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张二舟倒斗计(上)最近听来的小段子 月黑风高,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一点寒冷。 张二舟最后吸了一口烟屁股,丢到地上踩熄,回头给伙计们打了个眼色。七个人扛起家伙,朝封土堆上走去。 张二舟是老地仙了,零二年中专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后来在网吧里拜了个师傅,就入了这一行,一来一去也混了四年,大小事务学的差不多了,就自立门户,收了几个半大不小的徒弟,开始单干,这几年混的不好不坏,逐渐的也感觉到世态炎凉起来。 这一次是他带徒弟出来踩盘子的,没想到给他碰到一唐墓,带着镐子宫的,竟然还没给人动过,犹豫再三,实在舍不得,决定他娘的打铁趁热,免的给别人截胡。 徒弟们负责开盗洞,他在边上看着下面几个笨手笨脚的样子,心里郁闷,这年头,社会上混的很多,像样子的越来越少,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料,打个盗洞,六个人还没他一个人利索。 好不容易挖到金刚墙,几个徒弟都软在了那里,张二舟只好自己下去卸墓砖,他自己选的位置还可以,几下,便卸出一个足球大的口子,手电照了照里面,还不小,有壁画,他娘的这次了,不用看古玩店老板的脸色了。 正欢喜着,突然盗洞里亮起了一团鬼魅一样的蓝光,把张二舟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一徒弟正全神关注的用手机短信,用的是一老式的蓝屏的,照的整个盗洞幽蓝幽蓝的。 “你爷爷的”张二舟骂了一句,一把把手机抢过来,“你***找死,什么时候了,还给我短信,没收!” 那徒弟郁闷的挠挠头,其他几个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一个说:“三子,给女朋友汇报吧,你也太准时了,这样下去怎么振夫纲啊?” 张二舟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拿起没收来的手机一看,又骂了一声爷爷。 ***老婆,我已经在盗洞里了,等墓砖卸完就可以进去了,你乖,听话,我七点前一定到家,你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老公好棒哦,那你加油,我要吃油条和小馄饨,不要放葱*** ***知道了,老婆,亲一个*** 什么东西!张二舟心里想,这小子脑子有病,***不能要了,这次干完就把他踢走。操他***,态度这么不端正。 墓气放的差不多了,张二舟把其他几块砖头都卸了下来,带了一行人进去,手电四处一照,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墓,至少是个朝廷里的官,壁画里都画着呢,一帮小的第一次进来,希奇的到处去看,拉都拉不住。 张二舟拍了拍手,轻声说道:“别闹了,老规矩,耳室里的东西先全整出来,被给我碰坏了,碰坏一件我扒你们皮。三子,胖子,给我起棺材。” 小的应声,分头忙活,三子和胖子跟着他来到红木棺材前,三个互看一眼,胖子举起撬杆子,咯吱一声,插进了棺材缝里。 张二舟祈祷了一下,老天有眼,给我放点好东西,来点带金的来点带金的,老子好提早退休,离这些兔崽子远点,然后吐了两口口水在手上,在另一个方向将撬秆子插进了棺材缝。 “机灵点,有不对劲就后退,三子,操好家伙,别走神,知道不?”张二舟说 另两个人恩了一声,咽了口吐沫,非常紧张。 “好,我数一,二,三,就用力,来,一……二……” 张二舟刚想气压丹田,把那三字吼出来,突然后面一个叫道:“师傅!!” 张二舟给吓了一跳,一下泻了气,差点摔倒,回头一看,是年纪最小的豆叮,一脸焦急的表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干啥?”张二舟问道。 “我想尿尿。” “哦,”张二舟看了看胖子和三子,无力的挥了挥手“出去尿去。” “哦”豆叮转身爬进了盗洞里。 张二舟深吸了口气,给胖子和三子使了个眼色,三个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扎好马步,刚想再喊123,有一个声音轻声叫道:“师傅!” 张二舟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杀意,心里骂了一声,猛的回过头,问道:“什~么~事?!!” “王麻子不对劲,师傅,他从刚才一开始就站在那墙角,看着那壁画一直抖,我看中邪了!你要不去看看?” 张二舟转头一看,果然,那个叫王麻子的女徒弟正呆呆的面对墙角站着,身体古怪的颤抖着,好象还在念着什么东西? 几个做事情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王麻子,在手电光的闪动下,王麻子的影子不停的变换着形状,显得非常诡异。 “王麻子?”张二舟叫了一声,同时匕已经翻到了手上,这几年凶险的事情不是没碰到过,他并不慌张,不过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好有肥斗,要出点事情,也未免不痛快。 王麻子毫无反应,好象没有听见一样。 几个人害怕起来,张二舟摆了摆手,让他们别紧张,蹑手蹑脚的向王麻子后背靠了过去,来到四五米的地方,他突然感到不对劲,匕往腰上一插,几步串了过去,揪住王麻子就是一个巴掌。同时从他耳朵上扯下一只耳机,破口大骂:“我日你爷爷的!!告诉你多少次了,倒斗的时候不要听mp3!” (未完待续) 张二舟倒斗计(下)最近听来的小段子 教育了半天,总算把火气压下来,张二舟感觉到有点心力不济,怎么带上徒弟比自己单干还类,真他娘的怨气。 这一惊一匝的,他回到棺材边上,甩了甩手提不起力气,只好点上只烟,喘口气顶一下,顺便看看其他几个干的怎么样。却看见几个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情,都傻傻的站在那里,像僵尸一样,张二舟看了又火了,骂道:“干什么干什么?不叫你们去搬东西吗?杵在这里干什么,不想财了?” “师傅,耳室里没东西,空的,不信您自个儿去看看。”一个叫凤凰的徒弟说道。 “放屁,空的?” “真的,不骗您,两个都空的,啥也没有,咱们是不是给别人截胡了啊?” “呸,别瞎说,这墓封的好着呢。”张二舟把烟一掐,一挥手,一群人跟着他走进了左耳室。 大该四个平方大的地方,空空如也,的确什么也没。 怪了,他心想,怎么没陪葬品,唐墓而已,不至于烂光啊。 “是吧,师傅,真啥也没有。”凤凰摊摊手说道。 张二舟摆摆手让他别烦,自己东敲敲西敲敲,墙壁里也不见夹层,眉头皱了起来,又跑到右耳室,那地方和左边的对称,也是什么都没有,唯一不同的,地上有一土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二舟捏了一把,那土很松软,一碰就成粉,放在嘴里一尝,也没什么味道。 “师傅,您说这是怎么回事情,?”三子按奈不住问他。 张二舟捏了捏鼻子,心说怪了,我还真没碰到过,又不好在弟子面前露短,说道:“没啥希奇的,就是修墓的这人,修的时候家境比较好,但是死的时候已经落魄了,所以草草埋了,所以没放什么东西陪葬。这教育我们,要目光放远,不要短视,知道不?” “啊?那不是买卖又黄了?空欢喜一场?”众人哗然。 “他娘的,担心个屁,不还有只棺材吗?”张二舟心里郁闷,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硬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你们这几个小不死的,别给我罗嗦,把棺材开了,咱们快走!” 一群人回到棺材边上,起棺材的三人站回自己的位置,张二舟定了定神,心说老天保佑啊,这一活就指望这一拨了,怎么样也给我点吃饭钱啊,想着挥了挥手,让围观的几个退后,然后给胖子一使眼色,两个人同时往下一压,噶蹦一声,棺材板子弹了起来,翻到了一边。 张二舟伸头一看,正想着会是先看到尸体那傻样子呢,还是看到一团腐烂的被褥,或者是一层陪葬品,可是一眼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棺材是空的。而且空的非常离谱,里面啥也没有,干干净净,好象刚买来一样。 张二舟整个人僵住了,一股闷气从他胸口喷上来,几乎要吐血,他死死抓住棺材的边缘,不让自己跌倒。但是人还是倒了下去,凤凰和豆钉马上扶住他,一边给他敲后背顺气。 怎么回事情,怎么连棺材也是空的,而且空成这样子,难道真给人截胡了? 没道理啊,这封土上没洞啊,自己也算老手了,不能会看错这么低级的东西啊。 几个小的凑上来看了看棺材,都不敢说话,几个胆子大点的还感叹了一下:空的好彻底啊。 胖子安慰道“师傅,你也别伤心了,这家人可能太穷了,最后穷的实在没办法,把尸体也卖给别人解剖了。我们运气不好,以后还有机会的。” “是啊,师傅,您别伤心了。” 张二舟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听。 “哎,你们看,棺材里面有一份信啊。”豆钉突然叫道。 “哪里?”张二舟一下子跳了起来,往棺材里一看,之间棺材里面的一个影子处果然一封古旧的信封。 胖子想去拿,被张二舟一把抓住:“别动,纸这东西,年代太久,一碰就会变成粉末的。” “可是师傅,这是航空信封,你看,横着开的。”胖子说 “啊!”张二舟脑门上筋都爆了出来,捡出来一看,果然是一个铜板纸的航空信封,上书几个字:冢者阅 他一头雾水,心说难道是个玩笑,忙不迭打开,一看,顿时一股闷气在胸口炸想,几乎要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信的第一行字: ##天宝十四年,范阳节度使的安禄山叛,承平日久,民不知戰,而六軍宿衛多市井劣徒,不能受甲,天下犯乱,冢者多如邙,余修虚冢,于耳室屙屎一砣,如有冢者,当知天下之修,早日回头是岸。——天朝御史大夫魏济 信的第二段: ##咸平元年,山西丘中朗将张易,探冢中局,魏老匹夫,欲匡天下而不直知,不做文章而戏草莽,何为修而? 接着: ##宣德三年,利阳书生王平之探冢中局,天下文士寒苦,阉臣当道,当以修离,见棺中书,以记之。 再接: ##康熙十一年,利阳铁匠李文进冢中局,李为白丁,得二三字以记之,以求留名。 再接: ##民国二十一年,利阳法驼寺和尚空海,盗冢十余年,方入空门,华中内战,不堪佛门清净,欲重操旧夜,进此冢乃为天意,从此修心向佛,不问其他。 再接: ##一九八二年,**你***,你们这帮人每次出去都把洞填的这样好,说的好听,***还不是自己倒霉了,想让别人也中招,你操——长沙无名氏 再接: ##一九九五年,***,害爷爷我白忙活,以后要碰到各位的陵寝,老子让你们好瞧。——王凯旋 再接: ##驴日的死胖子,上过当也不提醒我。 再接: ##信纸我拿去做纪念了,换上好纸,下面继续。我会定时回来看的。 再接: ##二零零六年,楼上的不厚道,把原件还来。——杭州吴邪 再接: ##楼主是猪,鉴定完毕——洛阳张二舟,(三子,凤凰,王麻子,豆钉,胖子,步步) 关于我的笔名 最近和一些朋友聊天,现我的笔名给篡改的五花八门。 有叫南方三叔的,还有南海派三叔,难派三叔,南瓜三叔汗~ 最可恨的是,有人叫我江南三叔,还问我:“你和烟雨江南是什么关系?!” 我无奈只好说:我……是他三叔……汗~~ 第一章 血尸 50年前,长沙镖子岭。四个土夫子正蹲在一个土丘上,所有人都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地上的洛阳铲。 铲子里还带着刚从地下带出的土,奇怪的是,这一杯土正不停的向外渗着鲜红的液体,就像刚刚在鲜血里蘸过一样。 “这下子麻烦大喽”老烟头把他的旱烟在地上敲了敲“下面是个血尸嘎,弄不好我们这点儿当当,都要撂在下面欧。” “下不下去喃?要得要不得,一句话,莫七里八里的!”独眼的小伙子说:“你说你个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就莫下去了,我和我弟两个下去,管他什么东西,直接给他来一梭子。” 老烟头不怒反笑,对边上的一个大胡子说:“你屋里二伢子海式撩天的,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翻盖子了,你得多教育教育,咱这买卖,不是有只匣子炮就能喔荷西天。” 那大胡子瞪了那年轻人一眼:“你崽子,怎么这么跟老太爷讲话,老太爷淘土的时候你她妈的还在你娘肚子里咧。” “我咋说说错了,老祖宗不说了嘛,那血尸就是个好东西,下面宝贝肯定不少,不下去,走嘎一炉锅汤。” “你他娘的还敢顶嘴!”大胡子举手就打,被老烟头用烟枪挡了回去。 “你这个当爹的也真是地,就知道打来打去,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地方咧,你自己做伢那时候不还是一样,这叫上粱不正下粱歪!” 那独眼的小伙子看他老爸被数落了,低下头偷笑,老烟头咳嗽了一声,又敲了那独眼的少年一记头棍“你笑个嘛?碰到血尸,可大可小,上次你二公就是在洛阳挖到这东西,结果现在还疯疯颠颠地,你个小伢子嘴巴上毛都没有,做事情这么毛里毛糙,嫌脑袋多是喽?” “那到底是要得还是要不得嘛?”独眼的青年不耐烦的直挠头。 老烟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看了看天,似乎笃定了主意,对大胡子说道:“那要还是要的地,等一下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后面,二伢子你带个土耗子殿后,三伢子你就别下去了,四个人,想退都来不及退,你就拉着土耗子的尾巴,我们在里面一吆喝你就把东西拉出来。” 年纪最小的那少年不服气了:“我不依,你们偏心,我告诉我娘去!” 老烟头大笑:“你看你看,三伢子还怯不得子了,别闹,等一下给你摸把金刀刀。” “我不要你摸,我自己会摸。” 那独眼老二就火了,一把揪住老三的耳朵:“你这杂家伙跟我寻事觅缝啰,招呼老子宝气喃” 那年纪最小的少年平日挨过不少揍,看他二哥真火了,吓得不敢吭声,直望他爹求救,怎料他爹已经去收拾家伙了。他二哥得意了:“你何什咯样不带爱相啰,这次老头子也不帮你,你要再吆喝,我拧你个花麻鸡吧!” 老三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档部逃开。 这时候就听那大胡子大叫“你个二崽子罗嗦啥系?操家伙罗!”,说完一把旋风铲已经舞开了。 半个小时候后,盗洞已经打的见不到底了,除了老二不时上来透气,洞里连声音都听不清楚了,老三等的不耐烦起来,就朝洞里大叫:“大爷爷,挖穿没有喃?” 隔了有好几秒,里面才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不知……道,你……呆在上面,拉好……好绳子!” 是他二哥的声音,然后听到他那老烟头咳嗽了一声:“轻点声……听!有动静!”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老三知道下面肯定有变故,吓的也不敢说话了,突然,他听到洞里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咯咯咯咯”的就像田里的蛤蟆叫。 然后他二哥在下面大吼了一声:“三子,拉!” 他不敢怠慢,猛一登地拽住土耗子的尾巴就往外拉,刚拉了几下,突然绳子一紧,下面好象有什么东西咬住了,竟然有一股反力把绳子向盗洞里拉去,老三根本没想过还会有这种情况,差点就被拉到洞里去,他急中生智,一下子把尾巴绑在自己腰上,然后全身向后倒去,后背几乎和地面成了30度角,这个是他在村里和别的男孩子拔河的时候用的招数,这样一来他的体重就全部吃在绳子上,就算是匹骡子,他也能顶一顶。 果然,这样一来他就和洞里的东西对持住了,双方都各自吃力,但是都拉不动分毫,僵持了有10几秒,就听到洞里一声盒子炮响,然后听到他爹大叫:“三伢子,快跑!!!!!!”,就觉的绳子一松,土耗子嗖一声从洞里弹了出来,好象上面还挂了什么东西!那时候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接住土耗子扭头就跑! 他一口气跑出有两里多地,才敢停下来,掏出怀里的土耗子一看,吓的大叫,原来土耗子上什么都没勾,只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而且那手他还认得,分明是他二哥的。看样子他二哥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这老三虽然被他二哥欺负的紧,但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深,一想到这次可能真的出大事情了,脑子就一热,就想豁出去救他二哥和老爹,刚一回头,突然看见背后的芦苇丛里,蹲着个血红血红的东西,似乎正直钩钩看着他。 这老三也不是个二流货色,平日里跟着他老爹大浪淘沙,离奇的事情见过不少,知道这地底下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最重要的莫不是大惊小怪,而是随机应变,这什么黑凶百凶的,一梭子子弹打过去,打烂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收敛心神,也不后退,反而一步一步的向那东西靠去,一边匣子炮已经撰在手里。只要那血红的东西有什么动静,就先给他劈头来个暴雨梨花。 那血红的东西蹲在草丛里,毫无动静,老三走到三步内,仔细一看,顿觉得头皮麻,胃里一阵翻腾,那分明是一个被拨了皮的人!混身上下血淋淋的,好象是自己整个儿从人皮里挤了出来一样,难道这就是血尸的真面目? 他咬着下唇拔出腰间的长马刀,想去捅一下这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还没俯下身子,那怪物突然就一个弓身扑了过来,老三看到眼前红光一闪,再想避开已经晚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双脚一滑,顺势向后一倒,同时匣子炮整一梭子子弹全部近距离打在了那东西胸膛上,那东西一下子被打的血花四溅,向后退了好几步摔进了草丛里。 这一边老三也顺势一滚,马上跳了起来,回手对准那东西的脑袋就一扣扳机。就听喀嚓一声,竟然卡壳了! 这老油匣子炮是当年他二爷爷从一个军阀墓里挖出来的,想来也没用了多少年月,可惜这几年跟着他爹爹到处跑,也没工夫保养,平时候开枪的机会也少之有少,枪管一热就卡壳了,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老三看着那血红的东西扭动也翻起身来,心里暗骂,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劲道也没了,顺手就轮圆胳膊把枪给砸了过去,也不管砸没砸到,扭头就跑。这次他连头也不敢回,看准前面一颗大树就奔了过去,寻思着怎么招它也不会爬树吧,先上树躲着去。 想着,突然他就脚下一绊,一个狗吃屎扑了出去,整张脸磕在一树墩上,顿时鼻子嘴巴里全是血。 这一下可真是摔的够戗,老三一下子觉得头昏脑涨,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现整只手都用不上力气,这时候后面风声响起,他回头一看,那怪物已经在几步之内,阎王爷来点名了! 老三也是个通透之人,看到自己死期将近,也不畏惧,只是苦笑了一声,索性就趴在地上等死。刹那间,那怪物就扑到了他的背上,狠狠的一脚踩了下去,老三就觉得嗓子一甜,胆汁都被踩吐了出来。同时一阵奇痒从他的背上传来,他的眼前马上朦胧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而且毒性还非常的猛烈,朦胧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地方,他二哥的断手从他怀里摔了出来,手里好象还捏着什么东西。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帛帕,老三心想,他家老二拼了命想盗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东西,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得把东西收好,万一我真的死了,他们找到我的尸体,也能从我身上找到着,那老二手也不算白断,我也不至于白死。想着,他艰难把那帛帕死命从断手里挖出来,塞到自己袖子里。 这个时候他的耳朵也开始蜂鸣了,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纱一样,手脚都开始凉起来,按他以往的经验,现在他裤裆里肯定大小便一大堆。 “中尸毒的人都死很难看,希望不要给隔壁村的二丫头看见。”他混混着胡想,脑子开始不听他控制了,这个时候,他开始隐隐越越听到他在盗洞里听到的咯咯的怪声。 老三隐约觉得一丝不对,这声音怎么和刚才在盗洞听到的不一样…,可惜这个时候他已经根本无法思考了,他条件反射的想抬起头看一下,只看到一张巨大的怪脸,正附下身子看他。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毫无生气。 第二章 50年后 50年后,杭州河坊街西泠社,我的思绪被一个老头子打断了,我合上我爷爷的笔记,打量了一下对方。 “你这里收不收拓本?”他问我,样子古古怪怪的,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来意。 我并不在乎临时的生意,古玩市场大部分的交易都是私底下进行的,面上的也就是小打小闹,没多少钱赚,于是就敷衍他:“收,不过价钱收不高。”意思是,你没好东西就滚吧,别耽误大爷看书。 “哦,那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那家伙问道,一幅逛市的样子。 我有点不耐烦,做我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日里清闲惯了,最讨厌伺候那些一知半解的客人,这古董的东西,每一件背后都有个故事,要真说起来,没有个把天还说不完,要每个客人都往这里来好我们介绍,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不如直接开茶馆好了。 我对他摆了摆手,说这里不负责介绍,隔壁还有很多家,请到隔壁去看看。 那人有点尴尬的看了我一眼,却不出去,又问:“那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战国帛书的拓本?就是50年前,长沙那几个土夫子盗出来,又被一美国人骗走的那一篇?” “你都说被美国人骗走了,那里还有。”我一听就火了“找拓本当然是去市场里淘,那有指定了一本去找的,怎么可能找的到?” 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你有门路,我是老痒介绍来的?”。 我听到老痒这个名字,心里一惊,老痒不是前年就进号子里了吗,怎么,难道把我供出来了?那眼前这家伙不会是个公安吧,我一下子有点慌起来,说话都结巴了:“哪……哪个老痒,我不认识。” “我懂我懂,”他呵呵一笑,从怀里掏一只手表,“你看,老痒说你一看这个就明白了”。 那手表是老痒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初恋情人送给他的,他把这表当命一样,喝醉了就拿出这表边看边“鹃啊,丽啊“的叫,我问他你老娘们到底叫什么,他想半天,竟然哭出来,说我他娘的给忘了。这老痒肯把这表给这个人,说明这人确实有些来头。 可我怎么打量这人都觉得面目可憎,不像什么正经人,但是老痒介绍的,我还是要给点面子,况且是人家找上门来了,讲话都不让他讲完,可能会结下梁子。 我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爽快点说话,于是直接一抬手:“这位爷,那就算是你老痒的朋友,找我什么事情?“ 他露牙齿一笑,露出一颗大金牙:“我一个朋友在山西带回点东西,想你给我看看,那是不是真东西。” 我一听,大概有些明白,这鸟人该不是个盗墓的吧,大概有好东西拖出来没见过,想找人估价,他娘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竟然还有敢到正规古玩市场跑堂子的。 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我努力绽开服务业的标准笑容,对他说道:“看你一口京腔的,你北京的大土靶子到南方来找我咨询,太抬举我了吧,北京多少好手,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嘿嘿一笑:“都说南方人精明,果然不假,看你年纪不大,倒也看的很通透,说实话,我这次来,确实不是找您,我想见见你家里老太爷?” 我心里狂震,脸色一下就变了,我爷爷的背景非常奇特,知道他的人非常少,有人问起来,多半不是好事情,冷冷的问他:“找我爷爷,你有什么居心?” 那金牙看我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也吓了一跳,忙说“没居心,没居心,我只是个普通的古董爱好者,只想知道你家老太爷当年在在长沙镖子岭盗出战国帛书以后,是否留有一两份拓本?我们想买一份,看看和我们手上这一卷是否一样?” 他话没说完,我对着边上打瞌睡的伙计吼到:“王盟,送客!” 那金牙老头急了:“别积啊,怎么遭说着说着就要赶人呢?“ 我说你来太晚了,我老爷子去年已经西游,你要找他,回去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兴许还能遇见!说着我就往外推他,把他一直就撵到门槛那里。 大金牙老头脸皮离奇的厚,一把抱住门槛外面的柱子,死活不走,大叫:“不急不急,让我再说句话,让我再说句话!” 我拽了半天拽不动他,也拿他没办法,骂道:“你有话快说,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说你个小孙子,说话就怎么不中听呢”他一脸贼笑:“老爷子不在了也不打紧,我也没说怎么遭啊,好歹,你也看一看我带来的东西,你也卖卖老痒的面子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皮笑肉不笑的,大有赖在这里的样子,而且外面已经给他吸引来一大群游客围观,要再闹下去,我大概就要上明天的报纸了,只好点头:“那行,你近来我们好好看,别在这里耍猴似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看出什么结果来,我可不敢说。” “那是那是,我也是这一行的,这规矩我懂!” 其实这战国帛书有20多卷,每卷各不相同,我爷爷当时盗出来的那一篇只是其中很短的一部分,当时的确有几份拓本保存到现在,是我家当压箱底的宝贝,世面上有钱也买不到,我到时候就算胡诌一通,这老头也绝对现不了。 我们几个回到里屋,我让王盟给这老头子倒了杯茶,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那金牙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递给我,我一看就来气,靠,还是个复印件。 “那是啊,那宝贝那能到处揣着跑啊,一斗就碎。”他说,还固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要不是我路子广,这东西早跑到国外去了,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对吧?”。 我呵呵一笑“看你那样子不就是个倒斗的吗,我看你是不敢出手,这是国宝,你脑袋不想要了!” 一句话被我揭穿,老头子脸就绿了,可他有求于我,还得忍着,说:“也不能这么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道道,想你老爷子当年在长沙做土夫子的时候,那也是威名远播…” 我一个手指顶到他鼻子上,说道:“你话头别太多,再要提我爷爷,这东西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咱打住,你快给我瞅瞅,我也好快点跑路” 我展开那白纸头,一看里面的排版就知道,这是一篇保存完好的战国帛书,但并不是我爷爷当时盗出来的那一份,不过再仔细一看,又现和真品有一切不同。我既然答应帮人看,也不想敷衍了事,勉的他们以后过来找我麻烦,就将这个东西放到放大镜下,仔细的查看。 看了有一根烟的时间,我心里才逐渐有了底,对正满怀希望看着我的金牙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从复印出来的线纹来看年代也比较久远,但是应该是后几朝的赝品,也就是说是古董赝品,这个是个身份很尴尬的东西,你这个东西复印的这么差,我也看不出个把握来,只能猜是汉代的东西,怎么说呢,你说他是假的,也不是假的,说他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那这是不是你爷爷盗出来的那一份?” “实话和你说,我爷爷盗出来的那份他自己都没来的及看上一眼就被那美国佬骗过去了,你这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你。”我装出特诚恳的样子叹了口气,心想,如果让他知道我手里有拓本,肯定会流传出去,到时候招来其他人就不好办了,不如忽悠他一下,让他自己去其他地方想办法。 那金牙老头看我的样子,还真信了,叹了口气:“那真是不凑巧,那看样子不去找那个美国人,恐怕还真没指望了。” “怎么,你们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一卷?”我问道,这太奇怪了,这古籍的收藏都是看缘分的,想把一套20卷战国时期的古籍都找到,那也未免太贪心了。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还真不是倒斗的,你看我这身子骨,那够折腾啊,不过我那朋友的确是行家里手,我也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关子,总之,人家有人家的道理,咱也不好多问。”他呵呵一笑,摇摇头又叹了口:“那行,既然得你这句话,我也死了心里,不耽误小老弟了,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朝我抱了个拳,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看他走的如此失望,心里也有一些不忍,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处处小心是绝对不行了,他这样的小事情,大不了也就是多花点时间,我想了想也就释怀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那张复印纸并没有带走,可能是刚才受的打击太大,我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内容,突然现了一个有趣的图案,那是个狐狸一样的人脸,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很有立体感,好象从那纸上凹了出来一样,看的我吸了口凉气,我刚才只关心着判断他的年份,没仔细看内容,现在看来,这应该也是一份罕见的珍品,等老痒出来,用这复印件做几块假的拓片也够我乐的。 我用数码相机把它给拍了下来,将纸头拿给外面的王盟,如果那金牙等一下回来,就直接还给他,勉的他以为我有心贪他便宜。 我爷爷是长沙土夫子,就是盗墓贼,爷爷入这行一点也不奇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世袭,我太公的太公13岁那年,华中一带闹旱灾,那年代,一闹旱灾就起饥荒,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那时候长沙边边角角里啥都没有,就是古墓多,于是靠山吃三,靠墓吃墓,全村人一起倒斗,那几年不知道多少人饿死,就他们那村一个都没死,全靠挖出来的东西跟洋人换粮食吃。 后来时间长了,这东西就有一个文化的积累,到我爷爷那代,已经有行规,有门派之分,历史上盗墓的分南北两派,土夫子按习惯来分,应该属于南派,主要靠探土寻找古墓,民国前用探锥,民国后用洛阳铲,一只鼻子就能断定深浅朝代,现在很多里描写动不动就洛阳铲,其实北派是不用洛阳铲的,他们精于对陵墓位置、结构的准确判断,就是所谓的寻龙点穴。 南北派是文人墨客分的大派系,本来和江湖上的事情并不搭嘎,后来几经乱世,半路出家的人多了,逐渐就把这些东西带到这一行里,我爷爷以前也没给自己下过定义,后来下面的徒弟问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大概可以归属于南派,两派自确立以来就纷争不段,南派说北派不实在,花花肠子太多,盗个墓还搞这么多名堂,进去东西拿了就走贝,还要一扣二扣的,官僚主义。南派规矩不多,且从不忌讳死人,北派人骂南派是土狗,糟蹋文物,倒过的斗没一个不塌的,连死人都拉出来卖,南派骂北派是伪君子,明明是个贼还弄的自己什么似的。后来两帮人踩盘子的时候经常为了一个斗闹到火拼的地步,湘西那边甚至还有斗尸的事情生,最后两派终于划长江而分,北派叫倒斗,南派就叫淘沙或是淘土,洛阳铲还是分了之后才明出来,北派人根本不屑使用。 到了解放以后,南北派的界限就不这么明显了,我爷爷说自己是南派,但是他们一群老哥们里北派也有不少,他们的子女就更加混淆不清,这些也不用细究。 我爷爷他不认识字,解放后进了扫盲班,那时候他只会淘沙,学个字查点把他折腾死,也亏了他有了文化,才能把他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在长沙镖子岭那老三,就是我爷爷,这些事情都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记录在他那本老旧的笔记本上,我奶奶是个文化人,是个大家闺秀,就是被他的这些故事吸引,最后我爷爷就入缀到杭州来,在这里安了家。 那笔记算是我家的家传宝贝,我爷爷的鼻子在那次的事情后就彻底废掉了,后来他训练了一只狗来闻土,人送绰号:“狗王”。这是真事情,现在长沙做过土夫子的,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名字。 至于我爷爷后来怎么活下来的,我的二伯伯和太公和太太公最后怎么样了,我爷爷始终不肯告诉我,在我记忆里面,我也没有看到过一个独眼独臂的二伯公,估计真的是凶多吉少,一提到这个事情,我爷爷就叹气,就直说:“那不是小孩子能听的故事。”无论我们怎么问,怎么撒娇,他也不肯透露半个字。最后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也逐渐失去了童年的好奇心。 ***************************** 当天傍晚打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家里三叔过来的。 三叔是我家上一代人里唯一还在搞盗墓这种勾当的人,早年听说从良过一段时间,后来性格上和领导合不来,就又自己出来捣鼓古玩。三叔经常吹他出道比任何人都早,六岁就一个人单干,十岁已经在外八派混出名头来了,简直可以说天生的盗墓贼。 不过这个盗墓贼现在已经基本上洗手不干了,据他手下几个伙计说,前几年他偶而还会己下墓里去挑东西,这几年已经闲下心来专心倒手,看来年纪大了,不服气是不行的。 我打开他的短信,以为他是去叫我吃饭,每想到就一句话:“9点鸡眼黄沙” 这是我们这一条线上的暗话,意思是有新货到了,叫我去挑挑,三叔在邙山那边的关系很好,有不少徒弟,可能是其中几个又办了一个墓,东西到杭州了。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紧接着又收到一条:“有龙脊背,来” 最近手头紧,看到好东西买不下来,还不如不看,不过他一说有龙脊背,我就眼睛一亮,这龙脊背就是有宝贝的意思,三叔的眼光出奇的高,连他都觉得是好东西,恐怕真的是绝世奇珍,这种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我当下打定主意,关好店门,开着我的破金杯车就直奔我三叔那里,他那里一到销脏的时候是门庭若市,去的晚一点可能就什么都剩不下来,我心里有点暗急,不知觉就多踩了几下油门,结果在一路口给一交警同志给拦下了,折腾了半天,车到他楼下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刚从车上下来,就听他在上面叫,:“臭小子,叫你快点,你他娘的摸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我本来心里已经凉了,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东西肯定已经卖掉了,靠了一声:“不是吧三叔,好东西也留给我啊,你也卖的太快了。” “你他娘的也知道是好东西,就不会来快点,老子可是第一个通知你的!” 我哎了一声,也不想解释,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从他正门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背了只长长的樟木盒子,外面用布包的结结实实的,只露出一边的盖子,我知道这东西叫剑盒,是放宝剑或者宝刀用的,这东西光一个盒子就很值钱,要是里面还有剑,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我估计那就是龙脊背,就指指那年轻人背上的东西,三叔点了点头,做了无可奈何的手势。 当下我觉得兴致索然,正准备原路回去,三叔又叫我等等,说楼上还有不少人在他库里挑东西,要我上来帮忙收钱,我想想自己晚上也没事情,就上去凑热闹。 事情处理完之后,搞了半杯五粮液,一边陪他喝着,一边把今天那金牙老头跑来刺探事情告诉了他,我是当着笑话来说的,没想到他听到之后,啧了一声:“北京来的金牙,吆喝,这真是在桥上自杀不跳河——撞桥(巧)啊。” 我一听纳闷,敢情三叔还认识他们,就问那是怎么回事情,三叔说他近几年听说有几个人摸金贼嚣张的很,有个北京的金牙专门负责给他们销货,最近似乎的确是在山西开了个宝穴,看来还真给他们倒出来不少宝贝。 我觉得那帛书可能就是山西那墓里出来的,就把数码相机里的东西打印了出来让他看看。三叔本来满脸通空,已经进入状态,一看那帛书,脸色突然一变。 “怎了?”我问到:“这东西有什么蹊跷?” 他皱起眉头,说到,“叫你小子平时多跟我学点东西,你就是不听,这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这是张地图。” 第三章 瓜子庙 我看看上面满是文字的帛书打印件,又看看三叔的表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叔已经脱到能从“字”里看出“画”来的地步了?怎么看这平日里吃喝嫖赌的老不正经也没什么仙根。 三叔一边数落我,一边掏出老花眼睛看这东西,说这叫八阵书图(字画,又叫藏画文),就是把一个地方详细的地理位置用特殊文法写出来,看起来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文字,其实里面的信息非常丰富,是古时候行兵作战的时候用的一种密码。我说你大字不认识几个,哪里听来的这些本事,他说这不是学来的,这是阅历。 我听了直笑,这三叔是草莽的性格,品行上和我爷爷最接近,吹牛皮的本事一流,估计这什么八阵书图必然他那几个朋友和他说的,他到底了解多少,还是个疑问。 三叔盯着其中几个字,自言自语道:“那几个半路出家的运气倒是好,这种东西我怎么就从来碰不到,这次真给你捡了个便宜。” 我问他这地图标的是什么地方?三叔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说出几个让我浑身一震的字:“好象…他娘的是一个墓啊!” 战国帛书并非是一本专门的著作,而是类似于笔记体的日记或者感想录一类的东西,我早年接触到的一些,内容很杂,虽说对于考证当时的人文生活有很高的价值,但是我又不考古,所以都没引起我的兴趣,这一次倒是特别,我忙又问能不能看出是谁的墓? 三叔摇摇头,对我说道“我现在不能完全看懂,不过这个墓穴应该是战国时期鲁国的一个贵族的,你看他的墓穴所在被人用字画记录在一张帛书上,说明此人的地位应该相当高,而且这个墓地必然是十分隐秘,是个好穴,值得一去。” 我一听是战国大墓,心里就翻了起来,唐宋元明清,那斗里面是有宝贝,但那最多只能说是巧夺天工,但是战国时候的皇族古墓,年代过于久远了,你永远也估计不到那里面有什么,说不定还能给你搞到几件上古的宝贝,这种诱惑不是金钱可以抹杀的,对盗墓者的吸引力自然是无穷大。 不过我转念一想,自己反正没机会去,激动也没有用处,我的家教很死,老爹执意想让我们这一代完全脱底,这一行当,我和两堂弟都没碰过,连洛阳铲都是禁品,小时候我只是拿着根针铲在河里插鱼,结果查点没给我爹打死。 三叔是家里唯一一个没结婚生孩子的,性格上比较不羁,对我爹的做法,他素来有意见,现在看我这个样子,就直摇头:“我说你这孩子嘛,也真够老实的,你老爹说不准你下去,你就真不敢下去了,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怕啥,怕他揍你?揍就揍呗,又要不了你的命,我像你这么大时候,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爷爷可管不了。” 我说那是,你是谁啊,杭州三里亭谁不知道你吴三爷放个屁都是香的。 三叔白了我一眼,点上根烟,就说有机会带我去见识一下,偷偷去不让我老爹知道,吴家几百年都是在地底下讨生活的,这种情结,哪能说断就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也没往心里去,两人又聊了半宿,不知不觉我也喝了半斤白酒下去,我一看再喝就回不去,就起身告辞,连车也不开了,直接打了的回家。 我回到石桥那头租的小房子,那时候天都泛白了,我给王盟了个消息,让他自己去开铺子,自己就往床上一躺,一下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睡的也不太利索,脑子希奇古怪的出现很多似梦非梦的画面,什么古墓啊,僵尸,夹杂着些桃色画面,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心里堵的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起来洗了把脸想上网找找乐子,现也上不利索,只好点了只烟跑到阳台上去抽着,看下面那些农村妇女房东在庭院里搓麻将。 在那里呆琢磨了半天,才现自己是惦记着三叔说的那座古墓,就给三叔打了个电话,问他准备怎么整,叫手下人去还是自己去,有啥事情我能帮忙的,三叔说等他自己考虑好了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几天,我也不知道怎么,魂不守舍的,总觉得心里不自在,隔半天就给三叔打个电话,东扯西扯的,变着法子问他那古墓的情况。 三叔在电话那头听了出点苗头,在那里直笑:“别他娘的东扯西扯的,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实话和我说是不是皮痒了,想下地去见识一下?这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他娘的还跟个娘们似的在那里罗嗦了半天。” 我一听,似乎自己本来的意思就是这个,自己都没现,有点不好意思,就说鬼知道你昨天晚上说的算数不算,都喝了这么多,指不定你就忘了。三叔在电话里笑了半天,就说你要真想去就马上过来,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我一听几乎没乐疯过去,大叫行,让我拉牛车都行。 我赶到三叔那边,他正在给邙山那边打电话,说要调几个有经验的伙计过来,他边说边写了张条子给我,让我帮他去制办些东西。还嘱咐我:“千万别买了假货,还有,准备套旅游的行头出来,不然还没到地方,我们就先拘留了。”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就各自分头去忙。 三叔要的东西都比较刁钻,恐怕是想为难一下我,这单子里的东西一般店里还真没有,比如什么分体式防水矿灯,螺纹钢管,考古铲头,多用军刀,折叠铲,短柄锤,绷带,尼龙绳等等。才买了1/2就花了将近1万钱,有些东西还要先定货才有。 不过这些还算是好的,最麻烦的是单子上还要买枪,三叔估计这次要进老林子里,没枪不成事情,不说妖魔鬼怪了,碰到只野猪也够我们受的,枪必须要买,而且还不能买气枪。我手上没路子,就整天往旧货市场跑,黑白两道到处打听,最后总算弄来了几只二手的双管猎枪。枪。 ********************************************************* 三天后,我一行五人,上了开往山东临沂的长途汽车。 这次三叔一共带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我以前见过,都是实在人,聊的很开,第三个就是我在三叔楼下看到背着剑盒的那小子,不知道和三叔是啥关系,也跟来了。不过这小子特讨厌,整个儿一拖油瓶,一路上屁都没放一个,就直勾勾看着天,好象忧郁天会掉下来一样!我一开始还和他说几句话,后来干脆懒的理他,一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汽车在高上飞驰,旅途漫长,我们用睡觉打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十二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到达了临沂。 临沂是古时候鲁国的所在,地处丘陵地带,位于泰山之阳,三叔比对了古鲁国和齐国范围内的所有地形,将主要的目标定在了临沂沂蒙两山的蒙山。因为资料匮乏,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当时的鲁国境内还是齐国境内,走好走一步是一步。 蒙山古称东蒙、东山,雄峙于山东省平邑县境内,位于山东临沂的西北部,为泰沂山脉系的一个分支,跨临沂市的平邑、蒙阴、费县和沂南四县,西北东南走向,绵亘有七十多公里,有几处旅游开已经比较完善,我们买到一些旅游地图,对照之后现与我们手中的地图并不吻合,我们要找的地方,恐怕在大山的更里面。 我找了几个当地的山民导游,向他们询问在地图标出的古地名,都没有什么结果,那一带久历战火,很多村子抗日的时候都给鬼子烧光了,探究起来非常困难。5个人无计可施,在几个风景区瞎转了几圈,决定先进山里再说,我们上了当地的土巴士,一直坐到瓜子庙再往西四十多公里的地方,然后换土摩托再往小路里走,最后坐牛车转盘山的土道。我们从牛车下来的时候,现前后除了望不见头的丘陵之外,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东西。 我们以为到地方了,就全部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这时候前面跑来一只狗,我三叔一看就乐了,一拍赶牛的老头和他开玩笑,“老爷子,下一程咱骑这狗吗,恐怕这狗够戗啊!” “咋能骑狗呢?“老爷子大笑:“这狗是用来报信的,这最后一程啊,什么车都没咧,得做船,那狗会把那船带过来咧。” 说着就把牛车往一斜坡下赶,我们也匆忙跟着下去。这里的丘陵与南方的又不一样,海拔高,因为长年累月没有人类活动,灌木很茂密,地下盖着很厚的一层腐蚀土,泥都是黑的,一脚下去有时候能没到你膝盖。我们砍掉几根树枝当拐杖,边走边探路,走的十分小心。 下到山谷里之后,面前出线了一条碧绿的山溪,有五六船宽,看不到水底不知深浅,溪两边除了我们站的这里有一块平坦的山岩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高耸的峭壁,上面树冠枝披叶漫、浓荫蔽日,遮住大部分的太阳,使的四周的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 三叔扶在牛车后面,问那老头“这狗,还会游泳?” “游的可好咧,游的可好咧”老头子坐在车上,用烟枪敲了敲那狗的脑袋:“驴蛋蛋,去游一个看看。” 那狗还真有灵性,“汪”一声跳到河里,扑腾扑腾游了一圈。上来抖抖毛,就趴地上吐舌头。 我们都乐了,那老头子看了看天,对我们说道:“现在还太早,那船工肯定还没开工,咱们先歇会儿,抽口烟。” 我一看表:“下午2点还没开工,你这船工是什么作息时间啊?” “我们这里就他一个船工,他最厉害咧,他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开工,有时候一天都不开工,能把人急死咧。”老头子笑笑:“没办法,十里八村的,就他这么一家船家,他想怎么整就怎么整,村长都拿他没办法。” “那你们还不得开个代表大会,把他给撤了,换个利索人啊?”三叔问他。 “俺们也想,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山神爷只卖他面子,别人只要一进那山洞洞就肯定出不来。就他带着能过去,也不知道咋整地。” “啊,这前头哈,还得过个山洞?”三叔吃了一惊,马上拿出那地图,看一看后,似乎恍然大悟道:“还真是个河洞,怎么老人家,这山洞还能吃人?” 老头子呵呵一笑:“那是上几代留下来的话了,俺也记不清楚了,听家里人说是说过,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一听,以为可能和古墓有关系,就忙让他说说,那老头一看我们有兴趣,也来劲了,抽了口烟就给我们唠了一段。 原来在村子还没的时候,那洞已经在了,可惜谁也不知道这洞两头是通的,这洞里非常诡异,人进去就出不来,久而久之,村里都说那洞里面有蛇精,在水里打了暗桩,不让船进去…… 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从那洞里撑了个小船出现在村边上,说是外面来的货郎,村里头人不信,都说他是蛇精变的,要把他打死。幸亏那时候乡里有几个隔壁村的媳妇,一听这人一口湘西口音,就把他认了出来,说他真是货郎,年年都去隔壁村,那些个胭脂都是他从外地贩进来的。 几个宗长差了几个腿脚快的跑到隔壁村一问,果然是这样,这才把他放了。从那以后,那洞就好象认人了一样,只有那船工家的人能够直进直出,几百年来都没出过差错。 “那狗没事情吗?”我奇怪了“不是用它报信的吗?” “那俺老汉就不知道咧,都说是几代留下来的话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头子在地上敲敲旱烟管。“这条水路俺们走的很少,山头上还有条山道,我们一般都从那里走,不过你们东西太多,这山头最近几年又不太平,老往下头掉石头,这不砸趴下好几个,咱们不争这口气,等等就等等。” 我从下面看上去,现这里山势挺拔,山峦叠起,看不到其他的路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三叔听了那老头的话入了神,他想了一会儿,拍拍手:“驴蛋蛋,过来” 那狗还真听话,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三叔抱起他一闻,脸色一变:“我的姥姥,怎么是这股味道…” 我也抱起来一闻,一股狗骚味道呛的我一整咳嗽,这狗的主人也真懒,不知道多久没给这狗洗澡了。 他一个叫潘子的伙计哈哈大笑:“你想学你三叔,你还嫩着呢。” “这死狗,怎么这么臭!”我恶心的只咧嘴。 “潘子,你也过来闻一下!”三叔招了招手。 “我,不要了吧”潘子说道:“我最受不了狗臊味了,呆会儿吐出来就丢脸了。” “少罗嗦,快过来闻闻,这狗身上的味儿太怪了。” 潘子没办法,只好走过去,一把提溜起那狗在鼻子晃了一下,顿时脸色也一变:“这,是尸臭啊…” “不会吧”我吓的寒毛都倒立起来,连那闷声不响的小子的脸色都变了。 三叔点上只烟,皱着眉头看着那狗,对我们说:“把家伙都带上,前面那山洞是恐怕是个尸洞,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三叔的另一伙计是一个大汉,我们叫他阿奎,看他块头都和拉车那牛差不多大了,胆子却很小,轻声问“那尸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前几年我在山西太原也找到这么一个洞,那里是日本人屠杀堆尸的地方,凡是有尸洞的地方必有屠杀,这个是肯定的,那时候看着好玩就在那里做实验,把狗啊,鸭子的放在竹子排上,然后架上摄像机,推进去,那洞最多1公里多点,我准备了足够长的电缆,可是等到电缆都拉光了,那竹排子都没出来,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就想把这竹排子拉出来,才拉了没几下,突然竹排子就翻了,然后就…”三叔手一摊,“最后只看到一半张脸,离的屏幕太近了看不出是动物的还是什么东西。要过这种洞,古时候都是一排死人和活人一气过去的,要是活的东西,进去就出不来!不过,听说湘西那带有个地方的人从小就喂小孩子吃死人肉,把尸气积在身体里,到了长大了,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连鬼都看不到他。老爷子,你那船工祖上就是从湘西过来的吧?” 老头子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摇摇头:“不晓得哦,那是他太爷爷那时候的事情了,都不是有一个朝代人。”说着看了看天,对那狗叫了一声:“驴蛋蛋,去把你家那船领过来!”那狗呜的一声,跳进水里就游往山后面游去。 这个时候,我看见,三叔对潘子使了个眼色,潘子偷偷从行李里取出一只背包背在身上,那个一边坐着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从行李堆里拿出了自己的包,潘子在走过我身后的时候,轻声用杭州话说了一句:“这老头子有问题,小心。” 第四章 尸洞 三叔这几个伙计久经江湖事,我对他们非常信任,潘子一说这话,我马上心理有数,从车上拿出自己的行李,贴身背着,以免出了事情连着牛车一块儿被人端走,这一路过来,吭蒙拐骗的事情遇到不少,我算是长了不见识,也知道了一些基本的防范对策。 大个子阿奎也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紧紧跟着别落单,我看到这两个人都面色不善,也不知道那老头到底那里不对劲,有点紧张起来,这时候“驴蛋蛋”扑通扑通游了回来,老头子把烟枪往裤管上一拍,“走!船来了。” 果然,一只平板船从山后驶了出来,船是水泥的,后面还拖了只筏子,船头站着个山里人摸样的中年人,我打量了一下,极其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但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一想起三叔说起的吃死人肉的事情,就觉得这人看上去鬼森森的,有那么一丝狡诈。 那人朝我们吆喝了一声,把船靠在山岩边上,老头子拍拍牛脖子,就招呼我们上船。 我们行李都翻到船斗里,牛车和牛给拉到后面那筏子上,这一次东西也带的太多,我们没地方坐,只好都坐到船舷上。 三叔和他谈好价钱,就招呼开船,那中年人船撑的很麻利,船一下子就漂了出去,我们行到那山溪的中间,绕过一座山,突然就一股凉风吹来,前面豁然开朗起来。 到那山洞还有一段路,这一段风景极其好,两边山势陡峻,山峦叠起,简直美不胜收,我一边赞叹,一边拿出数码相机,啪啦啪啦拍了很多照片。 那人把船撑平,我们顺着水流向下漂去,这谷底的深溪顺着山脉的走向,曲折流转,每当我们以为到达这深溪的尽头了,那船工就会将船头一转,前方又是一片大好风景。我们在着复杂的河脉中传行了很长时间,到我抽第三根“八喜”的时候,他才一稿子把船停住,对我们说道“等一下前面要过一个水洞,在洞里的时候,几位请千万小声说话,不要看水里,特别是不要说山神爷的坏话。” 我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应对,潘子用杭州话问三叔:“怎么办,要不要听他的?” 三叔想了想,也用杭州话回道:“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这里九曲十八弯的,比我刚才预料的还要凶险,我们暂且听他一回,走一步是一步,先把家伙操起来。” 我们各自点头,这山里头谋财害命的勾当我也在路上听几个当地人说过,说是把外地人骗到隐蔽的地方打劫财物,之后不留活口全部杀掉,尸体就地掩埋,神仙都找不到。不过这都是解放前头的事情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潘子当过兵,非常镇定,这时候手已经压在自己的腰刀上,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紧紧抓住自己的背包,已防事情突变,东西掉进水里。 船又打过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绕过一处船头崖,那个山洞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刚才讨论的时候,总把它想象成一个大溶洞,但是实际一看,不由叫了一声不好,这洞简直不能叫做山洞,只能叫窟窿,宽度刚比这船大了十个公分,最恐怖的是它的高度,人坐着都进不去,要低下身子才能勉强进去。 都说大耗子不进窄洞,这么点空间,如果里面的人要暗算我们,我们根本活动不开手脚。潘子骂了一声:“我靠,这洞也太忒寒蝉了。” 沂蒙山里的景点里有一处很有名的地下大峡谷,入口和这里挺像,我以为这里也是一个喀斯特地形的裂隙,里面都是钟乳石倒悬,进去一看,才知道完全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这洞刚进去还段还光亮,但是拐了弯以后,马上变的一团漆黑,潘子打开了矿灯,一路向前照去,只见现四周的洞壁光滑潮湿,泛着奇异的绿色,好象长了一层青苔。 阿奎看了看头顶,吸了口凉气:“三爷,这洞不简单啊。好象是…是盗洞啊!” 三叔伸手摸了一把洞壁,一脸疑惑“操他奶奶,还真是盗洞,古圆近方,有不少年头了。” 那中年人猫着腰单息跪在船头,单手撑篙,一点一划,听我们这么说,插嘴道:“哦,这位看样子有些来头,说的不错,俺们现在过的这山,就叫做五坟岭,早先传下来,说这整座山啊,其实是座古墓,这附近这样大大小小的水洞还有不少,” “哦,看样子你也是个行家啊”三叔客气递过去支烟。 他摇摇,说:“什么行家,俺也是听以前来这里的那些个人说的。听的多了,也就也能说上两句了,也就知道这么点浅显的。你可千万别说俺是行家。” 潘子和大奎的手都按在自己的刀上,一边说笑,一边警惕着盯着四周的动静,我在表面上丝毫感觉不出气氛有什么不对,但是手心里不知不觉就开始冒出冷汗。 三叔点上香烟,就问那船工这洞里的事情,那船工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只是上面传下来不少规矩,比如说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看水里,只要照着做了,就不会出事情,他们几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人破过戒,所以具体是不是真的,他也说不清楚。 正扯着,那闷油瓶突然一摆手,轻声叫道:“嘘,听!有人说话!”我们被他这突如起来一个动作吓了一跳,马上屏气息,果然听到悉悉蔌蔌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这些声音非常的空灵,经过洞穴的回声处理,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我仔细想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总觉得能听懂又听不懂。 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个所以然,我就问那中年船工这洞里是不是经常会有这个声音,问了几声,没人回答我,回头一看,船头上那里还有什么船工,早就不知了踪影。 我惊讶难忍,就叫了起来,再一回头,靠,那老头子也不见了。 “潘子,他们到哪里去了?”三叔急的大叫 “不知道,没听见跳水的声音,”潘子也慌了,“刚才人好象突然就走神了。” “遭了,我们身上没尸气,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三叔懊恼起来,“潘子,你在越南打过仗,你有没有吃过死人!” “您开什么玩笑,三爷,我当兵的时候那边基本上已经在撤军了,连枪都没怎么开!”潘子一指阿奎:“胖奎,你不是你说家里老早是卖人肉包子的,你小时候肯定吃了不少。” “放屁,我乱盖的,再说了,这人肉包子也是卖给别人吃的,你见谁卖人肉包子自己拼命吃的?” 我看他们要吵起来,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人加起来150多岁,丢不丢人啊!” 我话刚说完,船突然抖动了一下,潘子忙拿起矿灯往水里一照,我们借着灯光,看到水里一个巨大的影子游了过去。 胖奎吓的脸都白了,指着那水里,下巴咯哒了半天,楞没说出一个字来。三叔怕他背过气去,猛刷了他一巴掌,骂:“没出息!咯哒啥呢,人家两小鬼都没吭声,你她妈的跟了这么多年,吃屎去了?” “我的娘啊——三爷,这东西也忒大了!咱几个恐怕还不够开饭”胖奎心有余悸的看着水里,他本来是是坐在船舷上的,现在屁股已经挪到船中间来了,好象怕水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串出来把他叼去。 “我呸!”三叔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这里要家伙有家伙,要人有人?我吴家老三淘了这么久的沙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没事情少在这里给我放屁。” 潘子脸色惨白,不过对于他来说说是恐惧,更不如说是震撼,在这么狭窄的一个空间里,水里下掠过这么巨大的一个东西,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都抽筋了,这也不奇怪。潘子看了看四周说,“三爷,这洞里古古怪怪的,我心里煽的慌,什么事情咱出去了再说,如何?” 胖奎马上表示同意,其实我心里也巴不得出去,但是我到底是三叔的本家,怎么样也要等他表态了再言。 三叔这个时候竟然望向那个闷油瓶,好象在征求他的意见,以三叔的个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好象对这个小子非常的忌讳,我不由奇怪。 闷油瓶根本没在听我们说话,不过本来木然的像石雕一样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两只眼睛直盯着水里,好象在聚精会神的找什么东西。 我想问问三叔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场合也不合适,只好偷偷问潘子,潘子也摇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这人有两下子,他特别用下巴指了指那人的手,说:“你看,这手,要多少年才能练成这样?” 我还真没注意过那人的手,一看,还真不寻常,他的手,中指和食指特别的长,我马上联想到古时候丘中郎将的双指探洞的工夫,我在我爷爷笔记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那丘郎将中的高手,这一双手指,稳如泰山,力量极大,可以轻易破解墓穴中的细小机关,而要练成这么一手绝活,非的从小练起不可,其过程必然是苦不堪言。 我还在想着,到底他这手有什么能耐,就见他抬起右手,闪电般插进去水里,那动作快的,几乎就是白光一闪,他的手已经回来了,两个奇长的手指上还夹着一只黑忽忽的虫子,他把这虫子往甲板上一扔,说:“不用慌,刚才是这东西。” 我低头一看,不由一愣:“这不是龙虱吗!这么说刚才那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过去?” “是”那人用他的衣服搽了槎手, 虽然还不是很能接受,但是我们已经松了口气。胖奎突然一脚把那虫子踩扁,“妈的,吓的老子半死。” 但是我转念头一想,不对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龙虱同时活动的?而且这水虱,个头也太大了!我转头去看那闷油瓶,现他也有点疑惑的看着水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胖奎把那虫的尸体踩的稀烂,估计是想挽回点刚才失态的面子,三叔捡起一只断脚,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骇然道:“这不是龙虱,这是尸蹩。”我们一呆,都觉得不妙,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吉利。 “这种虫子是吃腐肉的,有死物的地方就特别多,吃的好就长的大,看样子这上游,肯定有块地方是积尸地。而且面积还不小。”三叔看着那黑漆漆的洞。 “那这东西咬活人不?”大奎怯怯的问 “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那肯定不咬人的,但是你看这只的个头,它咬不咬人我还真不能肯定。”三叔纳闷的看着“这东西一般直呆在死人多的地方,不会经常游来游去,怎么现在这么一大群一起迁移呢?” 那闷油瓶突然把头转向洞穴的深处,:“我看,有可能和我们刚才听到那奇怪的声音有关系,你们有没有听清楚是什么?” 胖奎摇了摇头“我怎么听都听不明白,感觉上,好象不去仔细听他,感觉上有人在说话,但是仔细一听,又听不懂——” 闷油瓶点点头“感觉上有点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的感觉…,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这附近看着我们?” 第五章 水影 “哟,我的小爷爷,你也别吓我,我块头大,最怕这说不出名堂的东西来,你说就是一帮马贼,我大奎也不放在眼里,这东西,是啥都不知道,你看我这腿都软了。” 我心想在这里呆下去也不办法,而且一种很不舒服的预感在我心里一直时有时无的,不知道是这压抑的洞穴给我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于是说:“别管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快点出去,现在我们是逆流,要往回走,肯定比来的时候快,我想我们进着个洞才10分钟不到点,出去肯定不是问题。” “对,对,小三爷说的对”大奎忙附和,:“三爷您就说句话,大不了我们出了以后翻山过去,东西都我来扛,我力气大,耽误这一两天的工夫,也差不了多少啊?咱盗洞打的快一点,不就补回来了吗?” 三爷又看了一眼那闷油瓶,问到:“小哥,你怎么看?” 闷油瓶淡淡到:“现在想出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人既然能放我们进来,就肯定有十分的把握我们出不去。” “不出去,难道在这里等到老死?”潘子看着他,那闷油瓶看了他一眼,竟然把头转过去闭木养神起来。潘子吃了个闭门羹,只好对三叔说:“我看这样,你往前咱们是万万不能,你看啊奎,非吓死不可,我们就往后退,这进来的路不复杂,直不定能出去,要真遇上什么奇门遁甲的,我们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三叔点点头,对潘子说:“前后都打一矿灯,你把那几杆猎枪都装起来,我和阿奎用来撑篙,潘子和大侄子盯着后面,小哥你就帮我指路”我们各自答应,潘子又拿出一只矿灯,对着我们身后一照,那第二只船上的牛被着光一照,叫了一声,潘子骂了声娘:“三爷,得把这牛赶到水里去,不然这篙没办法撑啊。” 因为刚才矿灯是打向前面的,所以我们根本就没主注意,早把后面还拉了只船给忘记了,现在看到,不由骇然,看样子这两老贼考虑的真是周详,这洞的高度,那牛根本站不起来,不要说把牛赶到水里去,那一车的装备加上这牛,吃水已经很深了,我们人再上去,不仅篙子撑不动,还有可能会沉。这样子,这后面的这托船,就像一个塞子一样把我们给堵住了。 这个时候,我隐约又听见了洞的深处传出了怪声,而且,明显比上一次进了很多,那声音,好象无数小鬼的窃窃私语一样,让人极端的不舒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我突然间全部的注意全部被这声音吸引了,几次想收回心神,却马上又被吸引了过去,心叫不妙,这声音有蹊跷!虽然知道,但是却怎么也回不了神,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这种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狠狠的踢了我一脚,我一个不稳就掉到水里去了。 马上,脑子里的声音全没了,几乎是同时我看见潘子也掉了下来。然后是三叔和大奎,最后那闷油瓶带着一只矿灯也跳了下来,在水里那声音糊了很多,我们都没什么影响,但是用肉眼在水里看东西非常的模糊,我眯起眼睛也只能看到个大概,闷油瓶向我们指了指水下,然后用灯一照,水并不很深,能够看到水底一层白沙,他扫了一圈,既没什么植物,也没有鱼虾之类的,我实在憋不住气了,探出水去吸了一口,刚把眼睛上的水甩掉,突然现一张血淋淋的脸倒挂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 我就这样盯着他,他也这样盯着我,我认出这个人就是给我们撑船的那中年人,一抬头,现他只剩下上半身,洞顶上一只黑色的大虫子正在肯咬他的肠子。不时还抖一下,我顿时就吓蒙了,这不是只巨大号的尸蹩吗?我的老天,这要吃多少死人才能长这么大!潘子的头也在一边冒了出来,可惜他没我走运,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情呢。那虫吱了一声,把尸体一甩,直接一下子就扑到他头上,仰起一对大敖卡进潘子的头皮里。 那潘子也算是个人物,这种情况下见他左手一翻,不知道什么时候军刀已经在手上了,直接把刀往那虫子的敖下一翘,直接把他一只敖挖了出来,要是我,这一下字估计就得去阎王那里报道了,那虫子不知道从那里出吱的惨叫,光一只敖他吃不住力气,被潘子一拳推了出去,这一连串都是电光火石一般生的,那潘子也没管我,直接那虫子按在我脸上了。 我心里大骂,这潘子太不厚道了,平日里说如何如何罩我,现在一有情况,直接把这要命的东西往我脸上扔。你说你还有把军刀,老子就一双手,这下子要搁屁了。那虫子还真不客气,直接就用它锋利的爪子割去我脸上的一块皮,我一撕牙,想把他甩开,没想到他几个爪上都有倒勾,牢牢的勾住我的衣服,有几个都直接勾到我肉里去了,疼的都眼泪出来了。 这时候,那闷油瓶也浮出了头,一看我快顶不住了,赶忙冲过来,一下子把两根手指插进那虫子的背脊,一力,一扯,一条白花花的通心粉一样的东西被他扯了出来,可怜那虫子刚才还占尽上风,一秒都不到就歇菜了,我把那虫尸往船上一扔,感觉像做了场梦一样。 那大奎对着闷油瓶举起大拇指:“小哥,我大奎服你,这么大一虫子,你楞把他肠子扯出来了。不服不行!” “去,”潘子头上破了两血洞,还好口子不大,一边嘶牙一边说:“瞧你那文化,这叫中枢神经,人家这一家伙,直接把那虫子搞瘫痪了!” “你是说这虫子还没死?”大奎半只脚已经趴到船上去了,一听这,又把那脚放回到水里。 闷油瓶一个翻身上了船,把那虫子踢到一边,:“还不能杀它,我们得靠他出这个尸洞。” “你说刚才那声音,是不是这虫子出来的?”三叔问他,刚才听这虫子叫了几声,好象不像。 闷油瓶把那虫子翻过来,我们看到在他虫子的尾巴上,有一只拳头大的六角铜制密封的风铃,不知道什么时候植进去的,已经铜绿的一塌糊涂了,那风铃的六面,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潘子一遍绑上绷带,一边用脚踢了一下,那六角铃铛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出的声音和刚才听到一样,不过刚才听到的非常的空灵,好象幽明里飘来的一样,现在这个听起来就很真切,看样子这个铃铛就是那个声音的来源,但是一定要和空旷的回声配合才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这六角铃铛里必然有十分精巧的机关,而且还能经历千年而不腐,估计是金银的一类东西。但是他何以能够自己响起来。 我正在纳闷,这铃铛越放肆的响起来,好象里面有个关不住的冤魂想逃出这封闭他的神器。可惜这东西太小,反而让我觉的有些可笑,潘子自顾自包扎完伤口,熟练的好象每天都会伤这么一回似的,那铃铛霹雳啪啦的响,他听的心烦,就一脚想把他踩住,没想到这青铜的外壳其实已经老化的不成样子了,那铃铛啪一声,竟然被他踩裂了。从里面飚出一股极其难闻的绿水。 三叔简直出离愤怒,一拳就想敲潘子的头,一想他脑袋刚被插了两个洞,他在一拳,恐怕就和这铃铛一样了,只好作罢,改打为骂:“你小子脚就不能给我放老实点!这东西少说也是个神器,你就这样一脚给我糟蹋了!” “三爷,我哪知道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结实啊”潘子还觉得委屈,三叔气的直摇头,他拿军刀拨开青铜的碎片,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像蜂窝一样的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的小铃铛,这些小铃铛都付在一个很精致的空心球上面,那球上面打满了孔洞,如今球已经被踩裂了,里面一只青色大蜈蚣,头部已经被踩扁,那绿水就是从这手指粗的蜈蚣体内被踩出来的。 三叔叔用刀尖把那空心球翻过来,现这球上有一个管子,直插到与那巨大尸蹩连接的部分,说道:“恐怕这蜈蚣肚子饿的时候,就通过这根管子钻到尸蹩肚子里去吃东西。这样的共生系统,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半截船工的尸体飘在水上,一沉一沉,三叔叹了口气:“这叫做自作自受,他们肯定是想把我们放单在这尸洞里,等我们死了,再来捞我们的东西。不晓得今天遇上了什么变故,竟然自己死在这大尸蹩手里,真是活该!“ “这叫作无巧不成书,看样子我们运气还不错。“我说道。 潘子摇摇头,说:“那东西的爪子力气恐怕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人撕成两半,要是它有这力气,我的脑浆都已经给它挖出来了,我说这东西肯定不只一只,这一只肯定是在分尸后把那尸体叼过来想自己独食。“ 大奎本来已经很放松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咽了口唾沫。 “别慌,刚才这小哥不是说了嘛,我们得靠这东西出这个洞!我们就把这大尸蹩放在船头上,让他给我们开路,这东西一辈子吃尸体,阴气极重,是那些什么僵尸啊的客星。在尸洞,估计他们就是这里的霸王。有他在我们船上,我们肯定能出去。“三叔说,:“来,我们也不退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生出这么大只虫子来。” 听我三叔一说,我也觉得有理,算算在这洞里已经呆了不少时间了,这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地方太压抑了,我们几个从后面的行李里取出折叠铲,用来当船篙,撑着石壁就向前驶去。 我一边划一边研究这边上洞壁,突然有了个疑问,于是问三叔:“你看这些都是整块的石头,古时候的倒斗先人到底怎么挖出来的啊?就算是现在,没几百人恐怕也挖不出这么深的洞穴。” 三叔说“你看这洞这么圆,年代十分久远了,估计当年挖这个洞的,肯定是官倒,就是专门倒斗的军队,看样子,我们要找到那地图上所标的墓穴,恐怕没想的那么容易。” “三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墓还在呢,你看人家一个军队来,挖了这么长的洞,难保这东西已经给人家搬光了!”大奎说:“我看,说不定我们进去的时候,连块棺材板都没” 我三叔闷哼一声,说道“如果这斗在几千年已经被人盗了,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你要知道,这洞穴在那地图上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说明这个盗洞在墓主人下葬的时候已经有了,这盗洞的年月,应该在我们要找的古墓之前。而且这一带肯定不止一个墓穴,谁知道这个这个盗洞是盗哪个的时候挖的。” “那就是说”我已经感觉到我三叔这翻话的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包括巨大的尸蹩,六角青铜风铃的年月,他们的主人可能比战国还要早?” 三叔摇摇头,“我更关心的是,为什么我们的这位墓主人,要把自己的墓地设在一个另一个已经被盗墓穴周围,这个,不是犯了风水的大忌吗?” 闷油瓶突然一摆手,让我们不要说话,指了前面,我门看到矿灯光打不到的洞穴深处,有一团绿色的磷光。三叔叹了口气:“积尸地到了!” 第六章 积尸地 我们停下船,这应该是这段水洞里最凶险的一段,如果没做好准备,实在不应该贸然就闯进去,三叔看了看表,说:“这尸洞,就是走的进出不来的洞,咱们掏了这么久的沙子,还是第一次闯进这种地方来。我觉得,有可能这洞,真的有古怪!” 潘子低声插了一句:“靠,那还用说。” 三叔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但是,这只是那老头子的一面之词。这洞到底是不是只有那船工领着能走过去,其他人都过不去,我们已经没办法知道,如果这个洞”他加重了语气,“真的是个尸洞,那么前面必然是会有危险,至于会遇到什么,我们根本没办法知道,也许会鬼打墙,船开到那里都不知道,也许会有几百个水鬼来掀我们的船板。” 大奎倒吸了口冷气:“不至于吧” “总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生,我们这次淘沙倒斗,连墓地都没到就遇到这么多凶险,实在是运气不好,但不管怎么样,淘沙就不怕鬼,怕鬼就不淘沙,既然干了这一行,不遇些古怪事情也没多大意思。”三叔一边招呼潘子从背包里取出双管猎枪,“咱们现在有高科技在手上,比早年的前辈们有利的多,要真有水鬼,也是他们倒霉!” 那大奎吓的浑身抖,我对三叔说:“你这战前动员怎么说的和鬼故事一样?而有反效果。” 三叔一拉枪拴,“这家伙这次真把我脸丢光了,没想到这么没用,***来之前吹的大力金刚似地。”然后把枪递给那闷油瓶,对他说,:“一共能打两枪,打完了就得换子弹,这些都是散弹,所以距离一远就没什么威力了。瞄准了再开枪。” 我对双管猎枪还是十分熟悉的,小的时候玩打飞碟还得过奖,于是端起来,三叔和大奎一手拿着军刀,一手用折叠铲撑船,潘子,我和闷油瓶端着枪,慢慢向那着绿光的积尸地划过去。 在矿灯微弱的散光照射下,我现这洞竟然越来越大起来,那绿光越来越近,我先听到边上的闷油瓶冒了句洋文出来,然后又听到潘子骂了声娘,然后我就见到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这洞到了绿光这一段,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十分巨大的天然岩洞,那水道也变成了岩洞里的一条河水,这水道的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是人的还是动物跟本没办法分辨,可以看到最靠近里面的一排一排的骷髅十分的整齐,应该是人为堆在这里的,而在外面的就比较凌乱了,特别是河道边上的,什么动作的都有,还有很多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上,不无例外的都有一层灰色薄膜一样的东西,就像保鲜膜一样紧紧包在他们身上。不时有几只巨大的尸蹩从尸体里破出来,这些尸蹩都比我们船上这只个头小很多,但是比普通的已经大上4,5倍了,一些小尸蹩想来分一倍羹,刚一爬到尸体,那大尸蹩就一敖把小的咬死,吃下去。 “这些尸体大部分是从上游飘下来,然后在这里搁浅的,大家小心,看看四周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们看!”大奎眼尖,一指一边的山壁,我们转过头去,竟然看到一只绿幽幽的水晶棺材,镶嵌在这几乎垂直的洞壁的半空。里面似乎有一具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尸,但是这距离实在太远,我们根本看不清楚。 “那边也有!”潘子一直另一边,我们一看,果然,在另一边的山壁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具水晶棺材,但是,这一具,却是空的! 三叔倒吸一口冷气,“这具尸体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个粽子”大奎问“三爷,这地方不应该有粽子啊?” “你们都注意点,如果看到有动的东西,什么都别问先放一枪”三叔说,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个时候,河到的方向一转,我们绕过了一堆尸骨,大奎哇一声,吓的倒在船里,我们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羽衣的女人,正背对着我们,黑色的长一直披到腰,我看她衣带的装饰,断定是西周时候的。不由咽了口吐沫,说:“尸体在这里呢——” “停——停——”三叔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奎,把包里的黑驴蹄子拿过来!这恐怕是千年的大粽子了,拿那只1923年的蹄子,新的怕她不收” 说了两遍,那大奎都没有动静,我们回头一看,他已经口吐白末,在那儿抽搐了。要不是环境不允许,我恐怕都要笑出来了。 “潘子,你去拿,妈的,下回我要还带他出来,活该我给粽子吃掉。”三叔接过黑驴蹄子,在手上吐了两口吐沫,说:“瞧瞧吴三爷的手段,大侄子看清楚了,这千年的粽子可是难得见到的,要是我没得手,你就朝我天灵盖开一枪,让你三叔叔死的痛快点!” 我一拉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害怕,到底以前并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总觉得这一身素衣,身材苗条的女人的背影,有一点哀,但是平时恐怖片里,那长头白衣服的女人转过来都不怎么。心理作用在这里,心还是跳的很厉害。 这个时候闷油瓶也按了一下三叔的肩膀,说:“黑驴蹄子是对付僵尸的,这家伙恐怕不是僵尸,让我来。”他从包里取出一杆长长的东西,我认得是他从我三叔叔那里买走的“龙脊背”,他松开东西上的布,里面果然是一把乌黑的古刀。看样子竟然还是乌金做的。 他把古刀往自己手背上一划,然后站到船头,把自己的血往水里滴去,刚滴了第一下,“哗啦”一声,所有的尸蹩就像见了鬼一样,全部从尸体里爬了出来,了疯似地想远离我们的船,一下子我们船四周,水里的,尸体里的尸蹩全部都跑的没影子了。 那闷油瓶的手上不一会儿便滴满了血,他把血手往那白衣女子一指,那女子竟然跪了下来。我们看的呆掉了,闷油瓶对三叔说,:“快走,千万不要回头看!” 虽然我很想看看那女人长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回头看到的可能是张干尸的脸,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三叔和潘子两个人拼了命的划,终于看到前面一个逐渐变小的洞口,和我们进来时候的洞差不多,看样子,这个洞是在这个山的中心的,两边挖通之后才有了这条水道,这样就变成一个两边进出口都很窄的毛细孔结构,就算两边水面把洞给没了,这里面还是能保持干燥。 我们渐渐的驶进盗洞,又不得不低下头,在进入盗洞前,我留了心眼,不是说不能往后看吗,我看水里倒影好了,看看她有没有跟在后面,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背过气去,在水中的倒影里,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趴在我的背上,我正想大叫出来,已经控制不住想回头了,就觉得后脑被一下重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七章 100多个人头 也不知道过了都久。我反反复复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朦胧中,我好象看见一个的白衣女子背对着我,我想看她的脸,跑到她前面去,却还是看到她的背,于是反复的跑,可是怎么跑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背,正纳闷怎么回事情呢,突然现,她竟然是两面都是后背,我大叫一声醒了,眼睛一睁开,就望见血空的晚霞和天空! “醒了?”潘子一张大脸朝我笑, 我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潘子一指天:“看到没,妈的,我们终于出来了!” 我摸摸后脑勺:“你小子,是不是你揍我!” “不揍你行不?叫你别回头,你小子差点害死我们。” 我记忆一下子恢复,吓的猛一摸后背,想看看后面那东西还在不在。潘子哈哈大笑:“放心吧,已经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 “那小哥说,那东西叫做傀,其实就那白衣女粽子的魂魄,她不过是借了你的阳气,出那个尸洞而已,不过具体的情况那小哥也没告诉我们,才说了几句就晕过去了,”三叔一边划一边说:“不过看样子那小哥来头不小啊,那千年的粽子就这样给他下跪,不知道什么道行了!” 我坐起来,看闷油瓶和胖奎并排靠在那里,都睡的很香,一笑,这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看到这天,就觉得特别舒服,问到:“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三叔摇摇头:“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让我在长沙的朋友介绍个有经验的帮手过来,他们就介绍了他,我只知道他姓张,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这人不是睡觉就是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不过介绍他的那个人,在这道上很有威望,他介绍的人,应该可以放心。” 我一听,越加觉的这个人很神秘,但是既然三叔都这样说了,我再也问也没意思了,看了一眼前面,问潘子“能看到那村了吗?” “好象就在前面了。” 三叔指了指前面的已经星星点点的***“看样子,那村子没我们想的那么破,好象还有电灯光。” 一想到有村子,我马上就想起热水澡,爆炒的野味,村里大姑娘的大辫子,不由越激动起来。这个时候,我借着夕阳,看到我们左右山顶上有一队人影子,他们骑着骡子,看样子应该也是进村的,因为这山也不高,我依稀可以辨别出这几个人都不像是本地人。 我们上了渡头,村里一小娃娃看到我们,突然大叫:“有鬼啊!” 我们纳闷,但那小孩子跑的飞快,我们也没办法。那牛就乖乖呆在后面那只船上面,一点脾气都没有,真是头好牛,潘子在老家放过牛,就充当了赶牛的角色,上岸的时候,大奎醒了过来,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先是被我三叔一顿揍,然后潘子又去补了几脚。 那闷油瓶子好象失血过多,一直没醒过来,我把他扶到牛车上,这人也真是的,身子软的像个女人似的,好象没什么骨头一样。我把他安顿好。三叔抓住个过路人问哪里有宾馆,那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们:“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村一共就30几户人,还宾馆,想找地方住,去村里的招待所吧。” 我们只好找到那鬼屋一样的招待所,没想到里面还不错,至少通了电话和电,还是水泥的房子,最可贵的是,有热水,而且铺盖很干净。在这村里,应该是属于5星级标准了。 我们各自洗了澡,那个舒服,一身的尸臭都洗掉了,然后到大厅里吃抄菜,那闷油瓶子总算是醒了过来,精神很不好,我们给他点了盘猪肝让他补补血,也没问他什么。到底他算是救命恩人,有些话,还是得等到人家康复了再说。 我们点了啤酒,明天还要开工,所以也不能喝太多,一边吃一边和那女服务员调笑:“我说大妹子,你这里不错啊,你看都水泥地,外面也是水泥路,怎么你们这些水泥都是那些骡子一担子一担子从山头上背过来的?” “哪能啊,这要背到什么时候去,我们这里老早是通了公路的。那些解放汽车都能过来,后来前年山体塌方,把那路给埋了,山里还塌出个大鼎,省里来了好多人,一看,说这是战国时候的东西,是国宝,就把那鼎给拉走了,也不管这路了,你说气人不?后来村里说自己修,修什么啊修,没钱,修修停停,一年了,还在修呢” “那水路呢,你们这里不有渡头吗?” “那都是解放前时候的东西了,多少年没拉过船了,现在要还有人让你走水路,肯定是来谋财害命地,你们外地人一定要当心。这水摊子很邪呼,这些年淹死个把人,一具尸体都没捞上来,俺们家老人偷偷说,那是给山神爷爷给吞了。” 我看了一眼三叔,心说你妈的找的什么向导啊,看样子就是找了个贼,三叔也不好意思,面子上下不去,忙喝了口酒。问:“对了,这里外地人多吗?” “您别看我这招待所小,我可告诉您,只要是外地来的,都住我们这里,这些时间,自从那鼎挖出来后,我们这里外地人就越来越多,还有人在山那头准备造别墅的呢。” 三叔呼一声站了来,大叫:“操,不至于吧!”这荒山野领的造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啊。 那大妹子吓了一跳,潘子忙一拉三叔:“三爷,您一把年纪了,别一惊一咋的,”然后对那女的说:“没事情,三爷大概是觉得不可思意” 我听到三叔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不好意思的一笑,问:“哎,你们有什么名盛古迹没有,有什么地方好玩点的?” 那服务员笑盈盈的,突然低声说到:“几位看来不像是来玩的,怎么,估计是来倒斗的吧?” 看到我们都不说话,她坐到我们边上:“实话说,来这里的外地人,哪个不是来倒斗的,你们要真的是来观光旅游的,这一车的装备启不是累赘?” 三叔看了看我,给那大姑娘倒了一杯酒,:“这么说,您也是行家?” “咳,我那行啊,我是听我爷爷他们说的,这些年来这里来了不少倒斗的,摸去不少好东西,但是我爷爷说,那厉害的东西,还在更里面的地方,那是一个神仙墓,里面不要说金银珠宝,那些东西和神仙的宝贝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哦,”三叔非常有兴趣:“这么说,你爷爷进去过?” 那大姑娘抿嘴一笑:“看你说的,我爷爷也是听他爷爷说的,这个传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那神仙听说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变成一个大将军,帮当时的皇帝打仗,当时功成圆满就飞升了,他的肉身和他打仗时候用过的宝器,就和他葬在一起了。那墓穴,比皇帝的还要好,不然怎么叫神仙啊。” “既然这么说哦,肯定有很多人去找这个墓了?”三叔紧张的问道:“有人找到过没?” “哎,你不知道,那地方,现在已经根本进不去了,前年山体塌方的时候,那地方也塌了,您猜那山里头塌出什么来了?” “什么,总是一个鼎什么的。”胖奎说到。 “什么啊,要真是个鼎,早被人拉走了,我和您说,你可别告诉别人,”那大妹子喝了口啤酒说:“那地方挖出了100多个人头!” 第八章 山谷 三叔一皱眉头:“就光是人头?没身子?” 大妹子说:“是啊,你说可怕不?自从那地方塌方之后,就没路可走了,骡子都进不去,你们要想去哪儿,只能一脚一脚爬过去,我看就算到了那地方也只能干看看。前面有几批人马都去过那地方,那几个老爷子一看那山塌成这样就直摇头。” 三叔看了一眼闷油瓶,看他懒洋洋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就问那服务员“那山塌了之前,总有人进去过吧,” “有是有,不过我看他们进去几天,最后也就这样出来了,啥也没带出来,来的时候都开开心心的,出来的时候那衣服都跟要饭的一样的,臭的要命,我爷爷说他们可能连斗在那里都没找到。怎么,你们几位也想去试试啊?” “瞧你说的,来了总要去看看。不然不白来一趟。”三叔呵呵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那服务员去给我们厨房催菜,潘子就说:“看样子我们要去那大斗应该就在那地方没错了,可听这大妹子说的,我们这一车的装备,恐怕很难运到山里去。” “有装备有有装备的倒法,没装备有没装备的倒法。这战国墓,一般是直土坑,直上直下,没有墓室,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一样,这我们还得到现场看,这墓有多大,埋的有多深,恐怕和我们以前倒的那些还真不一样。你看那山里塌出的人头,那就是我们老祖宗说的鬼头坑,那里肯定是以前他们人牲的赔葬坑”三叔拿出地图,一指上面的一个圆圈,:“你们看,就是这个地方,这地方离那主墓还远着呢,以前来的那些人,如果按照寻龙点穴的说法,肯定到这里就得停住,这里就是龙头,一般情况,墓肯定在这个下面,但是你们看,再往里走点,这个地方,是个葫芦口,你不往里走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洞天,这才是真正的龙头所在,设计这个墓的人,肯定非常了解寻龙点穴,特地在这里设了个套让他们钻。如果我不出所料,这假龙头的下面,必然是个机关重重的虚冢!”三叔看我们听的入神,得意的继续说:“要是没这地图,就是我们老祖宗来了,恐怕也得着了道儿。明天啊,我们就把必须要带的带上,轻装上阵,先去踩一下点,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回来搬东西。” 我们点头称是,再吃了一下子酒就都回房间去了。 然后就是拆装备,这年头当然不用传统的洛阳铲子了,三叔拿出一把考古探铲,这铲子是用钢管一节一节拧起来的,你要多少就上多少根钢管,比那木把子的洛阳铲隐蔽多了,这战国墓一向都是10几米以下,所以省不了,这钢管收拾起来,每个人背10跟,每人配一个铲头。潘子有把短头步枪,平时用皮套包的结实,现在也已经拿出来,这枪比那些黑市上买来的双管枪短了很多,可以放在衣服里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把这些连同几把子弹一起塞进他的背包里,三叔说,下去用双管枪根本连转身都没办法转。潘子这把短枪实用多了。我准备了只数码相机,一把泥刀,想想也没什么东西要带,本来俺不就是个实习土夫子嘛。 一夜无话,一天的舟车劳顿,我睡的不知道多香,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关节的酥了,我们匆匆吃了早饭,带上点干粮就出了,那大妹子挺热心的,叫了他村里一个娃帮我带过去,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那光屁股孩子一指前面:“就哪!”我一看,果然,很明显前面的山勾勾是被泥石流冲出来的,我们现在就站在一条山脉和另一条山脉之间,这峡谷很长,雨季的时候应该是条河,但是给泥石一冲,又加上这几个月干旱,就剩下中间的一条浅溪。 这两边的山都很陡,根本不能走人,而前面的河道已经被山上塌方下来的石头堵住了。 我拍拍他光屁股娃的头,对他说:“回去玩去,帮我谢谢你姐啊!” 那娃一伸手:“来张50的!” 我一楞,那娃也不说话,就伸手盯着我,我说,什么50的? 三叔哈哈大笑,掏出100块前来给他,他一把抢过来,蹦蹦跳跳的就跑了。 我这才恍然,也笑了:“现在这山里的小子也这么市侩。“ “人为鸟死——“大奎念念到,潘子踢了他一脚:“有文化不?为鸟死,你去为鸡吧死啊。” 我们二话不说就开爬,这石头还不算松动,一会儿工夫我们就翻了过去,没那大妹子说的这么恐怖,倒是没看见她说的那些人头,这塌坡后面刚开始是一片峡谷,到后面就慢慢都是树了,到了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态是怎么产生的。 这个时候我们看到那塌坡下面的峡谷里,有一个老头子正在打水,我仔细一看,妈的,不就是那领我们进洞的死老头嘛。那老头子猛然看到我们,吓的一下掉溪里去了。然后爬起来就跑,潘子笑骂了一声,叫你跑,掏出他那短枪一枪打在那老头子前脚的沙地里,那老头子吓的跳了起来,又往后跑,潘子连开三枪,每一枪都打在他的脚印上,那老头子也算机灵,一看对方拿他玩呢,知道跑不掉了。一个扑通,就跪倒在地上。 我们跑下坡,那老头子给我们磕头:“大爷爷饶命,我老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打几位爷爷的注意,没想到几位爷爷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次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三叔问他“怎么,我看你这中气足的,你什么东西没办法啊?” “实话不瞒您说,我这身子真的有病,你别看我这好象很硬郎,其实我每天都得吃好几贴药呢,你看,我这不打水去煎药嘛。”他指了指一边的水筒。 “我来问你,你这老鬼,怎么就在那洞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说出来,几位爷爷就不杀我?”那老鬼看着我们。 “放心,现在是法制社会,”三叔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是,我坦白,”那老头子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别看那洞好象就一根直洞,其实洞顶上有不少窟窿,那些窟窿都打的很隐秘,要不是你存心去找,根本现不了,我就乘几位不注意的时候,站起来钻那窟窿里去了。等你们船一走,我再出来,那驴蛋蛋听见我的哨子,就会拉一只木盆过来,我就这样出去,事成之后,那船工鲁老二就会把我那份给我,其实我拿的也不多。”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鲁老二呢?相必也栽在几位爷手里了吧。” 潘子做了杀头的手势“已经送他报到了。” 那老头子先是一呆,然后一拍大腿:“死的好,其实我也不想干那事情,那鲁老二说如果我不干就连我一起做了,各位,你看我也是没办法,您就放过我吧。” “你少来这一套,”三叔说:“你住什么地方,怎么在这里打水?” “我住在那里头,”老头子指指边上一个山洞:“你看我一个老头子,有没田地,我儿子又死的早,又没房子住,现在也就是等死了,可怜哦。” “那你对这一带很熟悉喽,正好,要我们放过你也可以,你得带我们去个地方”三叔一指那森林,老头子顿时就吓的脸色一变“我的爷爷,敢情你们是来倒斗的啊,那斗你们不能倒啊!那里面有妖怪啊!” 我一听,就知道有戏,这老头子肯定知道什么,三叔就问他,:“怎么,你见过?“ “哎呀,前几年,我也带一队人去那里,说是去考古,我一看那就是去倒斗的,但是这帮家伙和其他人不同,我以前见到的那些小毛贼都是看墓就倒,那一批人,不瞒你们说,那气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他们边上这些墓连看都不看,就直说要进这山勾勾里面,那时候我们村里就我一个人去过那地方,那些人阔气着,有一下子就给我10张大票子,我看到这钱就不争气了,带他们进了这林子,一直走,走到我以前到过那地方,他们还要往前走,我就不肯咧,你说你10张大票子也不能买的我命啊,他们就说再给我10张,我说再给我100张我也不干,他们那头头就翻脸列,拿枪顶着我的头,没办法,只好再带他们往里头走。“ 他挠了挠头,继续说“后来他们就说到地方了,这些人乐的啊,然后就在那里捣鼓什么东西了,说什么就在这下面,那天晚上我就喝多了,我们就找了个地方扎帐篷,我睡下去就一点知觉都没了,可等我醒来一看,你猜怎么地,这些人全不见了,东西都还在,火还没熄呢。我就害怕啊,就到处叫,可是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我,我就觉得出事情了,心想反正他们也不在,我就溜吧,于是撒腿就跑。” 那老头子的好象回忆起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一样,眯起眼睛,说“才跑了没几步,我就听到有人叫我,我头一回,看见一个他们队里的女的再朝我招手,我正想骂呢,怎么一大早就跑的一个人都没了,突然我就看见她身后有一棵大树,张牙舞抓的,往树上一看,还了得,我看见这树上密密麻麻的吊满了死人,眼珠子都爆了出来,我吓的尿都出来了,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回村里。您说,这肯定是个树妖啊,要不是老汉我从小吃实心肉长大的,我肯定也被这妖怪勾了魂魄啊。” 三叔叹了口:“你果然也是个吃实心肉的!“然后挥了挥手。潘子会意的把这老家伙绑起来,有他带路,我们能省很多事情呢。 这老头子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按他的说法,到他说的那个地方要1天时间,大奎在前面开路,我们加快了脚程,边走边看地图,希望凭着地图和那老头子的记忆,能在天黑前赶到那里,我们走了有半天时间,一开始还能说话,后来就觉得怎么满眼的绿色绿的眼睛花,人不停的打起哈欠,直想睡觉。突然,那老头子,停住不走了。 潘子骂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老头子看着一边的树丛,声音都抖了:“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转过去一看,只见那草丛里一闪一闪的,竟然是一只手机。 第九章 古墓 那手机应该是刚丢下不久,我捡起来一看,上面沾着血水,就觉得不妙:“看样子这里不止我们一批人,好象还有人受伤了,这手机肯定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打开手机的电话本,看到里面就几个号码,都是国外的电话,其他就什么信息都没有了,三叔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可能去找他们,还是赶路要紧。”我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什么线索,只好开路继续走。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看到一只这么现代化的东西,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问那老头子,除了我们最近还有人进过这林子吗? 那老头子呵呵一笑:“2个星期前有一拨人,大概10几个,到现在还没出来呢。这地方凶险着呢,几位爷爷,咱现在回头还来的及。” “不就是个妖怪嘛?”大奎说,“告诉你,我们这位小爷爷,连千年的僵尸都要给他磕头,有他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对不?”他问闷油瓶,闷油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象根本当他是空气一样。大奎碰了个钉子,不由不爽,但也没办法. 我们闷头走到天昏地暗,下午4点不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看到了10几只几乎还完好的军用帐篷,这种帐篷质量非常好,虽然现在上面积满了腐烂的落叶,但是里面还是非常的干燥和干净,帐篷里面有不少生活用品,我们随便翻了翻,有很多零散的装备,没有人的尸体,那老头子应该没说谎。 我们甚至找到了一只电机和几筒汽油,动机用油步包着,不过大部分的零件都烂的不成样子了,胖奎试着动一下,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汽油还ok。我翻了一下,现所有的东西上都被撕掉了标签,连帐篷和他们背包上的商标都没有,心说奇怪,看样子这些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在这营地里生了火,简单了吃了一顿晚饭。那老头子一边吃还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妖怪突然冲出来,把他也吊死,那压缩食品的味道实在是不好吃,我几乎就喝了几口水。 闷油瓶一边吃一边看着地图,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画了那狐狸怪脸的地方:“我们现在肯定是在这里。” 我们全部都凑过去,他接着说:“这里是祭祀的地方,下面是应该是祭祀台,陪葬的祭祀可能就在这下面。” 三叔蹲到地上,摸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摇摇头,又走了几步,又摸了一把,说“埋的太深了,得下几铲看看” 我们把螺纹钢管接起来,把铲头接上,三叔用脚在地上踩出几个印子,示意这里就是下铲的位置,大奎先把铲头固定,然后用短柄锤子开始下铲,三叔就把一只手搭在钢管上,感觉下面的情况,一共敲上13节的时候,三叔突然说:“有了!” 我们把铲子一节一节往上拔,最后一把带出来一拨土,大奎卸下铲头,走到火堆边上给我们看,我和三叔一看,脸同时白了,就连闷油瓶也啊了一声。原来那土,就像是在血里浸过一样,正滴答滴着鲜血一样的液体。 三叔拿到鼻子前一闻,皱了皱眉头,我和三叔都看过关于血尸的记载,但是具体是怎么样一个情况,从我爷爷的笔记里也无法准确的推断出来,不过既然泥里带血,那下面的墓肯定是非同小可。 我看着三叔,想看他怎么决定,他想了想,点上一只烟,说:“不管怎么样,先挖开来再说。” 一边潘子和大奎没有停下手,大奎又下了几铲,然后把铲头都拿给三叔,三叔每个铲头都闻了一下,用泥刀开始在地上把那些铲洞连起来,我看他们忙活着定位,一会儿的功夫,底地上就画出了古墓的大概的轮廓. 探穴定位是土夫子的基本工,一般来说,上面什么样子,下面的墓肯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很少有土夫子会弄错掉,但是我看着这个轮廓,就觉得不对劲,大部分的战国墓是没有地宫的,可这个下面明显有,而且还是砖顶,真太不寻常了。 三叔叔用手指丈量,最后把棺材的位置基本确定了下来,说:“下面是砖顶,我铲头打不下去,只能凭经验标个大概的位置,这地宫太古怪了,我不知道那里的砖薄,只能按照宋墓的经验,先从后墙打进去看看。如果不行还要重来,所以手脚要快一点了。” 我三叔他们打了十几年的盗洞,度极快,三把旋风铲子上下翻飞,一下子就下去了78米,因为是在这荒郊野外,也没必要做土,我们就直接把泥翻到外面,不一会儿,大奎在下面叫到:”搞定!” 大奎已经把盗洞的下面挖的很大,并清理出一大面砖墙,我们打上矿灯,下到里面,闷油瓶看到大奎在拿手敲砖墙,忙把他按住了.”什么都别碰.”那闷油瓶眼神极其锐利,吓的大奎一跳. 他自己伸出两根手指,放在那墙上面,沿着这砖缝摸起来,摸了很久才停下来,说“这里面有防盗的夹层,搬的时候,所有的砖头都要往外拿,不能往里面推,更不能砸!” 潘子摸了摸墙,说,:“怎么可能,连条缝都没有,怎么可能把这些砖头夹出来?” 闷油自顾自,他摸到一块砖,突然一力,竟然把砖头从墙壁里拉了出来.这土砖是何等的结实,光靠两根手指要把一块砖从墙里拔出来,不知道要多大的力量.这两根手指真的非同小可。 他把砖头小心的放到地上,指了指砖的后面,我们看到那后面有一面暗红色的蜡墙,说:“这墙里全是炼丹时候用的礬酸,如果一打破,这些有机强酸会瞬间浇在我们身上,马上烧的连皮都有。” 我咽了口吐沫,突然间想到了爷爷看到的那只没皮的怪物,心里非常震惊,难道那不是血尸?而是被浇了礬酸的太爷爷?那爷爷那几枪启不是打在了太爷爷的身上? 闷油瓶子让胖奎往下面有挖了一个5米的直井,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只注射针头和一条塑料管子,他把管子连上针头,然后把另一端放进那深坑里。潘打起火折子,把那针头烧红,闷油瓶小心翼翼的插进了蜡墙里,马上,红色的礬酸便从管子的那一头流进直井里去。 很快,暗红色的蜡墙就变成了白色,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都流光了,闷油瓶点点头,说:“行了!”我们马上开始搬砖。很快,就在墙上搬出了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洞,三叔往洞里丢了个火折子,接着火光,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环境。 我们从幕的北面打穿进来,看见这地上是整块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古文字,这些石板呈类似八卦的排列方式,越外面的越大,在中间的越小,这墓穴的四周是八座长明灯,当然已经灭了,墓穴中间放着一只四足方鼎,鼎上面的墓顶上刻着日月星辰,而墓室的南边,正对着我们的地方,放着一口石棺,石棺后面是一条走道,似乎是向下的走向,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的。 三叔探头进去闻了闻,然后招了招手,我们一个接一个的钻了进去。 三叔看着地上的字,对闷油瓶说:“小哥,你看看这个些字,看看能不能看出这里葬的是什么人?” 闷油瓶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我们打起好几个折子,扔到长明灯里,这整个墓室就亮了起来,我想起爷爷笔记上最后看到的怪物,好象还有爷爷反复提到听到咯咯的怪声,心里就直毛,这时候潘子竟然爬到那鼎上去了,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他欢呼了一声,:“三爷,这里有宝贝!” 我们都爬了上去,看到那鼎里有一具无头干尸,衣服已经烂光了,那干尸体身上还有些玉制的饰,潘子老实不客气,直接就摘下来带到自己手上去了。 “这个应该人牲完了之后剩下来的人的躯干,他们把头砍掉祭天,然后把身体放到这里祭人,这些应该是战俘,奴隶手上不可能有饰的。” 潘子一下子跳进鼎里,想看看下面还有什么东西,闷油瓶想要阻止也不来及了,他回头看看那石棺材,幸好没反应,三叔大骂:“你小子,这鼎是人家祭放祭品用的,你小子想被当祭品啊?” 潘子呵呵一笑:“三爷,我又不是大奎,您别吓唬我,”他从里面摸出一块大玉瓶来,“你瞧,好东西还真不少,我们把这鼎反过来看看还有啥吧?” “别胡闹,快出来!”三叔说,他看到闷油瓶的脸色已经白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石棺,知道可能出事情了。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了“咯咯”的声音。我转头一听,不由一阵寒,那声音不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竟然是那闷油瓶出来的。 第十章 影子 我还开始以为他存心想吓唬我,可是看他的表情和他为人,又不像是那种人。那闷油瓶不停的出“咯咯”的声音,又不见他嘴动,我们四个人看着他,那个寒啊,心说不至于吧,难道闷油瓶竟然是个无间道粽子? 三叔看到看他表情这么恐怖,一把把潘子拉了出来。突然,闷油瓶不出声了。墓室里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有点不耐烦了,刚想问他怎么回事情,棺材板突然向上翻了一下,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然后从石棺材里出来了阴森的让人不寒而战的声音,那声音和我爷爷笔记里描写的非常相似,真的好像是青蛙叫的声音。 大奎见状,吓的一屁股坐地上了。我也脚一软,几乎就要坐下去了。我三叔到底见过世面,虽然脚开始抖起来,但是竟然没摔倒。 那闷油瓶听到声音后,脸色非常难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朝那棺材重重的嗑了一头。我们一见,马上学样子,全部跪倒磕头。那闷油瓶抬起头来,又出一连续的怪声,好象在念什么咒语一样。三叔冷汗都出来了,轻声说:“他该不是在和它说话吧?” 那石棺终于稳定下来不抖动了,闷油瓶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对我们说:“我们天亮前必须离开这里。” 三叔擦了擦汗,问:“小哥,敢情您刚才那是在和这个粽子爷爷讨价还价呢?” 闷油瓶做了个不要问的手势:“不要在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了,这棺材里的主极厉害,要是把这个放出来,大罗神仙也出不去。” 潘子还不知好歹,笑着问,:“我说这位小哥,你刚才说的那门子外语呢?” 闷油瓶也不去理他,指了指棺材后面那通道,说:“轻轻过去,千万别碰到那棺材!”三叔定了定神,说实话,有这么一个人边上,我们胆子大了很多,于是收拾一下家伙,三叔打头,闷油瓶在最后,我们打开矿灯,直下到棺材后的地道里去。那大奎走过那棺材的时候背死死贴着墙壁,竟量保持距离。样子非常好笑,但是我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笑话他的兴趣了。 这墓道是向下倾斜的,墓道两边都雕着铭文,还有一些石刻,我看了一下,也不懂什么意思。其实我做拓本和古玩生意,对这些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的,我能看懂几个词。 但是我可以这么说,就算我全都看明白这些字,因为根本没标点,要明白里面的意思也非常困难。古人讲话非常简洁,而且非常有技巧,比如说,一个:“然”,我记得一个齐国的国君问他的军师一个问题,那军师点头一笑,说:“然”。那国君就回去琢磨了半天想着个然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结果就积劳成疾了,弥留之际就把自己考虑的答案和军师说了,问军师当时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军事呵呵一笑:“然”。那皇帝立马就断气了。 三叔走的很小心,每一步都要走很长时间,矿灯的穿透里不是很强,前面黑漆器的,后面也黑漆器的,这中感觉和我们在水洞一样,我觉得非常的不舒服,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地道开始向上,我们知道应该已经走完半程了,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盗洞,三叔不由一惊,他最怕别人捷足先邓了,忙过去查看。 这盗洞肯定是不久前挖的不错,连土都比较新,我问三叔:“老头子说,二个星期前有帮人进了这个山谷,会不会是那帮人挖的?” “我看不出来,不过这洞挖的很匆忙,看样子,不像是为了进来而打的洞,倒像是为了出去而打的!恐怕我们真的被人抢了先了。” “别泄气,三爷,要是他们倒的好,肯定是从原路出去的,看样子肯定出变故了。我看,宝贝怎么也应该在。”潘子安慰道。 三叔点点头,那我们继续走,既然有人替我们趟过雷了,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我们加快了度,又走了15分钟,我们到了一处加粗的回廊,这一段比我们来的那一段宽了一倍多,装饰也考究了很多,看样子到了主墓区了。这个回廊的底部,是一扇巨大的玉门,非常的通透,而今已经大开,相比是有人从里面打开的,那玉门的边上,有两个雕像,是两个饿面鬼,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鬼爪,一个手里举着一只印玺。混身漆黑。 三叔检查了一下玉门,现上面的机关已经被破坏掉了,我们从门缝里进去,里面空间很大,而且一片漆黑,矿灯的电源已经不足了,照不得很透彻。 但是我们已经大概可以看个梗概了,这应该就是主墓了,潘子拿他的矿灯一扫,就叫了一声:“怎么有这么多棺材!” 在没有强光源的情况下,要看清楚这墓里有什么的却十分困难,我眼睛扫了一下,果然墓室的中间摆着很多的石棺,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似乎是按照什么次序排列的,并不是非常正规整齐的排列,墓室的上面是个画满了壁画的大弘顶,四周都是正块的石头板,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个字。我把矿灯放到一边的地上,潘子把他手里的那只也放到和我交叉的方向上,照了个大概,我们看到墓室边上还有两个耳室。 三叔和我走到第一个石棺边上,打起火折子,那石棺和我们下盗洞时候看到的那只档次完全不同,这一只上面雕满了铭文,我看了一下,竟然能看懂一部分! 上面的文字,记述这了石棺里主人的生平,原来,这墓主人,是鲁国的一个诸侯,这个人,天生就有一只鬼玺,能够向地府借阴兵,所以战无不克,被鲁国公封为鲁殇王,有一天,他突然求见鲁国公,说,自己多年向地府借兵,现在地君有小鬼造反,必须回地府还地君的人情债。(当然原句不是这样写的),希望鲁国公能够准他回地府复命。鲁国公当时就准奏了,那鲁殇王嗑了个头就坐化了。 鲁国公以为他还会回来,就在这里给他设了这个一个地宫,把他的尸体保存起来,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够继续为他效命。云云,非常罗嗦,里面还详细描述他打的战役,几乎都有他鬼玺一亮,地下就杀出大批阴兵掠走人的魂魄。潘子听了我的解说,感叹:“这么厉害,幸亏他死的早,要不然统一六国的就是鲁国了。” 我大笑,“那可不一定,古代人很会吹的,你鲁殇王会借阴兵,那齐国的谁谁谁还能借天兵呢,我记得还有能飞的将军呢,山海经你总看过吧。” “不管怎么样,总算知道我们在倒谁的斗了,不过,这里这么多棺材,哪个才是他的?”潘子问。 我有看了其他几个棺材上的铭文,大都差不都,都是相同的内容,我们数了一下,一共有七口,正好是北斗七星,七口棺材上没有任何可以提示的记录。正在我研究其他一些我看不懂的铭文的时候,大奎在一边鬼叫到,“你们看,这个石棺已经被人开过了。”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棺材板并不是100%和棺材密封的,而且棺材上有很多地方都有很新的撬感杆撬过的痕迹。三叔从包里取出我们的撬杆,一点一点,把那棺材板撬开,然后拿灯往里一照,潘子出一声怪声,看了看我们,一连的迷惑:“怎么里面是个老外?” 我们一看,里面果然是个老外,不仅是个老外,而且还非常新鲜,死了绝对不到一个星期,潘子想伸手进去掏东西,那闷油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样子用的力气极大,疼的潘子一咧嘴巴,“别动,正主在他下面!” 我们仔细一看,果然,那老外下面还有一具尸体,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三叔掏出黑驴蹄子,说:“应该是个黑毛,先下手为强。” 这个时候,大奎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服,把我拉到一边。 他平时颇爽快,我感觉奇怪,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墙上,我们几个被矿灯投射出来的影子,轻声说:“你看,这个是你的影子,对吧?” 我没好气道:“怎么,现在连影子也怕了?”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听我这么一说,嘴巴也哆嗦了一下,我心想,不会吧,真的怕到这种程度?他摆摆手,让我别说话,然后又指着那些影子:“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潘子的,这个是三爷的,这个是小哥的,你都看到了吧?加上你的一共是5个吧?” 我点点头,突然好象也现了什么,大奎咽了口吐沫,指了指不和我们在一起的另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几乎要哭出来的问“那这个影子是谁的啊?” 第十一章 七星棺 我仔细一看那影子,正赶上那影子一低头,那头在抬起来的时候,变的十分巨大,几乎比他的肩膀还要宽,这种恐惧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我就觉得头皮麻,不受控制的大叫了一声:“有鬼!” 所有的人转头来看我,我根本没办法停下大叫,一边指这着那影子,一边转过头,几乎同时我就看见了那影子的主人,那是一个脑袋巨大的怪物!手里拿着一只奇怪的兵器,在半黑暗中,那畸形的大脑袋,比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怪物都要可怕的多的多。那闷油瓶帮拿起他的矿灯一照。 我们看清楚了这怪物真面目,它就像……就像一个人把一大瓦罐套在头上面……靠,你爷爷的。 我的极度恐惧马上变成极度愤怒,原来那果然是一个人,头上套着个大瓦罐,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还摆了一个埃及人的poss,瓦罐上还有两个窟窿,两只贼眼透过这洞望在外面,十分可恶。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我们也搞不清这人是敌是友,同时也是被这家伙吓蒙掉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潘子骂了一句“x你妈的,一枪毙了你!”,说完就去掏枪,那家伙一看把我们惹毛了,一声:“我的妈呀!“也闪的极快,直接就往我们来时候的那过道里跑了过去,潘子老实不客气,举枪喀嚓上镗,然后就是一枪. 把那人头上的瓦罐打碎了,就剩下个圈套在他脖子,那人边跑边大骂:“你***找死,看你爷爷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说着脚下像抹了油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闷油瓶一看,说了一句不好,“不能让他到我们盗洞那边去,他要是碰到那个棺材就完蛋了!“说完,从他包里”刷“抽出那把黑金古刀,也不提一个矿灯,就这么几步就追到黑暗里去了。 潘子想追去帮忙,三叔一把拉住,说:“你过去能帮个屁忙,快去看看那两个耳室,看他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忙走到右边的耳室里,看见一个盗洞从石壁里直接挖了下来,角里还有一只蜡烛,那蜡烛燃在那里,正着幽忧的绿光,我哦了一声,原来那家伙是个摸金的,我看见地上还有个包,看样子也是他丢在这里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工具,几个电池,还有一张这个古墓的草图,虽然非常的潦草,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的几个方块是代表这七个棺材,这草图边上,写了很多的字,都是不同的笔记,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人在这里讨论的时候写上去的,在这个草图边上写了一个很大的问号,然后写了几个字——七星疑棺。 我不由一紧,这七星疑棺我好象在哪里看到过,一想就想起来,爷爷的笔记本里提到过,这七星疑棺,除了一个是真的之外,其他的里面,不是有机关,就是设了极其诡异的手段,总之如果你开错一个,这疑棺里的机关或是法术就会击,必然是凶险万分。看那个老外,应该是不知明里,以为每个棺材里都有宝贝,结果着了道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进棺材里去了,而他的伙伴,估计是看到同伴遇害,恐慌之下,逃出了这个幕室,然后在那走道里另挖了一个盗洞仓皇逃了出去。 分析到这里,我自己觉得十分的有道理,拿着这地图就想去和我三叔说,等我一走出去,才现外面只剩下了一只矿灯,这只在尸洞里进过水,现在时明时暗,非常不好用,而我三叔和大奎他们,竟然不见了!我又到了另一个耳室看了一下,也不见他们的人影,于是捡起那矿灯,喊了一嗓子:“三叔!!” 按道理他们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先走掉的,我先是怀疑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刚才有没有打斗的声音啊,以潘子他们的身手,无论遇到什么怪物,惨叫的能力还是有的啊! 可是除了回音,根本每人回答我,这黑幽幽的墓室,七口冷冷的棺材,一具陌生的尸体,马上把我逼回到现实里,我突然间想起我其实不是一个专业的土夫子,我一个人是根本无法呆在墓室里。就算没有什么妖怪,但是我的想象已经可以逼死我了! 我又大叫了一嗓子,真希望,马上有人能回答我,可是还是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我手里的矿灯突然闪了一下,好象要熄灭的感觉,我出了一身冷汗,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如果是一直这么安静,那么我有可能还能慢慢的冷静下来,但是非常的不巧,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石头棺板疙瘩了一声,不知道是这七个里的哪个出来的,我就觉得一阵晕悬,心跳到嗓子眼里去了,我退到墙边上,突然,什么东西一闪,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耳室里的蜡烛灭了。 我哀叹一声,心说我也没拿你什么东西啊,你怎么就给我吹了灯了,再回头看看那几口石棺,那口已经被打开的石棺里的古尸,竟然已经坐了起来,那老外的尸体也连着被他带了起来,好象两具尸体一起坐了起来一样,好歹没回头看我。 我不敢再看,闭上眼睛,迈着抖的腿,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挪动,然后一窜,猫进了那个耳室里。 我爷爷在笔记上写过他练胆子的心决,就是看不到就当没生过,我想也是,不然看着具坐着的千年古尸,我根本没办法思考问题,我把矿灯放到角落里,尽量让光不要照到外面,然后拼命翻那胖子留下来的包,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摸了半天,又摸出几块压缩饼干,还有另外一些纸,上面也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东西和图画;看样子重要的家伙他都带在身上呢,因为外面现在一点光线也没有了,一片漆黑,我也不知道那尸体在搞什么东西,如果他只不停的坐起来,躺下去,锻炼腹肌,我也倒不怕它。就怕他不知道好歹走过来。 这个时候,一阵风从那盗洞里吹进来,我马上灵光一闪,心想对了,这洞肯定是通到外面的,要不然也是通到别的地方去的,不管那里,总比在这里好,我在那洞边上刻了个记号,让三叔如果回来看到,可以知道我进洞里去了,然后拿起矿灯,收拾了一下那胖子的包背在身上就钻了进去。 我一边爬着,一边回忆我爷爷小时候和我说的那些常识,什么古圆近方,秦岭汉坡,九浅一深,哦不对,呸,他吗的。我摇摇头,现我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其实非常少。我看了看这盗洞,似圆非圆,似方非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挖的,心理琢磨着,刚才头上带瓦罐那小子要是自己掘了这个地道进来,那么他敲墓砖的时候要么就是触动机关,要是高手,那起码也会出点声音,但他进来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那肯定这个洞老早就在了,那就是说,这个洞肯定是另一伙人挖的,或者他老早就挖好了。我推断,要不就是被这个小子从别人的盗洞下来,要不就是他打的盗洞和这个洞撞在一起了。 爬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了一个分叉口,看这两个洞手法完全不同,肯定是两拨人挖的,心想无论哪个都是通到外面的,随便找一个就行了,为了让三叔能找到我,我在我选的那个洞上也画了个记号,然后就爬了进去。 这个时候我已经憧憬着一阵清新的空气,一完明月,最好是我探出洞去,就能看到一个火堆然着,他们在上面接应的人看到我,把我拉上去,把我让进帐篷里,然后就是吃点干粮,睡个好觉,然后三叔他们找到我,一起回家,倒个屁的斗啊,我真受够了,别人倒一辈子斗就遇到个别白毛黑毛,我第一次倒斗,走到哪里都是粽子,连口气也不让我喘,我容易嘛。想着,最好那在上面接应的还是个女的,然后还能给我按一下肩膀什么的。 想想就干劲十足,与是加快了动作,不久我就看到了火光出现在前面,我大喜,黎明前的黑暗啊,于是四肢齐用,猛叹出了头去,真想猛吸一口地气,一看!呆了。 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墓道,跟我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墓道非常相似,看样子这个墓非常的复杂啊! 我不由骂了一声,一边用矿灯照了照四周,一仔细看我就傻了,这里不就是我来的同一条墓道吗?怎么,原来这个盗洞和那边那个是通的,当初我们还以为有人挖了这个洞想逃出去。 我真的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出,挖这个洞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十二章 门 我想起那吓唬我们的小子的包里有很多纸上画了一些地图一样的简图,也许上面会有线索,这个时候病急乱投医了,往前有七星疑棺,后面是个连闷油瓶都要磕头的怪物,那边都不能去,这里最安全了,我坐到地上,摊开那写纸头,乱翻起来。其中一张我看的出是他们打盗洞前的设计图,下面写了很多设想,特别是关于血尸墓的设计的推测,我看不太懂,写的非常凌乱,就看到几个琉璃顶之类字。看样子他们为了破血尸墓的机关,花了非常多的心思,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实施。然后还有一张,上面画了着一个张牙舞爪类似于树,又像是一只鬼爪东西。 我又把那些纸翻过来看,终于让我看到一张有点意义的东西,上面是一个墓穴的鸟览图,我看到湖底幕道,然后又是放置七星疑棺的地方,画的非常清楚,然后我们下来的那个墓室没有画上去,看样子他们还没到过那里,我还看到了我刚才爬过的那个盗洞,那个分叉口也标的很清楚,我看到如果我选择另一个口子,到了一个地方竟然断掉了,边上写了个字:“塌“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想通过盗洞回地面的愿望已经破灭了,我再看,这图上最离奇的是,在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的左边,没有任何道路可以连通的地方,竟然还画了一个墓室,而连通这个墓道和那墓室之间的,是条虚线,这个墓室好象是在另一个空间一样的感觉。我不由去摸了摸我后面的墙壁,难道这墙后面有个秘道? 我仔细观察起这个墙壁来,回忆了一下爷爷笔记里那些石头暗门构造,一般来说,如果要这个机关能够千年不腐,必须使用石头和水银来击,那击装置的触器必须是一块平板,这墙壁上都是一块一快的铭文雕刻,如果真有暗门,其中必然有一块能够活动,但是这一块又必须位于非常难于被注意到的地方。 按照这样的思路,我伏下身子,去看石壁和地板处的位置,果然,有一块四方的衔接石板非常可疑。我一按,没反应,但是有松动,再一按,还是没反应,于是就有点毛了,站起来一脚,这下子就听到咕噜一声。 我那一杀那以为,按照一般外国片里,那墙会翻转,把我带到隔壁去,要不就是墙像门一样打开,所以我脚下的地板突然一空的时候,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我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这种暗门设计那里是叫暗门啊,明明是个陷阱!我暗叫一声不好,可能要歇菜!这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是几把错骨钢刀。 这是电光火石一般,我还没想完呢,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还没来的及庆幸没摔死,手上抓的矿灯啪一声砸在地上,电池砸了出来,灯灭了,我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矿灯就和我的命一样重要,要是没有光线,在这根本不可能有光源的古墓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我赶紧扑过去,想把那矿灯摸过来,那矿灯的位置我记的很清楚,一下子就摸到了,那电池应该在左边,我随手往左边上一摸,突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第十三章 02200059 我大叫一声,反射般把手抽了回来,在黑暗中摸到自己没法解释的东西是最让人讨厌的,而且摸到那手的一杀那我感觉到这手的主人必然已经死去了,因为那冰凉和浮肿皮肤,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我突然想起我身上还有一些火折子,忙打一只,借着火光,我看到那地方躺着一具尸体,他的肚子上有一个很大的创口,创口上围着很多尸蹩,这些尸蹩每只都有我的手掌大,颜色是青色的,不时还有一些小点的尸蹩从他的嘴巴和眼洞里爬出来。 我感到一阵恶心,这个人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一个星期左右了,应该又是上一个盗墓队伍的牺牲品,难道他也是因为现了那个机关,所以才死在这里的?我想到这里,忙借着马上要熄灭的火光找到电池,往矿灯一里一装,竟然又亮了,我松了口气,那老板说这矿灯可以受3米以上的撞击,看样子还真没骗我! 有了灯,我照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非常的简陋,是一个四方的地窖,四周都是不规则的石头累起来的石墙,墙上有很多排气孔一样的洞,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不时从那些洞里吹来一些凉风。 我随即检查了那尸体,那是一个中年人,40岁左右,腹部被撕裂了,看样子是致命伤。他身上穿着迷彩服,口袋鼓鼓囊囊的,我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钱包,里面有一些钱,还有一张车站寄存的纸条,我又继续摸,在他的皮带扣上,我现了一个钢印,上面刻了一行数字:02200059。