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梦》 序 呜呼!自达虏入关,明社丘墟,中原农冠之族沦为左衽,神州陆沉,山河腥膻,此岂独英雄、豪杰、志士、仁人所为扼腕椎心破脑陨首也哉!将华夏含生之伦,亦莫不泣血呼天同心抱痛者也,是以幽燕陷矣!宗社亡矣! 南州群彦犹不避艰危,拥立福王,正位南都,冀图恢复,而当大变警闻,黔黎洒泣,绅士悲哀;介冑之士,饮泣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以上六句史阁部语)!故扬州屠、南都陷,妇人孺子引颈就义,不少屈抑:前仆后起,戈挥落日,唐桂诸臣,犹将转战闽、粤、滇、蜀、黔、桂间,岭海血殷,天地悲愤;功虽无成,而大汉民族殉国热腔固可无愧于天壤间矣。 清鼎已定,明灰已烬。郑成功尚苦战海上,遂荷兰占台湾,扬师闽、粤濒海,刻刻以复明为念,此其义烈,益有足多者,吾特惜夫刘进忠以献贼,部将降虏(见《通鉴辑览》),得授潮州总兵,既知满虏横虐,起与清抗而不能以死自誓,终再乞降,不足与于忠义之林也。 夫潮岭海一隅,治乱安危,虽无关清虏盛衰,然当清初,郑氏在台,舶海出没,潮与闽之漳、泉,均为南方濒海重镇,故清以其续顺公沈瑞驻湖,使进忠苟诚发于义愤不惜死,虽有从贼降虏之愆,亦于足罪矣!而乃见义不真,居心反复。 初贰于耿精忠,请假宁粤将军印,郑经人闽,始纳款郑氏,经授以伯爵,及清粤抚刘秉权督师击之,又将乞降,至谒郑经于闽,复怒其不礼,弗谢归清,康亲王至,遂俯首伏罪矣。 由是观之,直知利不知义,以干戈民命为儿戏之人耳,尚足道哉! 惟进忠以清康熙十三年甲寅四月起于潮,至康熙十六年丁巳六月降,以一州抗清虏,首末数年,其间战事多有可道者。 潮之父老至今类能言之,而《潮志》所载,略焉不详。 余总角时,见有私家抄本,当清未灭,虽犯忌讳,然“郑成功”一书,流布中国,独此书未有订正刊行者。 今民国成立,前代掌故均须详考,以为治乱鉴戒;虽一州之微,亦不得废也。且杂纪,齐皆杜撰,丛出不穷,矧此书足当稗官野史,为修订“清史”之助者,而忍听其湮没何耶? 岂以进忠非出义举,故鄙贱其人遂不以传其事为重欤?然善者足劝而恶者足惩,未可泯也。 今□□□主人乃有出其藏本修正印行之举,余故乐而叙之,亦使世之君子知进忠而非妄人,则虽满清未灭而其书已可风传于宇宙间,不至若是迟也。呜呼!可以鉴矣。 第一回 逢秋霖韩江陡涨 遭春旱潮众大饥 话说刘伯温先生预撰有诗一首,立有碑记。其诗云:欲向乾坤定太平,须寻太古溯原因。 自从盘古开天地,上有贤君下万民。 历代江山千百主,屡朝兴败众兵新。 由治入乱乱入治,自兴而败败而兴。亘古亘今成败局,历朝历代盛衰荣。三皇五帝夏商周,列国归统及汉刘。有德从来征失德,无收专向治中收。西汉江山归两晋,二唐社稷二宋收。 及换诸王南北主,复延五代至元倾。国运归于宋太祖,一统雍熙值大明。兴仁兴让文明见,至治太平称终愁。元恶还居用元相,致使江山到底倾。二十二主相传尽,元元还胡十八秋。经位低唐不及宋,二百八十缺三年。大明一旦归夷主,一统山河属大清。十八年终甲申死,相传幼主至康宁。 子舆氏有云:“天地之生民者久,一治一乱,然治莫过于陶唐之世,乱莫过于明末之年。”话说明末清初,天降恶煞,降生人世,宇宙扰乱,黎庶遭殃,时有明朝崇祯君壬午科武举人刘名权字进忠,系世居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氏。父亲名和字文若,母亲朱氏,胞弟刘清字进义,系文学。进忠娶妻王氏,产下二子,长子名贤字定玉,次子名明字定金。时因广东潮州府,有参摄水师总兵官刘国柱,前授新泰侯,缘郝尚久在潮州叛反,敕广东省平南王尚可喜奉旨起军征剿。平定潮州之后,刘进忠随平南王进京复旨。 康熙主升殿坐武英殿,众文武朝贺毕侍立两班。殿头官喝曰:“有事进前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平南王即将征讨叛臣郝尚久之事奏明。康熙主闻奏龙颜大悦,即行旨台潮州总兵刘国柱进京拟罪。当时康亲王令平南王当圣驾面前保举:“刘进忠平寇有功,蒙我主加恩赏赐。”康熙主准奏,敕封刘进忠为潮总兵官,钦命镇守潮州一派地方。 刘进忠谢恩毕出,明日拜谢康亲王、平南王两藩,遂择日奉旨赴任。 戊申年正月出京,及四月孟夏到潮。全城文武众官出城,迎接进忠帅府上任。 斯时我潮米价,每斛约一钱之间,人民安乐百姓和畅,官民共享升平之世。谁知乐极悲生,至中秋八月偶逢秋霖,天降大雨,韩江洪水暴涨,过于浮桥三尺,田苗四处浸害,晚冬无收,米价渐渐高贵。及次年己酉岁孟仲季三春大旱,小麦无收,早田亢旱,布插不落,米贵如珠,外郡并无米粟客商到潮,其米价贵至每斛七钱银之间,全城并各乡村穷户之家,饿死者不计其数。潮城众官没法可施,惟刘镇见人民之惨闷坐愁,思想起一计,明日早晨命人请城中文武官员,齐至帅府商议。 斯时惠潮嘉兵备道汪德平、两广分司彭锦文、潮州知府吴祥科、同知二府林飞鹏、通判三府严三春、海阳县知县顾仕存,海阳左堂陈觊荣、潮州府经历厅童士起、捕厅典史刘书锦、潮镇中军游击李成功、城守都司张继善,各营守备仝千总、把总等先至帅府。众文官见刘镇有请,亦室礼宾馆中,辕门千总陈虞龙见众文武官员到来,进入内堂禀知。 刘镇听报,顶冠出大堂相见,入至内堂,序礼坐定,香茗一巡。刘镇向众文武言曰,“今日我奉旨同守潮州,意望共享升平之乐,谁知去岁淫雨连旬,致有洪水滔天浸害禾苗。今岁又亢旱,大小麦无收,早田插不落,以致米粟昂贵,穷户遭饿而死者不计其数。我等为民父母,岂可坐视其亡乎?本帅请宪台同诸位到此,欲公议一良策,以救人民,未知列位如何高论?” 汪道台同众官言曰:“大人欲救万民饥困之危,我等与大人合诸位,各申文书到广东报知上司,上司移文到此,那时开仓赈济,方是正理。”刘镇曰:“救饥如救火,若待上司移文下来,贫民饿死者亡已多日矣!依本镇愚见,请道宪与众位同列尊号,具奏章进京达部,启奏圣上,瞒过上司。若是本章起程就可移文各邑县令开仓赈济,以救各县饥民。”各位答曰:“大人有命,卑职自该听从。”刘镇大喜,令从人取过文房四宝摆于案上,恭请汪道台序列名号。汪道合亦执笔先题,吴知府同众文武官,一一依次书毕。刘镇设宴相待,汪道台不肯,起身告退。 刘镇不敢留,送出大堂相别,各回本署。 刘镇送众文武回衙后,即修奏章一道,饬令守备李有祥进京达部,奏上天子;再命修理文书颁行各邑县令,开仓赈济。 各县令见文书到来,奉命出示张挂赈各乡,贫民闻此风声,扶老携幼纷至本县领粮,路途之中残死者不计其数。各县主贩济,乡村饥民约到三十余天,仓谷告完,移文报知刘镇。 刘镇得报甚是担忧,又探知米价未平,外郡并无米船至潮,依旧受饥而死。再思一策,修本章一道,命守备林绍基领奏疏入京,奏知圣上。一面再行文书,饬各邑县令,将县库银与上户之家,照时价籴谷赈济饥民。众县官见刘镇文书到来,依命而行,遂将库银籴谷,再示张挂赈济穷民饥户。约到一月之久,该库银亦即完尽,即申报刘镇,内云:“仓库两倾,”刘镇得报,想见民情光景如前。 刘镇愁容满面,恰似箭穿雁鼻、钩搭鱼腮一般,是日夜不能眠,方至鸡鸣时候,忽思一计,明早命内堂官千总梁成龙,嘱咐营中拣二个能干头目到来。 梁遂选二人进内堂叩见刘镇。问其姓名,一人姓翁名喜,系蓬洲所北门人,翁万达五代玄孙,能晓水性,众人起他个混名叫做千年獭;一人姓戴名德,系潮州府金山巷人,亦能驾水,异号人称做海夜叉。刘镇曰:“今赏你等酒肉,令你往各邑城乡探访上户、长者家中存有余谷者,许你前来报知,还有重赏。” 他二人领命退出帅府,回至自己军房。二人坐定斟酌,翁喜曰:“哥哥,我想各邑之中,还是揭阳米谷富足,我等明日前往揭邑城市乡村,可这般这般探访,自有定夺。”戴德曰:“兄弟说得有理。”一宿晚景,明早二人收拾行李,望揭阳一往,至晚投宿客舍,次日饭后,各扮乞丐之人,到乡村求乞。入乡分路,出乡相邀,一乡过了一乡,来到曲溪乡中,二人分开往各家求乞,闲话休题。 只说千年獭翁喜往上户之家求乞,不觉行到一座高大的宅子,入到里面求乞。内中走出一个丫环,施他米饭。翁喜立在檐下,偷眼一看,只见花厅上有二老丈在那里饮茶谈话。 翁喜坐于阶下,有意细听,丫环出来叫曰:“你这乞丐,好没道理,我既有米饭施你,你为何不去?”翁喜曰:“姐姐,非是乞丐不去,我等来到此间,腹中有些微痛,容暂息片时即起身。”那丫环亦不睬他,进入里面去了。翁喜听着花厅那个老丈曰:“仁兄,你想去岁洪水滔天,浸害田苗,今春又亢旱,大小麦无收,禾稻播插不下,米粟高贵。穷户人口饿死者,尸积如山;幸得皇天庇佑,我家余存者约有一千余石。不知仁兄有几多粟?”那老丈曰:“不瞒老兄说,你弟家中足足存有三千外石。”两个老丈说说笑笑,一问一答。翁喜听完,牢记在心,即便起身出了大门。心中时思这里现有许多米粟,不知他姓名,难回复上台。忽见前面有一年少者来,翁喜陪个小心,嘻笑问道:“贤官,这座贵宅上,长者姓甚名谁?乞望指示。” 那少年曰:“你这乞丐,倒是多端,欲问人家姓名做什么?” 翁喜曰:“非是乞丐大胆动问宅上姓名,早间乞到里面,多蒙厚施,借问姓名,念念于心,以尽穷人之意。”那少年曰:“你这乞丐,甚是知人情者,你岂不晓这座第宅是我揭中第一个上户,姓吴名世毫,职列员外郎?”翁喜曰:“荷蒙指示,实感于怀。”那少年言后往前去了。 翁喜得知姓名,在乡中寻见戴德,说知缘故。戴德大喜,二人回寓收拾,明早回归潮州。进入内堂,禀知刘镇。刘镇闻说大喜,重赏二人酒肉银饯。二人退出帅府,回至军房,是夕畅饮,饮得酩酊大醉。明早刘镇召二人入府内,嘱咐曰:“你等领帖往曲溪乡请吴世毫到潮城帅府相见。”翁喜等领帖至曲溪乡,将名帖送入吴宅。吴世毫见刘镇有请帖,接待来人往西轩暂坐,即唤两个儿子到花厅商议。 长子吴平忠,次子吴平孝,兄弟二人见父亲有唤,同至堂上礼毕。世毫曰:“我子今日潮镇大人有名帖来请,我家并无官府往来交接,今日忽然来请,未知何意?”平忠曰:“启父亲,官府相请,必非好意,定是欲借银两,父亲你可发付来人回去便了。”平孝曰:“哥哥,非是这等说。我思刘镇比别位官府不同,他自到任,矜恤人民,目下米粟高贵,贫户之家,终致饿死,闻刘镇命各县发粟赈饥,今有名帖相请,父亲理当进见,方是正理。”世毫曰:“我儿言之有理,可办酒席款待来人。”平忠兄弟陪宴毕,于是收拾行李,带家人下船往潮城而来。 翁喜先回告知刘大人。大人喜之不胜,速命千总林五常迎接至帅府内。两人相见序礼茶毕,刘镇曰:“长者车到,有失迎迓,休得见怪。”吴世毫曰:“不敢不敢,小民蒙大人呼召,未知大人有何谕命?”刘镇闻言曰:“启长者,本帅奉命来守潮州,意望与人民共乐。谁料去岁秋间大雨,洪水滔天,浸害田苗,今春尤旱,大小麦无收,早田又播插不落,米价高贵,穷民饿死者不可胜数。本帅瞒过广东督抚三司,上疏达部,奏知天子,先将各县仓库两空,米价未平;外郡米船无到,贫户光景如前,终致饿毙,前功尽费。本镇闻知长者有余粮三千多石,祈恳借谷一千五百石,救济人民,候冬下收成,本镇自当如数送还,分粒不敢拖欠,俯望准诺。”世毫听了一惊,答曰:“启大人,乡民家中并无存积,不过老少免用缺乏而已,望大人莫听旁人之言。”刘镇见不允,心生一计,把将筵席款待。 言曰:“久闻潮州胜景有名,今日同长者登高玩赏,请长者展锦绣之心,咏诗玩景何如?”世毫不知其意,便恭谦曰:“乡民愚拙不晓题咏。”刘镇曰:“有所闻,不必太谦,情长者即景咏写一首,本帅亦咏和一首。”说过次日,命千把中与他盘桓交谈,使他多住镇署;次日刘镇又与世毫邀游金山,饮酒做诗,世毫也勉强应承云:“大人有命,安敢违逆。”遂写一首截句呈上,其诗云: 金山酌酒惠泉深,玩刻川前鸟自吟; 酒作生涯忘岁月,棋为乐事疲春阴。 刘镇看完赞曰:“长者高才佳句,与杜工部争光,可敬可敬。”世毫曰:“岂敢,大人莫要取笑,请大人咏一首指教。” 大人亦应手题云: 一杯一刻一场亲,勘破金山愁转新; 淮阴皆从此中出,漂母高义有几人。 吴世毫看罢曰:“大人题玩景佳句,何作愁饥之诗?”刘镇曰:“长者呵!宦豪,只知饮宴之乐,谁悲饥民之苦?”世毫听着此言,亦知其意,默然无语,仍就席饮酒,至日落西山回归帅府。 只说刘镇得见了世毫诗句笔迹,密台稿房徐光入内,令他修书一封,假世毫笔意,嘱他两儿子平忠、平孝装押干谷一千五百石,到潮州帅府赎父回归,徐光领命。 这徐稿公名光字奇亮,又号赛萧让,专惯笔墨,假天下贤人笔迹,难认真伪;即日修成,送上刘帅一看,文字与世毫一般,即暗嘱翁喜赍书到曲溪吴世毫家中,诱平忠、平孝兄弟装载一千五百石谷,至帅府赎父回家。翁喜戴德领命,实时起身来到吴家,将书送进。 平忠兄弟接见书,拆开观看,问平孝曰:“父亲老年颠倒无端,将家中米谷献借刘镇。”平孝曰:“明系父亲的笔迹,勿言一千五百石,就是二千石,亦当听从押去。难道我父亲值不过一千五百石谷子?况且家中羡余之物我兄弟若押粟到城,便是逆子不成?又不是刘镇敢来强取的!”平忠听弟所言有理,吩咐办酒席待来人,一边准备船只开仓量谷,如数下船,同来人押粟至府。 戴德守船,翁喜先至帅府禀知刘镇。刘镇听说米谷来到,喜之不胜,急命人挑入仓中。郡城之人闻之,老少男女喜悦相称说。刘镇一面请吴长者到堂中序坐,茶罢说曰:“今日欲同长者出衙外玩赏三街六巷光景,尊意如何?”世毫一听,本来久住帅府纳闷旬日,因大人说出外玩赏街道,便喜出望外,答曰:“乡民从命。”乃换衣裳同刘帅出了大堂。吴长者同家人吴瑞步出东辕门外,看见平忠、平孝两个儿子到来,仓皇惊恐问曰:“我儿,你兄弟何事至此?”平忠曰:“父亲如何这等说话?有书札回家,命我兄弟装押一千五百石粟前来,赎回父亲。”世毫日:“你中刘大人之计了,我并无信札回家。”说话未毕,刘帅来到背后,拊其背曰:“长者何必太息!今日二位令郎驾到,本帅府内与令郎饮宴谈谈如何?”遂手携其父子之手入内堂,以宾礼序坐。茶毕入席,酒至数巡。吴世毫起身至大人席前双膝跪下,刘帅一见仓皇惊恐,忙离席上。正是:忙乱矜恤施恩仆,惊动赈济仗义人。 毕竟世毫跪下说些什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刘总兵三番赈济 义成王奏住公旗 话说当时吴世毫跪在大人席前曰:“启大人,小民有言在先,今已知罪了,米谷今亦愿献,望大人开恩,释放我父子回家,感恩不浅。”刘镇慌忙出席,双手扶起曰:“长者何出此言?候本帅选吉日,饯行长者旋里。”即再入席饮酒,酒罢送入卧室,父子安寝。 刘镇又令堂官千总梁成龙命匠人作匾额一个,金书四大字“奕世载德”,旁有题“潮州总兵刘进忠拜赠”,择一吉日,帅府门前演戏,铺毡挂彩,大吹大擂;堂上设宴,众文武官齐集。 刘镇请世毫父子出堂,亲自把盏与吴长者,簪花红缎挂背,请他坐上四抬大轿,世毫谦让不敢,刘帅再三恭请方敢坐下。 平忠、平孝各乘白马跟随轿后。刘大人命把总詹世奇、李云贵、黄启明、施名义四人,随伴送他下船回家。街上百姓观看,真乃压肩迭背,挨塞不离,世毫父子何等光荣。闲话休题。 且说潮州各县、市、镇、乡村上户之家,听得刘帅送吴长者之事,这般爱惜子民,人人欢悦,个个快意,家中存有二千石者,准备一千石送上帅府,或存一千石者,准备五百石送上,纷纷送至帅府赈济,约一个月余,共得米粟三万余石。 刘镇不分轻重,一样施待,与吴长者一般无二,城厢内外众百姓观看者,莫不钦服。刘镇即命各府县至帅府内领米到本县放赈,出示晓谕,饥民纷纷到县前来领受粮食,不计其数,不在话下。 再说刘镇寻思米价高贵多时,农夫之家安得留有种籽,心中忖思一策,命稿公徐奇亮修文书一角,令千总赵世春往广东布政司支领自家俸银,往江西省籴种籽到来,赵千总领命带几名随从登程前去。茬苒光阴,过了一月之久,赵世春将得种籽到潮,禀知刘镇。刘镇即命徐光办文书分行各县,命吏科书吏差役将种籽照粮分配。不在话下。 只说次年庚戌,五谷丰登,获大有之年,外郡米船纷纷大至,不计其数。其时人心已定,又早冬各处,田苗大熟,米价大跌,每斛约止五、六分银之间,正是四维安辑、民庆重生,相与优游。旧地父老子弟无不欢喜曰:“自唐宋以来,未有如今日米价也。”人民安乐,颂王风者比户,歌帝力者童叟,各市镇乡村男妇老幼,无不一个个感念刘大人之恩德。 惠潮嘉的兵备道汪德平、潮州府吴科祥与众官,且称刘镇爱民如子,设法赈济矜恤百姓,俱各申文,报知两部院三司,称颂刘帅之德,两部院亦满心欢喜,各修奏疏进京,奏知圣上。 这且缓表。 且说康熙主至五更三点升坐保和殿,文武众官朝贺毕,只见军机大臣步出金阶,进上广东督抚奏章,龙目一阅,见系颂称潮州总兵官刘进忠赈济饥民一事,龙颜大喜曰:“刘进忠救济饥民之危,与朕分忧,国家之大幸也。”圣上之意,欲将刘进忠加升,但圣旨未尝降下,班中有一员大臣进上金銮殿奏曰:“臣义成王觉罗屈兴见驾,启奏陛下,潮州总兵官刘进忠在潮赈济饥民,此非是为国分忧,乃是买属人心,必有叛反之意,望我主敕命一员大臣镇守潮州,以防不测之变。”康熙主准奏,降旨查阅功臣后裔,未有受职者奏上,吏兵二部大臣应声领旨,当驾前检阅是康亲王长子沈永祥未有缺任,奏知圣上,康熙主闻奏降旨,召沈永祥见驾。 永祥进金銮朝见天子,康熙主曰:“卿乃勋臣之子,年已长成未尝受职,朕今封你为续顺公,镇守潮州,以防边界。” 永祥谢恩,天子退朝回宫,众文武各回府第。 康亲王归至王府,上堂坐定。续顺公至堂上见父亲礼毕,一旁言曰:“启父亲,今日子儿蒙圣恩封为续顺公之职,父亲因何愁容不乐,是何缘故?”康亲王曰:“今日圣驾早朝,军机房进广东省众文武疏奏刘进忠赈济饥民一事,龙颜大悦,圣上欲将刘进忠加升,谁知未曾降下,无奈奸臣觉罗屈兴妄奏圣上,敕吏兵二部,查是儿未见受职。为父本欲进奏,这事不可为,恐各部所笑。今儿奉旨领将佐旗军同眷属到潮赴任,为父有三件大事叮嘱于你,须当谨记于心,切不可忘今日之言,慎之慎之。”沈发曰:“子儿遵命。”康亲王日:“儿你若到任中:一者,须当按束众将与旗军勿得残害百姓,国家以民为邦本,我等莫使人心离怨,二者,儿你在潮切宜与刘进忠和睦,不可以权势相压,压则有变,况进忠大得民心,变则你有死无生,三者,弟妹同你等赴任,瑞儿年轻,你为兄长,须当早晚教示,莫忘我叮嘱之言。”沈永祥曰:“子儿领命。这事不在话下。”且说续顺公择定吉日,祭过宝纛帅旗,统领左右二都统、四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将、十六名代子、二千披挂旗军、五百名马草军,众将官各有家眷,老小三千鞑妇,五百马军的老小,辛亥年孟冬十月出京,往广东潮州赴任。经过各省,地方官准备迎接,晓行驿道,晚歇公署。 这续顺公名发字永祥,年方十八岁,系广东省平南王的女婿。平南王之女,王姑尚束英生得有蔽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与沈永祥夫妻同庚,二人恩情如鱼似水。永祥为酒色所迷,身中染起一病,来于路上,约行有三个多月,来至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病已沉重,就在公署之中养玻日复一日,又过了一月之久。这日传唤弟妹亲眷人等,至卧榻前吩咐,合眷见公爷形神,无不含泪。 永祥唤胞弟近前曰:“贤弟呵!你兄病入膏肓,料难复生。你兄有话叮咛于你,切当谨记于心。我若谢世,即把家书报知父亲,请旨施行。若圣旨召我等全属回京则可,若是袭续顺公之位,镇守潮州,弟可将我灵柩运回京都。全属军将到潮赴任之日,贤弟,你年轻须听嫂子之言语,莫忘我今日临终之言。” 沈瑞曰:“小弟领命。”言毕立在一旁,公爷又叫小妹沈鸾花进牀前吩咐曰:“小妹,你兄性命在咫尺之间,意望兄妹同享荣华,不料中道崩殂,乃天数注定。你弟年轻识浅,小妹同你嫂氏早晚以正言教示,不可有违你兄之言。”鸾花柳眉不舒,杏眼泪下,哭哭啼啼答曰:“领命。”侍立一旁,公爷又请王姑上卧榻前,尚束英移步金莲,珠泪纷纷,近前一礼曰:“相公尊体如何?”公爷曰:“王姑,本公与你少年夫妻,意望鹤发相依,谁知命在旦夕,鸾凤分间,这是定数。本公今日有言,望王姑牢记:我若谢世,我弟年轻,望王姑以正言教训,虽死在阴府亦感恩不浅。”尚束英领命,一旁坐定。公爷再唤侍妾柳赛妃近前嘱曰:“赛妃,本公见你才德兼全,智勇俱备,收你在我身旁,意望百年相守,谁知半途相离,这是命中注定。我若弃世,候圣旨降下,若是圣旨召回入京,你可护送全家老小,这不必说;若是圣旨命我弟袭职镇守潮州,你当竭力同心保护王眷。潮州民情安乐则可,倘有风吹草动之际,你可速往饶平营游击余世尧处讨救兵。此人系我当初在京都起程之日,我父亲老千岁命将余世尧到饶平营为游击,以防不测之变,你可牢记于心。”赛花含泪答曰:“奴婢遵命,愿千岁保重。”言毕侍立一旁。 公爷叮咛已毕,眼睁睁看定小弟沈瑞叹了口气,冥目归阴。 年已十八岁矣。合眷见公爷谢世,尽皆流泪。 沈瑞即修家书一封,命家将二名,赍书报告父亲,转奏天子。一面安排棺木盛殓了尸身,就行台安署灵位。王姑尚束英见其夫已殁,两泪汪汪哭泣不休。沈瑞曰:“嫂嫂,体要悲苦,我兄已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勿害了身体,须当保重。”束英见叔叔苦劝,只是收了泪暗暗痛切,不在话下。 且说沈瑞传命众将与旗妇鞑军全属人等挂孝,又命代子于国琏督伴王灵,择日开吊,袁州府众文武官员准备祭礼,来到公署祭奠。沈瑞调理祭事已毕,就于行台守孝,候圣旨降下。 不表。 且说王姑尚束英自从丈夫身殁之后,冷落无意,忘餐废寝,时刻之间,来至丈夫位前哭泣,而于国琏见王姑到来,上前迎接。 这于代子年方二十五岁,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尚束英见了,春心飘动,调言于国琏。于初时,仓皇中不敢接纳,因守孝堂无人杂进,男女两人各有意马,无奈王姑情性勃然,春心难忍,便双手把于代子抱住,当胸前求他合欢。于代子亦一时欲火大炽,就与王姑成了恩爱。自今以后,王姑早晚以哭丈夫为名,来至位前,同于代子交欢取乐。二人相待如鱼得水,且于代子年纪人才比公爷加倍,情同胶漆,正是: 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夜, 同房意洽雪深三尺不知寒。 且说康亲王敕封沈永兴袭兄续顺公之职镇守潮州,不必更改。旨意一到,永兴顶冠披服,向北阙谢恩毕,同众旗军全属人等,除去孝服,命家将四名,送兄柩回京,择日领将起行。 军马向潮州进发。这且不表。 且说潮州众文武官闻续顺公奉旨镇守潮州,此时潮城内又无衙署,百官商议借潮城西街黄布政府第为公爷府衙,再将南门内一派民屋拆为旗军房舍,安办停妥预备迎接。 这沈公奉旨前来领标下各将:左都统邓光明、右都统汤加备、四名具山阮成、觉罗离、周光祖、刘世第,八名防御罗士卓、董钦、董山、董命、彭惠田、宁保、李大捷、李大嵩,十二名参将巴嗔、巴金、巴兀、阿林、伊立布、那丹金、汤光甲、黄存仁、王信臣、祝其勋、张志悦、张志喜,十六名代子于国琏、觉绍儿、郝咋兴、郝咋喜、张文德、张文垄吉太白、世盛、包恩、李世裕、李世富、那林、那本、阿山、阿七、王康元,三千披挂旗军,五百名马草军,三千满州妇,五百旗下婆,众将官的老小家眷,一共约有一万人之多,进入潮城。 续顺公交车驾到任,刘镇同汪道台众文武官员至接官亭,迎进入公府内,自此每日文武众官有手本到衙投递参见,千岁曰:“本公奉旨守潮,无甚急事,你众文武有公务在身,不必日日到此参见。今与你等约限,一月二次、逢初一日、十六日,就可名为朔望会,至公府参谒便罢。”众文武领命叩谢,各回衙署。话烦不表。 且说三千披挂五百马军,初到潮州府城,百姓安闲无事。 不到二个月之后,旗军以势力虏害百姓,就在杂货店中买厘秤一支,不过数十文,原亦有竹匣,旗军把将厘秤折为二段或三段,藏在匣内,将厘秤盒好执在手中,往绸缎铺或棉布铺交易,思量价钱一定,身中取出零碎之银为定曰:“主人家,我等身中银两不足,这些权为收定。我回寓取银前来,凑足方领取物件。尚有厘秤一支,相寄时间亦要秤银。”店主之人,不知来意,将厘秤接入,放在一旁。旗军相辞回去,时间即来,叫声:“财主,我等早上买的等物,今已取银前来交清。”铺户之人曰:“客官到来请坐。”旗军曰:“我等所寄厘秤,烦劳取来秤银两。”店主将厘秤送还,旗军接过了开看,大叫曰:“我等与你两平交易,非敢强买你的货物,何故将我厘秤折断?是何道理?”店主曰:“客官,你将厘秤相寄,安有折断?实无此事。”旗军叱曰:“不是你等打害,难道是我自家折断来赖你耶?如此说来,我等公府之人,许多不仁么?”店主听着“公府”之人二字,有些惧怕,转笑好言曰:“将爷,不必发怒,既是打害,愿甘奉陪。”店主忖思厘秤不过值钱四、五十钱之间,故答应他愿赔,旗军曰:“肯赔便罢,若不赔我等怎肯罢休,你等知这厘秤是何物做的?这支厘秤,非是牙的,非是骨的,是我在京都将骆驼骨作成的一支,值价银四十多两。” 店主听到此言,明知是来设局陷害,只好言求他,讲到两愿,这厘秤估到二十余两或十余两,早时所买的绸缎布匹,与他取去,还着押他明白,方肯回归。这一日郡城内外有二十余处。 如此所为生意,家非好事,遇着以赔多少银两了事,后日皆知公旗之人,“来放骆驼骨的”,莫去惹他。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内、众将署内,饲有雄鹰,每日命旗军往市镇上买猪肉饲鹰。于代子唤旗军前来吩咐曰:“我等饲鹰,何用出钱去买?我计潮城内外肉店,约有一百余间,每店取他猪肉四两,雄鹰足食。你若去取,我本总给他红单一纸,与你等屠户上去龋如有人敢拒抗,许你将他拿来,都系本总一力担承。” 正是: 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休生嗔。 毕竟旗军怎的派肉店?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于代子纵军肆虐 拼命虎专打不平 话说当下众旗军,本是日日在外市街上图勒店户银两,斯时听于将军之说,即领命前往各肉店中,喝曰:“我千岁有命,给出红单在此,每店取肉四两,答应府内饲鹰。”屠户曰:“将爷,我等猪肉是本钱买的,非盗来之物。”旗军”叱曰:“如有敢拒者,将他拿到府内见千岁,自有定夺。”众屠户见他权势突然,心内不敢拒他,忍耐与他,如此者约二十余天。 旗军见日日取之容易,商议如今每户派屠六两,至明日,先至肉店说知,谁敢抗拒?没奈何,从他派六两。再过数天,这旗军对旗军曰:“潮人甚好相与,我等欲派猪肉饲鹰,每派四两就四两,再欲派他六两就六两,众兄弟如今若到市镇上,欲派他每屠八两,余存者好作菜用。”众旗军曰:“说得有理。” 这日到西门肉店叫曰:“公府雄鹰饲得多,今日欲派八两。” 屠户有人不肯,向说曰:“我等猪肉亦将血本求利,就千岁府中饲鹰,初时系买的,后来派取四两,过了数天又派六两,而今又欲增加,叫我人血本消化,不派不派。”旗军大怒,将他擒拿,众人向前相劝。屠户无奈何,只得依他八两。一屠派起,各各依例而行,旗军得意回归。 众屠户会齐相议曰:“我等生意若是欲作,必须议一章程,方能作得。公府出得这班旗奴,如此猖狂,初时买的,后来免钱派的,派派不已,又增加八两,不久又欲增加,不若推尊一人往府县呈控。”又一个屠户曰:“我想起来,恐府县不敢担承,若欲伸此冤,除非刘镇大人,决不担承矣。”又一人曰:“虽府县不敢担承,宜当先呈控告,然后可赴刘镇控告。”又一人曰:“有理有理。”当日具呈往府县入呈,俱批不准,遂到汪道台衙门呈控,知系公府旗军强取,批落府县查明详办。 众屠户曰:“如此,不若齐到刘镇处控诉。”刘镇收阅众屠户状词,系旗军强取猪肉一案,召众屠户问其情由,吩咐曰:“明日旗奴到市取物,许你等将他擒来。本镇自有分断。”众屠户领命,叩谢出衙,回店中和议曰:“而今刘镇作俺主,明日这旗奴前来取肉,不可错过他。”及至明早,众屠店一齐摆得齐整,不比前日宰一只出一腿摆在铺面,余者俱藏在店内。 今日见有人做主,尽行全摆在店面。 众旗奴见得许多肉店,肉腿比往时大不相同,便云:“今日欲派十二两。”屠户曰:“将爷,这肉是刘大人帅府用的。” 旗军叫曰:“咄!我公府若无饲鹰,哪有到刘镇帅府用的?难道刘镇势力敢来压倒公府不成么?今日定欲派十二两,少些不得。”众屠户赶此时一同叫曰:“今日这旗奴如此无理,不可错放他。”一人动手,人人齐至,打得旗奴欲死勿死,欲活勿活。有畏事者,见势不好,逃走回旗巷去了;存有五、七个被众屠户打得头破嘴肿,拖至刘镇衙门内来的。 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入内堂禀知,刘镇出堂,坐内堂先召旗军曰:“你等不守法度,强派民物,如公府中欲饲鹰,亦该照价与他买,他是血本,你等仗势强派猪肉,叫他血本谁归?今已初犯暂且轻饶,你等日后再敢违法强取,本镇将你带到公府见千岁究罪。”按法说毕,放他出去之后,亦召众屠户入内面谕曰:“本镇命你等将他捉至帅府,本镇将他带到公府见千岁究他之罪,你等将他打伤,血泪沾衣,本镇怎好施为?如今你等市镇近在旗巷者,俱可搬在上面置市,本帅府每日命军兵巡查。”众屠户听说大喜,叩谢回店。明日置市,即在上面开张买卖,刘兵亦命军兵稽查旗兵。自此无一人敢到市强取,众人民好不快活,尽皆欢喜。不在话下。 且说城外十里之远,有一地名长美桥,乡中有一雄杰,姓邱名齐别号长尾彪,娶妻苏氏,生一女名唤锦凤,年方一十七岁,生得十分美丽,姿色无比,因往城外探外祖住了几天。 这日正欲回家,有一老妪作伴,行至乡不远,偶逢公府内于代子觉绍儿,带有二十名旗兵,往郊外游玩回归,至长美桥中。老妪见官长在前而来,即叫锦凤回避躲在一旁。那于代子在马上一见少年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马上叹道:“自我到潮州许久,未有见此妇女姿色,真是令人可爱。”旗军曰:“将军如此称赞,莫非中意么?”觉绍儿曰:“虽然中意,其如他何。”旗军曰:“果系中意,将他抢到署内受用,有何不可?” 觉绍儿曰:“恐他父母闻知,怎肯干休?”旗军曰:“将军差矣!若论潮州各官,见是我府中人,谁敢受他状子?”觉绍儿曰:“说得有理,你等与我抢到府中,自有重赏。”旗军曰:“领命。”一齐走至面前,将那老妪推倒,就把女子抢出,背起而走。 老妪爬起来,没奈何慌忙奔回邱家报知,苏氏闻知,一惊非小,步出外面,寻叫丈夫,告知缘故。邱齐听知,怒气填胸,纠引二十余人,赤汉拖棍拽棒赶来,前途夺回锦凤。 觉绍儿见后面有赤汉持棒赶来,明知是欲夺女子,即令旗军一同抽出腰刀,拦住来路。邱齐等赶到面前,接住拼杀一阵,无奈他有牌刀,敌他不过,四散奔走。 偶逢刘镇标下把总詹兆奇,奉刘镇之命,在揭阳右营公干回归,带有二十名军校,恰来到长美桥,逢着一班赤汉,手执棍棒,究问明白。 邱齐见是官长,跪在眼前告诉女子被抢一事。詹兆奇曰:“升平世界,安有旗奴敢如此猖狂?不守王法,唤众百姓随我前来,夺回还你。”遂命从军同赤汉一并赶上。觉绍儿曰:“后面人声大闹。”见有官军相助,知事不谐,叫旗军把女子丢落,各自逃走入城回公府。而詹把总夺回女子,心中大喜,命他父亲领回家。邱齐父女拜他救命之恩,同众归家。 詹兆奇同军士亦回城进入帅府,告知刘大人,于长美桥旗军抢夺邱齐女子一事,系小把总夺回交还他父领回。刘镇听说喜之不胜,赏踢詹兆奇酒肉,叩谢出府不题。 且说潮州西门内,有一上户洪亮字庆裕,娶妻谢氏,单生一子名世珍,年方十六岁,十分乖巧,貌美冠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若论才学,子史精通,或彩山茹,或钓水鳞;回家则明窗净几,能吟咏得意处,且歌且舞;又孝顺父母,洪庆裕夫妻爱惜如宝珠一般。 这日清早用饭之后,欲往街上买册籍,又往府巷买些玩器。 谁知路遇公府五、七个旗军在街上闲游,看见洪世珍容貌魁梧,姿色俊美,旗军一见心动,忖思曰:“自我等至潮许久,未见有此俊秀郎君,令人可餐,相告曰:“何不抢他到军房取乐?有何不可!”立意已定,进前把住路,说曰:“你父生我等银两,因何至今没还?”洪世珍闻言骇异曰:“是你等敢是错认了人,我家虽无石崇之富,亦是衣食充足,不用生人银两。你说我父生你银两,你知我父之名字乎?”旗军答应不出,只说:“簿上明白有你父的名。”把世珍拖入旗巷,世珍知事体不好,出声叫救。铺户知是公府旗军,谁敢出头相劝?适逢挑柴二夫,看见填街塞巷,众人一看旗军抢夺一个少年之人,柴夫心内有些不平,即问铺户缘故,听着众人说如此如此。那柴夫不听则可,听着此事,怒气充胸,两眼突出,心中一点无名火,自从脚底直逗顶门,手执平担,上前叱声曰:“你等好无道理,他父亲既生你等银两,因何不晓得他姓名?无故妄生事端,全不思朝廷理法。”言毕将那少年夺转回来。旗军叱曰:“干你甚事?无故自来寻死!”那柴夫叱骂曰:“该死的旗奴!我今以正言相劝,你反将恶语伤人。”使出尖扁担把旗奴打得东倒西跌,五、七个旗奴在地爬起来,各抽出腰刀,一同赶来。 街上众人看见势头凶猛,便叫:“好汉,走!背后旗奴赶来。”那柴夫听着,回身见旗奴持刀赶到,便立定步,做成劲势,威风凛凛,好似登山的猛虎,杀气腾腾;犹如出海的蛟龙,豪杰施威,惯救不平之事。这义士使出两臂气力,将那五、七个旗奴,打得头破眼肿,个个跌倒。柴夫叱日。 “你等好大胆的旗奴,可认得古巷谢阿宗么?我的别号叫做拼命虎,这一副拳头,专打世间梗顽不明道理的人,我拼命虎路中见不平的,尚敢出力相助,纵然杀死人命,我情愿甘心抵命,虽死无怨。幸而这个畜生在禁城内,若是在城外郊野之处,你等几条狗命,定在我手内勾销。”五、七旗军,闻他之言,一吓各各逃奔散归。 街中众人无不欢喜,无不称赞那拼命虎谢阿宗,是个烈烈的大丈夫,盖世豪杰的好男子。阿宗便问那少年曰:“贤官,何处人氏?”洪世珍曰:“启上恩人,小子家住西门内,洪厝埕人,烦请恩人送我回家。”谢宗曰:“既如此说,这亦做得,自古道救人须救到底。”即挑起柴担,送洪世珍回家。 早时看者,已有向洪家报知之人,洪庆裕闻知此事,即叫同仆从飞奔前来,途中见着儿子喜曰:“我儿如何得脱?”世珍指定谢宗曰:“就是蒙这位恩人力救,方得回来。”庆裕听说,进前向那柴夫深深作了一揖曰:“深感大德,若无恩人仗义力救,定被旗奴所掠,请恩人大驾到舍一叙。”谢宗慌忙歇落柴担,答礼曰:“说哪里话,而今长者同令郎回府就罢!小可还欲卖这柴。”洪亮曰:“这柴我厨下亦要用,请大驾同往。” 谢宗见其意诚笃,同他来到洪家。洪家父子请恩人上坐,令人送茶。世珍入房中,见母亲备说恩人相救之事,一一告知。谢氏听着,喜自天降。庆裕设席款待恩人,饮至半酣,世珍捧着白金十两,至席前请曰:“奉家慈之命,些少薄礼,酬谢恩人,望允笑纳。”谢宗即出席双手扶起曰:“小可因路见不平,非贪财利,我等以义气为重,怎好如此?被街坊之人耻笑。”洪家父子,再三相劝,谢宗勉强收起,再入席坐饮。饮毕,谢宗起身告退。洪家父子相送到街上,一拱而别。谢宗接过尖担,得意回家不题。 且说浮洋市附近侯郭乡中,出有二个英雄:一人姓郭名怀沛,别号白花蛇,一人姓吴名清,别号白花虬。二人惯习水性,武艺出群,臂力过人。这日同往城内访友不遇,时已晌午,往南门外客店饮酒。二人走入里面,选一只洁净桌子坐下,叫店主人拿酒肉来,店家问曰:“客官,欲用何件美味?”吴清曰:“有好的菜色,只管取来,一发还你钱。”店家曰:“时间便有。”又见公府之人六、七个旗军亦至店中来饮酒,进入店内,在中间一只大牀坐下叫道:“主人,取上酒菜并好山珍海味俱来。”店主答曰:“就来办。”那走堂的先捧五、七盘嫩鸡、精肉、鲜鱼美味各件,送到郭、吴二人面前,将对象排开,二人对酌。那旗军见了叱骂店小二曰:“好大胆的畜生,如此无礼,我等叫你取酒菜,何故送于别人?”店家曰:“将爷,那二位客官先到,理宜先送进,列位将爷才来,时刻就办来。” 内有一个旗军大怒,跳起身、开五指,望那店小二面上打去,叱骂曰:“我公府之人,看不上你的眼里,莫不是白吃你的不成?你敢这等放肆!”那店家被旗军一打,走入里面去了。郭、吴二人看见,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一同起身进前,叱曰:“你等旗军如此无礼,客店中客无尊卑,位没高卑,何故这般胡乱打人?我劝你知事忍事,方保无事。”旗军骂曰:“你这二个狗畜生,莫非欲与他争一口气么?潮城之中,谁人不晓我等是公府之人?”郭、吴二人听旗奴如此叱骂,一时忍耐不住,使出双拳望旗奴打去,跌倒在地。众旗军见了,一并奔来厮打,时有分教: 白花蛇大闹客店,青草虬翻打旗奴。 毕竟郭、吴如何抵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农家子暗入地狱 严通判梦上天堂 话说当时郭、吴二人打倒旗军,旗军一同奔来大闹,各出全身本领,双掌并起,挡住了要路咽喉;吴清两脚飞起,抵住了伤心要害。郭怀沛拳打南山猛虎,虎也难逃,吴清脚踢北海蛟龙,龙也难脱。这边旗军奔打,被怀沛拳打翻身便倒;那里旗军抡来,被吴清飞脚一起,踢着小肚,跌落地上。这场恶打,可怜把店家物件都打得粉碎。那开店的人躲在里面,叫苦如此:“完了完了!当初只望弄得多少钱财,谁知到今,弄了家产尽绝。”当下吴、郭二人,乘势跳出店外。众旗军吼叫一声,齐执腰刀奔出店门来赶吴、郭二人。吴、郭二人,立做前后,如生龙活虎一般,双拳起处,雷电奔吼;飞脚起时,风雨惊倒,把那旗奴打得几个在地上。有的爬起来,再接起腰刀杀去,被吴清眼捷手快拾起路旁一块石头,约重七八十斤,望旗军只一掷去,中着一个旗军,仆地一声,响倒于地下,鲜血直流,立时气绝。吴清就他手里夺取一支腰刀,竟奔前去助郭怀沛,见翻倒一个旗奴,叫声:“兄弟快走罢!”吴、郭二人会意逃上大堤顶,跳下水中,从江心逃走去了。 众旗军追到堤上,睁眼观看,没奈何转回公府,报知于将军。于国琏闻报勃然大怒,整衣冠带旗军禀知千岁。公爷听说,即召海阳县令到公府。知县顾仕存听报,吃惊非小,速至公府参见千岁。公爷说:“旗军被人行凶打死,立即拿捉正犯,并帮手一犯到案定罪。”海阳县领命回衙,饬差先提店家,然后唤忤作并店家一千人押到南门外,检验旗军身尸明白,填写尸单,回到县衙,立时当堂审问店家口供。 店小二因未问姓名,实不知此二人何方人氏,从实告诉一遍,立案存卷。顾知县把店家暂收在监,即着原差缉访,捕捉正凶正犯并帮手立提到案。原差领了火签,察访缉捕。按下不表。 且说公府王姑尚束英,自从丈夫身殁之后,与于代子国琏有私,时结云雨之欢,常叮咛小叔:“凡事须听于国琏之言。” 沈瑞公年轻,承先兄临终之言,听嫂氏教示,深信于代子之言;况这于国琏拜认左都统邓光明为干父,使于国琏横冲直撞,谁人敢当?纵旗军虐害人民,抢夺良家女子,强禁少年子弟,种种妄为,不可屈指。这话休题。 且说正话。且说城外乡民农夫之家少,每日有人来城收买粪溺,或走上户门前经过,或在贫家门首街前街后唤买,不知不觉误入旗巷。鞑女旗妇,一见少年生得俊秀,肥胖者诱入里面,将房门紧闭,求他取乐。少年虽一时仓皇,不知地位,到此时亦不得不从,夜日留禁在内,逍遥快乐,时长日久,纵铜皮铁骨,性命亦难保全。那少年渐渐形容瘦损,兵尽矢穷,不能骑射。旗女谅他不能与我交欢,留他何用!若欲放他回家,恐泄漏丑事,何不将他谋死?岂不干净!准备酒肉与那少年饮食,将他灌醉谋死,抽出利刃,把尸骸割碎,藏在瓮内,候更深移放城南马路。旗妇人如此行为,不止十百,不及一月之久,城南瓮子共约有八十多个。不在话下。 且说城外乡中人民有子弟入城买粪溺者,不见回家,俱到城内寻访,亦有父寻子,亦有母寻儿,亦有兄寻弟,亦有妻寻夫。每日纷纷闹闹,四下跟寻,并无踪迹。后来有些风声,被旗巷鞑女旗妇所谋害,不保性命,尸骸剁碎藏于瓮内,稳在城南马路上。众乡人见有此消息,奔至此处一观,果然有许多瓮子,将盖揭开,内中俱是尸首,吃了一惊,哭哭啼啼回家,各皆具呈往本乡控告。 顾县主一见状词,知是公府旗妇谋害子弟人民一案。知县想了一回,我等官卑职小,安敢同公府作对?提起笔来批倒不准。众人见县主不准,就往府署具控。知府吴科祥收了状词,观闻词内,系控旗婆谋害子弟等八十余命,事关重大,叫本府怎么判断施行?不若胡涂批他不准。众百姓没奈何,俱皆到汪道台呈控,一概收阅,俱批落府县查明详报。众人见道台之批,亦是枉然,而今潮州都没有官府了,内中有一人说曰:“你等真正不达时务,各衙官员气脉卑小,安敢与公府作对?这关系重大人命,非同小可,依愚之见,若欲伸此冤,除非刘镇不可,况刘大人爱民如子,自然与俺等伸冤。”众人听见此言有理,莫不称善,于是众人备呈伺候,待刘镇十五早往城内各神庙焚香礼拜回归帅府时,众人一同拦递叫冤,皆呈上状词。刘大人命随驾官,一概收起,令众百姓赴帅府候问。刘大人一入府内,立时升堂吊问,对众百姓曰:“你等既是人命案情,可往本县本府处控告。”众百姓对曰:“启大人,我等是呈告公府旗妇的,府县俱批不准。”刘镇听着众百姓言语,默默一想,便向众人说道:“今你等先且回家,本镇自当究出鞑妇填命。”众人叩谢回家。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吩咐众人去后,心中忖思这等事,须至城南观看明白,然后可到公府禀明千岁,究其旗妇填命。明早刘帅便衣小帽带一名跟班,悄悄静静往城南马路上观看,果然有许多瓮子,令跟役揭开了盖,一看里面俱是尸骸,明系旗女谋杀无疑,领了随从上轿,直到公府,将手本呈进。 续顺公即升坐内堂,命他进见。刘镇见千岁礼毕坐下,茶罢,续顺公曰:“今日不是朔望会的,来见本公,有何所事?” 刘镇曰:“启千岁,本镇十五早往神庙拈香回衙,有众乡民扶轿叫冤,呈诉旗巷鞑妇谋害于弟八十余人。今早本镇亲到城南一观,果有此事,请千岁定夺施行。”公爷听着刘镇之言,骇然失色曰:“旗妇如此妄法,谋害良家子弟,罪该究办,俟本公亲到该处勘验明白,定究旗妇填命。”吩咐伺候。 于代子国琏听着此事,慌忙奔到旗巷说知此事:“时刻千岁同刘镇欲到此处勘验,深究你等填命,国法难容。你等紧紧可往该处,将瓮子藏过,没有证据。待千岁驳问,我等自有言语对答,若迟些是你自误。”众鞑女快快俱走至该处,将瓮子掷入书院池中,藏密无人知觉。 当时公爷刘镇俱至城南马路上观看尸瓮,并无一个。刘镇吃了一惊,公爷问刘镇曰:“你言马路上有尸瓮八十余个,而今尸瓮在何处?”刘镇曰:“启千岁,这是旗妇听知千岁车驾至城南观勘,先把尸瓮藏密,还有瓮脚迹为证据。”公爷听诉,未有开言,于代子国琏日,“启千岁,这些瓮迹,系我等旗巷军房窄狭,将腌菜之瓮安放马路上,而今腌菜用完,瓮子收起。这是潮镇不知端的,误害旗妇,请千岁明镜推情。”公爷年轻全不知事,听见嫂氏之言,深信于代子之说。沈公爷向刘镇曰:“于国琏说得有理,你等不缉虚实,胡为乱禀,而今本公亦不穷你诬禀之罪,但凡日后诸事要有证据,方许到公府禀知。” 言毕随即转驾回衙,刘镇被公爷一吓,唯唯而退。不在话下。 话说潮州通判严三春,系浙江省杭州府山阴县人,进士出身,升授潮州通判。这日在署夜寝,内室睡卧,至更深时候,不觉披衣坐起,开门步出庭前,只见夜凉风静,月白天清,如同白昼,正观看间,忽然空中吹落一朵红云。严通判满心喜悦,即步踏云端。谁知那红云飞来歇住,严通判恰步到云头。那云端有座高门,严通判见有高门,即进入里面观看。 又是一天世界,寻路前行,约数里见一座府第。通判住步探望,见一座宫殿,门内有个龙墀,两廊尽是红漆朱亭桂柱,挂着绣帘,中间有一所大殿,殿上灯火辉煌,月台前阶下立着一人,年有八旬,须发皆白,头顶方巾,身披兰袍,带绿履红。 严通判即欲入门动问,忽听前面锣鸣鼓响,车马纷纷前来,通判立住门前一看,只见旌旗整齐,长枪剑戟,前呼后拥,呼喝前来。从门前经过,中间一人坐在臯比之上,头戴金盔,身披黄铠,腰束宝带,足登战靴,虎眉豹眼,颏下一部腮胡,相貌堂堂一表昂轩,后面有许多英雄簇拥而过。 通判自想此人容貌,似曾在哪里会过?一时寻思不出,候至过完,步步行至月台前,向那老丈施礼曰:“启问老丈,这里是甚么去处?诸人从门前经过,是何等样人?望乞指示。” 老丈答曰:“尊官,此间乃上界南天门也。殿上左畔坐的金冠红袍者,乃中界广东潮州府府城隍威灵公;右畔坐的道长装扮,系上界南极紫德星君;从这里经过的是中界广东潮州总兵官刘进忠也。因天数注定,刘镇欲大乱潮州三年,除些凶恶,因此玉皇大帝降下玉旨,宣召潮州府府城隍威灵公,至上界玉清殿听旨,命他暗中辅助刘进忠。小神是城隍庙土地,随威灵公到此,尊官欲进门动问,忽听前面锣鸣,亦有福分方到上界来。” 通判曰:“原来如此,荷蒙指示。”言毕只见二个青衣童子叫曰:“星君有旨召严通判进来。”通判轻步躬身,进至殿前,俯伏在地。星君曰:“通判既然到此,不必多礼,请起。”通判让谦了一回,侍立于旁。星君曰:“通判到此。”命童子赐酒,又赐仙枣,通判各各拜领,星君嘱曰:“你有福分到此,但今刘进忠剿乱干戈,除却凶恶,你亦难以在潮州为官,须当去职回家,免致流离之苦。”通判再拜曰:“臣领法旨。”威灵公曰:“通判回去,天机不可泄漏,倘若不谨,一有泄漏,永世打落丰都,我亦不能救你,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你当速回。”通判拜曰:“谨领圣旨。”躬身退落御阶,与土地作别出了府门。 一看前面苍松翠竹,绿柳夭桃,通判顺路而行,上有半里之遥,有一池塘之中,设有木桥,两旁俱是阑干;桥中间有一座楼台,极是清幽雅致,恰似龙楼凤阁在于那里。通判心内寻思有如此光景,不如到那里一看,有何不可。信步走上木桥,行至桥中,俯见下面清波碧溪,有许多金鱼在水上跳跃。通判住步一看,谁知城隍庙内土地来到桥上,在背后叫一声:“尊官,观鱼之乐么?”将通判一推,三春不知提防,翻身坠落桥下水中而去。正是: 只因仙圣赐怜悯,忽向风尘回杭州。 毕竟通判落下水中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回 观霜降杀害把总 司马桥截剥潮商 话说此时严通判被土地在背后一推,推下水中吃了一惊,翻身醒来,是南柯一梦。坐在卧榻上,汗流脊背,掀开幔帐,牀前残灯未息,下榻披衣,坐在交椅,忖思梦中之事,明明白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左思右想如何辞得官去?想到“风魔”二字,主意已定,若如此上司闻知,自然摘职回乡,不得已而为之。便将身上衣服扯得粉碎,卧室物件一概打毁,大呼小叫,骂东叱西,惊得二个跟随的听了官房中这等叫道,走至房中一看。 通判见跟随来到,拜倒在地曰:“大人驾到,我等有失迎迓。”两个跟役亦跪将下去,扶起曰:“小人是跟随老爷的人。” 反把跟役乱打叱骂曰:“强盗强盗,来劫我家财物。”惊动府中老少醒起来,俱到房中来看。通判见老少到来,倒在地下翻身复去。儿子严成见了大惊,进前把住父亲曰:“爹爹,因何如此?”通判叱曰:“你这野汉,敢放走我盗贼!”将严成推在地下去,奶奶骇然失色,近前叫道:“相公,怎么这般光景?使我等受惊。”通判问曰:“你这强徒,事同仇人,来劫我财物,众人与我拿住贼赃。”不顾妻室子儿,言毕跌倒在地,胡乱到天明。奶奶没奈何,与子言曰:“你父如此,即当禀明上司,请个明白。严成曰:“孩儿领命。”严成整顿衣冠,持执手本,先往汪道台投手本。汪道台召成入内堂问曰:“你父犯着风魔病症,难以为官,将他印信交上吴府收起,离任还乡,本道为你申详上司。”严成领命退出回衙,向父母说知,取出印信,即到吴府衙门缴上印信,将汪道台面谕的话,陈达吴府。 吴府曰:“既是道台有命,印信本府担承,你等全属家眷,离任回家乡去。”严成领命,退出厅堂,回转本衙告知母亲,择定第三天吉辰起程。 通判心中暗喜无限,于是奶奶命侍婢小心伺候老爷,一面命家人收拾细软物件,装好衣箱,准备埠夫,安排停当,至第三天,轿夫马匹全备。严成扶母亲上轿,同母亲全属家眷人等,出了衙署,离任回归浙江杭州府山阴县家乡。按下不表。 且说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寒露已过,霜降将至。潮州城刘镇标下左右前后各营众将官,准备祭奠霜降,预先一日排齐队伍,旌旗齐整,盔甲明亮,大刀阔斧,长枪剑戟,马步三军,欲往教场祭奠。官军齐集帅府前伺候,守备崔雄、蔡长高、林绍基督掌三队马弓军,千总梁成龙、陈其美、张金星督掌三队步弓军,千总林五常、赵世春、丁朝奉领三队长枪军,千总石志昂、林永清、吴勇督领三队单刀军,把总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带领三队鸟枪军,把总陈文禺、杨兴宁、侯雄带领三队藤牌军,城守都司张继善总领各队中军,李成功执令督掌总官,统领三军司令刘大人,金盔铠甲,披摆在彩亭内,扛出总镇府,全副执事齐出,铜金鼓乐大吹大擂,预备停当,候令起行。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于代子国琏,闻知刘镇各营众将带军出教场祭霜降,心中寻思,我等来潮,未知潮俗如何祭法?不免请干父同到旗巷口观看。即整农冠,入见邓都统,请干父礼毕侧坐茶罢。 于代子曰:“启父亲,今乃季秋九月,明日是霜降日期,刘镇今日摆队伍往教场祭霜降,我等不知怎么祭法,请父亲到旗巷口一看。”邓光明准诺,遂整衣同于代子并随从旗奴四十余人来至旗巷口。邓都统坐于堂中,于代子旁坐,众旗军拥护围列。 话有分叙。 且说大厅李成功传下号令,升炮起行。三军听三声号炮,鼓角齐鸣,调开各队,摆列队伍,上马起行,全副执事,一对对先行,次后一队藤牌军行到旗巷口,见公府邓都统同于代子坐在观看,人人两手垂落低头而过,带队把总陈文禺,即下马来与邓、于二位行礼毕,遂上马押队出南门;第二队藤牌军行至旗巷口,看见邓都统、于代子,个个放下手低头而过,押队官把总杨兴赛即下马同邓于参谒毕,跳上马身带队出城;第三队就是藤牌军侯把总带队。这把总侯雄乃是澄海县人,年三十余岁,父母双全,兄弟伶仃,为人仁慈,自古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心地太慈,按军不严。这队藤牌军行至旗巷口知邓光明、于国琏领旗奴在前面观看,队内有一人云众兄弟曰:“今日祭霜降,正是我等的威风,目今来展些威风,与这旗奴观看。”众人曰:“说得有理。”于是一个个就装模作势,睁眼饱胸,藤牌单刀挺起白眼,以看众旗奴步高步低而过。于代子见了大怒曰:“这些牌军如此无礼,莫非欲撕杀吗?”叫众旗军与我杀上,旗军一声领命,各抽出腰刀,一拥杀出。众牌军都无提防,被旗军杀死八人,伤者有十余人。于国琏亦抽刀杀上,飞起一刀,侯雄在马上头已落地,众牌军各顾性命逃走。 邓光明呵呵大笑,就起身同于国琏带旗军回转公府去了。 刘镇各队将官同马步军等,听说公府邓光明、于国琏杀死侯把总与藤牌军,众军各无心祭奠霜神,各各回转帅府。 前队出城的军闻报,俱都回城。只说中军李成功城守张继善同众将进帅府一一禀明,刘镇听说,正是: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榻水雪花。 良久说曰:“本镇今日奉旨祭霜神,邓、于二奸奴无故杀害官军,叫本帅如何处办?”大叫一声:“罢了罢了”!我今只须拜本达部,奏知圣上请旨施行。”令人持帖请汪道至帅府,汪道见刘镇有请,即至帅府前来,刘慎出堂迎接,入内堂序坐,茶毕。刘帅开言曰:“启宪台,本镇今日祭霜神,各营俱到教场,路出南门,从旗巷口经过,邓、于二奸将本镇标下把总侯雄杀害,又杀藤牌军八名,伤者十余人,本镇若不申奏圣上,食罪非轻;今欲上本,请宪台为证据。”汪道听说,吓得魂飞魄散,答曰:“启大人,若欲本道作证据,亦不敢推辞,望大人宽恕,容本道到公府千岁言知。”刘镇曰:“这等说从其尊意。”汪道依命告退,乘轿直到公府入见千岁。公爷曰:“今非朔望,因何进府?”汪道曰:“启上千岁,刘镇标军欲到教场祭奠霜降,路出南门,行至旗巷口经过,未知官军有何违犯,被于将军将把总侯雄杀死;又杀藤牌军八名,伤者十余人,如今刘镇欲上本奏知圣上,引本道做干证,因此禀知千岁。”公爷一听此言,吓得面如土色,即召邓光阴、于国琏入内堂。公爷看见邓、于二人到,呲牙叱骂曰:“如此大胆,不思朝庭礼法,怎敢乱作。”邓、于二人,被千岁一吓,光明站立一旁,于代子磕倒在地。公爷曰:“你好大胆的匹夫,无端杀害各营官军,刘镇怎肯干休?如刘镇即日上本申奏圣上,本公定受你等拖累。这两个匹夫,胆敢如此所为么?”公爷把此二人骂不绝口,骂歇即向汪道曰:“二奴斩杀朝廷官军,本当以正国法,但系有碍本公,望先生鼎力劝刘镇且未上本。若是上本,本公定受二奴拖累。刘镇不看本公面分,可看我父亲康亲王面上,切莫进本入京。今日官军已死,不能复生,本公自有道理定夺,将邓、于的俸银罚与侯把总同军兵等,以为丧费之需,侯雄伤费银一千两,军兵死者每名丧费银一百两,被伤者军兵不分轻重,每名赠药银十两,本公这边再将邓、于二奴按法。”汪公领命退出公府,即至刘镇处酌议。 刘镇听汪道到,出堂迎入内厅坐定。汪道将公府千岁言语,遂一一告知。刘镇曰:“启宪台,我想邓、于二贼,眼空世界,欺压本镇太甚,本镇若不拜本奏上,被潮城文武官耻笑。”汪道只是苦劝。刘镇曰:“蒙宪台美意,若欲本镇依千岁之言,着将潮城内街道栖栅,分为两畔做界,令公府旗军人等不得越界,本镇方肯依千岁之言。”汪道见刘镇依从,起身告退,回复千岁。公爷闻言,心中大喜,命府内发出白银二千余两,命汪道送过帅府,为侯把总军兵丧费之需,汪道领命,别了千岁来至帅府缴上银两,刘镇收起,设席款待汪道。汪道切辞退回本衙。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召侯把总之父到帅府领丧费银两,侯成至帅府,见刘大人拜跪在地。刘镇唤起,安慰了一番。侯成本欲却还,因见刘大人如此劝慰,不得已收起,准备埠夫扶子儿棺柩回家。 至于藤牌军死者或伤者,俱各到帅府取领丧费银两。事且休题。 且说光阴似箭,不觉又过一月之久,续顺公即召工匠将潮州府城内分做两畔,栖木栅为界,东南属公府,西北属刘镇,大街立一个栅门,黉角立一个栅门,各以为界。公爷传命禁止公府全属旗军人等,不许到西北栅内肆扰。自此潮城作经纪,大小行铺,各都置市,俱在西北界内。刘大人每月命军役巡查,没有旗奴敢入栅内犯界者,好不快活。这亦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有五百马军轮流割草,每日五十名,十日一限为期。这日五十名马军往司马桥刈草,内有人说曰:“众兄弟,我人当初到潮时,亦有多少微利可取,屡屡被潮镇刘猴子打去我等利路,而今你观这司马桥往来客商甚多,我等兄弟何不在此截剥客商银两?若无银两者,亦有衣服,如此利路源源而来,何愁无费用乎?”斟此酌彼,个个念头已定。 今午开手时间,见有两客商路过,迤逦而来,马军咳嗽,数个进前拦截于路曰:“可留下买路银钱,方有过去。”客人曰:“这里是大路官驿道途,非是深山旷野之处,怎么欲我买路银?”马军曰:“你岂不晓公府中之将爷,无可使用,欲取你多少应用。”客人笑曰:“你等既是公府之人,不晓法律么?难道潮城岂无官府?”马军曰:“如此刁徒,欲寻官府作主,二兄弟动手。”说毕一拥而至,将那过客之人抑倒在地,搜检身中银两并他行李取去。马军曰:“这船尚未停当,与他行个旧规礼。”提着马草镰刀就将客商脚底刈破,血流满地,叱声曰:“如今可到城中寻官府与你作主。”前面有不知的客商来到,亦被他这等施行,连日截剥有十余人。这马军或六、七人结为一班,或十余人结为一党,在此截劫银两,行李各皆均分,至午后回归公府去了。这话按下未表。 再说明日轮着别班刈草,马军见前日如此所为,甚有生意,人人日日如此所行。只说被劫之客商,都到海阳县顾太爷控告,并到吴府衙门控诉,均各不敢批准,众客商只得到道台处赴告。 汪道收了呈词,暗暗寻思,又是公府这虐徒作怪,叫本道如何敢断?想千岁年轻,邓、于二人专权,虎势眈眈,安敢与他作对?只可胡涂了事,方保平安。若欲清廉正直,定然惹出伤身,不若批落府县查复。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毕竟未知众客商往何衙门告诉伸冤?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司马桥旗奴被拿 乌山寨英雄拜盟 话说当时众客商见汪道将呈批落府县查明,这亦枉然,内有一人说曰:“不必喧哗,欲伸此冤,除非刘镇,何官敢来担当?”众人听言,如梦方醒,打掌言曰:“着着着。”于是众商各准备呈状,一齐即往帅府叫冤。辕门千总陈虞龙进内堂,禀上刘镇。刘镇随即召众客商入内堂问曰:“众客商何事供上?” 众人一同跪下,呈上呈词,哭诉一番。刘帅问得明白,向众客曰:“你等暂且回寓,俟本镇查明禀知千岁,定究马军,追赃给罪。”众商曰:“万望大人为我等作泰山。”一同叩谢退出帅府。 刘镇发回众客之后,心中自思前日旗女贪色,谋害农家子弟,本镇亲自看明白,禀知千岁,却被于国琏瞒过,千岁年轻,深信国琏之言,嘱本镇方有实据,正可到公府来禀知,如今叫本镇怎么施为?细思一回,没有良策,即命堂官千总梁成龙召杨把总入府议事。 堂官领命传召,这杨把总名汉官印飞熊,异号都称为小宗保,系饶平黄冈大港杨人,年方二十九岁,智勇双全,机变过人,胸藏韬略,名振乡关。听说大人传召,即整衣冠进帅府内堂,见刘镇礼毕,旁坐一边。刘镇曰:“召你非为别事,只因今早众商赴辕门叫冤,具控公府马草军在司马桥截剥行客银两衣包一案,本镇欲禀千岁,又无证据,因此召你来商议,未知先生有何高见?”飞熊曰:“启大人,若欲证据亦甚容易,我等先命一百名军兵,假装作樵夫或为脚夫,先到司马桥前后埋伏,大人假为商客,肩背包袱身中藏带铜铃鹁鸽二只,又提雨伞一支,今幸逢残雪初晴,天气寒冷,大人可用面造造面,使旗奴失认,前往司马桥探访,马军见大人误为商客,定来截剥。 大人可将肩上包袱弃下,放起所带铃鸽飞上,铜铃声响,埋伏军校听着,一齐奔出,各执长棒短棍,把这马草军打倒,生擒活捉,用绳索缚住,扛进城中,遂到公府禀知千岁,就是证据。” 刘镇闻说大喜,称赞妙计,即令杨把总安排料理,依策而行,安宿晚景。 明日大人早起,酒饭已毕,装扮客商模样,清晨悄悄行出城外,向马桥前途慢慢而来。马草军曰:“众兄弟,你看前面有一客人,独自一人而来,可发利市。”说话之间,刘大人迤逦来到,马军上前截住曰:“来者留下买路钱来。”刘镇曰:“岂有此理!这是朝廷官道,又无盗贼所据巢穴,你等怎么欲买路钱?”马军曰:“你亦不知公府马军爷住在这里?有人往来欲纳费用之需。”刘镇心里寻思,若是同他议论,包袱被他抢去倒未要紧,倘或脚底彼他裂破,如何见得城中众文武官? 随即说曰:“小客行李内不过几件衣服,少些路费,你等若要去取均分。”马军曰:“若是易的,减些亦好。”刘镇将包袱放在地上,马军团团围祝刘镇身中取出铃鹁鸽放起,从空飞上,埋伏之军听见铜铃声响,一同奔来,将马军打倒揪住,有一大半逃走回城,提住者,亦彼潮军打得头青目肿。刘镇命将马军草军用索个个绑定,扛入城内,解至公府,来见千岁定夺。 这且慢表。 只说逃走的马草军回到公府,报知于国琏。国琏听报即禀知干父邓光明。光明闻说,即令随从军去请汤都统,同众旗军来到公府,与刘镇言办。 方到公府前,只见刘镇押着打伤马草军。于国琏看见。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步至进忠面前,大叱曰:“你这刘猴子,屡屡欺压我公府之人,看你这个总兵官,做得成么?” 代子觉绍儿向前喝曰:“刘进忠,你若欲在潮州为官,须当三思。”把将二个指头比到刘镇目前,叱曰,“暂饶你这遭。” 刘镇此时被他二个吓得怒在心头,魂飞天外,哪里敢与比较? 只是忍耐,默无一语。邓都统呵呵大笑。府内公爷闻知刘镇到来,即升坐内堂,邓、汤二都统同众将官先入禀曰:“启千岁,刘镇不知因何事端,将我公府马军打伤二十余人。这是欺我公用微弱,始敢如此妄为,请千岁明断施行。”公爷听了召刘镇入堂参见,刘镇曰:“启千岁,公府马军往城外刈草,在司马桥前后截剥客商银两行李,又把客人脚底刈破,众商到本镇呈控。本镇未知虚实,今早扮做商客,往司马桥探访。众马军将本镇行劫,被捉二十余个,今已送来,请千岁施行。”公爷尚未开言,于代子进前曰:“禀千岁,数天前,据说潮军在郊外抢剥百姓钱财行李,我等访察未确,未敢禀知千岁。这是刘镇怕千岁闻知见罪,故设局先赖在公府马草军截剥抵塞。千岁,可思我等旗军到此未久,路径生疏,安敢行劫客人物件?” 公爷曰:“于国琏之言是也。”不容刘镇分诉,“只欲刘镇将我等马草军扛去调养好,送还我公府就是了。”言毕退入府内,刘镇被千岁一叱,唯唯退出公府,吞声忍气,令随从将马军扛回帅府,发在马房调养。 明日于代子命旗奴到刘镇辕门讨马草,刘镇没奈何,命自家马军刈草,挑到公府去应用。于代子百般敲击,又言草太干不可用,又言草太湿不可用。刘镇没奈何,只依他每日纳银五两,还公府马草军去自刈,连连有半月之久,刘镇步至马房一看,马草军旗奴俱已全愈,有在马房赌钱者,有在外面玩耍者,一见刘镇,各各倒在卧牀叫痛。刘镇也知是诈,回转内堂,令人持帖去请汪道台过帅府言话。 汪道见请即至帅府见刘镇。刘镇将马军前后情由,备说一遍。汪道曰:“启大人,待本道至马房一看,自有理会。”言毕起身步至马房,众马军见汪道到,尽皆起身。汪道曰:“马军,你等微伤已愈,皆宜回府。马军曰:“启宪台得知,这刘猴子欺我公府之人太甚,正欲死在这里亦无回去。”汪道曰:“胡说,你以微伤,今既已愈,理该回去,若赖在这里,千岁闻知,究罪非轻,而今本道请刘大人将你等每人给银五两,与你回归。”马军曰:“看宪台之面,尊台所言,若是这刘猴子欲我等回去,他就每人赔了一十两,我等亦不回去。”汪道听了肯回,入进内堂与刘镇言知。刘镇只是忍耐,发出白银一百余两,付马草军领去。刘镇设席款待汪道。汪道不肯,上轿领了跟役回本衙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饶平县管下有一和园下埔乡,乡中文姓千余个,有文殿左、殿右,兄弟生得堂堂一表,凛凛威风,英雄出众,武艺精通,性如烈火,臂力非常。兄殿左惯使一支档义,重二十余斤,众人与他起个异号,浑名叫做铁罗猴;弟殿右,常使一支朴刀,重有十七斤,里人亦起他个异号,叫做石太岁。兄弟二人,虽是居乡务农为业,性好结交四方豪杰好汉,前后乡村,若有不平的事,他兄弟是必向前议论和息。如有强暴妄为者,他愿挺身代人争气,都里的人,甚是钦服。他与农工闲暇之日,兄弟二个上山打猎,取些野味。一日殿右曰:“哥哥,你弟细思此间无甚茂林深径,走兽稀少,听说诏安、和平二处地面,山深野旷径远林密,山猫、鹿、兔甚多,何不同去走了一番如何?”殿左曰:“我弟说得有理。”于是明日准备鹰雕、猎犬、枪棒、弓箭,收拾行装,预备干粮,望诏安前去。 每日清早到深山暗住的去处,寻射飞禽走兽,至暮寻寓投宿,一连走了十多天。这日行到坞山下经过,听见鼓角响处,密林之中,走出一彪强人,约有三十余人,一齐奔来。 为首一个好汉,手执钢刀,叱曰:“来人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文殿左向前叫曰:“好汉,我等乃是猎户,安有财帛与你?”文殿右手执棍棒,随兄长背后。那好汉出口不顺,殿左大怒曰:“你来你来,正是灯蛾扑火惹火烧身。”言毕,舞动手中钢叉,竟奔至贼首。那好汉轮起钢刀迎敌,正是:四条臂膊分胜负,两般兵器定输赢。一上一下,恰是两只猛虎相斗,一对蛟龙相争,战在一处。这殿右使起棍棒,望那强人队中打去。如入无人之境,众强人抵敌不住,各分散奔走。 只说那贼首与殿左二人,斗到四十余合,看上那贼首招架不住,竟卖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子外,叫曰:“好汉,且未动手,可通个姓名?”殿左亦收住刀,打着胸曰:“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饶平文殿左是也。”那贼首曰:“莫不是和园豪杰铁罗猴、石太岁二位兄么?”殿左曰:“是也。”那贼首听着撇了钢刀,进前长揖曰:“我等有眼不识英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限山河阻隔,不能一见威颜,不意今日在此相逢,三生有幸也。”殿左曰:“足下是谁?愿闻大名。”那贼首曰:“我等乃是坞山寨主姜得兴便是。”左右兄弟听着慌忙放下叉棒,进前便拜曰:“冒犯虎威,休得见怪。”得兴亦跪下扶起,正是:俊杰倾心因俊杰,英雄俯首为英雄。 三人席地坐下,讲说兵法武艺,说到密情之处,不忍分离。 姜寨主曰:“想我三人,今日邂逅相逢,定非偶然,意欲结为异姓兄弟,未知二位兄台允否?”殿左曰:“若蒙寨主持携,实乃万幸,有何不可。”得兴听说大喜,当时叙详年庚,姜寨主年长,就在山坡下撮土焚香,当天拜为兄弟。正是:桃园义重三分鼎,坞山情深百岁高。 三人拜毕,姜得兴请文家兄弟上山寨,叫喽啰兵挑了叉棒行李野味。三人来到聚义堂上,序坐茶毕,置酒相待。得兴曰:“二位贤弟,愚兄有一言相告,未知你意下如何?”殿左曰:“哥哥,有话说来何妨。”得兴曰:“贤弟如不嫌山寨偏小,请在此聚义以图大业,有何不可?”殿右曰:“荷蒙大哥见爱,怎敢违命?无奈家有老母在堂,不便在此,俟后日再来领教。” 得兴曰:“既如此说,愚兄亦不敢强留,再住几日自然送行。” 当下兄弟住了八、九天,殿左向姜寨主言曰:“我等蒙大哥见爱,感激于心,惟弟离家已久,恐老母倚闾而皇,乞我兄准弟回家。”得兴曰:“既然如此,愚兄从命,明日自当饯送。” 是日尽欢而醉,明早请文家兄弟,到聚义堂上,酒至数巡,姜寨主捧出白金三百两,起身向文家兄弟言曰:“愚兄一点微意,聊助行装。”殿左起身曰:“敢蒙大哥这般盛礼,叫我兄弟何以报答?”得兴曰:“些须微礼,何必过嫌。”言罢,入席再饮,极尽其欢。宴毕,文家兄弟起身告辞。 三人不忍分袂,依依不舍,送至大路口。殿左兄弟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从此分别。”于是殿左兄弟回转饶平和园下埔乡,得兴观他兄弟去远,亦得回山寨。这亦不题。 且说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刘府朱氏太夫人,夜在闺阁之中,得有一梦,梦见府内门外,左右两株乔松,十分荣茂,偶然被一阵狂风,将右旁一株乔松折倒。太夫人仓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清早神思困倦,闷闷不乐,令梅香请太公至房中,将梦中所梦之事,告说一番。太公曰:“夫人梦寐之事何足关心,今我府中老小安康,直幸何如。”夫人曰:“老相公,我思长儿进忠,自往潮州赴任数载,时常有家书到来,今年将完,并无家信到来,未知任上何如?梦见风折松树,恐是不祥之兆,使我做娘的如何不忧?”太公劝曰:“夫人宽心,保重身体,免得悲愁。”夫人早晚虽有太公相劝,终须茶饭食少。 太公观夫人愁闷,这日唤次儿刘清到来相议。这刘清字进义,年方二十六岁,身列文学,且又孝顺二亲,在书房中,听见父亲有召,即至厅上,见父亲礼毕,旁坐一边,言曰:“不知爹爹唤子儿,有何示谕?”太公曰:“我儿,自你兄赴任潮州为官,时常有书来到,今已年余,没有家报来府,你母日夜忧愁,茶饭少吃,如今儿你有何改辙?”进义曰:“启父亲,依儿之见,爹娘何须忧虑?待儿往潮州任中探看兄弟消息,速便转回,禀知双亲,有何不可。”太公曰:“如此甚好,进义见父已准,即到内堂禀知母亲。老夫人曰:“我儿你兄任远,为母因此日食少进,夜不能寐,如今儿你又欲远行,叫你母亲怎放心得下。”进义曰:“母亲免得忧愁,子儿到潮州知兄长消息,即便回归。”朱氏曰:“我儿客店风霜,需要迟行、早歇。”进义曰:“孩儿领命。”择定吉日命家人刘安、刘兴二个准备行装,又唤侄儿刘贤、刘明到书房中吩咐。 刘贤兄弟听唤即至。进义曰:“侄儿,你叔如今奉亲之命,欲到潮州任上看你父亲消息,堂上旨甘,你等二人当须小心奉养,你叔此去,就是死在潮州亦瞑目甘心,不可忘其你叔今日之言。定玉、定金听了叔父言语。兄弟吃了一惊,心中暗思,叔父今日说出一死字,乃不祥之兆。此去潮州,凶多吉少。 定玉、定金答曰:“侄儿领命。”到这日刘安、刘兴安排行装停妥,候二爷起程。进义到堂上拜别双亲登程。正是:断送落花三月两,摧残杨柳九秋霜。 毕竟刘进义此去潮州,未知凶吉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进义吴勇遭毒手 光明国琏恶贯盈 话说刘清当时拜别父母起程,府中老小送出门前,定玉、定金二人相随叔父,送至千里方回。刘兴挑着担子与刘安随着二爷取路前行,望广东进发,登山涉水,行有数月,将近潮州。 