告诉她,要冷静。 华姨娘扯着她的头发又抓又挠,胡颜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死物,而她却浑然不觉。 唐悠怒不可遏,扯过华姨娘,一个巴掌掴了过去!大喝道:“我说过!不是妹子杀了唐倩,她只是没救她而已!” 华姨娘微愣,随即尖叫道:“为什么不救?!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眼睁睁看着倩儿去死?!她就是恶魔!恶魔!”说着,又要来抓胡颜。 众人纷纷复议,窃窃私语。 有人说:“是啊是啊,唐家二小姐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能见死不救?与杀人有何分别?” 有人说:“山魈就是畜生。哪里懂得人的感情?” 还有人说:“见死不救,也不至于拉下如此深仇大恨吧?” 更有人道:“嘘……说不得,是那唐大小姐和山魈合伙杀人呢。” 曲南一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曲南一爆粗口,还是挺令人惊讶的。这只笑面虎,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如今这样,看来是真怒了。 曲南一用鼓槌指着众人,怒喝道:“有那拦路强盗要人性命,你们救是不救?有那染了病症之人即将病死,你们救是不救?有那持刀行凶之人欲杀人复仇,你们救是不救?一个个儿站在那里嘴巴一张,就会数落别人的不是,你们扪心自问,谁能做到本官说得那三点,你就给我站出来!本官就在这里,等你来掴嘴巴!若不能,就给本官闭嘴滚到一边去!” 曲南一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张脸虽然血糊糊的,但那双眸子却格外明亮。众人被他一瞪,皆向后退去。 唐悠嘘了一口气,看向胡颜,小心翼翼地问,“妹子,还认得我不?” 胡颜没有反应。 曲南一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胡颜面前,一脚踹开爬起来的华姨娘,一把抱住胡颜,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众人哗然。想不到,曲南一与那山魈竟然如此亲密。 换好衣袍的花青染听到县衙门口的动静,忙大步走了出来。 众人看见花青染,知道他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于是纷纷请他降魔,道:“花道长啊,您一定要为我们收拾了那山魈,不能让她祸害老百姓呐!” 花青染衣袂飘飘,好似要乘风而去,他看向胡颜,问道:“哪个是山魈?” 众人再次哗然。难道,花道长看不见山魈? 花青染转眼看向众人,淡淡道:“胡姑娘是被人陷害,下了蛊,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你们却喊打喊打,有伤天合。” “……”众人沉默了。 曲南一咬着后牙,暗道:早知道这牛鼻子老道一句话这么管用,自己何苦被打得满脸血、一头包?! 花青染道:“诸位,回去吧。休要再被人蛊惑,做下傻事。” 曲南一当即道:“把那个灰衣人给本官抓起来,扔到大牢里去!” 李大壮应道:“诺!”冲进人群,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那个灰衣人,只好回禀道,“大人,那个灰衣人跑了。” 曲南一的眸光闪了闪,终是点了点头,环着胡颜,走进县衙大院,然后通过小门,直奔后院。 停在县衙拐角处的白家马车,再次滚动前行,向着县衙后院驶去。 门口的一场闹剧,终于散场。 华姨娘不死心,用拳头去砸鼓,非要告胡颜。咚咚的鼓声,有些闷,就像一场大暴雨前的气温,令人心口发闷。 孔吕氏就坐在地上,对着县衙门口哭天抹泪,直说胡颜杀了她女儿,还放火烧了她的房子,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大丁香知道,王石一定是因为贪图山魈腹中的宝藏钥匙,对胡颜动了手,才被她整死的。如今,胡颜被证明不是山魈,只不过是中了什么蛊。王石就成了死有余辜。 曲南一环抱着胡颜,对李大壮小声道:“去查查那个灰衣人,然后让你大姐寻个机会,问问孔吕式和大丁香她们,为何来县衙门口闹腾,可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 李大壮点头,又屁颠颠地跑去办差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与你清算一场情 ,曲南一揽着胡颜走进后院,花青染、唐悠和王厨娘紧随其后。 后院的大门被敲响,王厨娘一溜烟地跑去询问道:“谁啊?” 白子戚回道:“子戚来访。” 王厨娘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点了点头。 王厨娘将门打开,白子戚手持黑色手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眼冒恨意的李一和李二。 王厨娘见来人脸色不对,像要找茬,于是看向曲南一,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叫衙役进来。 曲南一见花青染跟在身侧,便对王厨娘摇了摇头。 王厨娘将大门关上,然后回到了厨房,去忙活晚饭了。 院子里,只剩下曲南一、胡颜、花青染、唐悠、白子戚和李一、李二俩兄弟。 胡颜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用手指扯一扯自己手背上的黑毛,看样子有些不太习惯。 曲南一失血过多,只觉得头晕目眩,却不想放开胡颜。 唐悠关心道:“表哥,你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曲南一道:“无碍。” 唐悠皱眉道:“那脸都成血葫芦了,怎么就无碍了?” 白子戚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曲南一:“金疮药。” 曲南一接过小瓷瓶,打开,闻了闻,被呛得一阵咳嗽。 花青染从曲南一手中取过金疮药,轻轻地闻了闻,瞥了白子戚一眼后,这次将金疮药倒在了按着曲南一的脑袋,将金疮药一股脑地倒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胡颜被金创药的味道一刺激,竟然嗖地一声跃上树,蹲在上面,望着树下的人。 她的眼球是红色的,看起来有些骇人。这要是天黑的时候看见她,一准儿能被吓尿喽。 曲南一伸手就要去抓胡颜,却连她的裙摆都碰不到。曲南一仰着受伤的脸,展开双臂,对胡颜柔声道:“你下来,来,乖乖,下来,我们吃饭。” 所有人一阵恶寒。 唐悠看了看曲南一,又看了看胡颜,最后又看向曲南一,道:“表哥,妹子是不是脑子混了,听不懂你的话啊?” 曲南一十分坚持地举着手,道:“我笑得这么温柔,她就算脑子迷糊了,听不懂我的话,也能通过我笑意知道我的善意。” 唐悠的嘴角一阵抽出啊。她在兜里翻了翻,找出两颗蜜饯,拿在手中,对着胡颜晃了晃,道:“妹子,给你这个吃,老甜了!” 胡颜就像一只真正的猴子,蹲在树上,不为所动,仿佛听不懂别人的话。 唐悠将蜜饯扔入自己口中,做出香甜的样子,却仍旧没能诱得胡颜下树。 花青染想了想,淡淡道:“我有办法让他下来。” 众人一同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脸,然后拉了拉衣领,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摸了摸,然后冲着胡颜略显羞赧地一笑。 胡颜的眼睛亮了一下,却仍旧不为所动。 花青染有些尴尬,于是对曲南一道:“南一,你来吧。” 曲南一明白了花青染的用以,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苦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吸引不了她。”转头,看向白子戚。 白子戚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侧的;李一和李二却目露凶光。 曲南一干脆让胡颜在树上蹲着,问白子戚:“白茂才来此,所为何事?” 白子戚的眸光沉了沉,直接道:“我已经寻到紫苏儿,她可以作证,是胡颜放火烧了‘娇红倚绿阁’,杀了七人。” 曲南一目露不解之色,上前两步,站在白子戚面前,低声问:“胡颜已然成了这幅样子,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白子戚浅浅地勾起唇角,冷声道:“我说了,她放火烧了‘娇红倚绿阁’,杀了七人,请大人主持公道。” 曲南一微微皱眉,打量着白子戚。 白子戚任他打量,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花青染目露狐疑之色,却并未开口说话。 唐悠给胡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跑。 胡颜蹲在树上,神色不明,更像是在看热闹。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就像扣了层面具,谁也洞悉不了她的表情,更无法窥探她的想法。 曲南一打破了沉默,开口道:“说个章程吧。”他不信白子戚找来,只为这么一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 白子戚也不含糊,直接仰头看向胡颜,道:“她不仁,我不义;她负我,我绝情。既然要两清,今天便与她断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曲南一心头大喜,赞了声:“好!” 白子戚接着道:“一间‘娇红倚绿阁’,七条人命,加上她欠我的情,我只要她挨我十个巴掌。” 曲南一暗自心惊,面上却沉默不语。想不到,白子戚竟存了要打胡颜的心思。怎么想都觉得那么诡异呢? 花青染直接开口道:“十个巴掌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不如,换一些实际的东西。你知道,若她清醒,她能给你的好处不止十个巴掌。” 白子戚却嗤笑一声,道:“他已经弃我,我又何必舔着脸尾随在她的身后摇尾乞怜?” 这话,就好像嘴巴子抽在了曲南一和花青染的脸上。不太疼,却火辣辣的难受。 白子戚抬手,直指胡颜:“你若头脑清明,便下来,我们做个了断!” 李一忍不住道:“爷,只打她十个巴掌,是不是太少了?” 