其他竟然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我把他的钱包放到自己口袋,打算出去后自己再研究一下。 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像西周时候的古墓,又有点像一条临时的逃生身通道,我想不太可能会有人把墓修在别人的墓地上面,可能这里应该就是造墓的工匠给自己留的后路! 古时候,特别是战国的时候,你要是参加了修贵族墓穴的工程,那就等于死,不是被毒杀就是和尸体活埋在一起,但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容忽视的,大多数工匠都会给自己做一个秘密的通道,好让自己逃出生天,我用灯一扫,果然看见一个非常狭小的门在一边的墙上面,但是这个门离地面还是有点高度的,下面有一个木头梯子,已经烂光了,我估计了一下高度,我不可能跳的上去,这个时候我看到有一张脸突然从那通道里探了出来。 我一看,不由大喜,叫到:“潘子!是我!“ 那潘子吓了一跳,也看到了我,可是他不但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反而好象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几乎从那通道里掉下来。 我正奇怪呢,潘子突然掏出枪,枪口直对着我,我一看不好,怎么难道潘子把我当成粽子了,这下子冤死了!我大叫:“是我,潘子!你***干什么?“ 那潘子就像跟本没听见一样,一声巨响,那枪声在着地洞里出奇的响,那子弹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呼啸了过去,不知道打到我身后的什么上,一泡腥臭的东西溅了我一后脑勺,我猛转过身,就看见好几只青色的大蹩趴在墙上,几只大敖杀气腾腾的仰着。有几只已经爬到我头顶上的天花板上,离我的脑袋只有十几公分。 我刚想后退几步,离这些大虫子远一点,突然,两只墙上的虫子像弹簧一样飞了过来,几乎一下子就到了我面前,就在同时,又是两声巨响,两颗子弹从我的头顶飞过,凌空把这两只虫子打爆,那真的是打爆,我一脸都是虫子爆出的体液。这个时候,我听到潘子叫到,:“我快没子弹,你妈的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跑过来!“ 有了潘子这个靠山,我心理塌实多了,转头就跑,潘子又放了一枪,估计又打爆了一只,我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墙根了,潘子一把手伸下来,我一跳正抓住他的手,还好这石壁非常粗糙,我的脚有地方着力,潘子只一拉我就上去了,还没站稳,潘子那把把短枪从我裤裆下面升出去,又是一枪,那弹壳直接跳出来打到我的档部,我惨叫一声,几乎没晕过去。大骂到:“你爷爷的,想阉了我啊!“ 潘子骂到,“妈的,鸡吧和命当然是命重要啦!“ 我突然现矿灯不在我手上了,我回头一看,现掉在下面,那光源的四周爬满了大大小小的尸蹩,青幽幽的一大片,不知道是从哪里爬出来的,我问潘子:“你还有多少子弹?“ 他摸了摸口袋子,就掏出一颗来,不由苦笑:“还有一颗光荣弹。“话音未落,一只尸蹩已经跳上石道,对着我们出”吱,吱“的声音。 潘子到底是当过兵的人,这应变的本领是不在话下,直接变枪为锤子,拿着枪馆,把那木头枪托当锤头,一下子,把那虫子敲扁,踢了下去,但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更多的虫子爬了上来,我们连踢带敲,还是有几只爬到我们身上,那带倒勾的爪子一下就带去一快皮肉。 我对潘子说,“我们跑吧,这么多根本没办法挡,“潘子问,跑哪里去?我一指后面,说:“这后面肯定是个出口呢,你看这个坑道,绝对是古时候的修墓工匠逃命用的,只要沿着这个跑,肯定就能出去。” 潘子大骂,:“屁,我说你们这些书呆子就是以为书上说的都对,我告诉你,这道我都走遍了,根本是个迷宫,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方算有点起色,要是再往后退,不知道要转悠到什么时候!“ 我一惊,心说难道我猜错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办法再去细想,我眼看虫子越来越多,大叫道“那总比在这里喂虫子强!” 这个时候,突然又是咕噜一声,又从上面的暗门掉了下一个人来,正压到那些虫子身上,那突如其来的撞击,吓的那些虫子退了开去,那人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我的屁股也,妈的,这是什么门,怎么还往下开的。“他拿手电一照四周,大叫:“靠!什么玩意!怎么这么多虫子!!” 我们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是刚才在主墓吓唬我们的那个模金贼。 那些尸蹩已经又围了过来,非常迅,这人也算厉害,把那手电当狼头用,一敲一只,但是根本不顶用,马上他背上就爬满了虫子,他杀猪似的叫起来,手伸到后面想把那些虫子扯下来,这个时候,潘子突然一把掏出了他怀里的全部的火折子,一把全点上,然后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我连拦的时间都没有。 他就地一个大滚,就翻到了那小子的边上,那尸蹩怕火,一只只全跳了开去,可是火折子根本不是长久的点火工具,而且刚才一连窜动作,那火就非常小了,潘子大叫:“你这里还有没有!”我一摸我怀里,竟然还有几个剩下的,把心一横,心想,妈的,豁出去了,也学潘子那样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可惜身手不济,直接一个狗吃屎。手里的火折子就脱手了,一下子就掉到尸蹩堆里去了。潘子大骂:“我的爷爷,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我忙爬起来,跑到他们边上,那些尸蹩忌讳着火,一时间也不敢扑上来,但是随着那火光越来越暗,他们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起来,我不由咽了口吐沫,心里想:“看来要歇菜了” 第十四章 闷油瓶 那小子带了咳了一声:“同志们,我连累你们了,看样子我们要去见马克思了,我胖子真的什么也没怕过,可也真没想到会这么死。” 他穿着一套黑色老鼠衣,所以在黑暗中看不出他的体形,先我仔细一看,果然是个白白胖胖的人。真不到这么肥的人也能做摸金贼。 潘子大骂,“死胖子,你***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我***真想抽死你!” 我看着火折子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要哭出来了,说道:“你们快想想办法,不然不管谁抽谁都是虫子占便宜!” 潘子看了看四周,把短枪递给那胖子,然后把火折子递给我,说“本来我们把衣服烧了还能撑点时间,可是这火折子火太小了,可能还没点着我们就已经挂了,我数到三,我来吸引这些虫子,你们就拼命跑到那墙根那里,做个人梯爬上去,时间肯定够,我动作快,等你们上去了,我再跑过来,时间一刻都不能耽误!” 还没等我拒绝,那潘子猛的一跳,就跳扑进那尸蹩堆里。马上,那尸蹩潮水一样涌了上去,我们面前果然有了条路。我大叫一声想去救他,那胖子一把拉住我,说:“上去!” 他硬拉着我连跑几步,一托,我借势就爬了上去,然后伸手把他也拉了上来。 我一看下面,那潘子身上满是尸蹩,疼的在地上打滚,我几乎要哭出来来,那胖子大叫:“快爬起来,就几步路!快!”可是潘子已经不可能爬起来了,他的嘴巴里都已经开始有尸蹩钻进去,几次想站起来,都被扑到地上,我真的没想到这些虫子攻击性这么强,潘子蜷起身子,看着我们在上面大叫,他苦难的摇了摇头。 最后他的脸都被尸蹩盖满了,我看到他伸出了手,做了一个枪的手势,那手上已经全是伤口,我知道他是要我们把他打死。 那胖子不忍看下去,一咬牙,大叫了一声“兄弟,得罪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顶上又是一声机关响,又一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注意,这个人是跳下来的,不是摔下来的,所以他落的时候很稳,但是落地的份量非常重,他一躬身缓冲,单手撑地,呼了口气,那些尸蹩先是一楞,突然间就像疯了一样到处乱撞起来,拼了命的想远离这个人,原本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的这些大虫子,这个时候同样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消失在墙壁上的几处钩穴深处。 我仔细一看,不由大喜,这人不就是闷油瓶吗?那胖子也惊叫了一声:“天哪,这家伙竟然没死!”。然而我盯睛一看,又觉得不妙,只见他上身的衣服已经悉数破光了,浑身上下都是血,看样子受了比较严重的伤。闷油瓶瞥见地上已经奄眼一息的潘子,忙上去一把把他背了起来,我们一看有救了,赶紧伸手下去,一人拉住潘子,一人拉住闷油瓶,把他们拉了上来。 这真是沧海变桑田,绝境逢生,刚才还是十死无生的境地,现在就突然形式逆转,我们匆忙想检查潘子的伤势,然而闷油瓶一摆手,说:“快走,它追过来了。” 虽然我还没有领会他话的意思,但是那胖子已经跳了起来,看样子非常的感同身受,他一把背起潘子。我捡起潘子的矿灯在前面开路,四个人就直接往看石道的深处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已经分不清到底转了几个湾,闷油瓶拉住胖子,说:“行了,这里的石道设计有古怪,它短时间应该追不过来。”我们停下来,才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我忙问他们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闷油瓶子叹了口气,也不回答我,直接把潘子平放在地上,我一想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潘子的伤势如何。 潘子这次真的是伤的非常严重,几乎浑身都是口子,如果用绷带把他包起来,就算有足够的绷带,他也变成个木乃伊了。我看了看,幸运的是,大部分的伤口都不深,但是他脖子和腹部有几处几乎可以致命,看样子这些虫子非常善于攻击人柔软的地方,我想起先前让我摸到手的那尸体,也是腹部被咬的最厉害。 闷油瓶用手按了按他的腹腔,抽出了他腰间的黑金古刀,说:“帮我按住他。” 我大惊,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忙问,“你要干什么?” 他盯着潘子的肚子,就像一个屠夫在看他的牺牲品,他用他那两只奇长的手指在他伤口附近划动,一边对我说:“他肚子里钻进去了一只。” “不会吧”我怀疑的看着他,然后看了看那胖子,那胖子已经按住了潘子的脚:“从你们的表现来看,我相信他多一点。” 我只好按住潘子的手,闷油瓶子一刀挑起他肚子上的口子,然后用他手指以闪电般的度插进他的伤口,一探,一勾,夹出一只青色的尸蹩,这几个动作度已经是非常的快了,但潘子还是痛的整个人弓了起来,他力气极大,我几乎按不住他。 “这只窒息死在他肚子里”闷油瓶把虫尸一扔:“伤口已经太深,如果不消毒,可能会感染,非常麻烦。” 胖子从那枪里取出那颗光荣弹,说:“要不我们学学美国人民的先进经验,把这颗光荣弹用到真正需要它的地方,我们把子弹头拧下来,用火药烧他的伤口?” 潘子一把抓住胖子的脚,痛的咬着牙骂道:“我又不是中枪伤!你他妈想……想我烧断我的肠子啊?”他从他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捆绷带,上面还有血迹,看样子是他头上的伤口拆下来的,说:“幸亏没仍掉,先给我绑上,绑紧点,这点伤不算什么!” 胖子说:“这年头不时兴个人英雄主义了,同志,你肠子我都看见了,你就别死撑了。”说完就要动手,我和闷油瓶忙拦住他,我说:“别乱来,子弹烧到他的内脏就完了。还是先包起来。” 胖子一想也对,我们手忙脚乱的帮潘子包好伤口,然后又撕了我的衣服上的几快布,在外面又裹了一层,潘子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了,我看他靠在墙上喘气,不由非常感动,要不是我把那个火折子弄掉了,他也许就不至于弄成这样了。 这个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情,问胖子:“对了,你***到底是谁啊?” 那胖子刚想说话,闷油瓶子做了个不要出声音的手势,我马上就听到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从走道的一边传了过来。 第十五章 屁 胖子举起那只有一颗光荣弹的短枪,示意闷油瓶,意思好象是:要不,咱就和它拼了?闷油瓶一摆手,不同意,然后让我们学他的样子,捂住鼻子,他自己一手捂住潘子的鼻子,一手关掉矿灯。 马上,我们陷入了绝对黑暗之中,四周除了那恐怖的咯咯声,就是我自己急促的心跳。这一段时间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那声音身上,我听到他越来越近,空气中也出现一股非常奇特的腥臭。 我害怕的几乎要窒息,听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就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在等死的死刑犯一样,突然,在我一个恍惚间,那个声音突然听不见了!我心里一抖,难道它现我们了? 过了足足有5~6分钟,一声极其阴森但是清晰的“咯咯“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那么的真切,我的老天,几乎就在我的耳朵边上!我顿时头皮炸,死命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冷汗几乎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这几分钟真是极度的煎熬啊,我脑子里一片的空白,不知道最后等待我的是死还是活,过了又大概30秒,那声音终于开始向远处移动了,我心理一叹,我的姥姥,终于有一线生机了。突然,“扑“一声,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了个屁。 那个声音突然就消失了,与此同时,矿灯光亮,我马上看到了一只一张巨大的怪脸几乎就贴在我鼻子上,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我吓的一个列界,倒退出去好几步,这个时候,闷油瓶大叫一声:“跑!“。胖子看似笨拙,其实非常灵活,一下子一个就地打滚把潘子背起来,撒腿就跑,我跟在他后面,一边大骂:”死胖子,是不是你放的屁!“ 胖子脸通红“靠!你那只眼睛看见胖爷放屁了!“ 我真是懊恼,:“我说,你***真是个灾星!“,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前面的胖子大叫:“啊~~~~~~~~~~” 我一惊,刚想问他啊什么,突然脚下一空,也啊的大叫了一声,原来刚才没有拿矿灯,又转了几个弯,基本上看不到东西,这个时候脚下的路好像突然间没了,我看不到下面,不知道有多深,就觉的好象正掉向无底的深渊。 不过那种感觉很快就被屁股上的巨痛取代了,正晕旋间,突然一阵闪光,胖子打亮了他的狼眼手电。我一看,这里又是一个石室,非常的简陋,和我们刚才大战尸蹩的那个非常类似,但是因为大小不同,我知道绝对不是同一个。不过胖子这个时候非常紧张,说:“真是冤家路窄,该不会这里又招虫子咬吧?” 我想有闷油瓶在,至少虫子不用怕,回头一看,靠,他竟然不见了!难道和我们跑叉了路了?我急忙回忆了一下,现原来刚才混乱间,我根本就没注意他是否跟着过来。我转念一想,那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能任由我们跑掉,肯定是他在后面帮我们挡了一下子,这样子真不知道他凶多吉少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非常不妙,这样下去,迟早是个死啊,那胖子检查了一下四周,然后把潘子放到角落里,自己也坐了下来,揉着屁股说:“对了,我得问你事情,你们是不是也来找鬼玺的?” 我一听莫名奇妙“难道,真的有这个东西?” 胖子仔细听了听,似乎并没有东西追过来,轻声对我说,“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敢下到这个墓里?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鲁殇王,他是干什么的?” 我一听,似乎能从他嘴巴里掏出点什么来,便问:“他不就是个小诸侯王吗,只是听说能借阴兵打仗。” “屁”胖子很轻藐的看了我一眼:“我和你说,这个所谓的鲁殇王,那所谓的借阴兵打仗,其实都是一个迷天大谎,这个古墓里暗藏的玄机,如果我不告诉你,你猜破了头也猜不到。” 第十六章 小手 我这几年做古董和拓本生意积累了不少看人的经验,这一行最考你眼力,就是要会看东西,又要会看人,我一看这个胖子,就不是个实在人,想从这种人嘴里打听消息,说好话不如激他,于是装做根本不相信他的样子,说:“说的和什么似的,你要真知道,你能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里乱撞?” 胖子果然就什么了,拿电筒照了一下我的脸,说:“你小子还不信?我胖爷来之前可是实实在在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工作,你们知道这鲁殇王是干什么的吗,知道借阴兵是怎么回事吗,知道鬼玺有什么用吗?”看我不说话,他得意的一笑:“我告诉你,这鲁殇王,说的好听是个将军,其实说白了和我们一样,就是个倒斗的。” 我忽然想起,三叔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不是非常能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胖子继续说下去:“可是人家比我们厉害,倒斗倒的都封王了,那帛书上有记载,那鲁殇王的部队,大多数都是白天休息,夜里行军,而且经常一下子,整只部队就消失了,然后又突然见在另一个地方出现,而且他们去过的地方,经常是‘坟多破败,问之,则曰阴兵尽出也’,你说我们这些唯物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工作者,怎么可能会相信世界上有阴兵这种东西啊!他们必然是到处挖坟盗墓,如果被人现坟土被动过,就说是鲁殇王借了这些墓主的魂魄,于是借阴兵一说便四传开来,那个时候的人非常迷信这些,后来就传的神呼其神了。” 我不是非常相信,说:“你们就凭这些信息就做这个结论,未免太武断了吧” 胖子瞪了我一眼,怪我插嘴,说:“当然不止这么点证据,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七星疑棺,历史上记载,先就盗墓贼使用的,因为他们自觉盗墓无数,惶恐死后遭到相同的命运,于是凭借他们的经验,设计了这个虚棺之局。他们认为,无论机关再机巧,也栏不住盗墓贼,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犹豫不绝,无法下手!这七个棺材,除了一个真正的主棺之外,其他6个,无论哪个被误开,都是九死一生,里面不是暗弩就设了邪术。到了宋代以后,这个局才逐渐被一些能人巧士扬光大,这种设计出自不光彩的职业,普通人家是觉得不吉利的,而且一个墓穴里放七个棺材,花费也太高。” 我看这胖子看上去十分的粗枝大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渊博的知识,不由觉得一敬,但我看他应该还没说完,于是问“照你这么说,那有没有办法分辨出哪个是主棺?”胖子拍拍我,大概看出了我的态度变化,非常得意:“看你小同志还挺好学,那我就学孔老二悔人不卷好了,你听好,要分辨这七星疑棺,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行有行规,一般人倒斗遇到七星棺,都会扣几个头自觉退出去,老祖宗不会怪罪。以前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些搬山道人衣食无靠,实在没有办法,终于破了规矩,那时候有个高人,就想出一个办法,破了这个局,那就是用两根撬杆,棺材翘起一角,然后在棺底凿穿一个小孔,用一个铁勾探入,看看勾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这样一来,就可以判断这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我不由感叹,这盗墓者和设计者之间的斗智,真的是可以写一部书了,那胖子突然很神秘的凑过来,对我说:“但是这里的七口石棺,恐怕都是假的,恐怕这个鲁王墓,都是假的。” 他又用狼烟照了照我们刚才掉下来的那个石道口,看看没有什么东西爬过来,才继续到:“本来我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但是当我掉到这个石道迷宫里的时候,我突然间现,这里竟然是一个西周墓。”我大吃了一惊:“难道这里不是那些工匠挖的逃生通道。” 这个时候潘子在角落里骂了一句:“我早和你说了,这里怎么可能是逃生通道,你见过谁把逃生通道挖的像的迷宫一样?谁会有这么好的兴致?”我大大的迷惑,心里似乎想到什么又抓不住重点:“怎么可能有人会把自己墓穴修在别人的墓穴上面?这不是想断子绝孙吗?” 胖子摸了摸嘴巴,说:“你也是个倒斗的,自然知道风水这些说法,我们这些倒斗的人是最不削的,这风水除了指导我们倒斗外,我真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用处。这风水是门学问,但是是古人的学问,死人的学问,和我们这些社会主义大好青年是不相干的。”他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且,这把自己葬在别人的墓的里的,风水也有这么一说,好象是叫……叫……叫什么……藏龙穴,反正就是类似一个名字,这些肤浅的名字我们就不要去管他,反正把自己葬在别人的墓穴里,只要你命理配合,布置得当,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所以,那鲁殇王的棺材,必然就藏在这西周墓里,绝错不了!” 潘子听了他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就你这熊样,你也能懂风水?” 那胖子大怒:“什么懂不懂的,如果我不懂……我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东西?”潘子哈哈大笑,但是一笑伤口就疼了,不由唔着肚子,说到:“也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说八道,你要是真懂风水,你带我们走出这个迷宫去?我可以是转了7,8个圈都找不着路。” 我听潘子说起来,便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对了,当时你们怎么丢下我自己跑掉了,你知道我几乎被吓死!三叔他们呢?” 潘子艰难的直了直身子,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那小哥去追那这个死胖子,虽然三叔让我不要追过去,但是我心想那小子如果紧张起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且,有件事情我没和你说,我总觉得这小子跟着我们过来,目的不单纯,我不是很相信他。也想去看看,所以我就跟上去了。”他皱起眉头,很迷惑的说:“我跑了几分钟,突然看见前面的墓道里有什么东西,我拿灯一照,那东西就嗖一下不见了,我就有点紧张起来,就走到那个地方,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石头和石头的缝隙里,好象夹着一只五指一样长的人手。” 胖子一惊,嘴巴动了动,好象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没出声音来。 潘子回忆着那个时候的一切细节,说道“于是我就凑过去看,你知道我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大便也想尝一把,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我真没想到那只像手的东西,竟然突然就冲了出来,一把就卡住我的脖子,那力气大的,几乎要把我卡窒息了,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幸好身上还有把军刀,我一边手脚乱登,一边去割那手,现这手的手腕细的吓人,几乎就比那手指粗一点点,也不知道它的力气是哪里的,我一刀下去,就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那手马上就松手了,缩回到墙缝里去了。”潘子摸摸脖子:“我想***,这墙后面肯定有蹊跷,就去查这墙,我左敲敲,右踢踢,突然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妈的整个人就掉下去!”他拍了拍墙,“以后你们也知道了,我掉到和这里一样的一个石头室里,然后现了石道,幸亏老子身手好,跳了半天,终于跳了上去,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碰到小三爷。” “那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三叔他们的下落?”我叹了口气,潘子显然也刚刚知道三叔他们失踪了,也露出了非常忧虑的神色。我转向胖子,问他:“死胖子,那你是怎么下来的?你给我说实话,那鬼东西是不是你招惹了出来的?“胖子说道:”哎,你要这么说那我真是比苏三还冤了,我跑到那地方时候,那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老头子已经把那怪物弄出来了,跟在我后面那小子看到了,叫了声糟糕就转头就跑,我一看,如果要我和那怪物拼命,估计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革命的火种还得保存啊,而且组织上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呢,于是我也转头就跑。跑了一会儿,我看见那小哥在我前面停下来,叫我站在那里,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情呢,他一脚踢了一下墙壁,我就掉下来了,我还以为他要救我呢,没想到下面这么多虫子,娘的。“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好象惶恐又有虫子爬出来咬他一样。 潘子看了我一眼,说:“你看,这小子好象对这个古墓非常的了解,非常的不简单。肯定有问题。“我一直觉得那闷油瓶不错,因为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很有安全感,但是潘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一路上来,那家伙好象知道的太多了,好象什么他都能料到一样。不由也怀疑起来。在我包里还有胖子那里找来的几块压缩饼干,我想起来也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于是拿出来大家都吃了一点,潘子吃的很少,说万一他肠子已经穿了,吃多了也是漏出来,还是留给我们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这么一说,虽然胖子很想吃也不好意思吃多了。我又把我碰到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我们沉默了一段时间,又聊了点别的,胖子说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还是进那个石道碰碰运气,潘子也这样想,于是我们决定再休息一下,然后出。 我迷迷糊糊的打了个沌,半睡半醒之间,突然看见胖子在朝我挤眉毛弄眼睛,我本来就觉得这个胖子非常的不靠谱,有点精神分裂的感觉,你说谁能在个古墓还能想出来头上套个瓦罐吓唬人?这种人不是胆子太肥就是脑子太瘦。现在我们这里一个人身负重伤,3个人不知去向,这种环境下他竟然还能有兴致朝我做鬼脸,要是我还有力气,必然冲上去给他一下子。 但是,这个时候我现就连潘子也在朝我挤眉毛弄眼起来,我想:吓,神经病也能传染?就见他们两个人不停的拍自己的左肩膀,嘴巴一动一动,好象在说:“手,手!“我看他们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觉得奇怪,于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异样啊,难道是我的肩膀,我很随意的转过头去,突然现我肩膀正搭着一只绿色的小手。“ 第十七章 洞 那只小手,五只手指都一样长,手臂极细,和潘子形容的一模一样,十分的恐怖,胖子一个劲的向我做手势,叫我不要动,我其实并不是非常害怕,如果一个人一下遇到突事情太多,反而会变的冷静起来,我这个时候反而觉得有种在被恶作剧的感觉。突然间觉得非常厌烦,真想一手抓住那手狠狠的咬一口。 当然理智还是让我呆在那里不要动,胖子用潘子的枪,去挑那只手,想把那手挑下我的肩膀,那枪刚伸过去,那手就像一条蛇一样,一把就缠上了那枪,直接就往后拉去,胖子那肯放手,大屁股一抖,和那手拔上河了。 我忙上去帮手,胖子一个人劲就很大,再加上我,竟然也只能和这细细的手臂打个平手,眼看我们快坚持不住了,潘子一扬手,把军刀扔给胖子,胖子骂了一句,刀子从下往上狠命一割,在那手上刮下一块皮来。那断手的突然就放手,狂甩着逃进了黑暗中,那动静,我竟然觉得看上去非常像一条蛇。这一下子我和胖子双双吃不到力,都摔了个四角朝天。 胖子一个肥猪打挺跳起来,追过去一看,原来那里有一条非常深的勾缝。他使劲往里面挤了挤,虽然里面还挺宽敞,但是入口太小了,他的体形根本爬不进去,他丧气的一挥手,恼怒的用手去掰那些石砖,没想到,这石头墙壁看上去非常的结实,竟然这么容易就给他掰了下来,他忙说:“快看,原来这里有个大洞!” 我们凑过去,胖子用狼眼一照,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这洞黑糊糊的,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我们真是没有想到,这墙壁的黑暗处,竟然藏着一个非常小的通道,难怪上次那些尸蹩可以神出鬼没。 潘子摸了摸那洞的表面,纳闷的说:“看样子是人工挖出来的,难道是给那些尸蹩活动的通道?”。 “你说这些尸蹩就在里面?”胖子本来想钻到那个洞里去看看,一听潘子这么说,不尤犹豫起来,潘子轻声说:“不用怕,刚才那小哥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把他身上的血抹在自己手上了,你看,”他指了指手上一块血污,“你们用点口水往自己脸上也涂点,肯定管用!“ 我不由失笑:“你***也太缺德了,人家至少还救了你的命呢!“ 潘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血滴到地上,总觉得不要浪费。“胖子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问:“怎么,那小兄弟的血这么厉害?” 我们两个都点头,把在尸洞里的情形和胖子一说,胖子顿时对潘子手上的那块血非常有兴趣,赞叹说:“那敢情好,以后我去倒斗,也可以威风一下,妈的,谁要是敢吹我的蜡烛,我就让他跪在棺材板上。”说着,好象恨不得把潘子手上那块血剜下来一样。 潘子对我说,“这小洞不知道开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过既然我们走不出那石道迷宫,我想这里也是个希望。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我看了看这个阴风阵阵的小洞口,只能容纳一个人,觉得毛毛然进去有点不妥当,但是如果没有行动,那也只能在这里等死,于是点头表示同意,那胖子把自己的皮带脱下来,绑在自己脚上,对潘子说,“你就拉住这皮带,我在前面开路。“ 说完二话不说,一猫腰第一个进了洞,然后潘子拉住那皮带,也进了去,我看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咽了口吐沫,叫了声上帝保佑,然后心一横,也钻了进去。 胖子在前面爬的极慢,有的地方他几乎就过不去,一定要先运一下气,把屁股缩小了,才能通的过,潘子在后面被拖的也辛苦,而且直接对他的屁股,对胖子说:“你可千万别再放屁了。“ 胖子在前面喘着粗气,也没力气回答,我看他这么贫的人也不吭声了,就知道他确实是累的够戗,就这样我们像三只虫子一样,一挪一挪的,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突然胖子轻声叫了一声:“有光!“突然间就加快了度,潘子一下伤口被拉紧,疼的直叫悠着点!胖子爬的极快,看样子他这样的体形,要在这么个洞爬出这个度已经是奇迹了,我看到那光也越来越强烈,心想难道真给我们碰到怎么好的运气,这个小洞竟然是通到地面上的?终于,胖子第一个爬出了这个洞,他刚出去,我就听到他吓的大叫了一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十八章 大树 我小心翼翼的爬出这个洞口,外面只有一小块突起的地方可以让我站立,再往外就是悬崖了,往下最起码有15米的高度,而且风非常大,我只有紧贴着崖壁来观察这个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看到的地方,在我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粗略估计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洞顶上有一道大裂缝,月光从这个裂缝里照进来,正好可以勾勒出整个洞穴的轮廓。我现在的位置,就在是靠西边的洞壁上,上下都没有可以攀爬的东西。我扫视了一下,现我们周围的洞壁上,也密密麻麻的全是洞,足有成千上万个,那密集的程度,就好象这个洞壁被不同口径的级机关炮扫过十几遍一样。 而最让人感觉到震撼的是,这个洞穴的中间,有一棵几乎十层楼高,十人环抱也不一定能报起来的大树。而那颗大树上,还盘绕着无数条电线杆一样粗的藤幔,这些藤幔纵横交错,几乎缠绕了所有可以缠绕的东西,它们的分支如柳条一样从树上垂下来,有些挂在半空中,有些已经垂到了地上,甚至还有些藤蔓干脆从洞壁的孔洞里伸了进去,举目可以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有蔓延过来的藤蔓,就连我们这个洞口的边上,也爬着一两根。 如果仔细去看,还可以看到靠里面的树枝上还挂着很多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果实,但是看着这些东西的轮廓又似乎不是,这些东西藏在浓密的藤蔓后面,不时还给风吹的抖动几下,十分的诡异。 而这个天然洞穴的底部,有一条石头的围廊,从一个祭祀台一样的小形建筑开始,一直通到树冠下面,我依稀可以看到,那围廊的终点,是一处有十几级台阶的石台,上面放置有一张玉床,上面竟然好象还躺着个人!距离实在太远,除了一个轮廓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敢下定论。 胖子非常的兴奋,直叫:“妈的,还真给老子找着了,这里肯定就是那个西周墓的主墓室。躺在那玉台上的,必然是鲁殇王的尸身。这鲁殇老儿也真够缺德的,雀占鸠巢,把人家的斗倒倒掉,自己住进来。今天我胖爷就来替天行道,收拾收拾你这个没职业道德的,让你知道倒斗就是这个下场!”他说的兴起,也没想自己是干什么的,连自己也一道骂进去了。 这个时候潘子突然说道:“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鲁殇王十分的邪门,我想这里必然还是另有玄机。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从上面的裂缝先回到地面上去。”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不由咋舌,要爬到顶上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在顶上倒挂着很长一段距离才能到那裂缝口,我们又不是蜘蛛人,怎么可能做的到?于是转过头去想问胖子的意见,只见他已经半个身子探到悬崖外面去了,更本没把潘子的话放在心里。我见他身手十分敏捷,也就没有去阻止他,他几下子就爬下去2米多,到了另一个洞口上,刚想继续往下爬,那洞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 胖子吓的一个激灵,猛踢那只手想把那手踢掉,就听从那洞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动!你再走一步就死定了。”我一听,竟然是三叔,不由一喜,叫了一声:“三叔,是不是你?” 下面那人惊讶道:“大侄子,你她妈的跑到哪里去了!他娘的担心死我了!你没事情吧?” 我一听果然是三叔,心里送了口气,叫到:“没事情,不过潘子受伤了!都是这胖子害的!”说着想探出头去看看,可是下面这个洞就在我现在这块突起的死角里,我只能看到胖子的半条腿。只好作罢。就听那个胖子大叫了一声:“同志,我请你不要抓我的脚好吗?” 三叔大骂:“你这胖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娘的少给我贫嘴,快下来,脚不要乱踩,千万不要碰到那藤蔓。” 胖子说,哪条,是不是这条?说着还用脚尖去指,三树大叫:“不要!”话还没落,那原本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藤蔓突然像蛇一样昂了起来,末段间像花一样卷开,咋一看就像是一只鬼手一样,这个东西昂在那里,似乎在感觉胖子的方位。胖子只要一有动作,它也跟着移动,一左一右的,就像印度人在逗蛇一样。我心理恍然大悟,原来潘子看到的和我看到的那只五指一样长的鬼手,就是这些东西来着。 那胖子,也真不简单,竟然把脚在那里划圆圈,逗那藤蔓,我心说这家伙这么不靠谱,难怪他只能一个人来倒斗,如果他一直跟着我们,肯定有一天得给他害死。正想着,那三叔果然就火了,骂到:“我说你这个人有完没完,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快给我下来!”刚说完,胖子就遭殃了,那藤蔓一把缠住了他的脚,然后整个一卷,就几乎把他从崖壁上拽了下去,在石室的时候,我和胖子两个人都拉不过一根藤蔓,这下子,那悬崖上又没有地方可以借力,眼看胖子就不行了,我一急之下,想找块石头,扔下去砸那东西,可这悬崖她妈的光秃秃,一点渣都扣不下来,正胡乱摸着,突然就觉得脚上一紧,我低头一看,糟糕!一只鬼手藤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把我的脚也缠住了,我马上想找个地方抓一下,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扯了出去。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在空中了。 那刹那间的感觉,就好象失重,手脚什么东西都抓不到,然后就重重被甩在悬崖壁上,那一子比自己撞上还惨,根本就是拍过去的!我撞的七荤八素,几乎就要吐血,就觉得那藤蔓又一吃上劲道,使劲把我向下扯,我两只手都抓出血来了,也没抓到什么东西,接着就是自由落体,下面就是15米的悬崖,我眼睛一闭,完蛋了!这下子死定了。 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三四根藤蔓被我吸引,从悬崖上圈过来,其中有一根特别粗,一下字就缠在我的腰上,我在空中像个麻花一样被裹了好几圈,然后被那特别粗的鬼手藤一带,后脑狠很在石壁上刮了一下,脑子嗡一声,一下子就晕呼了,就觉得被那些个藤蔓拖着,一路上不是撞到树枝就是撞到石头,浑身上下没一处幸免的,直被撞的眼冒金星,几乎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朦胧着现自己静止不动的时候,突然觉得极度的恶心和头晕,想要睁看眼睛,却现眼前好像有一层沙一样,我做了几个深呼吸,逐渐缓过神来,眼前也逐渐清晰了起来,这个时候我现,我被倒挂在那棵巨树的一根枝桠上。我的头下面,就是那放置着一具神秘尸体的石台。我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石台上,并不是只躺着一具尸体,在我看到的那具尸体的边上,还躺着一具年轻女尸,那尸体身上批着白纱,双眼紧闭,面容安详,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的俊俏,而且身上一点也没有腐败的迹象,如果不仔细看,还觉得她是在睡觉一样。而躺在一边的那具男尸,带着一只狐狸脸的青铜面具,浑身上下披着紧身的盔甲,双手放在胸前,手中合着一只紫金的盒子。 我扫视了这具盔甲尸好几遍,总觉得哪里有个地方让我觉的不舒服,仔细一看,才现透过青铜面具的眼洞看,里面的尸体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那两只青色的眼珠子正冷冷的盯着我。 第十九章 女尸 那眼神真的让人寒毛直竖,我也直勾勾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好,我现在像是腊肠一样被挂在这里,要跑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祈祷,一边尽量想办法争脱。不过挂了十五分钟,那盔甲尸也没有什么动作,连眼珠子也没有动一下,我不由怀疑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是那诡异的眼神就这样盯着你,就算是神仙也会觉得不舒服。我不去看他,心想得快点想个办法下去。老是这样头倒挂着,脑子也快充血充爆了。 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抬头,现身上那个惨啊,几乎全部都是淤伤,我的脚被一跟藤蔓缠住,再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只要是我目力能及的地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根本看不到头,那绝对不是说几十具几百具尸体可以形成的情景,我估计总有上万的数目,这些尸体随风摇曳,看上去像很多骨头做成的风铃,这种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我仔细看了一下,现里面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大部分已经完全干化,还有少数的一些也腐败的非常厉害,空气中不时传来一股恶臭。而大大小小的尸蹩像苍蝇一样密密麻麻的挤在这些尸体上啃食。我不由庆幸,之前特地从潘子那里弄来了一些闷油瓶子的血涂在身上,看样子还真的管用。虽然这样做有点缺德,不过缺德总比缺胳臂少腿好。 我这时候想起胖子和我一样,也被那鬼手藤抓住了腿,不由替他担心,但是往外看又都是藤蔓,什么都看不到。身上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只数码相机,又没有什么东西好用,正懊恼着,突然脚上的藤蔓一松,我整个人往下一沉,几乎以为要掉下去了,忙双手向下,护住头部,没想到它只松了一下,又停住了,我睁眼一看,我的脸几乎就贴在那女尸的脸上,再往下一点就要嘴对嘴了,吓的我忙缩起嘴巴,尽量缩起脖子,就在这个时候,我眼睛一瞄,突然看到她边上盔甲尸腰部有一把小配刀,不由大喜,心说:“这位仙女,我现在形式所逼,问你朋友借把小刀,他总不会介意吧?”想着,我扭动腰部,竭力朝那配刀伸出手去,荡了有两三下,我突然力,一下子抓住了刀柄,用力一抽,没想到那刀这么紧,我不单没抽出来,反而把那盔甲尸的腰带整个扯了下来。 我一看,槽了,怎么把人家裤腰带扯了,这样还不和我翻脸?”忙用双腿夹住刀鞘,用力一拔,把刀拔了出来,这刀刀口寒光一闪,我就知道是把好刀,心说天祝我也,然后使我全身的力气翻了上去,只一刀就把那藤蔓切断了,我那时候只顾想着切段那藤蔓,也没想过下面是什么东西,等藤蔓一断我掉下去的时候,后悔已经晚了,才几分之一秒的工夫,我已经整个人趴在那具女尸身上了。 说实话,幸好我着地的那一刹那收住力气,没有实打实的压下去,不然这尸体肯定连屎都能被我压出来,但是惯性太大,我想和女尸保持距离已经不可能了,我的脸整个就贴到她的脸上去了,只觉的冰凉冰凉的,冷的我汗毛直竖。我当时就呆了,心里已经预计了,会不会有一条舌头从她嘴巴里伸出来,直接插到我喉咙里去,把我的五脏六肺都吸出来,想到这里还庆幸了一下,幸亏是个女鬼,长的还不错,要是个男鬼就恶心死了。 可呆了有半饷,也不见有舌头伸出来,心说总算运气还不错,碰到了个通情答礼的主,就慢慢抬起头,想溜,头才抬了一半,突然一阵香风,那女尸的两条胳臂突然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一楞,整个人都吓的僵硬了。这个时候边上的那具尸体也出了咯噔了一声,我一听不妙,心里直叫:“老兄,现在是你老婆不让我走,不是我轻薄她,你不要搞错啊!”。 转头一看,原来是我刚才扯了下了他的腰带,他相连处的一块甲片掉了下来,不由松了口气,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搭着我是这具女尸而不是隔壁这个怪物,要不然我肯定已经尿裤子了。 就这样僵持十几秒,看她没进一步的动作,我不由想偷偷的从她胳臂下面把头钻出去。可是刚一动弹,她的手也跟着我的脖子移动,我往前她也往前,我往后她也往后,我心一横,猛一抬脖子,心说,我干脆就挣脱你,然后一个打滚开溜,结果没想到她的手拉的这么紧,我一个抬头,竟然把她拉的坐了起来。而且一震动,那女尸的嘴张了开来,露出了她含在嘴里的一个东西。 第二十章 钥匙 我低头一看,那应该是一把镶嵌着珠子的铜制钥匙,那颗珠子墨绿墨绿的,应该不一般,我也看不太出来是什么成份,只知道古人有时候把珠子放到人嘴里防腐,若是我把这钥匙拿出来,说不定眼前这具千年美尸,就回瞬间变成一个木乃伊,那种恐怖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冒险去做的。然而,现在这个情况也太尴尬了,我总不能背着这具尸体跑路. 正在犹豫不绝,突然听到人的叫喊声由远而近,我一抬头,看到一个人狂叫着连撞了七八根树枝,被一条藤蔓拉到我的头顶上挂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那死胖子,看样子他也终于支持不住,重蹈了我的覆辙。而且伤的好象比我还厉害。幸好他没撞到头,挂在那里还直骂:“妈的,想不到这鸡吧粗的树叉叉力气还真大!”然后他就看到我了,一看我就一呆“小同志,在花姑娘的干活?” 我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也不敢大声说话,一边做了个手势道“这个是死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胖子啊了一声,在半空中扭动了一下屁股,说:“那也得把我放下来啊!”我把手里那配刀往上一扔,他一把接住,马上就翻身上去割那藤蔓,一开始我还没有意识到,后来突然想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刚想叫胖子等一下,胖子已经怪叫了一声落了下来,正趴在那盔甲尸身上,竟然把那盔甲尸的面具撞掉了,我刚想看探头过去看,胖子一把转过身,对我大叫:“千万别看,这是只青眼狐狸!“ 可惜他叫的他太晚了,我一闪间已经看到那面具下的脸,只一眼,就让我头嗡的一声,吓的皮的炸了起来,结巴到:“这哪里是人啊!!“ 那面具下面,是一张白惨惨的脸,如果你仔细去看,还能依稀分辨出人的五官,这个人整颗人头上都没有毛,没有眉毛和胡子,脸孔非常的削尖的,已经有点畸形的程度,他的眼睛几乎只是一条长长的缝,两只青色的眼珠在两条缝里着寒光,其他的五官几乎都无法分辨了,我可以这么说,如果只咋一看,这张脸非常像一只正在狞笑的人面狐狸,特别是他的两个青色的眼珠子,看上去更加的诡异,说实话,一般的尸体我真都还能撑,可是这一具我真的不敢用正眼去看他,太吓人了。如果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看到,恐怕会把人吓死。胖子也吓的够呛,一个翻身翻下玉台,骇然道:“真想不到!鲁殇王竟然长的这个德行。” “这真的是鲁殇王吗?”我问“怎么看上去像,,,像只狐狸?” 胖子的眼睛在这盔甲尸体上瞄来瞄去,说:“我一个朋友和我说过,这叫青眼狐尸,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倒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古墓,打开棺椁后现里面的尸身上竟然躺着只青眼狐狸,狐狸是有妖性的东西,尸体上躺着狐狸,十分的不妙,本来应该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可是那个摸金的道行未够,心有不甘,竟然偷偷留了一只玉乌龟下来。若干年后,他金盆洗手回乡娶了老婆,后来他老婆十月怀胎,那稳婆给老婆接生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那人冲进去一看,原来他老婆生的孩儿,长着一对青色的眼睛。那摸金校一开始并未察觉到是那只狐狸在作祟,只以为孩子得了怪病,四处求医,谁知道那孩子的病不仅没好,反而毛都逐渐掉光了,脸也长的越来越像狐狸。这个时候那摸金校才觉梗概,于是长途跋涉,回到了那个古墓里,将那只玉乌龟放了回去,自此以后那孩子的病才不在恶化,但是那狐狸样的怪脸,却怎么也变不回去了。” 他戛戛嘴,有说,“不过这青眼狐尸十分的邪门,听说看一眼,就会给他传染,脸就会慢慢也和他变的一样。你刚才看了没有?“ 我虽然不是十分相信,但听到会变成这个怪物,不由也打了个寒战,骂道:“别胡说,变不变是以后的事情,你先帮我弄出来再说!“ 胖子一想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再讥讥歪歪就真不是个东西了,忙过来帮我掰那个女尸的手,他憋住了力气使了好几次劲,可以那手就像铁做的一样,根本纹丝不动。他狠命扯了两下,累的直喘气,看我紧张的眼神,安慰我说:“别担心,你胖爷有的是手段,实在不行我就把她手给砍下来。” 我急忙大叫:“不行,万一这尸体里有尸毒怎么办,万万不可。而且我和人家又没什么仇恨,一上来先断别人一只手,太不厚道了。” 胖子挠了挠头,也没辙了,他对我说:“一般来说尸体死而不僵,肯定是有心愿未了,你替她了了心愿,她自然就会放你走了。你不如想一下,刚才她勾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生?” 我稍微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刚才我起身的时候,她嘴巴突然张开,里面好象有一个东西,看形状好象是一把钥匙,难道就是这个?想到这里,就小心翼翼的把女尸的头扶正,轻声说了句:“得罪了。”然后一压她的两腮,那女尸杏口微张,我马上看到她舌头下面那把镶嵌着碧绿珠子的钥匙。 胖子惊奇的叫道:“靠,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她肯定是想你把那钥匙拿出来,你想她嘴巴这么小,含了把钥匙多难受。” 我紧张道:“万一她一口咬下来怎么办?”。 胖子不耐烦了,说道“你看看你,现在混身上下都是破绽,她咬你哪里不好,非要咬你的手?” 我一想也对,于是心一横,心说大不了少两根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叉起两根手指就颤抖着往她嘴里伸去,就在几乎碰到她嘴唇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耳朵边说到:“住手。” 第二十一章 青眼狐尸 我一呆,心说,好熟悉啊,这声音不是三叔的吗?他不是还在悬崖上嘛,怎么这个声音好象就在附近,忙转头去找他,却现四周除了胖子并没有其他人,不由纳闷,突然又听那三叔说道:“你手上有血气,一入尸嘴马上就会起尸,千万不要乱来”。 我四处想找那声音的来源,最后现那声音竟然来自这玉台的底下,可以这玉台颜色浓郁,根本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慌忙问到“三叔,你在这玉台下面?” 三叔说,“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按照我的方法,将那女尸的的头低下,用大拇指顶住她的喉咙,然后拍她的后脑一下。记住,一定要顶住她的喉咙,不然那钥匙会被她吞进去!”我答应了一声,照着他的话,一顶那女尸体的喉咙,然后轻轻一拍,一把钥匙就从她嘴里掉了出来。那钥匙刚掉到玉台上,我就觉得肩膀一松,那女尸双臂就垂了下来,尸身躺倒在玉石台上。 我长出一口气,心说终于解放了,就听三叔又在下面说:“大侄子,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个胖子?” 我抬头看了眼胖子,他已经拿起掉下的钥匙,正在仔细的研究,点头说“是的。” 三叔突然用杭州问了一句:“你看看他有没有影子。“ 我一听不由一楞,也没领会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条件反射的瞟了胖子的脚下一眼,只见他的影子被玉石床的影子遮住了,如果不探出头去,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不由有点疑惑,说:“我现在看不清楚。” 三叔的听上去非常紧张,对我说:“你听着,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怕,我刚刚来这个地方的路上,看到了那个胖子的尸体,你千万要小心,你眼前的这个胖子,恐怕不是人。” 我看一眼胖子,见他脸夹红润,那神态和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鬼,不由纳闷:“三叔,你会不会看错了?” 三叔说道:“不会,那肯定是他,我不会看错的,估计也是上一批盗墓者里的一个,他刚才肯定在怂恿你把手那到那女尸的嘴里吧?那就是在害你!” 我顿时觉得害怕,问:“照你怎么说,我眼前的这个胖子,是只鬼?” 三叔说道:“是,无论他说什么,你也不要相信,你现在快找找身边有什么避邪的东西。” 这个时候胖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神非常的诡异,好象非常的怨毒一样,不由马上相信了一半,忙东摸西摸,摸到那盔甲尸体的腰带,上面还连了那配刀的刀鞘,我想古人一搬都会在自己饰带上刻下镇鬼的文字,忙拿起来。 虽然那腰带上的字经很淡了,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这的确是鲁国的文字,难道这个人真的就是鲁殇王吗?那边上这具女尸又是谁呢?难道是他的夫人?我刹那间想过,眼睛也没有闲着,已经把腰带扫了一遍,这些文字虽然大部分我都不能看懂,但上面有用金粉描的“阴西宝帝”,还十分好认,的确是镇鬼的咒文。我心中一喜。 这个时候,我想了一件事情,问三叔道:“奇怪,这玉床又不通透,你怎么能看到我们?” 三叔说:“我也不知道,我从下面看上来,都看的很清楚,好象是块透明的玻璃一样。我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你要从那女尸体嘴里取那钥匙,才叫住你,幸亏你能听见我说话,不然你要把那手放进去,就糟糕了,” 我愈加纳闷了,总觉得有问题,心说:这玉床又不宽,上面两具尸体并排放的非常紧,而这里的月光又不是特别的明亮,想要在这种光线程度下,透过两具并列的尸体,看的这么清楚,似乎有点不可能。 我又望了一眼胖子,看见他还在研究那个钥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以胖子的性格,就算他听不懂我讲的杭州话,必然也会插嘴,绝对不可能在那里呆呆的看一把钥匙,看这么久的时间。 我翻下玉床,一拍胖子的肩膀,刚想试探他一句,没想到,那普通的一拍,胖子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他突然怒目圆睁,大叫一声:“你小子***原来一直在骗我!”说完举起他手里的配刀就捅了过来。我大吃一惊,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大叫:“你干什么!” 他两只眼睛通红,根本不听我说,冲过来又是一刀,那胖子动作颇犀利,我一看如果不跑肯定得给他刺伤,忙转头就跑下那石阶,胖子大叫一声:“我叫你跑!”拼了命的追过来,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象我杀了他老爸一样。 我顺着那石道拼命的跑,那胖子看上去体形臃肿,却跑的飞快,我一看那石廊又短,再跑一下子就到尽头的那个石祭台了,再后面就是满地的藤蔓,要是踩进去估计又得给挂蜡肠。心里着急。心说难道他真的是个恶鬼,想拉我垫背,可是那有恶鬼拿刀捅人的。 想到这里,前面几乎已经没路了,我一个刹车,然后就把手里的腰带当鞭子抽了过去,那胖子一个闪身,我冲上一口就咬住他的手,心说这世界敢咬鬼的我还是第一个,他痛的大叫,刀掉落到地上,我飞起一脚将那刀提到石廊外面. 这样一下,我已经露出了破绽,胖子一把我按在地上,说到:“妈的老子掐死你!”就猛的卡住我的脖子. 我情急之一下,一把用腰带勒住他的脖子,心说你狠我也不善,妈的和你拼了! 我勒着他,他掐着我。那互掐的关键就是要在自己窒息前把对方掐死,我一看胖子根本没留手,掐的我几乎舌头都吐了出来。忙也使上老劲,手上用上吃奶的力气,没想到,这腰带看上去保存的还可以,结果质量差成这样,一用力气,啪一声,竟然断了。 那腰带是牛皮做的,上面有小鳞片一样的铜甲,那牛皮一断,那些铜甲天女散花一样掉在我脸上,快刻着“阴西宝帝”的甲片就掉进我张开的嘴巴里,我突然觉得一股苦涩的液体瞬间流进了我的喉咙里,我想起那甲片是尸体上的,恶心的猛然一呛。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阵迷蒙,好象掉到一团黑色雾气里一样。 我十分迷惑,心想难道这么快我已经被被胖子掐死了?只觉的嘴巴里的苦味越来越浓,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清晰,然后猛然一惊醒,突然现自己被胖子压在那玉床上,他眼睛青,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而那女尸嘴巴里的钥匙也没有掉出来,双手还是紧紧勾着我肩膀,场面极端混乱! 我这才醒悟,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转头看边上那具青眼狐尸,他面具还在地上,两只细缝里的眼珠,已经转到我们这一边,直直的盯着我们看。 我心说不好,难怪刚才胖子叫我不要看,这青眼狐尸的眼睛竟然这么邪门,那胖子力气这么大,这一下我就算清醒了,也要被他掐死,忙一摸嘴巴,现嘴巴里那快甲片已经全部都融化了。正心急呢,眼角突然瞟到那狐尸手上的那只紫金盒子,也没想那么多,拼命伸过手去,拿起来朝那胖子的脑袋上就是一样. 那胖子非常的悍,大骂一声,双手又是一紧,我心说你***那里是想把我掐死,你整个儿就想把我的脖子掐断啊!心一横,竟然有了杀心,这人非常可怕,我杀心一起,手上的劲道就完全不一样的,就听棒一声,那胖子眼睛一翻白眼,整个人被我敲的几乎一震,一下趴到我身上,我脖子一松,猛的咳出一口血来。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那青眼狐尸的好象突然间睁大了一样,一股奇怪的力量引的我不由不去看他,突然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胖子,一把就把他推到那尸体上,那胖子非常魁梧,正好把尸体压了个结实。这一压,那种奇怪的感觉就马上消失了。 我揉着脖子,老大几个手指头印,几乎都掐变形掉了,浑身上下疼的要命,这青眼狐尸的眼睛这么厉害,要不是碰巧我吞了他腰带上的那块甲片.我和胖子必然要死一个,我看一眼刚才被我当做凶器的紫金盒子,突然现,上面有一只个小小的钥匙孔,不由伊了一声,再看看那女尸的嘴里,心说,难道那把钥匙就是用来开这个盒子的? 第二十二章 八重宝函 那紫金盒子,手感很沉,看上去有点像缩小的八重宝函(放舍利子的八个盒子)里银棱盝顶,只不过小了很多,那个时候佛教还没传入中国,这里面放的肯定不是舍利子。我摇了摇,没有声音,心说:难道里面装的就是胖子说的那只鬼玺? 钥匙在女尸的嘴里,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双指探入她的舌下,夹住那把钥匙,然后小心翼翼的夹了出来,那钥匙还没出她嘴吧呢,我就看到一条极细的丝线绑在那钥匙柄上,一直通到这女尸体的喉咙里去,我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妙,这条线的那头好象还绑着什么东西。 爷爷和我说过,商朝的时候,中国的工匠已经可以巧妙的把一些弩机装到人的尸体里面,用金丝击,只要盗墓贼一取出尸体嘴巴或者肛门里的玉塞或者宝珠,机关马上启动,弩箭破体而出,因为那时候人和尸体的距离往往很近,根本无法避闪,不知道有多少盗墓贼死在这种机关之下。 我按了按女尸体的肚子,果然摸到了几块坚硬的东西,心说:幸亏我手慢,如果是胖子或是潘子,恐怕已经中招了!想到这一切的安排,好象就是专门为了盗墓贼设计的,我不禁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钥匙后面的丝线是金丝,能拉不能折,我用指甲一掐就断了,我拿出钥匙,和那紫金盒子上的钥匙孔对了一下,果然可以对上。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盒子里是什么蹊跷,说不定还有机关。我想了一下,暂时还是不开为妙。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现,勾着我的那具女尸,突然间变的狰狞起来,我大为惊骇,只见她的脸像变质的橘子一样,瞬间瘪了下去,嗓子里出没办法形容的声音,几秒的功夫,就在我面前,从活生生的一个美人迅变成一具干尸,我只一抖,她那枯朽的手臂就断了,干枯的身体摔到玉台上,还在不停的收缩。 我吓的够戗,看样子这把钥匙上的宝石的真的有防腐的作用,我不敢再胡思乱想,把这些东西全部塞进包里,心说此地不宜久留,然后就去背那胖子。 胖子被我砸的够戗,拉了好几下也没动静,我心说不至于吧,难不成给我打死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先拿住他一只手,大吼一声:“起!”然后腰板一挺,把他过到我的背上。那胖子很重,几乎把我压的吐血。我暗暗摇头,一边走一边问候胖子的祖宗。 所幸那石走廊本来就不长,我很快就走到了中段,一出那个藤蔓缭绕的区域,我就看到了悬崖,三叔和潘子都不在上面,看样子应该回去找出路去了。我走到石廊尽头的祭祀台处,把胖子放到祭祀台上,想好好休息一下,突然看见三叔已经从最靠近地面的那个洞里钻了出来。 他对这些奇门盾甲之类的东西很熟悉,有他在,那个迷宫更本就不算什么,我怕他没看到我,一边招手一边大叫:“三叔,我在这里!!” 三叔看到我,本来想笑,可是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一指我身后,我回头一看,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而那具青眼狐尸,竟然正趴在他的背上,冷冷看着我。 第二十三章 棺椁 我的眼神一下子就被定住了,怎么也移不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腰带上的甲片关系,虽然我头转不过来,但是竟然没有出现幻觉。我的眼前一阵恍惚一阵恍惚的,但是思维却很清醒。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三叔他们冲过来的声音,心里大叫不好,他们没尝过这狐尸的妖术,不知道厉害,贸贸然过来肯定要出事情。我想大叫提醒他们,可是我的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张大了嘴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急的我几乎要爆血管了。 突然间我灵光一闪,现我的手还能稍微动一下,马上两只手都做了个手枪的手势,枪头指着那狐狸尸的头,不停的点,心里直叫:潘子,你这次怎么样也要机灵点,这个动作你还看不懂你真的可以去吃屎了! 才点了几下,后面就一声枪响,青眼狐尸的头在我眼前被整个儿打爆了。我那时候正张着嘴,那尸水几乎爆了我一脸一嘴,我几乎立即就呕吐了出来,这玩意比吃屎还恶心,我几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回过头,看到远处潘子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正对我做了ok的手势。我暗骂一声,用袖子把脸上的尸水搽掉. 从三叔那里到这祭祀台有一段距离,一路上都是藤蔓,十分危险,不过三叔很有办法,用石头先把那些藤吸引开,然后在自己过去,不一会儿他们就爬上了这个祭祀台。他很怕我出事情,马上过来看我有没有事情,一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他就一皱眉头,几乎要吐出来,我本来就不太爽,看他这样,扑上去就给他一个拥抱,把他恶心的差掉摔下去. 我见他们都安然无恙,想起一件事情,责问道:“三叔,在主墓里你们怎么丢下我跑掉了,他娘的把我吓死了,那鬼地方我一个人怎么呆的下去啊?” 三叔听了,甩手就给了大奎一个头磕:“我***让这个小子不要乱碰东西,他就是不听。”接着他就把他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他们在那个墓室另一个耳室里,看到了一道幕墙,一般古墓里有幕墙,那后面肯定有个隐蔽的房间,他们自然也没有想到,这个古墓里,任何的暗门都是向下开的,三叔是何等的精明人,一眼就找到了机关,可惜那大奎手快,三叔还没弄清楚呢,那机关已经被他按下去,然后就和我们一样,掉到下一层的西周墓里去了,之后情节似乎非常的曲折离奇,三叔越说越离谱,我看他几乎都说到不着边的地方去了,忙让他打住。 三叔说:“你还别真不信,你看看我这些家伙。”他从他背后拿出一只黑色的盒子,喀嚓一弄,那盒子魔术般的变成了一把枪。我对枪有点研究,而且这枪也很有名气,一看便吓了一跳。 这是把阿雷斯折叠冲锋枪,9mm口径,打的是手枪子弹,就像一条中华香烟那么大小,才6斤不到一点,很容易上手,当然因为体积太小,这枪也很不稳定。 三叔说,他们在墓道里,也现了好几具尸体,这把枪还有一些炸药,都是从那尸体上弄下来,不仅如此,那地方全是弹孔,看样子是打了一场恶战。 我仔细检查这把枪,非常的疑惑,看来,前一批进来的盗墓贼,装备非常的精良,至少比我们精良的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这些人进来后都没出来,难道已经全部死在这里了?如果没死,他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我一边想一边靠到那祭祀台,没想到这貌似非常结实石台竟然会撑不住我,我还没压上全部的重量,这祭祀台就突然一沉,矮下去半截。我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触动了什么陷阱,赶紧蹲下身子。只听到一连串的机关启动的声音,从我们脚下开始,一路出,最后远处石台上传来一声巨响,我们探头一看,只见石台后的那棵巨树身上,竟然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在裂口里,出现了一只用铁链固定的巨大青铜棺椁。那些铁链已经和树身合在一起,而且还绕了好几圈在青铜棺材的上面。 那三叔看的呆了,啊哦一声,说:“原来真正的棺椁在这里。“ 大奎高兴的大叫:“好家伙,这么大的棺材肯定值老钱吧?这下子总算没白来!“ 三叔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值钱值钱,你别他娘的老惦记着钱,这东西就算值钱你也搬不走,和你说了多少便了,这叫棺椁,不是棺材!别他娘的老是丢我的脸!“ 大奎摸摸头,不敢再说话,我仔细看了几眼,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对三叔说:“奇怪,别人的棺材都是钉上了就没预备再打开,你看这架势,这个石台的机关好象本来就为了让别人找到这只棺椁的,难道这墓主原本就打算有朝一日让别人开自己的棺?而且你看,这几根铁链子,绑的这么结实,不像是用来固定的,反而好象是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才绑上去的。” 三叔仔细一看,果然是这个情况,不由面面相赋,我们一路过来,碰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数不盛数,难道这里面又是什么怪物?那到底是开好还是不开好呢? 三叔一咬牙,说:“估计这墓里值点钱的宝贝都在里面了,不过去,启不是白来?他娘的里面有粽子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枪有炮,实在不行,就操家伙和它拼了。” 我点点头,三叔又说:“况且我们现在就算原路回去也不太可能,这悬崖上每一个洞,几乎都是通到那石道迷宫里去,要从那里出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最好的办法,还是从上面爬出去。” 我们抬头一看,看到了洞顶上的裂缝,月光从那洞顶上照射下来,显得非常的凄凉,三叔一指那棵巨树:“你们看,这颗巨树的顶端离洞顶非常的近了,而且还有很多的藤蔓从树上衍生到洞顶外面去,这简直是一座天然的梯子,而且那整棵树上这么多枝桠,非常的好爬,正好有利于我们出去。” 潘子说:“三爷,你怎么在这里说胡话,那棵可是食人树,爬那颗树不是去找死?” 三叔大笑:“这棵叫九头蛇柏,我早就想到了,你没看到那些个藤蔓怎么样都不敢碰这里的石头嘛?这石头叫天心岩,专克九头蛇柏,我们弄点石头灰涂在身上,保准顺顺利利的。” 大奎担心道:“能管用吗?” 三叔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他又要开骂,忙说,“行了,我们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们二话不说马上行动,大奎背起胖子,三叔扶起潘子,我收拾了一下装备,回头看了一眼岩洞,心想我们现在都平安,不知道那闷油瓶怎么样了,三叔叔看出了我的忧虑,说到:“他的身手,肯定能保护自己,你就放心吧。” 我点点头,凭心而论,我实在没有资格去担心闷油瓶,他的身手不知道在我的多少之上,而且似乎拥有奇术,要担心也应该是他担心我。 我端着枪走在前面,他们跟在我后面,慢慢走上那高阶石台,刚才匆匆跑下来,没仔细看,原来这石台都是大块大快的天心岩垒起来的,体积这么大,不知道是怎么运进来的,那台阶上还刻了一些鹿头鹤,这种浮雕很罕见,我不由纳闷,这鲁殇王到底是什么级别的诸侯,怎么墓葬的规格这么离奇。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那个树洞前面,这才看清楚,那个洞原来不是自己裂开的,而是被里面的十几根铁链扯开的,那只巨大的青铜棺椁就在面前,最起码有2.5米长,我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铭文。 战国时期的文字比较复杂,而齐、鲁的文字是当时普遍为学者使用的文字。楚国在兼并了鲁国之后,也大量吸收了鲁国的文化。文字上,也与鲁国比较相近。现在我手头上出手的战国时期的拓本,有大部分都是那个时期的东西,所以我对于这些铭文还是能看一个大概。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话,好象怕吵醒这墓主人一样。三叔拿出撬杆,敲了敲,里面出沉闷的回音,绝对是装满了东西,三叔知道我好这些东西,轻声问我:“你能不能看懂上面写的什么?” 我摇摇头,说:“具体的我看不懂,不过可以肯定这具棺椁的主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鲁殇王,这上面的文字,应该就是他的生平,他似乎不到50岁就死了,无子无女,而他死的时候的情景,和我以前了解到的一样,是在鲁公面前突然坐化。其他的应该都是一些他的生平” 我对那个时候鲁国的人文不感兴趣,所以只扫了几眼就不看了。 “那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大奎问我,我看了一下,在棺材的中间,写着一个“启”,然后下面是一长窜子丑寅卯,这几个字特别大一点,显的比较醒目,我知道这几个数字是一个日子,但是春秋战国时期,周室衰微,诸侯各行其是,历法乱的不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天。说:“这个应该是标明下棺的日期。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 我在研究铭文的时候,三叔在研究怎么开这个棺椁,他摇摇那几根铁链,这些链子每一根都有大拇指粗细,那时候中国刚刚进入铁器时代,这东西应该是属于奢侈品。经过了这么多年,大部分已经老化的不成样子,基本上只能做个摆设的用途。我让他们让开,拉开枪闩,来了几个点射,那铁链就悉数断掉,只剩下几根用来固定位置的留在那里。 三叔让我后退,说:“你也别研究了,把他搞开来再说!” 话音刚落,那个棺椁突然自己抖动了一下,从里面出一声闷响。我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问别人,突然又是一震,这一下子我听的真切,不由全身一凉,心说坏了!他娘的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第二十四章 活尸 我们全都下的后退了好几步,虽然早就想到这棺材肯定会出一点问题,但是实际碰到,还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动静,分明表示里面肯定有位能动的主,棺材里的东西能动,肯定不是好事情。 大奎脸色白,抖说“好象里面有个什么活的东西?三爷,这棺材,我看我们还是别开了” 三叔仔细看了棺椁的接缝处,摇头道:“不可能,这个棺椁密封的很好,空气根本不能流通,不管里面有什么活物,就算他寿命有3000年,也早被闷死了。况且这只是个棺椁,里面还有好几层棺材呢,我们先撬掉一两层再听个清楚。” 我大概估计了这东西的重量,在我记忆里,最重的青铜椁应该的擂鼓墩曾侯乙墓的那只巨型棺椁,大概有9吨,这一只体形差不多了,但是曾侯乙墓的那只是青铜镶嵌木板的,这一只全青铜,恐怕重量远远不止9吨,具体多少,我根本估计不出来。 大奎和三叔用刀先刮掉接缝处的火漆,然后把撬杆卡了进去,喊了一声,往下一压劲,只听噶蹦一声,那青铜椁板就翘了起来,我忙上去帮忙,把那青铜板往外推,这一块板最起码有800多斤重,推了老半天才挪出去半个边,我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我们几个人同时用肩膀一顶,把板翻到一边,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棺材。 那是一具精致的镶玉漆棺,上面镶满了玉石,这些玉石排列的十分工整,分菱形和圆形两种方式排列,概括了天圆地方这么个说法,那玉嵌套棺里,是一只彩绘漆木棺,因为外面被玉石贴住了,我也看不出上面画的是什么,潘子看到那棺材,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捂着伤口一半脸哭,一半脸笑的:“妈的,这么多玉,这下子横着走都行了!”说着咬着牙就要下手,三叔忙叫:“不行!这是新疆玛纳斯玉,你要把玉拆开来卖,你、只能卖个十几万,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够分的,你得把玉嵌套整个拿下来才值钱!” 潘子已经闯过祸,三叔眼睛一瞪,他就不敢造次,挠挠头退到一边去了。 三叔敲了敲那彩绘漆木棺,说:“一般战国诸侯王都是二重椁,三层棺,如果把那树算第一层椁的话,现在我们已经去掉二椁二棺了,那下面那一层,应该是最贵重的。”说完,三叔小心翼翼的用小刀将所有的金线从那漆棺上拨下来,为了不弄坏那玉嵌套棺,他拨的很小心,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把整套的套棺取了出来。 玉嵌套棺一除去,我看到了那木棺上的彩绘,这些东西比铭文容易懂,我打亮一只矿灯仔细的看,上面花的是几幅叙事性的画,棺材板上的那幅可能是棺材刚刚入殓时候的情景,我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树,中间裂了一个洞,青铜棺椁在被很多骷髅抬着,还没有盖上盖子,然后边上有很多人,正恭敬跪在那里。 三叔小心翼翼的把玉嵌套棺叠好,放到自己背包里,我试背了一下,那东西死沉死沉的,看样子背起来够呛。 有了这个东西鼓舞,大奎一下子就来劲了,二话不说,继续开那里面的彩绘漆木棺,三叔一把把他拉住,骂道:”你***看见鬼就晕,看到钱就不要命,这下面只有一层了,别毛手毛脚的,悠着点.”说着蹲下去,耳朵贴在棺材板上,做了一个让我们不要说话的手势。 我们屏住呼吸,生怕干扰了他,他听了很久,转过身来,脸色惨白的说:“他娘的里面好象有呼吸声。” 我们全部都一楞,要是听见里面有鬼叫,我们兴许还能接受,但是现在里面有东西在喘气,这也太离奇了,大奎吓的结巴了,说:“该不是个活死人吧!” 三叔说:“放…屁!别***在这里给我胡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道那把棺材板给他盖回去?”说着摸出黑驴蹄子夹到掖窝里,对我做了个手势,我端起枪,大奎轮起手里的撬杆,守在那棺材边上,准备不管什么东西跳出来,先给它来一黑的. 三叔呸呸往手里吐了两口口水,先活动活动膀子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就要把撬杆往里面插,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一个声音喊到:“住手!” 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摸着个头,一边对我们摆手:“不行不行,这样开会出事情的。你们***就这点阅历还想来倒他的斗。真***是茅坑里打电筒,找屎(死)。” 三叔哼了一声,“那你说这么开?” 胖子甩甩手让三叔走开,自己把手伸进那漆棺和青铜棺椁的缝隙里,闭上眼睛摸索了很久,突然他手一力,我们听到啪一声,棺材从中间整齐的裂了开来。那一刹那,我们都似乎听到了一声极端凄惨的叫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我吓的手一软,枪差点脱手。 胖子马上跳了回来,双手展开,说到“退后!” 我不自觉的端起枪,对准棺材,迅退后了好几步,那漆棺像一朵莲花一样从棺椁中升起,然后左右裂开的棺盖翻了下来,这种巧夺天工的设计真是叹为观止,我们不禁看呆了。 同时,我们看到一个浑身黑色盔甲的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我肩膀一抬,几乎就要开枪了,那胖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别动,他身上穿的是宝贝,别弄坏了!” 我这时候终于看到,那神秘的鲁殇王是什么样的摸样,那是一具罕见的湿尸,全身的皮肤已经白到有透明的感觉,两只眼睛闭着,看样子似乎死的时候非常的痛苦,五官几乎都扭曲了,我非常的奇怪,他既然有办法可以让那具少女的尸体千年不腐,为什么反而不能保存好自己的尸体。 三叔走到旁边一看,说:“我***还以为又是个粽子,你看,后面有根木头撑着他。难怪他能坐起来。” 我们都走过去,果然,那是一个十分精巧的机关,只要棺材一开,里面的尸体就会被一根木棍撑着坐起来,要是普通的盗墓贼,恐怕会吓死。 这下子我们都松了口气,心说这鲁殇王真是处心积虑,可惜他也应该想到,怕鬼的不倒斗,倒斗的不怕鬼,敢在这晚上开别人棺材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这样吓唬人的伎俩,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我们都围过去,我已经看到他身上穿的那件盔甲,其实就是最后一只棺材,学名叫金缕玉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玉片都变成黑色的了,我走近一看,不又一呆,只见那尸体的胸口竟然还在不停的起伏,好象还有呼吸一样。那呼吸声现在听来非常的明显,我几乎能看到有湿气从他鼻子里喷出来。 大奎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这东西她妈好象是活的!” 第二十五章 玉俑 我非常震惊,往后退了好几步,全身的肌肉绷紧,生怕这尸体会突然间站起来扑过来,轻声问:“这尸体怎么会喘气?你们以前碰到过这种事没?” 大奎抖着说:“当然没有,要是经常碰到这种事情,我宁愿去扫厕所也不来倒斗。” 我看了看潘子,他捂着他的伤口,一头是汗,说“别管是什么,快给他一梭子,不死也死了!等一下他要站起来就麻烦了”我一听有道理,在这地下,多想不如多做,什么事情你快一步肯定没错,忙端起枪,三叔和那胖子忙挥手,同时大叫:“等……等等!” 说着。三叔已经凑到那尸体跟前去了,他一边向我摆手,一边看尸体身上的盔甲,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指着那黑色的盔甲说:“这…这不是玉俑吗?我的天,原来这个东西真的存在!” 我一头雾水,忙问那是什么,三叔激动的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结巴道:“造……造化啊,我吴老三倒了这久的斗,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件神器,那是玉俑啊。”他抓住我的肩膀:“只要穿了这个东西,人就会返老还童,你看到了没有,这是真的!这具尸体就是证据!” 那个时代,四五十岁已经算很老的年纪了,这一具虽然肌肉瘪了下去,但是这个人的面貌真的非常的年轻。我不由暗暗吃惊,心说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还老还童这种事情? 那胖子也看的眼睛都直了,说:“真没想到,秦始皇都找不到这东西,原来在他身上。那个什么三爷?你知道这东西怎么脱吗?” 三叔摇头,“听说这东西从外面是脱不掉的,这也是个麻烦,难道我们要把尸体整个背出去?” 他们两个检查来检查去,我看见那尸体给他们扯胳臂扯腿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好象也没什么危险,不由心情也逐渐缓和了下来,问道:“如果把这玉俑脱下来,那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胖子倒也没想到这一点,说:“那胖爷我倒真不知道,大不了就灰飞烟灭呗。” 我说:“那他本来活的好好的,我们这样不是变谋杀了嘛?” 胖子听了几乎要笑趴下了,说道:“小同志,倒斗的要有你这思想觉悟,那啥都不用干了,这古代的王公贵族,哪个不是满手血腥,就算揪出来也得枪毙。你还担心这个,吃饱撑的你。” 我一想也对,看他们忙上忙下的,也不好闲着,就去检查棺材,看看陪葬品里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棺底上是厚厚的一层鳞片状的东西,里面一层一层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明器,我抓了一把这些鳞片,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三叔心不在焉,闻了一下就说:“这是他脱落下来的人皮。“我一阵恶心,马上把东西扔掉。骂了句:“娘的,这鲁殇王是不是得了皮肤病,掉这么多皮。” 三叔说:“你别瞎扯,那是他脱下来的老皮,每脱一次就年青一点,看这皮量,总脱了有五六层皮了。” 我看这些东西太恶心,像蛇皮一样,也没有兴致,这个时候,那胖子叫了一声:“有门!” 我们围过去一看,只见玉俑掖窝里有一块玉上的金丝多了个头,我纳闷:“我说,死胖子,你他娘的眼睛也太尖了,这里多个线头也能看的出来。” 胖子白了我一眼,在那里嘀咕,:“你们这些南派的同志,杀心太重,倒什么墓都是连锅端,这倒斗是细致的手艺,看到没,今天要没你们家胖爷我,你们得把这尸体溶了才能把这玉俑脱出来。” 三叔面子上下不来,骂道:“去你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呢,说不定本来这里就多了条线头。” 胖子哈哈一笑,说:“你他娘的还别不信邪”说着就去扯那线头,手才伸到一半,就听“呼”一声,我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闪过,那是电光火石一般,三叔反应快,一脚把胖子踢了出去,胖子刚让开,一把黑刀就“棒”一声钉到树上,没进去大半截。我吓了一大跳,要不是三叔那一脚,胖子的脑袋已经被插穿了。 我们回头一看,只见闷油瓶站在台阶下面,浑身是血,身上不知道时候出现一只青色的麒麟文身,他的左手还保持着甩出刀后的动作,右手提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等我们看清楚,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右手上提的,竟然是那具血尸的头颅。 闷油瓶看着我们,有点蹒跚的走上台阶,他呼吸非常的沉重,看样子的情况很不妙,从他满身的伤痕来看,应该是一场恶战,他先看看了那只棺材,然后对我们摆了摆手,轻声说“让开。” 胖子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怎么可能买他的帐,跳起来就大骂到:“你他娘的刚才干什么!”。 闷油瓶转过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说:“杀你,” 胖子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大奎忙一把把他抱住,三叔一看气氛不对,这胖子也不是个善类,忙打圆场说:“别慌,小哥做事情肯定有理由在的,咱们先听个清楚,他这一路也没少救你命对吧,悠着点先。” 胖子一想,也对,也不好再动手,争脱大奎,愤然的坐到地上,说道:“你们娘的人多,胖爷我一拳难敌四手,没办法,你们怎么说怎么是。” 闷油瓶子把手里的血尸头放到玉床上,咳嗽了一声,说:“这具血尸就是这玉俑的上一个主人,鲁殇王倒斗的时候现他,把玉俑脱了下来,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这个玉俑,每500年脱一次皮,脱皮的时候才能够将玉俑脱下,不然,就会变成血尸。现在你们面前这具活尸已经3000多年了,你刚才只要一拉线头,里面的马上起尸,我们全部要死在这里。” 他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我看到他的嘴角开始有血渗出来,心说不好,可能已经伤到内脏了。 潘子本来已经难受的靠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突然说道:“小哥,我潘子嘴巴直,你不要见怪,你知道也太多了,如果方便,不妨说个明白,您到底是哪路神仙,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我有命出去,也好登门去拜个谢。” 潘子这话说的很巧,我想闷油瓶他怎么也敷衍不掉了,但是没想到他还是一声不吭,好象根本没想过要去理我们,他走到鲁殇王的尸体面前,厌恶的打量了他一眼,眼里突然寒光一闪,我还没看见他的动作,他的手已经卡住那尸体的脖子,将他提出了棺材,那尸体的喉咙里出一声尖叫,竟然不停的抖动起来。这一切生的太快了,我根本无法反应,闷油瓶对着那尸体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活的够久了,可以死了。”手上青筋一爆,一声骨头的爆裂,那尸体四肢不停的颤抖,最后一蹬腿,皮肤迅变成了黑色。 我们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他将尸体往地上一扔,好象那玉俑根本是个垃圾,不值一提,我一把抓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这鲁殇王有什么深仇大恨?” 闷油瓶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胖子不服气的说到:“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辛辛苦苦下到这个墓里来,好不容易开了这个棺材,你二话不说就把尸体掐死,你***至少也应该给我们交代一声!” 闷油瓶子转过头,看着放在玉床上的血尸头颅,表情非常的悲凉,他指了指那彩绘漆棺,棺材后部的一只紫玉匣子,说:“你们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那匣子里。” 第二十六章 紫玉匣子 紫玉就是紫水晶,一般用来做附身符和辟邪之物,很少有人用来做匣子,这个匣子,看样子是用整块的紫玉挖出来,十分的罕见,紫玉不善琢磨,所以这盒子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只在合盖处镶了一道金边,看他放的位置,应该是当这尸体的枕头用的。一般玉枕已经很珍贵了,紫玉的更是价值连成,恐怕当时的皇帝都没有这种待遇。 我们小心翼翼的捧出了这个盒子,放到地上,那盒子没有锁,我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镶金黄丝帛,这东西的纤维里镶嵌着金丝,保存的非常好,我们展开一看,左起一行写了[冥公殇王地书],然后边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 胖子比起这帛书来,对那玉俑比较感兴趣,看着看不懂,就嘟囔了几声跑去研究那玉俑去了,闷油瓶拔出树上的刀,躺到一边的玉石床边上,默默的盯着那具鲁殇王的尸体,眼神迷离了起来。 我和三叔坐到他边上,仔细的翻看帛书上文字,以我的水平,只能看懂一些片段,但是把这些片段连起来,就可以看出一个大概,这份冥公殇王地书记载的东西,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我真的不敢相信世界还有这样的事情。 在冥公殇王地书这行字的边上,有一行小字,是他自己写的序,才寥寥几行字,后面便是他出出生到死亡的所有重大的事件,如果全部都翻译出来,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搞不定,所幸 其中最主要的两件事情我看的懂。 第一件事情是鲁殇王得到鬼玺的经过,那帛书里写的比较简略,我先大概理了一下,念了出来。 他二十五继承了父亲的官位,为鲁国的军队盗掘古墓,出黄金以凑军饷,有一次,他进入了一个不知道年代的墓穴,那棺材里躺的竟然是条巨蛇,躺着一动也不动,鲁殇王胆子非常大,他心说巨蛇卧棺,肯定是妖孽,一刀就把这蛇给剁了,强行下令下去把这蛇给开膛破肚,结果,从那蛇肚子里刨出来一只紫金盒子。 我看到这里,不由一楞,难道我放在包里的那只盒子,就是蛇肚子里剖出来的?三叔看我不讲了,不耐烦道:“别停,继续说!”我没办法细想,只好回了回神,继续念。 那鲁殇王对这盒子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被蛇吞进去的,后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问他:“问什么要杀我?” 鲁殇王平时非常暴戾,没少杀人,杀了就忘,也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说:“想杀就杀!” 那老头突然就变成一条巨蛇来咬他,谁知道那鲁殇王凶的要命,在梦里又一刀把那蛇给砍伤了,然后一脚踩上去,就要砍那蛇头,那蛇突然就开头求饶,说自己的肉身已经被他杀了,如果魂魄再被他杀了,就永不生了,如果他放他一马,就传他两件宝物。可以使他位极人丞,当时盗墓的军官,虽然隶属于皇帝直接管理,但是地位很低,而鲁殇王自视非常之高,这个条件对他非常的有吸引力。就答应了。 那蛇就把怎么开他肚子里那只紫金盒子的办法告诉了他,还传授给他里面宝物使用的方法,那鲁殇王听完之后,“深得其中之妙”,心里觉得此事只应天知,不可传于天下,一刀就把那蛇头剁了下来。 我看到这里,不由咋舌头,这鲁殇王也太狠了。 胖子这个时候跑过来问:“那一个宝物肯定是鬼玺,那另一个是什么?古籍里从来没提到过,会不会就是这个玉俑?” 我示意他不要急,自己继续往下看去, 那鲁殇王醒了之后,用梦里的办法一试,果然开了那个盒子,但是他这里始终没写里面是什么宝物,就说他用了一下之后“颇为顺手”,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就将他带去的随从,连同他们的家属一一残杀,连刚满月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看到这里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鲁殇王肯定有点心里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凶残到这种地步。 胖子说:“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掉这么多人,肯定是用了那宝物,真是急死了,你快看看下面有没有写是什么东西?” 我骂的:“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多废话,去收拾你的玉俑去!” 他列列嘴,“行行,我不插嘴不就行了,你***念快点,肠子都痒了!” 我不去理他,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几十年,他凭借那两件宝物,无往不胜,无论是打仗还是朝政,战无不克,风光一时,但是到了晚年,因为多年接触尸气,身体出现了很多顽疾,非常的不方便,结果皇帝嫌他年纪太大,就去了他的兵权,让他只需要倒斗,不需要理军务,这其实就是把他贬了下来, 随着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开始有点怕死起来,有一天,他梦到了几十年的那条巨蛇,那巨蛇和他说,他死期已经到了,我们都在地府里等你,他一看,几乎都是他以前妄杀的人!他醒来后,想起梦里的内容,十分的害怕。就去向他的军师求教。 他的军事是一个铁面先生,精通命里风水,他微微一想,对鲁殇王说,上古有一种玉俑,穿在身上可以使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可惜早已经绝迹,要找,只能去古墓里找,鲁殇王那个时候已经穷途末路了,这铁面先生的话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给了他一线希望,而且倒斗是他的强项。于是他彻夜研究古籍,那个时候的文献资料还是比较丰富,很多东西都没有失传,终于他就一处简书现了一个可能有玉俑的大墓。 接着,他动用3000多人,花了半年时间,开凿山体,在他估计的区域找到了一个规模巨大的西周皇陵,那个时候各国的国力都不怎么样,所以这个皇陵的规模在当时已经算是叹为观止了。它开山而建,利用天然的洞穴,里面的墓道利用周易八卦的原理,极端复杂,如果不是鲁殇王精通奇门盾甲,根本没有办法走进去,最奇特的是,在作为主墓的那个岩洞里,还有一棵被他称为九头蛇楠的巨树,而一具几乎皮包骨头的青年男尸,穿着一件黑色的金缕玉衣,打坐在那巨树之下的玉床上。 铁面先生看后,断然道,这就是玉俑,这青年男尸似死非死,每隔一段时间,他身上的死皮就会脱落,从里面张出新皮出来,他估计这个青年男子,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枯朽的老人。 这个铁面先生,十分的了得,竟然知道如何克制血尸,他用特殊的方法,将人俑里的男尸取出,封入副墓室的石棺中,鲁殇王按照铁面先生定下的全部计划,他吃了假死药,在皇帝面前假死,皇帝以为他真的可以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非常害怕,为了安抚他,皇帝给了他高出一般诸侯王的墓葬待遇,他的亲信就以开凿坟墓为理由,暗地里在这座西周皇陵之上,修了一个扇子一样的古墓,因为他熟知盗墓的各种技巧,所以他四处布下疑阵,留下7个假棺,而把自己藏在西周墓的千年古树里。 在他自己进棺材之前,他将参与工程的所有人全部都杀死,推入河中,然后又毒死他的所有随从,只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忠心的亲信,将他入殓,那两人也在完成全部事情之后,服毒而死。我估计那尸洞里的那多数古尸,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积下来的。 这个时候,我就有了一个疑问,对三叔说:“那个铁面先生最后到底是什么结局,这里好象并没有提到,难道他也殉葬死了?” 三叔摇摇头,说:“这种人非常聪明,应该早就料到鲁殇王会杀人灭口,应该不会愚忠的为他陪葬。” 闷油瓶淡淡道:“他当然不会,因为到最后,躺在玉俑里的,早就不是鲁殇王,而是他自己。” 第二十七章 谎言 这句话一出,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好象有了个眉目,惊讶道:“难道最后关头,两个人竟然掉包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看着那具尸体:“这个人处心积虑,只不过是想借鲁殇王的势力,实现自己长生不老的目的而已。”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好象亲身经历过一样。” “我不是经历过,”闷油瓶摇摇头“我前几年倒斗的时候,在一个宋墓里,找到一套完整的战国帛书,这份东西,其实就是那铁面先生的自传,他在教授鲁殇王所有计划之后,就放火烧死了自己一家老小,将一具乞丐的尸体丢入火中,冒充他自己,然后自己装成乞丐,逃过了一死,那鲁殇王虽然知道有蹊跷,但也没有办法。最后,他等鲁殇王入葬后,轻易的潜入了墓穴,将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鲁殇王拖出玉俑,自己躺了进去,这鲁殇王苦心经营,结果却为他们做嫁衣裳,恐怕他自己怎么也料不到。” 我奇怪到:“那具鲁殇王的尸体被拖出来,岂不是又是一具血尸?那这里岂不是有两具?” “这个他书里也没有写,可能是因为鲁殇王入俑的时间太短,还不能变成血尸。”他的眼神有点不自在“一本自传,这些他只是略微提了一下,不可能会有详细的记载。” 我看着闷油瓶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这句话有点假,我看看三叔,果然他也不信,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说,谎话都编出来了,你再去拆穿他,也没多大意思了。那闷油瓶说完这句话后,就好象完成任务了一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站了起来说“天快亮了,我们差不多该出去了。” “不行,我们还没找到鬼玺呢”胖子说到:“你看这里好东西怎么多,现在走不是白来?” 闷油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胖子有点敌视。胖子自讨没趣,耸耸肩膀,说:“行行,不过怎么样也要把这玉俑带走吧?这东西天下可能只有这么一件了,胖爷我可是为了大家着想。” 这话倒是不错,三叔拍他的屁股说:“那你还磨蹭什么,战决,离开这鬼地方。” 我突然间对这些都没了性质,也不想去帮他们,闷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这个时候,突然有几滴水滴到我的脸上,我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那张血尸的怪脸,已经探出了玉床,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几乎就贴在我的眉毛上。 我吓的跳了起来,只见从那血尸的头颅,竟然还在玉床上滚动,这个时候竟然滚落到了地上,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胖子想过去看一下,闷油瓶拉住他,说:”别动,先看看” 胖子点点头,这个时候,一只非常小的红色尸蹩咬破了血尸的头皮,爬了出来,大奎一看,骂道:”靠!这么小一只也敢在爷爷这里露脸”举起手里的撬杆就想去敲它. 三叔一把把他抱住,说:”笨蛋,这只那娘的是蹩王,你弄死了它,就闯祸了.” 大奎一楞,不相信道:”就这么小一只就是蹩王?那些大个的岂不是要郁闷死了?” 闷油瓶也非常吃惊,一拍我的肩膀,说:”我们快点离开,蹩王在在这里,我克制不住这些尸蹩,非常棘手!” 这个时候,那只红色的小尸蹩突然出了吱吱两声,抖了抖翅膀.好象看到了我们,突然展翅向我们飞了过来.闷油瓶大叫:”有毒的!碰一下就死,快让开!” 三叔一个转身翻到我们这边,他身后的大奎本来已经有点浑浑噩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条件反射的一把就捏住了那虫子,他呆了一呆,突然一声惨叫,那只手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不仅如此,那血红的部分非常的迅的从他胳臂蔓延了上去. 胖子大叫:”中毒了,快点断他的手!”说着就来抢闷油瓶的刀,那闷油瓶本来已经非常虚弱,被胖子一撞,黑刀就脱了手,胖子凌空一接,突然整个人往下一沉,骂道:”妈的,怎么这么重!”他几次想把刀提起来,竟然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大奎痛苦的整个人都扭曲起来,几秒的工夫,他全身几乎都变成了血红色,好象所有的皮肤突然融化了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非常恐惧,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闷油瓶看到我想上去帮大奎,拉住我咬着牙说:”不能碰他,碰到就死!”. 大奎看到我们都像看到怪物一样的退开,非常惊恐,他向我冲了过来,张大着嘴巴,好象在喊:”救救我!”我看到这副情景,吓的一步都走不动,三叔冲过来,一把把我拉开,那大奎扑了个空,像疯了一样,又扑向潘子,潘子情况本来已经很不妙,根本反应不及,胖子大叫不好,一下子抢过我的枪,我大惊,知道他要开枪,忙和他夺起来,混乱间,枪突然走火,一声枪响,大奎头部中弹,整个人一震,翻倒在地上.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这一切生的太快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只红色的小尸蹩吱了一声,从大奎的手里爬了出来,抖抖翅膀,那胖子骂了一声,闷油瓶大叫:”不要!”已经来不及了,胖子跑过去操起紫玉匣子,一下把那只虫子打烂. 一时间那洞穴死一般的寂静,一点声音也听不到.闷油瓶猛的抓了一把地上的石尘撒在自己身上,大叫:”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胖子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没有生,奇怪道:”为什么要走?” 他话音刚落,原本比较寂静的洞穴,突然就嘈杂起来,无数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然后,我们就看到,那岩洞上大大小小的洞穴里,一只,两只,三只,十只,一百只——无数青色的尸蹩潮水一样冲了出来,那规模,更本不能用人的语言来形容.只见一浪接一浪,前面的踩后面的,铺天盖地的爬过来。 我一看就呆了,三叔一拍我的后脑,大叫:”跑!” 他一把背起潘子,胖子还想去捡那紫玉的盒子,三叔大叫:”你他娘的不要命了!”那胖子一看搬不动,一把抓住那镶金丝帛就塞进兜里. 我们全部上树,这树上乱七八遭的藤蔓和突起很多,非常好攀爬,像我这样的身手的人,也一下子就跑上了十几米,那个时候那些尸蹩已经全部涌到了树下,我往下一看,靠,我的天,整棵树下面全是青色的.要掉下去,一点骨头都剩不下来, 那些尸蹩有意识的集结了一下,突然就开始跳上来.它们爬树比我们快多了,一下子就到了我们脚根处. 那胖子爬在我上面,,问:”你不是说你们这小哥的血比驱蚊水还厉害吗?怎么没用啊?” 我脑子还全是刚才大奎倒下的画面,根本不想理他,他讨了个没趣,暗骂了一声,突然我就脚下一痛,一只尸蹩已经咬住了我的小腿,我一脚踢掉,往下一看,下面像开了锅一样,尸蹩争先恐后的爬上来,这个时候,三叔在上面叫:“炸药,玉床边上那包里还有炸药!” 我问:“在哪边啊!” 三叔大骂:“你他娘的坐在边上都不知道,在左边那个口袋里!!”我往下一看,那炸药包没在那尸鳖海里,根本看不到,忙开了几枪,只打飞了几只虫子。这个时候,闷油瓶突然从他口袋里掏出几只火折子,点着往玉床上一扔,那虫子虽然已经不怕他的血,但是仍旧怕火,一看到有火下来,“唰”一声,让开了一个大***,一下子就露除了那只背包,胖子屁股上已经挂了好几只虫子,大叫:“娘的,快点点个炮仗,我要顶不住了!” 潘子在上面喊:“操!不行,那里面炸药太多了,炸了我们也没命!”我看到越来越多的尸蹩爬上来,知道现在犹豫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大叫“管不了这么多了,死就死了!”,一咬牙对着那背包就是一个点射。 那爆炸太快了,就听一声巨响,我就忽悠一下,觉得我的下巴,屁股,大腿同时被打桩机打了一下,整个人被气浪冲了起来,然后重重撞在什么上面,那一下真的七浑八素,我嗓子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漆黑,脑子嗡嗡直叫,耳朵什么都听不到。 我好久才缓过来,一看,下面的尸蹩已经被气浪冲飞掉不少,我转头也看不到其他人,忙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因为身上涂了下面石台的粉末,那些鬼手藤看到我纷纷让开,这个时候,下面又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叫声,我低头一看,那些的尸蹩又像潮水一样的聚拢过来,它们爬的极快,我一看不行,浑身再痛也得继续爬。忙闭上眼睛,拼命的爬起来。 眼看我就要爬到裂缝口子上了,突然背上一痛,回头一看,一只尸蹩已经跳了上来,死命咬着我的背。我转身一枪,就把它打烂。可同时,另一只更大的,一下字就咬住了我的大腿,我一咬牙,拿枪一砸,把它砸了下去,可是它马上就抓住树枝又想跳上来,我回手一枪,把它也打烂掉。可是第三只第四只马上就又跳了上来。 我看到离出路才几步了,心说咬吧,反正你短时间也咬不死我,我上了地面有你们好看,想着继续往上爬,就在这个时候,我抓住树枝的手突然一阵巨痛,我转过头一看,只见一张血脸突然从树干后面探了出来,两只几乎要爆出来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我。 第二十八章 火 这张脸一片血肉模糊,不知道是皮肤溶化了露出了里面的肌肉,还是血从他体内渗出来,覆盖在他脸上。我刹那间觉得这张脸非常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奎,心中大骇: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左边脑袋上被子弹削去一快皮,都看到了骨头,可是没有伤到里面的大脑,我看他受伤虽然重却不至于死,心里不由大喜,忙说:“快上去,说不定还有救!”。 可是他却纹丝不动,我看他的眼神,竟然十分的怨毒,好象不甘心我们舍他而去,我大惊失色,但我的手已经被他的手握住,他身上那种恐怖的血红色,已经迅的蔓延到我的手上来了,我就觉得手上一阵火辣的奇痒,心里大叫:“完了!” 大奎嘴巴里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突然把我向下面拉,我想到大奎的那种全身皮肤熔化的惨状,不由一阵抓狂,狠命把他的手甩掉,可是他又一把抓住我的脚,长大嘴巴好象一定要我给他陪葬。 我大叫:“大奎,你就放我走吧,这些是命,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跟我上去,说不定还能治好,不然你也拉着我陪葬也没用啊!” 他听了这话,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了疯一样扑上来,两只眼睛全是凶光,好象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样。突然他就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想把我掐死。 我一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突然起了杀心,狠狠踢了他一脚,趁他手一松,贴着他的胸口就是扣了扳机,那子弹全是磨平了头的手枪弹,力道很大,把他打的血花四溅飞了出去,他的双手在空中四处乱抓,可是什么都没抓到,重重的摔进尸蹩堆里。 这个时候,我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已经麻的完全没有知觉了,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手还有没有抓着那树枝,就觉得身子直往下掉,忙伸出另一手去抓边上的鬼手藤,可是那手上有天心岩粉,藤蔓一下子就缩了进去,我暗骂一声,整个人滑了下去,撞在一根大树枝上。 树枝上爬满了尸蹩,被我一撞,掉下去不少,我勉强有力气用双腿夹住,停止了继续下猾,可是四周大群的尸蹩又围了上上来。我不由苦笑,现在我竟然有这么多死法可以选择,要不就摔死,要不就被虫子咬死,要不就毒死。老天真对我不薄。 正郁闷着,突然胖子从下面爬上来,踢开几只尸蹩,原来这小子爬的比我还慢,他看到我,骂了一声:“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趴着,你看看老子屁股上被咬的都是窟窿了!”说着就要来扶我,我大叫:“别碰我,我中了毒了,你自己先走,我没救了!” 胖子二话不说,一把背起我:“你拿个镜子照照,你***面色比我还好,简直是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可能中毒?” 我一奇,低头一看,只见满手都是红色的疹子,看上去好象被几千只蚊子咬了一样。可是那红色到肩膀就停住了,现在反而在慢慢的消退,不由纳闷,怎么那毒对我没用。 胖子背着我,咬着牙向上爬去,我在背后,成了他的肉盾,那些尸蹩全部都跳到我的屁股上来,张嘴就咬,疼的我大骂,:“死胖子,我还以为你是好心,你***原来是想把我当挡箭牌啊!” 胖子大骂:“你罗嗦什么,不服气你来背我!没看见老子屁股已经没好肉了嘛!” 我不想和他扯蛋,这九头蛇柏靠近树杆子的一圈挂的全是尸体,非常的密集,胖子不时就会撞到一堆骨头上,幸好那些尸蹩也有同样的麻烦,太多的东西它们分辨的不清楚,不少就跳到那些被我们撞的乱转的干尸上面大咬。 胖子一看,觉的这个是个有办法,就叫我去撞那些尸体,能拨的都给他拨一下,让他们都动起来。我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小命要紧。 这一路上我见一个就踢一脚,一下子我们经过的地方全是打转的尸体,这虫子的智商不能和人比,就见他们乱做一团,也不知道是来追我们好,还是去咬那些打转的尸体好,竟然停在那里原地转起圈来,胖子乘机加快度,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我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我的手脚经过刚才的运动,已经基本恢复了感觉,我心里暗想,我中毒时候的感觉和笔记里爷爷中毒时候的感觉一样,最后爷爷也没有死,莫不是因为这样,我身上就有了免疫力了? 想着也想不明白,我看手脚已经可以动了,就让胖子给我放下来,见胖子满脸是汗,喘着粗气,心说在石台上的时候我背你背的吐血,现在算扯平了。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有一个人坐在胖子后面的一根树肢上,对我招了招头。 我一哆嗦,忙揉了揉眼睛,那人已经不见了。我以为他躲到那树后面去了,忙探头过去看,胖子大叫:“别磨蹭了,快走吧!” “等一下!”我一把拉住他“往左往左!我刚刚看到个人在对我招手。” 他叹了口气,跟着我怕爬过去,一看根本没人,只有一个刚能勉强容纳下一个人的树洞,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胖子用手电一照,吓了一跳,只见那洞中有一堆卷起来的藤蔓,里面缠了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两只蓝色眼睛已经浑浊的看不到瞳孔,嘴巴张的大大的,不知道想对我说什么,胖子看着我:‘怎么是个死人,你该不会是看到鬼了吧!‘ 这一路过来碰到的怪事情太多,有鬼也由不得我不信了,我想着,他既然招手让我们过来,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到这里,便习惯性的去看他的嘴巴。但是他下巴已经烂穿了,有东西也掉了,我继续找,现他手里好象抓着什么,掰开一看,原来是一块吊坠。 下面的尸蹩又开始吱吱叫着爬上来,我也没心思再去翻他身上的东西,看他穿着迷彩服就给他敬了个礼,然后继续往上爬。胖子爬的飞快,我们离顶部的裂缝本来就不远,三下五处二就爬了上去。 我们一爬出裂口,同时往下一望,只见那些尸蹩好象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乎都涌到了裂口边上,胖子大叫:“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快跑!” 我在那地下呆了这么久,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了,就见前面草丛突然跑出一个人,扛着什么东西跑过来,我认出是三叔,不由大喜,三叔看到我大叫:“,快去后面把那些汽油都搬过来!” 我跑过去一看,原来这条裂缝和我们下盗洞的地方只隔了一个矮悬崖,才十米都不到,我们的装备都还在,我看到了那几桶汽油,心头火起,心说:“好,这下子有你们好看的。” 和胖子一人扛起一桶跑回去,三叔已经把第一桶全部都浇了下去,那时候那些尸蹩几乎就已经爬到地面上了,三叔一个打火机扔下去,就见火光一冲,马上就是一阵扑鼻的焦臭,那如潮水一般的虫子瞬间就退了下去,汽油在那裂缝处形成了一道火墙,看着那些虫子在里面被烧的嗷嗷自直叫,真是大快人心,我们火上浇油,把第二筒第三筒也倒下去,一下子那裂缝里喷出来的火就几乎比两个人还高了。热浪逼过来把我的眉毛都烧了。 我退后了几步,看了看手里的吊坠,上面是一块名牌,那具尸体的名字应该叫james,我擦了擦放进我的上衣口袋,心说有机会就还给你的家里人,现在你就安息吧。胖子被火热的全是汗,问三叔:“那两个人呢?” 三叔指了指后面:“潘子有点不妙,好象烧了,那小哥,我就没见到了。还以为和你们在一起。”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叹了口:“我爆炸后我根本就没看见他,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叔摇摇头,说:“不会,这人神出鬼没的,而且刚才他一直是在我们上面,就算被气浪冲散,估计也是冲到上面来了。” 我看三叔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没什么把握,那闷油瓶子虽然厉害,在炸药面前还是和我们一样,如果他被气浪摔到树外面去,真的是十死无生。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不见有人离开痕迹,三叔叹了口气,对着我苦笑了一声。 我们回到营地里收拾东西,点起篝火,把包裹里的罐头热着来吃,我已经饿的够戗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三叔边吃边指后面的矮悬崖:“你们看,这营地就在这裂缝的边上,看样子那老头子看到的树妖就是这棵蛇柏了,肯定是他们晚上庆祝的时候动静太大,把这蛇柏从裂缝里吸引了出来。幸亏我们没过夜,直接下到盗洞里去了,不然恐怕早就被这蛇柏拖走了。” 胖子说:“不知道那火能烧到什么时候,如果火灭了,那些虫子再出来就麻烦了,现在天快亮了,我们快点出了这个森林再说!” 我匆匆扒了几口,点点头,胖子和三叔轮流背起潘子,就往树林里出。 一路上很平静,来的时候我们是说说唱唱,回去的时候我们是闷头赶路,几乎是逃命一样。 我已经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精神又高度紧张,现在体力已经全部到达极限了,走到最后,几乎是凭借精神的力量在支持,如果前面突然出现一张床,我躺上不要2秒就能睡着。我们走了将近半天+一个早晨的时间,走出了那片树林,然后翻过那泥石流形成的石头小坡,终于看到了那亲切的小村庄。 我们不敢松懈,先把潘子送到了村里的卫生所,那个赤脚医生过来一看,眉头大皱,忙招呼护士过来,我往那凳子上一躺,才听他们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那是真的累到极点的睡眠,一个梦都没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乱作一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十九章 紫金匣 我迷糊着,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想问三叔,却现他也在我边上的凳子上打瞌睡,睡的比我还死。我跑到卫生所外,看见村子里的人拉板车的板车,骡子的骡子,都急急往山里面赶去,一个山娃子边跑边叫:“不好列,不好列,山上起山火列” 我大吃了一惊,心说难道刚才我们那一泡火,把林子给烧着了,回想一下刚才烧那洞的时候,确实没在边上做什么措施,如果那火蔓延开来,把森林烧起来,那真的太不该了。 我心里有点慌,这山火一但烧大,不是死一个两个人的问题,我们这些城市里的人,一点森林防火的意识都没有,这下子祸闯大了。 我跑进去忙叫醒三叔,两个人在那医院里搬出两只接尿用的便器,实在找不到东西也凑合了,跟着大部队向山里跑去,这个时候胖子坐在一只驴拉板车上跑过来,手里举着个脸盆大叫:“闯祸了,快上来!快去救火!”我们一齐跳了上去,那驴车歪歪扭扭的就出了村口,只见远处的山上一大片黑烟,看样子烧的很大,三叔傻了,轻声说:“看方向,还真是我们放的那一票火。” 我忙捂住他的嘴,前面有个村干部摸样的人在往回跑,大叫,“快打电话给部队,前面山塌下去了!” 我一听就知道,可能是那岩洞被火烧塌掉了,心里担心,要是那些尸蹩从洞里冲出来就麻烦了,我们快驴加鞭的跑到那泥石流冲出的土堆旁,那胖子手真黑,把那驴抽的屁股都肿了。 那些村民平时都经历过防森林火灾的训练,他们一部分人在树林里开路,另有人开始用脸盆打水,往里面运去,我一看这盆盆罐罐的,来回到火场最起码要2个小时,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忙叫道:“老乡们别打水了,这点水根本灭不了火,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还是等部队过来吧!“ 那些人像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说:“小伙子,这些水是用来喝的,火场里面没水喝很快就会干死的,我们要在边上砍出一片防火带,火烧到那里没东西烧了,就会自己灭了。你们不懂就不要在这里瞎参合。”说着看了看我们手里的便器,摇了摇头。 我被他们看的脸通红,心说这下子面子丢大了,以后怎么也不敢胡乱表意见了,忙低下头,跟着那些大部队急急进了树林,路上的树全部被砍掉了,走起来快了很多,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感觉到了温度明显升高了。前面漫天都是黑烟。 那些村民都拿出口罩往水里一浸,带到脸上,我看看胖子,他的衣服上本来就已经没多少布了,看他好象下定了决心,拿出那快镶金丝帛就浸到水来,绑到自己脸上。拿起把铲子学着那些村民挖防火沟渠。 山火蔓延极快,危害性极大,大型的山火必须出动飞机才能控制,所谓控制就是让他自行熄灭,想要像城市火灾一样浇灭是不可能的。这一棵树要长成材要20几年,但是山火10分钟就能全部烧光,破坏力极大。而且山火范围非常的广,如果你只在一个点上灭火,他很快就会从你看不到的边缘绕到你后面去,等你醒悟过来,你已经在火区中央,只有等死的份了。 我记得有一部美国的片子,就是讲一群消防员被火包围以后,求救无门,在生命最后的时候的故事。当然这样的情况肯定不可能生在我们身上,现在火灾的区域还不是很大,而防火渠挖的很快。 我们一直在那里干到下午2点多,天上出现了护林队的直升飞机,不一会儿很多部队在树林里集结,替下了我们的工具,我特别担心有人会因为这场火牺牲,幸好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我们回到村里,几乎都要休克了,我肚子饿的要命,叫一个娃给我弄了两个烧饼,两口一个,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眼泪都下来了.那村支书摸样的人还表扬我们,说我们城里来的人这么高的觉悟,真的非常少见。 我心说,你千万别夸了,再夸我心里真过意不去,你要知道我就是那纵火犯,非掐死我不可。 护士给潘子换了绷带,洗了伤口,他的呼吸已经明显缓和了,但是还没有醒,那医生说叫我放心,现在暂时还没有危险,等一下如果有伤员,就把潘子一齐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我一听稍微有点心安。 我和三叔回到招待所,好好的洗了个澡,不脱光还不知道,我从上到下一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不是淤青就是破了皮,逃命的时候没感觉,现在他们都来提醒我了,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几乎腿都迈不开。 我回到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这一觉是真的非常香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看见胖子和三叔也躺在他们床上,呼噜打的像雷一样. 我下去吃了早饭,问了服务员,火已经灭了,按这规模只能算是个小山火,军队已经撤了回去。我听了心里踏实了一点。和那卫生所的人打听了一下,潘子已经被接到济南的千佛山医院去了。我道了谢,觉得在这个地方还是不能久呆,就预备着回去。 闲话也不多讲,几天后我们回到济南,我和三叔先到收容潘子的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仍旧昏迷中,我和三叔决定在这里住几天,胖子一出山就急急和我们分了手,只留一下一个电话以后联系,他把那镶金的帛书交给我三叔处理,这一天我给医院打了电话,潘子还没有醒,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三叔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骂道:”气死我了,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我大奇,以为他在古玩市场被人骗了,说:“三叔,以你的资历还被骗了,那说明那东西仿的很好,你再转手出去肯定也没问题啊.” 三叔掏出了那块镶金丝帛,对我说:“转手,转个屁啊,我说的不是古董,是这个东西!!” 我几乎从床上掉下来,大叫:“什么!不可能啊!” 三叔说:“千真万确,这东西里的黄金含量,我送去检验,纯度太高,那个时代根本无法炼出来,这是一份几乎完美的赝品!” 我不敢相信,三叔叹了口,“我老早就在怀疑了,那年轻人明明可以击败血尸,为什么一开始一味的逃跑,到最后才将那血尸除掉,他必然是想由此甩开我们,自己一个人去做一些事情。” 我惊讶道:“难道他和我们走散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去过那个洞穴,打开过鲁殇王的棺材?将这块假的镶金丝帛放进去?这怎么可能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做的到?而且那树洞被那些铁链扯开的,只要被人打开过,我们一定能看出痕迹的.” 三叔说:“你有没有看过那棺材的背面,他是倒斗的,他很可能在树的背后挖了个盗洞,直接从棺材的背面将那镶金丝帛掉包掉了!”说完叹了口气:“可怜我十几年的江湖经验,也没看出来,这个人,真的深不可测啊,我本来还以为只是丘中郎将的后人,看样子的,他的来历,恐怕远不止这么简单。” 我非常的不理解,说:“难道上面记录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三叔点点头,气道:“这些山海经一样的故事,本来听起来就不太可信,只不过当时我们被那个古墓神秘的气氛感染,竟然相信了,现在回忆起来,破绽太多了,而且你想想就你那水平,为什么只能看懂最重要的那两段?其他那些都看不太懂,说明这两段他特别做了工夫.” 我张大嘴巴,三叔大大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个鲁王宫的秘密,只有他知道了,现在那个墓都塌了,要想在进去看也不可能了.” 我这个时候灵光一闪,说:“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还不是完全没戏,我从那洞里带了东西出来!”说着就去狂翻我的背包,一边祈祷千万别丢了,好在那紫金盒子还在,我拿出来说:“就是这个,是从那狐狸尸手上拿下来的.” 三叔一看,说,“这个是只迷宫盒子啊,里面主要的空间用来装锁了,装不了多少东西,这盒子很难开的,你看”他把那盒子的顶盖子一拧,盒子的底部四个角一齐展开,露出了一个转盘子.上面有八个孔,每个孔上都有一个数字,很像老式电话的拨号盘.“这种盒子是最古老的密码盒,你要知道密码才能开。” 我说:“不对啊,你看这是我从那女尸嘴巴里找到的钥匙,你看着,这钥匙正好能插进这个钥匙孔里去。” 三叔接过钥匙,和钥匙孔比对了一下,哦了一声:“这钥匙不是用来开盒子的,而是用来锁盒子,迷宫盒子是能用密码来开,但是没办法用密码来锁。等你把这个盒子打开了,想再锁起来,就要靠这把钥匙。” 我问他哪里能够找到开这种盒子的专家,三叔想了想,叹了口气,说这种人都是可遇不可求,与其去找,不如找个五金厂把盖子给卸掉来的方便。 我在那里试了半天,那盒子也没有一点动静,转盘一个有八个孔,按照数列排列,有十进制数字八位组合就是10的8次方,00000000——99999999,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试的完。 三叔看我在那里摆弄这玩意出了神,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里去。 我想着,在鲁王宫里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八位数字的东西?那青铜棺椁上好象有几个数字,不过好象不够八位,另外八个字的密码,难道是那个02200059?怎么可能啊,这个号码可是印在一个美国人的皮带钢印上的,想着我尝试性的拨了一下,0-2-2-0-0-0-5-9,咔一声,我一楞,那盒子出一阵类似于条的声音,盒子盖自动翻了起来。 第一章 蛇眉铜鱼 那盒盖缓缓的自动打开,里面只有小拇指大的一个空间,由白娟垫着,白娟的中间,放着一条镏金的青铜鱼。 这条铜鱼的做工很精细,每一片鳞片都打磨的有棱有角,鱼的眉毛上,各盘着一条海蛇,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把这鱼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觉得有点纳闷,古董中镏金器是我的专长,可是这条鱼,我却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这条鱼的工艺水品只属于中上等,在当时应该并不算十分贵重的东西,相比之下,用来装它的紫金盒子,要贵重的多。 历史上,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下,才会生便宜货装在贵盒子里的情况,比如说这条鱼有特殊的象征价值。 可是我又想不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呢?兵符?不可能啊,太小了,一点气派都没有;令牌?也不可能,上面又没有文字,而且太容易伪造。看这个东西的造型和体积,唯一合理的用途就是做乐器和兵器的装饰,可是又上面又没有任何的打孔和绳印。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起三叔对这方面的东西也非常痴迷,决定去请教他一下。虽然他未必知道的比我更多,但是凭借他的经验,他说不定推断出一些东西。 打定注意,我带着铜鱼,敲开三叔的房门,三叔看我鬼鬼祟祟,一脸疑惑的把我让了进去。 我坐下之后,也不废话,就原原本本的把刚才碰巧打开迷宫盒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三叔听我说了经过,又仔细看了看我手里的铜鱼,也连连称奇,我一看有门,忙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做什么用处的? 三叔说道:“你来问我真问着了,这玩意全中国知道的人不过一百个,而这一百个里真正见过,大概只有十几个,可以说是一件绝对的稀世珍品。” 我听到三叔这么说,简直心花怒放,心说真是吃牛粪里都能吃出个金戒指,想不到那破盒子里的东西这么值钱,忙问他大概能卖多少价格。 三叔摇摇头,对我说:“说这鱼是稀世珍品,并不表示这鱼值钱,而是说它的考古价值很高,这条鱼和二十年前一次考古考察中出土的文物很相似,可能有某种联系,如果交给当时的考古队,那几乎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不过你想靠它财,不如死了这条心。” 我心说这不是白搭,我们又不考古,有考古价值有什么用啊,我总不能拿着这东西到文物管理处去叫卖。 我看三叔脸色有变,觉得这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隐情,就追问当年到底出了事情,这东西是鲁王宫里带出来的,难道当年的事情,和鲁王宫有关系? 三叔摇摇头不肯说,“这么多年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总之很负责的告诉你,这条鱼出现在鲁王宫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和鲁殇王没有任何关系。那时候的资料,已经给一场大火烧毁了,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听了郁闷,我来问你时事情,你不说也就算了,还弄出这么一堆勾引人的话,我岂不是更想知道?于是使出耍赖的手段,软磨硬泡,一定要他告诉我。 三叔被我追问的烦不过,只好对我透露了一点: 三叔早些年在考古队做过一段时间的领队,是实地考古的专家,擅长搞定那些不符合墓葬习惯的奇特古墓。 墓葬自人类认识到死亡以来,就一直是人类特有的人文活动,其历史与人类的历史等长,各个时期的墓葬中都蕴藏了大量当时人类生活的信息,包罗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所谓事死如事生,是古人一直传承到现在墓葬规律。 然而一直以来,并不是每一个朝代的人都会千篇一律的使用他们朝代的墓葬习惯,有不少封建统治阶级,他们的坟墓就非常的特别,完全无法用我们日常所用的经验来推断,他们修建坟墓的技术,也是终极的机密,几千年来只有极其少数的皇家御用工匠,才有资格学习。 现在我们所知道的,秦始皇陵就是一个实例,这些坟墓都有相当的记载流传人间,但是始终无人破解里面的结构,有人说秦始皇陵,深一千五百米,地宫深藏在郦山里面,其实都猜测,陵墓真正的结构,如果不亲自进去,即使给你一张平面图,你也是看不懂,三叔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进入这些没人了解的古墓,但是历史上能够大兴土木搞特殊化的皇帝并不多,这种坟墓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找到了一些资料,也找不到坟墓所在,一直以来也没有他大显身手的机会。 直到一九八四年,考古工作者在西沙群岛,现了一座罕见的水下古墓,年代和墓主人的身份皆不可考证,这座古墓是盗墓贼炸沉船的时候偶然现的,四周海底一片狼藉,爆破点有十几处,墓室的封土几乎完全被破坏,外层墓墙有几处蹋陷,但是盗墓者始终没有找到进入这个古墓的办法。 从墓区周围找到的巨大石碇来看,这座墓应该是先修建在一艘大船上,然后凿穿船底,将船墓一起沉入海底,这样的葬法史无前例,能够具备这样实力的,墓的主人应该是当年一个非常显赫的人物,但是因为无法进入墓中,具体是谁始终无法考证,当时与越南关系紧张,不能在那里大兴土木,考古队只好从其他地方寻找隐蔽的入口。 