刘清先命刘安前去报知兄长,刘安领命,先到帅府禀知。刘镇见家人报我弟到来,满心欢喜,命把总杨兴宁去迎接我弟入帅府。刘清一见兄长行礼毕,一边坐定,刘镇问及爹娘平安康健,刘清一一禀知,设席欢饮,叙其手足之情、久阔之话。 歇息数天,进义问兄长言曰:“启兄长得知,弟久闻潮州有八处胜景古迹,幸喜今日得到我兄任上,你弟意欲前去玩看,不知兄意肯否?”刘镇曰:“我弟既然有兴欲去,为兄命人与弟做伴同去。”即召千总吴勇入内堂。吴千总见召,即进内堂见大人礼毕。刘镇曰:“非为别事差遣,欲命你同我弟进义,往外面游赏,城中庵观寺院,名胜古迹。”吴勇领命,备白马二匹,同二爷出堂上马,带随役十余个,往城中游赏古迹景致,庵观寺院,游至日落西山,回转帅府。明日进义又告兄长曰:“启兄长,小弟今欲往游城外。”刘镇再命吴千总随伴,吴勇依命,亦骑了马,带军校十二名,同二爷山城游赏,先到凤凰台,次来笔架山,台阁山水各名人胜迹,至午后来到广济门外,欲过湘子桥,观赏韩山书院。行到湘子桥上,谁知冤家路狭,逢着公府左都统邓光明,同于代子国琏两个父子,清早带旗军五十名,往笔架山后面附近山中打猎回来。吴千总观见,对二爷言曰:“前面来者是公府内左都统与于代子,二爷,俺可避其锋。”进义听说,扣住马头立住一边迥避。吴千总即落马同随军校躲在一边。 只说邓、于二人来到,观见一少年坐在马上,即令旗军查问:“无落马者是何等人色?”旗军领命查问:“是潮州镇之弟刘进义。”即禀明于将军,于代子闻言大怒曰:“刘进义如此无礼,是我公府之人,亦应落马,仗他兄长之势,欺我公府之人太甚。”命”众旗军,将他拿来,重责四十棍,方消我恨。” 旗军一齐领命擒拿下马,按在石桥上欲责。吴勇叱曰:“谁敢动手?”进前见于代子曰:“我二爷并无违犯,于将军不可造次,若是责我二爷,我大人怎肯与你等干休?”于代子叱曰:“我欲责他冲道,何用你这匹夫,敢来出头言辩!”叱声:“这匹夫亦重责四十棍。”旗军领命一齐擒住二人,按在石上,不容分诉。 众旗军心内有刘镇之恨,今日得报私忿,便挟前恨,就将他二人用毒棍三、五棍打下,便已结果了性命。禀知邓、于两人,哈哈大笑曰:“纵然责死了二个,当做一双。”于国琏曰:“想着刘镇气恨填胸,一不做,二不休,唤旗军可取麻索,将他二个尸首缚之,丢落湘子桥浸水。”旗军领命,依将军之言而行,邓、于二人摆道回府。不在话下。 只说跟随二爷的军兵,见邓、于二奸,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活活打死,众军慌忙直奔走回,往帅府告知。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并值堂官千总梁成龙,忙进内堂叩见刘镇。刘镇曰:“你等这般慌忙,为甚原故?”军役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被邓光明于国琏责死,前后情由,禀说一遍。刘镇一听此言,怒气腾腾,三尸暴跳,两眼突出,七窍生烟,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拍着胸将身掷落交椅,连那交椅掷得粉碎,早已昏死过去了。忙得众家将近前救了,扶起片时,方才醒来,叹曰:“气杀!旗奴邓、于二贼,欺我太甚,本镇与你等势不两立,雪海的冤仇不报,非为堂堂大丈夫。”正是:空中吊下无情铁,斩断骨肉手足亲。 “贤弟呵!你死得可怜,手足冤仇如何罢休?今须修了表章,进京辞职,以告御状。”命人请汪道来为干证。 只说汪道台早时,得役人报知,刘二爷、吴千总被公府邓都统、于代子打死,愕然惊恐。忽报刘镇有帖来请,随即整衣冠上轿,带了随从,即到帅府。刘镇出堂迎接,进入内堂,序坐茶罢。刘镇将邓、于二奸无故行凶,打死我弟及吴千总事情,告诉一遍曰:“宪台呵!本镇今欲亲自进京辞职,见驾面诉,请旨定夺,烦宪台为干证。”汪道听说,怆惶失色。答曰:“大人若欲本道做干证,亦不敢推辞。望大人宽恕,容本道过公府禀知千岁。”刘镇曰:“既是如此,请听其命。”汪道起身,直至公府,入见千岁。沈公爷曰:“今日非是朔望,有何事情?” 汪道曰:“启千岁得知,刘镇之弟刘进义,系济南府文学,到潮探兄,游赏八景,路过湘子桥,佣逢邓都统、于将军,不知进义有何事冲犯,被邓、于二人,把刘进义与千总吴勇打死,将他两个尸首,抛落湘桥下浸水,而今刘镇,即欲亲自进京辞职,面告御状,以报兄弟之仇,欲牵卑职作干证,卑职先来禀知千岁,请千岁施行。”公爷听着汪道一番言语,惊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丧巫山十二峰,吓得做声不得,良久方说曰:“本公性命,只在咫尺休了。”言罢泪下,即召邓、于二奴入府。 邓、于闻召,即入见千岁。公爷一见,咬牙切齿。叱曰:“你二奸奴,这等明目张胆,如此所为么?”邓、于被千岁一叱,都跪在地叩头。公爷曰:“二奸奴,本公满门,岂不被你等所害?你无故行凶,打死刘进义、吴勇,莫说进忠不肯干休,本公听说进义,系济南府文学,济南府知府文世恭,乃系天子表兄。他若闻知,怎肯与我等罢休?本公想进义、吴勇,与你有何仇恨?还把他尸抛落湘桥下浸水。”公爷把二人骂不绝口,骂罢,拍案叱令左右,把将二奴各责四棍。 公爷向汪道说曰:“如今这二奴,论起国法,罪不容诛,本公细思刘镇,若是进京见驾辞兵总兵之职,为弟报仇。自古道家奴犯法,罪及家主。本公满门,受此二奴之累,我等性命亦难保矣。今仗先生美言,代为鼎力劝刘镇,切不可进京辞职。今二爷与吴勇已死,亦不能复生,本公自有定夺,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各用锦缎收贮,灵柩安放桥头宁波寺中,置立灵位,召请十名僧人,设坛焚香,建三昼夜无边功德。本公这边,将邓光明装为刘进义的孝子,又把于国琏装为吴勇的孝子;又命潮城众文武官员,同本公亲到宁波寺内,奠祭二位老爷;又令邓、于两个罪奴,跪地执仗哭丧,迎送众文武。本公闻知刘镇大长子,名贤年,当长成。本公同来有姊姊,年巳及笄,颇有妇德,待本公请我嫂主婚。又请先生同吴知府二位为媒,匹配刘贤为室,我等与刘镇结为亲门,使公府之人,亦不轻视他,望先生善言为我劝刘镇,可看我父亲康亲王老千岁面上,切莫进京辞职。”汪道曰:“启千岁,卑职观看刘镇,几回愿死,定欲雪仇报恨,但恐卑职独力难成,千岁可传呼吴知府,与我同往帅府,协力相助。” 公爷曰:“说得有理。”即传吴府到公府议事。 吴府闻召即至,公爷将前事说了一遍曰:“今命你同汪道,往刘镇处理会。”刘镇听汪道到,即出来迎接入内堂坐下,汪道、吴府将千岁言语一一告知。刘镇曰:“本帅若是骨肉之冤仇不报,贪取侯门公府之女为媳妇,岂不被潮州众官与人民耻笑?亦非丈夫的所为。”言罢,叹口气曰:“贤弟呵!你的冤仇不知何日能得雪了?”说毕泪下。汪道与吴府观看刘镇,满面忿气腾腾,不允和息。二人起身向刘镇再行一礼曰:“启大人,公爷望大人可看康亲王老千岁之面,允其和息。”汪道与吴府再用善言相劝,刘镇听着汪道、吴府一番言语,心中寻思,康亲王当初在天子驾前,一力保举,恩未有报,决为进京辞职,公府千岁必然受累食罪。再思再想,左右为难。又见汪道、吴府殷殷懃勤,恳恳相劝,遂说曰:“既蒙二公相劝,本帅承命听从。”汪道等见刘大人依允,喜不可言,即起身告退,回复公府千岁,将刘镇依允和息之事禀知。 千岁听说,眉开眼舒,转忧为喜。起身回进府内,就将前事,向嫂嫂告知。便取花红锦绸一副,写出姊姊庚帖,出堂坐定,双手捧着庚帖,送与汪道、吴府收起。说曰:“请二位老先生而为大冰人,将庚帖送入帅府,与刘亲翁大人收启,本公这边命人调理刘二爷与吴勇诸事。”汪道、吴府领命回至帅府,将王姑庚帖送交刘镇收入后,自己取出一双玉环与汪道、吴府二冰人收起。饭宴已毕,送过公府,允为收贮。千岁起身入府内,将玉环送与姊姊,沈鸾花接过回入闺阁。公爷出堂,设席款待二位冰人。饮毕告退,各回本衙。 不表。 只说公府将进义与吴勇二人棺柩送入桥头宁波寺内安置,立了灵位,择定日期,召数十名僧人,在寺中建三日夜无边功德,布置事毕。公爷命众文武官员到宁波寺中行礼祭奠。 刘二爷公府内,命将邓光明、于国琏两个奸奴,扮为孝子,各头戴三渠冠,身披青麻服,腰束麻皮带,手执哭丧杖,足履多耳草鞋。公爷先命他二人到宁波寺,执杖跪在寺门,迎送众文武。邓、于二个,虽是奉了千岁之命,来至寺中,那有跪迎众官之礼?二人坐于寺门内,一边饭茶,谈说闲话;平明之后,汪道、吴府众文武李大厅、张城守各武职,两班齐到宁波寺前,闻刘镇已到,各出寺门迎接。又报千岁车驾已到,众文武官员分为左右两边相迎。邓、于二人慌忙起身,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前阶下,迎接公爷车驾。 沈千岁进寺,到宾厅当中坐定,文武参礼已毕,依位坐下,知客僧进香茗,领罢,公爷起身同众文武到刘进义灵前,命将祭礼摆开,公爷欲行礼拜祭。刘镇双手扶住言曰:“亡弟何样人,安敢受千岁一拜?”沈千岁命文武官奠祭,刘镇一旁还礼。 众官祭毕,回到客堂上坐定。刘镇拜谢千岁,又谢过文武官,礼罢。公爷起身先回,邓、于二人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送千岁。 刘镇观看二仇奴跪他,降头就脚蹋起掩,从二人头上面过,邓、于二人,心中忿怒。心想:这刘猴子,你今日当众文武面前,又如此羞辱,使我体面何存?我等若是在潮州为官,不除杀刘猴子性命,亦非堂堂大将。仇恨愈结愈深,见千岁回归,邓、于亦回归去了。汪道众官等告退,一拱而别,各各回衙。 按下不表。 只说于代子回转本衙之后,心里忖思:刘镇今日宁波寺中,当百官文武面前,如此羞辱我等,想一计策,将他谋害;想到旗巷挑水柴脚夫,皆是潮人,召他到署内吩咐曰:“本总命你明日,到西北木栅内,强买铺户货物,后来将军还欲重用。你等成功之后,管教你等各都有升赏。”脚夫曰:“启将军,我听说刘镇木栅内,每日命军兵在街上稽查,若是强买铺户货物,我等岂不有罪?”于代子曰:“不妨,他纵把你等掠到帅府,刘进忠见我等系公府之人,安敢发落,决定送还公府,千岁处都是本总担承。”众脚夫领命,先赏他酒肉。 明日那六、七脚夫,来到西北栅内铺中买物,强取免钱,大声叱曰。铺户家曰:“自刘大人设立木栅以来,平定安静,到今都是两平交易,因何见有这等人?”内有人认得说曰:“这几个亡命畜生,是本处人,投在旗巷担水,劈柴脚夫,胆敢如此乱为,列位不可错放,痛打一常”众人听见,吼叫一声,把六、七个畜生揪住,提起拳头就打。幸逢巡街老将来到,究明情由,向众铺户言曰:“众人何必淘气,此畜生送至帅府,见大人自有定夺。”众人曰:“说得是。”抢至帅府,刘镇即召中营守备崔荣榜入帅府。刘镇曰:“本镇严禁街中强买经纪物件者,究治重罪。这些棍徒敢来弄法,今着落你审问明白,造成文卷,各重责四十重棍,往知府请枷,各发在大衍黉角两处栅门,饿毙示众,以安街市;如有私进饭食者,与犯人同罪。” 崔守备领命退出,带领六、七个畜生,回到本衙,依刘大人所命施行,遂枷了六、七天,众畜生俱已饿死。旗奴闻风丧胆,不敢滋事。 且说把总飞熊是夜在房中安卧,睡至鸡鸣时候,偶然醒来,掀帐下榻,披衣烹茶,步出庭前,仰观星斗,只见东方南新出一星,长约数尺,恰似扫帚模样,明亮异常,光华万里,杀气直冲斗牛。吃了一惊,心中骇异,有分教: 潮州城里翻为虎窟狼窝,大街黉角变作尸山血海。 毕竟飞熊可知吉凶?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杨飞熊观星谋叛 余兆奇进表复明 话说当下杨飞熊观见这颗新星,心中骇异,思忖良久,亦知其祥。立听城楼更点,已打四更三点,此星至天明方消。见者非只一人,候至平明之后,命人去请詹把总过街商议。 詹把总名顺字兆奇,异号詹四郎。这日在署内闲坐,见杨把总有请,遂即起身至杨署中,与飞熊接入内厅,序坐茶罢。 飞熊曰:“弟有一事欲与仁兄商议,请入房内,退去左右。” 向詹把总曰:“启兄台,小弟夜来观看天文,仰观星斗,见东南方新出一星,长有数尺,宛然扫帚一般,明亮非常,光华万里,杀气腾腾。”兆奇曰:“天上若出此星,不知吉何吉凶?” 飞熊曰:“天出恶星,乃是不祥之兆,天下必有大乱。”兆奇曰:“虽是如此,未知应在何处?”飞熊曰:“星出东南方,依我之见,属在粤东,应于潮郡。”兆奇曰:“眼前潮州,继至安辑,民庆重生,安有变乱道理,未知谁人举事?”飞熊曰:“依弟所论,应在大人起动干戈,未知仁兄岂肯相助大人成功么?”兆奇曰:“兄长此言差矣!大人一片爱人之心,矜恤百姓如子,怎肯离乱?”飞熊曰:“岂不晓公府中人之猖撅,邓、于二人之虐众,旗军屡屡取败我辈,侯雄被于国琏所杀,二爷与吴勇又被邓、于二人毒打身亡,潮州人民百姓,被公府旗奴欺凌,残忍受屈,莫此为甚。今天出此星,应在大人行事。今日小弟请仁兄同入帅府,劝大人举事,未卜仁兄尊意如何?” 兆奇曰:“大人若不从兄所言,弟与兄食罪非轻,那时怎么区处?”飞熊曰:“仁兄这个不怕,只凭小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大人,自然听从。”兆奇曰:“既然如此,弟愿赴帐前听点。” 飞熊闻言大喜。二人起身同至帅府,将手本投进,刘镇见詹、杨二把总到来,即传二把总入见,问曰:“今日你等同入帅府,有何公事?”杨飞熊曰:“启大人得知,小把总有一机密大事,欲禀知大人,请大人屏退左右之人,方敢禀上。”刘镇听说,实时叫退左右。飞熊观两边随役之人退出,禀曰:“启大人得知,小把总夜来仰观天文,看视星斗,见东南方新出一星,长约数尺,与扫帚相似,明亮光彩杀气腾腾,直冲斗牛,阴精金碧,万里无霞。”刘镇曰:“上天若出之星,乃系国家不祥之兆,边防四界必有变乱,但不知应在何省?”飞熊曰:“启大人,依小把总之论,这星出在东南方,应于粤东,属在潮郡。” 刘镇闻言,怆惶失色,吃了一惊,说曰:“潮州升平世界,朗朗乾坤,此时人民安乐,百姓和畅,况兼年盛世,哪有离乱之理,有谁举事?”飞熊曰:“若依小把总之论,正应在大人行事。”刘镇听着杨飞熊之说,怒从心上发,气向胆边生,两道神眉直竖,一双虎眼圆睁,大叱一声曰:“好大胆的匹夫,敢在本帅面上言说这等不忠不正的括。”詹兆奇、杨飞熊见大人出吓言,各退立南边。刘镇坐在堂上,怒尚未息,杨飞熊进前长揖曰:“大人宽其虎威,小把总等今日进帅府者,原非别事,我观大人有四大症病,故入帅府,来献良方调治四大病源。” 刘镇曰:“二位先生请坐,本帅既有四病症,请先生指教。” 飞熊曰:“启大人,一者,二爷奉双亲之命,到潮州任中探兄,因游赏八景,路过湘桥,却被邓、于二奸奴毒打死于外地,大人冤仇不报,贪图爵禄,稳坐臯比,岂不被潮州文武官员所笑?众百姓所讥?此乃病之一也。”刘曰:“先生呵!非是本镇无为,雪海之仇不报,无奈王侯之家,虎视耽耽,难以作对。未知二者,何病症?请问其目?”飞熊曰:“二者,千总吴勇、把总侯雄,系大人标下将佐,无辜受邓,于二奴所害,死得含冤,大人身为主帅,不能与二将雪恨报仇,使吴、侯二人死于非命,此乃病之二也。”刘曰:“先生,岂不知公府之事,千岁年轻,听信邓、于二贼之言,本镇无奈他何!不晓得三者,何病症也?再望表示。”飞熊曰:“三者大人一片爱恤人民之心,是平素的意念。乡间良家子弟,入城买溺粪者,误人旗巷,却被旗妇所禁,虽有应该的,亦有不应该的。被旗妇谋死者有八十余命,尸藏瓮内。若父母生他单身者,使他爹娘靠谁丧终?岂不香灯无祀?大人为民父母,不与人民伸冤,此乃病之三也。”刘曰:“先生之言,说得有理。又不知四者,何病?”飞熊曰:“大人位居一镇之尊,谁不钦仰,但今城中,玉容粉面、俊俏子弟往来出入者,被旗奴所欺,铺户市镇,经纪人民,皆被旗奴强买强取,大人不能安于市镇,平却道路,此乃病之四也。”刘镇曰:“先生所论,四者之事,各言至理,未知今日先生所进,是何良方?请其指示。”飞熊曰:“启大人得知,今日天出此星,这是天数注定,应在大人行事,潮州干戈动起,除却邓、于二奴,扫尽公旗,缴去公府离潮。那时潮民安静,官民同乐,一者二爷冤仇可报,二爷虽死亦含笑于幽冥;二者邓、于二贼得以斩却,将佐的仇恨可雪,吴勇、侯雄纵死在阴府,岂不感大人之功;三者尽除旗奴鞑妇,城南马路上八十余冤魂可仲,众冤鬼亦冥目甘心,莫不感大人之恩;四者公旗尽缴去,潮内外安息,玉容女子,俊俏子弟,出入往来无碍,铺户经纪之人,两平交易,道路可平,市镇可安,众百姓自当报大人之德,户户户祝,家家焚香,大人堂堂正气,威振乾坤,潮郡万民钦仰,望祈大人应天行事。”刘镇听报条条冤情,心忽思虑曰:“先生,可思平南王镇守广东,管下雄兵数万,潮若有举动,平南王得报,领大军一到,你想潮城有几多军兵乎?如何拒敌?我等外无救援,内没积谷,孤城难守,那时悔之晚矣!”飞熊曰:“大人岂知平山王吴总制据镇云、贵,眼前攻取湖广省荆州、襄阳两府城池;况福建靖南王耿千岁斩杀福省总督范荣,及抚院陈复,反清为明,据住福省一派地方;又有藩王郑千岁攻败赤毛番,置为东都,立明主永历年号,恢复大明江山,各处纷纷该保大明反悔地方,大人何不降于东都郑藩王?或事福建靖南王?倘反潮州,旗军征剿,可往东都取讨军马相助,或到福建诸兵,改围两处,自然拨有军兵至潮迎敌,此乃外有救接;况大人恩及各邑,德布全城,潮州大事一举,岂无贤才奇异之人到来相创?安无富翁之家相助粮米?这是内有谷积,望大人为之。”刘总听着杨把总一番言语,如刀截菜,心中踌躇未决,向杨把总曰:“既如此说,本帅未有决意,二位且回,明日再来商议。”杨飞熊、詹兆奇二人领命退出,各回本衙。不题。 只说刘镇是日行思坐想,进退未决,及至黄昏,跟役进上晚膳,强饭数杯歇息,是夜不能安枕枕延至更深,方才欲睡。 蒙胧之间,听见有人叫声:“兄长呵!须听杨把总之言,应天行事,雪海冤仇,正合人心,你弟阴魂不远,暗中自当助你。” 又听着二人声音,齐说:“大人呵!可与我等除杀仇人,这是顺应天时,邓、于二仇人之性命,皆合丧在潮州也。”刘镇在睡梦之中,句句听得明白,骤然心醒,被内堂更鼓声响动,起坐于卧榻上。看时帐幔外,残灯未灭,只见帐前立着三个人影,中间一少年,散发披肩,七孔流血,两边站着二人,满身鲜血淋漓。刘镇视见,怆惶吃惊,掀开帐幔;忽然一阵阴风吹起,三人不见。刘镇下于卧榻,坐在椅上,心中思忖,这个冤魂非是别人,定是我弟进义与吴勇侯雄三人。叫一声:“贤弟呵!望你三人灵魂,在阴府之中安享。你兄定欲杀除邓、于二奸奴,扫尽公旗,与你等报仇雪恨,邓、于二贼不除,亦非堂堂大丈夫。”意中决定,及至平明时候,命堂官梁乘龙传詹、杨二把总至帅府。 詹、杨闻召,即来帅府,进入内堂参见大人。刘镇曰:“昨蒙二公指教,本帅今已意决,依先生之言行事。”说毕召稿房徐光进内堂。徐光字奇亮,在镇署当稿公,闻大人召,即至帅府内,见刘大人赐坐茶罢,刘镇将杨把总之言,一一向徐稿公说了一遍;又将夜间自梦之事,逐一说明。飞熊等在边,听大人说出夜间所梦中所见之事符合,各都欢喜。 刘镇即命徐光造降表一道,修文书一封,命詹把总明日往东都进降表与文书。即日起程,晓行驿道,晚宿客店。 这日来到都城,进入正府,先将文书投上,藩王郑成功将文书看见,系潮州镇总兵刘进忠来进降表,即传旨升坐银銮殿,两旁排列锦衣卫上,各执刀斧,文臣武将,两班侍立,传召进表官朝见。詹兆奇应声领旨,手执降疏,躬身行至银銮殿前,双膝跪下,口称“千岁”。进献表章呈阅毕。 藩王回宫,众官落殿出朝。不表。 且说詹兆奇在驿馆候过三天,传旨召入见驾,藩王曰:“刘镇身出明朝壬午科武举,今来献表投降,这就是不忘旧主,令当殿御赐封刘进忠为宁粤大将军、镇潮兵马大元帅,钦敕御赐将军印信,皇令宝剑,虎符诏谕,冠诰、龙袍、玉带、牙笏等物。南澳佐营何佑,系标下左翼,厦门所副将何锦被,为标下右翼,皆听令训遣。问詹兆奇曰:“你在潮,臣身居何职?” 兆奇曰:“小臣身居把总。”藩王曰:“今既进表有功,敕命加升守备。今你领旨回归,即日起身。”兆奇曰:“领旨。” 谢恩退出。 回到馆驿,同随从收整行李起程,日复一日,来到潮州帅府,前报知辕门官:“禀上大人,开中门迎接我进入内堂。” 千总陈虞龙闻言骇异,想此人只几日不见,又不知奉大人什么公干,今日回来,何等威风,欲大人开中门迎接,其中定有缘故,遂入内堂禀明,如此如此。刘镇闻说,即大开中门,接入堂,行礼毕。刘镇问其东都情由,詹兆奇将所作之事,一一禀知。刘镇听说大喜,令堂官梁成龙传杨把总、徐稿公、众心腹守备、千总等进内堂,杨飞熊等入府,问其东都进表之事。詹兆奇将情事逐一备说一遍,众心腹大喜。 刘镇命摆香案,兆奇谓出明主圣诏谕,稿公徐奇亮进前捧诏开读。刘镇顶戴明朝将军冠顶,身穿龙袍,腰束玉带,足登粉底皂靴,手执牙笏。詹兆奇顶披,着守备服色,二人当香案前跪听宣诏谕。奇亮念罢,一一谢恩毕,刘镇请圣旨皇令封剑入府内;再出堂令设席筵宴,酒至数巡,刘镇向众心腹诸公言曰:“我等今已事东都藩王,应从明制,当留发,方是正理。” 飞熊曰:“启大人,这头发刻下未可留也,我等若是留发,反情已露,候来日若有机会,那时起动干戈,扫清公旗,方好官民共留头发,未为晚也。”众心腹言曰:“杨先生说得有理。” 一边饭酒,一边言谈,宴罢各归本衙。 只说刘镇,自此日为始,每日清早穿披明朝冠眼,朝过明主神牌,然后改换清朝衣服。按下未表。 再说东山省刘府,太公想着次儿进义,往潮州任中探长子进忠消息,至今未见回归,不知有何缘故。这日与老夫人商议:“欲到潮州儿子任中,探看两个儿子如何?”夫人曰:“老相公,你年纪高迈,此去潮州数千里之遥,勿去为妙。”太公曰:“我命长孙定玉做伴,况又有家人跟随扶提,谅亦无妨,夫人可不用挂念。”老夫人曰:“相公既如此,须保重身体,迟行早歇,方是正理。”太公曰:“夫人,你放心,老夫自知。” 于是择日起身,命家人刘祥、刘德安排行装,定金设席,与祖父饯行。饭罢,合家大小送太公出门外,各回不在话下。 只说太公同长孙定玉家人登程,取路迤逦而进,望广东进发。行非一日,到了潮州境内,先命家人刘祥到任中报知,刘祥领命前来帅府通报。 刘镇闻知父亲同长子已到,欢天喜地,即命二名千总张金星、林五常,往三河坝迎接。太公到了潮城外,刘镇出城十里亭相迎,进入帅府内堂,当中坐定,行礼毕,傍坐下。 刘镇拜问:“府中母亲,及大小平安否?”太公备说一遍,进忠闻说,心内欣悦,命摆筵宴。太公曰:“进忠我儿,你父来到许久,你弟进义,因何不出来相见?”刘镇听见父亲动问此言,吃了一惊,起身向父亲施礼,说曰:“启父亲得知,贤弟到任几天,都就亡故了。”太公闻言,怆惶失色,惊问:“我子进义,得什么病症身亡?”刘镇闻言,泪如泉涌流下哭禀,将小弟游赏八景,被公府左都统邓光明、于代子二奸贼所害情由,备说一遍。太公听毕,只急得叫声:“气杀我也!” 一时昏迷,倒于椅上,不省人事。刘镇同定玉子儿,慌忙进前扶起,正是:遭逢坎坷皆天数,际会风云岂偶然。 毕竟未知刘太公气倒,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九回 太封君教训逆子 续顺公拿捉叛臣 话说当时刘太公气得昏迷,不省人事,刘镇同子儿定玉,把太公扶住,救解片时方醒。刘镇曰:“劝父亲须当保重身体。” 定玉曰:“启公公,叔父如今已亡过,死不复生,公公年纪高迈,宜当保养贵体为重。”太公流泪曰:“我儿,如今你弟灵柩安在何处?”刘镇曰:“禀父亲,灵柩安在湘子桥头宁波寺中。”太公曰:“既是在这里,为父欲到宁波寺内看进义棺柩。”刘镇即令随役伺候。”太公叱曰:“欲到寺中,公孙父子步至,何用难为他人?”刘进遵命,安备祭礼,同子儿定玉扶着老太公步至宁波寺中,寺僧迎入禅堂坐定。献茶毕,引至次儿棺柩,放声大哭。哭得号天惨地,观者亦皆泪下。定玉摆开祭礼奠祭毕,劝公公回府。太公忍泪回至帅府,刘镇设席以待父亲,太公强饭数杯宴毕。刘镇请出明主冠诰、龙袍、玉带、皂靴,献上父亲,太公观这物是明朝冠帽,问曰:“我儿,此等袍服,从何而来?”刘镇曰:“禀父亲得知,我弟无辜被邓、于二奸奴所害,子儿欲报此仇,因此反清为明,降于东都藩王,蒙恩封儿为宁粤大将军、镇潮兵马大元帅,而今敕命诰封,送上父亲。”太公曰:“我儿,你弟已死,亦是天数注定,今不能复生。你可思大清天下,一统山河,明朝气数已尽,郑成功征讨赤毛番,置为东都,仅此一片地方,儿你铁总兵不作,情愿要作纸将军。我儿,父母生你兄弟二人,不幸进义已死,今日只你一身,无得浅见,若是听顺为父之言,弃邪归正,就是行孝之子,不听我言,乃是忤逆之儿,你父亦不久住任中。” 刘镇曰:“父亲呵!古云:兄弟是手足,若是冤仇不报,非大丈夫。”太公曰:“胡说!既知古云,为臣不可不忠,为子不可不孝,”刘镇曰,“子儿是明朝武举出身,今已反清为明,何为不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公曰:“大胆的匹夫,这般忤逆,不听你父言语,恐怕后悔太迟,速早安排夫马,送进义灵柩同我等回归家乡。”刘镇曰:“子儿遵命。” 就择第五天吉日行程,这日着命千总林五常送太公至三河坝方回,不在话下。 只说刘太公此番回府,即修奏章,赶先达部,奏知天子,备陈逆子刘进忠在潮州叛反事情。后来刘镇在潮谋举大事不成,入京问罪,斯时刘府老小全眷,不用受害,释放宁家。这是后来之事,是刘太公之有见也,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自送父亲回乡之后,常与众心腹在内堂会宴,讲论起动干戈之事。潮城内文武众官,略略颇有风闻,各都怆惶惊恐。不久消息传至公府,于国琏知了这事,忙到邓都统府内,将事禀知干父。邓光明命人去请汤加备都统到来。 汤见邓有帖请,即至邓府相见。于国琏将刘进忠反叛之事,禀知汤都统曰:“既是如此,可会众将入公府,禀知千岁。” 光明曰:“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即到公府参见千岁。”沈公曰:“你等齐入府内,有何事故?”邓光明只得将刘进忠反清事明,逐一禀知。公爷闻言,吃惊非小曰:“进忠若降东都郑成功,不久潮城必有变乱,如今你等怎么主张?”于代子曰:“启千岁,依小将愚见,可先将刘进忠擒住,打落囚车,解往京都见驾议罪,方保无事。”公爷曰:“今用何计捉他?”于代子曰:“欲拿逆贼刘进忠,小将有一计策,千岁命人报知各署知道,传报京都诏谕密到公府,令众文武官员,明日齐集开元寺会议,开读诏书。我等先点三百名旗军,先到开元寺内埋伏。千岁领众将官,预先至寺中,各身暗藏短兵器。这刘镇定无准备,若他来到寺中,将叛将生擒活捉,有何不可?”公爷听说大喜,依计而行,即命旗军传递各署报知。 众文武听报,各准备明早到开元寺行事。惟有知事吴科祥,见公府旗军传报,心中疑惑,寻思京中,若有颁行黄诏到来,塘报先至,众文武署衙皆知,我等百官皆到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欲到开元寺中,文武众官会议开读,这是何故?原因屡有事与刘镇不合,忖思了一回,想到此等事情,定是邓、于二人奸谋有害刘大人之意,越想越真,倘若刘大人被二人所害,我等众文武安得无罪?不如先去见汪道台商议。 主意已定,即至道衙进见汪道台,序坐。吴府曰:“启宪台,公府可有什么事至此传报么?”汪道曰:“早间千岁命人至此,报说京都黄诏到来,公府约明日众文武官员齐集开元寺中会议,开读诏书,我等理当准备。”吴科祥曰:“启宪台,依卑府之见,若是朝廷黄诏到来,塘报传接,先着各署衙报知,我等百官皆出城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明日欲众文武会议开读。既欲开读,众文武听宣,何用会议?论此一事,其中必定有诈。”汪道曰:“黄诏大事,安敢有诈?”吴府曰:“卑职寻思这事,恐是邓、于二奸贼的计,谋害刘大人无疑。” 汪道闻言醒悟曰:“太府之言是也!如今怎么计较?”吴府曰:“启宪台,待卑府先通知刘大人,预早准备。明日我等早早到开元寺中,可为照应,谅亦无事。倘若刘镇被邓、于二奴所害,我等众文武岂能无罪?”汪道曰:“太府所论无差,须先通与刘大人得知。”吴府依命起身,直至帅府入见。刘镇曰:“未知老先生降临,有何指教?”吴科祥曰:“启问大人,早时间可有什么消息到帅府否?”刘镇曰:“吴老先生,早间沈千岁传报黄诏来在公府,明日早辰文武官员齐到开元寺会议开读。”吴府曰:“启大人,卑府暗中细想,刻刻留神,若伦有黄诏到来,驿塘必先报知,何为私至公府?其中必定有诈。” 刘镇曰:“老先生此言说错了,黄诏降下,系朝廷大事,岂可有诈?”吴府曰:“卑府先见道台商议,恐是邓、于二奴有陷害大人之意。”刘镇听着吴府之言,怆惶失色,脚踏不稳,手乱无处,做声不得,良久言曰:“老先生之言,顿开本府茅塞,蒙老先生再造之恩,何以报答?”吴府曰:“说哪里话来,大人明日到开元寺中,观看卑府眼色行事,我应与道台自当照应,谅亦无妨。”言毕起身告退,上轿回府衙。 于是刘镇即传召众心腹杨把总等到内堂商议,众等听大人有召,即入帅府内,见刘镇把将吴府言语,备细说一遍:“为今之计,未知杨先生有何主见?”飞熊曰:“启大人,依小把总之见,明日大人若不到开元寺赴会,这是忤逆圣旨,若到寺中,定落邓、于二贼圈套。”刘镇曰:“如今先生有何良策?” 飞熊曰:“大人明早欲赴开元寺会议,可先命守备林绍基领兵一百名,同把总詹兆奇助战,又令守备蔡长高领兵一百名,皆小把总助战,齐到开元寺两头接应;况寺内有汪道台,吴知府照应,谅亦无妨。”刘镇见说大喜,命林、蔡二守备行事,众等依命出帅府。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预早先点三百名旗军,各执器械,静静到开元寺中埋伏,及至明日时候,城中文武众官员,各整冠服朝衣齐来开元寺。公府沈千岁同左右二都统到客堂当中坐定,二都统众将官依次侍立。汪道台等上前参见,礼毕。忽报刘镇到来,汪道合、吴府众文武至寺前相迎,邓、于暨众将齐至寺门观看,预先截住回路。 刘镇方才马到寺前,见文武齐集,即扣住了马,方欲下镫,见吴府睃汪道摇着头。刘镇会意,扣转马头,便欲回归,被于代子踏上大步,向前将他马头一把揪住,叱声曰:“刘进忠,你今反清事明,走往哪里去?”刘镇被于代子一吓,面如土色。 吴知府叱曰:“将军未可动手,刘大人反清未露,叛在哪里?” 邓光明叱曰:“刘进忠事降东都郑成功,就是叛贼,该可拿下。”汪道台叱曰:“有何证据?毋得妄作,诬赖大臣。”光明曰:“刘进忠反清事明,定留长发。”命旗军朝帽脱去,旗军依命把刘镇朝帽脱起,幸得刘大人头是上日剃的,汪道与众文武观看大喜,齐声言曰:“邓大人,于将军不可造次,未有实据,若误害大臣,我等文武官,罪名非轻。”于代子曰:“进忠降了郑贼,身中定穿有明衣。”令旗军把刘进忠的胸襟解开,里面俱是一色金钮扣的清衣。汪道文武曰:“刘大人分毫无错,邓大人、于将军休得胡作妄为,望于将军放手。”众文武纷纷叱曰:“害却大臣,罪及我等,请于将军释手。”邓光明、于国琏见众文武言语纷纷阻滞,况兼刘进忠反情并无痕迹,难以下手。遂将马头一放,刘镇转过头,加上三鞭,放好战马,望前奔走,走至开元寺巷口,守备林绍基、蔡长高同詹、杨二把总接着,保回帅府,入衙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放了刘进忠回归,与邓都统众旗军入寺内,见千岁将事禀知,此际会议不成,公爷一齐回衙。汪道台、吴知府同到帅府入见刘镇。刘镇称谢曰:“本镇今日若无宪合同吴老先生二位鼎力搭救,定遭邓、于二贼所害,恩高德厚,改日自当报答。”汪道、吴府曰:“说哪里话,吉人自有天相佑,我等有何能,恭喜大人今日康安,官民之福。”刘镇曰:“全仗二位再造之恩,铭刻于心。”汪道曰:“岂敢!大将军自有八面威风。”刘镇设席款待,汪道、吴府告退回衙去了。不表。 再说公府右都统汤加备府内设宴,请左都统邓光明、于国琏会饮。邓、于闻召赴宴,汤加备曰:“启兄长,我想前日开元寺中,擒拿进忠不得,来日此事定有变乱,未知二位有何高论?”于代子曰:“今日逆贼若不早除,将来潮城干戈起动,我等须当提防,先拿进忠,后捉叛党。”邓光明曰:“当时我观众文武官各都言语,纷纷闹说,惟中有进忠的中军官李成功,怒眼睃着刘进忠,暗暗无言,此人定与进忠不睦,欲除进忠,须请李大厅到署内,探他口意如何?”汤加备曰:“兄长,说得有理,依策而行。”当时各告退回衙。 又说邓都统明早命人去清李大厅。李成功见召,即至邓署中入见邓光明曰:“未知大人唤小将有何吩咐?”光明曰:“今日闲暇,敬设一杯酒,请将军一饮。”李成功曰:“小将没有半点微功,当受不起。”谦让一回,入席宴饮,饮至半酣之间,光明曰:“本帅闻将军文韬武略,可知当今天子驾前,谁人第一?望其指示。”成功曰:“岂敢!小将愚拙,蒙大人过称。若论朝廷殿前王公甚众,谁敢比及康亲王老千岁,治国安邦的元老,这是第一员功臣。”光明听说,哈哈大笑曰:“可见将军高才,所论无差,皆我老千岁第一。再请赐教潮城之中,谁人第一?”成功曰:“启大人,就算公府千岁,三岁孩童,岂有不晓公居第一?”光明曰:“将军这话说错了,若是我千岁第一,公府之人看不在刘进忠的眼内,依本帅论皆是刘进忠为尊,将军莫非是进忠心腹,代他谦说么?”成功曰:“启大人,若论进忠之职,还在大人之下,安敢为第一?小将虽是标下,实非心腹。”光明曰:“这亦勿论,请问将军,闻说进忠反清事明,降于东都郑成功,其情真否?”成功曰:“只闻外间传说,未有所见。”光明曰:“将军何处闻来?”成功曰:“百姓谣说。”光明曰:“城中人民有说其情形,定是不差。将军身居朝廷将官,须当早想良策,除却逆贼,立建大功,自有升赏。”李成功曰:“启大人得知,欲除进忠,小将有一妙计,管教进忠立刻可除。”邓光明曰:“愿闻良策,望其指教。” 成功曰:“禀大人,小将寻思,进忠越过数天,值逢寿辰之日,所有各内外营官,远近到来称贺。我潮中文武众官员定到帅府寿,斯时大人可先命一心腹官员,前往庆寿,把那进忠行刺,逆贼定无准备,必当成功,有何难哉?”光明闻言大喜,问李成功曰:“将军谋略雄才,赛过卧龙先生,遵依妙策而行,但是将军身居副将,就可前去行事,除杀进忠叛贼,自然高升。” 李成功曰:“启大人,小将将胆气量力,须当一人相助。”邓光明问:“是何人?”李成功不慌不忙,却说出来。有分教:县乡引出仗义英雄,潮州聚起击天好汉。 毕竟李成功说出什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白玉虎受谋行刺 杨飞熊将计除奸 话说邓都统问李成功曰:“未知将军所荐者何等心腹之人?” 李成功曰:“小将所荐者是蓬洲营都司白玉虎,此将胆量包身,气壮力勇;况是小将至契,命他前去,决定成功。”邓光明曰:“依将军所言,这白玉虎他是外营之将,安得他到来?”成功曰:“启大人,白玉虎与小将乃是同乡之人,少共游,长同学,与小将十分至契;进忠生辰,玉虎是他标下,理当至帅府庆寿。他若到城,必先至小将署内相拜,侍小将引他前来。”邓光明闻言大喜曰:“将军须欲小心在意。”李成功愿诺起身告回。 不在话下。 且说季春已别,孟夏初交,炎威得时,赤帝当权。刘镇见年丰民乐,想起今春,喜逢五十大寿,召众心腹入府商议庆寿一事。杨飞熊等,闻召即至帅府见礼。刘镇将此事说知,众心腹齐声言曰:“大人千秋,我辈理当庆祝。”刘镇设宴相待,同众人欢饮毕,各散回未表。 只说标下千总堂官石志昂,命军役用绫缎锦匹,将帅府内外结彩,结得似天宫玉宇一般,府内日日与众心腹筵宴。 不表。 又说标下该管水陆马步军十三营半,众将官俱备准备前来与刘大人庆祝大寿,澄海协裴元庆,准备礼物,命大厅都司温岳川,到帅府拜寿,黄冈协魏大高安排寿札,命大厅都司余国宝至帅府庆寿;海门参将马銮字甘泉,亲至帅府祝寿。程乡县游击朱海字海龙、潮阳游击莫钅荣字朝梁、揭阳游击季德俸、饶平游击余世尧、樟林都司程国英、蓬洲都司白玉虎、兴宁都司董万年,各营众将官准备寿礼,亲至帅府拜寿;众文员惠潮嘉兵备道汪德平、两广分司彭景文、潮州府吴科祥同知二府林飞鹏、通判三府文诗键、海阳县顾士存、揭阳县冯楚钦、潮阳县张太和、澄海县翁典芝、普宁县赵义州、惠来县周平奎、大埔县吕书阁、饶平县郭禹藩、程乡县王士云、兴宁县卓乔年各有准备寿礼,亦有亲到,亦有差使赍到帅府者,各有手本官衔,俱与堂官陈说,自那寿辰,前三日纷纷齐到郡城,预祝者或称贺者不一,事不繁述。 只说蓬洲都司白玉虎,带了寿礼各物,来郡首先至李大厅署居住,成功接见白玉虎曰:“至好兄台,来得甚好。”序坐茶罢,引入内室,从中挑起:“我兄此番到郡,有一大侥幸可图。”玉虎曰:“我兄弟近来依然如旧,有何可图?”成功屏退左右,静静与玉虎说知:沈公爷千岁领带二都统、四具山、王代子旗军人等,威镇住潮城。近来探得刘镇进忠大人反清事明一事,细细说了一遍:“邓都统、于将军召兄弟进公府议事,弟想独力举事难以成功,故荐兄台同心行事。”玉虎曰:“事既成局,弟无不竭力,但谋刺之事,早夜可为,必有公府担当,方可行得。”成功曰:“此是自然。”即挽同白玉虎至邓都统公署内禀见。邓都统正在思念,此人未至,忽报李大厅与白都司进见,遂召接待,序坐茶罢,引二人入内厅商议。叱退左右,问李成功曰:“所谋行刺刘进忠逆贼一事,尝与白将军说明,功成之日,当为头功奏升官职。”成功曰:“各事小将先已向至契说明矣。”白都司曰:“大人有命,谁敢不遵?”邓都统曰:“将军忠勇,可除逆贼,同本帅进见千岁,请命施行。” 李成功、白玉虎同邓光明入见千岁沈公爷行礼毕。公爷问曰:“这二将是谁?”邓光明一一说明,将李成功献计荐白玉虎刺杀一事禀知。公爷大喜曰:“吩咐府内取出宝剑一口。”执在手中唤曰:“白都司近前。”将宝剑付与白玉虎曰:“将军,此剑名为红毛宝刀,锋利异常,本公付与你斩除逆贱刘进忠,功成之日,本公特进本章奏知圣上,提升将军为潮州总兵官;李成功献计有功,本公提升你为高州总兵官。”李、白二人领命叩谢千岁,公爷曰:“二位将军,明日你等即可行事,须要小心谨慎。”白玉虎曰:“千岁免用挂虑,刘进忠性命包管在小将手上。”公爷叮咛毕,退入府内。 邓光明同李、白二将出府,回至自己内堂,设宴款待,宴毕告别回衙。李成功、白玉虎回至大厅署内,退去左右,对白玉虎曰:“仁兄明日干这大事,小弟先进内堂相助一臂之力。” 白玉虎曰:“兄长,想弟今日到府城与刘大人祝寿,谁知进忠死在我玉虎之手;今岁明日是进忠你的生辰,岂料明年明日是进忠你的忌辰。”成功问玉虎曰:“兄台,未知明日进帅府,如何布置行事?小弟方好相助成功。”玉虎曰:“启兄长,小弟把将千岁所赐这一口宝剑红毛宝刀,我看此剑长方一尺二寸,可藏在靴瓮之内,进入后堂拜寿毕,取出此剑上前动手,兄长此时就可相助一臂之力,莫说一个刘进忠,若有三头六臂,那哪咤的本事,包管性命无存。”李成功曰:“仁兄,你听千岁之言,若能斩除逆贼功成,欲将仁兄奏知天子,提升为潮州总兵官,看将起来,兄长亦是白大人了。”白都司曰:“兄长,你听千岁所说,兄弟献计有功,亦将兄提升为高州总兵官。这等算来,兄长亦是李大人了。”二人言毕,哈哈大笑,李成功曰:“小弟寻思起来,仁兄位居都阃府,小弟为游击,谁料今日逢此奇会,俱升为封疆大臣,岂想我白、李二家祖上,实有积德,如今风水,这般快发。”一边言论,一边欢笑,言毕一齐起身入里面官房去了。 这李大厅只知叱退左右跟人,不曾提防有一人在房中帐内养病,听他二人所说言语,句句牢记在心。看官,你知此人是谁?此人姓吴名杰,别号黑天狗,是李大厅的茶房,只因三日前因伺候不周,被李大人将他责了三十重棍,打得两腿破烂,在房中帐内养腿。听得外间李大厅与白玉虎一言一语,记在心内。俟二人言毕退入官房内了,吴杰悄悄下了榻,密密出了衙门外,忙忙走至总镇府内报信。正是:打破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蛇龙。 只说帅府之内,刘镇同杨把总众心腹等议明日庆寿之事,忽见辕门官千总进内堂禀曰:“启大人得知,大门外帅字旗被狂风吹折。”刘镇听报怆惶惊恐,问杨把总曰:“杨先生请教风折帅旗,是主何吉凶?”杨飞熊曰:“启大人,风折帅府之旗,只是大凶。明日大人庆寿必有人行刺,望大人预先提防。” 话犹未了,听见大堂鼓响,大堂官千总石志昂,把击鼓之人拿住带入内堂,禀知大人。吴杰跪下,刘镇曰:“你是何人?胆敢敲动大堂之鼓,有何缘故?”吴杰曰:“启大人,小人姓吴名杰,今日此来,为蓬州营都司白玉虎同李大厅成功,今早在公府之内,领有红毛宝刀一支,明日到来与大人庆寿,白玉虎将此宝刀藏靴瓮之内,同李大厅帮助,欲刺杀大人,小人知觉,舍命逃来报知,望大人准备捉拿,免致害命。”刘镇诘问曰:“你何得知情由?”吴杰曰:“小人是大厅茶房兵丁,只因伺候不周,三日前被李大厅将小人重责三十棍,打得两腿破烂,不能走动,在帐内养腿,李大厅只知屏退左右跟役,不知提防小人在房内,故此小人听得详细,舍命奔来报信。”刘镇问两边心腹曰:“果系此人否?”内有一人闪出,姓吴名兴,跪于大人前曰:“启大人,这吴杰是小人的宗亲兄弟,充在李大厅署内为茶房。”刘镇听说大喜曰:“既是不差,赏赐吴杰。” 唤他起身,与兄吴兴同住帐前听令调用,吴杰叩谢起身,侍立一旁。 刘镇问杨飞熊曰:“杨先生,这白玉虎,李成功此二奸贼欲害本帅,用何良策擒他?”杨把总曰:“启大人,欲擒刺客,亦甚容易,可将内堂月台下,掘开陷坑,上面盖了竹篇,篇上铺上毡褥。我等预先点二百名壮军,埋伏内堂两壁厢中。我等身中各暗藏器械,大人先传一命,如若汪道及众文武到来,命人迎进礼宾馆待茶,如有欲谋害大人者,自然猛步进前,陷落土坑。若鸣金为号,金声一响,两壁厢伏军齐出,我等掣出器械,将土坑围祝刺客之人虽插翅亦难飞出,又不至拿错人。” 刘镇听说大喜,依计而行,请先生预先准备。 飞熊领命,即点雄军二百名,候明早行事。又命詹兆奇,是夜将月台下掘开陷坑,深与阔长各一丈。兆奇依命,派人去掘作。吩咐已定,刘镇即命设宴相待众心腹等。尽欢饮至二更方散。 明早五更时候,令众壮兵饱食,藏入两壁厢埋伏。刘慎与众心腹各暗藏短刀在身,及平明,众文武官员纷纷俱到总镇府送进寿礼,辕门官千总陈虞龙收接礼帖送上,大堂官千总石志昂持礼帖入内堂,进上刘镇观看,刘镇命将礼物暂收在一边,候其发落;再命守备李有祥出帅府,迎接汪道台与吴知府等,向进礼宾馆中坐坐。各营众文武来祝寿者,仍令李有祥出府迎接。又命守备林绍基传命各营众将官,依品级进入内堂庆祝,不许多人混杂。中军李成功先入内堂庆祝,刘大人堂上陪礼毕,李大厅站立一旁,陪接众官。澄海协中军温岳川入堂庆贺,对大人礼毕,李大厅迎至客厅,茶罢送出。黄冈协中军余国宝进内堂祝寿,刘镇答礼。余都司拜毕,李大厅迎至客厅陪坐,饮茶毕送出。再有海门营参将马銮入内堂向大人行礼,刘镇回礼毕退出。李成功亦是迎接往来客厅。揭阳游击季德俸、潮阳游击莫钅荣、饶平游击余世尧,个个俱进内堂祝寿,刘镇各各还礼毕退下。李成功亦接入客厅叙坐,待茶毕送出。樟林都司程国瑛、蓬州都司白玉虎亦进内堂拜寿,刘镇亦各回礼,白玉虎拜毕起身,睃着李成功眼色。李成功此时留心便打些暗号,白都司会意,伸手取出靴瓮内红毛宝刀,执定在手,虎眉直竖,一双怪眼睁睁。 说时迟那时快,放开大胆,抢先行上至刘镇面前。李成功此时亦捷足随后帮助,欲杀刘镇,猛烈上五、六步。一声响亮,俱落陷坑里面,堂中金声一响,两壁厢中埋伏壮军齐出,众心腹将官各出器械,把陷坑团团围祝刘镇那时见白玉虎进祝礼毕,便留心观看行刺,于靴瓮取刀之时,刘即移步月台之旁。如此猛烈向前,大步未至,已坠其身。正是: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 刘镇即刻传命,将帅府内门紧闭。 只说礼宾馆众文武官员,听着白玉虎与李成功两人行刺刘大人,却被刘大人所擒。众文武各各回衙去了,随后各命人前来探听帅府的消息。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再说刘镇命众将将白玉虎、李成功二奸贼捆缚,刘镇向李成功骂曰:“你这奸奴,本帅府与你并无冤仇,何为串同公府旗奴,谋害本镇?今日被擒,有何解辩?”李成功立定不跪,怒目视着进忠,默无一语。刘镇把李成功骂不绝口,骂罢押出一边。又吊白玉虎进前,叱曰:“大胆的匹夫,敢来刺杀大臣,罪该千刀碎刈。”白玉虎双膝跪下曰:“启大人,小将乃是外营之将,今日来到欲与大人庆寿,只是李成功同公府邓都统定计,推荐小将前来行事,乃是小将一时昏瞶,误听谗言,今日被擒,就裂尸碎刈,死无怨恨,望大人海量宽宥,放了小将狗命。”刘镇曰:“本帅若不先觉,岂不被你等二贼所害?”只将白玉虎骂得他无可答,玉虎只是哀求,刘镇骂罢,令将二个奸贼上了扭锁铁扣,押去里面机密房中监禁。 杨把总曰:“启大人,刺客既然擒住,速当斩首,不可囚禁,禁则有误。”刘镇曰:“先生不可造次,他乃是朝廷将官,候本帅进奏章,达部请旨发落。若系将他处斩,我等岂能无罪?” 飞熊见大人不肯斩白、李二贼,遂向堂中众心腹丢了眼色,将头摇点。众将会意,齐声叱唤曰:“请大人可将二贼速斩,不可囚禁,若然不斩,倘公府得知,定然起动旗奴前来抢夺,望大人速速斩决。”刘镇着听众将哓哓,皆欲斩此二贼,没有主意。 詹兆奇见大人进退不决,亲入内堂,请出明主皇令,至堂上叱一声:“皇令下,将白李二贼押出斩首示众。”千年懒翁喜,见皇令一下,将手中红毛宝刀,拿住白玉虎;黑天狗吴杰,抽出腰刀,捉定李成功,众心腹诸将同二百壮军,紧迫押着白、李二贼,出了帅府大门外。詹兆奇手持皇令,叱声传令,将白玉虎、李成功斩首回报。白玉虎眼中流泪曰:“李大人,多蒙你好抬举,我白玉虎升为潮州总兵官,谁知今日死在潮州总兵官之手。”翁喜曰:“白大人,我看从前亦未知死,如今死后,自然高升,何必叹息。白大人,你可认得这枝红毛宝刀么?此刀方入帅府之时,刀尚姓白,如今刀出大门之后,刀已姓翁,不知这刀快利如何?今将白大人的头颈,且来发市试看。”言罢将红毛宝刀飞起,白玉虎头已落地,翁喜哈哈大笑曰:“这刀果然快利非常。”吴杰揪住李成功曰:“李大人,可认得吴杰么?小人是李大人的茶房老将,前日因小事不周,多蒙赏了小人三十重棍,无可报答,今将你等头颅奉答。”言毕把刀砍落,李成功头已落地。 刘镇见之慌忙无状,杨把总曰:“启大人,把定精神,今白、李二贼已杀,反情已露,顷刻之际,公府旗军必杀至帅府前来,不可不防守。”刘镇此时,闻言茫然,实无主意。嘱杨把总前去调理,向众将曰:“本帅今日此举,皆赖诸公力,尚祈竭力齐心,请先生命将守大街、黉角两处木栅,据阻旗军。” 众将齐声答曰:“遵命。”杨把总命头目高昂、高兴,各领军兵二百名守住大街、黉角两处木栅:“栅上准备强弓硬弩,敌住公府旗奴,无得误令。”正是: 大街栅上尸横地,黉角街中血染途。 毕竟高昂、高兴如何领军兵守栅拒敌旗军?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五营将帮同起义 两都统征讨叛臣 话说杨把总命头目高昂,领壮军二百名,往守大街木栅,高昂得令点兵前往;再命头目高兴,领壮兵二百名,守住黉角木栅上面,准备弓矢、灰瓶、石子、瓦片,挡住旗奴,不可近栅,毋得违令。高昂、高兴各领命依令而行,领兵前去;又命众将预备,迎敌公府旗奴,众将齐声依令。这且不表。 且说文武众官听报刘镇斩了李大厅、白都司,各吃了一惊,海门厅参将马銮同潮阳游击莫钅荣,各领随从兵役回至本任,饶平游击余世尧亦带从军,奔回本营,有的手本告退,有的闻帅府内杀将事故,不知端的,先回本营。不在话下。 且说程乡游击朱广龙,听报李成功、白玉虎行刺不成被杀,心中大喜,领带跟随兵役连忙上马,奔到董都司公署内堂下马。 董万年听说,慌忙出堂迎接曰:“兄长此来,神色怆怆,是何缘故?”朱广龙挽住董都司的手,进入内堂,坐定言曰:“启仁兄,刘大人本日杀了白、李二行刺之贼。”略叙一番,又曰:“顷刻之间,旗兵必杀奔帅府前来,未知帅府有多少兵马?如何拒敌?小弟忙来请仁兄同助刘大人成功。”董万年听说,喜满胸膛,言曰:“既是这等,待弟邀请黄同协中军余国宝、澄海协中军温岳川,同助刘大人退敌公府旗奴。”朱广龙曰:“如此更妙,又添羽翼,请仁兄速往,不可迟缓。”董都司依命带二名小校,飞身上马加鞭,跑到余、温二都司。余国宝等迎进内堂序坐。董万年告说前事,二人听罢,不胜欣喜。本来素闻公府旗奴,藉势凌虐人民,欺杀我等官员,有怀不平,故闻言连声答曰:“事不宜迟。”即起身一齐上马,同至公厅内会议。 朱广龙各顶盔披甲,挂了弓箭,执了器械,跨了战马,离了公厅,来至总镇府。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入禀,刘镇闻报大喜,与众将等出迎,接入内室序礼坐定。朱广龙曰:“闻大人斩了白、李二贼,公府必然起动旗军,攻打木栅,小将等应助大人一臂之力,退却旗兵,故敢冒冫卖帅府,多有得罪。”刘镇曰:“说哪里话,本帅蒙诸公等共聚大义,协力相助,感激在心。” 遂命设宴相待。不在话下。 且说樟林都司程国英见军校奔来,报说白、李二贼,被刘大人斩首,头悬东西辕门,号令示众,程国英听报吃了一惊,心中惴思刘大人如此斩了白、李二贼,反情已露,公府定然调起兵马,攻打帅府,一时能有几多兵马?如何抵敌?因念潮城之中,将寡兵少,怎么区处?今日到郡称庆,安可坐视?猛然醒起,莫如到帅府帮助刘大人一臂之力,拒敌旗兵。主意已定,先命小将到帅府辕门报知,自己全身披挂,结束停当,倒提钢刀,飞身上马,引了二十名军校,奔至帅府进见刘镇面前参谒。 刘镇扶住曰:“将军驾到,请进内堂。”设宴款待。这且不表。 却说公府左都统邓光明,密命旗军,是早前往镇府打探白、李二将庆寿行刺之事,小军探听明白,知白、李二人被刘进忠所擒。奔回报知。邓光明闻言仓皇无状,再命旗兵镇署打探如何?时刻之间,小军走回报说:“白、李二将被刘进忠所杀,将两个首级悬挂东西辕门,号令示众。”邓都统得报,吃惊不小,即请都统汤加备会齐众将,同入公府。公爷知众将进府,升坐内堂,左右都统与众将一齐参见毕。公爷曰:“今你等入府,有何事故?”邓光明将白、李二将被进忠擒拿斩首示众,禀上千岁。千岁听毕,魂飞天外,魄散九宵,良久方说曰:“而今进忠叛逆,你等如何主张?”邓都统曰:“启千岁,今日进忠斩了朝廷将官,反情已露,如今我等领众将杀至帅府,拿捉进忠解京,请旨定夺,何难之有?”千岁曰:“事已如此,你等速领军将前去。”邓、汤二都统依令,邓光明领具山刘世第,防御彭惠田、宁保,代子李世裕、李世富、那林、那本、向世盛等领旗兵三百名,随即放炮起行,战鼓如雷,锣角喧天,从大街杀来。汤加备领具山觉罗离,防御罗士卓、董钦,代子于国琏,觉绍儿、包恩、阿山、阿七、王康元等,领旗兵三百名,放炮起行,鼓响锣鸣,望从黉角进发。按下不表。 且说刘镇与众将聚在内堂之中,商议拒敌交锋之策,忽然探军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公府旗兵分为二路,一从黉角杀来,一从大街杀来,请命施行。”刘镇听报向众言曰:“本帅今日此举,皆赖诸公之力,全仗杨先生调遣迎敌。”命把总请出师令上封剑,请杨先生执掌。 杨飞熊领命,当堂拜剑令,礼毕,把手一拱,升坐中军帐中,众将向前一律参见,两旁侍立,杨把总曰:“诸位明公,共主大义,协力辅助大人成功,扫除公旗,以安百姓,免致遭害,诸公宜当协力同心。”众将应声依令,杨把总即命朱游击领都司余国宝、董万年,守备崔雄榜、郭三坤,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邱振威、李玉消、李云贵、陈文禺、杨兴宁领军兵三百名,随同小把总前往黉角迎敌。朱广龙等,依令各各结束起马。又请刘大人领都司程国英、温岳川,守备朱光、李有祥,千总赵世春、丁朝凤,把总詹兆奇、施名义、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等带军兵三百名,出大街木栅外交锋。 刘镇依令结束起马,杨把总调发已毕,出帐落坛,自家全身披挂,跨了弓箭,提枪上马,令军兵起队。同朱游击至黉角迎敌。 话分两头。先说黉角,后表大街。 且说朱广龙领军来至栅脚,将白旗一动,炮声一响,木栅大开。杨飞熊将马一拍,先当栅前,这杨把总怎么装束?头戴银盔,身披银铠,腰拴鸾带,足镫黑战靴,坐骑一只雪花无霞战马,手执白缨枪出在栅前,绣带飘扬,分外威猛。 那旗军阵上,代子于国琏立在阵前,见潮将出阵,于代子叱曰:“你等该死!朝廷官军,刘进忠反叛,理当擒住刘贼,前来献功,有封有赏;何为还助逆贼反叛?该当何罪!”杨飞熊叱曰:“欺奸主母的旗奴于国琏,我大人今日举事,皆因你等邓、于二奴,虐害人民的贼,以安潮州百姓,还领旗奴到来送死。”言毕,就将手中白缨枪,望于代子心窝直刺。 那于国琏如何结束?头戴嵌宝盔,身披兰缎铠甲,坐下乌骓战马,使两支铁链,一支重十三斤,两支计重二十六斤。见杨把总轮枪刺来,于代子把左手铁链隔住,使右手铁链打去,杨飞熊转枪往上抵住,虎口几裂,慌忙退走,余国宝出来接住交锋,两边金鼓齐鸣,叫杀连天,潮军一拥,奔杀旗军,进前迎敌。具山觉罗离,惯使两支铜锤,一支重十四斤,两支共重二十八斤。舞动铜锤,从潮军队中冲打进来,守备崔雄榜、郭三坤,二将进前敌住,战鼓如雷,炮声不绝,旗将奔杀前来,潮兵抵敌不住大败。觉罗离,于国琏两个冲杀打来,潮兵纷纷逃走,被他打死者共有三十余人。 杨把总看他旗兵壮锐难当,忙令鸣金收军入栅,命将栅门紧闭,旗兵追至栅前,被高兴令众军发放箭石、灰瓶、瓦片,如雨点一般打下,旗军慌忙退走,下面叫骂一回。汤都统传令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回至公府。杨飞熊同朱广龙转回帅府。 不在话下。 且说刘镇领众将带了军兵来至大街下木栅边,白旗一动,炮声已响,栅门大开,军兵拥出。刘镇把军兵列于左右,自已当中,众将两旁排列。看官,你道刘镇怎生装束?上顶凤翅赤金盔,身披连环锁子黄金甲,腰束绣带,只穿乌靴,手执大砍刀,重一十八斤,骑着火红炭色战马,相貌堂堂,一表轩昂,恰遇旗兵杀到,左都统邓光明一马当先。看官,你知那邓光明如何打扮?头戴金狮吞日盔,身披金缕红缎铠甲,坐跨赤色骏膘马,手执两支铁钅更,每支重一十六斤,两支计三十二斤,虎眼圆睁,面生白斑,口似血盆,颏下一部胡须,坐于马上,犹如天神下降一般。 邓光明见刘镇立在众军旗下,遂叱曰:“刘进忠,圣上封你为总兵官之职,食君之禄,必报君恩,何故谋反杀害朝廷将官?本帅提兵到来,理宜下马受缚,解京定罪,缓死几时,还敢领兵相拒,管教你死在目前。”刘镇叱曰:“邓花面,你这奸贼,败害纲纪,虐害人民的旗奴,本帅今日起动干戈,正欲斩你邓、于二个奸贼,扫除旗种,以安百姓。你可知李成功、白玉虎二贼的首级悬于辕门示众?”言罢舞动大刀,望邓光明砍下。邓光明将左手铁钅更往上抵住,即将右手的铁钅更向进忠打去。 刘镇舞大刀遮架,觉得此时不伤手足,在马上招架,刀有不及,遂吓了一叫,坐立不稳,扣马回走,都翻身坠落下马,在大街吏部唐伯元之四狮亭脚下。 邓光明见刘进忠坠马,急忙追上,将左手上铁链,望进忠打下,却打着四狮亭的石狮,石狮狮耳打去一只。邓光明再把铁钅更打将下来,谁知亭下早躲一个英雄,眼捷手快,看见刘大人落马,即走避亭下。又见那旗奴将铁链打落,那位英雄手提两支大铁锤格住,乘势超将出来。叱声:“旗奴!休得持强,看我一锤!”遂将铁锤望邓光明打来。邓光明将身闪去一边,那坐骑赤色马后腿上着了一锤,跳将起来,那邓光明险些坠马,那马受痛向街上跑去。 把总詹兆奇忙上前扶起刘镇上马,都司温岳川、程国英引潮军杀奔前去,那位英雄见旗奴败走,就乘势舞动大锤打进旗军队中。刘进忠推兵追杀,叫喊连天,那英雄却似登山猛虎一般,手起锤下,把旗奴打死四十余人;温岳川等已杀近东门街巷口来,具山刘世第,不能拒敌,引旗兵败走。 刘镇传令收兵入栅,将栅门紧闭,同众将领兵回至帅府前,却逢杨把总引军回来。刘镇接问曰:“未知先生黉角之军胜败如何?”飞熊对曰:“旗奴饶勇,其锋难当。”言罢同入帅府,刘镇上堂,即请那位英雄相见。那人上前行礼,刘镇扶住答礼,与众相见曰:“请问明公,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本帅若无英雄相救,必定伤于旗奴之手。”那人答曰:“非也,吉人自有天相,小可有何能为!启知大人,小可家住惠来县赤州乡,姓张名畅开,浑名拦路虎,投在惠来县当马快,今奉本官命来潮州投文书,听知大人与旗奴交锋,小可颇有些气力,一时寻不着兵器,走至打石铺取两支大铁锤,以做兵器。”进忠听说大悦,如此好奴,命徐稿公将张明公记上功劳簿:“此乃开潮第一功也。”又将众位将军功劳登记毕,吩咐设宴与众将贺功,诸将开怀畅饮。不在话下。 且说邓都统败回公府,查点兵士,折去一百余人。左右二都统入内堂缴令,将胜败之事,禀知千岁。公爷听说,愁眉不展。这且不表。 却说杨把总是晚命守备李有祥,领兵一百名,巡哨东西两栅,以防敌军,安过一宵。进忠早起,令众军饱食,预备交锋。 飞熊与众将同进内堂,见大人请命拒敌之策。 小军向前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二位英雄领有二百余人,欲求见大人请命定夺。”进忠即命詹把总迎接。詹兆奇领命步出帅府。为首二人,见着詹兆奇,忙放下了手中器械,进前便拜曰:“前日小女彼旗奴抢夺,荷蒙恩公搭救,此恩尚未酬谢,我等今日来助大人厮杀,烦劳引见。”詹兆奇扶起曰:“英雄何出此言?今同众豪杰到来,请进帅府。”于是引入相见。刘镇问曰:“明公系仙乡何处?尊号贵姓,望乞指教。” 那人对曰:“岂敢!启大人,小可乃城外乡民,离此十里地名长美桥,姓邱名齐,别号长美彪。这个是小可兄弟邱英,别号乌皂蛇,听知大人起动干戈,领众家丁共有二百多人,欲助大人,退敌旗奴,不揣冒昧,用特投前,尚气录用。”进忠曰:“说哪里话,二公此来厚意有加无已。”当命设宴款待,酒至数巡。 又见小兵入堂中报曰:“启大人,府外有英雄二人,欲来求见,无命未敢引进。”进忠曰:“来者究系何人?”小军曰:“为首一人,带有一百多人。”进忠命李把总前去引进,入府相见;李云贵领命,引那人入见进忠,行礼坐下。 进忠问曰:“敢问仙乡何地?尊姓大名?”那人答曰:“小子系河内古庵人,姓谢名宗,一生为人性急,若路见不平者,我等不顾性命,代人争气,因此前后乡中,唤小子别名,为拼命虎。听说大人与公府旗奴厮杀,今领众位义兄弟共有一百余人,到来助大人杀退旗奴,冒昧投前,休得见怪。”进忠曰:“出言太谦,多多领情。”命人设席相待,谢阿宗与众将等相见序礼,入席饮宴,酒至三巡。 小军又忙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公府邓光明领旗兵从大街杀来,请命施行。”进忠即请杨先生调遣预敌,杨飞熊领命,方欲调遣。谢宗起身请曰:“启大人,小可初进帅府,无以进见,今旗奴讨战,小可愿出马一阵,杀退旗奴,以为进见之礼。” 言毕,邱英、邱齐兄弟见谢宗勇往,亦向上曰:“大人,我等同往栅前,杀退旗兵一阵。”进忠曰:“诸位明公,方才入席,饮宴未终,安敢劳动公等出阵?”邱英等曰:“大人,目下敌人来侵,安有心于饮宴?”进忠见诸位意切,即命杨先生调兵将相助。 杨把总传令余国宝、董都司,同领千总赵世春、丁朝风、陈有美、梁成龙,把总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领军兵二百名,同谢、邱三位英雄为前队,余、董二将得令;又请大人领守备蔡长高、林绍基,率领军兵二百名,为中队接应;小把总随后掠阵。调遣毕,令前军放炮起行,摇旗吶喊来至大街栅下,把旗一拦,三声炮响,木栅大开,军兵出至栅前。 左都统邓光明,领防御李大捷、李大嵩,参领巴嗔、巴金、巴兀,代子那林、那本、吉大、包恩、张文德、张文垄白盛世、觉绍儿等,引旗军三百名奔至栅前叫杀。 进忠出栅,旗兵吶喊拥杀齐上。谢宗抢先杀进,逢着代子觉绍儿交锋,邱家兄弟亦进前冲杀,余国宝等向前助战,杀下旗将,一拥奔上对垒。两阵之中,金鼓齐鸣,炮火连天。 这真是一场大战,代子觉绍儿被谢宗一链砍去,中着坐骑,坠落马下,谢宗转过一鐽,剁落他性命。代子张文德杀至,邱英迎着交锋。这邱英岂是张文德的敌手?被张文德杀得不能招架,面红心跳。杨把总在栅前遥望,恐邱英性命有失,遂把箭搭上弓弦,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儿,看得真切,嗖的一箭,射中张文德心窝,翻落马下而死。邱英将鐽刀取了首级,结于腰中,再杀入旗军阵中。 邓光明看见折了二名代子,心中愤恨,轮动两钅更,打入潮军阵中。众将不能抵敌,慌忙退走,潮兵折了三十余人。杨把总传令鸣金,收回军马入栅,闭上栅门。 旗兵杀至,高昂命众将放下箭石、灰瓶,旗兵见箭石利害,退回一箭之地;邓都统叫骂一回,收兵回至公府。稽查兵将,失去了代子二名,旗兵一百三十多人,入府禀知千岁。 公爷听说,心中愁闷不乐。此话不表。 且说刘镇兵回帅府,众将迎上大堂坐定,众将上前报功,谢宗报说杀一个旗将,邱英上前献了代子张文德首级。 刘镇大悦,设席贺功宴毕,各回本帐。杨把总令郭守备领兵巡哨两处木栅,是夜无事。 明早杨把总同众将进入内堂,见刘镇酌议用兵之事,言尚未了,小军忙上前跪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一人斯文家打扮,带了一个随伴,欲入见大人。”刘镇即命千总梁成龙引进入见,两下行礼毕。刘镇曰:“请问先生,仙乡在何处?高姓大名?望乞示明。”那人曰:“好说了,晚生姓蔡名赐平,字茂植,身居武生,系澄海程洋冈乡人,听得大人谋起大事,晚生胸中虽无全才韬略,亦颇备有一长可录。今来台下相助,毋以进见,特带来粮食三百石,献上大人,以为进见之礼。”刘镇闻言,十分大悦,一面命人将粮食搬入库中,一面设宴款待。 酒至三巡,只见小校又来禀曰:“启大人,辕门外来有三位英雄,领了五百多人,特来相助。”刘镇遂命千总赵世春相迎,引入内堂见礼,礼毕。那人言曰:“小生乃是海阳浮洋附近侯廓乡人氏,姓郭名怀沛,别号白花蛇,知大人与旗奴交锋,邀同结义兄弟,此人乃是斩头沥血顶天立地真男子。”怀沛不慌不忙,说出两个好汉兄弟的姓名。有分教: 帅府聚集拽众拖牛汉,引出擒龙掠虎人。 毕竟郭怀沛向刘镇说出二人,什么姓名?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邓花面分攻刘镇 刘扫帚大破旗军 话说白花蛇向刘大人言曰:“这个姓吴名清,异号青草虬;那一个亦姓吴名惠安,浑名铁骨汉,同领得前后乡子弟有五百余人,来助大人破敌。”刘镇听说,命诸义民子弟,引至城隍庙,暂为歇息,传令宰牛杀猪,大排筵宴,众将畅饮,堂中重添酒席,与二位英雄宴饮。蔡赐平曰:“启问大人,与旗军迎敌胜败如何?”刘镇曰:“公府之人,旗奴骁勇,壮锐难当。我等难以成功。”赐平曰:“既然如此,晚生有故人胸藏万卷,学富五车,智勇双全,气宇出众,待晚生修书一封,命使者请他到来,协力佐助。”刘镇曰:“贵友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蔡赐平曰:“故人家住揭阳莲花乡人,出身武童,姓何名英字若顺,浑名为何锁子。”刘镇听了大喜,即命修书,嘱咐翁喜,即日起身。 明日到他乡访问何英住址,见一农夫在田中使牛。翁喜近前问曰:“长者请了,小可动问一声,那姓何名英字若顺先生,尊府住在何处?相烦指示。”那人上前回答曰:“足下欲问何英,有何事故?”翁喜曰:“小可奉蔡明公大号赐平先生之命,有一封书信,欲交付与他。”那人曰:“足下书在何处?”翁喜就取出书信送上。那人收阅,看见封皮上,言曰:“原来蔡故人有书到来。”翁喜问言即施礼曰:“长者就是何先生么?”何英曰:“在下就是,请至敞庐一叙。”说完遂背起犁牵了牛,同至家内叙坐,茶毕,拆阅其书。向来人言曰:“奉告足下,我等村野之夫,这是蔡君错荐,今将原书,仍请带回,多多拜上刘大人,我等实是无能,不敢前来。”翁喜曰:“启告先生,我刘大人举行是事者,原为屡屡受辱,公府内邓、于二奴虐待百姓,而今举事,欲除邓、于二奸,斩尽旗奴,削除公府,以安百姓。惟旗奴饶勇非常,屡战不捷,蒙蔡明公前来相助,推荐先生,今日先生不出,有失潮城民人之望,亡却故人之交。况先生也是潮人,岂可坐观成败而不救乎?务望先生出庄。” 何若顺听到旗奴虐害潮人百姓,有失相助,遂言曰:“既是如此,今请足下暂屈一宵,明日偕行何如?”翁喜领诺,是晚安排酒菜,尽欢而饮,次早安顿家下老小,取了双钩镰一对,直望潮州府进来。这且不表。 再说刘进忠同杨把总、蔡赐平等,在内堂议事,小校入堂跪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一人斯文打扮,带有随仆二名,欲见大人,他云称姓邹名可玉字金钰,身居生员,海邑后陇人,听知大人行事,特来相助。”进忠大喜,吩咐引他进来,相见礼毕。大人一番问答,命人安排筵席。 款待邹可玉宴饮之间,小校又来禀报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二位英雄,带领一百五十多人,特来效命,那人说道:他是揭阳坎下乡人,姓李名天成,别名冲天火,又一人是他同乡,姓谢名天,浑名过街鼠,同来求见大人欲与旗奴厮杀,带领乡人五百余人,到此相助。”进忠闻言大喜,命人引进。 言尚未了,翁喜同何先生又到,见进忠曰:“小可是故人错荐,蒙大人呼召,用敢冒昧前来,尚祈恕罪。”进忠一见,有胜欣喜曰:“岂敢,久闻足下大名,今日聚晤,实是三生有幸。”即请蔡赐平先生陪宴。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千岁升坐内堂,即召众将入内议事,左右都统领众将入见,公爷曰:“进忠今已叛逆,斩却朝廷将官,你等不能擒住,如今有何主张?”邓光明曰:“千岁勿忧,我等领众官攻打,木栅一破,擒他定罪。”公爷曰:“须要小心。”光明点起具山周光祖、彭惠田、宁保,参领伊立布、伊丹金、汤光甲、黄存仁,代子郝咋喜、李世裕、李世富、于国琏、王康元偕同旗兵三百名,直抵大街前来,炮声振动。 潮军小作探报,即飞奔帅府报知。进忠、杨把总即令朱广龙领都司董万千、程国英,守备蔡长高、林绍基,千总梁成龙、陈有美、张金星、林五常,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詹兆奇、施名义领军兵三百名迎敌。何英起身请曰:“启大人,我等初到,无以建功,愿出一马助战。”进忠闻言大喜,即命人牵过一只青骢马,与何先生骑坐,取起一对双钩镰,飞身上马,与朱游击来至大街栅前。 白旗一动,炮响三声,木栅已开,却遇着旗兵亦至,何英一马当先,来至栅外;旗军内出来一员大将,立在马上,似天神下降一般,威风凛凛。何英看见,回首问兆奇曰:“将军,此旗将何名?”兆奇曰:“此是左都统邓光明也。”何英言曰:“邓花面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何英向前叱曰:“旗奴前来受死。”邓光明曰:“你系助逆之贼,口出大言,今日与你决一胜负。”言罢一钅更打来,何英即将钩镰相迎架住,对敌交锋,后面周光祖众将,一拥冲杀过来。 程国英众将齐出抵敌,金鼓暄天,炮声振耳,叫杀不绝。 旗兵杀来,潮军接祝何英敌邓光明,力有不济,忙退入阵内。 朱广龙进前接住交锋。何跑过左边杀去,逢着旗将黄存仁两下交锋,不及三合,黄存仁被何英将双钩镰望存仁颈项一刈,落马而死。汤先甲见了大怒,一马杀来,何英举镰交接两马相迎,对敌数合,汤先甲力怯不能招架,败走下去。 邓光明时与朱游击交锋,潮军将恐有失,众将合上助战,而光明在潮阵中左冲右突,潮兵折去三十余人。张畅怀、谢宗等奋力拼杀,旗兵败退,自午时交锋杀到申时,朱广龙非邓光明敌手,故鸣金收回兵马入栅,闭上栅门。 邓光明亦领兵退回公府,查点旗兵,折去十余人,失去参领黄存仁,即入公府禀知千岁。公爷闻知,心中烦闷,面带忧容向二都统曰:“进忠叛反,非同小可,我等休得轻视,他在潮州大得民心,自有百姓相助,如何方可擒捉?”汤加备曰:“千岁不容忧虑,明日小将与邓将军领众将分为两段,并力攻打木栅,谅此栅有何坚固?刘进忠插翘也难飞去。”公爷曰:“虽云如此,仍须小心,商议妥当,众将同心竭力,若捉得住逆贼,你等各有升赏。”众将齐声领命。 这日已过,到了次早平明时候,汤加备领具山阮成,防御罗士卓、董钦、董山,参领巴兀、巴金、阿林,代子郝咋兴、咋喜、吉太、白盛世、包恩、于国琏,领旗兵三百名,攻打大街木栅。邓光明领具山觉罗离,防御宁保、李大捷、李大嵩,参领伊立布、那丹金、汤先甲、王信臣,代子李世裕、李世富、那本、阿山、阿七率领旗兵三百名,攻打黉角木栅。 小校探闻,飞奔报入帅府,进忠与杨把总同众将商议此事,随即调令都司余国宝带守备崔雄榜、蔡长高领军兵出黉角接战。 