李二立刻复议道:“是啊,爷,都说了杀人偿命,三弟和四弟的仇,咱不能不报啊!” 白子戚用眼尾扫向李一,道:“待我与她解决了我们之间的纠葛之后,你们再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 李一和李二立刻眼冒凶光,摩拳擦掌。 白子戚抬头,看向胡颜,轻声道:“你下来。” 胡颜不动。 白子戚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袍,露出精致的上半身,冲着胡颜吼道:“你下来!” “啊!”唐悠尖叫一声,忙用胖手捂住脸,却露出手指缝,往外偷看着。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从树上一跃而下,伸手便去摸白子戚的胸部。 白子戚按住胡颜的手,让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按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然后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 白子戚出手又快又狠,别说花青染等人,就连胡颜都有些发蒙。 第五百一十二章:合贱 ,白子戚出手又快又狠,别说花青染等人,就连胡颜都有些发蒙。 待花青染一把攥住白子戚手腕时,白子戚已经接连掴了胡颜两个耳光了。 花青染攥着白子戚的手不放。 曲南一眸光狠厉,咬牙道:“白茂才,你他娘地找死!”挽起袖子,“你来,你打我!” 白子戚只是盯着胡颜不语,眼中的光就仿佛淬了毒般,射进她的眼中,扎进她的心里。 胡颜觉得有些恍惚和心痛,因为,她仿佛在白子戚的眼中看到了泪光。不,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了泪光。他的心,载着厚重的感情,在哭。 胡颜沙哑着嗓子,吐出了两个字体:“松手。” 没有指名道姓,但花青染却还知道,胡颜是在和他说话。花青染略一犹豫过后,终是松开了白子戚的手。 白子戚一眨不眨地望着胡颜那双猩红的双眼,一下下挥动着手臂,又接连掴了胡颜八个嘴巴子,每一下,都有着厚重的声响。不清脆,却如闷雷,令人窒息。 曲南一攥紧手指,扭开了头。 花青染负手而立,望天。 唐悠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劝阻白子戚,但此时此刻,在白子戚与胡颜的周围,好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令人无法靠近,更无法逾越。 八个嘴巴子结束,白子戚放开胡颜,他的胸膛上多出五个细小的伤口,流淌下蜿蜒的血迹,映着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姿,竟有种无法形容的靡丽。 白子戚也不处理那些伤口,浑然不觉般系上衣带,用脚尖挑起手杖,攥在手心,拄在地上,转过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鸟,随着白子戚一同飞出了县衙后院。 李一和李二互看一眼,同时狠狠地瞪向胡颜,留下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一同掉头去追白子戚了。 胡颜再次蹿上树,跨坐在树干上,趴在身子,抱着树干闭上眼睛。 曲南一的心在抽痛,却不知要如何对胡颜说。若胡颜此刻清醒,他也想掴她十个大嘴巴子,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好好儿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心对她好的那个人! 花青染飞身上树,坐在胡颜的对面,他本想安慰她两句,但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若胡颜是清醒的,他的安慰就显得无比可笑;若胡颜是混沌的,他的安慰也没有任何作用。花青染纠结半晌,最后竟挤出一句这样的话:“你……你过来,我抱抱你。” 胡颜张开眼睛,淡淡地扫了花青染一眼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有风拂过,胡颜脸上的毛便涌动起来,看起来就像黑色的麦田,令人觉得很柔软。 曲南一捂着头,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花青染便砸了过去。这牛鼻子老道,竟在他的树上调戏他的女人,实在是可恶啊! 曲南一这一下,没砸到花青染,却成功打在了胡颜的后屁股上。 胡颜坐起身,看向曲南一。 曲南一立刻指着花青染道:“打偏了!打偏了!” 胡颜突然跃上花青染所在的树。 花青染脸色一红,却还是张开了双臂。 不想,胡颜竟是一弯腰,拔出了他的“三界”,然后直接跳下树,落在曲南一的面前。 曲南一以为胡颜要砍自己,竟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 胡颜却只是提着“三界”,直奔曲南一的房间。 唐悠在惊吓过后,弯下腰,拍了拍曲南一的肩膀,戏谑道:“表哥,妹子不是要砍你。” 曲南一伸出头,尴尬地一笑,倒也十分坦然地承认道:“误会了。”然后抬头,看向花青染,嗤笑道,“你……你过来,我抱抱你。” 花青染折了一根树枝,扔向曲南一。 那树枝贴着曲南一的额头划过他的双腿中间,插在地上,入地三分。 花青染与曲南一互瞪,仿佛对方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 唐悠望着曲南一的房门,幽幽道:“你们说,妹子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花青染心中大惊,脚下一滑,直接跌向曲南一。 曲南一刚要站起身,却被花青染这个庞然大物砸重,二人当即抱成一团,同时跌回到地上,扑腾起一阵尘土飞扬。 曲南一呲牙咧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你真让我抱啊?!” 花青染冷哼一声,捂着原本就受伤的腹部,皱眉道:“脚滑而已。” 唐悠横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就抱着别松手,我可得去看看妹子了。” 花青染和曲南一对视一眼,忙松开彼此,从地上爬起来,与唐悠一起,直奔曲南一的房间。 看到胡颜的那个瞬间,真是吓得二人心肝乱颤啊! 胡颜跪坐到几前,手持“三界”放到脖子上,正要用力。 曲南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凝聚成了一条线,而那条线就是“三界”的锋刃上。无比轻薄,却又能轻易要人性命。他拼劲所有力气,大声喊道:“不要啊!”身子前扑,直接伸手去抓“三界”。 这一刻,曲南一的所有想法只剩下一个——不能让胡颜死! 花青染亦然。 结果,二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扑向胡颜,去抓她手中的“三界”。两个大男人向着一个目标扑去,自然会撞在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花青染和曲南一一同趴在了胡颜的脚下,二人的双手还呈现伸着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死不瞑目。 唐悠趴在门框上,望着胡颜,情真意切地道:“妹子,你不能死啊。你想一想,山上那些野猪可比你难看多了,谁也没想着一头撞死不是?你要好好儿活着,没准儿剃毛之后,还是一个美人咧。” 曲南一和花青染在唐悠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词——剃毛。 二人同时打了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身,异口同声地胡颜道:“你要剃毛?” 胡颜反问:“不然呢?” 曲南一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剃毛就好。来来,我剃毛的手艺那是祖传一绝,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胡颜问:“你知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曲南一满满地自信道:“猎户!杀猪!削皮!祖上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想着要发奋读书,争个好前程。从我爹开始,我们曲家便成了钟鸣鼎食之家。” 胡颜横了曲南一一眼,淡淡道:“然后各个儿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专会做个艳词勾搭女子。” 曲南一哑然。 唐悠笑得前仰后合,一不小心,门框被她掰掉了。唐悠尴尬了。 胡颜不理众人,摆好铜镜,又开始刮脸毛。 花青染问:“阿颜,你恢复神智了?” 一句话,差点儿让胡颜毁容。她握着“三界”的手一抖,剑锋擦着肌肤的边划过,割下好几根黑毛。 胡颜稳住情绪,一边刮着脸上的毛,一边道:“你们小心些,我随时可能会……发疯。我中得应该是‘淫-兽-降’,这种东西我只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破解之法。” 听胡颜此言,曲南一和花青染便知,她在想要求欢的时候,并不是毫无清明,最起码,她应该还是残存了一丝理智的。然,这却是让人最为尴尬的。若什么都不知道,那种事儿做了也就做了,权当一口气喝了二斤春-药。要命的是,她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明知道这么做不可以,却偏偏必须这么做。这不是生生要将人逼疯吗?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曲南一突然开口道:“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封云起呢?怎么,不和他双宿双飞了?” 胡颜横了曲南一一眼,淡淡道:“我已经被人迫害到了这份田地,哪里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曲南一的唇角悄然弯起一个弧度。花青染看向窗外,笑了。 胡颜接着道:“感情对我而言已成负累,莫不如挥剑斩情丝,给敌人致命一剑,也给自己一个痛快。” 