清理工作一直进行,外层的坍塌的墓墙被清理干净,墓墙里面的情景显现出了这个古墓的特殊结构,考古工作者在坍塌的墓墙后面,现了第二道用膏土封死的防水墙,由此推断出的结论让世界为之一震——这座古墓里面竟然是密封的。 古墓里面竟然有空气,这是事先谁也没有想到的,即使是我爷爷这样的专家,也从未见过隔离在水下的中空古墓,所有工作被迫停了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进入外墙与内墙之间的夹缝,现内墙上有一个一尺见宽的入水口子,刚够一个人匍匐进入,进入十几米深仍未见到尽头,反而现了墓道的角落里躺着一只四角狮头铜盒,打开之后又有绢布裹着一件东西,赫然便是一条蛇眉铜鱼,铜鱼遍体镏金,眉毛上是两条盘曲的海蛇,工艺细致,栩栩如生。 考古队里各地的专家一看,就知道这是稀世珍品,可能是有着相当重要的象征意义,但是这盒子怎么会出现在墓道里?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专家分析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搬运陪葬品时偶然掉落在那里的,二是有神通广大的盗墓贼已经进入了古墓,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掉落。按照那条墓道的狭窄程度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四角狮头铜盒中,还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其中有一块用来包裹铜鱼的白色绢布,上面写了一行榜书“xx内府xx”,由此推断出古墓年代为明,另有一张宣纸,折成四方,可以取出的时候操作失误,化成了一团粉末,令人扼腕痛惜。 三叔当时是第二批召集的全国专家,负责研究进入古墓的方法,但是大环境所致,有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不方便提出来,研究长时间陷入僵局。 这种“沉船葬海底墓”三叔略有研究,修筑的方法,他也知道十之八九,但是规模如此巨大,并且里面还存有空气的,却是头一糟,根据进入人员的记录,他可以确定那只四角狮头铜盒是盗墓贼遗落,那内墙上的墓道,必然是进入墓穴内部的一个关键。 这种所谓的沉船葬海底墓,要进墓必然要打开墓墙,但是一但打开,海水就会涌入造成无法想象的连锁反应,这个盗墓贼他是怎么解决这个矛盾的,三叔百思不得其解。 在研究过程中,有人提议在墓的底部挖掘隧道进入(三叔认为此人可能是他同行),但是挖到海底下十五米深仍然没有现底砖,再往下还要挖多久,谁也估计不出来,经过探铲定位,这里海底的土并不是西沙的原生沙土,而是福建官窑附近的白膏泥,整个封土范围达到七千多平方米,按照比例计算,想要下到墓底,当时的技术没有办法作到。 他们经过整整一个多月的反复推敲研究,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实用的办法,加上国际形式开始紧张,考古队被迫撤离,古墓被重新盖上封土,所有的研究资料与位置数据,悉数上交政府,这件事情就这样在历史中消失了。 后来三叔得知有几个当时的专家偷偷留一下一部分资料,很长一段时间私底下做过一些研究,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道了。 三叔对我说道:“你这条铜鱼,当时六十几个专家看过,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处的,后来转送到中央之后,听说是研究出了一些头绪,我们没有拿到当时的简报,不知道是这些消息被扣下来了,还是以讹传讹,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也没人问起过,后来资料送到国家档案馆,听说给锁到地下室里,我本打算到时候打通关系进去看看,没想到前几年一场大火全部都烧光了,你想知道其中的蹊跷,现在恐怕没这么容易。” 我问三叔:“这么古怪的一个墓你就这样放弃了?以你的脾气,就算明着不能去,我看你私下里也按奈不住,我看你准还知道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保证就算杀头也不说出去。” 三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很坚决的说道:“不行,接下来的事情,我就算带进坟墓里不会说。” 第二章 双层墓墙 无论我怎么软磨硬泡,赖皮拉泼,三叔也不肯把后面的事情告诉我,说到最后他把眼睛一瞪,自顾自看报纸不理我。 我知道三叔的脾气,话都说成这样了,要再磨下去也磨不出个什么来,不敢再说什么,不过这故事听了一半,总觉得下面的才是重点,心里实在是痒的难受。 我对三叔说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能不能把那铜鱼的事情讲的详细点,你不是说当时有一些头绪吗?要是能找到当时做研究的专家,现在去问问他们,不就能知道他们当时研究出的,是些什么东西了吗?” 三叔听我一说,微微一怔,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可那时是八四年,二十年了,那些老专家还不知道在不在世。” 我忙说道:“不找老专家,找他们的助手也行啊,就算当年他们的助手都有四十好几,现在也不过六十几岁,说不定还没退休,以你的关系,肯定能找到。” 三叔叹了口气,摇摇头:“那次项目结束之后,我们都各奔东西,后来就没什么联系,偶尔见面也只是一些学术上的交流,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我连叫什么都不知道,要找起来谈何容易。” 三叔说完这句之后,突然好象想了什么,眉头一皱,“噫”了一声。 我一看似乎还有下文,便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他如何继续。 三叔点上香烟,眯着眼睛想了很久,对我说道:“西沙考古过去这么久了,大部分琐碎的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只是你刚才说起来,我才略微回忆了一下,正好给我想到一件事情,非常的奇怪。” 我问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他对我说道:“我也不能肯定,不过刚才想起来,一起和我出海的那几个年青专家中,有一个人,好象长的和那闷声不响的小哥很像!” 我一听就笑了出来,对他说道:“三叔,这怎么可能,他那个时候肯定才出生没多少时间,怎么可能和你做同事!” 三叔仔细的回忆着,眉头越皱越紧:“我也知道口说无凭,不过我们出海前拍了合照,看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三叔打电话给家里,让他的佣人把他夹在老影集里的几张大合照扫描过来,五分钟后,一封emai1就到了三叔的手提电脑里。 照片是黑白的,他们第二波出海的专家大概只有十个人,前面是蹲着,第二排是站着,背景是在一个军用码头,边上还有几个海军,这张照片估计他很久没看看,黄的很厉害,几个角上还出现了霉斑。 我放大比例来观察照片,里面蹲在第一排中间的就是年轻时候的三叔,而他后面站的那个人,好象有点熟悉,我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 不对,好象不只是像。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马上,我就觉得自己给人仍进了冰窟窿里,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眼神,这表情,我的天啊,太像了,这人简直长的和闷油瓶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闷油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老? 难道二十年在西沙的那次考察,真的和鲁王宫有着关系?这有怎么可能,两件空间和时间上相差这么远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联系。 闷油瓶子本来就已经够神秘了,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更加的扑朔迷离了,围绕着他的无数迷题,一下子就坠入到更加匪夷所思的境地里。 三叔疑惑着看着电脑屏幕,突然,他神经质地站了起来,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一边叫着,一边拿起行李往外跑走,我莫名奇妙,忙追出去问他:“三叔,你干什么去?” 他对我大叫了一声:“我要再去一次西沙,你照顾好潘子,千万不要跟来!” 第三章 英雄山老海 三叔走的非常匆忙,就随便拎了个箱子,把他的手提电脑,衣服和一些杂物都留在了这里。 他平时为人非常的谨慎,这样的情况,说明他走的时候人已经失去理智。 我在他走后几天里一直在想,他在最后到底明白了什么,在我看来,这么复杂的事情,不可能有什么解释,只能是一个迷。除非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可惜的是,我对那件事情的了解只限于三叔的口述,不尽不实,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作罢,很快的,我就慢慢将这个事情淡忘了。 后面几天,我白天窝在房间里看电视,晚上去洗脚按摩,过着神仙一样糜烂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宾馆洗脚中心的服务员上来和我结帐单,才被迫中断。 这里的消费虽然不高,但是我们习惯了签帐,不知不觉,也已经欠了六万多块的帐。 做为一个店家,可以容忍你欠六万块钱的帐,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我无法推辞,只好开出一张支票,把这张帐单打了。 这样一来,我身边的钱,一下子就所剩无几了,我自己倒还好,最多搬到个差点的酒店去住,只是潘子在医院里医药费,实在是个很大的数目。 我在房间里来回的走来走去,正烦着呢,突然看到那金缕玉棺套,还在躺在一边的包里。 三叔对这东西是爱护的不得了,还用油纸报了四五层,我看着,就突然产生一个比较冲动的念头。 我想找个古玩市场,把这东西卖了,然后整点钱救急,一来,这东西太烫手,放在身边不安全。 二来,现在钱字一个火了,我被人赶出来事小,潘子给人断了药可就麻烦了。 我想着下到大堂去问服务员,问出了几个地名,然后自己打了个的士,就在济南转开了。 济南比较大的古玩和书法制品的集中地,就一个英雄山,这个市场有点年头了,里面人很多,比较嘈杂,不过听说假货居多。 我背着那死沉的玉棺套下了车,寻思着找一个大点儿的门面,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那些大店必然有联系一些比较大的客人,可以托他介绍。 至于这个东西的价值,我心里也有数,我在回来的路上和三叔讨论过这事,三叔说也就是百来万,这种东西有价无市,一是很难有人肯买这么贵的东西,除非是老外,可这个东西又太大了,不要带出境外。 我对于国宝外流非常反感,心里盘算着最好能找一个爱国的企业家,半卖半送也可以,国宝当然要放在中国人房里。 我在市场里东张西望,没走几步,突然就瞄见一个铺子的橱窗里,放着一只青铜的香炉,上面有一个些铭刻的人物造型,第一眼看上去,有一点古怪。 这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就俯下头想看仔细点,这个时候那老板就出来了,说:“哟嘿,您挺识货,不过可惜了,这东西我们不卖,放这儿是压场子的,您是哪里的合伍(道上的朋友)啊,要不看看其他的?” 我一听他的口音,还是个京片子,看说话的意思,应该和土夫子有一些联系,就拍了拍自己的包,做了一个暗示的收拾,表示有东西要出手。 他打量了我一下,露出一个轻藐的表情,大概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太年轻了,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就朝里面挥了挥手,让我进去谈。 我进去之后,有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给我倒了杯白开水,然后那老板就笑道:“小伙子,有什么东西想出手啊?这个一般的货色,我们可不收的啊。” 我看了一眼他铺子里摆的东西,倒也不假,几乎都是价值连成的珍品,点头道:“我有一套玉,想给老板你看看,大概能值多少。” 他失笑道:“玉,还是一套,真是闻所未闻,好,反正今天没什么生意,我来看看。” 我有心炫耀,就把玉棺套拿上来,露出一个角给他看,这行家不是行家,看表现就知道了,他一看脸色就变了,然后用手一摸,整个人都几乎要跌倒。 我二话不说又把那玉棺套塞回去,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这玉怎么样?” 他起身把铺子的卷帘门给拉了下来,把那个女服务员打走,然后亲自把我那杯水倒了,给我换了另一杯茶上来,我一闻,操,上等的铁观音啊,这待遇也上的太快了。 他搽了搽头上的汗,说:“不知道这位手艺人怎么称呼啊?” 我一看,这人果然不是单纯的古董贩子,这反应这样快,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倒出来的,也不由要表示一下,客气的一笑:“敝姓吴,老板怎么称呼?”那人说:“您叫我老海就行了,那吴师傅,你这东西,打算出手,还是让我看看?” 我说:“当然是出手,这东西,放在身边有点烫手”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下,问:“全不全?” 我点点头:“一片都不会少你的,刚出锅,还热火着呢。” 他坐来下,轻声说:“那吴师傅,我是个爽快人,我敢说你这东西,这整个英雄山,就我敢收,不过这东西我再正儿八紧的和你抬杠也没必要,宝贝是讲不来价格的,你就和我说个心里话,多少肯放,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我朋友去。” 我想了一下,心说怎么样也来要个一百万,大奎家里得给个30万,潘子住院最起码也得20万,那胖子早就留了话,东西卖了钱给他汇过去,这样一个人也就分个10万多点,想起自己用命搏回来的,不由又觉得太少。不过三叔说了,倒斗就是这样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倒了一个又一个,给你倒一个斗你能带出来的东西再珍贵,这没人买还是垃圾,所以太好的东西他都不拿,拿了也卖不掉。 我估计着100万差不多了,对那老海做了个一的手势,他不由一喜,忙点头说没问题。 我一看有点郁闷,难道报低了? 他让我等着,自己躲到角落里轻声打了个电话,打完后开心的脸都红了,说:“成了!成了!吴师傅你运气好,这东西还真有人等着要,这100万不高,200万不低,我给你报了个120万,你看怎么样?” 我一听,比我预计的多了20万出来,也无话可说,要说吃亏也是自己找的,于是点头答应成交,又问他介绍费怎么算。 他笑了笑,说:“不瞒您说,那边已经多预备了点给我,这120万您就收好,咱们第一次买卖,就当交个朋友,下次有这种东西,就别往别人家问了,直接送我这儿来,你要多少价,我都给你往上抬个20%,要知道,我背后的主顾,可是大大的有钱。别人不敢收的东西,他都敢收。” 他看我有点着急的样子,忙说:“您坐一会儿,我给你预备钱去,这120万,别看我这铺子小,帐上还不缺,我先垫给您。” 我正愁这钱怎么收,看他这么爽快,正合我意思,就点头说道:“那敢情好,我正需要急钱。那就麻烦了。” 老海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把外面那小女孩子叫了进来,打她去取120万的现金支票。 那女孩子吃惊的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多话,就跑了出去,老海又道:“吴师傅,您这一回,不可能就倒出这一件东西啊,是不是还有好东西留着啊?您要不嫌弃,就拿几件给我老海见识见识。” 我本来不想和他多说这些,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三叔的那两条铜鱼了,就给他形容了一下,他一听,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问我:“您真有这东西?” 我看他表情有变,以为有戏,忙问:“当然有,怎么,老板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老海摇摇头,表情很怪,他想了想,说道:“吴师傅,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两条鱼,我虽然不知道来历,但是我却知道有一个人在出很高的价钱收购,这价钱,高到什么程度,你绝对想象不到,就连我这样一年几千万买卖的人,也不敢去接他的生意。你要是真有这个东西,我劝您也别做,富贵烧身。” 我听了就问“您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说实在话,我只想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其他的我倒不是很介意。” 老海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是个女人,姓霍,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而且我们的江湖规矩,主顾的信息,就算知道也不能往外说。” 我看他说的坚决,知道再问只能碰钉子,就只好作罢。两个又聊了些别的,支票就送到了,我查验无错后,起身告辞,生意就这样完成了。 第四章 不速之客 这接下来的几天我找了个当地的导游,到济南各个地方都去兜了一圈,不过我从杭州过来,看人文景看多了,越看兴致越低,后来干脆就去找了个钓厂掉鱼。 糜烂的生活又过了有个把星期,被两个不之客打断了。 那天,我照例还是从钓厂回来,刚一进宾馆,一个服务员就走了过来,说道:“吴先生,有两个人找你。” 我一楞,我在这个宾馆只有三叔知道,难道是他回来了吗,不对,三叔自己也有钥匙,回来肯定直接进房间,还会在大堂等我? 我觉得奇怪,就问她在什么地方。她指了指一边的宾馆大堂休息室。 我跟她走了过去,却看见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那里,相貌十分的陌生。 两个人看到我过去,都站了起来,男人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问:“吴先生?” 我点点头,打量了一下他,是一微胖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略微有点秃顶,但是身上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到底是干什么职业的。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的蕾丝衬衫,扣子一直开到胸口,波涛汹涌,我不太敢看,就问他们道:“两位是…?” 那个男的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一看: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公司 我一看,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所谓海洋资源开,其实就是根据对现存的各种航线信息和史料记载进行分析,来推断某些沉船的位置,并打捞沉船物资。 这种买卖古来有之,但是真正的热潮却是改革开以后,那个时候所谓的南洋捞西北倒,大批盗墓贼涌向西北古墓的时候,在中国南海的海上丝绸之路上,也聚集大量来自国外的文物海盗,几年下来几乎把中国近海的沉船洗劫一空。 较之土夫子来,这些人对整个考古的危害更大,由于船的装载量大,自古就有“一艘船十个墓”的说法。通常一艘普通中型商船就能装载10万件以上的瓷器,一次打捞所获得的利益,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和他们比起来,三叔那种程度盗墓大师也只能算小打小闹。 我觉得非常奇怪的原因是,我一向不和这种人来往,他们来找我干什么,而且我在这里的事情只有三叔知道,他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男人见我看着他不说话,不由有点不自在,尴尬的笑道:“您大概觉得我们这样突然来找你有点…唐突,不过你听了我们的来意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我还是不说话,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他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其实很简单,上上个星期的时候,有一位叫吴三省的先生找上我们…” 我“哦”了一声,心里恍然大悟,这实在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在这里的行踪,只有三叔知道,那他们来找我,也必然和三叔有关。 他看我有了反应,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吴三省先生与我们的老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见了面之后,有了一次详谈,当时我也在场,吴三省先生给我们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是关于一个有可能存在的…海底古墓,我不知道吴先生了解不了解这件事情?” 我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非常不痛快,就做了个手势,说道:“你先不必理会我了解多少,请把事情简单的和我说一遍。” 他看了边上那个女的一眼,似乎是在请示,那个女的点了点头,他才道:“是,那我尽量说的简单一点——吴三省先生当时提出,要和我们共同开这个的海底遗迹,因为他提供的线索非常的有说服力,所以我们董事会就同意了,我们公司以分层担保的形式,借给他一些闲置的设备与人员,前往北礁附近的海域搜索,刚开始情况一直很顺利,一直到前天下午的五点,他们的船突然在卫星定位系统上消失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他的普通话有很重的广东腔调,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会事情,三叔看来是去了西沙,他没有出海的经验,就通过这家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公司准备了船和设备,结果,船出海后失踪了。 我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但是事出突然,我并没有感到非常的担心,问那个秃头的男人道:“会不会是船上的仪器出了问题?导致卫星信号收不到?” 他耐心的对我解释道:“不,不会是故障,关于这种仪器,非常复杂,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但可以这样比喻,这种卫星定位系统其实就是船上的黑匣子,除非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不然是不会轻易损害的,所以这个情况非常的不正常。船上,肯定出了事情。” 我看着他,说道:“你们这么大的公司,出了事情应该会去救援,来找我做什么?” 那个男人摇摇头:“很遗憾,我们找过了,他们失踪48小时后,我们的船已经到失踪的海域搜索,结果一无所获,那艘船好象…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说的时候表情很古怪,看来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措辞,又补充道:“当然船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我想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故。” 我笑了笑,很不客气的说道:“请注意我问题的重点,不是你们找到了什么,而是你们来找我,到底什么事情,请你们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这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表情都很尴尬,最后还是那个男人开口:“是这样的,现在有线索表明,您的三叔和其他两个人,在船失踪前三个小时已经找到了古代遗迹的确切位置,正在做进入前的准备工作。所以…按照时间推算,你的三叔在船失踪的时候,应该不在船上,而是在水下的遗迹里…” 我心里陡然一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叔进入了那个海底遗迹,但是海上的支援却突然消失了,就算他们能够顺利的出来,也会进入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海面上没船。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那个女人看我表情变化,马上接着说道:“我们估计考察船可能是受到了海盗的劫持,如果那个时候船上的三个考察员已经进入了遗址,那他们可能幸免于难,但是因为失去了海上支援,他们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知道,他们总不能游泳回来。” 我哦了一声,问他们道:“他们完成考察后,应该会原路返回,那个时候,你们的救援船应该就能找到他们啊?” 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下,说道:“事实上,吴三省先生在早期的讨论中,估计在这个水下遗迹中,存在着一定量的空气。如果他们现空气可以呼吸,就会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为第二次进入做准备,所以,很有可能,遗迹里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上面的船已经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三叔已经知道了怎么进入这个墓穴的方法?”我惊奇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他是如何解决那个关键问题的。 那个女人摇摇头:“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了太阳穴,很久没有使用脑子,有点头痛起来,我在心里把这些事情理了一下,然后问他们:“那你们来找我是什么用意?我能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 那个男人说道:“我们打算再派一队人下去,把里面的人带上来。” 我想了想,笑道:“没有必要啊,里面的人做完工作之后,自己就会出来,你们现在只需要在附近的海面等他们就可以了。” 那个男人摇摇头,说:“这在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在那个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低气压团,很快,那片海域就会…” 我自然知道在海上出现一个低气压团会出现什么现象,如果这个气压团小的,那片海上会出现一个热带风暴,如果稍微大一点,那就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台风了,在这样的气候之下,不要说救援了,就算是把船停在那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男人继续说道:“吴先生,现在你了解了整件事情,我们估计,时间上,我们最起码还有三天时间,现在最棘手的情况,倒不是海上的气候,而是我们不知道那个遗迹的入口在什么地方,gps定位的最后一块海域有三个平方海里,我们需要一个人,帮我们找到那个遗迹的确切位置。事关你的亲人,我想你不会推辞吧…”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了,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几分了解,而且就算帮不上忙,我在那里,也能做一些辅助的工作。 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神色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好象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一样。 出于谨慎考虑,我没有马上表态,先是笑了笑,问道:“三平方海里又不是很大,你们为什么通知海警呢?” 我这话一问,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同时变的很难看,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好。 我摊开手,看着他们,表示自己不弄清楚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那个男的稍微迟疑了一下,表情异样,轻声说道:“这个事情的却是我们不对,具体情况我不能说,不过可以告诉你,你三叔这次的出海拿的是越南的打捞许可,但是打捞的地点与他估计的有点偏差,在中国的海域里,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一种情况。” 我一拍桌子,几乎跳了起来,大骂:“什么!你们竟然干出——” 我话说到一半,看到四周的人全部都朝我看来,几个保安也转过头,只好把下半句话吞回去,摇着头暗骂三叔糊涂,他这样的行为已经牵涉到文物的跨境走私,被抓到了,弄不好要枪毙。 那女的妩媚的笑了一下,问我道:“怎么样,吴先生,我们已经和盘托出了,你怎么打算?” 我决定硬着头皮上了,点了点头,说道:我能有什么选择?我们马上出。 第五章 准备 飞机掠过琼洲海峡,机仓里一片寂静,所有的旅客都已经熟睡。 几个小时前,我将潘子托付给医院,和那两个自称是国际海洋开公司的人,连夜乘坐红眼航班飞往三亚。 我长久没有运动,一番奔波后非常疲倦,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结果入夜之后,反而睡不着。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那个男人叫张灏(我语文很差,那个字我不会读,只好叫他老张,暗地里叫他张秃子)。那个女人叫阿宁,两个人都是专业的探险领队。 相处下来,张秃子为人似乎不错,大概在公司里也是属于那种老牛型的人物,说话比较平实,那个女的就有点狡猾,话也不多,从上车到现在,我和她说过的话不过十句。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着6,我看着窗外出神,远处城市的灯光星星点点,色彩迷离。 坐在边上的阿宁看我醒着,递给我一份资料,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下了飞机后有车直接送我们去码头,那一边的人员已经准备好了,这是这一次我们的时间表,你要不要看一下,知道一下这一次的行程安排?” 我回过神来,将文件接过来,略微翻了一下,一句话也看不懂,就摇摇头还给她。 阿宁继续有文件递给我:“这里还有一份我们准备的设备表,也请你看一下,有什么缺漏,我可以马上让后勤补齐。” 我又接来看了一下,设备倒是很齐全,都是海上考察的标准配备,全是英文,大部分我仍旧看不懂,只好苦笑着还给她。 她看我苦笑,以为有问题,问我道:“怎么样,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我想了想,随口就问她道:“你能不能帮我搞几只黑驴蹄子?” 阿宁一听,愣住了,隔了好久才反问道:“黑驴蹄子?” 我刚才睡糊涂了,还以为要去倒斗,看她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搞正规考察的,当然没有听过这东西。 情况尴尬,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对不起,当我没说过。” 其实我也有点怀疑,虽然这黑驴蹄子每个倒斗的都会带一个,可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道理上也有点说不通,为什么非要黑驴蹄子,白驴蹄子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的成分都是一样的啊。 阿宁怀疑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接着又递了很多文件给我过目,我照样一扫而过,能看懂的看几眼,不能看懂的就直接还给她,程序走好之后,我又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阿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奇怪,怎么难道这娘们看上我了,要不,难道她知道黑驴蹄子是什么东西? 我们三个下了飞机,由他们公司的专车直接送到港口。 考察租用的一艘铁皮7吨渔船,破破烂烂,有六个水手,船老大是当地人,叫蔡文基,名字何其大雅,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公司的人还在和他谈判,因为有热带风暴,船老大坚持不出海,用生硬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道:“现在出去,找死地,风太大,大浪头,我们船小,翻掉可能。” 张秃子了解情况后,当下把租船的价格提了两倍,并且承诺一旦遇上大风,船老大可以决定船的去向。 两倍的价格一般已经够一户渔民一年的开销,船老大还有点犹豫,他下面的水手却按奈不住了,纷纷劝他。 张秃子看船老大的有点松口,当下又叫了5o%的价格上去,表示去就去,不去其他还有船在等着。 事情谈到这个地步,船老大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水手们搬运物资上船,船老大独自一人在船头摆起法坛,祭祀玛诅,祈祷这一次出航一些顺利,我也按照家乡的习俗,给水手们每人一根香烟,算是把性命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除了我,张秃子和阿宁之外,船上直接参与考察的,还有四个人,负责文物鉴定的是一个姓谷的老教授,管仪器的技术员木子齐,管电脑的年轻工程师伍永。另外还有一个大鼻子老外,是船上的医官。 此外,我们中途还要去永兴岛,在那里与他们的另外召集的蛙人队汇合,然后再转向华光礁。 当天下午,我们自清澜港出,第一段航程十分紧凑,如果天气正常,预计时间十二小时就可以完成,这已经是这艘船所能达到的极限度。我第一次出远海,心情非常的兴奋,在船头远眺,大6逐渐远去,前方就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海洋南中国海,自古以来,埋藏在这片广遨蓝色之下的秘密数不胜数,我们这一次,仓促成行,不知道能不能探得这扑朔迷离之下万一。 第六章 海南 渔船顺风而行,天气似乎一直大好,不知道能维持多少时间,船夫们第一次接触考察队伍,对于我们这些神秘的陌生人很好奇,不时在那边切切私语,猜测我们出海的目的。 在大海中景色单调,让我留下印象的,是那种宝石一般的蓝色,广阔无垠的深蓝色与远天衔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6,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之光。 刚开始的那几海里,我们经过不少非常袖珍的岛屿,大部分都是光秃秃,少数上面有几棵矮小的灌木,似乎在昭彰生命的张狂,阿宁和我说,能在水面看到的岛屿只是这里岛屿链的一小部分,大的珊瑚礁原来都在水下,经千千万万年珊瑚虫体堆积造礁作用,才逐渐露出水面,但造礁过程是继续不断的,所以至今还有星罗密布的礁滩、暗沙处于水下或时隐时露于水中。 出了港区之后,我们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和6地有关的东西,就连海鸟都消失不见了,偶而有几艘与我们类似的渔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告诉我们仍旧行驶在人类的活动范围之内。然而,这一丝的兴奋,很快又会消失在无垠的天地尽头。 我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神秘的墓主人会选择将自己的陵墓安放在大海里,几乎无限广阔的海面,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特征,在当年没有任何卫星定位和航行记录的情况,盗墓者要凭眼睛找到掩藏在海平面之下的痕迹,几乎是天方夜潭。 不过,我们这一次虽然有精确的航线记录,也有先进的设备,但是要在短短的四五个小时里,透过这里目视30多米深的清澈海水,找到掩藏在海底沙层中的古墓,我同样没有把握。 船头一个年轻的渔夫突然唱起了有名的海南渔歌,充满乡土气息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也不知道是这歌声映衬了眼前景色的宁静苍茫,还是这里的景色使得歌声更加的空灵悠远,我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海风在开船四个小时后开始大作,船的晃动更加剧烈,甲板摩擦出有节奏的“吱吱”声,我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加上晕船,这么一晃,倦意袭来,逐渐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光线有点晦涩,还以为睡到了晚上,转头看去,原来是变天了。 正巧船老大从我面前急匆匆的走过,神色有点不安,我叫住他,问道:“大师傅,看这天色,是不是要起大风?” 船老大叹了口气,指了指远方,用很生硬的普通话对我说:“是的,有风暴,大大地,要来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远处的海平线上有一条诡异的黑线,将原本连成一片的天地分成两半。 我问他:“那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赶路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赶路不行地,大风,要找礁盘避风地。” 我看他表情严肃,知道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心里也着急起来。 我走进船仓找张秃子商量,他也知道了消息,一脸愁容的对我说:“按船老大的说法,现在前面有一个气压团,必须马上改变方向,到最近的礁盘里避风,否则我们这样只配了两台动机的小渔船,肯定会被卷进风暴圈的内部,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到达华光礁的时间,也必须往后延迟好几个小时。” 我问有没有办法走另外一条航线,这几个小时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船老大听了摇摇头,说:“风暴不是不动的,很快度,船跑不过风,想绕没时间了。” 船老大说完后就大叫着调动水手去了,张秃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别着急,说:“这种事情也是命里注定的,急也没用,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尽力就行了。” 我看他说的中肯,回了声谢谢,当下将鞋子脱掉,赤脚加入到忙碌的水手中去。 热带风暴来的很快,甲板上的物资还没有全部固定完毕,乌云已经连成一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大海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黑色,海浪翻滚起来,我们一台动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罢工,航一下降到三节,小船几乎就是在随浪起伏,就好象激流中的一片枯叶一样无助。 船老大扯着已经喊哑的嗓子,一边招呼机械师去抢修,一边让我们注意无线电,如果边上有船经过,就求救信号。 我浑身被打上来的浪花湿透,只能拉住船舷上的铁环固定身体,船舷外面的情景犹如怒海地狱,黑色的大海在沸腾,巨浪像丘陵一座接着一座,我们一上一下,似乎在坐没有任何保险措施的云霄飞车,那种情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 这样颠簸一直到了傍晚,船才逐渐远离了热带风暴云团,海浪稍微收敛了一些,这个时候罢工的动机也修好了,船老大大叫着,我们开足马力,向七海里外的礁盘逃去。 我又冷又饿,被船老大叫进了船仓,里面已经有热好的姜汤水,我灌了一大碗下去,又换上防水的连体潜水服,吃了点巧克力和牛肉,这才缓过劲来。 随行的几个专家都给折腾的够戗,谷老头子本来就晕船,风暴一来他晕的就更厉害,迷迷糊糊的,嘴唇都变成紫色,木子齐搬东西的时候脑袋磕在门框上,满头是血,几乎没把张秃给吓死,那最年轻的伍永更要命,不会游泳还非要到甲板上来,说想体验大海漏*点的一面,结果一个大浪过来就找不到人了,船老大以为他给冲下去,跑过去一看,才现他挂在船舷外面,吓的连救命都叫不出来。 阿宁倒是没什么,看上去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似乎见惯了这样的风浪,休息期间,她也换上了紧身的防水潜水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正在指挥几个人加固着固定物资的网绳,短在海风中飘动,凹凸有致的身材陪上小麦色的皮肤,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老外船医找我商量,说谷教授有点脱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船不要这么颠簸,我心说这老外的人道主义觉悟就是高,不过审时度势的能力就差了点,你也不看看你坐的是啥船,这颠簸不颠簸是我说了算的吗? 他让我去和船老大说一声,说是最好行驶的稳一点,我对他说:“这种事情啊,请你去找龙王爷商量,别来找我,我不负责这一块。” 那老外不知道什么是龙王爷,就在船上到处去问,谁是龙王爷,你是不是龙王爷,船夫们累的筋疲力尽,谁也没理他,他问了一圈也没找到龙王爷,只好无奈地看着我耸肩膀。 我们只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浪又大了起来,船老大在船头叫起来:“风暴追过来了,快快地,东西不要吃了,游泳不会的回仓里去,千万不要出来了。” 我走到船头眺望,隐约看到一团墨汁一样的乌云正在向我们蔓延过来,比刚才我们看到时,又低了很多。 怒海潜沙 第七章 女人 对方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国际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所谓海洋资源开发,其实就是根据对现存的各种航线信息和史料记载进行分析,来推断某些沉船的位置,并打捞沉船物资。 这种行为很像职业的海洋盗墓者,但是其行为又是合法的,因为在公海中发现的失事船只的资源,有相当比例可以为寻得者合法继承。当然其资源是否来自公海,根本无法考证。 这样的企业分两种,一种是打捞现代沉船,将尚未完全腐烂的船身解体拍卖,或者将获得的资源出售;二是打捞古代的沉船,将上面的古董出售给收藏家或博物馆。 这家企业属于后者,即以古代沉船为主要目标,它有很多考古顾问,每一个工程都需要大量考古和海洋方面的专家花两年或三年的时间来完成,而他们的所得也非常丰厚,所以拥有大量的先进仪器和船只。 而三叔为了尽快找到那个海底墓穴,以担保的形式,向这个公司借用了设备与人员,并以这个公司的名义,派出了一支五人的临时考察队。这本来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没想到船开出去才五天前,他们后勤部门与考察队船只的联系就中断了。 他们一直等待了四十八小时,最后只有派人到失踪的海域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而失踪前三个小时最后确定的信息是,三叔和其他两个考察员,已经进入了海底古墓。 他们来找我的原因,是三叔在临出发前,和他们说过,如果出现意外,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帮忙。 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现在我们还无法确认古墓里面的情况,不知道这三个人生死,所以我们准备再组织一支队伍,进去看看,因为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纸上谈兵做理论的,我们希望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最低限度,必须帮他们找到墓穴的确切位置。” 我听到他把向导这两个字说得非常重,似乎是在暗示我他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不由有点保留,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必然要亲自去一次,只好行缓兵之计道:“你们那边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要不等我过来再说。” 对方说:“好的,请你越快越好。” 我挂掉电话,决定马上就出发,匆忙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让酒店给我预定最早去海口的班机票。我去过一次西沙,知道如果要到真正西沙群岛的范围,至少要飞机、车、船三种交通工具一起交替上。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我马不停蹄地赶路,也没时间胡思乱想,只是不停地祈祷,事情不要向最坏的地方发展。第二天中午,我的飞机抵达海口,他们公司已经派了一辆车过来接我。 来接我的人姓刘,他对我说,这次他们公司高层非常重视这件事情,因为与三叔一起失踪的一个人,是一个高层的公子,而这次的项目又是在南中国海实施的,不能张扬,所以要寻找民间人士。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民间人士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才想明白,不觉得好笑,不过这个刘师傅只是个普通司机,也不知道更多的细节,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却发现车竟然开到码头上了。 我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一个中年人走过来,问:“是不是吴先生?” 我点点头,他打开车门,说:“请跟我来,船马上就要开了。” 我十分迷惑,说道:“船,开什么船?不是送我去宾馆吗?” 他摇摇头说:“时间太紧急了,我们必须在七个小时内赶到那个地方,在十个小时内完成这个行动,不然那里就会进入半个月的风季,到时候没有海上支援,情况更麻烦。” 我一听他们自作主张,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事关三叔的老命,我也没别的选择,只好嘟囔了一声,背起行李跟他走,到了码头,他指了指一只非常老旧的七吨铁皮渔船说:“就是这里,我们这次的配船。”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他无奈地解释道:“没有办法,我们在那一带的大规模搜索已经引起边防的注意了,不得不做一下伪装,你放心,船上的设备已经是最先进的了,航行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船上就有人把我的行李接了过去,他用本地话和船上的渔民说了几句,然后和我握了握手说:“船上的一些事物由宁小姐负责,她就在你后面,祝你好运!” 他们做事情的效率太高,我还没有跟上节奏,他已经快步的离开了,我转过头,正看见一个穿紧身潜水服的年轻短发女人打量着我,她看我好像很无辜地站在那里,不由失笑,招了招手说道:“跟我来。” 怒海潜沙 第八章 变天了 我跟她进了船仓,里面放满了一堆一堆的东西,几乎连放脚的地方也没有,看来他们准备地十分急促,所有的物资还没有来得及搬进货仓,就胡乱的扔在入口处。我边走边观察,发现主要是潜水设备、大型仪器、食物、绳子,其中氧气瓶又占了大多数。 我们穿过这些货物,到了连通着机械室的后仓,这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几张板床,上面铺着已经油得发黑的毯子。其中一张床上坐着一个有点发福和秃顶的中年人,满脸油光发亮的,看见我进来,很神经质地站起来和我握手,说道:“幸会,幸会,鄙姓张。” 我对这人第一印象不好,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和他握了一下,他那一双手倒是非常有力,看样子以前也从事过体力劳动。 宁小姐向我介绍说:“张先生是我们公司特别请来的顾问,是专门研究明朝地宫的专家,这次主要负责这个海底地宫的分析。” 我对正统的考古界并无太多兴趣,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看他面露得意之色,只好说道:“久仰。” 那秃头很夸张地摆了摆手,说道:“专家不敢当,大家研究研究而已,只不过我运气比较好,碰巧发表了几篇论文,小小成就,不提也罢。” 我从来没见人这样说话的,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说道:“您过谦了。” 他很吃这一套,又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问我:“不知道吴先生这次是作为什么身份被请来的?恕我直言,似乎吴先生研究的学科比较冷门,或者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还从来没在考古杂志上见到过吴先生的大号。” 这几句话分明是想贬低我,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听到这些几乎要发作,可一想到自己才上船不久,环境还不熟悉,只好压住火气,没好气地说道:“我专攻挖土的。” 我的语气已经很不善了,可他竟然没听出来,哦了一声:“您是建筑师?难怪,原来不是我们一个圈子内的,不过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你盖活人的房子,我研究死人的房子,我们还是有交集的嘛。” 我一听哭笑不得了,看来这人说话虽然不靠谱,但是也不算那种阳奉阴违的人,拍了拍他说道:“我不是建筑师,我是挖掘工人,你研究的死人房子,要我先挖出来才行。” 说了这话我就有点后悔,我本来还没答应他们要亲自下斗去,现在那边的情况不明,凡事还要等我实际看了再说,想着又补充道:“不过到时候挖不挖,还要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允许,想挖都挖不了。” 他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还一个劲地给我递名片,说什么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以后去北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我看他和我见面不到两分钟就搞得十几年交情一样,估计再聊下去就要去结拜了,忙岔开话题,向那女人打听出事海域的情况。 那个女的相当干练,她把几个事情一列,我就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三叔当时也无法确定那个海底墓穴具体方位,他只找出了四个有可能的区域,一个一个去找,后来肯定是给他们找到了,但是失踪船的最后一次报告比较简短,并没有提到他们最后确认的海域是哪一个,所以现在我们也得一个一个找过来。 他们的计划是从离得最近的一个仙女礁开始找起,然后到永兴岛补给一些物资,再到七连屿附近的其他三个海域去,中途停留不超过半个小时。至于寻找的办法,西沙的海水非常清澈,光线好的情况下目视入水可达三十多米深,而且海地水流活动平凡,没有流动性很强的海沙,所以几天前的盗洞,应该不会被掩盖住。 这艘船的渔老大本身对于那几片海域也非常熟悉,我们这些外行人在水面上看的水底都是一个样子的,但是在他们眼里每片水域的水底都有自己的特色,只要海底发生一些地势的变化,他就能看出来。 我从那个女人的谈话中发现,她对于水底的这三个人仍旧生存有着很大的信心,不知道这种盲目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我也希望承她贵言,三叔在海斗中一切平安。 那张秃头看我和那女人谈得投机,把他一个人撂在一边,大概有点不爽,自顾自睡觉去了,我看这个人年纪已经到中年,脾气还像小孩子一样,不由好笑,真是一百年不死都有新闻,不知道相处下去会不会融洽。 想着,船一震,后面的渔老大起锚开船了,船的晃动开始剧烈起来,因为是老旧的船,不仅仅是左右的摇晃,还有一种不规则的前后摇摆,好像置身在摇篮里一样。我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被这么一晃,倦意袭来,就打起了哈欠。那女人十分知趣,就让我自己好好休息,我也老实不客气,的确是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船已经行驶到海中央,我透过窗向外面望去,发现才一个囫囵觉的工夫,已经变天了,整个大海好像一下子变成墨绿色一样,太阳消失在大片的乌云里,光线透过那些云块的缝隙照射下来,在天上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金丝版画,同时也在海面上撒下一片金鳞,上下交相辉映,十分壮观。 不过好景不长,乌云很快便连成一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大海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黑色,海浪翻滚起来,船随浪摆,当我们在浪谷的时候,海水是在船舷的上面,就像即将被巨浪吞食一样,非常恐怖。 我看到船夫们紧张地跑来跑去,加固着固定物资的网绳,虽然非常急促,但是船老大的脸上并没有畏惧的神情。 我在城市里待惯了,看到这情景只觉得兴奋异常,想去甲板帮忙,上去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想的那样,在现在这种情况要在甲板上站稳脚跟,不是反应快就可以,你必须对海浪和船非常熟悉,知道这次倾斜之后下次倾斜是在什么时候,事先做好准备。我显然没有这么高的水平,走了几步后,不得不抱住一块突出的铁环。 这个时候,有几个船员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开始叫起来,我听不懂闽南话,顺着他们的手指看去,隐隐约约看到船的左侧,高起的海浪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因为距离比较远,看不太清楚,只觉有可能是一艘船,这个时候那个女人从我身后走过,我就问她这些人在叫唤什么? 她身上头发湿湿的,被风吹得乱甩,仔细听了一下说:“他们好像看到一艘船。” 船老大走到我们身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那边好像有艘船出了事故,按照规定,我们必须要过去看看。” 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那女人点点头,船老大对他那些伙计用本地话很快发布了一系列指令,马上船就一个满舵转了方向,向左边开去。 风浪中的海就像丘陵,每一个浪头都是一座山,而我们的船迎着浪头冲了过去,尔后破浪而过,每破一次船上的人就洗一次海水浴,全身湿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亢奋过,忍不住都想号叫起来。 我们一连翻过十几个浪头,终于可以看清楚那东西的大概轮廓了。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船老大惊恐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好几个船员都惊慌了起来,我忙问那女人又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听之下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千万别回头看,那是条鬼船!” 怒海潜沙 第九章 鬼船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慌张地把头转过去,不去看那只破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形势不明了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忙学他们的样子背过身子,那女的发抖着对我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转头过去。就算有什么东西碰你,你也要当不知道。” 我一听,冷汗就下来了,问:“你别吓唬我,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碰我?” 她白了我一眼,轻声说:“你不信都没用,等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快把头转过去!” 我看她说得这么邪,又看到其他船员那种惶恐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吓唬我,轻声问:“你总得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女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说:“闭嘴,这是冤死鬼来索命来了。” 她越这样说,我越觉得害怕,脖子不由自主的就想转过去看看,忙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把那脖子上的肌肉绷得就像打了石膏一样。 那船在风浪里摇得很厉害,船上的甲板还在吱吱作响,听上去快散架了,我手抓住船舷上的两个铁环,屁股死死顶住,但是上半身还是不停的在晃动,偏偏脖子又不能动,我就像一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有几次几乎被甩得要脱手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听到那所谓鬼船上传来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好像是有人在甲板上走。我身上已经全被海水打湿了,加上自己的冷汗,非常不舒服,忍不住轻声问那个女人:“怎么好像有人在甲板上走,你刚才有没有看错。” 那女人很害怕,努了努嘴巴,我顺她嘴巴看去,原来船仓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身后的情况。一艘和我们规模差不多的渔船,在我们的身后摇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很快我就看见,那船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棉花一样的海锈,看厚度,肯定在海里泡过几十年以上了。真想不通这样的船怎么还可能浮在海面上,而且上面还亮着个灯。 那些小说里出现的幽灵船,都是那种非常破败的,但是基本上还是能航行的船,但是这一艘肯定已经完全报废了,看样子就像从海底开上来的一样。我脑子转得很快,回忆了一下我看过的关于幽灵船的报道,好像都没有提到这种样子的船。 那船越开越近,我隐约觉得苗头不对,轻声说:“小姐,好像不是办法,那鬼船看样子打算撞过来啊。你要不叫渔老大开足马力溜吧?” 那女的也有点害怕,头发全贴在脸上,也没想到去拨一下,她说:“要逃的时候渔老大自己会逃,我们两艘吨位差不多,它撞过来也不怕。你拉紧了可别掉下去。” 她那说话的语气,我也听不出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讽刺我,说:“就怕他等一下跳船跑了,你可拿他没办法。”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这渔船就是他们渔民的命,他死也不会离开船的。”那女的有点火起来,“你要是废话再多我就把你推下去!” 我一听这么凶,也不好再说话,集中注意力看着那玻璃上的鬼船,我估计以它的速度,撞击的时候也不会造成多大的震动(后来知道这是sb想法),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那船越来越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船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一些恐怖的景象,不由松了口气,那船靠得很快,几乎就要贴到我们的船了,我眼睛一闭,一咬牙,准备硬顶一下那撞击。 这是一个瞬间,突然,后面的声音就消失了,我等了有十几秒,估计就算它想撞十次都撞完了,可是还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不由奇怪,这个时候,我又听到那甲板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我心里有点发慌,偷偷眯开一只眼睛,去看船仓的玻璃,那只鬼船已经并排和我们靠在了一起,我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看了看边上,只见我旁边那个女的和我一样看着那船仓的玻璃,已经吓得呆住了,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肩膀上,搭着两只干枯的手。 怒海潜沙 第十章 枯手 那两只干枯的手,显然是人的手,已经收缩成枯柴状,贴在那的女的身上,这样的情景,就算看着,也觉得毛骨悚然,我不知道那女的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我的背上不停地冒冷汗。 那两只手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无力地垂在那里,好像是她衣服上的装饰一样,我想看看那手是从哪里伸出来的,顺着手臂望上去,但是她的头发太乱了,蓬松开来,看不清楚。 女的显然已经非常恐惧,浑身抖得厉害,如果是普通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经晕过去了,我看她的身子发软,估计也已经到了极限。 那船老大背对着我们跪着,一边磕头一边不知道念了什么,我听不懂他们当地的方言,但是也可以猜出来,他可能在进行某种仪式,估计是在求妈祖保佑。他念了几声,就拿出两个奇怪的半圆木片,往甲板上扔,好像是在求签一样,他扔了一次,看了看结果,又叩了几个头,拿起来再投。我看到他浑身开始发起抖了,大概问出来的结果不太理想。 我对这种一向是不相信的,但是看到船老大这么虔诚的样子,心里有点担心,这些人非常讲究这一套东西,如果那些求签的结果说我是一个恶鬼,估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扔到海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个女的惊呼一声,整个人突然往后一缩,也不知道是没抓稳还是被那鬼手拖了一下,竟然一下子就翻进鬼船里,这下子不得了,那鬼船一下子就漂了开去。我一看不好,也不管什么回头不回头了,转身就想跳过去救她,那船老大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把我抱住,说:“没办法了!掉到鬼船里已经救不回来了,不要去送死!” 那船老大力气很大,我甩不开他,其他那些人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样,竟然还是不敢转过头去,我心里只骂,这个时候,那个张秃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扯起船上的锚,用力一甩,把锚甩到鬼船上,钩住了船舷。那鬼船游得飞快,一下子就把锚缆拉成直线,我们的船一震,硬生生被扯了过去。 那个船老大吓得魂不附体,抽出把刀就去砍那缆绳,被那张秃一拳打翻在地上,其他船员毛了,一个个扑了上来,那张秃竟然拔出一把手枪,一把把船老大架住,大叫:“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那几个船员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一嗓子竟然没人敢上来了,那张秃又对我说道:“小吴,我已经把他们控制住了,你快去救人!” 我张大嘴巴,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这么惊涛骇浪,难道要我游过去?他还想当然地瞪了我一眼,指了指那根缆绳,吼道:“快去!年轻人要勇敢点!” 我摇摇头,这太可笑了,我体育本来是就弱项,游泳过去基本上就是送死,如果爬那根缆绳,估计就算我爬得到也是剩下一口气,还怎么救人。 这个时候,我听到那个女的在鬼船上尖叫起来,她拼命想爬到那根缆绳上面,但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样,没办法前进,只好用两只手死死抓住船舷,朝我大叫:“吴先生!救救我!” 我听得心头一晃,猛拍了自己一个巴掌,大骂:“吴邪啊吴邪,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 这一巴掌我也不知道是把自己拍醒了还是拍懵了,突然就血气上涌,一咬牙大叫:“死就死了!” 我深吸一口气,先拿起一边的游泳眼镜带上,然后脱掉鞋子,走到船舷边上,笨拙地抓住那根绷得很紧的缆绳,只见前面是惊涛骇浪,那绳子还不时淹到水里去。 那根缆绳大概就十二米长,结实程度绝对够,如果手脚快一点,也不是很危险,主要的麻烦还是在绳子上被浪打下去,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稍微活动了一下。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这么要下决心的事情,在那船舷上屁股拱来拱去好久,才慢慢爬出去第一步,我按照记忆里电视上那些特种兵的方法,倒挂在绳上,四肢并用,一边爬一边祈祷,可还没等我张开嘴巴,突然一个浪头过来,直接把我淹到水里去了,等我探头出来的时候脸都憋绿了,不过这样一下子,我也对这海浪的力气有了一个了解,心里豁然,估计爬到那边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我在有浪打过来的时候就不动,等出水就爬几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很靠近那艘鬼船了,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浪打过来,我整个沉到了水下,这一下子,我几乎被压到了一米多深,人都有点被拍蒙掉了,我憋住呼吸睁开眼睛一看,突然看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只见那艘鬼船的船底,有一根长满海锈的链条,很长,离奇的是,那链条末端,有一块奇怪的东西,在很深的水底,看不清楚。 我吐出口气正准备仔细看一看,突然那缆绳一抬,我就出了水了,这一下我在浪尖上,往下一看,看见那个女的面朝上,正在用一个奇怪的姿势往鬼船的船仓里爬,我一看就吓呆了,拖着她前进的,不是她自己的手,而是那两只干枯的鬼手。 我看她一动也不动,好像失去了知觉,别无选择,只好手脚一发力,爬了过去,然后一个翻身摔进鬼船里,倒在甲板上。 怒海潜沙 第十一章 甲板 那甲板经过多年海水腐蚀,已经不勘重负,我八十公斤的体重压上,马上发出一声咯吱,似乎就要断裂,但是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忙去看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她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入黑洞洞的船仓,我一看急了,自己身上一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二没有利器在手,一旦被拖进去,生死真的很难料。 我一个打滚翻过去,抓住她的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扯了几下,发现那女的纹丝不动,而且她身上穿的是紧身的潜水衣服,不仅没有可以拉的地方,沾上海水还滑得要命,力气只能用上百分之八十。 我一看这样下去,这个女的肯定完蛋,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急起来,就扑到那个女的身上,一把抱住她的腰,这样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最起码有一百三十多公斤,我看这两只蜡杆一样的手怎么拉。 没想到这甲板已经到了临界,我刚压上去,嘎嘣一声整个就塌了,几秒的工夫,我就随着大量腐朽潮湿的木片一起掉进了船仓里,幸好那船底还结实,不然我们就直接掉海里去了。 这一下摔得够戗,我晃晃悠悠坐起来,心里不由苦笑,刚才是拼命不想进船仓,现在反倒进来的这么爽快,这个时候,就听见那女的在下面叫:“快走开,你压死我了!” 我发现自己正坐在她屁股上,忙让开,心说这可好,以前看偶像剧,都是女的坐男人身上,现在反而倒过来了。那女的吃力地撑着腰坐起来,肩膀上的手已经不见了,我一惊,忙问:“那两只鬼手跑哪里去了?” 她一摸肩膀,惊讶道:“我也不知道,一掉到这船上来我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你没看见吗?” 我摇摇头:“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情况太混乱,我也没注意,不过那两只手能拖着个大活人走,肯定不是幻觉,是实在的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掉,肯定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撞掉了,你看看你身下有没有。” 这话一出,那女的吓得脸色一白,忙抬起屁股看。可惜身子下面除了木片什么都没有,我说:“可能掉下来的时候被扯掉了,它还抓着那仓口的台阶,你这么突然往下一掉,它来不及撒手,可能还留在上面。” 她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说:“也不知道它把我拉过来是什么企图,我看我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们两个人各自查看了一下四周,因为那甲板上破了一个大洞,所以照得还算通透,这船仓的内壁上也有厚厚的白色海锈,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盖在里面,我们剥开一些,可以看到一些一般航行用的物品,不过基本上都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个形状。 看这船仓的规模结构,应该是七八十年代比较中型的渔船,铁皮的船身,仓室空间很大,中间由木板隔着,应该分成了船员的休息室,船老大的房间,货物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货物仓里,不过看剥出来的东西,这艘船肯定不是在载货途中沉没的。 这船的龙骨应该还没有被完全腐蚀,所以还有一定的续航能力,不然在这么大的浪中,早就被冲得解体了。 那女的看得直摇头,说:“我其实也算是个很了解船的,但是这船的情况太不符合情理了——这么厚的海锈,照理说在海底最起码也该有个十几年了。” 我问:“有没有可能是大的风暴把它从海底卷上来了。” 她回答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少,几十年的沉船,早就应该深深埋在海沙里,就算你用起重机去吊,也很难吊起来,而且它的船身很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扯散架掉。” 她说的我也想到,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这船既然当初沉了下去,现在怎么还能浮在水上?就算有人把它捞了上来,它的船体上肯定还有当时遇险的时候留下的破洞,难道这洞还能自己补上不成? 我看这里也瞧不出什么名堂,那两只手也不见了踪影,稍微放下心来,拍了拍身上的木片站起来,招呼那个女的往仓里面走走。那两个仓之间都是用木板隔着,现在基本上已经烂的千疮百孔,我想直接把板子踢掉,那女的阻止我说:“这木板上面贴着甲板,你再用力,恐怕整个甲板都要掉下来。” 我心说,要是整个甲板都掉下来就好了,那光线照进来,心里也不会发慌。 有了鲁王宫的经验,我对于很多事情都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特别是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应变能力加强了不少,所以我在这鬼船上,虽然神经还是绷得很紧,但是没有那种脑子被吓得无法思考的情况。 那木隔板子上还正儿八经地装了一扇门,我不知道是推还是拉的,先试着一拉,那把手就和半块门板一起被拔了出来。我看看那个女的,说:“这不是和拆整块板子差不多?” 她不理我,往那黑漆漆的大门洞里看了一眼,这女的胆子应该算大了,不过我想经历了刚才那种事情,估计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对她说:“里面光线不够,如果要进去,还是直接再在甲板上开个天窗借点光好,免得进去了,又被什么东西搭上。” 我知道这句话说了肯定有用,果然她一犹豫,我暗笑一声,上前掰了几下,就几乎把整块板子掰了下来,这里面的仓室有一块大的床板架子,是铁做的,所以还在,床板已经烂光了,看陈设应该是那些船工待的地方,我看到这个仓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铁橱,还关得很好,上前去拉了一下,比较松动。 在这种船上面很难找到文字记录,现在的船老大还必须天天写航行日志,那个时候识字的人都不多,所以我也没指望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等我打开那个铁橱,不由吃了一惊,里面竟然有一只老旧的防水袋,我打开袋子,里面掉出一本已经几乎要散架的笔记,我一看,封面上写了几个字:西沙碗礁考古记录。 我翻开扉页,上面很娟秀的几个字——1984年7月,吴三省赠陈文锦 怒海潜沙 第十二章 三叔的谎言 看到这几个字,我几乎惊讶得要晕厥过去,吴三省和陈文锦,这不是三叔和文锦的全名吗?难道这笔记本,是他们当年留下来的?但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鬼船上出现呢? 如果说这鬼船沉没之前,船碰巧也有两个人,一个人叫吴三省,一个叫陈文锦,这两个人又碰巧也是做考古工作的,又碰巧也到西沙碗礁来考古,这样的巧合发生的几率,恐怕够我中好几个五百万了。 我想了一下,似乎不用太多考虑,这本笔记本没有别的解释,毫无疑问应该是三叔他们留下的东西,而且,看上面的署名,这本笔记本应该是三叔当年送给文锦,而文锦则用它来作为记录碗礁考古日常进度的日志,笔记本的主人,应该就是文锦。 那这艘鬼船,又和三叔他们当年的考古活动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当时没有按时回来的那只中型渔船。 我稍微思考片刻,不由就觉得无数问号涌现到我的大脑里,开始觉得头痛欲裂起来。 这些事情,其中真正的奥妙,恐怕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我现在所知道的皮毛,全部都是这些事情最表面的东西,似乎还缺少一个把这些都连起来的核心。如果三叔那老狐狸能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恐怕我现在已经可以大概知道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了。 或者这本笔记里的内容,能给我什么提示,我本来想先把这个东西藏起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看,但是心里强烈的好奇心实在无法忍受,想着反正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也不避忌她,直接就翻看起来。 文锦是个做事情很认真的人,每一天的记录她都用相同的格式,列得清清楚楚,我看到第一页就是他们出发的第一天,7月15日,上面列出了一个名单,我看到领队果然是吴三省,那个闷油瓶叫什么,我想起三叔提过他好像姓张,一找,果然有一个人叫张起灵,难道就是他? 再一翻,前面主要的内容都是找到并确定海斗具体位置的经过,只是比三叔说的更加详细,连绳子的种类,还有推理的过程都写了出来,真的和三叔这个大老粗完全不同。真想不通他们两个人怎么能走到一起。不过这些内容我没有必要再看一遍,直接翻到最后,我一看就傻了。 其实不用看最后的内容,只看最后几条标题的记录,就够我惊讶的了,同时也将三叔那个王八蛋骂了一百遍。 只见她上面写着,7月21日,第一次进海底墓穴。 人员:吴三省。 进度:清理左右耳室和甬道,准备清理后室。 工作:使用气泵对墓室进行换气,准备长时间清理。 出水文物:金丝木双凤雕子棺(婴儿棺)。 备注:出现紧急事件,详细记录待补。 然后下面就只有一条记录,7月23日,第二次进海底墓穴。 人员:全部成员。 进度:无 工作:躲避夏季风暴 出水文物:无 备注:无 原来,三叔在带他们进去之前,自己已经进去过一次,以他的土匪秉性,肯定顺了很多东西出来,他在这里写的只进行了左右耳室和甬道的清理,谁知道他有没有开后室!说不定棺材里的东西他都已经摸过一遍了。这只老狐狸到底第一次进去时做了什么!我不由恨得牙痒。 我粗粗看了一遍,里面应该还有很多有用但不关键的记录,现在没有必要看得这么仔细,我将它收好放回防水袋里,回头看那个女人的反应。谁知道她好像根本没注意我,只是拼命地在剥船长室那块隔板上的海锈。 她动作很迅速,简直不像是在剥而是在砸,那半块板子已经被她清理了出来,我已经看到那些海锈里面包的竟然是钢。她一路剥下去,一直到船身和隔板的连接处,我发现这块隔板四周是和船身焊在一起的,似乎非常结实,而且那上面的门也是钢的,上面有一个汽车方向盘一样的旋转密封锁。 那个女的一边剥还一边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说:“不要怕,不要怕,我马上放你出来。” 我听到这话有点不对劲,才发现她有点不正常,只见她利索地把那钢门边上的海锈都清理掉,我一看,那门与框之间,还有一层橡胶。这里面的仓,似乎是密封的。那女人清理完这些以后,就凭命地去转那个旋转密封锁,可是她力气远远不够,这个锁本身就非常沉重,加上里面全是海锈,不是那些力气极大的水手,根本打不开。她用力转了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妥,对她说:“里面的东西可能没浸过水,我们还是不把他打开为好,万一里面有个什么怪物,我们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肯定得交代在这里。” 她根本不理我,还是拼命的去转,我摇摇头,这个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对她完全失去了好感。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双手叉腰,看她在那里白费力气,心里觉得也比较解气。这时,她转过身子看着我,我以为她开窍了,谁知道她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人往后仰去,头发里闪电般伸出两只枯手,抓住那旋转密封锁就开始发力,那怪手力气极大,我马上听到了里面海锈碎裂的声音。 我吓得头皮发麻,几乎就要坐倒在地上。这种景象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点,难怪那怪手不见了,原来藏到她头发里去了,那刚才和我说话到底是鬼还是人。 这时候那旋转密封锁就已经松动了,那女的连转几圈,正准备把那钢门拉开,里面突然一声巨响,从门里冲出大量的水,那门就直接被水撞了开来,一下撞在那女人后背上,竟然把她撞得飞起来,一下把我扑倒在地上,我知道大事不妙,刚想把她推开逃命,那海水就扑头冲了过来,直接把我们两个冲出去五六丈。我勉力抬起头,正看见一张长满鳞片的巨脸,从那门后面探出来,直直盯着我看。 怒海潜沙 第十三章 海猴子 这张狰狞的巨脸几乎比我的脑袋大了四五圈,身体还躲在那铁门后面,不知道到底是个多大的东西,从甲板的破洞里照过来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我无法看清楚它的五官,也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动物。只觉得这张脸鬼气森森,说不出的诡异。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它,浑身从头皮麻到后脚跟,吓得几乎连呼吸也不会了,他娘的两条腿又开始不争气,竟然软得像面条一样。我往后艰难地退了几步,随即想到那个女人还躺在地上,这女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见死不救总也不是办法。 我把她翻过来,发现那两只枯手又不见了,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如果水再涨上来,她的头浸在水里就会淹死,我把手插在她的腋下,慢慢往后挪去,在船仓的另一头肯定通到甲板上的楼梯,只要我把这女人拖上甲板,要么就跳海,要么求救,选择就多了。 我一边迈着发抖的腿,一边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越是遇到这种情况越要冷静。”一点点地向后挪去,眼睛一直不敢离开那张脸。 那怪物幽幽地看着我,动也不动,一时间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如果它做出点什么动作,比如转转脑袋,张张嘴巴,我可能还觉得轻松点,可是它两只眼睛就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我越来越发悚。心说这也太不正常了,不过你既然现在不动,就一直不动下去好了,可不要等到我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再扑上来。 我想着,干脆不去看它,低头就加快了速度,几下就拖到楼梯口,一看,傻了,那楼梯已经烂得只剩下个架子,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爬得上去,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婆娘。我看到那楼梯还有几根铁架子横在那里,拉起那婆娘的一只手,试着爬了一下,结果一踩就断,已经烂得像泥巴一样。 这下很棘手,我回头望望,幸好这怪物非常有耐心,还在那里呆着,现在我在阴暗处,和它之间有个光源(甲板的破洞)。所以我只朦胧地看到一个轮廓。这下我心安了不少,先把那女人靠在墙上,然后咬了咬牙,用力一跃,想自己先爬上去再说。 可怜我两手虽然修长,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失败了两次,不仅没爬上去,嘴巴还磕了一下,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心里非常懊恼,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办法来,我习惯性地转头,想看那怪物还在不在,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就突然看到一只巨大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我几乎和它脸对脸就碰上了,吓得我无法控制地大吼起来。 如果你突然回头,看到一个人无声息地站在你背后已经更够恐怖的了,现在看到这么一张狰狞的脸孔,那种恐惧真的无法表达出来,我大叫的同时,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一下子贴到舱壁上。 这个时候我已经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脑子里闪电般想起一件事情,我小时候听一个沿海的同学说过,他们村里有一个渔户有一次打到一只奇怪的东西,长的像个人,但是满身都是鳞片,拉回到村里一看,没人知道是什么。后来他们叫来村里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这老头一看,吓得几乎没背过去,大叫:“快把它放了,这是只海猴子,等一下其他海猴子找上来,要出大事情!” 可那渔户一听这东西这么珍贵,就动了歪脑筋,想把它养起来卖给城里,就表面上对村里人说放了它,其实把它藏到自己家里去了。结果第二天,那渔户全家都失踪了,村里人觉得不妙,找了整整两天,终于在海边一个悬崖底下,发现那渔户老婆的尸体,肚子都给剖了开来,内脏都吃空了。 那老头看到了就说是其他海猴子上来报仇了,就叫了一个风水先生,在海边上摆了个供台,放了很多猪头羊头,做了好几天的法事才罢休。 我那同学还把那海猴子的样子画给我看,他平时就很会画这些东西,画得极其逼真,当时就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几天没睡好觉,我对这东西的印象很深,现在看到马上就想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这所谓的海猴子个头这么大。 记忆一闪而过,那怪物并不做出任何动作,只很有兴趣地盯着那靠舱壁上的女人,嘴巴里竟然流下口水来。幸好这婆娘没醒,不然真的恐怕要吓得失禁掉。 我稍微冷静下来,按了按背后的舱壁,也是那种很脆的已经腐朽的木板子,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要我用力往后一靠,就肯定能把舱壁靠出个洞来,那样如果那海猴子扑过来,我也有地方能退一下,只是那舱壁里头已经是船尾了,里面应该有很多机械设备,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可以当武器。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甲板发出几声咯吱,似乎又有一个人上了这艘船,正疑惑着,就看见张秃从甲板的裂口里跳下来。这阿呆刚着地就举起手枪,先警惕地看看了那铁门,然后转过来,顿时吓得大叫:“我的妈呀!” 那怪物听到叫声,一转头就看见了他,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凄凉的大叫,一矮身就扑了过来。那张秃的应变倒是非常了得,马上反应过来,往地上一趴躲过了第一击,喀嚓一下拉起枪栓,就是一枪,那怪物发出一身闷哼,肩膀上已经被打开了花,疼得一下子跳到船壁上,那张秃子又胡乱开了几枪,子弹几乎全打在我脑袋边上,吓得我一缩脖子。 海猴子非常机灵,一看这枪似乎很厉害,不敢再扑上去,佯装扑了一下,然后突然几个闪电般的连蹦,越过张秃子,直接窜回到那个铁门里。 张秃子枪跟着它扫,把舱壁上扫出一排子弹孔,马上水就涌了进来。这下子水位上升的更快了,他杀心很重,两枪将那铁门两个门轴打烂掉,然后上去一脚把门踢开,我跟他后面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船底有窟窿正在不停地往里面进水,那怪物正用力想钻进去,我一看这洞就知道这必然是当年出事时的破口,就是这个口子导致了这艘船沉没,不过现在已经被大量的海锈堵得只有碗口大了,那怪物力气极大,张秃子刚端起枪,它已经一头撞破一个可以容他通过的口子,然后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张秃子还是不甘心,对着水里又扫了几枪,这个时候船整个身体已经发出要断裂的呻吟声,我一看,水已经没到膝盖了。这个地方再也不能久留,要马上离开。那张秃子跑回去摇了摇那婆娘,叫了几声:“宁,宁!”看她没反应。他背起那个女的,一脚踩在我背上,利索地翻了上去。他那一脚,几乎把我踩得吐血,我一下子腰就折了一样,那张秃子在上面蹲下,对我伸出手,把我拉了上来。 怒海潜沙 第十四章 永兴岛 我刚翻到甲板上,这鬼船就发出一声凄凉的扭曲声,好像某个巨大的部分变形了,我看到这船前后变得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了,心说不好,忙看了一眼船仓。果然是龙骨断了。 龙骨一断,船身必然回开裂,这么一艘船,一个裂口就已经非常致命了,那水几乎就是飞一样进来,估计不要五分钟这船就彻底没顶了。 那张秃子紧张的脸色发白,说道:“我们的船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再说。” 我回头一看,我们坐的那只渔船已经跟得很近,但是还没有靠上来,船上船老大挥着手,大叫:“你们怎么样?” 张秃子背起那个女人,对着那渔船招了招手,那渔船上欢呼了起来,然后发动机器向我们靠了过来,上面几个渔夫在那里兴奋地大叫,真想不明白他们刚才还吓得像团泥一样,这些单纯的渔民果然和我们不一样。 那鬼船因为进水,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我们的船靠过来之后,有几个渔民跳了过来,看表情还是害怕,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那女人抱回到船上去,然后赶紧把锚搬回来。那个船老大大叫:“开船开船,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船老大让我们把那个女的放到地上,示意我扶住她,然后将她的头发撩了起来。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东西的时候,还是吸了口冷气,只见她那头发里面,蜷曲着两只枯手。现在看来,这两只手也并不是很长,皮肤都已经有点石化掉了,末端长在一团肉瘤的下面,最恶心的是,肉瘤上竟然还隐约长了一张小的人脸,那脸不知道通过什么原理,紧紧吸在那女的后脑上。 船老大看到这些表情凝重起来,先是给那个东西磕了几个头,然后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把什么东西,就撒在那小脸上,那小脸突然尖声一叫,扭曲起来,他马上抽出一把刀,小心但迅速地插到肉瘤和头皮的中间,把那肉瘤挑了起来,然后用力一扯,扯了下来。 那东西掉到地上,扭来扭去,吓得边上看的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下子工夫,就融化成一团糨糊一样的东西,顺着甲板上的缝流下去。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问:“这是——” 他把刀放到海水里洗了一下,轻声说:“这是人面臁,是那艘鬼船上的冤魂,要用牛毛撒在上面就行了。” 我看船老大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当初接下这个生意感到后悔了,嘴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检查完那女的头发里再没其他东西,就招呼手下往后舱里走。不一会儿,船就开动了。 这个时候海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天上的黑云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阳光从那云和云的缝隙里照射下来,天空显得非常魔幻,看样子这他娘的风暴,总算是敖了过去。 我们把那女人安顿好,船老大就爬到船的顶棚上,我知道他要去看着四周的海面,那海猴子报复性极其强,不知道会不会跟着我们找机会报复。不过西沙的水很清,光线好的时候能见度有四十多米,如果有东西跟着我们,肯定一眼就能看见,所以我也并不是很担心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些人忙碌起来,都不理我开始跑来跑去,我因为刚才那一下子体力消耗得非常厉害,现在人一静下来,就觉得昏昏欲睡了,我找了块比较软的地方靠下来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西下,我们的船正贴着一个岛的海岸行驶,我看到非常漂亮的白色沙滩,就是看上去那些沙子比较粗,可能踩上去并不舒服,而我们前面就是一个码头,看样子像是要靠岸。 我一直以为会直接到下一个探点去,没想到还有靠岸的机会,随口问了一句话:“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旁边一个人回答说:“我们去永兴岛,接几个人。” 我转过头,看见那女人就坐在我边上,脸色已经恢复了过来,似乎也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我对女人没什么抵抗力,看她病怏怏的样子觉得还真是有点味道,笑了笑问她:“去接谁?” 她指了指远处码头上,隐隐约约一群背着旅行包的人,说:“就是他们,几个潜水员,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顾问,我想你肯定认识的。” 我使劲看了几眼,也觉得其中一个胖子的体形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谁,这个时候,一个船夫已经站在船头,叫起来:“哦累累!做好准备,我们在这里!” 那胖子转过头来,大骂:“哦你个头啊,让胖爷我在这里吹了半个小时的西北风,你们他娘的有没有时间观念?” 怒海潜沙 第十五章 胖子 我心里虽然有几丝惊讶,但是已然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从鲁王宫里出来的人,大奎死了,三叔失踪,潘子昏迷,闷油瓶生死不明,只剩下我和这个胖子,这个组织肯定是两手准备,我估计他们的第一人选可能是胖子,我可能还是个替补。 船到码头,并没有减速,那胖子几天不见又肥了一圈,不过身手照样可以,跟着那群人同时一个纵身跳上船,往前跑了几下才定住,看到我,开心地大笑:“小同志,你也在这里啊,看来我们的阿宁小姐面子还是很大的嘛。” 那女人勉强对他一笑,看样子他们还很熟络,我对这个胖子的评价一向是毁誉参半,他的到来,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不过想起他在鲁王宫中的举动,几次都差点把我害死,不由有点头痛起来。 他把行李往甲板上一扔,就坐到我们对面,敲着背说:“这一路把我赶的,你们他妈的也催得太急了,对了,那地方找到没有?” 那个叫阿宁的女人摇摇头:“还剩下最后一个点,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了。” 那胖子说:“我可和你们说过了啊,胖爷我什么寻龙点穴,探穴定位通通不会,你们地方找到了再通知我下去,要是找不到可不能怪我,钱我可照收啊,江湖规矩,你们南蛮子得入境问俗。” 阿宁头痛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会,已经安排好了,具体定位的事情,就由吴先生负责。” 我本来心情比较放松,一听就蒙了,我负责,我拿什么负责?我连一铲都没下过呢,忙说:“我负责?你们不是知道那海斗在什么地方吗?” 她说道:“只能估计出一个大概的方位,如果能找到盗洞最好,找不到的话,实际的定位和判断地宫的形状,还得靠你,我们手上只有一些故纸堆的资料,不可能代替土夫子的经验,你三叔很精明,这些资料一点也没有留给我们。” 我背上全是虚汗,看来今天晚上也不用睡觉了,得好好回忆回忆爷爷当年教的那些东西,不然,一旦到了那个地方,马上就要出洋相了。 下铲子我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在海底有什么不利索或者失误,都可以说是因为海水的关系,到底是土夫子又不是海夫子,这一块应该不算我的专业范畴,但是要我规划地宫,这难度也太大了,幸好我虽然没实践过,但是理论经验还在。 我想了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真的不行,就瞎掰几句说这地宫有些古怪好了。 那胖子看看我,说道:“那就好,一切具备——不过难得来次西沙,咱们今天晚上得好好吃一顿,养足力气,这倒斗可是体力劳动。”说着就跑去找那个船老大,提溜着他,问他船上有什么海鲜没有。 阿宁似乎没什么胃口,靠到一边也不说话了,我倒是饿了,一听有海鲜,口水就多起来,也跑过去看。 西沙马鲛鱼、马鞭鱼和石斑很多,有人说,西沙的海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鱼,所以渔船出去,很少会没收获。旅游季节,在西沙钓鱼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胖子连逼带喝,那船老大十分不情愿,还是从渔箱里提出来一条大马鲛鱼,交给一个伙计,说:“拿个鱼头锅出来。” 胖子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看船老大哭丧个脸,十分不爽,骂道:“他娘的老子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抢你的。” 不过不爽归不爽,那鱼锅子端上来的时候,那个香啊,就别提了,我一下子所有的**都变成食欲,以前在城市里,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想吃一个东西,那胖子馋得眼睛都直了,锅子还没放稳,就直接一筷子下去夹了块鱼皮吃,烫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这一锅子东西威力实在太大,不知道都饿了还是怎么了,那些个新人全部都围过来,连在仓底下睡觉的张秃都跑了上来,凑过来一闻,直说:“西沙就是好,随便烧个鱼我们那里一辈子都吃不到。” 胖子一把把他拉远,大骂:“拍马屁归拍马屁,你他娘的别口水喷进去,恶心不恶心。” 张秃一看胖子没见过,忙去和他握手,说道:“哎,生面孔啊,怎么称呼啊?” 胖子为人很直,看他一眼,问阿宁:“这秃子是谁啊?” 张秃一听脸就黑了,用力说道:“请称呼我张先生,或者张教授好吗?” 胖子也不理他,阿宁看气氛不对,接过来说道:“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张教授,也是我们这次的顾问之一。” 胖子一听真的是教授,也不敢太放肆了,忙和张秃子握了一下手,说道:“哦,真对不住了,我还真没看出来您是个文化人,我就是一直肠子,姓王,粗人一个,你别往心上去。” 那张秃一听才勉强笑了一下,说:“这个文化人和粗人,都是人嘛,文化人还不都是粗人变的,分工不同,分工不同。” 胖子也听不懂在他讲什么,只好赔笑,那张秃不识好歹,又问:“那王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啊?” 胖子一愣,直觉得别扭,但是也不能在文化人面前表现得太粗,说道:“这个,通俗地讲,我其实是个地下工作者。” 那张秃一听,不由肃然起敬,说道:“原来是公安战士,失敬失敬。” 我一听,忙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他娘的张秃子也太啰嗦了,胖子看我笑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对张秃说:“先别顾着说话,来,尝两口先。”说着就招呼其他人动筷子。 我不去管他们,夹起一筷就吃,那口感,真他娘的绝了,第一口还没咽下去呢,我第二筷子又下去了。 那胖子吃了几口,大呼过瘾,又叫着要酒喝,阿宁说道:“这出来打渔的,怎么可能带酒出来。”胖子不相信,跑到船仓里一阵折腾,大笑着抱着坛酒出来,那船老大一看,大惊失色,说这是给龙王爷喝的,说着就过来抢。 胖子大怒:“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就你这着破酒,龙王爷喝了肯定得把你这船给收了。”说着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二锅头来,一把塞给那船老大,“拿着,给龙王爷换换口味!这叫南北酒文化交流,看到没,红星二锅头,好东西,你他娘的别不知道好歹。” 那船老大呆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胖子就当他答应了,一把撕开封口,就给我们倒上,那酒的确不错,是黎苗乡镇有名的椰子酒,我们大吃大喝,好一通风卷残云,一直到月亮到头顶上才罢休。 那胖子最后一口酒喝掉,打了饱嗝,一拍大腿坐了坐直,说:“各位,咱吃饱了,也该谈谈正经事情了。” 怒海潜沙 第十六章 开会 我看他胖子脸色一变,也不由振了振精神,这胖子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在古墓里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至少在经验方面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从来没独立倒过斗,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要在下斗前开个动员什么的,就暂且当一回学生,听听他要怎么说。 那胖子吃的很多,肚子都鼓了起来,拍了拍说:“这海斗,我从来未倒过,事先肯定要部署一下,免得进去的时候手忙脚乱,里面肯定不比旱斗,我也先看看你们给我准备的装备怎么样。” 阿宁说道:“王先生,那你对这次有几成把握,我们不如先计划一下,心里也有个底。” 那胖子摇摇头:“不好说,根据我的经验,这海斗,一是定位困难,二是盗洞难挖,三是里面的情况不明。其中这第一第二,我们暂且不去想它,主要是这个第三,这海斗里,不知道有没有粽子,若是有,就麻烦了。若是没有,那这海斗也不过是在水里的一个旱斗而已,轻易就可拿下。” 说起粽子,我突然想起三叔和我讲的,那在墓道里碰到的怪物,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今天在鬼船上碰到的海猴子,心里不由有点发悚,说:“这有没有粽子我不知道,但是可能有更麻烦的东西。”说着就把在鬼船上看到的那东西和这些人说了,其他人早就听张秃添油加醋地说过了,不过那张秃说的重点应该是他如何如何把我和阿宁救下来,我说的就平实得多了,等我说完,那胖子就大皱眉头,问:“操,他娘的真的还有这种东西?” 我点点头,说:“很多地方都有这东西的传说,应该不会错。” 阿宁点点头,说道:“我小时候也听过,我还以为大人吓唬我不要到河边去玩。” 这个时候,那船老大插嘴了,他说道:“不对不对,这你们就不懂了,这里打渔的渔船,都见过这东西,我告诉你们啊,这东西不是什么海猴子,这是夜叉鬼!那都是龙王爷的亲戚,你们现在得罪了他,他肯定要回来报仇的,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回到岸上去,买头猪回来,请个道士作作法事,兴许他大人有大量,还能放过我们。” 张秃一听,就笑了:“我说,船大爷,我都一枪把龙王爷亲戚的肩膀给打烂了,那我岂不是孙悟空?” 船老大气得脸都绿的,说道:“你那个样子哪里像孙悟空,你就是个猪八戒!” 我们听得都乐了,张秃捏捏脸上的肥肉,大概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不由郁闷起来。 那胖子笑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海底有这种东西,我们肯定得有武器才行,万一那海斗里就是他们的老巢,那我们岂不是跑去送死?我说阿宁小姐,你有没有准备渔叉什么的?” 那阿宁说道:“我们是考虑过这个情况,准备了一些潜水用枪,但是这些枪体积很大,而且一次只能打一发,如果有紧急情况,恐怕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我知道这种枪,是用压缩气体击发的,有效距离大概才四米不到,幸好还可以当长矛用。不过这枪的长度确实太长,在狭窄的墓道里可能施展不开。 胖子不理会这些,大叫:“甭管有没有用,枪这东西不嫌多,能带的都带上,明天下去,我就打头阵,小吴同志就跟在我后面,你和那个秃子就在最后,如果我一看到不对劲的东西,就摆摆手,你们就马上停下来,如果我摆摆拳头,你们就什么都别管,逃就是了。” 我们觉得安排比较合理,点了点头,又讨论了其他一些东西,我想想三叔和我提过的经历,列了一些清单出来,让他们连夜先准备好,什么探灯,匕首,火折子,密封袋子,尼龙绳子,登山扣,还有吃的,急救用品,放毒面具,百宝盒,他们准备的比较全,竟然连黑驴蹄子都准备了。 吩咐好之后,天都快亮了,那胖子说我们不能再谈了,再谈水都下不了,得休息,于是几个人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那椰子酒后劲很大,被海风一吹,我头就重得不行,几下子睡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醒了过来。 其他几个人比我早醒,已经都在准备了,我用海水洗了一把脸,这时候,几个蛙人已经从水里浮了上来,一个摘下呼吸器就说:“找到了,肯定就是这个地方,盗洞也找到了。” 那阿宁一听,忙问:“有没有进去看看?” 那人摇了摇头,说:“有,但是那盗洞很长,我潜进去一段,没看到底,不敢再进去了,就出来了。” 阿宁点点头,又问了那个蛙人几个问题,转头对我们说:“行了,我们准备一下,他们清理完洞口就会叫我们,那洞口里有塌方的迹象,他们会用支架固定一下。” 我们各自去穿潜水衣,我和其他几个都很合身,就胖子,肚子包不进去,露了肚脐出来,虽然不太雅观,但是好歹是穿上去了,我们检查完装备,把该带的都带上,就一个接一个倒摔进水里。 怒海潜沙 第十七章 头发 那盗洞离船不远,我看到海底给炸出一个大坑,洞就在坑的底部,心说果然是三叔的手段,我们在盗洞四周先搜寻了一下,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看样子三叔的技术并没有退步。 我还看到几个石头锚碇,和三叔描述的很像,但也不能肯定就是三叔所说的那些。 三叔规划出的地宫痕迹还在,我和张秃都用心记了一下,看这个盗洞的位置,应该是往耳室挖下去的,那个地方的砖应该比较薄。 我们大概找了5分钟,似乎没有再找下去的必要,那胖子对我摆了摆手,意思现在要不要进去了。阿宁看了看潜水表,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的装备不比20年前,都是轻装上阵,我们最后在洞口核对了一下装备和约定好的暗语,确定一切没问题了,胖子才定了定神,第一个猫了进去,我们几个打开探灯跟着,一下子潜进去五六米。 这盗洞很不规则,时宽时窄,我一边游一边看这洞壁,越看越奇怪,怎么看上去不是人挖的,如果是三叔打的洞,他肯定是一个铲子一个铲子打的很工整,可是现在这那上面的痕迹,乱七八遭,坑坑挖挖,倒像是动物打的洞。 我们艰难地游了二十多米,洞口进来的光线已经照不到了,这个时候盗洞方向突然一变,竟然垂直挖了下去,我不由有些奇怪。既然还没挖到墓,何必改变方向呢。 苦于没办法说话,我也没办法表达自己的疑问,我们在这垂直的洞口休息了一下。胖子对我们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然后自己先游了下去,我看他的灯光一直下去一直下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点,不由咋舌,心说怎么这么深。 这个时候他在下面晃了晃探灯,说明下面安全。我们马上一个接一个也潜了下去,我看着潜水表,已经有十几米深了,我从来没有潜到这么深过,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的住。 那下面已经被挖开一个很大的空间,我们马上看到了古墓的墓墙,上面破了一个大洞,我一看更加疑惑了,这洞竟然破的这么不规则,不像是一般倒斗的一块一块小心地卸下来的,有几块砖头竟然还被撞裂了。那胖子看看我,我也看看他,两个人一起吐了几个泡泡,他指指那几块破砖头,又做了个猴子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想说:这洞可能是海猴子挖出来的,不是盗洞。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指了指他背上的水下气枪,他拿了下来,拉开保险,就往洞里游去。 这是我第二次进古墓,虽然有点兴奋,但是想起上一次的经历,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在水下,手脚的阻力很大,如果遇到危险,恐怕也没办法像陆地上一样快速的逃命。 墓道比我想的要大的多,我调高探灯的亮度,又转开手里的防水手电,跟在胖子屁股后面,我们几盏灯光非常的亮,一下就照出去老远,顿时整个幕道都亮了起来。我看到那墓壁的墙上,果然有三叔说的人脸浮雕,不仅如此,这些人脸浮雕的额头上面还都刻着一些奇怪的动物,雕的非常精致。我一边游一边看,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动物,大部分都是墓镇兽,但是它们都没有刻上眼睛,看上去有点诡异。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有一张人脸的额头上,刻的好像是三条蛇眉铜鱼,不由心里一紧,忙拉拉胖子让他停下来,然后去研究那块浮雕。 胖子正急着往里面走,很不耐烦,也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他转过来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急得直招手,我让他等等,趴过去仔细看,只见上面有三条蛇眉铜鱼首尾相连的,形成一个环状,每条造形都不一样,我能看出其中两条就在我的包里,还有一条三只眼睛的,我从来没见过,不知道这个是提示什么的。那鱼下面的那张脸和其它的不一样,是一张明显有女性特征的脸,可是因为上面附着了很多东西的缘故,这张脸看上去有点破相。让人不太舒服。 我还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时候后面的阿宁也催我,我没办法,只好继续向前游去,幸好那雕刻每隔一段距离又会出现,我还能再看上几眼,看来看去,并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只是隐约觉的有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看着看着,等到我数到那脸孔浮雕第五次出现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我记得第一块石头板上的人脸,眼睛是闭着的,第二块石头板,似乎有点睁开的趋势,到了第三第四块石头板子,那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了,现在这第五块,就已经睁的几乎全开了。 我感觉有点不妙起来,拉住胖子,让他不要往前走了,然后拿出水下画板,在上面写道:“墓墙上的人脸,眼睛在逐渐睁开来,我怕有问题!”写完指了指墙壁。 胖子摸了摸那脸,摇摇头,写道:“我没有注意,只是些石头浮雕,里面肯定是整块石头,你想的太多了。” 我很坚决地摇头,让他把枪端起来,他看我表情严肃,只好照办,不一会儿,我就看到那块相同的浮雕出现在前面,胖子被我说的也有点怕,停了下来,先用灯光照了一下。那张石脸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整张脸面对着前方,眼神正视,看上去有点呆滞,胖子照来照去,也没什么变化,就壮起胆子走过去,摸了一下,然后对我做了个没事情的手势。 我游过去一看,果然仍旧是整块的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手指插了插它的两只眼睛,也没有反应,不由自嘲地摇摇头,看来这只是墓穴的设计者玩的一个噱头,用来吓唬可能进来的盗墓贼,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我竟然在这里自己把自己吓唬了一回,真是没什么面子。那胖子拍了拍我,示意我别想这么多,快点赶路。 我们又继续往前游去,我想起三叔和我说过,他是撞到一个机关,才被吸进那个泉眼里去的,可是这些墓壁都是一个样子的,怎么可能找的到他当时撞的那块? 我脑子转的飞快,这样一直往前游也不是办法,不知道这个墓道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说不定又是个循环,如果在里面迷路就完蛋了,我心里盘算,三叔能一眼望到最后一个人,应该是一条很长的回廊,刚才我们转了好几个弯,这样的回廊只有两个,这样说起来,找找倒也不是很困难,就是要花点时间。 这个时候,前面的胖子停了下来,我一个刹车不住,撞到了他的屁股上,以为前面出了什么状况,忙蹦紧神经,凑上去一看,原来这墓道到头了,前面被一块石头板当住了去路。 这石头板光秃秃的,上面没文字也没有浮雕,我摸了好久,找不到什么机关,不由挠了挠头,那阿宁写着问我:“怎么会是死路?” 我回写道:“有巧石机关在这附近,我们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松动的墓墙。” 他们都点点头,那胖子开始东敲敲,西敲敲,仔细检查了这些人面浮雕。我心里回忆所有笔记上提过的线索,连边上的每条缝隙都用匕首划过,可是没有任何进展,那石板还是挡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不由有些郁闷,回头想看看胖子搞得如何,发现胖子竟然在那里发呆,我拍了拍他,写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表情古怪地看着我,写着问我:“海猴子长头发吗?” 我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不由失笑,海猴子长没长头发我倒是真没注意,记忆似乎整个脑袋都是光秃秃,全是鳞片。 我如实告诉他,又问他问这个干什么,他指了指墙缝,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马上看到,那石板的与墓道的缝隙里,竟然飘出来一缕黑色的头发。 我惊讶地呆住了,这怎么可能,难道在石头板的那一头,靠着个人? 胖子胆子大,想伸手过去想拉一下,没想到那头发突然一缩,竟然缩回到缝隙里面去了。胖子看了我一眼,写道:“石板后面有鬼。” 怒海潜沙 第十八章 大量头发 水底古墓里发现一缕头发,而且还能动,一般人都会马上想到有鬼,幸亏中间隔着一块石板,就算有,他也冲不过来。 没有抓住那缕头发,胖子似乎不甘心,拿灯去照那缝隙,想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我胆子没他那么大,恐怖片里关于头发的故事还少吗?就离那个石板远远的,看胖子会有什么反应。 他凑上去看了几眼,好像真的给他看到什么东西,疑惑的定了定神,又贴过去再看,这一次他反应很大,突然就猛的一退,像逃命一样拼命游出去好几米,转身对我们拼命的摇拳头,我一开始以为他要打我,随即一想,靠!这不是让我们逃命的手势嘛。 可刚才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啊,我条件反射一样地回过头,只看见那挡路的石头板突然向上升了起来,一团黑色墨汁一样的东西从底下逐渐增大的缝隙里渗了出来,我急退几步,以为是毒水,仔细一看,吓得我下巴都僵掉了,那些黑色的东西,竟然都是人的头发! 那胖子看我们反应这么慢,忙游回来拉我们,我们这才醒悟过来,慌忙逃命,这在水下面,越紧张越消耗体力,游的就越慢,我看慌乱中没办法把握好节奏,索性学胖子一样蹬着墙走,虽然不雅观,但是速度飞快,特别是脚塌实地那种感觉非常好。 我们连蹬了大概二十几步,先到一个转弯处,那胖子一把把我们拉住,让我们躲在拐弯后面,示意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大口吸着氧气,匆匆往后一看,好家伙,后面的墓道里全是头发,黑漆漆一大团一大团,我看着就觉得喉咙发紧,这要多少年没理才能长的这么长啊!胖子骂了一声,拿起汽枪,对准那一团黑色的中央就射,他大概以为这枪能一下穿透过去,所以当他看到那梭镖快速飞了六七米后突然就变成慢动作,然后一下被裹进头发里的时候,脸都白了。 不过那梭镖还是起了点作用,那头发竟然好像还有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竟然翻滚起来,说那翻滚更像是头发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我们不由警惕起来,那胖子又搭上一只梭镖,准备走近点再给他来一下,这个时候,那头发猛然一缩,又猛然一放,这一下子,我马上看见从头发的最深处,吐出来一个死人。 那人穿着和我们一样款式的潜水服,有可能那三个中的一个。我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他的鼻子嘴巴里都是头发,连两只眼珠子里都有头发生出来,一看就是窒息死的,现在已经给水泡的肿了起来,非常地难看。 我一看头皮就开始发起麻来,这头发非常邪门,还是快点走,就想拉胖子,可抬头一看,那胖子竟然不见了,我吓了一跳,忙转头,只见他已经跑去出老远,在那里给我们挥拳头。 我心里大骂,敢情你是自己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警告我们,忙招呼张秃和阿宁跟上去,我看到那胖子还在那里抱怨我们反应慢,立马就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脚。胖子被我踢得疼了,还不服气,想冲上来揍我,那阿宁忙栏住我们,指指后面,我一看逃命要紧,这帐出去了再她娘的和他算。 这个时候。手上的氧气记震动起来,我低头一看,糟糕,这一路过来,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我们又呼吸得这么急促,氧气的消耗是平时的几倍,有点过量了。我算一了还剩下的时间,情况可以说非常糟糕,如果还没有进展,我们就必须要原路赶回去,不然氧气就不够用了。可是这么出去,连三叔说的耳室都没有找到,我又有点不甘心。 这个时候,一直游在最后的张秃突然像只螃蟹一样,拉住我们身上的背带,手忙脚乱的窜到了最前面,一把纠住胖子,让他停下来,我看到他直鼓眼睛,心说,这人对古墓的构造比我了解,难道竟然给他先找到了什么线索? 果然,他让我们跟着他过去,胖子急的直跳,但他刚才表现太差,我们都不去理他,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气鼓鼓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 张秃笨拙地往回游了几米,指着一块已经有点凹陷进去的墓墙让我们看,原来刚才胖子蹬着走的时候,一脚就把这块墓壁给蹬到墙壁里去。 我一看就心中大喜,往前后比画,这里果然是一处长回廊的末端,那三叔所说的机关十有**就是这里了,不过这机关一开,水就会狂涌进去,三叔当年是带着头盔,所以没事情,我们现在头上只有个潜水镜,一但被卷进急流,难保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我往后看看,那头发还没有追过来,就想先提醒他们一声,这个时候,那个张秃不知道好歹,突然一把就按了上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大量的水泡就冒了出来。 我一看就知道遭了,实在没有想到,这张秃闯祸的能力和胖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口他妈的没说出去,就觉得一股巨大推力直接从我背后冲过来,把我狠狠推进了墙上的洞里。那水流是旋转着的,我马上体会到三叔说的,什么是内脏都被甩到一边了,就感觉自己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那一阵搅,几下子就晕得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晃晃悠悠清醒过来,感觉浑身都散了架,特别是脖子,疼得不得了,幸亏没折掉,还好呼吸嘴还咬在嘴里。我定睛一看,上下左右都是黑漆漆的,胖子他们在我的下面,看样子也晕的不行了,特别是胖子,到现在还在转圈子,好像在跳芭蕾舞一样。 我看了看这井壁,是上等的汗白玉,这里用上这么好的材料,应该已经到这个墓的地宫内部了,看样子可能已经到了三叔说的那个耳室中的泉眼里,我脚一蹬向上浮去,突然头一暖,脑袋就此升出水面。 四周是一片漆黑,探灯的光集束性太强,只能照出一个点,我关掉探灯换成手电,把这个墓室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墓室是见棱见角的长方形,除了宝顶上面描着五十星图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多的檐楣雕饰,显得朴实无华。 里面没有棺床和棺椁,所以这里应该耳室之一,我找了一下,似乎没有其他出口,只有左边一道石门连着甬道 墓室的墙也是用非常廉价的白膏土封起来,上面本来有一些斑斑斓斓壁画,可惜已经被水汽腐蚀得一塌糊涂,我已经无法知道上面画的是不是禁婆的图案。 墓室的地上放了几遛陪葬的瓷器,只有百来个,其中还有几个非常值钱的青花云龙大瓷缸,我同时在地板上发现了一些脚印,都是湿的脚踩在地上的尘土上留下来的,看样子非常地新,估计是三叔的杰作。 我测定了空气质量,让他们陆续出水,阿宁爬了来后,首先担心起这些脚印,问道:“这是盗墓贼留下来的吗?” 我皱了皱眉头,也不敢肯定,因为我看见,在这些脚印中,有一个非常刺眼的赤脚印子,最离奇的是,这脚印很小,看样子是个小孩子的,绝对不会超过三岁。 我从来没听说过倒斗会带上小孩子,便招呼胖子过来看,他的阅历比较丰富,也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 胖子看着也有点发懵,说道:“你先别管他是大是小,这脚印本身就不正常,你再仔细看看。” 我再次端详,发现脚印上有黄黄的一层蜡一样的东西,用刀刮下来一闻,不由咋舌:“这是尸蜡……!” 怒海潜沙 第十九章 大瓷罐 尸蜡一般都是浸在水中或埋在水分充足、潮湿的泥土里的尸体,所谓的蜡就是它体内的脂肪和矿物质凝结而成的。 我顺着这脚印一路看过去,发现它一直延到房间的角落里面,一个青花云龙大瓷缸的后面。心里“咯噔”了一下。 人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难不成这里有一只未成年的粽子?我对胖子说道:“你看这脚印只有过去没回来的,会不会……” 话才说了一半,胖子一摆手,叫我不要说话,我转头一看,只见那是大瓷罐,突然自己晃动了一下。 胖子轻声说:“那东西,还在后面躲着呢。” 张秃装备脱了一半,腰上的带子没脱下来,现在索性不脱了,提了氧气瓶凑过来,问胖子道:“什么东西?” 胖子见他最烦,骂道:“粽子!” 他一楞:“粽子?加兴五芳斋粽子?” 胖子摇摇头,不理他了,我问胖子道:“你能不能确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粽子?” 胖子说:“我也确定不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粽子,我们还是得过去看看,不然就是祸害,这斗倒了心里也不舒服。”说着就端起手里的气枪,向我招手,我心说我才不去呢,摇了摇头。 胖子叹了口气,只好招呼张秃过来,张秃第一次进斗,兴奋异常,马上就学着胖子的样子走了过去,两个人成包抄之势,向那青花大瓷罐走过去。 我虽然害怕,但是也不能在女人面前表现的太过窝囊,也装着样子,跟在张秃子后面,小心地探头看着。 我们走的很慢,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胖子先用电筒照了照,那大瓷罐太大了,什么都看不到,又用气枪捅了捅,他这样子很像是我小时候抓黄鼠狼的动作,我不由觉得好笑。他捅了五六下,听着似乎后面没什么东西,才壮起胆子走过去,一看就啧了一声,骂到:“他妈的,只有一个空的木头箱子,害我瞎紧张。” 我们也跟了过去,我一看,是一只只有小提琴盒子大小的双凤雕婴儿棺,那棺材盖已经被打开放在一边了,里面的白色棺底还保存得很好,但是尸体已经不见,难怪胖子会以为这只是口箱子,我说道:“这不是箱子,这是一种棺材。” 胖子一下子还不相信,但是他马上领悟,问道:“你是说,这就是那只小粽子的棺材?” 我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棺身上被打了几个洞,有一道黑色的痕迹从洞里一直延伸到地上,看样子曾经有什么液体从这洞里流出来过,这情景,好像爷爷的笔记上也曾经提到过。 胖子用手电仔细地里里外外瞧了一遍,可惜地叹了口气:“看这棺材的规格,就知道这小孩子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惜不知道尸体到哪里去了,不然压几下,说不定还能压出几颗珠子来。” 我点点头,夭折或者陪葬的孩子,棺材里的东西总是很多,而且大多数都带在身上,特别是陪葬童子的肚子里,经常有防腐珠,都是些价值连城的东西。 我们几个人四处找了一下,想看看尸体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前前后后都翻了一遍,连块渣都没有,看样子可能被那些盗墓者连着一块盗出去了。 胖子不甘心,还想去翻那棺材,我觉得不妥当,拉住他说:“这棺材和别的棺材不一样,绝对不是单纯放死人,还是不要碰了。” 胖子笑道:“尸体都没了,怕他个熊,你还怕这棺材跳起来咬我?” 阿宁说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倒冥器出去,还是快点到主墓室去,别浪费时间,速战速决。” 胖子自知理亏,也没办法。我们回去把潜水器械先整理好,胖子背起背包,突然看了看我,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好像有话想说,又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叹了口气,骂道:“你他妈的有话就说行不,什么事?” 胖子说道:“你们说,那小粽子,会不会爬到边上的大瓷罐里了?” 我看了看那大瓷罐,心中一动,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胖子有点脸红,说:“我刚才听到那罐子方向发出的声音,好像是从罐子里面发出来的。我想粽子又不是老鼠,怎么可能自己往罐子里钻,以为听错了,现在只是随便提提,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我知道他是还惦记着尸体身上的宝贝,就想讽刺他几句,这个时候,那只大瓷罐,突然咯哒一声翻倒在地上,我一呆,心说不会被他说中了吧。 四个人全部都不说话,紧张的看着那罐子,那罐子先是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竟然“咕噜咕噜”地向我们滚了过来。 怒海潜沙 第二十章 甬道 我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棺材上,没仔细看这瓷罐,忙急急退了几步,那罐子晃晃悠悠滚了几下,就改变方向朝甬道的石门滚去,最后“铛”地一声撞在门框上,停了下来。 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莫名奇妙,难道真的给胖子说中,里面有只粽子? 我们楞了半刻,不敢轻易上前,胖子压低声音,说道:“各位,这罐子果然有点邪门啊。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给他来几梭镖?” 我当然不赞成,轻声说道:“千万别,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再说!” 我这样说,一来是我已经看出,这元明时候的青花大瓷罐,绝对是个珍品,这样的大小,世界上已经不多见了,恐怕是砸一个少一个。二来,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如果真的是胖子说的粽子,那免不了又要开打,我刚才在水下消耗太多力气,绝对跑不动了。 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十几米深的水下古墓里,这空气不知道能维持多少时间,如果僵持下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这一进一退很难抉择,我这人一向没什么主意,急得满头是汗。 这时胖子看我犹豫不决,说道:“咱们也不能肯定里面就是只粽子,这地方通着海,说不定是什么螃蟹龙虾爬进去了,犯不着在这里自己吓自己,还是过去看看再说。” 那女的摇摇头:“我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进主墓室,不要在路上浪费阿宁时间,我看我们还是能避则避,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出路。” 我一听这也是个办法,马上又将这耳室左左右右仔细检查了一遍,可惜这地方一目了然的,再没有第二道门,也没有可以供我们钻的洞。 胖子有点熬不下去,说道:“事到如今,要不就是把这罐子搬开,要不就是回去,没别的路走,不过我和你们说在前面,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被个罐子吓回去,我王胖子肯定不干!” 我看了看阿宁的表情,也十分坚决,张秃子则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三个人一齐看着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心里还是没个清晰的决定,心说如果是贸然冲过去,当然不太妥当,但是胖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古墓里的东西,很多就是自己吓自己,我看着阿宁那种眼神,不由心里一软,说:“那行,走一步算一步,如果相安无事就算了,要是它老三老四的,我们四只梭子枪在手上,也不怕它!” 胖子拍拍我,表示鼓励,我拿出了气枪,打开保险对准那罐子,胖子打头阵,我们四个人小心翼翼的贴着那门的边往里走去。 我并不是非常的害怕,只是觉得有点紧张,身上又穿着潜水服,汗都透不出去,难受的要命。 就在我们胖子几乎能看到罐子里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一声响,那罐子竟然骨碌打了个转,我一下血全部冲上大脑,几乎要开枪了。 那胖子机灵地连退两步,做了个让我们不要动的手势,只看那瓷罐突然又滚动起来,这次它是直接一个弧线,咕噜咕噜滚进了黑漆漆的甬道。我们一直听着这个声音滚进去很远,才又“铛”地一声,撞到什么东西上消失了。 我们马上跟进去,里面是一片漆黑,我用电筒一照,只见这是一条汉白玉砖修的直甬,非常的简洁,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在地上的两边有两条灯沟,里面是每隔1米的灯座,在甬道的另一头,有一扇玉门,而左右两面也各有一扇略小的门,一共是三个门,都敞开着,看样子已经有人进去,而那罐子,已经停在了左边那个小门中间,不动了。 我这次是真的觉得有点诡异了,这罐子的举动,好像是在给我们带路一样,就差没说一句“followme”了。这肯定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难不成,这罐子里的东西,不是粽子,是个鬼? 