何若顺、张畅开、郭怀沛、吴惠忠、吴清率领军兵到黉角助战。 又命游击朱广龙、守备朱光、林绍基领军出大街迎敌,请大人领谢宗、谢天、邱齐、邱英等领军兵往大街助战。按下不表。 先说大街朱广龙军兵至栅脚,白旗一动,一声炮响,栅门大开,众将军兵叫杀连天,汤加备领旗军方到栅前,见贼兵出在栅前,叱令众将,杀奔前去。具山阮成,手举二十八斤牌门大刀杀来,朱广龙出马交锋,不数合招架不住,慌忙退走。众旗兵一齐冲杀,潮兵敌住,巴金、巴兀杀来,林绍基、朱光接战,鼓响如雷,炮声不绝。阮成舞动牌门大刀,冲阵杀至;谢宗、谢天双敌不住,败回本阵;阮成引军将杀入潮阵,把军兵杀得奔溃败走。进忠即令,鸣金收回军将,败入木栅,将木栅紧闭。旗军乘势追至栅前,栅上箭石,灰瓶、瓦片齐发如雨,即似飞煌一般射来。旗兵不敢近栅,百般辱骂一番,打得胜鼓收军,回公府去了。 再说黉角都司余国宝同众将带领军兵至黉角栅脚,白旗摇动,炮声一响,栅门大开,见旗兵在前面叫杀,余国宝与众将一齐奋勇,往旗阵冲杀。邓光明叱令将佐拼力迎敌,李大捷、李大嵩。伊立布、那丹金来战,崔雄榜、蔡长高、谢宗、谢天四将进前对敌,被李大捷等拼力杀了一阵,何英上前助战,觉罗离举铜锤敌往,被旗将杀得招架不住,各自奔回栅内。旗兵拥上,叫杀连天。潮军大败入栅,余国宝收兵闭紧栅门,郭奇春传令,小军放箭石、灰瓶、瓦片打将下去,似雨点一般。旗军不能近栅,惟叫骂一回,鸣金收兵,掌得胜鼓,回至公府缴令报功。邓光明、汤加备两路全胜,入内堂缴令。公爷大喜,即命设宴与众将贺功。不表。 且说刘镇、朱广龙收军回至帅府,杨把总等迎接上堂,何英、余国宝领败军亦至,上堂缴令。进忠曰:“请问将军胜败如何?”国宝曰:“不能取胜,败走回来。”进忠听说,满肚愁闷,形于面上,向众将言曰:“旗兵强壮,甚难迎敌。如此看来,我等安能取胜?为今之计、怎能施行?”杨把总答曰:“兵家胜败,乃是常事,大人不用焦烦,小把总还有一策,可破公府军将。”进忠问曰:“先生有何妙策?可退旗兵?”杨把总曰:“我闻府狱中有十八个英雄,三十六名小勇壮,大人可往吴府狱中,恳借这狱犯,到来相助,可卜成功。” 进忠驳问曰:“杨先生,你此言未免说差了,吴科祥乃是朝廷命官,安肯相从?”杨把总曰:“大人,可同张畅开将军前去,可以如此如此,吴府自然依从。”进忠闻言转喜,即同张畅开领二十名跟役来至府署入报。 吴府出来迎接,入堂坐下,吴府开口曰:“大人驾到,未知有何指教?”刘镇言曰:“吴先生,我等奉旨镇守潮州,本帅共享升平之福,谁知公府之人,横行猖獗,邓、于二奴相助,旗丁残害百姓,致令百姓受其涂炭,饮恨入骨,此吴先生之所知也,潮州众文武官之所共见也。本镇今日此举,欲除邓、于二奸,扫尽旗种,以安万民,无奈旗奴骁勇,连战十余日,不能成功,交锋被他所杀,不计其数,今天到来、非为别事,欲求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望乞允纳。”吴府言曰:“启大人,卑职乃系文员,安能相助?”刘镇曰:“启吴先生得知,本镇今日知先生狱中,有十八位英雄,三十六名英壮,将犯人借与本镇,退却旗奴。”吴府闻言大惊曰:“启大人,这些囚人,乃是朝廷钦犯,王法所在,卑职不敢自放,难以从命,上司闻知,食罪非轻。”刘镇曰:“吴先生,你岂不知,进忠反清复明,还说什么王法所在?望老先生三思裁夺。”吴府看见刘镇面色,口虽言说,怒形于色,暗思此番到来,定欲阴□斩竹,阳答斩竹,转为笑容,答曰:“大人有命,卑职何敢不从?吩咐跟役,取出吊监牌,送交大人。”张畅开站立一旁,见吴府依允,呵呵大笑曰:“好一个乖巧的吴府,看你再说一个不字,小可这两支铁锤,甚是无情面。”进忠大叱曰:“快走开去,好大胆的匹夫,你休得冲撞吴先生。”吴府亦哈哈故意一笑。 刘镇将吊监牌交与张畅开,即往府狱中前来,大叱一声:“奉刘镇大人之命,吊放众好汉出狱。”共放出有二百余人,欢天喜地,走到刘大人面前,拜跪在地,刘镇叫声免礼。张畅开领众犯出了府门,吴府送出大门。向刘镇一拱而别。 刘镇同众好汉齐入帅府堂中,众将官与狱犯,各恃立两旁。 刘镇言曰:“我等今日请众位英雄到此,相助退却公府旗奴,未知你等意下如何?”众囚犯对曰:“我等罪人已死余生,荷蒙大人相救出狱,死中复生,休说与旗奴厮杀,就是赴汤蹈火,亦所不辞,今蒙大人赐我等剃去头发,正好交锋。”刘镇问众人言曰:“而今我等事于明主,已归明制,本镇亦欲留下头毛,安能剃去?”众囚犯曰:“既是这等,请赐黑布一方遮头,以便厮杀。”刘镇曰:“这个容易,未知众位英雄的兵器在于何处?”众犯曰:“我等从前纵有兵器,亦尽追入府库。”刘镇命人持帖,往吴府衙中,领取回来,众犯各人,认自家用的物件。 且说十八个英雄的姓名: 第一者,姓陈名殿,系潮邑河浦人,行年三十八岁,使一支古刚大鐽,重二十六斤,面上一巴乌痣,别号黑面虎。 第二者,姓曾名仲,系澄海盐灶人,行年二十二岁,使两支板斧,一支计重十二斤,两支共计二十四斤,惯熟水性,带有干粮落水底能站二、三日夜,别号水里龙大兄。 第三者,姓黄名便,系揭邑棉湖人,行年三十五岁,使一翻柴牌,重十五斤一支,牌刀重四斤余,正跳一丈二尺,倒跳一丈七尺,别号柴头大王。 第四者,姓唐名国民,系澄海唐陇乡人,是明朝吏部唐伯元公五代玄孙,行年三十六岁,使一支大鐽,重二十三斤,生来独目,别号唐只目。 第五者,姓谢名奇峰,系揭邑上宁乡人,行年二十八岁,使一翻藤牌,重十四斤,一支牌刀,重三斤余,又能使一粒星流锤,阵中打人,百发百中,别号流星鬼。 第六者,姓许名文忠;第七者,姓许名文宪。二人同胞兄弟,系澄海宏安寨人,以卖私盐度生,各使铁扁担,每支约二十四斤重;兄弟性如烈火,只因兄弟打死城门兵丁,问成死罪。解入府监。文忠别号三脚虎,文宪别号金钱豹。 第八者,姓李名锭,系揭邑官锡乡人,年方二十五岁,使一支铁钅串,重二十三斤,别号铁铨子。 第九者,姓陈名大巴;第十者,姓陈名十三。两人乃是亲手足,系诏安白叶人,大巴使一支大鐽,重一十九斤,生得两行大眉,人以此号大眉虎;十三使一支大鐽刀,重十八斤,又有一翻藤牌,重九斤,一支牌刀,重三斤,别号蛀石虫,只因兄弟在饶平县打死财东,被控移拘,问成死罪,解在府监。 第十一者,姓余名如山,系澄海南洋人,年二十一岁,使两支铁鐧,一支重八斤,本是武童出身,只因宗师来潮考试,住郡候考打死同馆武童,在海阳县问成死罪,收府监,生得面貌魁梧,眉清目秀,唇红口方,别号白面郎君。 第十二者,姓杜名明月,系澄海涂城人,年方十九岁,使两把日月双刀,不计其重,容貌举止,口气行动与女子一般无异,兄弟三人,明月第三,故号曰三娘子。 第十三者,姓张名约超,系惠来赤城乡人,年十七岁,使两支厚朴刀,一支重七斤,两支共重十四斤,阵上交锋身上背有一皮袋里,暗藏石子,阵上打人,出手双块,百发百中,只因误打死婶母,在惠来县问成死罪,解上府监,别号双飞石。 第十四者,姓蔡名世杰,系海邑沟下人,使一支铁鐽,重十四斤,拒住东闸桥里,数十党结交做头兄,前后远近田园,必须纳他花红,往来船只,亦须纳他过江钱,因打死棉榕粟客,在揭阳县问成死罪,解入府监,别号截江虎。 第十五者,姓苏名文海,系海邑后陇人,使一支单刀,重九斤,别号苏大胖。 第十六者,姓赵名龙,系潮邑山门城人,使一支大鐽刀,重十四斤余,则名元宵雨。 第十七者,姓吴名勇武,系揭邑曲溪人,使一支鐽刀,重十三斤,一生为人勇武硬直,与众不同,专寻斗挺强,别号名之四片风。 第十八者,姓叶名阿婆,系海邑林乌人,使一支鐽刀,重十三斤,路见不平,出身相助,别号无好面。 通计十八名英雄,报名登记在簿,以便调用。 又有三十六名小英壮者: 郑胡儒、薛灶子、郭世盛、谢阿五、马阿九、姚阿信、黄阿庆、许阿石、罗和明、彭仲韬、彭仲略,杨成枝、杨成茂、王君禄、王名科、周伯仁、周伯义、方子进、方子达、方阿报、陈青梅、陈青莲、陈金生、刘阿喜、刘阿顺、刘阿千、孙友仁、余仲平、林荣桂、蔡阿坤、李守保、吴玉川、邱文禺、赵阿元等,通共计三十六名小英壮,报明名姓登记,以便调拨。 刘镇命稿房徐奇亮逐一填入部册,又命设宴与众好汉畅饮,众犯皆称:“不敢。”当此忠厚,大人又命众官同陪饮,方欲入席,校军来报曰:“启大人,左都统领军将从大街杀米。” 刘镇闻报,即请杨先生调遣迎敌,飞雄领命。众犯一旁听校军来报,一同向前请曰:“禀大人,旗奴到来,应出一阵杀退旗奴,以报救命之思。”刘镇曰:“好说了,今日未有酒杯相侍,安敢劳先出阵?”众犯齐声言曰:“启大人,这酒肉,狱中常有食用,今闻有交锋,胜于饮酒十倍。”刘镇大喜,命陈殿等为头队。刘镇亲自领都司温岳川、程国英,守备林绍基、李有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詹兆奇、李云贵、黄启明、施名义、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带军兵三百名助战,杨先生飞熊合后掠阵。 刘镇军兵来到大街木栅,白旗挥动,炮声响亮,栅门大开。 陈殿等怎么样打扮?头盘黑布,赤身露体,剥得赤条条的,当先进出。 旗军栅前叫战,邓光阴见炮声一响,叩马进前,今日看见这班贼将,怎么如此装束?定晴细看,见他鬓边露出长毛,知是狱犯,大声叱口:“你等罪犯,仇禁牢狱之中,烦望天子有喜招恩赦,尚不至死地,何故助逆反叛?此乃罪上加罪,恶上加恶,今听本帅好言,改邪归正,共擒反贼进忠,将功抵罪,还有赐赏,不听我言,管教你等性命,死在目前。”陈殿看见邓光明向众兄弟言曰:“你看这个旗奴,如此大匝家,众兄弟未可动手,容我建个头功。”黄使曰:“不欲相争”,大叫一声,“柴头大王来也。”托地一跳,约有一丈,两人就到邓花面马前,叱声:“旗奴看刀!”将牌刀望邓光明,将左手铁钅更架开,右手一钅更打去。黄便将柴牌托起担架,谁知柴牌被邓光明一钅更,打得粉碎,退跳一丈七尺,回归本阵。曾仲曰:“欲争头功者,何必复回来耶?”言毕,奔至邓花面马前,叱声:“水里龙大兄在此。”板斧破去,邓光明举钅更招架,又将一钅更打去,曾仲将斧迎住,陈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一齐拥上助战,把个邓花面团团围住,并力迎敌。 邓光明使两钅更左插花、右插花,上如双龙戏水,下如两凤穿花,拼出全身本领,迎住七个囚犯,陈殿等被邓光明杀得流星赶月一般,两家金鼓齐呜,叫杀连天,炮声震地,温岳川等押杀前来,旗将周光祖等接住交锋。 旗军与潮军此时一场混战,炮声震动,十里外皆闻,谢阿五等二百余众,拨刀直冲旗兵杀去,把旗兵如砍瓜切菜一般无异,杀得旗兵奔溃逃走。程国英等乘势追杀,邓光明虽然英勇,被谢奇峰使流星锤打去,中着肩膀。故邓光明杀开众英雄,负痛逃走。陈大巴手执一鐽锤,将汤先甲砍倒,死在阵中。 唐国民把代子包恩,杀落马下而亡。张约超使起飞石,望代子李世富打去,打中额角,鲜血淋漓,旗兵大败而走。 刘镇推动军将,追至东门巷口,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入栅。 这且不表。 且说邓光明败回公府,查点兵将,折去参领先甲、代子包恩二名,旗兵折去大半,受伤者不计其数,即进入内堂禀知千岁。公爷听说,甚是大惊,愁容形于满面,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回至帅府,众将迎上大堂,同杨先生坐定,众将上前报功。刘镇大喜,命徐稿公登记在功劳簿内,候本帅择日,与诸将贺功。言毕,命摆席宴饮,是日大吹大擂,饮至定更后宴毕。杨先生命千总赵世春,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大街黉角二栅,一连罢战十余天。又命千年獭翁喜领壮军二百名往大街栅上,找唤吴兴兵士落栅。又命海夜叉戴德领壮军二百名,往黉角栅上,找换吴杰的军兵殖栅。这且不表。 只说续顺公升坐内堂,召二都统与众将入公府议事。邓、汤二人闻召,即同众将同入公府参谒。千岁言曰:“刘进忠反叛杀我兵将甚多,至今未能擒获,你等有何主张?”邓光明曰:“千岁勿忧,虽然失去数百军兵,目下尚有五百马军,何足忧哉!而今罢战十余日,待明日再领众将齐去攻打木栅,捉擒逆贼。”公爷曰:“须当竭力攻击,不可造次。”左都统领命,同众将退出。次早,邓光明点起具山刘世第、防御罗士卓、董饮、董山、董命,参领王信臣、祝其勋、张志悦、张志喜,代子郝咋兴、郝咋喜、吉太、白盛世、于国琏,王康元,领军兵三百名杀奔大街,来攻木栅。 探兵探知消息,即奔帅府报上。刘镇闻言,即请杨先生发军迎敌。杨飞熊即令程国宝,游击朱广龙,领都司董万年,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刘成都、郑玉连、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曾大雄、彭光辉、黄禹烈带军兵三百名,出大街对敌,刘镇领何英、张畅开、谢宗、郭怀沛、李天成、谢天、吴惠安、吴清带军兵助战,众将依令先后队,各奔至栅脚。白旗挥动,炮声一响,木栅大开,朱广龙与众将出栅,排列阵势。 邓花面领军直抵大街,遥望潮军出栅,便传令众将杀上。 刘世第等一声吼叫,金鼓齐鸣,代子郝咋兴、白盛世,参领张志悦、张志喜四将冲杀前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六将接战,旗兵杀来,潮兵向前敌祝邓光明纵马,手执两铁钅更打来,温岳川出马交锋,不及三合,岳川败走,何英等进前接战,被光明冲杀,只可挡住,不能招架。 刘镇看见,旗奴骁勇,恐众将有失,即鸣金收军,将栅门紧闭。旗军追迫栅前叫骂,翁喜令小军放下乱石、灰瓶秽物,一齐打下,如雨点一般,旗军不得近栅。代子郝咋兴见旗军退走,即超落马,右手提防牌,左手援板斧,冒着栅上箭石,杀至栅脚,手起斧落,将木栅砍破一吼,钻身入栅。 上面翁喜看见抱定石头一块,约重一百余斤,推将下来,不进不退,将郝咋兴掷死栅内。刘镇见旗军未退,因在栅内探闻,听知郝咋兴被石头掷死栅内,即令开栅,乘势领众将奋勇杀去,潮军再出追杀,把旗军杀了一阵。 旗军始败溃奔走,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满路,邓光明见众军溃败。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大获全胜回归帅府,众将纷纷上堂报功。刘镇大喜,命徐稿公于功劳簿内,特记翁喜为头功,吩咐宰杀牛猪,大开筵宴,与众将贺功,酒至半酣,杨把总禀曰:“启大人,我军今日得胜,旗奴掷死栅下,小把总料他公府,乘我等得胜之心,决无准备,今夜定然起旗队,前来据栅。”刘镇曰:“杨先生之言,料得有理,可先准备提防,使旗奴丧胆。”杨把总领命,即令詹兆奇领军二百名,俟黄昏之候,先至大街栅前!离木栅有二丈之外,掘下陷坑,深与阔各一丈,长二丈,上面遮盖竹片,重掩浮土,不可违令。杨把总又令陈殿、曾仲、黄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等八将,领军兵二百名,往东门巷内埋伏,听炮为号,炮声一响,伏军一齐杀出,可将旗奴军马,截住回归之路,诛戮,不可违误。再令都司余国宝领马军英雄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许兴祖、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等共十将,带军兵追杀,不可违令。又令何若顺领张畅开、郭怀沛、李天成、谢宗、谢天、吴惠安、吴清、陈大巴、陈十三、张约超等,领军兵一百名,到状元亭巷内埋伏,听炮一响,领军兵杀出,将军兵截杀,不得违令。 又请大人与朱广龙各领守备、千总众将,各带军兵一百名,往栅内埋伏,炮响大开栅门,从左右杀出,追杀旗兵一阵。杨把总又令陈吉和领张良卿、张良臣、洪隆光、曾可周共四将,带军兵二百名,往大街木栅之上,找换翁喜之军落栅。今晚木栅之上,你等可以如此如此,不可违令。又传都司温岳川领郑胡儒等三十六名小英雄,带将兵三百名,往黉角埋伏,以防敌军旗奴两路前来。 且说公府之中,代子于国琏、郝咋喜二将商议曰:“我想刘进忠今日得全胜,定无准备,依我之见,小将想欲领一军,今夜前去偷营破栅,建立寸功,有何不可,未知将军之意何如?” 于代子曰:“此计甚妙,今晚若将木棚攻破,明日点起大军,杀至进忠署内,怕他逃走哪里?”商议停当,点起三百名旗兵,是晚饱食预备,待定更时候。吩咐毕,命于代子先令旗军,前往黉角大街二栅,探听消息回报。 不久小校打探回来,禀曰:“启二位将军得知,黉角木栅之上,灯火明亮,更鼓严明,旌旗齐整,军声闹闹。如大街之栅,栅上灯火微光,更鼓错乱,旌旗颠倒,众军熟睡。”二位代子听报大喜,商定三更时分,领军从大街前来。行至大街,离栅不远,望见栅上众军,尽皆酣眠,果如小校报说,一件不差。郝咋喜对于国琏言日:“于将军,此乃是天助我等成功,小将当先杀将进去,将军随后应接。”于代子依其言,郝咋喜催动旗军,一马当先,引领杀至栅前。一声爆通,郝咋喜连人带马并旗将二十余人,俱坠落陷坑之内,下面俱是雷木、火炮、石子利器。 陈吉和看见旗奴中计,即将号炮放起,栅门大开。刘镇与朱广龙领众将军兵出栅,从左右杀进。开元寺巷内余都司,听号炮声响,领马军英雄十将带军兵奔出,截住旗奴。何若顺听号炮声响,领张畅开等,一齐奋勇杀奔大街。东门巷里陈殿等,听大炮声响,同众兄弟领二百名潮军,奔出东门巷口,截住旗奴归路,前后左右五路军马挟攻杀来。 于代子在后助战,忽闻大炮一声,四路人马杀出,大惊,知是中计,遂挺起平生勇力,杀出阵围,逃回公府去了。郝咋喜与三百旗奴,全军俱亡,因夜间五路截杀,口音不符者,便结了他性命。 刘镇大获全胜,鸣金收兵,回至帅府,蔡赐平等接迎上堂称贺,众将亦齐来报功。刘大人大喜,命徐稿公一一登记功劳簿内。又命设席庆贺,斯时刘镇向众将席前嘉奖,各人开怀畅饮。这且不表。 再说于代子独自逃回公府,进入内堂见了千岁,伏地请罪,禀告中计。公爷曰:“你等如此造次,固有此败,我不想刘进忠帐下有许贼人,胆量包天,诡计多端。”即叱声:“不中用,退下去罢!”于代子唯唯退出公府。不表。 且说刘镇次日升坐内堂,与杨先生等商议破敌之策。刘镇曰:“本镇今日举事,蒙明公等相助,连战二十余天,邓、于二贼不能除去,而今先生有何妙策?”杨把总曰:“启大人,欲破公府旗奴,大人可请潮城内众父老到帅府,大人可以这般,众父老若肯依从,小把总就有良策,管教旗奴全军俱没于大人之手。”刘镇听其所言,即命詹兆奇、李云贵往城中请诸位父老,明日祈至帅府议事。 二把总前往,致请各位绅耆,父老闻知刘大人相请,必有事情商量,知会大家,明早齐到镇府。辕门官见父老到,即入内堂禀知大人,刘镇听知,即出堂前来迎接,进入内堂。 序坐茶献毕。众父老向大人言曰:“未知大人呼唤小老等到来,有何示谕?”刘镇曰:“告知诸位父老,本帅奉旨到潮,本望官民同享升平之福,谁知派来公府之人,横行猖獗,邓、于二人,虐害人民,本帅此举欲除斩邓、于,扫尽旗奴,以安百姓。谁知旗奴骁勇,不能擒祝今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一连交锋三十余天,致使你等遭其迁徙避乱,不能安于事业,此乃本镇之罪也。但系公府所恨者,进忠一人为重,今待本帅自刎,你众父老可将本帅首级取去公府献功,以安你等人民免遭战祸之苦。”众父老听着,齐声言曰:“启上大人,我等人民多靠着大人,如赤子依于父母也。大人何故出这等言语,念我等年纪又老无可效劳,待我等回家,嘱我等子弟们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刘镇谢曰:“蒙诸父老鼎力相助,心感之至,但是本帅帐前缺用者,铁鉎釜、木桶,若诸位父老肯将此二物相助,包教旗奴全军俱没。”众老父听说,无不踊跃,况此物亦寻之甚易,遂齐声言曰:“启大人,若欲鉎釜、木桶倒亦易寻,论鉎釜,家家都有,至于木桶虽无,若系居家腌菜的可用,亦复不少。大人既欲用着,我等回去自然挨家取出,送至帅府应用。”刘镇闻言大喜,言曰:“请诸父老嘱令子弟知道,本明日大街与黉角二处栅前,欲与旗奴决战,烦请众子弟,往沿街铺屋近晒台顶面,可将石子秽物、丢下帮助刘镇成功。”诸父老言曰:“大人有命,安敢不遵!”刘镇大喜,吩咐设宴款待众父老畅饮,父老不肯,起身告退。刘镇亦不强留,听从其便。 各人告别回家,众子弟接问:“刘大人请众父老入帅府,有什么事情否?”各父老将刘大人欲用木桶、铁釜二物,并命你们相助之事,说了一遍。 众子弟听说,无不欢悦,一个个预先准备。这且按下不表。 再言刘镇送父老出大门后,即与杨把总商议拒敌一事,杨把总奉令,即命李云贵、詹兆奇二将,备办青竹段数千节,到帐前听用;及至午后,众百姓人民进上铁釜五百余口,木桶二百余个,送至帅府调用。 杨把总传下将令,召众将进帅府,到帐前听令调遣。众将闻召,即入帅府候令。杨把总升坐在刘镇之位,蔡赐平、周可玉、徐奇亮至帐前行礼,杨把总向诸位言曰:“启请位明公,谅飞熊才疏学浅,实不堪用,蒙荷大人谬托令箭,除扫旗奴,皆赖明公之力,小将不过权掌一时之任,但事破敌大事,在于明朝,你等诸公宜当尽心竭力,大事可成,在此一举,依令而行,不可违误。”众将齐声言曰:“遵命遵命。”杨先生启赵世春、丁朝凤上帐听令,杨先生曰:“明公可令弓箭手二百名,往大街栅外,沿街铺顶晒台之上,可以埋伏,候炮声一响为号,即将乱箭从上面射落,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陈文禺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鸟枪军二百名,往大街栅外,百姓铺内埋伏,将铺窗板开一小孔,听炮声一响,将大炮放出,不可违令。” 杨先生又召杨兴宁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藤牌军一百名,木桶一百个,内藏藤牌,往开元寺巷内埋伏,大炮声一响,将木桶推出大街路上,牌军拼力砍杀旗军马脚,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邱振威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铁鉎釜二百五十余口,将釜脐打破一孔,挑往开元寺巷里埋伏,炮声响动,将鉎釜推出大街,使旗奴马蹄踏入破釜脐,马不能进退,我兵追至将他砍下,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李玉清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带青竹段往状元亭巷内埋伏,听炮声一响,将青竹段推出大街,散于路中,使旗奴马足踏着青竹段,滑滑溜溜不能行走,我军杀至,将他砍杀,不可违令。” 杨先生又召黄启明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栅上,找换陈吉和之军落栅,明日旗兵到来,你等施放号炮,使各路伏兵,方可展动杀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梁成龙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陈殿等十八名英雄,谢五等三十六名小英壮,一百名军兵往东门巷里埋伏,炮声响处,杀出巷口,截住旗奴归路,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把总刘成都等,带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接战,引旗兵杀至近栅,我军诈败,走入栅内,使旗奴中计,俟两旁铺窗孔内鸟枪放毕,乘势出栅,追杀一阵,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向刘镇说曰:“大人领守备崔雄榜、蔡长高带马军英雄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许兴祖同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栅外助战。 杨先生又召丁朝凤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弓箭手二百名,往黉角栅铺顶晒台之上埋伏,候炮声为号,听炮声一响,将大炮放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曾大雄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马枪军二百名,往黉角栅外百姓铺内埋伏,将铺窗开空,听炮声一响,将火炮放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郑玉连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藤牌军一百名,木桶一百个,桶内藏藤牌军器,往岳伯亭内埋伏,听号炮声响,将木桶推出黉角街路,牌军砍断旗奴马足,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彭光辉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铁鉎釜二百五十余口,将釜脐打破一孔,到黉角内埋伏,听炮声二响,将铁鉎釜推出黉角,散于街路之中,使旗兵马足踏着破釜脐,马不能进退,我军追至,便可砍杀,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黄禹烈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青竹段挑往黉角埋伏,听炮声振动,将青竹段推出,散于黉角路中,使旗奴马足踏着,滑滑溜溜,不能行走。我兵追上砍杀一阵,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施名义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军二百名,带至黉角木栅,找换陈茂和元军落栅,明日骑军到来,你等施放号炮,使各处埋伏军将方知震动杀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陈有美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何英等十二名义民,将翁喜等二十四名营中头目等,带军兵到黉角下面埋伏,听炮一响,杀出截住旗兵去路,不可违令。”扬先生又召余国宝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把总朱中原等,带军兵一百名,往黉角接应,引旗军杀至近栅,我辈诈败入栅内,使旗军中计,候至两边铺内火炮放毕,我军乘势杀出栅外,赶杀一阵,不得违令。”杨先生又召温岳川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守备李有祥,林绍基带马军,英雄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同军兵一百名,到黉角助战,不可违令。”杨先生再传令曰:“明日四更造饭饱食,五更时候往各路前去埋伏,不得违令。”众将齐声领命,调拨已毕,刘镇向别回归本署。不在话下。 且说黉角有一人,张姓名宝,年六十余岁,号做铁心肝,在黉角开张豆腐店生意,自刘大人与旗兵交锋后,生意全无,隐在铺内,逢大人与棋奴厮杀之时,他在铺上晒台,将防盗之缸瓦、瓮畔、石子秽物等件,施放相助。刘镇另日又欲交战,忖思铺内石子、缸瓦已完,并无别物,可以帮助。思忖一番,灶中尚有几斗火炉灰,外牀边又有尿桶一个,若有旗奴到此交蜂,可将以此秽物以助刘大人成功。如不能成功,以后交锋,再无别物可发,这是张宝自忖不题。 且言公府续顺公,召左右二都统领众将进府内议事,邓光明、汤加备闻千岁有召,同众将齐进公府参谒千岁。千岁曰:“逆贼甚众,我不能擒获,况累失将损军,而今你等有何计谋?” 邓光明曰:“千岁不必忧虑,我等今日,尽起公府,众位领军分为两路协力攻击,若不获捉刘进忠,誓不收军。”众将齐声曰:“启千岁,勿得愁烦,我等今日出军,定欲扫除逆党,方消我等之恨。”公爷曰:“你等须当同心竭力,不可推委。” 邓光明等齐声答曰:“依令。”于是邓光明同具山周光祖、刘世第领众将带旗军一彪人马,齐攻打黉角木栅,汤加备同具山觉罗离、阮成领众将带旗军一彪人马,齐奔大街,攻打木栅。 话分两头,先言黉角,后说大街。 且说邓光明同众将领带旗军,来到黉角近前,余国宝遥见旗军到来,亦无发炮,白旗摇动栅门大开,余国宝、朱中原等领军出栅外迎敌。邓光明看见贼军稀少,一马纵出当先,引领军将奔杀前来。余国宝进前接战,不及三合,慌忙败走入栅。 邓光明领军赶来至栅前,栅上施名义见旗将杀奔前来,即令放起号炮,炮声一响,丁朝凤令众军一齐将箭射下,栅上又将箭石、秽物齐发,众百姓子弟在铺屋晒台上,泼落秽物、石子、缸片。两旁铺窗孔,有曾大雄听见炮声响动,传令放出大炮、鸟枪打将出来,上面箭方、秽物打下。邓光明见了势头不好,传令退军,把总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等,三处埋伏之军,听见号炮声响,各各推出物件,填塞街上,郑玉连即将藤牌军木桶推出岳伯亭街路。牌军藏于桶内,跳出断砍旗奴马足,邓花面见了藤牌军如此利害,遂将铁钅更打下,木桶粉碎,牌军奔命逃走,被邓光明一连打碎二十余个,牌兵各不敢近。下面彭光辉又将鉎釜推出,填塞街中,旗将马蹄踏入破釜脐者,马不能走动,又被余国宝伏兵截杀一阵;奔到大街,满路俱是青竹节,旗奴叫声冤杀我等,马足踏了青竹段者,滑滑溜溜,不能进退,旗奴被潮军杀死者不可胜数。 陈有美听炮声振动,同何钻子领十二名义民与翁喜等二十四名头目豪杰,俱各杀出,截住旗奴归路,捉刀砍杀。 豆腐店铁心肝张宝见旗军到来,就将一桶粪溺在铺顶上面泼落,谁料一桶秽物泼下,余无别物可发,只剩一个溺桶,想道讨你何用,不如将此桶随手抛掷下去,不先不后,刚刚抛到光明头上。邓花面头上被那粪桶罩下,盖了头面,却被温岳川同众将赶上,一同手起刀落,片刻之间,剁为肉泥。此邓光明之虐民,死于乱刀之下,可见天之报应,昭昭可畏矣!而今公府只一军在黉角中,计全军俱亡,并无一卒回归。 余国宝大获全胜,鸣金收军回归帅府。这且不表。 再说右都统汤加备,同具山觉罗离、阮成领众军将并旗军从大街杀来,奔至栅前,朱广龙见旗将到来,摇动白旗,大开木栅,领刘成都等出栅,至阵前交接。觉罗离手举铁锤前来与朱广龙交战,朱广龙何敢与他迎敌,同众将一齐奔回本阵,守亦不往,诈败入栅。汤加备看见贼将,何不战退走,定有计谋,遂传令退回兵马。栅上把总黄启明传令,放起号炮,炮声响动,两旁铺屋上面赵世春传令众军将乱箭射落,两边铺窗孔,陈文禺放出鸟枪军火炮,晒台屋顶百姓子弟将石子、秽物、缸片打将下来。开元寺巷内,杨兴宁闻炮响,即推出木桶,藤牌军斩断旗军马足。于代子觉罗离二将大怒,于代子使动铁鐧,觉罗离手执铜锤,把木桶打落,打得桶破粉碎,旗军有被丧命。众牌军丢去木桶掩杀,旗军逃走。 邱振威听炮声一响,命小军推出铁釜塞于大街之中,旗奴马踏入破釜脐内,那马即不能跑走。邱把总将旗奴截杀一阵,死者无数。李玉清听号炮声响,命军兵将青竹段推出,至大街路中散丢,旗奴的马足踏着竹节滑滑溜溜,不能运力。朱广龙大开木栅,同刘成都等乘势押杀出栅追上,将那旗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截杀在东门巷内。梁成龙闻炮声一响,陈殿等领十八名英雄、三十六名小英雄杀出巷口,截住旗奴归路,拼力攻击大杀一阵。于代子坐骑的乌骓马,踏着破釜脐中,马不能走动。 于国琏大惊,去了坐马逃走,至东门巷口,梁成龙等一班英雄截住拼杀。于代子见此无路,展出平生本领冲出阵围,奔回公府。觉罗离、阮成俱亡丧于大街,被潮将杀得尸横满路,血流街巷。 刘镇看见旗奴全军尽殁,遂掌得胜鼓收军回归,杨飞熊在府中听得小军前来报知,众等俱都欣幸,听大人回衙是以齐出帅府迎接,余国宝亦领军来到帅府前,刘镇遥见便问余将军:“黉角胜负如何?”余国宝曰:“旗奴全军俱亡,邓花面已死在乱刀之下。”刘镇听说大喜,杨飞熊曰:“启大人,此时乘得胜之师杀至南门下,将公府团团围住,可这般这般方好收回军马。”刘镇悟其言,依计领众将军兵望南门杀将前来。 欲知公府被围,续顺公若何对付?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刘镇乘机围公府 赛妃护驾往饶城 且说公府千岁在内堂之中,思念黉角、大街两处,交锋如何消息,忽有旗军匆忙奔入内堂跪禀曰:“启千岁,黉角、大街两路军马将兵,俱皆失利阵亡,仅存于将军一人逃回公府。” 公爷听报,惊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片时方省,于国琏逃回公府,进入内堂跪禀,将俺旗军人马交锋如何大败之事,奉陈一番。公爷泪如泉涌,随起身进入内府,见嫂嫂与妈妈言知败军之事。嫂嫂同妈妈听得两泪交流,惊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出。王姑尚束英道:“如今怎生是好?”话说未完,听见炮声不绝,金鼓齐鸣,叫杀连天,军声闹闹。公爷与王姑大惊曰:“外间必有潮军杀来。” 家将已慌忙入府内,见千岁跪禀曰:“启上千岁得知,刘镇领军将把公府团团围祝”公爷听报,眼泪如雨下一般,叫声:“嫂嫂,如今之计,如何主张?”王姑曰:“叔叔,你可出府门亲见刘亲翁,问他带领军将围困我公府,却是何因?姑姑是媳妇,兼之少年弱体,恐怕惊害姑姑,可劝刘镇收军回归。” 公爷听了没奈何,只得步出府大门前,见刘镇拱上一手曰:“刘亲翁请了。未知亲翁领军兵将我公府围困,是何缘故?” 刘镇挺身进前曰:“本帅甲冑在身,不能全礼。”立在马上打了一拱:“千岁请了。启千岁,非是本帅领军敢围住公府,皆因邓、于二贼虐害人民,故此起动干戈,欲除杀邓、于二贼,如今邓光明已死,于国琏逃归公府,故敢将公府围困者,欲擒捉于国琏也。”公爷曰:“告知亲翁,我姊系女流之辈,深闺弱体,自幼未闻军声。今听军声鼓闹,恐畏惊害,我姊望亲翁看我姊面上,收回军马。”刘镇曰:“启千岁,今欲我收回军,须依我等三件事,方肯收军回转。”公爷曰:“为甚三事?请亲翁说明。”刘镇曰:“启千岁:一者,潮州人民所恨者邓、于二贼,邓光明已死,于国琏现存,人民之恨未消,千岁肯将于国琏送至本镇帅府定罪,可安人民百姓之心。”公爷曰:“这个本公依从。未知二者何事?烦为说明。”刘镇曰:“二者,我等两军交锋,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致使人民遭其战乱之苦,不能生理事业,穷民受尽饥饿,千岁可将府内库银打出多少,分发城中贫民。”公爷曰:“这一件本公亦依得。未知三者何事?”刘镇曰:“三者,千岁令姊姊与我小儿结婚,就系本镇媳妇,今已及笄,本镇择吉迎过帅府,命人送回府中,与儿子完婚。”公爷曰:“这是正理之事,本公当从安排送我姊过帅府,请亲翁收回军马。”刘镇见公爷已依三事,实时传令将军马收回帅府。杨先生等出帅府,迎接入内府,叙说三事依允,刘镇命人设席与众将庆贺,大吹大擂,开怀畅饮,饮毕各安营署。不提。 且说明日公府之中,公爷欲将于国琏送过帅府还刘镇定罪,于代子流泪跪下曰:“启千岁,小将想前年跟千岁出京之时,有二名都统、四名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领,十六名代子、三千披挂、五百名马军,如今俱亡丧于潮州。兹仅存小将一人,望千岁往刘府恳保小将免死,奉侍千岁。”说毕两眼睁睁,看定王姑。王姑曰:“叔叔,国琏说得有理,叔叔往见刘亲翁恳说。”公爷曰:“嫂嫂之言,有所不知。昨日说他肯收军马者,第一必欲于国琏还他定罪。尊嫂你想,去岁邓、于二奴将刘进义打死,系刘镇之弟,冤仇无报,如今安肯轻饶此事?叔叔不敢往说。”王姑曰:“于国琏死得可伤。”言罢,流下泪来。 于国琏没奈何,只得依从捆至帅府。刘镇闻说公府送还于代子,即传令吊来,左右一声领令,将国琏一拖一丢,一抢三步,拖做一步,来到阶下,双膝跪下,口称:“刘元帅,小人于国琏叩头拜见。”刘镇曰:“于国琏,你这败害纪纲虐害人民的奸贼,今日有何理说?”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一时浅见,肉眼无珠,冒犯虎威,罪该万死!今望元帅海量,舍其残生蚁命,感激不浅。”刘帅曰:“本帅有好生之德,见你如此哀求,欲饶你性命,但你是潮州人民的仇人,恐百姓心中离怨,故此难以轻饶。”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随千岁来潮三年,亦有仁心,见人民悲惨者,亦有恩泽施及。”刘镇曰:“既然如此,于国琏,潮州人民若有受你恩泽者,本帅听你所说,将你游解潮城七门,不论军民人等,有受你之恩泽者,许他来至本帅帐前,保你一声,就饶你性命。”于国琏领命,这明知现死,图其赊死。刘进忠命张畅开领解七门,将于国琏捆缚,背上插一支黄纸旗,写“旗奴于国琏”五字。张畅开手执两支大铁锤,领五十名小军,押于国琏出帅府大门,往各门头叫唤。 一门叫过一门,不想叫到下水门。张畅开到此,火性不能忍耐,大叫一声:“你等众人民听说:我大人欲将于国琏万刀碎刈,赏他虐害人民之罪。于国琏说,他来潮三年之久,见人民困苦者,常施恩泽,周济你等。我大人体好生之德,不忍杀害,将他游解七城门,叫唤你等,不论军民人等,若有受过于国琏之恩泽者,准你到大人帐前保他一声,即饶他性命;如若虐害你等,何不将石子照顾他。”言语未毕,众人民听了,无论老小,各执石子一块在手,望于国琏头身掷去。片时之间,众人民将于国琏用石头打成肉饼,呜呼死矣!可见于国琏之虐民,死于乱石之下。张畅开见于代子已死,心中大喜,回报刘镇。这且不表。 再说公府千岁,传海阳县顾仕存到公府。顾知县闻召,即来进见千岁。言曰:“未知千岁召卑职到来,有何吩咐?”公爷曰:“本公欲济急城中贫民,你出示晓谕,贫民到你衙署中,先报户名,抄填明白,缴来本公阅看,本公欲每户济他纹银五两,须当查检明白,万不可差错混乱。”顾知县领命,回至本署,饬书役出示:凡城中贫户闻知,各到县简报名造册,送过公府,乞千岁一阅,职户名分给不少。这且不表。 再说刘镇命人请汪道台过府,道台汪德平见刘镇有请,即至帅府,来见刘镇。刘镇向汪道台言曰:“启宪台,前日公俯王姑,与我子定玉结婚,荷蒙宪台为媒,而今本镇择定明朝吉日,安排花轿迎接过府,请宪台车驾过公府说知。”汪道台曰:“既是这事,本道依命。”起身往见沈千岁言曰:“启千岁得知,刘镇择定明朝吉日,备办花轿,迎接王姑过了帅府,先命本道禀知。”公节曰:“这个正理自当安排,送我姊过府。” 汪道领命回复。这且未表。 听我再说明日,刘镇安排花轿一顶,小轿八顶,女婢八名,珠灯四对,执事马匹齐备,把总陈文禺、杨兴宁、詹兆奇、李云贵四将同花轿至公府,迎接王姑。四将领命,直至公府,参谒千岁。公爷即入内,请出姊姊,王姑沈鸾花头戴珠冠,身披霞背锦,绣步出闺阁,与嫂嫂兄弟洒泪而别。八名女婢,扶上花轿,执事皆在前,八名女婢,上了小轿。王姑嫂嫂尚束英送至暖阁后,公爷亲自送出大门前。全副王侯仪仗送行,总镇府执事齐出迎接。潮城内外人民看者,压肩迭背,何止五、七千人,好不热闹,纷纷挨塞者,不离公府之中。 十二名家将扶送花轿,来至总镇府。此时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先到帅府迎接,王姑花轿到来。这潮城内外人民百姓,为刘大人张灯挂彩者,不计其数。当日众官员与刘镇庆贺,设席宴饮,大吹大擂,饮至定更时候,各告别归衙。这且按下。 且说刘镇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进内堂议事。 诸位闻召,齐至内堂相见。刘镇言曰:“诸位明公在上,本帅思念公府之中,旗奴今已扫净,惟沈瑞一人,现存。本帅欲杀沈瑞,未知公等意中如何主张?”蔡赐平言曰:“启告大人,沈瑞一人,大人安能除得?”刘镇曰:“明公,如旗奴何等骁勇异常,且得扫尽;况沈瑞如今羽翼已无,如何一人除他不得?”赐平曰:“于、邓与众旗奴,在潮虐害人民百姓,致使人民百姓饮恨人骨,如今大人除之,人心欣快,百姓和畅。 公爷年轻,未有虐害百姓,大人若除斩沈瑞,恐人民不服,有生离怨之心。我等有一美事劝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有何金石之言,请乞指教。”赐平对曰:“启大人,如今于、邓二贼既除,旗奴凶横斩尽,潮州人民安息,百姓清闲,共乐尧舜之天,劝大人可尽节全义。为民起见,潮州人民感恩戴德,大人可与周、王二公,共立庙字,万代香火不绝,名垂竹帛,劝大人为之。” 刘镇曰:“明公之言差矣!本帅出身系明朝武举,如今反清事明,倘蒙皇天报应,同郑千岁若能克复大明江山,封妻荫子,芳名万世,岂不美哉?”蔡赐平曰:“非也!大明气数已尽,而今清朝初始,一统未易,却复旧业,烦大人三思之。千古难逢这个机会,望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休得多言,本帅怎肯如此?本帅立意欲除沈瑞,扫清旗种,以安潮州人民,未知公等何如?”杨把总见刘镇立意,便接言曰:“启大人,欲除沈瑞,小把总有一计策,将公府全眷并旗巷众鞑女妇,一概扫清。”刘镇曰:“先生,有何良策,望速指示。”杨飞熊曰:“我大人可修书一封,命人送至公府,限沈瑞公府人等,明日起行离于潮州。我等全军将往外面埋伏,假为响马,将沈瑞人等,一概斩除扫尽,此乃是调虎离山之计,灭了大王之名,有何不可?”刘镇听说不错,大喜曰:“此计甚妙,依策而行。” 请徐光修书一封命人送入公府。公爷见刘镇有书到,将书拆阅,心中明白,入见嫂嫂曰:“告知尊嫂,刘镇有书信到来,限定我等一切明日出城,离于潮州。”尚束英曰:“叔叔,如今怎意计教?”公爷曰:“嫂嫂,这是出乎不得已,依他所行,安敢拒抗?”王姑侍妾柳赛妃闻言大惊,说曰:“千岁此事不好了,小婢今番观刘镇之意,定是欲杀我等公府之人,恐畏潮州人民百姓人心怨离,故激我等主仆离于潮州,外面定有埋伏军兵,截杀我等主仆,此乃名为调虎离山之计也。望千岁须当准备提防,不可苟且,以中奸贼之计。”公爷听着此言,魂飞天外魄送九宵,良久方言曰:“赛妃,今日有何解救?”柳赛妃曰:“启千岁,当初我等在京起程之时,老千岁命家将余世尧到饶平县为游击,以防潮州不测之虞,潮城若有风吹草动之时,急须到饶平县,召余世尧前来保守王眷,如今请千岁修书一封,命家将火速奔至,速召余世尧起军救援,保平王眷免中奸贼诡计。”公爷听赛妃之言,命家将二名,星夜赍书至饶平营讨救。 不在话下。 且说杨把总是夜定更后,密遣许文宪、许文忠、陈大巴、陈十三四将领军兵三百名,假响马往汀福铺埋伏,截杀公府人等,不可违令。又说次日,公爷先命众鞑妇先行。又命柳赛妃保护王嫂嫂,车驾出城,赛妃全身披挂,手执兵器,保着军马,众鞑妇即收拾细软物件,打作一包袱,自背步出潮城自平民出城,行至当午,方到司马桥之处。城中文武众官员,各备香案筵席,在东京伺候,与千岁饯行。刘镇亦备筵席,摆在桥头宁波寺前饯行。公爷车马出广济桥门,过湘子浮桥至宁波寺前,刘镇进前迎接,参见毕,亲自把盏言曰:“千岁,当初本镇意欲与千岁共享天下太平之福,谁料邓、于虐害人民,致使本镇欲除邓、于,以安人民,因此起动军马,今请千岁车驾回京者,以遮掩百姓之耳目故耳!使本镇哪里放心得落?”言罢放声大哭。公爷曰:“亲翁大人,皆因本公年轻识浅,误听于、邓二人之言,以致亲翁起动干戈,除却奸奴。这是民事,此系本公之过,非亲翁之罪也。本公回京,自当陈奏天子。”刘进忠言曰:“全仗千岁鼎力,足感大恩。”言毕,千岁的车驾起行前面,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各各与千岁把盏饯行。按下不表。 再说续顺公交车驾起身,至午后到澄福铺。锣声一响,走出数百个强人,为首四员贼将,当先截住路口,大叱一声:过路者可留下买路银两,方有过去。”公爷并王姑人人惊得战战兢兢,柳赛妃唤一声:“千岁,不负奴婢所料,千岁莫忧,待奴婢杀退贼人,保护车仗过去。”此时赛妃手执两口利剑,一支重七斤,共二支计重十四斤,勒马舞剑杀来。四将举兵器敌住,战鼓如雷,叫杀连天。赛妃使出平生武艺,与四将交锋。陈大巴等拼力大战,三百喽啰嘶叫杀来。三千旗婆死亡者不计其数,一半奔溃逃生;后面车仗幸有家将保护,柳赛妃虽然英勇,被许文忠等四将,共攻拼杀,吁吁喘气,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剑之力。正在危急之际,听见战鼓如雷,叫声大震,山后转出一彪人马杀来。赛妃大惊,叫声:“千岁,我等全眷性命休矣!” 王姑在车中,魂不附体。 那一彪军兵,暂暂近前来,赛妃眼角一观,见是饶平旗号,赛妃大喜曰:“千岁放心,前面是饶平余世尧的军马来了。” 这余世尧领本营四百名军兵,同千总张朝臣、朱起凤,把总余大江、吕武德来到,观见贼人截住车驾,余世尧手举二十一斤大刀,一马当先杀来,张朝城等四将,引军望贼兵冲杀,潮军杀死者甚多,杀得许文忠兄弟喘急不息,叫声:“哥哥!快走,系饶平官军,余世尧大刀利害。”是以兄弟拼力架开余世尧大刀,一齐逃生,追至数里,收军回见主帅。赛妃引余世尧参见千岁,言曰:“我等起军来迟,致使千岁受惊,伏望恕罪恕罪。” 公爷曰:“本公若无你等前来救护,全眷尽亡于此,如今这等,本公怎么回归广东?”世尧曰:“请千岁车驾暂到饶平歇马,再作商议。”公爷允依,余世尧等保护车驾,一行人望饶平县前进。不在话下。 且说许文忠等四将败归潮城,仅存六十余人。至帅府禀知前事。刘镇闻说,遂命小军打探沈瑞与旗妇消息,一面命人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等进内堂议事。 欲知刘镇所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余世尧重整旗鼓 何元帅失败汤溪 且说刘进忠向杨飞熊诸位言曰:“诸位先生,本帅欲将潮城的文员武职更易,又要将府县库银,尽搬取入帅府,以充军需之用,公等尊意如何?”蔡赐平言曰:“大人所见甚远,即当施行。”杨把总曰:“小把总有一事,启大人,目前公旗扫除缴尽,不日清军临潮,望大人预先准备三事,防御保守潮州城池。”刘进忠曰:“本帅皆仗杨先生主张。望祈指示。”飞熊曰:“一者,葫芦山可速建造城廓,令大将镇守潮城,方可保得无虞,若不建城,命大将守住,倘被敌人所占’葫芦山一观城内,分毫俱见,用火炮山上放下,潮州即陷,不可不先为防备也;二者,可先堆积粮谷,以防攻战应用,此所谓未行军先行粮也;三者,备积草料,修继军器,办理火药。此三事准备停当,方可拒敌大军。”刘进忠曰:“请先生调遣行办。” 杨把总随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二将督掌,建城葫芦山城廓。 令把总朱中原、李云贵二将往各邑中催讨粮谷。令把总李顺天、杨兴宁二将调理堆积草料。令把总邱振威、李玉清二将修整军器。令把总黄启明、施名义二将台办火药,众将依令而行。刘镇这日即命传令更易之事,汪道台与刘大人至契,免致废易。 其所废易者,潮州府吴科祥,以程乡县王士云为知府;废两广分司彭景文,以大埔县吕书阁为分司;废海阳县顾士存,以潮州府经历厅为海阳县知县;守备林绍基着署大厅游击,即废城守都司张继善,以千总梁成龙着署城守都司印;命妻弟王舅爷为粮饷官。传令潮属军民人等,各都留发,以归明制。令废易之官吏,即日回归田里,不许在潮住居,违令者军法无容情也。 传令程乡县游击朱广龙,将各讯口军兵,召入潮城之内,扎为前、后、中、左、右五营听调。令潮州竖起大明永历甲寅二十八年旗号。 小作探军奉命探得沈瑞旗妇消息,入禀曰:“启大人,沈瑞逃走在饶平,旗妇妍者投入民家为妻,生得丑陋,投入富户为奴婢。”刘镇听报,命把总朱中原、李顺天往说澄福铺前后乡村人民知悉:“本帅皆因旗奴虐害你等人民百姓,因此起动干戈,扫除公旗人等。今有鞑妇逃入民家为妻为婢,随着丈夫到我潮中或三年腹中有孕,日后生系男子长成,反留此旗种于潮州之中,本帅恐你愚民无知,不有远虑。今以出示布告,倘若娶旗妇为妻为奴者,可将他一概赶出,如敢违令,本帅访知,查出究治重罪。”各乡中人民闻知刘大人有命,就将旗妇逐出,一等子弟将为妻者不忍逐去,被父老责骂,一概赶出,众鞑妇无处可以栖身度生,都往诸门叫化,求乞人民之家。思起这旗婆当日淫杀旧恨,谁肯施济与她?不上一月之久,饿死道路者不可胜言。 且说余世尧、柳赛妃二人,保护千岁车驾来到饶平县。 世尧将府内与王眷安祝这日千岁坐于内堂,对世尧言曰:“进忠反叛,本公全军俱丧亡于潮州,如何回见圣上?”世尧曰:“千岁勿忧,待小将就饶平县竖起招军旗,招集军马,攻击潮州城,擒住刘进忠,捆来解京定罪。”公爷曰:“若能擒住刘逆,本公就无忧也。”即命世尧择日竖起招军旗。 且说上饶有一个姓詹名四子,听知饶平招军,来到饶平。 见余总爷曰:“小人有言,欲求千岁。”世尧问他姓名,詹四子以实对答。余世尧曰:“姓名既以知悉,欲求见千岁,有何缘故?”詹四子曰:“小人到来,有几千军马,进与千岁破贼,望总爷引见。”于是引入见千岁。千岁问曰:“四子今日来见本公,有何事故?”四子曰:“小人来进几千军马与千岁,未知千岁肯受么?”公爷曰:“军马在于何处?”四子曰:“千岁欲攻潮州,何用招军?可请宗亲前来相助。”公爷曰:“沈姓宗亲,住在何处?”四子曰:“诏安沈姓,共有万余,况兼饶富,前往相请,哪有不来之理?”公爷曰:“虽然如此,谁人可往?”四子曰:“启千岁得知,小人颇有口才,愿为千岁做说客请来。”公爷听说,心中欣喜。詹四子一宿晚景,次日望诏安县前来,行了一天,便到。说请沈姓宗亲,共有三千余人,各执兵器,每人自背三斗白米为口粮。詹四子进入内府禀知其事,公爷曰:“幸得宗亲皆肯为力。”重赏四子,宰杀猪羊,大摆筵宴,款待沈姓宗亲,畅饮三日。公爷命世尧领宗亲往教场操练。这且不表。 只说石井乡中,有一英雄姓刘名士元,别号咬树虫,闻知诏安沈姓有三千余人,自持兵器,自背口粮,来饶平县相助公节,攻打潮城。刘士元叹曰:“沈姓宗仪真是难得,我想沈姓宗仪如此情重,我等刘姓,岂无宗亲之情乎?不免走到潮城报知刘镇便了。”于是来到帅府禀知,辕门官引入内堂,叩见刘镇。刘镇问曰:“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字?今日到此有何事故?”士元曰:“启大人,个人是饶平县石井乡,姓刘名士元,今有诏安沈姓,有三千余人,自持兵器,自背口粮,相助公爷攻打潮城。小人叹想,沈姓宗仪许重,我等岂无宗来之谊,故此小人前来禀知大人,预先准备。”刘镇大喜,刘士元在帐前候用,即请杨先生等入内堂商议此事。 刘镇曰:“杨先生,饶平有一刘士元到来,报说沈瑞请诏安沈姓宗亲共统三千余人,自持兵器粮食,欲来攻打潮城,未知先生有何主见?”杨飞熊曰:“启大人,邓、于与众旗奴。何等英雄,小把总略施小计,管教一鼓而尽,何怕余世尧乎?待他军马至潮,我等自有破敌之策。”刘镇曰:“先生,依我之见,本帅欲动军兵,攻打饶平县,擒出沈瑞,未知先生尊意如何?”杨把总曰:“启大人,饶平山路兀窄,安能容我等大军,况兼地形似仙人醉酒,愈打愈醒。明朝王十朋先生,不第,尝游学寄宿在双流寺中观书,是夜听见更鼓之声。十朋先生言曰:‘此双流寺离皇城一百五十余里,怎么听有更鼓之声?如此今日听有更鼓漏滴,不久这里定欲置建县城。我思天下大旱,此处半收;天下大乱,此处无忧,从来倘有制建县城,定作饶平二字’及至成化十七年,果然置城,挂饶平县字样。小把总思饶平周围,都是高山峻岭围住,仅有一条山门小路进入,安能攻击?”刘镇曰:“先生之言差矣!任他弱水、孱沙、梧桐、石壁,本帅亦欲攻破饶平,擒捉沈瑞方消本帅之恨。” 杨把总听刘镇之言,决意欲打饶平,即对答曰:“大人,既欲起军取饶平县,须着有一人引路,方可进军,小把总有旧友乃是饶平县和园乡人,姓文,待我修书命人带往和园乡,请他到来引路。”刘镇曰:“先生尊友是何名字?”飞熊曰:“此人姓文名殿左,他弟名殿右,系猎户出身,亦有本事,刘镇曰:“既然文家兄弟这等英雄好汉,速请修书命翁喜前去,请他兄弟出山。”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次早,又请蔡赐平、邹可玉、徐光入府议事,诸人闻召趋见刘镇。刘镇问曰:“诸位名公,本帅欲起军攻取饶平,意欲拜杨先生为军师,质问诸公之意何如?”蔡赐平等齐声答曰:“大人主张无差,拜立军师,方好调兵遣将,专有责成。”刘镇曰:“本帅又欲拜立行军元帅,帐前众英雄,未知谁可当此任者?公等为我举之。”邹可玉曰:“启大人,我观何若顺胸藏韬略,智勇双全,宽宏有量,赏罚分明,定然堪当此任。”刘镇曰:“公等所举无差,请徐奇亮先生,择定良辰吉日。”徐光曰:“启大人,第三天乃是上吉日辰。”议定俱各告退,明日翁喜带书到和园,请文家兄弟两三日同来引见刘镇。刘镇大喜曰:“二位明公驾到,本帅有失远迎,休得见怪。” 殿左兄弟答曰:“怎敢,小可系旧友错荐,蒙大人呼召,冒昧进入帅府,多多得罪,而今未卜召小可兄弟到来有何示谕?” 刘镇曰:“告知明公,本帅欲启军攻取饶平擒拿沈瑞,只为山路兀窄,故请明公到来引军。”言罢吩咐设宴相待,不在话下。 再讲明早刘镇先请蔡赐平等。赐平闻召与众将入府,刘镇向众言曰:“今日本帅举事,蒙诸公等相助,可谓幸矣!今有数千之军,没人执令调遣,蒙蔡先生酌定,拜杨先生为军师,何先生为行军元帅,诸公尊意如何?”众将齐声道曰:“大人主张妥当。”刘镇大喜,即命守备林绍基、李有祥二将去请杨先生进府,片时之间已到。刘镇起身言曰:“启先生,目下帐前数千甲兵无人执掌,诸公议定今日,请先生登坛拜将受军师印,掌管兵权之职务,”杨飞熊曰:“小把总学浅才疏,安敢管此重任?”蔡赐平等在旁齐声言曰:“事已至此,先生休得推辞。”飞熊曰:“蒙主公之德化,承诸位之保举,暂从尊意。” 蔡赐平请出军师印,邹可玉请出王令,徐奇亮请出尚方宝剑到于大堂之上,刘镇亲执军师印,步上坛来,诸先生拜授。杨飞熊进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受军师印毕,接印上坛。刘镇下拜复礼毕。杨军师曰:“启主公,飞熊才疏学浅,恐误军机大事,主公可拜请邹、蔡、徐三公为参谋,共理军政。”刘镇听说喜曰:“先生此言正合我意。”蔡赐平等齐声言曰:“我辈无学,安敢当参谋之任?”刘镇曰:“诸位先生,不必太谦。”赐平等言曰:“既蒙主公钧旨,何敢违令?”三人进前,同主公各各下礼拜毕。刘镇召何英进前曰:“明公,本帅请先生拜为行军大元帅。”何英曰:“我辈村夫俗子,有误此任。”刘镇曰:“诸公议定,先生切莫推却。”杨军师言曰:“先生韬略出众,机谋过人,堪当此任。”何英曰:“承蒙委托,敢不尽力。” 蔡参谋请出元帅印,邹参谋请出师令,刘镇执帅印登坛,何英近前下拜礼毕,见主公行礼拜毕。又拜谢军师与众位参谋礼毕,各各依位坐定。杨军师传令,众将准备,明日帐前听点,不得违令。是日帅府内众将畅饮而归。次日刘镇升堂,蔡赐平、邹可玉、徐光三人来见,刘镇即命千总梁成龙,往请军师进府行事。刘镇众参谋均迎接军师入内堂,两旁侍立者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进上花名册,本军师遂点程乡游击朱广龙;都司温岳川、程国英、余国宝、董万年,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朱光、李有祥、郭三坤、郭三元;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志勇;马军大将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好兴祖、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民将系是张畅开、郭怀沛、邱齐、邱英、刘士元、李天成、谢宗、谢天、吴惠安、吴清、文殿左、文殿右各营二十四名;头目将翁喜、戴德、吴兴,吴杰、陈吉和、陈茂和、邱照熙、邱照顺、郭高春、郭寄春、章良卿、高昂、高兴、洪隆光、曾可周、苏德、江俊豪、江俊杰、江俊英、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十八名英雄陈殿等,三十六名小英壮谢五等。点将已毕,杨军师曰:“诸位将军本帅承主公钧命,执掌兵权,皆赖你等诸公之力,但烦行军战阵能进能守,各各依令而行,有功者赏,违令者斩。”众将俱各遵令各回本帐。 且说刘镇传命何元帅点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军兵四千名,候令起行,攻打饶平县。何元帅即日点齐众军兵,同刘镇军帅到校常祭旗已毕,放炮起军,望饶平县进发。 远探报入饶平城内帅府,余世尧听报。余世尧即进到千岁参谒禀曰:“启上千岁,刘进忠领大将数十员,起进兵四千,前来攻打饶平。”公爷惊问曰:“世尧,刘进忠军马到来,怎么主张?”世尧对曰:“千岁勿忧,待小将领军往漳溪拒敌刘进忠,管叫他片甲无存。”公爷曰:“你等须当小心。”世尧曰:“千岁不要挂心。”即日领大埔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城、朱起凤,把总范崇略、余大江、吕武德、张信和七名将,带军兵并沈姓宗亲共三千余人,放炮起马出山锁门,望漳云前来。 旌旗齐整,雄马嘶声,枪刀明亮,盔甲鲜妍,浩浩荡荡而来,直抵黄昏时候,方到漳溪,传命扎下营寨,当住路口。这且未表。 且说刘镇军兵将近黄山坑,探军飞报马前曰:“启禀主公得知,余世尧军兵扎营于漳溪。”杨军师闻报,传令军马,至黄山坑安营。 次早,军师与主公商议进兵,杨军师令都司董万年,领大将八员,带军兵一千,往漳溪攻打饶营,董万年领令带军将杀奔樟溪而来。饶军报知余世尧。世尧即领众将引军出至营前,摆成阵势迎敌。董都司传令,将军马列开,持刀出马,立在门旗之下,余世尧见潮将出马,叱曰:“反国逆贼,今日到此,前来受死么?”董万年曰:“你这旗奴,我等大军到来,可将沈瑞献出,免你一死,还敢领军挡住去路,管教你死在眼前。” 世尧跃马舞刀杀来。董万年出门迎敌,两军金鼓齐呜,叫杀连天,潮军杀出,饶兵敌住,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二骑齐出。饶将范崇略、吕德武二将双迎;余大江、张信和各挺兵器杀出,潮阵把总詹兆奇、李云贵按战,梁成龙、陈有美、黄启明、施名义一拥杀上,饶平营千总张朝城、朱启凤前进交锋。董万年被余世尧杀得不能招架,慌忙退走,余世尧与守备陈鸣和乘势望潮军冲杀,潮军各自溃奔。世尧追至十里,鸣金收军回营,万年败至十余里,计点军兵,折去二百余名,领残军回归黄山坑,至坑前请罪。军师曰:“胜败常事,何罪之有?将军请起。” 万年叩谢起身。次日军师命何英元帅,攻打漳溪营寨。何英领大将十余员。带军一千五百名,直抵饶营讨战。小军报知余世尧,世尧对众将言曰:“我闻何钻子,乃是刘进忠第一员名将,今日交锋,诸将不可轻敌。”众将得令。这余世尧全身披挂,各持兵器,上了战马,领军出营,将人马列开。余世尧手举一支齐头大刀,二十一斤重,进前叱曰:“逆贼又领军再来寻死么?”何英曰:“旗奴,你口出大言,该当何罪?”世尧大怒,举钢刀杀来。何英手执双钩镰,出马迎战,都司余国宝杀出,大埔守备陈鸣和进前敌祝金鼓连天,抛声振地,饶将张朝城、朱起凤一齐杀上,守备林绍基、李有祥二将接战。刘军杀来,饶将对敌。叫声如雷,一场混战。余世尧与何英真是棋逢对手,自午时一来一往刀上刀下,直战至申时,未见胜负。两军观看,无不喝采,彼的手快,此的眼捷,一挺一避,战到日将西沉,各自鸣金,收军回营。何英至帐前缴令,称赞世尧英雄无二,余世尧回营,对众将曰:“我尝闻何钻子之名,今日交锋,果然名不虚传。”过了一天,刘镇与军师议论开兵,攻打饶营。 军师言曰:“主公勿忧,待明日再令元帅出军,诸公可领军将助战,决定全胜。”是日,军师令何元帅何英,带军攻打饶营,同请主公助战,何元帅领令,带众将军兵为前队先行,刘进忠领军将殿后,奋杀饶营前来,列开阵势,潮军大叫嘶杀。听见三声炮响,鹿角齐鸣,世尧同众将出营,摆开人马,世尧立马横刀,在于门旗之下,观见刘进忠,大叫一声:“刘进忠,圣上封你为总兵官之职,食君之禄,必报君之恩,此是臣子之分,何敢造反?”刘进忠曰:“你这旗奴,口出大言,你知邓、于二奴之死么?”言毕,叫声:“谁位将军,与我擒此旗奴。” 何英举双钩镰一马杀出,饶营把总范崇略,叫一声:“主帅,待小将立斩此贼。”手提大锤,出马接住何英交锋。 不及三合,被何英赶上一步,将钧镰望范崇略颈上一刈,头已落地,身坠马下。世尧观见大怒,提刀杀来,何英敌住,金鼓大振,声叫大绝。饶阵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城、朱起凤,把总余大江、吕武德、张信和,六将一齐杀来助战,潮将十余员,亦即出马迎敌。 刘进忠推动三军,把饶军杀死三百余人,陈鸣和等不能拒敌,败走回营。世尧见军兵败走,架开何英器械,退回营中,令众军放箭。潮军追至营前,箭如雨点,军将难以近边。 饶军无出,刘镇传令,收回军马,掌得胜之鼓回黄山坑营中。 按下。 再说余世尧,到中军帐坐定,满面愁容,对众将言曰:“进忠贼将甚众,如何设法?自今之计,怎么主张?”陈鸣和献计曰:“启主帅得知,小将想有一计策,未知可行否?”世尧曰:“计将何如?即速赐示。”鸣和曰:“小将领五百小军,往汤溪深坑之中,密林之内埋伏,准备小轮车五十,其内实草料,主帅候至二更之后,扎起营寨,领军退回饶平,刘进忠闻知,一定起军来追,追入汤溪,我等放炮为号,号炮响动,主帅领军回转杀来,我等埋伏之军,推出火轮车,截住放火,潮军无归路,兼山路兀突,管教进忠全军俱丧于汤溪地面。”余世尧闻言大喜曰:“将军妙计,依计而行,即速准备前去汤溪埋伏。”世尧候至二更时分,传下将令拔寨退军回归饶平。按下未表。 再说刘镇有探军报知,世尧退军转回饶平。刘镇听闻此言,即请杨军师到帐前商议,飞熊曰:“启主公,黑夜追赶,恐有奸计,未可出军。”刘镇曰:“先生之言休道多疑,不入虎穴,安得虎子?命文殿左为前军行路,元帅前队、本帅领众将军兵一千为合后。”文殿左谏曰:“启主公,此去若进内浮山里面,俱是山僻小路,黑夜军马难行,候至天明,进军攻打牛屎门方是正理,又恐黑夜有埋伏,若中敌人之计,山路兀窄,难以逃生,切不可行。望主帅三思。”飞熊曰:“文将军之言是也,候天明起军未迟。”刘镇曰:“先生之说差了,今日余世尧大败亏输,乘夜逃走,此时若不迫赶,待至明朝,误了大事,文将军引路即速起军追赶不可迟延。”何英领命,同文殿左兄弟带军将为前队,刘镇为后队,望前路追赶,至四更时候,方到内浮山,文殿左、文殿右、刘士元、李天成、张畅开、郭怀沛六员步军大将在前开路,何元帅同众将领军一千随后,追入汤溪。 饶军在高山岗上,望见潮军追赶前来,行过汤溪,就将火炮放起。陈鸣和听见在密林之内,推出火轮车截住潮军归路,把何英军将截做三段,大杀一场,余世尧听见号炮响,回转杀来攻潮军。 山路兀窄,火轮车冲杀前来,挡住回路,文殿左等六将与元帅众将知是中计,一齐拼力杀出阵围,逃走回营,而一千军马,全丧亡于汤溪,无有一人得生。 何元帅奔至内浮山,主公军将方到,听见火炮连天、叫杀振地,刘镇知是中计,悔之不及,即欲进军前去救应。 众将苦谏曰:“内面山僻小路,怎能容得我等军马行走?” 话又未毕,何元帅与众将逃到,说全军俱亡。刘镇大惊,即吩咐守备李有祥前去请军师起军,到内浮山扎营,再作商议,攻打牛屎岭门。杨军师与众官在黄山坑营中闻报主公汤溪军大败,叹曰:“主公贪敌,不纳我言,致中敌人之计。”又见李守备来见飞熊言曰:“小将奉主公之命,请军师起营,徙入内浮山与主公商议,欲攻打牛屎岭门。”军师听说拔营来见,主公刘镇曰:“本帅不听军师之言,故有此败。”军师曰:“军中胜败皆是常事。”于是设席宴饮,忽见探马来到席前跪禀曰:“启主公,浙江省济南王景源深,奉康熙主旨意,领大将五百余员,雄军十八万前来征讨潮州,不日到来。 小军奉蔡参谋之命,请收军回城。”刘镇闻报大惊曰:“杨先生,济南王大军到来,我等安能拒敌?”军师曰:“暂且收回军马,再作商议。”于是拔寨起行,回归潮城,蔡参谋等出城迎接入帅府坐定。刘镇问曰:“济南王军兵十八万到来,我等几千之军如何拒敌?”未知诸公之意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刘潮镇乞援藩帅 济南王大下旗军 且说刘镇问:“诸位有何主意?”早见军师杨飞熊曰:“主公可修告急文书,往东都请兵。又收降表,命人到福建投上靖南王,请军马到来,两路军马如有到潮,何怕济南王乎?” 刘镇闻说,即命徐先生料理文书降表,一面命把总詹兆奇,往东都求救郑千岁,带救兵前来保守潮州;一面命把总陈文禺,领降表到福建投上靖南王、耿千岁发军相救。二把总领命前去,文殿左趋至帐前禀曰:“启主公,小将前年打猎之时,曾到诏安乌山,被喽啰捉上山寨,荷蒙寨主姜得兴见我兄弟颇晓武艺,与我结为八拜之交,如今小将前往乌山,请姜得兴起军到来相助,未知主公意中如何?”刘镇闻言喜曰:“见系这等义交,请将军前往相访。”文殿左束装起易。按下未表。 且说把总朱中原、李云贵往各邑催粮回郡城,入帐缴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进内堂禀明,葫芦山城廓经已造好竣工;把总邱振威、李玉清修造军器亦毕;把总李顺天、杨兴宁准备草料整齐,各进堂中缴令;把总黄启明、施名义合办火药军器足备,禀知主公。刘镇闻各所差办俱已妥当,大喜。按下不表。 且说潮阳游击姓莫名宏字朝梁,别号小翼德,系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行年三十余岁,系康熙丁未科武探花出身,敕授升为潮阳城游击。父亲莫太州字云豹,系明朝崇祯君驾前,官拜为御营总兵官,被清主所杀,此时朝梁年幼未晓。今朝梁长成,母亲刘氏随任在堂,朝梁十分孝顺,这一日忽闻探军报说,浙江省济南王奉旨领大将五百余员,雄兵十八万,不日来到潮州,围攻反贼刘进忠,朝梁闻报大喜,入内堂禀知母亲。 刘氏听说大惊,问朝梁曰:“我儿,刘大人与你有何仇隙?缘何这等欣喜?”朝梁跽母亲曰:“刘进忠反清为明,此是逆贼,听报济南王领军征讨,子儿食君之禄,报君之恩,岂不欣喜?” 刘氏曰:“我儿,你知刘大人系何样人?”朝梁曰:“孩儿年浅不知其详,请母亲指示。”刘氏曰:“我儿,你一边坐下,听你母亲说来。刘镇大人乃系明朝武举,事于清主平寇有功,加封为总兵官之职,镇守潮州。其到任以来,爱惜人民体恤百姓,和畅安乐。后见公旗军将欺凌百姓,邓、于二奸虐害人民,刘大人见这旗奴陷害人民,与人民出头,与公府之人作对,故此起动干戈,反清为明,事于东都郑藩王,除斩邓、于二奴,扫净旗奴,缴去公旗,离了潮州,以安百姓。此潮州万民所钦服,言正理顺,况刘大人系你母族之亲,如何声声句句说出这逆贼二字,这是何道理?”朝梁曰:“告母亲,儿子知罪了。” 刘氏曰:“我儿,你知你父怎么样亡过么?”朝梁闻说,大惊问曰:“启母亲,子儿年幼未晓,请母亲指明子儿知道。”刘氏曰:“我儿,听你母说来,你父亲莫太州字云豹,在明主驾前,官拜御营总兵官之职,只因奸臣为乱朝纲,致使天下,盗贼四起,李闯自成反至京都,奸臣献国卖城,甲申年三月十九日,京城被李闯所陷,崇祯君走上煤山,圣驾已崩,朝中文武众官,亦有尽忠报国赴难者,亦有反面事仇人李闯者。你父身居武职,意望外面军兵征讨李闯,克复大明江山,因此不死于难。