曲南一上扬的唇角悄然放下,花青染的笑脸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胡颜挂掉左脸上的毛,露出了她原有的肌肤。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肌肤上面的淤痕竟然好像两个字。 胡颜透过镜子看淤痕,用手指在几上书写着,突然手指一顿,眸中划过疑惑之色。 待她再去看自己的脸,那上面又开始生长出黑色的绒毛。 胡颜放下“三界”,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幸好没长出野猪毛。”她站起身,却发现曲南一竟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胡颜问:“有事?”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有一事想要问你。” 胡颜道:“你说。” 曲南一的眸子明明灭灭,半晌后,终是问出:“你报仇后,何去何从?” 胡颜笑道:“逍遥快活……”话未说完,身子一软,向地面倒去。 曲南一一把抱住胡颜,对花青染道:“你动手之前,好歹让她把话说完啊!” 花青染收回手,道:“话无好话,懒得再听。” 曲南一点了点头,道:“也是这么个道理。能从她口中听到好话,才有鬼。” 唐悠瞪大眼睛,咂舌道:“你们……你们……你们竟对妹子动手?!” 曲南一和花青染同时转头看向唐悠,笑了。 唐悠立刻捂住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要回家吃饭去。”言罢,撒腿就往外跑。 曲南一抱着胡颜,轻叹一声,幽幽道:“你啊,不知何时会突然发疯,还是去牢房里蹲着吧。” 花青染复议道:“她如今这个样子,不适合复仇。就算要复仇,也要先去了这身黑毛,然后找到仇敌,下狠手。” 曲南一点头,复议:“正是这个道理。” 第五百一十三章:神识珠 ,封云起陷入昏迷,发起了高烧不退。 他原本就失血过多、伤得厉害,如今又被胡颜一顿刺激,心神乱做一团,陷入梦魇中醒不过来。 照顾他的人都是大老爷们儿,虽说不至于粗心大意,但也都不懂得要如何照顾人。请了大夫,开了药,强行灌下去后,却一直不见好转。 封云喜捏着一条小手帕钻进屋里,一会儿给封云起擦擦汗,一会儿又拧条湿帕子帮他擦擦手心,降降温。 无涯虽知道一些封云起和封云喜之间的矛盾,但却不好擅自做主赶走封云喜。毕竟,在名义上,她还是封家的小姐。 关于胡颜的事,他已经派人打听清楚,只因没有封云起的指示,他也不好擅自做主。封云起因何昏迷不醒,他心中还是有些数的。封云起看似桀骜不驯、风流不羁,实则从未经历过感情。他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却又一头栽了进去。 无涯虽然也不太懂感情,但却比封云起多窥探了那么几分门道。他隐隐察觉到,胡颜对封云起的感情并不纯粹,只是想不通,她想在封云起的身上得到什么。 封云起高烧不退让封云喜忧心不已,非要出去帮封云起去庙里拜一拜。无涯不同意,只能冷着脸拒绝。封云喜便撺掇着照顾她的婆子,与她同行。 婆子的家就在**县,许久不曾回去,心中也实在是惦记。 二人从后门溜出后,便分道扬镳,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然后一同回封家。 封云喜独自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感觉处处是风景。这个摊位上捏着泥人惟妙惟肖,那只被逗弄的小猴子实在令人捧腹大笑。她东看看、西看看,打听着寺庙的方向,一路寻去。 黑暗的石室里,发出鸟儿震动翅膀的声音。 一只白玉手伸出,那鸟儿便煽动翅膀落在其上。不想,那只玉手竟然突然一把攥紧,活活儿将鸟儿捏死在手掌心! 一个十分怪异的声音开口道:“真是厌恶这些替身呐。” 那声音十分沙哑,却又极具魅惑,就仿佛一只得道千年的老妖怪,明明丑陋不堪,却又能诱惑行人。 玉手将死鸟扔掉,又缩回到黑暗中。 不多时,白草由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一步步地出了石室。 石室再次关合,黑不见底。 白草在手中托着一只“引路蛊”,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香火一般的寺庙,抬脚走了进去。 *的佛像下,蒲团上,跪着封云喜。她双手合一,闭目许愿:“求神佛保佑,让封哥哥退了高烧、清醒过来,信女封云喜诚心叩拜,感激不尽。” 白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一,道:“封云喜有此诚心,不如求我。” 封云喜一惊,转头看向白草,问:“你是谁?!怎认识我?怎敢在佛祖面前口出狂言?!” 白草放下手,看向封云喜,神秘地一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封云喜,还知道你心悦封云起,现如今封云起高烧不退,你忧心忡忡。我这里有个方子,可以帮他度过此劫。” 封云喜眸光一喜,随即却警觉道:“你到底是谁?!” 白草张开嘴,吹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她在烟雾中,低声道:“我是……你的神。” 封云喜用手扇了扇鼻前的粉色烟雾,却渐渐停止了动作,整个人仿佛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白草站起身,道:“跟我来。” 封云喜亦站起身,尾随在白草的身后,出了庙堂,来到寺庙外一处僻静的地方。 白草坐在石头上,对封云喜结了个手结,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修魔成神枯骨埋,灵渡仙山青常在!” 眼神呆滞的封云喜,突然清醒过来,跪地磕头道:“尊主!弟子云喜,请尊主指点迷津。” 白草道:“世人不懂我,便不知我忧;地狱即开,谁才能修魔成神,与本尊同在?” 封云喜激动道:“弟子愿追随尊主!” 白草点了点头,道:“今日召见你,本不是时候,但事有轻重缓急,便将你的神识还给你,让你为本尊效力。” 封云喜感动道:“尊主神机妙算,知弟子被那胡颜戏耍后,必要露出马脚,所以封了弟子的神识,让弟子自以为是六岁孩童。封云起顾念旧情,待云喜依如往日。弟子……谢尊主大恩。”跪地,叩首,眼泪噼啪掉落。 白草淡淡道:“起来吧。还有事让你去做。” 封云喜摸了泪,道:“但凡尊主所命,弟子就算肝脑涂地也定然完成。” 白草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掌一翻,露出一个小巧的竹筒和一颗椭圆形的珠子,道:“封云起不相信本尊有大能,你且将竹筒里的药物给他服下,让他退烧。然后将‘神识珠’放在他的眉心,本座会施法,收起他部分神识。届时,你还是他的封云喜,而他却不会记得,你曾做过什么。” 封云喜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只手指粗细的小竹筒,以及“神识珠”,攥在手心,眸光里闪过坚韧和兴奋之色,道:“诺!”若自己恢复了神识,唯恐瞒不过封云起。若他的神识被尊主收取大半,他便不会记得她的坏,只会记得她的好。如此这般,二人还可以重修于好,真是大善! 白草挥挥手,示意封云喜可以退下了。 封云喜又给白草磕了个头,这才攥紧小竹筒离开。 白草微微皱眉,喃喃道:“哪里出错了?为何胡颜不喜欢封云起?”垂眸而笑,表情诡谲道,“不行啊,胡颜,这样不可以。你若不爱上封云起,我们的戏还如何唱下去?” 夕阳西落,白草就像一尊雕像,静静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风吹过她的发丝,吹起她的衣袖,却吹不动她坚如磐石的心。因为那里便是地狱烈火,焚烧着作恶多端的恶鬼,唯有那个最终爬上岸的鬼,才能被称之为修罗,才能成为嗜杀之神! 黑暗将白草那单薄的身影吞没,她终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爬上了岸。黑夜,她果真还是最喜欢黑夜啊。因为,百鬼夜行! 第五百一十四章:千帆,我们重新来过 ,夜里,人困马乏,无涯让几个受伤颇轻的人留守院中,自己则是坐在封云起的门口,为他守夜。 封云喜端着新熬制的药,来到封云起的房门前,冲着无涯怯生生地一笑,与往常无异。 无涯站起身,对封云喜施了一礼,然后推开房门,道了声:“有劳了。” 封云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像一个六岁的懵懂孩童,缩了缩脖子,也不言语。 她端着药碗来到封云起的床前,在胡凳上放下托盘,然后拿起药碗,吹了吃,试了试,感觉不烫人了,这才往封云起的嘴里喂。 无涯看了半晌后,见无异样,便不在细看,而是倚靠着墙面,坐在了木头墩子上。他伤得不轻,每动一下都痛得厉害。 无风吊着手臂,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对无涯道:“头儿,瞧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明显不中用了。这里我守着,你去躺会儿吧。” 无涯不搭理无风。 无风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环抱住无涯的脖子,向下压了压,道:“逞什么强?!让你去睡你就去睡!” 无涯将手放在无风的腰间。 无风的背脊瞬间僵硬如石。 无涯攀着无风的身子站起身,收回手,冷冷地道:“你守着吧。” 无风看着无涯远去的身影,懊恼地踢了一下木头墩,却踢疼了自己的脚,痛得呲牙咧嘴。 无涯突然回头扫了无风一眼。 无风立刻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冲着无涯挑了挑眉毛,一副神气活现样儿。 无涯转回头,继续前行,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无风坐在木头墩上,无聊地拍着蚊子。 屋里,封云喜掏出了小竹节,扭开,倒出一些粉色的粉末。倒入药碗里,搅拌了几下,这才喂给封云起吃。 因封云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喂药就变得十分困难,好好儿的一碗药,只喂进去一小半。封云喜担心药效不够,却又毫无办法。 她心中慌乱,怕被人抓到自己对封云起动手脚,忙收拾干净那些药渣,又将“神识珠”放到了封云起的眉心处,便拄着下巴等结果。 