我看了看闷油瓶,也看不出他是紧张还是害怕,我只好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胖子一听有点道理,不由吸了口凉气,说道:“你这一说还真有点这个意思,我刚才也觉得,这东西这么滚着溜,简直就和一保龄球一样。” 我心里苦笑,胖子看我有点摸不着方向,又说道:“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别在这里犹豫来犹豫去,就一路跟过去,看他是什么目的,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众人点头,胖子拍拍我说:“这光秃秃的石板子路一般都有陷阱,吴老弟你看看,这地方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自知责无旁贷,点点头,就用手电照了照地面,这甬道底上都是小块的石头板,很可能装了强驽机关,我想既然三叔到过这个地方,如果有机关,也有可能已经被破坏或者引发掉了。但是万一没有,就比较麻烦,我提醒了他们一下,然后整了整背包就第一个往前走去。 要躲避机关,最好就是趴着贴着墙壁,但是这甬道的两边是两条灯渠,里面黑忽忽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们只能沿着渠边走。 我让他们要非常的注意脚下的感觉,但其实连我自己也没什么头绪,这一脚放下去,放多重,放多快,都是有讲究的,这些东西确实是经验,我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我越走就越觉得慌起来。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走了十几步,我身上都是个冷汗,后面那几个看我这么紧张,也慌起来,那胖子说道:“看样子这趟雷的工作还真不是这么好做,小同志,你要是太累,咱们就歇歇?” 我也没工夫和他抬杠,说:“别吵,我要是一分心,大家都得死。”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一振,我回头一看,只见阿宁脚下一块石板已经陷了下去,正一脸惊慌地看着我。 我哀叹一声,心说完了,怎么就怎么倒霉,这下子要被射成刺猬了,就听到一声呼啸,一支弩箭已经贴着她的耳朵就飞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支箭也到了,直射她的胸口。 这真是电光火石,那阿宁眼神一变,闪电般地转身甩手,凌空一把就把那箭给握住了,那动作几乎就是在几分之一秒内,我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看清楚。 我看她的身手,大吃了一惊,可是情况不容细想,只感觉到脚下一连串振动,忙大叫:“猫下去,还有暗弩!” 话音刚落,又是十几道白光射来,我忙低头躲过一支,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那远处的罐子里,爬出来一只满身白毛的东西,迅速地钻进了左边的石门里。我刚想叫,突然胸口一痛,低头一看,靠!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了两箭,看样子还插进去了二三寸。 怒海潜沙 第二十一章 箭 我看到那箭头几乎全部没进了我的体内,顿时胸口一阵巨痛,心里慌得一塌糊涂,还不肯相信,我还这么年轻,连女人的手也没摸过,难道就这样死在一座不知名的坟墓里了?如果死在这个地方,恐怕几百年后都没人给我收尸。这样的下场,未免也太惨了一点。 箭像下雨一样射来,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发射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办法躲,胖子用他的背包当盾牌,一下子冲到我们面前,帮我们挡着了几箭,我看到他的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他背上密密麻麻已经插了十几只,就像一只插满了香的香炉一样,看样子也肯定挂定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点也不疼的样子。 我想起以前经常看到小说里描述人被箭射成刺猬,都没实际见到,现在总算是看到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由心里暗骂,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人抓住了我的衣服,硬拽着我往那前走,我大惊失色,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阿宁,我看她眼神冷得可怕,心里觉得不妙,忙用力一甩,她见我想逃,毫不留情的一膝盖顶在我后腰上,这一下比胸口那两箭还疼,我全身一软,一时间疼得用不上力气,人就软了下来。她拎着我二话不说就往那中间的大玉门走去。我被当成挡箭牌,一下子肩膀、肚子、胸口又各中了一箭,疼得我几乎晕了过去。 人说最毒妇人心,我还真没信过,没想到女人真的这么狠毒,刚才还是那种害怕小女人样子,谁知道一转眼就可以拿我当人肉盾牌,去挡箭雨。 我当然不会这么伟大,用尽全身力气一扭,那女人力气并不大,我一下就挣脱了她,身子一歪倒在那灯渠里。那女人看失去掩护,马上一个翻身,一下子躲过十几箭,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心说他娘的你还有脸来瞪我!大叫一声扑过去拉她,她朝我冷笑一声,一个就地打滚翻到墙边,然后高高跳起,在墙上一蹬,闪电般翻到了安全的区域,整个动作在电光火石之见完成,十分地干净利索。 我看她一箭都没中,气得拍了一下地,她转过头看了看我,突然轻藐对我做了个飞吻,然后打起手电,扭着屁股走进了中间那个玉门。 我气得差点吐血,也无可奈何,只好翻到那条灯渠里,只听着头上的箭嗖嗖地飞过去,撞在甬道墙上发出金属撞击声,这阵箭雨足足射了5分多种才停了下来,我回头看胖子,已经被射成了一个箭球,正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去,忙爬起来扶他,没想到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情,问我道:“小吴,我看这些个箭有点不对劲,怎么插进去这么深都不觉的很疼啊,你给我拔几根下来看看。”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箭伤没想象的重,我呼吸还是很顺畅,不过我也没死过,不到被箭射死是什么感觉。 胖子叫着要我拔几根,我还真没这个胆子,在他面前迟疑了个半天也下不去手。这个时候张秃咬着牙站了起来,他刚才站在胖子后面,被胖子护住,也一箭都没中,见胖子被射成这样,突然说了一声:“放心,没事的。” 我和胖子同时一愣,这张秃子的声音怎么变了,而且还这么熟悉,只见他突然把身子一挺,就听咯哒一声,他的身高竟然长起来好几公分。接着,他又向前伸出手,同样一发力,又是哒一声,那手也突然长出去几寸。 我看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心说这不是缩骨吗?我只从我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这是古时候倒斗的基本功之一,在通过一些非常狭小的缝隙,比如说冥殿的梁孔,或者地下的虚位,都要用到这工夫。我一直没想通他的原理,所以一直当是个笑话,现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不会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工夫存在。 (最近几年还听说洛阳盗墓村里有一些人还在用这功夫,他们把盗洞打的非常小,缩骨进去,警察路过看到,都以为是黄鼠狼洞。后来知道了这个是盗洞,也没办法下去抓人,因为等挖通了,里面的人早挖了另外一条跑掉了。可惜这功夫非常难练,就算从小练奇,如果不是全身的骨骼配合,也很难有成。) 他长出了一口气,抓住自己的耳后一拉,又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他原来的脸孔。我,我一看,几乎傻了,那人皮面具里面,竟然是闷油瓶!我呆了一下,突然就起了无名业火,这下子也太能装了,简直都能当影帝了,我还真的一点都没发现。 那闷油瓶甩了甩胳臂,似乎很久没活动了一样,那胖子也看的说不出话来,好久才一把拉住,说:“小哥,你这是啥意思啊?你这不存心消遣我们吗?” 闷油瓶不说话,拍了拍他,让他坐下,抓住他背上一根箭的箭头部分,用力一拧,就轻松拔了下来,我凑过去一看,那胖子身上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子,并没有受伤。 我惊讶的同时,心中也大喜,隐约感觉自己可能不用死了,忙学着闷油瓶的样子,去拔身上的箭,这东西一点也不难,我一子就自己拔出来一只,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这箭的箭头做的很巧妙,只要一撞上东西,锐利的头部就会缩进去,然后从箭头部翻出几只抓子一样的铁钩子,死死的咬住你的肉。 闷油瓶看了看满地的箭簇,轻声说:“刚才那一脚,那个女人是故意踩的,看来她不仅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还想把我们全部干掉。” 我想起她刚才的飞吻,摆明了是在嘲笑我,气的都咬出牙血来了,果然是漂亮的女人都不可信,这亏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吃了! 胖子的背上几乎都是破皮,他咧着嘴巴,说:“幸好他妈的这里的箭都是莲花头,要不然还真给她得逞了,想胖爷我一世英名,如果死的时候被射成个刺猬,还不给人笑死。” 我看了看这奇怪的箭,问他们道:“为什么这里的箭都用是这个箭头的?这有什么用意吗?” 闷油瓶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看你中箭就发现这是莲花箭,我想不起其他理由,或许是这墓室的主人想放我们一马,让我们知难而退。” 我觉得奇怪,这有点说不通,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时候,那女的已经进了主墓室,不能让这个三八这么轻易拿了东西逃走,想着就想冲进去,闷油瓶子抓住我哦,摇了摇头,说:“刚才那只罐子鬼要我们先进左边这个墓室,肯定是有原因,我们还是按照步骤来。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要乱跑。” 我一急,要是那女人等一下出来,直接跑了,也不知道去哪里追她。那胖子说道:“不怕,我们先回去把潜水的东西都藏起来,他娘的,看她能不能一口气憋到外面去!” 关键时刻还是胖子脑子活,我心说自己怎么没想到呢,马上点头,三个人快步跑回那个耳室,我用手电一照刚才放东西的地方,一看就傻了,那地方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氧气瓶竟然都不见了! 怒海潜沙 第二十二章 第一次解迷 我们三个人都呆住了,我们这一来一回也就是五分钟左右,任凭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我们的装备统统搬走,而且从耳室到俑道,只有一条路,这些东西能搬到哪里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胖子这个时候也害怕起来,说:“难道这里还不只一只粽子?” 我摆摆手,现在不是讨论粽子的时候,这粽子我们尚且可以拼命,没有潜水设备,我们怎么通过那几十米长的海底墓道,这问题非常的严重,弄不好我们几个都要困死在这水底的墓穴里。 我问胖子:“刚最后一个脱下装备的是你,你过来放的时候有没有挪过地方?” 胖子说道:“当然没有!这8个钢瓶份量这么重,我吃饱了撑的搬来搬去。” 我心想也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场,要是谁把这些东西挪了地方,肯定能知道,而且这东西的确很重,要想一口气全部搬掉几乎是不现实的。 我们在那里发了一会呆,胖子见干想也不是办法,就提议四处去找找,说就算是有鬼来搬东西,也必然会留下什么线索。我心想也是,就跑去把一只只瓷罐搬开,看看是不是给藏在后面了,这其实有点自欺欺人,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如果有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但是那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们找的非常细致,足找了五六分钟,我越找觉得越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最后还是胖子发现了,他突然大骂了一声:“娘的!这里根本不是刚才我们呆的地方麻!” 我转头过去一看,只见他的手电照在角落里,我记忆里那里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现在竟然有一根石柱,一边嵌在墙壁里,另一边露在外面,上面雕了很多的珍禽异兽,这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一种墓室结构。我们马上再看其他三个角落,果然,四个角落都有一样的变化,我脑门上开始冒汗,这不仅仅不符合常理,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我看向闷油瓶,他点了点头说:“他说的对,这里似乎是另一个房间,那边角落里的那只婴儿棺材也不见了,陪葬品的摆设也非常不同,而且,你看顶上——” 我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宝顶浮雕上的阴阳星图竟然变成了两条互相缠绕的巨蛇,盘绕在整个圆梁上,刻的栩栩如生,好像就要扑下来咬我一样,我看的心里发悚,忙低下头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我们进错门了?” 胖子说道:“怎么可能,这里明摆着是自古华山一条路,这地方又大,我们从这里去了那破道,在破道里被射成刺猬又跑回到这里来,没错啊!他娘的这样都能错我王字倒过来写?” 我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有可能我们也碰上了三叔二十年前遇到的事情,不过眼下的情景又和他叙述的有点不同,不知道这里面生了什么变故。当时三叔并未脱下身上的潜水设备,才能够侥幸从这泉眼里逃出去,而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竟然一点都没有做防备,我想到这里,不由有点自责。 胖子已经被搞的有点懵了,问我道:“你们南派不是对古墓里的机关很熟悉吗?这样的事情你以前见过没?” 我当然是没见到过,叹了口气:“这里也没外人,我就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这还是第二次进斗,不要说什么巧石机关了,我连这些瓶瓶罐罐的名字都叫不利索,你们也别指望我。” 胖子听了还不信,说道:“小同志你可别吓唬我啊,我还真指望你能看出个门道来呢。” 我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他说:“现在这情况这么离奇,就算我真的是精于此道,估计也没有办法,你看这几分钟的工夫,什么机关能把一个房间里的陈设全部都变掉,连房子的结构都改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肯定有别的原因。” 闷油瓶淡淡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胖子挠挠头说:“那不是机关是什么?难道是法术?” 我听他一提到这个,倒也想起来,说:“怎么说呢,也有这个可能,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倒斗的进了一个古墓,发现里面富丽堂皇,像一个宫殿一样,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在喝酒,那人看他过来,不仅请他喝酒,还送了条腰带给他。他和那人喝了好几杯,就醉倒在古墓里了,醒过来一看,自己倒在一个破败的棺材边上,那腰带是一条蛇。不是和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像?” 胖子说道:“像个屁,那他他娘的至少还有酒喝,我们只有水,怎么和人家比。” 我一听也是,这个时候,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三叔的事情告诉他们,主要是这事情没头没尾的,说出来有可能会牵涉到闷油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万一一句说的不对,麻烦更大,想来想去,我打定注意,说一半瞒一半。 那胖子还在那里唉声叹气,我让他们坐下来,把一些关于三叔的事情,挑了一些说了出来,胖子不停的插嘴,我实在说不下去,只好越说越简短,最后胖子竟然大骂:“臭小子,你他妈的知道这么多都不说,简直可恶,你看现在可好,弄了个半死不活的境地!” 闷油瓶听的入神,这个时候一把抓住我,问:“三叔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看他表情这么严肃,结巴道:“他,他说的是‘电梯’。” 闷油瓶哦了一声,突然一笑,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怒海潜沙 第二十三章 继续解迷 他起身走到俑道石门处,摸了摸门框,说:“这的确是一个机关,而且还十分的简单,只能骗骗小孩子,所以你三叔二十年前看不出来,二十年后就能发现。” 胖子看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说道:“小哥,你知道了就快说,别卖关子了,我他娘的急死了!” 闷油瓶说道:“我举一个例子,你一听就明白,如果有两层楼房,每层有一个房间,你从二楼的房间走出来,这个时候,我在这一楼的底下再盖一层,等你回来的时候,二楼的房间已经在三楼了,而一楼的房间变成了二楼。” 这个例子其实举的不好,胖子听的莫名奇妙,伸出两个手指,在那里琢磨:“一二,二一,一二一,他娘的什么一二三的,越说我越糊涂!” 我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三叔所说的电梯竟然是这个意思,看样子他刚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词语,我感叹的同时心里不由一震,这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而且这么一个结构并不复杂,确实只能算是骗骗小孩子的把戏。 我看胖子实在没办法听懂,又和他解释了一遍,他这才明白,突然兴致索然,说道:“原来如此,他娘的还真是简单,我还以为有更大的玄机在里面,原来不过如此。” 我心里暗说惭愧,我本来就是学建筑的,这个机关完全是建筑学的范畴,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真的应该检讨一下。看来凡事还得往简单处想才是道理。 闷油瓶的表情并没有轻松起来,他仔细检查了门框后,又走过去看泉眼里的水,看他的举动,似乎还有什么没有想通,我问他道:“怎么,还有问题?” 他点点头,说道:“三叔说的经过,和我们的经历,有一个很大的矛盾,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 我疑惑的看着他,其实我也觉得他刚才提出的说法,有点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我又想不到是哪里,闷油瓶说:“三叔是躺在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走出俑道,无论房间再怎么升降,他看到仍旧应该是这个房间,怎么可能会变化呢~” 我心里一亮,的确是这样,他又说道:“而且,古墓中的耳室,从来是左右对称的,不可能只有一间。按道理,我们的对面,应该还有一个房间才对。” 我们走进俑道,拿起手电照了一下,对面只有一面汗白玉的砖墙,并没有什么门,闷油瓶耳朵贴在墙上,两只手指按住砖缝,一点一点的摸过去,摸了有十几分钟,走过来摇了摇头,看样子是块货真价实的砖头墙。 胖子等的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说道:“也别管什么耳室了,他娘的出去的路还没有找到呢,就算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还不是照样死?” 胖子说的很有道理,我叹了口气,心想着三叔怎么两次都能逃出来,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的,他第二次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潜水设备,难道他是硬生生从古墓里闭气游出来的? 他所经历的事情当中,必然还有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可这老油条就是不说,三叔啊三叔,你可知道你几句轻描淡写的扯蛋,可能就要把你的侄子给害死在这十几米深的海底了。 他们两个都不出声,似乎是在思考这整个事情,我心里也盘算了一下,其实要从古墓里出去,无非是几条道路,一是原路返回,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的肺活量能和海豚一样,这第二就是找到当初工匠们留下的秘密通道,这在旱斗是事备功半的办法,但是在海斗里,恐怕也不现实,因为沉船葬海底墓是整个在船上修好之后再沉入海底的,就算用通道,也必然是通到海里,这水就成了隔绝阴阳最便利的媒介。 第三,就是最笨的招数——直接挖出去。我抬头看看宝顶,只看见累累砖头,不由长叹一口气,看样子就算能挖的动,也是个巨大的工程. 我试着自己来设计这个海底墓,看看如果按照最简单的建筑原理,这宝顶之上会好是什么东西。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光是砖头肯定是无法形成气密结构,在砖缝里必然有密封有的白膏土,上面应该还有木板子上多道火漆做隔水密封层,然后最上面再上膏土。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一个很大胆的计划,我兴奋的对他们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用怕,我估计我们离海面也就十几米,这个墓室为了容纳这个电梯的机关,必然要造的非常的高,墓顶离海底也不会太远,实在不行,可以直接挖上去,这海斗上面的水并不是很深,如果在退潮的时候做,我估计只要上面的沙子不塌下来,还是有机会出去的。” 胖子挥挥手,懒洋洋的说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工具,上面都是整块的石砖,用什么挖,用手吗?” 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沉船葬海底墓,大部份的砖头都是空心的,能压不能砸,我们只要能找几个金属的东西,用力敲几下,肯定能搞出个洞来。” 胖子一听,整个人一振,说道:“哎——这办法听上去兴许能行,我们也别他娘的倒什么斗了,直接翻点工具出来,这墓这么大,那主墓室里肯定有赔葬的铜器。” 这人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死定了,就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但一知道还有一线希望,全身的智慧都会调动起来。我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心里就有了一个这个洞打法的腹稿,我在大学里是学建筑的,这东西我太熟悉了,仔细一推敲,所有的方面都符合条件,只要这洞能在退潮的这几十分钟内完成,逃出去的可能行很大! 这时候闷油瓶说道:“离退潮还有很长时间,这里的空气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一切还要看天意。” 胖子跳起来,说道:“他娘的蛋的,那就管他退潮还是不退潮的,先找家伙凿开来再说,这么闷死太憋屈了,我宁可找只粽子痛痛快块的被咬死!” 我本来想告诉他,如果在没有退潮的时候挖穿,头顶上的水起码有2米深,这水一下子冲进来,不要说爬出去了,这墓室这么大点空前全部灌满大概也只要几分钟。不过我看他兴致这么高昂,不想打击他。 我们三个振作精神,整理一下东西,就往俑道走去,刚出那甬道的石门,三个人同时一愣,胖子骂到:“这地方他娘的也太邪门了。” 在我们面前,本来还是那一堵砖墙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门。我用手电一照,就照到那门里面,有一只巨大的金丝楠木棺。 怒海潜沙 第二十四章 开棺 鉴于对于这个墓室上下双层结构的推断,这里出现一个门我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必然是刚才我们谈话的时候,这一边的房间也发生了上下偏移,虽然还不知道这墓主人这样设计的用意,但是我也不会再次慌张。 倒是里面这是棺材,吓了我一大跳,这金丝楠木是上上等的棺材料子,几千年以来,棺材的大小都是起决于木料的大小,这棺材的个头巨大,看样子实际用来做棺材的楠木原木,恐怕和明长陵里那32根用来做巨柱的金丝楠木差不多粗细。这东西可能比等身的一块白银还要值钱。 可是这样贵重的棺材,怎么会放在耳室里这么古怪,如果这样贵重的棺材都只能放在耳室里,那主墓室里最起码是只金棺才行,我感觉到越来越莫名奇妙,这墓室的主人,毫无规矩可言,不仅把这里的风水位置全部打乱,而且到处设下极其机巧的陷阱,却又不取人性命。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倒斗的看到棺材免不了会手痒,特别是这么气势磅礴的一只,里面必然会有不少好东西,我看到胖子看的眼睛都直了,笑道:“怎么,看到棺材就连命也不要了,要不先进去捞几件出来?” 我这是讽刺他,谁知道他没听出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胖爷我觉悟高,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工具来把这狗日的墓顶搞穿掉,你别给我开小差,等我们弄来了家伙,再回来捞几样也不迟!” 我一听他吹鼻子上眼了,也觉得好笑,说到:“等你回来,鬼知道这门还在不在。说不定又翻下去了。” 胖子还是想这明器的,一听觉得有道理,不由为难起来,这个时候,闷油瓶突然对我们摆了摆手,轻声说:“别说话。” 我们看他表情严肃,忙捂住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拔出气枪,轻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棺材,这是养尸棺。” 我一听没听明白,疑惑的望向他,可他根本不想多解释,一猫腰就走进了放棺材的耳室,胖子本来还想维持自己觉悟高的形象,一看闷油瓶老实不客气就奔那棺材去了,马上恢复自己觉悟低的本性,急忙跟了进去。 我一看甬道里一片漆黑,自己一个人呆在外面太恐怖了,不敢怠慢,也跟着跑了进去。 这斗室和我们来的那间一摸一样,宝顶上是两条巨蟒浮雕,中间一个泉眼,只是没有那些瓷器陪葬,只有一只巨大的棺材离墙三尺放着。 闷油瓶抽出军刀,直接插进棺材缝里,慢慢的划起来,似乎在找什么机关,胖子以为他要开棺材了,大叫:“慢点慢点,看你这小哥平时这么老实,怎么看见棺材就像不要命一样,”说着就拿出个蜡烛跑到角落里想点。 我一看,气的大骂:“他妈的我们就这么点空气了,你还点蜡烛,你不要命了。” 胖子没好气地说道:“一只蜡烛能烧你多少空气,大不了你胖爷我少呼吸几口。”说着就打起来手里的防风打火机,那火光一亮,突然就照出角落里的一个东西,胖子平时胆子够大,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看他倒地,忙打上手电一照,不由也吓得缩了一下。 那角落里竟然蹲着一只干瘪的死猫,个头奇大,但是已经成干尸的状态,两只眼洞直勾勾看着胖子,身上大部分的皮都掉了,下巴张开着,露出一排獠牙,看上非常不舒服。 我从小最怕死猫,小时候家里人经常把抓住偷鱼的野猫掉死在树上,任其腐烂,我那个时候小,不懂那是什么,结果有一天在树下玩的时候,上面一具猫尸脖子腐烂的断裂,猫头一下子就掉在我手里,我一看到那獠牙和眼洞就吓得尿了裤子,几天魂都没回来。 胖子看到的眼前不过是具猫尸,不由骂了一声,一脚把它踢开,然后点上蜡烛。就往棺材走去,我感到有点不对,墓室里竟然有猫尸,难道不怕起尸吗? 不过这地方不和情理的地方太多了,我隐约感觉到,似乎这墓室的主人故意在反着规矩做事情,什么都按规矩的反面来,墓室不能有什么,他就放什么。这样下去,到了主墓里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闷油瓶已经找到了那棺材的八宝玲珑锁,拿出百宝盒,用里面的两个钩子在棺材缝里一勾,喀嚓一声,机关破解,同时整个棺材盖子往上一弹,一股黑水就瞬间涌了出来。胖子也顾不得恶心,一下子推开棺材盖子,往里一看,吓得大叫:“狗日的,这么多粽子!” 怒海潜沙 第二十五章 一个人 这棺材盖子一开,我就觉得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凑上去一看,只见棺材里全是黑水,上面水雾缭绕,湿气腾腾,下面隐约可以看到肢横交错,也不知道有多少尸体在里面,都已经蜡化并粘在了一起,成一个巨大的尸块,我光手就能数出12只,这情景别提有多恶心了。 闷油瓶看到这个情景,皱了皱眉头,但是表情已经一松,手里的枪也垂了下来,看他的变化,我估计这东西应该并没什么危险,不知道他刚才紧张的是什么。 棺材里面有几溜暗金色的圆钉,每隔几公分就从上往下钉上一排,在水里也看不清楚是纯金的是还是镏金的,那尸块的下面有一块奇怪的东西,胖子用手电从下往上一寸一寸的照,看着似乎是一块刻着字的石板。尸体之间以及手上,都有玉器和象牙器,这种东西价值连成又好携带。 胖子看着心痒,但是那尸体太恶心,任他再莽,也不敢把手伸进这飘着一层人油的棺材里捞东西,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只好放弃,转去研究里面的尸体,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他娘的也太惨了,还说这个墓主人是修道之人,这么阴邪的东西都摆了出来,怎么可能得道,活该被我们来倒斗。” 我一直不明就里,只是看到这里面的情景,觉得神经有点受不刺激,不敢再看第二眼,问道:“这合葬棺怎么这么恶心。” 胖子失笑:“小同志,你傻了吧,你看到谁合葬葬的像麻花一样?这东西明显是活葬葬下去的,这些人堆在一起,被下了药灌水闷死在里面,这叫养气藏尸。” 我听他说到麻花,就觉得喉咙直发痒,我这个时候肚子已经很饿,这个尸块和大麻花重叠在一起,感觉简直胆汁都要冲出来,不过听他的话,好像也知道这东西的背景,我定了定神,就问其详细。 胖子看我不懂,有心买弄,说道:“你连这也不知道?那这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话说我当年还在长白山的崇山峻岭——” 我听他又开始胡扯,说到:“你少他娘的给我扯这些,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养尸关长白山什么事情,不知道就别扯**蛋!” 胖子这种人就怕别人激他,脖子一硬说:“谁说我不知道的,我只不过想从大处说起,你不想听就算了,这东西叫做养尸棺,是风水上的学问——,一般啊用在什么山陵里,如果有这个棺材,说明这个古墓里有两个风水极好的棺位,如果不在棺材位上都放上棺材,那个空出来的棺位因为聚着海川的灵气,就会招惹来那些带妖性的东西,所以在这放一个养尸棺,里面葬上墓主人的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算是合葬,这个棺材必须和主墓室里的一模一样,这在风水上叫做养气,懂不?” 胖子背书一样一口气说完,我听的半懂,不由咋舌:“那这里面的这么多人,都是——” 胖子一拍大腿:“所以说嘛,这人他娘的可能把他的全家全部都给塞进去的,太惨了!” 我大叫:“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选好的风水,本来就是为了后代着想,现在把全家一齐葬了,风水好还有个屁用!” 胖子看我还当真了,说道:“说什么你还信什么,那些有钱人哪有这么笨,肯定是找了几个外戚的穷侄子来陪葬,这东西,明墓里最多,我见过不少,不过没见过这么大的。” 我看着这尸块,想着下葬时候的情景,心里也不免动容,还是爷爷那句话,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为了一点点根本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这些人的命就如果草芥一样被夺去了。 不过既然棺材盖已经开了,胖子想必也不会这么轻易罢手,他挠了挠头,说道:“看这些人这么可怜,我看要不我们去隔壁拿几个罐子来把这些水都舀出去,棺中积水是最不吉利的。”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说道:“看你这贼样,就知道你还在打这些冥器的主意的,你就不能给我安稳点,呆会冥殿里有的是东西给你拿。” 胖子脸一红,骂道:“他娘的你胖爷我是这种人吗?” 我也懒的和他扯蛋,说道:“现在也不是管这个闲事情的时候,等一下我们出不去,闷死在这里,恐怕连个棺材都没有,到时候可没人来可怜我们。” 提起这个事情,我们马上又紧张起来,胖子二话不说,先在这耳室里找了一圈,可惜除了一只猫尸之外,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没有。 闷油瓶一直在呆呆的看着那堆尸块,他看了很久,突然好像看出什么,吸了口凉气。 这个人平时非常镇静,一但紧张必然有大事情发生,所以他这一个动作,我被吓了一跳,忙猫腰举枪。 他还是眉头紧皱的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棺材,足足沉默了有五分钟,才转头对我们说道:“这里面,其实只有一个人——” 怒海潜沙 第二十六章 瓷画 我刚刚才明白胖子说的养气藏尸是怎么一回事情,闷油瓶又冒出来这么一句,还说的没头没尾,我一时理解不了,就问他怎么回事情. 闷油瓶一指棺材,说道:“你仔细看他们的头,有什么区别。”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见6个脑袋有大有小,像一串葡萄一样挂在躯干上,除了恶心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摇摇头表示我看不出来,他又让我再看仔细点,这次我眯起眼睛来看,终于发先了一个问题. 原来这堆尸骸,除了最上面的那个头之外,其他几个似乎都没有五官。不仅如此,连基本的头部骨廓都没有,看样子像一些巨大的肉瘤长在上面. 看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顺着他的思路找了下去,又发现每只手的关节,似乎真的都连在一跟躯干上,只不过这躯干已经扭曲的非常厉害,好像是放在洗衣机里脱水过一样,加上这黑水浑浑浊浊的阻碍人的视线,所以看上去就像很多的尸体拧在一起。 我越看心越发寒,但是对于结论还有一些保留,如果这棺材里躺的是一个长着12只手脚的罕见畸形,那他的来历和身份到底是什么?在那个年代,这样一个怪物,为什么会被养育到这么大. 胖子也看出了门道,吐了涂舌头对我们说道:“我的姥姥,这东西是人吗?简直就是一只虫子!” 他这话形容的贴切,就是比较缺德,我说道:“我们隔着水看不清楚,下结论还为时太早。按道理上来讲,这么严重的畸形,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刚生下来的时候必然会被父母弄死,绝对没有机会养的这么大.” 闷油瓶淡淡说道:“凡事无绝对.” 我摇摇头,还是不能全信,胖子说道:“要知道其实也很简单,不如按我说的,去隔壁拿几个盆子来把这水舀了,好看的清楚点,而且你看这尸块下面还有块石头板,我们一并弄出来瞧瞧,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发现” 我一听来了兴趣,进到这个海斗以来,我连一个文字都没有看到过,对于墓主人的认识还是一片空白,如果这块石板上的文字我能看懂,至少我也能推测出个一二来,对我们的行动说不定也有帮助。 我和胖子一拍即和,二话不说就转身回到俑道对面,挑了三只有柄的瓷碗,这些东西在外面都是百万珍品,在我手里算是还了本原,该是什么是什么。 出于职业习惯,我拿起这碗的时候,不自觉的就看起上面清花釉来,这一看我就一呆,没想到这上面的花纹,竟然都是一些叙事的图案。 大概是进来的时候一心想着三叔的事情,也没仔细去研究这些陪葬品,现在看到,我马上就想起一个很不起眼的事情:三叔在进了这个斗以后,也和我一样,只是粗略的看一下这些东西就去休息了,但是其他那些人不同,那些人第一次进斗,非常的兴奋,必然仔细的研究了这些瓷器,难道这上面还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我想到这里,忙拿起几只碗仔细去看,发现这些画都是在讲一群人在修建一个土木工程,有修石头的,有运原木的,还有搭木梁的,这瓷器摆放的顺序就是工程的进展顺序,我越看越有震惊,头上汗都出来了,胖子看我在那里一个一个的琢磨瓷器,奇怪道:“挑个罐子有这么难吗?别挑了,随便找个称手的就行了。” 我根本没听进去,趴下来边爬边看,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八角瓶子,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巨门打腰子的情景,再往后就没了,看样子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记录在别的瓷器上。 我看的简直是惊心动魄,连呼吸都喘不过来,虽然只凭这些简单的画还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在修筑什么东西,不过看里面的描述,这个工程浩大的程度,几乎已经和故宫差不多了,然而上面的结构完全不是中原的风格,他娘的我实在想不出那个时候中国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建筑。 我回了回神,就想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胖子,转头一看,只见背后一片漆黑,胖子早就不知所踪。 我一愣,心里直骂,这死胖子也真是的,走了也不和我先说一声,知道我一个人不敢呆在这个地方,我随手拿了个盆子,站起来就急急往对面的耳室跑去,刚进俑道,我就呆了。 只见对面耳室的那扇门竟然没了,又变回了那汉白玉的砖墙! 我只到是机关的原因,但是没想到这机关竟然如此迅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由慌起来,一个人呆在漆黑一片的古墓里,这种事情我可再也不想经历了。 我冷静了一下,自我安慰说,这墓室的活动非常频繁,只要我能够耐心的等待,估计几分钟之后,那门必然又会出现。 可没了胖子在边上,这古墓里安静的吓人,连心跳都像打雷一样,四周又暗的离谱,在这种地方,一分钟就像一个小时一样,实在没法子耐心的等待。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电照了照前面三个黑洞洞的门洞,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永远是在自己的心里,我只要一静下心来,总觉得那门里有什么东西正看着我,悚的要命。 我拍了自己一个巴掌让自己平复下来,低头就往耳室里走,想着再去看看那些瓷器,免的看漏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从耳室里传了出来,拿手电一照,只看见一只巨大海猴子正从泉眼里钻出来,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岸,那张张满鳞片的狰狞巨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叫了一声我的姥姥,撒腿就往甬道里跑,也不管有没有其他机关,闭着眼睛,一路冲了过去,眼看就要成功到达安全地带了,突然脚下一绊就一个狗吃屎倒在那只罐子边上,还好我反应还可以,就势一滚就坐了起来,回头一看,只看见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急速冲出耳室,径直向我冲了过来。 我一咬牙,一把抱起那罐子,就想砸过去,那海猴子反应非常快,看我有了武器,也不硬冲,马上就转向跳到甬道顶上,我趁这个机会,直溜一声就转到左边的玉门里,一下子就把那玉门重新推上。 那玉门下面是有一个自动的石栓,门一合上那石栓就自动弹了上来,海猴子在外面撕叫了几身,狠狠撞了几下门,看样子非常的不甘心,我知道这种门材质非常坚固,血肉之躯是绝对撞不破的,忙定了定神,那海猴子见撞了半天没反应,竟然想从门缝里钻进来,我看着它那大脑袋直往里蹭,心头火起,举起气枪,直接对着门缝就是一梭镖,也不知道打在它什么地方,只听那海猴子惨叫了一声,一下子就跳开老远,。 我不知道隔壁的那门和这个墓室是不是相通的,忙有搭上一只梭镖,然后把手点和矿灯都打开,一下子就几乎把这个墓室整个儿照了出来,我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室里,中间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我的脚就站在水池的边缘上,再一往后一步,就必然要掉下去。 水池的中间,浮着一只巨大的洗脚盆一样的东西,静静的停在池的中间,我看到他上面的描画和浮雕,就知道,这必然是一只棺椁。我不由想笑,这个墓主人还真会想,把自己的棺材修成一个澡盆的样子,看样子他身前必然很喜欢泡澡。 我又往水里照去,只见这水简直深不见低,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定一直就通到这个墓的底部,正在寻思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意图的设计,突然就觉得脖子痒了起来。 怒海潜沙 第二十七章 无题 我回后摸了一下,才知道是刚才莲花箭中箭的地方,那四只铁钩子嵌进我的肉里,虽然没有取我的性命,但仍旧刮去了几块皮肤,现在汗水滴下来,竟然刺激的痒起来。 不仅如此,身上其他几个中箭的地方,也开始隐约有点发痒,不过这痒尚且可以忍受,我无暇顾及这些身体上细微的感觉变化,使尽揉几下后,就继续去研究那个这个奇怪的墓室。 我并不了解明代普通的墓葬地宫结构,只知道一点贵族墓葬的知识,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大不大,只好勉强将眼前看到的和知道的对号入座。 按照我的想法,我现在呆的是左配殿,对面与我相望的是右配殿,左右配殿应该互相对称,里面按道理应该各有一个用汉白玉垒起的棺床,棺床平面用金砖(澄浆砖)平铺,中央会有一长方形孔穴,内填黄土,称为“金井”。现在这些全部没有,只有一个大水池。 这只是其中一个奇怪的地方,另一个就是在两个配殿中间的那个门,应该是通往后殿,那才是放棺椁的地方,何以现在配室里有棺材,而且还是脸盆的形状,要知道这种盆棺是战国时期的东西,明朝是完完不会有的。 说起战国,我又想起了鲁王宫里的拿出来的蛇眉铜鱼,这两个地方都发现了这个东西,而这里又有一个战国时期才会有的棺材,难道是巧合吗? 一时间想的心乱如麻,再也想不进去。 这个时候我已经围着那水池走了一圈,有回到了门口,那只被我用来当成凶器的大瓷罐倒在那里,我心里一动,就随手拿起来看上面的瓷画。 这应该是另一个耳室里的东西,但是单幅的图案并不能表达什么信息,我只看到一个穿着明朝服侍的人,站在一座山上,看下面的一个工地,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看样子,是一幅视察工地的情形 我通过这些瓷器上的图案,大概能猜到这个墓主人必然不是什么皇公贵族,很有可能是一个工匠或者建筑师,只有这种人才会有能力和知识,在古墓中使用如此古怪的设计,其他的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能力建造。 而明初的能人巧匠并不多,看这个墓的规模,必然是一个地位显赫,能派的上号的。这个人不仅要有这个资格修建一个像明皇宫一样浩大的工程,又必须懂风水和奇淫巧术,这样的人其实也不难猜测。 我只想了几秒,一个名字就跳进了我的大脑里——汪藏海。 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奇人,他在风水上的造诣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就因为如此,他被任命直接参与设计了整个明皇宫,还附带设计了好几个中国的大城市,那个时候,他的一句话,甚至使得几个城市在中国彻底消失。我在古籍中还了解到他有一本关于风水的著作,里面的内容深奥到了极点,简直可以说窥见天机,可惜他的后人只抄录了几本,都已经失传。 而且,相传沈万三在周庄银子浜底下的水底墓,也是这个人设计的。这样一个人,为自己建造这样的一个墓穴,简直是绰绰有余。 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现在只要能找到一点点的文字资料,就可以知道我想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惜这个墓主人好像是个文盲一样,一点铭文也没有留下。 这个时候,突然咕咚的几声从水池里传了过来,我一下子思绪被吓得一断,忙用手电去照,只看见那水池里的一个角落里,竟然开始有水泡冒上来,还时大时小,一阵一阵的,并没有规律,似乎这深不见底的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 我一下子慌了,马上端起枪,紧张的盯着那个气泡,突然一下子,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一下子冲上了岸,一个打滚翻到墙边上,大口的喘着气,我一看大喜,竟然是胖子,上衣已经脱了,露出个大肚子在那里直鼓,他一边喘一边看到我,甩了甩手,说道:“他——娘的,我——差点就——憋——憋死了”。 我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情,突然脚边上又是一个人出水,我一看原来是闷油瓶也翻了上来,也裸着上身,可是身上的黑色麒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明显没有胖子这么吃力,只是仰起头大大的吸了一口,看见我,说道:“这里是左边还是右边?” 我说左边,他松了口气,一下子也坐了下来,捂住自己的手腕,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个黑色抓印,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胖子喘了半天才缓过来,捂着肚子直叹气,我问他们怎么过来的,他吐了几口口水,说道:“别提了,幸好你没看见,吓死我了。娘的,幸亏那棺材底下的石板子下面有一个洞通到这里来,不然我们就死在那地方了。” 我纳闷,问:“什么东西这么可怕?” 胖子对我说道:“我操,我连形容都形容不出来,就一句话,那六体连环尸肚子里,他娘的还有一只东西。” 怒海潜沙 第二十八章 继续无题 胖子说完又咳嗽几声,连吐了好几口口水,我听的着急,忙让他接着说,胖子挠了挠后背,说:“上吊也得喘口气,这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你得等我组织组织语言。” 我看他那样子,真的是脸色发白,讲话的声音都阴阳怪气的,看来气管里还有水,忙用力帮他拍了几下背,他被我拍的人都缩起来,狂咳嗽出很多粘糊糊的东西,说道:“行了行了,再拍他娘的就被你拍死了!” 我催道:“行了就快说,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 他醒了醒鼻子,就把他们遇到的事情和我简单叙述了一遍,事情发生的非常快,所以他的叙述也比较乱,但是我还是大概的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当时他看我在那里傻呆呆的看着瓷画,又催了我几声,可是我当时专心的要命,根本没有听见,他见我没反应也不来催我,大概是心里惦记着那些值钱的玉配饰,就先自己跑了回去干起来,他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我挑完之后自然也会走过来,两个耳室不过五,六步路,必然不可能会什么意外。 可是,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把他的精力完全吸引了过去,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那石门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了。 他回到棺材边上,两个人一起舀水,很快那尸块就浮出了水面,胖子仔细一看,不由骇然,原来那几个他本来以为是头的肉瘤,其实都是女人肥硕的**,肥的都的挂了下来,拖在扭曲的躯干上,胖子当时就傻了,他可真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具女尸。 可是,应该按道理既然有12只手,应该有12只**才对,可是正面才只有5只,难道背上还有?他们想着就琢磨怎么把这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 胖子先试着用枪当钩子把尸体勾出来,可是尸体太软,身体几乎全部蜡化,滑腻腻的根本没地方着力,带上手套用手更加不行,就像捏肥皂一样,一捏就下来一层油,恶心的要命。最后闷油瓶想了个办法,他们把衣服脱了下来,一个人包头,一个人包脚,用枪一穿做了个扁担,两个人一抬就把她抬了出来放到地上。 在探灯强光的照射下,尸体迅速的干化变黑,这下子他们看的透彻,另外的几个**已经被割掉了,留下了几个碗口大的疤在身体两侧,她的身体也并不是扭曲,而是由于身上肥肉横身,堆起来一像山一样。 当时他们也没想为什么这个女尸的肚子这么大,只道是太肥,根本就没有看出她其实是在生育期间死去的,肚子里面另有乾坤。 尸体抬出之后,就露出了下面的石碑,闷油瓶说,这是压棺石,是为了一旦这个海底的墓的气闭结构被破坏,棺材不至于浮起来。那快压棺石非常的粗糙,只刻了一列斗大的字。 胖子看了几眼看不懂,才想起我。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才发现,那墙壁上的门已经不见了。胖子一看就慌了,倒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自己出不去,闷油瓶让他别怕,说这门到时候自然会出现,急也没有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做掉,胖子见他这么镇静,也松下心来。 两个人想把石碑从棺材里拿出来,却发现石棺材非常的重,而且四周浇了松汁,牢牢的粘在棺材底上。胖子一看,这不和情理啊,他用力敲了敲这石碑,突然发现下面竟然竟然是空心的。 他们点起火折子把松汁全部烧融,然后将石头搬开,下面露出一个大洞,胖子虽然人比较粗,但是他的阅历非常丰富,一看就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这个洞还不是古墓的设计者特意做在这里的,这是一个盗洞! 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发现,其他方面下不说,光是这个盗洞在定位上可以说是天下无双,竟然直接挖到了棺材下面,如果不是有这一块压棺石档着,估计里面的尸体早就被拖入洞中,最离奇的是,这个墓位于海底,这个盗洞是用什么方式怎么打的? 而且,如果这个墓室上下电梯结构的,那棺材下面应该就是另一个墓室才对,怎么会空间可以容纳这么深的一个洞。当下胖子就肯定,我们关于墓室机关想法,可能是错误的。 这一下子整个事情又堕入了迷雾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胖子心里很清楚,因为这个洞,这里养气藏尸的局已经被破坏了,这具尸体虽然已经蜡化,无法再尸变,但是这个地方的势已经不在,必然对整个墓穴的风水造成了影响,虽然现在不知道总体的变化如何,但是难保不会突然从一个灵穴变成一个败穴,胖子在风水上造诣虽然不高,但是到底是北派的人,他知道这种转变非常不妙。 可是他到底不是这方面的专才,一往细处想,脑子就不够用了,他认为这几个石碑上的字可能是关键,就描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听蹲在女尸边上闷油瓶突然大叫,“糟糕!” 他一转头,竟然看见闷油瓶的左手被从女尸体内伸出的一只长满白毛的小手死死抓住。胖子没想到那女尸肚子里还有一个死婴,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到底是快,回过神之后马上拿枪,上去对着那女尸的肚子就是一梭镖,这一下子似乎打的正是地方,闷油瓶一下子就挣脱了,胖子还想再射,闷油瓶大叫:“射不死的!快走!”说完就拉他去钻那棺材里的盗洞。 胖子一看那里面有剩余的棺液流下去,恶心的要命,一下子还下不去脚。可是回头一照,只看见女尸肚子上凸出一张脸的形状,好像拼命想钻出来,那女尸体肚子上的皮已经被拉的透明了,连里面那东西的五官都看的清楚了,他不由后背发寒,心说君子不吃眼前亏,一咬牙跟着钻了进去。 盗洞是开砖头挖出来的,做的非常的巧妙,把所有的砖头只敲掉一半,这样就能自然在盗洞的顶部做成一个拱形的砖梁。上面的东西不会压下来,这种手艺真的是考工夫,估计没个几天时间还完不成。 闷油瓶已经爬进去有几步了,胖子在后面拼命的追,他也不知道这盗洞到底通向哪里,爬了没几步,突然就发现盗洞往下倾斜,下面开始竟然有水,不过有水的一段似乎并不长,他看到有灯光衍射进来,预计到可能是我,就往水里一潜,才游了没几步前面果然就一宽,变成了一个大池,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气了,拼命浮上来,一出水马上就看到我拿梭镖对着他们。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敢情你也只看见一只手啊。” 胖子说道:“你胖爷我倒是根本不怕那东西,不过这小哥这么厉害,看到那东西都逃,你说我逞什么能耐,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不明白咱干嘛要跑吗,小哥,那东西是什么玩意,真有这么厉害?我看着就那点分量,给它来几梭镖,估计也能搞定啊。” 闷油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说道:“那只是一只白毛旱魃,砍掉它的头就能杀死,不过他一死大量尸毒蒸发出来,我们就这么点空气了,并不合算。” 我听了吃惊,旱魃一说是传说中能引起旱灾的鬼,又说是僵尸在养尸地里呆久了,就可能变魃,诗经上就说过,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总之关于这个东西的说法多之又多,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样子。不过这些都并不是重要的,我进到古墓里来,早就预备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那个盗洞,非比寻藏,竟然是通到这个水池来的,这不太可能,我估计这水池下面的盗洞口子必然只是一个出口,可能是这人打盗洞的时候,并不能肯定主棺的位置,就向几个可能方位都打了盗洞,这个只是其中之一。想到这里,就问他们有没有发现叉路? 胖子摇头说没有,这盗洞并不长,很明显是一路到底,我听了也并不沮丧,因为砖头洞嘛,要用砖头藏起个洞口,太方便了。 想着这个盗洞既然没有破块气密结构,其进口也必然是在这个古墓内,找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估计他肯定从泉眼进耳室后,耳室还处在无门的状态,他没有办法,只好影挖出了一个道来,不过这人也真倒霉,往耳室挖,挖到压棺石,往配室挖,挖到个水池,不知道主墓室有没有被他挖通。 想着,胖子突然说道:“你们说旱魃会不会游泳的?” 我一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指了指水里,我回头一看,只见那水池的中心,突然冒出了大量的气泡。 怒海潜沙 第二十九章 石碑 那些水泡均匀的冒上来,频率很快,同时还有向外扩张的趋势,似乎那水池底下有一只大家伙,正在不停的喘气。我们三个人都戒备起来,端起枪,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我已经紧张的有点力不从心,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结果。那些水泡冒了大约有五分钟,突然水池底下传来一声令人费解的闷响。 与此同时,水池的水位竟然开始下降,水面上逐渐出现了十几个旋涡,只见水花飞溅,好像十几个抽水马桶同时在抽水,那只盆棺就随着水流拼命的转起来,就像一只陀螺一样。在一瞬间,水平面就下去了二三米,我看得莫名其妙,忙拿手电往水池里一照,竟然看见水池的内壁上出现了一道石阶,这石阶顺石壁盘旋而下,似乎是直通池底。 水下的非常快,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的观察就已经消失在漆黑一片的池底,只有旋涡的轰鸣还在不停的传来。我用手电略微扫了一下,发现这个水池是一个碗状,上面宽下面窄,足有十几米深,用手电的穿透力不够,加上下面水雾缭绕,池底隐藏在迷蒙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想起我们还有那种穿透力极强的深水谈灯,不知道它对水雾有没有作用,忙招呼他们打起来,并将光线调到最大,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下面照去。 这下子虽然没有照的通透,不过下面的样子算是勉强勾勒了出来,池底是一个10米直径的圆形平面,上面雕着浮雕,具体是什么图案看不清楚,不过倒是能肯定上面有好几个大洞,看来就好似下水的口子。 池底的中央囤着那团水气,里面黑影搓搓,不知有什么东西,胖子眼睛很毒,琢磨了半天,说道:“你有没有看出来,那池底上中间,好像有一块石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胖子说道:“这石头阶梯这样下去,不知道通到何处,说不定下面还有其他的通道,我们下去看看!”说着一跳就跳到了那个石头台阶上。 这古墓诡异异常,我并不赞成贸然下去,叫道:“你别急,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至少也要等到下面水雾都散了。” 胖子已经往下走了好几步,说道:“没事,我就下去看看,如果不好走自然会回来”。 我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不拦他,看着他往下走了大概有两圈,似乎碰到什么,蹲下来去看,才看几了几秒就抬头对我们大叫:“狗日的,这里竟然有洋文!” 我听到这句话一愣,怎么可能,明朝古墓里出洋文,这是唱的那出和哪出,大声说道“你他娘的胡说什么,古墓里怎么可能有洋文,你别是把花纹看叉了?” 胖子气的大骂:“你胖爷虽然洋文不好,他娘的abcd总知道,你也把我看的太扁了!你要不信自己下来看!” 我说道:“那上面刻的是什么你给我念念。” 胖子简直出离愤怒,骂道:“我要他娘的看的懂,还用叫你下来!” 我本不打算下去,可这样一搞,不下去也不不行了,叹了口气,学着胖子一跳,跳到那石阶上,那石阶只有半米长,似乎是用整块的青刚岩架空而成的。一端插进池壁里,我用力跺了几脚,非常的稳固,没人坍塌的危险。这个时候闷油瓶子也跳了下来,我们一前一后,向胖子走去。 胖子站在那台阶上,就像一堵墙一样,他指着在池壁说:“快看这里,这他娘的要不是洋文,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我一看,上面真的被人用凿子敲了几个字母出来,看痕迹不新不旧的,就想到有可能是20年三叔他们那批人刻出来,不由暗暗吃惊,难道三叔在睡觉的时候,这批人到过这个地方?那他们的失踪会不会就和这个奇怪池有关? 胖子看我发起呆来,用力拍了我一下“到底是不是,快说啊!” 我忙点头说:“是是,我向你道歉,这还真他娘的是英文。” 胖子得意起来,一拍大腿,:“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这破斗找了这么久,连一点稍微好的点东西都没有,敢情是洋人兄弟捷足先登了,想当年八国联军来的时候,可没给我们剩下什么东西,这次不用说,估计啥也没了。” 我想了一下,说道:“也不能说是洋人,中国人也可以写洋文字,说到雕刻,雕洋文比雕中文所花的时间要少的多了,这几个字母都是缩写,我觉得可能是个标志,你看他的刻的非常的匆忙,恐怕是当时他往下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或是有人在催他,他为了给后面来的人留个记号,才刻了几个字母在这里。” 胖子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对,你说他们到这下面去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宝贝?” 我知道他又想到别处去了,不去理他,胖子追着我说道:“反正咱还有的是时间,不如下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青铜器当工具,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看着下面,宝贝我是不稀罕,有命赚没命花的钱我才不要,不过如果在下面能够知道文锦他们的下落,倒是值得去看一下。正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走,突然听到边上的闷油瓶说道:“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怒海潜沙 第三十章 池底 闷油瓶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我的追问,快步向下跑去,我看到似乎有一丝真相的曙光,自然不肯放过,忙追了下去。 水池底下的雾气在不断的上升,我才走了十个台阶,就进入到浓密的雾气中,能见度急剧下降,我刚开始还能看见胖子的背影,几步之后,前面能看到的只剩下一个手电的光点。加上那胖子胆子大,三步并成一步的跑,结果一下子就把我甩去好远,结果才下去一圈还不到,我连胖子手电的光点都看不到了。 这下子我有点慌起来,我现在是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中,往前往后往右都只能看出去半米不到,这种能看见有又不清楚的感觉,比在绝对黑暗里还难受。 池面与池底的垂直距离并不长,走了有一只烟的工夫,胖子就在下面叫道:“我这里已经到底了!” 我听到他脚踩到积水的声音,忙几步并作一步跑下去,突然脚一凉,踩进了水来。原来池底的水并没有全部抽走,还有大概到小腿深的积水,难怪我在上面向下看的时候,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发现这里已经几乎是雾气的中心了,能见度更低,我摸着池壁走了几步,就听胖子在左边叫到:“你注意水下面,这里都是进水的洞,千万踩进去。” 我用脚探了探,果然,前后都有碗口大小的坑,看来在这里走路要极度小心才行。这个时候胖子晃着手电从雾里钻出来,让我跟着他走。 我点点头,尾随他趟水进去,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面出现几个黑色的轮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胖子显然已经看过了,一点也不怕,招呼我别磨蹭,我跟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四只半人多高的石猴,蹲在石座上,面朝四方,不知道在祈祷什么,我知道这个叫定海石猴,一般沉在池塘底下,辟邪用的,在这里出现也算正常。 我放下心来,又往里走了几步,只见那四只石猴的中间还树着一块二米多高的大青冈石碑,闷油瓶正打手电照着石碑仔细的看。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样,你看到这些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他指了指碑前面的基石,我一看,上面刻了几行小楷,胖子看不懂问我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我说:“这几句话就是告诉我们,墓的主人修建了一个天宫,通往天宫的门就在这石碑的里面,如果和你有缘,这门就会打开,你走这门啊,就可以上天了。” 胖子看了看这石碑,说道:“有个屁的门啊。” 我对他说道:“这句话有点像禅话,这种话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他的本来意思,不是说这石碑中真的有一扇门,可能是是指碑上的内容可能隐藏了什么东西。” 胖子对我说道:“他娘的,这碑上有‘内容’吗,我可一字也看不到!” 我抬头一看,看到石碑正面光秃秃的,打磨的异常光亮,几乎就像一块玉一样,然而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我也觉得纳闷,说道:“这里写了有缘才会打开,你和天宫没缘,当然没有。” 胖子呸了一声,叹了口气就俯下身子在水里摸起来,一边摸还一边嘀咕:“我和天宫没缘分不要紧,我和明器有缘分就行了。” 我转头去看闷油瓶,他的脸色很差,我问了他几句他也不理我,只是仔细的盯着这块石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觉得奇怪,一块光板而已,不知道他聚精会神的在看什么。这个时候胖子拍了拍手,我转过头,看见他从水里捞起来一只潜水镜,说:“看来这里来过不少人。” 我走过去对他说:“我三叔出去的时候,身上没有潜水器械,这些东西可能是他的。你看看有没有氧气瓶。” 话刚说完,胖子已经从水里摸出一个被撞扁掉的氧气瓶来,他试着用了一下,似乎不行,扔回到水里去,说道:“这下面尽是些破烂,难为我还这么高跑下来,真是空欢喜一场,我看我们还是快点上去,难保什么时候这水又要满上来,到时候飞都来不及。” 我看看了水位,觉得胖子说的有道理,就走回去找闷游瓶。一看,他竟然不在那里了,我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小子就像鬼魅一样,经常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这下子千万不要又消失。 我想到这里,忙招呼胖子四处去找,虽然雾气很浓,但是这个地方不大,我们兜了两圈,终于发现他坐在池壁的角落里,正在呆呆的看着前方,我一看他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了,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他经常有的那种淡定,换成了一种几乎死灰一样几近绝望的眼神,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我忙问怎么回事情,他的抬头看着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怒海潜沙 第三十一章 二十年前 闷油瓶,不,应该说是张起灵,他的语气平缓,丝毫不带一丝感**彩,从他的叙述中,我渐渐看到了这个巨大迷团的一角。然而我没有办法从他的叙述中了解,他在整个事件中所想所听,也无法了解他真正的身世背景,我们暂时把他想象成一个沉默睿智的青年。 在深深的海底,无法听到海面上的狂风怒号,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风暴来临前的那种窒息。 张起灵他静静的坐在耳室的角落里,看着他的同伴们争先恐后的去研究地上的青花瓷器。这些瓷器对与他来说,毫无吸引力,而这几个看上去比他年长一些的学长,却已经被这些东西完全吸引了过去。 他们互相传阅,有的想把上面的花纹描录下来,有的在讨论上面图案的意思,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叫道:“你们快来看!这些瓷器底下有蹊跷!” 说这句话的人名字叫霍玲,是考队三个女生中的年纪最小的一个,父母是一高干,平时娇生惯养的,特别喜欢大惊小怪的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张起灵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头痛起来,不过她这样的女生这个小团队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这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马上把其他几个人勾引了过去。 这些男生都争相恐后,希望能够在霍铃面前显示自己的学问,纷纷叫道:“能什么蹊跷?拿给我看看。”霍玲翻过手里的一个瓷器,让他们看,一个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啊,我知道,这个叫窑号,代表这只瓷器的产地。” 另一个马上反驳,说道:“不对,明窑的窑号不是这个样的,这可能是代表这个墓主人身份的府号铭文!” 第一个就有点面子上挂不住,说道:“府号铭文一般都是四个字的,这里只有一个字,还非常的生僻,你说的更加不可能。” 两个人承文革的遗风,说着说着就文斗起来,而且有演变成武斗的倾向,见惯这种场面的霍玲叹了口气,突然看到张起灵冷冷的靠在角落里,根本没有理会她,心中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了过去,把青花瓷长颈瓶递到他面前,很俏皮的说:“小张,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张起灵根本不想理她,淡淡的瞄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转过头说道:“不知道。” 霍玲脸色一变,她很少在男人面前吃闭门羹,不由心中不舒服,说道:“小张,不准你敷衍我,仔细看看再回答!”说着一下子把那瓶子塞到张起灵手里。 张起灵叹了口起,无可奈何,只好拿起来,霍玲得意的指给他看,原来那只被碰倒的青花瓷长颈瓶的底部,有一个特殊的刻文。 这个刻纹张起灵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心中一楞。一般的瓷器底部都是从哪里出窑的窑号,然而这个刻文,有凹凸的手感,却不是任何窑号的名称,更像一个编号。 他随手拿起另一只,翻过来一看,果然也有,却和他刚才看到不同,这一下子他突然隐约感到,这些瓷器似乎并不是单纯的陪葬品这么简单。 霍玲看他神色变化,以为这块木头终于开窍了,问道:“小张,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根本把她当成透明的,他拿起这些瓷器,一连看了十几只,发现每只的底部都有不用的符号,而且这些符号有规律的变化着,似乎是一种有固定排列顺序的编号。 为什么要给这些瓷器编号呢,难道他们的排列顺序是这么严格的吗?还是,如果不按这些编号排列,就达不到某种目的呢?张起灵心中无数的思绪闪过,不由仔细的端详起这些瓷器来。 他一看之下,又觉的愕然,因为瓷器的花纹所描绘的内容,不是春耕,不是庭院,却是一幅工匠在雕琢巨型石像的画面,这种画面在古代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何以会将起描绘在瓷器上? 他一路看下去,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瓷画,在单独看起来时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只要按照排列的顺序,你就会发现,这些画面都是连续的,似乎是在描绘一个巨大工程的进展情况。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被他奇特的举动吸引住了,几个男生不知他卖的是什么关子,都莫名其妙的盯着他。 张起灵并未理会这些人,他没有像我一样一路看下去,而是直接走到了最后一个小巧的瓷花双耳壶边上,拿起来仔细一看,心中已然一动,只见这最后一只双耳壶上,已经勾勒出了整个工程完工时的情景。 那是一座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漂浮在天上的宫殿,宫殿下方云雾缭绕,宫殿的建造者们,站在地面上,仰望着天空中,而边上的一座山上有一个道者,正怡然自得微笑。 这小小的双耳壶无法表达出这个工程的任何雄伟壮观之处,但是张起灵还是感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激动,因为他知道他找到了什么东西。 他几乎可以断定,上面描绘的内容,就是明初的鬼手神匠汪藏海,所设计建造的云顶天宫! 这传说中可以飘在天上的宫殿,老早出现在了明间传说之中,然而那时候的解释是,汪藏海是利用一只巨大的风筝配合大量的金丝线,来造成美仑美幻空中宫殿的假象,来取悦朱元璋。 可是如果传说是正确的话,那这里所描绘的情景,又是什么呢?如果传说不正确的话,那么,这些瓷画是不是说明,汪藏海真的造了一坐飘在天上的宫殿?传说与事实,事实与传说,哪个真哪个假,张起灵开始迷茫起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还不明就里同伴,这些人当然不信,忙按照他的方法,一个瓷器一个瓷器的看下去,不由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这不仅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也是最匪夷所思的发现。那个霍玲一看到自己的发现竟然引出了这么重大的发现,不由欣喜若狂,就在张起灵脸上亲了一小口,这一下另的几个男的马上吃起醋来。 偏偏张起灵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是谁亲了他,也不想知道,直接走到文锦边上,提议马上进后殿搜索,他认为,更多的线索,必然可以在棺椁中找到。 文锦到底是个负责人,她一想,认为这样做太危险了,忙说道:“不行,绝对不行,没有领队的带领,我们不能自己进去古墓!” 张起灵看她不同意,也不多废话,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装备,就往甬道走去,文锦到底是一个女中豪杰,看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也心中不快,就想出手教训他一下,反正她在研究所里也经常耍几招功夫,教训一下那些不服她的毛小活子。 想着,她突然上前发力,想一把抓住张起灵单薄的手腕的关节,这叫做扣脉门,脉门一但扣住,就可以四量拨千斤,她一个女人力气自然不大,但是只要率先发难,也足以让张起灵这个大男人疼的求饶。 另几个男的都中过文锦这一招,不由暗自发笑,想看张起灵的笑话。 这一招她百试百灵,一般没武功底子的人根本防不胜防,然而她这一下却没有扣着,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时候,张起灵已经回过头来,淡淡说道:“你放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文锦冷笑一声,说道:“你拿什么来照顾你自己?小张,你在所里就是出了名的无组织无纪律,可这里是古墓,请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大家的安全。” 张起灵点点头,竟然说道:“我会考虑的,我很快就回来。” 文锦小脸都气红了,心说怎么摊上这么个刺头,看他那不温不火的语气,自己又没办法发火,上去一把拉住他,说道:“不行,说什么你也不准备去,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人了,你叫我回去怎么向所里交代?” 张起灵似乎有点不耐烦,转过头,眼神一冷,说道:“放手。” 文锦非常坚决的看着他,我想任何男人看到她这么可爱的一个女人,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都会妥协,可是张起灵突然睁大双眼,眼神瞬间就变的犹如恶鬼一样,文锦被一下子吓的手都软了,被他一下子甩开。 等她再看,那张起灵的眼神又变回那种淡淡的什么无法看出的样子,向她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以为文锦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都不服气起来,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破了规矩,其他人都会蜂拥而上,其他几个人看张起灵走进了甬道,一方面怕他占了所有的功劳,一方面也燃起了已经压制下去的好奇,纷纷吵着要跟上去。 文锦到底是个女人,她知道她刚才的手一放,自己已经失去对这些人的控制,事到如今,除非手里有把枪,不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些年轻人了。 三叔的脾气又不好,如果这个时候摇醒吴三省,以他的脾气,必然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张起灵发生剧烈的冲突,事情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后衡量利弊,她决定自己带他们进入后殿看看,并尽快回来。以她多年倒斗的经验,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墓穴,必然没有问题。 之后的过程,与我们经历的基本相同,至于他们如何通过机关重重的甬道,发现了池内的阶梯,然后下到池底,虽然也十分的曲折离奇,但是并不是需要叙述的重点,张起灵讲述的时候也是一句话就带了过去,最关键的事情,还是他们下到了水雾缭绕的池底,看到那块无字石碑以后。 这池底的情景简直是诡异莫名,那些浓雾在手电的照耀下,不时变化成各种各样的脸谱,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的心里,走下最后一阶石梯的时候,一行人突然就变的团结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在雾气中互相拉扯,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 霍玲见张起灵,毫无畏惧,而边上其他几个人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所谓所里的学长,如今都闪闪缩缩躲在他的身后,不由对他生出一点好感,对那些男生说道:“你看看你们几个,都比小张打了好几岁,连他的渣都比不上,丢人不丢人!” 他们那个年纪的人,正是出身牛犊不怕虎的时候,被霍玲这么一说,血气上涌,也不要命了,都抢着冲张起灵前面去,池地空间不大,他们跑了几步,看没什么事情发生;胆子又大起来,径直走进雾气的中央,才走了几步。突然领头的那个大叫:“里面有只怪物!”边叫边逃回来。 这一嗓子几乎把所有人都吓的屁滚尿流,后面几个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看到,头皮一麻,也跟着后退,张起灵不理他们,领着其他几个人自顾自走了进去,就看到了那只所谓的怪物,就是那只定海石猴。 随即,他们就看到了另外的几只定海石猴和那块神秘的无字石碑。 瞬时间,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撼了,虽然眼前的这些东西并不壮观,但是在这些人眼里,意义非凡,这古墓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打翻了教科书一样的千年不变的中国墓葬观念。有着不可估量的考古价值。 连文锦都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喃喃道:“我的天,这些东西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这里说不定会成为中国考古界的又一里程碑”, 震惊过后,就是狂喜,那个年代,一个重大的发现意味着巨大的机会,一但把这个发现公布出去,他们的名字马上就会家喻户晓,想到这里,有几个笨点的已经傻笑起来,还有一个兴奋异常,竟然控制不住开始跳起舞来。 这个时候,惹起这场祸头的张起灵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看的比任何人都仔细,早已看到石碑基石上的篆刻古文。 “此碑于有缘者,即现天宫门,入之,可得仙境也。” 这一句话给他的震撼,远远在于其他这些发现,他没有半点被边上人的癫狂所感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按照他的想法,这样的文字,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写在这个地方,所谓有物则必有其用,墓主人把这些东西摆在这里,必然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那这石碑中通往天宫的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如何才算有缘呢?他站到石碑前面,一寸一寸的找起来,可是石碑就是石碑,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暗文的痕迹。 其他的人闹了一会儿,也逐渐冷静下来,文锦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再在这里耽搁并不妥当,就招呼他们回去。那几个人开心也开心够了,见识也见识到了,也收起心来,说说笑笑的就往阶梯走去,文锦一个一个的数过来,数到最后,发现张起灵还没过来。 张起灵刚开始不服从领队,坚持要来后殿,现在又不肯归队,想到这里,文锦非常的生气,但是职责所在,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她语气很差吩咐了其他人一声,一队人又快步走回到雾气中。 他们走了几部,看见张起灵还蹲石碑前面在研究什么,文锦不由心头火起,叫道:“你还不走!到底要别扭到——?”。话才说了一半,霍玲一把拉住她的手,拼命叫她不要说话,文锦纳闷,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都有点惊慌的神色,非常不解。 霍玲看她还没反应过来,忙指了指雾气之中,文锦顺她的手看过去,只见张起灵的边上不到两米的距离雾气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怒海潜沙 第三十二章 奇门遁甲 那个巨大人影几乎于石碑同样的高度,依稀看到有头有脖子,于人无异,只是他站在那里的姿势,伛偻着腰,说不出的怪异,让人看着不汗而栗。 文锦冷汗直冒,他们一行人站在石阶与池底衔接处,与那个巨人只有五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非常的尴尬。池底雾气翻腾,所有的照明只赖几盏功率不大的手电,一时间也也无法看清这个东西的到底是人是鬼。而刚才这里这么多人,里里外外都搜索过了,这10米开外的池底,除了中央四只定海石猴和一块无字的石碑之外,并无其他东西,这个巨大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谁都不知道。 而这个该死的张起灵好象一点都没有察觉,仍旧入神的看着石碑,不知道到底在研究些什么。文锦简直对他恨的咬牙,无奈自己是负责人,不能丢下他不管,现在一时间她也没有对策,只好嘱咐身后的不人要乱动。 过了有五六分钟,这个巨‘人’仍旧躲在雾气之后,好象没有任何行动的打算。 这个时候霍玲已经忍不住了,轻声叫道:“小张,你还傻蹲在这里干什么啊~快点到我们这里来。” 文锦吓的忙阻止她,张起灵离这个东西太近,一但情况发生变化,两步的距离很难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维持现状。 文锦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式,在古墓中凶险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是只要你知道你碰到的是什么东西,自然就有办法对付,就怕你身处险境,却还没有摸到头绪,往往就死的不明不白。 文锦稍微一分析,觉得这个地方不可能有粽子,因为这个古墓所选的位置非常之好,西沙群岛几百年受到人为的骚扰很少,几坐环形岛礁在海面上星星点点,在海下却是连成一片,形成一条连绵不段的海地山川,山川藏在海底,聚风养气,东有龙头,西有龙尾,是一条非常少见的海底龙脉。而龙先属水而后飞天,所以水龙在风水学上,还略高于山龙。 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有棺材必然真的是有官有财,特别是如果这个古墓真的葬的是汪藏海的话,此人看名字必然是五行缺水,这样一来在海墓之中更加相得益彰,简直可以说把风水上所谓的天地人和都占尽了。 所以除非风水书都是瞎掰,不然这里绝对不会有粽子。文锦想到这里,心中已经释然,既然不是僵尸,那必然是人或者动物,只要是活的东西,这里这么多人,不要说你身高两米,就算你身高三米我们也能把你拿下。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说道:“文锦,我看不对劲啊,我记得在那个位置上面,应该是那只石头猴子,该不会是有什么东西站到石猴上面去了吧。” 文锦心中一动,她突然想到,该不会是三叔醒了过来,发现他们不在,进了这里找他们,这个人行事比较不正经,可能是怪他们不服从他的命令,就躲到雾气后面,然后爬上石猴来吓唬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太可恶,文锦想到这里,已经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想着她就对那影子叫道:“吴三省!你别玩了!快给我下来!” 如果对方真的是三叔,这么一吼必然就知道自己已经漏底了,那继续硬撑下去也没有必要,三叔是豁达之人,这种小事情,他大笑两声也就算了,绝对不会介意。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那个影子突然伸出一只手,对他们一摆,好象是让他们不要说话! 文锦一看他那身形,手的长度和他的身高不成比例,果然是有人站到了石猴之上,她想也没想,断定就是三叔,气的一跺脚,快步跑了上去,一个箭步跳上石猴,就去扯他的耳朵。 这是她对付三叔最后的一招,因为他们约定过永不吵架,只要文锦气到极点,就可以去拉三叔的耳朵,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的生气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三叔就算有豹子胆,也不敢再放肆了。 说是迟那是快,她刚跳上石猴,还没来的及动手,石猴上那人就一把把她抱住,一手捂上她的嘴巴,轻声说:“我是小张!别说话!自己看下面!” 文锦本来已经怒不可遏,可一听着声音,不由一愣,这真的是张起灵的声音!他怎么会站在石猴上? 她转念一想,突然出了一声冷汗,不对啊!!如果这样说的话,那石碑前面蹲着的又是谁啊! 她马上回忆刚才的情景,那个时候她只看到石碑前面蹲着个人,手上又有手电,而这么多人中惟独缺了张起灵一个,所以她才会马上下了判断,难道这是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想到这里,她马上探出头去看,一看她就一楞,只见那碑的前面蹲着的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潜水服,看体形,不是别人,竟然是三叔! 而且三叔还有点不对劲,文锦一开始还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在对着那快光滑的犹如镜子的石头碑,梳头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他那种扭捏的动作,分明是女人才会做的出来。 三叔梳了一会儿头,又转了转脸,仔细的看着石镜里的自己,就像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放梳妆打扮完毕,在最后看一下效果。 石镜里的三叔的脸,似笑非笑,看上去鬼气森森的,说不出的诡异。这样的画面,如果是平时,肯定是很好笑,但是现在,文锦只觉得手脚发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下面那些人看石猴上的两个抱在一起,一动不动,以为真的是三叔装鬼吓人,不由松了口气。那霍玲担心张起灵,突然就跑到那石碑前的那人背后,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张,你到底在这里发什么楞啊?” 这一下子真是出呼所有的人的意料,张起灵暗叫一声糟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石碑前的那人猛的站了起来,吓的霍铃一声尖叫,不过她马上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三叔,由吓转怒,大骂:“吴三省,是你!你不去睡你的觉,蹲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三叔看到霍玲,突然用手遮住脸,怪叫一声,用力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后转头就跑,张起灵一看不对,马上跳下石猴追了过去。他的速度非常快,但是经过霍玲的时候,他稍停了一下,看她有没有受伤,就是这一下,却坏了大事,那霍玲一看张起灵看她倒地,就冲了过来,以为是关切她,不由心中一热,竟然就去去抱他。 张起灵心中不由一叹,这几秒的耽搁,足以让他失去所有的先机,他一个打滚就从她胳臂下面翻了过去,再一看三叔,他已经跑进浓雾,看影子,几乎已经跑到池壁边上了。 张起灵大叫一声:“看住石阶!不要让他上去!”说着就直追了过去,这个时候,他隐约就看见,前面的三叔突然一个侧身,一瞬间,似乎是穿进了墙壁里。然而雾气实在太浓,到底是怎么个过程,他一点都没有看到。 张起灵追到池壁边上,无人可追,不得不刹车停下。他并不相信三叔钻进了墙里,虽然他不是那种什么都讲唯物论的老八股,但是这样的情景,过于匪夷所思,必然有蹊跷在里面。 他呆了片刻,马上用手去摸这块石墙,然而这块石墙却是实实在在的,张起灵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穿墙术这种东西,他伸出两只奇长的手指,往那石墙上一贴,一瞬间,他那极度敏感的手指,马上就感觉到,这面石墙,竟然是在非常缓慢的转动的! 他马上脑子就嗡的一声,完了!刚才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这个池,竟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 他突然觉得,非常的感慨,这简直是可是说是一个古工程上的奇迹,自己的所谓的经验,在这个墓主人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但是,这个机关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下来的这几分钟里,似乎整个池底并没有什么变化啊!这个该死的汪藏海,总不会只是想在自己的墓里搞一个旋转餐厅吧。 对于机关的原理,张起灵并不陌生,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对于中国古墓的陷阱机关的了解,超过世界上任何人(原话),他对于机关的工作原理,起源,缺点,甚至发明者的名字,都非常了解。 按照他的经验,这个机关,必然是用最简单的原理来运作的。因为他知道一般所谓的巧簧机关,木弓暗弩,无论是多少好的材料,经过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的岁月,其用来击发的引信,都已经腐烂无法使用,能够阻挡盗墓贼的,往往是最简单的墓墙外的防盗沙层(盗墓贼掘到沙层后,上面大量流沙陷落,会将盗墓者活活的闷死,但这也是非常被动的手段,现在盗墓者反而会根据洛阳铲中带沙,而确定古墓的实际位置,并直接从墓顶硬穿十二层青砖而过)。 要一个机关能够几百年几千年的运做下去,必要使用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腐烂的材料,比如说石头和不会干枯的活水。这些东西,这里都有,而且这里的水还会根据潮汐的变化,提供一种动力,使得利用起来,更加的方便。 如果墓主人是汪藏海,那么这个人,从他对奇淫巧术的痴迷程度和运用能力,已经达到化境,恐怕世界上再没人可以超的过他。 张起灵一边想一边去摸其他地方的石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设想,这个墙上肯定有一个入口,刚才他一个迟疑的功夫这个入口已经转移了位置,他一路感觉过去,才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就发现了一个暗门。 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找到的,他摇摇头,不敢入内,继续往前一路走下去,这一下他越走越疑惑,最后一数,这里小小的地方,竟然被他摸到了八个暗门,这下子他心里一盘算,似乎已经知道,这他娘的不是奇门遁甲吗? 怒海潜沙 第三十三章 生门 奇门遁甲起源於四千六百多年前,几乎和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一样长,世界上最早使用奇门遁甲的第一人就是老祖宗黄帝,然后一路传下来,你可以看到世界上几乎每一个军事家或者军事都会一点,但是事实上到了汉代以后,奇门遁甲已经不是全本,因为黄石老人传给张良之后,这个鸟人把他归纳简化,以至于后来人的基本上都看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对奇门遁甲的了解主要来自于家里的二叔(非三叔也),虽然所知也不多,张起灵提到这个的时候,我还不至于像胖子一样好像在听天书。奇门遁甲起先有四千三百二十局,到黄帝手上的时候,他只看懂一千零八十局,到张良那会儿七十二局,现在到我二叔手上整理出来的只有四十二局,已经非常难得,世界流传只有十八局,其他各局都是三叔偶然从一个汉墓中找到。 奇门遁甲虽然玄妙,但是他其实是兵法和命数理论,用他来摆阵属于发挥余热,奇门遁甲阵又叫八阵,分八个门开门休门生门死门惊门伤门杜门景门,生门为生,死门为死,入其他各门,则又见八门,周而复始。 张起灵找到的这八个暗门,自然而然就想到奇门遁甲一说,这些暗门其实非常的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而过,这里雾气弥漫,外面又有一面可能转动的砖门,只要一推,就能打开,进去之后活门自动关闭,不去摸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如此的蹊跷。 张起灵有点对自己的大意耿耿于怀,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但是刚才过于急功近利了,天底下的奇淫巧术都是以小以精为荣,这个却是反其道而行,即大而全,反而让他防不胜防。 他走回石碑处,把发现和众人一说,众人哗然,这门学问非常深奥,他们刚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怎么可能懂得这些,文锦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刚才三省的行为这么诡异,好像被一个女鬼附身了一样,会不会这鬼就是这个墓穴的主人,他刚才钻进的那个暗门,会不会就是生门呢?” 张起灵看她眼睛里神采熠熠,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问她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文锦让他门跟着她,自己转身走到那块石碑前面,也学着三叔的样子,半跪了下来,开始梳起头发,她的身段非常之好,这样一个姿势,非常的有魅力,一下子几个男的都看的呆了,她梳了几下,又很矜持的转了转头,这一转,她突然就一抖,马上叫起来:“找到了!” 众人一听马上围了过去,对着石碑东看西看,搞了半天却什么都看不到,文锦说:“不对,你们一定要像我这样,跪在这里,才能看的到!”张起灵似乎有点醒悟,忙跪下来,文锦在他肩膀上一压,说:“你太高了,再低一点,目光不能直视,要侧视,盯住自己的鬓角。” 张起灵觉得好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梳了梳头发,然后非常的女性化的一瞥,突然他就看见自己在石碑的倒影里,鬓角的地方有浅浅的三条首尾相连的鱼,非常模糊,他又动了一下头,发现只要角度稍微一偏,就马上消失看不到了。 他哦了一声,终于知道所谓的有缘是什么意思了,心理不由暗骂,看来,只有爱美的女人,碰巧跪在这一块石碑前面整理头发,才有可能会看到这个标记,而且太高太矮都不行,幸亏文锦观察的仔细,不然自己这个大男人,无论怎么想也找不到这个秘密。(我听了也恍然大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墓主人难道是个色狼吗?) 他仔细盯着这条鱼,发现这个印记也在缓缓的移动,看样子,这块石碑里面,应该是有一个和池壁转速一样的机关,这个印记对着的位置,永远是所谓的天门。他想到这里,忙让文锦看着,自己打起一只手电,跑到池边,一个一个暗门的定位,到了第三个暗门的时候,文锦看到印记和手电的光点重合了,大叫一声:“就是这个!” 所有人一声欢呼,连张起灵都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拳头,他用力推开暗门,第一个侧身走了进去,里面是非常窄的一条走道,一直往里面通去,这次张起灵非常的细心,他先摸了摸四周的墙壁,确定再没有其他的机关,才叫他们进来。 这条走道也是用青冈石板堆砌而成,只有一个人宽,两个稍微胖点的人就走不过去,张起灵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一眼看过去,发现前面的那种黑暗,和青岗石的颜色参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青幽幽的感觉,似乎是幽冥里的颜色。他收敛全部的精神,走的非常小心,只要有一点奇怪的声响就要停下等个半天,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成为了这群人的精神领袖,人人对他言听计从,没人敢说半句废话。 他们走了有半只烟的时间,前后都已经一片漆黑,张起灵觉得似乎整个宇宙只剩下他们几个,他心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这个时候,走道开始向上倾斜起来,他顺着这个势往上一看,发现非常远的地方前面竟然出现了亮光,昏黄昏黄的,好像夕阳的光,不是很亮,但是很温暖,张起灵知道那里就是已经到头了,招呼了一声,几步并作一步冲过去,只看着那个光点越来越近,突然脚下一平,整个世界好像突然被金光笼罩起来,他忙眯起眼睛一看,不由惊叫了一声,差点跪了下来。 在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四方形的房间,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大,那是一种极端的霸气,整个建筑的氛围只能用磅礴来形容,简直给人一种不得不下跪的冲动。 房间的每一边,都有十根整根的金丝楠木柱子,三人围抱不住,好似天涯海角的撑天柱一样。整个房间由黄浆砖砌成,左右十丈,上面粱雕檐画,光五爪金龙就有十条,极端的金碧辉煌。而几乎有十米高的宝顶上,镶嵌了一幅五十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估计都有鹅蛋大小,正在发出幽幽的黄光,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各有一面大镜子,光线互相反射,虽然不是很亮,但是足以照亮整个空间。让他们最吃惊的,却是房间的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石盘,张起灵一看就知道了,石盘上面,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宫殿模型。虽然只是一个模型,但是其龙楼宝殿,假石流水,一应俱全,非常的壮观。 张起灵跑过去,兴奋地围着转了好几圈,马上就明白了,这就是云顶天宫的模型,他本来就不相信这个古墓里会有一个宫殿这么离谱,所以也没有觉得失望,但是心中的迷团更浓了,看样子,汪藏海真的造了一个天宫,那这个天宫在什么地方?难道真的在天上。 这个发现太惊人了,所有人都兴奋又喊又叫,几个男生还起哄的把霍玲抬上了石盘,霍玲傻笑着刚站稳,突然尖叫了一声,跳了下来,叫道:“上面有个死人!” 张起灵一惊,忙飞身跳上去一看,只见整个模型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玉石花园,花园里面,一个石头座上,打坐着一具已经完全收缩的干尸,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光了,露出来的躯干呈现黑色,这是一具非常难得的坐化金身,自然风干的非常好,只要往金粉里蘸蘸,就可以放到寺院里供起来了。这具尸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头发和指甲和其他的金身一样,死后都在不断的生长,特别是指甲,几乎和手指差不多长了,看上去有点不妥。 他一个飞跃跳到这具干尸前面,毫不顾及,就先去看他的嘴巴,发现嘴巴里并无东西,然后叉住他的掖下,一路按下去,文锦也跳了上来,看的清清楚楚,忙一个纵身跳到他的背后,轻声质问道:“张起灵,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倒斗的这一套!”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文锦火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你分明就是个倒斗的,不然不会在古墓中如此的镇定,你跟着我们,到底什么目的?” 张起灵做了不要说话的手势,指了指这具干尸,说道:“这些不重要,你看!”说着,他将干尸的衣服脱下,只见这具尸体肚子上,有一条非常长的伤疤,从左边最后一根肋骨一直到丹田,他自己先按了一下干尸的肚子,然后抓住文锦的手也按了上去,文锦一哆嗦,果然,尸体的肚子里明显藏了什么东西。 张起灵抬起头,他现在还不敢肯定要不要把东西拿出来,如果这个人临死都要把一个东西藏在自己的肚子里,说明这件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或者这也是死者考验他们的一个方法,他的原则是绝对不会为了古墓里的东西而破坏尸体,张起灵心理斗争了很久,又看了一眼文锦,文锦是北派,自然讲究道义,她摇了摇头,说道:“取之不仁,必遭天谴。” 张起灵叹了口气,也决定放弃,他退后一步,给那尸体磕了一个头,等他抬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尸体好像哪里不对了。他左看右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具干尸,竟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怒海潜沙 第三十四章 连环 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算是粽子,他也只见过能蹦能跳的,从来没见过会笑的,张起灵觉得心中一紧,急忙后退一步,全身戒备,准备应对它的下一步动作,没有想到的是,那具干尸原本指着天的手,突然一动,变成了水平指向东边,同时,整个房间突然一暗,宝顶上的夜明珠不知道什么原因,瞬间熄灭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为了节约电池,已经关掉了手电,这一下子其他几个人都吓了叫了起来,张起灵发现虽然房间变暗,但是并没有变成一片漆黑,忙抬头一看,发现最靠近四面墙的四颗夜明珠并没有熄灭,就像漆黑街道上的昏暗路灯一样,只照亮了一小块区域,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了李四地发抖的声音:“墙上有~有~脸!” 张起灵一个激灵,忙转头一看,只见这东边那颗夜明珠所照亮的黄浆砖墙,都出现了光影的变化,平白无故显现出一张巨大的惨白人脸来。 张起灵知道必然又是一个把戏,有点厌烦地跳下石台,走到东边的砖墙前一看,发现墙上的其实是一幅影画,这种画是当光线从一个固定角度射过来时候,由墙上沟壑的影子所形成的,如果光线的角度不对,画就不会出现,但是因为这些线条太诡异了,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很容易被人想象成可怕的人脸。 他仔细看了看,不由心中一动,眼前的这一幅似乎是叙事画,而且看内容,应该是在展示云顶天宫刚完工时候的情形,他看到所谓的天宫,其实是建筑在一座非常陡峭的山脉上,山顶云雾缭绕,把整个宫殿都包了起来,才给人一种浮在云上的感觉。张起灵看着那座山峰的情景,似乎白雪皑皑,海拔应该非常的高,不知道是在哪座山上。 他转了转头,发现四面墙上都有影画出现,忙转到南面的砖墙继续看,只见这一幅,天宫下面的悬崖上,被修凿很多的有栈道相连石窟,一行工人,正在用一个“桔槔(吊车)”将一具巨大的棺材,顺着悬崖一个石窟一个石窟的向上拉升,而送葬的队伍,则排成一排,顺着栈道艰难的往上攀。张起灵啊了一声,这个天宫,难道竟然是一个陵墓,那这棺材里装的,是谁呢? 他继续走下去,西边的那幅影画,更加的奇怪,只见悬崖上的栈道,竟然燃起了熊熊裂火,这应该是守陵的士兵在入殓仪式结束之后,为了保证陵墓的安全,而把进入天宫的唯一的道路烧毁,。这样一来,基本上可以杜绝所有的小规模盗墓行为,无论南派北派,均没有人有能力到一个海拔如此高的地方,爬上百米悬崖,去倒一个斗,不可能也没有必要。 他记忆里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墓葬,不由觉得惊讶,忙跑到最后一幅影画之前,一看就呆了,因为这幅画却出奇的简单:山顶上的天宫突然消失了,只见一片皑皑的白雪,不仅如此,连悬崖都被一片白色盖住。虽然并不是很生动,但是张起灵已经知道了这应该是一场雪崩。 他猜测,可能是大火使得温度上升,天宫上方的积雪松动,造成了大规模的雪崩,不仅把整个天宫掩埋在了白雪之下,还覆盖了整个山头,把这座宫殿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坟墓。 他看到这里,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个云顶天宫,最后的命运竟然是这样的。看来汪藏海对此也是耿耿于怀,自己的杰出作品在建成后没多少时间就直接被雪崩压毁,够他到死都郁闷的了,也难怪他要把这件事情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记录下来,这应该是一个地位显赫人物的陵墓,他肯定不能把这件作品公诸于世,但是以他这么喜欢炫耀的性格,他肯定会以某种方式让后人知道,自己的作品里,还有一座这么壮观的云顶天宫。 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这座坟墓里埋的是什么人了,张起灵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文锦和其他两个人正在试图搬动东南角的那面大镜子。他觉得很奇怪,忙问她在干什么,文锦焦急的说:“我刚才看到三省躲在这面镜子的后面,一闪又不见了。” 张起灵这才想起三叔的事情,忙上去帮了一把,这面2米高的镏金福字纹铜镜非常的重,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挪开了半米,众人探头一看,只见镜子后面的墙角壁上,竟然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方洞,张起灵照了照里面,只见一片黑漆漆,不知道通到哪里去。 吴三省前几天规划地宫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房间,但是张起灵早就知道,地宫并非他规划的这么简单,因为沉船葬和陆葬不同,有一个沉船的过程,这个过程中船必须保持绝对的平衡,所以对陵墓的对称性要求非常高,吴三省规划出来的地宫虽然没有原则上的错误,但是明显的头重脚轻,如果以这样的结构来沉,估计整个墓会倒栽进海里。 他那个时候也懒的去出这个风头,就没和吴三省说,先在想起来,这里有一个用来平衡的通道,也不足为奇。 他和众人解释了一下,打起手电第一个走了进去,因为手电在进盗洞的时候一直开着,基本上都有点电力不足,文锦就让他们前后各开一只,其他人全部关掉。这个石道里面相当的宽,几乎可以四个人并排走,霍玲看到张起灵和文锦走的如此的近,不由有点不舒服,就硬挤上去,这个时候,张起灵已经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他隐约看到前面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同时,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香味,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感觉,好像是他们正在走近香味的源头一样,再往里走了几步后,这些味道已经香的让他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他回头想问文锦,突然发现,身后的几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文锦摸着自己的额头,迷糊的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里。 张起灵心叫不好,马上闭住呼吸,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开始向墙壁上靠去,然后逐渐失去了意识,朦胧中,他看到三叔蹲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闷油瓶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说道:“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几个月后,才一点一点的开始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开始发现,我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我忍不住想插嘴问他,是不是发现自己不会老,但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就接着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什么问题,不过我在三个月前,碰到了你的三叔,我发觉他非常的眼熟,为了想起更多的事情,就跟着你们去了鲁王宫。”他讲到这里,突然转向我,说道:“我在鲁王宫里,发现你的三叔很有问题!” 我一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继续说道:“你们从青铜棺里拿出来的那块金丝帛书,其实是假的,早就被你三叔调包了。” 我大吃了一惊,叫道:“胡说!他娘的那不是被你掉包的吗?” 闷油瓶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不是,是你三叔自己,他和大奎两个人,从树的后面打洞,直接挖到棺材底上,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大奎必须要死的原因。” 我听的浑身发冷,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虽然仍旧想站在三叔这一边,但是脑子里已经犹如一到闪电划过,无数的景象跳了出来,我想起大奎是怎么中毒的,想起潘子为什么在上树之前还很清醒,等我们在地面上看到他的时候却已经深度昏迷,想起我和胖子还没有爬出那条缝隙的时候,他已经扛着汽油筒跑了过来。 我无法再想下去了,只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颠倒了,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是骗子,我到底应该相信谁。我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控制的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没有动机,三叔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闷油瓶淡淡的说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你三叔的话,的确是没有动机。但是——”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心里似乎已经相信了他,不由苦笑,我原来一直在想三叔到底有多少东西在骗我,现在,我必须要想的是到底他有多少东西没有在骗我了。 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我真的没有想到,不过转念头一想,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无论谁真谁假,都要等到我们逃出去后才有意思,不然死在这里,知道了真相有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忙定了定神,让自己放松了一下,这个时候,我发现胖子已经走到了石碑前面,笨浊的蹲着,翘起个兰花指头,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梳起头来,我皱了皱眉头,叫道:“死胖子,你他娘的又在搞什么**事情,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 他转了一下头,装成女人的声音,说道:“哀家他娘的正在梳头~,梳个头又要不了你的命,你罗嗦什么?”我简直无可奈何,问他道:“梳头?你难道也想去那个天门里看看?” 胖子说道:“当然,这么壮观的情景,胖爷我怎么可能错过,况且,你看我们下来一次也不容易,那女人又跑了,看来我们的佣金也指望了,再怎么样,也得挖几颗夜明珠过来,所谓有钱就不倒斗,倒斗就不空手嘛。” 我骂道:“敢情刚才你听了这么久,就听到个夜明珠啊?” 他听了不服气了,说道:“哎,你还真不能这么说我,你胖爷我要进这个天门,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吗?” 怒海潜沙 第三十五章 血字 我对他说道:“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爱说不说,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在落难,要是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还是免了。” 胖子对我说道:“你别着急,我要说的这个事情,和我们现在的处境大大的有关系,你刚才没听这小哥说嘛,这个入天门的走道,是个上坡,而那个放着天宫模型的大房间,又非常之高,这高上加高,至少有个十几米,你想想这古墓总共才多深啊,我估计那房间的宝顶,应该整个古墓的最顶端,我们要出去,就应该从那里动脑筋!” 我一听心里一亮,忙估算了一下,我刚下到水底墓道的时候,看过水压计,那个时候已经是水下十三米,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池底,又在这个基础上下去了十几米,就是说我们应该是在水下二十米到三十米之间。这样算来,放着云顶天宫模型的那个房间,顶部离海底,最多也只有十米不到,的确正如胖子所说的。 刚才只顾着听故事,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我不由对胖子刮目相看,这家伙看似莽撞,其实心里通明的很,看样子以后有事情也不能瞒着他,想到这里,我就对他们说道:“胖子这次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现今知道了这些也不顶事,我们赤手空拳,不要说爬不上十米高的宝顶,就算爬上去了,手里没家伙,上面几层砖顶,如何下的去手。我看我们还是得先去找几件象样的金属冥器来,尽快实施反打盗洞的计划,再磨蹭下去,恐怕就要错过退潮的时间了。” 我说虽这么说,其实心里没底,因为这这一路过来,看到的赔葬品除了瓷器就是石器,连一件金属的都没有,有点不符合常理,我隐约觉得说不定也是这墓主人特意安排,现在只能去后殿里找找,要那也没有,那真是天要亡我也。 胖子听了我的话,哈哈一笑,说道:“这我也想好了,那大房间四面不是有镏金的福字纹铜镜吗?你也是倒腾古玩的,总该知道这镜子是啥样子的吧?我们把那镜子腿给拆下来,那东西老沉老沉的,绝对能当锤子使唤” 我刚才听这名字就觉得很熟悉,听他说起,才想起我的确经手过这种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也记不清楚了,看胖子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瞎掰,不由也放下心来,对他说道:“那行,这这事情我们就怎么定了,事不易迟,我们马上就行动,不过到了那个地方之后,你可什么都别碰,千万千万,这地方到处是机关,我们以后的年月还长着呢,范不着为了几件死人的东西,把自己也交代在这儿!” 胖子听了点了点头,表示除了砖头,其他坚决不碰,我怕他还在动那些夜明珠的注意,又强调了几遍,只说到他烦。我又把那地方的具体结构问了个清楚,把可能遇到的情况,要采取的必要措施,和他们一一说了,然后三个人依计形式,先找到了天门,然后胖子打头,闷油瓶在后,我就夹在中间,径直走进了那条狭窄的天道里去。 我在闷油瓶的叙述中已经听过天道里的情景,但是自己进去,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刚开始并没有感觉,只觉得是晚上走在嘉兴西塘的石皮弄里,窄了点而已,可是走了一段时间后,前后都已经没了边际,才开始慌起来,我走在中间,黑倒是不怕,只是四周太安静了,我们都穿着脚蹼,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在狭长的走道里听起来十分的怪异,似乎后面跟着个什么怪物跟着似地,胖子神经大条,对这些没感觉,就是这道太窄,他走起来很不舒服,也直埋怨:“这石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谁造的,摆明了歧视我们胖子,你说这通往天门的天道,怎么寒碜成这个样子,要天上的道都这个样子,弥勒佛都不用出门了”。 我对他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他这样设计肯定有他的道理,这是船葬,船再大也有个限度,估计他为了突出表现自己的天宫,其他地方只好竟然节约空间了,而且历来倒斗的都是又矮又瘦,谁会想到胖子也能做这一行。” 胖子听了颇得意,说道:“那是,说到摸金一派,古往今来,别的不说,论身板你胖爷怎么样也是第一,不过胖归胖,一点也不影响我的身手是不,这叫——哎哟!” 胖子说着突然人一定,走不动了,我一看,原来他两个肩膀顶住了两边的石壁,卡在了走道里,大笑:“叫你胡吹,自己打自己脸了吧。” 胖子往前动了动,怎么样都过不去,纳闷道:“小吴,你先别笑,不对啊,我刚才还走的挺顺,怎么就卡住了。” 我看了看四周,说道:“看来这石道并不是一样长宽的,可能刚进来那段略微宽一点,现在逐渐变窄了,你后退了几步,看看能不能抽出身来。” 胖子扭着大屁股,使劲往后挪了几步,却还是老样子,说道:“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原因,这道明显比刚才窄,我看是这墙有蹊跷,小吴,我看这事情恐怕不妙。” 刚才一路过来一直蒙头就往前走,也没有注意这些墙壁,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变窄了一点,于是左右手各撑住一面墙壁,一下一股奇怪的感觉传来,我呀了一声:“不好,这两面墙好像正在合拢!” 闷油瓶也摸了摸墙,点点头,说道:“看样子有变故,没时间了,我们退出去再做打算!” 我一听,心说这可不是闹着完的,被这两块墙板压一下,估计就成三个烙饼了,于是一回头撒腿就跑,胖子看我们跑的如此快,忙用力一转侧过身子,急的大叫:“等我等我,别他娘的光顾自己。” 我从来没跑过这么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几乎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等我跑到出口的地方,那两面墙壁明显又合拢了很多,连我都要侧起身子才能通过,胖子更是不行,几乎是像螃蟹一样只能横着走。闷油瓶伸手就去开那个暗门,弄了两下,突然骂了一声,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有人在外面把门轴卡死了!” 胖子一听,脸都绿了,大骂:“这狗日的天门,这下子完了,你们快想想办法,不然哥几个今天就归位了!” 我急火攻心,看着这石墙一点一点压过来,真他娘的比死还难受,可一时间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情况除非有奇遇,否则大罗神仙也没辙啊,说到:“能有什么办法,往前跑吧,跑的快说不定还有一先生机!” 闷油瓶一把拉住我,摇头说:“过去起码要十分钟,来不及了,我们往上看看!”,说着双脚蹬住两边的墙壁,就往爬去,我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同样黑漆漆一片,也不见任何变宽的迹象,不知道爬上去有什么用,不过事到如今,总比在这里等死好,想着招呼胖子一起开爬。 这走道变窄,爬起来简直和走路一样方便,我们一路向上,几分钟之内就直爬了十几米,胖子不由咋舌,说道:“还是这位小哥脑子快,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在被压成饼之前先跳楼自杀!免的受那皮肉之苦。” 我也没听出来胖子是不是真新的,不过想起要被压成肉饼就一阵恶心,这可不是爽快的死法,说不定你还能听到自己头骨被压爆的声音,我真的是宁愿摔死也不想被活活夹死,这时候闷油瓶在上面叫:“先别胡思乱想,我们还有时间,你们还记得不记得,棺材下面的那个盗洞?” 胖子说道:“当然记得,但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话一出口他就哦了一声:“我懂了,你是说,我们要学习他的精神,不到最后关头永不放弃是不是?” 闷油瓶说到:“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倒斗的会放着地宫不走,反而在地宫的墙壁里打洞钻来钻去的,如果是这样,那只有一个原因,他遇到了什么困境必须在地宫的墙上开洞逃命。” 我一听就明白了,不由心一动,说到:“你是说打这个洞的人,和我们一样,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被迫去开这个盗洞的?” 我不得不佩服闷油瓶的思维敏捷,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往上爬了,这地板和两面墙壁都是青冈石,除非有炸药,否则怎么样也没办法打出个洞来,唯一可能下手的地方,必然只有看不到天花板。 说话间我们已经爬到了顶部,再上去就是一层青砖,我敲了一下,不由大喜,我们料的不错,果然是空心的,这种砖头能压不能凿,有合适的工具,开个孔应该非常方便。不过我望了一下四周,只见一片漆黑,看不到盗洞,胖子说到:“糟糕了,小哥,你说这石道这么长,要是他把入口打在走道那头怎么办?” 闷油瓶说道:“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先是往出口跑,发现出口的门被卡住了,才会用反打盗洞这种迫不得已的办法,所以这盗洞口必然是在这里附近,如果他打在另一面,我们也只有认栽。”这话说的非常有说服力,我和胖子点了一下头,打起精神开始向边上搜索,这个时候我和闷油瓶的情况还好,侧着身子身前身后都还有一个拳头可以放,胖子已经几乎到了极限了,要缩着肚子才能在这夹缝里移动了,我看的出这给他的压力颇大。就安慰他,说脂肪的压缩比还是很大的,只要墙壁不顶到你的骨头,就不算有事情,他听了脸都青了,摆摆手叫我别废话。 我们从最外面开始,一直往里爬了十几米,但是什么都没发现,其实横着爬比爬高更消耗体力,我的脚已经开始发软起来,几次都差点滑下去,我知道如果两面墙再合拢一点,我的膝盖就要没办法弯曲了,那时候移动起来更困难,前面又黑漆漆一片,不知道那个盗洞究竟开在什么地方,如果真如闷油瓶说的,万一在那走道在另一端,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死亡。 早知道这样,也许还是被海猴子咬咬死的痛快多了,人多说粽子鬼怪有多么多么可怕,现在我倒是宁可遇到十几只粽子,也不想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在这里活活给压扁掉。 这个时候,前面的闷油瓶突然用手电照了我一下,示意我们过去,我和胖子以为终于找到了,大喜过望,忙拼了命的挤到他身边,抬头一看,不由一楞,只见头顶上的青砖上,写了一行血字:“吴三省害我,走投无路,含冤而死,天地为鉴——解连环。” 我看的心惊肉跳,心说这又不是武侠小说,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说三叔害他?” 闷油瓶说道:“这个解连环也是考古队的人,就是手里捏着蛇眉铜鱼,死在珊瑚礁里的那个。” 我啊了一声,脑子又是一乱,闷油瓶推了我一把,说:“他既然在这里留了字,又没有被夹死在这里,说明盗洞肯定在附近,现在没时间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快往前走。” 我跟着爬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解连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听我爷爷提到过。 怒海潜沙 第三十六章 脱困 我稍微一回忆,就想起解连环是谁了,说起来解家和我们吴家还是有点渊源的,可能要扯到表亲的表亲那一份关系上了,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到了我这一代,和他们也并不是很熟络了,但是他们也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倒斗世家,解连环,似乎和三叔走的比较近的一个二世祖,我最多见过几眼,不过爷爷责备三叔的时候,经常提到解家的事情,就说因为三叔,我们吴家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在解家面前抬起头来,可惜了解连环这孩子,跟着你还出了事情! 现在想来,原来解连环是这么死的,难怪我老头子不让我跟着三叔混,原来三叔以前有前科在。 胖子在后面推我,我也没办法再细想,咬紧牙关又往前挪了几步,砖顶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胖子开心的大叫,他其实大限已经到了,前后都被青冈石蹭的血红血红的,好像刚洗了土耳其浴一样。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脚都有点用不上力气。不过现在也不急这一时半刻,闷油瓶先往上一探,钻了进去,踢了踢盗洞的两壁,确定够结实,才把我也拉了进去,胖子就有点麻烦,我一个人还扯不动他,就看他发起狠来,大叫着用力就往上拱,背上的皮的都磨掉一大块才脱身。 我们站稳之后再看下面,不由后怕,两面墙之间已经夹的只剩下一条窄缝,我不敢去想如果我还没脱身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一次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再迟几分钟,就算发现了盗洞,我们也爬不进去了。 我又抬头往上看了看,只见这盗洞垂直向上打了大概只有一人多高好,马上变了个角度,倾斜着往东边打去,估计应该是和上面的那个盗洞相连,我的脚直发软,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催着闷油瓶快点向上,三个人爬到倾斜的那一段,吃不消力气,往洞壁上一靠就直喘大气。 这时候下面传来了石墙完全闭合的声音,我长出了一口气,揉着腿,敲着蹦紧的小腿肌肉,尽力放松下来。刚才实在太紧张了,现在人一松就觉得有点发懵,直打哈欠。胖子靠在那里面如死灰,身上都是破皮,一边喘一边说:“这次算是长了记性了,回去之后怎么样我也得减几斤下来,要不然我王字倒过来写。” 这砖头盗洞刚才听他们说过了,打的非常的好,看样子这个解连环也不是等闲之辈,我往上照了照,看着整个盗洞是之字性向上的,在建筑学上说,这样打法,就算发生小规模的坍塌,也不会照成很大的危险,如果为了节约力气一个直井上去,上面的砖头整个儿塌下来,结局和被一只打桩机打了一下没区别。 胖子歇了一会儿,就问闷油瓶:“我说小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怎么二十年前走这条道还是好好的,这次就差点被夹死,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闷油瓶在闭门养神,想了一下说:“这个可能性不大,除非那石碑里指示生门的记号被人调过了,你看刚才情况这么险恶,估计我们是进了死门了。” 胖子就纳闷了,问道:“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发现我们没死,又来暗算我们?” 我摇摇头,要说她狠毒那我是承认,但我不认为她这个能力去改动几百年前的古墓机关,这实在离谱,但是这里又没有第五个人了,我想了一下,不由有点怀疑,难道是三叔?(前面情节修改后,三叔是在这个古墓里失踪的。) 闷油瓶看出了我的忧虑,拍了拍我,说:“其实我对于这个事情也有一个假设,你如果这么介怀的话,不妨听我分析一下。” 他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而且可以说亲身经历了最主要的部分,他能提供点意见给我,我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点点头,请他说下去,闷油瓶说道:“先假设,二十年前,三叔和谢连环是认识的,甚至关系非常好,但是他们没有表现出来,在我们第一次拖寻的时候,解连环可能已经发现了海底墓的存在,但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只告诉了吴三省。” 他们两个都是倒斗出身,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们趁别人不注意,找了一个时间,偷偷潜入了这个古墓,他们两个人都是高手,这应该一点也不难。然而他们进入了古墓之后,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导致三叔起了杀心,想设计杀掉解连环。 具体过程我们无法知道,但是可以确定解连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这走道的砖顶上留下了血书,却突然发现这面砖顶是空心的,他随身必然还有一些工具,就极快的打了一个盗洞,保住了性命。 我点点头,分析到这里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他继续说道。 谢连环脱身之后,想借这个盗洞脱身,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在几次失败后,终于出了逃出了这个古墓,之后他当然马上想去找吴三省算帐,没想到碰到吴三省后,去被反被他杀死。将他的尸体伪装成被珊瑚礁卡住意外死亡的样子。 