后来三边吴总制闻报京都被李闯所得,走过夷邦大清国借清兵前来讨李闯,大清国主即起大军二十万,过中原前来。甲申年五月初旬,清军来至京都,李自成弃城逃走,吴总制不合,暂请清主看守京城,亲身带领军将追赶李闯,谁知京都被大清国主所占,命勇将镇守关隘,吴总制见大明江山已失,不能回复旧业,遂隐镇于云贵之地。后来清主欲你父降服,不想你父忠良,心志不从,被清主所杀。这亦罢了,又命军将到山东省历城县中擒掠家眷,到京问罪,妈妈卧病在牀,听闻惊报一气而亡。儿你数月,未有周岁,你母抱你逃生,走至江南省,投在王家姑娘,抚养成人。儿你虽然做得这个官位,戴天之仇,不能得报,为母亦不欢喜。”朝梁听母亲一番从头说知,眼泪如雨下,咽曰:“告母亲,非是孩儿不能报其父仇,怎奈兵微将寡,如之奈何!”刘氏曰:“儿呀!你想吴总制平山王,镇住云贵,郑藩王据东都,福建靖南王杀总督及抚院,复反清为明,刘镇大人据镇潮州,儿你何不到潮州?相助刘大人退却清军:一来不负旧主,二来不忘母族,倘成得大事,君父之仇有报,你母虽死在阴府之中,心亦清快。”朝梁曰:“子儿遵命,但是子儿与海门参将马甘泉结为八拜之交,待子儿修书一封,命心腹送至海门,邀马参府一同相助刘镇,母亲意下如何?” 刘氏曰:“我儿既是如此,即速修书前去。”朝梁领命令心腹千总苏廷杰,带了书至海门厅送上。 不一日到了海门,将书信送呈。马参府一阅,即召众将进署,入内堂商议。众将闻召,即来叩见主帅。主帅马甘泉曰:“诸位部将,今日潮阳莫游击有书到来,邀本帅同往潮州,相助刘大人退却济南王大军,未知诸位明公,意中如何?若诸公有同志者,一齐到潮州城中;如有不愿者,各由公等之心,本帅亦不相强。”众将齐声言曰:“启主帅得知,刘大人有一片忠义之心,为着潮州人民被公旗欺凌,故动干戈,反清为民,主帅以义气相助,我等生为潮州人民,岂无血性之心,愿随主帅所用。”马甘泉闻众将所说,心中大喜,设宴款待,苏千总与众将同饮。饮毕,马甘泉曰:“诸位既然同志,须当收拾准备,择明日吉日起身。众将领命,各自回衙,马甘泉将点齐军将,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阳、刘星光,把总高文元、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共八将,马参府与众将,各各修整家眷老少,带领军兵六百名,即速起行,望潮阳县城前来。 千总苏廷杰先来报知主帅,莫游击闻报大喜,入报母亲毕,出城门外相迎入衙,进内堂叙礼坐定。马甘泉云:“小弟欲见伯母。”见莫母时深深下拜。拜毕,莫母命坐曰:“今日贤侄领军到来,同我儿到潮城,帮助刘镇,不负男儿义气之心,皇天自然庇佑。”马甘泉曰:“全仗伯母洪福。”言毕,退出外面,朝梁早经设席相待。而莫朝梁吩咐安排内眷、老小人等,领千总张元长、苏廷杰,把总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共六将,带领军兵三百名,合同马参将军兵,一齐起程。 莫朝梁全身披挂,结束停当,手执丈八蛇矛,坐下全黑乌锥马,威风凛凛,英雄盖世,一马在前,领军兵望潮城前来。 路途之中,有谁敢来阻挡?远探小军,报知刘大人,刘镇命守备朱光、李有祥至十里迎接入城。刘镇同众将出帅府相迎,刘镇曰:“二位将军驾到,本帅有失远迎,望其恕罪。”马、莫二将答曰:“怎敢!我等闻知大人举起大事,领军将到来相助,冲撞帅府,多得罪了。”刘镇曰:“好说了。”即命李有祥、朱光二将,可请二位将军宝眷,接入府内安居,又将军兵安在南门内,前日旗军之房扎祝此事且按下未表。 且说远探小军,报入帅府启禀大人,今文将军往请乌山寨主,领大将几员带领兵三十余名前来,过了分水关,明日即可到潮。刘镇闻报大喜,次日亲至大门外相迎,按入内堂序礼,设席宴饮。与姜寨主席中谈话。半席间,有小军前来跪禀曰:“启大人,东都千岁,统领元帅刘国轩,领大军三万,过江洋至厦门,不日到潮州。”刘进忠再命小军前去打探回报。 越日刘镇与军师诸参谋何元帅、姜寨主众将在帅府之中宴会,谈及曰:“请问诸位先生攻战之术,如何布置?”杨飞熊对曰:“临阵发谋,随机应变,岂可执定?但运用在于一心耳!” 说话之间,小军至帐前禀曰:“东都之军明日就到。”刘进忠曰:“既是这等,准备迎接。”是日宴罢,各回本衙。 次日刘进忠命都司陈国英、董万年,往至二十里相迎。 刘镇同众将出城迎接。只说东都来军三万,分为五队,前队督令带队大将田誉领军五千到来,进入城中,来见刘镇礼毕;第二队大将田宽领五千军马进城,第三队大将郑仁虎,带五千军兵进城;后面大队军马一万,旌旗齐整,枪刀如麻林一般,系刘统领带来。诸将各各入帅府大堂之上相见,刘镇谦恭相待。 刘国轩对刘镇言曰:“千岁见大元帅告急奏章,唯恐潮州有失,故令小将领军相助。”刘镇答曰:“荷蒙千岁见悯,不胜感戴。” 即命设宴款待。不在话下。 且说把总陈文禺,领降表到福建省,进见耿千岁。耿征忠大喜,命请明朝武状元刘炎,领大将二十员,大军二万,同陈文禺领军兵即望潮州进发。小军探知,报入帅府:“启禀大人,福建省军兵明日可到潮城。”刘镇领听报,甚喜。 次早命守备郭三坤、郭三元往十里迎接。刘镇出帅府前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下。吩咐设宴款待。 次早平明时候,刘镇请杨军师,众参谋进内堂议事。刘镇曰:“告知诸位先生,济南王十八万军马到来,非同小可,未知先生有何良策迎敌?希即开导。”飞熊曰:“主公勿忧,自古道:‘将在谋,不在勇。’等他到来,那时自有计策。”过了几天,远探小军,入府报上:“启大人得知,济南王的军马,到了广东省,不出数日即到潮州。”刘镇闻报,再令小军前去打探。这且不提。 且说济南王车驾,到于广东,平南王同督府两部堂,众文武出廓迎接入城,进入行台帅府,即传王令。召惠州提督军门杨遇明,碣石总兵官觉罗幔,高州总兵官邓天瑞三将来到广东。 过了十天,三路合军兴师,兵部尚书董明监临商议,择日祭旗兴师往潮州,浩浩荡荡,长躯直进,军马齐到。这且未表。 再言军师杨飞熊在帅府内堂中,同主公众彦谋,商议拒敌之策。探军入堂禀曰,“启上大人得知,济南王兵出广东,从南路前来,行有几天。”刘进忠闻报,向军师诸参谋言曰:“军师调遣军将,保守城池。”军师领命即传下号令,陛帐坐定,刘镇侧坐。其众将站立两边,军师召状元刘炎到帐听令曰:“刘将军,可领本部大将吴文锦、雷俊英、岳元浩、段至仁四将,领步弓军四百名,鸟枪炮军四百名,藤牌军一百名,大地手一百名,大炮二十尊,镇守葫芦山,此系要紧地方,不可违令。”军师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可领军兵六百名,镇守大南门。”又召守备蔡长高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大西门。又召守备林绍基带领军兵六百名,镇守大东门。 又召守备朱光,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大北门。又召守备李有祥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上水门。又召守备郭三坤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竹木门。又召守备郭三元带兵五百名镇守下水门。 又召千总陈有美带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城池,监督七门守城军马,毋得违令。 飞熊调遣已毕,出帐与主公告退。不知杨军师所调的军兵,果能指挥如意战无不克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东津救火折大将 文岳下山救潮民 且说济南王军马已到潮州,就于城外对河扎下寨,自东津恶溪沿河隘口,计营寨五十余个,却相连三十里。小军入报帅府,刘镇即请军师入帅府议事。军师请刘镇前去观看清军扎营如何,于是即带大将三十员、小军一百名,二人同登金山之上。 观望对河清军扎营明白,退下金山。回进帅府,商议迎敌之策。 这且未表。 且说济南王次日升帐与监临商议开兵,即命高周总兵邓天瑞,可领大将八员,带领军兵二千,攻打潮城。这邓总兵全身披挂,手持钢刀,飞身上马,领军将杀至南门城下,摆开阵势,令军兵叫战,听见三声炮响,南门大开,何元帅领军将杀出,列开阵势,进上帐前叱曰:“送死的旗奴到来么?”邓天瑞曰:“助逆的毛贼,敢口出大言,你等不是本帅的敌手,放你回去,可叫刘进忠出来受死。”何英大怒,手举双钩镰,纵马杀来;邓天瑞提刀,迎住交锋,两阵金鼓齐鸣,炮声大振。旗将巴呢光等杀来,潮阵千总张金星同众将进前对垒,军兵奔杀前去,旗军接战,叫杀连天,一场混战,未定胜负。参将马甘泉奉军师将令,领都司余国宝、温岳川,同众将放炮,大开西门杀出,前来助战。步军张畅开、谢宗、郭怀沛、李天成、吴惠安、吴清、刘士元、谢天、邱齐、邱英十将等,张畅开当先,望旗军阵前冲杀,十员步军大将,即似虎狼一般,把旗兵杀得东倒西斜,死者不计其数,大败奔溃。 邓天瑞见军兵败走,不敢久战,招架抹开回走。何元帅自引兵追杀一阵,鸣金收军,回城缴令。邓天瑞收回军兵,查点明白,折去数百余人,领军回营,来至帐前请罪。济南王曰:“我等大军方到,今天一战,失了许多军马,挫我锐气,败害军声,无用匹夫,留你何用!”传令将他押出营门,斩首示众。 监临曰:“启千岁,我等未有攻破贼城,先斩大将,于军未利,从宽恕他,许后日将功抵罪。”济南王见监临恳保,叱曰:“匹夫,若无功大人相保,定斩你等示众。”大叱:“退下去罢!” 天瑞唯唯退立一边。按下未表。 且说何元帅得胜,同马参将等进上表章报功。刘进忠大喜,命设席款待众将贺功。是日尽欢而醉,各回本帐。明日飞熊进入帅府,与刘镇商议军事。刘镇问飞熊曰:“清军追城至急,先生有何良策,可以退敌?”飞熊曰:“启主公,我等有一计策,管叫旗奴送胆。”刘镇问曰:“用何妙计?”飞熊曰:“可以这般这般,就可杀他片甲无存。”刘镇大喜,军师召莫朝梁入府听令曰:“莫将军可领千总张元长、苏廷杰、彭其宝、陈兴泰二十四名头目,翁喜等带军兵五百名,往葫芦山,”如此如此,“不可违令!”按下。 且说清营济南王升帐,与董监临商议开兵,即令碣石镇觉罗幔领大将十员,带将兵三千,攻打潮城南门。觉罗幔领令,即点齐军将,杀奔南门前来。探军入报帅府,飞熊听报,命姜寨主领本部胡家五将,带军三千,出城迎敌,可以如此如此而行。又命何元帅领十八名英雄,辅助姜寨主。何元帅领军将来至南门,将白旗一动,炮声响处,南门大开,恰合觉罗幔领军将方到,各摆好阵势。姜寨主立马横鐽,大喝曰:“杀不尽的旗奴,又来寻死么?”觉罗幔曰:“你等助逆反寇,还不知死,敢来对敌!”姜得兴大怒,“举鐽望旗将砍来,觉罗幔将大刀架开,使转大刀,望姜得兴顶门砍下。 姜得兴转鐽相迎,刀鐽齐鸣,叫杀连天,旗将一拥奔来,胡家五将出马,各提兵器,敌住交锋。姜得兴架开大刀,转马望前逃走,觉罗幔与那歧明武石昌等,引军赶来。何英领陈殿等,一齐望旗阵冲杀,巴呢光、石至林等不能拒住,引军败走。 再言姜得兴,单骑在前,望葫芦山下逃走,觉罗幔恐他有计,扣住马头不进。那歧明曰:“主帅缘何不进?”觉罗幔曰:“将军,穷寇勿追。”那歧明曰:“主帅休得多疑,此时不追将他擒住,等待何时而追?”说罢,武石昌引二百名小军追赶前来,追至葫芦山下,炮声一响,葫芦山上莫朝梁,同四名千总,二十四名头目,领军杀出,把旗军围定。 那歧明、武石昌大惊,敌住大战一常那歧明用尽平生气力,与千总张元长交锋。武石昌与莫朝梁交战,不及三合,被莫朝梁将丈八蛇矛枪,挑落马下而亡。三百余名旗军,被二十四将,杀得尸横满山,血流成渠。 觉罗幔见炮声响处,知是那歧明等中计,回杀转来救应,故救出歧明,回归清营,缴令请罪。这且不表。 且讲莫朝梁得胜,同众将领军兵回城缴令报功。何元帅、姜得兴上堂报功,刘镇大喜,命徐参谋记上功劳簿,即令设席贺功。按下。 且说济南王与董期明曰:“刘逆帐下贼将,如此猖狂骁勇,我等连日出战,不能取胜,未知监临有何良策指教?”话由未毕,提督杨遇明上帐请曰:“启千岁,小将今日请令,领将军前往攻打贼城。”济南王闻言大喜,令杨提督出军攻城,即点大将十余员,军兵三千,放炮起行,杀奔南门前来。 小作又报入帅府,与主公军师得知,飞熊即命何元帅领将出城迎敌,又令马参将领军助战,两路军兵俱已出城,列成阵势迎敌。 清军来至南门,见是贼兵先在城下列阵,杨遇明摆开军将,立在门旗之下,大叱一声曰:“反国逆贼未知死么?今日天兵到来,理当纳降,何敢拒敌,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何英曰:“杀不尽的旗奴,你敢出大言,若不杀你等,非为英雄。” 言毕,手举双钩镰纵马杀来,杨遇明提刀相迎,旗将觉罗干等,奔杀前来,马甘泉与众将上前,敌住交锋。两军炮声不绝,金鼓如雷,叫杀连天,何英被杨遇明杀得前遮后架,敌他不住,乘势抹开兵器,转马便走。觉罗巽等引军追杀,潮军大败。 杨飞熊在城遥望,见潮军中大乱,即鸣金收军入城。 杨遇明即引军追至城下,上面箭石、火炮齐发,打将落来,却如雨点相似,清军不敢近边,辱骂一回,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回归清营,上帐缴令报功,济南王大喜,设席庆贺。 按下不表。 且说何英进入帅府,上帐缴令请罪。杨飞熊曰:“战败胜负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军师命千总林五常是夜领军兵五百名,巡哨城池,监督军将,以防敌军。 再说清营济南王,次日命杨提督领军将攻打潮城,于是大将觉罗干等,带军兵三千,直杀抵南门叫战。小军报入帅府,刘大人即请军师命将迎敌,飞熊命游击莫朝梁,领都司温岳川、余国宝、程国英,董万年四将,同十八名英雄陈殿等,带军出城交锋。 又命姜寨主得兴,领胡家兄弟带军助战,两路军兵分西南二门杀出,望清阵中前进冲杀。杨遇明出马,与莫朝梁交锋。 旗将一齐杀出,温岳川等上前交战。两阵金鼓喧哗,炮声不绝,莫朝梁却被杨遇明杀得招架不住,汗流脊背,看看将败;刘奇峰观见,暗使流星锤,望杨遇明面上打去,正中额角,鲜血淋漓,负痛转马逃走。姜得兴、莫朝梁同众将引军追杀,把清军杀得大败奔走,觉罗干等抵敌不住,败走回营。 莫朝梁令鸣金收军回城,进上帅府,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宴饮贺功,尽欢,各退营署。杨飞熊令千总赵世春等七将,领军兵守七门城楼。找换崔雄榜等军落闲,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自从杨遇明败军之后,一连十余天罢战,候至杨提督受伤已愈,方入中军帐来见。千岁济南王与监临众将相议攻打潮城计策,碣石总兵官觉罗幔献策曰:“启千岁,小将有一策,管教刘进忠可擒。”王问曰:“将军有何妙策?速请说来。”觉罗幔曰:“杨大人,可领步弓军二千,往笔架山后埋伏;小将领鸟枪炮军五百名,往山前乡中埋伏;又命水军守备余锭,领水军二百名,藏于湘子桥头埋伏;候至三更之后,可将东津居民百姓住屋放火,刘进忠见东津乡失火,自然领军过桥,到来东津救火,我等放炮为号,伏兵齐出,余守备断去桥中梭船,绝了潮军归路,山上万弩齐发,小将领军兵杀出,料刘进忠全军俱可灭于此矣!”济南王听了,与众将言曰:“此计可行。”至定更后,即吩咐各领军将前去埋伏,待至三更之后,遂将东津乡放火、片时之间,火光冲天。守将小军遥见失火,飞报帅府,刘镇未眠闻报,传众将入府并请军帅前来,不一刻皆巳齐到。刘镇曰:“杨军师,本帅欲往东津救火,诸军师调遣军将。”杨飞熊答曰:主公切不可造次夜行,况今敌军扎住城外恶溪左边,主公安可轻入重地?倘有奸计埋伏,挫去我等军威,误其大事。”刘镇曰:“军师之言差矣!本帅起动干戈,亦为着人民百姓,如今东津乡失火,人民百姓受苦,本帅不去救他,谁人去救?”即传令千总把总马军大将步军大将共三十员,领军兵五百名,预备打火之物。杨把总见主公意决,定欲亲自往救,恐他有失,即命水军大将曾仲等十将,带水军一百名,安办小舟三十只,往东津堤头救应。杨飞熊披挂全身,手持白缨枪。坐骑雪花战马,带军兵一百名,到湘子桥头接应,准备停当。 刘镇领军将出广济门,见火光冲天,催军将速过湘子桥,到东津乡,即命众军打灭了火。 众军领命,各各前去打火,忽听炮声响动,笔架山后山上,杨遇明推动埋伏军将杀出,万弩齐发,箭如飞煌一般,觉罗幔领伏军将,火炮齐放,两路军兵杀来。余锭听见炮声一响,即命水军断去湘子桥梭船。刘镇与众将正在督军救火,忽听炮声响动,知是中计。刘镇即命退军回城,小军忽来禀报:“桥中梭船,被清军已断去,绝无归路。”原来笔架山脚起至广济门外,计廿四州桥梁,中央十八只梭船,此时尽被折断。刘镇即命众将军兵杀上东津堤头落船,众将曰:“堤头箭如雨点,安能避得?”刘镇曰:“箭可避人,人安能避得箭。”遂与众将冒箭奔杀至东津堤头来,见曾仲翁喜等,接着主公,与众将落了小舟,载回潮城。话分两头。 韩山上杨遇明闻炮响,催军兵落山厮杀,赶往桥头,看见东桥头有一员大将,穿了白袍,提白缨枪,据住桥上,知系贼将,遂取弓搭箭,望那穿白贼将射去,正中那人心窝,回马逃走入城。 再说刘镇回城,入了帅府,查点众将军兵,失去千总陈虞龙,马军大将卓三宝、石长成、章文表、施惠星、高平章、许兴祖,步军大将郭英等共八将;五百军兵,仅存八十余人而已。 小将忙入内堂,报说杨军师中箭回归。 刘镇与众将听报,吃了一惊,非同小可,即同参谋元帅诸人,一齐入到军师卧榻之侧,问曰:“军师尊体如何?本帅不听军师之言,致有此败,皆本帅之罪也。”杨飞熊曰:“此系天数注定了人力之所能及,想我飞熊自少从军,屡伤箭石,”不至如此,此必箭中有毒,我料性命难以保全。我想人生在世,公侯将相终归于尽,死何足惜,所可恨者,不能与主公同诸位扫除凶顽,以清世界。”刘镇与众将听见此言,莫不各各泪下沾襟。刘镇曰:“本帅起动干戈,全仗军师一人行事。倘有不测,叫潮城所靠何人?”飞熊曰:“主公勿忧,欲保潮州城池,飞熊有一旧人,才学胜我十倍,请他到来,潮州安如泰山,免得生灵涂炭之惨。诸位明公,听飞熊一言相告,我欲亡故之后,全仗诸公,同心协力,共助成事,飞熊虽死感激不荆”蔡赐平等齐言曰:“遵领军师之命,军师尊体万分保重。”刘镇曰:“请教军师,未知军师旧友,在于何处?尊姓大名,望乞指示。” 飞熊曰:“等我敝友,姓钟名文岳,道号益知先生,别字小诸葛,游走江湖,星士出身,此人胸藏韬略,天时地利,熟悉心中,名著宇宙,能仰观天时,俯察地利,未卜先知,今隐居深山岩穴之中,在于揭阳汤坑地面,若得钟文岳先生落山,管教济南王片甲不存,此人前年在饶平内浮山与我相会,十分至契。”即唤文殿左近前吩咐,殿左至卧榻前,站立一边。飞熊言曰:“将军,可往汤坑探访先生消息。”可以这般这般,“此人方肯出庄,不可有误。”潮州大事,殿左领命。刘镇问曰:“诸问军师,眼前大事,委托是谁?”军帅曰:“眼前大事,付于何若顺暂理。”遂命吴兴请出军师之印,皇令宝剑送上主公收起,一一叮咛明白,魂游天府,冥日归阴,年方三十一岁。 刘镇与众将,见军师西归,各各泪下,安办棺柩,收贮已毕,即命文殿左往揭阳汤坑访请钟文岳,又命何若顺传命众将军兵,齐心尽力,守保城池,各要面带喜容不可言说军师一个死字,如有违令斩首示众。这且不表。 且说杨遇明等,是夜得胜,回营缴令报功。禀曰:“启千岁,小将昨晚催军赶到湘子桥上,有一员穿白贼将,被我用毒箭射中心窝,谅是进忠标下把总杨飞熊。”济南王闻说,大喜言曰:“刘进忠全仗杨飞熊用事调军,今若中毒箭而死,孤无忧矣!如今进忠无人调遣军将,潮城不日即陷。”遂命小军探听杨飞熊消息,小军领命前去,片时之间回报:“启千岁,潮城之中,军将喜气盈盈,面带笑容,并无听说杨把总亡过。” 济南王曰:“孤想杨飞熊乃是刘进忠第一名名将,有文韬武略之才。若系丧亡,军将莫不悲泪,岂有喜容之态?将军所射的恐系别将。”杨遇明曰:“杨把总平素喜白,月下射中穿白袍的贼将,不是杨飞熊是何贼将?不信,再命只些小军探听。”一连三四次回报,并没有说杨把总之死。至于次日,济南王与监临商议,亲自领大将四十余员,带军兵五千,攻打潮城,访探杨飞熊之虚实,将令传下起行。 潮军小作探明,报入帅府,刘镇与参谋元帅,在内堂中商议军旅一事,忽小作跪禀曰:“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亲自领军来打城池,请主公定夺。”刘镇闻报大惊曰:“杨军师已故,钟先生未来,如今怎么区处?”众将面如土色,邹可玉曰:“主公勿忧,我想杨军师虽是亡故,清营未知虚实,济南王为人狐性多疑,必来探我军情,如今,令受城众将,与葫芦山上各要偃旗息鼓,将潮城七门大开,使济南王疑心,自然退回军将归营。”刘镇曰:“先生不可造次,倘若清营之中,有人识破机关,乘势杀入城来,岂不误了大事?那时如何对敌?”邹可玉曰:“主公勿忧,谅济南王不敢杀入潮城。若是杀入,我等还有转变,须令十名义民将,十八名英雄将陈殿、张畅开等,往七城门边。”可如此如此,“以为疑军,此乃西城退敌之计也。” 刘镇此时并无主决,勉从其议,依计而行,转令七城门大开。 清军前队飞报济南王:“启上千岁,潮城七门大开,葫芦山与潮城,偃旗息鼓,不知何意?”济南王听着,探军如此报说,心中自思,以此观来,杨飞熊定是未死,传令退军。 可将后队军做前队,尽皆退回。碣石总兵觉罗幔曰:“启千岁,依小将之见,杨飞熊已死无疑。可将军马乘势杀进城中,刘进忠立时可擒。”济南王忖曰:“将军,你等浅见,本藩自幼行军多年,此乃诱敌之计。岂不晓得进忠帐下,许多贼人,诡计多端,贼胆包天,岂只如此,休中敌人之计。”觉罗幔苦谏曰:“启上千岁,杨飞熊已死,进忠无人调军,设此退敌之计,如今乘此机会,将军马杀入,潮城即陷。”济南王曰:“飞熊死生未定,不可造次,即命收军回营,违令者斩首示众。” 潮军跑进帅府报知,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收军回营去了。刘镇大喜,令众将谨守城池。这且按下未表。 且说揭汤坑只玉鼎冈竹林庄隐士钟文岳,道号益知先生,别名小诸葛,是夜不能安寝,即下榻披衣步出庭前,观看天文,见东南角坠落一星,吃了一惊,起指一算,叫声:“嗳呀!” 东南方坠落此星,乃系潮城刘进忠帐下,失了一大将杨飞熊也。 此人若是亡故,刘镇帐前,无人用军。我想飞熊前年,在饶平内浮山与我相会,一分至契。刘大人目前,无人调遣军将,飞熊临终之时,必定将我举荐;我思刘镇亦非远大之器,辅助何益,不日定有刘镇使命到庄,请我落山,遂回卧室。 次日步至草堂厅上打坐胡牀,童儿进香茶饮毕,吩咐众重儿曰:“你师父有言叮嘱你等,须当谨记,你师父昨夜,仰观天文星斗,东南方忽坠落将星,此系潮州刘镇大人失了军师杨飞熊之兆,然此人若亡故,刘镇帐下无人用兵,飞熊与我十分交厚,临终之时,必定荐你师父,到潮相助。我想刘大人,非是远大之主,辅助亦是无益,日后刘大人若有使命到庄,请你师父落山,你等切不可说出你师父在庄中,可说自三日前落山访友未尝回庄,切勿忘记。”众童儿应声领命。按下未表。 且说铁罗猴文殿左,奉主公之命,承杨军师临终遗言,前往汤坑访请钟文岳先生,到乡村市镇借问。 举目见树林下有几个老翁,在那里乘凉,殿左近前将手一拱言曰:“诸位老丈请了,小可打扰,借问一声,烦望赐教。” 老翁起身答曰:“足下亦清了,未知足下尊驾,欲问甚么事?” 殿左言曰:“小可欲寻钟先生,大号文岳先生,未知他尊寓在于何处?乞望指示。”老翁曰:“足下要寻钟先生,他的庄所,去此还远。他住在玉鼎冈山中寓内竹林庄中隐居,此去尚有二十余里。”殿左曰:“既是这等,烦劳一位少年贤官,引我到庄,小可备有银钱,奉送买茶。”老翁遂对一个少年言曰:“你等引这位客官往玉鼎冈,他有银钱与你。”那少年答曰:“客官你随小人前往。”文殿左别了诸位老翁,跟着少年而行,行到玉鼎冈山下。 少年指示曰:“客官,此山就是玉鼎冈,欲寻钟先生,便从这条路上行去,到半山之中,有竹林造成一个庄所,钟先生即在庄中居祝”殿左大喜,身上取出银子二钱,奉送那少年去了。 殿左即从山路步上而行,行至半山窝,观看四面山头,都是朝着玉鼎冈山峰,果然清秀,最好一座竹林山庄,步至庄门,见一仙童,不满十二、三岁,手执竹梢在那里打扫正庭,文殿左方欲进前动问,谁料那童儿见有人来至庄门,定是刘大人的使命。向殿左言曰:“足下到来,莫不是潮州刘大人使来的么?” 文殿左闻言大惊,遂问曰:“小可正是刘大人使命,我等未尝问言,仙童何由得知?”童儿曰:“我安得知之,此系我师父前夜观看星斗,见东南角坠一将星落下,我师父之说,是星乃是潮州刘大人失了军师杨飞熊之兆,杨飞熊若是身亡,刘大人帐前无人调遣军将,此人与我师十分至契,临终之时,必然举荐我师父,不日潮州定有使命到庄,请我师父落山,因我师父有这等说,我们方知此事。”殿左听说惊骇曰:“这玉鼎冈怎么有一位活神仙在此?”即对仙童言曰:“小可果系刘大人的使命,今日奉命到来,果系请你师父下山,烦仙童为我通报。” 童儿曰:“足下,今日到来不凑巧了,我师父三日前落山访友,至今未尝回庄。”殿左曰:“仙童,你师父先师过往本来的事,哪有落山之理?定在庄中,务望仙童慈悲通报。”童儿曰:“人却不在庄,又叫我禀报谁人?”文殿左曰:“小可奉命,不辞跋涉前来到此,仙童不肯通报师父得知,我等难以回命,小可如今就在庄门跪下,跪到你师父回来,方敢起身。”童儿曰:“人已经不在庄中,跪之何益?”文殿左再三哀求,那仙童苦苦不肯通传。 殿左就于庄门前双膝跪下,放声大哭了。又叫一声:“主公!小将奉命,承军师遗言前来,请钟先生到潮州救护万民百姓,谁知钟先生不肯相见。主公呵!你在潮城之中,度日如年,悬悬而望,亦是枉然。”念罢又放声大哭,哭了又念,念了又哭,哭得凄凄惨惨。童儿见他如此啼哭,动了良心,叫一声:“足下莫哭,我是实对你说,若师父原在庄中,他有命吩咐我等,叫我等说他下山访友,不在山中。我今见你这等如此哀切,你今不必啼哭,且住这里侍候,我进去内面禀知师父,肯相见不肯相见由在我师,与我无干。”殿左曰:“烦劳仙童通报。” 于是童儿走进内禀曰:“启上我师父得知,庄门外有潮州刘大人使命到来,求见师父。”钟文岳闻言,即骂童儿一常童儿曰:“启告师父,弟子奉师父之命,都是这般言说,谁想那使者不信,就在庄门前跪落啼哭。师父呵!你想弟子不是泥做的,又不是木刻的,被他哭得心酸,故此大胆前来,禀与师父得知。” 文岳曰:“既是这等,请他入来。”童儿领命入庄见使者言曰:“足下,我师允见,请入内。”殿左闻言,满心欢喜,跟仙童入见。行到草厅阶前,见钟先生打坐胡牀,殿左近前深深一揖,双膝跪下,言曰:“师父在上,弟子叩见。”文岳起身行出几步相迎,言曰:“足下到来,请起,承命坐下一旁。”文殿左曰:“启禀师父得知,弟子承杨军师临终遗命,冲撞宝庄,祷请师父落山,救全潮郡生灵。”文岳曰:“贫道只晓菜园耕种,安能晓得用兵之法?此系杨飞熊旧人错荐。”殿左答曰:“师父,我大人为着邓、于二奴虐害人民百姓,故以起动干戈,扫尽公旗,以安百姓,谁知公旗已去,清军又来,济南王奉旨领带大军十八万,征讨潮州,如今杨军师亡故,我大人虽有几万甲兵,无人调用,军师临终举荐师父,今特来恳求师父落山,保全潮州,免得生灵涂炭,万望师父出庄。”文岳曰:“将军有所不知,我观刘大人非是远大之器,不过在潮州,除些凶顽,不久气数已尽,辅助亦是无益。”殿左曰:“启告师父,我大人为人民百姓,受尽旗奴虐害,眼前公旗扫尽,清军已到,师父若不肯出山相助,潮城难以保全,万民遭殃,师父同系潮州人民,岂可坐视,观亡切切,望师父落山,拯救数万生灵。” 文岳听了“保潮民命”,遂转口曰:“将军既如此说,贫道同到潮州走一遭罢!但系贫道此番落山,是为潮州人民生灵而出,非图刘大人功名也。”文殿左大喜,文岳命童儿安办斋宴,款待文将军。 过了一宵,次早文岳唤出众童儿,齐到厅上吩咐曰:“你师父欲往潮城走一遭,不日亦回庄上,你等园中瓜菜,不可抛荒,须当勤耕力作。”众童儿领命,钟文岳与文殿左落山,望潮城而来,不日已到潮城,按下未表。 第十七回 曾仲单身劫营寨 何英用计烧军粮 且说刘镇自从杨军师亡故之后,清营济南王命杨遇明领军兵攻打城池几次,刘镇与参谋众将等相议,当齐力保守,不敢出军迎敌,专候仲文岳先生消息。这日在内堂议论军事,探军入堂禀曰:“启上大人得知,文将军请得钟先生到来。”刘镇与众将闻报,各各喜出望外,整衣出迎,接入内堂,宾主行礼序坐,即命设宴款待,席筵已毕,请文岳至礼宾馆住宿,众位各各散回。 明早刘镇命守备林绍基、朱光二将,同到礼宾馆请钟先生入府,迎至大堂之上。刘镇拱手言曰:“今日吉辰,择定请先生登坛拜将。”钟文岳曰:“贫道才疏学浅,安敢受此重任?此是杨旧人之错荐,恐误军机大事。”刘镇曰:“众已议定,不可推辞。”蔡赐平请出军师印,邹可玉请出皇令,徐奇亮持出宝剑,一齐上堂。刘镇与参谋元帅众将齐声言曰:“事已至此,先生当拜受军师印令。”钟文岳方受曰:“荷蒙主公与众位将军报举,自当从命。”刘镇亲捧印绶上坛,钟文岳进前趋躯行礼,拜受剑印王令毕,升坛进中军坐定帐下,刘镇侧坐。 三位参谋至帐前行礼,刘统领何元帅同众将等,向军师行礼礼毕,依次站立。邹可玉、徐奇亮二人呈上名簿,与军师阅毕。 点将毕,出帐落坛,与主公众位等各回署安息。次早刘镇命设席,请军师暨众将饮酒。钟军师曰:“杨军师亡故,尝祭挂吊孝否?”刘镇曰:“未尝。”军帅曰:“调军大事,付托何人?” 刘镇曰:“委托何元帅。”钟军师曰:“如何发令?”刘镇曰:“今众军将尽心齐力,保守城池各要,面带喜容,无敢言说杨将军亡故,要瞒过济南王,恐清军领兵攻城。”军师曰:“此乃大略之才也。”言罢起身告退。 次早平明时候,军帅入府,请主公同登金山,观看请军营寨,再做商议。刘镇依言,派大将二十余员,小军一百名,与军师同登金山□望。钟军师遥望清营五十余座,从恶溪至凤山下圹白州,自南至北,相连三十余里,观看明白,下山回归。 刘镇曰:“请问军师清营如何?”军师曰:“启上主公,贫道观济南王之营寨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不惧。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营寨,若有一人识破,献用沙笼之计,抵住恶溪隘口。你潮城着水,危在旦夕。要保潮城平安,须设计使济南王迁徙恶溪营寨,则城池平安矣!”刘镇曰:“既如此,军师可令大将攻打恶溪营寨?”钟文岳曰:“自古道,将只可激,不可说也。请主公升坐中军帐,召众将至帐前。”主公可如此如此,“内中自有人能劫此营寨。”刘镇依军师之言,命千总梁成龙传令召众将上堂进帐议事。当时众将分立两旁,刘镇开言曰:“今日本帅同军师登山,观望济南王营寨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无惧,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营耳!恐有人识破,用沙笼抵住,隘口之水灌入潮城,危在旦夕,欲命众将攻击恶溪营寨,但军师观诸位将军,并无能将可用。依本帅之见,诸位明公,不如先散可也,免致日后受累,身家难保。”言未毕,帐前一员大将,挺身而出,厉声言曰:“主公休得多话,动不动就欲散伙,我等从助主公起动干戈以来,蹈汤赴火,披肝裂胆,尚且不辞,何况恶溪一营乎?小将不才,今晚前去劫他营寨,包保管济南王即速迁去此营。”众视之,乃系水里龙大兄曾仲也。刘镇曰:“将军差矣!清营军兵十八万之众,寨寨相连,将军切不可造次。”曾仲曰:“主公放心,恶溪一营寨,都在曾仲身上。”刘镇曰:“既系这等,将军须用几多军马?多少大将相助?”曾仰曰:“启上主公,不用大将相助,亦不用军马相助,候今夜更深,小将领十名大胆小军同去足矣!多亦无益。”刘镇大喜,尝赐酒肉,叮咛切嘱曰:“将军须当小心为要。”曾仲曰:“主公不用挂怀,小将见机行事。”于是辞归本帐,是晚点起十名有胆小军一同饮酒,饮至半酣,小军言曰:“将军岂尝听见古语乎?”曾仲曰:“有什么古语?” 小军对曰:“古语云:探山出好茶,东海出龙虾,食饱无事做,掠虱望上爬。主公差遣,我等不得不由己,将军无故自请。我想恶溪三千清兵防守营寨,寨寨相连,寨中一动,互相救应。我等几人,就能破他营寨,岂不痴想?”主将曾仲曰:“十人足矣!多都无用之处。你等饱食,同将军前去就是。”饮至定更之后,曾仲与众小军结束停当;待至二更时候,离了潮城,从北堤直上恶溪对岸前来,来到江边岸上。 曾仲与小军曰:“试试何如?”双手将小军心上一摸,见他个个心头恰似十个泼桶泼水一般,七上八落。曾仲言曰:“未尝过此江,这等如此,若到那边清营里面,怎么使得?不如我自己过去,你等在这里作疑军。那边营中乱时,你等岂敢在此嘶叫么?”小军曰:“隔了长江况兼江而又阔,嘶叫的我等便敢。”曾仲曰:“若敢嘶叫,”亦算你等有胆量也。”曾仲言罢,手执两支板斧,溜落江里而去,至恶溪江边,登岸将清营前后一看,无可进入,听有风声响动,遂将手斧乘着风势,将木栅砍开一吼,将身进入头营。幸喜明月又被黑云遮盖,曾仲寻路行至前面,逢着二十个巡更小军前来。 曾仲躲在黑暗里藏身,巡更小军一人言曰:“众位哥哥,你等先行,待我小便后,速来赶你。”曾仲听说明白,潜至背后,手斧将巡更者砍死,脱下他身上号衣,披穿自己身上,赶上前,杂在更夫之内,进入二营。众小军巡查一回,又入第三营内重巡了一遍,各去安睡。曾仲轻步,悄悄行至掌更鼓者后面,将手斧剁落,亡丧掌更鼓一人性命,大叫:“贼兵到来劫营寨!”恶溪这座营寨,系大将卢文和镇守,正在睡梦中惊醒,忙令清军自里面杀出。谁知月色不明,天气昏暗,对面难识,自家拼杀自家。曾仲手持两斧,自从内营冲杀,逢人便杀,见人便砍,杀出营外江边,溜落江里面,回归江岸上。但十名小军见对岸清营中,唤声大振,火炮连天,十人齐声嘶叫不绝。 曾仲过江前来,登岸观看,恶溪营中大乱,自三更时候,杀至天色明亮,不见有贼军劫营,众军观看死亡者,都是自家残误清军。 济南王那时报贼人劫营,遂命杨提督众将领军救应,平明并无潮军兵将,查点守将卢文和已经阵亡,点检三千军兵,仅存四百余名而已。杨遇明回至中军主营禀知千岁,济南王闻说,即召水军守备余锭入帐下伏地请罪。千岁曰:“昨晚贼人到来劫营,有几多军马?”余锭言曰:“仅有一贼,从水里过江。” 千岁听说,大叱曰:“无用匹夫!这一贼将就破我三千军兵,本藩这里军将,用七十人就可破了。用你等把守水闸何事?不中用畜生,留你何益!”传令将余锭,押出:营门外斩首示众。 又召值夜水军五十名,俱押去取斩。 济南王云:“我等营寨与潮城相近。这些潮贼,贼胆包身,独自一人,敢入我数千之众,劫杀我营。”向监临官曰:“未知明公有何主见?”董期明曰:“启上千岁,依我之见,刘进忠帐下之人,诡计多端,我等不如拔寨迁徙,另扎黉山,周围团团造栅,使贼人日不能攻,夜不能劫,未知千岁尊意如何?” 济南王曰:“监临之见无差,依言而行。”传下号令,迁徙营寨,到于鲎山扎住,周围可栖木栅造成。 按下不表。 再说曾仲回到帅府缴令,刘镇大喜,命细作打探清营消息,一面设宴与曾仲贺功。小军打探:“回报大人得知,济南王迁营安于黉山,用木栅周围栖止造定。”刘镇闻报,果中军师之计,遂命守备郭三坤,往请军师入府,片时间军师到。刘镇云:“告知军师,济南王果迁营,安于鲎山。”钟文岳曰:“启主公,如今杨军师灵柩,移入开元寺中,安置灵位,择日开吊,令潮城中众文武官将,必到寺中吊祭,各欲挂军师孝服。”刘镇曰:“若是吊祭挂孝,济南王闻知,必命军将攻打城池。” 钟文岳曰:“专欲使彼知之,他只知杨飞熊之死,不知有钟文岳之来也。”刘镇闻言,称善。命徐奇亮选择吉日,将杨军师棺柩,移到开元寺开吊。于是这日潮城众文官武将,齐至寺中祭尊。杨军师各营众将军兵,上下人等,都挂孝服,城上竖起孝旗。 清营探军飞报主营曰:“启禀千岁得知,潮城杨飞熊已死,贼众军兵各挂孝服。”济南王闻报又喜又骇曰:“飞熊若死,孤无忧矣!我思进忠,全仗飞熊用军,如何延过许多,探听不出耶?今果亡故,潮城不日可陷。”次早命提督杨遇明、高州总兵邓天瑞领大将带军兵三千攻打潮城。杨遇明领命,带军兵奔至南门城之下,将军兵摆成阵势,命军马辱骂叫战。 潮军入府报知,主公刘镇听报,请军师到来调军。钟文岳曰:“启上主公,今日不可开兵,贫道自有良策。”这杨遇明自平明叫至午后,不见有战将出城交锋,即令鸣金收军,回营缴令。济南王曰:“飞熊已死,进忠紧守,久不出军对垒,未知监临有何良策以破之?”董期明曰:“刘进忠用将紧守,此系无能,将潮城久困,谅他粮草有得几多,粮尽即陷。”济南王曰:“若欲久困,不知困到何时何月?依本藩之见,可命一将进入潮城内,说进忠投诚,有何不可。”话言未毕,帐前一将挺身上帐,禀曰:“启上千岁,欲说进忠投降,小将不才,愿入潮城作说客,说他来降。”济南王视之,乃系高州镇邓天瑞,曰:“将军,你有何能?能说他来降?”天瑞言曰:“启千岁得知,小将与刘进忠同是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氏,少年尝与进忠同窗读书,十分至契。”济南王曰:“既是这等,将军明日可到城中,说他投诚,自有升赏。”天瑞领命,次日带小军十名,单骑独马来到城南之下,进前叫曰:“城上将军,谁位在此把守?烦劳通报刘元帅得知,云说高州总兵邓天瑞欲来求见。”这守城南守备李有祥镇守,听得清将到来,近前言曰:“将军少待片时,候我等入见主公,自有定夺。”即奔帅府入见主公,禀明此事。刘镇曰:“邓天瑞此来,本帅计可成也。”即令开城,放他进入。李有祥领命大开南门,放邓总兵入城。刘镇出帅府迎接,进入内堂,叙礼坐定,茶毕。刘镇言曰:“仁兄驾到,有何指教?”天瑞曰:“启上兄长,小弟今日到来,非为别事,因奉千岁之命,前来劝兄长弃邪归正,不失旧职。”刘镇曰:“望仁兄指教,弟当从命,待本帅升堂,劝众将一齐投降如何?”邓天瑞大喜,刘镇命千总梁成龙传召众将入帅府。众将闻召齐进帅府,两边竖立,刘镇曰:“诸位将军,本帅因公旗欺凌人民百姓,以致起动干戈,蒙公等相助,如今杨军师亡故,我等虽有数万兵,无人调用,难以成事。今蒙济南王有好生之德,不忍加害,诸公若肯同志,共归清营投诚,公等意下如何?”众将曰:“我等城中将广兵多,况且粮草丰足,杨军师虽然亡故,愿与清营旗奴决一胜负,未知鹿死谁手,安肯屈身降于旗奴,此非英雄大丈夫之所为也。”言毕,众将一齐直出帅府而去。刘进忠对邓天瑞曰:“仁兄,你观众将,不听本帅约束,如之奈何!”天瑞曰:“千岁欲仁兄一人投诚,讨这等狂夫何用。”刘镇曰:“邓大人,本帅因为公旗欺凌人民百姓,不得已起动干戈,如今本帅若系投顺,还留这些贼种,在潮州虐害人民,岂不是本帅之罪也。”言毕,刘镇又请邓大人同登金山观玩。邓天瑞曰:“元帅有命自当听从。” 二人起身领小军五十名,步至山脚。邓天瑞观见金山下,有许多布包堆积,与金山平高,遂问刘大人曰:“这布包是何物件?”刘镇曰:“邓大人,这山下布包之物,乃系粮米,此是各邑乡中人民所赠,仓中堆饱,故以堆积在外面山脚,如今城中粮米足食有七年之久。”天瑞心中暗想,千岁谅潮城无甚么粮米,欲将潮城久困,今观这般粮米,安知困到何时?步上高岗,天瑞将潮城四面观看,见众将喜气冲冲,旌旗齐整,枪刀明亮,雄马嘶声,观望一回。 下山进到内堂,刘镇命设宴款待,酒至数巡。有一小军慌忙奔到席前跪下禀曰:“启主公得知,何元帅饮酒,不意大醉,打碎火炉,致使火起,西城民屋,被火所烧,烧去四十余间。” 刘镇闻报大怒,命将何元帅若顺捆押至府内定罪。刘镇大声叱曰:“你这匹夫,命你镇守西城,防拒敌军,谁知你以酒为乐,今日饮之,明日饮之,太过了,致使失火延烧,害了人民许多房屋,违令匹夫,留你何用,押去辕门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即将何若顺押出,邓天瑞叫声且缓,对着刘镇言曰:“启上大人,何将军违令,本按军法,幸得今日小将在此饮酒,恳乞赦他之罪,望为允纳。”刘镇曰:“既为匹夫讨保。”叱曰:“你这匹夫,不着邓大人面分,定斩你首,但系军法不可废驰。”着落军政司重责四十大根,责得两腿皮破血流,命左右将这匹夫押去,缚在辕门示众。刘镇又与天瑞重饮对酌,酌至下午,刘镇假睡,全不答应。天瑞暗想,这般样人,安能干得大事?欲同他人饮酒,却来自家的饮酒,到亦不好看。遂起身步出大堂,行来帅府门口。 且说何英缚在辕门示众,命小军打探天瑞消息。见邓天瑞立在帅府门前,却报知元帅。何英听说,天瑞出府前,便咬牙切齿叫声:“刘进忠,念我何英,生系良民百姓,你在潮州造反,闻我颇有膂力,命人登门聘我至潮,共相杀败公旗,辅你起动干戈,谁知今日为饮几杯微酒,就欲送我性命,若无邓大人相保,何英的性命,岂不送你之手?想我若能脱离此地,不报今日仇恨,非为大丈夫也。”邓天瑞立于帅府大门外,听得句句明白,即进前叫声:“何将军息怒。”何英曰:“今日若非大人鼎力相救,性命定亡于进忠之手,未知何日得报救命之恩?”邓天瑞曰:“说哪里话来!我想将军有文韬武略之才,何必屈身事于反寇,有何益哉!将军如此雄略,若肯归于清营,侥幸有功,得了官职,封妻萌子,岂不美哉!”何英曰:“邓大人恩主,我等生于乡村百姓,欲进无门。”天瑞曰:“将军若有志投诚,脱离此间,奔到清营前来,本帅自当举荐。”言话之间,又恐进忠酒醒,与何英别进入内堂,观见刘镇尚未尝醒,命左右之人,报知刘大人。刘镇被推惊醒起身,言曰:“邓大人,本帅酒力不胜,一时少醉,有失相赔,望其原谅恕罪。”天瑞曰:“好说了,自家兄弟,何出此言?兄长须当商议投诚,不可有误,小弟告退。”刘镇曰:“蒙仁兄指教,自当从命。”遂出大门拱手相别,出了西门,回归王营缴令。按下不题。 且说刘镇送邓天瑞去后,放开何元帅,将药敷了两腿伤疮之处,设宴贺功。 过了几天,何英投奔鲎山前来;至于营前,清军叱曰:“潮城小作到来,众兄弟放箭。”何英听见叫曰:“不可放箭,快报邓大人得知,何英到来求见。”清军闻说,入帐前禀知,邓天瑞听报,即命小军引何英进帐。何英到帐前行礼,天瑞以礼相待。何英言曰:“小将蒙恩人之德,无以答报,今情愿来投于帐下,为效犬马之力,以报救命之恩。”天瑞曰:“好说了,将军如何脱离潮城?”何英曰:“有一小将,系愚心腹,私放脱走至此的。”天瑞大喜曰:“如今,将军可随本帅到中军帐中见千岁。”何英领命,随邓总兵到帅营,入帐见济南王,口称:“千岁在上,何英拜见。”邓天瑞向上帐前,将何英如何到来投诚之事禀知。济南王曰:“何英,你系刘进忠第一员大将,足智多谋,今日投入我营中诈降,定有诡计。”传令将何英押出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将何英擒住,邓天瑞跪下禀曰:“启上千岁,小将奉令进潮城,说进忠投诚,面见何英饮酒失火,刘进忠将他押出斩首;却系小将苦保,赦他死罪,将他重责四十棍,今脱离潮城到来投降,共破进忠,欲报四十重板之仇,千岁若系疑心,小将合家老小三十六口,立下军令状,愿将保他。”济南王曰:“既敢立军令状,以保何英,但恐贼人诡计多端,将军不可造次,须当三思。”邓天瑞曰:“小将愿保何英,望千岁准纳,赦他死罪。”济南王曰:“将军敢立军令状,本藩则准你保。”天瑞是个直汉,便当帐前立写合家三十六口状纸。千岁即赦何英之罪,发在天瑞营中听用,建功升赏。何英叩谢千岁之恩。 天瑞领何英回营,设宴款待,饮至尽欢散席,命何英在后营安息。是晚定更时候,何英放起一炮,天瑞听见炮响一声,查问放炮者何人。小军禀曰:“是后营何英放的。”天瑞召何英入帐曰:“将军何故放炮?”何英曰:“如今系定更之时,放定更炮。”天瑞曰:“将军营中定更,惟是更鼓,不可放炮,下次毋得违令。”何英领纳退出,到二更之时,何英又放一炮,邓天瑞又听炮声晌动,吃了一惊,查是何人放炮?小军禀曰:“放炮者,又是何英。”天瑞又召何英入帐,何英听召入帐,见邓天瑞行礼。天瑞曰:“将军又何事放炮,扰动军心,千岁闻知,食罪非轻。”何英曰:此是二更炮,大人吩咐者,勿放定更炮。”天瑞叱曰:“胡说!定更炮如何?二更炮又如何?岂不是一体,下次若再违令,军法无容,退下去罢!”何英唯唯退回后营,候至三更之时再放一炮,邓天瑞听炮声又响,吃了一惊,想又是何英,大怒命查放炮何人,与我捆上帐来。小军禀曰:“还是何英如此大胆,将何英捆来定罪。”言未毕,小军报曰:“何英放火柴常”天瑞即令众将打灭命火,拴捉何英。 正在搜掠间,叫营外火炮连天,叫声大振,潮军四面杀入营来,各带引火之物,放烧粮米,火焰冲天。刘镇引领大将五十余员,军兵六千余众,即如潮涌一般,四面杀进,清军不能拒敌。 济南王闻报潮军劫营,何英作内应,放火烧尽粮米。济南王大惊,令杨提督领众将专救粮米,令碣石总兵觉罗幔领众将拒敌贼军。 刘镇与何英会合大队。见清军到来救护,即令鸣金收军,转归潮城。 济南王见贼军已退,天色明亮,查点粮米,失去六万余石,折去军兵二千余人。济南王大怒,叱令将邓天瑞擒进帐前。天瑞跪落请死,济南王曰:“好一个有眼力的邓总兵,敢立军令状,保贼人到营中烧我粮食,折我军兵。你这匹夫,罪不容诛。” 传令将这匹夫押去营门外斩首示众,“候本藩班师,将他合家治罪。”左右一声领命,欲将邓天瑞押去,监临董期明言曰:“启上千岁,邓总兵本应按法,但今贼寇未平,今当用人之际,将他暂且赦宥,况军中如今粮米缺乏,命他往广东催解粮米至营,将功抵罪。”济南王听监临之言,准保天瑞之罪,命他前往广东解粮。 邓天瑞叩谢千岁不杀之恩,又谢监临保救之情,明日领小军一百名,往广东省前去。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得胜,设宴与何元帅众将贺功,尽欢而退,不说潮城众将议事。 且表清营自从失粮之后,按军不动,过了一月,邓天瑞解粮回来,到营进入帐中缴令。济南王见解到粮食接用,喜曰:“天瑞解粮有功,还你军令状,赦合家老少之罪。”天瑞叩谢,后回本帐。不表。 再说济南王得了粮草,不知如何退却清兵?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文岳请风施法术 源深大败回广东 且说蔡赐平、邹可玉、徐奇亮三位参谋同进帅府,请主公出堂商议退军之策。刘镇闻请即升堂,参谋行礼毕。刘镇曰:“三位先生,今日进府有何所议?”赐平曰:“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大军安在鲎山,至今未能攻退。主公须请军师入府定计破敌,可安生灵。”刘镇听他所言,甚是有理,即命千总林永清,往请军师入府议事。片时间军师已到,刘镇曰:“告知军师,清营安在鲎山,至今如何攻退?我等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请军师设计退敌,以保潮城,免得生灵涂炭。”钟文岳曰:“启上主公,要破济南王大军,贫道计已安定,主公不用挂虑。” 刘镇曰:“请问用何妙计以破之?”文岳曰:“我闻孙武子十三篇之中,有云:‘陆地安营,其兵怕风;水面结营,其兵怕火,上岗受其围,下岗受其陷。”欲破济南王鲎山大军,须用火攻,管教一鼓而尽,片甲无存,但欲金木两犯的日时,方好开兵。”刘镇曰:请问何日正是金木两犯日时?”文岳曰:“就在第三天。”刘镇与众参谋闻言大喜,吩咐设宴饮酒。一边饮酒,一边议论破敌之策。饮毕,各各散回。是晚,刘镇吩咐朱光领军巡哨城池。 次早文岳进入帅府,即令守备李有祥传令召何元帅领众将一齐到帐下调用。蔡赐平等三位参谋先至,何元帅与众将一齐进帐,各各侍立两旁。文岳言曰:“贫道奉令议定破敌,诸将宜当尽力同心,可成大事,有功者赏,违令当诛。”众将齐声言曰:“依令。”文岳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可领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步军大将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苏文海、赵何龙、吴勇武、叶婆共十四将,带军兵四千,往普宁离县城不远六十里讯圹云落山地方,名曰乌鸦径密林之中埋伏,待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戮杀一阵;追至十里田心地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二将上帐听令曰:“命你二人领步军五百,往普宁离县三十里,讯圹马厝宅地方,名大坝墟,假作人民百姓,摆卖食物,饮酒之物,待济南王败兵至此,你等可”如此如此,“不得违令。”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命你领把总黄启民、施名义,步军谢宗、谢天、吴德安、吴清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往普宁县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围困普宁县城,使普宁城守千总张名高、知县赵义州不敢出救。济南王不得入城,将清军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地名陂乌,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兴宁都司董万年,上帐听令曰:“董将军,可领把总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大将黄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李大巴,陈十三共十二将,带军兵四千,往揭阳县离城三十里,地名豕埠□竹林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彼,你等可”这般这般,“将他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广平墟,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澄海都司温岳川上帐听令曰:“将军可领把总曾大雄、郑玉连、李玉辉、黄禹烈,马军大将沈自高、周世通、洪大武、罗天山,步军大将文殿左、文殿右、陈殿、张畅开共十二将,带军兵二千,往揭阳县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埋伏军兵,围困揭阳县,使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不敢出救,阻济南王马军不得入城,将他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地名新桥,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水陆大将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可领水军五百名,往揭阳地面崩口安排粟船二百余号,待济南王败军至此,可渡他军马过江。” 言说未毕,刘镇听着,起身向军师言曰:“军师,我等欲杀济南王军将,管教片甲无存,军师缘何安排船只,渡他军兵过江。却是何故?”军师亦起身对刘镇曰:“主公有所不知,彼军多我军少,贫道故此设下一条生路,彼军闻有生路,只是寻路逃走,就无战心。我军以一当百,以十当千,决定必胜;彼军若无生路,他的军将众多,倘与我军决一死战,不但我军无胜,且有失利。自古道:犬若赶到绝望路,岂不回头咬他人?此之谓山。况贫道有计在内,主公勿疑,请坐。”刘镇鼓掌称善,只得坐下。 军师又召翁喜等二将曰:“你等船至江边,可以”如此如此,“不可违令”。 又召水军大将水里龙曾冲、白花蛇郭怀沛、巡江鬼苏德三将上帐听令,曰:“三位将军可领小军二十名,安办竹排二百余张,到于崩坎上流埋伏,候崩口下流翁喜号炮声响,你等上流之排放下,至崩口下流,与翁喜合军,将济南王败军截杀一阵,后登岸追赶,至十里铺司地面,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 又召樟林部司程国英,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步军大将周伯仁、用伯义、周财、方子进、方子达、方报、陈青梅、陈青莲、陈金生、刘喜、刘顺、刘干共十二将,带领军兵四千名,往揭阳崩口岸上埋伏,候翁喜军将在江中,火炮声响,你可展动埋伏军兵,将济南王未有过江之清军,截杀一阵,不可追赶, 收军回归,不得违令。”又召吴兴、吴杰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步军三百名,在西城之外,葫芦山脚,高搭木台一座,高二十四丈,按二十四气,分作三层,为天地人三才,大欲十二围,分为十二月,上面安办净水登礼伺候,不可违误。”文岳训发已毕,出帐落坛,与主公告退,各回衙署,安息一宵。 刘镇次早五更起身,梳洗已毕,用了早膳,平明升堂,帅府内二十八将齐到,命守备徐光传令,众将预备披挂,辕门候令,邹、蔡、徐三人参谋亦到,又命守备李有祥,请军师入帅府行事。片时间一齐各各俱到,刘镇请军师升帐,调将遣兵,破敌除残。钟文岳领命将手一拱,登步上坛,坐定中军帐中,刘镇侧坐,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二人齐上,见礼侍立。 三声金响,提点便走,上面来请出五色招军旗,立在坛下挥军,大门外众将观见,招军旗挥动,纷纷进入帐前,向军师行了礼,侍立两边。五军参谋,便至帐前跪下言曰:“启禀军师得知,众将齐到,请军师法旨。”文岳曰:“诸位明公,贫道乃系山野村夫,荷蒙主公厚爱,委托重任,掌管帅印,军务皆赖你等之力,兹乃破敌大事,全在今朝,你等众将,宜当尽心竭力,无违我事。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答应听令。 文岳执一面红旗在手,召乌山寨主姜得兴上帐听令,文岳将红旗付与姜得兴曰:“寨主,命你为正先锋,前队乌山大将胡如龙为副先锋,领乌山大将胡如虎、胡如豹、胡如蛟、胡如彪共四将,带领三千军马,用红旗红甲赤色马,按南方丙丁火,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着火炮声响,即砍倒南边木栅,从南路杀至西边,到西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火克金,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绿旗在乎,召海门参将马甘泉上帐听令。 将缘旗付与马参将曰:“马将军,命你为东队正先锋,千总赵世春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陈言和、陈茂和、邱昭熙、邱昭顺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绿旗绿甲青鬃马,按东方甲乙木,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着火炮声响,即欲砍倒东边木栅,从东路杀至中央,将中央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木克土,不可违令。”文岳手执一面皂旗,召潮阳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将皂旗付与莫游击曰:“莫将军,你为北队正先锋,千总丁朝凤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郭高春、郭奇春、章林卿、章良臣共四将,领三千名军马,用皂旗、皂甲、乌雅马,按北方壬癸水,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北边木栅,从北路杀至西边,将南边清营放火,连营焚烧,此系以水克火,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白旗在手,召程乡游击朱广龙上帐听令。 将白旗付与朱游击曰:“朱将军,命你为西队正先锋,千总石志昂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洪隆光、洪俊毫、江俊杰、江俊英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白旗、白甲、雪花马,按西方庚辛金,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西边木栅,从西边路杀至东边清营,连营放火焚烧,此系以金克木,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黄旗在手,召黄冈都司余国宝上帐听令,将黄旗付与余都司曰:“余将军,命你为中队正先锋,千总林永清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黄九川、黄九河、黄九源、黄九江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黄旗黄甲花色马,按中央戊己土,军中用着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中央木栅,从中路杀至北边,将北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土克水,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把总詹兆奇上帐听令曰:“詹将军,命你为五路总哨,领大将曾可周,刘状元,东都统领高昂、高兴四将,领军兵三百名,往鲎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看五军中火箭为头号,若号箭一发,你等可将火箭齐放,使鲎山五路军马,攻打清背后,领军将杀至东队,助马参将破中央主营,砍倒济南王中军帅旗,不可违令。”军师又执令旗一支在手,立起身子一拱曰:“主公,听令。”刘镇起身至帐前一揖,文岳答礼,将令旗送与主公曰:“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杨、刘星光、刘元长、苏廷杰、陈兴泰,把总高文勇、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王中和、王中佐、章高冈、郑世俊共二十将,带领军兵四千,往鲎山五路往来接应。”刘镇依令。 文岳又召守备蔡长高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杨成枝、杨成茂二将,带军兵六百守住大南门,不可有违。” 又召守备林绍基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罗和高、罗和明二将,带军兵六百名,守住大东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郭三坤上帐听令日:“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王君禄、王名科二将,带军兵六百名守住大西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郭三元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彭仲韬、彭仲略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守住大北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朱光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李天成、李守宝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守住下水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李有祥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带大将邱齐、文高,二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守住竹木门,不可违令。”又召千总梁成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吴玉川、赵元二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守住上水门,不可违令。”又召把总李云贵上帐听令,军师手执一支令箭付与曰:“李将军,命你领步军二百名,巡哨城池,监督守城军将,以防敌兵,不可违令。”又召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共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步军大将郑胡儒、薛灶子、姚信、黄庆、郭盛世、许石、林荣贵、蔡坤、孙有义、余仲乎共十四将,带领军兵二千,随贫道往鲎山掠阵,不可违令。”又召蔡赐平曰:“诸位明公听令。”蔡、邹、徐三位起身到帐前,军师手执令旗,付与曰:“诸位明公等,贫道与主公往鲎山破敌,其余众将军兵,命明公等,同刘统领保守城池帅府,不得违令。”文岳调发已毕,不觉日落月升。众将将准备火攻对象,黄昏饱食停当,候定更时候,军将出城,候令起行,钟军师与主公出西门城来,至葫芦山,吴兴、吴杰兄弟迎接,钟文岳观那木台三层,约二十四丈高,同主公步上木台顶面。刘镇仰见天清月白,万籁无声,愁眉不展,问军师曰:“此时这等天气,怎么得有大风?” 文岳曰:“主公勿忧,贫道这里当请来相助。”命吴兴、吴杰将祭礼摆开,文岳重整衣冠,登坛礼拜,拜了二十四拜,已毕,散发披肩,仗剑作法,左手持一钟九龙水,右手执一口七星剑,在木台之上,步天置于雷门,谒飞神于帝阙,叩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伏神钦,喷了几口九龙水,舞了几面七星剑,作法已毕,忽然间阴云四合,星月无光。东风微动。刘镇此时心中大喜,文岳传令前军起行,同主公走下木台。偶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对面看不见人。 这样大风,自古未有,吹得人人心寒,个个胆颤。济南王在清营之中,全不提防。况系龙吟虎啸之声,潮城五路军兵,俱到鲎山,此山今即鲎父母山也,潮军四围走动,济南王营中全然不知不觉。刘镇后队军兵将到鲎山,军师传令,命吴兴、吴杰放起号箭,吴兴即将流星火箭从空放起,鲎山高岗之上,把总詹兆奇见东风盛起,内面望见军师队中,有流星火箭放起。 詹兆奇传令,众军放起号炮,空中响亮,鲎山五路军马齐发,南队正先锋姜得兴与副先锋并胡家四将,三千军兵砍倒南边木栅,从南杀至西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队火克金也;前队正先锋马甘泉与赵世春陈邱四将,三千军兵,斲破东边木栅,从东杀至中央清营放火烧起,詹兆奇推军助杀,杀至王营,砍倒中军帅旗,此是木克土也;北队先锋莫朝梁、丁朝凤与郭章四将,三千军兵,砍入北边木栅,从北杀至南边,将南边清营放火焚烧,此是水克火也;西队先锋朱广龙与石志昂、洪江四将,三千军兵,砍倒西边木栅,从西杀至东边,将东边清营放火焚烧,此是金克木也;中队先锋余国宝与副先锋林永清黄家四将,三千军马,砍倒中央木栅,杀至北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是土克水也;五路军马,将火放起,风大火紧,风乘火势,火助风威。四面皆是潮军,五路烧将起来,烘烘烈烈,火光冲天,刘镇同二十员大将,领军马到来接应。 可悯清营中众将,正在睡梦之中惊醒,头不戴盔,身无片甲,杀将出来。逢着潮城军兵,恰似猛虎,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那时刻,济南王在中军帐中,听见外间火炮连天,与监临董期明,各各惊醒,出帐观望火光,心中战战兢兢,又见四面火光照耀,速命众军将打灭了火,杨提督、觉罗幔、邓天瑞同众将齐出中军王营,觉罗幔言曰:“启上千岁,火势大炎,不可救熄,请千岁车驾速走。”此时济南王亦没奈何,命惠州提督杨遇明,领大将觉罗幔并领众甲兵断后,碣石镇高州镇同众将,保济南王之车驾在前队逃走,并众营兵将,各各弃营而走。 钟文岳见清营军兵抛盔弃甲而逃,即令众将紧紧追赶,箭如雨点一般。此番清营逃走,人踏人而死者不计其数,钟军师手执皇令,命众将军兵追赶杀,潮军六路齐出,清军为箭射死者、杀死者、砍斩死者、践踏死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杀得清军忙乱逃窜,如落汤鸡子一般,赶至四十余里,杀得清军人人不敢回头。刘镇大获全胜,钟文岳传令收回军马,掌得胜鼓领军兵回归入城。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逃走五十余里,回见后面潮军没有追赶,传令收点军将,见如此稀少,查点明白,众军将共十八万军兵,迄今仅存八万余而已,其中伤者大半。兵部尚书董期明及惠州提督杨遇明之兵,伤死未明,大将已折去二十余员。济南王放声大哭曰:“此乃天败我也!进忠有何能为,使好好天气,倏忽之间,狂风大作,以助贼人之威?”言罢,抽出佩刀,将欲自刎;碣石镇觉罗幔遂将剑夺住,劝曰:“千岁,且奈一时小愤,以图后日大功。”济南王没奈柯,就将利剑收起,问曰:“此处是何地方?”小军禀曰:“此是揭阳地面,地名崩口。”济南王曰:“可传令起军。”小军禀曰:“前面长江隔阻,无渡如何得过?”济南王曰:“可寻船只来渡。”小军领命,至江边一望,见下流有船约二百余号,启知千岁。济南王曰:“既系这等可叫船家过来,待我问个明白。”小军领命走至江边,叫三、五十人,来至济南王驾前,叩见千岁。济南王曰:“你等是何处之船?载何货物?何处发卖?一一诉来。”船家曰:“启禀千岁,人小等系河婆、汤坑、棉湖、普宁的船,时常载粟,往樟林、澄海、庵埠、潮府发粜,今因刘进忠在潮城作乱,欲掠我等粟船去做兵粮,因此不敢往潮郡粜卖。这里各埠粟主,都要到崩口,这里市贩,如今粟已发完了,我等亦欲收拾回家。” 济南王信以为然曰:“既如此,我今回军至此,为长江阻隔,你等渡载我军过江,各各有赏。”舟家领命引众军到江边落船,清军争先落船,碣石镇保济南王车驾落船。 船至江心,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二将在胸襟取出火石,取火将火炮从空放起,一声响亮,每船人人见号炮发起,众船家各各跳落水中去了。清军不知何意,帷有碣石镇觉罗幔见了,知是中计,即命自己军将三杆二撑,撑得济南王坐的船,快快过江。翁喜与众水军落水,将利刀凿子堑破船腹,那些船舱中尽入水,沉江者不少,船内人人叫苦,江面辽阔,不能一时上岸,或思在船补漏。不料那崩口上流水里龙曾仲、白花蛇郭怀沛、巡江鬼苏德三将,听见崩口火炮声响,传令众水军放落竹排。从上流杀将下来。翁喜在崩口的水军,见竹排到来,翻身跳上竹排,合军一处,把清军截杀一阵。正是逃到这里,着水浸湿水面浮游,却被竹排潮军攻来,如砍瓜切莱一般,不能得走,不敢对敌,杀得崩口清河变为赤河。崩口岸上,樟林都司程国英听见,客船中火炮大振,即展动伏军兵杀出,把岸上未尝过江的清军截杀一阵,杀得死尸遍野。 清军虽多,昨晚在鲎山闹了一夜,人乏腹饥,怎能战得程国英这一支雄壮军兵?