时间滴答而过,封云喜的眼皮合上了,整个人竟睡着了。 过了大约三四个呼吸间,封云喜的额头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文字,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傀字。 那个傀字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封云喜” 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封云起,眼波烁烁,伸出左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脸,眼神诡谲,三分缱绻夹杂着六分恨意和一分迷茫。 她说:“千帆,这一世,你要睁大眼睛开清楚,谁才是那个为你痴等百年的人。”眸光一利,突然伸出右手,狠狠捏住自己的左手,咬牙道,“贱人!千帆也是你能碰的?!”扔下自己的左手,站起身,解开封云起的上衣,然后掏出小竹节,用手指在竹节上弹了三下,一只圆滚滚的虫子,便滚落了出来。 “封云喜”伸出手,接住那只指甲大小的胖虫子,碾碎在掌心。 鲜红色的血,汇聚在了手心。 “封云喜”用手指沾了血,在封云起的身上勾画起来,口中还幽幽道:“千帆,这是我的血,不脏,细闻之下,还有股春-药的芬芳呢。”眸光沉了沉,低声吟唱道,“红莲烈火焚九朵,血涂往生地狱开。血肉之身祭杀神,请君一段神识来。收!” 随着“封云喜”的吟唱,放在封云起额头上的那颗椭圆形的小石头,竟隐隐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与此同时,封云起的眉头皱起,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就仿佛陷入到梦魇中,在努力挣扎着醒来,却做不到。 “封云喜”趴在封云起的耳边,轻声道:“千帆,不要挣扎了,我是为你好呢。我们说好,要报复胡颜的,我如此努力,你却不作为,竟争不过那几个小畜生。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封云起仍旧在极力挣扎,额头上的“神识珠”明明灭灭,显然进行得并不顺利。 “封云喜”眯了眯眼睛,突然扯过被子,抱住药碗,在床榻上磕碎,然后抓过碗的碎片,在封云起的胸部勾画起来。 艳红色的血渗出肌肤,封云起的挣扎逐渐微弱下去。 “封云喜”画好后,一拍封云起的腹部,低喝了一声:“收!” 封云起额头上的“神识珠”瞬间变得莹亮起来,竟好似装着一个小巧的宇宙。 “封云喜”大口喘息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在封云起的胸口随意划下几条伤口,喃喃道:“千帆,你也知道,胡颜最是狡诈不过,为了骗过她,只能让你受苦了。我划花你胸腔的血符,让她辩无所辨!”眯眼一笑,“我如此聪慧绝伦、惊才绝艳,你可欢喜?” 扯过一条帕子,为封云起擦干净胸口的血,然后又将碎片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将被子重新盖回到封云起的身上,将染血帕子用蜡烛点燃,顺手扔到窗外,然后捧起碎裂的碗,望了一眼已经变得平淡无奇的“神识珠,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约五个呼吸间,封云喜的手一松,碎裂的碗掉落到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封云喜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睛,站起身,看向地面。 无风立刻冲进屋里,问:“怎么了?” 封云喜忙解释道:“一不小心,将碗打碎了。”说着,用身子挡住无风,偷偷抓起放在封云起额头上的“神识珠,藏进了袖口里。 无风用鼻息嗅了嗅,问,“你烧什么了?” 封云喜慌乱道:“没……没烧什么啊。许……许是一不小心点燃了什么。” 无风面露狐疑之色,探头看向封云起,见他虽没清醒,但神色并无异样,心中稍安。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封云起的额头。这一摸之下,立刻面露喜色,高兴道:“烧退了!” 封云喜攥紧拳头,激动道:“真的?!”伸手也摸了摸封云起的额头,感觉他体温正常,终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禁不住暗道:尊主果然大能啊!就不知道待云起哥哥起来后,会不会只记得云喜的好,忘记云喜的坏。 封云喜心怀忐忑,望着封云起的侧脸,暗自发誓,如果能够从来,她一定不再贪心,想要抓住那些黄白之物,她只要封云起一个人的宠爱和眷恋。 无风想让封云喜去休息,她却执意要等封云起醒来。她现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是他的云喜。 无风也不好生拉硬拽地让封云喜去睡觉,只好与她席地而坐,守着蜡烛,望着封云起,等他醒来。 蜡烛滴成泪,无风与封云起单手支头,眼睛缓缓闭上。 时间在呼吸间飘过。 封云起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第五百一十五章:牢中表白 ,一片黑暗中,司韶缓缓张开眼睛。 黑暗,还是黑暗,却又有些不同。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神色有些恍惚,不确定那上面是否曾沾染过胡颜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那些恶心的脓包竟然不见了! 司韶的唇角瞬间勾起。 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知道,那场瓢泼大雨下、带着一丝丝温度的吻,不是他在午夜梦回时杜撰出的话本。 司韶唇角的笑颜在一点点扩大,哪里还有一点儿冷傲的样子,俨然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傻小子,笑得那叫一个璀璨耀眼。 笑够后,他用手摸了摸身下的褥子,然后捂着腹部坐起身,在屋子里摸索着走了一圈后,皱眉道:“怎回到了县衙?” 窗口人影一闪。 司韶立刻拉开房门,走出院子,警觉道:“谁?!” 月下,花青染转过身,冲着司韶淡淡一笑,道:“是我。” 司韶心中疑惑,面上却恢复成了冷傲的模样,问:“何事?” 花青染小声道:“你开口就问何事?为何不问问,胡颜何在?” 司韶觉察到事情不对,却记得胡颜的话,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淡定地问:“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在何处。” 花青染的唇角勾笑,道:“对。你说得没错。你昏倒后,胡颜身中‘淫兽降’,变成一个浑身覆盖黑毛的怪物,偶尔清醒,偶尔糊涂。清醒时,尚好;糊涂时……咳……寻人求欢。” 司韶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眸子,因听了花青染的话突然收缩了起来,就仿佛收到了巨大惊吓。两个呼吸过后,司韶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花青染道:“她被曲南一关在了地牢里。” 司韶突然怒道:“他敢?!” 花青染忙捂住司韶的嘴巴,压低声音道:“他有何不敢?他已经搬了被褥,去小牢房里住了。” 司韶咬牙道:“凭地不要脸!” 花青染点头道:“此话在理。” 司韶问:“你待如何?” 花青染眯了眯眼睛,笑得云淡风轻:“地牢里环境恶劣,鼠虫肆意爬行,不适合姐姐养伤。不如,接她到花云渡。” 司韶微微皱眉:“你怎又唤她姐姐?” 花青染微愣,随即道:“有何不可?” 司韶道:“你每次唤她姐姐,准一肚子坏水要倒。你啊……算了,不说了,你只说怎么办吧?!” 花青染道:“我知,你想让胡颜住在司家,只不过,她现在仇家未明,你又重伤在身,就算想护着她,也不易。我可在花云渡摆下迷阵,让误入者有来无回。”他说这话的时候,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强忍着不去抚慰。 司韶嗤笑道:“心怀天下、悲天悯人的花道长,曾几何时,也想着让人有来无回了。” 花青染打量了司韶一眼,淡淡道:“你只说,应还是不应?” 司韶反问:“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花青染直接了当道:“没有。” 司韶道:“走吧。” 花青染道:“你负责吸引曲南一的注意力,我去将阿颜带出,争取不要大动干戈。” 司韶点了点头,道:“好。” 花青染刚要动作,却听司韶又道:“有一件事,需要让你知道。我与胡颜已经私定终身。她应了我,让我陪她一世一双人。” 花青染垂眸半晌,却是突兀地嗤笑一声,道:“她的话若能信,鬼都能成人。”言罢,隐入了黑暗中。 司韶攥紧拳头,真是恨不得马上扯过胡颜,问她话中有几分真。可是转念一想,她压根就没承诺任何话!花青染还真说对了,就算她承诺了,又能怎样?他小时候,她还曾逗弄他说,把他养大了,好做自己的小夫君呢!结果呢?还不是自己跟着她的后屁股跑。这种没羞没臊的女人,当真是惯不得! 然,此事他认真了。 若胡颜悔了,他就一口口咬下她的肉,吞进肚子里!就算撑死自己,也决计不放过她! 司韶打定主意后,对花青染道:“得手后,我去花云渡寻你。” 花青染轻轻地嗯了一声。 司韶站在院子里,有些犯难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吸引曲南一的注意力。 小牢房里,曲南一将自己的被褥铺到了胡颜的旁边,然后枕着手臂,望着棚顶,问:“睡没?” 胡颜背对着曲南一,侧躺着,睁开了眼睛,却并未回答曲南一的话。 曲南一道:“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不管你是醒着、睡着、清明着、还是混沌着,都让我把话说完吧。” 油灯昏昏,如同蚕豆,却将曲南一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就像将他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温柔缱绻,一半冷漠阴暗。 曲南一道:“在我心中,祭司都是骗子,而你……呵……更是骗子中的骗子。你骗我,给我一个站在你心里的机会,却在转身后,轻易将我踢开。我知你顾忌什么,也知你想要什么。