我听到他这样分析,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我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而且他也说了是假设,我定了定,继续听下去。 之后,吴三省为了某一个目的,或者真的是为了躲避风暴,将我们全部带进了海底墓穴,然后自己假装睡觉,这个时候,我发现了瓷器的秘密,将所有人都带到那个水池的底下,这可能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没有办法,只好装成被女鬼附身,将我们引进了放置模型的房间,然后在那个镜子后面的通道里,把我们全部迷倒。 他在我们昏迷之后,应该对我们做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是出么出来的,其他人怎么样了,我都无法判断,但是我肯定其他人也应该像我一样,失去了记忆,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就算见到对方,也只会觉得眼熟而已。我听到这里,反问他道:“为什么三叔当时不干脆杀了你们,这样不是一了白了?” 闷油瓶说道:“我也想不通,不过,也许他当时认为没有杀我们的必要,因为毕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样的假设,几乎是把三叔想象成一个处心积虑,早有预谋的大魔头,我实在无法接受,在我的印象里,三叔不会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胖子听到这里,好像有所顿悟,对我说道:“小吴,我倒想起个事情,可能能解释这个事情,不过我说了你们可别笑我。” 我一听,现在真是集思广益的时候,胖子脑子直,说不定能想到啥我想不到的事情,忙叫他快说,他故做神秘,轻声说道:“我看,这事情其实很简单,你三叔到了这个地方以后,也许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中了招了,小哥刚才不是说你三叔学女人梳头吗?你想啊,他这不是提示你们找天门的办法吗?这事情谁知道的最清楚?那就是这墓里的老鬼啊,我看,你三叔肯定给这墓主人的冤魂给控制住了,要是找到你三叔,你直接一盆狗血浇上去,把那鬼逼出来就没事情了。” 我看他说的越说越悬乎,说道:“你这解释他娘的都赶上聊斋了,我和我三叔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觉得他像个女人过,你这个不算。” 胖子说道:“我可没说这鬼也一定是女人啊,这神经病还分发作和不发作的时候呢,说不定你三叔人前的时候很正常,人后就涂着个胭脂在做刺绣呢,”胖子说了就敲起个兰花指头,我看着好笑,说道:“你以为是东方不败啊,还刺绣,你这个说不通。” 闷油瓶听着胖子说话,说道:“不,他说这个,我看的确有可能,在古墓里,的确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胖子见有人还同意他的意见,马上牛起来,说道:“你看,我胖子绝对不会瞎掰,我估计着,这和这墓在海底很有关系,风水风水,所谓风声水起,遇水而止,你知道为啥水鬼要找替身吗,因为他的魂魄出不去,这古墓建在水里,风水虽然好,但是对墓主人就大大的不利。” 我听他说的一套一套,也不由的不相信,说道:“要不,咱们先记着,要真能找到三叔,我搞个开个光的佛印往脑门上一印,看看有没有效果。” 我们又各自提了一些想法,这时候我们都缓过劲来了,胖子看了看表,说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开代表大会了,要真像我说的这样,我们要是在这里饿死,魂魄也肯定出不去,到时连胎都投不了,那就亏大了。” 胖子说到这里,挠了挠后背,又问我:“小吴,你有没有觉得,进了这个古墓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上痒的厉害?” 怒海潜沙 第三十七章 盗洞 我正准备开爬,听到他问,不由也缩了缩脖子,刚才实在太紧张了,也没有注意,其实在甬道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被莲花箭割破的伤口,有点发炎的迹象,但是痒着痒着,又似乎好了点起来,我撩开衣服,看了一下伤口,发现伤口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下去,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说道:“有感觉,不过现在已经不痒了,这里湿气这么重,可能是过敏吧。” 胖子痒的厉害,说道:“那这过敏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治一下,我刚才出了一声冷汗,现在痒起来没完了。”说着还不停地往墙上蹭,我看他后面都有血条给他蹭出来,觉得有点不对劲,忙让他给我看看,他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转过来,手还不停的挠,我拍开他的手,用手电一照,看见他背部的被莲花箭刮破的伤口上竟然长出了很多白毛,恶心的要命,随口就说道:“胖子,你多久没洗澡了?” 胖子啊了一声:“洗澡?问这个干嘛,这属于个人**,我不方便回答。” 我说道:“你他娘的有日子没洗了吧,我告诉你,你也别害怕,你背上好像发霉了,白霉,天下奇观啊,估计你再坚持个几个月还能种个灵芝出来。” 胖子听的云里雾里的,说道:“什么,白煤?煤还有白的?你说话别这么费劲,到底怎么回事情?” 我看着闷油瓶皱了皱眉头,似乎情况不妙,也不敢再开玩笑下去,闷油瓶挤过来用手按了一下,一按就一包黑血,轻声对我说道:“麻烦了,刚才那莲花箭里有蹊跷。” 我觉得奇怪,但是我刚才也中箭了,按道理应该和他一样才对,难道我爷爷遗传给我的体质真的这么特别,我忙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表示我的疑问。 闷油瓶看了看我的伤口,啧了一声,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胖子怕起来,转头问我道:“什么毛!他娘的别没头没尾的,哪长毛了?”说着又用手去摸,我赶紧抓住他,说道:“别动,你好像得啥皮肤病了,让我们再给你仔细看看,你可千万别抓,再抓可就留下疤了”。 他痒的厉害,哪里忍的住,我对闷油瓶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我听人说过,有些人收不住皮肤病的痒,自杀的都有!” 胖子叫道:“我他娘的现在就想自杀!可痒死我了,要不你就学学关公刮骨疗伤,把那两块肉给我剜了得了。” 我小时候也得过皮肤病,土办法是有一点,就是有点恶心,对他说道:“挖肉是不用,你真以为你肉多啊,我也不是华佗,不过我身上还有点爽皮水,给你先涂上,可能有点疼,你可忍着。” 闷油瓶楞了一下,胖子也啊了一声,说道:“所以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娇贵,他娘的倒斗还带着爽肤水,下回你干脆带副扑克牌下来,我们被困住的时候还能锄会大d。” 我当然不可能带着这种东西,呸呸两口唾液就涂在胖子背上,带上手套就给他涂开了,没成想胖子这么碍不住疼,口水一涂开他惨叫了一声,人直往前逃去,大骂:“你他娘的涂的什么东西!我的姥姥,你还不如剜了我呢,这下子胖子我真的要归位了。” 我一看,这疼就是管用了,说道:“看你那点出息,疼比痒好熬啊,你现在还痒不痒?” 胖子在哪里手舞足蹈了一阵子,算是缓了过来,奇道:“诶,小吴,行啊,你那什么东西这么灵,还真舒坦多了,那爽皮水什么牌子的。” 我看他要知道我是口水涂上去的,非宰了我不可,忙说道:“别跟个娘们似的,我们快走。” 闷油瓶看着好笑,也直摇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不是苦笑,不由也觉得他变的似乎有点人情味起来,看样子人之间还是要多交流的嘛。 不过他笑了一之后,又变成一张扑克脸,招呼我们跟上,三个人顺着盗洞迂回着向上,爬了大概有半根烟的时间,闷油瓶在前面说道:“分叉口。” 我挤上去,果然,左右各打了两条通道,我往左边那条照了一下,看到只往里面一点,就有砖头垒了起来,是条死路,看来砖头外面就是闷油瓶他们从右耳室到左配室的那条道。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给封了起来。难道怕什么东西从那棺材那里过来? 不过他既然封起来了,那最后脱身的盗洞口必然是在右边,闷油瓶和我想法一致,对我指了指,三个人二话不说,继续开爬。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爬过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汗流浃背,一般的土洞爬起来还没这么累,主要是膝盖没东西顶着,不会疼,现在下面都是砖头渣子,爬在上面像受刑一样,直觉得两条膝盖滚烫滚烫,看样子做人还是有好处的,下辈子还得争取做人。 我胡思乱想着,闷油瓶已经停了下来,做了个叫我不要出声手势,胖子看不到前面,轻声问我:“又怎么了?” 我让他别说话,这个时候闷油瓶已经关掉了手电,我和胖子很知趣,也马上关掉,一下子我们陷入到了绝对的黑暗之中,我这个时候非常的冷静,心跳都没有加速(事后想起来,刚才差点被墙壁夹死的经历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在心理上已经克服了对古墓的恐惧)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在古墓里,听他的总是没错的。 我们安静了一会儿,呼吸平缓下来,身上的汗也干了,这个时候,我听到上面的砖顶之上,有什么东西走了过去,似乎是个人,我心中一惊,看样子我们上面应该已经是后殿或者是甬道了,这人是谁,会不会是阿宁?或者是三叔? 正在猜测,我突然感觉到后背脖子上痒痒的,心里一个激灵,心说难道我也长出毛来了?忙回手摸了一下,正摸到一团湿搭瘩的东西,贴在我脖子上,我以为胖子挤过来了,暗骂了一声,用力一推,把那东西推了回去,手伸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指甲里粘呼呼的,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我恶心的把这些东西搽到边上的砖头上,心说胖子的刺猬头上肯定喷了不少发油,呆会儿要是找到水源肯定得好好洗洗,这胖子头上的头油还指不定是几个月前的呢。 正想着,脖子上又痒了起来,这死胖子不知道又在搞什么稀奇的名堂,我不由无名火起,一把拎住那团东西,把他按到墙壁上去,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这胖子的脸这么小起来。我小心的支起身体,摸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那些湿瘩瘩的东西怎么好像都是头发,我又摸了两把,发现这些头发全部都缠在一起了,手伸进去就被绞住,我咽了口吐沫,开始冒白毛汗,胖子肯定没这么多头发,这些头发是谁的! 我想起水墓道里那团吃人的头发,呼吸开始困难起来,不敢打开手电,那东西好像就离我几个公分,我一开肯定给他对上眼,这种刺激我可顶不住,正想着,我就感觉到一只纤细的湿手一下子摸到了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手指甲非常的锋利,我头皮开始麻起来,脸上的肉不由自主的发起抖。 那手的手指甲刮着我的脖子,然后收了回去,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那东西的头凑了过来,那团湿漉漉的头发,一下子贴到我的脸上,我恶心的只咬紧牙关,已经准备爆起了,突然这个时候,那团头发里突然有一个女声,非常的轻,她在我耳朵边说到:“你是谁?” 那声音真的非常的轻,但是我却听的很清楚,不由大吃了一惊,同时这个女人的身体就靠了过来,硬是挤进了我的怀里,纤细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本能的发起抖来,只觉得这个女人非常的娇小,她的嘴巴贴上我的耳朵,呵出的气都是冰凉的,我彻底懵了,只听她又说道:“请抱住我。” 我听到这句话,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虽然手还在不停的抗拒,但是却根本不听我大脑的命令,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腰,这一下更不得了,我一下子感觉到,这女人竟然什么都没穿,皮肤冰凉但是出奇的光滑,我不由心里一乱,脸就红了起来,这个时候,那女人的嘴巴已经移到了我的下巴上,一碰一碰的,好像在暗示我去吻她,我完全失去控制,刚想一头吻下去,突然闷油瓶的手电就亮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了我搂在怀里的‘东西’,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怒海潜沙 第三十八章 禁婆 我的眼前一个手掌不到的地方,赫然是一张惨白的巨大人脸,上面的皮肤不知道在海里泡了多少年了,全部都肿成透明的颜色,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两只妖眼竟然没有眼白,黑色的眼珠几乎占满了整个眼框,咋一看像极了一具被剜去双目的狰狞的腐尸。 这一下子把我吓得几乎要疯了,我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一把把它推开,拼命往前爬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可是那走道很难通过两个人,我和闷油瓶卡在了一起,动弹不得,我看挤不过去,一把抓住他,大叫:“鬼!有水鬼!”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巴,轻声问我:“别叫!水鬼在哪里?” 我转过身子狂指后面:“就在后面,就……” 话说了一半我就一呆了,心里啊了一下,只见我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脸,没有头发,连一点水渍都没有,我的手指几乎戳到了胖子的脸上,把他弄的莫名其妙,说到:“去你妈的,你才是水鬼。” 我这下子懵了,忙探头去找,东看西看,真的不见了,但是不对啊,刚才的感觉这么真实,不可能是幻觉啊,难道我真的给这古墓逼出心理问题来了?我心脏还在狂跳,脑子里又一团迷雾,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好了。 胖子看我脸都绿了,就安慰我道:“怎么回事情,你别急,慢慢说。” 我结巴道:“刚才我看到很多头发,**女人,还有水鬼!还想亲我!” 我思维很混乱,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胖子最后不耐烦了,说道:“小吴,你该不会是做梦了吧,要真有水鬼,那也得先从我身上爬过去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道:“不过你二十好几了,梦见个**女人正常,你胖爷年轻那会儿,也梦见过不少,没事。”我骂道:“你他娘的别寒蝉我,我刚才那肯定不是做梦!你看我脖子还湿着呢,就是给它蹭的!”说着我就把脖子露给他们看,闷油瓶和胖子用手摸了一下,都皱了一下眉头,胖子还抬头看了看盗洞的砖顶,以为上面水漏了下来,我和他说这是不可能的,砖头缝里都抹了白膏土,水密性非常的好。 胖子奇怪道:“这就怪了,这里就一条道,按道理要是有什么东西爬到你身上,我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说道:“该不会是你睡着了吧?被人从你身上爬过去都不知道。” 胖子没好气道:“去你的,胖子我就算是睡着了,别人从我身上睬过去还能不知道?况且在这里地方,你能睡的着吗?你要是不信,看看我背上有没有脚印!”说着他就一转身,让我们看他的背。 我当时已经缓过劲道来了,也没想到那东西竟然会趴在他背上,胖子一转身,那东西就转过头来,嘴巴直碰在我鼻尖上,我吓得喉咙都抽筋了,吱了一声拼命就往后退去。可是才爬了两步,突然脚上一紧,低头一看,发现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满了头发。我用力想将脚扯出来,但是根本挣脱不开,同时大量的头发开始往我身上缠绕过来,直往我嘴巴里钻,我平生最怕就是嘴巴里有毛,忙用手乱挡。慌乱间,闷油瓶一把扯住我领子,将我向他那里拉去。 他才拉了没几步,自己的手也被搅在了头发里,再也拉不动,我回头一看,胖子已经被裹成个蛹一样,在里面直扭,可那东西却又不见了,整个墓道里面都是头发,就像进了黑色的盘丝洞一样。 闷油瓶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连忙问我道:“身上有没有火源?这东西怕火!” 我一摸自己腰里的腰包,摸出一只防风打火机来,不由大喜,这东西是在船上吃鱼头火锅的时候,问船老大拿来点煤油炉的,点完后直接就给我揣兜里了,想不到还真成了救命的家伙,想着忙打起来就去烧身上的头发,那些头发虽然很湿,但是火一烧就能烧断一大把,我几下子就挣脱了出来。忙冲到胖子身上,刚想拉他,突然就从边上的头发堆里探出一张巨脸,几乎一下子就趴到了我背上。 我一看完了,根本没时间躲,头一低,竟然一拳就打了过去,那完全是人到了极端恐惧的时候的条件反射,这一拳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只听啪一声,把它的鼻子都打的凹了进去,打出一团的黑水。还亏了我手里的是防风的打火机,这一下子竟然还没熄灭,我咬紧牙关想给它再来一下,却发现那东西一个哆嗦,竟然往后缩了一下。 我一看,突然心中一亮,有门啊,他娘的,果然是神鬼怕恶人,这鬼还怕拳头,我想着脑子也糊涂掉了,竟然兴奋起来,抬脚就朝它面门一踹,把它的脸都踢歪了,直踢回到头发里去。我怕再一脚就要被他缠住了,忙回退了几步,把打火机举起来,和它对峙起来。 那脸藏在头发里,露出一个非常怨毒的表情,但是它忌讳着火,不敢贸然上前,这个时候闷油瓶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几只湿的火折子,往我的打火机蹭了几下就烧了起来,这火大多了,那怪物尖叫了一声,竟然开始往后逃。我看它几下子就缩的很远,把胖子给让了出来,忙趁这个机会把缠在胖子头部的头发烧掉。 闷油瓶一直把那怪物逼到消失在黑暗里,才把手放了下来,这个时候火折子都快烧到他的手了,我低头去看胖子,只间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全是断发,脸都憋的青了,忙用力槌他的胸口,直把他打的突然一口气上来,鼻孔里喷出一大团黑色的东西。 我长出一口气,幸亏胖子肺活量大,一下子自己就把气管通了,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牺牲自己去给他做人工呼吸。 胖子喘了一会儿,把气管里的剩下的东西都咳嗽了出来,才半死不活的问我们:“我的姥姥,那东西到底啥玩意啊?” 我把一直捏在手里不肯放手的打火机按灭,只觉得那打火机已经滚烫滚烫,手上的皮都烫掉了,闷油瓶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他甩着手,对胖子说道:“这是应该是禁婆。” 我听英雄山的老海说过这东西,不太相信,啊了一声,问道:“真的有禁婆这东西?” 闷油瓶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不过这一代传说很多。应该不会错。” 我觉得奇怪,就问他详细的情况,但是他也只摇头,只说:“禁婆是水里孕育出来的,我知道它肯定怕火,其他我真的不清楚,就像粽子一样,从古至今我们只知道粽子怕黑驴蹄子,但是他为什么怕谁都不清楚,我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还有思想,我们一定要小心,它肯定还躲在我们后头” 胖子心有余悸,往我们这里靠了靠,问道:“奇怪了,这墓的风水这么好,怎么里面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墓风水好不好,我现在还真不敢肯定,不过对于禁婆,我倒是查过一些资料,这禁婆在山区的少数民族里其实代表的是巫师和灵媒,可是在海边的老传说里就是天下间最恶的鬼,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不过禁婆的下场一般比人惨,要是被人抓住,一般都是直接切断手脚,然后活埋,一说禁婆的起源,一般都是和孕妇有关,放养尸棺的那个耳室恐怕和这东西脱不了干系。还有三叔说过的大肚子壁画,禁婆在这里应该并不是偶然,说不定还是墓主人故意安置的。 我想着,闷油瓶担心等一下那东西又跟过来,招手让我们继续前进,我听了听盗洞顶上,已经没了声音,不知道刚才走过去的到底是谁,我们在下面折腾动静这么大,说不定已经被他听见了,此地不益久留,还是快点开路。 我看了看胖子,他表示没问题,我看他也不想呆在这里,就让他手电打起来,挂在自己腰带上,这样后面我们也能随时注意。我把打火机纂在手里,就继续前进。 我们再往前爬了一段,盗洞突然又开始之字形的向上,我看了看边上,原来他一路打过来到了这里,再往前就是墓墙,估计外面就是海水,他只能改变方向,向上找出路,可能这个解连环的的思路也和我们一样,想从墓的最顶端出去。 我们从进这个盗洞开始,一直到这里,大概也就半个小时时间,看样子这个海底墓穴并不大,一路过来,我有了一个大概的感觉,其实这个墓室的长度和宽度并不长,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它的高度上,现在我能估计到的高度就有将近三十米,那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三米一层楼房的话,这座墓深入海底应该有10层楼这么高,虽然雄伟,但是也不算奇迹。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走回头路,只好继续往上爬,又爬了有一只烟的工夫,突然闷油瓶不动了,我推了他一下,他回头,轻声说:“没路了” 我一楞,不可能啊,忙挤上去看,只见上面果然到了尽头,被几块很大的青岗岩板档住了,我用手推了一下,这些石板非常的重,但是也并不是推不开,我和闷油瓶两个人试着用力往上一抬,抬起来一小条缝,马上,我们就发现上面的那个墓室里竟然有光漏下来,正在纳闷,手上一松,我们头顶上的那块石板突然消失了。 怒海潜沙 第三十九章 混战 我稍微错愕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头顶上的石板肯定是被什么人抬了上去,那一刹那我还以为是三叔或者阿宁,因为古墓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可是我一抬头,却看见一只魁梧的长满鳞片的海猴子,躬起个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我用眼角的余光瞄到它的肩膀上血肉模糊,还插着一只梭镖,心里一叹,真是他娘的冤家路窄,这东西还真贴上我了。 我没想到还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一下子不知所措,这时候突然有人拉我的裤子,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闷油瓶。他正示意我快下去,我看到这海猴子身躯庞大,马上知道了他的用意,也忙往下爬去。我下面的盗洞是一个斜坡,本来我就是和闷油瓶挤在一起,行动非常的不便了,这下子手忙脚乱更是慢了半拍,才下去几步,海猴子“咕噜”了一声,猛的就探头下来。我看到那张狰狞的猴脸直逼着我就来了,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撞在盗洞壁上。 这下子虽然屁股巨痛,但是我乘机顺势滑了下去,心说天祝我也,这样就能迅速回到盗洞里面,那海猴子体积这么大,打死都钻不进来,这下子至少可以缓一下心跳。我那时候想的很美,可是天不从人愿,才滑下去半米,突然就发现胖子堵在下面,正一个劲的往上钻,大叫:“上去上去,那鸡婆又爬上来了!”。我一听大吃一惊,忙往他身后看去,只间一大团头发已经爬上了最后一个“之”字的转弯处,心里骂了一句,真是福无双致,货不单行,怕什么来什么。我忙把打火机扔给胖子,让他先挡一下,自己抬头去看上面的情况,才刚动脖子,突然肩膀就一阵巨痛,我转头一看,原来那海猴子的肩膀虽然太宽,但是脖子还是非常的灵活,我一个不注意,已经被它一口咬住右肩。 这下子麻烦了,它这一口咬的恰倒好处,獠牙深深的刺进了我的皮肉,疼的我几乎要晕厥过去,缺没有伤到筋骨。我刚想挣扎,它用力一扯,把我整个儿拖出了盗洞。 海猴子将我叼在半空,似乎没有想要马上杀我,但是我知道,只要它用力一甩,就能把我从肩膀处撕成两段,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怕也必须要反抗了,我突然看到它的肩膀上有我打进去的那一支梭镖,情急之下就是一脚,这一下子正踢到地方,梭镖竟然被我又踢进去四五分。它“熬”了一声,一下子把我甩了出去。 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总算缓冲了落地时候的撞击,可是再想站起来,整只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那海猴子疼的脑羞成怒,狂吼了几声又扑了上来,这一次是直奔我的脖子,看样子想直接把我的喉咙咬断。 它来势极快,我避无可避,只好用手去挡。这无疑是螳臂挡车,但是如果不这样,我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这个时候,胖子突然从后面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海猴子的脚,把它绊了个狗吃屎,两个人同时倒地,滚成一团。胖子非常敏捷,还想学武松打虎爬到它背上去,可那海猴子的力气极大,胖子根本压不住它,被它一脚踢的飞了出去。 我一看胖子也制不住它,心叫不妙,果然那海猴子朝胖子呲了呲牙,转头又向我扑过来,我一看你他妈的是针对我啊!忙去摸腰里挂着的气枪,一摸就想了起来,刚才爬石壁的时候,为了顺利脱身,早就把那长矛一样的枪扔了,如今可能已经被压成一团麻花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海猴子瞬间就到了我面前,我以为它肯定会一口咬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扯下来,索性把眼睛一闭就在那里等死,没想到它似乎还有气没消,一脚狠狠踩在我的肚子上,这一脚差点没把我的脊椎给踩折掉,我一口血吐出来,疼的几乎失去了意识。它还不罢休,又抬脚想踩我的胸口,可是脚刚抬起来,突然“帮”的一声巨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见它敖一声就被敲的飞了出去,摔了好几个跟头。 我转头一看,只见胖子天神一样走了过来,手里举着面大铜镜,现在还在不停的震动,我看了咋舌,看来造成刚才巨响的凶器就是这个了,这胖子的手真黑,那一下要是人,就铁定给拍死了,我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他。 胖子此时正在气头上,不等那海猴子爬起来,冲上去又是反手一下,同样“棒”一声巨响,那海猴子脸都被敲的变形,又滚出去好几米。可惜这海猴子体格非常的健壮,这几下子没对它造成重创,不过它也知道了胖子的厉害,再也不敢冲过来,几个飞窜爬上了一根柱子,在上面对着胖子直吼。这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这里就是闷油瓶说的放置天宫模型的房间,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房间四面墙上,有四幅巨大的影画,我现在没办法仔细去看这些画的内容是否和他描述的符合,但是可以肯定,这里的情景在他们离开二十年后,一点也没有变化。不过让我诧异的是,这个房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大,这里能让我感觉他所说的壮观的,只有边上金丝楠木柱,的确是三人环抱,货真价实,其他的东西,顶多只能算是豪华而已。 胖子一击得胜,嚣张起来,骂了一声:“**的,老子粽子都敲死不知道多少个了,你一只破猴子在我面人五人六的,简直不把你胖爷爷当回事情。”说着就想把镜子甩上去,可是这铜镜分量也实在够重,胖子刚才那两下牟足了力气,这一次却举都举不起来,在原地晃了好几个圈。 这海猴子非常狡诈,看他发力不成,突然就从柱子上跳了下来,猛的把胖子扑倒在地上,胖子反应不及被压在了下面,一时间也推不开,结果结结实实挨了那海猴子一爪子,这一巴掌就直接甩掉胖子一块皮,胖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下子眼睛都红了,狂吼一声,一口就咬住他的脸,那海猴子疼大吼一声,跳起来远远的逃出去好几步。 我看到海猴子脸上的鳞片被撕下来一大块,鲜血淋漓,看上去更加的狰狞,不过它也被胖子搞懵了,变的谨慎起来,开始远远的站着观察我们,似乎想找出胖子的破绽。胖子这个时候也是硬撑着,我看他气都接不上来,体力消耗的很厉害。 双方对峙了几分钟,这海猴子毕竟是动物,没办法和人一样,开始精神不集中起来,它打了个哈欠,转了转头,开始左顾右盼,马上,它就看到闷油瓶正在咬牙把盗洞口的石板盖回去,那石板非常的重,一个人实在很难抬动,他只能一寸一寸的拖着,这海猴子看到闷油瓶一个人落单,杀心又起,大吼了一声就冲了过去。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东西也颇有人性,知道吃软怕硬,忙大叫:“当心!!” 闷油瓶已然察觉后面劲风突起,没有办法,只好放下石板,一个打滚先逃过一击,那海猴子一爪落空,马上又是一扑。我知道闷油瓶必然有能力对付这东西,也不是很担心,只见他往前跑了几步,把海猴子引到一根楠木柱边上,突然一跃,第一脚踩到柱子上,然后一蹬,凌空跳舞一样的一个转身,两只膝盖就狠狠压在了那海猴子肩膀上,只把那海猴子压的身子一矮,查点跪了下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只看的眼睛一亮,不过那海猴子非常的强壮,这一下子几乎没对它造成影响,不过闷油瓶还不罢休,不仅没有立即跳下来,反而双腿一夹,用膝盖夹住了它的脑袋,然后腰部用力一拧,就听一声清脆的喀啦,那海猴子的脑袋不自然的被拧成了180度,整块颈骨都被绞断了。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一秒内全部完成,简直是秒杀,我和胖子看的下巴都掉了下来,都觉得自己脖子一疼,好像抽了筋一样,我想起那血尸的头,心说肯定也是这样被他拧下来的,不由直吸凉气,这一招太狠了,我都替那海猴子觉的不值。 闷油瓶跳下来后,忙冲回去搬那块石板,我看到一团头发已经从盗洞口里冒了上来,忙叫胖子去帮忙,胖子还是老办法,先用打火机把那团头发逼下去,然后和闷油瓶一起把青岗石盖回了原位。那禁婆很不甘心,在下面撞了好几下,想把石板撞开,胖子怕它把石板撞裂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上去,把洞口牢牢的压死。 撞击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十分钟,无奈胖子加上石板,不是一般人能抬的动的,胖子被震的力竭,下面的东西才平息下来。他骂了声娘,累的一下子躺到地板上不动了。 我看危险过去了,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右手已经恢复了知觉,可以做一些稍微的活动了。我看到闷油瓶走到了东南边的角落里,忙跟了过去,那里的镜子已经被移开了,墙上果然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只有半人高,里面看上去非常的深邃,不知道通到哪里。 怒海潜沙 第四十章 墙洞 这个洞口应该是整个事件中比较关键的一点,闷油瓶的回忆到这里就中断了,以后的事情就是一个迷,洞中有什么,他是怎么出来的,其他人是否像他一样失去了记忆,现在还都是一点根据都没有的推测。 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洞,单从外表上来看,这只能说是一个位置不太合理的人工门洞(除了地道战里,我还没有见过谁会把门开在这个地方),门里面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用和外面一样的黄浆砖,在结构上非常的普通,这样的洞我在山西烧炭的工厂里里见过不知道多少,都是用来做砖窑的天井,但是开在这里,在墓穴的格局上就显的非常的突兀,不知道是干什么用处的。 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所有的墓室都是对称结构的,很少会在一个地方莫名其妙的开个通道或者多一个房间,除非这个墓的主人本身就有这种癖好。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 我第一想到的是,里面可能放置了什么隐秘的陪葬品,这倒也并不奇怪,在爷爷的笔记上面,在自己的墓中设计暗室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这些暗室一般都伪装的非常好,这个洞,即没有活门,也没有伪装,单单就是在外面放了面镜子,似乎也太儿戏了。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和风水有关系,我推断的理由是,镜子是风水里面很重要的道具,放在这里应该有一种**,一般来说,要在一个房间里开一扇门,是风水里“通”的表现,就是说要把什么东西引进来,或者放出去。 这是小风水,和古时候的大风水又有很大不同,就像佛法里的大乘和小乘一样,小风水讲究的是改,就是通过一定的手段,将小范围内不好的改成好的,对于这一块知识,因为比较有趣,我知道要比大风水多一些。 我顺着这面镜子的对角线,走开去查看其他地方,希望能给我找到一些提示。这里整个房间的布置,和闷油瓶说的一模一样,但是因为它还维持着二十年前的样子,所以只有四个方向上是有夜明珠照明的,中间的天宫模型隐藏在黑暗中,只能打着手电看几个局部,我在扫视了几圈后,目光被墙上的影画吸引了过去。 这四幅影画的内容,我之前已经描述过了,但是当时我也是听闷油瓶形容出来的,十分的模糊,现在自己来看,就发现这些画其实非常的写实,只要你够细心,还可以看出很多具体东西来。 首先,我一眼就发现,画中白雪皑皑的山脉,很有可能是吉林的长白山的北坡。这并不是我的记忆力惊人,只是长白山的几坐主峰非常有特点,凡是所有去过那里的人,应该都能分辨出来的。 第二是我注意到了第二幅画里,送葬的队伍,穿的都是元服,这也就是说,这个棺材里的人,应该是一个地位显赫的元朝权贵,那这云顶天宫的修建时间,很有可能是元末朝代交替的时候,在这样的乱世中还有能力修建这样一座巨大的陵墓,这个墓主人肯定不简单。 第三是最让我吃惊的,所有送葬的队伍,都是女人,这实在是非常的不合情理,我不知道蒙古族的墓葬仪式如何,但是全部由女人送葬,真是闻所未闻。 其他诸如此类的小细节非常之多,不知道是雕刻师有意留下的线索,还是他们本身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 我看到这里,心中已经非常清楚,凭借这些线索,只要在当地找一个熟悉地形的山民,绝对就有可能找到这座宫殿的位置,只不过,它埋在几百年的雪层下面,冻土非常的松软,一但挖掘的不小心,一次小小的雪崩就足以让你永远长绵在雪层里。 但是这些提示应该和墙角的洞没有关系,我又去检查其他几个角落里的镜子和后面的墙壁,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看样子所有的问题,只有进了那个洞,才有机会找到答案。我回到洞口,看到闷油瓶仍旧看着,眼睛里出现了少有的犹豫,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他看到我走过来,突然对我说道:“我可能还得进去一次。” “不行。”我听了大吃一惊,“这你不是去送死吗?如果你再失忆二十年,一切都没意义了。” 他淡淡道:“我和你们不同,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事情只是一段离奇的经历而已,而对于我,是一个巨大的心结,如果不解开,就算我什么都记得,这一辈子也不会好过。” 我听了心里急起来,连说不行,其实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但是现在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容许节外生枝,尽快出去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不然就算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秘密有怎么样,空气耗尽,所有的人都会窒息而死,这些秘密也会随之马上失去价值。 我把我的顾虑和他一说,他也表现的有点矛盾,问我:“那你有多少把握,我们能够出去?” 听他这样一问,我才想起我还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的宝顶部,忙抬头细瞧。 在我看过的所有笔记里,明墓的顶部都被描述的非常牢固,所谓七横八纵,按照我的想法,这个宝顶为了对抗压力,应该是用拱形的结构,中心高,两边低,但是现在看来,它好像沿用了陆地地宫方法,做成了一个平顶。那么在任何一个地方开洞,都关系不大。 宝顶离我们有十米多高,这里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只能先从边上的柱子做文章,用镜腿在上面敲出几个坑出来,然后爬上去,敲裂表面的白膏土,然后开始处理青砖,我们也不需要太小心,只要算好时间,破坏上面的承压结构,上面自然就会塌下一个洞来,我们等到海水把这个墓灌满,就能轻易的逃出去。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把握好时间,如果不是在退潮的时候,承压结构一破坏,说不定整个宝顶都会被狂涌进来的海水冲垮,把我们压死在里面。 我把这些和闷油瓶说了一遍,我和他强调,其实我们出去的机会非常大,只不过一出去,这个墓就要彻底完蛋了,但是这个墓并不会消失,里面该有的东西都还是会有,他大可以过几天备好装备再回来,并不急于这一时。 他点点头,终于被我说服了,胖子实在敖不住,说道:“既然这样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干脆现在就动手,先把这柱子搞定。勉的呆会儿手忙脚乱”。 我看了一眼手表,离退潮还有六个小时,时间还很充分,摇头道:“我们刚才体力消耗的非常厉害,又一点也没有进食,人的状态非常的低,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的休息,等一下我们出去了之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说不定上面的船已经开走了,如果没体力,出去了又淹死,那太亏了。” 胖子本来积极性很高,听我说的有道理,郁闷的挠了挠头,说道:“他娘的还要等?那行,我先睡会儿,什么时候开工了什么时候叫我。” 我也找了个地方靠着,但是脑子并没有停下来,我算着如果海水开始灌进来,大概是怎么一个走法,现在往池底石碑的通道已经封闭了,虽然不是密封,但是入水肯定比进水要慢,大量水肯定会先涌进那个奇怪的墙洞里,只是不知道这个矮洞通到什么地方去,如果他和其他房间连通,就非常的麻烦,这里会形成一个旋涡,把我们整个儿圈进去。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洞的深处,盘算着,有什么办法,可能把这个洞堵住,随即我想到,可以把那些模型堆在一起,我估计着这洞口的高度和宽度,想着怎么样来堵合适。 然而在我集中注意力的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在门洞里的黑暗中,有一股力量,正在强烈的吸引着我的视线。这种力量不仅强烈,还有一定的强迫性,我想转过头去,却发现脖子怎么动也动不了,就连眼珠都没有办法转动。 同时,我立即就感觉到焦躁,这种焦躁,很难形容,就好像一个饥饿到了极点的人,拿到一包食物,却怎么也撕不开包装一样。这种焦躁,很快又在我心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进这个门里去看看。 这一切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一点也没有预兆,他们感觉到不妥时,已经晚了,我一下子推开前面的闷油瓶,向洞里冲去。因为我离那洞口非常的近,所以几步便冲进了黑暗里面,他想拉也来不及。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一心只想跑到这个洞的最深处去看看,我连手电都没有打,就在黑暗里向前狂奔,根本不管自己的脚下。也没有注意身后有没有追上来。 可是才跑了几步,突然身后一阵劲风,随即左脚的膝关节一阵巨痛,整只脚使不上力气,扑倒在地上。 这一跤摔的非常厉害,我的额头撞到了地板,疼的我脑子嗡嗡直叫,鼻子都磕出了血来。但是这样跌出了一步之后,我心里的焦躁,突然就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这个洞穴太厉害了,单单看到一团黑色,就可以让人丧失心智,我刚才入神的一看,便中了招数了。 我回头一看,看见闷油瓶和胖子已经追了进来,有一只手电就躺在一边,看样子就是这个东西,打中了我的膝关节。 他们两个走到我的边上,二话不说,架着我就往外拖,但是我一只膝盖受了伤,站也站不起来,他们拖了几下竟然没能抬动,加上这里光线又暗,场面混乱之极。 胖子看一只手太不方便,就把手电夹在掖窝里,用两只手来拖我,他的动作非常暴力,我被他拉的几乎要休克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电光扫过一个地方,我的眼睛一闪,好像看到那黑暗里,蹲着一个人。 那光的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楚,但是我很确定,那肯定是一个人,我马上想到了三叔,忙大叫:“等一下,前面有人!” 胖子听了,回头一照,扫到一个背影,但是他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快速的向洞里跑去。 这一下子三个都看的很清楚,我们一楞,但是都没有看清楚那是谁,闷油瓶反应最快,立即大叫:“快追!”说完飞也似的追了上去,胖子大骂一声,只好跟上。 我使了几下劲道,只能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上去,这个时候,闷油瓶已经和那个人扭在了一起,随即胖子也扑了上去,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接把那人按在了地上。胖子拿电筒一照,“啊”了一声,叫道:“是阿宁!” 我跟上去一看,大吃了一惊,只见她蓬头污面,身上的潜水服都被勾破了,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鼻子和嘴角都有血迹。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搞成这个样子。不过随即我就发现,其实我们三个也好不到那里去,特别是胖子,简直是浑身是伤口,惨不忍睹。 胖子看到这个女人就有火,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可才骂了几句,闷油瓶突然阻止了他,说道:“等一下,她有点不对劲!” 怒海潜沙 第四十一章 珊瑚树 闷油瓶话一出,我才发现这阿宁的表情,非常的木然,甚至可以说是呆滞,和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大相径庭。现在被闷油瓶按在地上,也不挣扎,也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我们,好像这事情和她无关一样。 胖子看着觉得奇怪,说道:“是他娘的有点怪了,我骂的这么难听她都没反应,要在平时,我挤兑她几句,她早一脚踢过来了。” 我知道他手黑,问他:“刚才你有没有下重手,你看她话都说不出来,我看十有**是你下手太狠,把她给打懵了。” 胖子大怒,说道:“你少他娘的胡扯,我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士吗?刚才我就按她的脚,还是轻轻的,连个印子都没留下,你要不信就问小哥。” 闷油瓶让我们别吵,说道:“你们放心,她身上没什么大碍,只是神智不太清楚。可能受了什么刺激。”说着他又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还打了一个响指,可是阿宁一点反应也没有。 胖子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说道:“会不会是这娘们看到什么东西,给吓傻了?” 我说道:“这女人狠的要命,身手又好,她怎么对我你也看见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给吓傻,你可千万别被给她骗了,说不定她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胖子一听,也怀疑起来,说道:“你说的是不错,最毒妇人心,我们还是小心点好,要不,我们一人甩几个巴掌给她,看她有什么反应?这女人很要强,我们几巴掌下去,任她是什么贞洁烈女,铜头铁臂,也——” 我看他扯到哪里都不知道了,骂道:“打住,他妈的你革命片子看多了,想学国民党特务?你看她这样子,你下的去手吗?” 胖子举起他那大巴掌,对着阿宁的小脸象征性的甩了两下,发现还真下不去手,泄气道:“只可惜你胖爷从没打过女人,那他娘的你说怎么办吧?” 我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要通过她的动作来判断她是不是假装的,根本不可能,说道:“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判断不了,我看我们把她绑起来,先带出去再说。到时候直接报警,让警察去处理这事情。” 胖子大怒:“你他妈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爷三是倒斗的,你知道啥叫倒斗不?交给警察,你脑袋撞猪上了吧?” 我还真想懵了,被胖子一说,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心说他娘的怎么心态还没调整过来,又把自己当古董摊子的小老板了,忙对胖子说道:“我前几次下盗洞都是赶鸭子上架,心里一直还当自己是个好市民,习惯了有困难找民警,嘴巴一快就说出来了,你就当我放屁。我重新说”。 胖子摆摆手,说道:“得了,我看你也没什么好办法,咱们还是看这位小哥的,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我被他说的没脾气,只好去看闷油瓶,他正在用手电照她的眼睛,看我们转过头来,说道:“不用争了,她的瞳孔呆滞,反应很慢,比“吓傻了”要严重的多。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我看他似乎很有把握,没理由怀疑他,问他:“那能不能看出来是怎么造成的?” 闷油瓶摇摇头,说道:“这方面我只懂点皮毛,也是自己做检查的时候听到的,要再进一步判断,我就无能为力了。得去专业的医院。” 我叹了口气,想起这个女人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感叹,说道:“那行,我看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们也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先把她带出去再说。” 这提议他们都没意见,一至通过,胖子对闷油瓶说:“那这就这么招,也别磨蹭了,这地方这么邪呼,我们四处看看,如果没什么东西就赶快出去吧。” 我本来已经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一说起来,马上觉得一阵寒意,直想马上就走,不过看他们两个人各有各的目的,也不好说出来,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胖子马上转身,用手电照了照洞的深处,我顺着他的手电光看过去,只见这洞并不很长,在几十步外,已经可以看见底部的东西,但是手电的穿透力不够,只照出个轮廓。 我的视力没胖子好,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现在只指望他什么都看不到,快点死了这条心,这个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胖子仔细照了一下,突然皱了皱眉头,好像看到了什么。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他轻声问我们道:“两位,你们看这最里面,是不是一颗树?” 我“啊”了一声,说道“古墓里怎么可能有棵树,这里又没阳光,有没人给他浇水,要真有树,也早烂了。” 胖子看了很久,可能也不敢肯定,于是非要指给我看,我没办法,只好顺他的意思,不过我实在是看不清楚,眼睛都瞪的掉下来,也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棵枝桠一样的东西,轮廓挺熟悉的,但想不起来是什么,对他说道:“我看不清楚,不过那肯定不是树。” 胖子又照了照,顽固道:“我看像是棵树,你看还闪着金光,你要不信我们过去看看。” 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里面是颗金树,你扛的走吗。” 胖子看被我拆穿了,也不以为然,说道:“能不能扛的走,要去看看才知道,说不定边上还有些小件的,你说我们要是没进来,也就算了,现在进来了,看到有好东西,怎么样也要观光一下!况且我们进来到了这里,不深不浅,要出事情早出事情,没什么可怕的,对不对?” 我心中懊恼,却没有办法,胖子的逻辑我很清楚,观光观光,观察之后就拿光,这家伙简直是一恶魔转世,谁碰到谁倒霉。 我刚想讽刺他一句,就看到闷油瓶做了个别吵的手势,轻声说道:“全部跟着我,别掉队。”说着自己头也不回,径直就向黑暗里走去。 胖子看了大喜,背起阿宁就跟了上去,我只觉的奇怪,但是闷油瓶走的很急,我来不及仔细考虑,只好也先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再说。 闷油瓶快步走在前面,这个砖洞从里到外都是一样的宽度,从我们的位置到洞底根本没多少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那棵所谓的树的面前,这里已经是整个砖洞的最里面了,闷油瓶举起手电一照,我们就看到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枝白色的巨大珊瑚,有一人多高,分成十二个枝叉,呈发散状,造型的确十分像一颗树,整个珊瑚雕琢的很好,但是质地非常的普通,并不是非常名贵的东西。 珊瑚种在一个巨大的瓷盆里,用卵石压着,它的枝桠上,还挂着很多金色的小铃铛,胖子看到的那种金光,应该就是这些铃铛反射出来的。但是这些铃铛绝对不是黄金做的,因为它们的缝隙里,已经出现了铜绿,里面的材料,估计是黄铜。外表经过镏金,才能保持现在的光泽度。 胖子没看到金树,大为失望,但是他还没死心,把其他地方照了遍,问我道:“小吴,你说这珊瑚,值不值钱?” 我对这个倒还有所研究,想起刚才他那德性,就有心挤兑他,说道:“不是我打击你,这品质,市场价格16块一斤,已经算不错了。” 胖子听了半信半疑,又去问闷油瓶,闷油瓶点点头,他一下子就郁闷了,骂道:“操,我还以为这次发达了,他娘的结果还是一场空。” 我呵呵一笑,说道:“胖子,你也别泄气,我告诉你,珊瑚虽然不值钱,但是你看这上面的铃铛,这些可是好东西。” 胖子不相信我,说道:“我看你一脸坏笑,你可别胡诌啊,这破铃铛我也倒过不少,也就千来块,你说值钱在什么地方?” 我说道:“就你那点生意头脑,当然看不出来,实话和你说,具体价值我估计不出来,但是肯定比等体积的黄金值钱。你看这些铃铛上的花纹,年代比明代还要早,在那个时候也算是件古董,懂我意思不?” 胖子被我侃的一楞一楞的,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心里看着痛快,也不说破。其实我也看不出这些铃铛是什么来历,铃铛这东西,在古董里也算是冷门,一般倒的最多的还是瓷器和陶器,金属的东西会生锈,需要特殊的保存方法,这些技术只有大的博物馆能用,百姓家里,就算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铃铛又是金属器里比较复杂的,有很多细小的零件,保存的很全的,就非常的珍贵。 胖子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就想摘一个下来看看,闷油瓶一把抓住他,说道:“别动。” 胖子一只脚已经踩上了那是放满卵石的盆,硬是被他拉了下来,觉的奇怪,问他怎么回事情,闷油瓶子不理他,反而问我道:“你还记得不记得这种铃铛,在哪里看到过?” 怒海潜沙 第四十二章 困境 他这一说,我马上就想起了几个星期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正准备去倒鲁王宫,经过尸洞的时候,逮到过一只大尸蹩,那虫子的尾巴上,就挂着一只这样的铃铛,里面有一只青色的大蜈蚣,爬动催响铃铛的时候,会发出犹如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声如鬼魅,似乎有着神秘的力量,我们当时几乎都被这声音迷住,幸亏闷油瓶机灵,一脚把我们踢到水里,才算清醒。 三叔后来看过这东西,说它的年月还在战国以前,具体是哪个朝代他也不知道,不过那时候事情危急,我也没放在心上,后面在鲁王宫里的经历简直像恶梦一样,没疯已经不错,哪里还记得这些。 不过现在要我去辨认,我也不敢肯定,因为当时尸洞里也和现在一样,也就几盏矿灯照明,那铃铛弄下来没多久就给潘子一脚给踩烂了,要两相对比已经不可能,我只能看个大概。 如果这真是尸洞里看到的那种铃铛,那胖子刚才如果一碰,还真不得了,那时候一只已经把我们全部迷的无法自控,这里最起码有四十只,只要一个小小的抖动,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闷油瓶看我想了起来,说道:“那尸洞里肯定还有古怪,那积尸地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室,只不过不知道怎么会和汪葬海扯上关系。” 胖子听我们说起过这事情,知道铃铛的来历,纳闷“你们有没有看错,这战国前的东西,怎么又在这儿出现,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难不成,这汪藏海,也是个盗墓的?” 他这话一出,我和闷油瓶都楞了一下。 “这样说来,倒也有这个可能”闷油瓶想了想,说道:“他早年是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而且又精通风水,他要是盗墓,应该游刃有余。不过,我记得他家世比较显赫,他们家几代都是风水大家,衣食不愁,总不会做这种下贱的工作。” 闷油瓶说起下贱来,面不改色,似乎没意识到把我们也骂了进去,我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倒斗的,肯定会在自己墓里留下个什么标志,好让后世的近来的时候,有所避忌,你在这里看到这种东西没?” 闷油瓶摇摇头,“我刚才也有留意,确实一点迹象都没有。” 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深不可测,他说没有,我知道必然是真的没有,说道:“那这样何以解释这里会有这么个东西,会不会他本身就好古董,把自己心爱的藏品也拿来陪葬?” “我们一路过来,也没看到其他的古董,你说的也不对,我看,可能是另一种情况”胖子似乎想到什么,面露得意之色:“其实除了倒斗的,还有另外一种人也经常会碰到古墓,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我听了马上就醒悟了:“你是说,他是在做工程的时候,在工地上挖到这些东西?” 胖子点头:“这人可说是当时最大一包工头,很可能会碰到这种情况,只要回去查一下资料,就能知道那个时候,他有没有去过山东的瓜子庙。” 胖子的说法合情合理,我不由又有些佩服他,不过这东西决计是不能碰了,我猜想可能阿宁就是碰了这颗珊瑚树,这么多铃铛一起响起,才会变的精神失常,只是不知道这些铃铛在她大脑产生什么景象,会有这么厉害的效果。 本来人就很容易受到暗示,现在又是在这么一座古墓里,气氛神秘,神经稍微脆弱一点,自己就会疯掉,我觉得,甚至闷油瓶的失忆,也可能是这些东西造成的,因为我发现这些铃铛的挂绳都用铜丝很精确的绑在珊瑚树上,珊瑚本来里面就有空洞,传音极佳,这东西摆在这里,就像一件乐器,发出的声音可以有千万种,难保里面有一种就能让人忘掉一切。 不过我这些想法有点天马行空,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三个人呆立了片刻,胖子就说道:“看来这洞底也就这么点花头,这蹊跷还在这些铃铛上面,要不扯呼?” 我看这洞也没什么妖魔鬼怪,心里也放松不少,现在走不走倒也无所谓了,不过看表,退潮的时间也快到了,在这里呆着也没意思,四个人就向后退去。 我边走边想,心里还有两个疑问,第一是闷油瓶二十年前进这个墙洞的时候,是被三叔引进去的,和他一起晕倒的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三叔把他们运了出去? 第二是闷油瓶当年进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香味,现在却没有了,难道这表示,二十年前,这洞可能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在? 这些答案,必须要找到三叔的时候才能知道。 而三叔又不见了,要找到他,不知道猴年马月,说不定他就此不在出现,这些疑问就要变成千古之迷了。 如果真如胖子说的,三叔是被这墓里的冤魂给缠住了,那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他看到闷油瓶的照片时,说的“我明白了”,到底是明白了什么呢? 想着我就觉得整个事情还缺一点东西,只要再给我一点线索,我就能把所有的事情连起来。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东西应该和鲁王宫有关。 我想着,四个人已经走出了那个矮洞,胖子把阿宁放到地上,就说道:“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们怎么样也该动手了。” 我想到现在出逃的事情还是头一等,就收回心神,开始交代事情,因为我从来没真正开过明墓的宝顶,所以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说完之后,三人依计行事,胖子老早憋了一肚子劲,抄起家伙就在一根柱子上凿开了,可他小看了金丝楠木的质地,几下子下来,已经喘的不行,可柱子上就被他劈掉一点。 他看了不对劲,说道:“小吴,这柱子也太结实了,要照这样弄法,一个礼拜这梯子也搭不起来。” 我说道:“你先别急,只要你劈掉最外面那层,里面就好对付。” 胖子半信半疑,拿着家伙使上十二分的力气,才勉强有了点起色,几下过后,胖子已经拨开外面铁一样的木质层,掏出一个可以容纳一脚的空间。 我现在知道了那洞是死路,海水进来,只能透着砖缝往下漏,不用担心会产生旋涡,就抄起家伙就去帮胖子,才砸了两下,才发现这活还真得他干,他力气大不说,耐力还好,这一路折腾下来,只见他生龙活虎,没有一点疲态。我自己在他边上一点,同样的时间,已经累的几乎手都抬不起来。 我们干的昏天黑地,三个小时后,终于在一根柱子上码好脚洞,这底下的尚且好弄,一直到上面,要踩着已经码好的爬上去,悬在半空中,力气都使不上,最后只有浅浅的弄出一个可以放进一个前脚掌的印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给我们搞定了。 我们把自己的裤子衣服都脱下来,因为都是潜水的衣服,很有弹性,索性割成一条一条的绑成一根绳子,像墨西哥爬树人一样做了一个绳套,围着这根柱子圈起来,三个人三个方向,将绳子绷直了,就向上爬去。 这一路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来的,每上去一点都像死一次样,胖子累的直叫唤:“你们两个跟上来干啥,我上去凿了就行了,反正水下来,你们能浮起来,现在这皮绳都快把我扣成东坡肉了,小吴,你他娘的还是给我下去,不然我顶不住了。” 我说道:“你以为我想上去,我是没看到实际情况,不想你送死,这上面不知道有没有夹层,如果有的话,你一家伙下去,流沙下来就直接把这房间整个儿埋了。” 我那是实话,墓墙里的流沙层是最常见的反盗墓措施,前面也说过了,是比较有效的,一个有流沙层的大墓,如果要顺利进去,就要在下盗洞的时候开一个下沙井,把流沙先放出来,有时候放空一面墙就要几天几夜,说明这流沙量的惊人。我们现在没这个条件,如果真碰到这种墓穴,就只好另想办法了。如果上面不是流沙,而是强酸或者火油,那就更糟糕了。 胖子倒的斗多了,自然知道我说的不假,挥了挥手示意那就爬吧。 我们咬紧牙关,又花了半个小时,才到了最上面,胖子站稳之后,几乎力竭,抱着那柱子一动也不动,说道:“他娘的,要再这样折腾我,我可就归位了。” 我让他喘口气先,等一下凿砖还得靠他,自己小心的试探着敲了敲宝顶,闷油瓶示意我不要停,自己把手指按到顶上,感觉了一下,说道:“实心的。” 胖子听了,他也实在不敢休息,二话不说,就开始凿顶上的白膏土,他不敢太用力气,因为到底这绳子不结实,万一断了,全部都得摔成重伤。 我们都伸着手,搭在他肩膀上,万一这绳子一断,还能拉他一下,不至于直接从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不过他一声的油汗,估计真要掉下去,要抓也抓不住。 白膏土很脆,他凿了几下,就剥下来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的青砖,胖子看了一眼,突然叫不好,忙叫我摸,我用力探过手去,一摸,傻了。 这些砖头之间,竟然浇了铁浆。 怒海潜沙 第四十三章 炸弹 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很不好看。 砖头用铁浆浇死后,就和现在钢筋混凝土一样,你就算在平地上给你只大锤子,也无济于事,不要说现在这种情况。 在这上面,最起码还有七层这样的结构,而且互相错落,要凿开这里,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已经绝无可能。 我心里懊恼,只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平顶的抗压性大不如拱顶,那上面的砖头肯定要用东西加固,明墓里对这一套东西没什么办法,都是千篇一律的用铁水浇死,自己凭借一本笔记加上三脚猫的建筑常识,纸上谈兵,满口喷粪,现在总算吃到苦头了。 胖子看着我,问道:“建筑师同志,现在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 “那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先抄家伙上,”我还想碰碰运气,说道:“二百多年了,我就不信它还这么结实。” 胖子看我也没怎么慌张,以为问题不太严重,就去敲那些砖头,空心的砖头很好敲碎,但是砖头碎掉之后,边上铁浆凝固成的铁条还在,胖子十分力气打上去,也只是在上面敲出几个印子,他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说:“不行,这铁浆条子往上都有一个巴掌厚,你开量解放卡车来都不一定能撞的穿。” 我也敲了几下,整的虎口发麻,知道这的确不是蛮力可以搞定的东西,不由泄气,“看样子我们小看古时候的建筑工艺了,这铁条子纯度很高,根本砸不动。” 胖子说:“要不磨磨看,古人不是说嘛,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 “拉倒吧,你么厚的铁浆条子,你磨到猴年马月去,”我说道:“还有二十分钟就是退潮了,等你磨完了,我们早圆满了。” 胖子火了,“那你说怎么办?你没听那女的说过吗,这一带不久就是风季,起码要持续一个礼拜,我们现在出不去,就只能在这下面呆上七天。”他着重强调,“七天,他娘的我们不闷死也饿死了。” 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对他们说道:“你们这方面的经验要比我丰富的多,就这种墓墙,如果是在平时碰到,你们会用什么办法?” 胖子和闷油瓶想都没想,一齐说道:“炸药!” 胖子看我楞了一下,解释道:“你不用奇怪,这种墙的结实程度超乎你的想象,老子以前倒这种斗,洞一般都开在底上,如果非要在这种墙上硬打进去,只有用炸药。” 我听了心里悲凉,他说的情况我也知道,但是在这几百年的古墓里,叫我到那里去弄炸药?想来又不由后悔,我记得在下水前,那阿宁还问过我要不要带一些下去,当时我因为给鲁王宫里那一炮给炸懵了,对这东西十分的抗拒,直接就给扔回仓里了,如果三叔当时在场的话,肯定就会带上。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想法太幼稚了,如果还有下次,绝对不能这么儿戏。 我看从上面出去是没希望了,只好放弃:“那看样子这法子行不通了,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他娘的还从长?我们只有二十分钟都不到了?”胖子说道:“我看,要实在不行,我们还从原路摸回去,说不不定那放着我们潜水设备那墓室已经回来了。” 我点点头,虽然我很不想再进那盗洞,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此一来,又要面对盗洞里那怪物,实在是头疼的事情。 这个时候,闷油瓶突然说道:“等等!你们先呆在这里别动!我想到有一个地方可能有炸药!”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突然一松绳子,滑下了柱子。 胖子看了看我,一脸的迷惑,我朝他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明白。 闷油瓶性格一本正经的,不可能开玩笑,但是又实在想不这里什么地方会有炸药,他现在和我们一样已经脱成光条了,就剩一条内裤,也不可能藏在什么地方。我盯着他,只见他一个飞身就跳上了房间中间的天宫石盘上,顺着他的手电光,我就看到他蹲到石盘中心的一具打坐的干尸前面,不停的摸着什么。 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他说的坐化金身,只是不知道他到那里去找什么,我想着,突然间,我心里就啊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这个时候闷油瓶已经把整具干尸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干化的尸体几乎就只剩下骨头的重量,并没有废多大力气,胖子问我:“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说道:“我也只是猜测,那干尸体内,可能有一个机关,由八宝转子击发,里面可能有炸药。如果对尸体不敬,想取尸身内的宝物,可能就会直接引爆。” 胖子听了咋舌:“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二十年前,他摸过这具尸体的时候,那个时候可能已经知道了,你看他刚才只是说‘可能’,就是说他也不确定。”我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几百年的炸药,还管不管用。” 我说着,闷油瓶已经把干尸搬到了柱子底下,对我们说道:“下来一个帮忙。” 我看胖子下去实在太麻烦了,就让他呆着,自己爬下去,闷油瓶把那干尸过到我背上,用绳子捆住,说道:“千万别撞到,如果里面的机关还管用,一触即发。” 我近距离看到这具坐化金身,只觉得闷油瓶刚才的描述不及这真实的万一,这尸体全身发黑,黑到发亮的感觉,好像不是肉身,而是用什么光滑的材质雕刻成的,肌肉都已经凹陷,特别是嘴角,似笑非笑,看了直出鸡皮疙瘩,总之一句话,这尸体,根本不像在寺院里看到的那些高僧,反尔让人感觉十分的不祥。 我看着实在不敢碰,问他:“你确定这尸体没问题吗?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诡计,你看他的表情,怎么这么的——这么的” “妖异”闷油瓶接着我的话说道:“我也不明白,这具尸体的确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他已经干化了,无法尸变。” 我点点头,冷汗都冒了出来,问他:“那就好,你确定这里面的炸药还能用?” 他说道:“只要八宝转子能用,炸药肯定能用,现在就怕这机关老化了。” 背了具干尸在身上,我浑身不自在,特别是看到他的指甲这么长,横在我的面前,鬼森森的,脚都有点软,我想起湘西的赶尸匠,就是像我这个样子把尸体背在背上,但是人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的,我倒好,干尸**,我也**,肉贴肉,那种干巴巴的感觉真他娘的别提多寒人了。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还好光线还可以,我还能看的清楚,不至于胡思乱想,我咬紧牙关,就当着身上背着个麻袋,开始一步一步向上爬,闷油瓶爬在我后面,防备着我如果脚滑,失足掉下来。 我爬了有五六步,突然觉得那干尸体有点不对劲,因为我的后背就贴着它的尸皮,所以感觉的非常清楚,那尸体好像突然变大了一点。我停下来仔细感觉了一下,又感觉不出什么特别的异样来。 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在我下面,如果尸体有什么异化,他应该能马上看见,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觉,难道是我自己多心了? 也难怪,背着具这么妖异的尸体,很难不多心。 想着,听到胖子在上面催我,我只好继续向上,因为过于紧张了,脚都有点抖,我想早点结束这种情况,三步并两步,好不容易爬到顶端。 胖子可以说阅尸无数,不过看到这具尸体后也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毕竟,你用绑尸绳挂着尸体的时候,还有两三拳的距离在,现在就像跳贴面舞一样,感觉肯定难受。 我硬着头皮,对他说到:“你把这个固定到宝顶上去,然后马上下来,我们在下面引爆,如果里面的机关还能运作,应该没有问题。” 胖子看了看宝顶,说道:“你唬我呢?我他妈的怎么固定?你想让老子学董存瑞吗?” 我一抬头,宝顶上面没什么可以钩挂的地方,如果要把爆炸的力度全部发挥出来,必须把整个尸身紧紧贴着宝顶,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就把它头朝下绑在这柱子上,快一点,时间快到了。” 胖子把尸体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摆了摆,问我道:“哎,真奇怪,这尸体怎么还有条尾巴?” 怒海潜沙 第四十四章 脱皮 “哪里来的尾巴,我刚才怎么没看见?”我以为他在拿我开涮,说道:“你可别拿我开心。” “这不就是?”胖子一本正经指给我看:“你眼神也太‘神’了,这么突兀一根东西,都看不见?” 我顺着胖子的手指看过去,看见坐化金身的尾骨上,真的有一根突起,三寸长,两根手指粗细,黝黑黝黑的,看上去与尸体本身的干化程度一样,看上去有点像硬化了的牛尾巴,向上弯曲着。 我觉得奇怪了,刚才搬动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东西,难道是刚才长出来的? 回忆了一下,也没个头绪,刚才人高度紧张,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吉祥的感觉。 随即我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怪力乱神的时候,而且就这么一根干巴巴的东西,也不能肯定这是尾巴,于是对胖子说道:“你结论也别下的太早,人身上怎么会长尾巴,别是人的**,你仔细再看看。” “去你妈的”胖子大笑:“**能长在屁股上?再说了,谁死了还这么——这么——” 我知道他想说这么,马上打断他的话:“得了得了,你管他是什么,反正呆会儿炸完后连渣都不会剩下。你再研究,过几年就该别人研究我们了。” 胖子被我一句话提醒,当下反应过来,也不去管那根奇怪的东西了,忙下手干活。 我帮着他把尸体倒了个转,把本来用来辅助爬柱子的绳子取下来,艰难的把干尸固定到柱子上去,现在还没办法估计爆炸会有多剧烈,不过我记得听三侠五义的时候,那里面的九子连环炮已经可以把十层的金刚岩崩裂,这玩意照道理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绑好之后,我用力扯了一下,慌慌张张的,弄的也不甚结实,但是应付一段时间应该够了。 当下我也不想再呆在上面,检查一遍,见一切妥当,就准备下去。 一想到爆破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心里就禁不住的紧张,现在行不行就看这一招了,只求上帝保佑,这其他的事情,出去了再说,我也不奢求什么都顺利,至少给我小命保住。 正胡思乱想着,胖子拉住我,说“等一下,我还缺一点没弄好。” 我刚才全部检查过一次了,听了一楞“缺什么,这不都齐了?” 胖子让我先别下去,然后转过头去,对那干尸体说:“这位尾巴前辈,不管你是人是猴子,你都已经归西了,这臭皮囊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了。虽然我们拿来当炸药包是过分了一点,但是实在是形势所逼迫,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们计较,等一下你就当蒸个桑拿,与世无争,百无禁忌。”说完给那金身象征性的拜了拜。 我大怒,扯着他的内裤就往下拽,骂道:“他娘的,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一套!” 他直溜一身就猾到我边上,说道:“你不懂,这东西看着就邪,难保不会找我们晦气,而且人家在这里坐的好好的,我们把他拿来当炸药包,本身是我们不对,怎么样过过场子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边爬边骂:“少来,你搬十二手尸的时候干嘛去了?也没见你给人家磕头?现在他只不过长条尾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南北两派的矛盾就是这样产生的,可以说是意识形态的不同,胖子听的不爽,闷哼了一声,转头去不理我了。 我们下到地上,闷油瓶背起阿宁,招呼我们到墓室的角落,我们把其他几面铜镜搬到自己面前,当成盾牌一样,万一等一下炸弹威力太大,不至于被碎石误伤。一切就绪,就等时间一到,靠闷油瓶精准的技术,将一根镜腿,甩过去引爆金身肚子里的机关。他在鲁王宫里飞刀几乎就把胖子定死了,这一下子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个时候考虑其他方法也没有用,我一边祈祷,一边集中精力看表。 海水涨落潮规律是:每天涨潮有两次,相隔12小时。**时间一般能维持一个多小时才开始退潮,最低潮时间在两次**中间的时间。这个时候海平面最低,有的时候甚至会露出海底。 不过这里的海底应该不会这么浅,不然这里搁浅的船,会比现在多的多。我估计,如果能将到二米以下,那是非常理想的。 我不知道低潮能维持多久,在我记忆里,应该是非常短的时间,我们需要等水把上面的破口冲大,会耽搁一段时间,所以刚开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这还是比较乐观的估计,其他可能还会有突发情况,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我想着越来越没底起来,到底是自己胡乱说出来的,如果等一下情况没我想的那样发展,而是整个顶整个儿塌下来,那可真对不起他们几个了,我想着,人也不由感觉到紧张起来。胖子看我表情,大概知道我有点心虚,不安的问道:“两位,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也没啥把握?”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敷衍道:“现在这情况,都不好说,反正箭在弦上,你等一下看着就是了。” 胖子叹了口气:“真是,你越我越觉得慌,你说等一下要是这东西不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对策?先说出来,也让我心里安一点。” 我说道:“办法倒是有,就你刚才说的是一条,原路回去,看看我们进来那墓室,有没有重新出现。要不然,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呆着,等第三拨人进来救咱们。” 胖子说道:“那哪能等的到,他们要不进来,我们怎么办?等一辈子?那不变成西沙海底活死人墓,摸金校尉绝迹江湖。” 我安慰胖子道:“我的意思,这里虽然险恶异常,我们一时走不了,也不会马上死,只要有时间,我们再从长计议,总能想出办法来,你看这里的空间大,空气还够好几天的,我想一个星期问题不大,我们多睡觉,少运动,尽量节约着用。” 胖子不吃这一套,说道:“空气够,你也得吃东西啊,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子,啥也没有,连西北风都没的喝,我宁可闷死也不想饿死。” 我笑了起来,说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看这身膘,饿个个把星期也饿不死。你要真饿的不行,还有只海猴子呢,吃了海猴子,要还不顶饿,那就把下面那禁婆也逮来剥了。” 胖子听了也乐了,这家伙只要有人跟他抬杠他就起劲,拍我的肩膀道:“行,你这句话说的颇有胖子我的风格,干革命就要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看样子这一次的确长进了不少。” 我话出口也挺吃惊的,怎么我也开始说起这种不着边的话起来了,看样子是给胖子影响了,不成,绝对不能变成胖子那样。当下我就不在扯皮,继续注意我的手表,还有五分钟,这个时候如果要引爆,应该也没多大的区别了,我对闷油瓶说,让他好准备一下,别等一下失手了,那金身绑的本来就不牢固,呆会儿掉下柱子,在下面爆了,可不是好完的事情。 闷油瓶掂了掂手里的家伙,点头同意,这个时候,突然胖子叫了起来:“吓?那干尸呢?”我们一听坏了,猛抬头,发现柱子上的那尸体竟然没了,我第一反应就是刚才没绑结实,掉下来了,往下一看,地上也没有,不由大骂,这下子真邪了门了。 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我可真没想到,刚才预备着随机应变,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你看你看,我说吧,他娘的有尾巴的东西肯定邪门。”胖子叫起来:“快找找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齐冲了出去,一眼就看到,我们要找的那东西正扒在柱子后面的宝顶上,用指甲紧紧抓着上面的浮雕,身上的黑色硬皮已经尽数龟裂,正一片一片的掉下来,里面血淋淋的,不知道是什么。 我看到绳子还绑在它的腰上,因为那是几股潜水服的材料做起来的,绑一个人还是非常的牢靠的,所以它也一下子没挣脱开,不过看这情况,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胖子看了叫起来:“快,趁他还没逃了,先引爆了再说!!” 闷油瓶哪用他提醒,胖子话才起了个头,我就听一声破风,同时一到青光已经飞了过去,直插那干尸的肚子。 怒海潜沙 第四十五章 脱出 我大叫不秒,这闷油瓶也动作太快了,我们都还冲在外面,这样一下子,万一爆炸,我们肯定得遭殃。 可等我想到已经来不及了,就见眼前突然白光一闪,胖子已经一把我把扑倒在地上,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整个墓室猛然巨震,一股滚烫的气浪直接把我们掀了起来,我足足在空中打了六七个转,被炸到三丈外,一头撞在墙上。 这一下真是实实在在挨了,好在胖子把我扑倒,不然脖子肯定就断了。我撞上墙的一瞬间失去意识,什么都看不到,就听到耳朵嗡嗡直响,还以为自己死了,不过过了一会儿,眼前突然就有光了,我试着睁开,马上就看到天旋地转,满眼的黄灰,头晕的直想呕吐。 我艰难的爬起来,已经听到很多乱七八遭的声音,但是我没办法去分辨他们,只觉得吵的厉害,头痛欲裂,混乱间闷油瓶咳嗽着从烟雾里跑了出来,问道:“有没有事情!” 我说话都咬到自己的舌头,对他摆手,表示还行,我们两个捂着嘴巴去找胖子,我跑了两步,一下子就看到胖子坐在那里,肩膀被一块碎砖削去一块皮,看到闷油瓶,破口大骂:“我操,你他娘的动作也太快了,至少等我们先退几步,老子再往边上挪两公分,一只手就要报废了。” 闷油瓶一摊手,让我们看他手里的镜腿:“你弄错了,刚才不是我!” “啊!不是你!”我们两个同时大吃了一惊。 刚才那劲道,那准头,绝对是极其厉害的人,不是他会是谁?胖子刚才就在我身边,而且看他那样子,准头绝对没这么好,我就更不可能,要说其他人,只有一个——我心里灵光一闪,忙回头去找阿宁。 胖子和我想的一样,我们两个跑到角落里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胖子骂了一声:“是那婆娘!他娘的她果然是装的!” 闷油瓶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的,看样子他对自己刚才的判断很有信心,没想到会出错误。我对这个女的又要重新估计,说道:“这女的真是个高人,我看像江湖上的老油子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装傻,能装的这么像。” 胖子说道:“我看哪止是老油子,简直就是他妈的奥什么卡的影后,下次逮到她,她装什么我都不信。”说完抄起家伙就要去找,闷油瓶忙拉住他,说道:“没时间了,算了。” 我也劝他:“不要节外生枝,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有没有把宝顶炸开!你要咽不下这口气,也等出去再说吧。”话音未落,突然从顶上传来一声十分悠长凄凉的声音,似乎又是一根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断裂。这声音不大,却让我一下子把心吊到嗓子眼上去了,心说不会吧,就这样一个炸,你就要塌,你也太给我面子了。 胖子本来还很不甘心,一听这声音脸也白了,问我:“这他娘的什么声音?小吴,看这情形,好像比你说的炸出个洞要严重的多啊?” 我抬头去看那炸出来的洞,不有咋舌,那干尸肚子里的炸弹威力颇大,超呼我的想象,那上面的铁浆条子已经全部都炸断,足炸出一个直径半米不到的洞,砖顶上方的防水层被炸裂,海水涌进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我刚才听到的奇怪声音,就是瀑布不断变大的水声,估计再过不久,洞口就会被会完全被冲垮。 而边上的金丝楠木柱子已经被炸断,一条巨大的裂缝一直从上裂到底部,并且有倾倒的迹象,这根价值不菲的柱子,算是彻底报废了。 看来就是因为断了根柱子的原因,上面有一条横粱受到了影响,可能真的会塌下来,听这声音,这横粱必然已经出现了裂缝,就算现在不塌,过一段时间肯定劫数难逃。 我安慰胖子,说道:“没事,你放心,这墓比一般的墓要结实多了,只要不现在不地震,肯定塌不下来。” 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我早就预料到这个海底古墓的气密结构被破坏,下面的海水肯定也在不停的涌上来,只是没想到动静竟然着么大,不由紧张的有点晕眩。 那震动越来越剧烈,非常的恐怖,而且这恐怖实实在在,更加的真切,如果再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恐怕这宝顶还没塌下来,我们站的地板倒要塌了。胖子被吓得不行,叫道:“我的怪怪,怎么这会二又地动山摇的,该不会真是地震了吧,我说小吴,你刚才炸的到底是什么部位?”。 我解释给他听,然后对他说道:“没事,正常现象,我们做好准备,说不定等一下这里所有的缝里都会有水冲出来,小心被水喷到,这压力不得了,就像拳头一样,碰到能冲你个跟头。”话音刚落,突然一声怪响,那块盖着盗洞口的青纲岩板被一股急流冲飞了起来,海水就像喷泉一样直冲到七八米高。我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见一个东西从那盗洞里喷了出来,直撞上宝顶,然后摔到中间的石盘上。速度太快,我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不过这盗洞里也没其他的,估计是那禁婆。 这东西被冲出来,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是个很大的麻烦,在水里也没办法点火,要是被他缠住,那更不堪设想。 可惜现在我没功夫考虑它,那盗洞口边上的整个地面拱了起来,就像火山喷发一样,汹涌澎湃,而且水位上的非常之快。几乎就是瞬间,我们已经漂到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我四处去找阿宁,这时候爆炸产生的烟雾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是仍旧没看到她,估计可能在某根柱子后面,胖子水性不太好,游的非常吃力,无力再去理会她,不过这里就一个出口,等一下无论如何我们也会碰到一起,胖子朝我直使眼色,大概是想等一下找找她的晦气,我对女人还是下不去手,就不去理他。 我们又漂了几分钟,脑袋已经顶在宝顶上了,突然胖子就向边上游去,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大叫:“就一分不到这里就要全没了,你搞什么,不想活了?” 他径直游到一颗夜明珠边上,用手里的家伙敲下来一颗,塞进自己内裤里,然后游回来,说道:“顺点东西回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图个彩头。” 我几乎想掐死他,不够这个时候我没话来骂他,也没时间骂了,一下子水已经没到我的眼睛下面,我把鼻子翘上去,贪婪的呼吸这最后几口空气,几秒后,耳朵一凉,整个人已经浸入了水中。 我给胖子做了个手势,他水性最差,我让他第一个上去,他摇摇头,示意他自己太胖了,万一卡在洞里,大家一起死,我点点头,先第一个游进了那个破洞,那洞下面大,上面窄,我一探头,上面就是大概十七八个巴掌厚的海沙,最顶上松散的那些不停的塌下来,一片白雾,我眼睛都睁不开,只好几个大力的蹬踏,一下子漂了上去。 时间算的非常好,那个时候海水非常的浅,不过我也已经到了憋气的极限,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游了上去,一出水就几乎晕厥了,马上大力的吸了一口气,狂喘起来。 过了几秒,胖子和闷油瓶几乎同时也探出了水,胖子一出水就呛了鼻子,边咳嗽边大笑:“我操!真没想过真的成功了,我王胖子终于出来了!哈哈!” 我定了定神,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晚照,海平线上的火烧云倒影在海水里,分外的妖娆,太阳是深红色,发出昏黄的光芒,把一切裹在一团柔和里,形成一幅非常瑰丽安详的景象。 我一路过来,也看过几个日落,但是从来没觉得像这个这么美过,不由感慨万千。不过马上我的脚就感觉到有点抽筋的迹象,我忙转头去找我们的船,发现就靠不远出的一处礁石上,心里又是一安,有船在,马上就能脱离这苦海,好好睡一觉了。 胖子回过神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潜下水去,我跟着他一潜,只见阿宁正卡在那个洞里,拼命的挣扎,就是出不来。 真是怪了,这女人比胖子苗条不知道多少倍,胖子都出来的这么顺利,这女的没道理会被卡住。 阿宁气已经到极限了,突然看她喉咙一紧,从嘴巴里吐出大一串气泡,开始翻白眼,我和胖子潜下去,一人拉住她一只手,就往外拽。 这一下我就发现,里面还有一股力气在把她拉下去,不过我们有两个人,力气占了上风,只一个回合,就把阿宁从那洞里拉了出来,我看到一大团头发缠在她上,马上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洞里现在已经裹满了黑色的头发,看样子等一下禁婆很可能会爬出来,最好不要呆在水里了,我们浮上水面,胖子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她全身软绵绵的,好像脱力了一样,但是呼吸倒是还有,我们三个游回到船边上,把那女人拉了上去,看她不停的在吐水,眼睛直翻白,好像情况比较不妙。 我对溺水没什么了解,忙大叫:“船老大!有人呛着水了!快出来救人!” 喊了两声,竟然一点反映都没有,我奇怪起来,先让胖子看着,自己走进船仓找了一圈,不由纳闷,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心理陡然出现一股异样的感觉,不可能啊,这里是远海,怎么可能整船人都没了,如果去游泳,至少应该留几个看船啊。 我又大叫了几声,还是没反应,倒是胖子应我了,他跑进来,问干什么,我指给他一看,说道:“有情况,船上没人!” 胖子一楞,也找了一圈,挠了挠头,说道:“真没人,可鱼仓里的鱼还是活的,说明他们半个小时前还在打渔,就这么点时间,人到哪里去了?” 怒海潜沙 第四十六章 总结 我检查了一下方向舵边上的仪器,看上去都很正常,说道:“这船挺正常的,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故…你说,可不可能是给海防的逮到了,一船人都给办回去了?”胖子摇头说不对:“人走了,船肯定也得拖走,丢在这里算什么事?绝对不会是海防的关系。这一带乱,有很多乱七把遭的船,我们去货仓看看,要是东西都没了,那就是遇上海盗了。” 我知道海盗的事情,来的时候船老大和我说过不少,心里总感觉这东西不太真实,胖子说起来,我还有点惊讶,问它道“这地方说是近海不近,但是说是远海也不远啊,海盗能猖獗到这份上?” 胖子笑我幼稚:“多新鲜啊,你真当人民解放军是万能的?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我告诉你,这片海,越南人也有,日本人也有,马来西亚的也有,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暗潮汹涌啊,私底下你知道多少毒品,走私,偷度,海盗的船,而且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有枪,这里出现一艘无人船,不稀奇。” 我们走进货仓,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茶叶的味道,胖子前我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物资都在,摆的和我下水前一样,甚至在我们躺过的那床板上,还放了一杯茶,我一摸,说道:“真他娘的奇怪了,还是温的。” 胖子无奈的笑笑说:“这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难不成这整船的人都给鬼叼去了?”。 我说:“你看这茶才喝了几口,但是茶杯盖却盖着,说明他们走的很匆忙,但是不慌乱,在什么情况下你会走的很匆忙,但是不慌乱?” 胖子耸耸肩膀说不知道,我想了一下,也想象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我们又走回驾驶室,胖子扯起无线电喊了几声救命,没人理他,这个时候我看到放在一边的收音机,就打开来,正听到台湾渔业电台的台风警报。 我们上来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风大了起来,不过是黄昏的时候,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广播里说着一些术语我也听不懂,不过最后一句:“请海上船只进港避难”倒是强调了好几遍。 胖子和我的脸色都有点黑,本来这个时候,我们啥也不用管,躺着船老大自然会想办法,现在给我们把一船人都给变没了,这老天爷也真会给我们开玩笑。 胖子看了看表,说道“看样子我们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就这小破船,等一下我们都得飞到天上去。我先把船开出去,在深海碰到台风还能颠簸一下,这里都是暗礁,一起浪就肯定触礁,你去把那锚给起了。” 说着他点上个烟,啪啪开了几个仪器,动作还像摸像样的,我觉得奇怪,“你他娘的会不会开船?这事情可不是开玩笑,我们四个好不容易出来,等一下给你整个儿撞礁石上去,一起喂鱼。” 胖子朝我嘿嘿一笑,说他这叫天赋,不要说船,就飞机,给他捣鼓几下也能开到天上。 我听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很不放心,胖子老练的拉响引擎,对我说他以前上山下乡的时候,当过什么渔队的生产组长,这一套基本的东西他还是会的,加上来的时候看那驾驶的操作过,这些高新科技的东西他都看了个大概,相信如果不遇上什么大风浪,开回去绝对没什么问题。 其实他所谓的生产组长,就是撑着个竹筏在山溪里摸鱼,不过当时我看他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在晃点我,竟然就信了,还屁颠屁颠地跑去起锚。 船开动之后,胖子让我别去烦他,说现在还在暗礁区,他得集中精力,我看他一脑门子汗,表情严肃,知道他是在说正经的,就走回甲板去。 闷油瓶正给阿宁揉手,促进她的血液循环,她看起来比刚上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但是脸色还是难看,呼吸长出短近,很不稳定。我问闷油瓶怎么样,他点点头,估计问题应该不大。 我拿出点干粮,给几个人都吃了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但是总算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我放松下来,人就开始犯困,于是换上自己的便服,裹着个毛毯就靠驾驶室外面打起瞌睡来。 本来我只想睡个几个小时,然后就去看看胖子要不要替班,可是人不争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 我看了看边上的海。浪很大,零散能看到几只海鸟,都飞的很低,天是阴的,云一片一片压在一起,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海上没什么高楼大厦挡着,乌云充实你所有的视野,人在这种景象下面,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那种压迫感和城市里不能比。 我瞄了一眼驾驶室,胖子缩在一边睡觉,呼噜打的雷一样,闷油瓶正在掌舵,我刚睡醒,虽然觉得这情景不太对劲,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又转过去睡个了回笼觉,一直到中午才给胖子拍醒了。 “天真无邪同志,吃饭了,自己拿筷子。” 我睁开眼睛,看着胖子煮起个鱼头火锅,正在用筷子扳着,汤已经泛白,火候正好,我看这鱼还挺面熟,好像是船老大的那条石斑,心里一笑,这条鱼胖子垂涎了很久,不过船老大死活不让吃,说是要卖给酒店,没想到还是没逃脱胖子的黑手。 胖子忙着掰葱,放辣椒,拍鱼,看样子也是个老手,我笑道:“胖子,行啊,有两下子,这招哪里学来的?” 胖子说道:“老子上山下乡的时候,没娘没老婆,什么都得自己来,那时候在老山区里打猎捞鱼掏蜂窝,什么事情没干过,这区区一鱼汤,小意思。”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胖哥,胖爷,我很少真心佩服人,你他娘的太厉害的,我得向你学习。” 他不吃这一套,骂说:“他娘的马屁少拍,要吃就快吃,不吃滚一边去,口水别喷进去!” 我当然不会放弃美食,马上下筷子抢肉,二十分钟不到,一条3斤石斑就被我们下肚,直吃的我直翻酸水。 吃饱了胖子就去换闷油瓶子的班,这船上有自己导航的装置,我们不会用,不然这船自己就会开。胖子吃饱了喝足了,一手扶着轮舵,一手就掏出他夜明珠直看,嘴里还哼着小曲:“竹楼里的好姑娘,光彩夺目像夜明珠啊”。 哼着哼着,他看我呆坐在那里,就把那珠子递给我,说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估计个价格,看看大概能搞个多少钱?” 我接过来一掂量,说道:“假的,这不是夜明珠。” 胖子几乎没背过气去,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忙安慰他:“别激动,假的也值钱,这是鱼眼石,你知道啥叫鱼目混珠吗?就是指这个,这东西也极少见,就看有没有买主,我刚才看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想,一个宝顶上安这么多夜明珠,你以为他汪藏海是什么人,可能吗?整个中国皇室,几百年积累下来,也就能搞这么十来颗。” 胖子听了心理舒服点,骂道:“他妈的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气短的能给你吓伤掉。那你给估计一下,这玩意能值多少钱?” 我还真没经手过这东西,只能推测一下我手里那几个主顾大概能出多少,我报了几个价格,胖子都不满意,说这是命拼回来,要是没好价,宁可放家里当台灯,我叹了口气,说:“那行,我上次在济南认识了一个大客,我回头给你问问,我估计换幢别墅应该问题不大,你就别想了。”胖子说:“那你可得费心,我这别墅可就指望你了,话说回来,他娘的早知道再憋几分钟再敲一颗下来,那就能换艘小飞机开开了,咱也学学美国富豪,对吧。” 我看他白日梦做到天上去了,不去理他,他把珠子放进自己兜里,问我:“这次没找着你三叔,你有啥打算?我看这事情还没完,你还得受累。” 我原本打算回去,把他那屋子翻个底朝天,看看他到底他娘的在搞什么鬼,胖子问起来,我又不能如实说,无奈的笑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去继续开我的铺子。这斗我是绝对不敢再下来,这赚的是钱,亏的是命,不合算,” 胖子大笑,也没继续说什么。 几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永兴岛,岛上正在做防灾准备,避难的渔船很多,我们整理好自己的行李,趁着乱就逃了上去,船也不要了,胖子背着阿宁就先送到了岛上的军医卫生院,然后我们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渔民一般都呆在自己的船上,有什么事情好照应,台风来了又没几个游客,这招待所基本上都空着。 我们在岛上一直呆到航班恢复,大概呆了有七天的时间,期间不止一次讨论一下这个海底墓穴,得出了不少共识。 首先我们都承认这个是汪藏海的墓穴,但是打坐在石盘上的金身是不是他,都不能肯定。因为那具干尸明显给人动过手脚,汪藏海虽然古怪,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第二,云顶天宫就在长白山上,至于里面葬的是谁,也不得而知道,只能推断,里面因该是一个蒙古人,而且大有可能是一个身份地位十分特殊的女人。 第三,蛇眉铜鱼出现在鲁王宫和海底墓里,六角铜铃也出现这两个地方,说明,六角铃铛和蛇眉铜鱼,可能有某种联系。鲁殇王是盗墓的,汪藏海是做工程的,他们两个的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经常要挖土,他们是不是都在某一个地方挖到什么,也是未知数。 第四,是闷油瓶提出的,他画了一张草图给我们,把我们在古墓里的行动路线画了出来,大概勾画了一个古墓的结构,然后他指着几个地方,这些区域是夹在顶室(我们破口的地方)和底下的墓室之间的,这里应该还有几个房间,闷油瓶估计,这个墓室的结构,和战国皇陵有点像,那这几个悬空的房间,其中一个应该是珍禽异兽坑,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顶就是这里来的。 我听了冒白毛汗,问他:“你是说这汪藏海逮着旱魃和禁婆当宠物?这也他娘的太牛皮了吧?” 闷油瓶子点点头,说:“他不是第一个,商周几个皇陵,始皇陵里都有。特别是汪藏海好这个,他这样做,无可厚非。” 我闲暇的时候,不时拿出手提电脑,拨号着上网,想查查汪藏海的资料,可是网上少的可怜,只知道澳门是他设计的,还是copy另外一座城的样子。接下来几天无聊到死,风大的根本出不了门,第四天的时候电话线都断了,我们只好跟胖子锄大d,闷油瓶不好这个,整天就靠在床看天花板,一看就是一天,我也拿他没办法。 胖子背上的那些白毛,后来没去管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我怀疑还真是我的口水管用,感觉滋味怪怪的,但是这些事情我也不想深究,后来也就忘了,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感觉到不对劲,无奈性格生死在这里,得过且过,活该我要经历这一劫数。 这几天我也试探着问了闷油瓶的身世,但是他都好像没听见,这人装傻的本领,可能比起阿宁来还要略胜一畴。 第五天的时候,电话线又通了,我又继续上网,这个时候我脑子想着张起灵的身世,突然有了个灵感,既然张起灵可以恢复记忆,那其他的人如果和他的经历一样,说不定也有人恢复了记忆,想着我就鬼使神差的把他的名字打进去搜索,一搜索不得了,全是同名同姓的记录,我随便点了几个,发现都不是用有的信息。 这样找不是办法,我又把三叔的名字也加了进去,这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一条信息,看标题,是一则寻人启示。 这个发现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一下子感觉到有点窒息起来,点开一看,竟然就是那张他们出发前在码头拍的合影,被人扫描了上去,下面还列出了所有人的名字,我一路看下去,发现最后还写了一句话。 这句话才短短的几个字,却把我的思绪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鱼在我这里。” 秦岭神树 第一章 老痒出狱 这句话才短短的几个字,却把我的思绪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鱼在我这里……” 什么鱼?难道是蛇眉铜鱼? 从古墓石刻上图案来看,这种奇怪的铜鱼应该是三条首尾衔接在一起,现在我手里有两条,确实应该还有一条和我手里的配成一套。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的意思,会不会是想暗示,那最后一条鱼在他手里? 这条信息的发布者,他既然有这张照片,又知道鱼的事情,会不会当年失踪人里的其中之一? 我仔细翻了一遍这张网页,看发布的时间,应该是在两年以前,亏的这个网站没有倒闭,不然这条信息肯定早就消失在互连网上。信息除了这一句话外,没有任何署名和联系方式。 我感觉到一种不和谐,既然是寻人,又不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不白搭吗? 我变着花样在google里搜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信息,但是搜来搜去就这么一条是和这个有关系的。 我不由沮丧,不过这已经是很大的发现了,至少可以说明,在两年前,还有人在关注二十年的事情,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久,这该死的风暴终于过去了,风暴过去后第二天,就有琼沙轮从文昌的清澜港过来,我们见这里待无可待,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去。 临走的时候我们去军医卫生所找阿宁,她却已经不见了,问那医生,他说几天前有一群外国人顶着风暴突然过来,将她接走了,他以为是我们一起的,而且大风刮了电话线,他们那一区的一直没修好,所以一直没通知我们。 我心里明了,必然是阿宁在岛上的接应将她带走了,这几天风暴封闭小岛,我们就是有心阻止没有办法。 胖子大骂,说便宜了她,我却不由的松了口气,本来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她,不可能杀了她,又不会严刑逼供,这样的情况正中我的下怀,走就走吧,反正她也没拿我们怎么样。 只是,他们的公司进到海斗里,实在不像是去救人这么简单,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三叔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人现在到底在哪里?这些隐藏的秘密,不知道何时才能浮出西沙蔚蓝宁静的海面。 长话短说,我们乘坐琼沙轮回到大陆,两天之后,在海口机场,我和闷油瓶以及胖子告别,上了飞往杭州的飞机,现实中的生活总是出奇的顺利,四个小时之后,我就回到了杭州的家中。 长时间的高强度活动使我筋疲力尽,接下来的时间我蒙头睡觉,每天只起来一次,都是饿醒的,随便从冰箱里拿了点东西吃下去又躺下。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两个星期时间。有朋友以为我死在家里了,过来找我,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休息够了。 睡的太多,浑身难受,我先给王盟打了电话,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除了没什么生意之外,一切正常,其实没生意也是正常的一部份,老板不在,要是有生意就怪了,然后又打电话给三姑六婆、七姨丈,凡是和三叔有来往的亲戚,我全部问了一遍,知道不知道三叔的下落,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我最后打到三叔铺子里,他一个伙计接了电话,我问他:“吴三爷回来过吗?” 伙计迟疑了一下,说:“三爷是没回来过,不过有一个怪人说是你的兄弟,非要我们告诉他你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他什么来路,不过看他滑头滑脑的,不像是个好东西,就给你打发了,他临走的时候留了个电话号码,你要不打过去看看?” 我呆了一下,心里觉得奇怪的,我各方面的点头朋友很多,但是能想到去三叔那边找我的,倒也数不出几个来,想了一下,问他:“那人多大年纪?” “这我可说不准,大概和你差不多,比你老成点,板寸头,三角眼,鼻梁挺高的,架着副眼镜,戴着个耳环,看上去不中不洋,不伦不类的。” “不伦不类?”我重复着这几句话,心说到底是谁啊,想着忽然心里一跳,问那伙计道:“那人说话是不是不太利索?” “对,对,对……,那家伙一句话要结巴个十几次才讲完。” 我心里一乐,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忙把电话号码要了过来,随即打了过去。不一会儿电话便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谁——谁——谁啊?(结巴)” 我呵呵一笑,说道:“我操你的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他愣了一下,发出几声兴奋的声音,大叫:“三——三——三年没听你说话了,当然听——听不出来了,你看你那嗓子,还真发育了。” 我不由心里发酸,直想掉眼泪,骂道:“你还有脸说我,几年一点音信也不给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电话对面那个就是老痒,他真名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和他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什么事情都一起干,有段时间好得几乎像一个人,他家里比较穷,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到我铺子里来打工,别看他这人嘴巴不利索,特别会呼悠人,两人臭味相投,胡乱经营,日子过的倒也逍遥自在。 不料三年前,这小子不学好,跟着一江西老表去秦岭那边倒斗玩儿,结果被逮住了,那老表就被直接判无期,他靠一张嘴呼悠来呼悠去,把自己呼悠成一个受到社会不良势力蒙骗的大好青年,结果就捞了三年有期徒刑。刚开始一段时间,我还想去见他,可是这小子死要面子,就是不肯见我。后来我搬了家,就这么断了联系,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出狱了。 说起来他会去倒斗,我也有很大的关系,我自小就在他面前吹嘘着爷爷如何如何厉害,还拿着爷爷的宝贝在他面前炫耀,估计那时他就动了倒斗的歪脑筋了,这小子胆子贼大,小时候我出主意他闯祸,只是没想到,这掉脑袋的事情,他竟然也敢付诛行动了。 我和他有三年的话要讲,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直说到嘴巴抽筋,手机发烫还不过瘾,我说的兴起,对他说道:“你他娘的晚上没事吧,哥们我为你接风,咱们去搓一顿,喝个痛快。” 老痒也正说得兴起,回道:“那——那敢情好,老子三年没吃过大块肉,这次要吃个爽!” 这事就这样拍板了,我也兴奋得睡不着觉,胡乱洗了个澡,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就去约定的酒店等那小子,把菜单上所有大块肉的菜都点了一份,傍晚时分不到,那小子就来了,我一看,哟呵,这小子不正常,蹲了三年生牢大狱,竟然还肥了。 我们二个老友见面,二话不说,先干掉了半瓶五粮液,回忆以前的生活,看看现在的情况,都不由唏嘘,直喝到酒足饭饱,桌面上盘子底朝天,才发现已经说得无话可说了。 我那时候酒也喝多了,脑子犯混,就说起了他当年犯事的事儿,打着饱嗝问他:“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年到底他娘的倒到什么东西?你那江西老表竟然还被判了个无期?” 话一出我就后悔了,心说我提这事情干什么,等一下勾起他的伤心事情,我还不好圆场子。 没想到他一听我问,竟然面露得意之色,扣着牙,说:“我倒出来的东西,嘿嘿,邪门的很,不是——是我不告诉你,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不知道。” 我看他看不起我,大怒:“你拉倒吧,老子可不是三年前的毛头小子了,唐宋元明清,只要你能说出形状来,我就能知道是啥东西。” 老痒看我一本正经的,笑道:“就——就你那熊样,你还唐宋元明清!”说着他就要用筷子蘸着酒,在桌子上画了个奇怪的形状,“你——你见过这东西没?” 我醉眼朦胧,看了几眼也看不清楚,只觉得像一棵树,又像一根柱子,骂道:“你个驴蛋,蹲了三年窑子,画画一点也没长进,你画的这个叫啥?整个一棒槌!” 老痒说道:“你——你——你就凑和着看吧!就你那——那眼神,也就只配看这种画!” 我仔细看了一下,实在是画的不知所云,对他说:“鬼知道你画的是什么,你看这几个分叉,你的意思是花纹吧,画得和树叉似的,这画太次,我看不出来!” 老痒得意的一笑,压低着声音,很神秘的对我说:“你还别——别说,这就是树叉,手腕粗细的青铜树叉!?” 我一听“哟喝”,这家伙原来还倒了个青铜器出来,这真是不要命了,给他判了个三年还真是算已经赚了,对他道:“这东西得多重呀,你小件的东西不倒,倒个宠然大物,这不找逮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剥了一个葱爆芋艿,丢到嘴里说道:“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那地方和你想的不同,说起来就话长了。” 我对青铜器略有研究,琢磨着他画的那个东西,想起前不久在三星堆挖出来的那几棵青铜森神树,还真有点像。 三星堆是古蜀的遗迹,严格说来已经不算是我们古董买卖能涉及的范畴了,年代太远,过于珍贵,价格开多少都不算高,要是老痒去的地方有这东西,那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走运还是倒霉。 我一下子对这东西发生了兴趣的,我就问他当时经过是怎么样的,他喝多了,也没想过隐瞒,一五一十就说了出来。 他们那时候,进秦岭已经走了十几天,除了满眼的原始森林,什么也没找到,几乎进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老痒和他老表其实都没有盗墓的基本常识,只是怀着满腔的热情,此时他老表已经心灰意冷,打了退堂鼓,老痒一直坚持着,才没有马上折反回去。 这一天,他们跋涉到了一个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山谷,这样的山谷这几天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了,不过这一次,老痒却发现这里有点不同。 这里的地理环境非常奇特,海拔很低,温度很高,在山谷的中心,有一片地域广阔老榕树林海,哇,那林子,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棵十人无法环抱的榕树,遮天避日,榕树根爬满了地面,几乎没空隙可走。 老痒的老表一看这情景,就觉得不太对劲,榕树林能长成这样的规模,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地仙里有句老话,叫“咸地不长篙,日上九八桥,秃山不冒林,必有沙泥淘。”,就是说,草和树生长的不正常的地方,地底下或者四周就可能有问题,也许会有古墓。 榕树根系如蛇,互相缠绕,林子比一般的树林要密集很多,进入恐怕会吃点苦头,但是想想这一次来吃了这么苦头什么也没捞着,他老表心里也不舒服,心一横,就带着老痒走了进去。 他们一直往里走,直走到夕阳西下,才慢慢靠近林海了的腹地,这里四周夜枭的叫声此起彼伏,光线极度的昏暗,他们打起手电,放慢前进的速度,以免迷路。 就在这个时候,他老表给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差点摔倒。老痒忙扶住他,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脚下的榕树根包里,裹着什么东西,高出了地面一块。 他们用短斧砍掉那榕树根包的几根根须,把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用手电一照,原来是一个的长满青苔的石头人,看服饰似乎是两汉以前的风格,浮雕着十分精美的图腾图案。 这个石头人的出现,让老痒他们马上意识道,这个林子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老古话说的果然没错… 他们在石头人的四周四处查看,很快,他们便发现这里的榕树林地表的落叶泥下面,埋着很多大型的石板,似乎是一条古道的遗迹,那石人就位于在古石道遗迹的一边,似乎是这条石道的守护俑。 这样的格局,会不会是皇陵的神道?老痒想:还在外面几十里外那小村子的时候,有老人说这里的山里埋了好几个西晋候,难不成辛苦了这么多天,真给他们碰上了? 要是真的,那这几天受的苦可真值得了。 他和他老表两个人商量一下,决定先顺着古道找找看,如果附近有古墓,必然还有什么痕迹。 他们顺着古道跋涉,又走了好几个小时,进入了林海的中心地带,在石道的两边,他们又发现了不少石人的遗迹,有的横倒在石道上,有个给裹进了树的内部,都长满了青苔,神道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老痒他们暗自兴奋,加快了脚步,可奇怪的是,越往顺着古道前进,四周气生根却越走越密集。到了最后,老痒他们不得不将根须砍断,才能勉强通过,似乎这里的树木,不希望有陌生人走这一条道路。 这样一直走到了后半夜,筋疲力尽之下,前面的树缝中才出现了月光,老痒感觉可能石道的尽头到了,他们翻过大堆的乱石头,砍断了最后一根气生根,从榕树林里钻了出来。 一下子,月光下,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倒金字塔形的石坑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足有一个足球场这么大,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斗,扣在森林的中间,坑四边的坡面给修成了阶梯,足有一百来阶,通向坑的底部。 老痒当时看的几乎傻了,他从来没想到石道的尽头,竟然是这么壮观的古建筑遗迹,只觉得心跳加速度,几乎双腿发软想跪下来。给这个坑磕头。 但很显然这里并不是古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哪一个朝代遗留下来的? 老痒的老表颇有一些道行,看到这情形,也是十分的震惊,对老痒说道“这里肯定是和一种祭祀仪式有关,看上去是个祭坛,我们快下去看看,祭祀坑有没有什么冥器。” 这时候天上已经起了白霉月,光线非常晦涩,他们打起手电以免给蛇一样的根须绊倒,忐忑不安的顺着石阶向下,来到坑底。 这整个坑四周都给四周榕树的气生根掩藏住了,如果不是跟着古道,就算在边上走过也找不到这里。而坑里面的石板也几乎都裂成拼图玩具,大量的根须从石头里挤出来,又插进边上的缝隙里去,整个遗迹已经给破坏的面目全非。 坑底也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杂草,只有少数地方,才有露出下面青色石板的痕迹。 杂草都有半人高,他们用砍刀一边砍着一边前进,不久便来到了祭坛的中心。 祭坛的中心有一个被一圈石头围起来的土井,土井大概有十多米深,手电照下去,底下也全是草。他们用绳索下到井底,先是四处找了找,见没有什么东西,就直接打下洛阳铲子。 第一铲打到了十五米,没有见底,老痒拔了出来,拍碎泥块,发现带出的泥里面混着碳灰,好象焚烧过大量的东西,而碳灰里面,他们还发现了几粒陶器和玉片的碎片。 腐泥里的碳土是焚烧祭品时候的遗迹,而这些烧剩下的陶器和玉片,都是当时的祭品。看来这个土井是当年祭祀死者的时候焚烧祭品的地方,而且还不止一次的使用过。 老痒这时候已经按奈不住自己的兴奋了,在历史上,在祭祀的时候,往往会焚烧大量的精美青铜器和玉器,如果能挖出来一两个,他们真是发财了。 他们开始用铲子挖掘起来,轮流开工,不知疲倦,不一会儿,就在坑底挖下去大概七米,大量的玉器和陶器的碎片给挖了出来,连数都数不清楚,什么玉片,玉饼,陶罐子,陶壶,几乎什么都有,很快,一边就堆了一堆这种东西。 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玉器和陶器都是破损的,这在市面上价值不大,这让老痒他们很失望,而最失望的,是没有他们想要的青铜器。 他们不死心,继续挖着,很快挖到了十米的深度,还是没挖出什么好东西,而直土坑挖到十米以上一点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挖,就得考虑到盗洞的坍塌问题,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老表还是比较谨慎,说挖了这么久都没东西,恐怕这祭坛祭祀的时候没有用青铜的祭器,别挖了,拣连破烂回去也能回本了,算我们倒霉。 可是老痒不甘心,不管他老表怎么说,他还是要继续开挖,他让他老表上去,自己一个人又挖了大概两个小时,一直挖到十四米多,忽然当的一声,他的铲碰到一块金属的东西。 老痒和他的老表互相对视了一眼,俯下身去一看,土坑的中心部分,出现了一个暗绿色的突起。 果然有青铜器,老痒心里咯噔了一声,手都颤抖了起来。他老表欢呼了一声,仍掉铲子就跳进坑里,两个人开始用手去挖这个突起。 很快,一个奇怪的东西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那是一根青铜的棍子,但是具体是什么感觉不出来。他们拨掉表面的碳土的时候,一根精致的青铜铸造的树枝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两个大喜过望,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啊,那肯定值老钱了,忙撒开膀子想把这东西挖出来,他们用手向下挖了几公尺,没有见到底,拔了拔不出来,就用铲子挖,一路挖下去,只挖到又是六七米,那青铜树枝还是没有见到底的样子。 老痒开始觉得奇怪起来,做古董的经历告诉他,很少有超过三米高的青铜器,但是眼前的这东西,按照保守估计,最起码也得有二十米高,这太不寻常了,这泥下面,到底还埋了多少。 盗洞已经将近二十米深,再挖肯定得塌。但是空手回去实在是让人不爽,两个人一头雾水,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最后,还是他老表有办法,他在青铜枝桠的底部,大概一米外的地方,对着青铜枝桠的方向斜着敲进了一只洛阳铲头,然后一直加上罗纹钢管斜着打下去,一直敲下去到十米左右,钢管的敲打声一下子变的沉闷,再也敲不下去了。 老痒说到这里,表情都有点不自然,点上一烟狠狠吸了口气,说道:“那就是说,最起码那青铜枝桠在泥下面的部分还有十米左右的长度,那就是总长最起码是三十米,这么大的东西,就算挖出来也带不回去了。” 我听了咋舌,觉得他说的有点夸张,河南安阳侯家庄武官村出土的司母戊鼎,是我国现存最大的青铜器,也只有一米多高,当时要铸造这样大的东西,已经需要将近两三百人同时协作了,要铸造三十多米高的青铜树,启不是要上万人才行? 但是看他说的这么多,也不好去反驳他,问道:“那后来怎么样?有没有继续挖下去?” 老痒道:“没有,我是想挖的,我那老表却突然说,这东西可能是神物,说不定真的是从地里长出来,不能挖了,后来我一想,再挖也太不保险了,就放弃了——你说怪不怪?我估计这树叉还是一大青铜器的一部分,下面的东西,可能更大,要全刨出来,恐怕得震惊世界。” 我奇怪道:“那就是说你没把那青铜树搬出来啊,你是怎么被逮到的? 他说:“这事情我说起来就觉得怪,我们当时候不甘心,又在其他地方刨了几个坑,总算挖出来点完整的锅碗瓢盆,出了秦岭之后,想找个地方销脏,但是我那老表,自从见了那东西后就神经兮兮的,一到城里,他见人就说那铜树枝桠的事情,秦岭那地方自古对盗墓就生恶痛绝,风声一直很紧,我们上一古玩店去出货的时候,有几个人听我老表乱说,看出了我们的身份,就把我们给举报了!幸亏逮我那公安和咱们是老乡,一看我还年轻,就让我咬着说“被人骗了”才勉强判了三年,我那老表本来也就四五年,没想到他疯了一样,把以前倒斗的事全部抖了出来,就给判了个无期,差点就毙了。” 我“哦”了一声:“那你真是背到家了,忙活这么久啥也没捞着,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就地销脏,你干的是外八行的买卖,跟当地人犯冲,这叫现世报应。” 老痒神秘的一笑,说:“我——我也不算是啥也没捞——捞着,你看这东西——丁?”说着就指了指他的耳环!(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秦岭神树篇第二章六角铃铛”,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秦岭神树 第二章 六角铃铛 我凑过去一看,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一把楸住他的耳朵,把他拎到面前仔细来瞧,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耳环四四方方,只有小拇指尖的大小,别人看了兴许还以为是路边摊上一块钱两对的便宜货,但是我仔细一看就发现,这其实是一只六角铃铛。 无论外形,颜色,除了小一点以外,与我在尸洞和海底墓中见到的那种,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上面的花纹,似乎有一点略微的不同。 我立即酒醒了大半,问他:“这玩意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被我楸的咧起嘴巴,大怒:“你--你--你他娘的喝多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楸我耳朵,你再--再楸我就和你急!” 我一看,我喝了点酒劲还真没少使,忙放开他的耳朵。 他揉着被我楸红的耳朵,咧着嘴巴:“我靠,还真是下的去手啊你,见到好东西也不用这样嘛,哎呀我的耳朵哎。” 我已经没心思跟他扯皮了,问道:“快说,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情,哪里搞来的?” 他嘿嘿一笑,得意的说:“没见过吧,说出来嫉妒死你,这东西是我在那祭祀坑,一只粽子身上顺下来的,怎么样?你看,青中带黑,上等的青铜古器,也不同于你卖的那些西贝货。” 我越听越糊涂:“什么粽子?你不是说只挖出点锅碗瓢盆吗?怎么又多了只粽子?” 老痒以为我是嫉妒他,越发得意,说道:“那粽子给藤绳裹成个蛹一样,是我在那土坑的其他位置挖的时候挖出来的,大概是一身份比较高的人牲,这东西就戴--戴在那粽子耳朵上,我看不错就顺下来了,怎么,你这么紧张?这东--东西还有来历?值钱不值钱?”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思绪都冒了上来,直皱眉头,心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种铃铛出现在这里,难道他说的那个石头坑,和我以前经历的那些事情还有关系? 老痒这时候发觉有点不对劲了,奇怪道:“干什么,脸都拧一起了,看到我倒了个好东西,也不用这样啊,你要真喜欢,我这个送给你。” 我说道:“不是,他娘的不瞒你说,你这耳环不是普通的东西,虽然它的来历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这是这么回事情——” 我把鲁王宫和海底墓里的事和他迅速讲了一遍,着重说了那铃铛的事情,只听得他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脸的茫然。 半晌,他才感叹到:“我的姥姥,本来我还以为我的三年牢也够我吹一辈子了,和你一比,就啥都不是了。你干的这事逮住就得枪毙呀。” 我看他的表情竟然是无比羡慕,说道:“这有什么好比的,要是早知道倒斗是这样的事情,打死我我也不会去那几个地方。”指着他的耳朵道:“倒是你的铃铛奇怪,这种铃铛诡异的紧。只要一发声,就能蛊惑人心,怎么你戴在耳朵上却一点事都没?” “没你说的这么邪吧,我拿下来让你瞅瞅!”说着他便把耳环摘了下来。 我拿着耳环对着灯一照,又闻了闻味道,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情,里面灌了松香,响不起来了,又翻着两面仔细的看,越看越觉得和古墓里看的那只相象。 老痒看我翻来覆去的看,以为我喜欢这东西,把耳环又戴了回去,说道:“你要真喜欢,那地方里还有不少,都是未经开发的处女粽子,地方我做了记号了,我们可以再去看看,说不准还有其他宝贝。”说着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说实话,你兄弟我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这几天正打算再去干一票呢。”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回道:“拉倒,我可不想陪你去吃牢饭。你也最好别动这心。这年头,还是安稳点过日子好啦!” 老痒凑近了我一点,一本正经的轻声道:“话——话不是这么讲的,你想想,你有家里给你撑——撑着,干嘛都可以,我已经浪费三年时间了,一无所有,我不动——动歪脑筋不行呀!” 我看他表情认真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骂道:“你做梦吧,他娘的,三年窑子白蹲了,我可告诉你,出来再犯再进去可是二进宫,可是从重罚,你要是一不小心,说不定就直接被毙了。” “要真这么倒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痒道,“我也是没得选择了,火烧眉毛了,才想到再走这一步,我已经想好了,先在杭州待一段时间,接着还得去秦岭,怎么样也得先倒个十几万回来,这次我来找你,也是主要为了这事情,希望兄弟你和我一起去,出货的时候提点提点我。” 我看他面有愁色,没好气道:“什么叫没得选择,你不就是缺钱,缺多少说个话,兄弟这里拿,利息按中国银行的固定打95折算给你。” 老痒推了我一把,鄙视道,“拉倒吧你,你有多少家当我还不知道,要你掏个十万,八万你还能掏出来,再多你有吗?真是,装什么阔?” 我骂道:“十万八万你还瞧不上眼,你他娘的想干啥啊?看上明星了?你小子吃饱了撑的,刚出来就这么花头,拜托你成熟一点。” 老痒不爱听这话,骂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我想干什么和你没关系,你没钱就没钱,别来教训我——算了,咱们兄弟重逢,帮不帮也无所谓,别谈这扫兴的事情。”说着就给我倒酒。 我看他看不起我,酒气上脑子,大怒:“我说老痒,你他妈的别小瞧人,这几年我也有点闲钱,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需要多少钱?老子立马拿来给你!” 他看了看我,酒也上来了,认真了,站起来,举起四个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个数,你要有我给你当牛骑”。 “四十万?”我问道,倒也不多,现在四十万要说是巨款,倒也真不算什么钱,“没问题,马上去拿,我家里就有!”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再加一个零!” “四百万?”我张大嘴巴,一下子人就凉了“我的姥姥,我真服了你,你他娘的拿这么多想干啥去啊?” 老痒哎了一声,说道:“你别问这么多,总之我就缺这么多钱,你说你拿不拿的出吧” 四百万不是个小数目,虽然说现在拍卖会上,随便一破瓷器就能拍到上千万,但是那是炒作居多,整个市场购买力有限度啊,从斗里挖上来的东西是整个文物倒卖的第一环节,利润本来就不高,有个十万就可以偷笑了,这四百万,我真没有。 老痒看我表情松动,知道我在给吓到了,给我满了一杯酒道:“我说你拿不出来吧?要是只四十万兄弟我还需要来找你?” 我道:“那也别下定论,我帮你去借借看,做这一行的暴富的挺多,说不定能筹到,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老痒把头转到一边,啧了一口道:“筹什么钱,你问谁去筹,你的朋友我哪个不认识的,谁能有这么多钱,而且这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反正有了这四百万,可以解决我一个性命悠关大问题。” 我一想倒也是,我的很多朋友都是老痒介绍给我的,真没几个能借的出钱来,问我老爷子要,那吝啬鬼说不定会杀了我,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老痒拍了拍我,用一种很作做的语气道:“老吴,所以说咱们别谈借钱,说其他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辛苦一次,陪你兄弟我过过场子,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就别别扭了,这又不是啥大事情,说到底其实这不叫倒斗,咱们就去那殉葬坑里,你给我挑挑,哪些值钱,哪些不值钱,这叫做捡洋落,不犯法,你就当旅游好了,那边好山好水,山里的姑娘那身段和那啥似的,你还没搞对象吧,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娶个傣家族姑娘回来。” 我没心思听他胡说,摇头:“你说的容易,你那破地方,能有四百万的东西吗?你要是想一次搞这么多,你得找个两汉的,这种墓早给人挖光了,你肯定白忙一场。” 老痒耐着性子道:“哎呀,你以为我傻的,这事情都想不到,我告诉你,我这次回去,不是冲那个祭祀坑去的。上次我和我老表去那地方的时候,我老表就和我说了,有祭祀坑的附近,肯定有大型的皇族陵墓,我这一次,就是以那个为目标,你不是会风水,去看看,我觉得肯定能找到!” 我不想理他,“你找别人去,古墓我更不想去。” 老痒推了一下:“老吴,你不够兄弟啊,你想想这事情多好,一来你能帮我,二来,另一边你三叔的事情你也得要查下去啊,我这事情又和你三叔有关系,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他一提到耳环的事情,我心里又感觉不舒服起来。他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三叔那事情,扑朔迷离,线索少的可怜,而这种铃铛,瓜子庙的尸洞和海底墓里都出现过,关系重大,要是没抓住这个机会,恐怕这事情查起来就更加的困难。 可是想前两次的经历,我的脚就开始有点发软,心里还有后怕,加上爬山的种种辛苦,实在是不想尝试。 我犹豫了几分钟,转念一想,觉得就算我不去,以我的性格,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太会好过,这一次老痒这样来求我,也算难得,再拒绝下去,以后不太好见面了,不如先答应下来,过去看看形势,实在不行,临时变卦也行。 