杀得死者死、逃者逃,看看亦不追赶。 原奉军师的将令,如此传令,收军回归。所有过江的军将人等,先后逃至乌鸦径地面,被何英一军伏兵杀出,截作三段,大杀一阵,死尸遍野,血流成渠。 济南王至此怆惶饥饿,不敢拒敌。清军纷纷各自奔溃,寻路散走,被何英追杀至十里田心地面,收军回兵。济南王命众将引军进前,安营扎住造饭,一面点军兵仅存一万六千余人,济南王传令各各安息,至于三更时候,众军腹中疼痛,个个叫苦,人人凄惨,大闹一常济南王听闻众军,查知腹中疼痛,系在大坝墟中食物中毒,即令军中取药,众将禀曰:“解药在军营中遗失,并无解药。”济南王没奈何,愁眉不展。众军喧闹至四更之后,方才安静。济南王见军声安静,心中又喜,误系安睡;及至五更时候,传下将令,命军中造饭,传令几次,无人起身。济南王大惊,众将同到各队观看,军兵个个中毒而死者万余人,济南王看看左右之人,仅存二十七将,济南王此时魂飞天外,魄丧九霄,放声大哭言曰:“本藩奉旨领大将六十余员,大军十八万,被刘进忠弄其奸计,杀得如此狼狈,军将俱亡,叫本藩有何面目见了圣上?哭罢,便抽出利剑,即要自刎,觉罗幔、邓天瑞在旁,忙将利剑夺住,劝曰:“启千岁,事已至此,请居驾回归广东,再作计议。”济南王没奈何,丧气郁郁,与众将归到广东,即修本章奏知康熙主。欲知康熙主闻奏如何处置?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世尧固守牛屎岭 陆雄截劫陵云山 且说刘镇赶杀济南王军兵,大获全胜,回归潮城,众将上帐,缴令献功。钟文岳命邹、徐二位参谋,将众将诸位的功,登记上功劳簿内。军师又命把总陈文禺、杨兴宁,明日领军兵二千名,往鲎山将清营所遗粮米军器盔甲马匹物件,搬入潮城。 搬了三天,尚未搬荆不题。 再说何元帅在途中,埋伏杀截有功,命众将各到帅府,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参谋悉皆登记功劳簿上。到了第三天,宰牛杀马,刘镇与军师文岳众将同往校场,祭祀天地日月三光,庆贺全胜,大设筵宴与诸将贺功;又大犒三军,赏马步军。潮城内五天,大吹大擂,众军将饮宴不休。此时潮城内外,人民百姓张灯挂彩,与大人庆贺。刘镇自破鲎山,败济南王十八万军兵全没,闹得军威大振,使旗奴闻风丧胆。刘镇命把总高文勇、朱江龙、黄启明、施名义,往各邑催讨粮米。又过十余天,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俱欲告回归去。 刘镇设宴饯行,命都司程国英、董万年二将送至十里方回。 此时潮城又添许多马匹军器盔甲,粮食丰足,潮城太平无事。 刘镇帅府内,设席请军师元帅同众参谋,众将俱进帅府饮宴,饮至半酣。刘镇曰:“本帅想清军已退,沈瑞还在饶平,本帅欲领军将再攻打饶平,除却沈瑞,未知军师尊意如何?” 钟文岳曰:“启上主公,鲎山军兵虽退,不日清军临潮,沈瑞虽在饶平,缓缓用计扫除,主公何用挂虑?”刘镇曰:“请军师与诸将保守城池,本帅同明公何元帅先取饶平,后拒清军。” 宴会饮毕,军师与众将各各退回。 约有半月间,刘镇命何元帅,点军兵六千名,同郭可玉领大将六十员,祭旗起军,望饶平前路进发,一路浩浩荡荡前来。 饶平营远探小军慌忙报入饶平城公府沈瑞听报,即召余世尧入府相议拒敌之策。世尧曰:“千岁勿忧,待我等领军,到内浮山扎营迎敌。”次日传出沈姓宗亲军兵三千余人,世尧披挂领带军马,出牛屎岭门来至内浮山脚安营挡住潮军。 再说刘镇军马至樟溪,小军报曰:“启知大人,饶平军兵扎营内浮山。”刘镇闻报传令进军到登塔溪安营。次日命莫朝梁游击领守备林绍基、李有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步军大将许文忠等,领军兵二千,直抵饶营讨战。 余世尧同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诚、朱起凤、林国舒、黄天壁,把总吕武德、张信和引军兵出营迎敌,摆开阵势。 世尧在门旗下,立马横刀,大叱曰:“助逆的贼将,今来送死么?”莫朝梁曰:“不知死的旗奴,岂不晓得鲎山军兵十八万,且丧亡于我等之手,今我军到来,好好将沈瑞献出,免你一死。如敢抗拒,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余世尧大怒,纵马舞刀杀来,莫游击手提丈八蛇矛,出马相迎。陈鸣和等一齐杀出,潮将林绍基等迎住交锋。两军金鼓齐鸣,喊声震地;潮军杀上,饶兵接战,许文忠等十余员步军大将,往饶阵冲杀。 饶军抵敌不住,败走回营。余世尧见军兵败走,不敢久战,架开朝梁的矛枪,转马便走。莫朝梁用手一招,引军将追至营前。 饶军万弩齐发,潮军不敢近前,即鸣金收军,回归登塔帅营缴令。 且说余世尧回营,对众将曰:“潮贼骁勇,我军不能拒敌,于今如何主张?”陈鸣和曰:“启禀主帅,小将有一计策,我想刘进忠军将,今日得胜,决无准备,我第领军,杀至登塔,劫他营寨,先令一将领军前寨山埋伏。”可以如何如何,“有何难哉!”余世尧听说大喜,依计而行。余世尧令千总林国舒,领军兵六百名,到前寨山埋伏;又令千总余家凤,保守营寨。 余世尧与陈鸣和,领张朝城、黄天壁、吴武德、张信和等,带饶军二千名,定更后,望登塔前来。将至潮营,令军士衔枚疾走,至于营门。余世尧传令,众将拼力杀入潮营。 刘进忠及众将军兵人等,听着炮声响动,各各惊醒。见饶军前来劫营,刘镇传令众将拒敌。何元帅与众将一齐杀出,火炮连天。元帅与又殿左等杀出,把余世尧等,围困其中,大杀一阵,杀得饶军死亡甚多。 陈鸣和见贼将甚众,困定料难取胜,叫声:“主帅,我等退走。”余世尧与众将奋力杀出重围,夺路逃走。 何元帅推动,军将追赶至于前寨。骁将林国舒,展动埋伏军兵,杀出接应。何元帅见了,即鸣金收军,回登塔,缴令报功。这事不表。 再说余世尧引败军回至内浮山,查点军将,千总张朝城、把总吕武德,俱失阵亡,军兵折去八百余人。世尧曰:“如今又折兵失将,怎生迎敌?”陈鸣和曰:“启上主帅,可速退军,回归饶平,命军将守任牛屎岭门,刘进忠军兵难以施为,亦没奈我何。”世尧曰:“我等若退军,进忠闻知,岂不起军追赶?” 陈鸣和曰:“令张把总领军兵五百名,前至围子。”可这般如此。余世尧曰:“既系这等,明日退回饶平。”先令张信和带军兵五百名,往围子依计而行,过宿一宵。次早余世尧传令,拔寨起行,军马退回饶平,命守备陈鸣和,领军断后,余世尧退军。 刘镇闻报,传令起军追赶,令文殿左引路。何英曰:“启上主公,内浮山进入里面都是高山险峻之岭,尚且山路兀窄,如何容得军兵,我等行走,恐中敌人之诡计,不如暂且回军。” 刘镇曰:“元帅之言差矣!我想余世尧大败逃走回饶,此时若不追杀,欲待何时?”何英曰:“前番攻打饶平,追赶饶军至阳溪,已中敌人奸计,劝主公切不可造次,望主公三思。”刘进忠曰:“元帅勿疑。”即令游击朱广龙领军将为前队,何元帅领军将做二队按应,本帅领军将合后,即速起行,以内浮山杀奔前来,及至当午,潮军到围子地面,踏着陷坑,坠落里面。 山顶上面,火炮声响,张信和令众军将擂木、炮石、乱箭打将下来,潮军混乱退走。 陈鸣和回转,饶军杀来,潮军死亡不可胜数,何元帅、朱广龙引军退走。余世尧传令众军紧追,把刘镇军兵杀得死的死,逃的逃,饶军追至内浮山,世尧方传令收军,退回饶平。令千总林国舒领兵五百名,把守牛屎岭门。 刘镇军兵败回登塔,查点军将,喜幸众将平安,折去军兵二千五百余名,故此且在登塔营中,歇过四、五天,与邹参谋何元帅等相议,欲起兵攻打牛屎岭门。何英等进前苦劝曰:“启上主公得知,今日折了许多军兵,牛屎岭门,一路高径,非是易攻,不如请主公收军,回归潮城,再作计议。 刘镇见何元帅与众将俱无战心,各劝回军,只得从众听劝,回归潮城。这且不表。 又说康熙主圣驾升坐文英殿,众文武朝贺,两班侍立。 忽见军机大臣进上广东省济南王景源深的奏章。康熙主龙眼看见明白,景源深统领十八万军马,征讨潮逆刘进忠,如此败亡,龙颜大惊,传下圣旨,召济南王景源深回归京都。又敕旨意,至广东潮州饶平县城,召续顺公沈瑞回京。另敕旨一道,命广东省平南王尚可喜挂帅,广东巡抚部刘秉权为监临,广东布政司聂应谨为参谋,调各镇军马,至潮州扫平逆寇刘进忠。 三道圣旨降下,圣驾回宫,郡臣退班,各回府第。 这且不表。 再说刘镇请军师与众将参谋,入帅府议事。诸位闻召,各各即至,刘镇设席饮宴,酒至数杯。刘镇问曰:“请教军帅主意,本帅欲送王姑回山东省府中,与我儿定主完婚,未知军师有何主裁?”文岳曰:“告知主公,欲送王姑回府,亦甚容易,安排车轿,命壮军二百名,装为车夫人等,令大将四人保护;又有家丁随婢扶送,谅亦无事平安到府。”刘镇听说,心中大喜,宴毕,命徐参谋选吉日。在十余天后,帅府内安排大轿小轿,马匹车仗,俱各整齐,女婢十二个,家将二十四名,壮军二百名,大将许文忠、许文宪、陈大巴、陈十三共四将护送准备停当,伺候起程。随婢侍女到闺阁中,请王姑出堂,沈鸾花亲移金莲上堂,拜别公公,进入大轿。众婢女各上小轿,许文忠等与众家将各上了马。车夫人等,各各起行。刘镇又再命千总李有祥、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共十二将,送至十里方回。这且不表。 且说福建漳平县之西,离乡一千三百余里,有一座高山,名为陵云山,山中有一岭,名为金鸡岭,被一强寇占住,在那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抢劫客商衣物,横冲直撞,无人敢当。 那强寇姓陆名雄字喜芝,官兵屡屡征战,被他杀败,就在此山,自称为王。部下有四员大将,号为飞虎大将军许明德、雄虎大将军洪景云,副将两个:张宣、马茂,住党五百余人。这日在聚义厅中谈说,陆雄命洪景云落山巡哨。景云命领带喽啰一百名,下山在密林之中埋伏。遇有一人,从山下经过,被众喽啰捉祝洪景云押解到山上来,禀请大王得知:“小将奉命下山,捉有一人到来,请大王发落。”陆雄吩咐:“将那汉押进前来。” 片时间,押到聚义厅下。 那汉子双膝跪下,叫声:“大王,饶命。”陆雄问曰:“汉子,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谁?做何经纪?从头说来。”那汉曰:“启上大人,小可系河南人氏,姓卜名旭,一生以鮉衣相法为业,周流四方,游走江湖。”陆雄曰:“原来是观相先生,我等多有得罪了。先生请起,与我观看起色。”卜旭叩谢,领命立起身来,站于左边。陆雄端坐在上面,卜旭自左边行过右边,自右边行过左边,观看一回,上前禀曰:“启大人得知,贫道看阅大王尊相,乃系大富大贵之相。”陆雄曰:“请问先生,我可能成其霸业否?”卜旭对曰:“五年之后,霸业就能成事。”陆雄听说,呵呵大笑曰:“先生,既系这等,你何必自甘淡薄?流走四方,何不同我在山寨作好汉?衣锦穿袍,饮酒食肉,孤家以你为镇寨军师,未知尊意如何?”卜旭听说大喜曰:“若蒙大王提携收留,曷胜感激!”陆雄大喜,命小喽啰取出儒冠儒服,请军师穿戴,命他第二把交椅坐下。卜旭谢过大王,椅上坐定,众将都来参见军师,各各行礼,小喽啰在于阶下拜贺,两边站立,大王命设宴款待,畅饮而醉,不言山寨夺食。 且说王姑车仗,在于路上行了二十余天。这日从金鸡岭山下经过,听见锣声响动,密林中走出一标喽啰,约有二百余人,为首一员贼将,当先截住去路。那贼将怎么装扮?头戴金宝盔,身披乌战甲,腰束西蛮带,足蹬黑战靴,坐下乌骓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大叱一声,“来者留下买路银钱,方可过去。” 许文忠等见贼寇截住去路,即命:“后面车仗马轿人等,暂且停住,待我等杀退强寇,然后可行。”众壮军马轿车仗,各都立定。许文忠等四将上前叱曰:“无知毛贼,岂不晓潮州刘大人,送王眷回山东省么?还不退避,该当何罪!”贼将曰:“就系当今天子,从这里经过,都要买路银钱,管他什么刘大人送王眷回府。”陈大巴曰:“我的贼子贼孙,你祖宗不杀无名之辈,快通名字来。”贼将曰:“大胆的匹夫,口出大言,须当听我将军威名大号,俺乃陵云山陆大王帐前,雄虎大将军洪景云是也。”许文忠大怒叱曰:“偷鸡盗火之辈,敢称将军,看我一打。”将铁扁担就打去,洪景云举刀相迎,陈十三使十八斤大锤上前助战,许文宪、陈大巴望众喽啰杀去,后面壮军百余人,一齐杀上,小喽啰等被许文忠等杀死数十人,存的各自逃回上山。许、陈四将共攻洪景云,景云招架不住,转马便走上山来。陈大巴等亦不追赶,便催动轿马车仗前行。 洪景云与败回喽啰等回到山寨,禀知大王,陆雄听报大怒,领众将带四百喽啰下山,从西山路口截住陈大巴等,但陈大巴一齐行至西山路口,又见强人挡住去路,陈家兄弟,许氏手足,四将引壮军上前撕杀,陆雄亦领洪景云、许明德、张、宣、马茂等上前迎敌,众喽啰一齐冲杀,抵住潮军去路。陈大巴、许文忠等,见前路口叫杀,向前见贼首横刀马上大叱一声曰:“你无知山毛狗盗,如此大胆,敢在途中截抢,是何道理?” 陆雄闻说叱曰:“我乃此山金鸡岭大王陆雄是也。你等潮人,由此过山,必要送一大份过山礼,方是正理,反来口出大言,挺称你大人王眷王姑回府,如此无礼,又杀死我弟兄数十,你今该当何罪?”便催贼将人等杀来,两下交锋叫杀,山鸣谷应,而且径窄岩高,参差十道。 陈大巴与许文忠言曰:“如此山径窄狭,难以取胜,不如安守王姑车仗小轿,你我分兵向前,拼力杀退。”文忠曰:“陈将军说得有理。”命许文宪并壮军保守后队王姑车仗行李、小轿且住,遂引壮军向前迎敌。陆雄与四贼将众喽啰杀冲间,忽想一计,若与此人力敌,料难以取胜,即令:“许明德带二百名弟兄,分扎由斜径出十字路,将潮军后队车仗小轿行李,抢夺上山,我等挡住诈败,引退后山,切切勿误。”话分两头。 且说许明德带领分兵,由斜径抄出,正是十字路口,王姑等车轿行李所住之处。许文宪见贼众冲出,围劫行李车轿,引壮军向前撕杀,奈彼众此寡,许文宪并壮军不能抵敌退走。众贼将车轿行李劫夺一空,明德将王眷车轿付贼目押由斜径上山,自己复领众喽啰转出大路杀来。按下不表。 且说陈大巴、许文忠等正在追杀,陆雄才过山头,忽听后面火炮,叫杀声音,猛然醒悟。向众将曰:“后面杀气声音响动,定然中计,急切回军。”说未毕,又遇许明德领喽啰杀来,在前;陆雄转驱众喽啰杀回,前后夹攻;潮军大败,奔走山坡,死伤者不计其数。许文忠等如此大败,收回残兵,相议回潮,请军征讨。 欲知王姑性命究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沈鸾花拜恩尽节 康亲王大义灭亲 且说陆雄收军,回上山寨,卜旭军师出塞门迎接,进堂坐定。许明德禀曰:“大王,俺今日所夺车轿杂物,并女子数名。细观轿内,有一佳人,十分美貌,可进与大王作压寨夫人。” 陆雄听说,满心大喜,同军师到聚义厅上依次序坐。又命小喽啰将那女子带上厅来。喽啰实时将美貌女子带到,那美人立定不跪。陆雄曰:“你这女子,今日被擒到此,理宜跪下乞命。” 沈鸾花曰:“大胆的贼寇,你知我系何等之人?我乃天子驾前开国元勋,康亲王老千岁之女,潮州刘大人之媳妇,堂堂千金之身,岂肯跪你这强寇!”陆雄叱曰:“好不识抬举的女儿,孤家见你颇有容貌,不忍加害,意欲举你作个压寨夫人,何敢如此无礼!”王姑听他所说,心中愤怒骂曰:“大胆的毛贼,听你相欺,我乃千金之体,你说出这等无耻之言,好好将我送回潮州,免你一死;如若迟延,我公公定当起大军马前来,将你等万刀碎剐,那时悔之晚矣!”陆雄大怒叱,令喽啰将这泼妇押出斩首示众。卜旭曰:“且缓,启上大王得知,这女子初上山寨,心气未平,安有顺从之理?暂且将她押收闺阁之中,命女婢服侍,劝她转心回意,候贫道择一吉日,与大王同拜花烛,不怕她不从,如再不从,杀之未迟。”陆雄听军师一番劝说,即命将女子押在闺阁,命:“夏莲、秋菊二婢小心服侍,用好言劝她回心转意,与大王完娶花烛之后,你等自有重赏。” 二婢领命,于是陆雄设宴,与军师众将畅饮。 过二十余天,命喽啰将聚义厅结彩犹如天宫一般,高挂珠灯,寨中宰牛杀羊,安排礼物齐备,明日大王欲与王姑结拜花烛之庆。夏莲、秋菊前来禀知王姑,沈鸾花听着二婢言语相同,心中大惊,暗思我乃千金之体,安肯受此污辱父亲名字?人生百岁,终须一死,不如寻个自尽,免得臭名万世。 主意已定,待至三更人静,欲待寻路走脱,又虑关山阻隔,步出门外,前山月色溶溶,忽见后面有一深坑,沈鸾花叫声:“爹娘!你女儿好好端端的,有谁知今日身遭强寇所迫?寻其一死。你在府中安能得知?当天望长安,拜谢父母养育之恩。回首盼望,拜谢刘镇公公。”拜毕脱落绣鞋在地,将身跳落深坑而死。及至天明,二婢进茶,来到阁中,不见王姑。 四下找寻并无踪迹,乃至聚义厅上禀曰大王得知。 这陆雄今早头戴金冠身穿锦袍,端坐虎皮交椅,候王姑出堂同拜天地,共饮交杯,筵席设在厅上与军师正在言谈。 二婢忙到同说王姑不知去向,陆雄听报大惊,命众小喽啰四下里搜寻,寻到寨后坑坎内拾着绣鞋,带回禀知大玉。卜军师曰:“见有绣鞋,定是投落深坑而亡。”陆雄听说,闷闷不乐,卜军师向前劝慰言曰:“启大人得知,此女乃是无福分之人,做不得一寨之主母,待贫道日后另寻一个有德有貌的佳人,进与大王为夫人,今日的花烛宴摆开,且与大王消愁解闷。” 陆雄曰:“今日欲饮合欢宴,谁知吃作解闷酒。”这且不表。 再言许文忠等回到潮州,进入元帅府,将王姑彼金鸡岭贼寇所劫之事,逐一禀知。刘镇听报大惊,即命李有祥速速请军师进府;又命人去请参谋元帅。片时之间,诸位俱到。 刘镇开言曰:“告知军师,诸位明公,许文忠等送王姑回府,至福建漳平县地方,有强贼强将王姑车仗行李,抢夺上山。许文忠众将被他杀败回来,请问军师有何良策,救回王姑?” 钟文岳言曰:“主公何用忧虑,可命何元帅领大队军将,攻打金鸡岭,救出王姑回归,有何难哉!”刘镇曰:“若起大军前去漳平,山路遥远,安能到得?”文岳曰:“主公差说了,漳平县乃是靖南王该管地方,大军如何不能得到?”刘镇曰:“本帅一时茅塞,军师之言是也。”即令何元帅明日起军前去,军师并参谋,各各告退。 次日何元帅即点起大军三千兵马,三十员大将,放炮起行,望黄冈分水关进发,一路威风凛凛,所到地方,闻是潮州军兵,并无阻挡,直至陵云山金鸡岭,在山下安营。小喽啰忙上聚义厅报曰:“启大王,潮州大队军马,来到山下扎营。”陆雄听报与军师商议拒敌之策。 明日何元帅领众将直抵山脚,将人马排开阵势,令军将放炮攻打山寨。陆雄一闻炮声,与众将全身披挂,带四百名喽啰下山,亦列开阵势,立马横刀,在于门旗之下。望见潮军阵中,一支帅旗,写着“潮州行军大元帅何”,旗下一员大将,威风凛凛,两旁排列许多将士。谅此何元帅,即是何钻子,遂勒马向前,大叫一声:“元帅请了。”何英曰:“将军请了,本帅奉令军兵到此,望将军好好将王姑送出,免动干戈,如有不肯,寸草不留。”陆雄曰:“启元帅,前日王姑车仗经过山下,我等亦不敢轻慢,送在闺阁之中,小心服侍。正欲送他回潮州,谁知女子浅见,投落深坑而死。”何英叱曰:“你这毛贼,用花言巧语,欺骗于人。”陆雄曰:“启元帅,王姑实在是自投深坑而亡,不敢相瞒。”何英大怒曰:“谁位将军杀这毛贼?” 言未毕,莫朝梁手执丈八蛇矛,大叫:“毛贼休走!”将长矛直刺过来,陆雄举刀相迎,贼将许明德等,四将齐出;都司程国英等,接住交锋。两阵金鼓齐鸣,炮声不绝,喊杀连天。潮军一拥而上,文殿左、陈大巴等百余员步军,望贼阵冲突,杀得四百名喽啰,死伤无数。都司温岳川,一刀砍中洪景云,死于马下;陆雄被莫朝梁杀得气喘呼呼,转马便走,上山。许明德、张宣、马茂引众喽啰败走,上山关栅。何元帅催军杀上山坡,山上将雷木、炮石打下。潮军不能杀上关头,随鸣金收军回营。陆雄查点喽啰,仅存一百余人,损失上将洪景云。陆雄问卜军师曰:“如今军师有何计较?”卜军师曰:“启大王,如今潮军兵多将广,我等又折去许多喽啰,安能拒敌?依贫道之见,命喽啰加添雷木、炮石,按守山关,切不可下山迎敌。” 按下不表。 再说何元帅明早领军兵到山下叫战,自卯时至午时,贼兵只是紧守关门,并不下山对垒。如是者三、五天,元帅与诸将商议曰:“列位将军,我等攻打贼寨,只是不出交战,炮石、雷木利害,难以上山,未知诸位将军有何高见?”英朝梁曰:“小将有一计策,目前幸逢残冬时候。草木枯槁,小将与元帅各领军将一半,小将打从山后,元帅打从山前,两路放火,焚烧山林、草木,吾等随火后面,随势杀上,可一鼓而破此岭,有何不可?今夜三更,即可行事。”元帅听说甚合其意,依计而行。是晚莫朝粱领军将一半,到定更时,暗暗走过山径,行至金鸡岭后,候至三更时分,命众军放火烧山。前面何元帅,候至三更时,亦命军士放火焚烧。火光一起,前后二路军将,各用水龙救灭了火,乘势杀上山来。 巡更喽啰,见山后火光焰天,慌忙报入寨内。陆雄与众贼将,俱在睡梦中惊起,忽听报说,一齐步出外面观看,见前后火光冲天,炮声不断,陆雄大惊,同许明德、张宣、马茂等,各全身披挂上马,领众喽啰杀出山关。 何元帅、莫朝梁游击二路军兵,杀到山上。陆雄逢着何英接战,不及三合,被何英杀死马下;许明德张宣马茂,俱死于乱军之中。又有二百余名小喽啰,或已杀死,或已逃走,无一留存。卜旭军师见火起,已扮作观相先生,逃走下山,仍又流于江湖去了。 何元帅与莫朝梁合军上山,到聚义厅中,令军士扔寻王姑,遍处找寻,不见下落。何元帅起身,与众将到后寨观看,见有许多妇女在内,命小军打开屋门,放出少年女于数十人,观其左畔,有白米栈,美酒栈、绫缎库、布匹库、金银库,何元帅点勘明白,回到厅上坐定,命将所聚女于释放回家,可叫一人到帐前问话,一女子进前。何元帅问曰:“你知王姑消息么?” “告知老爷,听说王姑被贼人抢夺上山,贼首又欲逼她成亲,王姑不从,那一夜逃出闺阁,跳落深坑而死。”何英叹曰:“可惜一个贞节千金之女,亡于此地。”令大将陈十三、吴惠安二人,传令各乡村人民,若被贼抢上山者,即到寨中领回。 元帅又命每个女子,赏他白匹二匹,银子五两,命他父母丈夫兄弟各各领回。众人民百姓拜谢帅爷恩德。元帅又设宴与众将,畅饮聚义厅;又命给发猪羊牲口,赏众军兵;又命将白米栈一半搬回潮州,一半分发各乡中贫户;又命众军兵,将山寨一概放火焚烧,烧成焦土,拔寨班师回归。 不日来到潮城,入帅府缴令。将王姑事情,禀知。刘镇听说,心中闷闷不乐,即命筵宴,与元帅众将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公爷沈瑞,奉旨召回京师。这日到了京都,入王府先见父亲康亲王行礼毕,一旁侍立。康亲王大怒叱曰:“畜生!你在潮州虐害人民,罪恶贯盈,明早朝见圣上,合家岂不被你连累受害么?”沈瑞在旁不敢应声,只是眼中流泪。 且说康亲王五更三点,圣驾升坐武安殿,众文武三呼万岁已毕,两旁侍立。沈瑞自缚,步至金阶跪下,三呼万岁,伏地请罪。康熙主曰:“潮州刘进忠叛反,皆因卿等将佐军兵虐害人民,故有此乱,但朕念卿年轻识浅,罪及邓,于二奴。卿家,朕今赦你。”沈瑞心中大喜,沈瑞方要叩谢皇恩,只见康亲王进前奏曰:“启奏我主,自古道:‘家人犯法,罪及家长。’邓、于二奴虐害潮州人民,皆系永兴军令约束不严,致使刘进忠造反,杀害官军,虚费国帑。望我主将沈瑞定罪,以正国法。” 康熙主曰:“王兄,朕念卿,你二子前日永祥在路,有疾身故;兹仅存永兴一子,今若将他定罪,以正国法,使卿忠良绝纪,朕亦失德,故以赦宥沈瑞之罪。”沈士英曰:“启奏我主,王法无亲,臣不能治家,安能治国?传旨将沈瑞发在六部拟罪上奏。”当时众官人眼睁睁的谁敢进奏?只见吏部尚书朱茂贵,上金銮殿奏曰:“启奏我主,沈瑞之罪,依律所拟,本该合族受诛!但念老千岁系开国元勋,我主又仁德之君,理当赦宥合家之罪,今将沈瑞一人定罪,但念他年轻识浅,从宽拟减罪一等,赐白绫绞罪。”康熙主准奏,只将沈瑞发在刑部狱中,候秋伏法。康熙主曰:“沈王兄,你心忠贞贯日,朕心不忍。” 沈士英曰:“启奏我主,此系小畜生该死,我主不累及老臣合家罪咎,则为皇恩浩荡。”叩谢退班。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景源深,自从潮州败后,仅存二十七将,领回到广东,即修本章,奏知天子,在广东以待圣旨降下,过了数月之久。这一日闻报钦差奉旨到省城,济南王景源深、平南王尚可喜,同两部院官,皆众文武,出郭迎接,圣旨进入内堂行台,开读诏书内云:“欲召济南王转回京中。”济南王谢恩。 另拆一道宣读,命:“平南王为元帅,征讨潮州反寇刘进忠。” 平南王谢恩,大开筵席款待钦差大人。是夜济南王惧罪服鸩而死。钦差歇马三日,回京复旨,众文武官员,送钦差大人出广东省城外十里方回。按下不表。 再说平南王尚可喜奉旨征讨潮州刘进忠,抚院刘秉权为监临,布政司聂应谨为参谋,传下王令:调虎门总兵官周德美、雷琼,总兵官吴和龙,袁州总兵官郑顺义,钱圹总兵官王国栋共四路军将来到广东省会军。 这日平南王在广东省调发军马,远探军情,小军飞报到潮城帅府内禀曰:“启大人得知,广东平南王奉旨在广东调各路总兵,欲征剿潮州。”刘进忠闻报,再命小军前去探听,实在过了十余天之后,探军又来报曰:“启知大人,平南王已调齐军兵十三万,不日兴师来潮。”刘镇命朱光往请军师,一面请军师,一面请元帅同参谋进府议事。片时间众位俱到,刘镇问曰:“告知军师,今日有探军报说,平南王领军兵十三万,攻打潮州,不日兴师前来,未知军师如何主张?”钟文岳曰:“启主公得知,自古道:‘兵来将挡,水到土掩。’何足惧哉!” 再命小军前去,侦探清军何时兴师,小军领命即去。刘镇设席与军师元帅三参谋同饮议论拒敌之策。过了十数日,小军又来走报,禀入帅府:“启禀主公得知,平南王军马出了广东,水陆并进,望潮州前来。”刘镇听报,遂请军师参谋元帅,各各到府内议事,三刻之久,均入内堂相见。刘镇告曰:“军师今日又小军来报,清军离了广东省,望潮州进发,不日可计至此。” 未知钟文岳如何调遣?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文岳设计拔营寨 曾仲泅江请救兵 且说刘镇向钟军师说知:“清军出省,不日可至潮州,如何御敌?”军师曰:“既系清军出广东省,请主公领军将,就到葵潭地面拒敌。”又命马参将保守潮州城池。刘镇听军师所议,择吉日祭旗,同军师何元帅领马步军大将一百三十余员,带领军兵二万余众往葵潭拒敌,揭阳游击李德俸,同知县冯楚钦商议,城上竖起降旗,二人出城迎接刘大人军兵。 到于普宁,千总张名高、知县赵义州开诚摆香案相迎。刘镇经过二处地方,秋毫无犯。大军直抵葵潭,安营下寨。按下不表。 且说平南王同监临刘秉权、参谋聂应谨领四兵总大将八十余员,带领军兵十三万,哨船二百号,大炮三十枚水陆并进,一路浩浩荡荡,军马至于牛母湖。小军走至马前报曰:“启禀千岁,刘进忠领军兵扎营在葵潭挡住我军去路。”平南王听报,传令进军至草洋安下营寨。 次日平南王升坐中军帐,传令袁州总兵郑顺义领大将刘国佑、汤志雄、汪大海、彭德山、陈深、邓春共六将,带军兵三千攻打葵潭贼营,潮营探军报知军师,文岳闻报,令何元帅领将带军兵,出营迎敌。 何英领命,同众将放炮,出马营前,将军马排列阵势。 遇郑顺义军将亦到,看见潮军摆成阵势,即传令列开。军将持刀跃马至阵前叱声言曰:“反国逆贼,我等大军到来,理当落马受死,还领败军拒敌,该当何罪!”何英曰:“你等不知死的旗奴,可晓鲎山十八万旗奴的骨头未冷,你等又来凑死么?”郑顺义大怒,纵马舞刀杀来。何英出马相迎,两阵金鼓大擂,旗将刘国佑等杀出,潮军温岳川等进前接住交锋。潮军一拥而上,旗军敌住,一场大战,炮声不绝,嘶唤喧天,郑顺义被何英杀得不能招架,回马便走。刘国佑等见贼众甚是利害,不敢久战,随引军逃走。何英催动军将,追赶数里,鸣金收军,回营缴令。军师大喜,设宴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郑顺义败回清营,计点损去军兵约有一千余众,入帐伏地请罪。平南王言曰:“胜败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将军请起。”郑总兵叩谢起身。明日平南王令雷琼总兵管吴和龙领军将前去攻打贼营,吴和龙领命,即起军马直抵葵潭营前,列开军马,令众军兵叫战。忽听三声炮响,潮将带军出营,将军马一字摆开,中军帅旗之下,何英立马叱曰:“你这旗奴,又来送死么?”吴和龙大怒,纵马进前,手执钢刀直砍。何英举起双钩镰相迎,两人放马交锋。一往一来,左冲右突,战得天花乱坠,彼此交接五十余合,未分胜负。旗将乌林保、金大山、高道周、陆甲四将,一齐出马冲杀过来,潮阵朱广龙、程国英、余国宝、董万年、张金星、林五常六将进前敌住,两阵交接,叫杀连天,金鼓大振,火炮射光。 钟文岳出营前观望,只见我军难以取胜,传令众步军大将,从西边杀进。谢宗文殿左等,奋勇向前冲杀,杀入旗军之中,把旗军砍杀一阵,清军阵中大乱,抵敌不住,各自奔躲。 马林保等见军兵溃散,不敢久战,转回本阵。吴和龙架开何英的兵器,跳出重围,引军退走回归去了。钟文岳见清军败退,即鸣金收回军马入营。按下不表。 且说吴和龙总兵,回到清营进前缴令。平南王听说,众将败回,心中闷闷不乐,对刘抚院曰:“我军两次俱败,未知监临有何良策?”刘秉权曰:“启千岁,今且按军不动,等几天后养成锐气,点起大队军将,一齐协力,无有不胜之理。”平南王从其议,按住军兵不战。 且说钟文岳一连数天,见清军不出搦战,与主公言曰:“旗军这数天并无来此讨战,此系养军之策,不日定起大军前来攻打我营。贫道先挫他锐气,使旗军丧胆。”刘镇曰:“军师用何妙策可以破之?”文岳曰:“明日主公与贫道领几名大将,观探清营,旗奴看见必定领军追赶,我等先令大将埋伏,将他截杀一阵,岂不甚善?”刘镇听说大喜曰:“此计甚妙,依策而行。”文岳升坐中军帐中,立即召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马步军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往左边离营五里埋伏山脚,明早五更时候,起军前去,至平明之后,可听炮声为号,号炮一响,展动伏军,截杀清军,不可违令。” 文岳又召游击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马步军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往右边离营五里,在密林之中埋伏,明早五更时起军前去,至平明之后,可听我等号炮,号炮一响,展动伏军截杀清军,不可违令。”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四都司与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带领军兵四千名,前往接应,不可违令。”文岳调发三路军马已毕,准备停当,安宿一宵,五更时候,何元帅传令,众军将饱食,以待号令,即欲起行。军师五鼓起身,传令三路军马,速即起行,嘱令偃旗息鼓,衔枚疾走,分路前去。 文岳令守备崔雄榜等七将,备快马九匹:“你等暗藏器械,保主公与贫道,到清营诱敌。”崔雄榜依令。 未及平明之时,刘镇同军师领崔守备等七将,各上马悄悄望草洋清营前来,约仅二里余路之间,文岳与刘进忠假为观看清营前后地势,清军看见潮营刘进忠同钟文岳到来打探营中事情,即人帐禀曰:“启千岁得知,刘进忠与贼将到来观看我等营来。”平南王听报问曰:“有多少军将随从?”小军禀曰:“共有九骑。”平南王闻言大喜,命虎门总兵官周德胜,领大将汪大海等十五将,带军兵一千,擒捉逆贼刘进忠。又令钱圹总兵王国栋,领大将汤志雄等十将,带军兵一千,随后接应。 刘镇同军师观见旗将,领军兵赶来,军师崔雄榜等徐徐退去,见旗将渐渐迫追。文岳令李有祥放起火炮,一声响亮,右畔莫朝梁、左畔朱广龙二处埋伏军兵,一齐杀来。周德胜见潮军将二路埋伏,杀将出来,与众将摆开军兵临敌。 文岳同刘镇叩住坐骑观看,莫、朱二将攻打旗奴,围住拼杀,战鼓如雷,叫杀连天,炮声不绝。周总兵军兵被困,正在危急之时,幸喜王国栋接应,军将追到,见我军被贼围住,即令众将军兵冲杀。旗军一起叫唤,众军杀入重围,一场大战,山崩地裂,未定胜负。 何元帅同都司余国宝、温岳川、程国英、董万年,与三十员马步军大将,四千军兵,飞奔杀来,望旗军中奔杀入去,左冲右突,杀得旗兵死的死、逃的逃,王国栋接着何元帅迎敌,被何杀败回马逃走;余国宝等二十余员大将,围住吴和龙拼杀,杀得吴和龙招架不及,奋勇用尽平生本领,杀出重围,落荒而走。汤志雄、汪大海等引军兵败走,保全性命。 钟文岳望见清军奔逃,令众将与军兵紧追砍杀,放箭射去,杀得旗军尸横遍野,血流中途;追至前面,军师传令鸣金收军,回归葵潭营中。何英领众将上帐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宴席请众将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周、王二总兵,败回本营,查点军将损去大将数员,军兵二千,仪存七百余人而已,进前缴令。平南王听说,损去许多军将,心中忧愁。问刘监临曰:“逆贼诡计多端,此乃诱敌之计,后日不可不慎。”这且不题。 再说钟文岳对刘镇曰:“贫道心想潮城无多军将保守,倘若清营起军,透过我营,从惠来外路,直抵潮州,抢夺城池,那时我等进退两难,今承得胜之师,退回军马,保守潮城,方是正理。”刘镇言曰:“军师计出万全,安敢违命?倘若退回军马,平南王闻知,岂不起军来追,则如之何?”文岳曰:“启主公,贫道自有计策,使清军不敢来追。”刘镇曰:“全仗军师调度。”文岳即召谢天、吴清、李天成、余如山、杜明月共五将,命彼等领小军二百名到各乡村之中,寻取大小鸟只数百余只,到帐前听用,即速前去,不得违令。谢、吴二人起身,往各乡寻买,众乡民人百姓,闻是刘镇大人军前欲用的,莫不勇跃寻来奉送,谁肯收钱?谢天等及到下午,带各乡人民所送鸟儿数百只,到帐前缴令。文岳传令,召众入帐听令。众将闻召,齐到中军帐前,见军师参谒,侍立两旁。文岳先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二将:“领军兵二千,往云落对面山脚上斜下岭二乡之中,扎下空营虚寨,内面用饿马嘶声吊羊,擂打战鼓,以为疑军,安置明白,领带军兵,到云落山接应我等大军回归潮城,不可违令。”石志昂林永清二人得令,领军前往。 文岳又召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田杰:“领军兵一千,到乌鸦山密林丛杂之中埋伏,令众军兵每人各执鸟一只在手中,候至天明,清军放箭射入密林内,你等将手中鸟只放他飞出,候清军行过乌鸦山,你等四将,领军兵放炮杀出,将清军杀戮,不得违令。”余如山等依令退下。 文岳又召都司温岳川、程国英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陈殿、曾仲、黄便、唐国民,并三十六名小英壮谢五、马九等共四十将,带军兵三千,往乌鸦山密林深坑之中埋伏,候至平明之时,听乌鸦山火炮一响,你等领众将与军兵杀出,将清军杀戮,不可违令。”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令游击朱广龙,都司余国宝、董万年,千总赵世春,把总陈文禺等四十将带领军兵四千断后,至天色微明在于云落墟停住,听候乌鸦山火炮一响,回转众将与军兵,把清兵截住,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令你领步军大将文殿左、谢宗等,随贫道为二队,带军兵一千,接应何元帅,后队军马相连,不可远离,无得违令。” 文岳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大将四员军兵二千,在前面开路,不可违令。”文岳又召守备林绍基等六将,上帐听令曰:“请位将军,命你等余军数千保主公中军队,不可违令。”文岳调拨已毕,令众军将黄昏造饭,饱食停当,候听更后拔寨起军,退回潮城。 清营远探小军飞报入于中军帐中,禀曰:“启千岁,葵潭贼营刘进忠退军归回潮州。”平南王听报,召众将入帐听令,各营将齐到中军帐中,平南王命雷琼总兵吴和龙领大将刘国佑、汤志雄、汪大海、彭德山等带军兵三千为前队追赶贼军。 又召虎门总兵周德盛领大将马林保、金大山、高道周、陆甲等,带军兵三千为二队,随后接应追迁贼军入城,不可违令。 又召袁州总兵郑顺义领大将十员,带军马五万为合后。 平南王同钱塘总兵王国栋、刘抚院聂布政领大队军兵、众将为中军队,拔寨起行,即速进发葵潭,紧追贼军。吴和龙领四员大将,带军追至乌鸦山,将近五更,望见前面密林森森,树木交接,恐有贼兵埋伏,不敢进兵,按住军马不行,待候千岁大队军到;二队周德胜军将已至,遥见前面之军停住,查问何故,小军禀曰:“吴和龙大人,见前面树林丛杂,恐有贼人埋伏,候待中军帅到禀知。”及至五更之后,平南王大军已至,探马小军到千岁码头将前军事情禀知。平南王听报,传令吴总兵放箭探之,可知虚实。探军领令飞报前队,吴总兵命小军放箭,众将得令,将箭一齐射入。 余如山等见有箭射入密林,传令众军将鸟只放飞。 吴总兵与众军见密林内有许多鸟只大小纷纷飞出。吴总兵言曰:“见有鸟只飞出,定无埋伏,若有贼兵伏放里面,安有众鸟投林之理?”传令进军。 吴和龙前队行尚未完,余如山等四将命小军放起火炮,一齐杀出密林之外,将清军截为两段。前面何英等,听见火炮声响,领众将军兵回转杀来,乌鸦山密林深坑内,温岳川、程国英二都听火炮一响,陈殿等四十员步军大将,带领四千军兵杀将出来,即是出洞蛟龙一般,又把周德胜二队清军截断归路,杀戮一阵。清军前后受敌,不能逃脱,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平南王听见后面火炮连天,叫杀之声不绝,探军飞跑马前。 平南王听报,命众将前去救护前军。是时天色明亮,观见对面左畔山脚,扎下贼营无数,战鼓如雷,雄马嘶声,平南王大惊,恐贼寨军兵又将杀至,随传令后军退走。周、吴二总兵,与众拼力誓杀走脱,何元帅令众将引军兵追杀,赶至十里田心地面,鸣金收军回转,军师主公徐徐望潮城前来。这且按下。 且表平南王败走,回至崩埃,见后面贼军不追,传令暂且扎营。周、吴二总兵,同众将败回,查点六千军兵,仅存数百回归而已。平南王与监临议曰:“如今又折失数千军兵。”聂布政言曰:“刘进忠的军师闻是钟文岳,此人智足多谋。”平南王言曰:“目前贼营安在云落石畔山脚,不知何故?”命小军前去打探消息,及至午后,回报:“禀千岁得知,云落山对面山脚上斜下岭二乡之中,贼人设下空营,用饿马嘶声吊羊擂打战鼓之计。”平南王听报叹曰:“钟文岳行军谋略,赛过刘基先生多矣!”清营众将军兵歇马过了三天,平南王命小军打探二百号哨船消息,远探小军领命,往水路沿江打探,数天之后,回营入帐禀曰:“启千岁得知,哨船二百号听报千岁军兵扎营寨在草洋与刘进忠迎敌,不敢先到潮城,故暂泊在甲子所港口,候千岁令旨发落。”平南王闻报,令探军传令水哨军将,扬帆速往潮州;平南王又传令,明早起军,速至潮州。这且不题。 且说刘进忠大军回归潮州,马甘泉同众参谋出城迎接,进入帅府,大排筵席,与众将元帅军师各尽欢而饮之。饮毕,钟文岳令兴宁都司董万年领军镇守葫芦山;令守备郭三坤领军镇守大南门,又命守备崔雄榜,领军守大东门;又命守备蔡长高,领军守住大西门,又命守备林绍基,领军守住大北门;又令守备李有祥,领军镇守上水门;又命守备朱光,领军守住竹木门;又令守备郭三元,领军守住下水门;军师又命都司程国英领军巡哨城池,监督守城军将,不可违令。调遣已毕,起身告退回宅。按下不表。 且说平南王大军,直抵潮州安下营寨,在于沙洲,接连长铺为前营,第三天二百号小艇哨船齐到。平南王与刘抚院聂布政商议,将哨船分做四位安屯:一屯在浮桥上,一屯在浮桥下,一屯在急水上流,一屯在急水下流,共安四处之隘口。又各接木闸把住,以防贼将军兵走漏,令将大炮十八枚,在前营攻打贼城,如此扎营共四十余座,每营军兵三千防守,令将十二枚大炮,安放后面,保护粮米营寨,布置已毕,安过三朝,商议开兵攻打城池。平南王上坐中军帐,令虎门总兵周德胜,领军将攻打贼城,周总兵领令,领大将十员军兵五千,直抵大南门排成阵势,令众军辱骂叫战。小军报进帅府,刘镇与军师众参谋何元帅等,正在议论拒敌之事,一听小军所报,文岳即令何元帅领众将带军兵出南门迎敌;又令参将马甘泉领军将带兵出西门助战,何马二将各领军将出城交锋。 吴和龙见潮军分队杀来,即持刀出马,大叱一声:“贼兵,今日不杀你等,誓不收军回营。”何元帅曰:“乌鸦山杀你不尽的旗奴,尚敢夸口,岂不令人羞耻。”吴和龙手持大钢刀杀来,何元帅举起双钩镰迎住交锋。旗将彭德山杀出,参将马甘泉进前接战。两阵战鼓大擂,旗军直杀过来,潮军上前迎敌。 清将陈深、邓春等奋勇杀至,潮军李有祥、林绍基等一拥而上枪刀并举,剑戟相迎,炮声响动,叫杀之声,闻有十里,一场混战,战得天翻地覆。何元帅迎战,周德胜不住回马便走。周德胜冲杀潮军,潮兵大败,各有奔逃,城上钟文岳在那里掠阵,见军兵混乱逃走,令鸣金收军马,参将等引军败回入城。清军追至城下辱骂,城上箭石一齐放下。 清军遂不敢近边,周总兵掌得胜鼓收军回营,进帐缴令报功。 平南王大喜,命设宴与周将军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何元帅进入内堂缴令,刘镇听说大败,心中忧烦。 文岳曰:“胜败兵家常事,何用忧虑?但系平南王带有清军十余万,我军不多,何以迎敌?主公可修告急文书命一员大将,往南澳何佐虎讨救兵到来相助。”刘镇即命徐参谋修告急公文一封,文岳随召水里龙曾仲到内堂听令。曾仲至帐前问曰:“今日军师召小将入堂,有何将令?”文岳曰:“将军,贫道命你领带文书一封,到南澳何佐虎衙门,讨救兵前来迎敌。如今潮城周围,被旗军困住,将军能晓水性,可从水路逃出前去。” 刘镇曰:“闻平南王将浮桥上下,设有水闸二重,急水内外,栖下水栅二重,况有许多哨船,恐彼水栅之中藏有利刃,暗气伤人,将军须当谨慎,如何得过?”曾仲曰:“任他有铜壁铁栅,曾仲亦能逃得过去,若怕有水栅暗器,算不是水里龙了。” 刘镇曰:“既系这等说,将军明早即便起身。”曾仲领命退出,先备下竹筒四个,大瓠一个。刘镇次早请军师等齐至内堂,片刻诸位俱至,吩咐备宴,与曾将军饯行;并将文书一封,付与曾仲收起。文岳曰:“将军加意小心,再三切嘱。”曾仲曰:“主公军师放心,不用挂怀。”即将文书藏在竹筒之内,用黄蜡封口,另将一个竹筒,盛了干粮,途中充饥。又将竹简一个,藏了利刀凿子,方可开破水闸。又取两把板斧匏瓢,叩谢主公,坐下连饮几杯酒,执取对象,即使起身。刘镇同军师元帅等,送至上水门出城。 曾仲一拱别去,直至江边脱下衣裤,藏在竹简里面,各用黄蜡封口,背起四个竹筒,执着两支板斧物件,溜落水里,从江而逃去了。 刘镇与军师众将观看,曾仲如此,叹曰:“天生我刘进忠造反,又生这等异人前来相助,岂非天哉!”言罢,同众将回归帅府。按下不表。 再说曾仲在水里逃至浮桥,水流水闸,遂用利刀、凿子,将闸凿开一孔,抽身进入。穿过水闸,到了下流,水闸又开了一孔,穿钻过去,一时气急,浮至水面散了急气,将匏瓢盖在头上。哨船之人,观见说曰:“众兄弟,你等观水面上浮有一个大匏瓢在于那里,我等可取来盛东西。”有一人说曰:“你等看那匏瓢,是破孔的无用之物。”又有一人说曰:“虽是有一孔,却盛干物。”亦可商量捞取之间,那匏瓢忽沉落水里去了。有一老的清军说曰:“匏瓢破孔,怎么会沉落水里?定是潮贼走漏。”众旗军言曰:“说得有理,我等不可放走它,各各执起长刀、利枪、搭钩,刺下水中,撩捞约有片时之久。旗军言曰:“纵有潮贼在水里,亦送他狗命。”这曾仲沉在水里,听着水声响动,将身搭于船腹之下,避过片时之久,逃至急水上流水闸,将利刀开了一孔,抽身逃过。谁知撞着暗器,左右两腿着了三、四铁钩,剥脱不离,执利刀在手,连肉割去,流血淋淋,亦所不顾。又逃到急水下流水闸边,用刀再凿一孔,躲脱过闸,气喘又急浮起水面散了喘气,再沉落水,一直躲在石碑脚,起身上岸,身中四个竹筒脱去三个。曾仲大掠,周身赤条条,走入蔗园之内逃避,将竹筒封口揭开观看,系文书一封,心中欢喜。自言曰:“我想这一封文书,若是遗漏,纵然脱离天罗地网,来到这里也是枉然。而今又另一说,今日赤身露体,腹中又饥,怎生是好?探出外面一望,适逢前途有一少年汉子,肩挑有两个大竹雃徐徐而来。 曾仲又自言:这人身上的衣服,若是善言恳借,定必不肯,不如心凶方能成功。嗳!大哥呀!非是曾仲侥心无义,无奈为着主公将令大事。只见那少年才行近来,曾仲手执板斧,悄悄躲从那后生背后,将斧砍落,少年已死,把尸骸拖入蔗园之内,又将竹雃挑入,打开雃盖一看,原系祭扫对象。 曾仲将三牲刈碎,吃得醉罢;又将他身上衣服,披穿自己身上,将告急文书藏在身上,持起板斧望樟林前来,寻船过江,往南澳前去。 要知曾仲请得救兵多少?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英雄劫取轰天炮 元帅诱杀阿书泥 且说平南王升帐,令周总兵领军将,带兵攻打贼城。周德胜领令,点大将汤志雄带旗军五千,杀奔南城叫战。潮军飞报帅府,刘镇请军师前来,遣将迎敌。钟文岳曰:“启主公得知,今日欲众将齐力同心保守城池。周德胜猛勇非常,不可战敌,再作商议。”这周总兵见潮将不敢出城迎敌,令众军兵杀至城下。守城军兵将箭石、大炮一齐打落,旗军不敢近边,只得辱骂片时,传令收回军兵,归营进帐缴令。周总兵一连攻打三、四天,钟文岳只是按军不动。平南王升帐与刘秉权、聂应谨曰:“周将军这几天攻打贼城,而贼将不敢出战,怎奈他何?”刘秉权曰:“明日令前营王总兵发轰天大炮,攻打贼城安得不陷?” 平南王曰:“监临之言是也。”即令中军官传令:“到长铺前营令总兵王国栋候明早天色初明,可将轰天大炮十八枚,发起攻打败城,不可违令。”中军领令速飞前营,传下千岁令旨,可以如此如此,王总兵依令。候次早天明,将大炮十八枚速急发放,攻打城池,炮声响亮,闻数十里,自天明发至当午,西南城墙崩陷十余丈,城内人民啼哭之声,遍处皆闻。 刘镇同参谋元帅众将大惊,命请军师前来。文岳即至,刘镇曰:“平南王用大炮攻打我城,西南城墙崩十余丈,人民哭泣之声不绝,未知军师有何良策?保安城池?”文岳曰:“主公不用惊恐,贫道自有道理。”即令詹兆奇、李云贵二把总曰:“二位将军,命你往东门内棉花行中,取棉花包数十个,带到书院池中,将棉花包浸水,浸至二更,命军兵二千连夜迭造起来堆做城墙,不可违令。”詹、李二人依令行事;时间小军又来报曰:“启大人得知,西门城墙计崩陷一百二十余丈,人民哭泣号天惨地。”文岳令陈有祥、梁成龙二千总曰:“二位将军命,你等领军三百名,往城中安慰人民百姓,不可号泣,令敌军在外,听着哭啼之声,他若乘势杀入城来,以致万万生灵难以保守。”陈、梁二将奉令前去,安慰人民。 明早王总兵国栋,又令众旗军,将大炮发放。这棉花包有的无湿透者,又被发炮迫干,以致棉花着火,烧将起来。 下午西南风又起,风盛火威,飞入城内,人民房屋又被火波累,烧去数十间。小军飞报帅府,刘镇大惊,即亲自领将二十余员,小军三百名,至西南城,用好言抚慰百姓曰:“你等被烧之家私,本镇自然盖建还你,切不可啼哭,以误城池大事。” 文岳入帅府,召詹兆奇、李云贵二人曰:“领军兵速速将金山脚前日假为粮米的沙包,连夜搬至西南城,调督众军兵将,沙包迭建,准作城墙,堵御一时,不可违令。”二将领令而去,调理安置已毕。 次早王国栋令旗军打探,回报,轰崩城墙,连夜又以沙包垒成城墙。王总兵听了,出营观看,见将沙包防御,不得伤害,回归中军王营将事情禀知千岁。平南王曰:“贼城中不能损害其事,未知二位总兵有何主张?”聂应谨在旁曰:“启千岁,可将大炮朝天发放,炮珠定然坠落城中,烧他民屋。”平南王曰:“既系如此,命王总兵依令行事,即将大炮朝天放起。” 果然炮子坠落城内,民屋被火又烧将起来,众百姓啼哭,出来打灭红火。小军飞报帅府,刘镇对军师言曰:“用何妙计可破他大炮?”文岳曰:“主公不用挂念,贫道自有良策,管叫清营大炮归于潮城。”即命把总陈文禺、杨兴宁往城中传令百姓人民,可将木桶与大缸,可各盛冷水,停候炮珠坠落,就将冷水灌下,可保平安。”陈杨二将得令,往城中将军师之言以告百姓。 文岳召何元帅听令曰:“命你领温岳川、程国英、丁朝凤、赵世春、石志昂、林永清、陈文禺等,带军兵二千,攻打长铺前营,候至三更左侧,听见信炮声响,可从后面左畔杀入,听着鸣金,即宜收军马入城,不可违令。”又召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命将军你领余国宝、崔雄榜、陈有美、粱成龙、张金星、林五常,高文勇等带军兵一千,攻打长铺前营,候至三更左侧,听着火炮声响,从后面右畔杀入,听着鸣金收军即宜回转入城,不得违令。”文岳又召三十六名小英壮郑胡儒等曰:“备办木车十八轮,大水牛牯三十六只,每一轮车用水牛二只,牛尾缚挂引火之物,往长铺前营,盗取大炮,候至三更左侧,后营大乱,你等从前队杀入,将轰天大炮迁上木车,绞定放火,将牛尾烧起,使牛跑车运炮入城,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林绍基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军兵五百名,前往长铺前营施放大炮,监督众将军兵,押大炮进城之后,你等鸣金收回军兵,不得违令。”于是调拨已毕,文岳告回。众将待至二更之后,悄悄出城,望长铺前来。来至清营,恰是三更时分。林绍基令小军放起号炮,一声响亮,左边何元帅、右边马参将一齐杀入后营,王国栋听见火炮连天,贼军兵将冲杀入后营,即令众将军兵拒敌,连披挂甲,戴簪缨持刀上马杀出,接着温岳川敌住厮杀。 潮将余国宝等拼力冲杀,清军大乱,三十六名小英壮奋力争先,杀到前营,将守大炮之中军杀散,只将大炮十八枚,各各迁上木车,绞得停当,放火烧着牛尾引火之物。那牛着痛,即似发箭一般跑走得快,郑胡儒等三十六将监押飞奔。约一时辰间,尽入潮城南门。林绍基传令鸣金收军,何元帅、马参将听见鸣金,即令众将军兵退回入城。 且说中军王营,听火炮之声响动,平南王等在睡梦之中惊醒,随起身听报贼军前来偷营,即传令周、吴二总兵,领众将军兵救应。周德胜、吴和龙领命,带将兵杀奔前来。方到长铺前营,报说贼将劫去轰天大炮十八枚,退入贼城。王国栋查点,军将平安,仅失去守炮军兵数百名。周、吴二将,听知贼军盗去大炮,退走回城,二将带领军将回营入帐缴令,禀知千岁,云贼人盗去大炮之事。平南王曰:“刘逆帐下之人,贼胆包身,盗取大炮,叫本藩如何施为?”刘秉权言曰:“启千岁,再将粮米营内十二枚大炮迁移前营,用大铁链绕缠大炮身上,将钉钉入地中数尺,使贼不能劫去。”平南王曰:“监临说得有理。” 传令依言而行。这且缓表。 再说何元帅、马参将收回军兵进城,皆入帅府缴令,郑胡儒等来至内堂报功,刘镇大喜,命设宴与元帅众将贺功,是日尽欢而回。 次早忽听大炮声响,刘镇与众将俱吃了一惊,随命人请军师入府,文岳闻召即至。刘镇曰:“军师,清营大炮被我劫夺,为何有大炮攻打城池?未知又有许多?军师主见若何?”文岳曰:“命小军打探清营之中大炮如何安置再作商议。”探军去后不久,亦后来回报曰:“启大人军师得知,清营大炮十二枚,用大铁链绕缠炮身,将钉钉入地中数尺,以防我等盗劫。”文岳听报,即召莫朝梁、朱广龙领千总二十四将头目,十八名英雄等众将,齐进内堂听令。文岳曰:“众位将军,欲保城池平安,全在你等今朝之力。”众将齐声曰:“愿依将令。”文岳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四员千总赵世春等十八名英雄陈殿等,带军兵二千,攻打前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大炮一响,领众将从前队杀入,不可违令。”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等领千总许定国等二十员把总詹兆奇等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各带引火之物,候至二更之后,听见空中放炮声响,领众将军兵从后队杀出,将后营放火焚烧后营清军拒敌旗将,听见鸣金可收军退回潮城,不可违令。”又召翁喜等二十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木车十二轮,火炉铁锅俱备带小军二百四十名,押送木车。候至二更之后,听见空中号炮一响,莫将军从后面杀进前营,用大笠钉钉入清营十二枚烘天大炮牙心孔内,又将车中火炉红铁,铸入牙心孔内,使他十二枚烘天大炮俱无所用,不可违令。”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张金星、林五常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往清营掠阵,并施放火炮,见翁喜等行事成功后,即鸣金收军兵回城,不可违令。”何元帅同众将出帅府,准备引火之物,黄昏饱餐已毕,至定更时候,朱广龙、莫朝梁各领军将在前队,翁喜等押木车火炉军兵二百四十名为二队,何元帅领军为合后,直抵清营前来。元帅后队军兵将到清营,传令小军放起号炮。此炮一响,声透空中,莫朝梁领赵世春等,从后营杀入,叫杀之声振耳。清营王国栋听炮声一响,即起身见贼军到来劫营,不及披甲,持出钢刀,上马杀出。朱广龙听见炮响,吹号领众将军兵杀进后营,众军兵将后营放火烧起,火光冲天,众军将冲杀一阵。把旗军杀得死者死,逃者逃,走至前营,大叫后营被贼放火烧营。 王国栋听着炮声响动,惊了一会,后营被劫,前营受敌,遂披甲上马,引军拒战。杀出时莫朝梁之军杀入前营来冲杀,势当不住,即便引军弃营逃走。 翁喜等随杀入前营,各用大笠钉钉入大炮牙心孔,将车中火红生铁铸入牙心孔内,押车退出营外,与众军将把旗军破杀一阵。何英见火泥车出营,知翁喜等成功。传令小军鸣金收回军兵;莫、朱二将,听见鸣金,领众军将退转,与何元帅合军一处,掌得胜鼓回城。按不下表。 且说总兵周德胜、郑顺义二将,听见鸣金,奉令领军将飞奔前来救应,只见贼兵已退。急令众军打灭营中之火,王国栋收回军将查数,计失去大将数员,折去军兵二千余名,同周、郑二总兵到中军王营。周德胜、郑顺义上帐缴令,禀知前事,王国栋到帐前伏地请罪。平南王曰:“此系本藩安营太近贼城,非你之罪也。候本藩另扎一营,将军请起。”王国栋叩谢千岁,起身立于一旁。平南王曰:“我等轰天大炮三十枚,俱丧亡于刘进忠之手,即传下王令,将前营退斥,入下面数里安置。这且按下。 且说军师与参谋众军将,俱在内堂,讲论军事。刘镇曰:“清营三十枚大炮已废,城池可保平安矣!”钟文岳曰:“平南王前营若无大炮,自然斥退营寨。”即令小军打探消息,小军领命前去。刘镇吩咐宴席,与众将军师元帅参谋畅饮间,小军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平南王之营寨,果退斥数里安置。” 刘镇与众将听报大喜,远探小军又进席前跪报曰:“启禀主公军师得知,南澳军兵,至樟林上岸,望潮城前来。”刘镇曰:“未知有多少军马到来?”小军曰:“曾将军说何佐虎将军敕令大将杨维杰领军兵三千,到来相助。”刘镇闻言大怒曰:“何佐虎,你岂不知潮城无多军兵,危在旦夕?你若尽起南澳之军,尚且太少,何以发这三千军兵到来何用?”文岳曰:“请主公息怒,欲破平南王大军,就是全仗南澳这三千军马。” 即命小军飞报曾仲得知,令他就将此军兵,至定更时候,可这般进城,不可违令。曾仲闻报依令行事,领南澳三千军兵,候至定更之后,往大教场停祝令众军各执灯笼火把,明明亮亮,从大南门入城;另灭灯火,出大西门到教场中,又系明灯火把,照耀如同自日。从南门而进,又灭灯火,出西门,即是走马灯一般,自定更后走至五更方毕。 清营小军报进中军,三营官禀知千岁,平南王闻报,即同刘抚院、聂布政,与众将出至营前观望,明早召探军问曰:“昨夜潮城入军过夜,共有多少?”探军禀上曰:“启千岁得知,小军奉令打探潮城,自定更之后,贼军入南城门、至五更方罢,约共有三万六千贼军。”平南王曰:“这些贼军从何处来的?”小军曰:“系南澳的贼军。”过了十余天,远探小军又入账前报曰:“启千岁得知,江南省提督军门阿书泥,奉旨带领军将三万,到来助战。”平南王听报大喜,至第三天阿书泥军兵到来,进入中军帐中叩见千岁,平南王命设席款待阿书泥提督。明日进帐,请令开兵攻打贼城。平南王大喜,令袁州总兵郑顺义助战,阿书泥领军,与郑顺义点齐军兵,同众将起行,杀奔南门城前来,直抵城下,摆开军马叫战。小军飞报入帅府,刘镇闻报,请诸位明公至府内议事,片时之间,各各来到,刘镇言曰:“启军师得知,旗奴阿书泥至南门城下讨战,请军师调遣迎敌。”文岳曰:“依主公之命若何?元帅领军将出城交锋。”何英得令,众将带到南门,三声炮响,大开城门,军马至于阵前。何英出马叱曰:“杀不尽的旗奴,今日又来惹死么?”阿书泥大怒曰:“助逆的贼子,敢夸大言,看本帅一刀!”将一支齐头大刀,重三十四斤,望上砍落。何英举钩镰相迎,二人放马交锋,金鼓齐鸣。旗将马林保等,一拥杀来。 潮将守备李有祥等,进前接战,炮声不绝。潮军杀上,旗军敌住,嘶叫之声传闻十里。何英被阿书泥战得汗流夹背,呼呼喘气,回马便走。阿书泥左冲右杀,看金大山战贼将沈自高不住,阿书泥赶上,手起刀落,将沈自高砍为两段。再将刀头一转,向潮营冲杀。罗天山、阿书泥旋过右畔,连连举起二刀,砍死洪大武、周世通二将。郑顺义催动旗军赶杀,潮军大败,死亡甚多。 钟文岳在城上观望,见众军大败,传令鸣金收军。何元帅败走城内,旗军追至城下。潮军城上箭石打下,如雨点一般。 郑总兵掌得胜鼓收军回营,阿书泥上帐缴令报功,平南王大喜,命设宴贺功,这且不表。 又说何英领军将回城,计点查折去马军大将四员,失去军兵一千四百余名,入内堂缴令。刘镇闻折兵损将,愁眉不展。 文岳曰:“主公,何用忧烦?兵家胜败乃常事耳!”再说阿书泥明日领雷琼总兵吴和龙众将,带军直抵南门城讨战,摆列阵势,令军兵辱骂。潮军报入帅府,刘镇问军师曰:“旗奴这等骁勇难当,未知有何良策迎战么?”文岳曰:“此将可以智取,不可力敌,贫道自有法度,不用主公挂怀。”且说阿书泥自早辰叫战至午后,贼人按军不动,只可收军回营。一连几天都来南城边辱骂,钟军师只是按军不动。 这日召步军大将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四将听令,余如山等上前领命,文岳手执折帖一个,付与如山言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步军三百名到长铺西畔,离乡不远可开此帖,照内行事,不可违令。”四将领令。文岳又吩咐他定更之后,带军前去布置,如此如此。四将领命,正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钩鳌鱼。 且表阿书泥入帐请令,开兵攻打贼城。平南王命吴和龙同领众将,带军前去。二将得令,领大将十余员,军兵五千,杀奔南门搦战。探军报进帅府,军师与主公在堂前言语,听其报说,即令梁成龙,又召何元帅领军将到内堂听令曰:“元帅,命你同马参将,带领众将军兵出城迎敌,你等与阿书泥对垒。” 可这般这般诱敌,何英得令,与马参将领军放炮开城出阵,立于门旗之下,大叫一声曰:“不知死的旗奴,又敢来送死。” 阿书泥曰:“大胆逆贼,今日不杀你这匹夫,誓不收军。”言罢,持刀勒马,直杀过来。何英举钩镰,纵出雪花马,上前接战,旗阵上齐嘶叫,吴和龙引军杀来,潮军众将叫唤,马甘泉领军兵冲杀大战,鼓如雷震,军声不绝。何英与阿书泥接战,不及三合,拨开战马,加鞭望西逃走,阿书泥随后紧追。 文岳在敌楼望见元帅逃走,传令莫朝梁开南门,领军将杀出,协攻旗将;又令朱广龙领军将杀出西门,莫、朱二将依令,领将带军从南西二门杀出,直奔杀至。吴和龙与马甘泉对垒未定胜负,被莫朝梁赶到助战,吴和龙看看回马便走。朱广龙领众将引军冲杀入旗军阵中,大杀一场,旗军奔溃逃生。 钟文岳传令鸣金收军,回入城内,即令莫朝梁领军文殿左等十员将带兵二千往长铺接应。 且说何英逃至长铺西畔,望见前面树林上插有小红旗一面,观见青草路,又从小红旗跑去,投入树林内。阿书泥后面追至,不知是计,追近树林,一声扑通响亮,连人带马,坠落陷坑之内。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四将,观见旗奴中计,放火炮,引三百小军齐出,把陷坑团团围祝蔡世杰用手中大鐽刀望陷坑下砍落,中着阿书泥左肩。何元帅曰:“众位将军,切勿伤他性命,我等将这旗奴押到帐前,献其生功。”余如山等依命,即将阿书泥捉上陷坑,用索捆缚在马上。阿书泥之擒,盖余如山等将,奉令折帖开看,令到长铺西畔密林边,开掘陷坑十数丈,上面盖着浮土,插一面小红旗在树上为号。何元帅奉军师密言,引诱敌人故望小红旗认着草路逃走。 再说莫朝梁奉令,领众将飞奔赶来,长铺下畔,观见擒着阿书泥,满心欢喜,与何元帅众将押解阿书泥回潮城,先到帅府缴令,禀知。刘镇大喜曰:“阿旗奴擒着,本帅无忧也!” 即命张金星去请军师进府商酌。文岳闻召即至。 刘镇曰:“旗奴阿书泥捉到如何发落?”文岳曰:“启主公,旗奴擒住当斩之。”令余如山将阿书泥推出辕门斩首示众,将首级悬在南门敌楼上号令。不在话下。 且说吴和龙总兵回营入帐缴令,禀知莫大人追赶贼将,平南王曰:“穷寇莫追。”即令小军打探消息。小军领命回报:“阿大人被贼人擒缚解回潮城内。”平南王曰:“如此再探如何。”次日小军回报,跪禀曰:“启千岁,阿提督被刘进忠所杀,将首级挂于南门敌楼上号令。”平南王与众将听报大惊,叹曰:“嗳!可惜我一员勇将,亡于贼人之手,想刘进忠帐下贼人,智足谋多,胆量胞身,本藩甚可忧也!”不知平南王失了阿书泥,将用何计破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林起忠泄谋处死 徐奇亮受计献图 且说潮城南门内,四目井近邻一人,姓林名起忠,娶妻谢氏,以经纪过活,往棉湖贩籴小麦一百余石,回家将近潮城,被清营小军拿祝叱曰:“你等定是刘进忠城中军卒,押这小麦,欲贩入贼城做粮食的。”起忠曰:“是城中良善百姓。这小麦欲贩入城中,生理发售,安是贼粮?”清军曰:“不管真假,拿你见千岁发落。”小军带到入帐跪禀此事始末。平南王曰:“可将他带来。”小军即出,将起忠押至帐前跪曰:“千岁爷在上,小人叩头。”平南王曰:“你是何等人色?姓甚名谁?这小麦是何处来的?一一从实说来。”林起忠禀曰:“小人是潮城南门潮城内人氏,姓林名起忠,祖代良善,以经纪为业。现今身上尚戴有数簿为据,请千岁详察,开恩释回。”就将数簿献上,平南王自展开一看,历来日子货件,心中明白,对林起忠曰:“你既是良民百姓,本藩岂忍害你,如今本藩有一件密事,命你建功,功成之后,你们自有封赏,未知你肯担承否?”起忠曰:“启千岁,小百姓是个愚民,恐做不来,有误大事。”平南王曰:“非是别事,本藩奉旨讨贼,至今不知成功;你等是城中人民百姓,本藩放你回家。这小麦进城,我命八员大将假为脚夫与你挑这小麦进城,暗藏你家中,是夜本藩领众将攻取贼城,可在你家中为内应,成功之日,自有封赏,未知你意肯为否?”林起忠闻言大喜,答曰:“千岁有令,安敢不遵行。”平南王乃喜,遂令高道周等八将,假为脚夫,挑小麦入城,密嘱曰:“你等今晚二更时分,”可如此如此,“不得违令!”八将依令,即令林起忠领此八人到舟中挑麦入城,藏在起忠家中。遂与其妻说知:“贵客到来,须当设席款待,饮酒谈心。”又说潮城南门外,有一赌钱汉子,谢姓名二,自先脚上生了恶疮,其臭无穷,人人呼他别名为臭脚鬼,颇有勇力,专习棍棒武艺,为因赌输了钱,闻知林家姐夫往外经纪回归,要与他借多少银钱。是日至姐夫家中,起忠夫妻见阿舅身穿得衣衫褴褛,未免有失姐夫体面。姐姐对二舅言曰:“你身衣褴褛,不如姐姐安排二味蔬菜一壶美酒,与你在厨房自饮如何?”阿二心中自思,我等穷苦,看不在他夫妻眼中,本欲不食,无奈腹中饥饿,只得忍耐,说道:“随便都好。”坐下自饮。 林起忠到厅上,陪诸位将爷,饮得酩酊大醉,八将大言大语。薛武说:“我等奉千岁之令,假为脚夫,挑麦入城为内应,须待三更时候,大街放火为号。”金大山说曰:“千岁令我将南门关断去铁锁,开门放外面大队军马入城。”高道周言曰:“我等八人,奉千岁密令在大街火起,刘进忠为着人民百姓失火,自然亲到大街前来打灭灯火,我等六人将刘进忠擒捉。” 邓春曰:“我想今晚若能成功,众位将军,各有封赏。”说说笑笑。 谢阿二在隔壁厨房吃酒,句句听得明白。饭毕,起身与姐姐取多少钱,别了姐姐,出门外去。姐姐闭门回内,谢二离了林家门首,一直溜至镇府前来,一头行一头想,此贵客原来乃是内应旗军,姐夫看我阿二不在眼底,我须到刘大人处报信,看他如何?即进帅府,头门军官叱曰:“你这闲汉,敢来乱闯!” 谢二曰:“我等有紧要机密事,欲报与大人得知,烦你引进。” 把门官即传递到刘镇面前报知,刘镇听有机密事,遂命请军师参谋元帅众将齐到内堂,一面命郑胡儒、薛灶子将那汉子带入堂上来。二将走出府门,将汉子身上搜查明白,引他进入内堂,谢二口称:“大人在上,小人叩头。”刘镇曰:“你这等何处人氏?何姓何名?今日沿夜到此,有甚机密事故?”谢二曰:“启禀大人得知,小人住居南门外,姓谢名二,别号臭脚鬼,因我姐夫林起忠私受平南王之命,领有八个清将藏在家中。今夜三更时候,欲将大街放火为号,随往南门斩断铁锁,大开城门,放大队清军入城。”刘镇曰:“此是机密大事,你安能知道?必有缘故。”谢二曰:“小人闻我姐夫经纪回家,我到姐姐家中相访,当午留在厨下自饮,众旗奴在厅上饮酒,不防小人在那边他自言自语,小人句句听得明白,故此忙忙奔走来报大人知道,请大人速速来去拴住众旗奴。”刘镇听说,文岳亦已到堂上,遂向军师曰:“如何调遣?”文岳即命莫朝梁领马步军大将四十员带军兵四十名,谢二引路往南门下林起忠家中捉拿八员清将,并林起忠一家老少。不可走漏消息,毋得违令。” 莫朝梁领命带军兵臭脚鬼引路,速奔南门四目井边前来,把将林起忠一家团团围祝众清将在厅上酒饭未毕,忽听外面人声闹闹,吃了一惊。 林起忠速取竹梯爬上瓦面观望,见妻弟谢二领军马围住,慌忙下来,叫声:“不好了!事情已破,刘进忠的军兵把我家团团围住,铁桶一般,怎生是好?”众旗将曰:“众位将军,事已至此,大家可先奋勇杀出。”林起忠合家,惊得魂飞魄散,谢氏着忙投井而死。 莫朝梁传令众军将林起忠一家周围,放火烧起,高道周等八员旗将,见贼军放火趁势杀出,被莫朝粱与众将砍为肉泥,张畅开、谢宗等杀入里面,将起忠全家杀戮。莫朝梁令众军兵打灭红火,切不可伤害邻居人家,将余火已经打灭,收回军兵,进入内堂缴令。 刘进忠大喜言曰:“启军师,今夜清军必然前来攻城,用何计以破之?”文岳曰:“启主公,贫道今夜将计就计,引军入城,将他杀戮一阵,管教旗奴丧胆。”刘镇听说大喜,军师升帐,即召众将进帐听令,片时各各两旁竖立,即命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余国宝、崔雄榜、陈友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等,带军兵二千,往南门外左边埋伏,听信炮声响,展动伏军,截住旗奴归路,杀戮一阵,不可违令。” 军师又令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温岳川、程国英、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高文勇、朱江、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等,带军兵二千,往南门外右边埋伏,听信炮声响,展动伏军,截住旗奴归路,杀戮一场,不得违令。”军师又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蔡长高、林绍基、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等带军兵一千,听号炮声响,杀出东门外接应,不可违令。”军师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李有祥、朱光、张元长、苏廷杰、彭其保、陈兴泰、王中和、王中佐、童昆岗、郑世俊等带军兵一千,听号炮声响,杀出西门外接应,不可违令。”