我不是封云起,没有那样的容颜,让你惦记。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要封云起吗?执念是个可怕的东西,给人活下去的信念。但在我看来,任何一个执念,其实都是寂寞产下的怪胎,他们固执、执拗,以为一辈子高高在上,不许任何人践踏。实则,每一个执念,都在等待一个可以打破它的东西出现。规矩,若无人打破,谁知道底线在哪里?执念,若不敲碎,你咱知你捂在怀里的到底是毒瘤还是希望?!” 暗处,胡颜的眸光闪动。 曲南一轻叹一口气,柔声道:“阿颜,我今年二十四,明年二十五,我愿用荏苒岁月帮你破开那个执念,你可愿回头看看我。我在变老,今早儿,鬓角也生出了一根华发。” 胡颜那双红色的眼睛有些湿润,就像两块红色是水晶,折射出淋淋波光。她缓缓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淌。 寂静无声中,曲南一翻了个身,抱住胡颜的腰肢,将自己贴在她的后背上:“午夜梦回,总想着,能和你这样相拥入睡。阿颜,我心悦你,已近卑微,你可知道?”闭上眼睛,嗅着胡颜发丝的幽香,喃喃道,“别将我的心踩得太狠,不要让我恨你。就算我在你眼中卑微如尘土,不是伟岸丈夫,也请你……珍惜。珍惜我这颗从不轻易喜悦的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欲重重 ,胡颜的眼角湿润了,一滴泪缓缓流淌而出,隐入黑色的绒毛中消失不见。 她伸出布满黑毛的手,抓住曲南一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用他那不强壮,却修长有力的胳膊,将自己紧紧环绕。 曲南一闭上眼睛,与胡颜紧紧相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再信胡颜一次,就一次。 若她还骗他,他便……杀了她! 用淬了毒的甜言蜜语、用卑微至极的笑、用那一丝丝的怜悯、用那残存的一点儿情谊,就算跪爬向她,也要……杀了她! 曲南一心里发狠、发颤、发……情…… 他总觉得,胡颜就像天上的浮云,不停变化着样子,吸引着他的目光和渴望。若不将她扯下来,揉在怀里,心中就会惶惶不安。 他的手,带动着胡颜的手,在胡颜的身体上缓慢地抚摸着。那是一种有力的碾压,微痛,却格外真实、炙热。 胡颜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她按住曲南一的手,沙哑道:“别动。” 曲南一翻身而起,按住胡颜的肩膀,看着她的脸,用同样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诱惑道:“别动那里,可动哪里?” 胡颜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曲南一的脸,幽幽道:“曲青天还真是荤素不忌,对我如今这幅尊荣,都能有兴趣。” 曲南一用身体蹭着胡颜,暗示道:“何止是有兴趣,难道阿颜没感受到,何谓兴致高昂?” 胡颜望着曲南一的眼睛,道:“知道我为何不肯要你?” 曲南一的身体微僵,问:“为何?” 胡颜觉得,她与曲南一之间,已经无需隐瞒什么,于是直接道:“你重欲,而我……给不了。” 曲南一点了点头,而后直视胡颜的眼睛,幽幽道:“难道,你就不好奇男女之事?” 胡颜道:“好奇,也向往,却……不敢。我若失了处-子-身,后果不堪设想。” 曲南一目露纠结之色,随即却是眼睛一亮,道:“若我们杀了仇敌,你放下大祭司的身份,我们便能双宿双飞、恩爱缠绵,对不对?” 胡颜脸上的黑毛在颤抖。 曲南一伸手揉了揉那些黑毛,道:“你这是嘴角在抽搐吗?” 胡颜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扭开头,躲开曲南一的磨爪,道:“你怎么总想着恩爱缠绵之事?” 曲南一呵呵一笑,靠近胡颜,用手指继续挠着她脸上的黑毛,诱惑道:“旁人不过是擦肩陌路,我却是要将你揉进身体里,做到你中有我、我有中你,方能心安、方得快活。此中滋味最是**蚀骨。唯有与你共赴巫山、享鱼水之欢,才能称之为夫妻一体。” 胡颜下意识地舔了下唇瓣,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曲南一在胡颜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并用自己的唇瓣摩擦着胡颜的嘴唇,温柔道:“阿颜,世人皆爱你盛世容颜,唯我爱你此事的丑样子。黑色的绒毛,软软萦绕在指间,让人的心里柔成了水。” 胡颜刚要张嘴说话,曲南一却用力吮了一口她的嘴巴,道:“我知你一开口,准没好话。你也权当可怜可怜我,别在用话扎我的心。笑面虎脸上在笑,心里未必不会哭。男子做到我这份上,也够憋屈的,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不喜。阿颜呀,若你真要杀了我,就让我死在你身上好了,也算全了我这颗心。” 胡颜被曲南一几句话说得又想气又想笑。你说,就这么一个人,明明是七尺男儿,却偏生能说出那些绕指柔的话,仿佛她若负了他,便成了狼心狗肺之人。 胡颜算是见识到,何为厚颜无耻了。 曲南一的出现,简直就是为了一再突破她对厚脸皮的定义和接受的底线。 实则,能有这么一个人,不在乎容颜地喜欢她,还是令她心生感动和欢喜的。最重要的是,曲南一就像用阳光拧成的丝线,在将她温暖的同时,一圈圈缠绕其中。待她突然惊醒想要挣扎跃出,却动弹不得。与其说她挣扎不开,莫不如说她贪恋温柔。 胡颜闭上眼睛,微扬着脖子,喃喃道:“南一,我活到现在才明白,为何那些承诺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最后都变成支离破碎的谎言。”缓缓张开眼睛,看向曲南一,“男色惑人呐。” 曲南一明白胡颜说得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你被群狼环绕,有此感悟也着实没有办法。不过……”抬手,隔着裙子,摸了摸胡颜的双腿之间。 胡颜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忙加紧双腿,狠狠地瞪了曲南一一眼。她真怕自己再次犯浑,扑倒曲南一,便强行上了他。她敢拍着胸脯保证,曲南一这厮绝对会积极配合的! 曲南一感觉到了胡颜的躁动,莞尔一笑,接着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左拥右抱的折腾。”靠近胡颜,在她耳边低语道,“况且,在此道上,本官自认颇为神勇,无需其他兄弟帮衬,亦能伺候好我的好侍卫。嗯?” 胡颜的呼吸乱了,身体的变化最是明显不过。她一把推开曲南一,反身骑到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沙哑道:“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曲南一放松身体,无赖道:“你这样,是想我走呢,还是要留下我陪你翻云覆雨?”说着,还抬了抬腰,隔着衣袍,顶了胡颜一下。 我草! 胡颜的双腿一软,直接趴在曲南一的身上。她强迫自己从曲南一的身下爬下来,躺在自己的被褥上,羞恼地咬牙道:“滚!” 曲南一不但不滚,反而靠了上来,诱惑道:“让我帮你。” 胡颜一把打开曲南一伸过来的手,横了他一眼,道:“帮你爹个忙!我说了,我不能!” 曲南一探头,在胡颜的唇上亲了一口,笑道:“谁说非要结为一体,才能帮到你?” 胡颜的眼睛一亮,想到了……手指。 手指可真是个可爱的东西。 胡颜的呼吸乱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裙下燃 ,胡颜变得急不可耐,脑中残存的理智开始崩盘。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无比羞愧。至于羞愧什么,旁人很难想象。以她的性格,倒是宁愿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也不愿这样挺着处-子-身,偷偷摸摸地享受欢愉!婊-子立牌坊的事儿,她素来不屑。结果,她比婊-子更甚,直接装起了黄花大姑娘。哎呦喂,扎心了! 胡颜真想用被子捂住脸,活活儿闷死自己。 好吧,实际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因为,曲南一退下了她的亵裤,钻进了她的裙摆,且还嘟囔了一句:“好多毛……” 好多毛?!好多毛?!!! 胡颜瞬间暴怒了!不,她是恼羞成怒了! 她现在全身覆黑毛,能不是好多毛吗?!你说,你非得说出来做什么?! 胡颜气得一脚将曲南一踹了出去,抓起枕头就去砸他。 曲南一接住枕头,陪着笑,安抚道:“休要动气、休要动气,我也有毛,真的有,不信给你看看……”说着,竟要去扯自己的亵-裤。 胡颜蹭地坐起身,指着曲南一骂道:“姓曲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趁机占了我身子,奶奶我弄死你!” 曲南一微愣,随即却舔着脸,笑眯眯地问:“怎么弄?” 胡颜哑口无言。 曲南一不再脱自己的亵-裤,反而伸手去摸她的腿,道:“你若陷入混沌,强行要了我,我又能找谁说理去?” 胡颜狠狠地瞪了曲南一一眼,道:“你不会夹紧双腿?!” 曲南一一哽,道:“你要得又不是菊花,我加紧双腿有用吗?” 胡颜捡起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木棍,咬牙道:“还是趁着我心中清明,以绝后患吧。”说着,将木棍一把折断。 曲南一吓了一跳,立刻用手捂住双腿间,道:“你放心,我管得住自己。” 胡颜幽幽道:“我怕,我管不住自己啊。” 曲南一打个激灵,却是当机立断,直接推倒胡颜,道:“先帮你卸了火再说!”掀开胡颜的裙子,再次钻了进去。 裙内,曲南一再次开口道:“第一次做这事儿,做的不好,阿颜多担待。” 胡颜真想一脚踹死曲南一!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哪里叽叽歪歪,难道非要让她翻身跃起,直接上了他,才能闭嘴吗?! 胡颜不搭理曲南一,再次扯过被子,蒙在脸上,就当自己死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狱卒的呼喝声:“大人,不好了,走水了!” 有大量的烟由木门的缝隙里涌入。 狱卒们直接破门而入,口中大声喊道:“大人!快走!” 与此同时,胡颜突然一阵抽搐,身体在紧绷过后,瘫软在褥子上,放开了曲南一。 