但凡是我们这种人,命里有太极,对于不知道的事情,有一种极强的好奇心,给自己找到台阶下,我的心里马上塌实了。 想着我就打定了注意,对老痒说道:“那行,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兄弟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你得把这耳环先给我,我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东西,到底值钱不值钱,要不值钱,说明那地方不值得去,你还得另做打算。” 老痒一听我肯帮他,马上大喜过望,忙不喋的点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送给你都行啊!” 我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下去之后任何事都得听我的,放屁也得先通知我一声,听到不?” 这小子早已什么都听不进了,心早已飞到秦岭去了,一边给我添酒,一边拍马屁道:“那是那是,只要能倒到四百万,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要说不放屁,你让我吃屁都没问题!” 我俩趁着酒劲,就把这事给拍板了。接下来又扯了一会儿女人,胡天海地,喝到半夜,都到桌子底下躺着去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各自都有事情要处理,上次我们去山东买的那些东西在那边就地掩埋了,装备要重新买过,我根据这两次的经验写了张条子给他,让他去办齐了。 随后我通过关系弄了点军药过来,去山东的时候,水壶的重量实在太重,消耗了太多无谓的体力,秦岭之中山溪众多,不需要带太多的水,但是很有必要准备一些治疗腹泻的药品。我们这些城市里的肠胃,肯定适应不了大山里的天然溪水。 嘱咐完我就先飞到济南,到英雄山找老海,把胖子那颗鱼眼石给老海看。 老海看了之后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笑道:“这位爷,我这是卖古董的,你这东西应该拿到珠宝店去,让他们给你估价。” 我说:“这鱼眼石也是古董呀,少说也有四五百年了。” 他笑笑:“我也知道,您拿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好货,这珠子要是镶在钗上,或者镶在帽子上那就是宝贝了。可你就这么光溜溜一颗,让我怎么整?你说是古董人家也不大相信呀。要不这样吧,我去给你搞支玉钗来,咱们把这球子给镶上去,看看能不能卖?我先给你点订金,你把东西放我这,识货的人自然会出好价钱。” 他说的诚恳,我也没时间去和他折腾这事情,只好依他,拿了他二十五万订金,灰溜溜的回到杭州。接下来拿着老痒给我的那耳环,去找我爷爷的一个朋友,请教他这铃铛耳环到底是什么来路的,到底值得不值得我长途跋涉去陕西受罪。 那老爷子姓齐,是杭州第一代古董商人,现在算是一个国学大师,在好几个大学都有客坐的头衔,特别是对少数民族,有相当的研究,我将那铃铛呈现过去的时候,我明显发现他的眼神直了,接那铃铛的手都抖了。 齐老爷子把铃铛拿过去后,整整看了那铃铛三个小时,翻了六七本砖头一样的书,才抬起头来,我在边上都等要的要睡着了,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惭愧惭愧,老头子我搞少数民族这么久时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小邪,你告诉你阿公,这东西是哪里弄来的?” 长辈面前,我也不敢敷衍,就调着重点胡乱编了个故事说了,看他听的两眼放光,我感觉事情似乎不简单,问他道:“阿公,怎么,这东西有啥问题吗?”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说按照他的分析,这铃铛的工艺,可以追述到夏朝到西周之间,上面的纹路,叫做双身人面纹蛇,极有可能来自是古时候陕西到湖北之间生活的一个叫做“厍国”古国,这个国家在二千年前,突然间消失了。 这个国家的历史时断时显,零星出现于不少古简之中,西周早期似乎有过一段时间的突然繁盛,然后西周中期,就突然消声灭迹了,似乎是在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里,迅速的消失在原始丛林里了。 在很多神话传说中都有他们的存在,山海经里也有大量的篇幅记载,其中提到的川外“蛇国”,应该就是这个国家,厍是蛇的偕音,这个民族把一种人面两个身体的蛇当作神灵,所以很多装饰上,都有双身蛇的纹路。 现在研究这个国家历史的人,大部分认为,这“厍国”是神秘“华胥古国”分裂出来的后裔,其前身要推到母系社会的时候,这个国家以双身人面蛇为图腾,主要是因为“华胥古国”有“伏羲人面蛇身”的传说。 因为这些资料都是来自古籍和出土的文书,所以这个国家是不是真的存在,学界一直都有争议。这是铃铛,放到古玩市场可能没人识货,但是对于一些专门研究这门学问的人,是无价之宝。 我一听到这东西这么冷门,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如果是这样,即使我们能找到古墓把东西带出来,恐怕价格也卖不高,那这一次恐怕还是白去。 齐老爷子看我的表情,就问我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他是老商人了,就把我的处境和他一说。 老头子想了想,先是说了我一通不是,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如果我想卖这东西,他可以帮我找到很好的买家,四百万绝对不是问题。但是,找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 听了老爷子的话,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妈的这老家伙看来也是暗潮汹涌,私底下估计还在做那些解放前的勾当,不过有他牵线搭桥,我是非常放心,忙点头道谢。 从老爷子那里出来,临走还拿了不少厍国的资料,我在出租车上翻了翻,看到了有很多壁画的照片,其中有一些画很奇怪,花的是大量人跪拜在一棵树前面祈祷的画面,傍边有几个注释,好象是说,厍国最重要的祭祀活动,是祭祀一种“蛇神树”,传说这种树只要奉献鲜血,就能够满足的任何要求,是一种愿望树。 这棵树的形状,于老痒给我画的很像,难道他挖出的那棵青铜树,就是这种蛇神树的图腾? 很多壁画里都有人面蛇的花纹,显然是厍国最主要的特色,瓜子庙尸洞和海底墓穴里发现的那种铃铛,当时上面有没有双身人面蛇的花纹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看外形,这三个地方的铃铛肯定出自同一个来源,那这神秘的厍国可能是关键所在。 两天后,开往西安的长途卧铺汽车上,我和老痒并排两张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本来我打算直接坐飞机飞到西安再说,可我没三叔那么大的面子,一大包违禁品卡在安检口子上,只好换坐汽车,而且只能坐私人承包的大巴。 为了省过境费,这车一会儿上高速,一会儿下高速,在山沟沟里转来转去,无聊的紧,我就和老痒瞎侃,说那地方可能有个汉墓,这地方可能有个唐陵,说的老痒恨不得中途下车去挖。 聊着,老痒问我除了去他三年前到的那个坑里看看,还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到底进山不容易,要能带多点出来,就别浪费,要是能找到附近可能存在的其他陵墓,那是更好不过。 我其实早有这个打算,那一带附近可能是古代蛇国的范围,除了那个殉葬坑和附近的古墓,应该还有其他的遗迹,如果能找到一二,拿点东西出来,对于我要查的事情是很有帮助的。我心里这么打算,但是嘴上没说出来,对他开玩笑道:“别贪心,你他娘的回去的路记得不记得都不知道呢,要是找不到那殉葬坑,我看你怎么办。” 老痒朝我贼笑,说他早就留下了记号,我大笑:“三年了,在那种深山老岭里,什么记号能保存三年?”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就瞧好吧,我那记号别说三年,三十年都还管用。” 我不知道他搞什么花样,懒得理他,又聊了一会儿,晕晕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到了西安后,我们找了个小招待所过了一夜,吃了当地的酸菜炒米和芙蓉汤,顺便逛了逛夜市,直逛到十二点多,老痒惦记着炒米的味道又嚷着要去吃夜排档,我们就在路边随便找了家排档坐了下来,点了二瓶啤酒,边喝边吃,这时候也没忌讳,心说我们这一口南方话这边的人也听不懂,就聊起明天倒斗的事情。聊着聊着,就听边上一老头说道:“两位,想去啊答做土货买卖勒?” 秦岭神树 第三章 跟踪 我们正聊得起劲,他这句话没头没尾,口音又重,我们根本听不懂,老痒“啊”了一声,问道:“啊答是什么地方?” 那老头子看我们听不懂,便换了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问我们:“俺的意思是两位想去啥地方做买卖?是不是来挖土货的?” 我不知道什么叫土货,而且在南方人情冷漠,除了推销的,很少有人会在路边摊和人随便搭腔。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幸好老痒反应快,学着那老头子的腔调说道:“俺——俺们是来旅游的,对土特产不感兴趣。你——你老爷子是卖土货的?” 那老头子哈哈一笑,对我们摆摆手就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去,我们两人莫名其妙,就听老头子对他几个同桌轻声说道:“没事没事,俩个刚上冈冈的青头,哈也不懂,不用搭理。” 老痒一听,脸色略微一变,就轻声招呼我走,我觉得奇怪,但看他神情紧张,就丢下十块钱,和他离开这个路边摊子。直走到一个转弯处,我就问老痒:“干啥要走?酒才喝到一半呢?” 老痒鬼鬼祟祟的往后看了一眼,说道:“那——那老头子,刚才他对同桌说我俩是上冈冈的青——青头,我在牢里听那几个走江湖的人说过,上冈冈就是这里盗墓的黑话,这青头就是指我们不是道上的人,这一班人一身子土腥子味,恐怕也是来跑地仙的,刚才听到我们说倒斗的事情,才过来打探。” 我笑说:“那也不至于要走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老痒拍拍我,说我不懂,这黑道上的事情说不清楚,刚才我们说的那些话估计已经全部被听过去了,也不知道哪些人能听懂多少,现在好墓可遇不可求,要是给他们盯上了,夜长梦多。 我知道他在牢里恐怕听些狱友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事情,也不去和他强辩。点点头就回招待所去了。 第二天,我们不到七点就起来了,每人负重十五公斤的装备和干粮,向中国最大的龙脉进发。 我之前来过秦岭几次,每次来都是给导游提溜着转,从来不知道这路该怎么走。所以这次还得跟着老痒,他三年前过来地时候也是跟在旅行团里,旅行团怎么走他这次也得怎么走,不然就认不到路了。 我们经西宝高速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到达陕西宝鸡的常羊山。然后又转向嘉陵江的源头。 我平时走逛了直来直去的路,这盘山公路五秒一小转,十秒一大转,我脑袋顶在前面的坐位上,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老痒更是不济,他三年没坐过车了,这一路上已经晕得够呛了,这一次更是了不得,胆汗都要吐出来了,直说:“老了,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三——三年前走这条路的时候还能跟边上的娘们扯皮,没想到这次连眼皮都睁——睁不开了。” 我骂道:“你他娘的废话别这么多,放着高速路不走,你非要走羊肠盘山道,现在后悔有个屁用。” 老痒朝我摆摆手,叫我别和他说话,他难受着呢。 这个时候,突然间听到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得车窗玻璃翁翁作响,全车一阵骚动,我往窗外一看,只见对面山上漫起满天的尘烟,老痒吓了一大跳,问我:“咋——咋回事?地——地震啦!” 前面一个当地人样子的中年人回过头来,笑道:“两位外地来的,这都不知道?那是有人在炸墓,这季节,一天里总有两三炮。” 我奇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这盗墓的胆子这么大?”他咧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对面那山和这山可不一样,他别看中间只隔着一条嘉陵江,我们这边还有盘山道,那边可是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你就算现在报警,警察赶到那边最起码要一天一夜,除非你能长翅膀飞过去,不然就只能干瞪眼。” 我点点头,咋舌道:“还有这种事情?” 那人看了看爆炸的地方,笑道,“这也算咱们这地方的特色,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前两天还逮住一拨呢,现在古墓也越来越少了,没几年好折腾了,深山里头可能还有点,不过路太难走了,政府也只能听之任之。不过看刚才这一动静,怕是炸药放太多了。” 我“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这里应该是秦岭无数支脉中的一支,只见一片莽莽森林,成片的茂密树冠之下所发生的情景根本无法窥得。 出来之前,我查过资料,陕西境内的秦岭呈峰腰状分布,东、西两翼各分出数支山脉。山岭与盆地相间排列,有许多深切山岭的河流。八百里秦川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文物古迹荟萃之地,特别是北坡有着许多帝王陵墓群,其他达官贵人、富豪巨绅的墓葬就更加不计其数,所以这里永远是盗墓贼蜂拥而至的地方,只是想不到还没进秦岭深处,就有盗墓贼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炸墓,看样子现在要找到一两个值得倒的墓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那本地人挺热情,话题一打开,就不想收,递过来一根烟问我道:“你们两个娃娃是来旅游的吧?想到哪个地方去啊?” 我说道:“想到太白山里去看看。”他点点头,说道:“你们不跟着旅行团可走不远,这山里面七拐八拐的,弄不好就会迷路,要不要俺给我们带一段路?俺就住在保护区边上的一个村里面,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你看这出来玩的,找个导游也是必要的嘛。” 我一听,敢情这家伙还是个黑导游,这大山里面民风彪悍,可别把我带到山沟里捅了,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有安排。” 那人道:“你先别摇头,这里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山多林子密,你们要自己贸贸然进深山里面去,很容易出危险,您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这一带做向导的,我也算小有名气,绝对不会吓唬你们的。” 我看他说的也算诚恳,也不好马上推辞,就告诉他这次来主要是想去山里的少数民族村子里,计划先在山下呆几天,所以也不急着需要向导,等过几天真要动身进山了,再去找他。 那人马上道:“那赶早不如赶巧,这条线我带的最多,您要到最近的一个瑶族村子,也得翻过这座山。”说着他指了指远处一条连绵不段的山脉,“这叫做蛇头山,最高的地方有海拔一千多米,整个山像蟒蛇的头,所以叫蛇头山,所有十里八乡的路客,要想去正宗的少数民族寨子里去看看,全得一步一步翻过去,这山里死的人多了,去年还有几个艺术学院的学生进去写生,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你说要没人带行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蛇头山横亘在视野尽头,山呈碧绿,山顶高耸入云,因为气候的关系,正条山脉都在云雾缭绕之中,不见真面目,只有对着嘉陵江的一面勉强可以看到,可惜临江的都是悬崖,山势非常陡峭,我看连猴子也不一定爬的上去。 这真是“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我看着不由暗暗咋舌头,心说要爬过这山还有命在? 车又开了个把小时,总算到了太白山脚下,我和老痒跌跌撞撞的下了车,那黑导游非得介绍旅馆给我们,我看着既然到了他的地盘,也不能老是敬酒不吹吃罚酒,就跟着他去了,他把我们带到一农家乐的小旅馆里,我一看,价钱还不贵,看样子这人倒还是真的热心。 把我们安顿好,他就拱手告辞,临走给我们留了个电话,就说什么时候进山了,就打他电话给他,他给我带进去。 农家乐的老板娘挺热情,给我们做了晚饭,我们不好意思和他们一家在客厅里吃,就和老痒回到自己房间,靠在窗台上,一边吃一边看这里的地图。 那黑导游说的没错,从这边进去,要进到秦岭原始森林的内部,需要翻过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以我们现在的阅历,要自己进山,实在是等于送死一样,但是如果找那个导游带我们进去,那他势必要带我们出来,这让他等上一天两天还行,我们这一进去可能就是个把星期在山里跑,他难免不会起疑心。 老痒上次来的时候,他老表是找了一个同行的老手带路,现在他老表进去吃牢饭了,那老手自然也是无从找起,他也没想过要再来一次,对山路没什么记忆,这一次靠他也是没门。问了老板娘,也说没有其他办法,一般村寨里的人也就是有集市的时候出来一下,都是翻着山过来的,从来没听他们说过那里还有捷径。看样子要过这座山,还真有点困难。 正琢磨着怎么办,老痒拍了拍我,轻声道:“老吴,快——快看,下面那人是谁?” 我瞄了一眼窗外,只看到窗下农家院的天井里,来了五个人,我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竟然是我们在西安路边摊上遇到的那个老头子。 我心里嘀咕,怎么这帮人也来了这里,该不成真给老痒说中了,他们也是来踩盘子的? 老痒把窗帘拉上,只留出一条缝隙,轻声对我道:“这几个家伙也是大包小包的,和我们贼像啊,该不会在西安那会儿听到了我们说话,想跟在我们后面,找机会截胡?” 我摇了摇头,看着老板娘走出来,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说道:“不像,你看着这亲热程度,估计这些人经常来这里投宿,是熟客。这里客栈也不多,应该是碰巧和他们住到一会了……”要是老痒说的没错,他们也是来倒斗的,那这里应该是他们固定的落脚点,他们每次来做活,恐怕都是住在这里 老痒担心道:“那不妙啊,他们在西安已经听过我们讲话,要是让他们在这里看到我们,难保不会打我们注意,要不连夜就撤吧?” 我想了想,觉得这非但不是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好机会,摇了摇头道:“不,这些人是苍蝇,无缝的蛋不落,来这里肯定有目标,我们两个啥经验也没有,与其乱闯,不如跟着他们,一来可以看看有没有洋落好捡,二来,也可以跟着他们过山。” 老痒道:“这些人都是亡命徒,杀个人不当回事儿的,跟着他们,要给他们发现了,说不定会给做掉,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嘿嘿一笑,嘲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妈了,这里是深山老林子,那有这么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们又不是傻子,给发现了不会跑吗?你要真担心,怎么就先跟着看看,看他们警觉性怎么样,要是跟不下去了,咱们不跟就是了,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老痒听我这么说,一时间也没话反驳我,只好点头,我们马上把东西准备好,免的明天慌乱,我心里盘算着以后几天可能很不轻松,就后把闹钟调早,让老痒别搞其他事情,各自睡觉休息。 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太过疲劳,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闹钟根本没听到,我睁眼一看太阳老大,猛的惊醒过来,赶紧跳起来把老痒叫醒,下去一问老板娘,那几个人已经走了,往蛇头山下去了,走了也不长时间。 我们两人匆匆忙忙的买了几个烧饼当干粮,一路急赶,只往山里追去。跑了大约十五分钟,总算在山脚下的景点入口追上了他们。 秦岭神树 第四章 继续跟踪 那群人买了票后,直接进了景区,我们谨慎的跟了上去,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景区没什么人,我们怕给他们发现,只能往灌木丛里钻,皮肉糟了点委屈,被锋利的杂草和灌木刮的东一道西一道的,又疼又痒。跟了一会儿,我们已经感觉有点吃不消。 往蛇头山的山脚下,其实已经进入蛇头山的范围,这里的几个旅游点,都用石头铺了山路,走起来并不困难,山路顺着山势蜿蜒曲折,两边有山溪和很多名人的磨崖石刻,风景很美,但是这一拨人一路直奔,中途也不停留观赏,好像对秦岭的景色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的体力最近不错,一路走着没什么大感觉,而老痒因为在牢里劳改,没时间做运动,心肺功能已经完全不如我,不一会儿,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开始喘大气。 山里越走越静,我们也不敢说话,闷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到天黑,月亮上到上半夜,那帮人才停了下来。 我们远远的找个灌木从蹲下,监视着他们,这时候老痒拉了拉我,我回头看他,见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知道他坚持不住了,忙给了他口水,让他休息一下。 老痒一边喘气,一边对我说:“老——老吴,我看就这么算——算了吧,他们倒他们的,我们倒我们的,再跟下去我就要歇菜了。” 我自己也差不多了,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老大不痛快,轻声骂道:“我说他妈的,你就只蹲了三年窑子,怎么没用成这样子?现在才不跟……刚才那些罪不是都白受了?给我咬咬牙挺着。” 老痒道:“那你估计还得跟多少时间…他们停下来是不是到地方了” 我看了看他们,说道:“不是,这里还是太浅,离过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估计是走累了休息了。你看他们生了火,晚上要待在这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先填饱肚子睡觉再说。” 我们也窝了下来,找了个草从,可惜这半夜里我们也不能生火,一生火就被人发现,身上衣服鞋子汗湿了也不能哄干,本来还能把干粮烤了再吃,现在只能冷冰冰的干嚼,老痒叹气,只埋怨我出的馊主意。 我也后悔,自己心里难受,但老痒那话我就不爱听,心说我来帮你还这么废话,骂他道:要是这点苦头都受不了,咱们就回去,不然再往山里头去,估计也得逃回来。 老痒郁闷了半天,突然说:“不对,老吴,我们这样被动的跟——跟踪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过山,要是他们顺着山头子直接往林子里走,我们不完蛋了。” 我一听,心里咯噔了一声,心说对啊,自己想当然以为进这山的人就是要翻山过去,要是这些人真不过山,而是在附近转悠,不是给他们弄死了? 这可真难办了,又不能去问他们,我看了看前面的火光,一下子呆了。 老痒看我没主意,直叹气,想了想,说指望我算完蛋,还是靠他,他过去偷听一下那几个人说话,他们现在进山,总不会一句话也不提自己要干的事情。 我给他说的没脾气,只好同意,不过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跟着他摸过去。 一路走得蹑手蹑脚,不过这山里静的厉害,我们走不了多远就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老痒拉着我,示意躲在这里就行了,不需要再往前摸了。 我点点头,两个蹲了下来,屏住呼吸,听到他们正在那里大笑,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广东腔, 这真是怪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广东人也好这个。 他们在那里说说笑笑,只听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泰叔,你给俺们估计估计,这还得走多少时间才能到?老子今天腿都快断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叫你平日里修生养性,你奶奶的只知道吃喝嫖赌,泡在女人堆里,这趟有你受的。俺告诉你,要过这蛇头山,这有路的还得走上两天,没路的那俺可就说不准了。你要受不住,现在就下山去吧,别再拖老子的后腿。” 那年轻人显然对泰叔有点忌讳,说道:“最近我是虚了点,您放心,这趟买卖做成了,俺们再也不用到这山沟沟里来了,俺们跟着王老板和李老板到香港去见识见识,也过过上等人的生活,对不?” 有一个广东口音的人就说了:“嗨啊嗨啊,没问题啊,我们说好的嘛,你们把东西搞定,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啊,这次是一辈子的买卖,做好了大家都可以退休了。到时候香港的花花绿绿的大世界,有的是地方大把大把的花钱,这么点辛苦还是值得的嘛。” 那泰叔就说道:“李老板,你话别先说得这么满,可这斗在不在那地方,可就你一张嘴巴说的,可别给我们假消息,扑空了。” 李老板回道:“哎呀,我说你这个老泰嘛,就是心眼太多了,大家合作了这么久,我哪一次失手过嘛,实话和你们说,只要去过我们这一次要去的地方,秦始皇帝的坟墓你们也不会想去挖了。” 泰叔显然不喜欢听这种套话,冷笑道:“这话我就不太信了,您也别放马前炮,话说回来,俺们的确合作很年了,不过俺还从来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是没啥忌讳,就和俺们兄弟们说说,让我的兄弟也长长见识。” “是啊,说说!”那年轻人马上附和道“我以后也好跟我那些娘们吹吹牛!” 李老板笑了笑,回道:“哎呀,你们两个…,真是…你们要是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说出来恐怕你还不信。” 秦岭神树 第五章 偷听 那班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李老板说道:“本来嘛,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嘛,不过大家跟着我这么久了,我当你们是自己人了,你们既然想知道,我就说一下好了嘛。” 那年轻人马上兴奋道:“那敢情好,不瞒您说我们还一直猜呢,您是不是有什么绝活儿,一找就能找到古墓的位置。” 李老板又顿了顿,听上去也是不太愿意讲的,说道:“那有这么神,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事情和我祖上有关,我的族谱上有这么一件事情,我说出来你们听听。” 李老板说着,就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是北魏时候的事情,兵慌马乱的,一天不知道打多少次仗,成年人都死光了,他的先祖,不到六岁,就得出去放牛,维持家计。 那一年,他们的村子附近发生暴乱,官兵来镇压,村里人都逃难去了,他们家里没来的及走,给堵在屋子里面,外面杀的天昏地暗,一直到第三天才平息掉。 他先祖战战兢兢,偷偷爬出去看,发现满地的尸体,还有很多人没有断气,他吓的发呆,忙跑去找他的牛,结果进牛栏一看,牛已经不见了,稻草里,却躺着个伤兵。 那兵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伤的已经很重了。我老祖宗当时年纪太小,也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官兵还是造反的,只看他可怜,就取了点水给他喝,还给他用布止了血。但是那哑巴伤的实在太重,坚持了没多少时间就不行了。 临死的时候,他拿出一卷写满字的麻布,交给了他祖宗,还做着手势,让我的祖宗好好保管。 可惜,他老祖宗家里全是文盲,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后来那年大寒,冻死了很多人,家里人就把这块布,当成布料做了棉衣。 成年后,他祖宗就给征当了兵,在南北朝的征战中,屡建功勋,后来给提到了校尉,但是当时因为流年积弱,朝代更新太快,到了他先祖晚年,家势又逐渐衰落,结果死的时候,陪葬的东西,只剩下那条棉衣。 之后他们的家族经过几次兴衰的更替,到了晚清的时候,已经是一方地主,一次迁祖坟的时候,几个长公不当心,把棺木倾斜,里面的尸骨倾斜而出,倒了一地。在清理骸骨的时候,他的爷爷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烂光了,但是那陪葬的棉衣里的那块布,却依然保存的完好。 他爷爷感觉很奇怪,将这块布,交给他家里一个做古董生意的人,一看之下,便发现,那块布名堂不小,上面的字,叫做哑文,是传说哑巴才能看懂的字。 李老板说到这里,问他们道:“你们可知道这块布用来做什么吗?” 众人沉默了一下,一个刚才没听过的声音说道:“这个在下倒是略有耳闻,当时候,北魏有一只军队,都是哑巴,这东西,是他们传机密消息的东西,上面的字都是‘哑文’,一般人还看不懂,在下还是听自己的大爷说的。” 李老板点头,道:“师爷到底是师爷,那你可知道,这只军队又是干什么的吗?” 那师爷笑道:“那我就不甚清楚了,不过,听说,这只北魏的军队,是沿袭曹操的摸金校尉,明里是皇帝的护卫,暗地里,也做着倒斗的买卖…,因为是哑巴,又用只有他们知道的哑文,所以他们所倒的古墓,都只有他们和皇帝知道,他们的行迹,也一直非常的神秘。” 说到这里,那师爷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李老板,莫非你说的那块麻布,竟是“河木集”?” 李老板一下子哈哈大笑,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厉害厉害,有师爷你在,老子想卖个关子都卖不到,不错,就是这东西”。 师爷吸了口凉气,回道:“那可真了不得啊,同人不同命,有这东西,该是李家发财啊。” 那年轻人听不懂,问师爷道:“河木集是什么东西?和古墓又有什么关系啊?” 师爷道:“传说这哑巴军找到古墓之后,通常并不是急于开挖,而是记录了下来,用马踏平,灌上铁浆子,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根据记录重新找回,这记录古墓位置的东西就叫《河木集》,取何处有墓之意。” 那年轻人吃惊道:“我考,那这么说,上几次我们去倒的那几个斗,都是这上面得来的消息?哇,李老板,那你可太不实在了,有这么个宝贝,也该分我们多点嘛。” 李老板笑道:“也不尽是,祖上的东西又不是用不完的,我家祖宗棺材里那块白布,记载了二十四个古墓的位置,现在要去的这个,已经是最后一个,不过这一个,应该是所有古墓里面,最好的。” 那年轻人问道:“那上面有没有说,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李老板皱了皱眉头道:“那倒没有详细记载,不过那白布上说,这一个斗中的宝贝,凡人无法消受,是极品中的极品,比秦始皇帝还要好上三分,绝对不会有错的,你们就相信我吧。” 我和老痒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的确是有一个目标,但是我们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来头这么大。老痒问我:“你——你说这个姓李的说的是不是真——真的?世上还能有比秦始皇陵还好的斗?” 我摇摇头回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你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没一万也有五千,他们明天肯定过山,我们跟着就是了。” 老痒说道,“那我——们干脆跟到底算了,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应该不小,就算捡他们吃剩下的,也能混个半饱。那破殉葬坑,咱们就别去了?” 他这话因为紧张结巴得特别厉害,有几个字就说得特别的响,我一听糟了,忙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别激动,同时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反应,但是已经晚了。那边突然间就静了下来,显然已经发觉了附近有异样。 我和老痒忙屏住呼吸,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他们也都不说话,似乎在努力听周围的声音。双方都不出声,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那老泰熬不住了,轻声说道:“二麻子(那年轻人),好像后面有动静,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听完这句话,我就听到两声清晰的手枪上膛声,一下子就一身冷汗。看样子果然是悍匪,这下子怕是要给老痒害死了。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如果现在马上逃跑,我有八成的把握能逃的掉,但是以后跟踪他们就麻烦了,如果现在不跑,我实在没把握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躲过去。 正在犹豫不决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排四五只手电正向我们这边靠拢,是巡山队过来了。这时候就听到泰叔轻声叫了一声:“妈的,咱们扯呼。”说完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把火踩灭,背起装备就往森林深处跑去。 老痒刚才还吓得半死,现在一看人跑了,又急起来,忙问我:“怎——怎么办?追——追不追?” 我小心翼翼的探头一看,发现他们一群人都没有打手电,森林里面一片漆黑,早已看不到人影,说道:“不成,你看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这么个追法说不定能追到他们前面去,我们先歇着,明天跟着他们的脚印走,相信他们也不会走太远,还得停下来休息。” 老痒心里干着急,也每办法,这时候那几个巡山队的人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们再不走,估计要被逮个正着了,我让喋喋不休的老痒闭嘴,拉着他匆匆忙忙的往另一个方向的森林深处钻去。 我们不敢走的太远,怕明天回去找不到地方,两个人躲在一个灌木丛地后面,看着远处手电逐渐远去,才松下心来。 我想了想,对老痒说道:“这一路过来,当地人都说现在这季节是盗墓最猖獗的时候,恐怕这晚上巡逻的人不会少,我琢磨着我们也别想好好睡了,找个地方窝一个晚上,明天得赶紧再往里头走走,不然两个外地人在这里,给逮住了没办法交代。” 老痒点头称是,我摇了他一下,他竟然已经在半睡半醒之中了,我暗叹了一声,把衣服裹了裹,心说看样子上半夜得我来守了,可我往树上一靠,迷迷糊糊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由于睡在树下,一头的鸟屎,臭得我都想吐了,老痒也不管这些,拿手捞了几下,就嚷着要赶紧去找那班人,我实在无法忍受顶着鸟屎在森林里到处跑,只好牺牲了半壶水冲了一下。 我跟着老痒急急跑回昨天待的地方,心里祈祷地上能留下些线索,但是兜了好几个圈子,我们连昨天那堆篝火的残骸都没有找到。老痒对我很有意见,一直在我耳边唠叨:“所以说——说,昨天让你跟——跟上去嘛,你看——看,现在倒好,煮——煮熟的鸭——鸭子都飞了。” 我大怒:“他娘的,哪来这么多意见,你看这里就一条山路,他们能走到什么地方去,我们一直往前,我就不信找不到。” 我们延着山路快步追赶,走了整整一个上午,路都已经走完了,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再往前去就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森林,树木攀天,灌木丛生,完全没有路标,我看着心里有点发悚,这说明这后面的路连巡山队都不会去走,那算是真正进入到蛇头山内,深山老林之中了,至此往上,才算是真正的山路,不知道有多少峭壁等着我们去爬。 这一路过来,再没有看见任何篝火的痕迹,我心里已经沉了下来,这几个人可能昨天晚上给巡山队吓跑之后,就没有休息,直接赶夜路前进了,要真这样,我们赶上他们的机会就几乎是零。 我站在山路的尽头犹豫了一下,马上做了决定,人的精力是限度的,这些人如果赶了一夜路,那他们今天白天无论如何也得休息了,而且晚上赶路远比白天要慢的多,他们肯定还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跟上去还有希望,只是走起路来要小心点,不能给他们发现了。 我们从背包里掏出军用匕首挂在腰间,两个人各折了一根大树枝当拐杖,这秦岭之中多有野兽,说大了去就老虎和熊,往小的说有狼和野猪,要不是不走运碰上一两只,我和老痒够他们吃好几顿了。 老痒问我,如果我料错了,追不上他们怎么办,我心里琢磨了一下,对他说根据来之前查过的资料,这山里面有不少采药人搭的临时窝棚,里面有炊具,柴木和风干的肉类,我们如果能找到一个,那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下,然后再作打算。 老痒道:“你可得确定,咱们现在要回头还有机会,再往里走——走?你——你看这四周连——连个鬼影都没,等迷在林子里面就晚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自古长安入蜀,一千年来这连绵几百里的大山里面不知道死过多少人,还不知道晚上闹不闹鬼呢。” 我嘲笑他道:“刚来时那股雄心壮志哪里去了,我说你他娘的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这还没到山里头呢就给我蜀道难了,你要不敢进去,那咱就回去。” 老痒笑道“我是提出困难在先,看你的决心会不会动摇,现在看来咱们的小吴同学果然已经屏弃了书生气,向我们这样的流氓靠拢了,你放心,你兄弟我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的人,不要说蜀道难,狗道难都不怕。” 我们一边拿树枝敲着前方的灌木,一边进入丛林,以远处一座山峰为方向,闷头走,没有道路的“山路”非常难走,地上几乎都是草藤,顶上又是茂密的树冠,阳光极难照下来,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天昏地暗,哪里都好象是看到过的,就在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原地兜圈子的时候,山势转陡向上,前面出现了一面峭壁,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栈道修在上面。 栈道年久失修,已经呈现出一种暗绿的潮湿的颜色,上面缠绕着大量的春花腾和猪草,似乎很久没人走过,我们正想爬上去,忽然听到一边树林里有人叫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和老痒吓了一跳,转头过去一看,一队人马正从远处走来,都是当地人摸样的人,有男有女,似乎也是和我们一样要到山对面的村落去的。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害怕,忙打了眼色让老痒把腰里的匕首藏起来,然后迎上前去,装作很诚恳的样子问他们道:“大兄弟大妹子,我是外地来的游客,想到山对面的村子去,打听一下,再往前的村子还有多少山路?” 一个穿红大褂的妇女打量了一下我,说道:“你是说俺们村吗?你大老远跑来到俺们破村里来干嘛?” 我一看,这里的妇女警惕性挺强,瞎掰道:“我来找个人,你们那村我前两年来过,那时候有个老大爷招待过我,这次我回来看看他,不过两年没来了,路已经不会走了。” 那中年妇女瞪了我一眼,骂道:“我呸,就你那贼摸贼样,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们这样的人俺见多了,不是去挖坟墓的就是偷猎的,想骗老娘,你还不够火候。” 我被她骂得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话好,老痒一把把我推到一边,啪一张一百块递到这中年妇女面前,说道:“哪——哪那么多废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挖坟墓了,客气点回答问题,这——这一——一百块就是你的,他娘的,再敢罗——罗嗦半句,老子给你一耳光。” 这队伍里还有好几个壮汉,我听老痒这一说,心说要遭,山民彪悍,你还敢说这个,当下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开溜。谁知道这中年妇女后面一个男人看到这钱,马上笑眯眯的接过去,说道:“别生气,别生气,俺媳妇和你们开玩笑呢,你们想去俺们村,得往左边走,绕过这个山头,有一个瀑布,顺着这个瀑布的水一直往前走,那是最快过山的捷径了,只要跟着山溪走,就一定能到俺村了。” 老痒咧咧嘴,问道:“你骗人吧,要绕过去,上这个栈道不是更快吗?” 那男人道:“这个栈道,不知道什么年月修的了,从来没加固过,现在已经没人敢走了。” 我听了心里咋舌头,心说幸亏遇到他们,刚才走的蒙了,差点就上去,要困在上面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男人看了看天色,说道:“哎呀,我看你们今天晚上也赶不到了,得在这山里过夜了。那山溪有几条支流,你要是没走熟悉,肯定会走叉掉,要不这样吧,我们是去那边打猪草,你们要不等等我们,我们明天就回村里去,跟我们一起走,就没事情了。”说着便来帮我拿装备。 我一看他还挺热心的,看样子不像是坏人,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这蛇头山另一面的峡谷,那翻这座就已经花了我们将近三天时间,人的负重有限度,不可能带超过十天的干粮,我们翻过这山之后肯定还得进他们村子买点东西,走在我们前面的五个人现在也没影子,说不定和我们走了岔路了,如今难得碰到人,就不用冒迷路的危险了。 我和老痒交换了一下眼色,忙点头道:“那大兄弟,谢谢你了,来来来”说着掏出香烟,给几个男的都分了一根。 那中年妇女还想罗嗦,那男人瞪了他一眼,她白了我们一眼也不敢说什么了。 山里的风气,一般男人是家主,女人都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只要搞好和几个男人的关系,这些个村姑子应该拿我们没办法,我看着那中年妇女的表情,心里暗笑。 我们加入他们的队伍,那男人年纪最大,似乎不用干太多活,老痒就集中火力和他套近呼,那男的告诉我们,他是村里的书记,这村子太落后,虽然通了电线,但是交通不方便发展不起来,现在年青人都往外跑了,农活没人做了,他们这些干部都的赶几十里山路出来打猪草。不过他腰有毛病,做不了多少时间就得歇息。 我一边应着,心里也感慨,这些人也不容易。 我们跟他们走了一段,到了一处地方,他们开始干活,我们就在一边查看地形,不过这里山势偏低,山那头的景象,并无法看的很全,只觉得山连着山,一片的郁郁葱葱,老痒所说的那个殉葬坑,也不知道在广翱山脉中什么地方? 打完猪草已经是晚上,我们帮忙背着几乎有我本人体积这么大的一大包草,背着夕阳往回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老痒的表情变了,眼睛只看着四周,不停的瞄来瞄去。 我问他干什么?他低声说道:“这地方我上次来过,如果我记的没错,再往前走肯定有个落脚点。” 果然走了不久,前面出现了一个采药人的木头窝棚,老痒表情兴奋起来,给我打眼色,意思是我没说错吧?那男人推开门,转回头对我说道:“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这里还有灶台,你们要愿意可以自己煮东西。” 我跟着他们进去,发现这是个两层的窝棚,由一只梯子相连,上面是个阁楼,里面没家具,但是铺着几块大木板,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土坑,里面都是炭灰,相信是用来生火取暖的。我们放下装备,在外面胡乱捡了点柴火,赶紧生火取暖。然后从包里掏出干粮,直接烘烤着吃,等我们吃完,外面已经黑压压一片了,四周传来野兽的叫声。 老痒点了一支烟,问村支书那是什么,后者也说不清楚,这里打猎的人早就死没了,要找村里的老人才知道。又说道:“晚上我们男人每人只能睡半宿,得有个人看着这火不让它灭掉,不然恐怕外面的野兽要进来的。 我不置可否,这一天的路累得够呛,想到以后可能连续几个星期都得这样过,不由有点悔当初答应老痒,对老痒说:“我守最后一班好了,我先打个盹,你半夜里叫醒我换班。”刚说完他就大声抗议,但是我糊里糊涂的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隐,我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摇我,睁开眼睛一看,其他人都睡觉了,老痒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轻轻推我,轻声叫道:“起来,快起来!”。 秦岭神树 第六章 挖掘 我睡得很不踏实,几乎是在半梦半醒坐了起来,心里一股起床火,刚想骂他,他捂住我的嘴巴,轻声道:“别说话,跟我来。” 我莫名奇妙,见他表情不善,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批上外衣坐了起来,问道:“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老痒轻声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我盯了他好一会儿,心里觉得奇怪,不过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玩我,于是披上外衣,就跟他偷偷走出屋外。 窝棚外面就是森林,老痒拿出指北针,确定了一下方位,从我们装备里拆出折叠铲子,招呼我跟着他。 我们打着手电,走在下风口,足足走了十分钟,他才停了下来,用铲子插了插脚下的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我心里疑惑到了极点,看他的样子,难不成半夜三更他想来这里种树? 他看我表情不善,忙解释道:“我和我老表上次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也是在这里过的夜,那天晚上我发现他半夜偷偷溜了出来,不知道去干什么,所以我就跟着他,结果发现他在这里埋什么东西?不过那时候我们情况很槽糕,我没力气去管这闲事情,只想快点出山去,所以也没去计较这事情,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情景有点不正常。” “你确定就是这里?”我问道。 他点点头,“我老表从那洞里出来就神经兮兮,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肯定他有事情瞒着我们,这一次正巧回到这里,我准备挖开来看看,他到底埋了什么?你帮我望望风。” 我点点头,老痒开始下铲。 这里的土似乎不硬,但是那些村民还睡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吵醒,所以老痒每挖三下,都要停下来听听周围的动静。 他挖了足有半个小时,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弄错地方了,突然,他的铲子似乎插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停止了挖掘,俯下身去,从坑里拿出了一根棍状的物体。 棍状的物体上都是泥,我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但是我直觉上,感觉似乎是一根骨头,老痒略微擦拭了一下,脸色已经一变,对我道:“我操,竟然是这个东西”。 我凑过去看,那是一根长着绿色铜锈的青铜铸器,底上有很明显的断口,是给人从另一件青铜器上锯下来的,接着手电的光,我能看到上面有着类似于单头双身蛇的抽象图案。应该是老爷子说的“厍族”的东西。 老痒对我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青铜的枝桠,没想到我老表竟然偷偷把这东西锯下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整个盗墓阶级中最没有素质的一群,也是数量最多的一群,为了几千块钱,破坏一件绝世珍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老痒继续挖掘,看还能挖出什么来,但是挖了半天没有任何东西再出现,他开始将土回填回去。 我们将这枝桠用布包好,蹑手蹑脚的走了回去,其他人一天劳作,都还在熟睡,我们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往篝火里加柴。 我看到老痒脸色凝重,忧心之态又现,忍不住问道:“这几天看你忽喜忽忧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长痔疮了?” 老痒点上只烟,说道:“哎,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有点事情想不通啊。” 我不说话,听他说下去。 老痒道:“主要是我老表的事情,我和他进山的时候,他还很正常,但是自从他看到这根青铜枝桠之后,我就感觉他开始变了,刚开始我老表只是突然变得有点神经质,逐渐的,我就发现,他整个人好像越来越失常起来……”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老表疯掉,和这玩意有关系?” 老痒点点头,“你看,他偷偷的把这东西锯下来带出来,又埋了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看着老痒摆弄那根青铜的枝桠,忽然感觉上这东西哪里见过,忙掏出王教授给我的资料,翻到一张图片出一比对,果然不错,那是1845年一个英国传教士汤马士在湘西一个山洞岩石壁画上临摹下来的东西,是一棵类似于树的图腾,汤马士在画下面注释说,这是当地土民的“神树”。后来这份笔记流落到王教授手里,王教授根据其中的描述,认为这种神树是蛇国的文化的图腾之一,代表着大地与生育的神性。 我将青铜的枝桠对比上去,发现这一段只是树枝的末梢,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来说,那整棵青铜树应该有七八十米高,如果整体发掘出来,足以震惊世界了。 我拍了拍老痒,让他别多想,如果真是这枝桠的问题,那他也早就和他老表一样了。 秦岭神树 第七章 夹子沟 经过了五个小时的跋涉,第二天下午,我们终于翻过蛇头山,来到山下第一个小村寨里,我们百般谢过带我们过来的书记,然后在村口分别,老痒来过这里,带我进去找他上次寄宿的村户。 这个山村依着陡峭的山势而建,夹杂着石头搭建的足有百年历史的明清样式的民房,村中道路是一个完全的青石板坡路,道路最上面的人家的地基足足比最下面的人家高了百来米,山溪从路边的沟渠中穿过,到处是绿色的青苔。我一路观赏,不少民居的围墙,都有不同年代的墓砖搀杂其中,古时候掘墓取砖的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在老痒上次住过的人家买了干粮,在他们家里用溪水洗了个澡,然后将衣服洗了晒出去,自己穿着短裤坐在溪水边上,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要赶上前面那五个人已经不可能也没必要了,反正我们已经顺利的过山了,现在就要靠老痒所谓的记号,找到他三年前来过的那个地方。 我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记号,他这么有信心现在还能找到?老痒告诉我,他上次去过的那个殉葬坑,要通过一段十分奇特的地貌,叫做“夹子沟”,这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地方,而过了那一段地貌,离他说的那地方就不远了,不过的是,夹子沟离这个村庄有四十多公里远,几乎是在原始丛林的腹地。 因为有了没有向导进山的惨痛经历,我们请教了那书记,想找一个向导,带带下面更加艰难的旅程。 书记让自己的小孩子带我们去找一个老猎人,我们跟那光屁股小孩子在村子里四处转悠了几圈,来到了一户两层的瓦房子前面,小孩子指了指在那里晒太阳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说:“就是他,老刘头。” 刘老头是外地人,年轻时候逃壮丁来到这里,一直定居下来,是这里的老猎户了,他八十多岁,身体还很好,几乎所有进老林子的考察队啊考古队啊盗墓的啊,刚开始都要他带上几次,他也乐的吃这碗饭,一来来钱快,二来地位高,我们说明来意,他也不奇怪,只对我们摇头,说:“不中,这个时间不能去夹子沟。” 我听了纳闷,问他:“怎么不能进山啊,现在秋高气爽,正是好打猎的好时节,这个时候不进,那什么时候能进啊?” 他叫他儿子给我上了茶水,说道:“这个季节,山里头特别邪呼,闹鬼闹的很凶。我八十多了,不会骗你们,夹子沟那个地方,其实是条阴兵的栈道,你要是碰上他们借道,那就得给顺便捎上,被勾了魂魄,邪门的很呢。” 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理环境,心里觉得好笑,不过老一代人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观,我们也不好勉强,央求了一下没结果,就只好问他进山路线的情况。 老人告诉我们,从这个村子进到秦川崇山峻岭之中,往西走七天,会有一座天门山,两边都是峭壁,无法攀爬,但是山中有一道奇特的裂缝,只能并排两人通过,就是我们常说的“一线天”,也就是老痒说的“夹子沟”,相传南北朝末期,当地有人看到,有一只北魏的军队经过栈道入秦川,这只军队很奇怪,行军中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入山中。军队经过这一山缝时,突然地动山摇,巨大的缝隙突然闭合,将部队夹入大山内部,从此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出来。 到了清朝的时候,这里来过几个风水先生替一有钱人找坟地,进山十几天,出来的时候几乎不成人形,都说这天门山内有一道黄泉瀑布,连着地府,他们差点进去就出不来。 一开始,山里人也都不信,不过后来很多人都说在沟里,听见山里有战马奔腾的声音传出来,这些事情才越传越厉害。有人还串起来说,说是地府的阴兵便是由黄泉瀑布进出阴阳两界,那南北朝末期的北魏军队,就是自阳间返回地府的鬼兵。 老爷子说,到天门山的那一段路,我们可以走上一走,但是天门山后,那是世代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再往后的丛林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了,从古到今,凡是进去里面的人,无论是清朝的鞑子军,还是国民党的败兵,没有一个出来过,他年纪大了,不能带我去,村里其他人又都没有去过,要是我们真想去,他可以给我们指个方向,只要按他说的走,七八天工夫肯定能到,但是进去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一概不负责。 爷爷的笔记里说过,寻找陵墓,凡是有很详尽的民间传说的地方,都要特别注意,所以我特别留意的听了老爷子的这一段话,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把握,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确实应该是在那一带附近。 我们谢过老爷子就想离开,老人家大概很少有客人,所以热情的很,一定要我们留下来吃饭,我们执意要走。他也没有办法,就让给我们包了几个腌制的荤菜,我本来嫌麻烦,不想要,但是一看里面有烧肉,想起自己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肚子实在不争气,就收了下来。 休息了一天,我们再次赶路,这一次目标明确,我们顺着指北针的方向,咬紧牙关,翻山过河,一头扎进了中国腹地最神秘的茫茫原始丛林之中。 沿途无话,期间个中辛苦我都不想用文字记录下来,只知道七天之后,老痒叫着看到树冠之上显现出的天门山顶之后,我们停下整顿,发现自己已经和野人无样了。 老痒观察四周的地方,告诉我就是这里!通过这个夹子沟,那边就是一个小峡谷,他们发现的那个殉葬坑,就是在那个里面。 我爬上一棵巨大的老杉,拿起已经只有一边能用望远镜看去,天门山的山形挺拔,山势奇伟,上面鬼岭妖松,景色十分奇特,但是山也并不见得像是一道门的样子,不知道天门山的名字由何得来,而那中间的一线天,从我这里看去,只是一道黑色的细线。 我们爬上了矮山脊继续像天门山靠拢,顺着山势向前走去,边走边查看前面的地形,将近正午,来到了天门山的山脚下,夹子沟的起始段的一片乱石岭就在我们眼前。 秦岭实在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特别是那些没有经过旅游开发的地段,有很多奇妙的景色,在天门山的峭壁下直接抬头,会发现地势极端的壮观,形容的普通一点,就一座巨大的山岩被一把利剑劈了一下,中间形成了一条细小的裂缝,这条裂缝的底部,就是夹子沟,因为山岩的地势极高,所以这里产生的一线天景观不同于那些矮山,抬放眼看去,只能看到一条极细的光线,在遥远的天顶,真的犹如整个天空浓缩成一线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无法领略到这其中的万一。 夹子沟内,底部乱石叠嶂,两边不时有清泉撒下,石头上到处是绿色青苔,非常难走,不过这里却并没有远看的时候那么狭窄,而且光线很好,因为起始处的山势并不高,所以天上并不是一线天,而是“一根天”。 老痒回忆,通过这个夹子沟最起码要一个下午时间,而且里面过堂风极大,地面潮湿,生火很不方便,于是我们就在入口处不远停了下来,点上篝火,开始吃午饭,我们将老爷子带给我们的腌菜放到吃剩下的罐头食品里,然后用火加热,象吃火锅一样的吃,山民们烧菜都重口感,所以味道并不怎么样,但是比起我们的干粮,已经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所以前几天我们都节省着吃,现在靠近目的地了,可以放开怀抱,我和老痒几乎是狼吞虎咽,很快就把腌肉吃了个干净。 我并没有吃饱,想起那有一些腌山鸡炒笋,就想索性吃光算了,不料回手一摸,发现那只放食物的袋子,已经不见了。 我四处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觉得很纳闷,就问老痒,就听老痒在那里骂:“我操,谁把骨头吐到我领子里!” 我一看不对,我刚才吃的时候,几乎把骨头都吞了下去,哪里还会扔出去这么浪费。 正在奇怪的时候,又有一块骨头从悬崖上面掉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十几只金毛大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我们的头顶的山壁上,其中一只,正拿着我装山鸡炒笋的袋子,吃里面的鸡肉,看它吃的样子,应该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几乎连袋子都吃了进去。 很快,它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吃了干净,然后爬了下来,眼睛死死盯住我们的背包。 我心说不好,这些猴子可能以为我们包里全部都是吃的,想来抢了,这可麻烦了,正想着,那只猴子已经发出一声尖叫,一刹那所有的猴子开始向我们逼近。 秦岭神树 第八章 猴子 大号的猴王看着我,不停的裂开嘴巴,露出自己的白森森的獠牙,同时发出一种带有威胁性的声音,好象是在警告我们。 我和老痒各自拿起一根顶端燃烧着的柴火,拼命舞动,将冲上来的猴子逼退,有几只动作慢了一点,屁股就被我狠狠的烧了一下,疼的它尖叫着逃到很远的地方。 但是同时,有几只特别机灵的猴子,正在偷偷的靠近我们的行李,等我看出苗头的时候,为时已晚,老痒还没有放入背包的几个防水袋被一只小猴子一把抓了过去,我一看暗叫糟糕,忙上去抢,可等我一走开,我的身后也窜出了一只猴子,想要来抢我的行李。 幸运的是,我的行李十分沉重,它拖了几下,发现没有办法很顺利的拖走,只好作罢,转而把手伸进行李包中,想将里面的小件东西拿出来。 我心里吃惊不已:这些猴子的行动非常熟练,这样子围攻人类,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我一直认为猴子就算再聪明也有个限度,现在看来,如果只算抢劫这一个职业,我们还不一定能比的过他们。 我这里一分神,那只猴子已经从我的包里掏出一只盒子,我一看不得了,那是一包压缩饼干,也不管正在追的那只,冲回去,飞起一脚将那只猴子踢飞,然后捡起盒子,赶忙塞进包里。 这个时候,突然眼前黄光一闪,那猴王已经跳将起来,一爪抓向我的脸,我看过猴子捕杀兔子,它们的爪子非常锋利,要是给抓到,我非破相不可。 情急之下,我来不及侧身,只好抡起柴火棍去挡,那猴子一下子就在我手上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我疼的一龇牙,柴火棍脱手掉了出去。 猴王落地之后马上反扑过来,我来不及去捡柴火棍,只好匆忙间一脚踢了过去,谁知道它竟然一下子抱住我的腿,顺势就狠狠咬了我一口。 这一下实在是厉害,我疼的几乎抓狂,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它反应很快,一个翻身立即跳了开去。我胡乱一抓,鬼使神差,给我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猴子的尾巴非常重要,打斗中被抓住尾巴,等于被判了死刑,它一下子也慌了,发出一声嘶吼,不顾一切的朝我面门扑来。 我心里杀心已起,一个侧身躲过它的最后一击,抡起它的尾巴就用力往地上一摔,我估计着,这只猴子最起码也有40多斤重,这一下虽然不致命,也足已经把它摔的蒙了过去。 可是那猴子却强壮的出奇,这一下虽然我自己感觉用了杀手,它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惨叫着还想再扑过来。我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忙又用力一甩,将它狠狠的拍到一棵树上,这一次用力过大,手吃不住力气,它被我甩出去好几米,翻滚几下,一下子跳了起来,爬到一棵树上。 老痒惦记着被抢去的那几个袋子,还在追那几只刚才抢我们东西的饿猴子,那些猴子看猴王刚才吃了亏,哪会和他硬拼,一下子逃散,但是它们并不逃远,而是继续做着威胁的动作,他去追其中一只,另几只就跟在他后面,向他丢石头,搞得他非常郁闷,就这样东一下西一下,猴子一只没打着,他自己倒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隐约看了觉得不妙,这几只野生猴子个子巨大。行动灵活,最麻烦的是他们一点也不怕人,我对付一只猴王已经非常吃力,要是有两只猴子同时攻击我。恐怕今天就有可能在这里吃大亏,而且猴子的记忆力很强,我们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惹上这些猢狲,若不能彻底解决,恐怕以后不得安宁。 老痒追了半天,筋疲力尽,喘着气跑回来说:“不——不行,这些猴子跑得太快了,我们别和它们一般见识了,还是走吧,那些丢了的东西,就当送给山神爷的见面礼好了。“ 我一想也实在没有办法。在老林里和猴子抢东西,我们实在没有胜算,万一时间耗下去,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损失。而且,虽然丢了一些东西,但是都不是很关键,象冷光棒,我们用火把代替就可以了。 于是我点点头对老痒说道:“说的对,这里面很深,一旦天黑下来,我们的路就更难走,不过,你小子他娘的得把东西看好点,别在着了猢狲的道儿。“ 老痒想起刚才那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对我摆摆手说:“行了,你就别提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们两个绑紧背包,大声呼喝着赶开猴群,继续往窄路里走去,那些猴子看我们走了,以为我们逃了,纷纷跳上两边的山壁撵了过来,一边撵还一边向我们发出嘲讽的声音,老痒听了火大,回头大骂:“你们这帮猢狲别得意,老子要是还有机会回来。他你们全逮回去吃了!” 那群猴子看到他大叫,撵得更起劲了,特别是那只猴王,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一路跟的很近,想趁我不注意再扑上来,老痒看着就火了,捡起地上的时候扔在那只猴王鼻梁上,这一下打的颇重,直把那只猴王打的几乎从峭壁上摔下来。 没想到的是,那些猴子恼羞成怒,纷纷捡起地上的东西丢过来,很快我脑袋上连中几下石头和泥块,幸好没别人看到,不然我只能一头撞死挽回颜面。 我们一路狂奔跑,跑了足有半只烟的工夫才停下来,我一看,我们已经完全进入到这条夹子沟里,上面的“一根天”已经变成“一线天”,因为两块山壁之间的距离更窄了,两边崖顶就有一种要压下来的感觉,让人看着背脊发寒,恨不得马上走出这里。 看来那刘老头所言非虚,我心里暗道,搞不好这条山隙真是通向黄泉路的。 再往前走,这种感觉更甚,以这种趋势,如果不是事先打听过,我必然以为这最里面,两座山是合在一起的。 我回忆着那老向导说过的话,想着他说的那个传说。 阴兵的传说我听过不少,也有不少无聊的人给过推测,比较有名就是云南的惊马槽,传说是南蛮王孟获找人挖的,这地方现在还在。一到雷雨季节,就会传出兵器交击的撕杀声,另一个就是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更加玄乎,听说是有很多看到一长列马车队,载着十万头颅从唐山出来。正遇上进城救灾的解放军运输队,而后云云我也不记得了。 老痒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说这条沟自从形成以来应该几乎没人走过,却一棵杂草也不长,好象天天被马匹践踏一样,前几年还有人想在这里建一个景点,但是只要施工队一来,这里就开始下大雨,每次都是这样。搞的那几个领导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上离村庄实在太远,只好作罢。 我们继续深入,逐渐走的有点麻木,这山缝也不知道多长,越往里面光线就越暗,温度也降了下来,感觉阴森森的,有种非常莫名的被窥视的感觉。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的猴子也没有跟着我们了,一下子整个山缝里就安静的有点可怕,只剩下风吹过的呼啸声和另外一些说不出名堂的古怪声音。这种感觉,让我们都非常的不舒服。 我和老痒一个人说一个脑筋急转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被这山缝里诡异的气氛所影响,虽然如此,我的心里还是感觉到非常的不安,而且随着我们的越来越深入,这种不安就越来越明显,我甚至有几次都感觉到,我们头上的那一线天,随时可能消失,我们会被永远困在漆黑一片的大山内部。 我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走在前面的老痒停了下来,我一时反应不及,撞在了他的背上,这一下撞的很厉害,我有点窝火,问他:“怎么回事情?说停就停,也不言语一声。” 他转过头来,脸色惨白,嘴巴抖了半天,结巴着说道:“老吴,前—前面—有个人—” 我楞了一楞,心说什么“人”,这种地方离最近的村庄最起码有四十多公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忙探头过去看。只是一眼,我便头皮一麻,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脚后跟一磕,坐倒在地上。 原来前面的山缝阴影中,真的站着一个“人”形状的东西,脸隐没在黑色影子里,木然的看着我们。 秦岭神树 第九章 石人 一路在一种木然的状态下,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这个东西,很少有人能马上反应过来。 我和老痒不由自主的后退,想和它保持距离,但是一时间我们都挪动不了自己的腿,只觉得心脏狂跳,浑身僵硬无比。 老痒比我胆子大一点,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那人喊道:“你…什么人?” 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动不动,似乎是一块石头一样。 老痒压低声音问我道:“你看他怎么不理我们?老吴,该不是给那刘老头说中了,遇到阴兵了?” 一阵冷风吹过,我略微清醒一点,说道:“别慌,是人就不用怕他,咱们看清楚再说!”说着掏出了手电,向它照去。 那个“人”穿着一身奇怪的古代衣服,裸露的手臂呈现灰白的颜色,木然的立在夹沟的中间。在昏暗的山缝阴影里,显得极其的诡异。手电照到它的身上,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个时候,我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这个人的身上,竟然长着绿色的青苔。 无论是什么东西,除了乌龟,他怎么样也无法容许自己的身上长出青苔吧?我仔细看去,发现这“人”不是“肉”的,而似乎是用石头雕刻而成,只不过他的雕刻手法过于写实,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才会被误会成真的。 虽然如此,我却笑不出来,这个石人简直是鬼斧神工,雕刻的太逼真了,就算我们近距离去看,也觉得场面骇人,头上直冒冷汗。 我们心有余悸的走过去,发现这“石人”的下半身被压在碎石头堆里,大概是随着上面的石头坍塌一齐掉下来的,脑袋部分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脖子,我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峭壁的上方有一个地方岩石松散,只不过整个山势倾斜,形成了一个死角,我看不到实际的情况。 石人双臂裸露,不是汉文化的风格,在他身上刻的衣饰上,我发现了双身蛇的纹路,衣服的风格我从来没有见过,色彩已经有点退色,石人的头部缺失,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砸碎了。 看到这些,我已经肯定,这东西,应该是一个陪葬的石人俑。 我看了看头顶,石人俑从上面坍塌下来,看样子这上面有东西。 老痒性子急,不等我看清楚,已经毛手毛脚的爬了上去,我跟着他趴在峭壁上,顺着坡度一点一点的移动,很快,就爬到了发生坍塌的地方。 上面似乎是一个依山壁开凿的浅坑,不少相似的石头人俑拜访在洞里,奇怪的是,这几个石头人的脑袋都不见了,脖子上放着人的骷髅,结合处用泥合了起来。 我知道这叫人头俑,是古时候打仗,携带整具尸体回来邀功太重,就砍下人头,这些人头给放在石身上,充当活人来殉葬。 西周原先还有壁画,但是已经给雨水冲刷成无法辨认的色块,洞的底部有一座依着山势雕刻的半身人像,胸口到脑袋已经被翻数炸掉了,只剩下一只手和半只肩膀还能分辨出来。 在塌口的中间,被炸出一个蓝球大小的黑幽幽洞口,我按耐心中的狂喜,拿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发现里面空间极大。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巨大石人像后面有可能是个古墓,而且很可能是老痒所说的那个巨大的殉葬坑所服务的主墓穴,只不过不知道是哪里的高人,已经走进过一趟了。 一般来说,能想到把墓修在这种地方的,墓主的身份肯定显赫,但是能把这种地方的斗都倒掉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普通的盗墓贼,就算他在这夹子沟里来回走上几百趟,也绝对想不到头顶上另有乾坤。 我和老痒合计了一下,决定先进去看看,反正目的地就在附近了,如果里面没东西,再出来也不会。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洞不钻,那是要难受死的。 他比较瘦,打头钻进洞里,这洞在里面的位置偏高,他脚踩不到底,只好贴在壁上,我把手电递给他,他接过一照,说道:“我操,里面有积水。” 我探头进去,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拱顶的石室,是开凿出来的,顶上有一些壁画的痕迹,积水水位很高,几乎到了拱顶的边缘处,透过水面可以看到,浸在水里的四边的石墙上都凿着浅坑,里面全是长满青苔的无头石俑,这些积水,不知道是下雨的时候,雨水从这个洞口流进来积起来的,还是另有原因。 老痒和我说,他上次来的时候,那石头人俑还没有坍塌下来,如此算来,这被炸出的口子,应该还是这三年里做的。这里面的水不可能是雨水。 我让他小心为妙,老痒仗着自己水性好,一松手就跳了下去,一下子水就没到了他的胸口,他吓了一跳,差点滑倒。 我看着咋舌头,这水深得过头了,问他:“你踩踩水底,怎么样,下面是泥还是石头?” 老痒说道:“踩不到水底。他娘的,这水真他妈的凉。” 我将两个背包里的防水布都拿出来,把背包包起来,一个仍给他,另一个自己背上,然后小心的滑进水里,马上,一股凉气就从我的脚底板冒了上来,把我冷得打了个哆嗦。 脚下空空如也,果然很深,我心里道,因为事先我没有想到会在水里作业,没准备什么应对的装备,我们只有打着手电向里面游去。 才游了几下,就看到一个石门开在最里面的石头壁上。 石门因为水位的关系,显的很矮,矮门里是一条大概两辆解放汽车宽的石道,一片漆黑,我们手电扫过的地方,都是青灰色石壁,有粗略修凿过的迹象,有几段地方上面的也有壁画,但是这里的壁画已经是腐蚀的根本看不出来了。 一直往里面游了十几米,突然石道就一拐弯,呈90度的直角,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里面深得吓人,不由停下脚步,不敢贸然进去。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再往里面走就不太明智了,这水深成这个样子,又看不到水里的情景,实在有点让人发慌,要是等一下水里冒出个什么东西来,就算是块木头,也能把我吓个半死。 老痒看了看四周的石壁,问我:“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墓虽然挺大,但是修得很粗糙,人看这些石头茬子?一块比一块难看,根本没修过,说这墓老板会不会也不太有钱,开了山就没钱装修了。” 我说道:“这可能只是整个陵区最外沿的地方,你看这里摆了这么多未完工的石俑,可能是陵墓工匠采石雕刻的地方,再往里去看看,应该会更清楚。” 我们继续往前,有游了几分钟,在通过那个转弯口的时候,听到前面黑暗里,传来了几声沉闷的水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水里潜行。 我抓住老痒的手,将他手里的手电,强行转向水声传来的方向,马上,我就看见,同时水面上出现了一道三角的水痕,瞬间沉入水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老痒已经一把拍开我的手,转头大叫了一声:“跑!” 秦岭神树 第十章 哲罗鲑 老痒说是这样说,但是我们弓在齐脖深的积水里,如何逃得快,我扑腾了几下,回头一看,那三角的水痕已经闪电般向我冲了过来,经过的水面翻起一阵浑浊。 我赶紧将手电绑在自己的手腕上,拔出横插在皮带里的匕首,将背包背到前面当成盾牌,同时招呼老痒帮忙,却发现这小子已经屁颠屁颠的游出去十几米了。 我心里将他十代祖宗骂了遍,这个时候再不容我多想,那怪物闪电般冲过来,转眼便到了眼前。 我矮下身子,就准备硬吃这怪物的一击。那三角的水痕来的飞快,到了我面前三尺左右,突然水面出现一个扭曲的波纹,水痕却消失不见了。 说是迟,还是快,还没等我纳闷,突然我的眼前就炸开了一团水花,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了我的胸口,这一下子实在太快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鼻子里呛进一口臭水,酸的我睁不开眼睛。 我被这股力量压进了水里,顶着我向前游去,一下子我就被推出去十几米,我入水的时候根本没时间换气,气非常短,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要是一直给它顶下去,非窒息了不可,于是咬紧牙关,操起匕首胡乱一桶,就觉得手里一震,也不知道桶在了什么地方,那家伙吃痛,猛地在水里一扭。将我甩的整个人倒了转,我脑袋拍在了墙上,一下子就蒙了。 不过好歹这一刀算是起了作用,我觉得胸口一松,那股力量消失了。 我知它松了口。挣扎着探出头来,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同时一摸背包,他娘的已经整个儿被撕走了一半,里面的东西都掉的差不多了,幸亏我把背包挡在胸口,不然这一下我已经挂了,这东西的咬力也太厉害了。 这时候四周光线非常差,只看见老痒的手电在后面直晃。但是这些微弱的光根本照不出什么来,反而把水片照的反光,影响我的视野。 我喘了几口气,脑子清醒了不少,这时候就发现手里的匕首没了,也不知道是刚才撞墙的时候掉进水里了,还是压根没拔出来,心里长叹一声,现在赤手空拳。又没了背包的保护,要是给它再来一口,估计掉出来的就是俺的内脏了。 我贴到石壁上,这里地方狭窄,这样贴着一边。它想要一口咬住我的身体也没有这么容易。 刚才搏斗的时候,我依稀感觉是条大鱼,可是这密封的矿洞里怎么可能会有鱼,而且还是这么大一条,这太不符合情理了。就算有,它吃什么,吃石头吗? 老痒从后面追了上来,看见我就大叫:“你没事情吧,没缺胳臂少腿吧?” 我忙拦住他,让他贴住墙,说道:“别过来,那玩意还在附近!” 他没听到我说什么,还问:“没事情吧,刚才我是想弄出点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想到他不吃这一——”话说到一半,突然他整个人一歪,一下被扯进了水里,水花四溅,同时水里拍出一条大鱼尾巴,绿水扑了我一脸。 我心里暗叫不好,老痒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被咬到了,要是咬在身上,那真的不得了,不死也得残废。 我摸遍身上,再没有别的武器,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开军用罐头的刀来,这刀却是好钢口,但是太短,桶一百刀也不一定能把人桶死,现如今也没得挑剔,我大叫一声,飞身就扑进水里,向老痒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那个地方正在混战,在水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摸的,才摸了两把,正赶上鱼尾甩过来,面门被狠狠拍了一下,我被拍的七荤八素,身子在水里打了好几个转,脖子几乎折了。 巴掌把我拍的有点火起,咬紧钢牙再次冲了过去,慌乱间我一把抱住一个东西,只觉得滑腻腻,一摸全是鳞片。心说就是你了,也不是鱼的哪个部位,操起罐头刀就捅。 虽然这罐头刀短,但是横切的刃口非常的锋利,那怪物中刀后,身体狂扭,我再也抱不住,被甩的撞出水面,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我的手死死拽住罐头刀不放,刀的倒钩卡在他身体里,它一用力气往前,整个儿在它身上拉了一条大口子。 等我再探出头来的时候,绿色的水面上已经全是红色的鲜血,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非常的恶心,我将手抬出水面,发现罐头刀已经卷了起来,卷起的刃口翻上来,切进了我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指,只是刚才太过投入,一点也没有察觉。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定了定神,刚向前一步,突然一只巨大的鱼头冲出了水面,我只看到一口密集的獠牙向我的脑袋扑来。情急之下一个后仰,那鱼就扑在了我的身上。一下把我压到了水下。 我在水里拼命的挣扎,想抓住什么东西,这个时候,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猛的将我拉出了水,我抬头一看,正是满身是血的老痒,在那里大喘粗气。 “怎么样?”我忙问:“你刚才给咬到什么地方了?” 他从水里拿出半只背包,苦笑了一声,我松了口气,看样子这里的地方太过狭窄,这条鱼只能攻击我们胸口的位置,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水里一片浑浊,那条大鱼显然吃痛,不停的在水里翻腾,不时还撞到一边的石壁,我们戒备着,可是不久,它却在不远处肚皮朝天的浮了上来,两只鳍还在不停的抖动,但看来已经不行了。 我等了一段时间,看它确实僵硬了,才大着胆子向它游了过去。 这鱼起码有两米半长,脑袋很大,长着一张脸盆一样大的嘴巴,里面全是细小有倒钩的牙齿,最奇怪的,这鱼的脑门上还有着很奇怪的花纹,一把匕首没柄插在那里,不知道是老痒插的还是我插的。 我这个时候已经看出,这是条哲罗鲑,淡水鱼算它最狠,如果说起这种品种,那这条鱼还算是小的,只不过这种只在冰冷水系里的鱼,怎么会钻到这个地方来,如何钻进来的? 正疑惑着,就听老痒叫道:“快看,那里有台阶。” 刚才一团混战,已经不知道自己给那鱼带到了什么地方,看样子已经进入了这个石道的深处,我转头看去,一边的水下,有几道简陋的台阶一直延生出水面,上面有一片高地。手电扫过,可以看到一些壁画。 我们浑身又冷又痒,急需休整,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到没水的地方,把伤口处理一下。 老痒冻的厉害,也不和我多说,拎住这鱼的腮片,就往里面拖去。我看了奇怪,问他还要这鱼干什么?他说道:“我们包里那些装备给它吞下去,那可了不得,我们还指望这些东西发财呢,怎么样也要弄出来。” 我听了只摇头,拿他没办法,只好帮着将鱼向前推去,这种几乎笔直的台阶,我先爬了上去,上面是一个用木头撑起来的石室,一边还有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石道,里面一片漆黑,不过这个地方倒是比较宽敞,应该是暂时堆放采出来的石料和废石用,那些支持的木头已经稀疏烂光,四周的壁画非常简单,倾向于抽象的风格,我浑身难受,没心思去仔细看。 我们将衣服全部脱光,用角落里的烂木头堆起一个火堆,开始烘烤衣服,老痒着急他的装备,光着身子就去刨那鱼腹,边切还边对我说:“这鱼这么大,就这么扔了浪费,等一下我们割点肉出去,吃吃看怎么样?” 我从老痒的半只包里翻出一些药品来,先给自己的手指消了毒,然后用创口贴包好,说道:“你自己吃吧,这水太脏,也不知道这鱼是从哪里来的,吃什么长大的,想想就不保险。” 老痒这个时候已经将大鱼的胃刨了出来,一刀划破胃囊,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简直能把我熏死过去,我的脑袋不由自主的转过去一看,只见一团稀烂的东西从它的胃里淌了出来,其中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了几下,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看,“阿哦”了一声。 那竟然是一个人头。 秦岭神树 第十一章 人头 我们进山以来,除了那向导大爷给的几个野味,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粮,那几个野味又没吃上几口,就给猴子给搅和了,现在谗劲还没过去,老痒说鱼肉的时候,我嘴上说不吃,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心动,脑子还幻想出在海上吃鱼头火锅的情景。 可这该死的一刀,就把我的美梦破灭了,我看着那血淋淋粘满胃酸的人头,和鱼头火锅的情景重叠在一起,一股反胃直翻上喉咙,几乎就现喷了出来。 老痒平时胆子颇大,说起死人,没一千也见过八百,但看到这副情景,却也脸色发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强忍住恶心,我用匕首将人头反转过来,发现他脸上的皮肤略微有点溃烂,但是整个头还是比较完整,应该是刚吃下去不久,这鱼在吞吃人头的时候,大概咀嚼了几下,使的头骨下鄂的形状有点变形,面貌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进这鱼胃并没有多少时间,就是说他是刚死不久。 我一手捂住鼻子,一手用匕首将从鱼胃里淌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拨开,想看看这人的其他部分在什么地方,很快,我找到了手和一些肉块,都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腐蚀,没有可以看出这人身份的地方。 我继续翻了几下,找到了被它吞下去的我们的背包,里面的东西已经和胃里事物残渣混合在了一起,除了那些实在无法放弃的,其他的我全部都拨到一边。那些干粮虽然都用塑料纸包的好好的,但是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吃他们。 忽然,我看到在一团糊状物中,有一块黑色的东西,没等我把它全部拨出来,老痒已经叫了起来:“操,是把‘拍子撩’。” 我不知道什么是拍子撩,猜测肯定又是他从牢里学的什么歪话,拨出来一看,是一把土制的手枪,这种枪真的非常土。就是把小口径双管猎枪的长枪管给锯了,然后把枪托修成手枪的样子。有两个枪管,能打两次,但是不能自己退弹壳,得象装子弹一样,将空弹壳拿出来,所以用来打那些没有攻击力的小野兽还行,要是碰上大型野兽,一枪没打死的话,等你上完子弹开第二枪,脖子早就被咬断了。另外,这枪近距离威力惊人,但是如果超过二十米就连狗都打不死,其实用性和正式手枪根本不能比。 我将枪拨出来,在地上把上面的东西蹭没了,才拿出来,拨开枪管子一看,里面有两发猎枪子弹,在手枪枪管下面还一个装子弹的铁匣子,里面大概有八发子弹,四蓝四红,什么类型的不知道。 这人可能是来山里偷猎的,偶然发现了这洞,想进来看看,结果喂了鱼了。这枪可能是鱼丝咬人肉的时候一起吞下去的,人倒霉就是这样,谁能想到这地方会有条这么大的食肉鱼。 枪是好东西,紧急时候可以用来保命,只是子弹太少了。老痒把我们那些装备掏出来后,又在鱼胃里捣鼓了几下,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发现,我看了看鱼的身上,只见除了我们造成的那几个伤口外,另外还有一些细小的弹孔,这鱼在袭击我们前,已经受了伤,只不过它中的是铁沙弹,杀伤力太小,并没有致命。 老痒看这鱼觉得奇怪,问我道:“老吴,你说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杀人鱼,会不会是有人养在这里的?” 我对他道:“不是,我看是这石道的水面下面,还有其他的水道,连到附近的地下河,而这里的地下河通常又连着嘉陵江,这鱼肯定是从江里游过来的。” 老痒道:“不对啊,几千年没潜水设备,他们怎么去挖这些水下的水道啊?” 我看老痒挺感兴趣,解释道:“那不是挖的,我估计是因为事故形成的。” 学建筑的时候,有一门自然力学讲地质结构。里面提过岩石山里经常有太古时代造山运动时候形成的中空地带,叫做岩脉,如果岩脉和山溪想连,就有可能形成山内部的水系。打矿的一但打到这里。就有可能出现巨大的事故。小则冲毁几个矿道。大则淹掉整个工作面。 这里是采石洞,一般不会设排水的坑道,这里给淹成这样。可能就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故。 不过,由此我们也可以推断出,采石洞的规模可能比我们看到的要大的多,不过因为淹在水下,所以看不出来,用了这么多的石料,我们要去的古墓必然规模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我们把鱼的尸体和人头都推回水里,但是这味道闻着实在太难受,我们也休息了没多久,看衣服差不多干了,我们重新穿带整齐,将所有必须的东西装进口袋里,就匆忙动身。 老痒打起手电,在前面开路,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进后面的石道中。 里面同样一片漆黑,石俑和动物俑横倒在石道上,两边的洞墙上坑坑洼洼,裂缝横生,有时候还能看到浮雕石刻的半成品。 这些东西个头都很大,我不禁在想,这里采出的石料,是如何运到古墓中去的。 按照齐老爷子给我的资料,蛇国的疆域并不大,大多数都是山区,狩猎是主要生活方式,生产力比较落后,应该不具备长途运送石料这样的实力。为了方便运送,古墓应该是在比较靠近的地方才对。 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洞,是盗墓贼炸出来的,那就是说,这采石洞的出口应该在另一边,难不成一路过去,这样就能到达地宫的入口? 不过也有不少人为了隐藏自己墓地的位置,故意在很远准备材料,那就是我们不能控制的了。 我们往里走了有半个小时工夫,前后都已经一片漆黑,老痒的手电电池耗尽,开始闪烁,我感觉累了,就招呼停下来换电池,顺便抽个烟提提神。 我们坐到地上,把手电放在地上,照着那些逼真的石人。老痒就问我道:“这些个石像,一个个雕的这么逼真,实在悚的慌,你说这是什么朝代的东西,我怎么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和他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中国的泥石雕刻历史渊远流长,和古印度,藏文化有过长时间的融合过程,但是以写实为主要表现手段的雕刻手法,在我记忆里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秦始皇的兵马俑,可是这里的石像和兵马俑又是完全不同,实在是一个异类。 不过,石俑身上都有双身蛇纹的显著特征,肯定是属于古厍族文化范畴,不管这个矿洞是不是属于我们要去的那个古墓的,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古蛇国的领域,是绝没有错的了。 老痒话很多,一边抽烟一边问这问那,我给问疲了,就让他别什么事情都问我,我又不是考古的,咱们拿了东西就走,研究这些事情,让他们那些老教授去做。 换好电池没走几步,前面出现了手电光线的反射,似乎是到底了,我们跑上前去,果然,前面是一面石壁,石道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里面倒着不少破碎的无头石人俑,四周有石灯,石室的中间,放着一只石棺。 石棺很大,棺盖上面的雕着一条双身蛇,两条蛇身分别缠绕住棺材的两边,雕刻的非常精制,但是蛇尾巴的地方明显还没有完成,只雕出了一个大概。 手电照上去,棺材的石料显现出凝脂一样半透明的白色,棺盖没有合上,露出了一条手臂粗细的缝。整个棺材放在棺床上,四周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看来是一个陪葬棺,可能是入殓的时候多余出来的,或者雕刻来备用的,给废弃在这里。 怎么这条石道这么长,只通到这地方,我纳闷起来,不可能啊,这里明显是一个堆次品的地方,没有出口,那这石道两头都是封闭的,难道运输石料的道路,是在刚才通过的水道水位以下?或者说是这个石室里有秘道? 如果入口在水下,那可就糟糕了,我心里暗道。 这个石室里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我和老痒四处看了看,最后围到了那石棺的一边。 老痒第一次见棺材,很希奇,围着转了两圈,问我“里面会不会有粽子?”。 我想也没想,道:“不会,没听说过先入殓再雕棺材的,这应该是空棺。” 老痒把眼睛凑到棺材盖的缝隙处,用手电照了照,道:“但是里面好象装了是什么东西?不信你过来看。” 我走到他一边,远远的一看,果然,从棺材的缝隙里看下去,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躺在里面。可是是什么,还真看出来。 老痒吹开棺材盖上的灰尘,敲了敲,想把手电伸进棺材的缝隙里去照,但是我们买的那手电头太大了,试了半天插不进去,他问道:“要不要打开看一下?” 我心里感觉有点异样,以前开棺材的时候边上总有几个老手,这一次就我一个人,没什么自信,摇头:“这事情不对劲,我感觉不好,别贸然打开。” 话还没说完,老痒忽然往后一缩,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方,手电都脱手滚了开去。 我给他吓了一跳,刚想问他干什么,忽然手上一凉,低头一看,一只干枯惨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棺盖的缝隙里伸了出来,正抓在我的手腕上。 秦岭神树 第十二章 地下河 我顿时头皮发乍,起了一身的筛子,发了疯一样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那枯手力气极大,不仅没办法脱手,还直把我往棺材里拉去。 我吓得几乎失去理智,混乱中掏出了拍子撩,想用它来把那只尸手打断。可没等我瞄准,后面突然一阵混乱,把我拿枪的手猛地给扭住了。 我当时不知道扭住我手的是什么东西,一边大吼一边挣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把那只尸手甩掉了,然后一脚蹬在石棺上,连着我后面的东西全部摔了个人仰马翻。 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我已经知道袭击我的是人,一下子胆子大起来,一个翻身跳了起来,甩手就准备放一枪。 可没等我看清楚面前到底是什么人,就听嘣的一声,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道劲风,我的后脑给人狠狠敲了一下,我眼一黑,直接给打蒙了过去。 我被砸得扑倒在地,这时至少有两个人上来架住我的手,将我提了起来,押到棺材边上。回头一看,老痒也给制住了,已经五花大绑,按在地上。 我身后那人用我的皮带将我的手绑住,把我也推倒在地上,然后用枪顶了顶我的头,这时候我才看到他们的样子,这几个人,竟然是我们在西安路边摊子上碰到的那几个家伙。 这些人怎么会也在这里?我心里惊讶到了极点。难不成,他们真和老痒说的,一直在留意我们,跟到了这里? 这下糟糕了,这几个是亡命之徒,落入他们的手里恐怕凶多吉少,这种地方简直是杀人的最佳地点,尸体恐怕几百年都不会被发现。 那几个人把我们绑好后,丢到一边,也不来打也不来杀,而是去推我们刚才看的那石棺盖。我和老痒一看,看到那干枯的手臂还挂在棺材外面呢,不由得面如土色,吓得大叫:“你们干什么,里面那是只粽子!放出来我们都要倒霉!” 那几个人一听,一愣,马上哄堂大笑,一个年轻人说道:“什么粽子?你好好看里面是什么!” 说着用力一推棺盖,在我和老痒的大叫中,棺材盖子轰隆一声给推到了一边,随即,一个干瘦农民模样的老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我一看,我靠,这不是那个泰叔吗?他怎么会坐在棺材里面?随即我马上就明白了,心里真想抽自己的一嘴巴,我操,竟然给人耍了! 泰叔站起来,将他那只白得犹如死人一样、布满干枯皱纹的鬼手收进衣服里,然后翻出棺材,来到我们面前。 我看着他的手,指甲是黄色的,又长又尖,忽然我想起小时候爷爷的一个朋友,这人的脚给粽子抓过一下,流了十几天脓才好,但是脚从此就萎缩,形容枯槁,和那泰叔的手看上去一模一样。 我心里暗道,难不成这泰叔手这个样子,也是给粽子抓伤所致?后悔刚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是刚才没给吓成这样,我们就没这么容易给逮住了。 泰叔打量了我们几眼,也不说话,只是点起一支烟,用他们那里的方言和边上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看了看我们,都点了点头。 我以为他们要对我们不利了,不由全身戒备,没想到他们却不来理我们,而是围到了棺材的边上。那泰叔改用普通话,对一个人道:“王老板,根据李老板当时说的八卦方位,这个地方就是当年陵墓地下水道的入口,但是这里啥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有点胖的中年人,吃力地蹲下来,拿出一本簿子看了看,说道:“不会错嘛,就是这个地方啦,肯定是封墓的时候,把入口藏起来了,暗门应该就在这个房间里。” 泰叔看了看四周,又问其中另一个人:“凉师爷,你对这有研究,你怎么看?” 那个人躲在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只听一个颇年轻的声音说道:“李老板的地图我看过,应该是不会错的,刚才我也随便看了看,如果要说有暗门,那其他地方是不会有了,肯定是在这棺材下面的棺床。” 他们低下头来,看着石棺下的突起部分,老泰拿枪柄敲了敲,说道:“那怎么打开?” 凉师爷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晓得,推开来看看。” 泰叔站了起来,走到那年轻人边上。两个人肩膀抵着棺材,用力一推,喀喇一声,棺材挪了一点位置,下面的棺床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缝隙。 其他人也上去帮忙,几个人用力推了几下,空的棺材滑下一半,一个一米见宽的入口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伸长脖子一看,里边黑幽幽一片,似乎有一道十分陡峭的石阶一直通到下面。我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从下面弥漫了上来,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是什么。 那年轻人用手电照了照,就想探头下去,被泰叔拦住了,他用下巴指了指我,用他们当地的语言说了句话。那年轻人点了点,过来把我拉到洞边,将我的双手双脚解开,然后一把把我推到洞里,用枪指了指我的头,让我下去。 我一看,知道他们刚才没杀我们,原来是有这一层估计,这里的暗道他们没走过,怕有机关,想拿我们去■雷。想起老痒当时求我的时候,说这一路就当旅游,心里顿时后悔得不得了,心说我怎么就听了他了,这下子好了,下面的楼梯上十有**会有机关,死定了。 我活动活动了手,想着要不就和他们拼了,反正横竖是死,就算下到暗道里没机关,以后■雷的机会还多着呢,总不会次次这么走运,和他们拼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时候老痒却朝我打了个眼色,轻声说:“没事情,尽管下去。” 我心里纳闷,他又没走过,怎么知道没事情,不过看他那神情,好像是胸有成足,一下子也摸不着他有什么打算,于是把手电绑到手上,双手撑住一边,小心翼翼地先用脚探了下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先用手电住下一照,发现这是个几乎笔直的走道,深得看不到底,四周泛绿的石壁上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的潮湿,手按上去有点打滑。可是下面又没水,不知道这湿气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下去,那泰叔拍了拍我的头,递给我一只哨子,说道:“到了底,就吹一下,半个小时要是听不到声音,俺就宰了你哥们。” 我知道他是怕我自己跑了,心里冷笑一声,把哨子接了过来,就缩头下了地道里。 这种几乎笔直的石阶爬起来十分吃力,他们开凿的时候并不仔细,有些浅有些深,大部分只能踩住小半只脚,我下去了十几步,已经开始喘气,脚尖开始痛起来。抬头望去,上面的石门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形光点,四周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挤过来,我看到几个隐约的影子在上面闪动着,显然他们不停地在往我这边看。 一开始我还担心这些石阶会设有机关,所以走得特别小心,但是越往下,我发现这石道修得越粗糙,石头都是整块整块的,这样的做工,肯定不会有机关。 走着走着,矿道走势一改,逐渐开始出现角度,阶梯也好走起来,我看到这一段的岩石明显变成了红褐色,照上去还有很多细小的反射。 这种石头大概是花岗石,里面有一些云母,非常的坚硬,他们将矿道改向,大概是想避过这一条花岗石带。那这里应该已经是大山的内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矿道的下面传来水声,经过几个弯后,那水声大了起来,听上去如万马奔腾一样,水流十分的湍急。 我看了看表,自己已经走了快二十分钟,感觉再往里去,哨子的声音可能就传不到上面了,于是拿出哨子先吹了几声。 声音一路盘旋上去,很快,上面也传来一声哨音回音。 我继续往下,前面地矿道边宽阔起来,出口很快出现在视野里,前面吹来了一股强风,几乎把我吹得跌倒。我向下跑了几步,忽然耳边一声轰鸣,人已经走出暗道,来到了一处河滩之上,同时,一条奔腾的地下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条地下河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宽,洞顶有大概十米多高,左右两边无限延伸开去,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山洞的顶上没有钟乳,但是四周的石头经过多年的冲刷,变得很圆滑,我看着这洞的规模,知道不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水流非常湍急,刚才我在上面听到的巨大水声,就是因为这里的洞穴结构好像一个扩音器,将流水的声音扩大,我往中间走了走,发现水温颇高,有点下不去脚,而且越往前走水越深,几步就没到我的膝盖了,于是赶紧退了回去。 这里应该是一条岩脉,就像人体内的血管一样,是大山的血管。我往两边看了一下,发现两边地下河道似乎呈现出收缩的趋势,宽度逐渐变小,在左边的那条河道两边的岩壁上,还拉着很多铁链。 正在奇怪的时候,那年轻人已经怪叫着从暗道里走了出来,一脚踩在水里,大叫:“我操,这么烫!” 我回头看去,看到另一个年轻人跟着他后边走出来,这人带着副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应该就是那个凉师爷,他走近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这人也上了点年纪了,并没有远看那么年轻。第三个出来的是老痒,后面跟着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人,然后就是泰叔,我以为后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却发现没人跟着了,心里纳闷,进山的时候,他们不是五个人的吗? 他们几个全部都打起手电,几条光柱在岩脉里来回扫荡,那凉师爷低叫了一声:“真是鬼斧神工,通往陵墓的神道竟然是条地下河,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真不信。” 那年轻人往水里走了几步,皱了皱眉头退了回来,对那几个人说道:“他娘的还挺深,泰叔,这里难走,不好■。” 泰叔看了一眼王老板,问道:“王老板,现在该怎么走,你那宝贝地图上有没有写?” 王老板翻着他的本子,说道:“地图上说,他们上次来探陵,曾在水下设下两条铁锁,一直摸着那铁锁,就能到达地宫的入口!” 手电都照向水里,果然,一条大概手腕粗的乌黑铁链横在水底,泰叔将它拉出了水,掂量了一下,叫道:“他妈的,还真的有。” 年轻人走过去拉了几下,拉不动,有点不安地看了一眼前面,说道:“泰叔,这样走水路,恐怕不太妥当吧,刚才李老板死得那么惨,要是再碰到那种鱼,我们全部都得交待了啊。” 凉师爷摸了摸水,说道:“没事,这里水这么热,底下肯定有温泉口,绝对不会有鱼,有也焖熟了,二麻子你想太多了。” 二麻子咧了咧嘴巴,似乎不太相信,问道:“真的?” 凉师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突然二麻子背后的水里炸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几乎是一瞬间,我们就被冲得摔进水里,浑身湿透。我慌乱间把手电转回去一看,只见一道水柱冲出水面,碰到洞顶,滚烫的水变成雨一样地洒落下来。 凉师爷吓得脸色惨白,坐在水里直发抖,不知道有没有尿裤子。那泰叔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站起的时候一手已经将枪拔了出来,对着凉师爷大叫:“他妈的这是啥玩意!” 秦岭神树 第十三章 黄泉的瀑布 地下河水水流湍急,水温极高,原来以为里面肯定没有生物,没想到话还没凉,水里突然冲出一股黄色的水柱,直腾上洞顶,将所有人全部冲倒在浅滩上。 混乱之下我也没看清直接给水柱冲到的二麻子情况如何,只听到泰叔大声地问凉师爷水里是什么东西,后者给吓得屁滚尿流,连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无法回答他。我转头去看,也只看到一大片水花,水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连个形状也分辨不出来。 那水柱子冲上洞顶片刻也不见衰落,反而有越来越凶猛的势头,让我想起海里的鲸鱼,可这山沟沟里怎么可能会有鲸鱼,要真能碰上这么离谱的事情我也不想活了,可除了鲸鱼,什么东西还能扑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转念一想,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有二十多米长、头如解放卡车的成年哲罗鲑?心里直叫命苦,这年头菩萨闭眼,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溜达,这斗恐怕是倒不成了。 这时候二麻子突然扑腾了几下从水里钻了出来,不知道为何浑身通红,才走了几步就跌倒在水里,一动也不动。泰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狠狠地踢了我一脚,让我去把他拉回来。 我心中暗骂这老家伙不是东西,可是后脊梁有枪顶着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冲进水花里,水柱喷上洞顶的水正下雨一样淋下来,我一给淋就发现不对,这水烫得离谱,沾到身上就是一个水疱,慌忙间只有拉起衣服遮挡,另一只手去拉那二麻子。 可是当手一碰到二麻子的身体,我就给烫得一缩,心中骇然,他娘的这孙子已经熟了,没救了。 这时候,忽然又是一声巨响,水柱子那里又喷出一道黄气,我一看不对,这他娘的绝对不是鱼,任何生物在这么高温度的水里活动,早熬成老汤了。 老痒冲我大叫:“你他娘的发什么愣呢,快潜到水里去,这是间歇性的热喷泉,烫死人不偿命的。” 这水柱越来越大,滚烫的水开始像瓢泼大雨一样洒下来,我忙猫着腰钻进地下河里,其余的人被越来越大的沸水雨烫得跟杀猪似的,一看我往水里逃,也纷纷扎猛子跟了过来。 喷泉水和地下河水混合在一起,河水的温度也高了很多,一猛子扎下去,简直就是游进了砂锅里,全身都烧了起来。我游出几米探出头来,回头一看,泉眼四周的水已经沸腾了起来,热流迅速蔓延,我能看到几乎整个河面都开始冒出水气,再不找个地方出水,就要和那二麻子一样的下场了。 这时候再返回进来时的矿道已经不可能了,那边的水是温度最高的,几乎已经沸腾了起来,只有硬着头皮顺着地下水道去了。我看着水流的方向,心里后悔,刚才下水的时候应该选择逆流的方向,这样水流会把热水带到相反的方向,现在我们和热水一起顺势而下,在水中和水比快,简直是开玩笑。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方法,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我对老痒打了个招呼,一马当先游在最前面,后面几个全部跟着我游了过去。 借着水流的速度,我一下子就冲进去好几百米,感觉上水温已经不再上升,当下松了一口气,回头仰泳同时拿电筒一照,看见老痒正在对我拼命地招手,对着我大叫:“停下!停!前面——” 他话没说完,突然就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嘴巴给压进了水里,后面几个字没听到,这个时候我已经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鸣的水声,转头一照,只见前面不远处水花翻腾,赫然是一个大的断崖,黄色的水流从断崖处倾斜而下,悬崖的下方是打雷一样的轰鸣,这肯定是一个巨大的瀑布。 我一下子就麻瓜了,这下子不得了,给冲下去那是死无全尸啊。老痒这个时候又探出头来,大叫:“靠边!靠边!”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游向水道边缘,用力扒住洞壁,一连给水流带出去三四米才将自己停了下来,刚想松一口气,突然那个凉师爷就一边叫着救命一边从后面撞了上来,一下子把我撞了出去,两个人在水里滚成一团。 我再探出头来的时候已经给冲到瀑布边上了,当下再没有可以应变的时间和办法,我下意识地伸手乱抓,突然就给我抓到一根铁链,我一咬牙扑过去死抱住铁链,终于在瀑布的边缘停住了身体,向下望去,双脚已经荡在悬崖下面,下面水声隆隆,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高。 正庆幸自己命大,谁知道下面有人推开我的脚,我用手电一照,原来凉师爷正挂在另一根铁链上,我的脚正踩在他头上。我用力踹了他两脚,把他踹到一边,往边上一摸,发现四周的水下横着大量的铁链条,交错在一起,好像一条栏杆一样将从上游冲下来的东西拦住,只不过现在有些铁链已经断了,从瀑布上挂了下去,出现了不少缺口。 老痒漂到我一边,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我身边,同时泰叔和那个胖老板也全部在另一边抓住铁链停了下来。二麻子的尸体从我们身边漂过,在铁链上打了个转,卡在了两条铁链之间,老痒伸过手去,将他腰里的拍字撩和手枪全拿了过来。 我看他拿到枪来,努力伸出水面就想去打泰叔,忙一把拉住他,骂道:“你他娘的想什么呢,枪管里有水,你想爆膛吗!” 老痒大叫:“现在不干掉他们,就没机会了。” 我将他扯回来,大叫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快看前面!” 他转头一看,前面一片蒸汽腾腾,沸水已经到了,经过几百米的冷却,这水丝毫不见降温,我在几十米外已经能感觉到热浪冲了过来。老痒看着那水,哭道:“他妈的,没想到我吃了这么久涮羊肉,今天自己也要给涮一回了。” 我不想就这么送命,急得直咬牙,心说怎么办?现在唯一生存的机会,就是顺着瀑布冲下去,但是下面什么环境根本不知道,要是太高,和跳楼没区别啊。 挂在我下面的那个凉师爷突然朝我叫道:“我有办法!” 我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你先把我拉上去!”那凉师爷大叫,“拉上去我再告诉你,不然我们一起死!” 我赶紧探手下去,将他拉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快说!” 他紧紧抱着铁链,看了一眼汹涌而来的沸水,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烫水是漂在冷水上头的,我们潜水下去,等上头的烫水漂过去了,如果能闭气熬得过那段时间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一听,也没工夫去想可不可行了,一把将他又推回到下面,然后自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拉着铁链条一直往下。 这地下河非常深,我一直潜到二米左右,感觉四周的温度低了很多,当下屏气宁神,准备等上面的热流通过。 这个时候,我的手突然碰到一团东西,好像有什么挂在铁链上面,我拿手电一照,突然看见一张极度狰狞的脸出现在铁链后面,吓得我一口气没憋住差点把水吸进肺里去。 水下的铁链上缠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身上的肉已经泡烂了,两只眼洞直勾勾地瞪着我,看上去分外的狰狞。我仔细一看,发现他穿的是一件冬天的登山服,身后还背着一只背包。 看样子是个登山者,怎么会给冲到这里了?我用嘴巴咬住手电(登山战术手电后部有专门供身体其他部位使用的零件),在他的身上找了一下,发现了几支写生用的笔,又打开掉在铁链边上的背包,里面有画板和很多颜料,我心里明白了,这家伙应该是车上那黑导游说的,前几年在山里失踪的那几个写生的学生。 尸体应该是上游冲下来,卡在这里的,那这条地下河的上游应该是地上,这人也真是时运不济,死在了这里。 我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虽然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反正自己的背包也没了,有胜过无,便将这包背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四周水温一热,滚水已经到了,我马上就觉得浑身刺痛,咬紧牙齿,继续向下潜去。 滚烫的水一下子将我包围了,只是几秒钟的工夫,我马上就意识到凉师爷这方法行不通,这沸水的水量太大了,潜下去只不过是烫全熟和烫七成熟的区别,边上和我一起潜水下来的老痒给烫得抓了狂,用力踢了我一脚,指了指瀑布那边,意思是潜水没用,要烫死了,不如跳下去痛快! 我看了一眼尸体,心说哥们,老子马上就下去陪你了,突然一股更热的沸水涌来,我一咬牙,一松手,就顺着水流滚下了断崖。 秦岭神树 第十四章 深潭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我摸了摸手腕,绑在上面的手电已经不知去向。 身下是一块冰冷的平板,边上好像还有流水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出现在脑子里,瀑布,滚烫的泉水,铁链上的尸体,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刚才的情形浮现在我的脑子里。 我刚才好像是顺着水流直坠下断崖,然后就掉进了下面的水池里,那水冰凉冰凉的,和滚烫的泉水有着天壤之别,入水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耳朵突然一静,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是因为落水的时候冲撞到了什么东西,把自己磕晕过去了,从几十米高空摔到水里,如果姿势不对,和摔在水泥板子上是没有区别的。 我摸了摸身子,还是湿的,难道我掉下瀑布之后,给下面的水流继续冲到了这里?还是干脆我已经死了,来到了阴曹地府? 我试着站起来,才微抬起头来,突然咚的一声,脑袋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疼得我眼冒金星,忙用手一摸,上面好像是一块平板,心里奇怪,怎么这里这么矮?难道我给冲到了什么岩石的缝隙里或者石头下面了? 我四处摸了一下,发现并不是这样,自己的四周围一尺内都是粗糙的木板,敲了敲,后面是空心的。这样小的空间,我只能躺着转身,连抬个头或者伸个懒腰都不行。 我撑了撑上面,想看看这些木板的厚度,却发现上面的木板可以活动,用手一撑,嘣的一声,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我顶起膝盖,轻轻地将上面的木板移开,坐起身子来,一看外面,不由一愣。 这里是一个汉白玉的石室,四个角落里都点着火把,将周围照得通亮,我看了看头上的宝顶,是两条互相缠绕的蟒蛇,而我竟然是坐在一只棺材里面,棺材的盖子被我翻在一边。 靠!这是什么地方?谁把我放到棺材里去了? 我走出棺材,观察四周,心里越来越奇怪,汉白玉的材质,雕刻着蟒蛇的宝顶,非常熟悉,想了想,马上会意,这里和海底墓的墓室几乎一样。 不会吧? 四处走动了一圈,发现古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么点。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换了,换成了一件类似于潜水服的橡胶衣服,就是那种八十年代潜水员穿的衣服。心里更加奇怪了,这么老款式的衣服他娘的是哪里搞过来的? 我拔起墙角的火把,从这个墓室的门口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甬道,我只是一看,就“啊”了一声,我的天啊,汉白玉的直甬道,一直通到尽头的三道玉门,真的和海底墓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了?我的头皮炸了起来,思维开始混乱起来,这里到底是一个很像海底墓穴的墓室,还是我根本就没有从海底墓出来过?我的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把火把抬高,仔细地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想找出什么破绽来,如果是一个相似的墓室,肯定有什么东西会有区别的。 甬道之上架着一个木头架子,就像脚手架一样,上面铺着木板,成为通过甬道的一道简陋的天桥,可以防止触发机关,不知道是谁架在上面的。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走到了甬道的对面,中间后殿的玉门里亮着火把的光芒,左右两个配殿一片漆黑。 这时,我想起了老痒,他在瀑布之上和我一起跳了下去,我掉落潭中,昏迷了那么久,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的处境怎么样了? 我一面想,一面向有火光传出来的门走过去。火光相当明亮,从玉门下面的门缝下透出来。来到门口,我听到门内有声响传出来,当我将耳朵贴在门上时,听到了一下咳嗽声。 接着,便是一个人的声音道:“怎么办?开不开棺材?” 另一个声音,听来十分为难:“三省说暂时不要动这里的东西,我们还是听他的吧。” 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我便怔了一怔,第一个讲话的人竟然是闷油瓶,第二个讲话的却听不出来。而且他们还提到了三叔,怎么,难道三叔在这个地方? 而令我惊讶的还在后面,我立时又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那人道:“吴三省现在还在睡觉呢,我们只是打开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我站在小张这一边。” 我不是十分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但那第三个人,毫无疑问是个女人。 他们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好像是闷油瓶想开一个棺材,而另一个人因为三叔的警告而犹豫不决,这个时候有一个女人站出来支持了闷油瓶,我当下觉得一头雾水,怎么,闷油瓶已经找到了三叔了吗? 我一面想着,一面趴到门缝里,想看看里面说话的是谁,可惜门缝里所能看到的范围有限,我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面,穿着和我一样颜色的潜水服,身材很娇小,梳着一条大辫子。 这时,我听到了第四个声音说道:“齐羽怎么办?这小子也真能耍,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我们就将他丢在这里吗?” 我听得他这样说,不禁陡地一呆,齐羽,好像也是三叔的笔记里面,写在前面的名单里的人之一,难怪有点熟悉,等等,不对。 我忽然感觉到非常的不自在。齐羽。这个名字不是熟悉这么简单,好像经常听到,我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这个时候,门缝里的那个女人移了一步,让出了一个空间,我看到闷油瓶子正站在一只黑色的棺材边上,手里拿着撬杆子,犹豫着什么,然后另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视野。我一看到她的脸,惊讶得几乎将手里的火把掉落到了地上。 这人,不是文锦吗?老天,怎么回事?我虽然没见过她的真人,但是三叔有很多她的照片,过年看老照片的时候,我经常能看到,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绝对没错。 我心里的疑惑到了极点,几乎就想推门进去,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陌生的男声说:“这座海底墓这么大,我们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我看还是算了,我们沿路刻下记号,他看到了自然会跟过来。小张,你不如动手吧。” 闷油瓶点点头,举起撬杠,就要下手,这个时候,突然从左边的配室里,传来了一阵轰鸣的水声,把我吓了一跳。 后殿里的人全部都转过头,那个男人问道:“什么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走!去看看!”闷油瓶放下撬杆,向门口跑来,我一看不对,忙一个转身,躲进了右边的配室里,将火把放在地上踩灭,几乎是同时我就看到一行人跑出了后殿,冲进一边的玉门,接着就有一个女人惊叫道:“快看,这里有个水池!” 我躲在门后,心里极度诧异,刚才的情形,不就是张起灵为我描述的,他们在三叔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我怎么好像亲身经历一样,难道这是幻觉吗?还是干脆已经疯了? 四周重新归于黑暗,我深呼吸了几口,想去重新点燃火把,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举着火折子出现在了视野里。那人从甬道上的天桥处走了下来,偷偷地躲到了左配室玉门的后面,往里面看了看,我稍微一看,就发现那是年轻时候的三叔,他好像非常懊恼,眉头皱得很紧。 过了一会儿,张起灵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远去,应该正在走入池里的盘旋楼梯。三叔吹熄了火折子,闪进了玉门内,我看得心惊肉跳,当下不管自己在幻觉还是做梦了,忙跟了上去,才贴上左配室的门,想偷偷往里看一看,忽然眼前一闪,三叔突然又从门里走了出来,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轻声说道:“原来是你跟着我!”说完突然手一紧,死死扣住了我的喉管。 情急之间,我想大叫:“三叔!我是你侄子啊!”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口,只好拼命去掰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指掰开。 掰着掰着,我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说道:“老吴,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眼前一黑,发现周围的东西突然都消失了,眼前朦胧中,老痒正在摇我。 原来是一个梦啊,我苦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脖子坐起来,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滩上,边上是一个水潭,瀑布的轰鸣声还是非常的响亮,但是我却看不到瀑布的位置,石滩上点着篝火。老痒正扶着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摆手说没事情,然后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心里非常奇怪,自己怎么会做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梦,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老痒把水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水,看了看四周,嘶哑着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 老痒说道:“这里是瀑布下的水潭边缘,那瀑布就在那里,你刚才掉进水里的时候摔昏过去了,老子死死拽着你你才没给瀑布底下的乱流卷到水下去,你可真得谢谢我,我现在吃奶的力气都没了。” 我骂了一声,尝试着站起来,发现自己并没什么大碍,困难地走了几步,环顾四周。篝火的光照开去,我们待的石滩不大,呈现一个月牙形,一边的黑色水潭面积巨大,洞顶无数像腿粗的钟乳垂入水面,形成各种形状的石柱子,而水塘的四周有几个溶洞,大如象穴,小如鼠道,一个个深不见底,有的在水位上,有的在下,地下河水从里面注入流出,是个典型的喀斯特溶洞地下湖。 我知道这种地理环境,一般是在第四季冰川时期形成,要经过万年的逐渐扩张贯通才达到眼前的规模,这些岩洞的历史已经远长过人类的历史了,没想到天门山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浅滩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搁浅的树枝和杂物,老痒已经拖上来晾干,那堆篝火就是用这些东西烧起来的。水潭寒气逼人,如果没有这一团篝火,恐怕我已经冻毙了。 我想起泰叔他们,问老痒道:“其他几个人情况怎么样了?” 老痒道:“那几个龟儿子恐怕没我们这么走运,下水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们,不知道有没有跳下来,我想要是他们跟我们一样,那不是给冲到其他地方去了,就是已经淹死了。”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装备全没了,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走,你看这里分支岔路很多,这种洞又是出名的复杂,像迷宫一样,走起来非常棘手。” 我数了一下,我能看到的水面以上可以行走的溶洞大概就有七八个,黑暗中的就更多了,就说道:“刚才听那个广东胖子说,要通过这一段溶洞区域,必须找到那条古时候先民用来引路的铁链,这段铁链给隐没在水下,一端在密道的尽头,那另一段应该是在这水潭子里,如果能摸到,就能顺着它进入古墓的腹地了。” 老痒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说到铁链子,我想起个事。你知道,从上面掉下来那一刹那我是清醒的,一下子给插进水里最起码有六七米,那水底下他妈的全是我们刚才在石道里看到的石头人俑,那时候一晃眼的工夫,我好像真看到有一条铁链子横在水里,不过我告诉你,这铁链子不是通到这些个溶洞里去的,而是直插到瀑布下面的乱流中去的。” 我听了一愣,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那通往古墓的入口,难道会是在这瀑布的后面,隐藏在急流之中? 我听着不远处瀑布的轰鸣,想起刚才我们坠落时候的情景,忽然心里灵光一闪,对老痒说道:“那就更没错了,而且要是我料想的不错,这座古墓也许不是修建在我们‘阳世’,而是隐藏在阴曹地府里……” 地狱! 老痒听我这么说,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被我森然的口气所感染,他低声问道:“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我摇头问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村里老刘头和我们说起的,古时候那清朝道士说的黄泉瀑布和山中阴兵万马奔腾的传说?” 老痒点头道:“当然记得,说是天门山内有一道黄泉瀑布,这条瀑布就是阴阳两界的通道,当时你不是说这是迷信吗?” 我说道:“不,现在看来这不是迷信,是我们领会错了前人的意思。你回忆一下,刚才那条我们坠落的瀑布,因为水下温泉的关系,瀑布的水流呈现一种奇异的黄色,如果我料想的不错,那就是所谓的‘黄泉’瀑布。” 老痒想了想,说道:“像是有点像,可是不可能啊,只有曾经进过山内、看到过这里的人,才能知道瀑布的事情,但是这里环境复杂,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什么,叫道:“我操,那传说中清朝的风水先生,难不成是我们的同行?” 我点头同意,表扬道:“总算还有点推理能力。” 老痒兴奋起来,说道:“那就说得通了,你想那大部分的阴兵传说,也是清朝年间流传起来,会不会就是从这几个风水先生这里故意散播出去的?” 我点头:“那是大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现在不用去理这一层,你再来回忆,那传说中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黄泉瀑布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你想铁链通到瀑布之后,那瀑布后面必然有通往古墓的通道,如此说来,那古墓不正是在阴曹地府里的吗?” 老痒脸色难看起来,说道:“不会吧,你可别吓我,那里面要真是阴曹地府,那我们进去不死定了?” 我骂了他一声,说道:“我靠,你还真信,你想那几个风水先生既然是我们的同行,他们说的话就不能这么值得去了解。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可能是当时的一句暗语,意思是,这条瀑布就是古墓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第二,或者是他们在瀑布后面的溶洞里看到了什么景象,让他们以为,他们来到了阴曹地府之中。” 我顿了顿,又道:“如果是第二,那我们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面恐怕有着什么恐怖的景象……” 老痒沉默下来,好久才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我摇摇头,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进去看看太可惜了,而且,这瀑布如此巨大磅礴,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四周的溶洞又是九死一生的地方,现在只有到达古墓,然后再找寻办法出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老痒说服不了我,只得听从我,我们一边休息,一边开始检查装备,看看还有多少东西剩下了。 武器方面,我们身上还有拍子撩和老痒从二麻子那里弄来的托加列夫手枪,火力应该不成问题。其他方面,我翻开从水底那尸体上带下来的背包,从包里找到一些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罐头食物、白酒、水壶、手套,还有大量写生用笔和油画颜料。 老痒觉得这些都没用,想把它们扔了,我告诉他,白酒应该能御寒,颜料可以沿途做一下记号,手套也是有用处的,我们身无长物,还是都留着好了。 整顿再三,我发现最头疼的是,我们没有照明的工具,老痒的手电已经彻底没电了,我的也不知道早掉哪里去了,如果要举着火把去游泳,那真的糟糕了。 老痒把手枪往前面拉了拉,看了看四周的黑暗,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咱们把这些柴堆起来,把火烧大了,然后借着火光游过去,这样就算游不到,也能再对着火光游回来,你说怎么样。” 我想了想,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了,说道:“那行,咱们就先赌一把。” 我们脱下衣服,全部塞进包里,然后又用手套和木棍做了几个短火把,先放进背包的防水层里,然后燃起大火,暖了身体之后,跳进水里,开始顺着水声向瀑布游去。 水寒气逼人,游了几把我就觉得身上所有的热量一下子给吸走了,好在我最近有点发胖,不至于一下子就冻僵。 游了大概五分钟,水声逐渐变大,我和老痒停下来,一边踩水,一边听四周的动静,想判断好方向再游。 