军师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同李云贵领步军四百名至大街尾头亭巷口,掘开陷坑,深与阔各一丈长约二丈,上面盖浮土,火速往办不可误令。”军师又召黄启明、施名义二将上帐听令曰:“将军,你领军兵一百名,先往大街尾,令开铺人民将铺内货物搬移,放火为号,引军入城,你等速速至南门敌楼上施放火号,炮声一响,使各处埋伏众将杀出,不可违令。”军师又召曾大雄、郑玉连二将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翁喜等二十四将带军兵二百名,往南门内四目井边埋伏,待至三更时候,听火炮声响领军兵截住旗军,杀戮一阵,不可违令。”军师又召彭光辉、黄禹列上帐听令曰:“将军,令你领陈殿等十八名英雄带军兵二百名,往南门内左畔埋伏,待至三更时候,听号炮声响,领军截住南门边旗将旗奴杀戮,不可违令。”又召标骑大将军杨维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郑胡儒、薛灶子等三十六名小英壮带领军兵二百名,往大街状元亭巷埋伏待至三更时分,见大街尾火起,听火炮声响,领众将军兵,从大街直杀落下面,把旗军杀戮一阵,不可违令。”文岳又召郭三坤、郭三元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等带军兵一百名随贫道到南城上掠阵。 郭家兄弟依令一旁侍立,军师调拨已毕,出帐与主公进内堂入席,畅饮数杯。所有奉令者,各各准备行事:詹兆奇李云贵等,令带兵四百名至头亭巷口,将大街之中,掘开陷坑,里面准备大炮、利器、缸片等物,上面盖浮土安排,火速办妥,入内缴令。军师曰:“二位将军,命你领军兵一百名,到于南门,候三更大街尾火起,大开南门,放旗军入城,听火炮声响,你等把旗军截住归路,不得违令。”黄启明、施名义先带五十名军兵,往大街尾,命左右铺户人民知道:“你等可速速将店内货物搬移,我等今晚二更后,便将街坊放火,恐有伤害,预先准备,免致临时失误。”众铺户人民闻知,各纷纷检点。不在话下。 且说清营平南王,召众将入帐听令,各营将到齐帐前,参谒已毕。平南王召袁州总兵官郑顺义上帐听令曰:“郑将军,令你领汪大海等十将,带军兵二千,为前队。”又召雷琼总兵官吴和龙上帐听令曰:“吴将军,领大将汤志雄等十将,带军兵二千,为二队。”又召虎门总兵官周德胜上帐听令曰:“周将军,命你领大将刘国佑等带军二千,为三队。”又召钱圹总兵官王国栋上帐听令曰:“王将军,令你领大将彭德山等十将,带军四千为合后接应。”平南王自领带军将一万,为中军帅队,调拨已毕,平南王亲密嘱诸将曰:“诸位将军,静候定更后,遥望城中有火光冲起,你等前队当先杀入南门,直抵总镇府,擒捉逆贼刘进忠,不可违命。”众将齐声领命。 再说何元帅与众将未及定更,催令马甘泉来队,军马静静悄悄出了南门往城外左右埋伏。黄启明施名义二将,奉了军旅密令,待至二更在大街放起火来。那火炮冲天,黄启明等二人,随即奔到南门敌楼上,施放号炮。不在话下。 且说平南王亲自领军将浩浩荡荡奔至潮城而来,望见城内火光冲天,心中大喜,传令郑总兵前队军马,杀进城中。 郑顺义领将当先,杀到南门,见城门大开,令众军将,杀进城中。旗军一齐叫杀,争先入城,直冲大街而上。郑总兵押杀入城南门,不见高道周、金大山等到来接应,遂有疑虑,乃奔上前至头亭巷口,一声扑通响亮,旗军坠落陷坑者,不计其数;而未坠见者大惊,退出。 那敌楼上望见头队中计,即将号炮放起,各路伏军一齐杀出。何元帅与马甘泉参将,左右二军,将吴和龙第二队,截住归路并力杀戳。此时城中内外各路,左右前后军兵齐至,将坠落陷坑的旗军,吊出大杀一场,杀得尸横街道,血流满巷,叫杀叫惨,炮声把耳响聋了。 平南王闻知前军中计,吃了大惊,随即传令,后军王国栋退走,郑顺义丢去头盔,用出平生之力,冒死回头,直杀出城。 杨维杰等三路军马,合为一处,追杀出城。何元帅见旗军逃走,领众将放箭追赶。 钟文岳在南城上掠阵,传令鸣金收回军马入城。何元帅等看见旗军逃走,鸣金收军,领众兵回城,来至帅府缴令报功。 刘进忠大喜,命排筵宴,与军师元帅众将等欢饮。按下不表。 再说平南王收军败回营中,查点军将,失去四千余人,失去大将十余人。叹曰:“本藩料定今晚成功,谁知反中贼人之计。”刘秉权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也。”这事按下分说。 刘进忠见谢二颇有膂力,留他在帐前听用。越数日,三位参谋来内堂,请主公出堂商议军事。刘镇闻请,即出见曰:“诸位明公到来,何事教道?”蔡赐平曰:“启主公得知,平南王军马未退,烦请军师,定其良策。”刘镇便向军师言曰:“平南王扎营沙洲,令我等食不甘味,寝不安眠,祈为早定妙策,以破敌军。”文岳曰:“启主公,沙洲大军约有十余万众,如何退去?”刘镇驳曰:“前日鲎山军兵十八万,军师不过定一计策,一鼓而济南王全军俱没,何况今日平南王十三万乎!” 文岳曰:“主公有所不知,平南王比济南王不同,鲎山军兵,虽是十八万,我等有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到来相助,如今潮城,虽勇将如云,而军兵不满三万,叫贫道怎么样施为?” 蔡赐平曰:“启军师,我等有个旧人,乃是揭阳炮台石牌乡人,蔡姓名登高,字清云,身居文学,虽无孙吴之才,而机谋转变大有过人之处。我等修书一封,命人送该乡,请他前来,以帮半臂之力,并说石牌蔡姓宗亲到来助战,有何不可?”文岳曰:“即是这等,请主公召众将入帅府议事,可如此如此,贫道自有良策。”刘镇依军师之言,命众将入帅府议事,众将闻召,即至内堂见主公曰:“今召我等入府,有何遣调?”刘镇曰:“诸位将军,自我等起动干戈以来,全仗军师之妙策。荷蒙诸公之英勇,使旗奴闻风丧胆,军威大振,眼前平南王大军十余万,扎营沙洲,困迫城池,我等坐卧不安,未知诸公有何高见,退却众旗军将?”众将言曰:“启主公,济南王十八万军兵,全仗军师奇策,我等振臂一呼,使他全军俱亡眼前。沙洲旗奴不过十余万,何足惧哉?军师有令调遣,我辈踏汤赴火,披肝裂胆都是不辞。”文岳在旁言曰:“众位将军有所不知,鲎山旗军虽然多有数万,我等有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来相辅助,如今诸公如云,军兵稀少,叫贫道怎么施为?”蔡赐平曰:“启军师得知,小可修书一封,命人往揭阳炮台,说请石牌蔡姓宗亲,前来相助。”钟文岳曰:“明公贵族宗亲,能有几多?” 言未毕,一将厉声言曰:“启军师,小军不才,亦有宗亲在图濠乡,说请宗亲到此相助。”众视之,其人非他,乃水里龙大兄曾仲也。众将听见曾仲说出宗亲言语,各各起身,齐声言曰:“曾仲大兄,既有宗亲之谊,我等岂无家族之亲?”文岳听见众将所言,心中大喜曰:“既系这等,诸公请回,明日可上堂听令,管教平南王十三万旗军,一鼓而荆”众将依令退出,文岳告回,安过一宵。 次早即进帅府传令众将,至帅府听令。众将齐至,见军师言曰:“沙洲十数万之众,全在今朝,仗诸公说请家族,与宗亲之力。”众将齐声曰:“愿依命而行。”文岳命孙友义上帐听令曰:“命你往揭阳说贵族京冈孙义民到来,破敌论功加赏,无得违令。”又召吴勇武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贵族曲溪吴诸义民到来相助,无得违令。”又召吴玉川上帐吩咐曰:“将军,可往北炮台说贵族新寨吴诸义民到此,助阵有功赏赐,无得误令。”又召苏文海上帐听令日:“将军,可往海阳后陇苏说贵族义民到来退敌,不可违令。”又召蔡世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贵族郊下蔡诸义民,到此破敌,不可违令。”又召蔡坤上帐听令,蔡坤上前行礼。蔡赐平曰:“宗兄,我等有书一封,命你赍往炮台石牌乡,送交蔡登高秀才,前来相助,并请石牌宗亲到来助战,不可违令。”又召陈吉和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竹桥,陈请诸宗亲到来助战,无得违令。”又召陈茂和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溪南陈贵族到来助战。”又召陈金生上前听令曰:“命你前往普宁,说红山陈诸贵族至此破敌,不可误令。”又召谢奇峰上前听令曰:“你可往炮台之桃山谢诸贵族到此相助,不可违令。”又召李阿定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尖山李诸贵族,至此退旗军,不可违令。”又召方报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丁町方诸贵族,来破旗军,无得误令。”又召林永贵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潮林寨诸贵族来此破旗军。”又召曾可州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金砂寨诸宗亲,到来相助退敌,无得误令。”又召曾仲上帐听令曰:“将军,义气深重,机谋过人,可到澄海图濠乡,请宗亲到此助阵,不可误令。”曾仲曰:“军师不用挂怀,图濠宗亲包管在阿仲身上。”又召洪隆光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白塔洪诸宗亲,至此助战,无得违令。”又召刘喜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揭阳,请下林刘诸宗亲,到此助战,无误我令。” 又召刘顺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海阳说溪口刘贵宗亲,到此破敌,无得违令。”又召黄便上前听令曰:“将军,命你往揭阳登冈黄诸宗亲到此相助,不可误令。”又召许文忠、许文宪兄弟二人听令曰:“可往海阳,说宏安寨许贵族到来相助,不可误令。”又召许阿石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饶平县隆都,请四乡许姓宗家,前来助战,不可有误。”又召薛灶子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揭阳后围薛说宗亲到来退敌,不得有误。”又召赵元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潮阳南溪赵说贵族宗亲到来助战,不可误令。”又召马九上前听令,赵龙疾趋上前叫曰:“军师,我潮阳山门城,赵家宗亲数千人之多,军师缘何不遣小将前往?” 文岳曰:“将军,你之贵族,系过海,未敢动扰,目前自有重用。”赵龙唯唯而退,马九上前施礼。文岳曰:“命你可往揭阳福江马说贵族宗家,到来助战,不可误令。”文岳又召邹可玉参谋上前听令曰:“邹明公,你可装为卜卦先生,领众将往西路,说请各乡义民,无得违令。”又召徐奇亮上前听令曰:“徐明公,可假为地理先生,往路东帮说诸将,请各乡义民前来相助,不可违令。”又向徐、邹二位嘱咐曰:“二位明公,可听我言,”诸义民可如此这般,“受计,投于清营。”邹徐二参谋领命。文岳曰:“众将军,明日起身,你等或为经纪,成为人民,抑为农夫,或装樵夫,悄悄出城,不许声张,众将领命。正是:妙算不让孙武子,神机还类汉留侯。 文岳又召南澳标旗将军杨维杰,领军兵一千,镇守甜芦山,找换都司董万年与军兵回城。军师分拨已定,起身告退,各各回归。 次日平明邹可玉与徐奇亮同众将装扮出城,分东西两路前去。这且按下。 且说平南王令虎门总兵周德胜,领将带军,攻打潮城。 周领大将刘国佑等,带旗军四千名,直抵南门搦战。 城上小军报入帅府,刘镇请军师安排。文岳传令众将,将城上加添箭石,小心紧守,虽清军有耀武扬威,我等只是按兵不动。周总兵一连三四天辱骂,至午后收军回营,平南王问刘抚院曰:“刘进忠只不出城迎敌,怎奈他何?”刘秉权曰:“启千岁,明日起大队军马,众将拼力攻打。”平南王听刘抚院之言,明日升座中军帐,令周德胜、吴和龙、王国栋各领军兵五千名,分为东西南三门,攻打贼城。三员总兵,依千岁将令,各领带军兵,杀至城下,放他攻击。城中众将,以及军兵,按住不出。 清军杀到城边,城上箭石如雨,清军不敢进前,辱骂至午后,各各鸣金收军马回营。按下不表。 且言邹、徐二参谋,奉军师之命,领众将分为东西两路,游说各乡义民,或本族者,或宗亲者,或附近乡邻者,都去游说。 过了二十余天,邹可玉游说已完备了,即命薛灶子往东路打探徐奇亮消息。薛灶子领命前去,寻见徐参,亦言游说完好。 约齐同一处,共约三万二千余人,内中有十六名豪杰。 京岗多孙武,桃山乡谢赞飘、谢赞勤,兴山乡李思春,潮林寨林仁光、林仁亮、林仁度,下林乡刘见泉,登冈乡黄通、黄道,后围乡薛福,龙砂乡江朝容,福江乡马孟金、马孟全、蔡坤,奉了蔡赐平之命,赍书到炮台之石牌乡请蔡青云秀才;并说宗家义民豪杰蔡敬逢、蔡敬遇。计共一十六人,与三十三员大将,共四十九条好汉。 邹、徐二参谋,与蔡青云商议,立起旗号,望沙洲军营前来。义民将近沙洲地面,清营远探,飞报入中军王营,平南王在帐中,与刘抚院、聂布政商议攻城之策,探军至帐前禀曰:“启千岁得知,后面离营三十里,来有大队军兵,不知何处军马,欲往何方,旗号上大书助清灭寇,以安生灵。”平南王闻报,命周总兵往后面查看何处来的军兵,令他暂且扎住,叫为首一人,带他至帐前盘问。周总兵德胜仅带小军五十名,行至后面,见那队军兵大喊一声曰:“你等何处来的军兵?欲到哪里?”为首一人进前答话,邹可玉、徐奇亮二人进前,见一员清将,坐立马上,威风凛凛,邹、徐二人拱手曰:“将军请了。” 周德胜见队中闪出二人,系是斯文装扮,亦拱手曰:“二位先生请了,启问先生,这军兵哪里来的,欲往何处?”邹、徐曰:“启将军得知,我等乃系潮州良民百姓,今已说得各乡义民,共有三万余众,来助千岁破贼。”周总兵曰:“既是这等,可将军兵暂且扎住,你们随本帅到营中,见千岁答话。”邹、徐二人领命,令军兵扎住,遂跟周总兵,来到沙洲中军王营,行至营门。周总兵曰:“二位先生且住此,待候本帅禀知千岁,然后请见。”邹、徐二人领纳,立于营门等候。 周总兵入帐前见平南王,将军事禀知。平南王曰:“召他入见。”二人入帐见平南王,口称:“千岁在上,乡民拜见。” 平南王曰:“你等何处人民?姓甚名谁?作何经纪?这等军兵,是何处人?欲到哪里?质实说来。”邹可玉曰:“启千岁得知,小可是潮阳县西芦人,姓尚名明正,字公道,平素以卖卜度生,周流四方。”徐奇亮曰:“禀千岁,乡民亦是西芦人氏、姓周名旋,字四敬,一生游于江湖,择地理过日,前日回乡,幸有友人相邀,说请众乡人民,共有三万二千余人,来助千岁破贼。” 平南玉闻言,向刘抚院、聂布政曰:“二位先生,这等义民到来,还是将他收下,还是将他不收?”刘抚院曰:“启千岁,依愚之见,不可收他,方是正理。前日济南王领大军到此,都无义民军兵到来相助。如今我等军马,到潮计有五个月余,亦无义民军至此,今忽有这等军兵至此助战,恐怕其中有诈,我想刘进忠帐下,这些贼人,诡计多端,千岁切不可收用。”平南王曰:“监临之言是也。”传令左右,将他二人押出营门斩首示众米报。左右众将把二人用索捆缚,邹、徐二人呵呵大笑曰:“千岁擅自无故屈杀良民。”平南王曰:“非是本藩屈杀良民,我观你等,不是良民,定是刘进忠帐下之人,诈来投军,实系来探我营中虚实,故以将你斩首,有何屈杀?”邹可玉曰:“千岁差矣!我等若是刘进忠帐下贼人,来探虚实,不过一二人而已,何用许多军兵,即此可见其非奸细矣!望千岁详察。” 平南王曰:“你等既是良民,本藩军兵到潮,迄今有几月之久,并无义民至此,今日你等忽来相助,其中必然有诈。”邹可玉曰:“我等流走江湖,常不住家,缘因前日回家,适逢友人相邀,说出刘逆反叛,残虐生灵,故向义急公,又说各乡义民来助千岁破贼,只望成功之日,有赐封赏,谁知千岁疑忌,将我等杀戮。我想人生在世,公侯将相,终归一死,亦何足惧,但恐人民百姓,闻知千岁屈斩良民,人心埋怨,望千岁详察之。” 徐奇亮答曰:“今日我等,请得各乡义民来助千岁者,正要以正克邪,保全潮郡生灵,并来献其地图,只望封赏,谁料千岁不信于人,将我杀害,我思死者,人之终也,何足痛哉!”聂布政曰:“启千岁,听他所言,甚是有理,未知他来献地图,是何地图?千岁可问个明白,看他如何应答,若有差错,杀之未迟。”平南王曰:“参谋言之有理。”随即叫退左右,命二人赐坐。邹、徐二人言曰:“谢千岁赦杀之恩,乡民感激无尽,安敢有坐?”谦让一回,只得两旁坐下。徐奇亮将身上取出一幅地图,进上左右随驾官,将他地图披于案上。平南王、刘抚院、聂布政三人展开一看。问曰:“此系何处地图?”徐奇亮曰:“这是潮城的城池地图。”平南王曰:“此地图是什么形势?”徐奇亮曰:“潮城乃是关刀形势之地。”平南王曰:“何为关刀形势之地?”徐奇亮曰:“南门是刀尖,西门是刀口,东门系刀叉,上水门、竹木门、下水门此三门系刀背,金山系闸口,北门堤系刀棒,竹竿小系铁锥。”平南王曰:“请问先生,若欲攻取,从何方攻之?”徐奇亮曰:“依形势观之,可从东门南门攻打,就能成功;若从西门攻打,不能得陷。” 平南王与监临参谋,听他所说,满心欢喜,呵呵大笑曰:“二位先生,可将后面义民军,进至我营,后面扎营,明日再作商议。”令周总兵将义民军,与我后营相连,命将粮米对象,搬至义民军营中应用。 周德胜领命,同尚、周二位,到后面安营下寨,扎至黄昏时候方毕。周总兵入帐缴令。 欲问邹、徐二将在清营中如何施为?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用火攻灶子传信 断石桥甘泉被困 且说邹可玉候至定更时候,修书一封,命薛灶子送至入城,来至帅府问军情。薛灶子悄悄而来,来至南门之下,时已二更。 薛灶子大叫曰:“城上小军,此处是谁位将军在此把守?快快通报,是灶子将军奉邹参谋有机密大事,欲见主公。”这南门守备郭三坤听闻此报,即至帅府内报知。刘镇一面命郭三坤另薛灶子上城入帅府,一面命请军师至内堂议事。片时之间,各各俱到,薛灶子将身上取出一封书进上,主公军师同阅展看,书云:邹可玉等呈上主公,帐前奉命,同众将游说五县东西,两路三十余乡义民,或本族、或宗亲、或附近邻乡者,闻风无不踊跃聚集前来,又得豪杰十六人,暨义民共有三万二千余人,兼请蔡青云秀才前来相助。今以投入情营,致书呈上帐前,请军师良策:何时开兵?何如接应?专待好音。 邹可玉顿首再拜。 刘进忠与文岳观看毕,众将大喜。刘镇问曰:“请军师定计,回书付薛灶子带去。”文岳曰:“若欲写书,又恐薛将军一遇清军巡查之人,拿着一观,必定涉漏消息,无说俺大事不成。尚且清营中有二参谋与众将,定难脱身,受害不浅。今日贫道自有道理。”命左右取笔砚上来,叫薛灶子上前,开了胸钮。文岳执笔写二句,在灶子胸襟中是”个人生两目,月明转三十。”一共十字,命灶于速速回复,邹明公一观便知书中之意。薛灶子领命,别了主公,与众位出师府,前往报信。 刘进忠与众位等,见军师写这二句,不解其意。刘镇曰:“请教军师,这些字句是何良策?”文岳答曰:“启主公得知,个人生两目,岂不是个火字?月明便是夜间,转三十,便是十三,看来不是用火攻于十暮,是个十三夜,石皮岂不三夜乎?贫道安定十三夜用火攻,大破沙洲清营,管教平南王十三万之众一鼓而亡。”刘镇与众将听军师所说,各各大喜。文岳起身告退,众将各归本帐。不在话下。 且说小哪咤薛灶子回到营中,见参谋行礼毕,旁坐。邹参谋云:“将军,你去见主公军帅有回书否?”薛灶子曰:“回书有的,在于胸前。”邹可玉曰:“可将书取出来观。”灶子言曰:“要取是取不出的,要看可打灯来看。薛灶子将胸钮解开,邹参谋与众将等不知其意。曾仲与江俊豪二人,持灯到来观看,只见胸中写有二句,共有十个字。邹、徐二人,与蔡秀才等观见,不晓其意。邹可玉思忖良久,言曰:“原来如此。” 徐奇亮、蔡青云问曰:“先生,军师这二句是何深意?”邹可玉曰:“此是军师命我准备火攻物件,安定十三夜,大破清营。” 徐、蔡二公与众将听说大喜。邹可玉曰:“薛将军,一夜辛苦,可到下面饮些酒肉。”薛灶子领命,是时天色明亮,军中亦已造饭。 且说平南王升帐,中军同刘抚院、聂布政议论开兵,命副将邓春往义民营中,召尚、周二位先生入帐议事,邹、徐闻召,即到中军帐前,见了千岁行礼毕,旁坐。平南王曰:“请问先生欲被贼城用何妙策?”邹可玉曰:“启千岁,依小可之见,潮城属金,若欲攻打贼城,须用火攻,但欲用火日,方可开兵。” 平南王曰:“未知先生何用火日?”邹可玉曰:“今日是甲子,明日是乙丑,俱是火中金。第三天是十四日,是丙寅炉中火。用这炉中火日开兵,就能成功,决定十四夜开兵攻击。”平南王曰:“请先生预备攻城之策,免致临时?鍀。失误大事。”邹可玉曰:“启千岁,若要攻城,可将急水上下两处哨船调来浮桥下面共屯一处,正好调用。到十四夜攻打贼城之时,我等义民军在前,各用火攻先进,千岁之军将,居在中队,水军一支为合后,合三队攻打,水陆并进,从东门、南门、上水门共五门攻打潮城即陷,刘进忠可擒。”平南王曰:“这等说来,甚合我意,成功之日,本藩一本奏知天子,二位先生,自有封官赐爵。”邹可玉曰:“上靠天子洪福,全仗千岁八面威风。”平南王呵呵大笑,传令总兵郑顺义,调急水上下流哨船,来至浮桥下流,共屯一处,听令调用。郑总兵领命前去。 又命设席与尚、周二位畅饮。周德胜、吴和龙二总兵陪宴,向尚、周二位曰:“二位先生,可先预备火攻对象,不可临时有误。”邹、徐二人,领命叩谢千岁赏宴,同周、吴二位总兵到于后管,叙礼入席,饮酒之至半酣。吴和龙曰:“先生与千岁系同宗家,此系一时奇遇。”邹、徐二人,齐声答曰:“我等俗子村夫之人,安敢与千岁周大人认宗亲?”周德胜曰:“好说了。二位先生,今日成功,千岁奏知天子,封赐二位官职不校”一边饮酒,一边言谈,饮罢各归帐。 明早邹可玉五鼓起身,命曾仲、薛灶子二人往营中各队,密召众将与十六名豪杰入中军营议事。二将领命前去,不久十六条好汉,到了中军营,见参谋礼毕坐下。邹可玉曰:“众位将军,奉了主公军师之命令,今夜领同众将军兵,要破清营,以俺为内应,众位将军,须当为尽心共力,可成大事,有功者赏,违令者军法无容。”众将齐声言曰:“听令。”邹可玉曰:“请二位明公发令。”徐、蔡二人齐声言曰:“该系先生调遣,不得推委,以致不雅了。”邹参谋即依众将之言,召林荣贵、林仁光、林仁亮、林仁度、陈吉和、陈茂和、陈金生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南营,军师自有将令施行,不得违令。”又召谢奇峰、谢五、谢赞飘、谢赞勤、李锭、李守宝、李思春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东营,听军师将令施行,不得违令。” 又召刘士元、刘喜、刘顺、刘见泉、许文忠、许文宪、许石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之声,放火烧起北营,听军师将令施行,不得违令。”又召黄便、黄庆、黄通、黄道、江俊豪、江俊杰、江朝容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带义民军五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你等将西营放火烧起,不得违令。”又召孙友义、孙友武二将上前听令曰:“二位可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即放火烧起东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吴勇武、吴玉川二将上前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西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曾仲、曾可州上前听令曰:“命你等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东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薛灶子、薛福二人上前听令曰:“命你二人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北营寨,接应主公,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西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苏文海、方报、洪隆光、赵元四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一千名,随徐先生往东营掠阵。”又召郑胡儒、马九、马孟金、马孟全四将上前听令曰:“随蔡高先生带义民军一千名,往西营掠阵。”又召蔡世杰、蔡坤、蔡敬逢、蔡敬遇四将带义民军一千名,随蔡青云秀才,往南营掠阵。 又召赵元、赵通、黄道、黄海四将带义民军一千,随邹某往北营掠阵。 分拨已毕,再三叮咛诸位曰:“不才奉主公军师之命,调拔诸位,明公共力以破清营,自有升赏。”说罢二人遂转身来中军营,见千岁言曰:“各路引火之物,小可已吩咐准备了,明日待用。”平南王曰:“二位先生,实有好义急公之情,俟成功之后,本藩自当奏升,听候调用。”按下。 “且说刘大人自嘱薛灶子回书去后,过了一同,便思安破敌一事。次早升坐中军帐,调众将各各进帐,一面请军师进帅府筹定军将,众将闻召,各各与军师入帅府,排立次序听令。 且说刘镇与军师筹定破敌之策,回书与薛灶子去后,次早命人请军师并众将各进帅府听令。不一刻,众将军师已到。 刘镇即请军师调用。文岳曰:“元帅与众将军,贫道奉命破敌大事,在于今朝。你等诸位明公,宜当尽心竭力,无违我事,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应曰:“听令。”文岳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步军大将陈殿、张畅开、唐国民、张约超、余如山、杜明月、赵龙、叶婆、文殿左、江俊英共十四将,带军兵三千名,往揭阳登冈乡地方埋伏,俟平南王败军至此,展动伏兵,截杀一阵就可,切不可断去其桥,亦不可恋军追赶,即收军回归,无得违令,即速起军前去。”马甘泉领令退下,即点众将,领军起行。 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你可领陈文禺、陈文绍,步军大将陈大巴、陈十三、陈青莲、郭高春、郭奇春共八将,带军兵三千名,攻打沙洲南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 又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杨兴宁、杨智勇,步军大将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章良卿、章良臣带军兵三千名攻打东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东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朱游击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林元炳,林元成,步军大将邱昭熙、邱昭顺、邱齐、邱文高、刘千、李天成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攻打北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余都司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王中和、王中佐,步军大将吴兴、吴杰、吴惠安、吴清、姚信、余中平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攻打西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西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董都司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赵世春、丁朝凤,步军大将汤成枝、汤成茂四将,带领军兵一千名,攻打东南前营。”又召程都司、石志昂、林永清,步军罗和高、罗和明等领军兵一千,攻打西南外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从西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 又召温都司上帐,领张元长、苏廷杰,步军大将彭仲韬、彭仲略四将,带军兵一千,攻打东北外营。 又召崔雄榜上帐,领彭其保、陈兴泰,步军大将王君禄、王名科四将,带军兵一千名,攻打西北外营,两军均听空中火炮声响,杀进中军,直抵王营,不可违令。 又召水军大将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巡江鬼苏德、白花蛇郭怀沛、金眼鲨郭盛世五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你等可领军兵三百名,安排小舟三十只,预备于柴芦苇,各项引火之物,至于浮桥上流埋伏,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放下小舟,至浮桥下流,放火烧江边哨船水军,各带青孤皮遮箭,不可违令。”文岳又召守备郭三坤、郭三元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可带领水军三千名,安排小舟二百只,往浮桥上流埋伏,至二更之后,听号炮声响,放下小舟,至浮桥下流放火烧江边哨船,来与翁喜等合军登岸,追赶清军杀戮一阵,不得违令。”又执令旗一支,拱手言曰:“请主公听令。”刘镇起身至帐前一揖,文岳答礼,将令旗送与主公曰:“主公,可领守备蔡长高、林绍基、朱光、李有祥,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石飞龙、邱振威、黄启明、施名义共十六将,带领军兵四千名,往沙洲各路接应。”刘镇领令,坐定。 军师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方子进、方子达二将带军兵二百名,往葫芦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候至二更之后,观我队中火箭为号;号箭一发,你等将火炮放起,使各路军马,攻打清营,后领军将来至沙洲以作接应,与主公合为一军,不可违令。”又召把总高、朱、李、章、郑等七将上帐听令曰:“高文勇领军兵六百名,把守大南门,以防清军临境。”又命朱广龙领军兵六百名,把守东门,以防敌军近城;再命朱中原领军六百名,把守西门,预防清军攻打我城;又命朱青云领军兵五百名把守北门,谨防清军登城,又命李顺天领军兵五百名,把守上水门,谨防水军临城;又命章昆岗领军兵五百名,谨防下水门水军近城,又命郑世杰领军兵五百名,把守竹木门,谨防水哨旗军。”你等七将小心前往,不可违令。”再召张金星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城池,督掌七门守城众将军兵,无得偷漏。 又召陈有美、梁成龙二将,可领吴永锡、吴吉宗、徐良国、李玉清,步军大将谢宗、谢天、谢二、周伯仁、周伯义、周财、高昂、高兴共十四将,随贫道往沙洲掠阵,带领军兵一千名,为合后。 文岳又执小帅旗一支,嘱蔡赐平听令曰:“蔡明公,贫道与主公往沙洲清营破敌,其余兵将付与明公,同千总林五常,保守帅府。”文岳一一调拨已毕,众将各各准备停当。至二更之后,军师传令,军兵起行,分从东、西、南三城门出城,军兵衔枚疾走,望沙洲进发。军将兵马将到沙洲,文岳传令把总李玉清、徐良国二将放起号箭。李徐领命,遂将火箭从空放起;葫芦山高岗上,詹兆奇观见军师队中有流星火箭起,传令众将放起火炮,空中响亮,各路军将,展动埋伏之军。 何元帅领陈、郭八将,带军攻打南营;接着林、陈七将,带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南营烧起,合军从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莫朝梁领杨、黄、章八将,带军兵攻打东营,接着谢、李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东营烧起,合军从东队杀进。朱广龙领李、邱、林、刘八将,带军攻打北营,接着刘、许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北营烧起,合军从北队杀进。余国宝领王、吴、姚、余八将,带军兵攻打西营;接着黄、江等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遂将西营放火烧起,合军从西队杀入,直冲中军王营。董万年领赵世春、丁朝凤步军四将,攻打东南营,接着孙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相助,将东南营放火烧起,合军杀入。程国英领石志昂、林永清,步军罗和高等四将,带军兵攻打西南营;接着吴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助战,即将西南营烧起,合军杀入。温岳川领赵元长、苏廷杰,步军彭仲韬等四将,带领军兵,攻打东北营,接着曾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接应,将东北营寨放火烧起,合军杀入。崔雄榜领彭其保、陈兴泰步军等四将,带兵攻打西北营寨;接着薛家兄弟,领二千义民军到来助敌,遂将西北营放火烧起,合军杀入王营。潮军兵将八路,俱是放火杀入,火炮连天,喊声震地,四面八方,火光冲天。片时之间,照得满天如同白日。 此时已将三鼓,平南王与刘抚院、聂布政在中军帐中,听见外间炮声响动,遂出帐观望,望见满营中俱是火光烧起,平南王等大惊,传令召众将,可速去打灭红火。又召义民军前来,四总兵与众将齐到中军王营,见平南王,王命众将拒敌。又命后营义民军,前去打灭火焰。小军上前禀曰:“义民军是刘进忠贼兵,反来放火烧营。”平南王闻报大惊,令众将一面前去救火,一面前去拒敌。话说未完,火光烧到前面,众将曰:“启千岁,火势猛烈,不可救得,请千岁车驾速速走出营了。” 平南王无奈何,郑顺义、王国栋二总兵领军马断后,命周德胜、吴和龙二总兵,保着平南王车驾,往前面逃走。各营众将,在睡梦中被火炮惊醒,提刀杀出者十不及一,纵有杀奔出来者,逢着潮军,恰似猛虎出林,把清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惨杀之声,闻有十里之遥。千岁传令逃走,军兵各自丢盔抛甲,奔走逃命为先。 翁喜五将听见火炮声响,放下小船,至浮桥下流,放火沿烧清军哨船。郭三坤兄弟,听闻火炮一响,领二千水军,放下小舟二百只,到下流与翁喜等合军,放火沿烧水哨,清军登岸又被追赶数里,然后收军回归。钟文岳见旗军弃营逃走,传令军兵放箭射去,炮石打去,如飞蝗雨点相似,把将旗军杀的杀死、射的射死,此时杀得清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刘进忠乘得胜之兵,推动众将,追杀旗军,有四十余里。文岳传令鸣金,收回军马。文岳又令何元帅、莫游击领四员都司、十六员大将,带领军兵五千,速往登岗乡,以助马参将追杀,不可违令。何元帅依令,即速飞奔前去。 再说马参将奉了将令,领军兵往登岗埋伏,命军兵拆断石桥,张畅开向前谏曰:“将军,何故断桥?岂不违了军师将令?” 马参将曰:“将军,你安能晓得行军之法?我料平南王若大败,人马困乏,怎能当得我辈英雄之军?如今拆断石桥,绝他走路,管教旗奴一个个俱亡丧于这里,有何不可?”且说平南王败军逃走,约有四十余里,望见后面潮军无有追赶,即令鸣金收军。 将众军查点,刘抚院、聂布政俱系逃走,为箭射死阵亡;又失去大将三十余员,军兵仅存六万余人。平南王叹曰:“原来这尚公道、周旋都系刘进忠帐下贼人,准备火攻对象,欲破贼城,谁知安排火攻,反烧我营,将我之刀杀戮我军。这就是公道与周旋进献地图,安定十四夜攻打贼城,反系十三夜先破我营。本藩一时茅塞,被他所算,悔恨无及。”遂传令众将军兵,即速起行,再作道理。 行至登岗乡,小军禀曰:“启千岁,登岗石桥,被贼人拆断了。”平南王大惊,再命众将寻船来渡;话说未毕,听见火炮声响,马参将引军领将杀奔前来。平南王传令拒敌,众将十字排开,吴和龙手举钢刀出马杀来,与马参将迎敌。潮军杀至,清军敌祝陈殿、张畅开等进前杀来,清军汪天海、汤志雄等接战交锋。两军阵上,金鼓大擂,喊杀连天,炮声不绝。清军虽败,尚有六万之众;清将虽失,尚存四十余员之多。旗军齐声吼叫,把将潮军团团围住,拼杀一阵。 杀得潮军死者,不计其数。马参将被吴和龙战得呼呼喘气,汗流脊背,只有招架不见还刀。正在危急之时,忽听见后面炮声响动,一彪军兵飞奔杀到。莫朝梁拨开黑战马,挺起丈八蛇矛,望旗军阵中冲入拼杀。何元帅纵起雪花驹,当先引军兵冲杀入阵,都司余国宝、温岳川、程国英、董万年与众将等奋勇争先,引军兵拼入阵围冲杀,把清军杀散。 吴和龙等见贼军到来救应,引军逃走,走至下面,渡过韩江。平南王见沙洲屯兵,不能开兵取胜,一阵失去大将参军,以及旗兵去了大半,粮食抛空,只可领败残之军,回归广东省去了。按下未说。 且说何元帅与众将杀败清军,救出马参将等,即鸣金收军。 马参将查点众将军兵,计失去大将赵龙、叶婆二人;又折去军兵二千余名,同元帅合军,回归潮城。后人有诗赞莫朝梁曰: 义重桃园结拜情,杀败貔貅救旧人。 慢夸蜀汉三英杰,赢得千秋义勇名。 又诗一首,以赞何元帅云: 战退登冈几万兵,横身钩镰血上清。 生不逢时不得主,智勇双全空负名。 再说刘镇同文岳收军回城,入帅府内坐定,众将上帐缴令报功。邹可玉、徐奇亮、蔡青云上前,见主公行礼毕坐定,众将两旁侍立。参将马甘泉,自捆到帐前,伏地请罪。 文岳曰:“你抗违将令,致使损兵折将,误却大事,军法难容。”传令左右将这逆贼匹夫,押出辕门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将马参将押出。莫朝粱吃了一惊,慌忙跪下求保,刘镇丢了眼色,蔡赐平等会意,同参谋至帐前见军师说情曰:“启军师,马将军抗令,本该按法;但今在用人之际,愿将我等五人之功,保马将军折罪,望军师恳乞准保。”文岳曰:“违令匹夫,本该处死,但看诸位先生之面,今兹死罪既饶,活罪难免,发落军政司重责四十棍,俟至下次,将功赎罪,回归本衙。” 文岳命把总章昆岗、郑世俊领军兵二千名往沙洲清营中,搬运平南王所遗下粮草、军器物件,章、郑二人依令,前去搬运粮草盔甲等物,入城缴令。 过了数日,刘镇命宰牛杀羊,安排礼物,同军师元帅众将,往校场祭告天地,庆贺大胜。命大摆筵宴,与众将贺功。潮城之中,大吹大擂,互相欢悦,坐宴饮酒,至五、六天,城内外人民百姓,张灯结彩,众父老担羊挑酒,到帅府内庆贺大人全胜。刘镇大喜,设宴款待,众父老饮毕,叩谢回归。又命陈文禺赍表章,往福建见靖南王,奏知大胜,战败平南王旗军十余万。另命詹兆奇往东都见藩王,荐上全胜本章。二把总领命,收拾行旅,明日起身,离了潮城,望分水关前去。不在话下。 且说平南王回到广东省城,即修造奉章,命邓春带本章奏知天子,邓春奉命前去。 欲知康熙主闻奏意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探军情入营卖酒 施妙计穴孔烧粮 再说康熙主五更三点,圣驾升坐保和殿,众文武朝贺已毕,两班侍立。忽有兵部大臣进上广东省平南王的本章,随驾官接上御案。龙眼一看,龙颜大惊曰:“刘逆贼势甚猖狂,两番败折我军兵二十余万,损害文臣武将共数百员,虚费国帑,朕思不如将邻境州县,与刘进忠割地分界,永勿起兵犯境。卿家以为如何?”康亲王听说大惊,进前奏曰:“启奏我主,若与刘进忠逆贼割地连和,更助逆贼之威,岂不被各处逆寇耻笑?须再敕命一员大臣,领军兵前去,征复潮州。”康熙主闻奏,思忖未定,只见御街一员大臣,直上金阶,进前奏曰:“启奏主上,云、贵吴三桂亡故。”康熙主听奏,龙心大喜。康亲王复秦曰:“启上陛下,吴三桂既死,国家无忧矣!臣愿领军前去剿灭刘进忠。”康熙主曰:“王兄,你若领军征讨刘贼,国家之幸也。各省文员武将军兵,任卿调用。”康亲王谢恩,圣驾退朝,群臣各归本衙。 康亲王奉旨调召江西布政司何继儒为监临,召浙江省宁波提督仁达,召扬州总兵程智长、柳州总兵梁勇基、徐州总兵冯信炎,常州总兵潘车,四路总兵,至广东省聚会。起军领大将偏将共一百余员,满、汉军二十四万,择日祭旗起行,各望广东省进发。按下不表。 且说刘进忠同军师众参谋何元帅等,在内堂饮宴,议论军政一事。远探小军,进入堂上跪禀曰:“启上主公得知,康亲王沈士英,奉旨领大军一百余员,军兵二十四万,调召四路总兵官,俱至广东城聚集,不日出省,由南路来潮州。”军师曰:“既是如此,小军再探虚实。”小军奉命退出,再去探听。刘镇曰:“军师,此康亲王为主帅,领二十四万大军到来,非同小可,此人比济南王、平南王两藩大不相同也。他用军精细,征战有度,未知军师今番用何妙计退敌?” 文岳曰:“主公,不用挂怀,待他大军到来,贫道自有道理。” 宴罢,即命把总王仲和、王仲佐、章昆冈、郑世俊四将,往各邑催粮,准备拒敌。又召葫芦山杨维杰领军众回城,命游击朱广龙带雄壮军兵镇守。 过了二十余天,探军飞报帅府,见主公跪禀曰:“启大人得知,康亲王领军兵合共二十四万,诈称三十余万。初夏念日,出于广东,由南路长驱直进,望潮州进发。”刘镇听报,命石志昂请军师传召元帅参谋诸将,速至内堂议事。片时间,军师元帅众将均到,见了主公。刘镇言曰:“探军报说,康亲王与四路总兵军将,某时出省,不日到潮,惟康亲王统带二十余万,诈称三十余万,出广东,由南路直来。”文岳曰:“既然清兵离了广东省,可令何元帅与莫将军明日领马步大将三十员军兵三千名,到于崩洋界口,安下营寨,挡住清军来路,候康亲王沈士英大军到来,贫道自有妙计与你等破敌,不可违令。”何元帅领命,点带大将三十员,并军兵三千名到崩洋界口,扎住营盘。按下缓表。 且说清军离了广东省,浩浩荡荡,直抵潮州,军兵将近崩洋界口,探军来至驾前报曰:“禀千岁得知,贼军扎营崩洋界口,挡住进路。”康亲王闻报传令,就在此间安下营寨;缘因特逢五月,赤帝司权,天气浩热,未敢开兵,按军不动以避暑气。这且不表。 且说何元帅见康亲王大军已到,安下营寨,即令余如山、杜明月二人到城中,请问军师用计,以破敌军。二将领命前去,直至军师府中,把门军士挡住了,不准进去。余如山曰:“我等奉元帅之命,来见军师,何故挡住?”那门军曰:“告知二位,非是小军大胆,近日军师有恙,安住府内静养,有命在前,虽有紧急军情,切勿令他进来。亦不许我等通报,千祈恕罪,望将军原谅。”二将听把门军所说,知军师不准相见,即速回营,来见元帅,将此话逐一禀知。元帅曰:“既是这等,待候明早,本帅亲自到军师府内求见。”过了一宵,次早何元帅装扮小军模样,悄悄出营,进入城中,到帅府见主公,再抵军帅府中,把门军士一见近前跪下曰:“元帅驾到,小军有失远迎。” 何英曰:“本帅有要紧事,欲求见军师,快快为我通报军师,说本帅要来求见。”小军曰:“禀帅爷得知,军师有恙在卧室静养,有命在先,不准小军通报。”何英叱曰:“本帅有紧急军情求见。”小军曰:“启帅爷,军师吩咐在先,主公先命人来请,小军亦不敢禀。”何英听说大叱曰:“好大胆的小军,待本帅亲自进内。”于是闯进内面,见一个大汉小军,在阶下磨一铁条。 何英住步观看,小军假装不知。何英喊曰:“小军,你在这里磨那铁条,有何用处?”小军抬头一看,叫声:“呵呀! 原来元帅爷驾到,小军有失迎接,千祈恕罪,多多启上元帅爷得知,小军奉了军师之命,欲将这铁条磨成一口利剑。” 元帅笑曰:“俗云大汉不痴,就是活宝,要成一口利剑,只用一炉火。你今磨石,磨到何年月才能成得剑么?”小军曰:“启帅爷,我只用自家千日工,何用借手他人一炉火乎?他人助我一炉火,纵然成得,亦算他人之功耳!”何英听着大汉小军所说一番言语,心中大怒,叱一声曰:“走,原来这等。如今我不去求见他,回归营中,再作理会。”实时退出,忿气冲冲,回转崩洋营中,众将接入中军帐,坐定。余如山言曰:“元帅,今早亲往到军师府中,未知受何计策?”何英曰:“诸位将军,有所不知,本帅到军师府,不料这村夫不肯相见,命一个大汉小军在阶上磨一铁条,如此如此言语,一时大怒,回归本营。”“军师如今不肯施计,怎生是好?”何英曰:“众位兄台,不用着忙,眼前赤帝当权,清营按军不动,待本帅缓缓想计破他。”众将称:“是,是。”何英虽口说此话,未免坐闷,愁思无计。 次日平明之后,升坐中军,众将侍立两旁。元帅言曰:“诸位将军,本帅闻清营军中戒酒,有此事乎?”众将对曰:“是也!”何英一闻此言是实,计从心生,向众言曰:“本帅今日要到清营卖酒,探听清军营中事情,你等小心保守营寨,不可违令。”众将苦谏,何英只是要去。余如山问曰:“元帅,要去彼处卖酒,岂不是弄法么?”元帅云:“诸位不知其详。康亲王营中,若无戒酒,本帅不可到那边卖酒;如今清营戒酒,本帅正好乘机往彼卖酒,自有分晓。诸位不用挂怀,小心保守营寨就是。”众将依令。 何英装扮酒保模样,挑了二瓮美酒,望清营前来。行至营门,叫声卖酒,清军叱一声曰:“好大胆的酒保,我千岁戒酒,你敢来到营中弄法卖酒?”清军将何英一把揪住曰:“擒到中军帐下,请千岁施行,想你的性命难存。”何英曰:“列位将爷,小可生居村乡,不知千岁将令,望列位将爷,释放蚁命,足感大恩。”清军曰:“王法无情,军令难容,擒见千岁,我等有赏。”何英曰:“众位将爷,小可抗命,押见千岁,众位有言可说,我等岂无言语辩诉?未知是谁抗逆将令!”清军曰:“你来营中弄法卖酒,就是抗令,我等哪里有罪?”何英曰:“列位将爷,若把我擒到千爷驾前,我即告诉千岁曰:‘小可生居乡村,一生以卖酒度日,众位将军,到我家买酒,唤小可挑酒到营中,一连几天,亦有现钱买的,亦有赊的欠的,小可今日挑酒到营,与他索讨欠钱,他就变挂,将我等揪住见千岁,望千岁明镜详察。’倘千岁若听列位之言,我不过舍命而死。” 于是旗兵思虑,倘千岁听了酒保一番言语,恐有不便。那旗兵心中思忖,再说曰:“若是放你回去,何以报答?”何英曰:“若蒙诸位将爷释放蚁命,小可无可酬谢,这两瓮酒,暂且奉送;待明日再挑两瓮特别美酒,到来答谢活命之恩,以尽穷人之意。”旗军言曰:“这亦做得,古人云:‘瞒上不瞒下’。” 就将两瓮美酒收起。 何英叩谢,回归营中,候至明日,又挑两瓮特别美酒,直至清营。旗军见那酒保,挑酒来到,各各欣喜。何英曰:“小可蒙列位保全之恩,无以报答,今挑两瓮好酒到来奉敬,以表一点微心。”旗军曰:“酒保,你果无失信。”何英曰:“丈夫岂可负言背恩?”旗军曰:“酒保,你等下次暗暗挑酒到此,不可开言,我等便与你买。”何英应诺,告别回去了。 元帅密饬余如山、杜明月二将米潮城内外,寻到妓馆,择一个半老的,择三个少年美艳的,乘轿扛来崩洋山脚,盖建瓦屋数间,内面备办家伙对象,农家器用牲口俱备,不可违令,二将领命前去。元帅又挑酒至清营中,一连五天。清军曰:“酒保,你来这里许久,不知你系何姓名?”何英曰:“小可姓真名可取,为人老实,无用别名,叫做老实伯。”清军曰:“原来是老实伯,未知你家住在何处?”何英曰:“舍下在崩山脚以耕种为业,闲时卖酒,农忙即不暇挑酒至这里。”说毕告别回家。 何英自此五、六天,不挑酒至清营。这日旗军说曰:“这几日真老实,并未挑酒来卖。”有一个清军曰:“真可取说,这时节农工忙迫,不暇挑酒至此。”有一个清军曰:“如今我等无酒吃奈何?”有一个说,“众兄弟,我有妙计,管教有酒吃得大醉。”众清军曰:“这几日无酒吃,咽喉着痒,未知有何妙计?”这清军曰:“众位哥哥,听小弟说起,想如今千岁按军不动,以避暑天,我等无事,何不打猎为名到崩洋山脚,寻真老实饮个大醉,有何不可,若是要去,不可多人,只是七、八人方好去。候至明日,再换七、八人再去。”众军曰:“说得有理。”商议已定,那几个清军是谁?就是沙郎阿、达冲阿、伊成海、长莽格、理查德、克巴、石柱、金坦共八人,准备鹰、雕、猫犬、叉棒、弓箭等物,暗暗离了清营,悄悄望崩洋山脚前来。到于那里,借问此人。 只见有瓦屋人家,向前寻问。忽见一农夫在田中使牛,那长莽格近前一听:“农夫哥,借问那老实伯。”原来不是别人,就是老实伯,听众军到来,丢去葵笠,走上前来,见列位将爷曰:“小可今日有失迎接。”八个旗军,见他是真可取,他心中大喜曰:“原来就是老实伯,我等到来寻你饮酒。”何英曰:“就是这等,请列位到敝舍一叙。”于是何英牵牛背犁,在前引路,行至山脚,接众位入堂中坐定。杜明月献茶毕,何英叫声:“我儿,众位将官驾到,可安排酒席款待。”片时之间,筵席办好,元帅请诸位入席,饮宴,酒过数巡,元帅曰:“我儿,你父前日往营中卖酒,犯着千岁的将令,荷蒙诸位相救,今日来俺家中,在此饮酒,你兄弟可叩谢列位答救之恩。”余如山、杜明月领命进前,倒身下拜,拜毕起立。元帅又说:“我儿,亦可叫你母亲出厅来拜谢恩人。”那个老妓妇,移步出房,行至席前,深深下礼言曰:“谢众位阿爷,搭救丈夫活命之恩。”众旗军各立起身说曰:“好说了,有劳屈礼,我等何以敢当?”妓妇拜罢,回入房中,元帅与旗军再饮几杯。何英曰:“我儿,你父想起众位将爷搭救,无恩可报,你等母于已都拜过,如今可唤你妹子出来拜谢,方体你父之心。”余如山领命,唤出三个少年妓女,装扮得如花似锦,移动金莲,行至席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娇声嫩语言曰:“感蒙众位将爷深恩厚德,救我爹爹再造重生之命。”拜毕移步,回入房中去了。 八个旗将,观见三个少年女子,神魂忽然都被她等摄去,呆痴半晌。达冲阿曰:“老实伯,这三个千金,就是你的令爱么?”何英曰:“正是小女。”伊成海曰:“这三位令爱,曾许聘么?”何英曰:“列位将军,勿说起这三个小女则可,若是说起,使我一滴酒吃不下去。”金坦曰:“这是何说?”何英曰:“列位有所不知,想我真家风水,都是颠倒。生这三个儿子,诗书懒读,文字一些不晓,都是学习枪棒武艺。列位将爷,你想我农家贫户,学习武艺,有何用处?”巴克曰:“若论武艺,学得精通,亦有用处。”何英曰:“这等亦罢,生这三个女子,诗词歌赋,无所不晓,描龙绣凤,无所不能,要配豪富门户,不相当;要配贫户,女儿心中不愿,延到如今。三个女儿,并未许字。”说话之间,酒已撤席,日色沉西。众旗奴告退。元帅曰:“说哪里话,今日难得列位将爷驾到,一时慌忙款待不诚,今晚我等安排齐整,再行奉请,以表微忱。”那沙郎阿曰:“不可不可,倘若千岁闻知,我等食罪非轻。”理查德曰:“这亦假的,军兵二十余万,寻见我等几人?”元帅笑曰:“这位将军,说得有理。”叫声我儿,快将猪羊宰杀。二将领命,到晚菜已办齐了,摆在厅上。元帅请列位将爷入席畅饮,酒至半酣,元帅曰:“我儿,可唤出你妹子三人来,与将爷把盏,诚敬一杯。”余、杜领命,即唤出三个妓妇,前来至于席前,执杯与旗奴把盏。杯到跟前,两下眼角传情。那些旗将,魂飞魄散,每人把盏之后,即回房去了。 元帅乘间问曰:“众位将爷,千岁车驾到此许久,缘何不起军攻打贼城?”沙郎阿曰:“千岁见天气炎热,按军不动。” 元帅曰:“但愿皇天庇佑,此番刘进忠若得除去,我等前后地方,免遭涂炭。”达冲阿曰:“我千岁带领勇将一百余员,军兵二十四万,候过暑天,起调众将军兵,攻打贼城,一鼓潮城定陷,刘进忠虽插翅飞走,不能逃脱。”石柱言曰:“这个亦假事,不怕千人看,但怕一人识,俺千岁虽然行军如神,征战有法,安粮未免苟且。”巴克曰:“千岁安粮在四面,佛山面前,木栅三重,大炮十二枚,用三千雄军防守,即如铁桶一般,如何苟且?”石柱言曰:“前面虽是坚固,后旁泰山之靠,这就苟且。”元帅曰:“靠在泰山,何为苟且?”石柱曰:“对老实伯说无妨,欲破粮米营寨,只用一个月工夫,将山背开洞,串至山前,粮米上架起干柴硫磺焰硝,引火之物,山顶上面放起火来,将粮米烧起,千岁若知,领军兵来救,可将那十二枚轰天大炮齐发,若有救兵,又被大炮伤害。况粮米烧尽,军中无粮,自然收军回归广东,不战而退,有何难破?”元帅曰:“将军这话,只可在此说,外头切不可乱言。”石柱曰:“老实伯,你此话说差了,你原来真老实,我等方敢与你言,若在别处,休说这话。”达冲阿曰:“闲话休题,请问老实怕,三位令爱青春几何?”何元帅曰:将爷,勿说着那长女,今年二十岁;次女,今年十八岁;三女,今年十六岁。使我一段烦恼,为着这三个女儿都愁出大病来了。”长莽格曰:“古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当择婿,方是正理。”元帅曰:“小可岂不晓得这事,我等少年时,亦常看过相书,若论择婿,只有列位将爷的相貌,个个都中我意,可惜都是外省人民。”八个旗军,齐声言曰:“老实伯,何必当面耻笑?”元帅曰:“非是戏言,我观列位的尊颜气色,后来惧是二、三品相貌。”达冲阿曰:“这真可取之言,满心欢喜。”三、四个说曰:“老实伯,既是我们中你尊意,幸喜我等未曾娶妻。”又一人言曰:“我未置家室。”元帅曰:“列位既愿为寒门子婿,今夜就可在我家成亲,后来你等高升,切不可忘了此恩。”沙郎阿曰:“老实伯主意甚妙。”元帅曰:“如今结亲,列位就是阿郎。我想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在舍下成亲,十分之美。但有一说,众位阿郎,共是八人,小女只有三人,若择三位进房中成为佳偶,那五位无的,未免生了嫌疑。依我之见,有一个方法,未卜列位可肯相从耶?”八个旗军,此时恨不得钻到穴底,那有别防。 遂齐声言曰:“如今未卜岳父是何方法?无妨说明。”元帅曰:“我等将你列位阿郎暂屈一时,将索缚住木柱,一柱一人,吹去灯火,待我三个女儿出房来摸。摸著者,即将索解开,送进房中完婚;若摸不著者,自然放开,候明早陪饮喜酒,送五位回营。”如此众旗奴听说,各各欢喜,不管甚么东西,依法而行。元帅拱手言曰:“请列位暂屈一时,自有好处。”众旗奴欣然喜从。余、杜二将,将八个用绳索缚得停当停当。元帅看过,遂叱声余如山、杜明月听令,将大门封锁,周围四面,架起干柴,将前后左右,放起火来。余杜二将领命,将四个妓女叫出,将户内物件、牲口,一一搬出,锁了旁门,就四面放起火来,将八个痴呆的旗奴,此时纵然知觉,身被索缚,不能相救,霎时间烧成肉饼而死。何元帅领余、杜二将,带妓女回归崩洋界营中。 曾仲与众将,接入帐中坐定,时已东方发白矣。 又言清营中,失了八位旗军,原系私相引出,打猎为名,有出无回,亦因军兵众多,纵知有一、二人,亦不敢说出拖累,故意掩饰。 再说何元帅酒席间,探出军情回归。次日传令张畅开、曾仲、谢宗、李天成四将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壮小军四百名,到四面佛山后,以掘沙灰为名,不拘日夜,将四面佛山背开洞,通至山前,不可违令。”四将领命,准备物件,领军前去。 元帅又令小军,四下侦探清营中消息,小军得令,前去探听,巡防众将旗军,并未提防山后开洞越空之事。过了半月,四将督令四面佛山后开洞,通至山前面,粮米营见了,前来缴令。元帅大喜,传令众将,齐到帐前调用。 元帅升坐中军帐,众将两旁侍立。元帅召张畅开、曾仲、谢宗、李天成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准备硫磺焰硝,干柴芦苇,各项引火之物,又带火箭、火□、火球、火炮物件,再领军兵四百名,候至黄昏时候,到四面佛山后,穿入山洞;至前面,将各项引火之对象,架放粮米之上,即速退回。引军奔上山顶,可将火箭等物打落,将他粮米放火烧起,不可违令。”元帅又召梁成龙领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大将文殿左、文殿右、余如山、杜明月八将,带军兵一千名,从山前左边杀入,不可违令。 元帅又召陈有美领王中和、王中佐、章昆冈、郑世俊,步军谢天、谢二、刘士元、丘齐共八将,引军兵一千名,从山前右边杀入,不可违令。 元帅又召郑胡儒、薛灶子二将,带军兵六百名,随本帅从右边杀入,两路接应,清营军马杀到之时,本帅收回军兵。 另令薛灶子领军兵二百名,杀入清营木栅,候他大队军马赶至,可将轰天大地放出,不可违令。 诸将预备对象,各各装束停当,俟黄昏时候,悄悄带军打从四面佛山后穿入洞内;至前面,令众军将将引火之物,丢放于粮米之上,放毕退回后面,曾仲等引军扒上山顶,传令众军,将火箭、火球、火罐各物打落于粮米之上。烧起,火光冲天。 此时守营的清军,见粮食之上失火,大叱连声,众军惊醒,怆惶无措,只奔前去救火。 忽听炮声响动,左边梁成龙见清营火起,随领众将带军从左边杀入;右边陈有美,见粮食营火光烛天,领众将引军,从右边杀入;何元帅接应军马,随后杀来,三面军兵喊杀之声震地,大炮连天。 此时清军见贼兵三路杀来,不敢救应,只得寻路逃走,被三路潮军杀得如切莱一般。话分两头。 这日潮城钟军师,日前用智激何元帅,闻得设下机谋,以妓女哄诱贼军,知有机可乘,早点马步大将六十余员,与参谋并马甘泉等,领军兵五千名,待望崩洋火光冲出,必定举事,遂催动军马,奔来助战。恰遇守粮营三千骁勇旗将,散出合杀一阵,俱被潮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那时有飞报康亲王的,王闻报粮食营被贼兵放火烧起,一时大惊失色,忙令扬州总兵程智长,领众将带大队军兵拒敌,又令柳州总兵梁勇基,领军将奔往粮台打火,以救粮米。二总兵领令,即速引大队军马,杀奔前去。 薛灶子望见清兵追至,即鸣金为号,军师与元帅收回军马,即令众将,将轰天大炮十二架放出。 大队旗军赶来,被火炮打死者,不可胜数。二总兵闻大炮放出,即收军退回,走转大营,禀知康亲王,王与众将等无计可施,立在营前,痴呆呆的观看,只见火光冲天,烧到平明方熄。康亲王查点军兵,折失三万余众,其粮米食物,烧得干净。 康亲王与众将议曰:“如今粮食俱尽,诸公有何主见?”监临何继儒曰:“启千岁,我等大军二十余万,粮食已无,恐逆贼乘虚来攻,怎能拒敌?可速退军回归广东,重整兵马,再来攻打反寇,此是正理。”旁有清总兵冯信炎亦曰:“启千岁,监临之言有理,我军众多,安能缺粮?请千岁暂收军回广东,再作商议。”此时众官将议论,多说收军为是。康亲王思忖粮食烧尽,难以抵敌,遂依众所议。到第三天,领众将带军兵,回广东,由南路倒戈,悄悄而去。 不知康亲王回归广东,想出如何主张,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监临计围何元帅 军师义释黄总兵 且说何元帅烧了敌粮,收军来见军师。钟文岳曰:“恭喜贺喜,元帅建立奇功,贫道算定今晚,元帅定然成功,故而领众军到来助战。”何元帅曰:“蒙军师相助,得以成功。”军师曰:“好说了。”乃合军一处,回归潮城。主公与众将俱出帅府迎接,进入内堂。主公与众将等,见元帅建立奇功,各各贺喜。刘镇命设席,与元帅众将庆贺大功,是日畅饮,尽欢而散,及至次日,探军入府报曰:“禀上主公得知,康亲王军中无粮,回归广东。”这且不表。 且说康亲王,回至广东省,要重整军马粮草,再来征讨潮军。刘进忠忽探军报说,云、贵吴三桂余党吴德生、李文达造反,康亲王即速回京都见驾。 康熙主旨意,敕令康亲王镇守湖广,以防吴逆党。康亲王领旨退去。康熙主又敕命圣旨,到河南省,命安达王龚仁素领军兵征讨逆贼刘进忠,其圣旨命兵部左侍郎甲辰科状元严我斯为监临,带旨往河南剩严侍郎领旨,带敕命出京,望河南前来;在路行了一月,来到河南剩安达王与众文武迎接入城,严兵部开旨宣读毕,安达王三呼万岁,谢恩毕,设宴款待钦差。 至第三天,乃行令调四路总兵官,到广东省,会军一处,召南阳镇总兵官郑秀和、潞州总兵官余干恒、湖州总兵官黄万高、九江总兵官林嘉禄共四大镇,各领军兵,到广东省听令。 侦探小军飞报,奔到潮城帅府内堂禀曰:“启主公得知,河南省安达王龚仁素,奉康熙主旨意,调召四路总兵官来广东省会军聚齐,征讨潮军,请主公定夺。”刘镇听报,再命小军另去打探,得有实情,再来回报。发付小军去后,命人往请军师并元帅参谋众将,一齐入帅府议事。诸人闻召,即来相见。刘镇开言曰:“告知军师得知,探马报说,河南安达王,奉旨召各路四大镇总兵官,至广东会军聚齐,要来征讨潮州,请军师如何准备拒敌?”钟文岳曰:“启主公,要退安达王军兵,可往东都与福建两处,请军马到来,贫道自有主意。”刘镇听军师所说,命徐奇亮收造本章二道;另修书一封,到乌山请姜寨主领军将到来,相助拒敌,刘镇设宴,召詹兆奇、陈文禺、文殿左三人入堂。三人听主公召,即至内堂相见,主公刘镇曰:“诸位将军,本帅安排杯酒,与列位饯行,烦詹兆奇将军,带奏章一本,往东都请救兵到来助战。陈文禺将军,带奏章一本,往福建请救兵,前来退敌。烦文将军持书一封,往乌山请姜寨主领军将到来相助。”三人领命,谢过主公,入席饮宴。宴毕,各领本章信书,别了主公起身,望分水关前去,不在话下。 且说文殿左到乌山,姜得兴见刘大人有书到来,展开一看,书意便知,设宴与文兄开怀畅饮。至第三天,与文殿左带领自家五将军兵三千,离了山寨,望潮州前来。在路行了四、五天,将近潮城。探军报进帅府,刘镇听报,命守备李有祥出城迎接,同进帅府见刘镇。刘镇曰:“有劳将军,带领军将到来,本帅有失远接,休得见责。”姜得兴曰:“说哪里话来,元帅有召,安敢违令?”刘镇曰:“岂敢。”宴饮。 这且休说。 再言钟军师入帅府,与刘镇在堂上,论敌军之事。有小军报曰:“启大人,东都福建两路军马齐到,过了分水关,明天可到。”刘镇听报,次日命守备郭三坤、郭三元二人,至二十里迎接;并带小军二百名,前往接引,一面命人备办筵席,劳军宴饮。众将陪坐,宴罢。军师传令,到葫芦山,召程卿游击朱广龙领军兵回城听用,命福建武状元刘炎领本部众军将一千名,镇守葫芦山,保守潮州城池。刘炎领命前去。 越数日,刘镇在内堂,与军师及参谋元帅等人商议拒敌计策,侦探小军入堂跪报曰:“禀上主公得知,安达王与四路总兵,领军十二万,大将八十员出了广东省,望潮州进发。”刘镇听报军所说,对军师言曰:“先生,龚仁素起军将前来,未知先生如何布置?”钟文岳曰:“主公,旗军既出广东,待贫道与邹明公、刘统领、何元帅领众将带军兵六万,直抵圹边扎营寨,挡住旗军来路,主公同杨维杰将军保守潮城,我等明日便可起军。刘镇听说大喜,安排筵席召集众将,入帅府,同饮酒饯行,饮至定更后方散。 过了一宵,次早军师点齐众将,来到校场祭旗毕,放炮起军,望揭阳进发。揭阳知县冯楚钦、游击李德俸,城上竖起降旗,开城迎接。大军直抵普宁,普宁知县赵义州,守城千总张名高二人出城,排香案相迎。军兵行至圹边,军师传令安下营寨,按住缓表。 先说安达王,大军起行,长驱直进,洁浩荡荡,来至牛母湖地方,探军上前禀曰:“启上千岁得知,刘进忠贼营扎住圹边,挡住我军去路。”安达王闻报,传命进军,到云落山安营。 次日大军到云落山,扎下营寨,明早安达王升坐中军帐,与监临严我斯商议开兵,去打圹边贼营。严我斯曰:“启千岁,我之军马初到,未可轻敌,明早千岁车驾与下官,同登高岗之上,观看前后地势,然后开兵,方是正理。”安达王依监临之言,领大将二十员,小军一百名,到于高岗,瞭望周围地势。严侍郎望见左边有一座高山,山形险峻,石势嵯峨,即命小军前往打探,是何所在?片时间小军前往打探,前来禀曰:“启千岁得知,那山是云落大山,里面湖内,并无门路,山前只惟有东西两条山门可进,乃是惠米、普宁两县兼界之所,名为牛母湖。” 严侍郎听探所说,心中大喜曰:“欲擒贼将,就在此处。”安达王曰:“全仗侍郎妙策。”侍郎即召潞州总兵余干恒上帐听令曰:“余将军,命你带军五百名,前去分水湖东山门埋伏。” 可如此如此,“不可违令。”又召南阳总兵郑秀和,上帐听令曰:“郑将军,命你领军兵五百名,到分水湖,西山门埋伏,”可这般这般,“不可违令。”二总兵点齐军兵,暗暗往分水湖前去。严侍郎召湖州总兵黄万高、九江总兵林嘉禄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等领军兵二千名,攻打圹边贼营。” 可这般这般诱敌,“只可输,不可赢。”二将得令,领军兵杀奔圹边前来,至于营前。旗军摆成阵势,令众军叫战。小军报知军师,旗军前来讨战。军师即令何元帅与姜寨主领众将带军出营迎敌。何英得令,同姜德兴领军兵出营,摆开军马,何英出阵前叱曰:“送死的旗奴到来么?”黄万高曰:“反寇逆贼,敢夸大言,看我一刀。”纵起赤色马,舞刀杀来。何元帅拨开雪花驹,举起钩镰刀接战。林嘉禄出马冲杀前来,姜寨主持鐽迎敌,两军阵上,金鼓如雷,喊杀连大,炮声震地,旗将傅开容、马时钦等一齐杀出,潮军都司程国英、郭三坤众将接住交锋。潮军一拥而上,旗军杀奔前来。黄万高与何元帅,交锋数合,转马逃走,何元帅拨马随后追赶。詹兆奇同张畅开、曾仲、张约超等,望见元帅追赶清将,恐他有失,四将引二百余名军兵,随后赶来助战。林嘉禄见黄万高诱敌贼将追赶,林嘉禄亦诈败,退走回营,姜得兴与众将,见清军败走,亦不追赶,收军归营。这且不表。 且说黄万高望东山路跑入山门,何元帅从后面追入,张畅开向前谏曰:“元帅,穷寇勿追,恐有埋伏。”何英言曰:“将军勿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畅开等,随元帅进入山门里面,清将不知去向;忽听火炮响动,两路埋伏清军杀出,截住山门口。何元帅与众将,知是中计,元帅即命退军,杀回原路,只见山上箭石、火炮,打射落下如雨点一般,难以杀出。 何元帅命众军从那边山口杀出,上面乱箭、炮石,一齐打下来。 小军受伤,不敢奔杀向前。元帅叹曰:“本帅贪敌,不听诸位将军之言,致中旗兵之计。”众军将言曰:“如今之计,怎么布置?”元帅曰:“你等到此,不必着忙,可往里面探路。” 小军领命前去。片时之间,回报曰:“禀元帅得知,里面砏岩峻岭,并无路径,惟见山边有几间茅屋,内中有二人在那里。” 元帅闻言大喜曰:“既是如此,我等同到茅屋,问个明白。” 众将等依命,怎奈山路崎岖,何英同詹兆奇各下马步行,与众将军来至里面茅屋,见那人问曰:“老兄请了,未知先生尊姓大名?此处是何所在?望乞赐教。”那人曰:“请问将军是何处来的军马?”何英曰:“本帅系潮城刘镇帐前何元帅若顺也。因追清将至此,被他埋伏军兵围困,杀不得出来,回营无路,伏望先生垂怜相救。”那人曰:“好说了,元帅驾到,我等失迎,得罪得罪。”即唤出一少年,从后面拿出一张椅子来,请元帅与众位将军坐坐。元帅坐定,那人行礼毕,坐在下面,开言曰:“启元帅得知,小可姓曾名奇汉,别号为包身胆。只一个少年,是小可儿子,名童阳,别名为飞山虎,家住前面山脚下岭人氏,在此耕种。这里地名为分水湖,乃是惠来、普宁交界之处,里面俱是石壁重重迭迭,树木参差并无去路。”何元帅曰:“这等说来,我等二百余人性命,岂不送于此地乎?” 曾奇汉曰:“元帅勿忧,小可山寨之内,积有米粟数十石,献与帅爷为粮食再做商议。”元帅大喜,命小军造饭,奇汉将寨中养畜猪鸡掠来宰杀,命童阳抱出两瓮白酒进上。元帅何英将一瓮赏与小军,一瓮与众将同曾奇汉父子共酌。酒至半酣,奇汉问曰:“元帅,何不命一员大将,到营中讨救兵,前来解围?”元帅曰:“听先生所说并无出路,安能得到营中请军?” 曾奇汉曰:“启帅爷,我儿就能爬山越岭。”何英曰:“小英雄若能爬山,到我营中,请救兵来解围,本帅自有重赏。”奇汉曰:“小子若是有酒吃,胆量就加一倍,漫说穿山越岭,任他铜墙铁壁,我飞山虎亦能穿得过去。”张约超曰:“启元帅,小军同小英雄前到营讨救军,早来解围。”元帅大喜,命取大碗酒,与小英雄饮了,童阳就入屋内,取出一付双刀,结束在身。 张约超亦执两支厚朴刀,二人别了元帅,从山后攀藤挽葛,穿过高峰,寻后面偏僻路径,下了高山。 