曲南一从胡颜的裙摆下钻出来,面对狱卒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他难得地脸上一红,轻咳一声,道:“组织人救火。” 狱卒们得令,转身向外跑去,脑中皆冒出一个齐刷刷的念头:曲大人钻进那怪物的裙子里,在做什么? 不是狱卒们见识浅薄,实在是想不到啊! 曲南一转身,跪在地上,为胡颜提上亵裤,整理好裙摆,这才扯开棉被,将她拉了起来,道:“走火了,我们出去避一避。” 胡颜点了点头,随同曲南一站起身。 曲南一问:“能走吗?” 胡颜又点了点头。 曲南一拉着胡颜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胡颜的眼睛,道:“答应我,别跑。” 曲南一的嘴唇上亮晶晶的,那上面沾染了胡颜的气息。他的一双眼里跳动着两簇火苗,点燃了胡颜的心。 胡颜的眸子闪了闪,伸出手,从曲南一的唇瓣上取下一根黑毛,攥进手心里,沙哑道:“我若清醒,定不会跑。” 曲南一直接接下腰带,将二人的手缠在一起,系住:“若跑,就带上我。”攥紧胡颜的手指,“走,我们出去。无论外面是熟人还是敌人,我们一起面对。” 胡颜想要回握住曲南一的手,然右手却用不上力气。心中的忐忑如影随形,仿佛离开这间小牢房,外面会有一场翻天覆地在等着她。实则,这是一场局。混合了敌人要得效果和她要得结局。每个人都自以为的下着棋,到底鹿死谁手,还要有一番较量才可知。只是……如此做法,终究对不起曲南一等人。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这些情,不小;人,不小;心,也不小。面对曲南一的深情厚爱,她有些不忍做戏。 曲南一正色道:“阿颜,我们相处不长,却好似相交百年。你知我为人,我知你性子。日后……也许风波不断。然,你务必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彼此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你都不许动我的记忆。否则……我会恨你一辈。而我,最不想的,就是恨你一辈子。纠结到最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我死。” 胡颜心下一痛,想要用力攥紧曲南一的手,却因自己的右手臂不好使,手指也没什么力道,只能虚握着。这种感觉,就像控制不了的未来,令人惶恐。 曲南一浅浅地勾唇一笑,用手弹了一下胡颜的脑蹦,直接换了个话题,道:“我怀疑白草就是幕后黑手,却并无证据。若有机会,直接杀了她。” 胡颜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上面已经长满了黑毛。但是,她却清楚的记得,白子戚曾用手指尖,在她的脸上,滑下两个字——白草。 白草,那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奴婢,竟是幕后黑手? 按理说,胡颜是不信的。 但是,白子戚的提示与曲南一的猜测,她却是信的。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独行者,却不知,还有几名男子在默默地为她筹备、为她谋划、为她费尽心机。 胡颜觉得,自己亏欠的情,就像一场冬雪,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将她包裹其中,滚成一个球,然后那几个男人,就可以你一脚我一脚地踢着玩了。她似乎已经遇见了那样的一天。 第五百一十八章:哎呀我去,急色了不是?! ,曲南一不想她误会自己与花如颜之间的事情,便在她耳边将花如颜、竹沥和白草的事,简单讲诉一遍。 胡颜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曲南一竟然从自己拿回来的那锭金子上开始挖洞,直到将人都埋进了坑里。好……好手段啊!竟连她,都被转懵圈了。若非心里确定曲南一对自己的感情,又了解他的身世,只怕换个女人,都要误以为曲南一起了花心。 比起那些动辄喊打喊杀的人,曲南一这样的蔫坏,才是最可怕的。别人拼命前会先亮剑,而曲南一捅人刀子后还能一脸关心地问你痛不痛。 胡颜觉的……满心欢喜啊! 人有千面,曲南一展现给她的,却是最真实的一面。甚好。 胡颜晕乎乎的,感觉头变得越发昏沉,忙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却效果不大。 看来,她又要暂时失去理智了。 胡颜低头看向她与曲南一捆绑在一起的手,道:“我若发疯,可能会伤到你。” 曲南一却是呵呵一笑,眼神在胡颜身上层层荡漾,意有所指地道:“大不了让你得逞,占个大便宜去。” 胡颜的唇角一勾,道:“也罢,就这样吧。”说实话,她格外喜欢曲南一跳戏她。每次不正常的心跳,都让她欣喜。 曲南一的心中盈满欢喜,他知道,胡颜这是默许了。胡颜如此看中自己的处-女-身,却宁愿破了处-女-身,也不愿伤害他。 曲南一竟感动得鼻子一酸,攥紧胡颜的手,道:“阿颜,我必不负你。” 胡颜道:“我怕自己负你。” 曲南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阿颜,你真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哪怕哄骗我一下,让我开开心,好不好?” 胡颜的眸光染着笑意,口中却说道:“不好。” 曲南一垂眸看向胡颜,眼中波光粼粼、缱绻了爱意。伸手,弹了她一个脑蹦。 胡颜扭过头,哼了一声,嘟囔道:“谁给你小子的胆?” 曲南一突然抱过胡颜,用力吻上她的唇瓣。没有哪一刻,曲南一的心里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各种特别的喜悦。若非胡颜变成这幅模样,他还不知道,胡颜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软软的、糯糯的、小声抱怨着,简直柔化了他的心。 胡颜脸上的黑毛在曲南一的脸上蹭过,就像瘙在了他的心上,那么痒。 面对曲南一突发的热情,胡颜的脑中一热,竟瞬间失去了理智,只想着要将这个人压在身下,好生享乐一番。 胡颜的热情令曲南一措不及防,在心生狂喜的同时,也知道地点不对,忙扯开胡颜,气喘吁吁道:“先……先离开这里。”烟越来越大,曲南一不敢耽搁,拉着胡颜直接出了地牢,站在院子中,发现不但大牢周围被点燃了一撮撮的火,且就连他的房间,也被人点燃了。 狱卒和衙役们忙着救火,一桶桶的水泼了上去,冒出吱吱浊气。 胡颜眯眼打量着曲南一,眼神在他的胯-间流连不去,偶尔还吞咽一口口水,露出一副急色的模样。亏得她脸上有黑毛覆盖,不然还真不敢直视她此刻的样子。 曲南一没注意到胡颜的变化,用脚踢开堆放在地牢大门一侧的木材,道:“看样子,是有人想逼咱俩出地牢……”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被胡颜抱住,压向墙面。 曲南一大惊失色,知道胡颜这是犯浑了。就算他有心从了她,却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成就好事。 曲南一挣扎道:“阿颜!阿颜你看看我,醒一醒!” 胡颜哪里管得了那些,直接用左手去抓他的亵裤。 嗤啦一声,曲南一的亵裤从中间分开,落在地上,成了两半。 他那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便落在了胡颜眼中。幸好有衣袍挡住了重点位置,不然曲南一还真就无脸见人了。 胡颜眼中的血红色涌动,看起来越发的诡异起来。她吸着口水,就要去掀曲南一的衣袍。 曲南一用另一只手护着衣袍,不让胡颜得逞,口中求饶道:“阿颜阿颜,你稍等、稍等,我们进牢房里去,好不好?” 此事的胡颜早已化身为“淫-兽”,哪肯稍等?一把划开系住二人手腕的腰带,就要去扯曲南一的衣袍。 花青染突然出现,由身后,拍了拍胡颜的肩膀。 胡颜瞬间转头,看向花青染,目露好事被打扰的凶悍之色。 花青染唬了一跳,忙缩回了手。 胡颜继续去忙乎曲南一。 曲南一捂着袍子不撒手,一副即将被色女蹂躏,却又宁死不从的小男人形象。 花青染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了。他不知道,若胡颜这么朴自己,结果会是怎样的。 曲南一见花青染竟看上了热闹,当即吼道:“花老道,你忒不厚道!放火烧我县衙,还看这样的热闹!嗷……” 胡颜一口咬在曲南一的嘴巴上。 曲南一嘴巴上痛,心中却甜如蜜。若没有这些碍眼的人,他是真的可以配合胡颜的所有要求,哪怕她现在看起来,不像个人。曲南一觉的,这毛茸茸的手感,摸起来也应该不错。 花青染心中一惊,磕巴道:“你……你让我怎样?”他……他对男女之事,不懂啊。 这时,司韶从暗处走出。他通过花青染和曲南一的对话,大概明白了发生何事。他一边走向胡颜,一边拉开衣衫,露出一截奶白色的胸膛,问道:“胡颜,你想要什么?” 胡颜没有反应,继续对曲南一上下其手。那猴急的样子,看得人想笑。 司韶突然大喝一声,道:“胡颜!你要什么?!” 胡颜微愣,回头过,看向司韶。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染了三分雾色。 司韶解开了衣襟,张开了手臂,做出柔顺的样子,道:“你来,我给你。” 胡颜看看司韶,又回头看看曲南一,突然撒腿向司韶冲去。 曲南一伸手要抓胡颜,却只抓了个空。 胡颜一把扛起司韶,跃上墙头,向外跑去。那动作,那身型,就跟惯犯采花大盗似的,别提多利索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仇敌来,白菜了跑了。 ,曲南一一攥拳头,气得破口大骂:“司韶!你个混蛋!”他刚才装什么贞洁烈男?!结果,好好儿的白菜,就这么把猪抗走了!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曲南一气得肝疼,对一脸茫然的花青染吼道:“还不去追!你真想阿颜强压了司韶不成?!” 花青染目光呆萌,半晌才回过神,喃喃道:“太……生猛了。”言罢,纵身跃起,要去追胡颜。结果,不知道又磕碰到了哪里儿,啪唧一声将自己拍在了地上。 曲南一一拍脑门,感觉头痛异常。 花青染从地上爬起来,十月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跃上墙头,去追胡颜。 曲南一甩开膀子,也追了出去。 真是,太糟心了! 胡颜扛着司韶跃出县衙墙头,刚落地,便被围攻了。 李一和李二带着十来个人,想要夜袭县衙,杀了胡颜。不想,刚到县衙外面,就看见胡颜从墙上一跃而下,肩膀上还扛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司韶。 