这个时候,在我们不远处,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划了一下,我们赶紧回头,却因为已经离开火堆太远,而看不清是什么。 老痒掏出托加列夫手枪,将枪管里的水甩干净,举得老高,警惕地看着四周,问道:“老吴,这里该不会有那种**鲑鱼吧?” 我背脊发寒,想到这里水域广阔,要是真有那种杀人鱼,我们肯定早死定了,刚想说没有,不远处却又传来一声水声,非常清晰,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说道:“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快游,这种鱼害怕喧闹,我们越靠近瀑布越安全。” 我们两个马上甩动双臂,向瀑布继续游去,此时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微弱,变成一个小点,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在黑暗里一边呼应一边前进。 不一会儿,水流逐渐湍急,靠近了瀑布的水流领域,我们加大力度,速度却越来越慢,游泳开始艰难起来,我咬紧牙关想扑水到前面,几次都没有成功。 体力一点一点消耗,眼看就要给水流冲回去,我心急如焚,这时候老痒大叫,这样游是绝对游不过去的,前面是瀑布落下的水流激起的乱流区域,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漩涡,要想过去,必须贴着潭底,一点一点从乱流下面潜水过去。 说着他一个猛子翻进水里,一下子便消失了,我也跟着他潜了下去,顶着急流向前拼命前进了几米,下到水潭的底部,忽然看到前面的水底,竟然有一点模糊的白色亮光。 我认得那光亮,那是我的防水手电,我心里暗叫,这一千多块的东西果然够结实,现在还亮着,忙鼓起一股力气向它游去。 水潭的底部没有任何的生物,白色光源照到的地方,我看到大量的石俑整齐地摆在下面,上面已经腐烂成白骨的人头有的已经脱落,有的还牢牢长在石俑的脖子上,水潭的中间,似乎还有一座石台,上方的水中还似乎漂着一具白布裹着的尸体。 此时候我的手电对我吸引力最大,我看了几眼,便不去管这些东西,潜入石人中间,抱着石人固定身体,一步一步向手电靠拢。 就在我马上就要够到的时候,忽然后面一道水流冲了过来,我心知不妙,马上戒备,却没有想到会有东西用力撞我,眼前一团白影闪过,撞在我的手上,我抓着石头的人一下子吃不住力气,松了开去,人马上向上浮了起来。 我大叫不好,一刹那已经冲进了上方乱流的中心,前面顶着我的力道突然一下子改变了方向,将我向边上冲去,我哎呀一声一下子乱了方寸,直给水流卷得翻了几个跟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姿势。 混乱中我不知道被卷了多少个弯,只感觉好几次看到眼前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却都没看清楚是什么。 意识迅速地模糊,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这时候,我的后背猛撞到一条东西上面,疼得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忙回头一抓,正是老痒说的那条铁链。 再也顾不得我的手电了,我拉着铁链,用力向铁链的尽头爬去,几下便到了瀑布的正下方,但是我的气已经到了极限,只觉得一股千钧之力由头上倾泻下来,只把我向潭底压去,爬了还不到两米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老痒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往上扯去,我们一边拉着锁链,一边乱蹬那些石人,终于冲过了瀑布下方的区域,我忽然感觉头上的压力一松,马上就浮出了水面,大口喘气,眼前直发晕。 四周漆黑,只听见老痒的喘息声,他咳嗽了几下,问我道:“没事情吧?我们好像已经过来了。” 我也咳嗽了几声当作回应,说道:“快点火照照,这水潭子不太对劲,这水里恐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老痒“喀喀”打着打火机,想看四周的环境,可是周围水花太大了,火一点上就灭掉了。 我们摸索着向里游去,忽然,我又听到了瀑布外的那种水声,这一次离得非常近,听起来就好像是两三米外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游过一样。 “小心一点!”我想起在水里撞我的白影,顿时紧张起来,对老痒说道:“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黏滑的手,一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顿时吓得大叫,心说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水下面的石头人活了?本能地在水里一个翻滚,一脚就踢在后面那东西的身上,将他踹了开去,然后自己猛又探出水来,对老痒大叫:“妈的,水下面有鬼!操家伙,快!” 老痒已经打起了打火机,给我吓了一跳,忙转来照我,不照还好,一照之下,我们两个全部头皮发麻,几乎吓死过去。只见我身后的水面下,浮出来一个惨白的人头,正看着我们,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我们吓得向后蹬了好几下,老痒慌乱中想掏枪出来,可是怎么也拔不出来。 那人头翻起了白眼,嘴巴张了张,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一下子向我扑了过来,我大叫一声想要逃跑,却发现无路可逃,那人头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用力想把他推开,却被他死死抱住,极度混乱中,我忽然听到那人头在我耳边清晰地说了一句——“救……命……” 我一愣,停止了动作,脑子里傻了,心说水鬼怎么可能会喊救命,忙扶正那人头,拨开他的头发一看,几乎没吐血。 我的天,这哪里是什么水鬼,这不就是那一帮人中的那个凉师爷嘛。 这人已经体力透支,双翻眼白,几乎要晕过去,难怪脸色白成这样。我赶紧转到他身后把他拉住,托出水面,一边招呼老痒来帮忙。 老痒走近了一看,马上也认出了他,纳闷问道:“他娘的,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对老痒道:“这家伙可能落单了,不敢一个人行动,所以就一直在我们边上监视我们,见我们下水了,他以为我们找到了出去的路,就也下水跟着我们,不过他没想到我们下水是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刚才一路上听到的水声,估计就是他跟着我们时候发出来的。 凉师爷还背着背包,吸了水,拉着他直往水里去,老痒赶紧将背包从他身上扒了下来,问我道:“那我们现在拿他怎么办?这人是他们一伙的,带着会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我也觉得头疼,但是麻烦也得带着啊,总不能把人沉在这里,说道:“现在也没办法了,先找个地方出水,以后再处置他。” 我们调整姿势,向内游了几米,水下便出现了一道宽长的石阶,一直从水底拾阶而上,直到高出水面十几阶。我们缓慢地靠近,然后踩着阶梯走出水面。 我累得筋疲力尽,一下子就软倒在台阶上,大口地喘气,一边的老痒兴奋异常,掏出了准备好的火把,浇上白酒,点起来照明,一下子四周豁然明亮起来。 我转头四处看去,原来这所谓通往地府的入口,也只不过是藏在瀑布后面的一个溶洞,不大不小,似乎也是天然生成的,不过有些地方有过人为修平的痕迹。 阶梯之上是一座青纹石石台,石台的四周有四根石柱,上面刻满了鸟兽的纹路,石台中放置着一个奇怪的高大青铜容器,像一个大的葫芦瓶,高度超过我一个脑袋,锈痕斑斑,上面都是双身蛇和祭祀活动的图案。 这是一个祭坛,我心里暗想,厍族重祭祀不重葬制,出现这个东西,看样子的确已经十分靠近古墓了。 我们走上石台,将包裹和凉师爷放到地上,又走到石台的另一面观察,那里有一道十人宽的石阶,蜿蜒一直向下通向这个洞的深处,足有上百阶,火把的光线照不到底部,无法知道下面是什么。我对老痒道:“如果这是通往地府的入口,这里就是鬼门关了,这下面恐怕便是十八层地狱,你怕不怕?” 老痒指了指一边的凉师爷,说道:“怕个屁,我恨不得快点下去,可是这个家伙怎么办?” 古墓的入口如此接近,我和老痒都按捺不住想要马上下去看看,可是碍于多了凉师爷这个拖油瓶,又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先把他弄醒再说。 我们把他的衣服扒了,然后给他灌了两口白酒,他的脸色迅速缓和了起来。老痒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问道:“喂,能不能说话?” 凉师爷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知道落到了我们手里,无奈地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 老痒说道:“你别怕,我们和你们那伙人不一样,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不过我们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给我老实一点,我们就带着你继续进去,不然我就把你直接崩了,你明白了吗?” 凉师爷又点了点头,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老痒又灌了几口酒到他嘴巴里,把他灌得剧烈咳嗽,又抽出皮带,把他的手捆了个结实,对我说:“我还是不放心,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徒,还是先把他绑上再说。” 凉师爷也实在没气力反抗,由得老痒把自己绑上。我们看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将他架起来,让他打头,三个人来到石台的另一边,踩着石阶向下走去。 一般来说,蛇国并不擅长机关和巧术,但是出于谨慎,这百来阶的石阶,我们还是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前面出现了平坦的地面,我们来到了阶梯的底部。 阶梯的底部,是一块秃出的黑色石梁,再过去,就是一个断崖。 这种地貌,可能是地下水道所在的岩脉是一个阶梯形向下的结构,有些地方发生过山体运动,造成一系列的断层而形成。 断崖下面一片漆黑,多高、有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下子我们发愁了,如果有手电倒还好,现在一个小火把,如何照得到下面有什么东西?老痒问我怎么办,要不要把火把扔下去。我说这怎么行,火把下去了,我们怎么下去? 这时候,凉师爷有气无力道:“两位,在……在下的包里有信号枪……” 老痒忙往他的包里一摸,果然摸出一把信号枪来,看了看凉师爷,惊讶道:“哎,你这人不错,还真合作啊。” 我检查了一下,信号枪没什么问题,拉开保险,然后对着悬崖的上方“砰”一声打出一发信号弹。 曳光闪过,照亮了一大片区域,一刹那,整个山洞清晰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们往下看去,一下子,三个人全部僵住了。 一开始,我还没有意识看到了什么,等我明白过来,人一下就蒙了,张大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面本来就虚弱的凉师爷,看到下面的情形,早我一步软倒在地上,几乎掉下去,老痒也面色苍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悬崖下面十几尺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大洞穴,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枯柴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你就可以知道那全是骨头,一片挨着一片,有些地方还累起来好几层,足有上万具之多。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惊叹道,“我的天啊,这不是万人坑吗?” 难怪那几个风水先生会说自己看到了阴间,这种景象太震撼人了,无论是谁看到,都肯定以为是地狱里的情形!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眼前的这景象好像很熟悉,好像看到过?我皱了皱眉头,回忆了一下,忽然间,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相同的情形,对啊!山东瓜子庙附近的那个尸洞,不是和这里非常相像吗? 我一下子思维混乱到了极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里果然和山东瓜子庙的尸洞有联系!那山体上的水晶棺材,还有尸堆里那长发及地的白衣女尸,这里会不会也有? 我马上四处去看,这时候,在空中的信号弹已经滑行到了弧线的尽头,在光线熄灭的一刹那,我好像看见在这些尸体的中间,有一块奇怪的地方。 秦岭神树 第十五章 休息 老痒重新装填了一发信号弹,朝刚才第一颗信号弹熄灭的地方开了一枪,将那里重新照亮,我看见那是一块没有堆放任何尸体的空地,位于整个洞穴的中心,大概有二三十平方米,信号弹的光线不足以让我看清这块区域是否有特别,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块空地是向下凹陷的,应该是一个坑。 老痒这时候已经镇定了下来,指着那坑说,他三年前看到的殉葬坑和这里差不多,中间也有这么一个空地,那怎么样也挖不到底的青铜枝桠,就是位于这坑的中间。 照明弹的光线衰竭,洞穴里又恢复到一片漆黑,老痒还想再装填一发,被我拦住。现在该看的我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不必要无谓浪费资源。 老痒问我道:“现在怎么办?闹了半天这阴间就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定这里也就是一个祭祀的地方,我们还要不要下去?” 我想了想,说道:“那李老板‘河木集’里说这斗里有好东西,应该不会错,咱们跟着铁链来到这里,路也没问题,我看他说的东西就在下面。最可疑的地方是尸体中间的那块空地,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过去看看……不过这尸体堆积的地方,历来是最邪门的地方,我们得做好准备,应付最麻烦的事情。” 我本来想说说在山东碰到的那些个事,回头一想不把这两个人吓死才怪,于是改口扯到别处去了。 老痒已经压根儿不想下去了,不过提议到这里来的人是他,他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回忆刚才看到的情形,要到达那块空地,无法避免地要下到悬崖下面,从尸体中穿过,从我们所在的石梁到那块平地大约也就是二百米左右,应该问题不大。问题是如何爬下这二十几米高的悬崖,我们没有绳子,徒手爬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还要从长计议。 另外就是这下面有没有粽子,下面保存完好的尸体应该不多,大多数已经干涸或者成为枯骨了,但是刚才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我看到很多尸体的表情非常的狰狞,超出了人类表情所能表现出来的极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一声摔倒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只见凉师爷正蹑手蹑脚地想退回到石阶上去。 老痒马上举枪把他逼住,喝道:“再往后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凉师爷一听到他的声音,吓得拔腿就跑,老痒朝天开了一枪,霹雳一样的枪声顿时响彻整个山洞。 凉师爷给枪声吓得停了下来,缩着脖子转身说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不跑还不行吗?” 老痒骂道:“鬼才信你,给我回来好好蹲着,再跑一次,我就把你料理了!” 凉师爷灰溜溜地走了回来,蹲到我们边上,哭丧着脸对我们说道:“两位小哥,你看在下只是一个知识分子,跟着老泰混口饭吃,糊弄一下那广东客人,按判起来也是个次犯,你们还是放过在下得了。你们现在要去做大买卖,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跟着你们也是累赘,万一一个手脚不利索,连累你们就不好了。” 老痒见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他那只背包,不由大怒,用枪指了指,对他说道:“你以为我们想带着你啊,你要我们放过你也行,把那包留下,你爱上哪儿快活去哪儿快活。” 凉师爷为难地看了看那包:“可这包是在下的……有道是君子——”老痒扬了扬手里的枪,说道:“我不是君子,我是畜生,甭跟我讲道理。” 我觉得这凉师爷颇有点道行,要是把他放回去,碰上泰叔他们,等于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敌人,留下兴许还能起个牵制的作用,我阻止老痒说下去,转头对凉师爷说:“我们现在处境还不明朗,你一个人走掉,就算给你全套装备,没有经验也出不去,不如这样,你跟我们下去看看,如果有好东西,泰老头给你多少,我们也给你多少,三个人一起行动,生还的几率大一点。你看这里阴气冲天的,要是碰上个孤魂野鬼,谁也救不了你。” 老痒马上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想去也行,不过把该留下的都留下,把衣服也给我脱下来……” 他听到我说也给他留一份明器,顿时就露出动摇的神色,又加上老痒一吓唬,马上说道:“别别,有话好商量,既然两位这么看得起在下,那在下也不便推辞,其实以在下的学识,能和两位的经验配合在一起,实在是珠联璧合。” 我一听敢情这小子还是棵墙头草,两边倒,变卦变得这么快,心里觉得好笑。爷爷说得对,人心险恶,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们将凉师爷包里的东西重新拿回来,倒了出来,寻找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比如说绳索和照明工具,但是他的包里主要是食物和衣服,凉师爷说他们重要的装备都是由泰叔和二麻子这两个骨干背着的,他这把信号枪也是在走散的时候用来求救的。 没有绳子,下悬崖肯定要学壁虎游墙,这里这么陡峭,也不知道适合不适合攀爬。我打起为数不多的几个冷烟火的其中一个,往悬崖下扔去,一路照下去,看到有很多地方可以落脚,如果有持久的照明工具,爬下去不会太难。 现在在外面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我们一路上都没停过,今天晚上我们就不下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把伤口也处理一下,等到明天再下去,不然在疲劳状态下到坑里,如果里面有什么情况,肯定会出纰漏。 泰叔和那个胖胖的广东人现在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还有两支枪,碰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斗,还是要提防一点。 我本想问问凉师爷他们几个人的来历,但是转念一想,现在问不合适,我们现在的关系这么紧张,他必然不肯说,要等到人放松的时候问他,才可能听到真话。 我把我的想法和老痒一说,老痒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他道:“这里太他娘的那什么了,下面这么多尸体,我们还是上去,到祭祀台那里去休息。” 我想想也是,于是重新爬上石阶,回到祭坛处。 老痒重新点起炭火,将一只罐头捞空,放在火上烧了点水,将一些干粮泡软分开吃掉,几个人吃饱了后,又吃了一些巧克力增加血糖。 老痒吃完后就困得不行了,我让他们先睡一会儿,我来看着火,老痒说这里也没什么野兽,不用这么上心,我偷偷告诉他,我主要还是要看着那凉师爷,这种看上去窝囊的人,往往越是深藏不露,我们两个都睡着了,说不定他就会露出本来面目来了。 老痒说道:“要你不放心,我把他敲昏得了。” 我忙摆手,心说要敲傻了就麻烦了。 老痒自顾自睡觉,我掏出藏在衣服内袋的拍子撩,打开保险插在皮带上,然后又烧了一罐水擦拭自己的伤口,在瀑布的时候,我手上的烫伤很严重,如果处理得不好,肯定会造成感染。 等这些都处理好了,我叫醒了老痒,自己才睡了下去,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舒服,浑身酸痛,伤口又痒又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才睡了五个小时,身体难受得鼻子都塞住了。 老痒给我烧了烫水洗脸,我感觉好了一点,吃早饭的时候,我看凉师爷表情没昨天这么戒备了,就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老泰这几个人的来历。 凉师爷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名字,他看了看我,听出了我的意思,眼睛一转,对我说道:“小吴哥,既然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了,我也不瞒着你,我们来的时候是五个人,其中只有泰叔和二麻子是专门干这个的,在下是跟着那李老板和王老板来的,一来想见识一下鲜货是怎么出土的,二来两位老板让我把墓里最值钱的东西先挑出来,所以说实在的,在下真的是一个很冤枉的角色。” 老痒听到他这样说,就问他:“奇怪,刚才看到你们是四个人,那第五个人呢?” 凉师爷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李老板,刚才我们从矿道下来的时候,他去一道水坑去洗脸,结果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已不知道给水里的什么东西咬没了……” 我和老痒正在吃东西,忙让他别说了,下面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再说我们就吃不进东西去了。 我看他似乎打算全盘托出,心里说这人也算是识时务,又乘机问他那两个老板的背景。 凉师爷站了起来,说道:“说起那两个老板的背景,不说不知道,一说可要吓你们一跳,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古董商人,你们且听我细细讲来……” 秦岭神树 第十六章 爬 凉师爷当下放下手里的食物,将这两个人背景简略地向我们叙述了一遍。 那两个广东来的老板,姓王的叫王祈,姓李的叫李琵琶,两个人都是佛山人,在当地的古董界里有很大名气,其中李琵琶的背景我们已经知道了,发家全凭记载大量古墓位置的《河木集》。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原因是我和老痒曾经偷听过他的说话,不过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其中有几分夸张,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如今听凉师爷说起来,言之确凿,可信得多。 而王祈的家世就没有李琵琶显赫,但是却更加真实,他的祖上从事的职业,叫做朝奉。 何为朝奉?朝奉就是指在当铺中干活的伙计,坐在高高在上的柜台上,在短时间内判断一件东西的价值与真伪,就是他们的工作。 其中,负责高级物品鉴定与日常行政事务的,叫做大朝奉。一个大当铺的大朝奉,可以说是世界上见识宝物最多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见过。王祈的祖上,就是一个有名的大朝奉,叫做王宪初,他在晚年的时候写了一本笔记,叫做《古毓斋奇劫余录》,这本东西堪称奇书,上面记载了他一生所遇到的他认为奇异的物品,并详细记录了物主的说明、他的判断等等,对考古工作有很强的横向参考价值。 王祈本身文化不高,但是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这本《古毓斋奇劫余录》里的东西,他看过多次,不知不觉中全部都记了下来。正巧有一次,在一街头的交流会上,他看到一只白玉狮子,与《古毓斋奇劫余录》里记载的一种藏头盒很像,他当着众人的面,按着《古毓斋奇劫余录》里的记录,将这只白玉狮子放进茶水里,没过多久,那只狮子竟然自己张开嘴巴,从里面吐出了一枚金叶子,从此王祈便名声大噪,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凉师爷也说不清楚,他做师爷的也不好过问。 听到这里,我就问凉师爷,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两个要亲自来这里?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腾? 老痒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这就叫做闲钱烧脑,是钱多了给闹的,这些有钱人,钱多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都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价值,有些人家财万贯还要出去要饭,这不稀奇。” 凉师爷呵呵一笑,说道:“我刚开始也这样想,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一次他们两个非常坚决,按照我的估计,这里面可能有隐情,答案就在这古墓里面。” 我问他道:“对了,师爷,你既然看过《河木集》,那你知道不知道,这进入瀑布之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凉师爷看了我一眼,说道“这《河木集》是李琵琶的宝贝,我只是在李琵琶死后抓紧看了几眼他的笔记,其他的内容倒看到不少,不过这进古墓的那部分,倒是没有看到,那东西后来给那姓王的老板拿在手里,我也没机会去看。不过看昨天见到的情况,那古墓的入口,**不离十就在下面的尸体堆里。” 既然凉师爷说不知道,我们也只好相信他。我们吃好早饭,背起背包,我给凉师爷松开皮带,然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系在腰间,系紧鞋带,三个人各自准备完毕,来到石梁,就开始尝试着向下攀爬第一步。 令人觉得讽刺的是,在三个人里面,我可能算是体力最好的,所以火把就由我拿着。想当日我在鲁王宫里,可完全是属于添头的档次,怎么这一次就担当了这么重大的责任,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话虽这么说,对于现在这种状况我也没有话好说,我们一步一步,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放到悬崖下面,向漆黑一片的洞底爬去。 这一路爬得很艰苦,有几次我几乎从悬崖上滑落下去,但是总体来说,这里虽然陡峭,但是并不难攀爬,胆大心细,就是小丫头片子也能爬下来,只不过是多消耗点时间而已。 下到一半的时候,凉师爷的脚已经抖得不行,看样子这人不太习惯爬山,大概足足花了大半包烟的工夫,我的脚才踩到了久违的地面。 从地面上去看那些尸体,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非常强烈,这些尸体应该都是殉葬的奴隶或者战俘,尸体长年累月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冷潮湿的洞里,骨头上呈现出一种霉变的黑色,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很浓的霉味。很多尸体都曾经给肢解过,尸体的表情狰狞,我甚至发现很多尸体好像都长着獠牙。 我把凉师爷从悬崖上扶了下来,他一个蹒跚就踩到了一颗头骨上,将早已经腐烂的头盖踩了一个窟窿,幸亏被我拉住才没陷进去。他好不容易站稳了,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真是让你们见笑了,在下自小就体弱多病,见风就倒,就我这身子骨,这倒斗的买卖恐怕是没有下次了。” 我安慰了他几句,抬高火把照亮四周,看看这路该怎么走。 尸体堆积如山,尸体之间,有一条小径直直通向前面,火光有限,我们只能看到十几米外,再远就看不到了,不过我们在悬崖上面看的时候,已经看准这条路就是直通到那块平地上的,估计着只要往前就能到地方。 凉师爷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实在走不动了,我让他在这里先喘口气,也顺便看看,这里的尸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我们四处转了几圈,看了半天,我发现凉师爷明显有表情的变化,问他:“看出来什么了?” 他对我说道:“这里好像有一些不是人的尸体,这些头骨的结构不对。” 我心里直起鸡皮疙瘩,心说难不成是尸变之后的僵尸骨?忙问他如果这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凉师爷对我说道:“现在看也看不出来,你们要想知道,我得多看几个,最好能找到没完全腐烂的,在这些尸体堆积处的内部不知道有没有,要不要看看?” 老痒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这里面的尸体给这么重的阴气罩着,肯定有尸变的迹象,要是开出只粽子来,我们也没带黑驴蹄子,你又不能蹦不能跳的,弄不好,恐怕三个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我和老痒的想法一样,就对凉师爷说:“不用了,咱们又不搞研究。” 凉师爷估计早先也听过不少粽子的事情,点头对我们说:“我也就是说说,要我干我还不肯呢。” 我看火把用了很久,烧得很快,火焰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在这种地方如果火把熄灭,那是要命的事情。想要再制作照明的东西非常困难,最差的情况,我们不得不摸着尸体走路,于是就不让多歇,蹲了几下就催着他们上路。 我们沿着小径向前走去,两边是一排又一排的尸体,在尸体的中间,让我欣慰的是看到很多石人混杂在里面,洞穴的底上是泥土,这让我觉得很惊讶,走在上面并不是很踏实,想起这些黑色东西也许都是死人腐烂而成的,我就觉得有一种脚底板发凉的感觉。 走了一会儿,火把的火焰就小了下来,光照的范围逐渐缩小,我们加快脚步,开始向前小跑,不一会儿我就开始觉得奇怪,从悬崖上面看下来,这里距离也就二百多米,脚力最差五分钟内肯定就到了,怎么我们走了将近一刻钟还是没看到那坑的影,难道是黑灯瞎火的,在什么地方走了岔口了? 我们又向前跑了一支烟的工夫,还是老样子,前后都只能看到成堆的骨头,再远的地方就是一片黑蒙蒙的,我不由暗骂,这下子失算了,没有想到下到底下来,这里的视野被黑暗所限制,不管哪里看来都是一样,现在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这时候凉师爷实在不行了,一把拉住我大喘气,说道:“小吴哥,别……跑了,没……用,我们可能中招了。“ 秦岭神树 第十七章 尸阵 我们跑了半天头昏脑涨,却怎么也见不到目的地,心里早就已经在犯嘀咕了,一听凉师爷突然这么说,老痒便停下来问他道:“师爷,什么中招,怎么个说法?” 凉师爷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指了指地上,对我们说道:“两……位小哥,你们看这骨头,是不是很眼熟啊。” 我闻言把火把抬高,果然看到地上有一只头骨,上面有一个窟窿,好像是他爬下悬崖的时候压坏的那一具,我心中暗暗感觉不妙,回头一照,果然后面不远处,就是那块悬崖。 老痒看了看四周,埋怨道:“老吴,你怎么带的路,这不是刚才我们下来的地方吗?” 我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哪里都看起来一样,他娘的一直走也没有注意,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岔口,给绕了回来。” 凉师爷气顺了过来,对我们摆了摆手道:“不对,你们都没注意,在下记得清清楚楚,这条小径一直都是笔直的,没有转弯或者岔路,这事情不简单,要是我没弄错,我们可能被什么东西给糊弄了。” 老痒知道苗头不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说道:“那糟了,难不成这里这些尸体的冤魂,为了保护他们的圣地,而不让我们靠近那块空地?” 我心里苦笑,四周这么多的尸体,千尸聚气,要说没脏东西谁也不信。凉师爷却又摇了摇头:“我想不太会,我身上带着开光的东西,要迷你们会迷,但是我绝对没事。” 我知道这人的确有点学识,问他道:“凉师爷,你这方面的见识应该比我们多,你估计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的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等一下火灭了,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得快点想个办法。” 凉师爷说道:“依在下看,我们之所以走了个圈子,是这里的尸体排列有问题,这几千只骨头纵横交错,其间可能运用了某些奇门易术,使得整个山洞变成一个迷宫,你知道诸葛亮的八阵图,用几堆石头就能困住十几万大军。这里的几堆骨头困住我们三个,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诸葛亮驱兵取乱石,在临山傍江的鱼腹浦沙滩上布下石阵挡住陆逊的故事,我和老痒都知道,可是小说描写毕竟是夸张,我根本不相信区区几堆石头就能有这么大作用,要是果真如此,还要造这么多坦克大炮干什么? 老痒也不信,对他说道:“师爷,你可别拿糊弄广东老板那一套来糊弄我们,您自己可也困在这儿呢,这八阵图的事情,我听评书里说过,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一回事,况且了,咱们在悬崖上看的,这里的骨头排列凌乱无章,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布置啊。怎么下来之后就能把我们困得团团转,难不成这里的尸体还能自己跑路不成?” 说完这个,老痒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捂住嘴巴,向四周作揖,轻声说道:“大吉大利,小孩子不懂事,各位别见怪啊。” 凉师爷说道:“这可不同,你在上面看是一个大概,就这么点时间,你能把尸体之间的脉络走向全记下来?下来之后这里一片漆黑,只要每一具尸体摆放的稍微偏移一点,就可能把我们引到事先设计好的歧路上去,不知不觉就在走回头路了,两位小哥也是过来人,大道理我也不说了,古人的心智我们可不能小看啊。” 我觉得凉师爷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也不能全信,不管怎么说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蹊跷,要走到那块空地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又问他有什么主意。 凉师爷叹了口气:“不是在下吹牛,这区区一个阵法我是不在话下,不出意外定能手到擒来,不过凡事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恐怕咱们的火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况且,在下认为现在这个时候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决定。” 我知道他的意思,顿感头痛,眼下的主要问题还不是破这个阵,而是怎么面对我们的处境,不走不是办法,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次能走运回到原来的地方,再走一次就不一定了,到时候火把一熄灭,前没村后没店的,不困死才怪。 其实破阵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边上那些尸体上踩过去,不过这个建议谁也没提。 僵持了几分钟,火把上的火焰扑腾了几声,逐渐虚弱了下来。老痒看了看火把,突然叫道:“他娘的,我有个点子,要不我们一把火把这里的骨头全烧了,给它来个火烧连营十八里,烧光了就干净了。” 我一听这人时傻时聪明,这种点子也想得出来,大骂道:“这里的骨头都已经快石化了,绝对烧不起来,而且就算烧起来,你这不是等于**啊,就算不烧死也给烟熏死了,算了,我看这样吧,我先往前走走,你们看着我的火把的走向,一旦我的移动偏移了方向,你们就叫停我,我们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老痒说道:“不行,万一走到一半火把熄了,你一个人情况更糟糕,到时候谁去救你去,这种时候我们绝对不能走散。” 我也是急了,刚想反驳,手上的火把突然闪动了两下,终于坚持不住,扑哧一声熄灭了。 秦岭神树 第十八章 鬼吹灯 火把一熄灭,本来就不甚明亮的空间突然漆黑一片,我吓出了一身白毛汗,火把差点脱手掉到地上。 凉师爷胆子更小,当时就怪叫了一声,撒腿就跑,才跑没几步就听到“嘣”一声,大概是撞在了什么上,疼得嗷嗷直叫。 我掏出打火机,照了照火把,发现上面的燃头并没有烧完,不知道为什么火焰就突然熄灭了,难道是风吹的?可这里也没风啊。 老痒幸灾乐祸地说道:“老吴,你的手艺的确不行,这火把也太不经烧了,说灭就灭,真是非洲爸爸跳绳子——黑(吓he)老子一跳。” 我骂道:“你他娘的罗嗦什么,有空挤对我,不如去看看师爷怎么样了,别给摔进死人堆里去了。”说着我将火把重新点燃,抬高一看,只见凉师爷正倒在一具骸骨上,骨头架子散了一地。 我上去将他扶起来,只见他面色惨白,给吓得不轻,老痒拍了他一下,说道:“师爷,您还真是逗,就您这胆子,还想来倒斗?” 凉师爷见火把又烧了起来,松了口气,说道:“两……两位别误会,在下不是怕黑,是刚才,他娘的好像有啥东西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凉飕飕的,我以为粽子出来了,一下子给吓得没魂了。” 老痒大笑:“什么凉气,我看是你的凉汗滴脖子里去了,这粽子在您背后,不啄你一口,还往您脖子上吹气,他娘的您以为粽子都是小姐啊?” 我也说道:“是啊,凉师爷,镇静一点,别自己吓唬自己。” 凉师爷看我们不信,急了,咳嗽道:“两……两位小哥,千万要信我,刚才肯定有人在我后脖子上吹气,那感觉真他娘的■人,我看这里不止我们仨,还有别的东西在!” 我看他的表情,想起刚才火把突然就熄灭了,觉得凉师爷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信。火把不比蜡烛,上面的燃头不烧光,是很难熄灭的,刚才这一下子,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在这种地方,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想着,我给老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是去看看保险。老痒点点头,两个人掏枪出来,一前一后就往凉师爷刚才站的地方走去。 凉师爷刚才站的地方,身后一尺不到就是一具石人,石人的脑袋已经干枯了,绝对不会是这东西吹气,那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石人的背后。 我和老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先用火把探一下,然后再侧头去瞄一眼,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然后老痒猛地跳了过去,大叫:“举起手来。” 什么都没发生,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心说看来凉师爷确实是吓糊涂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刚才这种环境下,要是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害怕是难免的。想当年在鲁王宫里,我还不是一样,胆子这东西,的确是要靠练出来的。 老痒白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两个人转过身子,刚想将枪收起来,突然“扑哧”一声,我手上的火把又灭了。 我一下蒙了,怎么回事,这火灭得也太突然了,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的老痒忽然大叫:“我操!老吴,当心!这里真有什么东西!快把火把点起来!”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忙去掏打火机,还没摸到呢,突然背后一凉,一道劲风闪电般袭了过来,我心叫糟糕,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来的是什么,忙一矮身子,那道劲风贴着我的头皮掠了过去,同时我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倒不是很疼,只是撞到了边上几个石人,稀里哗啦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我一脸,我顾不得恶心,我急忙打起打火机,以最快的速度将火把点了起来。 一照之下,只见老痒和凉师爷都面如土色趴倒在地上,凉师爷已经吓得糊涂了,直叫阿弥陀佛。 老痒心有余悸,对我说道:“快照照,他娘的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速度这么快!” 我咬紧牙关站起来,举着火把一转,发现除了又给我们撞翻了几个石人外,四周什么变化都没有,连个脚印也不见一个,当下心里骇然,刚才那一道劲风急如闪电,可见对方靠得极近,可这里石头和尸体密布,就这么打起打火机的工夫,一片漆黑的,就算逃得再快,也不可能什么痕迹都不留下,我又转念一想,我操,难道是真碰上鬼了不成? 火把灭了两次,难道这鬼还想效仿鬼吹灯,把我这火把当蜡烛了,他娘的也太没职业道德,要吹也不能吹火把啊。 我将火把压到肩膀下,免得突然又给弄熄了,然后将凉师爷架起来,这人已经进入恍惚状态了,怎么拉都站不直,像摊烂泥一样。我提了两把,实在拉不起来,老痒没有办法,上去就啪啪两个耳光。 我怕老痒下手太狠,忙将他拦住,这时候凉师爷倒反应了过来,一看四周,号啕大哭:“哎呀我的娘啊,你说我这人真是多事,好好在家待着多好啊,干什么学人倒斗,这下子完蛋喽,客死异乡——” 老痒看他没完没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骂道:“有完没完,一把年纪了害臊不害臊,再吵吵我们把你扔这儿,你自己爬回去。” 凉师爷是情绪失控,被我们一吓唬,他马上抹了把脸,不敢再发出声音。老痒转头问我道:“老吴,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你有没有看清楚?是不是粽子?” 我朝他招招手,说道:“不会,你看我们打了个照面,连对方毛都没看见,粽子没这么快。” 老痒对我说道:“你看这里这么多死尸,要说没粽子谁也不信啊,我听说粽子也有分等级的,该不会我们这次不巧,碰到了粽子里的轻功高手!” 我不想和他扯皮,走到给凉师爷撞散架的那几具尸体边上,用手枪拨了拨里面的东西,对他说道:“这里的环境这么潮湿,大部分尸体已经只剩下骨头了,上面还长着黑色的霉丝,这东西绝成不了僵尸。我敢用我的人头担保。” 凉师爷这时候总算镇定了下来,抽着鼻子说道:“两位小哥,这是不是粽子和咱们没关系,我看趁着现在还有火把,我们还是快点爬回到悬崖上面去,以后的事情再想办法。” 我知道他是经不住刺激,萌生了退意,便拍了拍他,解释说现在敌在暗我在明,如果现在去爬悬崖,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拨,我们避无可避,就只能到阴曹地府里去哭给阎王听了,所以局势没明朗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老痒说道:“老吴说得对,这不我们还有枪嘛,就算真是粽子,一两只我们也不怕他。” 凉师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里直摇头:“小哥,您别安慰我,就我们这两把枪,碰到粽子是死定了,恐怕留个全尸都难。” 我没碰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粽子,也不知道枪打不打得动,不过既然是肉做的,我就不信还能硬得过子弹。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算是缓和了下来,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想了想,觉得就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往前走,要真不行就踩尸体吧,反正现在也给我们撞翻了不少,没什么好怕,至于道义问题,自己小命不保,我也管不上了。 老痒一听,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最好办法,当下我们架起凉师爷,手枪上膛。还是老痒打头,我殿后,三个人咬紧牙关,顺着小路再一次往尸阵的深处走去。 我们上一次走过的时候留的痕迹还在,我记得有几个地方老痒还特别用力在泥地上踩出了几个脚印,我们顺着这些痕迹一路过去,果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岔路,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里的尸体腐朽得这么不均匀,有些尸体烂得连骨头都没了,可有些却还有皮肉,刚想把他们叫停仔细看看,突然“咣”一声,地上一具骨架子突然就散了架,骷髅一下子滚到了一边,我吓了一跳,刚一回头,就听“扑哧”一声,手上的火把第三次熄灭了。 我有了上次的经验,马上一蹲身子,这时候就听边上一阵混乱,老痒大叫:“我操!我逮住它了!” 秦岭神树 第十九章 骨头的故事 他话音未落,我就不知道给谁踢了一脚,正中脸部,差点给踢晕过去,随即我就听到稀里哗啦的一连串骨头压裂的声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慌乱之中,我忙将火把点燃,定睛一看,只见老痒正和什么东西扭打在一起,已经滚进尸堆里,整一排骨头给撞得七零八落,人头骨散落一地。 我赶紧上去帮忙,却发现根本帮不上手,那东西体形不大,却猛劲十足,老痒一百多斤的体重压在它身上也压它不住,两个身体翻在一起,横冲直撞的,我根本近不了身,而且稍有不甚就会莫名其妙地被踢一脚,我几次尝试都无法进入战团,只能站在外面干看没办法。 一会儿工夫,老痒就要坚持不住了,那东西几次都几乎成功脱身,我一看再不去不行了,只好招呼凉师爷,两个一上一下,扑到老痒身上,将老痒和那东西压到身子底下,老痒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给压得够戗,忙大叫:“你他妈的悠着点!老子脊梁骨要断了。” 我使劲按住老痒,将三个人的体重完全压到下面那东西身上,发现没什么动静了,才问他道:“怎么样?那玩意死了没?” 老痒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知道!不过你他娘的再不松开,我就死了!” 我看他脸憋得通红,赶紧撤下力道,老痒一个翻身起来,长出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你——你他娘的下手也太狠了,别以为是小时候叠个七八个人都没事情,幸亏老子脊梁骨硬,不然非半身瘫痪不可!” 我说你罗嗦什么,要不是你搞不定那东西,我犯得着这么大年纪还叠罗汉吗?你腰折,我他娘的也不轻松呢。 老痒听了,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大骂我没良心,我不去理他,转向凉师爷道:“话说回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个子不大力气却惊人,要仔细看看。” 听我一说,三个人都回过神来,我们探头过去,只见那骨头堆里,有一团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大概有一只猞猁这么大,给我们压得扁扁的,还在不停地颤抖。 老痒拾起一根人的大腿骨,将那团东西翻了身,我一看,操!闹了这么久,敢情是只大耗子。我看看老痒和凉师爷,他们也看看我,三个人都笑了,难怪刚才怎么找也找不到袭击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耗子袭击完了我们之后,肯定是随便往哪个骷髅的眼洞里一钻,就踪迹全无,我们这群sb,还以为遇见鬼了,真是老母鸡管自己叫妈——自己下(吓)自己。 不过我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不妥当,这只耗子,他娘的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说不定还是吃着尸体长大的,也不知道这洞里还有多少这样的耗子,要是碰上一群,那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痒和我心念相同,笑了一下后脸色也一变,说道:“不好,这老鼠皇帝给我们压死了,不知道他的鼠子鼠孙会不会找我们麻烦,我看要不还是快撤,别留在案发现场。”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老痒转过头去,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说道:“哎,糟糕——我们往哪边走好呢?” 我抬头一看,原来刚才一阵混战,颠来倒去的,这前后又是一样,如今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我们来的方向,哪里是我们要去的方向了。 虽然我心里有一点点感觉,依稀能分辨正确的位置,但是这种感觉太淡,我几乎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想的就是正确的,一犹豫,这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痒前后看了不下十几次,看实在没办法啊,对我说道:“算了,我们甩开膀子横着冲过去吧。” 我看了看,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就想问凉师爷意见,转头一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听我们说话,而是在专心致志地收拾地上的那些骸骨。 我心下觉得奇怪,拉住老痒,两个人探过头去看他在搞什么。 这一场人鼠大战,牵连了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早就已经腐朽得犹如沙土,所以一经撞击,形神俱灭,大部分都碎成了小骨片,地上一片狼藉。凉师爷不知道为什么,将剩下的没有碎裂的骨头一根一根地从地上拿起来,放到一边。 这些骨头大多数也不完整,大概是给这些大耗子当成了磨牙的工具,上面坑坑洼洼的,有些都已经无法分辨是人体上的哪一块。 老痒看凉师爷已经想得入神,心里好奇,问他道:“师爷,你这又是在捣哪门子蒜啊?” 凉师爷怔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了不得,给这耗子一捣乱,倒是错打错着,给在下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我看他两眼放光,兴奋莫名,心里更加奇怪,这些骨头能有什么秘密? 凉师爷让我们蹲下来,拿起一根骨头给我们,问:“两位,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我和老痒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老痒做了一个很怪的笑容,说道:“您这不寒碜我们吗,咱们是倒腾死人的东西,不是倒腾死人的,你还是直说吧,说完了我们赶紧赶路。” 凉师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在下是太兴奋了,话都不会说了,别介意,你们先让我想想怎么说,呃——你们看骨头这个地方,仔细看看。” 我接过骨头,自己一看,只见他指的那个地方,有一道很平滑的缺口,切口和骨头是一个颜色,年代应该也比较久远,但是凉师爷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意,我却想不出来。 凉师爷看我一脸疑惑,说道:“看不出来也没关系,我来和你们说,这根骨头是人的锁骨,就是这个位置。”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接着说,“这一道缺口,叫做陈旧性骨伤,是死前造成的,你看切口尖锐,一点骨头愈合的情况都没有,说明这道伤口的时间和这人死亡的时间是非常接近的。” 老痒一听,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当下很不耐烦,说道:“这种事情算什么秘密,骨头受伤了真可怜,不过我们还是快点走吧,火把都快烧没了。“ 凉师爷忙摆手道:“再给我三分钟,马上说完了!” 我看他非常兴奋,不说清楚肯定也不会罢休,老痒罗里八嗦的反而耽误时间,忙使了个眼色让老痒别插嘴,转头对凉师爷说道:“别理他,您快说。” 他咽了口吐沫,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这伤口的时间和这人死亡的时间是非常接近的,在下大概能断定,这道伤口应该是这个人死亡的原因,之所以是在这个位置,大概是被人用刀从锁骨上方切断了颈动脉,下刀太快,所以划到了骨头上。” 我一听纳闷,问道:“按你这么说,这具骨头的主人,是给人割喉杀死的!” 凉师爷很诡异地一笑,摇了摇头:“不止这一具,这里所有的尸体,都是这样死的,你看,光这里就有七根锁骨,上面都有这样的切痕,而一般的古代祭祀人牲,都是让牺牲跪在祭祀品前,然后祭师在他身后割喉咙,但是这里的人,却是给人在面前一刀断喉,所以,我觉得,这些人大部分不是给活祭的,而是在战斗中战死的。” 凉师爷说完这话,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我给他看得直发毛,心说这人怎么回事,战死就战死呗,用得着兴奋成这个样子嘛,忙问他道:“凉师爷,你说的大秘密,就是指这个?” 凉师爷故作神秘,说道:“不是不是,这只是大秘密的序章而已,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题。” 说着从尸体的碎片里又掏出一片东西,对我说道:“大秘密,就藏在这个东西里。”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东西,似乎是斗笠,又像是盔甲的一部分,不过这东西既然不是骨头,那必然是明器。我拿起来对着火把仔细一看,惊讶道:“是青铜的甲片?” 凉师爷点点头:“不错。” 这时候,不知道是给神经兮兮的师爷感染了,还是我本身的直觉,我隐约觉得凉师爷说的事情可能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分在里面,一时间给搞得一身冷汗。 凉师父接着说道:“这是汉代之后才出来的盔甲样式,你看这一片,没有衬里,是夏天的盔甲,这人死的时候是在夏天,还有,最奇怪的是这个东西。”他从那片盔甲的碎片里小心地剥出一片东西,“你看,这一片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是却是关键啊,小吴哥,你是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已经给搞个浑身冰凉,顺着他的意思一看,马上就明白了,那片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小片丝绸,大概是尸体腐烂的时候,被尸液粘到甲片上去了。 这些都是汉人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早在几千年前就灭绝的厍人的陪葬坑里? 凉师爷看了看这里,说道:“如果我料想的不错,这里其实不是一个殉葬坑,而是一个战场,这里的尸体有两派,一派是这古墓的守护人,一派是一股汉人的军队。” 秦岭神树 第二十章 火龙阵 我想起了夹子沟的传说,那消失在山里的是不说话的北魏军队,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不说话,其实是指那是一群哑巴组成的军队,可能也就是凉师爷说起的北魏时期的‘不言骑’。这些士兵是绝对不会透露秘密的,所以皇帝让他们去执行那些不光彩的任务,比如说盗墓。 一千年前,蛇国的后裔已经消失在与汉族通婚和海外,但是这山洞里面为了某位酋长守护陵墓的一批蛇国先民却繁衍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原因,那支北魏的军队会知道山中有这样一座陵墓。 汉人的军队杀入这里,攻破了迷宫一样的溶洞,杀入殉葬坑内,蛇国的先民誓死抵抗,可惜无论如何也不是装备先进的不言骑的对手,所有的人被屠杀殆尽。 可以肯定,这里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厍人的遗体,那我们在这里走圈子,可能真的是聚集的冤魂仍旧在守护着他们祖先的陵墓,不让我们这些侵略者靠近。 那真是难办了,难道就这样回去,白走一趟?我心里是大不甘心,可是,如果真的有鬼魂作祟,我们怎么样也是没有胜算的。 火把逐渐没有光芒了,闪了几下,火苗小得犹如蜡烛一般。 老痒此时也不来催我们了,因为他知道,用普通的方法,已经不可能到达古墓的入口了,无论有没有鬼,火把的时间也不够了。 凉师爷道:“既然这里是战场,那尸体就不可能做过手脚,这里就不是什么尸阵,我估计,咱们真是给鬼迷了眼睛了,这就是鬼打墙啊,各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 老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山西老表说,碰到这种事情,用红线绑着左脚,就能走出去,可我们身上也没红的,要不,咱们用自己的血来染?” 我对老痒道:“那千万不要,这地方冒出血气,总是感觉不太好的事情,咱们再想想办法。” 凉师爷道:“对了,我听我师傅说过,鬼打墙必须得在黑暗的环境里,咱们不是还有信号弹吗,打起一颗,然后一路跑过去,我估计比用火把要好,至少不会给迷住。” 我一听有点道理,只要我们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无论怎么样也迷不住我们。于是给老痒打了个眼色。 老痒叹口气,掏出信号枪,说道:“太浪费了。”说着抬手对着头上就是一枪。 流星一样的信号弹射上半空,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等着它开始燃烧,没想到这颗流星飞着飞着,突然就啪的一声,反弹了一下,直直坠落下来。 我一看哎呀了一声,心说日你个板板,忘记这里是山洞了,笔直往上打信号弹,还没开始燃烧就会撞到洞顶。 信号弹飞快地坠落下来,直到几乎落地才噗地一声绽放开来,这种是探险队用的五氧化二磷信号弹,大概可以燃烧五十秒,初始引燃温度非常高,我一看它离地面的距离,就知道要糟糕,果然,它落地才几秒钟,那面已经燃起了火苗。 我踢了老痒一脚,骂他没脑子,幸亏都是骨头,要不然这一下子,我们还得跑回去救火。话还没说完,凉师爷拍了拍我的手,叫道:两位爷爷,这次要糟! 我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起小火苗的地方,突然蹿起来一条火墙,不可思议的是,这道火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顺着尸堆之间的小径蔓延,一时间只见一条贴地而行的火龙在漆黑一片的山洞里游走,所到之处,小径两边的骨头无不发出爆裂的声音。 凉师爷看到此景,面色惨白,急忙蹲下身子抠起一把地上的泥土,闻了一下就大叫:火油!泥里浇了火油! 我一听大惊失色,蹲下一捏泥土,果然没错,忙叫老痒把火把扑熄,心里那个寒啊,没想到这尸阵里还藏了这么厉害的一招,恐怕是这里的先民为了保护古墓里的东西而设的最后一倒防线,可惜当时没来得及用,结果给我们引发了。 这一路过来没出事真是奇迹,要是刚才不小心把火把掉到地上,那爷爷我们几个已经烧成焦炭了。 远处的火龙丝毫不见懈怠,不知道何时已经分成两路,火焰蹿起一人多高,瞬时间将这个洞照得通明。我大概一看,发现终于可以看清楚这里的格局,只见整个尸阵中脉路通达,不大一个地方,其中的小径却是连成一气,这条火龙迟早会烧到我们这里来的,一定要找个地方避一下。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那凹陷的空地其实就在我们左手边十几米处,可是中间已经隔起了一道火墙,里面的泥土却没有烧起来,似乎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此时火龙头已经在向我们冲过来,没时间考虑了,我对他们大叫:别在这里傻看了,那个坑在那里!他娘的冲过去再说! 他二人反应过来,直接踩着尸体向那片空地冲了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跨栏的潜质,那些石人我竟然能够一跨而过,才几秒钟我就已经来到火墙之前,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我想一鼓作气冲过去,可是刚贴近火墙,就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脚下一犹豫,就想停下来,可惜我惯性极大,想刹车却刹不住,只好大叫一声,闭着眼睛跳了过去,幸好速度够快,只是觉得身上一烫就已经滚倒在地上。我打了一个滚将身上的火压熄,接着老痒和凉师爷也冲了过来,纷纷滚倒灭火。 这时我已经知道这里的地面为什么会下陷,原来表层的土已经给人铲掉了,我一滚之下也来不及细看,老痒已经惨叫着滚到我的身边。 我忙脱下外衣,帮着将老痒身上的火拍熄,扶起来一看,人倒是没事情,只是眉毛烧没了,转头却见凉师爷不停地翻滚,可身上的火就是不灭,我想到大概是因为他在地上摔倒过,衣服上沾上了火油,所以压不灭,便赶紧将他扑倒,用地上的泥将火压熄。 凉师爷嗷嗷直叫,浑身冒出白烟,我和老痒将他的衣服剥开,只见背上有几处已经焦黑,幸好冷汗出了不少,起了点保护作用,总体来说不算严重。我打开水壶,将半壶水浇在他背上,给他降温,然后抬头去看四周的形势。 我们所处的空地已经给火墙阻隔,外面乱成一团,热浪袭来,身上所有的毛都发出卷曲的声音,不少骨头大概是因为里面气体蒸腾的关系,不停地爆裂,骨碎子飞起半空高。我一看大势已去,尸洞必然被完全焚毁,这里地处低洼,等一下氧气说不定会给烧光,不焖死也给烫死了。 正在抓狂的时候,老痒一把拉住我,大叫:大事不妙,抄——抄家伙,阎王爷点名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转头一看,忽然见六七只大耗子给火烧疯了,竟然蹿过火墙,直奔我的面门就咬了过来,我一猫腰躲了过去,老痒不等它们再次扑来,一枪将一只打飞,我举起熄灭了的火把,当成武器也将扑过来的几只敲飞,可是同时,另十几只耗子闪电一样窜了出来,这一次我离得太近,背上给抓了几下,立即滚倒在地上。老痒又是几枪,将它们逼退,我抬头一看,乖乖,火墙外面,已经全是大大小小的耗子,给烧红的眼睛全部都直勾勾盯着我们。 我心里直叫不好,跳进来的这几只耗子被老痒的枪声震慑,暂时不敢靠近,但是在火墙之外的那些,见我们所站的这块地方似乎不会给烧着,必然会一只接一只地舍命冲进来,数量越来越多,再过几分钟,等到它们发现自己数量占了优势,必然会一拥而上,将我们吃成骷髅。 我看在这里硬拼就太不值得了,拉住老痒,让他暂时别去管这些耗子,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这时候凉师爷对我们大叫:“这里有个盗洞!” 我们回过头去,看见土坑的中心,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不知道是谁挖的。老痒忙退出弹匣,看了看子弹,把枪塞给我,然后背起凉师爷就往坑的中心走去,我一手拿枪,一手拿拍子撩,跟在他后面。 才走了没几步,最近的几只老鼠突然尖叫一声,闪电一般扑了过来,我抬手连开了四枪,打中了三只,还有两只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我再无办法,甩出拍子撩,一声巨响,将两只老鼠凌空打成了肉泥。 秦岭神树 第二十一章 秦岭神树 因为是左手开的拍子撩,加上拍子撩后坐力大得吓人,这几枪之后,我只觉得虎口发麻,手竟然举不起来了,不过好在声势惊人,就连老痒也吓得几乎一个踉跄,那些老鼠一下子退了下去,不敢再贸然攻击过来。 我一看这是个机会,忙催促老痒快点,拍子撩近距离威力巨大,但是子弹有限,就算一枪打死十只,也远远不够。下一次再开枪,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思索间已经退到土坑的中央,我往下一看,地上果然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依稀可见土表下面的砖层。老痒吃力地将凉师爷塞进那个洞里,正贴着他的脊梁骨一溜到底,他手一松,凉师爷就掉了下去,接着他也一猫腰,双手撑着地跳了下去。 我在后面殿后,听到里面老痒大声招呼我,才学着老痒,单手撑地跳入洞里。 下去还不到半个身子,双脚着了地,打起打火机一看,老痒正焦急地等我下来,凉师爷摔在一边,不知道死活。 我将打火机交给老痒,让他找点东西照明,自己捡起地上一些兵器,胡乱将下来的口子堵住,防止老鼠进来。 老痒点燃墓室四周墙上的火把,四处一照,发现这里是一个明显蛇国风格的石室,石室四周全部用条石做壁,上面全是色彩斑斓的壁画,顶上是条石镶嵌青砖,只是因为潮湿的关系,几乎目力能及的地方全部都有霉斑的痕迹。 石室很小,除了一些兵器和工具,什么陪葬品也没有,石室的中心,也没有棺椁,但是地板上倒有棺材放置过的痕迹。 此外也没有看到通往其他地方的甬道,我只是粗略的一看,就不禁奇怪,难道外面这些死人要保护的古墓,就是这么屁股大、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热气从顶上喷下来,我们感觉到氧气不够了,壁画因为温度的关系,颜色越加艳丽起来,让人不敢正视。我们心里都知道,待在这里虽然可以暂时保命,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喝了几口水,然后去看凉师爷怎么样了,一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全身滚烫,气息微弱,是体温过高的症状,忙将剩下的半壶水给他灌下去,老痒掐了几下他的人中,总算把他掐得缓过来。 外面的老鼠已经疯了,围在盗洞口拼命地嘶叫,拼了命的想进来,无奈洞口全是青铜的利器,它们怎么钻也钻不进来。 老痒四处转了几圈,发现没有出口,便问我这里会不会也有秘道?要真没有,我们这一次就得蒸成人干了。 我看了看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设置机关,这里太小,一目了然,刚想说不可能,忽然喀喇一声,盗洞口的东西塌下来一块,一只老鼠竟然咬碎了一块砖,直往缝隙里钻来,可惜脑袋太大卡在了两块砖头之间。 这些耗子咬不动青铜,竟然开始咬四周松散的青砖,我心里暗叫不好,这些青砖虽然也很结实,但是到底不比金属,耗子不要命地咬起来,说不定也能给咬开。 我拣起一把长矛,将那老鼠顶回去,然后大叫老痒帮忙,老痒忙把自己的外衣一脱,用兵器挑着塞进盗洞口的缝隙里。 可是他那衣服不顶用,没顶几下,就被那耗子咬破了个大洞,接着十几只耗子顺着长矛的杆子就爬了下来。 我们赶紧撒手,那几只耗子跳到地上,也不来攻击我们,反而朝一处墙角冲去。 老痒一看,忽然恍然大悟,大叫:“老吴,它们是在找路逃跑!快跟着它们!” 我们忙冲过去,发现那边墙脚竟然有一个不起眼的耗子洞,趴下身子一看,墙后面,竟然好像是空的。 老痒不由分说,扯起地上一把铜锤,轮起来就朝那墙砸去,只一下,石板子就裂了,墙上出现了人头这样大的一个洞,我们探进去一看,后面竟然还有一个石室。 “我靠,原来这里的秘道要靠砸的!”老痒叫着,又砸了几锤子将洞砸大,我们两个扛起凉师爷就爬了进去。 隔壁的石室里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是石室的中心有一个四方的直井通往下面更深的地方,下面没水,那些老鼠毫不停留,直接就跳入到直井里面。 后面传来墓室的砖顶开裂的声音,回头一看,用来封砖的铅水已经软化,这里的墓室很快就会坍塌下来,我和老痒心一横,死就死吧,咬着牙跟着老耗子跳进了井里。 那井有轻微的坡度,我一路滑下去,重重摔了一下,然后又是一滚,摔到了一块平地上。想到老痒和凉师爷就在我后面,忙往边上一挪,果然,老痒一屁股摔在了我刚才站的那地方,接着是凉师爷压到了他的身上,把他压得怪叫起来。 上面传来一声轰鸣,然后是剧烈的震动,墓室终于给火烧塌了,炽热的石头从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倾泻下来,直朝我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老痒抱着头坐起来,问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举起老痒从墓室中拿来的火把,转头一看,还是四方形的井道,只不过横了过来,道:“是古墓的排水井,排水系统的一部分。” 老痒看了看四周复杂的井道,问道:“那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我看了看他,心说我怎么知道,这时候几只耗子从上面滑落,从老痒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跑进前面的通道中。 我心里一动,忙道:“跟着它们!”说完赶紧向前追去。 那几只耗子爬得极快,很快,便带我们过了好几个转弯口,我们几乎快跟不住它们了。我们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坚持了足有十多分钟,忽然,前面吹来一阵微风,那几只耗子一闪就消失了。我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立即脚下一空,几乎是滚着冲出了排水井。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环境,忙一个翻身站起来,这时候老痒他们也跟着摔了出来,四周一片漆黑,我忙举起火把去照。 四周豁然开朗,这里不是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直井的底部,直径大概有六十多米,底上凹陷成一个深坑。石头井的四周都有火架子,我上去点燃了几个,将四周照得更亮。 边上的直井壁明显有开凿过的痕迹,显然这个圆井是人工造成,只是他们挖到这么深干什么呢?难道这里也是上面采石洞的一部分? 我隐隐约约还看见坑的中心竖着一根什么巨大的东西,可惜光线不够看不清楚。这里的温度很高,一股滚烫的劲风由上而下吹来,吹得人头昏脑涨,连站立都不稳。 我举起火炬,让老痒背着凉师爷走到坑里,在火把的照明下,坑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坑里东倒西歪的全是外面看到的人头石俑,几乎有百来具,人头都已经风干,坑中间竖着的,是一根直径十米左右的大青铜柱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一道有弧度的青铜墙,直上而去,高不可攀。 青铜柱子的底部直直插入到坑底的石头里,好像是从那里长出来的一样,将四周的岩石都胀裂出许多条裂缝。 青铜柱之上还有很多细小但是粗细不一的铜棍,与老痒带着的那一根非常相似,我估计了一下,密密麻麻不下千根,再往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整个青铜柱的形状,就犹如一棵从石头中长出的大树,枝桠繁盛,直插地表。 凉师爷看得心里发凉,从老痒背上下来,说道:“建造这里的人一定是想把这青铜树挖出来,你们看这里的边上开凿的痕迹,竟然挖到了山底还没有找到尽头,那这青铜柱子,不知道插到地底下有多深。” 我看着心里也发寒,这样巨形的金属器,早就超出了当时的冶炼水平,那些厍族的先民,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可如果不是他们铸造的,那这青铜树,又是谁立在这里的?难道是从地狱里长出来的? 这时候,凉师爷突然拍了我一下,我转头一看,发现一直没说话的老痒,正直勾勾盯着那青铜树,径直走了过去。 秦岭神树 第二十二章 继续爬 我看到老痒的表情不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忙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老痒给我吓了一跳,一下子反应过来,打了个哆嗦站在了原地。 我们俩忙跑过去,问他刚才想干什么? 老痒看了看这棵树,又看了看我们,疑惑道:“我也不知道,真奇怪,刚才我一看到这树,就好像习惯一样,突然想……爬上去。” 爬上去?我怀疑地看着老痒,抬头看了看这树,心说你又不是猴子,怎么看树就爬,问他:“是不是给这东西的气势所感染了,一般人看到高的东西,都有想爬的冲动。” 老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凉师爷看了看这青铜树,说道:“这东西这么大,有点邪,咱们看的时候小心一点,尽量别去碰它。” 老痒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举起火把,向青铜巨树的根部走去。 青铜树是比较稀少的文物,我记忆里除了三星堆里出土过之外,其他地方好像没有,我也是从纪录片中稍微了解了一下,考古界对此成因并没有定论,说法很多。 贴近去看,可以发现青铜树的表面并不光滑,上面刻满了双身蛇的图腾,象征着青铜器的神性。 凉师爷看了半天,对我说道:“这么大一家伙,估计是个祭器,商周左右的东西,具体在祭祀的时候干什么用,太古老了,超出我的见识了。” 这和来之前老头子给我说的很接近,不过商周左右,商就是六百多年,周五百二十二年,加起来就一千一百多年了,左右一下,加上个夏四百多年,几乎占了整个中国有记载历史的一半,这个判断等于没说。 我问他能不能精确点,能不能看出,到底是商周哪一段? 凉师爷摊了摊手说没办法:“这东西肉眼看不出来,在下只能给你猜。你看锈色偏黑灰,可能是锡青铜、铅锡青铜和铅青铜中的一种,西周的可能性最大,大概能有个五成。另五成我就说不出来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再往深里讲在下只能瞎掰。” 做古董这一行在朝代上有一条分界线,大量的古董都是宋以后出的,唐以前的东西少,商周更是干脆就几乎没有,业内对于这种东西的认识不多,凉师爷的确算是不错了,比我强多了。 我听他说了这么多,仍然没什么概念,问道:“那就按照西周,您能不能给判断一下,西周的青铜工艺水平,理论上能不能铸出这种东西来?” 凉师爷说:“这问题我更回答不了,我只知道那时候青铜器要先做陶范(陶制的模具),理论上说只要能做出陶范来,就有可能铸出成品,不过这东西太大了,恐怕用传统工艺是做不出来的。” 老痒问他道:“师爷,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史前文明的遗迹,我在报纸看到了,有些几亿年前的煤矿里还挖到铁钉呢,这东西这么大,那时候的‘人’估计做不出来吧?” 凉师爷摇了摇头:“两位小太爷,这我还真觉得不一定,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元年左右历史上叫奇迹时代,很多不可能的东西都是那时候建造出来的,像长城、金字塔、秦始皇陵、巴比塔,你要说这一根青铜树不可能铸出来,那也很难说,毕竟那时候咱们老祖宗已经会铸青铜器了,皇帝一声令下,下面人蒙头苦干,用个几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凉师爷说的有点道理,不过当时冶金业低下,有这么多的青铜可以利用吗?秦始皇收天下之兵才铸造了十二金人,这一棵树,恐怕能铸上百个了,这么多的青铜是哪里来的? 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们在偷听李琵琶说话的时候,听到他说过,这个古墓里的东西,比秦始皇陵还好,可我们一路下来,也没看见什么好东西,这里也到头了,要说好处就是这棵铜树,可我们又不是收破烂的。 虽说这树也够一千个收破烂的忙活一辈子了…… 他的《河木集》上一定写了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到这里来,他这种人宝贝见多了,能让他说那种话的,这东西肯定非同小可,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这里的什么地方呢? 照理,这里应该是整个古墓,或者神迹的中心了,要有好东西,也应该在这附近,可是除了这棵树,这里肯定没有任何东西是李琵琶这种人看得上眼的……等等……树? 我想着,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看了看头顶,心道:会不会吸引他来的东西,是藏在了这棵青铜树的树上了? 这种巨大的青铜树,对于古时候蛇国的先民来说,无意是极其浩大的工程,可以说是神迹,难保他们的王不会把自己的陵墓设在他们认为最靠近神的地方,那如果这的确是一个古墓的话,墓主人的棺椁也应该在青铜树上,所有的明器也应该在这上面。 我把我的想法和其他两个人一说,他们都觉得有道理,我问他们,那既然这样,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老痒当然是同意的,说道:“都到这份上了,爬几步有啥大不了的,这上面这么多棍儿,和爬楼梯似的,不用使多大力气的。” 我也不介意爬上一段,只是凉师爷刚刚给火烤了,又体力透支,再让他上树,恐怕他这条小命就交待了,要是瘫在不上不下的地方,我们还得照顾他,实在没这个闲力气。 我转过头去,想对他说要不在下面等我们,我们两个上去就行了,却看见凉师爷用力揉了揉脸,然后一拍我:“没事,最后—关,怎么也要去看看!” 我看他眼神坚决,知道是劝不动,无须做无用的尝试,于是将背包扎紧,举起火把,对老痒说:“那咱们就继续。” 老痒带上包里的手套,当下第一个踩着铜树上的枝桠,开始攀爬,我和凉师爷也学他的样子,跟在后面,跟着他落脚的顺序一路向上。 上面的枝桠不紧不密,爬起来相当顺手,老痒一边爬,一边提醒我们注意下一步的动作,不要大意踩空了。 贴着青铜的树壁,我看得更加清楚。这些伸展出来的树枝都是与这根躯干同时铸出来的,接口处完美无瑕,没有一丝锻痕。不过,让我觉得意外的是,上面的双身蛇之间的缝隙很深,似乎一直刻到躯干的深处,我都看不到雕刻沟里面有什么。 因为太过在意动作,我们很快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我向下望去,发现看不到底上的坑,只能看到门边上的火坛微弱的光芒,这么点高度,看上去却是无底的深渊。 爬了一会儿,凉师爷就体力不支,我招呼老痒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让他别急,让凉师爷休息一下。 凉师爷如获大赦,一下子就蹲了下来,他累得够戗,汗都是淡的,脚颤颤悠悠,几乎都站不稳,我坐在枝桠上,双脚荡在半空也很不踏实,根本没办法很好地休息。 老痒看我们太紧张了,把干粮丢给我们,让我们嘴巴里嚼着,对我们说道:“你们这个样子可不行啊,这上面还有百来米呢,就这个体力,没准我们得在树上过一夜,要不,老吴你给咱们讲个荤段子放松一下?” 我累得都不想说话,骂道:“去,你就不累?你看你小腿哆嗦的,要说荤段子自己说,老子没这个力气。” 老痒咬了一口玉米饼子,说道:“我讲就我讲,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老吴,你说咱们发现了这东西,要是通知政府,能不能用咱们的名字命名啊?” 我对这倒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了,转头看凉师爷,凉师爷喘着气摆了摆手:“这位痒爷,你有没有听过有什么东西给叫成王二麻子方鼎、赵土根三脚觚的?历来国宝的发现人都是农民和建筑工人,你要以他们的名字命名,那就有趣了,咱们也不是歧视劳动人民的意思,不过中国人的名字不像老外,直接拿来用,你不觉得寒得慌吗?” 老痒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又问:“那至少也给我个命名权,对吧?那个谁发现个岛屿不都是可以由第一发现者命名的?” 凉师爷说道:“那好像是有这么个规定,不过我还真没去研究过。” 我问老痒道:“干啥问这些,你钱都没搞利落,还想名利双收啊,你也不想想一个人没事能找到这种地方来吗,你干什么的还不是一目了然。” 老痒说道:“我是觉得这玩意挺有意思的,你说这么大根铜柱子,给取什么名字好呢?你们也给想想,以后咱们吹起牛来也好统一口径。” 我这时候不想再动这些无聊的念头,对他说道:“算你第一个发现,该你取,我没你这么有心情。” 老痒看了看上面,说道:“我一看到这东西,脑子里就闪现出一个词,你看这一根柱子,叫‘我爱一条柴’怎么样?” 我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没营养的片子看多了?你爱一条柴,起这名字,信不信出去能有雷劈你?” 老痒当下一笑,凉师爷也乐得直摇头,这一笑间,人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我们吃完之后,力气恢复了不少,老痒就催促着继续赶路,我抬起脚刚想走,忽然发现底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看,咦?门边上的火坛子怎么灭了。 老痒皱了皱眉头:“该不会是给这里的风吹熄了吧?” 我摇摇头,说不会,这火坛子火头这么大,比我做的那个不知道专业多少倍,不可能给风吹熄灭了,下面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忽然整棵铜树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好像给什么撞了一下,凉师爷吸了一口凉气,忙问怎么回事? 老痒对我们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手做成喇叭状贴在铜壁上,一听之下,脸色大变,对我们轻声说道:“他娘的,好像有东西上来了!” 秦岭神树 第二十三章 裂痕 我心里一紧,想到了泰叔,我们从瀑布上冲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难道现在已经跟过来了?一想之下又不对,外面火龙阵一时半会儿熄灭不了,墓室也塌了,他们应该过不来;第二,要爬上来,那就得有照明的工具,下面的火把熄灭了,又没手电的光点,他们没有理由摸黑上来。 那上来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就冒上冷汗了,我们现在凌空不过是十几米,活动的空间有限,不好做太大的动作,真要是遇上啥离奇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老痒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要不先下手为强,冲下去看看。我摆了摆手让他冷静,现在敌暗我明,绝对不能莽撞,要真是泰叔他们摸黑上来,下去一个照面免不了就是一番恶战,子弹不长眼睛,这么近的距离,说不定就会两败俱伤。想到这,我心里一转,有了一个计划,当下取下自己的皮带将火把绑在一根枝桠上,然后招呼老痒和凉师爷,躲进火把照不到的黑暗里。 下面人看我们,只能看到我们的火把光线,如此一来,我们也隐入到黑暗之中,反而可以反客为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三个人各自屏住呼吸,用手做成听筒,贴在铜壁上,可以感觉到一种很轻微的颤动声正在由远而近,频率又乱又快,好像有很多的人不停地在用指甲挠着铜树上的纹路。我听着越发觉得不妙,泰叔他们只有两人,恐怕无法可以发出如此密集的声音,难不成是耗子跟进来了? 我心里后悔刚才没有好好处理那个盗洞,暗骂一声,将拍子撩也交到右手上,站在我上面的老痒也子弹上膛,两个人准备随时暴起发难。 来者行动非常迅速,毫不犹豫,转眼已经来到我们身下。只是还没进入火把的照明范围,我只能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人,又似乎不是,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精神高度集中,这几秒钟,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 突然间,最下面老痒的脸色变得极端惊恐,大叫:“我操!上上上!快上去!”不等他说完,凉师爷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非常凄凉的惊叫,两个人见了鬼一样地向上飞快逃去。 我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下意识地往下一望,发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却看不清楚。老痒看我不动,大叫一声:“老吴,你他妈的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跑!” 我发现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心里打了个寒战,也顾不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拔出火把,咬紧牙关就跟了上去。 我给老痒他们的表情感染,心里紧张得要命,又不知道爬上来的到底是什么,越爬越觉得浑身发凉,越凉就爬得越快,最后完全陷入到一种疯狂的状态中去,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脑子里只想着跟在他们后面,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足爬了半支烟工夫,前面的凉师爷终于停了下来。我爬到他的身边,发现他不是不想爬,而是实在爬不动了,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已经到了极限。 他汗如雨下,看我还要向上,竟然一把抱住我的腿,对我说道:“等……等一下!别……别丢下我,我……我只歇一下,就和你一起爬!” 我给他拉得一停,只觉得腿一软,竟然也使不上力气,不听使唤地开始发起抖来。 刚才游泳、攀悬崖都是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做出的高强度运动,肌肉早就不堪重负,现在又是一路极其耗费体力的爬高,没意识到还好,人一停下来,肌肉马上失去控制,就算咬紧牙关也没有办法。 我心急如焚,却无处发力,往上一看,黑漆漆的不知道还有多高,不由心里发寒,心说这样爬要爬到猴年马月去,就算爬到了顶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场大战,到时候体力更差,说不定连枪都举不起来。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顺手将火把递给凉师爷,同时甩出拍子撩对着下面,对他说道:“爬个屁!他妈的老子也爬不动了,算了,管他娘的是什么,和他拼了!” 凉师爷听我这么说,脸孔都扭曲了起来,几乎就要晕倒从青铜树上摔下去,我赶紧将他扶住,四处一望,发现老痒不知道哪里去了,忙问他:“老痒呢?刚才是在我们上面还是下面?” 凉师爷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摆了摆手,指了指下面。 我记得刚才爬的时候,我们一路狂奔,老痒看我拿着火把,为了给我殿后,的确让我甩在了下头,急忙让凉师爷将火把探下去查看。这一照之下,却几乎没把我的魂魄吓飞,只见下面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像猴子一样趴在青铜树上,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这人脸足有普通人的一个半大,五官犹如石头雕刻的一般,一点人气都没有。凉师爷将火把探下去的时候,它忽然向后缩了一下,似乎忌讳靠近火焰。然而同时它的脸上,却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极端的诡异。 我看到这张脸,心里打了个哆嗦,心说老痒在我们下面,现在不见了踪影,难不成已经遭殃了?但随即想到,若是已经遇难,他有手枪在手,怎么样也要开上几枪,没有听到声音,或许是在下面躲起来了。 凉师爷看到这张脸,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向上飞快地逃去,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回头再看下面,猛然发现那张怪异的巨脸已经贴了上来,几乎就到了我的脚下。 刚才远远看还好,现在一下子离得如此近,只见整张脸在我脚边狞笑,出其不意之间如何不慌,我条件反射般地甩手就是一枪,就听“砰”一声巨响,拍子撩吐出一条火舌,正中巨脸的面门。 这一枪距离太近,铁沙弹直接将整张巨脸轰得粉碎,牵扯力将巨脸的身体扯落青铜树,跌落到了黑暗里。 我没想到手枪如此奏效,当下松了口气,正想上去拉住凉师爷,突然从巨脸跌落的地方,又探出两张惨白的大脸,我大惊失色,甩手又想开枪,可是连扣两次扳机,都没有反应,随即想到这拍子撩只能装两发子弹,打完之后必须手动退弹装弹才能继续使用。 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容我这么从容地装填子弹,我刚掰开弹膛,一只爪子就已经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一回头,正看见一张巨脸贴着我的鼻子凑了过来,原来有一个东西不知道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背后。 凉师爷已经将火把带远,光线逐渐昏暗,我看不清楚这人的五官,也没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只好狗急跳墙,一脑袋撞了上去。 这一下我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没想到这脸就像石头一样硬,撞得我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从树上摔落下去,这时候突然听到老痒不知道在哪里叫了一声:“躲开!!”同时砰一声枪响,一道火光呼啸而过,打在我脑袋边上的铜树上,溅起漫天的火星。 我给这一枪震得几乎蒙过去,急忙退到一边,一摸脸蛋,马上骇然不止——脸上竟然给子弹的气流划出了一道血痕。 老痒继续在下面开枪,一时间子弹乱飞,到处都是火星,可惜没有一枪打中目标,几乎全部都打到了铜树上,有几颗子弹还反弹了好几下,像弹珠一样在我眼前飞来飞去。 我再也无暇顾及那些怪物,左躲右闪,一边心里暗骂,老痒这家伙枪法太差了,再这样下去,他娘的今天搞不好会死在他手上。 不过这几枪却给我赢得了时间,那些怪人给子弹打得有些忌讳,纷纷退后,我乘机从拍子撩枪管下的铁盒子中取出两发子弹,塞进枪管子里,甩了一下上膛,对准最近的那张怪脸就是一枪,将它打得飞了出去,掉下铜树。 我眼前的威胁解除,马上低头去看老痒,却发现更多的怪物从黑暗里探出了头来,能看到的就已经有十几张巨脸,这些东西似乎看上我一样,几乎同时一动,犹如鬼魅一样向我包抄过来。 我看得心惊肉跳,实在想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它们躯体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人,可是人怎么可能用这种类似于猴子的姿势在攀爬,而且这些怪物脑袋这么大,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可是,如果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转眼间两只怪物跳到了我的边上,一只抓住了我的脚就向下拉,另一只直接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不可能再有换子弹的机会,当下变枪为锤子,朝那贴上来的怪物脸就是狠狠的一下。 我本想将这怪物打下树去,它却只是后仰了一下,马上又贴了过来,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张巨脸喀嚓了一声,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痕。 秦岭神树 第二十四章 摔死 我愣了一下,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脸还能开裂?皮肤干成这样?可没等我仔细看,下面拉着我脚踝的怪物突然发力,把我拉了一个踉跄。这东西力气很大,我根本没办法和它硬抗,只好顺着它的力气跳了下去,紧接着一手抓住附近的青铜枝桠,另一只手贴着那怪物的喉咙就是一枪,“砰”一声将它的脑袋轰了下来。 这枪开得实在太勉强,巨大的后坐力几乎把我从枝桠上甩了下来,我咬紧牙关才确保人枪不失,这一边无头的尸体给枪的冲力掀离了青铜树,可是它的手还死死抓着我的脚,整具尸体挂在我的脚下,将我直往下拉去。 我单手无法吃住两个人的重量,咬着牙低头想找一根能够搭脚的枝桠站稳了,再想办法将那尸体甩下去,这时候才给我打裂脸的那一只怪物突然倒挂了下来,一爪子卡住了我的脖子,就将我向上提去,我的脖子像给裹了紧箍咒,连一丝空气都无法进去,脸马上就憋得通红,情急之下我抡起拍子撩朝它的脑袋乱砸。 我是用了死力气,那几下要是砸在人脸上,肯定就全烂了,那怪物也给我砸得蒙了,头不停地乱晃想要躲开,我一记重击正巧打在了那怪物脸上的裂缝上,它怪叫了一声,突然松开爪子,跳到了我头顶上方的枝桠上,发狂地抓起自己的脸来。 我失去支撑,重量全部回到我的手上,一下子没抓住,脱手直坠下去一米多,忙抱住一根突出的青铜枝桠停住身体,抬头一看,只见那怪物的脸竟然完全碎裂了开来,变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白色碎片,开始像奶皮一样脱落。 很快,所有的白色碎片全部掉了下来。我接住一片,竟然是石头的,难道这些人都是雕像吗?又抬头一看,只见石头脸脱落之后,里面竟然还有一张长满了黄毛的脸。 我仔细一看那脸,突然恍然大悟,对下面大叫道:“老痒!我知道这些狗日的是什么东西了,这些他娘的都是些猴子,大个的猴子!” 老痒在下面的黑暗里,看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听到他回道:“猴你爷爷!哪有猴子长人脸的,那不成精了!” 我大吼道:“那不是人脸!那是面具!这些猴子带着石头人脸面具!” 老痒已经从下面的黑暗中爬了上来,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给撕成一条一条的了,朝我大叫:“甭管是什么了!猴子又怎么样,你打得过吗?” 我朝他身下一看,只见下面黑影幢幢,不知道有多少这种带着面具的猴子正在追上来。我又爬上几米,打开弹匣一看,红色的子弹已经用光了,只剩下几发蓝色的,大概不是铁砂弹,而是那种大钢珠子弹,这东西远距离的威力不错,但是不如火炮一样的铁砂。我一看猴子跟了上来,忙双手握住枪柄,向下连开了两枪。 钢珠子弹发散了出去,威力减少了很多,但是大范围杀伤的效果还是发挥了出来,最近的几只猴子给打得血肉模糊,远处也有不少中弹,要是能够五发连发,我甚至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干掉。 猴子们似乎给拍子撩的威力震慑住了,全部放慢了逼近的步伐,转身跟着老痒去追凉师爷。那只给我打破面具的猴子,看到我们,竟然开始害怕,朝我们一龇牙,飞也似的向一边退去。老痒奇怪地看了看我,问道:“我靠,还真是猴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也觉得非常奇怪,这些猴子的面具是谁给它们带上去的?又为什么要带?面具上面既没有眼洞,也没有嘴洞,这些猴子平时怎么生存啊? 凉师爷已经拉下我们十几米,现在正趴在那里喘气,我们很快赶上了他,发现他已经神情恍惚,幸好那个地方枝桠密集起来,他整个人架在那里,不至于掉下来,火把落在他身下半截的地方,卡在三根枝桠之间。 老痒过去拿起火把,另一手抬起将那只没面具的猴子打落,手枪子弹算是完全告罄,他随手就想将手枪砸下去,可手举到一半,又有些不舍得,将它插回到皮带里,然后举起火把对着下面挥动,想用火焰把这些猴子逼退。那些猴子果然有一些畏惧,火把扫过的地方,它们全部都往后缩去,可是火把一挪开,它们又迅速地压了过来,一点也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老痒在那里挥了半天,非但没有将它们赶开,反而包围圈越来越小了,我扯了扯凉师爷,像一滩烂泥一样动也动不了,老痒大叫:“别管他了,顶不住了,撤了!” 我急火攻心,真想一脚把凉师爷踢下去算了,可是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这时候我还真下不去手。我将他抬起来,用力向上拉了一下,但是他的屁股反而从两根枝桠之间掉了下去,情况变得更糟糕。 老痒用火把将一只猴子吓开,对我大骂道:“该死!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家伙不是我们一伙的,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他已经把你给宰了,你他娘的别在那里搞优待俘虏。” 我装上子弹,又是两枪,两声巨响掀飞了五只猴子,将猴群逼退了将近六米,然后甩抢换上了最后两颗子弹,刚想打完算了,突然凉师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有气无力道:“这些东西怕火,信号弹……” 我一听猛然醒悟,老痒反应很快,回手已经掏出信号枪,瞄了瞄问我:“怎么打,直接打下去没用的!” 我夺过信号枪,对着对面的岩壁就是一枪,信号弹闪电般打在几十米外的岩石上,又反弹回来打在青铜树上,如此闪电般反弹了两三次,突然在猴群中炸亮,极高的温度一下子将那些猴子烧得乱窜起来。我不等第一发熄灭,又连射两发,一下子整个空间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老痒给照得眼睛发花,几乎要掉下去,我将他的头掰到一边,大叫:“别看!距离太近了,比电焊还厉害一百倍,会烧坏视网膜的!” 三个人同时闭上眼睛,但是仍旧能够感觉到那种光线几乎刺入眼皮,猴子们给强光照得发了疯,只听下面一阵混乱,同时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强烈的光线才暗下来。我眯开眼睛看了看下面,猴子已经不见了,我的眼睛给烧得灼痛,看东西非常的模糊,老痒更是眼泪直流,拼命地用手去揉,凉师爷这次彻底晕了过去,要不是我拎着他的领子,他早就掉下去了。 我看到猴子不见了,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它们是害怕高温,还是怕这种强光,如果它们当时对着这些强光直视,那十有**已经全部暴盲。没有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我想着松了口气,把凉师爷拍醒,一把架住他的胳臂,将他的身体抬直,想拖着他往上,不过这家伙实在是太次,我只能将他扶正,要让他离开原来的位置,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坐稳之后,我又缩到一边去看老痒,他眯着眼睛,一边骂娘一边吐口水,不过总算是能看见了,问我道:“你他娘的做事情之前就不会知会一声,要是把我给搞瞎了,我和你拼了。” 我骂道:“他娘的你还有脸说这些,我救了你的命知道不?再说你这不没瞎吗?” 老痒看了看下面:“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猴子跑了还是都烧死了?” 我对他说恐怕烧死是不太可能,大概是暂时退下去了,说不定还会再上来,不过我们既然发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也就不用再怕,信号弹还有几发,足够应付几次的。 这猴子带的面具,做工精细,雕得简直和真人一样,难道与我们在山崖上看到的那一尊写实的雕像有关系?可是它们为什么攻击我们? 我以前倒是看过一本小说,说是有古代文明训练大猩猩来守卫矿井,这些大猩猩在古代文明毁灭了之后,仍旧将自己守卫矿井时所受的杀戮训练通过教育传达给了下一代,这样一直到几千年后,大猩猩的后代们仍旧守卫着矿井的遗迹,将来探险的探险队屠杀殆尽。 可这些是猴子,显然没大猩猩这么聪明,应该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本想问问凉师爷,可看到凉师爷的面色,我知道问了也是白搭,这人完全处在崩溃边缘,要是再不休息,恐怕就此要报废了。 我们在那个地方待了有十几分钟,再没有看到猴子从下面探出头来,总算松了口气。老痒拿出一些食物,又想让我们吃,我们都拒绝了,现在不是肚子饿的问题,而是缺乏休息的问题,你就算给我直接吃葡萄糖我也走不动。 我靠在几根枝桠上,头枕着背包,不知不觉就开始打起瞌睡来,老痒和凉师爷迷迷糊糊地,也没有阻止我,就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一连串的撞击声从上面传了过来,同时整棵青铜树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正在爬下来。 我心说坏了,刚搞定猴子,又惊动了什么大家伙,难不成“金刚”从上面下来了?正不知道往哪里躲好,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落下,狠狠撞进三棵枝桠之间,一股腥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这一下撞得非常厉害,整棵青铜树都为之震动,几乎把我震得掉下去,我们三个全部都给吓了个半死,好久才反应过来。 老痒最先冷静下来,举高火把招呼我们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们走近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给卡在了青铜树桠之间,身体非常不自然地扭曲着,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是血,肋骨破体而出,一看就知道是高空摔下来摔死的。 老痒将火把探过去照了照他的脸,忽然叫道:“我操,是那龟儿的泰叔。这老家伙原来在我们前面,难怪一直没看到他们!” 凉师爷颤抖着靠过去,看了看上面,又按了按泰叔的胸口,一股血从尸体的嘴巴和鼻子里涌了出来。他叹了口气,说道:“高空坠死,内脏都碎了,怎么会摔下来,这么不小心?” 我看了看他的脚,骨头已经戳了出来,浑身几乎都很不自然地扭曲着,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不停地撞到那些青铜枝桠造成的。凉师爷又按了按他的四肢,吸了口凉气道:“两位,这上面看样子不是一般的高,你看泰叔,全部的长骨头都断了,没百来米摔不成这样。” 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我们刚才这一通狂爬,大概也就上来了五六十米,已经累成这个样子,上面要真还有这么高,怎么爬啊。就算爬到上面,估计也什么力气都没了,搞不好就会像泰叔一样摔成十八截。 想到这里,凉师爷和我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老痒并不感觉到前途渺茫,看到我们这样子,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什么就算有几百米,横过来跑一下,几秒钟就完了,现在不过是竖了起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说滚你爷爷的,照你这么说珠穆朗玛峰也才八千八百四十八米,你骑辆脚踏车半个小时也就上去了,咱们现在不是对抗摩擦力,而是在对付地心吸引力,知道不? 老痒对我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和我吵,说着就去解泰叔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看看有什么我们能用。一看之下,大喜过望,在凉师爷那个队伍里,泰叔和那个叫二麻子的年轻人背负着主要的设备,大部分的东西都在,手枪子弹、几根雷管、信号枪、绳子,最开心的是找到了一只手电,我操,一想到刚才在千棺洞里怕火把熄灭要死要活的情况,我真想把这手电贴过来亲几下,高科技就是好啊。 老痒换了弹匣,将其他东西整理了一下,背到自己背上,对我们说道:“那群猢狲肯定还在下面,这地方不能久待,我们歇一下,马上就得上去,泰山诸位都爬过吧,一千三百米,还不是一天一个来回?没事,就当观光旅游。” 凉师爷脸色略有好转,苦笑了一声,用手指做了一个走路的手势,说道:“这位痒哥……泰山那是走上去的,用脚就行了,我们现在可是直上直下,这怎么能说到一块呢?而且那是五岳风情,有的是云海怪石,这里看什么啊。” 老痒踢了踢一边的青铜树身,说道:“老子他娘的是打个比方,这青铜树虽然比不上泰山的风景,但至少也壮观是吧,您两位就迁就一点,胜利就在眼前了,别泄气,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咬咬牙,一鼓作气上到顶上,绝对是大好风景。” 我敲了敲自己已经开始发胀的小腿,对他说不是不想咬牙,实在已经没办法了,再咬牙根就从下巴里戳出来了。我尚且还能挤出点力气,凉师爷现在是剩下半条命了,与其急着赶这几分钟,不如歇个透效果还好一点。 凉师爷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老痒叹了口气,说那行,不过得把这泰叔的尸体弄下去,放这里看着心里不舒服。 我看到泰叔那五官扭曲、死不瞑目的样子,心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他那对暴出眼眶的眼睛,还真是有点可怕,这时候也不想婆婆妈妈的讲什么道德不道德,和老痒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想将泰叔的尸体从枝桠上抬起来。 从这里的高空坠落,一路下来必然会撞到不少突出的青铜枝桠,没有直接掉到底下摔成烂泥巴算是运气不错了,我抬泰叔尸体的时候,发现凉师爷说得不错,尸体全身都软得离谱,似乎所有的骨头都碎了,一动之下,大量的血从他折断的身体里涌了出来,顺着枝桠流进青铜树上的纹路里,然后沿着纹路中间的沟壑向下面流去。 我和凉师爷同时看到这个现象,都愣了一下,凉师爷马上让我们停住,打起手电往沟壑里一照,又看了看那些青铜树桠,说道:“两位,在下大概知道这青铜树是干什么用的了!” 秦岭神树 第二十五章 祭祀 我和老痒听到这么说,就一齐问他想到了什么。他挠了挠头,说道:“在下只是大概推测,这棵铜树可能并不是关键,起作用的可能是树上面这些沟壑,当时祭祀时候,这东西可能是用来收集一些液体,比如说雨水、血液或者露水之类的东西。” 老痒问他道:“是不是就像以前皇帝收集露水来泡茶叶一样?那叫什么,无根水?” 凉师爷用自己的钢笔在那些沟壑里刮出一些黑色的积垢,经过几千年的岁月,也无法分辨这些是不是先人干涸的血液还是雨水中的沉淀物。他又看了看这些枝桠,说道:“你看,这些枝桠下面也有像刺刀放血槽一样的东西,一直通到双身蛇路中,这枝桠在祭坛中必然也有功用。有可能,真是和血祭有关系。” 我不是很明白,就让凉师爷仔细说说,为什么说这些沟壑和当年的血祭有关,这种血祭又是怎么进行的。 凉师爷对我说,西周时代的祭祀虽然不如商代那么残暴,但是人牲是难免的,所谓不同的祭祀方式,只不过是把人牲杀死的方法不同而已,比如祭祀土地,就把人活埋;祭祀火神,就把人烧死;祭祀河神,就丢河里去。 这里这么一棵通天一样的青铜巨树,祭祀的可能就是扶桑若木之类的神树,也有可能是司木之神句芒,通常这一类神用的都是血祭。 刚才泰叔的血液顺着青铜枝桠,流进青铜树上的双身蛇中,一路往下,这样的一条线路,如果不是事先设计好的,根本无法运行得如此流畅。加上青铜枝桠上面的那些刺刀放血槽一样的痕迹,事情就很明白了,这里必然是用来进行血祭的祭器。 所谓血祭,大多数时候是以血入地。受祭祀的时候,必然是将牺牲钉死在这些青铜枝桠上,将尸体的血液引出,汇入到树身上的双身蛇路中。如果血液不在半途凝结,必然会一直流到这棵青铜树深深埋藏在岩石底下的根部,象征着以血来奉献给神的意思。 说得形象一点,整棵树的纹路就像医院解剖室里的引血槽,几张尸床上的血,无论多少,最后由这些沟壑汇进引血槽,然后流进下水管道。只不过这里的引血槽,被做成了看似用来装饰的纹路,这也正好可以说明,为什么这些双身蛇之间的沟壑,会深得如此离谱。 这样残忍而又大规模的祭祀,显然就算实力再强大的国家,也无法长期举行,所以古籍中也只是零星记载,至于具体仪式的过程,需要多少人牲,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我听了凉师爷的话,一方面感叹古人的智慧,另一方面也感到一丝心寒,如此巨大的一个工程,竟然只是用来做一件杀人的工具,实在是愚蠢之极。想着无数奴隶给倒插在这些枝桠上面,血液顺着这些青铜的沟壑将整棵树变成一根血柱,我就感觉到似乎有刺骨的寒气从那些沟壑里渗透出来。 想着有点心虚,我对老痒说:“我们还是走快一点,不然等一下泰叔的血流下去,说不定那司木之神以为又有人来献祭了,老人家出来遛遛,说不准能把我们当祭品。” 老痒根本没把凉师爷的话放在心上,对我说道:“你也别尽相信他,中国那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给你杀着玩,我看这里叉着放血的说不定都是猪头羊头什么,咱们再爬上去点,说不定还能看见几只千年猪肉干插着。况且就算是人又如何,一个人死了之后,血很快就会凝结,你放心吧,这里这么高,血流不到底就干了,再说了,就你那血,人家也看不上啊,以前人家多天然啊,吃的是无农药的食物,喝的是无污染的水,那整个就是农夫的血——有点甜。你现在可好,你那血流出来,人家老人家喝了肯定得食物中毒,所以说这就是一糊弄人的东西。” 我听了脑门上筋都暴了出来,不由分说开口大骂:“我操,什么归什么,我的血怎么就有毒了?你他妈嘴巴能不能消停点……” 凉师爷看我真火了,忙打圆场道:“两位,这个审时度势啊,现在这情况,就别说俏皮话了,你们不觉得,这些枝桠,怎么就越来越密了,再这样下去,再往上就不好爬了?” 老痒说道:“这里本来就是有疏有密的,密了才好爬啊,难不成你还想越疏越好,最好每一根都相距两米以上,我们在这几十米高空叠罗汉?” 我对老痒说道:“你先别下结论,我看是有点不对劲,你把手电打起来。” 我们上来的时候,照明仍旧用的是火炬,因为泰叔包里的那只手电电源并不是很充足,我们不想浪费,但是我现在想要看清楚远处的东西,用火把是做不到的。 老痒打起手电,将光束集中起来,往上照去,只见我们头顶上,青铜枝桠有一个逐渐密集增多的趋势,往上七八米处,已经密集得犹如荆棘一样,要继续上去,只有倒挂出去,然后踩着这些枝桠的尖头爬上去,而这样做比起我们贴着铜树攀爬,要危险很多。 事到如今,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了。老痒让我们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先爬到枝桠外面,然后从上面将泰叔那里找到的绳子丢了下来,我和凉师爷一手抓着绳子,跟着爬了上去。 再往上望去,这里的情形已经不像我们在下面看到的那样子,青铜枝桠几乎密集到了无处插手的地步。我爬了一段,心说难怪泰叔会掉下来,看这趋势,再上去恐怕连踩脚的地方都很难找了,只要一个不留神,或者给上面的那种过堂风一吹,指不定就下去陪泰叔了。 老痒在这个时候却爬得很快,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叫住他,只能收敛精神,一方面不让自己掉队,一方面又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心失足。同时火把也无法在这个时候使用,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拿它,我只能将其熄灭,插到自己的腰间。 这一段因为过于险要,几乎没人说话,很快,在手电的照射下,我发现青铜树四周的岩壁也开始有了变化,出现了天然的钟乳石和一些溶解的岩帘,显然这里已经出了人工开凿的范围,上面这一段已经是天然形成的岩洞。 通过这一段的时候,岩壁开始收缩,我还发现两边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大小不同的岩洞,都不深,能看到底,有几个岩洞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给手电照射会发生一定的反应。这些现象,让我逐渐感觉到不安,但是岩壁离我们到底有几十米的距离,我就不信有什么变数,能够从对面直接影响到我们。 我给边上的岩洞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发现前面攀爬的老痒与凉师爷已经停了下来,直到撞到凉师爷的屁股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在上方,出现了很多那种带着面具的猴子,就和我们刚才在下面遇到的一模一样。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猴子已经死了,尸体给上面吹下来的热风吹成尸干,怪异地扭曲着,手脚卡在密集的枝桠里面,才没有掉落到下面。这样的干尸足有几十具,那种诡异的面具没有随着尸体的干瘪而脱落,仍然默默地盯着我们,似乎随时会复活一样。 我们放慢脚步,仔细地观察这些奇怪的东西。 猴子的身体似乎得了一种皮肤病,毛发大部分都脱落了,呈现灰白的颜色,看起来与人类的皮肤有几分相似,但是仔细去看,却发现有非常明显的病斑,从体形来看,这些猴子大约有一个十五六岁孩子这么高(当然不是姚明),也许还略高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我对于身高的感觉几乎失灵。 猴子脸上的面具,看上去是石头质地,打磨得非常完美,我甚至怀疑有可能是瓷制,从面具与猴子头部的结合处来看,这面具似乎是被烙进肉里,或者用什么血腥的手段,直接和脸长在一起了。 大部分的干尸都很完整,只有少数只剩下一个肢体,大概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尸体干化过于厉害而导致的自然碎裂。 凉师爷让我们先别爬,指着一具干尸说道:“等一下,我觉得这些猴子的姿势有点古怪,我好像在哪里看过,等我仔细看一下。” 老痒对他说道:“就你麻烦,什么都要看,小心点,等一下该下面的猴子觉得你姿势古怪了。” 凉师爷没有理会老痒,小心翼翼地爬近最近的一具干尸,拿住它的面具,干燥的脸部皮肤随即开裂,凉师爷轻松地将面具撕了下来。他凑进那干尸的脸看了看,转头对我们说:“两……位,这……好像不是猴子,这是张……人脸啊。” 秦岭神树 第二十六章 螭蛊 干尸的眼睛已经完全干缩,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嘴巴不可思议地张大着,露出残缺的牙齿,整个脸部因为脱水变形,呈现出相当狰狞的表情,让人不敢正视。而从他的牙齿可以看出来,这具干尸并不是猴子,而是如假包换的人! 老痒呆了一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吴,你刚才不是说是只猴子吗?这……这……摆明了是人啊。” 我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打裂那面具,我看到那的确是只猴子,还是只黄毛的大猴子,这……这……真把我搞糊涂了。”我说着就想探头过去,看看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关系,看走眼了。 凉师爷忽然摆了摆手,让我别碰尸体,自己小心地站直身子,将他手里的面具翻转过来,我看到面具后面嘴巴的位置,竟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犹如蜗牛壳一样的螺旋凸起,上面有一个小洞。凉师爷把面具对着自己的脸比画了一下,转头对我们道:“这面具好像得张着嘴巴才能戴。” 老痒奇道:“张着嘴巴?那不是嘴里像塞了个呼吸器一样,多难受啊。” 我看到干尸的样子,嘴巴张得很大,对凉师爷说:“难不成这块蜗牛壳里有什么蹊跷,你砸碎了看看,这些面具都是长到这些猴子的肉里的,嘴巴眼睛都遮住了,它们肯定有其他方式来进食和看东西。” 凉师爷用自己的钢笔插入那个洞里,用力一撬,“蜗牛壳”就碎裂开来,露出了里面一段类似于螃蟹脚的东西。凉师爷将这东西扯出来,发现是一条从来没见过的虫子,已经变成化石状,如果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成几段。 “看来这面具不会是自愿戴上去的。”凉师爷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东西的确是人造的,你们看面具里面的纹路,和树上的双身蛇大致相同,肯定和铸造这棵铜树的人有关系。” 老痒将面具接过来,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说道:“这条应该就是西周时候的老虫子,说不定现在已经绝迹了,难怪我们不认识。哎,你们看,这虫子好像只有半截。” 说完他看了看我们,问道:“另半截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条虫子蜷缩在面具嘴巴部分的突出空腔里,按照这么说,这条虫子另一半所在的地方只有一个,我想到这一点,下意识地往干尸的嘴巴里看去,果然看见,在黑洞洞的大嘴里,另有半条虫子附在舌头的位置上,干枯的虫体一直插进尸体的喉管里,不知道进入了什么器官。因为干尸萎缩的肌肉和化石般的虫体很像,所以不仔细看,会以为这条虫子是干枯的舌头。 凉师爷看到这副情形,脸色一变,叫道:“快扔掉,快扔掉!我的老天,快扔掉!这面具可能是活的!”说完他就一掌拍了过去,将老痒手里的面具打落,面具飞速坠入黑暗之中,撞在枝桠上面,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老痒给他吓了一跳,差点抓不稳摔下去,忙问他发什么神经,什么叫面具是活的? 凉师爷咳了一声,似乎很懊悔的样子,又是挠头又是皱眉头,说道:“在下真是惭愧,怎么就这么笨呢,早先怎么就没想到,这……铜树,这祭祀方法,摆明了就不是咱们汉人的东西,哎,我真是蠢货,蠢到家了!” “你他妈的瞎掰什么啊?”老痒火了,“什么蠢货,和面具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话直说好不好?” 凉师爷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你耐心听在下说,这事情我还得从头说起,不过,怎么说好呢?那还得从刚才咱们说的血祭的事情开始……” 原来,血祭这种祭祀方式,在西周时,主要是用在少数民族的祭祀活动中,当然那个时候的少数民族和我们现在的完全不同,这些民族大部分已经消失或者融入到汉族中来了。大规模的血祭,在汉族正史中并没有记载,但是在一些少数民族遗址中有零星发现,可惜由于语言文字的失传,没有更为详细的资料。 而少数民族的祭祀圣地,都是非常神圣的,不仅有人把守,并且还会由祭师施下某种异术,以保护自己的神不受骚扰。在少数民族传说中,施法的过程非常的神秘,这种异术流传到现在,给神化成了小说里无所不能的蛊术。 凉师爷又说,蛊术自魏晋南北朝那时候起分了一分,到宋代又是一分,秦之前的蛊术非常厉害,简直和现在的超能力差不多,但是所有的蛊都是由虫而起,蛊术在那个时候就叫做皿虫术。这些戴着面具的猴子和干尸,诡秘莫名,可能就是这种远古蛊术的产物。 他曾经听说过一种蛊术,叫做螭蛊,可以将人变得非常有攻击性,而现在藏在面具背后嘴巴位置空腔里的、那种深入喉咙的虫子,可能就是古老的螭蛊原形,这种虫子也许可以影响动物或者人的神经系统,攻击外来的陌生人。所以当我将它们的面具击碎之后,那只猴子就恢复了本性,开始本能地远离我们。 螭蛊能够在宿主的体内繁殖,等到宿主死亡之后,它们会依附在某个地方,比如说这种面具的空腔里,等待着下一个宿主的靠近,然后通过某种方式寄生过去。 这具干尸,说不定就是当时在这里狩猎的猎人,不走运碰到了休眠状态的螭蛊,结果中了招,被这种古老邪术给害了。 当然,这种东西完全没有记录可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面具之中藏有虫子,且深入人喉,是不争的事实,这绝对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要小心防备。 听到凉师爷这么说,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实在来之前,老爷子给我的资料里面,也提到过相似的事情,但是当时我只是草草看了看,心说这不是和美国电影的桥段一样嘛,没想到还是真的,想不到老美的科幻片还得借鉴我们老祖宗的技术,真不知道该说光荣好还是惭愧好。 转头看去,诡异的干尸仍旧一动不动挂在那里,惨白的面具似笑非笑,似乎正在等待我们靠近。 老痒脸色有点难看,犯了嘀咕,问凉师爷:“你说得也太恐怖了,那如果给这螭蛊附上了,马上扯下来总没事吧,不会有啥隐患吧?” 凉师爷说:“我也没中过,螭蛊很难解,我想要是给附上了,绝没办法简单地扯下来了事。这种事情,咱们还是预防为主,这些干尸,我们尽量别靠近了。泰叔也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他这样的老江湖,估计总不会是失足,要小心一点。” 老痒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又没出口。我就问他,照着现在这样子,还要爬多长时间,如果上面全是这样密集的枝桠,估计累死也到不了顶。老痒对我说,上面还会稀疏起来,当时他爬的时候,只有一只小手电,照明很差,没有注意到这些干尸,也没猴子来袭击他,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什么地方了,不过反正自古华山一根柱,你往上爬总不会爬到其他地方去。 我感觉此地不宜久留,就招呼他们先过了这一段再说。和凉师爷一起的还有一个胖老板,此人大有可能在我们上面,要是给他先到了顶上,就麻烦了。要是埋伏起来,我们三个说不定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老痒说:“说得有道理,你等一下,我打一发照明弹,看看上面有什么埋伏没。”说着拿出信号枪,对着上方,笔直地开了一枪。 信号弹飞到顶端,并没有撞到头,我心里咯噔了一声,这种子弹最起码能打到二百多米的高度,难不成还有二百多米要爬,呵呵,那真是要命了。 信号弹烧了起来,向上看去,果然再往上不远的地方,枝桠又稀松了起来,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设计,而且从下面看上去,二百米的范围也不是无法目极,我还是可以看到一些东西的,虽然无法说出那是什么。 信号弹落下来,老痒注视了一段时间,说道:“看样子那胖广东老板没埋伏在上面,说不定就泰叔一个人活着进到这里来了,毕竟外面那棺材阵不是那么好……哎,那些是啥东西?” 信号弹落到离我们还有六十几米的时候,我们看到那一段的青铜树干上,有不少凸起的东西。仔细一看,我就觉得后脑一麻,冷汗直冒到了脚底,整个足有十米的一段距离,青铜树干上,附满了一张又一张的脸,不!应该说是那种诡异的面具。 秦岭神树 第二十七章 凌空 信号弹坠落下来,划过这一段区域,这些脸动了起来,纷纷避开灼热的光球,看上去,就像一只又一只长着人脸的甲虫。 这些应该就是凉师爷口中所说的螭蛊的正身,古人将它们养在特殊的面具里,竟然繁衍了下来,刚才我还半信半疑,想不到这么快就碰上了,还是这么一大群。 脸依附在沟壑横生的青铜树上,给流动的光线一照射,呈现出不同的表情,或痛苦,或忧郁,或狰狞,或阴笑,我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看得我寒毛直竖。 凉师爷说起来慷慨,一见到真东西也不行了,颤抖着对我说道:“两……两位小哥,这些都是活的,那些螭蛊在面具底下附着呢,怎么办,我们怎么过去?” “别慌,”老痒说道,“你看它们对信号弹的反应,这些东西肯定怕光怕热,我们把火把点起来,慢慢走上去,们不敢碰我们。” 我摇了摇头:“别绝对化,信号弹的温度和亮度非常高,它们当然怕,火把就不一样,你别忘了刚才那些猴子,碰到信号弹都逃了,但是你用火把吓它们,它们只不过是后退一下而已,我估计你打着火把上去,不但通不过,还会给包围起来,到时候要脱身就难了。” “那你说怎么办?”老痒问我道,“你是不是有啥主意了?” 我说道:“现成的主意我没有,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老痒不耐烦道:“我知道你鬼主意多,那你快说。” 我指了指几十米开外的岩壁,说道:“直接这么上去太危险了,如果真的像凉师爷说的,这些活面具肯定有什么法子能爬到我们脸上来。硬闯肯定会有牺牲,我们不如绕过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荡到对面的岩壁上去,上面这么多窟窿,也不难爬,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老痒看了看我指的方向,叫道:“这……么远?荡过去?” 我点点头,比画了一下:“我脑子就这么一个想法,我们不是还有绳子吗?你拿出来看看够不够长,如果这招不行,我看只有下去,下次带只喷火器过来。” 老痒拿下盘在腰间的绳子,这是从泰叔身上扒下来的装备之一,上面有u.aa标签。世界上最好的登山绳,特种部队都用这个,看样子他们也挺舍得花钱买装备。 我早在去鲁王宫之前,曾经帮三叔采购过装备,查了大量的资料。所以我知道这种绳子,如果直径在十毫米以上,几乎可以承受三吨的冲击力(就是突然坠下)。支持我们三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 强度足够,只是不知道长度够不够,老痒将它垂下树去,目测了一下,不由叫了一声糟糕,绳子总长只有十几米,要到达对面,还差很长一截。 “怎么办?”他问我,“就算把我们的皮带接起来也不够。” 我捏了捏绳子,发现这是十六厘米的双股绳,不由灵机一动,说道:“没事。咱们把这绳子的两股拆了,连成一条,就够了。” “小吴哥,行不行啊?这绳子这么细,不会断吧?”凉师爷问道,“你看,这简直比米面还细,您可别乱来啊。” “国外登山杂志上是这么说的,总不会骗我们。” 我将绳子外面的单织外网层撸起来,抽出一条非常细的尼龙绳,自己也咽了口唾沫,真他娘的太细了,按照常识来说,这么细的绳子肯定没办法承受我们的重量,不过国外的资料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八毫米直径的这种加强尼龙纤维,已经可以用来做登山的副绳,只要不发生大强度的坠落,是不会轻易断的。当然,使用这种绳子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一般都是两条一起用,我们只有一条,还要请上帝多保佑。 还是相信高科技吧,我想到,总不会这么倒霉。 我将接好的绳子递给老痒,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水壶,用一种水手结绑好,用来当作重物体,用力甩向对面,失败了好几次后,终于绕住了对面的一根石笋,一拉,绳子绷紧,固定得非常结实。 “行了,”老痒说道,“他妈的总算搞定了,老吴,这绳子不去说它,对面这些石头靠不靠得住?” “我不知道。”我说道,一边想着如果石头靠不住会怎么样,我大概会给荡回到青铜树这一边,运气好一点撞到树干上,撞个半死,运气不好就直接给树上的枝桠插成筛子。 绳子的这一边也给绑在一根青铜枝桠上,老痒打了个比较特殊的结,好让我们过去的时候,可以在对面将这个结解开。这个结非常复杂,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问他哪里学来的这种本事,他说是牢里。 一切准备就绪,我最后扯了扯绳子,确认两边都已经结实了,就招呼他们开爬,结果他们两个人都没动,我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正用一种打死也不第一个爬的眼神看着我,显然第一个上这么细的绳子,需要非常大的勇气。我又叫了两声,两个人都摇了摇头,我只好暗骂一声,硬着头皮自己先上去。 上去之前,我将身上的拍子撩和背包分别转交给老痒和凉师爷,尽量减少自己的重量,这些东西可以绑在绳子的那一头,等一下老痒隔空解绳子的时候,将它们一起荡到下头,再拉上来就行了,老痒对对面的那些山洞也不太放心,就将他的手枪塞给我,如果碰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挡一挡。 我感叹一声,大有烈士赴死的感觉,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就转头向绳子爬去。 脚离开绳子的一刹那,我的神经几乎和这根绳子绷得一样紧,眼一闭牙一咬,就准备听绳子断掉的那一声脆响,结果这绳子竟然支持住了,只是发出了一声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咯吱”声,那是两边的结突然收紧发出的声音。 我心里念着别往下看,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下瞟了一眼,我的天!我呻吟了一声,马上转过头,闭上眼睛,念阿弥陀佛。 老痒叫道:“喂,老吴,你磨蹭什么?快爬啊,你待在上面更危险。” 我问候了老痒的祖宗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移动手脚,开始向对面爬去。这种绳子有一定的弹性,每走一步,都会发生非常剧烈的抖动,我爬得万分惊险,加上绳子实在太细,非常抠手,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爬到后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踩到了实地,我的脚马上一软,抱住那石笋就摊成一团,在那里大喘。 火把在我这里。我点起来插到一边,看了看老痒他们,看见凉师爷正哆哆嗦嗦地爬到绳子上去,老痒拉住他,让他先别爬。叫我先看看这边的情况如何,如果不适合攀爬,或者有别的危险,可以省点力气。 我看了看四周几个岩洞,都只有半人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不过经过千年雨水渗透,上面也出现了不少刚成型的钟乳,里面很潮湿。这些岩洞开在这里,可能和当年铸造这根庞然大树的工程有关系。 往上看去,这些岩洞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尺,虽然爬起来不会太连贯,但是也不至于很困难。岩洞里面空无一物,没有什么危险,刚才在树上看到洞里有什么东西,大概是光影变化造成的错觉,在这样幽暗的地方,神经难免会有点过敏。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再次确认,然后抬手给老痒打招呼。 老痒拍了拍凉师爷,让他先走,后者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爬上了绳子,向我移动过来。 看凉师爷爬绳子简直是对神经的考验,其间过程我就不说了,十分钟后,我总算把一摊烂泥一样的师爷拉到了我这一边。 最后就是老痒。他深吸了口气,将手电绑在自己手上,又把那边的结检查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绳子,他爬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绳子的中段,这个时候,我这边缚绳子的石笋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声。三个人同时不动,老痒一脸惊恐地看了我一眼,我回过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石笋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要倒霉了!我转头大叫:“快爬!