及至二更后,方到圹边。山营前,张约超开声叫曰:“我约超奉元帅将令,前来请救军,你巡营军,快快去禀知军师。” 小军听说是张将军,慌忙入帐禀知军师,实时传令约超前来。 小军引童阳、张将军到帐前相见,备说一切。军师听报大惊曰:“救兵如救火。”即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莫将军,命你领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步军铁罗猴文殿左、文殿右、石太岁、拚命虎谢宗、白花蛇郭怀沛、铁骨汉吴惠安、青草虬吴清、臭脚鬼谢二、过街鼠谢天、咬树虫刘士元、冲天火李天成,共十四将,各用青狐皮遮箭,带军兵二千名,双飞石张约超,引路攻打东山门路,不得违令。”又召程国英、朱游击上帐听令曰:“二位可领把总李顺天、朱中原、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吊客星吴兴、黑天狗吴杰、巡江鬼苏德、红孩儿郑胡儒、小哪咤薛灶子、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金眼鲨郭盛世共十四将,各带青狐皮遮箭,带军兵二千名,飞山虎曾童阳引路,攻打西山门路,不可违令。” 又召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步军三都虎许文忠、金钱豹许文宪、大眉虎陈大巴、蛀石虫陈十三共四将,领军兵五百名,往东山门接应,不得违令。”军师又召千总赵世春、丁朝凤上帐听令曰:“命二位领步军黑面虎陈殿、柴头大王黄便、独只目唐国民、流星鬼谢奇峰共四将,带军兵五百名,往西山门接应,不可违令。”又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步军周伯仁、周伯义、刘喜、刘笑、陈青梅、陈青莲、方子进、方子达共十二将,带军兵到分水湖路口,挡住去路,将清营中来路截住,不可违令。”众将依令各领军马,火速飞奔前去,到了分水湖。话分两头。 先讲莫朝梁军马,来到东山路口,张约超指曰:“启知莫将军,这里就是东山门。”莫朝梁听了命众军将,火炮攻打山寨,军声大震,炮响连天。清军山上,箭石打将下来。 潮军着伤,不敢前进,铁罗猴文殿左将身披青狐皮,手持防牌,冒着箭石,杀上山顶,把那清兵撞散。下面军兵,一拥而上,将清兵杀得死亡甚多,炮火不绝。 里面山湖内,何元帅听炮声振动,想是外来救军已到山门,时已四更初候,元帅即命詹兆奇、张畅开,领军兵一半同包身胆曾奇汉相助,杀出东山门。何元帅与水里龙曾仲,带军兵一半,冲出西山门杀戮。此时东西两路俱有分兵将杀进来,守山门清将,彼此两头,不能相救,前后受敌,黑夜砍杀口音不同者,被杀死无数。余干恒等弃马逃走,被张畅开赶到,手执铁锤,将他打成肉泥。东山门路已平,合兵杀奔西山门前来。 且说朱广龙军马,直抵山门。曾童阳曰:“启知将军,此处便是西山门外。”朱广龙听说,令众军兵放火炮,攻打山门,军兵领令,喊杀连天,炮声不断。郑秀和见有潮军攻打山门,传令众军兵,放箭乱射,将石子、灰罐打下来。千年獭翁喜等,身披青狐皮,手持防箭牌,从箭石林里奔杀上山门前来,逢着守山营总兵黄万高,接住交锋不及数合,万高心虚,抵敌不住,架开元帅兵器,转马望山坡下逃生。 元帅拨马加鞭,随后赶来。见郑秀和与朱广龙对垒,朱中原等众将助杀,冲入旗军,被杀死者多,逃生者少。郑秀和见贼军众多,难以抵敌,抹马走入密林之中逃避,清军走不及,为潮军擒去者二百余人,西山门路亦已平定。 云落山清营内,听见炮火之声,安达王知是潮军攻打分水湖,即令起大军前去救护。有小军上前报曰:“启禀千岁得知,此去分水湖路口,被潮军大队截住,我军已无去路。”安达王曰:“如此再去打探回报。”马参将听探军报说,分水湖山门路已平,即速收回军马,与莫朝梁朱广龙等,合军回营。 时已天色平明,上帐缴令,众将齐到,独不见何元帅一人,众人大惊。军师命小军侦探元帅消息。邹可玉曰:“黑夜交锋,难忍彼此,元帅恐死于乱军之中。”军师曰:“元帅是主公爱将,倘有疏虞,叫贫道如何回见主公?”众将将擒来之清军二百余名,押至帐前,请军师发落。众清军一齐来见,军师曰:“两阵交锋,各为其主,你等今已被擒,本帅怎忍加害?”吩咐左右,赏清军酒肉,放他回归清营,清军叩谢曰:“军师如此好心,我等杀身难报此恩。”众清军吃毕,拜别回营。按下不表。 且说探军回报曰:“启军师得知,元帅不知下落。”军师与众将听了着忙。片时间,巡营小军至军帅帐前禀曰:“启知军师,前面来一大将,并擒捉一人带于马前,望俺营而来,好似元帅一般。”军师闻报大喜,同众将出营观望,渐渐近来,果然元帅擒捉清将黄万高,回来到营前落马。带了黄万高,命军士押上来,军师满面笑言,携何元帅的手同众将入营,到中军帐下。何英曰:“谢军起兵相救之恩。”军师曰:“好说了。 起兵解围,这是本帅之事。元帅迟到,贫道同众将十分忧虑,小想元帅又建立奇功。”何英命小军将黄万高押至帐前,清军师发落。小军将清将押到帐前,黄总兵立定不跪。军师望见其人,忙忙出帐,叱退小军,亲自解去其缚,叫小军取过一只交椅,并黄将军的盔甲到来,军师拱手说曰:“请将军顶盔把甲,纳他椅上请坐。”又深深下礼言曰:“黄将军受惊,贫道之罪也。”黄万高双膝跪下,军师两手扶住,黄万高言曰:“被擒败将,不杀为幸,何敢蒙军师,如何报答?”军师曰:“好说了。”遂命设席相待,黄万高曰:“荷蒙盛情,欢饮三杯。” 随即起身告退。军师命人牵过一匹马与黄万高。万高拱手相别,上马时对军师言曰:“深荷大德,不杀之恩,无以为报,今且一别,后会有期。”言毕出营望云落山前清营而去。 斯时帐前众将齐声言曰:“请教军师,自古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元帅操心劳力,擒得一战将到来,何以将他放回?未知军师有何主见?”军师曰:“列位有所不知,贫道观此将义气深重,勇烈盖世,我等欲破安达王大军,就在此人身上。” 众皆无言,军师又唤曾奇汉父子上帐言曰:“我等分水湖被困,蒙你相助,今已很胜,皆是你等功劳。”随命人取出白金一百两,赏他,留他父于在帐前听用。奇汉叩谢曰:“小可以义气为重,非贪财利,白金决不敢领。至于我父于二人,情愿在帐前听令。”军师大喜,命记上功劳簿内,设席与众将贺功。按住不表。 且说那清将郑秀和,在密林中,候至天明,探望潮军已退,单身独马,回归云落山营,进帐请罪。安达王曰:“分水湖失守,皆是黄万高之罪,非将军之过也。”郑秀和叩谢出帐,忽有众旗将回到营中上帐前,拜见千岁禀曰:“圹边营中,有钟军师者,不杀我等,且又赏赐酒肉,放我等回归,以此回明。” 安达王曰:“贼人有些好生之情。”严监临曰:“赏赐酒食者,非好意者也。乃是买嘱我军之心耳。”说话间,黄万高回营来,上前叩见千岁。安达王曰:“分水湖之败,皆你之罪,无用匹夫,留之何用!”传令左右押出营门,斩首示众。左右上前,将黄总兵拴住,严监临起身讨保,叫声“且缓”,启千岁曰:“黄将军本该按军法,但今贼寇未平,正是用人之际,暂且宽饶,候后日将功补罪。”安达王曰:“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发落军政司,重责四十大棍。”黄万高被责,两腿鲜血淋漓,小军扶归本帐养腿。要知黄万高受这毒打,心内如何消受得过。 要知如何?且请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崇德奋勇杀潮将 万高倒戈投敌营 且说安达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两边站立。安达王命南阳总兵郑秀和、九江总兵林嘉禄二将,领大将傅开容、马时钦、康本程、吴维兴、郑君勇、岳云龙、黄明瑞共八将,带领军兵四千名,攻打圹边贼营。二总兵得令,领八大将,点四千军兵直抵圹边营讨战。潮军入帐,报说:“启军师得知,旗将领军到营前讨战,请令定夺。”军师即传令:“刘统领、姜寨主领军兵,众将出营迎敌。”二将领令,同众将带军出营,列开阵势,刘国轩横刀马上叫声曰:“杀不尽旗奴,又来寻死么?” 林嘉禄曰:“你这逆贼,不知国法,夸口大言。”即纵坐骑,扬枪直刺过来。刘国轩出马,接住交锋,郑秀和跃马舞刀杀至。 姜得兴出阵,飞起大鐽迎敌。旗将傅开容等,一齐奔到这边,潮军都司温岳川等,进前对垒。旗军嘶喊,拥上杀来,潮军吼叫,冲击过去。两阵战鼓如雷,火炮振天。钟文岳出营前掠阵,令何元帅领军将,从左边杀入助战;令马参将引军,从右边冲进,两路夹攻。二路军将,奋勇争先杀进。旗阵中大乱,一时押杀,内外心虚,各自架开逃生。旗将郑君勇与程国英对敌,未见胜负,被谢奇峰杀到,使流星锤打去,中着郑君勇脸上,坠落马下,程国英刀落丧命。林嘉禄见了军兵溃散,不敢拒战,与郑秀和引军将逃奔。军师即传令众军将,一齐放箭追杀,至十余里,到了寒婆径山脚,鸣金收军回营。 元帅同众将上帐缴令报功,军师大喜,命摆宴席,与众将等贺功。营中大吹大擂,作乐饮酒。按下不表。 且说清将郑秀和林嘉禄,败回去落山地方,计点军将,失了大将郑君勇,军兵四千,折去大半。二总兵至帐前请罪,安达王曰:“胜负乃军中常事,何罪之有?二位请起。”林、郑二人,叩谢起身,归本帐。 次日安达王与监临坐帐相议军政,侦探报军到帐前禀曰:“启千岁得知,金都统奉旨领军兵二万,前来助阵,军马已过惠州地方。”安达王听报大喜,命小军再往探报。至于三天,金公子大军到来,入至帐前,参谒毕,一旁坐下。安达王命设宴款待,金将军宴毕,安过一宵。 次早进帐请令开兵,安达王大喜,令郑秀和林嘉禄二将,同往助阵。二将领令,点齐众军将六千名,直杀奔圹边前来。 这金都统系前任广东总督,金时春之子,名万字崇德,英勇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使一对三棱铁鞭,每支重十五斤,共计三十斤。 这日奉旨到营出阵,潮营探军飞报帐前曰:“启军师得知,观有金公子,”如此如此,“带军兵杀奔前来,请令定夺。” 钟文岳传令:“何元帅、刘统领同众将带军出营迎敌。”二将得令,与众军将出营前,摆成阵势。金都统同林、郑二总兵,领军将到来,望见潮营,贼将早经摆成阵势。 金公子一马当先叱曰:“助逆反寇,谁个敢来受死?”游击朱广龙闻言大怒曰:“该死的旗奴,敢夸大口,看我一刀。” 纵马劈面砍下,金都统提起三十斤钢刀,迎祝两马相交,刀枪并举,未及三合,被金都统再飞起一支大刀,把朱广龙砍落马下而亡。何元帅看见大怒,一马冲出阵前,总兵林嘉禄上前接战。刘国轩舞动大刀,引军望旗军中杀入。郑秀和同众将,领军奋勇交锋。两阵金鼓大擂,炮声振耳,金公子左转右旋,斩却潮将把总林玉清、小英雄方子达。方报姚信、余仲平,及潮军死亡,不计其数。何元帅见了大惊,逃回本阵,鸣金收军,刘国轩引军奔回本营。林嘉禄押众将旗军追到营前。何元帅传令,众军兵放射火炮等物,抵住,似此射出飞蝗一般,旗军见着,叫骂方退。金公子令总兵林嘉禄鸣金收回军将归营,上帐缴令报功。安达王大喜,命设宴贺功,尽欢而散。 明日安达王坐中军帐,金公子进帐前参谒毕,旁坐。安达王曰:“将军,英雄盖世,使贼人丧胆。”金万曰:“好说了,上赖天子洪福,又仗千岁威风。今日小将,再领军前去攻打潮营,杀他片甲无存。”安达王曰:“甚好。”令林嘉禄、郑秀和同领军兵助战,二总兵得令,点齐五千军马,放炮起行,杀奔圹边前来。 潮营探军入帐报曰:“启军师得知,金都统带领五千人马前来攻营。”军师闻报,即令:“元帅与姜寨主领众将带军迎敌。”何若顺、姜得兴领令,带军兵放炮出营,冲至阵前,列开军马。姜得兴喝曰:“该死的旗奴,又来送死么?”总兵林嘉禄闻言大怒,手提大刀,拨开战马杀来。姜得兴拍马上前,迎住交锋。何元帅举双钩镰杀入旗阵,郑秀和使铁枪上前接战,阵上众将,齐声吶喊,一拥奔杀前来;阵中英勇奋力争先,杀出阵前。迎敌潮军嘶叫,押杀前来;旗军冲出。 两军交接火炮齐放,军声鼎沸。金万公子,手举两支铁鞭冲进阵中,遇着守备郭三元,挺枪直刺过来。公子遂将左手铁鞭格开,右手一鞭,望三元头上打来。郭三元措手不及,中了一鞭坠马而死。金万左转右旋,两支铁鞭,恰似一对出洞蛟龙一般,威风凛凛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手起鞭落,一连打死乌山大将胡如豹、步军大将洪隆光、许石。 潮军望见如此大惊,不依队伍混乱,各自逃命。钟文岳出营,立于阵前看见军兵奔走,传令鸣金收军回营。阵中何元帅与众将等各各逃生回归本阵,传令众军放箭。 金万公子见贼将军兵奔走,把手中鞭梢一指,引旗兵追杀,杀至潮军阵前,望见贼将,箭石又如雨点一般,金公子即令众军退开,辱骂叫战,贼将无出,掌得胜鼓回转清营。 金公子领众将到中军帐前,缴令报功。安达王大喜,把众将功劳登簿,吩咐安排筵席,与金公子众将贺功,尽欢而散,按下不表。 且说黄万高,在后营养腿,过了十余天伤处已愈。当时听说金公子连日得胜,斩潮营大将十余员,潮军死亡者不计其数,心中着急。想起前日,被何英掠到营中,蒙钟军师不忍加害,反以宾礼相待,此等恩德,何以答报?想他眼前大败,今有何计可救得他?思想一计,除却金万。这在后面,按下不表。 且说钟军师收军回营,查点诸将,折了五员,并失去许多军兵,心中闷闷不乐,向众将曰:“这金万骁勇非常,不可轻敌,缓缓再作计较。”再说金万公子,进帐参谒,请令领带军兵,攻打圹边贼营。安达王大喜,即令林嘉禄、黄万高二总兵,带领军兵助战,二总兵得令,点齐部将二十余员,雄兵六千,放炮起行,杀奔圹边前来。探马飞报入帐禀曰:“启军师得知,金都统领旗军六千到来叫战,请令定夺。”文岳传令:“众将三军,小心尽力,紧守营寨,不许私自开军,违令者斩首示众。” 且说金万公子军到,列成阵势,众旗军叫战,潮营按军不动,用箭石挡住敌兵,任他叫骂。金万坐于马上,将手中钢刀杨武耀威,见贼将不出营迎敌,旗军自辰牌叫骂叫至未时,潮营军马无一人出阵,传令收军回归,上帐缴令。安达王曰:“将军英雄盖世,杀得贼人胆落魂飞。”金万公子,一连三天,领军将攻打圹边潮营。 钟文岳按住军将守营,自在中军帐上,用了晚膳,饮了数杯,闷闷不乐,即带吴兴、吴杰,到后营散步。军师仰观天文,见将星聚于东南,十分光灿;又有一颗大星,在于西北,其色明亮,左右盘旋,忽然斗炳中有一粒小星,见一道豪光化日白虹,从中军帐内盘旋,似与相议之状。有了一会,那颗大星冲去,那星遂即坠落。钟文岳大叫一声言曰:“奇哉!怪哉!三日内,必有英雄到来相助,金万命必休矣!”心中大喜,吴兴兄弟齐声问曰:“先生,是何缘故?”军师曰:“天机不可泄漏,三日内定有应验。”言罢各回帐安睡。至五更早起,准备升帐,传齐众将,预先安排队伍,候与旗奴交锋。 再说金万公子,在王营帐前,与安达王监临商议开兵,攻打圹边贼寨。安达王曰:“钟文岳按住军将,并不出营迎敌,怎奈他何!”严我斯曰:“金将军,今日可领加大将,带多军兵,前去辱骂,管教一鼓可破,必定成功。”安达王曰:“监临之言有理。”即令金公子点军前去。金万听令,领总兵林嘉禄、黄万高、郑秀和部将偏将,共四十余员,雄壮旗军二万,升炮起行,浩浩荡荡直抵圹边杀来。 潮营流星探马,飞奔帐前禀曰:“启军师得知,金万公子,领大队旗军前未厮杀,请令施行。”军师闻报传令,众三军准备交锋打仗,一声令下,一个个摩拳擦掌,全身披挂,各执器械上马,端兵静候,待炮声响动,听令出阵。 且说金万公子军马,直抵圹边,摆列阵整肃军将,盔甲鲜明,手执两支铁鞭,坐下乌骓战马,传令众将,辱骂叫战。只所得三声炮响,鹿角齐呜,营门大开,绣旗开处,拥出两员大将,分列左右:左边一将,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唇红发黑,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手执双钩镰,跨下一匹银鬃马,绣带飘飘,威风凛凛,乃元帅何若顺也。右边一将,黑面紫髯,虎眉环眼,头戴金盔,金披金脚,相貌堂堂,英气勃勃,乃藩帅统领刘国轩。二位英雄如天神一般,分为两旁,各立于大红旗之中。正中一面金字”三军司令”。大红中军旗下,立着钟文岳军师,头戴儒冠,身穿绣金团花道袍,手执羽扇,带领大小将一百余员,一个个都是盔甲鲜明,各执兵器,分列两旁,犹如雁翅排开,分外齐整。 钟文岳望见旗军中军旗下,坐立一位少年旗将,手执铁鞭,威风所在,谅是金万公子,遂问左右众将言曰:“旗阵中那位少年旗将却是何人?”姜得兴曰:“乃是旗将金都统也。”文岳曰:“好一员大将,果然名不虚传。”言罢进前手一拱曰:“金公子请了,贫道一言相告,望勿见怪。”金公子正在观看潮军,忽见一道人装扮,以礼相称,定是军师钟文岳也。即出马向前曰:“先生请了,未知先生有何言见教?”钟文岳曰:“好说了,告知公子,令尊大人先在明主驾前,官拜京畿道,因明主驾崩,一统江山,被蛮夷所占,令尊另事清营,随清主东征西讨,封为两广总督部堂,后来云贵平山王举事,夷主驾前,权奸当道,奏明令先尊征讨,怎奈将寡兵微,不能成功,收军进京面圣,要重整军兵征剿,路至中途,却被奸臣假传圣旨斩害。这样看将起来,汗马功劳何在?公子年幼,未知其事,而今公子勇猛非常,可思血海冤仇未报,何不同心灭夷,恢复明主天下,倘若皇天庇佑,君父之仇可报,那时做个忠孝两全之人,名垂竹帛,岂不美哉!”金都统曰:“我父失败军机,国法难容。自古道,君教臣死,不死不忠,何用你等这助逆反叛之贼,花言巧语,造捏是非。今日本帅领大将军兵到此,你好好倒戈纳款,免做鞭下之鬼。如若迟缓,管教你辈片甲无存。” 钟文岳闻言大怒曰:“谁位将军,可杀此不忠不孝之贼?”言未毕,何元帅、刘统领两马齐出,各举兵器,直奔公子面前。 金都统抚动三棱铁鞭,敌住二将交锋。姜得兴马甘泉等众将,蜂拥望阵杀来。林嘉禄、郑秀和同众部将进前接战,旗军嘶唤,拼力冲杀。潮军争先叫声迎敌,两阵中金鼓齐鸣,火炮连天,一场混乱厮杀,山崩地裂。金万公子力敌二将,神色不动。 刘国轩被金万一铁鞭打来,遮拦不及,将身躲过,肩膊上中了一鞭,幸有重甲,不致重伤,负痛逃走。何英独对金万不住,慌忙转马而逃,金万拍马追赶。 总兵黄万高,望见何元帅被金万杀得逃奔,金万尚在追赶,心中着惊,寻思此时不救,更待何时?手提尖头大刀,随后拍开坐骑赶救,马跑至金万公子背后,叫声:“公子,我将前来助战,共诛此贼。”金万见是黄总兵,心无疑忌,遂被黄万高手执钢刀,望金都统颈上砍落,身坠马下;再复一刀,结了性命。叫声:“何元帅,小将答救来迟,休得见怪。”何英见了大喜曰:“好说了。是恩人到救。”黄万高曰:“元帅,可一齐乘势破敌。”何英会意。二人抖擞精神,冲进清阵,杀入重围,把旗将军兵乱砍乱杀。 旗军大叫曰:“黄总兵反了,杀戮自家军马。”林嘉禄、郑秀和见黄万高斩杀金万公子,又助贼军冲杀我军兵,二人大惊。不敢恋战虚晃一刀,各回马就走。 众潮军随后赶来,只杀得那些旗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钟文岳传令,众将三军,用强弓硬弩,一齐掩杀紧迫,追至数里,鸣金收军回营。 军师升帐,何元帅同黄万高来至帐前参谒,军师喜曰:“黄将军驾到,请坐。”黄总兵、何元帅,长揖依次序坐,众将纷纷上帐,参谒报功。徐参谋一一登记。军师曰:“今日一战,大获全胜,皆由黄将军之功。”命排筵宴,款待黄总兵,择日另再庆贺大功。军师又曰:“但将军今日到来相助,倘尊府中太封君与宝眷岂不受累么?”黄万高曰:“小将前蒙军师恩德,无以报答,故舍命相助,愿在帐前听令,以报活命之恩。 若论寒舍之中,椿萱早没,荆妻已亡,兄弟儿女未有,家奴侍婢,何足关怀?”言毕之间,筵席摆好,即与众位将军,入席畅饮。按下未表。 且说林嘉禄等,败走数里,见后面贼军不迫,即鸣金收集残军。回至本营,上帐缴令请罪,禀知黄万高杀害金万公子,降贼之事。安达王闻说大惊,咬牙骂曰:“反国逆贼,若能擒住,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言罢,闷闷不乐,一连十余天,并未开兵攻打圹边潮营。 这一日升帐,与严监临众将商议征战之事。严我斯曰:“启千岁,我想钟文岳领军扎营下寨拒敌,进忠镇守潮城,量他无甚英雄保守贼城之官,倒不如尽起倾营之师。今夜三更时候,可从惠来县城外,小路透过贼营,直抵潮州,攻陷贼城,擒捉刘进忠。倘进忠被擒,军中无主,党羽自散,有何不可?” 安达王听说大喜曰:“严大人之言有理,此计甚妙,依策而行。” 商议已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泄机谋旗兵投敌 获全胜班师回潮 且说清营安达王,与监临严我斯商议,潮州进忠帐下,必乏能将守城,可越小路透过圹边贼营,由惠来直抵潮州,攻打贼营。计议已定,即传令各营大小将官三军人等,收整粮米各项物件,准备停当,候明晚三更时分,听令拔寨起行。 各营军将依令收拾,内中二个小军密语曰:“我等前日,被潮军所擒,蒙钟军师不杀,又赏酒肉,无恩可报,不如趁此机会,来去潮营报知。”主意已定,悄悄躲出后营,一溜烟,跑到圹边营前。正是:打破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且说潮军观见叱曰:“旗奴,你好大胆,到我营寨打探消息么?将他擒住,送至中军帐下,请赏。”清军二人言曰:“列位有所不知,我等虽是旗军,今有机密军情,舍命至此,欲禀军师,烦列位通传。”潮军叱曰:“既是这等,暂且住步,不许乱进,候令发落。”清军应命,潮军即至帐前,跪禀曰:“营外来了二个旗军,云有机密军情相告。”文岳闻报,命曾仲、张约超二将,带他至帐前。二人走出营前,将旗军捉住,身中搜验明白,带到中军帐前跪下。军师曰:“小军,你等姓甚名谁?有何事至此?”小军曰:“启禀军师得知,小军姓柳名。”又一小军曰:“小人姓毛名良。”二人将清营军情,拟定拔营,进攻一事禀知。且曰:“我等前日被擒,蒙军师不杀,想念如此大恩,故今舍命至此报知。”文岳曰:“你今来降,乃是识世务的豪杰,若在本师帐前,自有重用于你。”吩咐赏二人酒肉,二旗军叩谢起身。邹参谋同刘统领曰:“既是如此,军师可预先领众将官,与三军人等,越回潮城,保守城池,准备迎敌。”军师曰:“二位明公,非你所晓,不用回军,贫道将计就计,管教安达王全军在此一鼓而败,片甲无存。” 言毕传令:“各营众将,齐集中军帐中,听令调遣。”这令传出,众大小三军,各各全身披挂,齐到中军候令。忽听鼓角齐鸣,三通鼓毕,三声炮响,军师升坐帐中,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先至帐前行礼。金声三响,提点使请出招军红旗,禀过军师,立在坛下挥动。众将观见招军红旗摇动,纷纷来至坛下,向上一总参谒已毕,两旁侍立。五军参谋使进前跪禀曰:“启军师得知,众将齐到,请令旨施行。”钟文岳曰:“诸位明公,我等奉命在此破敌,大事只在今朝,你等诸公,宜当尽心竭力,管教成功,无得违令。”众将齐声应曰:“谨尊严令。” 军师先调乌山姜寨主上帐听令曰:“寨主,令你领步军胡如龙、胡如虎、胡如蛟、胡如彪、罗和尚、罗和明、鼓仲韬、彭仲略、王君禄、王名科、杨成枝、杨成茂、赵九、吴勇武、郑胡儒共十五将,带军兵四千名,着飞山虎曾童阳引路,打从云山后小径透过清营,到崩坎埋伏,候清营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截杀一阵,追至夹岭脚,收军回归,无得误令。”又召中营崔守备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命你领把总章昆岗、郑世俊,步军苏文海、苏文德、高兴、高昂、章良佳、章良卿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着包身胆曾奇汉引路,往惠来城外路口扎住,本帅有折帖一个付你,可依字内行事。”这般这般”埋伏,无得违令。”又召蔡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兵黄启明、黄启禹,列步军蔡世杰、蔡坤、蔡敬逢、蔡敬遇共六将,带军兵五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左营,无得误令。”又召林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把总林元炳、林元成,步军林荣贵、林仁先、林仁庆共六将,带军兵六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右营,无得违令。” 又召李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把总李云贵、李顺天,步军李达、李天成、李守保、李思春共六将,带领军兵五百名,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后营,无得违令。” 又召朱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朱江龙、朱中原,步军郭怀沛、郭高春、郭奇春、郭盛世共六将,带军兵六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前营,无得违令。” 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刘将军,命你领千总林永清、林五常,步军刘士元、刘喜、刘顺、刘千、刘见泉、周伯仁、周伯义、周财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右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误令。”又召黄总兵上帐听令曰:“黄将军,命你领千总张金星,张景扬,步军黄便、黄庆、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黄通、黄道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左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马将军,命你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步军马九、马孟金、马孟全、吴兴、吴杰、吴惠安、吴清、吴玉川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后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莫将军,命你领千总陈有美、陈兴泰,步军陈吉和、陈茂和、陈殿、陈金生、陈大巴、陈十三、陈青莲、陈青梅共十将,领军兵五千名,攻打前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温都司上帐听令曰:“温将军,命你领把总陈文禺、陈文绍,步军丘昭熙、丘昭顺、丘齐、丘文高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响,攻打前营,杀进中军帅营,无得误令。”又召程都司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吴永锡、吴吉宗,步军谢奇峰、谢宗、谢天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响,攻打后营,杀进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董都司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王仲和、王仲佐,步军谢赞飘、谢赞勤、谢二、方子进共六将,带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声响,攻打后营右畔,杀入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命你领千总张元良、苏廷杰、彭其保、刘星光,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杞、陈汉中、石飞龙、施名义、高文勇、徐良国共十二将,带领军兵五千名往云落山,各路接应。”何英领命一旁坐下。 军师又召郭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东都大将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将带军兵一千名,守住寒婆径,谨防清营败军来冲圹边营寨,此条要紧,无得误令。”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命你为各路总哨,领步军大将张畅开、张约超、曾仲、曾可用、许文忠、许文宪、唐国民、文殿左、文殿右共八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往云落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后,带同众将军杀入云落山后营,劫他粮米车,回归圹边,无得误令。” 又召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丘振威,步军余如山、杜明月、翁喜、戴德、薛灶子、薛福、孙友义、孙武共十二将,可领军兵二千名,随贫道往云落山清营掠阵,毋得违令。”军师手执令旗一支言曰:“邹明公听令,贫道往云落山破敌,今将令旗付与明公,同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粱成龙等,领其余将官,可在此保守营寨,此系要紧,无得误令。”又召毛良、柳上帐吩咐曰:“命你二人,把守中军营门,无得误令。”各各调遣已毕,传令军中,今晚黄昏造饭,饱食停当,候令起行。吩咐叮嘱完毕,时夕阳西落,月上东山,众军人等饱吃后,听号令。邹可玉问军师曰:“先生,月色这等皓亮,怎么行事?岂不被敌人看破?”军师曰:“明公不用挂虑,贫道自有道理。”即命余如山杜明月二将:“准备香案伺候。”二人准备,钟文岳整衣冠,望空中祷祝,向东南巽方地上借风云,亦是刘镇军威大振,皇天助他成功,故霎时间,阴云四合,星月无光,天昏地黑,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军师传令起行,吩咐蔡长高等四守备,监押火轮车为前队,刘国轩等领大队军将,作二路接应。温岳川等四员都司,领军助战为后队。何元帅领众千总把总带军兵为中队,贫道领军将为合后掠阵,一声炮响,众将听令,各依队伍起行。众将衔木疾走,直奔至云落山来。此时三更时候,前军军马到了云落山,连合后军,军帅令曾大雄、郑玉虎放起号箭。二把总领令,将号箭施放。那云落山高岗之上,把总詹兆奇,观见军师队中,流星火箭放起,即传令众军放起火炮。众军兵得令,立放连珠火炮,从空齐发,而空中信炮声响。蔡长高等领火轮车杀入左营,刘国轩随后助战,守备林绍基听见信炮,即令火轮车杀进右营,黄万高随后冲杀。守备李有祥听见信炮声响,令火轮车当先,杀入后营。马甘泉随引众将三军,拼力冲杀。守备朱光听见信炮已响,将火轮车当先,望前营奋勇争先杀进。莫朝粱引大队军马随后砍杀助阵,四员都司温岳川等,听见连珠信炮声动,各领军将,前前后后依令一拥攻打清营,杀进重围。何元帅领大队军马,冲杀前来接应,四西八十三路潮军,恰似离山猛虎,出洞蛟龙一样,嘶喊杀来,战鼓如雷,火炮连天。一边按下。 且说安达王,此时与监临严我斯,在中军帐中,言说起军一事,忽听外面军声四起,大闹,炮火之声振地,望外小军鸦飞鹊乱地走到帐前报曰:“启千岁得知,贼军到来劫营,其锋猛锐难当,请令定夺。”安达王与监临闻报大惊,即传令众将,领军速速拒敌。安达王与监临,即披挂全身,各各上马。九江总兵林嘉禄保护车驾,出帐观望,南阳郑总兵同大小将官一百余员,结束披挂执器上马,分为四面,出营迎敌。叫杀之声,闻有十里之遥。旗军虽多,黑夜怎能迎敌?而火轮车利害,当先冲进,后面潮将军马,各用硬弓强弩射来,如雨点一般。旗军一时拒敌不住,被杀死亡者,不计其数。 急迫怆惶,各自溃散逃生,又被潮军见着,如砍瓜切莱一般,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安达王阵前观见旗军众将大败,四散逃走、传令弃营奔走,林嘉禄同众将,拼力杀开一条血路,保安达王前面奔走。众将三军听见传令弃营,各自丢盔弃甲,寻路奔逃走出。 钟文岳观见清军大败奔逃,传令众将带军马放箭紧追。 把总詹兆奇同张畅开等,领军兵杀入后营,抢夺粮米,装载车中,押回圹边营来。可悯清将与旗军,拼命逃生,后面钟军师推动众将三军追赶,被射死者,或杀死者不计其数,而受伤未死者,号天惨地,哀声难闻,此番杀得旗军尸横遍野,只顾奔逃,不敢回望,至十余里程途,到田心地面,传鸣金,收齐军马,回圹边营寨。按下不表。 再讲安达王,幸得众将保护前后,飞奔走至十余里间,回望贼军无追,觉得后面军马甚是稀少,心中大惊,来至崩坎,忽听炮声响动。姜寨主展起伏军冲出来,把旗军截作两段,拼力冲杀,杀得旗军亡魂丧胆,不敢当先迎敌,四散奔走。姜得兴令众将,催动军兵追赶,赶至夹岭山脚,收军回归圹边营中。 又说清兵败走,走至二十余里,到葵潭收齐残军,查点众将,四镇总兵,仅存林嘉禄,兵部侍郎严我斯,计失去阵亡大将部将共四十余员,军兵仅存五万余众,受伤者不计其多。安达王收齐残军,回归广东剩按下不表。 且说守备崔雄榜,奉了军师将令,并付柬帖一个,令往惠来路口埋伏。到了这里,开了柬帖,观看明白,依计掘了陷坑二十余处。清营总兵郑秀和大败,带军兵打从惠来小路逃走,误坠陷坑之内。崔雄榜令众军将,用挠钩套索,捉上陷坑,绑缚。又生擒活掠旗军四十余名,一齐绑捆监押回营。 再说钟军师,大获全胜,收军回营,早有邹可玉领赵世春等将佐出营迎接,接进中军坐定。众将纷纷上帐参谒,个个进前报功。邹参谋登记簿内已毕,查点众将军兵,幸喜大小将官,个个不少,人人平安,军兵折去三百余人。崔雄榜带了人犯,同郑世俊等上帐缴令,参见军师,禀知擒捉总兵郑秀和并旗军四十余人。军师大喜,命将总兵郑秀和带上帐来,小军一声领命下来,将郑秀和押到帐前,双膝跪下,叩求活命。军师见郑秀和叩头求乞生命,军师回首,问黄万高曰:“将军,郑总兵有愿降否?贫道不知气质如何?”黄万高对曰:“欲杀此人,留他在帐听令,当记得诸葛先生收魏延的故事么?”军师闻说,哈哈大笑。何元帅知军师意思,即传令将郑秀和押出营门斩首示众,左右应声抑出营外斩讫,回报。何元帅又令将所擒旗军,赦放,由他自去投生。 军师命宰杀牲口,大排筵席,与众将贺功,大吹大打,八音奏乐,入席畅饮,营内大闹五六天,宴毕。又过三天,军师传令放炮,拔营旗起行,大小三军,一路扬鞭回潮。正是:鞭敲金鼓响,又唱凯歌回。 再说三军回到普宁县,知县赵义周、千总张名高与合邑文武乡绅,各排香案,俱来参见迎接。军师传令大队人马,在城外扎下行营,命马参将同三十余员大将保守,一概众英雄同刘统领、何元帅随军师入城,进了行台。合邑官员乡绅,又来参见。当下先写了全胜书信,差官连夜往潮城帅府报捷。 在城文武官员,来送筵席及礼物下程。军师只留下队席下程礼物,一概壁回。歇马一日,次日传令,拔寨起身。路途之间,只见乡村市镇人民百姓,焚香点烛,扶老携幼,跪于路傍,瞻仰叩送。军师稳坐高车,徐徐而行,众英雄脸上风光,人人得意。后人有诗赞钟文岳云:兵法人无故,妙算义气高;一朝施战马,千载仰风标。 话说军师一路回潮,行来已离揭阳县不远,早有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出城迎接。军师吩咐安扎行营,令莫朝梁领将保守,军师元帅与众将,进入行台,文武官员乡绅各各参见来备送筵席礼物下程,纷纷济济均来行台。军师吩咐,只收筵席,礼物俱已发回,是夜安顿歇马,明早拔寨起行,众文武送至十里方回。人民欢喜。百姓悦服,沿途焚香叩拜,不在话下。 再说刘镇在潮城,日日望佳音到来。这日接了全胜捷报,满心欢喜,示诸将佐曰:“可喜清军已退,安达王全军大败,回归广东,此乃军师之功劳也。”即令标骑大将杨维杰、宁远将军刘炎,同到登岗迎接。 且说军师正行之间,有监旗军小校报曰:“启军师得知,刘、杨二位将军,奉令到前登岗地方迎接。”钟文岳闻报,传令人马,到登岗安下行营。众将领命,军队行至登岗,安营下寨,杨维杰、刘炎二将,参见军师。歇马一宵,明日拔寨起程,大队人马,一路唱歌凯而回,何等欢乐,行至潮城不远,早有军政官禀曰:“启军师得知,合城文武官员,到来迎接。”军师听说,传令三军,到大教场安营。军师领诸将,到了演武亭,下马步行上亭,同众文武行礼,各相安慰,王知府吩咐摆上筵宴,与众文武官员,请军师坐上首席,又请何元帅刘统领与众英雄入席,饮了数杯。王知府说曰:“请军师同元帅并众位将军,先到卑职署内改装。”军师言曰:“领教。”饮毕,然后同元帅与众将文武官进城,同到府衙中,卸甲改装,齐到帅府。 刘镇卒众升炮,出府迎接,接上大堂,各序礼,依位坐定。 当职官奉上香茶,刘镇喜曰:“军师同元帅与众将军等汗马功劳,真是不愧。”军师曰:“此刘统领、何元帅之力,众将之能也。”说罢,命将功劳簿,并交兵日期,众将胜败的名一同呈上。主公刘镇谓黄万高曰:“蒙仁兄鼎力相助成功,感激不荆”万高曰:“好说了,小将先蒙军师恩义,故以报答,在左右听令。”刘进忠曰:“不必过谦。”一面吩咐大摆筵席伺候。又说曰:“诸公鞍马劳顿,请诸公先赴小饮数杯,候本帅择日与诸公庆贺大功。”军师与众将,各各入席饮宴。又命赏酒肉,与众军畅饮。 潮州府城内外,并附近乡村人民百姓,各都张灯挂彩,众乡村父老,牵羊担酒,纷纷闹闹,都来帅府庆贺军师得胜班师之喜。刘镇与军师满心欢喜。出府迎接入大堂,分宾主坐下,茶毕。吩咐筵席款待,序礼入席。宴罢,众乡老绅矜称谢告退。 刘镇与军师亲送出帅府,拱手而别。次日刘镇传命,宰猪羊牲口祭礼,同军师元帅,领众将往大教场祭祀天、地、日月三光,庆贺全胜,祭毕回府,排宴请众位贺功,犒赏马步水三军。潮城内大闹有十余天,众将喜不自胜。 过了数天,刘国轩姜得兴等告知刘镇,各欲领军回归。 刘镇大喜,命待参谋修本章奏达全胜一事,一面给赏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将官,三军又摆筵席饯行。徐奇亮呈上奉章二道;一道呈藩主郑千岁,又一道呈靖南王耿千岁。刘镇看好分交刘国轩、刘炎收起。二将依命,领本部军马,回归。 刘镇卒众送行,命都司余国宝、温岳川二人送至二十里方回,明日又设席,与姜寨主饯行。刘镇同军师元帅,送至城外,命程国英董万年二都司,亦送至二十里。文殿左兄弟,难忍分别,再送一程;与姜得兴对拜,垂泪而别。得兴上马,殿左立望他去已远方回。未表。 且说刘镇卒众送三路助军回归后,思念潮中,此时军兴大振,又得清营遗下的盔甲兵器,马匹粮米,不计其数。况且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何等威风,叹自当初,被邓、于二奸奴欺凌,使我弟进义与吴勇侯雄三人,死于非命,想到眼前,喜得潮州太平,五谷丰登,人民安乐,百姓和畅。 一日过了又一日,时光迅速,倏忽两三个月。这日刘镇,念诸公将官聚谈兴会,备宴帅府内堂,请军师元帅众参谋将官入府饮宴,军师等闻请,一齐整衣来至帅府,校军报知刘镇。 刘镇吩咐升炮,大开正门,出堂迎接,接进入堂叙礼,依位而坐。入席畅饮,都是珍肴海味,堂下细吹细打,八音奏乐上席主公同军师参谋,议论兵法。宴中大小诸将谈说武艺,说得有兴,哈哈大笑,饮至更阑尽欢而散,各都起身告退。刘镇各各送出。此时潮州兵戈已息,太平无事。 不知清军岂肯罢休?诸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钟文岳观星装病 刘进忠奉命出征 且说钟文岳在住宅中,越数天闲暇,打坐胡牀,想念:清军如此,岂能罢休?念及于此,忽然心血来潮,吃了一惊。 是夜约至三更时间,步出庭前,仰观天文,偶见东南方扫帚星微暗,心中大惊。屈指推算,叫声:“呵呀!主心本命星微暗,正是关系主公,天运排定,气数将尽,众将遭殃。心内踌躇,思忖良久,知其吉凶,回归卧室,不能安枕,寻思一策,可为脱身之计,免受波累。主意已定,安过一宵,明早卧室之内,暗备些干粮,密密藏好,偶然装起病来,睡在牀上蒙被而卧,一连三日不能起身,命吴兴入帅府内,报知主公。 吴兴领命,进入帅府内堂,见主公行礼毕,就将军师得病之事一一禀知。刘镇闻说,吃了一惊不少,如失左右手,然即连命人去请众参谋何元帅等入帅府相议。蔡赐平等齐至帅府内堂,见礼坐下。刘镇向诸明公言曰:“今军师忽然有恙,十分沉重,不能起牀,未知是何病源?”参谋诸人听说,各各吃惊曰:“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得这病来?不知因何缘故?请主公同我等到军师府中,一问便知。”刘镇曰:“诸公说得有理。” 遂更衣起身,领着众人步行至军师府中。 吴兴曰:“启主公,待小将先禀知军师,前来迎接。”刘镇曰:“不可,不可,无得惊动军师,我等步入卧室。”吴兴领命引路,与众人进入卧房,到卧牀前,见军师昏昏沉睡,众等不敢惊动,叙礼坐下。军师假睡响声叹气,当时醒来。吴兴将罗帐揭起,刘镇等向问曰:“先生,尊体如何?”钟文岳睁开双眼,叫一声:“呵呀!主公同诸位屈驾光降,贫道不能出迎,千祈恕罪赦宥。”刘镇等一齐言曰:“好说了,请教于先生,未卜尊体因何有恙?甚么病?愿望其详言,方可延医调治。”军帅曰:“启上主公得知,若论贫道微躯,原是旧病再发,前年游于江湖之时,在饶平内浮山得染此症,请医看脉一会,医生个个说曰:‘此非别病症,多应淘气伤肝,劳虑太过,不用服药,只宜静养。’贫道故以弃辞江湖,隐居岩穴养性,因旧友杨飞熊举荐,贫道落山,荷蒙主公见爱之极,即委以重任,掌管军师印务,临阵发谋,随机转变,操心太过,烦多食少,致因旧病复发,依贫道之见,不用服药,只宜静养,谅亦无事,主公与诸明公不用挂心。”刘镇曰:“既是这等,先生须当保养尊体,本帅告退。”军师即唤:“吴兴兄弟,扶持贫道相送主公出门。”刘镇同众等齐声应曰:“先生,当自贵重。”文岳曰:“主公宽洪海量,恕贫道不能迎送之罪。”刘镇曰:“好说了。”于是吴兴兄弟代送出府。这且未提。 且说东都藩王郑成功千岁那日驾坐内堂,观见百官的奏疏,遥想潮州宁粤将军刘进忠,继连杀败大清四大藩王,军兵共计四十余万,威声大振,天下旗军个个丧胆,我想要吞广东,若不乘此时军威,更待何时?遂敕降王旨,命藩帅统领刘国轩带领都招讨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大将,并步将四十余员,雄兵五万至潮州,皇令:“敕令宁粤将军兵马大元帅刘进忠,合军南征,吞并广东省,无得违令。”刘国轩领了王旨,择日同大小将官到教场祭帅旗放炮起行,落瞭哨船,渡过江洋大海,到了厦门所登岸,望分水关进发潮城。 远探小军飞报入帅府,禀知主公,刘镇闻报,再命走探。 过了三天,探军回报曰:“刘统领的军马,过了分水关,请令施行。”刘镇听探,即命莫朝梁往汀福铺二十里迎接;又命何元帅领众将出城迎接,皇令王旨,迎进帅府堂上。刘国轩开旨宣读已毕,刘镇谢恩。请王旨皇令入后堂,复出客堂,与刘统领叙礼坐定。刘国轩问曰:“钟军师何在?”刘镇曰:“军师有恙,十分沉重,今有二十余天。”统领曰:“既是这等,小可欲往军师府问安,请大元帅与诸公同行。”刘镇曰:“如此甚好。”即同统领与元帅参谋诸将,步行来至军师府。 吴兴报知军师。钟文岳闻报,即起身命吴兴兄弟,扶他出堂,相迎主公、统领众将等。见军师出堂,满心欢喜,序礼依位而坐,茶毕。文岳曰:“主公与统领众位明公驾临,贫道有病,不能远迎。望乞原谅,是幸。”刘统领等齐声曰:“请先生保重尊体如何?今见先生出堂,使我等曷胜欢喜之极。”钟文岳曰:“多蒙挂虑,感激不尽,但贫道身体只好一半耳。未知统领带大军到来是何缘故?”刘国轩曰:“启军师得知,千岁王旨,传令命小将与大元帅,合齐大军,南征攻打广东省城。”刘镇曰:“千岁令旨已到,不敢迟缓。军师尊体未愈,如何是好?”文岳曰:“王旨既到,不敢耽搁。启知主公,贫道残体未好,不能同往。可将军师印务,让与邹可玉先生,暂行执掌,候贫道病得全愈,即当到帐前相助。”刘镇曰:“先生有命,敢不听从。”邹可玉曰:“启告军师,晚生碌碌庸才,安敢受此重任?恐误军机大事。”钟文岳曰:“明公胸藏韬略,名振乡国,智识过人,征战有度,赏罚分明,鼎分三足,缺一不可,休得谦辞。”言罢吩咐吴兴,请出军师印,送与主公收起,刘镇接过,交付堂官梁成龙抱定,众等言毕起身告退。 军师送至庭前,主公与刘统领曰:“先生,保重保重,不用远送,在此就是。”文岳曰:“恕罪了。”刘镇等回归帅府,即命安排筵席,与刘统领宴饮,命何元帅众参谋诸将陪坐宴罢,各回本帐。 过了二天,刘镇传令,召参谋元帅大小众将官,入帅府议事。众等闻召齐进帅府内堂,见主公行礼,依次而坐。刘镇曰:“今日本帅奉命南征,适军师有恙,未得全可,军中无人调遣军马,承军师之言,举荐邹先生可掌兵权,未知诸公意中如何?”蔡赐平等齐声言曰:“主公有命,谁敢不尊?”刘进忠大喜,命守备林绍基请邹先生入帅府行事,林守备领命前去。 一刻间,报邹先生到来。刘镇吩咐点鼓升堂,大开中门升炮,领众等出府檐迎接,接上大堂,叙礼坐定,刘镇曰:“今日请先生登坛拜将,掌握兵权。”邹可玉曰:“荷蒙主公令旨。自当领命。”赐平已请军师印,徐奇亮请皇令,蔡登高请宝剑,一齐上堂。刘镇亲手捧军师印上坛,邹可玉进前行礼。拜受军师英皇令、宝剑毕,于是升坐中军帐中。 主公与参谋行礼,在帐中两边坐下。何元帅与黄万高向前打躬,在帐前两旁坐下。莫游击与大小将官,一总参谒毕,左右侍立。徐奇亮、蔡青云二位参谋进上众将官的名簿。邹可玉言曰:“本师奉命南征,你等诸公,宜当尽心协力,有功者赏,误令者斩。”众将齐声曰:“只尊严令。”邹军师逐将名簿掀开,一一点过,单不见参将马甘泉,传令召马甘泉进发。 这马甘泉此时在本帐酌酒,酌得酩酊大醉。听见小军前来禀说主公有召,即出席,将便衣上马,带了几个跟役来至帅府,进入堂前,大叱曰:“你等有甚么事故?哇哇催叫,使将军连几杯酒都食不爽快,是何道理?”听事中军曰:“启将军得知,今日军师升帐点将。”马甘泉曰:“军师有病在府内养病,还有甚么军师点将?”中军官曰:“启知将军,今日主公请邹先生登坛拜将,掌握军师樱”马参将听说勃然大怒,走至帐前厉声叱曰:“好大胆的邹可玉,你有何能安受此重任?”邹可玉曰:“本帅自愧才学浅薄,荷蒙主公见爱,又承钟军师之命,执掌兵符印剑,而今奉命点将,你这匹夫抗逆军令,死罪不赦。” 令左右:“押出辕门斩首示众。”左右应声,欲将马甘泉推出,莫朝梁大惊,走上跪下曰:“启军师,马参将本当按军法斩首,但他酒醉,原有可恕,小将愿将前功保他之罪,望军师赦宥。” 刘镇亦言曰:“启先生,马甘泉理宜按法,但今未尝起军,先斩大将,恐军中不利,万望先生赦他,候他后日将功折罪。” 邹可玉曰:“抗令匹夫,若不看主公之面,定当不饶,莫将军请起,本帅准保。”莫朝梁叩谢起身,右左放回马甘泉。邹可玉曰:“明日乃是黄道吉日,传令众将三军等明早预往教场祭旗,众将领命事毕。邹军师出帐落坛回归本署,主公领众等送出帅府,各各回归,当晚无事。明早刘镇五鼓起身,顶盔披甲装束整齐,点鼓升堂,大小将官,进堂参谒,小军禀事曰:“军师来到府门。”刘镇吩咐升炮卒领众将出府檐前迎接,接上大堂。军师升帐,刘镇傍坐,三位参谋同元帅黄总兵进前行礼,依次坐下,众将上帐打躬,两旁侍立。齐集听候军师传令,分定队伍,不得混乱。 第一队命参将马甘泉、游击莫朝梁领步军大将二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前队先锋。 第二队命都司余国宝、温岳川领步军大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左翼。 第三队命都司程国英、董万年,领步军大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右翼。 第四队命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领步军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左救应。 第五队命守备郭三坤、李有祥、朱光领步军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右救应。 第六队命总兵大将军黄万高领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并步将十员,带军兵五千人马,为中军都救应。 第七队命千总陈有美、梁成龙领步军将十员,带三千人马,为押运粮草。 第八队命千总张金星、林五常领把总苏廷杰、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带五千人马为后营救应查点。 八队军马共计大将二十九员,部将与部军诸英雄合共八十员,统中军大队。 命刘镇同刘统领、何元帅、参谋蔡登高、本帅邹可玉,领步军大将一百余员,军兵七万;其余存军将,令参谋蔡赐平、徐奇亮等守住潮城。吩咐点毕,各按队伍次第而行。邹可玉军师,同刘镇何元帅领众将三军前来,到教场排齐队伍,唱明祭过帅旗,调开大队,离了潮城,吶喊摇旗,一个个盔甲明亮,一队队人马高强,正是:号令严明,鬼神惊怕。 且说刘镇军马前行,有旗令小军报曰:“启主公,今有蔡、徐二位参谋,同道府本城众文武在五里亭饯别,请令施行。” 刘镇闻言,传令大小三军暂扎行营,一声令下,只听得号炮三声,安下营寨。刘镇、邹军师、何元帅勒马向前,只见道台、知府文武两班一齐向马前迎接曰:“卑职等在此饯送,望大元帅赏脸。”刘进忠同军师等慌忙落马,步上亭阶,与众官见礼慰劳一番,分宾主坐下献茶。有当职官摆出筵席美酒珍肴。刘镇与众文武叙坐,酒过三巡。刘镇向众文武言曰:“本帅去后,潮城全望宪台与众位老先生维持。”众官领命。刘镇方才起身,向众官作别曰:“王命在身,不能久留。”随即同军师、元帅、刘统领一齐上马,众文武相送。动身之间,只见西南巽地上,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忽听一声响亮将中军的帅旗折为两段。 刘镇见了吃一惊,邹军师、何元帅、刘统领各各不悦,众文武面面相向怆惶,刘镇心中不悦,向众人言曰:“本帅此去吉少凶多,但大丈夫得死沙场,尸还足矣!只是潮州城诸事,望诸位好为之。”众官曰:“卑职等无不遵命,但愿大元帅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早早奏凯,我等还在此迎接。”刘镇同军帅,向蔡、徐二位参谋曰:“钟先生有志,望二位明公,小心维持;倘得全可安排,送往中军相助,至切至嘱。”二参谋领命,大家安慰一番,各各揖别。军师传令,放炮起行,蔡赐平同众文武回城。不表。 且说刘镇别了众文武官,与二位参谋去后,即领大队人马,传令三军,沿途不许骚扰百姓,违令斩首示众,决不宽容。真正是军威齐整,号令严明,吩咐放炮拔营,一声令下,马步三军人马起行,只见旌旗蔽日,剑戟如云,向揭阳进发。 前面先锋队里,设立两杆金字大红旗,上面写着“重整山河,替天行道。”中军帐内,高挂榜文,申明号令,细分条款。 上写道: 上阵退避者斩;旌旗靡乱者斩;金鼓失次者斩;妄报军情者斩;妖言惑众者斩;乱取民财者斩;克减军粮者斩;奸人妻女者斩;泄漏军机者斩;不尊号令者斩。 这十条禁令一出,军中谁敢乱动?真乃是鬼伏神钦,秋毫无犯。那些百姓,见刘镇爱民如子,家家顶礼,户户焚香,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势如破竹。那军师与主公闻之,十分欢喜,吩咐三军,缓缓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远探旗军,流星报马,飞奔广东省,见平南王曰:“启禀千岁,东都郑成功,命大将刘国轩,领大军五万带战将十员到潮州与刘进忠合军兵十余万,马步大将二百余员前来南征,十分威猛,请令定夺。”平南王闻报吃了一惊,再命该流星报马探明。早有揭阳、普宁各乡绅,合文武官员,俱申文书,至广东省督抚两部堂衙门报知,刘进忠起军南征之事。 平南王即速传出王令,飞奔各处,文武官员知悉,调各汛溢口地方将官,齐到广东省,领军马听令:有镇守惠州提督军门许标雄同各路官齐广东省参见平南王。 王命沙美游击郭英霸领将带军兵三千守住海丰县。 命惠州提督许标雄,领都司黄英勇、温大受,守备陈德义、陈阳山,带军兵五千,镇守羊萄岭。 令在省候补总兵罗有隆,领大将带军兵二千镇守归善县。 令碣石卫总兵官觉罗幔领将带军兵二千,镇守博罗县。 令龙门协镇雷正乌,春江协镇史学辉,沙湾协镇张维、王顺德,协镇焦文虎四将,各领水师军二千,哨船二十号,往博罗县助战。 众将官领令点齐军将各路镇守。按下不表。 再讲刘镇大队军马,一路行来,早有揭阳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商议城上竖起永历三十一年旗号,城门外安排香案迎接。知县与众文武,在前面迎接。刘镇吩咐传令,大小三军,至前面扎上行营,军马到长亭,三声炮响,安营下寨。 主帅军师,勒马营前,众文武一齐叩迎。刘镇领众将同邹军师何元帅进城,众又武随后送进行台帅府。刘镇军师坐中军帐内,何元帅等礼毕,依位而坐,众将一总打躬,两边侍立。 知县及文武官员至帐前参见毕,进上图籍,大排筵宴款待主公众将等,是晚欢饮。明早命参谋蔡登高,查点检验仓库明白。 次早传令,拔寨起行,向普宁进发,路途之中,乡绅人民,扶老携幼焚香叩迎,纷纷闹闹,跪满路旁。刘镇军马至普宁县,县官赵义周,城守千总张名高,准备香案出城十里迎接,敌楼上插着降旗。众人民张灯挂彩,迎迓军师同主公满面风光,笑容可掬。探军到马前禀曰:“启大元帅,普宁县大小文武官到来迎接。”刘镇传令扎营,三声炮响,城外屯扎营寨;自己与军师元帅统领众将,威风凛凛进城,入了行台帅府安歇。众文武官员,一一参见毕,呈上图籍,献茶进宴,刘镇等宴罢。明早查点仓库后,传令众将三军人马起行进发,三声号炮响动,军马摇旗吶喊,浩浩荡荡从南路前行。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自奉命南征以来,所至之地,皆望风投顺,势如破竹。今番来到海丰县,不知海丰县如何准备?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海丰县徐高受死 羊萄岭标雄逃生 且说沙湾游击郭英霸奉了令旨,领大将吴天保、吴开文,彭元、李义和,带三千人马镇守海丰县,知县徐高、城守吕广成一同准备拒敌之策。那日远探小军报曰:“启将军得知,刘进忠军马过了普宁望南路而来,请令定夺。”郭英霸闻报,传令众将、三千军马出城外,安扎营寨五座,保护城池,端兵迎敌。 且说刘镇人马大队,行至海丰地面,离城二十余里。早有头站竖旗军小校飞马报曰:“启主公得知,旗军扎营海丰城外,准备挡住我军。”刘镇听报,令就此安营下寨,是夜无事。明早军师升帐,主公同蔡参谋帐中分左右坐定,何元帅等上帐参谒,依位而坐,一概大小将官都两旁侍立。军帅曰:“二位先锋上帐听令。”马甘泉、莫朝梁二将上帐前候令。军师曰:“二位将军,你等领步将十员、军兵一千到清营搦战,无得违令。”二先锋领大将十员带军兵二千,放炮出营,杀进到清营叫战。 旗军至帐前禀曰:“启将军得知,贼将到营前叫战。”郭英霸听报起身出帐,顶盔披甲持刀上马,领将带军放炮出营,摆开阵势,立马横刀叱曰:“反叛的逆贼,你等逆巢不守,专来送死。”这等看来,郭英霸怎么装束?头戴金狮吞口盔,身披连环锁子黄金甲,腰束狮子蛮带,足蹬黑战靴,坐下乌骓马,威风凛凛,手执大砍刀杀气腾腾。 先锋马甘泉见旗将出营,将人马列开,抹开战马进到阵前叱曰:“该死旗奴,我等大军到来,理宜献城投降,免作刀下之鬼,还敢领军拒敌,管教你等死在眼前。”言毕持刀直杀过去。郭英霸举刀相迎,两阵余鼓大擂,喊杀连天,炮声震地。 二将交锋,左盘右旋,一来一往,大战二十余合。马甘泉招架不住,莫朝梁观见大怒,手上挺丈八蛇矛,飞马杀上并力助战。 郭英霸敌住二将,神色不变,旗军齐声嘶喊冲杀前来。潮军一拥吼叫抵住交锋,枪刀并举,剑戟相迎,一场恶战。自从午牌战至申刻,未定胜负,各自鸣金回营。 马、莫二将进帐缴令禀说:“郭英霸勇猛非常,不能取胜。” 邹可玉曰:“候待明日起大队军将与他决定雌雄。”次早军师传令各营大小将官全身披挂,准备开兵攻打旗营。平明军师升坐中军帐,主公左边坐定,蔡参谋右边坐定,何元帅、刘统领依位而坐,各等诸将一齐参见,两旁侍立。军师曰:“众位将军自兴兵以来,各邑皆望风归顺,惟有海丰敢扎营报敌,今又听说郭英霸骁勇英雄,诸公今日交锋,不可轻敌。”众将齐声曰:“依令前往管教,一鼓功成。”于是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你可领千总陈有美、梁成龙,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步军大将十员带三千军兵攻打头营,无得误令。”又召黄总兵上帐听令曰:“将军,你领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高文勇、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步军大将十员带领军兵三千名,攻打二营,无得违令。”又召马甘泉上帐听令曰:“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把总陈文绍、余良国、吴永锡、吴元宗,步军大将十员,带领三千军兵攻打三营,无得违令。”又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千总张景扬、刘星光,把总王中和、王中佐、章昆岗、郑世俊,步军大将十员,带领三千军兵,攻打四营,无得违令。”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统领,你可同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把总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带领军兵三千,攻打五营,无得违令。”又召都司温岳川上帐听令曰:“你可领把总刘成都、邓阳江带军兵一千,往前营救应,无得误令。”又召都司余国宝上帐听令曰:“你可领把总粱朝纪、陈汉中带兵一千,往二营救应。”又召都司程国英领把总朱中原、李顺天带兵一千名往三营救应。 又召都司董万年,领把总石飞龙、杨志勇带兵一千名往四营救应。 又召标骑将军杨维杰上帐曰:“命你领大将岳元浩、吕俊英、雷文锦、段志仁带兵一千往五营接应,各各无得误令。” 军师立起身拱手曰:“主公听令。”刘镇起身一揖。军师答礼曰:“主公,可领守备林绍基、朱光、郭三坤、李有祥、步军英雄陈殿等四十员大将,带领军兵五千,往五路接应。”刘镇依令坐下。调发已毕,传令各军将妥为结束,候令起行。且按下未表。 分说郭英霸在帐中细想潮城十余万众,我等三千人马,怎么迎敌?自古道:“寡不敌众。须可修书告急羊萄岭,请救兵到来相助,方能成功。主意巳定,即修告急公文书一封,命大将李义和带书星夜往羊萄岭许提督帐前请兵救应。李义和领文连夜奔至羊萄岭上营,参见礼毕,将书呈上。许标雄命拆封观看,即令都司黄英勇领旗将八名,带军兵一千,往海丰县救应,火速起身。黄英勇点齐军将,同李义和回归海丰。入帐缴令参见,郭英霸命设席款待。 正饮宴间,忽见旗军向前飞报禀曰:“启元帅得知,刘进忠亲自领兵杀奔前来,请令施行。”郭英霸听报,全身披挂持刀上马,领众将三军出营,排成阵势迎敌。刘镇人马一字摆开,势如长蛇一般,自身立马叱曰:“不知死的旗奴,本帅领大军到来,理当投顺,免做刀下之鬼,还敢领军拒敌,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郭英霸听说,大怒曰:“叛逆贼匪,敢夸大言,你既受国恩,就该尽忠报主,还敢杀害朝廷许多军官,若被擒住,碎尸分首。”刘镇闻说大怒,叱令众将军齐力掩杀。 众将听令,五路军马望清营杀来。后面温岳川等,五路军兵接应,齐上冲杀。郭英霸挺大刀出马迎敌,刘国轩接住交锋,两军阵中,金鼓大擂,炮声不绝,嘶喊之声,似潮涌沸,清阵中四千军,怎能拒敌?被潮将与三军把他砍杀一场,如刈瓜切莱一般,杀得尸横遍野,血流中途,死者不计其数,生者各自逃奔,城上吴天保吴开文兄弟观见,军兵奔乱,众将逃生,乘势斩杀城守吴广成、知县徐高二个首级,大开城门,接引潮军进城。何元帅当先抢入。吴天保兄弟迎接叙礼。 按下。 且说郭英霸与刘国轩大战,未分胜负,忽见各管军将逃走,兵卒奔命,料想不能取胜,格开刘国轩大刀,转马逃回海丰城,奔至河沟,看见城上乃是潮州旗号,郭英霸大惊,引了残军,同黄英勇等逃走羊萄岭去了。 刘镇追赶数里,鸣金收军回归。何元帅领吴天保、吴开文上堂参见,献上知县与城守二人首级。刘镇大喜,吩咐众将不可杀害徐知县与城守两人家眷,有违者斩。即命陈有美、梁成龙往营中请军师进城,令大队军马城外扎祝二人依令,前往中军帐禀知,邹军师闻报大喜,传令拔营进兵海丰城下,扎营在外。军师进城,刘镇统众将元帅等迎接,接上大堂序坐,大排筵席,与众将贺功,是晚大吹大打,尽欢畅饮。这且按下。 又说郭英霸、黄英勇败回羊萄岭,至帐前参见许提督,备说刘进忠兵多将广,勇猛非常,不能取胜。许标雄闻说,吃惊不小,传出将令,预备轰天大炮十二枚拒敌贼军,按下。 分说钟文岳先生在潮州细想,主公领军兵南征,已有二十余天。这日整顿衣冠,出堂命人去请蔡赐平、徐奇亮二位参谋到军师府。蔡、徐二人知钟军师病已痊愈,身体康健,十分欢喜,命人到来相请。二人同至军师府,小军入内禀知。 文岳出堂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定,茶毕。文岳开口曰:“二位明公驾降,贫道未得远迎。休得见怪。”蔡、徐二人答曰:“好说了,可喜军师,今日康宁,使我等喜从天降;又蒙呼召抵临尊府,多有扰冫卖。”文岳曰:“非此之说,今日闲暇,请二位明公到此,谈谈几句。”吩咐摆宴,入席畅饮,一面酌酒,一面言论,酒至数巡,食经几套。蔡赐平曰:“请教于先生,未卜主公此番领大军南征,胜败何如?”钟文岳曰:“自古道,谋略出于人心,胜败皆由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也。但天机不可泄漏,而今贫道微体已愈,明日欲往军前相助。”蔡、徐二人听说,军师欲往军前,满心欢喜,言谈一回,宴毕。 蔡、徐告退,军师送出府门相别。蔡徐二人回署,明早安排筵席,与钟文岳饯行,郡城文官道府闻知,俱命人到军师府通候。不在话下。 且说钟文岳准备行期,自早日各有安顿,明日点小军五十名随行,门外二位参谋命人来请赴宴,即备席帅府伺候,实时过府,蔡、徐二人听报军师来到,遂整衣出门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定,排上筵席,山珍海味,酒至半酣。钟文岳起身向二位参谋曰:“贫道程期在即,不能久留了。”随抽身带了五十名军校,出了潮城。蔡、徐同众将相随相送,行至官亭。小军进前禀曰:“启军师得知,汪道台、王知府同众官在面前饯别,请命施行。”文岳与二位参谋众将,来至十里亭,勒马进前,只见众官一齐相迎曰:“卑职等在此饯行,未得远迎,望先生恕罪。”军师慌忙落马,对众官言曰:“贫道有何德何能,敢劳诸公大驾,如此费心。”众官曰:“好说了,卑职等礼当该然,排上筵席,请入席饮酒。”酒过三、五杯,军师起身向众人曰:“程期在即,就此一别,但潮城诸事,还望列位大人照应照应。”众文武曰:“军师有命,谁敢不遵?”言说一番,登马动身,带小军前行,众文武回城。正是:游鱼脱却金钩钓,野鹤一飞玉笼空。 且说刘镇进海丰城,与众将贺功,明日犒赏三军毕,查点仓库明白,歇马三日,军师传令,拔营起军,一声令下,大炮三响,拔寨起行。众英雄一个个盔明甲亮,众将三军一队队旌旗齐整。枪刀蔽日。剑戟如云,鬼神惊怕,十分威武,望羊萄岭进发。大队人马离岭脚不远,军师传令,就此扎营。 大炮三声响动,安下大营,扎住寨栅。次日军师升坐,主公旁坐,蔡青云、何元帅等,依位而坐。邹军师召前部先锋马甘泉、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先锋,你可领马步军大将十二员,带军兵三千名,到岭脚搦战,无得违令。”马、莫领令点了军将,放炮出营,旌旗动摇,众将军叫杀,人马直抵羊萄岭山脚,排开阵势,众将军兵吶喊叫战,金鼓齐鸣,叫了半日,并不见有旗将落山迎敌,马参将勒马向前观看山势,十分高峻,清军扎营在于上面,偃旗息鼓,没一卒走动。若欲上山,恐有埋伏,同莫游击商议,不可胡乱上山,暂且收军回营。莫朝梁曰:“哥哥之言有理,即传令鸣金收军归营。”入帐缴令,禀知旗将按军不动。邹可玉曰:“这旗奴闻我军到,丧胆不敢下山交锋,待候明日再作计议。”命李有祥领军兵三百名是夜巡哨营寨,安过一宵。 次日平明,军师升坐中军帐。召黄万高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程国英、董万年、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志勇,步军文殿左等二十员,带五千人马,攻打羊萄岭,无得违令。”军师又召标骑将军杨维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余国宝、温岳川、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步军张畅开等十员,带军兵三千,随后接应,无得违令。” 前后二队,点了众将三军,放炮起行,杀奔羊萄岭脚前来。那杨维杰手持大刀,上马领军将随后,黄万高大队军马,来至羊萄岭山脚,摆列阵势,令众军辱骂叫战。自辰刻至午时,山上并不动静,命众将杀奔上山。董万年引军当先杀上,观见旗营不远,黄万高领大队人马后面助战。 分说清营守备陈阳山观见贼军杀上山来,渐渐来近营前,传令小军,将烘天大炮齐发,忽听响亮之声,烟雾冲天,山崩地裂,打落山来,潮军死者不知其数。幸喜黄万高在后平安,传命鸣金收军,查点众将,失了马步大将二十余员,五千军兵,仅存数百人。杨维杰向黄万高曰:“我军山下叫战,就叫破咽喉,上面并无旗将下山交锋;若要杀上山去,又被他大炮打折许多军马,而今暂且回营,再做商议。”万高依言,领残军回营,到帐前伏地请罪,邹军师曰:“军中胜败乃系常事,将军请起。”黄、杨二将叩头起身。 刘镇听说清营放了大炮,失去董都司、千总马步共二十余员,军兵又失有四千余众,愁眉不展。向军师言曰:“先生,原自兴师以来,势如破竹。今日失了马步大将二十余员,许多人马,而今用何妙计破敌?”邹可玉曰:“主公不用着急愁虑,但此大炮利害,只宜智取,不可力敌。明日召步军英雄唐国民、谢二到中军帐听令。”二将闻召,即至向军师曰:“未知军师召小将等,有何将令所差?”军师曰:“本帅今日要破此岭,不知旗军营寨如何安置?命你二人到羊萄岭上探听旗营军情,不可有误。”二人领命,回归本帐商议,谢二曰:“哥哥,我等奉令探访军情,依弟愚见,就当装做乞丐,到营中观看一番,有何不可?”唐国民曰:“兄台说得有理。”二人主意已定,在僻静之处,扮为乞丐,悄悄出营,望羊萄岭小径上山去了。正是: 巧妆人不识,妙算鬼难猜。 且说唐国民、谢二行至岭上,时日已晌午,军中造饭,二人行前进营求乞,旗军叱曰:“你等乞食,好无道理,若要求乞,须往乡村人家铺户,我等军营之中,安有施舍?”