李一等人虽被吓了一跳,但见机不可失,便一声呼和,围上了胡颜。 面对突然多出来的一群蒙面人,胡颜表现得十分兴奋。因为,她闻到了男子特有的诱人体味。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只要闻到男人的味道就会觉得亢奋。 她用力喘息着,闻了两口后,觉得那些味道不如司韶的味道好闻,于是抗着司韶就要突破重围。 司韶知道遇敌,于是一个翻身从胡颜的肩膀上跃下,甩开长鞭,与众人动起手来。花青染随后而至,将偷袭向胡颜的李一打倒在地。曲南一冲上来,对着李二的后腰便是一脚。 有外敌来袭,这三人倒是学会了一致对外。 虽说一时间乱成一团,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李一和李二等人,皆被打得哭爹喊娘,躺在地上直哼哼。 曲南一突然一惊,问:“阿颜呢?” 司韶忙竖起耳朵去听,却听不见胡颜的脚步声。司韶的一颗心,瞬间提溜了起来,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花青染转目四望,只看见黑压压的天和一轮皎洁月光,哪里还有胡颜的踪影?! 花青染和曲南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与紧张。 花青染和司韶同时分了两个方向去寻,曲南一指挥衙役和狱卒将除了李一和李二之外的其他人,悉数关进一间最小的牢房,就让他们人挤人,统统站着受罚。 至于李一和李二,则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等候曲南一的发落。 曲南一在李一和李二面前转了两圈后,发觉衣袍下凉飕飕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亵裤被胡颜撕扯碎了。 他心头火大,照着李一和李二各踹了一脚,然后命人回屋去给自己取裤子。 曲南一刚套好裤子,花青染和司韶便回来了。看二人的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 曲南一怒不可遏,一拳头打在司韶的脸上:“你知她有异,不阻止便罢了,还诱她出手!” 司韶擦了擦唇上的血,一鞭子抽在了花青染的身上:“若非你心怀不轨,想要带走胡颜,也不会出这么一马子事儿!” 花青染垂眸看向李一等人。那仿若寒星般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恶意。 李一忙缩着脖子向后退去。 花青染一脚踩在李一的后背上,只听咔嚓一声响,李一的肋骨断了,惨叫声刺入耳膜。 花青染淡淡道:“你们有错,不该来添乱。” 曲南一怒道:“敢来县衙闹腾,当真是不知死活!说,为何夜探县衙,围攻胡颜!”言罢,一脚踩在了李二的手指上。 李二察觉到此事难了,想着要杀出升天,于是准备偷偷摸出怀中藏着的匕首,不想竟被曲南一踩住手指,当即痛得哀嚎了起来:“啊!” 曲南一眯了眯眼,道:“你们兄弟二人,是来寻阿颜复仇的吧?” 李一和李二见自己的主意被识破,干脆将心一横,豁出去了。 李一道:“曲大人,别看这**县,你是父母官,但也要给地头蛇一些颜面。你若拿下我们兄弟二人,白爷那边,你可要想好如何交代。” 曲南一问:“是白茂才让你们来的?” 李一哽了一下。 李二却快语道:“白爷说了,我们兄弟的仇,让我们兄弟自己报!” 曲南一眯着眼,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一狠狠地瞪了李二一眼。 李二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非但说错了话,还透漏给曲南一一个特别有用的信息——自己的仇,自己报。 白子戚这哪里是让他们来报仇,简直就是让二人来送死。 曲南一后退两步,站到司韶身旁,道:“这二人,是胡颜的仇家。” 司韶二话不说,扬起长鞭,卷起李一,直接抛起,扔到天上,任他自由降落,摔得血肉模糊、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李二吓坏了,忙求饶道:“爷爷,爷爷,您饶了我吧,扰了我……我就一孙子,不值得您摔鞭子,爷……” 司韶哪里会听?他心中窝了一股火。若非这些人出来捣乱,胡颜也不会跑得不见踪影。谁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压着某人…… 一想就怒不可遏! 司韶甩起银鞭,卷起李二,将他抛向天空,然后摔着长鞭将他狠狠一抽,卷住,再次抛起;再抽,再卷,再抛…… 李二的惊叫声如同鬼哭狼嚎,一声比一声高,却又渐渐虚弱下去。 司韶收鞭,李二掉落到地上,与李一死做一堆。 司韶迈开步伐,走向黑暗。 花青染垂眸看了眼李一和李二,幽幽一叹,道:“死状凄惨。”转身,也走了。 曲南一分别扫了眼向两个方向走去的司韶和花青染,咬牙道:“管杀不管埋吗?!”轻叹一声,眺望天边的一丝光亮,喃喃道,“阿颜,你应了我,若清醒,便回到我身边吧。”突然吼道,“死也要给我死回来!”真是满心的窝火啊!成事不足的花青染,败事有余的司韶,若没有他们出来搅局,能这样吗?!我草! 第-五百二十章:淫-兽-来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胡颜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 实则,胡颜自己都不知道,她竟连跑带颠地来了封家。 若司韶等人知道,胡颜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来到封家,一定会被气吐血。怎么,他们的一颗心就不是心,就能随便践踏?那封云起只要顶着一张酷脸,就能吸引她流连忘返?!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吸引胡颜的不是封云起,而是……封云起的马,就不知道作何感想了。咳…… 胡颜曾在那匹马上留下一滴血,且结了一个印记。因此,无论这匹马到哪里,胡颜都会找到它。许是某种心灵感应,在胡颜陷入混沌的时候,这种感应就变成了她的主要感觉。 胡颜跑至封家门口,却见一个人牵着奔雷,蹑手蹑脚地走出封家,轻轻关上大门,飞身跃上马背,直接扬长而去。 胡颜眨了眨迷茫的眼睛,突然流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撒腿便追了上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男子身上的气味,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 胡颜跑起来悄然无声,就像一阵风。 男子策马肆意狂奔,衣袖鼓鼓,披风咧咧,一头浓密的长发不曾梳理,迎风而上,无比洒脱。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后,男子勒停马,站在丛林中,冲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仰天一笑,大喝一声:“痛快!”翻身下马,走到树后,背对着树,解开腰带,掏出某巨物,哗啦啦地开始放水。 胡颜嗅了嗅鼻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地爬上一棵树,扯着一根树藤,嗷呜一声叫,荡向男子。 男子刚尿完,正要收起巨物,不想一个妖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面,且伸出那只毛茸茸的手抓向自己的巨物!错,不是抓向,而是抓住! 男子当机立断,扯着胡颜的衣襟,直接将她从树藤上扯了下来,捏住她的右手腕,迫使她松开手,夺回了自己的巨物,塞进裤子内,冲着胡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道:“好你个鬼东西,竟然肖想爷的鸟?!”言罢,扑向胡颜,扬起拳头,一顿暴揍。 别看胡颜陷入混沌,但那不肯吃亏的性格是改不了的。 男子打她,她就打回去! 男子踢她,她就抱住他的腿,摸他的蛋! 胡颜对男子的巨物那是心心念念不忘,就差流鼻血淌哈喇子了去膜拜了。 男子被她摸了两回后,竟哈哈笑道:“你个欠日的货,来,爷今个儿好好操练你!”言罢,挽起袖子,扯过胡颜的衣领,便将她摔在了地上。 胡颜用膝盖一顶,顶在了男子的腰上。翻身而起,骑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一把抓向胡颜的胸口,将她扯了下来,再次扔到了地上。抖了抖手指,纳闷道:“还是个母的?” 胡颜一脚踢向男子的胯间。 男子不防,被踢了个正着,一张脸扭成了包子样,捂着胯下,呲牙咧嘴道:“日啊!疼死老子了!” 胡颜伸手,去帮男子揉。 男子突然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地,倒吸着气,问:“你是什么东西?怎如何好色?爷这宝贝,岂是你能肖想的?” 胡颜扭了扭,没扭动身子,只能望向男子的胯下,眼神变得哀怨起来。 男子只觉得胯下一紧,忙合上腿,站起身,嘟囔道:“真是出鬼了,怎么感觉什么地方都不对?”伸手摸了摸腹部,痛得呲了呲牙。 胡颜从地上爬起来,偷偷靠近男子,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臀部。 男子微僵,转头看向胡颜,突然伸出手,照着胡颜的脑门便是用力一拍,笑骂道:“哪儿来的淫兽?!当爷的便宜这么好占呢?” 胡颜被拍得头晕目眩,脑子反倒恢复了几分清明。她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面前这个如同烈日骄阳般的男子,竟是封云起?!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吗? 她陷入混沌时,实在是太过可怕。她明明看得见、听得到、却不会思考,只一味地想要男人。如今清醒过来,刚才的所作所为又历历在目,实在令人羞愧难当。胡颜后悔了,后悔让曲南一和花青染知道,她在混沌时还留有一分感知能力。 封云起见胡颜不再作怪,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好像荡起了别样神采,与刚才的混沌痴迷完全不同,心中觉得惊奇,起了猎艳的心思,于是飞身上马,道:“走吧,爷收了你。” 胡颜抬头,撇了封云起一眼,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变化得如此之大。 