唐国民曰:“乞丐来到这里,腹中饥困,望列位阿爷慈悲。”谢二偷眼展看旗营四下里面明白。旗军叱曰:“这两个乞丐,到来只管两眼睁睁,望前看后,非是乞丐模样。定是奸细。 将他擒至中军帐前,见了元帅,我等必定有赏。”众旗军曰:“兄弟之言是也。”旗军下手将此二人捉到中军帐前禀知,唐、谢二人一齐跪下。许标雄曰:“好大胆的逆贼,尚敢到此探听军情,今已被擒,有何话说?”唐国民曰:“启告爷爷,我等皆是良民,因往外府为商,舟沉长江资本全无,幸存性命,归家不得,求乞朱门餬口度生,要回家乡,劳碌至此,非是甚么奸细,望爷爷放活蚁命,万代公侯。”郭英霸叱曰:“我想刘进忠帐下之人,贼胆包天,元帅可将二人斩首示众。”谢二曰:“启爷爷得知,乞等一死亦不足惜,可怜我等亲老儿幼,有谁所靠。况小人合家残生,皆望爷爷慈悲。”许标雄曰:“你等何方人氏?好甚名谁?从实说上。”谢二曰:“小人姓胡名椒,乃是澄海人氏。”唐国民曰:“乞丐姓史名米,共是同乡寮民。”许标雄曰:“他二人一个独眼,一个痛脚,安能干得大事?杀他何用!”吩咐放他去罢! 唐只目、痛脚鬼二人得了性命,叩拜言谢。拜毕起身,退出旗营,落岭回归本营,进帐见军师主公毕,将观看清营如何安置大炮十二枚,安放前营,一一禀明。邹可玉听说大喜,赏二将酒肉,命参谋记功一次,二人叩谢回帐。按下。 且说军师同主公,与蔡参谋刘统领何元帅共论破敌之策。 刘镇曰:“他前营一十二枚大炮,挡住我军,用何法破他?” 蔡青云曰:“启主公得知,要破他轰天炮,我等自有良策,待晚主书符十二道,先将秽物污泼之,然后可将大炮每枚安贴灵符一道,使他为无用之物。”邹军师曰:“只是我军不知路径,如何上岭?”思忖片时,想出一条计策,召郑胡儒、薛灶子上帐听令曰:“令你等到附近乡村之中,寻二个能干少年到来,并取黑狗二只,到帐前应用,即速前去,无得误令。”二人领令,往附近乡村寻得二人,并黑狗二只,带至帐前,郑胡儒、薛灶子向前禀知缴令。军师召二少年进见,二人听召,上帐双双跪下曰:“军师老爷在上,小人叩头,未知军师爷呼唤有何吩咐?”邹可玉曰:“二位壮士到来,请起。”二人起身,军师命坐:“有事相烦。”二人曰:“小人岂敢。”军师曰:“请坐无妨。且问二位高姓尊名,作何生意?”少年曰:“启知军师,小人姓石名虎,这个是我弟名狮,在乡务农为业。”军师曰:“二位壮士,今日相烦,原非别事,我等奉令南征,缘自兴师以来,势如破竹。而今羊萄岭上,旗奴扎营拒敌,我军只因路径生疏,未敢胡乱进行,故请二位到来引路,若能成功,自有黄金重谢。不知主公尊意如何?”石虎曰:“军师有命,安敢有违?我等兄弟引路,就是踏汤赴火,披肝沥胆,平生义气,不重黄金。”军师闻言大喜,命设席款待。令薛灶子、郑胡儒二将暗宴,是晚饮得酩酊大醉。 明早军师传令,众将齐集听调,三声炮响,军师升帐,主公傍坐,诸将等待立。军师曰:“本帅奉命,破敌大事,只在今朝,你等诸公,宜当齐心奋勇,管教一鼓成功。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答应听令,军师召唐国民、谢二听令曰:“二位可领小军一百名,各带火具之物,石狮引路,杀入旗军后营,放火为号,无得误令。”又召先锋马甘泉、莫朝梁上帐听令曰:“二位先锋,可领余国宝、程国英、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步军谢宗等,带军兵二千名,石虎引路,杀进旗营,从中央起火,毋得违令。”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英雄张约超、曾童阳、郑胡儒、薛灶子、谢五、马九共六将,各带灵符十二道,竹筒一个,内藏黑狗血,颌军兵五百名,随先锋队后面,杀至前营。”又令张约超等六将,“将他轰天炮泼污黑狗血,贴上灵符,要紧要紧,无得违令。”又召何元帅,可领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朱光四将,带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军兵五千名,攻打前营,无得违令。” 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统领,你可领带都招讨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将,带部将三十员,军兵三千,随后助战,无得误令。”又曰:“请主公听令。”刘镇起身,向帐前一揖。军师答礼曰:“主公,可领李有祥、郭三坤、高文龙、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并步军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前往岭上接应。”刘镇依令坐下。 军师调遣已毕,吩咐黄昏造饭,饱飧停当,候令起行,众将依令。军帅候至定更时候,传令起军,依队伍进发。 且说唐国民、谢二领小军一百名,各带引火之物,石虎引路,盘过小径,悄悄而行,直抵羊萄岭山脚后面,将近三更时候,唐只目与痛脚鬼左右盼望,并没旗军巡哨,速令小军往旗营里面放火烧起。霎时间,烟雾焰天,照得空中雪亮,唐国民等嘶喊叫杀。消营军将,人人在梦中惊腿,见满营中红火烧焰,贼军叫杀不绝。众旗军鸦飞鹊乱,中军帅营许提督在睡梦中听见军声大闹,一时走起,出帐观看,望见后营火光片片冲天,慌忙令众将到后营救火。自家顶盔披甲,提刀上马,领众将往后营打火。 且说先锋马、莫二将见清营火起,传令众将三军,从中队杀入。莫朝粱拍马当先,手挺丈八蛇矛,逢着旗将黄英勇,接住交锋,不及三合,被莫朝梁一枪刺中黄英勇心窝,坠马而亡。 詹兆奇领张约超等,取出竹筒,用黑狗血污泼大炮,贴上灵符。 何元帅领四将崔雄榜等马步军同众将带军兵五千杀到,刘统领领四员招讨,并部将带军兵三千前来助战。刘镇领众将带军兵二千,赶来接应。此时潮营五路军马齐到,恰似虎狼一般,旗营之中,不过几千军,大将不满三十员,怎么撑拒得住?被何元帅等上下冲杀,把旗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满径,死者不计其数,生者奔溃逃命。 且说许标雄提刀上马出营,遇着马甘泉,被他劈面杀来,接住交锋,未分胜负。余国宝、程国英同众将,把许标雄团团围住核心,左转右旋,只得招架,并无还刀。许标雄暗想寡不敌众,提刀开扬虚晃,一拍马跳出重围,杀开一条血路,望山坡下逃走。 这时天色大亮,谁料那山坡茅草披披篱篱,马足被茅草一绊,马失前蹄,标雄坠落马下。后面余国宝赶到,见许标雄失蹄落马,将把手中钢刀,就要砍下。幸得唐国民、谢二一齐追到,观见许提督失马,余国宝之刀要砍,唐、谢叫声:“余将军,且缓下手,此将有恩于我等,饶他一死。”余国宝回马曰:“既然如此。”只往山上去了。谢二慌忙进前扶起曰:“许将军,请起,不用着急。”许标雄那时坠马,一将赶到举刀砍下,吓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送巫山十二峰,幸喜二位来到,叫声阻住,扶他起来,满心欢喜。忙问曰:“二位将军何人救我性命?此恩此德,何日报答?”唐、谢二人曰:“将军认我不得,昨日岭上被擒乞丐胡椒、史米么?我等蒙将军仁慈不杀摘放回营。俗云:‘有恩报恩。’今日正报昨日不杀之恩,自古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许标雄听毕,吃了一惊,问曰:“二位将军尊姓大名?”唐曰:“俺乃刘大元帅帐下步军大将唐只目,唐国民是也。”谢曰:“小将乃大元帅帐下步军大将,臭脚鬼谢二是也。”言毕,请将军上马速走,恐我主公大军赶来有些不便,待我等再送将军出重围前去。”许标雄曰:“感德不浅。” 慌忙提刀上马,心中暗想,刘进忠这些贼人,胆量包天,且人有义气。此时唐、谢二人,送他至数里,说曰:“将军今已到这里,决定平安,就此一别。”曰:“许将军请了。”许标雄曰:“二位请了。”育毕,勒马加鞭,望前跑去。不在话下。 且说刘镇五路人马,冲破旗营,杀戮一阵,五路军兵合为一处,追赶至十里之远,鸣金收军,查点众将,个个平安;仅失去军兵二百余人,即命郭三坤守备,请军师起行。守备即来老营帐前,禀知全胜,小将奉主公之命请军师进军,邹可玉听说大喜,传令拔营。领余将余军过羊萄岭,与主公合军扎下营寨,平山地面。次早升帐,主公同坐,何元帅与众将等,纷纷上帐,缴令报功,蔡青云逐一登记簿内已毕。刘镇命人排席,与众将庆贺。营中大吹大打,开怀畅饮。不在话下。 再说许标雄另了唐只目、臭脚鬼,行了二十余里,观看败残军将逃来,传令鸣金收军,点查军将,仅存守备陈德义等六将,郭英霸等二十余将,俱皆阵亡,五千军兵存者不满千余,而断指折臂者,不计其数。许提督没奈何,领了残军,回归惠州府驻扎,申奏文书,到广东省报知平南王。按住未表。 回说刘镇歇马三天,与军师商议进军一事,忽见巡营小军,至帐前禀曰:“启主公得知,外面有潮城五十名军校到来,要见主公,请令定夺。”刘镇听说,吃惊不小,心中思忖,小军到此,甚么缘故?吩咐命他进帐,小军领命传出,那五十名小军来见,一齐跪落。刘镇问曰:“你等何事至此?”小军禀曰:“启大人,我等随钟军师前来。”话说未了,主公同邹可玉元帅与众将等,听说钟军师来,喜从天降,各有问曰:“小军,你等既随钟军师到军前来,莫非先生在后面歇马,先命你等前来报喜么?俺须准备迎接。”小军曰:“不是这等说,小人从头随钟军师,行有二日,至揭阳县,揭阳县知县同文武官员出城迎接,进宴款待,歇马一宵,次日起程。策四天到普宁县,合城文武官员迎军师进行台安,住过一宿,明早吩咐我等,说他要往红山后面访友,命我等待候,速则三天,迟则五天即回归,谁想我等候至十余天,未见军师回归。小军等即往红山附近乡村,探访军师消息,访了三日,不知踪迹。今已到此,禀上主公得知。”刘镇闻言,怒形面上,叱曰:“无用的畜生!何不再多候数天,先生定然回转,退下去罢!”小军等遂即起身退出,主公即令:“千总陈有美、梁成龙二将领小军一百名,往红山后面,及途中探听钟军师何处耽搁,迎接回来,无得误令。”二将领命,带了百名军校登程前去。刘镇与众将静候消息,悬念半月之久,陈有美、梁成龙回营进帐行礼,依位坐下。 禀曰:“启告主公,小将奉命访问,前途各乡村市镇、庵、观、寺院、岩穴、茅舍,精细访敷,并不见有钟军师踪迹。”刘镇听二将之言,心中闷闷不乐,又命流星远探小军,再小心前往,沿途访问。小军领命前去,刘镇日夜挂念。又过半月,探军回营报曰:“启大人,小人奉命寻访钟军师踪迹,并没影响。” 刘镇闻报,忧容满面,闷闷不乐。三日后,同邹军师商议,攻打惠州归善县。 不知事情如何?请待下回分说。 第三十一回 猛将力攻归善县 潮军受创博罗城 且说刘镇同军师商议,攻打归善县。主意已定,次早传令,三声炮响,拔寨起营,摆开队伍,沾浩荡荡起军,旌旗齐整,枪刀似蔗林一般,望归善县水陆并进。按下。 且说总兵罗有隆与知县陈财斌、城守邓太原议论军事,见探军前来禀报:“刘进忠领军兵十余万,杀奔前来,请令施行。” 罗有隆听报,胆落魂飞,命小军再往探实。向知县城守曰:“刘进忠将广兵多,军马雄壮,我想海丰县、羊萄岭两处地方,将勇军壮,尚且被他所陷,我等将寡兵微,怎么拒敌?启问二位公等,有何高论?”陈财斌、邓太原曰:“启告元帅,依卑职愚见,不可迎敌,只宜领军登城固守。元帅火速即修告急文书,往广东见平南王,请兵到来接应。” 罗有隆曰:“二公言得有理。”话毕,修书一封,差部将一员,赉文往广东请救兵到来救应。一边准备人马,保守城池。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大队人马,直抵归善县,离城数里,传令扎营。 三声炮响,安下大营,扎住寨栅,方才明白,日悬西山,月在东升,军师令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二将,各带军兵二百名,巡哨营寨,无得误令。 次早军师升坐中军帐,主公傍坐。何元帅等众将依位坐定,或两傍侍立,召左先锋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将军可领余国宝、程国英并马步大将二十员,军兵三千到城下搦战,不可违令。” 马甘泉得令,领军将放炮起行,杀奔城下前来,摆开人马,令众军叫战。自早叫至当午,并无旗将出城交锋。 马先锋大怒,令小军放炮攻打,叫战辱骂。骂至午后,旗军终是闭门不出,传令鸣金收军回营,上帐缴令,禀知旗军按军不动。军师曰:“既是这等,候明日起军攻打城池。”次早军师升帐,召黄万高上前听令曰:“你可领崔雄榜、蔡长高、郭三坤、李有祥四将,马步大将三十余员,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城池,无得有误。”万高领令,顶盔披甲持刀上马,领军放炮起行,众军摇旗吶喊,杀至城下,摆开阵势,放炮攻城,辱骂叫喊,战鼓如雷,火炮连天。城内人民百姓,心惊胆落,号泣之声,达于城外;众文武官员,并无一策,只是登城监督军将固守。潮军叫战,叫至日将西下鸣金收军,回营进帐禀明如前,按军不出。刘镇问军师曰:“先生,旗奴紧守城池,不出迎敌,我等怎奈他何?”邹可玉曰:“主公不用忧虑,此必固守城池,请救于广东,明日调齐大队人马,将归善县四面夹攻,管教一鼓即陷。想了一策,明日五鼓起身,传令众将预备开军,安排云梯炮架听令起行。”众将依令全身披挂,摆齐队伍,旌旗齐集,枪刀蔽日,剑戟如云,听候军师发令。 平明时候,军师传令起行,三声炮响:前队先锋马甘泉、莫朝梁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三千,攻打城池;第二队总兵黄万高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三千助战;第三队何元帅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四千接应;第四队主公同都司余国宝、温岳川领马步军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为合后;第五队军师同守备郭三坤、李有祥、米光、林绍基四将领马步大将十员,军兵一千,随后掠阵,其余众将随后,刘统领保守营寨。众将三军,听见一声令下,摇旗吶喊,杀奔城下前来,四面围攻。 城上罗有隆同城守邓太原,监督百姓军兵,加添箭石,日夜用力固守,火炮灰瓶秽物瓦片,不计飞打城下,防保城池,文武官巡督不离,忽听城下火炮连天,罗有隆与众官等,抬头仰见,潮贼簇拥而来,势如群蚁附膻,翻潮覆海而至,吓得众官闻耳个个丧胆,忽听画角,魂魄已消。 且说刘镇兵马,直抵归善县城下,令众将四面重围,用云梯炮架,强弓硬弩挟攻城池。众将依令,箭石火炮纷纷望城上飞打,烟雾冲天,炮声震地。城内人民,哭声振野,耳不忍闻,惨目伤心,遍地皆然。邓太原向罗有隆曰:“元帅,我观潮贼耽耽虎视,攻击勇猛,此城必陷,怎生是好?”罗有隆曰:“古云虎落深坑,只可听之天命而已。”再说潮将四面协攻,攻到黄昏时候,见城上矢石如雨点一般,军兵多有着伤,城池不能得陷,亦要收军回营。刘镇仰见众军将,无人发性,自己气得两道神眉直竖,一双怪眼圆睁睁,大叫一声:“众位将军,你等平日号为英雄,而今声名何在哉?如今归善县攻打不下,我潮城锐气声威未免失势。”言毕,只见先锋队里格出步军英雄水里龙曾仲、飞山虎曾童阳、双飞石张约超、臭脚鬼谢二、白面郎君余如山、三娘子杜明月、红孩儿郑胡儒、小哪咤薛灶子、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共十将齐声叫曰:“城池不陷,誓不回师。”各各身披青孤皮,手持防牌,右执器械,冒着箭石杯里一齐杀至城上,用云梯登城。红孩儿郑胡儒抢先登上云梯,杀上顶面,被罗有隆一刀砍着,坠落城下而亡。薛灶子冒凶直起云梯,又被再砍一刀,灶子眼明,见了刀光闪闪砍将下来,将身躲过,失脚溜下城来。张约超使起飞石,打着罗有隆右眼,鲜血淋漓,负痛逃走。曾仲冲上半梯,邓太原使丈八蛇矛用力望下戳来,曾仲撇丢左手防牌,把右手搭住枪柄,大叱一声,邓太原尽力夺枪一拔,反将曾仲吊上城上。曾仲喊声:“着了!”就势跳上,手持斧落,将郑太原砍死,杀散众军。 下面见曾仲上城,九位英雄一拥登城,即似出洞蛟龙,登山猛虎,把旗军乱杀乱砍,守城军将百姓谁敢向敌,各自逃命。余如山、曾仲、童阳数人慌忙落城,杀至城门迎敌。守门将士见势头凶猛,败走。遂斩关断锁,大开城门,放大队人马进城。 马甘泉等当先引大队军马,杀入县城,主公领大军随后而进。 总兵罗有隆见城已陷,自刎而死;知县陈财斌,听闻贼军已杀进城来,将身沉井而亡。 刘镇军马进城,传令众将三军,无得惊动百姓,杀害良民。 主公与众将到县堂上,依次而坐,出榜安民,大摆筵席,与众将贺功,是晚欢饮尽醉。这且按下。 再说碣石总兵官觉罗幔,奉平南王令旨领部将十员,带军二千,镇守博罗县。这日与知县朱大科、城守伍田龙商议设宴,请四路水师协镇进城宴会。龙门协雷正乌、春江协史学辉、沙湾协张维玉、顺德协焦文虎闻请,各整衣冠,进城赴宴。觉罗幔同知县众官迎接,入堂序坐后,入席畅饮。酒至数巡间,忽见小军向席前禀曰:“启元帅得知,刘进忠贼军已攻破了归善县城,请令定夺。”众官闻报,各各吃惊,命探军再往走探。 觉罗幔向众官言曰:“刘进忠兵雄将广,破了海丰,跨了羊萄岭,陷了归善县,势如破竹,其锋难当,目下大军进攻,就到我博罗县前来,未知列位有何主张?”龙门协雷正乌曰:“启告元帅,自古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何足惧哉!”顺德协焦文虎曰:“启告元帅,候贼军到来,我等陆水夹攻,管教他一鼓可擒。”觉罗幔曰:“二公之言,亦是正理,但刘进忠的军师钟文岳,谋略赛过刘伯温先生,巧计多端,骑将慓悍,人莫能当。博罗若陷,而广东在他掌握矣!”知县朱大科乃是解元进士出身,足智多谋,随向觉罗幔言曰:“启元帅,卑职有一计策,若众位依行,管他钟文岳、刘逆贼皆可就擒。”众等问曰:“未知老先生用何良策?”朱大科细说曰:这般如此,决定成功。觉罗幔等听了,大喜曰:“此计甚妙,当依老先生之策而行。”宴毕各归本营,正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鳖鱼。 再讲刘镇得了归善县,安民犒赏军将已毕,养军五天,传令起营,三声炮响,大小三军震动,旌旗摆开刀戟,大队人马里博罗进发。军马一路行来,离博罗不远,早有监旗小军报曰:“启主公得知,博罗县城上竖起降旗,知县朱大科、城守伍田龙,出城摆下香案候迎。”刘镇听报,传令军马到城下安营。 大炮三声响亮,扎了营寨,知县朱大科同众官入中军帐叩参曰:“大元帅车驾到来,卑职等不得远接,恕罪恕罪。请车驾进城行台帅府安歇,卑职恭献图籍。”刘镇同邹军师、何元帅、黄总兵、马参将、莫游击,领马步大将一百余员,带军兵三千名一同进城,其余众将大队军马,付刘统领保守大营。朱大科先将署内自家眷口,移搬出去,把县衙彩为行台,帅府大门外高搭华表,亭台上面,牌额写八个大金字。在公生明亭上,两旁亭柱一对联云:“世间无比奇男子,天下有名大丈夫。”刘镇到此观看,呵呵大笑,众将此时一同进城。一个个盔明甲亮,一队队人马高强,旌旗齐整,剑戟如林。刘镇与众等,威风凛凛,意气扬扬,正是:黄金甲锁雷霆印,红锦縧缠日月符。 只说知县与众官随后进城,送刘镇等进帅府大堂,与军师何元帅诸将见礼毕,依位坐下,献茶毕。朱大科、伍田龙参见,进上图册,朱曰:“启大元帅,卑职闻车驾南征,比如天地回阳,云雨将致,倘皇天庇佑,得以恢复大明江山,大元帅名垂竹帛千载标明。”刘镇曰:“皆赖明主洪福众等之力。”朱大科曰:“依卑职愚见,我博罗若是归顺,广东如在掌握之中。” 刘镇听说,呵呵大笑曰:“若得如公等之言,诸公的功勋不少。” 正是: 暗中设计言偏美,芙里藏刀话转甜。 朱知县言罢,进上筵席,供宴之后,朱知县与众文武禀辞退出帅府,密会觉罗幔请令。 觉罗幔令朱大科颌小军大炮手二百名密上匏山守轰天大炮,候至定更之候。听信炮声响为号,将轰天大炮十四枚,向城外潮贼大营发放,毋得误令。 命伍田龙领部将五员,带军兵五百名,把守城门,截住潮贼归路,毋得违令。 又命部将二员,领步军三百名,准备火具对象候至三更时候,听信炮为号,放火烧起大门外华表亭台,抽开陷坑药线,毋得误令。 众将领令,受计前去。觉罗幔自领军一千名,埋伏帅府前后,听信炮响动行事。按住,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同军师元帅众将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军师曰:“启主公,依愚之见,博罗而今报顺,不可迟缓。明日即可起军,吞并广东,当唾手可得。”何元帅触心一想,起身拱手向主公言曰:“请主公慎重。”言毕,命小军将筵席收开,“我等饮宴,切勿过量,已致有误大事。”主公与众将等吃了一惊,慌忙问曰:“元帅如此动气,有何缘故?”何英曰:“启主公,本帅暗暗细想,刻刻留神,忖思朱大科言滑舌利,其中恐有奸诈,不可尽信,我等须当提防为是。古云:‘防人之心不可无。’”何英实时传令帅府内众将曰:“诸位将军,听本帅一言。”正是:鱼上金钩难入水,雀投罗网怎腾飞。 何英又令:“但事已至此,今朝列位将军身不可卸甲,马不可离鞍,器械不可离手,众将不可离主公左右,以防不测之变,候至天明,再做区处,毋得误令。”刘镇言曰:“元帅见识高明,须当防备。”众将曰:“羊入虎口,怎生是好?”各各惧心,皆全身披挂,明灯静坐,看是如何。 且说觉罗幔候至三更时候,传令部将发了信炮,将华表亭台片时间烧起,火光片片冲天,前路火起。 此时帅府众英雄仰见火光,耳听炮声,大喊曰:“不出元帅所料。”何英手举双钩镰,飞身上马,叱令:“众将一半保护主公,一半随本帅杀出外面。”众将依令,何英拍马当先,众将随后,大开府门拼力杀出打火。 觉罗幔传令众放将,把帅府团团围住,火炮连天,喊声震地。 何英与众英雄方才打息这边红火,那边又烧着起。忽听外面嘶喊之声,见旗将引人马杀进,部将抽动陷坑的药线,一声响动,山崩地陷,何英同马步英雄余国宝等五十余将,尽坠落陷坑之内;里面俱是滚地火炮、利器等物,上面红火压落,保元帅与众将等,俱送陷坑里面而亡。 刘镇同众将,听炮声响动,府外火起,吓得云飞天外,魄散九霄。马甘泉、莫朝梁等保定主公与军师,忽见大门外,地塌山崩,着令步军张畅开、曾仲等观看,外面势头凶狠,不可杀出,保定主公逃走。向前无路,想着后路。只得将后面垣墙打倒奔走,莫朝梁拨开战马,手挺丈八蛇矛,当先杀出墙缺。 遇着碣石镇觉罗幔对面杀来,莫朝梁先锋接战,不及三合,此时抖擞精神,挺丈八蛇矛望觉罗幔面上刺去;觉罗幔躲避不及,肩膊上中着矛枪,鲜血淋漓,负痛回马便走。众将保护刘镇军师杀开血路逃出,怎奈箭石火炮射打前来,即似雨点一般,奔至城门,被旗军截住迎敌。马甘泉一马在前冲杀,城守伍田龙前来接战迎敌,不及交手,被马甘泉一刀,砍于马下而亡。张畅开、曾仲斩断关锁,逃走出城。 按下。 分说大营中军帐统领刘国轩,在睡梦之中,听见火炮连天,慌忙起身出帐观望,见城中火光冲天,照耀如同白日,喊声震地,吓得面如土色。明知城中变卦,惊得魂不附体,即要传令起军,将杀入城中救应。忽见城内匏山之上,轰天大炮向潮营中发放前来,众军兵如鸦飞鹊乱,悲声叫苦,黑夜中躲避无处,惨不堪言。听闻人人皆要寻走避炮,被冲天大炮连连放发,打死者甚多。刘统领不敢再领军马前进,传令大小三军众将人等,弃营逃走,幸喜马、莫二先锋引败残军将保护大元帅逃至,即合军一处,望前奔命。 且说龙门协雷正乌、春江协史学辉二将,在火光之中,见贼兵大败逃走,传令众将三军,登岸放流星火炮,用强弓硬弩紧紧追赶。 再说沙湾协张维玉、顺德协焦文虎二将领觉罗幔之令,带军兵四千名,离博罗县二十里埋伏,用穿山大炮四枚,把截隘口。此时刘镇同马甘泉、刘国轩等,引军奔逃数里,忽听后面喊杀追来。刘镇令众三军速走,令莫将军领兵断后,逃走约数里。焦文虎展动伏军冲出,将潮军截为两段,马甘泉拼力冲杀,保护主公,杀出重围逃走。张维玉先令大将将穿山炮齐发打来,潮军死亡者不计其数。 觉罗幔领军将十余员,带兵水陆两路夹攻杀米,箭如飞蝗一般射来,火炮如流量一般打至,喊杀连天,把将潮军将射死杀死者不能计算。那时尸填河内,凸如高山,血满长城,凹如水窟,旗军追至五十余里,觉罗幔方才传令,鸣金收军回城。 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军兵被旗军杀得大败,不敢回头,只是望前路奔走,走至六十余里,后面声静,方敢观望,望见旗兵无追。 刘镇传令收军,查点众将三军,军师邹可玉、总兵黄万高俱没于乱军之中,合阵亡大将共九十余员,而十万大军仅存四万。刘镇仰天叹曰:“本帅自兴师以来,未有如此大败,谁知今日被小小县令朱大科弄出巧计,杀得这等狼狈。”言罢抽出腰间三尺龙泉剑,要自刎而亡。莫朝梁忙将剑夺住,劝曰:“主公忍一时之忿气,以图后日大事,而今且收残军,回归潮城,再做商议。”刘镇垂头良久,依言收起宝剑,传令收军,回归潮城,吩咐军兵缓缓而行。按下不表。 且说觉罗幔收军回城,西协镇焦文虎等进帐缴令。朱大科各各向前报功,觉罗幔大喜,命设筵席,与众将贺功。一面命流星报马,打探刘进忠消息;一面收写全胜文书,差二员部将,往广东省平南王帐前报捷。博罗知县亦有文到督抚两部院,与各府司衙门传报全胜一事。不在话下。 且说潮军兵将,日日盼望捷报,急命小军打探军情如何? 且在下回分说。 第三十二回 耿于岁献图受缚 刘总兵失志投顺 且说远探军校,一日飞马到潮城帅府报知参谋蔡赐平、徐奇亮,二人间报刘镇军败博罗,刘主公收点残军回归潮城,听了吓得魂魄飞散,骇然失色叹曰:“大事去矣!大事未矣!岂非天哉,非人力之所能为也。”二参谋愁闷不乐。过了数日,探军入府内报曰:“启知二位明公,刘主公军马将到普宁县城,诸命定夺。”蔡赐平等听报军所报,准备迎接;徐奇亮领步将带小军,至登岗俟接。 且说刘镇领残军回归潮州,所到各县地方,文武官均有迎送,虽无扬威声势,各尽地道礼仪。前路探军报曰:“主公,前面徐参谋到来迎接。”刘镇曰:“吩咐传令扎营。”徐奇亮入帐参见,宿歇一宵。 次日放炮拔营,军马起行,一路来到潮城,蔡赐平同汪道台、王知府众文武官员出城,至十里亭迎接,接进开元寺。 王知府命摆上筵席,与大元帅同众位将军卸甲改装。刘镇与众入席,汪道台、王知府、众文武陪宴,饮毕各各回衙。 过了数天,刘国轩进入帅府,告知大元帅,欲领本部人马,回归东都。刘镇设宴饯行,又命参谋作奏章,付刘统领进呈藩主,奏知博罗县败军之事。这日刘国轩告别大元帅,点齐东都军兵二万余众,放了三声大炮,人马俱各起身,刘镇送出城外,令众文武送至十里方回。 刘镇命参谋另修造奏疏本章一道,令把总陈文禺往福建进上靖南王耿千岁,奏明在博罗军败回归。陈文禺领命,即日起程前去。不在话下。 又言刘镇在帅府设宴,请蔡赐平、徐奇亮与众将等,入帅府赴宴,蔡、徐诸位闻召齐到,见主公行礼毕,依位而坐,叙后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刘镇开口言曰:“本帅当日被公旗欺凌,邓、于二奸贼虐害人民,荷蒙诸公前来相助,扫除旗奴,缴出公府沈瑞,离了潮州,以安百姓。谁知旗军四藩抵潮征讨,多亏众英雄协力齐心,杀得四藩军兵大败,旗奴丧胆,潮州彼时军威声势大震,闻风落魄,谁料今日奉命南征,钟先生灭迹逃遁,我等雄师十余万众,英雄二百余员,一路势如破竹,殊料直抵博罗,小小县令,弄得弃甲丢盔,冷落而归,锐气挫尽,而今怎么区处?”蔡赐平对曰:“主公勿忧,目前虽然败北,而今另再出榜,招贤纳士,重整军兵。”一面酌酒,一面讲论。 宴毕,各各退归衙署。按下不表。 且言东藩主自从刘统领回师,见他损军折将,在于军中纳闷。这日召刘统领国轩进官,商议起事,过福建省攻打耿精忠地方。刘国轩闻召,即进朝见,三呼千岁毕,藩主赐锦墩坐,国轩谢恩坐下。藩主将要举兵攻打靖南王地方说知,刘国轩奏曰:“千岁圣意主见无差;若得福建省与潮州相连,而欲吞并广东,一鼓可得。”藩主曰:“将军可先操练人马,整备兵粮,候旨定夺。”刘国轩领了主旨,退出内官,依旨行事。领众军将到于教场,每日操演。又整顿粮米草料,过了三个月余,准备定当,刘统领进吕复旨。藩主命司天监择定吉日,王驾亲到教场观看,众文武将官迎接。王驾上演武厅坐定,众官三呼已毕,两班侍立,三声炮响,画角齐鸣,三通鼓罢,那将台之上,招军白旗挥动,十余万军马齐山;又见招军红旗一动,军兵数十行,立在教场下面前一声呼喝,分为两边,千岁点都招讨十员,大将三十员,部将八十员,雄军十万,摆开礼物,祭过宝纛帅旗,调遣大队,三声大炮,军兵起行,摇旗吶喊,齐出都城。已到江边上了艇船,安过一宵,明早五鼓起锭,扬帆望厦门进发。按祝且说福建靖南王耿千岁,一日听见远探流星报马,至驾前报说,东都军十余万,大将百余员,郑成功车驾亲征攻打厦门。 靖南王闻报,吃惊非小。 靖南王即传下皇令,命:“请汀州武状元刘炎元帅领都招讨吕后英、岳元浩、雷文锦、段至仁等,副将二十员,带军兵三万,镇守泉州府据敌。”又命:“王弟耿精雄领大将十员,军兵一万,镇守仙霞岭,预备清军入境。”二将各领王旨,即起军马前去,及刘炎军兵到了泉州,听报军说:“厦门所失陷,漳州府投降。”刘炎大惊,与众将商议拒敌之策。这且按祝再说湖广省康亲王沈士英,这日见流星马探小军飞马报说:“东都郑成功起军兵十余万,攻打福建耿逆地方。”康亲王闻报大喜,思忖刘进忠人马至博罗县大败,回归潮州,今郑成功领军兵渡过江洋与耿精忠吞并,此时若不起火军征讨,竟待何时?时不可失!即行传王令,往各镇军兵召到广东省,会惠州提督许标雄、虎门总兵周德胜、碣石总兵觉罗幔、九江总兵林嘉禄、高州总兵邓天瑞,各镇带部将军兵齐到广东省,候接车驾。不在话下。 只说康亲王与江西省布政使司何继儒为监临,领大队人马起行,从广东进发。这日军马离广东不远,监旗小校飞马进城,到平南王帐前报知,又往各文武衙门通报。众文武官员闻报,齐至二十里候迎。平南王同督抚两部堂出郊外相迎。 康亲王车驾进入行台帅府,众文武参见毕,依位坐茶罢,慰劳一番,各各告退,歇马三天。康亲王与许提督四镇总兵官,合前军共二十万,大将部将计一百三十余员,择日祭过宝纛帅旗,调开大队军马,放炮起行,望从北路进发。不在话下。 再言藩主郑成功同刘统领商议,攻打泉州府,忽听流星探马报曰:“启千岁得知,湖广康亲王领大军二十余万,大将一百三十余员前来,直抵仙霞关。王弟耿精雄带军兵在此守关,不能拒敌,直抵清营,引清军到仙霞岭,将勇兵强,壮锐难当,请令定夺。”藩主郑成功听报,仓皇惊恐,寻思沈士英军马雄壮,未可轻敌,暂且退军,厦门扎营,看看如何?再做商议。 按下未表。 且说康亲王大军一路趱行,势如破竹,所到地方,各都献城纳款,军马直抵福州安下大营,扎住寨栅,宿过一宵。 明早康亲王升帐,聚集众将商议,军政之事,何布政要命许提督,领将带军攻城。康亲王曰:“未可开军,依本藩之见,命一员大将进城,招耿精忠投顺,看他如何?”监临曰:“千岁之言,直是正理。”帐前一将厉声应曰:“启千岁,要说靖南王来投诚,小将不才,愿进城说耿王纳款。”康亲王视之非别,乃是碣石总兵觉罗幔是也。康亲王曰:“将军若肯进城甚妙。”康来王即行王谕,付觉罗幔将军,命他前去。 觉罗幔领命带小军五十名,上马出营,来至城下叫曰:“城上谁位将军?快报耿千岁得知:清营碣石镇总兵官奉康亲王令旨,送王谕到来。”守城都招讨雷文锦听说,对城下清将曰:“将军到来,少待片时,候小军请王命施行。”言毕范城飞马进宫,见千岁将事备陈。靖南王闻言,传令放他进来。 雷文锦领令出宫,开城放觉罗幔进城,直至王府,相见礼毕,送上王谕。靖南王看毕,心中思忖,而今清军临城,郑贼犯界,夺我地方,外无救援,孤城难守,不如投诚,再做区处。 对觉罗幔曰:“千岁有王谕到来,本藩自当依从。将军且回营三春梦.复命,本藩明日赴千岁帐前听罪。”觉罗幔见耿王准投诚,大喜起身告退,回至帐前禀知。 次早康亲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依位坐定,小军向帐前跪禀曰:“启千岁,靖南王到来。”康亲王听报问曰:“带有多少随从?”小军曰:“仅领四十个跟役,靖南王绑缚在马上。” 康亲王命觉罗幔、周德胜二总兵出营迎接。二将须命出营接入,来至帐前。康亲王见了,出帐亲自与他解去绑缚,拱手曰:“仁兄请披衣,方可见礼。”跟役进上衣冠,穿毕序坐,茶罢。 康亲王曰:“仁兄今已去邪归正,同本藩进京,在天子驾前,本藩自当保奏仁兄,况圣上乃仁德宽洪之君,自然赦宥。”靖南王曰:“全仗老千岁鼎力维持。”言罢摆宴相待,不在话下。 且言郑成功扎军厦门所。这日远探小军,进帐报曰:“启千岁,耿精忠已投降沈士英。”郑成功听报大惊,恐清师乘势来攻厦门,我军进退不得,悔之晚矣!不如且先旋师,回归东都,再看如何。主意已定,传令拔营起军,落瞭哨船,放过江洋大海,旋归台湾。按下。 只说康亲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依位坐定。有小军报马进帐前跪禀曰:“千岁得知,郑成功退军回归东都。”康亲王闻报呵呵大笑曰:“郑逆回归东都,本藩无忧了。”这且未表。 再说刘镇在潮城数月无聊,此日在内堂之中,同蔡赐平等讲论军情。见小校探报至堂前跪禀曰:“启大人得知,福建靖南王耿千岁投降清师,藩主郑成功亦已收军,退回东都去了。” 刘镇听探军所报,吃惊不小,即命徐参谋修书一封,付把总陈文禺明日早起程往福建进上靖南王,请问详细消息,不可迟缓。 陈文禺领命,是晚收拾,明早炮食,进入内堂,领了书札,别了主公,迅速起行,望分水关前去。日行驿道,夜宿官店,心中思忖,现今潮城羽翼拆尽,大事难成,终须消灭,不如先到清营康亲王驾前,献陈虚实,以为后日安身之计,免致后患。 主意已定,在路行了月余程途,才到福州。直至清营,向清军言曰:“多多烦你禀知千岁,潮州镇把总陈文禺到来求见。” 小军入帐禀知,康亲王听说,言曰:“潮州陈文禺到此,必有缘故,传令放他进见。”小军领命,带陈文禺进至王营帐前拜见。康亲王曰:“陈将军到来,请起,因何事至此?”陈文禺叩谢起身,立于一傍,将潮州目下虚实禀知。又在身中取出一封书札,献上千岁,随命驾前官,将书接上,拆开看毕,康亲王知刘镇此时进退为难,言曰:“陈将军肯去邪辅主,正是识世务的英雄,不失旧职。”即令设宴款待,康亲王即书王谕。 一面传召连江县令进帐。 姚启圣入帐参拜见礼,康亲王曰:“潮州刘进忠谋泄,今虽势败,本当起军剿灭,本藩体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加害,令命你敕谕一道,至潮州令刘进忠投诚归正,天于自当赦宥。” 姚知县领了王令,带了跟役,山了王营,明早登程望潮州前来。 不在话下。 且说刘进忠自命陈文禺往福建探听靖南王消息,过了两个月之久,未见回来。正在思虑,忽见远探小军入堂报曰:“启大人,福建省连江县姚启圣,奉康亲王令旨,带领王谕到来,请令施行。”刘镇闻报不知何故?诸蔡参谋等进内堂商仪。 众等听主公有召,齐入帅府见主公礼毕,依位坐下。刘镇向众明公言曰:“探军报说,康亲王命县令姚启圣带谕到来,未知何意?”茶罢,蔡赐乎曰:“主公且升堂迎接,看他王谕之中是何言语?再作商议。”刘镇曰:“诸君说得有理。”命林绍基出城迎接王谕,令众将全身披挂伺候。自己头戴金盔,身装银甲,点鼓升堂,众将入府,蔡茂祖、徐奇亮二参谋上帐行礼毕,帐中坐定。 众将参谒已毕,两旁左右侍立,林绍基引姚知县上堂参见,一旁坐定茶毕。刘镇问曰:“老先生驾到,本帅不能远迎,休得见怪,未知康亲王千岁有何见谕?”姚启圣曰:“好说了。千岁令卑职带王谕到来,劝大元帅归正。”言毕起身,双手捧定王谕,献上请元帅观阅。中军官接谕,上帐展开在书案上。 刘镇看毕,叹曰:“本帅自甲寅年四月斩李成功、白玉虎二个奸贼,荷蒙众英雄相助,杀败公旗,起动干戈,威镇潮郡,何等雄壮!今观康亲王谕书到来,系唤本帅投诚归清,免使清师抵临潮地,未卜诸公尊意如何?”马参将听了主公一番盲语,怒气填胸,立起身,两道虎眉直竖,一双怪眼圆睁睁,厉声叫曰:“沈士英,你观看我潮州兵少矢穷,似穴中之鼠,谁知我等帐前兵精粮足,还有数万雄军,众将如虎似狼一般,与他交锋打仗,未知鹿死谁手,依小将之见,主公可将谕臣儿斩首,待沈士英起旗奴到来,我等奋臂一呼,管教旗奴全军俱倾。” 众英雄此时在帐前扬威耀武,齐声言曰:“马将军之言是也,我潮虽小,前日亦经四藩大军临敌,何有片甲回去?岂无听闻耶?”吓得姚启圣面如土色,立在侧边,偷睃着众将,一个个都是面恶眼凶。曾仲见众英雄齐声育罢,拔出腰刀,抢至下面,要来斩杀姚启圣。 莫朝粱慌忙拦住,言曰:“曾将军且缓动手,再做商议,这个带谕的官儿,即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张约超曰:“不错,莫将军说得有理,来人如笼里之鸡,网中之鱼一般,何用急性?”刘镇观众将忿气腾腾,转用好意慰劳曰:“诸公暂且回归本帐,明日再作计较。”是以众将依命退出帅府,回归本帐。这且按祝且言刘镇出帐,同蔡、徐二参谋请知县姚启圣入内堂,摆宴款待,请知县首坐上位,二参谋陪坐宴毕,送姚知县到礼宾馆安歇。这且按祝再说刘镇过了二日,府内安排珍肴海味,整齐筵席,请参谋同众将宴会饮酒。众等闻召,齐进内堂,见主公礼毕,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刘镇向众英雄言曰:“本帅昨日细思,刻下之事,想当初荷蒙公等,共聚大义,起动于戈,拒敌旗军。又有东都福建乌山各路诸君军马相助,大破夷狄之师,而今钟军师逃遁,灭迹无迹;邹先生与何元帅阵亡,羽翼削去大半,不止眼前虽有二万余军,亦系疲败之兵,安能拒敌?”康亲王二十万新霸之师,依本帅主见,不如投诚,公等散伙,各归故里,自保身家罢!”蔡赐平曰:“主公之言差矣!我等自从起义以来,斩杀清主许多官军,又耗散国家钱粮无数,清主安肯赦宥?主公若到京都,定是吃亏,伏法受罪。”众将言曰:“蔡参谋之言甚确,主公不可造次,待旗奴到来,我等与他决一死战。” 刘镇曰:“有蒙诸公等协齐心力,本帅感激不尽,但今帐前没有军师调遣,如何用军?望诸公依本帅之言,听刘某入京都,看是如何?”蔡赐平曰:“主公若是到京,定系凶多吉少。” 刘镇曰:“谅我进忠能得堂上父母平安,合家老小无事,大丈大死而无怨。”众等听主公如此口气,却是落志,口口言辞是要投诚。众将面面相觑,各各思忖,踌蹰了一时,众声齐动言曰:“罢了罢了,愿听主公之命。”刘镇见众允纳大喜,再饮至定更后,方散席,备回本帐。不在话下。 且说莫朝粱回署,心中闷闷不乐,命所随小军往请马参将过署相议。顷刻间,听见马参将到来,莫朝粱出户迎接进内厅叙坐,说曰:“启告义兄长,主公既已归清,党羽各自回归故乡,未知兄长如何安置?”马甘泉曰:“贤弟,事已至此,亦言不得,我等可安办车仗,送两家老小还乡,务农为业,无挂无碍,何等安稳!”莫朝粱曰:“启知兄长,倘有一事未然。俗云:‘人无远志,必有近忧。’依弟思忖,我等皆是弃官助友之人,倘令奸臣启奏,召擒我等拟罪,如何区处?依弟愚见,兄长可送两家老少眷口还乡,小弟装做主公跟役,随他进京,一来探听自家消息,二来观看主公吉凶如何?”马甘泉曰:“贤弟说得有理,老伯母与宝眷老少,都是愚兄一力护送到府。” 二人相议已定,同入内堂。 莫朝梁将上等事情,一一禀知母亲,刘氏听说大喜。吩咐安排酒席款待二贤侄。不在话下。 再说刘慎令守备林绍基、千总粱成龙将库内金银,尽数搬至内堂,请蔡、徐二参谋同众将入府。众等闻召,齐进内堂,与主公相见。刘镇对众言曰:“刘某蒙诸公等维持相助,一旦分离,此乃出于无奈何也。今将各库中金银,罄尽搬出,放此一半,分与诸公等收用;一半命林绍基、梁成龙二将给赏众军,另候刘某设席,请众文武到来,同饮几杯,以表微意。”众等曰:“荷蒙主公恩赐,我辈感激在怀。”刘镇传召知府王士云、海阳县童士超二文员到帅府。王、童闻召,整衣冠,至帅府相见。刘镇曰:“二位老先生,本帅将帅府库中粮米,尽数命林守备同二位老先生,给赏贫户之家。”潮州府县领命,起身告退。按祝只说王知府、童知县,奉了刘大人之命,召地方保甲,吩咐令贫户之家,到户房报名,立册明白。照名到教场演武厅,听王知府、童知县、林守备文武案前对册报名领米,一连散给五、七天,方得明白,王知府等到帅府复命。刘镇大喜,命人准备酒席,送到礼宾馆款待,一面命徐奇亮修作榜文告示,往潮属各邑各镇挂贴,令士庶人等,净去头发,以归清制。又令倒去明主永历旗号,竖起大清旗帜。 这日命人宰杀猪羊牲口,大摆筵席,请到潮城众文武官员,众马步英雄,蔡、徐二参谋齐至帅府宴会。众文武闻刘大人有请,各整衣冠,到帅府官厅会同蔡、徐二公,与众英雄,刘镇出堂相迎,序礼坐定,命摆筵席。众等入席饮酒,酒至半酣。 刘镇曰:“刘某同诸公等,心腹交情,真真实实,并无半点差错,但今天意所压,致使刘进忠归清,此去京师吉少凶多,但大丈夫死便一死,何足惜哉!愿诸公同守此土,须当体恤人民,毋得一片胡涂,使人民无见天之日。”汪道台众官曰:“大人金石之言,谁敢不遵?”刘镇听了大喜,尽量与众饮毕,刘镇、汪道台众文武出府,各回衙署。 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送各文员去后,同众将进入内堂。莫朝粱曰:“启达主公,小将奉家慈之命愿随主公进京,看其事势如何?” 旁有千总丁朝凤、把总詹兆奇、步军英雄张畅开、郭怀沛、谢阿宗、曾仲、薛灶子、张约超等,齐声言曰:“小将们假做跟役的,随主公到京。”刘镇听众将所言,喜从天降。说曰:“若是端的,诸位竭力同往,刘某虽死,亦开展眼目,计较一回。”蔡赐平等起身告退,刘镇留住莫朝梁等,于内堂是晚再宴,一面饮酒,一面计议入京之事,饮至三更时方罢。按祝且说,汪道台、王知府众文员等相议,设宴于开元寺内,与刘大人饯行。汪道命知县童士超,往帅府请刘大人,同徐、蔡二位参谋,众位将军,到开元寺赴宴。刘镇闻请,同众将各整衣冠,到寺前,汪道台与众官迎接,进入寺内序坐,摆定筵席欢饮,饮毕,各告回不题。 且说潮城内外众父老,闻刘大人进京饯行,有牵羊挑酒,纷纷济济,齐到帅府送饯礼物。刘镇迎接上堂,设席款待,饮毕告退,刘镇送出府外。于是各乡市镇,各有休关都会,都来送饯,足闹有二十余天。 这日刘进忠安排起行,莫朝梁拜别母亲,收拾行装,速到帅府伺候。詹兆奇等,准备停当,一齐入内堂叩见主公。 刘进忠命丁千总点小军四十名护送,一面摆宴,谓连江县姚启圣同莫朝梁等共饮,并令给赏小军酒肉,蔡赐平、徐奇亮同众将等,准备筵宴香案,抬至帅府前饯别。 刘镇择定,次日与连江县姚谕官,出了大堂。三声炮响,大开府门,刘镇出府,蔡、徐等一齐跪下曰:“叩送主公。” 刘镇慌忙扶起曰:“诸公等如此相待,叫刘某如何当得起?” 蔡赐平等一个个进前把盏齐声言曰:“主公,进京使我辈怎么放心得下?”刘镇曰:“听天而已,诸公不须挂虑。”言毕,各各洒泪,慰劳一番。 刘镇起行:众等随至后面送行,城内百姓人民,张灯挂彩,香案跪送,刘镇一一以美言抚慰。出了潮城,行至数里。 小军报曰:“启上大人得知,汪道台与众文员有筵席香案在前饯送。”刘镇听报,吩咐歇马,放了三声大炮,勒马向前。 只见汪道台、王知府同众文员,一齐来迎曰:“大元帅驾到,卑职等至此饯别,不能远送,望为原谅恕罪。”刘镇慌忙落马,进前与众官慰劳一番。王知府吩咐摆上筵席,众文武序礼入序,饮了数杯。刘镇起身,向众人言曰:“多蒙诸位美意,刘某曷胜感激之至,铭诸肺腑。”众官曰:“元帅此去京都,想朝廷乃仁德之君,自然赦宥,倘德恩荣回任,卑职等还到此处迎接。”刘镇曰:“若得如此等之言,自当效报。”言罢。 各各叙别,吩咐起行,三声炮响,一齐上马前进。汪道台与众文武官员回城。不在话下。 且说各乡村市镇人民百姓,牵衣扶杖,焚香点烛,跪拜路旁饯别。刘大人用美言慰劳一番。众百姓老少,各各泪下,沾襟而别。 只说蔡赐平等送至三十里。刘镇曰:“诸位明公到此,可回归潮城。”众等答曰:“再送一程。”刘镇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蔡赐平曰:“此去山遥路远,愿主公千祈小心保重。”刘镇曰:“公等之言,自当铭刻在心。”各各洒泪,与众官拜别主公,带泪回城了。刘镇等上路,缓缓而行。不在话下。 只说众将回城,马参将准备车轿马匹埠夫,来知莫伯母,择日要回山东家乡。蔡赐平等,同众文员设席饯行。马甘泉赴宴饮毕,与众官蔡、徐二公,同众英雄拜别,扶莫伯母上轿,领两家老少,离了潮城,登程前去。按下。 且说蔡赐平与众人,安排归家。王知府同众文员等,设席饯行,亦犒赏众军,闹了三天,众英雄各各收抬行装,回归故里。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投降入京,其吉凶如何?听下回分说。 第三十三回 会三司保全文若 剐二逆共乐升平 且说刘镇于路上,行了四十余天,方到福州。姚启圣先进中军帐前,参见康亲王禀知刘进忠准纳投诚之事。康亲王听说大喜,命碣石镇总兵官觉罗幔,迎进帐。刘镇绑缚至帐前跪下请罪。康亲王命觉罗幔将军解绑。康亲王曰:“将军请起,披衣坐下。”进忠叩谢,穿衣已毕,行礼坐定,康亲王曰:“将军虽是谋叛,皆由邓、于之罪起见,若到京都,本藩一力保奏,圣上自然恩赦,不失旧职。”进忠言曰:“得蒙老千岁搭救,恩深似海,当效犬马之报。”康亲王命摆上筵席,款待宴饮。 进忠叩谢千岁恩赐。这且按下。 只说康亲王不动军兵,不折一矢,而能招纳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投诚,满心欢喜,准备回京复旨,传令发回各镇军马。 许标雄等依令各领本部军兵,回归福州。文武百官,纷纷来与康亲王饯行。 这日传令拔营,一声令下,放了三声炮响,锣鸣鼓响,马步三军,一齐起身,各依队伍起行。但见旌旗蔽日,剑戟如云,望前进发。传令三军,不许扰动百姓物件。如敢违令定当斩首示众。耿精忠准备车轿马轿,颌了眷口老少人等,随康亲王车马,与刘进忠一同进京。康亲王车驾阶到之处,文武官员结彩,行台按住歇宿。送席馈菜,如是晓行夜宿驿站,处处地方官行知备办接应。语无繁叙。 似此路上行有四个月之久,方到京师。按下。 且说康熙君五更三点,圣驾升坐保和殿,文武官员朝贺毕。 殿前官叱曰:“有事进前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康亲王上殿,朝见,三呼已罢,内监持锦墩坐定。康亲王将招纳耿、刘二逆投诚前事,一一奏上。康熙主听奏,龙颜大喜曰:“王兄功勋,候旨荣封。”即降圣旨:“命锦衣御卫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押落刑部狱中,暂且囚禁,听旨御审。”又:“将耿精忠眷口老少,发押狱中,令禁一处,候旨定夺。”班中闪出一员大臣曰:“启奏陛下,臣义诚王觉罗屈兴见驾,有奏论国法,可将刘进忠眷口老少捉拿,到京听审。”康熙主准奏,降旨:“命锦衣御卫四人,领御林军二百名,往山东济南府历城县,捉拿刘逆眷口老少,来京听审,毋得迟缓。”锦衣御卫领圣旨带军前往。 又降旨封马三奇为潮州总兵,饬往广东潮州赴任。马三奇领旨前去,朝事毕。圣驾回宫,文武下殿出朝,各回府第。不在话下。 且说莫朝梁等,见刘主公押入天牢,即在京中寻寓安宿。 是晚与众人计较,曾仲亦向众人曰:“列位兄长,主公虽下狱中,存亡未定,听说圣旨命锦衣御卫,领御林军往山东历任府中,捉拿老少。依我愚见,活死未知,小可装做客商,跟随御林军背后前去,一路暗保主公的眷口人等,来京再做商议,有何不可?”张约超曰:“曾将军说得有理,小可与他一齐同往,诸位在这里探听主公的消息。”莫朝梁等大喜,计较已定,宿过一宵。明早张约超饱餐已毕,取些零碎银子,以作盘费,收拾停当,别了众人,悄悄暗暗跟随御林军往山东前去。 此时山东省刘府太公,同二个孙儿,言论家务,忽见家人刘安禀报曰:“启太封君,京师圣旨到来。”太公听说,吃了一惊曰:“圣旨到来,有何事故?”吩咐刘安、刘德准。 备香案,迎接天使。 只见天使同济南府,直入府内堂中,叫声:“幸旨捉刘逆进忠全眷老少人等,到京听审,无得违旨。”太公曰:“诸位大人差矣!前年逆子进忠,未有谋泄,老拙到任观其言语变动,我等不愿久住任中,即速回家,修造奉章,先到朝中,启奏圣上,六部九卿众位大人皆知,今由圣旨到来,捉拿我全眷老少,是何道理?未知朝中谁个官儿敢如此妄奏?是有欺君之罪了。” 天使曰:“圣旨已下,我等只是依旨行事,与下官毫无干涉。” 太公曰:“待老拙准备薄酌,与众位大人歇马;待老拙合眷老少,收整前去,得失京中,自有分辩。”言毕,命家人设席款待众位。又命长孙刘贤,取出三百两白金送与众位大人为程仪。锦衣御卫曰:“圣旨定限,不敢迟延。话太封君即速登程。” 合府收拾装好,各各上了刑具。天使令济南府将刘府的门封锁。大公亦托付邻舍照应看管,老少上了车轿,同天使取路前去。这且未表。 且说吏部尚书朱茂贵见了圣旨倒下,命锦衣御卫,带军捉拿山东刘进忠全眷老少人等来京听办拟罪。欲想一计策解救,并没有良策。是日着一心腹家人,装做经纪小民,往外面探访,进忠从人到来。家人奉命出府外打探,一连几天,并无消息。 且日住城外密察,日已向午,途中遇着一人,约三十四五年纪,系是客商装扮,略有些面貌相识,又不敢问。 思了一会,叫声:“呵呀!这人莫不是山东与我家老爷相爱之莫探花么?”仔细认定,进前一拱曰:“但请足下,可借一步,到前面酒搂上,少叙三杯。”只说莫朝梁住在寓中,神思困倦;亦步出城外,闲行解闷。偶见一人,以礼相称,请他上搂饮酒。心里暗思,那人未有会面,怎么这般相爱?未知何意?且随他前去,看看只得跟他到僻静酒搂上,序礼坐下。家人唤酒保,取珍肴美味上来,酒保应声,安排几味,一壶美酒进上。两人举杯欢饮。那家人曰:“这里并无有外人在此,足下莫非山东武探花,莫老爷么?”莫曰:“兄长错认,小弟乃是小本家人,原是姓刘。”那家人曰:“老爷休得相瞒,小人非是别人,乃是朱吏部府内,心腹之人,前年亦与老爷会过面,今奉尚书爷之命,出府访察刘大人的家人,要请他衙中商议,望老爷实言告知。”莫朝梁听那家人所说,喜从天降曰:“尊丈既是朱大人府中之人,莫朝梁等有见天之日,烦望引见。” 朱老爷那家人亦喜不可言,向莫探花曰:“一小人奉我老爷之命,探访数日,今与老爷偶然相遇,烦请到府内相会。”言毕,两人尽饮,饮罢,唤店主人上栖,算还了钱,各起身下楼出店门,入城前来。莫朝梁引那家人到寓,与众人相见,备说前事。 丁朝凤等听着,满心欢喜。莫朝梁与家人别了众英雄,直到吏部衙门前。家人曰:“老爷在此少待片时,小人禀知我家大人,然后到来起请。”莫依言。 只说心腹家人,进入内堂,见朱大人礼毕,将前事禀知,朱吏部听了大喜,命他进入内堂。家人出府相请,莫朝梁进到堂下,深深一揖,口称:“大人在上,罪官莫朝梁拜见在地。” 朱吏部曰:“贤契到来,请起。”莫曰:“有罪不敢。”吏部曰:“请起,无妨坐下。”吏部问曰:“贤契,为着何因到京?” 莫朝梁曰:“罪官随刘镇至此。”把将前情,一一禀知。吏部曰:“贤契乃是叛逆之人,外面不可行走,诚恐被人识破,不能脱身,可同众英雄暂躲在本部堂府内藏身,候着后来圣上旨意如何,再做计较。”莫朝梁领命,即出府门外到寓所,领众人到吏部衙门中,进入内堂,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摆筵席与众英雄歇马。众人叩谢,是晚无事,明早命人打听山东省天使回京消息。不在话下。 且说锦衣御卫,奉旨捉拿刘镇老少人犯,到京入朝缴旨。 康熙主传出圣旨:“将刘逆合眷老少,押入天牢囚禁,候旨发落。”当时朱吏部听报,天使押解囚犯到京,即唤莫朝梁说知。 莫朝梁即叫薛灶子,往前日寓所接引曾仲、张约超二人入府,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备酒筵款待。曾仲等叩谢入席欢饮,自此众英雄住在朱吏部府内安顿。俗云:“有话则长,无话即短。”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自丁巳年八月十四日到福州投诚康亲王,至戊午年仲春到京,囚禁刑部狱中。不觉光阴迅速,双圆如飞。 至庚申岁八月初旬,康熙主圣旨倒下:“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兵部尚书金时光两员部堂,会审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依例拟罪,并审录两家老少定夺,进朝复旨。”朱、金两部领旨,会同三法司命锦衣御卫到刑部狱中,吊出耿、刘二逆,并吊两家老少人犯,当堂审察,详细明白,填定供状,招款耿、刘两逆,背主谋泄,耗散国用,陷害官军,罪恶贯盈,依律例拟罪。耿、刘二逆,俱问磔罪,碎剐示众。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拟问斩戮处决示众。朱吏部曰:“诸位大人,伙刘文若口供所招,前年至潮,视逆子进忠心怀不善,知有反叛之意,先上奏疏到京,首奏圣上,满朝文武共见,六部九卿皆知,依律法免拟,理当赦宥还多。”三法司与众官曰:“大人赦拟无差。”兵部金时光曰:“刘进忠造下逆天大罪,全眷老少安得无罪?难以施免,亦皆诛戮示众,朱大人不可错拟。”朱吏部曰:“下官依律法行事,怎么有错?”金兵部曰:“耿刘二逆,都是谋叛之贼,眷口安可有斩有赦之理?”朱吏部曰:“众位大人在此,本部堂论国法判断,我等奉旨办事,金大人全不遵朝廷法度,本部请列位大人同进宫面圣,请旨定夺。”三法司等曰:“朱大人说得有理,一同进宫见驾。”命锦衣御卫将众囚犯,押入刑部天牢,候旨行事。众官起身进,只见守宫太监白盘全守把宫门。 朱吏部曰:“白公公清了。”又手一拱,“请问公公,圣上今日圣驾,升坐何官?下官等到来见驾,烦劳公公启奏圣上。” 守官太监曰:“众位大人,圣上驾坐武安官。列位大人到来,待咱家先奏主上。”言罢入宫,不一时间,传出唱曰:“万岁有旨,传众卿进宫见驾。”朱吏部等应声领旨,随白太监进入见驾,一齐跪下,三呼。康熙主曰:“卿等进官,有何奏章?”朱茂贵将奉旨勘问耿、刘二逆,并两眷老少之事,依律拟罪。一一奏上。康熙主曰:“金卿有何奏章?” 金时光奏众罪犯二逆,从直奏上,三法司等进上审语供状,近侍接上龙书案。康熙主龙目观看,阅毕言曰:“朱卿所奏,朕心大喜,观刘文若有奏章在先,首奏逆子叛反谋泄,此乃有报国之心,全眷老少,朕当赦之,候旨释放回家,卿等平身。” 朱茂贵等谢思,一齐出官,各回本衙。不在话下。 只说朱吏部见圣上准奏,欢天喜地,回归本衙,至内堂坐定,召莫朝粱等到后堂,朝梁与众英雄前进行礼毕。朱吏部欢容笑貌,命众人坐下,将前事一切,说与众英雄听。朱大人所说,喜得合府老少免罪,擦掌抚足,满面展笑曰:“蒙大人如此鼎力用心,此恩此德,永佩不忘。岂曰莫高匪山、莫深匪泉已耶?”朱吏部言曰:“好说了。”即命摆筵席同众英雄尽畅饮。 再说兵部金时光回衙,心中闷闷不乐,暗想侄儿金万,领军平却刘进忠,被其阵亡,意欲将他合家老少,拟罪诛戮示众,以泄此恨,无奈朱茂贵苦苦不肯,与他面圣,主上又准茂贵所奏,赦刘文若合眷无罪,使我侄儿冤仇无报,此恨难消,缓缓想计害他,方了心愿。这且未表。 且言康熙主敕锦衣御卫,领圣旨往刑部天牢,释放刘文若合眷老少人等回乡。刘文若合家叩谢天恩,又到三法司衙门拜谢,再往吏部衙中酬谢朱大人。守门人说曰:“我老爷今早上朝,未尝回归。”刘义若听说,只得回归。 又说朱吏部朝罢回归进内轩坐定,家人跪禀曰:“今早间,刘文若到此酬谢。”吏部听说,令家人召莫朝梁等到轩内来言语,朝梁同众人,见朱大人行礼毕,两旁坐下。吏部曰:“贤契请起,今日圣旨赦放刘某全眷老少出狱回乡,我今有书一封,付你等送刘姊夫观看,不可到此酬谢感恩,诚恐惹出金兵部觉知,我等有瓜葛之亲,公中涉私启奏圣上,那时本部堂难以分辨。我观金时光心怀枭毒,只恐途中暗算他全眷老少人口。贤契可同众英雄,领从前四十名军校,保护全眷老少人等回山东家乡,以防途中阻滞,仍留二名心腹家人,在本部堂衙中,候着日后进忠的消息。”言罢,命备酒筵,同众英雄饯别。又吩咐赏赐酒肉,与四十名军校。莫朝梁曰:“我等众人,并无兵器护身,如何保得太公的宝眷?”朱吏部曰:“这个不难,众英雄可于刀架上自拣短的,我等明日命人密密送来。”众人大喜,往架上拣取,共放一处。 于是领了朱大人的书,拜别出门,寻到刘太公的住处。 入见太公行礼毕,两旁侍立。太公未知端的,遂问:“列位何来?到此何干?”莫朝粱等将前事一一说出,献上朱大人的书札。太公览书立起身拱手曰:“列位请坐,我得失迎,勿得见怪。”朝梁等向太公行礼,依位而坐,家人进茶。太公曰:“不肖逆子,荷蒙众英雄相助,今又来京几载,艰辛不少,使我如何报答?”即命设宴款待,众人入席畅饮,半酣间,太公唤出二个孩儿,定玉、定金兄弟,跪于席前,叩谢众英雄的恩德。众人那敢当受,慌忙离席,一齐跪下。对拜毕,起身又向太公一面叩谢,再入席饮酒,又赏酒肉与众军校。 刘太公得了众英雄到来保护,全眷老少欢天喜地,安顿众人,明早写书一封,命家人刘德、刘兴二人,到朱舅爷衙中,听候进忠消息。这且按下。 且说金兵部见圣上赦宥,刘文若全眷老少还乡,气得两眼圆睁,胡须直竖,思想一计害他,又无一策,叫一心腹家人到来商议。那家人姓胡名仁,为人智足多谋,听见老爷唤,即上前行礼毕,站立一旁。金兵部曰:“我侄儿被刘进忠所害,此时冤仇无报,圣上恩赦他全眷老少还乡,而今你有何等妙计,除他合眷人等?倘得成事,老爷自有重赏。”那胡仁一闻此言,眉头一蹙,计从心上起、谋向胆边生,猛然想起说曰:“启告老爷,除杀刘贼全眷老少人等,有何难哉!请老爷修书一封,赍到河涧府三老爷。”可这般这般,“管教刘贼合眷人等,死无对证。”金兵部听胡仁所说,拍手大笑曰:“妙算妙计。” 依策而行,即修书一封,命胡仁亲自赍往河涧府:“前去成功,回来本部自然重重有赏。”胡仁领命,收拾停当,即行登程。 这兵部金时光,有一叔伯兄弟金天斗,武艺出众,官居总兵之职,镇守河涧府地方。这日见兄长有书到来,立刻观看毕,呵呵大笑曰:“若是侄儿冤仇无报,非是堂堂大将。”一面赏赐胡家人酒席,一面命细作打探刘文若消息。 按下未表。 再说刘太公准备回归家乡,命设筵席两桌,请莫朝梁众英雄同饮;又安排酒肉,与家人醉饱,一面收整行装,一面备办车轿马匹,准备停当,饮宴已毕。莫朝梁、丁朝凤、詹兆奇扮为家将模样,各各乘马,张畅开、郭怀沛、谢宗、曾仲、张约超、薛灶子装做家人。刘太公同老夫人与合家老少,上了车轮。 长公子定玉同兄弟定金,一齐上马,吩咐起行。一路之中,饥餐渴饮,晓行驿道,晚宿客店。 这金兵部之细作侦知刘文若还乡消息,报入帅府,金总兵闻报,连夜即点军兵三百名,装扮响马强寇,自家全身披挂,持执大刀,飞跑上马。约在五更时候,天气未明,密密出城,悄悄往牛头山脚,密林中埋伏。当日众英雄保护太公夫人合家老少,在路行程非止一日,约有二十余天,来到牛头山下。听见林内锣声响动,密林走出一彪强寇,杀来截住去路,为首一员贼将,坐马上,手执钢刀,大叱一声:“来者留下三千两黄金,为买路钱,方有过去。如若没有,可将车轮人等,留在这里。”丁朝凤见强人截住去路,叫声:“二位公子,看守车仗,我等杀退强徒,厉再过去。”莫朝梁拨马上前,圆睁怪眼,大叱一声:“狂徒!何得无礼,看我一枪。”言毕舞起长枪,竟望贼戟。金天斗挥起大钢刀来迎,两人放马交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战在一处,三百假强寇杀来。谢宗曰:“这个厮杀,歇了几年,不想今日又有许多人来,开市祭刀。”曾仲将手拍胸曰:“正是来挠着我的痒处。”张约超言曰:“有多少来解痒亦好。”詹兆奇大叱一声,手举大锤一马当先,望前奔来,众英雄冲入队中,即似出洞蛟龙登山猛虎,把那三百强寇破杀一阵。丁朝凤领四十个壮军,随后助战,只说金天斗与莫朝梁交锋,不及数十合,被莫朝梁一枪,挑落马下。薛灶子赶上,手起刀落,将天斗挥做两段。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遇无常万事休。 众英雄把那三百假强寇,杀得尸横遍野,血流中途,生擒活捉几个,押到刘太公面前发落。莫朝梁叱曰:“你等是何处来的?从头实说,饶你等性命。”假强寇把将金兵部写书到河涧府他堂弟金总兵报复一事,一一说明。莫朝梁曰:“如此这几个亦饶他不得。”恐走漏消息,命军将他们取斩,好作个死无对证。正是:画水无声变做浪,绣花有色不闻香。 于是太公见此假强寇劫杀,好得众英雄抵敌,杀贼保安,心中大喜,吩咐壮军人等,不可张声,悄悄登程,趱前行路,登山涉水。 又行十余天,遥望离府不远,刘太公命家人刘安,先去报知济南府。刘安领命前去,知府听报,摆道先到刘府,揭去府门上封皮,然后前往迎接。刘太公到府,见知府立在门前,慌忙上前拜揖曰:“有劳公祖大人驾到。”迎请到堂,携着并进,叙坐茶毕。刘太公唤定玉兄弟至府尊大人面前拜谢。即命设席款待,知府曰:“卑职未有与太封君贺喜,安敢冒冫卖?甚当不起。”即起身告退,太公亦不敢强留,送出大门,一拱而别。 不在话下。 只说合眷老少人等,入府收整一番,安摆筵席,同众人欢饮,酒至半酣,莫朝梁起身向众人并太公面前一拱言曰:“启知太封君,小可今将回家省亲,就此一别。”太公听说,大喜曰:“贤契礼之当然,领定玉兄弟同丁朝凤等,送出府门相别。 按下。 且说莫朝梁回家,寻到母亲,叩拜在地。刘氏见着儿子回家,欢容笑貌,双手扶起儿子。马甘泉连忙出厅相见,合家喜从天降,笑颜大开,设席同饮,一面饮酒,叙出京中一事,又言牛头山假强寇,杀金天斗情由,合家听说,喜不自胜。 这日尽心乐饮,是晚安过一宵,明早备办珍肴美味,预令莫朝梁到刘府,启请丁朝风、詹兆奇等众英雄并军校,与刘府二位公子,同来饮宴,众等大喜。太公叮咛定玉定金兄弟,拜谢莫太太与马将军,兄弟领命,同众人一齐到莫府,拜过莫太太,朝梁还礼叩谢。定玉兄弟又拜马将军,马甘泉那里敢受,跪下对拜礼毕,依位两坐,清茶上了,请入席饮宴,宴华,众人告退。马甘泉莫朝梁送出门外路口相别,公子同众人等回归刘府。不在话下。 是时丁朝凤与众人在刘府中安住有一月之久,众人相议,欲回潮州家乡。这日向太公告说,太公哪里肯放回?又留定过了六、七天,众等坚执欲回,太公只得设席饯行,众人饮罢,拜别刘太公太夫人二人。众军校挑了行李,一齐起程,太公命定玉兄弟,送至十里作别回府,众英雄回归家乡。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见康熙主圣上赦宥,父母合眷老少释放回家,满心欢喜,自同靖南王耿精忠囚禁刑部天牢狱中,不觉流光迅速,双圆如飞,过了二春,至壬戌年正月,康熙主敕下圣旨:“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做监斩官,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伏法,碎剐示众,并将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共一百一十八名,斩决示众。”旨意一下,朱吏部同锦衣御卫点起御林军和刀夫刽于手约有一千余人,都在天牢门前伺候。巳牌时候,把将众犯吊出天牢。押到案前,狱官禀知朱吏部顺天府府尹。只得把犯傜牌呈上堂,画了伏状,便把刘、耿二犯,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素。朱吏部判了两个剐字,上坐下抬。朱吏部又将耿府老少人等,各各判了一个斩字。只听一声令下,叱咤一声,军马起行,破鼓碎锣鸣,犯傜前引,混棍后推,两把尖刀,举一朵纸花,摇耿、刘两犯在前,耿府老少,各插一朵红绫子纸花,在后文武众将,众人犯拥推至市曹十字路口,枪刀团团围住,顺天府观看的人,真乃压肩迭背,何只三二千人?只待斩官到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傜牌上写道:“犯人耿精忠一名,位受极品,不思报恩,背主谋泄,斩害督抚大臣,律剐示众,犯人刘进忠一名,身受封疆,无可报主,造反谋泄,斩害官军,耗散国用,律剐示众。”正无一刻,法场中间人分开处,只见朱大人同众文武官齐到,勒住了马,刽子列开,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监斩官传令呼曰:“碎剐斩讫报来。”一声炮声大响,画角齐鸣,行刑之人,举尖刀先把耿精忠、刘进忠吃剐碎尸;众刽于刀手,将耿府老少男女人等,一百一十八名,一决斩讫回报。朱吏部冈文武官进创复旨。 只说市曹十字路口,众尸首横七倒八,号令示众三日。 这靖南王嫡亲胞弟耿精雄,哭诉康亲王,启奏圣上,欲收兄长合眷尸首埋葬,以表同胞一点之心。康亲王依准,待本藩明日早朝见驾,请旨施行。不在话下。 且说康熙主圣上五更三点,升坐文渊阁,众文武三呼朝贺毕,两班侍立,殿头官叱毕,康亲王上殿贺礼毕,内监持出锦墩坐定。康亲王把将耿精雄献仙霞岭前事有功奏知:“今念同胞之情,全眷尸首街塞市遭,伏望圣恩仁慈赦宥,准耿精雄收贮埋葬。”康熙主听奏,龙颜喜曰:“朕寻思耿精雄,虽是从兄谋叛,实是被兄压制秉机抚师过岭有存君国之心,有忠有孝,其功可嘉封为御前参将之职。”康亲王领旨,召耿精雄进殿,拜谢皇恩,圣旨赐他收埋市曹骷髅,耿精雄三思谢恩。康熙主曰:“朕思刘文若,是个识穷天下高明远见的人,视逆子心怀谋叛,先有首疏进京启奏,实有爱国之心,其明可喜,故不追回,诰授恩赦全眷老少释放宁家。朕观奏章之言,有存忠报国之语,朕心大喜,再颁行圣旨。留封刘文若为荣禄大夫之职,食御俸三年,即敕命天使礼部左侍郎吴冬钊领旨往山东封赠。” 吴侍郎领旨,朝事毕,起驾回宫。文武众官出朝,各回府衙。 再说朱吏部一日偶在西轩上坐,家人进茶后,传唤刘兴、刘德到来,吩咐曰:“你家老爷已正国法,今早圣上临朝,恩上加恩,封赠你家主太封君,命天使带圣旨,往山东府中前去,侍本部堂修书一封,付你先赍回府中报说,不可延迟。”刘兴等领命,朱吏部写了书札,付与两个家人收藏,刘兴、刘德收拾行装,明早起行,拜别堂上朱大人即起身。这且缓表。 分说耿精雄把将市曹众尸首收埋已毕,入朝复旨。康熙主敕命,耿参将在御营听训。不在话下。 又说刘兴、刘德于途中饥飧渴饮非止一日,奔到山东刘府入见太封君太夫人,取出朱大人书札,呈上长公子。定玉接过,拆开送上太公观看,已知进忠伏法身没,眼泪交流。 二位公子痛哭一番,内堂之中,太夫人与王夫人闻听刘兴、刘德凶信,合家老少俱已哭泣起来。太公观至书中,圣上恩封职食御俸,忧喜交集。不在话下。 当日公子定玉,想着父亲亡故,同胞弟定金商议,禀上公公,又告知妈妈与母亲,择定日期,将父亲冠帽袍衣,安置棺内,设立灵位,追荐斋七丧事,哭泣祭祀。合府老少披麻挂孝,众亲戚姻眷,尽到刘府祭奠。不在话下。 同城马甘泉,同莫朝梁备办祭礼筵席,到刘府奔丧献奠主公,痛哭一番,定玉、定金兄弟泣谢礼毕,设席款待众人,以及合府老少亲戚眷属,俱送柩出棺,上金屏山安葬,闹了二十余天。 又说礼部侍郎吴冬钊,奉旨带诰谕敕命来到山东济南府。 刘太公得报,准备香案,迎接圣旨先命定玉、定金兄弟改换穿带吉服,至十里长亭迎接。天使吴侍郎同济南府历城县直到刘府,文若太公冠带朝服先在门前伺候。只见天使已到,上前参礼,接进堂上,安放香案前,吴侍郎开读圣旨诰谕。刘文若跪下听宣已毕,太公拜谢皇恩,定玉兄弟搀扶公公起身,请接过诰命,请天使夫人同太府尊与知县序礼茶毕,摆上筵席畅饮,酒至三巡,公子定玉送出白金五百两为程仪,是晚送进西轩安宿,明早设席饯行。太公送出府门,知府众官送至长亭作别回衙,定玉兄弟送二十里别回。 自今二位公子勤读书史,小心奉侍堂上公妈甘旨,孝顺母亲,至丙寅年二月初旬,朱氏太夫人已归大梦。及至秋季,太封君魂游天府,同享寿八十有五岁。定玉、定金得尽儿孙之礼,生则尽其爱,死则致其哀,身后一切,毋烦赘述焉。 后人有诗叹曰: 扫尽公旗便好休,干戈何必乱蜉蝣? 飞熊哪得千年寿?文岳空成十面谋。 又曰: 英雄盖世终归土,武略超群尽白头; 花落一朝莺燕恨,旁人何暇为君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