封云起趴在马背上,冲着胡颜吹了声口哨,挤眉弄眼地戏谑道:“跟着爷,有肉吃。”他见胡颜不为所动,竟直起腰,拍了拍自己的胯下,大咧咧地道,“爷的军队里,有很多大鸟,你想不想要?想要,就跟来!”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起来。 胡颜在心里一顿骂:孙子,你真当奶奶是淫兽了不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封云起那一拍胯间的样子,还真是……挺让她心动的。够嘚瑟、够嚣张、够直接,却又充满阳光,险些晃花了她的眼。 胡颜心思一转,决定还是跟着封云起回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幅性子,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被大鸟吸引了。她可是正经人。若不正经起来,还真不是人。一想到她刚才急色的模样,胡颜的一张脸就羞红一片。幸好,有黑毛覆盖,看不见脸色,不然还真是难以自容啊。 在胡颜的犹豫中,封云起又策马回来了。他接下自己的披风,扔给胡颜,道:“来,淫-兽,把爷的披风裹好,爷策马慢行,你跟着跑,别跑丢了。爷还是挺喜欢你的。” “……”胡颜真是连哭的心都有了!曾经,她追着封云起的后屁股跑,都不见他说一声喜欢。如今,她浑身是毛站在这里,被他口口声声称为淫兽,竟还附赠了一句喜欢。有这么坑奶奶的吗?!操咧! 第五百二十一七章:云起十七岁 ,胡颜知道自己这幅尊荣见不得人,于是裹上了披风。 封云起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道:“能听得懂人话,大善!” 胡颜突然飞身而起,一脚将封云起踹下马背,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奔雷的后背上。 封云起忙喊道:“快下来,奔雷不让外人骑,小心它踢死你!” 胡颜送给封云起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来。 封云起目露震惊之色,围着胡颜转了一圈后,飞身上马,道:“爷这奔雷与你臭味相投,倒也是缘分。” 将胡颜的头往自己怀里一塞,“别露脸,爷带你回去。”大喝一声驾,奔雷如同利箭一般飞出。 封云起策马直入封家大院,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无涯无风等人正急着乱转,不想封云起竟然自己回来了! 封云起抱着胡颜翻身下马,对无涯道:“延峰,你随爷走走,爷有话问你。” 无涯微微一愣,感觉有些怪异。延峰是他的名字没错,但自从封云起假死脱身,这个名字便不再用了。为何,又被叫起? 封云喜醒来后不见封云起,一颗心都焦灼不安,如今见他回来,一颗芳心终于着了地,禁不住眼含热泪,大喊一声:“封哥哥……”就扑封云起,想要霸占他的怀抱。 不想,封云起将胡颜往肩上一抗,然后伸出手,推开封云起的额头,笑露一口白牙,道:“这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的丫头是谁啊?” 封云喜一惊,忙挣扎着站起身,问:“哥哥不认识云喜了?” 封云起目露震惊之色:“你是云喜?!” 封云喜知道封云起的记忆被取走一部分,却不知道他目前停留在哪个时间段,只能尽量展现出自己女子的温婉与美好,娇羞道:“哥哥,是云喜呀。” 封云起拍了拍额头,喃喃道:“怎么感觉乱乱的?” 封云喜怕他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多做解释,只能甜笑着道:“哥哥发了一场高烧,昏睡了好几天呢。这会儿,是不是饿了啊?云喜给哥哥准备了早点哦。” “骨碌碌……”胡颜腹中一阵饥肠辘辘声。 封云起一巴掌拍在胡颜的臀部上,笑道:“马上喂饱你!” “……”操咧!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有别样味道呢?是她多想了,还是封云起刻意的?一定是封云起刻意的! 封云喜看向仅露出两只脚的胡颜,心生疑虑,于是问道:“哥哥,你抱着的是什么啊?” 封云起一摆手,道:“小丫头,一边玩去,这个东西啊,还真不能给你看,怕你吓得尿裤子。哈哈……哈哈哈……” 封云起笑得欢实,胡颜磨牙磨得吱嘎作响。 封云喜心中存了疑惑,看那双露在披风外的小脚,明明就是一双女子的脚,怎不叫她心中晃晃?她决心一探究竟,于是跺脚撒娇道:“给云喜看看嘛!云喜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哪里会轻易……”脸一红,含羞带怯地瞥了封云起一眼,“轻易那样呢……” 封云起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促狭之意,点了点头,道:“如此,你来看吧。” 封云喜捏着帕子,走向封云起。 封云起抱起胡颜,转了个方向,将其面对面立在封云喜的面前。 封云喜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开大嘴,冲天尖叫:“啊!鬼呀!” 封云起用手指掏了掏耳孔,道:“挺刺耳啊。” 胡颜这一亮相,别说封云喜了,就连无涯等人也被吓了一跳。 无涯听说胡颜变成了怪物的模样,却压根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胡颜联系到一起。他总认为,外面的传言有些不实,多有夸大之说。 一时间,竟无人知道,眼前这个红眼黑毛穿着衣裳的怪物,就是胡颜! 封云喜还在撕心裂肺的嚎叫。 封云起捏过胡颜的脸,探头看了看,道:“也没那么恐怖,怎还叫个没完没了?”言罢,对无涯道,“延峰,端碗肉,随爷走走。” 无涯得令,抱拳道:“诺!”快速走进厨房,端出一碗肉,来到封云起面前,双手奉上。 封云起一把抓过大碗,将其往胡颜的手里一塞,笑露一口白牙,道:“跟爷走,有肉吃,爷没骗你吧?” 胡颜端着碗,闻着肉香,第一次觉得,封云起这个混蛋,还不错。 封云起见胡颜不吃,问:“干嘛不吃?等饭呢?”说着,伸手抓了一块肉,扔进了自己嘴里。 胡颜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手,真心有些抓不下去。于是,她将碗往封云起的手里一塞进,然后飞身上树,折下了一根树枝,跃下树,将树枝一折两半,拿着左手,探向封云起捧着的碗,不太熟练地夹起一块肉,送进口中,咀嚼着。 封云起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道:“这淫兽,竟要学人?!” “呃……”一口肉卡在胡颜的喉咙上,不上不下,险些憋死他。 封云起一巴掌拍在胡颜的后背上,将那块肉震出了喉咙。 胡颜横了封云起一眼,继续夹肉吃。 封云起摸着下巴道:“这淫兽,右臂应该是受伤了,为了吃肉,当真是身残智坚呐。” “呃……”胡颜一口肉又卡在了喉咙上,不上不下。 封云起似笑非笑地打量胡颜一眼,道:“爷家的肉也有限,不能这么浪费。” 胡颜左手成拳,背到身后,用力垂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咳出卡在喉咙里的肉块,盯着封云起的眼睛,咀嚼着咽下。 封云起道:“你这双眼睛,不往下看,还让爷有些不习惯了。” 胡颜发现,封云起在和她耍流氓。 呦呵,耍流氓这种事儿,胡颜向来自认为是鼻祖的。于是,她将筷子探向封云起的胯下,做出要夹东西的样子。 封云起将碗一捞,迎向胡颜的筷子,啧啧道:“淫兽,你还真是敢吃啊!” 胡颜从碗里夹出一块肉,送入口中,用眼尾盯着封云起的胯下,大口咀嚼着口中肉。那副模样,简直非笔墨可形容的猥琐。幸好,胡颜脸上覆着厚厚的黑毛,不然就她这副样子,绝对值得载入史册。 封云起夹着腿,转开身,感慨道:“爷给自己招惹来个什么鬼东西呀。”言罢,向后院走去。 无涯紧随其后。 胡颜攥着筷子,如影随形。 封云起问:“延峰,和爷讲讲,出了什么事?” 无涯看向胡颜,道:“主子,是不是进书房说话更为妥当?” 封云起回头看向胡颜,道:“你只管说吧。”伸手,在胡颜的脸上一扯,抓下几根毛,凑到嘴边一吹,笑道,“这么个鬼东西,是爷在路上捡的,看着喜欢,就留下身边养着。若养不熟……”突然靠近胡颜,冲着她吹了口气,“就杀了。” 胡颜知道,封云起在试探自己到底聪慧到何种程度,而这种时候她若藏拙反倒显得刻意,于是她干脆冲着封云起一呲牙,表现出恶意。 封云起缩回头,又伸手拍了拍胡颜的头,道:“别呲牙了,牙上沾肉丝了。” 胡颜骂了声爹,十分不爽地发现,眼前的封云起格外难缠。她心中的好奇心被越烧越旺,若不知道真相,她唯恐吃不下这碗肉啊。想着,又伸出筷子,从封云起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封云起张开嘴巴,示意胡颜喂自己。 胡颜很像问问,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我会喂肉给你吃?! 封云起似笑非笑地道:“淫兽,爷这里可不养闲兽。”张开嘴,一副我是主子我是大爷你必须听话认命的嘴脸。 胡颜真想将筷子捅进封云起的喉咙里!但是,她不能,她必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呐。 因此,胡颜不但乖巧地喂肉给封云起吃,还用树枝筷子夹了一下他的舌头,玩起了暧昧。 封云起抖了一下。 无涯忙问道:“主子,可是冷?” 封云起扫了胡颜一眼,道:“是挺冷。” 无涯道:“属下去取一件披风吧。” 封云起摆了摆手,道:“说正事儿。” 无涯:“诺。” 封云起等了半晌,却不见无涯继续回话,于是转头看向无涯。 无涯一脸苦逼的样子,纠结道:“不知主子想问什么?” 封云起思忖道:“先说说,现在是何年何月,我又为何在这里,可是发生了何等大事?” 胡颜目露震惊之色!想不到,封云起竟然丢掉了部分记忆! 无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封云起烧糊涂了,有些记忆混淆,于是简单地将年月介绍一下,又将封云起的其他疑问皆回答了一遍,让胡颜有幸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她与封云起之间的那些过往。 无涯道:“主子虽是追小姐而来,但却迷恋上了胡姑娘。胡姑娘身边豺狼环绕,主子……主子不敌、落了下风,重伤之下,又被胡姑娘用言语刺激到,竟陷入昏迷、高烧不退。” “什么?!”封云起震天吼,“爷不敌,落了下风?!”不但被重伤,还被那所谓的胡姑娘用言语刺激得昏迷不醒?!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