这里顶不住了!” 我叫了几声,老痒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竟然开始后退,一边退还一边打手势,好像让我也回去。 干什么?我心里想,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老痒拼命地指着我们头顶,一边小声叫道:“快跑……” 凉师爷和我奇怪地抬头一看,我一下就惊呆了。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岩壁上,竟然已经爬满了那种人脸面具,相互簇动着,一边发出的声音,一边潮水一样向我们缓慢地围了过来。乍一看下去,就像无数的人贴着墙壁俯视我们。 我这时候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真他娘的笨,树上有螭蛊,怎么就没想到岩壁上也会有,这下子完蛋了,难不成我的下场就是变成像那些猴子一样的东西,在这里干死?那还不如一头跳下去痛快。 老痒看我们发呆,大叫:“别发呆了!回来!把绳子割了!” 我一听反应了过来,几步跳回到石笋边上,用力一纵,跳上绳子,冲击力将绳子猛地往下一扯,石笋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开裂声,没等我抓稳,凉师爷也跳了上来,绳子一下给拉长了十几公分,绷到了极限。我马上听到一种非常不吉祥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脆响,世界上最结实的绳子,也终于晚节不保,断成两段。 八毫米宽的绳子果然无法承受三个人的重量,随着一声脆响,铜树那一边的打结处拉断,我们像荡秋千一样划过一道大弧线,重重撞到了一边的崖壁上,给撞得七荤八素的,几乎吐血。 最下面的老痒撞得最厉害,一时抓不住绳子,向下滑去,他慌忙扒住了边上的石头缝隙,才停住身子,我和凉师爷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脑袋划过一道岩棱,给磨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凉师爷垂直吊在那里吃不住力气,绳子在手心里打滑,一下子就哧溜到底,幸亏下面还有一个老痒,才没掉下去。 上面石笋继续发出开裂的声音,随时有可能断裂,我赶紧伸手,抓住边上的钟乳柱,跳了过去,然后把凉师爷也拉了过来,凉师爷吓得够戗,抬头就直说谢谢,才说了一句,突然一张面具就从上面蹿了下来,一下子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面具底下,几只螃蟹腿一样的爪子伸了出来,凉师爷发出“呜”的一声惨叫,想用手掩脸,但是已经晚了,面具已经盖了上去。他拼命想扯掉面具,可是那面具好像贴在他脸上一样,几次扯出来又吸了回去。我想去帮他,可是他发了狂一样地乱撞,还没靠近,就被他一下子顶翻了出去,我一手重新扯住绳子,滑到老痒边上才勉强定住。 我看了看脚下面的万丈深渊,心里暗骂,刚想再上去帮凉师爷。一抬头,一只大手一样的黑影从天而降,一下子抓在了我的脸上,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几只毛茸茸的东西直往我嘴巴里钻。 慌乱间,我只有一只手抓住岩石缝隙,一只手去掰那个面具,同时咬紧牙关,不让那东西进来,才掰了一下,那面具竟然自己掉了下来,我赶紧把它扔了出去,结果不巧正扔到老痒屁股上,老痒大骂一声,忙不迭地一枪柄将它砸了下去。 我舒了口气,一转头,又是四五只螭蛊跳到了我的头边,吓得我一个哆嗦,抬手就是四枪,可是根本不管用,一下子又是十几只涌了过来,我和老痒向下退去,这时候就听到“呜呜”的惨叫,抬头再看,凉师爷已经遭了殃,身上爬满了螭蛊,他大叫挣扎,想将螭蛊拍下身去,可是他拍掉一只,就有更多的蹿了上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开枪,一直把子弹打完,形势一点改善都没有,潮水一样的螭蛊从我们两边直围过来,转头一看,四周岩壁上面已经爬满了这种东西,互相触动,一时间满耳都是诡异莫名的声响,简直让人头疼欲裂,一个分神,就有几只蹿起来,直往人脸上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招。 我们一直向下退去,可是不可能快得过这些东西,很快就给围了个结实,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老痒开枪了,拍子撩一声巨响,将我们头顶上的螭蛊扫飞了一片,最近的几只面具马上给打得粉碎,碎片像下雪一样从我头顶上落下来。 可是不到一秒钟,给拍子撩轰开的一段空白岩壁马上又给后面的螭蛊覆盖了,老痒一看没用,赶紧用衣服包住自己的头,对我大叫:“老吴!我掩护你,你快把嘴巴包住,然后去拿火把!” 我抬头一看,火把还卡在当时我顺手找的一处突起上,周围一圈没有螭蛊,显然这些东西的确怕火,可是我和火把之间的这段距离,密密麻麻全是螭蛊,根本没可能爬上去,我对老痒大叫:“还是你去吧,我来掩护你!” “我没招了!你搏一下吧!”老痒一边大叫,一边用拍子撩乱砸,“真他妈的倒霉!” 我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直发抖,这些螭蛊,并没有多大的攻击力,只是数量实在太多了,又有坚硬的面具保护,很难完全杀死,而且这些还只是几千年繁衍后幸存剩下来的,当年为了保护这棵铜树,古人到底制造了多少这种东西,就无法想象了。 老痒又一次甩开身上的螭蛊,想爬到我的身边来,可是在抬头看我的时候,他突然呆住了,叫道:“老吴,你怎么回事?” 我看他呆在那里,几只面具落在他肩膀上直往他脸上的衣服里爬去,大叫道:“什么怎么回事!小心!” 老痒才反应过来,慌忙把肩膀上的螭蛊拍掉,然后对我道:“老吴,我说你——没发现?这不对啊!” “什么不对!”我将他拉过来,不耐烦地大叫,“什么时候了,有屁快放!” “你看看你,身上一只面具都没有啊!它们怎么不爬你身上去!不可能啊!” 我低头一看,自己也啊了一声,又看了看凉师爷和老痒,他们身上都爬满了螭蛊,怎么甩都甩不掉,可是我身上,的确一只也没有。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回忆起,从刚才到现在,除了飞到我脸上的那只外,身上的确也没有爬上来过。刚才一路混乱,一直没有发现,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现在看来,有点不对劲。我急忙往四周看去,发现那些螭蛊虽然同样也向我爬来,但是一靠近我,突然就改变方向,向其他地方爬去,似乎像忌讳火把一样忌讳着我。 “怎么回事?”我心里奇怪道,赶紧试探性地一抬手,去抓最近的一只面具,手还没碰到,那一片的螭蛊已经稀里哗啦地向后退去。 我看了看老痒,老痒也看了看我,两个人都莫名其妙,老痒叫道:“我的爷爷,这一招真酷,你是不是手上不当心沾了什么东西,快看看!” 我马上一看,手上除了我撞伤后留下的血滞和污垢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别。 这可怪了,它们怕我什么呢?难道它们的寄生还有选择性? 我看到这些螭蛊退却的样子,想起了闷油瓶震退尸蹩的那一幕,心里冒出了个问号。 等等,难道是……血? 怎么可能,这些穷凶极恶的东西怎么可能怕我这个普通人的血呢? 我疑惑地看了看手,脑子里一团糨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这一边老痒已经抵挡不住,我反射一样,试探性地朝老痒一伸手,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附在他身上的螭蛊,像蟑螂见了杀虫水样飞也似的退了开去,情形和尸蹩见了闷油瓶的血一模一样。 “不是吧!”我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心说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吧。 老痒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大叫着要爬上去拿火把,我拍了拍他,对他说:“等等,你看,好像有点不对劲。” 说完,我将手向上扬起,向已经在抽搐的凉师爷爬了几步,几步而已,那些地方的螭蛊潮水一样地退了出去,刚才那些整齐的面具触动声,突然间乱成一团,被一种惊恐的吱吱声压了过去。 老痒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像在看着什么怪物一样,我不去理会他,爬到上面,把手往凉师爷脸上一放,那只面具突然就拱了起来,我马上抓住它,用力一扯,将面具扯了下来,还顺带扯出了一条满是黏液的“舌头”一样的东西。凉师爷本来已经在半昏迷状态了,那“舌头”一拔出他的喉咙,立马就呕吐了出来,喷了自己一身。 手里的螭蛊剧烈地挣扎,我几乎抓不住,那舌头一样的东西又太恶心,我只好用力往石头上一砸,砸了一手的绿汁。 身边的螭蛊退了开去,但是却不走远,在我们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不停地收缩,老痒赶紧把火把拔了回来,扫了一圈,将它们逼得稍微远一点。这时候凉师爷咳嗽了两声,似乎恢复了知觉,老痒又去拿了水壶,收回了剩余的绳子。可惜我们其他的装备和食物都还在树上面,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能拿回来。 我把水倒在手里,给凉师爷润了润嘴唇,他总算缓了过来。看见我,竟然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我一看傻眼了,赶紧将他扔到一边。老痒神经崩紧太久,有点神经质,我对他说有火把在,它们肯定靠不过来,让他放松,不然会疯掉。他看螭蛊果然不再靠近,才松了一口气,将火把插到我们中间的一个地方,马上问我道:“老吴,怎么回事情,啥时候你变这么牛了?也不早点使出来,弄得我们这么狼狈。” 我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他妈的自己也不知道,还以为做梦呢。” 老痒看了看我手上的血,沾了点闻了闻,也不相信我这么厉害,问我道:“你刚才过来的时候,一路上有没有粘上什么特别的东西?你仔细想想……说不定给你碰上了什么这些破面具的克星,你自己不知道。” 我想了想,我碰过的东西,他们都碰过了的,要说没碰过的,只有我的血,可是这不可能,要是我的血这么强劲,在鲁王宫我就发威了,哪会那么浪费,那……难道是那时候沾上了他的血,现在还有用,不是吧——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否定了。 凉师爷听我们说了刚才的事情,就问我们是怎么一回事,他给面具遮了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老痒又存心挤对我,对他说道:“你不知道,刚才咱老吴,可是威风了一把,那是这么一回事……” 凉师爷听他一说,啧了一声,说道:“小吴哥,你有没有吃过一种东西,是黑色的,这么大——” 秦岭神树 第二十八章 麒麟竭 我正在惊讶当中,他这样问我,脑子里没什么概念,摇了摇头道:“这么大?好像没吃过,怎么说?凉师爷,你想到啥了?” 凉师爷沾了我一点血,闻了闻,对我说道:“听你刚才说的情况,我倒想起一件事,我早先时候听一个老先生说过,有一种东西,人吃了之后,血能驱邪的,邪虫不近,是一种非常罕见的中药,你想想,有没有吃过类似的东西?” 我啊了一声,黑色的甲片状?中药?这真把我难倒了,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吃东西的时候大部分都很仓促,也没有生过什么病,吃了什么东西,我一向也不太在意,现在突然问起来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 老痒嘲笑我道:“老子只听说过黑狗血、公鸡血能驱邪,想不到啊,咱们家老吴也有这本事,这事情你可别说出去,不然人人都找你借血,几天就给你挤成人干了。”说完大笑起来。 我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积点口德?什么狗鸡!我告诉你,人血自古都是最能驱邪的东西,特别是死囚的血,刑场上面还有人托法医蘸白布挂在门梁上呢,不懂别乱说。” 老痒看我急了,得意地大笑起来,笑了两声突然哎哟起来,摸着后背,咧了咧嘴巴,大概是早先那里受了伤,现在给笑得牵疼起来了。 我心说活该,不去理他,对凉师爷道:“你要不再给我形容得具体一点,光黑色的,甲片,满足条件的东西太多了,这东西有啥明显特征没有?” 凉师爷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没亲眼见过,只听过别人形容,时间也挺久了,特意去想,真想不起来。” 我听了不由失望,叹了口气。 凉师爷一笑,说道:“小哥,你也别太在意,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刚才要不是你,我们就完蛋了。我看着,这是命数,冥冥中自有注定,你想啊,以后您倒斗的时候,有了这资本,什么斗都不在话下啊。” 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这一路走成这样,说明我这人命寒,以后还倒斗,估计是找死。我抬头看了看上面,对他们说:“话说回来,现在没经过化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我的血在起作用,要不是倒也麻烦,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最好快点上去,过了这一段再说。” 凉师爷本想再休息,可看到潜伏在四周蠢蠢欲动的蛊虫,还是同意了我的想法。我们再次动身爬了几步,老痒突然抓住我的手,让我停下来,哑声道:“等……等一下!” 我回头一看,发现他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表情大大的不妥当,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他怎么回事? 老痒一手抓着岩石,一手摸着后背,龇着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一笑,背上就疼得要命,可能是刚才绳子断的时候给撞得有点伤筋了,你给我看看,怎么疼得这么厉害,力气都用不上。” 刚才绳子断裂之后的那一下撞击着实不轻,我早就感觉到浑身疼痛,不过刚才情况危急,没时间考虑这些,现在气氛一缓和下来,这些伤口就开始发作,老痒在绳子的最下端,撞得比我们厉害得多,该不会是什么地方骨折了? 我让他别动,撩开他的衣服,只见后背第三条肋骨的地方一片淤青,竟然有一点凹陷,我顺手按了一下,他突然就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背一弓,几乎没把我撞下去。 我心说不好,这伤看样子不简单,碰一下就疼成这样,难道真的骨折了? 老痒脸都扭了起来,艰难地回过头,问我怎么样?我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对他说才好,只好说道:“光这样看也看不出来,不过你疼成这样,我们不能爬了,搞不好骨头已经断了,再做剧烈运动,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找个平坦的地方仔细检查一下。” 老痒一心想早点上去,此时已经挣扎着起来,咬着牙说:“仔细检查就免了,咱们的火把和手电都没办法坚持太长时间,不能停在这个地方,到了上面再说吧。” 凉师爷看了看他的背后,摇了摇头说道:“不,痒哥,小吴哥说得对,你这背上都变形了,一定得看看,要是真骨折了,得马上处理才行,不然骨头很容易刺进胸腔里去,那时候就完蛋了,这方面我还懂点,咱们现在也离顶上不远了,没什么不好耽搁的。” 老痒还想和他犟两句,可能实在太疼了,话到嘴边变成了呻吟,我看到边上那些矮小的岩洞,里面似乎比较平坦,给凉师爷打了个脸色,两个人不由分说,将其架起来,扶进边上一个相对最好的岩洞里。我拿回火把,插在洞口,防止蛊虫进来。 这个洞大概有七八米深,一米高不到,因为长年照不到阳光,空气又非常潮湿,岩壁上有一层给霉菌腐蚀的斑点,似乎有一些人类活动过的迹象,不过并不明显。进到五六米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洞穴的底部,是一块粗糙的岩面。其他再无东西。 我查看了一下,看没有什么危险,才把枪收起来。凉师爷用拍子撩做了一个固定器,用绳子绑在老痒的背上,老痒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我心说这做师爷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会,看来要是下次倒斗,咱们也要找个这样的人才。 凉师爷弄妥之后,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道:“骨头应该没断,不过肯定开裂了,我给他暂时固定了一下,应该不会那么疼了,不过小吴哥,你最好劝劝你这位朋友,他这样子,绝对不能再往上爬了。” 我看了凉师爷一眼,知道他是话中有话,意思大概是劝我下去。一路上他暗示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话说回来,这样的冒险对于他来说真的非常的勉强,我看得出他早就萌生了退意,可惜碍于老痒的坚持,没办法提出来,现在给他找到一个借口,自然会借题发挥。 不过这样一来,关于老痒的伤势,我就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了。 凉师爷看我怀疑,马上又说:“小吴哥,虽然我不是跟你们一路的,不过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有些事情我不会打马虎眼,你自己有个数,说实在话,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如果坚持上去,恐怕这一次真的会死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老痒,他正忍受着疼痛,并没有注意我们说话,于是拍了拍凉师爷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这事还要看看情况,你也去休息,现在讲这个不是时候,就算要下去,也得休息够了才行。” 凉师爷嘟囔了一声,靠到一边,揉起自己的大腿,不吱声了。我检查了一下剩下的东西,也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考虑凉师爷说的话。 本来我对李琵琶所说的事没有多少兴趣,早先要我放弃,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千辛万苦爬到这里,到这个时候才放弃,心里倒也有点不舍,有点临阵退缩的感觉,但是我心里知道,凉师爷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我们一个人骨折,一个人身体状况非常不稳定,而我自己也到了体力的极限,如果还要莽撞地爬上去,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不过这样一来,老痒那一关就很难过,毕竟我和他才是一路的,现在联合外人来对付他,这朋友可能就做不下去了,而且凉师爷这人看上去挺窝囊的,可是到底是老江湖,这说不定就是他分化我们的一招,要是顺着他的思路走,可能会进到他的圈套里,这真是个两难的决定。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走一步是一步。 我转头去看他们时,凉师爷已经睡着了,他累得够戗,现在呼噜都打了起来,老痒也眯了过去,不过睡得不深,大概是背上伤口的问题。这个小洞虽然潮湿阴冷,但是比起吊在外面要舒适很多,我一看他们睡得这么香,无尽的倦意袭来,虽然心里逼着自己不能睡,但是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醒来的时候,浑身酥软,一种舒适的刺痛传遍全身,这时候火把已经非常微弱,显然我睡了比较久的时间,探出头去一看,外面的蛊虫已经不见了,只有零星几只还趴在那里。 我松了口气,打起手电向上照了照,从这里看上去,我们离铜树的顶部大概只有三到四个小时的路程,上面的东西,几乎说是垂手可得,现在下去,真的有点可惜。 老痒还没有醒过来,不过神态安详,似乎好了很多,我转头去看凉师爷,想叫醒他,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一看,却发现刚才他躺着的那个地方空了,他并不在那里。 “嗯?”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用手电往山洞深处一照,也不见他的踪影,心说人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原本给老痒固定伤口的拍子撩没了,马上起了一身冷汗,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一摸自己的腰间,果然,我的手枪也没了! “王八蛋!”我大骂一声,真是没想到,看上去这么没种的一个人,竟然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偷走我的枪偷跑掉!可是,为什么他不把手电也一起拿走,没有照明工具,他怎么行动啊?我这时候急火攻心,也没有仔细考虑,抄起火把就想出去追他,这家伙脚程慢,如果走了不久,绝对追得上。 刚一踩出洞穴,我还没来得及分辨他是向上去了还是向下去了,眼前就突然一晃,一团黑影子从上面荡了下来,一脚踢在我的胸口,我只觉得一股气上来,结实地倒摔回了洞里。倒地之后,我咬牙想站起来,可是下巴又给打了一下,这一下打得非常的狠,我几乎给打晕过去,迷糊间,看到一个叼着香烟的胖子正猫进洞里,手里拿着一杆短步枪,凉师爷一脸铁青地跟在他的后面。 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胖子就是两个广东老板中的一个,姓王的那个,他拿枪对着我,让我靠边去,转头对凉师爷道:“老凉,边(哪)个后生吃过麒麟竭嘛?” 秦岭神树 第二十九章 逼近 凉师爷用下巴指了指我,一脸轻蔑之色,我心里暗骂,你个吃里扒外的,老子一路过来也算照顾你,想不到竟然这样对我,早知道这样,当初就把你给做掉,免留后患。 胖老板从背包里拿出了固体燃料风灯,点燃放在地上,这东西是登高海拔雪山时候用的装备,既可以照明,又可以取暖,一下子整个山洞便亮了起来。接着他又掏出几块压缩饼干丢给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里的短步枪枪口始终对着我。 我接过他丢过来的饼干,觉得莫名其妙,心说这是唱的哪出啊?当下把饼干丢回给他,说道:“哥们两个撂你们手上,要杀就杀,哪这么多废话?” 凉师爷咧嘴笑了一下,转向胖老板,说道:“我说吧,青头就是青头,还搞不清楚状况。” 王老板摇了摇头,又把饼干丢给我,说道:“后生仔,出来跑江湖,脑门要放亮嘛,给你东西吃,就是没打算动你们,你这个样子,碰上脾气差的,那是讨死嘛。” 这人和那老泰比起来,气质完全不同,那老泰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这胖老板倒是一团和气,看上去让人放松不少,只不过他刚才踹我的那一脚,很有力道,不是那种古董老板能踹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一点也摸不透。 王老板瞥了一眼,似乎是读出了我眉宇间的疑惑,狠狠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我和老泰他们不一样的,我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凉师爷说道:“王老板,你不如和他们直说了吧,这俩小子脑子都拐不过弯来,姓吴的小子还比较好说话,等那睡觉的小子醒过来,恐怕还要折腾一番。” 王老板笑了一声,又对我说道:“好吧,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就说得直白点。我呢,是个做生意的,不喜欢动刀动枪的。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自己也看见了,就算不落在我手里,你们也很难出得去,老泰已经死了,要对付你们也没什么意思,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和我合作。我保管你们不吃亏,还有得赚。” 我一听这不是当初我对凉师爷说的话吗?他娘的隔几个钟头又转我这里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看我没任何表示,他又递了支烟过来,说道:“你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会给你们点装备,让你们自己下去,不过你一个人带着一个病号,这路怎么走,你自己想过没有?” 他说的倒是实在话,我竟然听得有点心动,可转念一想,他有装备有武器,干吗还要找我合作?这不等于铺好摊子让人家来赚钱吗?一定有阴谋,他们这些跑江湖的心机太深了,你看凉师爷一路跟着我们过来都是一副献媚的嘴脸,一找到机会马上就给他反客为主了,我们一点都没防备,与他们相比起来,我们真的太嫩了,他们找我合作,必然有什么针对性的目的。 我的思绪一刹那闪过,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们的这个条件,我必须要先答应下来,就像当初凉师爷跟着我们一样,以后再想办法逃脱。况且正如他所说,要想把老痒平安地带下去,至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我一个人,实在太勉强。这两个人明显轻视我,这与我当时犯的错误一样,我肯定可以找到一个机会反客为主,至少弄到一把枪。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装出犹豫的样子,问他:“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是你必须先让我知道,你们到底需要我干什么?” 王老板松了口气,给凉师爷打了个眼色,后者拍了拍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吴哥,既然你点头了,咱们就还是自己人,在下也就不瞒你什么,自然会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不过这可是说来话长,我们边吃边讲如何?” 我看他靠过来,真想一把掐死他,不过眼角一扫,就看到王老板手里的枪口,仍旧指着我的方向,心里压住内火,勉强一笑,说道:“请说。” 凉师爷看了看外面的铜树,说道:“说起这个东西,可是了不得,根据《河木集》上的记载,最初发现这棵铜树,还是在北魏高祖孝文皇帝十三年——” 李琵琶死了以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凉师爷已经将《河木集》中关于这个墓穴的章节,仔细研究过一遍,《河木集》是一种便条,写得非常随意,有时候用的是哑文,有时候用汉文,还有一小部分是用一种谁也不认识的文字写的,而关于这里的这一段,大部分是用哑文所写,现在大陆,能读得懂哑文的已经不超过二十个人,凉师爷正是其中之一。 哑文记录的事情,一共有三件: 第一件事情是北魏高祖孝文皇帝十三年,大致是太白山一带一处官矿的矿监上报,有寻矿人发现一根青铜古柱,其根部似乎一直挖入山底,未见到底的迹象,不知道入地其深。 这事情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的,一说这柱子是有灵性的,你越挖它就越往下长,永远也挖不到头,又说这是盘古开天的时候用的斧头柄子,再挖就能把斧头给挖出来。甚至有风水师傅说,那是玉皇大帝打下的钉子,用来将秦岭的龙脉钉住,不然这条地龙就要飞到天上去了。这根铜柱,入地有八百里,不能再挖,一挖全中国就要倒霉了。 不久,一骑哑巴军就接到密令,开赴太白山确认传说的真伪,可是这一队哑巴军却离奇失踪了(估计可能给守陵的厍人杀光了)。四个月后,另一营的哑巴军又接到密令,这一次他们找到了青铜树,领着三千死囚,让他们接管这个太白山,封山扎营,继续挖掘。 第二件事情是北魏高祖孝文皇帝十八年春,说这一挖就挖了四年零三个月。三千死囚向上一直挖通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溶洞,向下一直挖到山底,没有挖出铜树的根部,却挖出了一只龙纹石头盒子,内是空心。藏有一物,却没有缝隙,怎么打也打不开,他们不敢妄动,将这盒子送进宫里。 第三件事情很简短,是在北魏高祖孝文皇帝十八年的年末,《河木集》上记道,皇帝赐赏,加封二等爵位,每人赏百两金,犒赏全营,众人酒醉,《河木集》的主人和几个熟络的兵卒喝得神志不清,打赌去爬那青铜古树。 (文章到了这一段,下面全部都是不知名的文字,不知道是否有特别的用意,凉师爷无法看懂,实在遗憾。) 凉师爷告诉我们,另一个老板李琵琶能够看懂这些东西,但是问他下面写的是什么,他决计不说,神秘得要命,这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河木集》最后,有一段汉字记录着攀爬过程,我们这个位置再往上,会有绕着岩壁的栈道,是当初他们为了最后让皇帝来看的时候准备的,可惜修到近顶的时候就修不上去,而且修栈道的时候,经常有人无端由的坠崖,后来就不了了之。 我们爬出矮洞,王老板递给我一只望远镜,自己打着强光手电给我照明,调整了焦距之后,果然看到上面不远处,似乎有几段木头的栈道卡在崖壁之上,几个盘旋一直向上。我们的手电电源微弱,照不到这么远,所以当时没有发现。 王老板的意思是,如果能到达那条栈道,沿着它攀爬可以省不少力气,只不过栈道之上必然会有蹊跷,凉师爷是文人,让他研究东西行,打仗就不行,所以这路还得我们两个去走。 我没他这么乐观,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这些栈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里光线太昏暗了,加上栈道的边缘似乎给一些植物根须一样的东西裹住,与在旅游区爬过的那种钢结构栈道有很大的不同。《河木集》写于南北朝代,传到今日时隔千年,这些栈道是否完整还不清楚,更不要说结实不结实了。 王老板说,当年修这条东西,是用来给皇帝游览用的,不是采掘的临时栈道,所以在用料和做工上一定非常讲究,现在很多汉代的古建筑都非常牢固,所以他认为问题不大,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大量的绳索,有了这些栈道,爬起来自然也方便得多。 他说得非常决绝,一点也不给人商量的语气,我暗骂一声,只好不再发表意见。他和凉师爷又稍作商议,决定再让我休息十五分钟,然后胖老板带我上去,凉师爷和老痒留在这里。 刚才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很多,又吃了点东西。王老板也坐了下来,用广东话和凉师爷聊起了天,我并不是很能听懂,不过大概也知道他们聊的事情,跟那胖老板说的麒麟竭有关系。我对这事情,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心想反正现在和他们的关系表面上缓和了,正好乘机问个清楚,就问凉师爷,这麒麟竭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害? 凉师爷说道:“关于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我刚才没把事情全告诉你们,是给自己留一手,以防你们跑路的时候,给自己留下换命的资本,现在既然咱们已经正式结盟了,我也说出来,免得你心里不舒服。” 麒麟竭就是麒麟血凝结成的血块,是一味非常名贵的中药,不过它却不是真正的麒麟的血,而是一种植物的汁液,这种植物叫做麒麟血藤,又名血蛇藤,一般在比较靠南边的地方才有。 麒麟竭放置的年代越久,功效越好,初期它只有一些普通的功用,一般用来入药,但是在中医里面,还有一种罕见的用法,就是用来熏尸。古时候有些少数民族和一些山村里的习俗,会将一块麒麟竭压在尸体的肚脐之上一起入殓,可以剔除尸体的阴气,尸体虽会腐烂,但是不会招来蛆虫。 麒麟竭随着年代的逐渐长远,会逐渐由暗红变黑,年代越久黑得越沉。到了一定的时候,性质就会改变,变得入口即化,人吃了以后,邪虫不近,夏天连蚊子都不敢找你。 当然这只是传说,凉师爷也只是听别人说过,今天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才开始相信有这么一回事,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没有相关的记录。不过中药一般毒性很低,他让我不用担心:“与其想这些,我觉得最麻烦的还是那些蛊虫,《河木集》记载开凿的时候,并没有挖到任何这种面具,到底是不是古人布下的疑阵,还是杀光外面千口人命的手动的手脚,我还不能肯定。你们上去的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我们休息了片刻,老痒还是没有清醒,胖老板取下装备给我,我带上战术头灯,背上绳子,继续向上方栈道的边缘进发。 按常理到达那条栈道并不远,但是现实中总有一丝无奈,目测的距离总是要比实际距离近很多,我们预计一个小时就要登顶,结果半个小时后才勉强爬到栈道下方。 我这才发现,胖老板的说法是对的,栈道保存得非常好,倒不是因为皇帝要走的栈道所以修得坚固点,而是栈道一直在修葺当中,所以外面还有一层油竹竿搭成的脚架,这种东西非常防潮,经过几百年的腐蚀,仍然非常结实。走上去还能听到韧性的嘎吱声。 这里应该十分贴近地表,从边上的绝壁上垂下很多树木的根系,犹如缠绕植物一样缠绕着边上的扶栏。有些根须非常粗大,简直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挡在栈道上,越往上这些东西就越多,非常难以行走。有几段整个被根系包在里面,几乎找不到立足的地方,只好用砍刀开路,或者干脆爬过去。 因为树木根系的侵袭,这里的岩石开裂,不时还有石头掉下来,我们一边抱着头,一边还要小心脚下,走得竟然感觉比爬的时候还累。 我们只顾着走,也不知道上去了几圈,前面的栈道出现了一道非常大的缺口,有将近十米的距离,因为边上的岩石迸裂,塌了下去。我比画了一下距离,对王老板说:“没办法,跳不过去,要上绳子了。” 此时离我们出发已经快一个小时,但是从上往下看去,仿佛并没有上来多远,看来想在一个小时内到达树顶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之前爬得太急,体力消耗得非常厉害,只好暂时先休息一下。这个垂直的溶洞里非常阴冷,又非常潮湿,我走了这一段,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是汗水,粘在身上非常的难受,一时半会又干不透彻,很容易生病,一定要想办法取个暖才行。 我们找了一个树根和栈道包在一起的树根洞里,王老板将固体风灯拿出来,用匕首挂在一棵树根上。我脱掉衣服先将内衣烘干,然后胡乱吃了一点东西,王老板表情非常严肃,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用强光战术手电去照对面的铜树,照了一会儿,他对我道:“你来看,这里已经能看到顶上,上面是什么东西?” 我拿起望远镜观察,上面大约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已经是铜树的顶部,从洞的上面垂落下很多树根,将那一片区域全部挡住,勉强可以看到,那里被裹在一大团根系里,大量根须一直顺着铜树缠绕下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实在是看不清楚。 环绕洞壁向上的栈道,还要比这铜树的顶部高出很多,这个和《河木集》记载的不同,有可能经过长年累月的挖掘,沉重的铜树有再次沉入岩层中的趋势,几百年下来,高度已经下降到栈道之下了。 这些从洞顶上垂下的根须,可能就是我们来的时候,从金鱼山顶上看到的那几棵十几人才能环抱的大榕树,现在看来,它们的根系比它们的枝叶还要壮观,这些犹如苍白的鬼爪一样的东西,犹如麻花一样拧在一起,就像一只巨手,抓住这一根铜柱,想将其从地狱里拉出来,又好像一根缠满了化石巨蟒的巨大图腾,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正看得入神,却听胖老板对我说道:“你看树根长得如此茂密,说明这里的岩壳上面应该就是表土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古人来祭祀不可能是穿山进来的,上面一定有一个洞系可以通到外面,弄不好,我们不用原路回去。” 我听他话里有话,心里一喜,如果不用原路回去,那真是一件美事,可这天然的溶洞,必然也不是什么平和之地,到时候能不能走得出去,还要另外合计。王老板推了推我,说道:“这铜树顶上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你看那几个根堆里,好像有一座铜像,这里太远,看也看不清楚,咱们换个地方去看个仔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柱顶的下方,根堆缠绕中似乎有两只青铜雕刻的手臂,与我们在夹子沟看到的那一座有一丝妖冶的雕像遗迹非常类似,只是当时它的脸被盗墓贼炸烂了,我当时有一种很奇特的第六感觉,总感觉到这张脸会有什么不妥当,如今正好看上一看,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秦岭神树 第三十章 老套路 按道理,要看到那雕像的脸不难,可是我们是由下往上仰望,无论走到哪里,因为角度的关系,仍旧看不清楚。我心中懊恼,对于雕像的不吉的感觉也越来越浓了。 王老板大概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越是想看到,越看不清楚,急得他脸色铁青。我们换了几处地方,皆不满意,最后还是决定先爬过坍塌的栈道再说,这里的岩壁上全是树根,爬起来也不会有多大困难,加之下面还有几层栈道,如果失足也不会摔死,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再次回到那一段坍塌的栈道边上,王老板检查了一下那些垂下的根须的结实程度,用多功能镐挂住,敏捷地爬到峭壁上。我一边给他打着手电照明,一边诅咒他掉下去,可惜这王老板的身手和他的体形非常不相配,三下五除二,已经攀到了对岸,跳到栈道上。 他回头将多功能镐抛回给我,然后自顾自向前跑去,大概是心急想看看那上面到底有什么。我打开头上的头灯,学着他的样子爬上峭壁,一手挂着多功能镐,另一只手摸着根须前进。这些东西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摸上去竟然犹如石头一样,坚硬异常,不似有生命。上面的纹路也很似动物的鳞片,如果眼神差点,肯定以为是什么古生物的化石。 我爬得很小心,进度很慢,才爬到一半的距离就听到王老板叫道:“快到我这里来,这里可以看得清楚点,那团树根里面好像还不止……一座雕像。不知道到底雕的是什么。” 我听到他的话,咬紧牙关,手脚并用,最后抓住一根根须荡到对岸,然后寻着他的手电追去,看到他已经绕着栈道上了三层,正举着望远镜,查看铜树那里的情况。我向他望的地方看去,因为角度变化,的确可以看到有一些东西被裹在树根里面,但是具体是什么,还是很模糊。 我气喘吁吁地跟上,接过他的望远镜之后,才看清楚,在蟒蛇一样的巨大树根团里面,露着很多生锈的青铜手臂。从数量看来,里面应该是最起码有四座雕像,立于四个方向。凭借露出的部分,也无法准确地判断雕得是不是同一个造型,其他的部分给深深裹在树根里面,目测一下,尺寸很大,大概和我们在山崖上看到的那座石头差不多大小。 老痒所说的“大好处”,不会是这些恐怖的树根,那肯定是这树根里包的东西。但这些雕像就算真的是有什么莫大的价值,我们也带不走啊,对面应该还有什么蹊跷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待在这里绝对发现不了,一定要过去才行。 我们继续顺着栈道上前,因为靠近溶洞的上段尽头,崖壁与铜树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接近,我们看得也越来越清楚。铜树之顶原来有一个圆形的祭祀台,朝四个方向有青铜的四座雕像。本来我们以为换几个方向就能看到雕像的真面目,可是越往上越失望,它们的身体和面孔都牢牢地裹在了树根里面,想要看清楚,不砍掉这些树根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我们来到栈道上与那祭祀台基本平行的地方,王老板停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这四座雕像放在四角,说明中心肯定还放着什么东西,本来如果我们的装备都在,可以再往上一段距离,用聚光灯照个清楚,可惜这些东西都掉进瀑布里了,没办法,后生仔,我们得过去再说了。”说着他已经将多功能镐有刃口的一端折了回去,折成钩子形状,绑到绳子上,做成一只飞爪,像西部牛仔一样甩了几个圈后扔了出去。 多功能镐甩了一个抛物线,钩在了对面祭祀台边上的一根树根上,绕了几圈,正好钩回到绳子上。王老板拉紧绳子,拉得树根抖动了一下,很多奇怪的灰色虫子从树根的缝隙里给惊了出来,四散而逃,速度很快。 王老板皱了皱眉头,说道:“后生仔,这次该你先上了嘛!” 我知道是他忌讳这些虫子,心里暗骂了一声,目测了一下距离,这里比我们刚才爬的时候近了很多,应该问题不大,于是点了点头,爬坡上绳子。 才爬了几步,我也不由得佩服起王老板,这绳子甩得真好,两端成一个大概六十度向下倾斜的角,只要双腿夹住绳子,自然就会滑向对面,不用花一点力气我凌空划过,一下便到了祭祀台上的树根上,立即抓牢上面的根须站稳。 王老板在对面做了个手势,让我先探察一下形势,我回头一看,那些灰色的虫子并不是螭蛊,面是一种类似蝉的幼虫的昆虫,数量颇多,但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害。我赶走它们,对对面的王老板做了个手势,他用手电照了照我的四周,确定真没虫子了,才爬上绳子。 这里的树根几乎都有我的两三根大腿粗细,纠结在一起,碰到的地方已经融成一体,没碰到一起的地方就镂空为一个个窟窿,时间长了,融到一起的地方多起来,里面镂空的窟窿就四通八达的,这在榕树林里面很常见,有大片榕树的地方,甚至整片林子都粘在一起,里面一个树洞连着一个树洞,进去就出不来,比鬼林子还邪。 我们抓着树根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年代实在太久,包得非常彻底,看不到下面是什么。这些树根又砍不动,不知道如何是好。呆了片刻,王老板说可能从这些树根之间的镂空里看下去才能看到,咱们分头找,一个洞一个洞照过来,肯定能看到。 我心说盖得这么厚,这也不太可能,不过他没准备和我讨论,只是抬了抬手让我去做。 我隐约地感觉这人十分的暴戾,和以前我认识的那个王胖子有点像。心说他们俩该不是亲戚吧?不过我的那个王胖子可可爱得多了,而且很爽快,这个人太阴了。 这些树根盘在这里,像一个坟墩一样,用手电照到那些镂空的窟窿里,也照不到底,我们搞了半天,累得一头是汗,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我还把腰给闪了,酸得我直冒冷汗。 两个人这下没办法了,王老板看了看我,忽然骂了声:“王八蛋,难道李琵琶这衰人算计我?” 我心里也嘀咕,这里既然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老痒要这么强调。他应该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问题还是在我们身上,到底出在哪里,哪里疏忽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在那里想事情,我想着老痒一路过来和我说的谎话,这些谎话不管是处于什么心态,无非是想把我引到这个地方来,可到了这里之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而那个所谓的不能告诉我的,而且就算我知道了也是不会去做的好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正想得出神,王老板突然推了我一下,我转头刚想说话,他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我心说干什么,他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拉我蹲下来,仔细去听那树根里面…… 我立刻凝神静气,侧耳去听,这里没有风声,在这寂静无比的溶洞里,贴着那树根,清楚地听到树根里面传来一声一声的轻微的“的……的……的”声,好像有人被冻得磨牙。 那声音不大,不注意必然听不见,很有语音规律,和血尸的声音完全不同,也不会是那些虫子在树干里爬行发出的声音。 王老板轻声说道:“这声音每一声的间隔都一样长,好像和尚敲木鱼一样,有可能是什么机关动作的声音,这里面的确有东西在,只是不知道是活物还是死的。” 我开始冒出白毛汗,这几千年的老树根里竟然有人磨牙,难道是遇到了树妖不成?我刚想说话,王老板抿着嘴巴摇了摇头,举起短步枪,拉上枪栓,让我跟上,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走去,我们走到一个榕树根洞边上,发现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王老板打开手电往洞里一照,声音戛然而止。 他瞄了一眼我,轻声说道:“没错,应该就是这里,《河木集》说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可能得从这里进去才行。”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里面的根系洞非常复杂,比那些溶洞地形的洞系要复杂得多,而且不知道这铜柱是不是空心的,贸然进去,可能会有危险。”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们两个不能同时进去,先下去一个探路。”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你该不会想让我进去吧。 王老板看我犹豫了一下,把短步枪举了起来,轻声说:“我太胖了,你先下去,我跟在你后面,给你殿后,你放心,不会出事情的。”说着他推了我一把,将我往那个洞里推去。 我低头看了看下面,一片漆黑,回头一看,他正面目严峻地看着我,脸上透出一股子阴冷的表情。我咬了咬牙,只好又带上头灯,再次充当■雷的角色,刚想进去,胖老板又把我叫住,递给我一只小型的对讲机,说道:“如果里面很深,就用这个,去吧,后生仔有前途。” 我心里暗骂,接过来,先熟悉了一下使用方法,然后放进兜里,说道:“王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是给你去拼命,你怎么样也要给我点武器,万一我挂在里面你也就没戏了,对吧?你不给我枪,冷兵器总要给我一把吧?” 王老板戒备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不情愿地从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一把小匕首,丢给我,同时枪口马上就指向我,笑道:“你看,我这人糊涂,就给忘了嘛。” 我接过匕首,发现是那种长柄猎刀,专门用来刨皮用的。心说有总比没有强,操了一声,头一低钻进洞里,闻到了一股霉味,我带上防毒面具,才继续向里爬去。 里面非常的潮湿,树根的表皮与外面完全不同,非常松软,还有很多不知名字的蘑菇长在里面,很多蝉的幼虫受到我的惊吓,开始逃窜。我往里爬了一段,一下呆住了,前面至少出现了几个岔口,该走哪一个? 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岔口上有一个标记,应该是前人画上去的,不管了,我爬向那个有标记的岔口,又前进了几米,突然前面一空,上半身已经探了出去。 我上半身挂在洞口,打开头上的探灯四处一照,这里是一个矮小的空洞,里面盘根错结,全是树根。说得实在一点,这里不过是整个根包里根须比较稀疏的地方,我正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忽然看见树根的里面,有一块石板露出一角。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石头棺椁。棺椁下面有一个棺床,现在也给裹了个结实。从我刚才爬的距离来判断,这里应该就是祭祀台的中央没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我手脚并用,来到露出一角的石棺椁边上,这才看清楚,这东西还不是一般的大,几乎像一只袖珍的集装箱了,椁盖的边缘和铜树上一样阴刻着一圈双身蛇。其他部分几乎和树根长在一起,上面有什么浮雕无法知晓。 王老板在外面大叫了两声,我正给看得蒙了,也没回他,他以为我下到铜树里面去了,从对讲机里问道:“后生仔,里面有什么?” “有一只棺材!”我说道,一边尽量找一个地方至少能让我坐起来,趴着太难受了。 “棺材?能不能看出是谁的?” 我骂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不过这棺椁给运到这里也不容易,如此兴师动众的,里面躺的可能就是这青铜树的修铸者。”把自己的棺材放在这里,大概想着升天的时候,离天宫近一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这个时候我看到棺椁的盖子和椁身并没有密合在一起,有一段树根已经顺着缝隙长进了棺椁里,将盖子抬起了一点。我感觉到很奇怪,“嗯”了一声。 王老板听了很紧张,忙问:“怎么回事?” “这棺材……盖子没盖好。”我说道,向那缝隙爬了过去,难道入殓的时候棺椁没盖好?让树根长了进去? 我想了想,觉得也不会,可能是细小的树根须长入棺椁盖之下后,不断长粗,将盖子抬了起来。这些树根四通八达的,说不定已经撑满了这只棺椁,表质层这么硬,我们手里的这些家伙就算能砍得动,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挖出来。 我爬到缝隙边上,用探灯往里面照了照,里面似乎是全空的,灰蒙蒙一片,光线好像给什么吸收了一样,什么都照不出来。 历来考古中,从椁中将棺材起出来是最麻烦的。正规的棺椁,都是棺壁贴着椁壁,最多给你留一公分的空隙就很不错了,这一具却反潮流,里面有着相当大的空间,十分怪异,不知道又是什么讲究。西周时期的墓葬习俗已经比较成熟,就算是王宫贵族也不会使用如此离谱的墓葬方法,看样子凉师爷说的没错,这里应该是当时少数民族的一处王墓,并且这一个国力似乎也不弱,至少应该与当时的西周王朝不相伯仲。 我拿起对讲机,说道:“这棺椁是空的,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我的探灯没你手电这么厉害,太暗,你可以进来了,这里很安全。”说着,我已经向我刚才探出来的那个洞爬去,心说只要你一探出头来,老子就卡住你,看你怎么办。 对讲机发出几声静电干扰的声音,里面传来几声声音,我听不清楚。 “什么?”我问道。 随着几声静电干扰,从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非常嘈杂,一点也听不清楚。 “什么?”我不耐烦地又叫了一声。 秦岭神树 第三十一章 鬼雾 在这狭窄黑暗的空间里,一只棺椁边上,突然从对讲机里传来类似鬼魅一样的呼号声,既像有人在哭泣,又像有人在发抖着念着什么东西,让我着实吓了一跳,我赶紧将声音关小,拍了拍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moto生产的军用对讲机,使用塑胶外壳,非常适合在恶劣条件下使用,照道理不会这么容易出故障。我开关了几次,开始的那种怪声倒是没了,扬声器里却断断续续地发出呲呲的静电声,似乎是有人呼叫,又无法听到清晰的语句。我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好转,调动频率,也没有作用。 我摆弄过这些电子东西,知道这种动静并不是物理上的故障,而是电波干扰,产生的原因很多,大到太阳黑子爆发,小到家用电器运转,都会产生相同的效果。我们现在深处地下,给太阳黑子影响到的机会不大;这种深山老林里的溶洞里,也不会有什么家用电器,这种干扰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将对讲机四处移动,寻找干扰的源头,很快我便发现,只要将它靠近巨大的棺椁,嘈杂声就会严重,如果离得远一点,嘈杂声就会减轻,非常奇怪。难道干扰源竟然在棺椁里面?我将对讲机小心翼翼地伸进椁盖和椁身的缝隙,刹那间,那种嘈杂声音突然爆发到了离奇的响度,就好像有人突然间惨叫了起来一样。吓得我手一松,几乎把对讲机掉进棺椁里。 糟糕,我心里想,看样子没错,棺椁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射不规则的电磁波,这太不可思议了,是自然现象,还是有什么古怪? 我知道植物是可以发射微弱的电波信号的,而且在不同的外界条件下,植物发出的电波信号也不相同,比如说你给它播放舒适的音乐的时候,或者用刀割它的时候,它发出的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信号,这被称为植物的语言。可是这些信号都是极其微弱的,就算你用专门的仪器都不一定能探测到,不用说给普通的对讲机接收了。 还有一些特别的情况,也能够在自然条件下产生强烈的电磁波影响通讯,比如说地震前夕,或者火山爆发的时候,但是这种干扰是带有破坏性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 我看着这巨大的棺椁,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就是在大规模的屠杀或者大型的土葬墓地附近,经常会有奇怪的电磁波干扰,持续不断,一说那是尸体腐烂发出的能量产生的,一说那是大量鬼魂发出的信息。这强烈的电磁波,会不会是棺椁中的尸体发出的呢? 这里的光线极其晦暗,老榕树苍白的根部在探灯的照射下,看上去就像一根一根畸形的蛇骨,加上这让人发麻的嘈杂声,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棺椁的内部,狂叫着催促我进去。我感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无比的烦杂,赶紧将对讲机拿出来关掉。 四周安静了下来,我一下子感觉到头晕,大概是这里潮湿的空气和古怪的味道让我开始缺氧,看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感觉到一阵发寒,这是我一路上都没有感觉到过的。 王老板一直在外面大叫,想必是听不到我的回答,正急得直跳,他的喊声经过树根里三层外三层的过滤,到我这里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就像人在十几层被子里面听外面的人说话,很难听得清晰。 刚才我还考虑着把王老板骗过来,在这里制服他,现在却已经改变了主意,想着是否还是暂时先退出去好,这地方邪得慌,待得久了真让人全身不舒服。这主要还是一个人的原因,如果有两个或三个人在我身边,应该能镇定很多。 考虑再三,犹豫不决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是拿不定主意。外面的王老板叫了一会儿也就不叫了,我听到他在外面大声地骂了几句,就静了下来,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谅他的脾气,应该不敢钻进来查看。他们这种跑江湖的人,虽然在社会上万般的强横,但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又听到有棺材,还是有着本能的畏惧。棺材代表着钱和权力不能控制的死亡,是非人力所能撼动的权威,这一点倒斗的人反而很难体会。 正出神地想着,忽然,我又听到了那磨牙一般的“的……的……的”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比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要清晰得多。 现在听得真切,这种声音,像是有人穿着木屐走在石头地板上的脚步声,但是这声音没有起伏,不像是在来回走动,倒像是在……不停地跳。 声音非常有规律,一下一下的,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分外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刚刚已经给吓了一跳,现在听起来,简直像催命符一样,我的心脏也跟着这个节奏颤抖进来。 一时间我感觉到有点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害怕,我应该已经克服这种恐惧了。我镇定了一下,拿下了我的防毒面具,闻了闻四周真实的味道。一般来说,防毒面具能将一些对人体有害的异味清除掉,所以带着防毒面具,闻到的味道是加工过的。有时候一些有毒物的标志性气味会给过滤掉,但是在特殊情况下有毒物却还是能够穿过面具,反而会造成中毒。 四周的味道对鼻黏膜非常的刺激,我刚吸了一口就打了个喷嚏,浑身冒冷汗,赶紧又把面具带上。 我听了一会儿,声音并不是来自其他地方,按照方位来看,好像是从石头棺椁的内部传出来的。 我开始冒汗,一手拔出了长柄猎刀,匍匐着向那缝隙靠近,想听个清楚。可是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响,等爬到那棺椁的缝隙边上的时候,心跳得简直就要从我的嗓子里跳出来了。 我知道自己是给这里的环境感染了,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毛病,现在看来还没有。想象力丰富是做这一行的大忌,我一边提醒自己,一边宁神静气,脑子里想象着四周的光线明亮起来,并没有这么黑暗,又深呼吸了几口,总算压下了躁动的心脏。我叹了口气,转过耳朵,想好好分辨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突然停止了,一下子就是鬼一样的寂静,我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浑身一紧,同时,我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一只什么东西突然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头皮一乍,眼前几乎一黑,人疯了一样地回手就是一刀,一下子探灯就撞到了一根树根上,立即熄灭,四周变得一团漆黑,紧接着,我的手被什么给缠住,拼命向后扭去,我吓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号叫了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想翻过身来,一挣扎,身子下面的一根还未完全角质化的树根咔嚓一下,我整个人一沉,和我身后的东西一起掉进了一个浅坑里。 我掉下去的同时,忽然听到有人骂了一声:“你个衰鬼!”然后手电就亮了,王老板一边紧紧压着我,一边用手电照着我的眼睛,照得几乎要瞎了。我刚想用手去遮,突然就给他甩了一个巴掌,完全没有留力,我鼻子马上就是一凉,开始流鼻血。 他打完我之后,又狠狠骂了我几声,说道:“你个仆街仔,给你脸你不要脸,跟我肥佬玩花样,你去死吧。” 我马上就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娘的这广东来的死胖子竟然有胆子偷偷摸进来,这人大概是看我没反应,以为我在跟他玩花样,又忌讳我在里面,怕进去之后着了我的道,竟然没开手电,偷偷爬了进来,正碰上我在听那鬼跳声,结果差点就给我回手一刀给做了,现在大概是以为我想杀了他。 我想解释,但是他卡着我的脖子,我说不出话来。他好像气得够戗,又是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的一声,我一下子心头火起,心说我操你奶奶的,敢这样打人,说明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当即一头就撞了过去,将他撞了个结实,两个人又滚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一下子滚到棺椁缝隙的边上,他力气比我大,一下子又占得上风,把我压在身上,抬头就想掐我,结果这里太矮,他头一抬,撞在一根树根上,把他撞得一愣,我乘机猛地一脚顶在他的胯下,将他顶翻了出去,然后扑上去抢过他的手电,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将他砸蒙了过去。 我压在他的身上,看他暂时无法动弹,就用手电去照四周,发现这鸟人的装备和枪都没带进来,想必是觉得里面太狭窄,怕走火伤到自己。我又去摸他身上,想去拿他的匕首,突然他将我向上一顶,我也和他一样,一头撞在顶上,撞得眼冒金星,急忙翻到一边,免得再给他顶一下。我脑浆都要从鼻子里出来了。 王老板爬起来,身上全是根系的细须和被碾碎的菌类植物,脸已经气得扭曲了起来,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我知道他动了杀机了,像他这种混混起家、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杀心肯定很重,动不动就想置对方于死地。看来这一次,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王老板顺了顺气,从皮带中拔出匕首,反手握住,气势汹汹地向我逼近过来,我的短柄猎刀比他那把匕首短了整整一半,就算能捅到他也伤不到要害,此时只好拿手电做武器,追着他的眼睛照,不过这死胖子非常凶悍,根本不来看我,一边转头避过强光,一边就闪电一样冲了过来,一刀就划向我的脖子,我矮头躲过,左手抓住他的手,右手突然熄灭了手电。 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强光,突然间熄灭,他下意识地就停了一下,我记住了他脑袋的方位,飞起手电,抡圆了胳臂就是一击,黑暗中我听到一声闷哼,手电竟然给砸得亮了起来。我对着他的位置一照,看到他已经给我打出一嘴巴的血,正倒在那里,似乎快没意识了。 我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给抽晕了,用力一脚将他踹向那个缝隙,如果他没昏,肯定得反抗,不然他就要掉进棺椁里去了。我一连踹了好几脚,他的双脚先滑了进去,可惜到胸口的时候,给卡住了,我上去又补了一脚,用力将他往里面顶。 王老板像死鱼一样卡了很久,一下子滑进了缝隙,在那一刹那,我总算松了口气,心说果然是昏过去了,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只胖手从缝隙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我踹他的那只脚,猛地就往下拉去。 这一下真是猝不及防,我已经全身放松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整个儿给拖进了棺椁里。我心里直叫完蛋了,竟然掉进去了,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慌乱间去抓四周的东西,一下子却什么都没抓住,直掉进无穷的黑暗里! 王老板拉着我一路下滑,我原本判断这棺椁也就一人多高,现在一进去才发现不对,这里面有一个凹陷,看样子的确是凹进了铜树的里面。我一连滑了大概三四米,才一屁股坐在什么上面,疼得我一龇牙,同时王老板也松了手,似乎想要再次扑上来。 我马上用手电照射四周,想看看王老板在不在我边上,一扫之下,只看见满眼的雾气,灰蒙蒙一片,半米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站起来,用手电大力地甩了几下四周,什么都没有打到。这里雾气这么浓,王老板掉下来之后,肯定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大概躲藏到雾气里面去了。 我感觉到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气在这棺椁里面,要说是熏香,千年还不散也不太可能啊。我用手拨了拨,雾气之浓,简直好像是水一样,一拨之下竟然出现了肉眼看得见的气流漩涡。 棺椁中间的东西一点也看不清楚,我也不敢走进去,只能先看看我滑下来的那一边能不能爬上去,向上看去,也看不到什么,只发现树根从缝隙中生进来,似乎并没有非常肆意地生长充满里面,只是像爬山虎一样贴着棺椁的内壁和底部,树根上面张满了类似于绒毛的真菌,一摸就掉,有点像霉菌丝。 棺椁内壁没有给树根覆盖的地方,有一些浮雕,我一眼就看出,里面的一些图案,应该就是与外面立着的那四座雕像一样的风格,不过这些图案也大部分给遮住了。长柄刀的刀刃太薄了,用来切上面的树根还是有点吃力,我将一些发散的新生根须切下之后,那些已经角质化、和椁壁黏在一起的主根却毫无办法,一刀下去就像切在石头上,只能切出一条白线。 虽然如此,我还是能分辨清楚一些内容,那应该是修筑青铜古树时候的情景,上面的人穿着左衽的衣服,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发现上面的青铜树是分节的,看来这根巨型铸器并不是一次性修铸成的,可能历经了好几代人,一节一节地铸接,最后才成为这么壮观的艺术品。 浮雕很多,但是我不敢随意走动,看完了背后这一块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雾气,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传来,于是踩着边上的树根,想顺原路爬回去。 可是奇怪的是,看似非常利于攀爬的树根,我上去了两次,都很快滑了下来,简直和踩在冰上一样。我一摸上面,发现这些真菌给压扁之后,非常的滑腻,像润滑油一样,要爬上去,一个人似乎挺困难的。 我定了定神,心里想着该怎么办,看样子得把上面的真菌先刮了,才能上去,或者把刀当成登山镐,也不知道行不行。 正思考的时候,“的……的……”一阵异常清晰的怪声,突然又出现了,这一次,是在我的背后,似乎十分的近。 秦岭神树 第三十二章 偷袭 将我们引入的这诡异怪声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比的棺椁内却犹如炸雷一样,无比的清晰,听得我浑身一颤,脑门上的肌肉一紧,又是一头的冷汗。 这个棺椁大概有六七米长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由着声音判断,声源应该离我不超过一米,那几乎就是贴着我的后背,可以拍拍我肩膀的距离。“的……的……”有规律的一声一声,简直就是靠着门板听敲门的感觉,一股凉气由我的后脖子一溜到底,直下到我的脚后跟。 一时间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无法动弹,考虑着要不要回头去看,还是想装作没有听见这声音,不去理会它。不过马上我就反应了过来,自己也哭笑不得,咬了咬舌头提醒自己:要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只有去面对,害怕和找借口根本是等死的表现。 僵持了片刻,那鬼魅一般的声音不急不缓,既没有再度靠近,也没有远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握紧短刀,缓缓地回头,去看后面到底是什么。 随着我回身的动作,那怪声突然停止了,我定睛一看,在我背后的灰色雾气中,却什么都没有,刚才怪声传来的方向,仍旧是一片灰蒙蒙的,只是给我的动作所扰动,出现了一些诡异的气流,很快就平复下来,变得和刚才一样均匀。 我咽了口唾沫,觉得有点意外,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没有任何的异常,那声音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刚才声音离我如此之近,我听得无比清晰,绝对不是错觉,我转身的动作也就一秒钟左右,如果是由什么移动的物体发出的,它也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消失掉,难道,声音来自别的地方?是我判断错误? 我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间,一个人影猛地从我边上的雾气中扑了过来。我眼睛很贼,正好瞄到出现状况,急忙矮身,那人影没有抓住我,但是还是将我撞倒在地。我就地一滚,回头一看,撞我的那人体形肥胖,正是将我拉进这里的王老板。 我骂了一声,亮出短柄猎刀,想与他做个了断,没想到他一闪之间又躲进了雾气里,不见了影子。 我不由鄙夷地吐了口口水,刚才搏斗中他的匕首应该掉在了外面,现在忌讳我手里的短刀,不敢和我正面冲突,而躲在雾气里,等着我靠近,然后实施突袭,和刚才的那种嚣张劲完全不一样。他娘的肯定是个小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情况这么诡异,这家伙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我,既没有手电也没有武器,哪里还敢偷袭别人,早就缩在角落里发抖了。好在这里的雾气浓得像水一样,一有什么东西运动,就会出现非常明显的轨迹,他想偷袭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得手,否则刚才那一下,我已经给他按倒了。 我想到这里,又觉得奇怪,如此说来,那怪声的主人,如果是在这棺椁中移动,必然会产生移动的轨迹,可是我刚才看去的时候,雾气平滑,不像有什么东西移动过的样子,难道它没有形体吗?是只鬼? 我一边防备着王老板再次偷袭过来,一边站起身子,这棺椁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刚才一滚,不知道滚到了哪个位置,要赶快退到边上,想办法爬上去。 这里总体不大,现在向四周一看,已经贴近了棺椁的中心。透过雾气,我看到中心部分有一些东西,看影子,似乎是从棺椁的顶上挂下了很多的绳子,一直连到棺椁的底部。我以为是贴在顶部的树枝垂下的气生根,再往前一步,用手电一照,才发现不是,那些东西,都是手腕粗细的青铜链条,上面缠满了真菌和榕树的须根,一直由顶上缠绕到底,但是铁链好像只是给固定在了棺椁顶和棺椁底之间,下方并没有拴着什么东西。 这只石头棺椁说是巨大,其实这样的尺寸,西汉和五代的几个给大掀顶的贵族墓里都有发现。这东西说起来叫棺椁,其实应该叫做椁室才比较恰当,如果按照土葬墓,正式的内棺椁应该放在这个椁室的中央,财力雄厚的,石椁室内还要紧贴着十几层木椁,一直贴到最里面的椁边上。 现在我走了几步,按照棺椁的大小,至少也应该看到内棺椁的大致形状了,可是现在却只看到几根链条,地上不见放着东西。难道这椁里面竟然是空空如也的吗?那刚才的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那诡异的无线电干扰又是来自什么地方? 我愣了半天,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走到青铜链的中间去,看看它拴着的棺椁底上是不是有什么活门。才踏出去一步,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掉去,我赶紧拉住面前的青铜链,滑下数米才定住身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情,他妈的怎么好像踩空了一样?我心有余悸,手电向下照去,也看不到地面,下面雾气特别浓重,脚向下踩去,踩进雾里,竟然踩不到任何东西,似乎有一个很深的凹陷。 果然有蹊跷,我想,这椁室内嵌入青铜树顶上的祭祀台两米,中间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像战国时期那样的多层内嵌式椁法。这只椁室中间也许还有一处凹陷,叫做棺井,下面才是真的棺位,不知道这棺井有多深,真是好险,要是刚才一脚踩空掉下去,说不定会摔死。 这里的几根青铜链条,也许是将棺材放下棺井时用的起重装置的一部分,装尸体的内棺椁应该就在我的正下面。 正想着,突然边上的雾又是一阵扰动,王老板又冲了过来,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什么兵器,猛地就扑向我。这里雾气这么浓,大概是冲着我手电光点来判断我的位置的,我一看不对,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不要!停下!” 但是已经晚了,王老板“哎呀”一声,一脚踩空,一下子就掉了下去。我感觉到下面的铁链猛地一震,大概是给他抓住了,同时我的手里发出了咕唧一声,身体竟然开始向下滑去。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上面蘑菇一样的真菌给我的手挤压,压出很多滑腻的像油蜡一样的汁液,使得青铜链条有如涂了一层油一样。我心里大叫不好,急忙将短柄刀往链条的孔里一插,结果该死的还插不进去,三下五除二,刀卡在了树根里面,我用力一绞,才把身体停下来。此时我已经滑下去不下十米,进入到了棺井的内部,青桐树的树杆里面了。 王老板一头是血,吊在我下方的青铜链上,离我大约一只脚的距离,他也拉不住链条,用他的皮带穿过了一个链条孔,才勉强停住。我用手电照他,他骂着转头避开刺眼的光线。 我看他暂时对我构不成威胁,就去看棺井的情况,青铜树的树干内部与外部一样,刻着深入沟壑的双身蛇路,树根从上面蜿蜒下来,顺着纹路一路向下。里面的雾气比上面要稀薄了很多,我环视一周,迫切想知道这只在椁室中心的棺井有多大,如果太大,我爬出去恐怕又是个大问题。 棺井是一个长方形,四米长二米宽,正好可以容纳一只棺椁宽松地放入。我用手可以摸到棺井的井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雾气的关系,这里的树根并没有寄生大量的真菌,可以看见树根的本色。棺井里的空气漂浮着一股异味,可能是外面雾太多,防毒面具里面的隔离介质开始受潮,效果开始下降,我可以感觉到异味越来越浓,直呛我的鼻子。由此看来,王老板一定也不好受。 向下看去,我吃了一惊,可以看到铁链一直垂到下面的黑暗中、我手电照不到的地方,非常的长,从这里看下去,整个棺井深不见底,看上去竟然好像一直通了下去,没有底一样。 不会吧?我想,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感觉,难道整棵青铜树都是空心的,我们爬上来的高度已经不下三百米,这根铜树深入地下多深还不知道,如果是空心的,那它的底部到底会是什么地方?地心吗?地狱吗?这根巨形空心的圆柱体,插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老板也看得非常惊讶,两个人都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下面,忽然,“的……的……”两声作响,那种阴森的敲击声,突然又出现在了我们四周! 我和王老板对看了一眼,目光全部投向身下的一片幽黑中,那声音,竟然是从这下面的深渊传上来的。 秦岭神树 第三十三章 和解 从这里听上去,这声音又有点不同,带着一点的回声,似乎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随着声音的节奏,我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青铜链正在轻微地短幅震动,好像另一头正顶在一个巨人的动脉上一样。 这种现象让我心里升出一丝无法抵抗的寒意,因为我没有感觉到一丝风从下面吹上来,而我们两个人也没有办法使得如此沉重的青铜链产生这么高频率的震动,那下面的黑暗中,牵动着这几根青铜链的又是什么呢? 王老板若有所思地静静听着,照道理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应该比我还害怕才对,但是看他的表情,却出奇地镇定,似乎正在判断着什么。 僵持了一会儿,那声音终于沉寂了下来,青铜锁链也停止了震动,我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人几乎要从锁链上软了下去。 王老板仍旧没有反应,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拿出一支香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型的荧光棒,摇了两下,将里面的荧光摇亮。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冷冷地看着他。等到荧光棒反应到最亮,他突然顺着青铜链往下一抛,绿色的光柱便打着圈儿坠了下去。 光圈儿越来越小,迅速地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我以为它会一直掉下去,直到消失在黑暗里,忽然,在看到和看不到的视觉极限处,荧光棒打在了什么东西上,“嘣”的一声弹了一下,飞到了一边的青铜壁上,又坠了下去,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这青铜链下面大概五六十米处的确挂了个东西,可惜荧火棒的光线太弱了,刚才那一下,我只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似乎是一只水晶棺材,带一丝黄色,也可能是比较常见的商石棺(一种半透明的黄色石料)。 王老板抬头挑衅似的看了看我,忽然松开自己手里的皮带,一边打起打火机,一边开始向下滑去,很快,他便进入到了黑暗里,只能看到一点不断缩小的火光。 我考虑片刻,不知道为何觉得不妙,王老板似乎是胸有成竹,此人熟知各种奇异物品,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而要去取?我想起老痒对我说的事情,不由得,也不甘心就这样落入他的手中,忙一扯手上的短柄猎刀,跟着他滑了下去。 下落的速度开始很快,上面缠绕下来的树根到了下面就没了,到了后段,我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大约只用十几秒,已经下到了刚才估计的高度。我看到下面的火光停了下来,忙双腿一紧,夹住锁链也停住身势。 低头一看,王老板已经到了锁链的尽头,身下几米就是刚才荧光棒撞击的地方,他正伏下身子,用自己的打火机去照,但是因为光线太过微弱,看不到这东西整体的形状,只看到一块黄色的水晶状物体悬挂在半空。 我打亮手电的光圈,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这东西的全貌一下子便显现了出来。 出乎我的意料,青铜锁链下面悬挂的并不是商石棺,甚至不是一只棺材,而是一块棺材形的巨大琥珀状巨石,似乎是天然的,非常的通透,在手电光芒下,反射出犹如黄金一般的琉璃之光,只要稍微转动一下手电的角度,整个空间就呈现出流光异彩、瑰丽非凡的景象。 从顶上垂下来的四根青铜锁链,一直铸入了琥珀的内部,顺着锁链向里面看去,还可以看到琥珀里面有一个人形的黑色影子,非常的模糊,能勉强分辨出头和肩膀,影子的肩膀高高地耸起,好像两个驼峰一样,整个人蜷缩着,好像胎儿在母体内的样子。 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一刹那简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王老板却出奇地冷静,只是观察了一下,就滑了下去,试探着想踩到琥珀上面,我赶紧叫停:“不要!” 王老板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琥珀,说不定是松香石,你踩上去,可能会碎。” 王老板很轻蔑地一笑,说道:“你懂个屁,什么琥珀,这是尸茧。”说着已经踩了上去,那尸茧倒也真的结实,晃了一晃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一看他没事,不甘落后,双脚一松,也滑到琥珀尸茧上,同时操起短柄的猎刀,就想插回腰上去,免得一手手电、一手匕首的,在这滑不溜秋的琥珀尸茧上,也不好行走。 没想到王老板会错了意思,看我下来,戒备地一猫腰,抽起皮带架在胸口,就准备干架,我给吓了一跳,原本要插回到腰上的短刀也架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但是谁也没动,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在这个地方,稍有闪失,就不是给人踢一脚就能了事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你力气再大,脾气再凶悍,掉下去完蛋也就是一两秒时间。 王老板到底是江湖中人,拿得起放得下,僵持片刻,先是摆了摆手,对我说道:“后生仔,到这份上了,大家退一步,犯不着同归于尽。随便谁死,对谁都没好处,这地方不是一个人能上得去的。” 我看了看头顶,发现他说的没错,在这个地方,要爬上去,至少要两个人,只要还在这下面,他应该不敢动我,不然他可能死得比我还悲惨,但是这人非常的狡猾,不可太过相信。 我先是缓缓地放下了猎刀,做了个和解的手势,将刚才无线电干扰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好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毕竟刚才我也是下了杀心的,他没可能这么容易放下戒备。 王老板拿出自己的对讲机,半信半疑地打开,里面突然炸出一连串高分贝的静电嘈杂声,声音极其刺耳,好像一个人撕破嗓子撕心裂肺大叫一样。王老板听得心惊肉跳,赶紧将对讲机关掉,骂道:“我操。” 我也给吓得半死,这里一定已经非常靠近干扰的源头,声音才会刺耳到如此地步。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声音,再多听几秒,我说不定就要失去心神跳下去了。 王老板将皮带拴回到自己腰上,说道:“这次算老子错,你也知道,我们跑江湖的,不多几个心眼不成。”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给我打肿的那一块,“后生仔,你下手也不轻。我们这次扯平,私人恩怨出去再算,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他刚才本性已露,我已经断定他必然早就打算出去之后要将我们灭口,现在说这些不过是缓兵之计,不过这个时候,的确还是需要互相利用,于是点头,将手电抛给他,以示平衡。 我们暂时和解,但是我仍旧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免得突然就给他推下去。他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两个人心照不宣,一边戒备着对方,一边小心地蹲下身子,仔细去看脚下的尸茧。 尸茧的表面上有很多自然形成的纹路,里面的透明度不高,要想从外面看到尸体是不太可能的,可能要通过x光扫描,或者把尸茧打破才行。最奇特的还是里面的人形影子,这应该就是裹在里面的尸体,不过,这尸体的形状太怪了,怎么看怎么不像人。 秦岭神树 第三十四章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尸茧这种东西,早几年在川南和内蒙古都挖出来过,但都是脸盆这么大,有些像玉,有些像琥珀,里面裹有干瘪的小动物或者小孩子的尸体,少有成年人的,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作为陪葬品出土的,没人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根据古籍记载,这东西有可能是先秦的时候方士用来炼丹的药引子,是把不足月的孕妇浸入药液里弄死,装在缸里,埋十七年再挖上来,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变成尸茧。外面这一层东西,是孕妇的胎盘石化后的物质,你看到的琥珀色,其实是里面的羊水凝固而成。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尸体防腐技术,用特殊的混合中药的树脂将尸体裹住,让尸体不丧失水分。 我听说过这东西的存在,但是因为这东西价值太大,从来没经手过,如今看到了,也不知道门道怎么看,加上为了缓和一下我和王老板之间的气氛,我就试探着问了他几个问题。 王老板告诉我,早年他的曾祖父在香港做大朝奉的时候,见过一些因为日本战乱跑去移民的有钱人当出的宝物,其中就有琥珀尸茧。 尸茧有大有小,其中的东西也各不一样,有的就如普通的昆虫琥珀,有的里面却裹着人的尸体。 他曾祖父曾经看到过一只尸茧,里面有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娃子,十六七岁,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栩栩如生。 他看着这小女孩,觉得可怜,就乘老板不注意,把这东西烧了。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老板也没有察觉,结果当然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那红衣裳小女娃子来找他,给他磕头说谢谢。 后来王老板自己做古玩生意,也接触过这种东西,但是这么大、里面看不清楚有什么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 我觉得有点意外,难不成李琵琶说的“比秦始皇陵还好的好处”就是指这个?不可能啊?虽然说这东西也是十分罕见的,但是绝对称不上“比秦始皇陵还好”这样的档次。 王老板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是他相信《河木集》里的信息不会错,就蹲了下去,小心地贴上琥珀的表面,想看清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明器,给熔在琥珀里了。 这里由青铜链条固定,我和他不能同时走到一端,不然会失去平衡,所以我待在了原地,扶住青铜链,看他有什么收获。 王老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说琥珀的里面似乎有一层液体在流动,影响透明度。里面除了那黑色的影子,再无其他的东西。 再看四周,下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深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可以爬下去,这青铜树的顶部,神秘的棺椁里的东西,就是这么一块琥珀。 我们两个都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琥珀虽然值钱,但是这么重,靠我们两个人也抬不上去,这里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就算了,但是王老板一路过来,死了这么多人,当然非常郁闷。 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问题还是在李琵琶的话上,就问王老板,李琵琶在来的路上,或多或少有没有透露过什么?看李琵琶这个人的性格,也不是什么能保守秘密的人,应该会不当心说出点东西来。 王老板的表情变了变,说道:“你看人倒也是挺准的,李琵琶的确不是个嘴巴紧的人,不过奇怪的是,这次过来,他的口风特别地紧。我记得他只是一直对我们说,到这里来,我们要什么都有,叫我们不要担心,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他这个人喜欢玩神秘主义,经常这样搪塞我们。” 只要到这里来,想要什么都有。 我重复了一下,心里觉得奇怪,这一句话很怪,似乎有什么内在的意思。 转念一想,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哎呀了一声,心道:“难道,竟然是这样?” 王老板看我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我兴奋地挠着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李琵琶说的是到这里来,这句话有歧义,也许他们都误解了他的意思,关键的是那个到字,就是说,关键不是你们能拿到什么,而是要先到那个地方去,到了那个地方,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在齐老爷子给我的资料上,我看到过这样一张照片,上面是洞穴壁画,有一棵青铜树,很多人形状的图案在树下跪拜。很多人认为,那是古人祈求丰收的意思,但是,从照片里拍到的边上一些象形文字来看,他们却是在许愿,上面记录说,古人向这棵青铜树许愿并奉献鲜血,那愿望就会实现。 这看上去是一种迷信,但是我一想到李琵琶说的那句话,又不得不把两件事情连起来。 难道说,这李琵琶来这里的目的,是相信这棵青铜树真的有帮人达成愿望的能力? 我突然想笑,又笑不出来,如果真是这样,这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大的好处。天下任何的利益,都没有这好处的亿万分之一值钱。可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人如果真是这个目的,好像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他自然不能言明,不然谁会跟他来啊。 我将我的想法讲给王老板听,让我出乎意料的是,王老板听了之后,非但没有觉得好笑,而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对,也不是这么说,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 我啊了一声,心说不会吧,问他怎么可能呢? 他道:“就是刚才,我们两个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我一落地,怕你偷袭我,马上就往雾气的中心跑去,那个时候,我也看到了这几条青铜链条,但是,我从青铜链条中间穿过的时候,却没掉下去,地下是实的。可是第二次我偷袭你的时候,却一脚踩空了,这下面已经有了个洞,我以为是我在雾气里看走眼了,当时也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好像这洞是凭空就出来了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道:“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踩过那块地方的时候,当时我在想,这下面应该有一个棺井,但是我踩的时候却没有,而当第二次我去踩的时候,那个棺井便产生了,这,算不算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是不是他当时被我打蒙了,糊涂了? 王老板看我不相信,道:“是真的,我一直在奇怪,《河木集》从来没有错误,如果李琵琶说的好处是这个,那他肯定有非常的自信,说不定真的有这个可能。” 我皱着眉头,还是不信,用心理学的话来说,李琵琶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到了这个地方,你们的潜意识就可以影响周围的环境,使得你们潜意识里的想象变成实在的物体。 如果这样的话,青铜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这青铜树原来不是这样的,这山洞原来也不是这样的,这里的尸体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如果那《河木集》的主人,在当时攀爬,或者拷问厍国先民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棵青铜树拥有神仙一样的“物质化”力量,那李琵琶肯定也是想得到这种力量,才煽动这帮人来这个地方的。 以这个为前提的话,李琵琶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了,但是其他就乱套了,那这里现在是一个潜在意识和真实交织的世界,实际上青铜树的原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里又是如何一个景象呢? 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太过于古怪了?有没有可能会发生呢? 我们爬上来的时候,很多东西,比如带着螭蛊面具的猴子,岩壁上的空洞,说不定都是我们自己实体化出来的东西。 这种力量初看上去很好,但是我仔细一想,却觉得莫名的恐怖,人的思想是不受控制的,比如说你拥有这种力量,你去看一部恐怖片,看完之后,说不定会发现恐怖片里的尸体正吊在你身后的吊扇上往下淌血。比如说你走过墓地,说不定…… 也许受过心理学训练的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种力量,那岂不是可以控制世界,等等——不对,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老痒他们挖出的青铜枝桠,应该也是一棵这种许愿树的图腾,他老表偷偷把那青铜枝桠带出来,难不成是知道了这树有这样的力量?但是他怎么会疯了,那现在枝桠在老痒手里,会不会老痒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 我看着边上的树,突然想到,如果是真的话,那我现在岂不是可以对这个树许一个愿望,让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随即我就笑了,怎么可能,我竟然还相信了,面前只不过是一块大一点的青铜而已——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一股异样,一连串的思维突然从我的大脑里穿了过去,我心里一个咯噔,猛转过头,盯着王老板看。 秦岭神树 第三十五章 失控 来的时候,凉师爷和我们说过,王老板是一个粗人,从小在道上混的,文化水平很低,他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他祖传的那本《劫余录》。这样一个人,我刚才给他解释潜意识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还能举出例子来,这说明他或多或少对心理学有一点了解。 刚才我就感觉到有一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这只是凑巧的事情。 也许王老板有着高尚的情操,在坑蒙拐骗的同时,还一直抽出时间自修心理学,想做一个有文化的黑社会成员。但是看他那种暴戾劲,又不太可能。 一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王老板,一种很奇怪的预感笼罩着我,心里感觉到非常的异样——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不是王老板呢? 他正在考虑我提出的那个想法,想得出神,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我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我乘机打量着他的表情,他的衣服,还有他身上的很多细节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对王老板都没什么印象,一来他不太说话,二来他的动作也不突出,我在爬上青铜树前,只见过他一两次,此时也没有多少记忆来判断眼前的人的真伪。 但是一看之下,我还是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问题,但是我又不敢肯定。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突然装出看到了什么的样子,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轻声叫道:“王老板!” 王老板一下子转过头来,问道:“什么?” “千万不要动!”我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动,自己小心地一点一点走了过去。 他很紧张地看着我,以为肩膀上沾了什么东西,用眼睛直往边上瞟。我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的胸口,心里哎呀了一声,什么都没做,就退了回来。 他给我弄得莫名其妙,也轻声问:“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我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你的衣服很奇怪,你哪里买的?” 王老板用一种看到神经病人的表情看着我,失笑道:“有没有搞错啊,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说道:“一点也没有搞错,王老板,几个月前,我第一次去倒斗,我的叔叔让我去采购东西,那个时候我也想买你身上这个牌子的登山服,但是我后来没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种衣服胸口的两只口袋,看上去很大,其实是假的,是用来做装饰的,我当时觉得探险用的衣服,当然是口袋越多越好,所以就买了另一个款式。” 王老板摸了摸那两只口袋,表情变了一下。 我拍了拍手,轻声说道:“所以我感觉有点奇怪,你刚才那根荧光棒,还有你的香烟,到底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嗯,王老板?”一道闪光在我的头脑闪过,我几乎脱口而出“或者——还是叫你老痒比较好?” 王老板呆呆地看着我,隔了好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间,肥胖的身体开始收缩,就好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瘪了下去。 我看着王老板的脸一点一点地变化,慢慢的,变成了老痒的脸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最后舒展了一下身子,叹了口气,说道:“吴邪不愧是吴邪,他娘的从小就只有你骗我的份,我难得想骗你一次,还是给你拆穿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问道:“少废话,你在玩什么花样?” 他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哎呀!我就知道嘛,这事情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去。” 看我不说话,他才说道:“我的目的不是骗你,但是这件事情一定要这么做才有用,等一下你听我解释完了,你就知道,我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我看到他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外表,已经意识到他对这种能力的运用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他必然对所有的事情都有所了解了,那到这个地方来的目的,就肯定不是钱了。因为有了这种能力,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但是有着这种能力,几乎可说是无敌的,他还有什么目的达不到的,非要来这种鬼地方?难道这种能力,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已经肯定,从他来找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掉进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圈套里,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在撒谎,亏我还这么相信他,这该死的龟儿子,要是我能控制这种力量,我就把他变成一只猪。 老痒看到我的表情变化,知道我虽然表面上冷静,但是心里已经火到了极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来平息我的怒火,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呆了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样,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照片,说道:“你看看这个,我再解释给你听。” 我接过来用手电一照,照片上是他的妈妈,头发已经斑白了,可能是太过操劳的原因。看来老痒坐牢的那几年,她受的打击很大。她妈妈年轻时很漂亮,对我们都很好,我们都叫她漂亮阿姨。我老爸和我每年都会去看她几次。 我不知道他把这照片拿出来干什么,对他道:“你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黯然地一笑:“我不是说我需要钱吗?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我妈,我妈在我坐牢的时候,已经走了。” 我啊了一声,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妈…去世了?”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我出狱的第二天,急不可待地回到家里,想让我妈有一个惊喜,可是等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恶臭,我妈趴在缝纫机上,一动不动。我以为我妈犯心脏病了,马上去扶她,等我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你知道他妈的我看到了什么吗?!” 老痒闭上眼睛,痛苦地呻吟起来:“她的脸,已经粘在了缝纫机上,一拉就全部撕了下来,我的天——” 我不知道他妈已经去世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呆在那里看着他。老痒这个人非常孝顺,他绝对不会用他妈妈来开这种玩笑。 他摸了摸额头,又说道:“我把我妈收殓了之后,一个人待在空房子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我也不敢睡觉,一躺下,就看到我妈粘在缝纫机上的脸。就这样一直待了九天,我肚子饿得要命,心想要不就饿死算了,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我就闻到了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好像有人在炒菜。我过去一看,看到我妈竟然又出现了,看到我过来,还说: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老痒继续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想我妈想得疯了,出现幻觉了。后来,我逐渐发觉了不对劲,这不是幻觉,不仅是我,连卖菜的都看到了我妈。我才知道我妈真的回来了,她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连烧出的菜的味道都一样。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以为见鬼了,但是我没有,我开始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逐渐地,我开始发觉,我四周的环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但是还没有找到关键,直到有一次,我看电视看了一个通宵,结果你猜怎么的,那天晚上竟然是断电,整个小区只有我家照样有电,所有的电器,没电照样开,连插头都不用插。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我的老表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他告诉我,他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当时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和那棵青铜树有关系。 “我看了很多的书,知道了那棵树,可能就是古人说的许愿蛇神树,我这种能力,可能就是从那青铜树上来的。一开始我很开心,以为自己发财了,可等我研究了这种能力,并且开始逐渐可以控制的时候,出了问题。 “你一旦用你的思维去控制这种能力,如果你无法屏除杂念,很多东西就会混合起来,变得非常糟糕。所以,有一天,我起来的时候,看见我妈妈背对着我在做缝纫,我一看到她坐在缝纫机上,我吓坏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天,我妈她的脸……” 老痒做了好几个动作,但是实在说不下去了,在那里长叹了好几声。 我听得心里感觉到一股寒意,实在无法想象那时的情景有多可怕。 老痒凭空就从手里变出了一支香烟,放进嘴巴里,没用打火机,烟就着了,他猛吸了一口,接着说道:“自那个时候开始,我意识到了这种力量的恐怖,但是我不甘心,我很想我妈回来,所以我必须找一个人过来,找一个认识我妈、又有很干净的潜意识的人,就是你,老吴。同时,我还得把我自己的能力消除掉。” 我没有想到老痒的目的竟然是这个,说道:“但是,老痒,这事情听起来,好像是在逆天而行的感觉,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他说道:“老吴,我也不是很贪心,我只要三年,只要和我妈再相处三年我就满足了,你到我家里来的时候也不少,你也不舍得我妈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吧?” 我叹了口气,想着如果他妈真的复活了,我还敢不敢到他家里去,这棵青桐树不知道到底是谁立在这里的,竟然有这么妖邪的力量,用那种力量物化出来的人,到底算不算是人呢。 想了半天,我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我做不到,老痒,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归土了,你就……你就让她去吧,不要拽着她不放了。” 老痒笑了笑:“已经晚了,老吴,你不明白,这件事情和你想不想帮我是没关系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我的目的的原因,现在,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问道:“什么意思?” 他举了举自己的手,说:“你先实验一下,你能不能物化出什么东西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想着石头的形象,试图也将我的意念实体化,但是使劲了半天,手上还是空空如也。毫无疑问,这种能力很难使用,普通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的。 老痒有点得意地对我说道:“你看,这种力量,你有意而为之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用处的。不然我刚才肚子饿的时候,应该会有烤鸭自己飞过来。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它才会出现,这非常难,老吴,只能引导,无法使用,就算受过训练,也非常困难,你想要在这里变台电视机出来,这么复杂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的。” 我看着他,“你是说,这种能力是被动的?需要一个心理引导?” 他点点头,“对,比如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已经可以在你大脑里引导你的思维,而使得在几百里外的我的家里,物化出一个人。” 我一下呆住了,看着他,说道:“胡扯,你他妈的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信啊?” 老痒摇摇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青铜树连带着整个琥珀震动了一下,我们两个脚下一滑,差点都摔下去,赶紧抓住边上的青铜链条,低头一看,只见我们身下的深渊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每蠕动一次,青铜树就震动一下,一下子地动山摇,连站都站不稳。 我拉住青铜链条,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想起一件事情,回头问老痒:“对了,刚才那‘的……的……的’的怪声音,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 老痒也疑惑地看了看下面,点头说道:“是啊,我用这个声音,把你引到根盘里面去,然后我把守在外面的那王老板打晕了。那个无线电干扰,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听到王老板和我打斗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叫道:“那这个震动是怎么回事!” 老痒脸色也变了,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老吴,对这棵青铜树,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一听他这么说,突然打了个哆嗦,“我想……它是通到地狱里去的……”说着看着下面,“不会吧,你该不是说,下面的东西,是……” 老痒猛踢了我一脚,大叫:“白痴,不要乱想!”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了下面的黑暗深处,紫色的瞳孔,像猫一样变成了一条诡异的窄线。 秦岭神树 第三十六章 坍塌 下面的巨眼迅速地逼近,情况混乱,加上整棵青铜树都震得厉害,我也看不清楚它是靠什么来攀爬的,只知道按这样的速度,不出十分钟我们就要打遭遇战了。 老痒看得脸都绿了,直埋怨我:“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我大叫冤枉:“老子对天发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他看我说的这么决绝,愣了愣,“不可能,不是你是谁?” 此时也无法估计这么多了,我对他说别废话了,快想个办法,给这么瞪着也难受。 他说道:“也不用太担心,就是一只眼睛而已,难不成它用眼皮夹死我们?等一下它上来,老子一脚把它给踢瞎了。”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只章鱼一样巨大的触手卷了上来,一下打到琥珀上,我们像空中飞人一样荡了一圈,撞到青铜壁上,琥珀撞了个粉碎,里面的尸体直接给分了尸,随着琥珀的碎片天女散花一样地掉了下去。 我们两个在最后关头死死抓住青铜锁链,才幸免保得不失,但是也给转得头昏脑涨,我对老痒叫道:“这下子玩笑开大了,你不是能变吗?快变门大炮出来,把这玩意儿给轰了,” 老痒大骂:“你他娘的胡说什么!有那么容易吗?快跑!” 我们二话不说就顺着青铜锁链往上爬,才爬了几步,突然手上一滑,开始使不上力气。我想起树根上面的那种滑腻的植物,心中恐惧,这下完蛋了,难道要死在这里? 这时候老痒将手一抬,我突然就感觉那种滑腻的感觉消失了,他像猴子一样几下便爬了上去,将我拉了过来,我一下子没抓稳差点脱手。埋怨道:“有这本事,直接变只梯子多好?” 他骂道:“拜托你不要这么多意见!” 我们两个咬着牙爬进棺室,上面的雾气已经消散去,我想乘着这个机会看一下其他几幅浮雕。老痒说你别看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拉着我就往椁壁上爬,突然那只触手闪电一般从棺井中卷了上来,一下子把椁室的巨大石头盖子顶得飞上了天。这一下力量极其的霸道,连铁条一样的树根都给撞得粉碎,一时间整棵青铜树狂震,满眼是树根的根须、腐朽的树皮和灰尘。大片的树根短枝因为突然破裂,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打在栈道上,扫塌了一大片。我们两个正趴在一根滑溜溜的树根上,这一下直接把我们甩出了椁室,摔倒在祭祀台上。 那只触手冲出青铜树后就不想进去了,四处乱卷,连打了两下,将四周的几座青铜雕像拍得都变了形。我和老痒狼狈地低头连躲了几下,老痒指了指栈道说快下去,在上面死定了。我想起给老痒在外面打晕的王老板,心说虽然是个王八蛋,但是这人也不是十恶不赦,也不能放着不管,忙转头去找,然而一眼却看不到,难不成刚才给那些炸开的树根带下去了? 四周的树根已经给连根拔了,只剩下衍生到祭祀台下面的那些。老痒看我在那里左顾右盼,踢了我一脚,让我看天,我抬头一看,给撞到天上去的巨大石板正打着转儿地摔下来,赶紧逃命,老痒一个打滚背起挂在一根残枝上的背包,两个人鱼跃跳上了那根用来做绳桥的登山绳。 我们刚抓住绳子,后面的石板就重重摔在了祭祀台上,给摔了个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们抓着的绳子也给牵连着好像钢琴的琴弦一样颤抖,几乎不堪重负。 回头一看,刚才我们登山镐钩住的树根,上端已经随着包裹着棺椁的榕树根盘给扯飞了,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给我们的体重拉着,登山镐直往外脱,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越来越觉得不妙,回头让老痒快爬,说要不然咱们就要步老泰的后尘了!老痒一听猛打了我一个巴掌,打得我耳朵嗡一声。 我大骂:“我操,他妈的打上瘾了你?” 老痒大叫:“不打你行吗,管住脑子,千万别乱想啊——” 我大叫:“我乱想什么了?” 话还没说完,“嘣”的一声巨响,我们回头一看,整只椁室突然鼓了起来,裂开了好几条缝,一条黑色的巨蛇探出头来,那条触手就是蛇的尾巴,但是这条独眼巨蛇,鳞片非常细小,看上去更像一条巨大的虫子。 独眼巨蛇爬出来之后,巨大的眼睛马上转向我们,老痒一看不妙,猛地从我腰上拔出长柄猎刀,用力一挥,将登山绳砍断,我们人猿泰山一样划过一道摆线,撞上一边的栈道,这一次我有了经验,就地一滚,缓冲了很多撞击。 老痒落地之后,抽出背包边上跨着的短步枪,对着那巨蛇的眼睛就是一枪。子弹打进去一个大洞,那巨蛇疼得猛地蜷成一团,尾巴一扫,将我们头上那一排栈道全部扫飞。 老痒避过砸下来的木头碎片,站起来对着那蛇,一边开枪,一边拉着我往下跑,我知道这种枪能装五发子弹,但是老痒拿在手里,子弹如流水一样打了出去,根本不需要装弹。 可惜这枪的口径还是太小,这蛇刚才中了一弹,现在学乖了,缠绕起来,用身体护住自己的眼睛,子弹全部打在它的尾巴上,鳞片犹如铁甲一般,毫无用处。 我一看枪对它没用,就招呼老痒快跑,一路跑到了栈道的断口,我刚想爬上悬壁,老痒一把拉住我,说:“什么时候了,还爬?”说着拉着我往下一跃,我们从断口直接落到了下一层的栈道,就听底下的木板喀嚓一声,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撞击,立即裂成几十块,我们透板而下,又撞破一层,摔在栈道地上的平台上。 这一次摔得十分严重,我起来的时候,嘴里鼻子里全是鲜血,老痒一把拉起我,说到:“好像估计得太乐观了,你没事吧?”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知道回答了他些什么,黑色巨蛇已经闪电一般顺着青铜树爬了下来。老痒说道:“打是打不过,逃也逃不掉了,我们到下面找个岩洞躲一下。” 我往下一看,再往下走已经没有栈道,只剩下我们刚才休息过的那种小岩洞,密密麻麻的有很多。那蛇体积很大,我们随便找一个进去,应该可以暂时避一下,再想对策。 当下被老痒拉着就往下爬去,就着最近一个直径一米都不到的岩洞爬了进去,还没爬到底,突然巨蛇的眼睛就出现在了洞口,朝我们看了看,然后猛地一冲,试图想钻进来。 老痒打了好几枪,想将它逼退,但是子弹打在蛇头上,只崩飞了几片鳞片,一点效果也没有。 黑蛇的巨头有解放卡车那么大,钻了几次钻不进来,突然甩脑袋往洞口一撞,一时间乱石纷飞,我们赶紧往后退去,免得给塌下来的石头压住。 黑蛇见我们退到洞的内部,大为恼怒,又是一撞,整个岩洞一阵震动,只听到岩石开裂的声音,从洞口一直传到我们头顶上。 这里的玄武岩,因为里面的地下河道过度地开挖,已经十分不稳固,给这么一撞,岩石内部的细微平衡被破坏,里面缝隙发生连锁反应,一条裂缝突然出现在我们头顶上。老痒一看不好,拉着我就往洞的底部退,我惊魂未定,才往里爬了几步,就听到一连串轰鸣,一时间沙尘满目,碎石四溅,不知道哪里塌了。 出于本能,我反射性地蜷成一团,护住脑子,石头下雨一样从上面掉下来,身上和背上连中了十几下,慌乱间,老痒一把拉住我,将我拖到他的那一边,同时一声巨响,一块写字台一样的石头塌了下来,将洞口完全塞住了。 这下子黑蛇不但进不来,连我们也看不到了,然而它似乎并不死心,又连着撞了十几下,石头不停地塌下来,四周的岩壁也开始出现裂缝。 老痒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家伙不弄死我们恐怕不会罢休,再撞几下,山都要塌了。” 我转头一看,我们已经退到洞的最里面,退无可退,再塌进来一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了。 此时已然到了绝境,就算有炸药,在这么小的空间也不能使用,看着四周的裂缝一点一点地延伸开去,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条裂缝碎了开来,一段岩壁不堪重负,整个塌了下去,我们往边上一贴,勉强留得全身,却看见岩壁塌了以后,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岩洞。 我心中大喜,心说天不忘我,肯定是两个岩洞之间的岩石碎裂,使得中间出现了一条石道,忙转头招呼老痒,就要往里爬。 老痒却一下子拦在我的面前,说道:“不能进去!” 秦岭神树 第三十七章 日记 岩洞坍塌在即,大石头小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我脑袋上砸,再多待一秒都有葬身乱石之下的危险。这种情况下,眼前有路已经不错,还怎么能管其他,我一把将他拉住,一边对他大叫:“什么不能进去,不进去难道在外面等死?” 老痒说道:“里面情况未明,你先看看再说!” 我对他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看这种情况,里面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了。”说着拉着他就往洞里猫去。 老痒硬扯住自己的手,不让我拉他进去,说道:“拜托你也听我一次,这洞真不能进去!” 说着还要将我往外拉,我大怒,刚想问他是想寻死还是怎的,忽然一块石头猛地塌了下来,我赶紧松手,两个人都往后一跌。石头“轰隆”一声横在了我们中间,塌出的洞口一下子被堵住了。 我吓得够戗,忙大叫着问他有没有事,过了好久,才听到他呻吟一声,回道:“没事,他娘的头上给砸了一下,这里已经不塌了,你怎么样?” 我告诉他我也没事,随手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知道来路已断,于是观察四周,本来我以为这是岩壁上的另一个岩洞,一边必然有一个出口,然而现在一看,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非常狭窄,似乎是一处自然的山体缝隙,看情形总觉得眼熟。 垫着碎石头爬了几步,我忽然醒悟,这里原来也是一处坍塌后的洞穴,不过这里的坍塌有些年头,该塌的都已经塌了,地上全是碎石。 我刚才还在奇怪,为何这巨蛇如此有力,几次撞击就把坚硬的岩石撞成这样,现在想来,原来这里早已有过一次坍塌,那上一次事故必然对周围的岩层损害很大,表面看上去坚固的岩石,其实里面早已经开裂,给巨蛇一撞,终于爆裂,塌出了这一条通道。 我看了看头顶,发现这里是两块坍下的巨石中间的缝隙,看契合的程度应该十分坚固,纵使外面还在不断撞击,这里也只有灰尘洒落下来。 那巨蛇看来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撞得一下比一下轻,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我惊魂未定,想起老痒刚才扯着我,要不是我放手得及时,现在已经成肉饼了,气不打一处来,在石头后面怒道:“你刚才他娘的吃错了什么药了?差点给你害死。” 老痒被石头堵在外面,想进也进不来,也说道:“什么我吃错药了,你怎么不说自己别扭,你看现在可好,怎么办?” 我扒了几块石头,看到老痒的手电光从石头的缝隙里透进来,然而最大的那块石头最起码有一张八仙桌那么大,之间的缝隙有限,我能把手伸出去,但是人决计钻不出去。 我拿石头敲了几下,砸出几个白茬子,两种石头硬度相同,砸起来很费劲。老痒见我砸得上头的碎石头又开始松动,忙让我别弄了,说:“你悠着点,再敲这里又得塌了。” 我说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不是压死就是饿死,少顾虑这么多。” 老痒说道:“你还是别,咱们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先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发现马上就叫我。” 我环视一周,这里黑咕隆咚,能看见的只有碎石,就对他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听了沉默了一下,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再仔细看看。” 我说道:“骗你干什么,这就屁股大点地方,有什么肯定看见了。” 老痒说道:“那好,你再看仔细点,我也先到前面去看看,是不是堵得这么结实,说不定还有缝隙能爬出去。” 说着他的手电光就移开了,我靠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下,爬进缝隙里面,四处一看,就知道这里不会有出口,架在头上的石头又重达数吨,困在这里,恐怕一年半载是出不去了。 再往里面走了走,就没路了,正想返头,忽然看到石壁上好像画了点什么东西,赶紧凑过去看。 第一眼看时,我以为那是一些涂鸦一样的洞穴壁画,非常原始,可能是铸造青铜树的先民留下的。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这些涂鸦上的图案是一架飞机和几个英文字母,这是现代人的作品。 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搞这些东西?我感到十分疑惑。 涂鸦的一半压在我脚下的碎石头堆里,我搬开那些石头,想看看到底画了些什么,移开一块大石头后,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破布,好像是一件衣服的碎片。 我扯开这团破布,一只干瘪并已经腐烂得露出骨头的人手赫然露了出来。手呈爪状,似乎想从这些碎石中爬出来,而终于力竭而死。 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叫出来,心说这里怎么会埋着一个死人?该不会是这洞坍塌的时候,给活埋在这里的?那这人又是谁呢? 我继续搬开那些石头,很快,一具尸体便呈现了出来。尸体已经完全腐烂,看来埋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身上的衣服破成一团一团的,看质地也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不过从他脖子上挂的护身符来看,这人可能和我们一样,也是来倒斗的。 想起在瀑布水底看到的那一具尸体,也腐烂得和他差不多,那这两个人也许是一伙的,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人也许就是我的下场。 我继续挖掘,把整具尸体挖了出来,又找到一只背包,烂得不能再烂了,里面几乎空了,只有一些黑色的残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成的,又翻了翻背面,从夹层里面掉出来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也快散架了,好在纸质好,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还清楚。我捡起来看了看,前面记的是一些地理位置和电话号码,我翻到后面,忽然愣了一下,这里有一些日记,看第一篇的时间,好像是三年前开始记录的。 这个人字体比较幼稚,应该不是很擅长写字,每一篇日记只有百来字,我快速翻了几页,直看得背脊发凉。 从日记上的记载来看,这人应该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日记上没有写他来的过程,而是从他困在这个岩洞起开始记录的,不过在后面的内容中,偶尔提到了一下他进来之前的经历。 他们一伙人应该总共有十八个,因为在其中一篇里面提到:十八个人只剩下我一个了。里面还提到,他们并不是由我们的路线进入的,而是自山顶的榕树林子中,一个给气生根裹住的巨大的树洞里面进来的。 这应该是老痒提过的那一片榕树林子,我们没有机会进去,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蹊跷,早知道如此,就不用费那么多周折了。 但是看下去,又不由庆幸没有走那一条路,因为里面记着,他们下来的路极度凶险,十八人进去,从底下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六个,其他全部死在路上了。 估计那一个树洞应该开在林子中间、老痒说的那几棵十几个人环抱不住的榕树老祖宗的一棵上,但是榕树独木成林,那一片林子到底是几棵还是一棵,现在也说不清楚。这些人下来之后,应该和我们正好相反,我们是从青铜树底向上直接爬了上去,而他们应该是直接落到了青铜树顶上。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还说道,他们在祭祀台上没有发现什么后,顺着四周的栈道而下,栈道的底部,却全是水,有如一个极深的水潭,水是碧绿的,根本看不到底。 他们跳入水潭中,发现深度极深,没有设备无法潜入下去,他们带的潜水设备太小,尝试了一下后,只好放弃,六个人浮上水面,一看,却傻了眼。 原来在他们潜水那一当口,水位极度下降,等他们出来,他们放着装备的栈道竟然离开他们六七米远。他们没想到这一茬,绳子全在包里,没带在身上,一下子全慌了。 水位迅速下降,他们有一批人爬到了青铜树上,有一批人跑进了岩壁上露出的洞里。这一本日记的主人,就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我所在的岩洞,但是不巧的是,他还没进入岩洞多久,从水里突然盘出一条黑龙一样的巨蟒,顺着青铜树直追上去,他只听到同伴的惨号声和枪声,吓得躲在洞里不敢出去。 这次灾难猝不及防,他的同伴全是亡命之徒,其中一个在和巨蟒搏斗中,临死前启动了炸药,他们预备着开山炸墓,所以炸药分量很多,一下子炸得天崩地裂,连他藏身的洞穴也给冲击波轰塌了。 日记的主人给炸得暂时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给困住了,他料想如此剧烈的爆炸,外面的人肯定无人生还,自己来盗墓的本来就无目标性,指望有人救援也不可能,一时间心灰意冷。 接下来的内容就开始有点无聊起来。 他在缝隙里困了七天,身上带的食物不多,一下子就吃完了,他又渴又饿,电池又电能耗尽,在一片黑暗中,他知道自己大限将到,想起自己的老娘无人照顾,不由痛不欲生。 后来几天,他因为饥饿,神志恍惚,一天他醒了过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口渴到了极限,恍惚间,他拿起早就干涸的水壶猛灌了几口,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水壶里面突然涌出了甘甜的清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贪婪地连喝了十几分钟,水却丝毫不见少。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心说自己肯定是快死了,出现幻觉了,那索性就这样死好了,又想到既然是做梦的话,包里也许还有吃的,一掏,果然原来放食物的那些袋子全满了,他大喜,拼命地吃着,结果吃得几乎噎死。 逐渐地,他发现这一切不是梦,刚开始他以为上帝显灵了,来搭救他了,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终于,他发现了,这一切的产生和他的思想有一定的联系,但又不是万试万灵,比如说,他一心想吃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东西却不会出现,但是他随手去摸包里的吃的时,却往往会摸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虽然包里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有意识地去分析,做思维的实验,逐渐地,他发现了自己的物质化能力。这一段他写了很多,实验的过程非常复杂,最后他并没有得出物质化能力的结论,而是认为,自己成了“恍惚的上帝”。 石头上的那些涂鸦,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画上去的,恐怕是他穷极无聊的时候画着玩的。 日记的最后,他写道他要用这种能力尝试着从这里出去,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出去做一个超人,如果失败了,他就会死在这里,我不知道他最后做了一个什么实验,反正现在看来最后是失败了。 不过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来到现实社会,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看到这具尸体,想到我自己的处境,我不由感觉心寒起来,我身边根本没有食物,恐怕连七天都撑不到,再说就算有食物,无休止地在这里困下去,还不如死了痛快。 我放下日记,又翻找尸体身上的口袋,找出一只手机,早已经没电了,我扔到一边,又翻出一只钱包,里面有一些钱,心说什么都烂,就是人民币不会烂,这叫什么事儿。 钱包里还有这人的身份证,我扯出来,想看看这倒霉鬼叫什么,打着手电一看,只见人的照片已经模糊掉了,名字倒还是清楚,叫做“解子扬”。 这个姓还真少见,死在海底墓中的解连环也是这个姓,我看了看这人的生日,还颇年轻,只叫可惜。 忽然间,后面手电光一闪,老痒已经爬了回来,在石头后面问我道:“老吴!你在看什么?” 秦岭神树 第三十八章 真像 我正在看尸体的身份证件,老痒突然问了我一句,吓了我一跳,当下含糊地应了他一声,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从这简短的日记来看,这人是三年前到这里来的,老痒他们第一次进这里也是三年前,这人会不会就是和老痒一伙的?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日记写的和老痒说的虽然有一点吻合,但是大部分还是不同,应该是两批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解子扬”这个名字很熟悉,解这个姓比较少见,同名的应该很少,哪里听过呢? 我仔细地回忆,但是最近奇怪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脑子不太好使,想来想去也想不清楚。 继续翻他的东西,就没什么发现了,我将他的日记本收起来,以便等一下仔细看看。 老痒看我蹲在那里不说话,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又叫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他的半张脸正往缝里挤,眼睛直往我手里瞟,但是石头和我的位置有一个死角,他看不见我,我能看得见他,只觉得他样子古怪,好像恨不得钻进来一样。 我暗骂了一声,心说你小子刚才死也不进来,现在后悔了吧?对他说:“别吵吵,我找到有趣的东西,正在看。” 老痒皱了皱眉头,忙问:“找到什么了?” 我把刚才发现尸体的经过和他说了一遍,叹了口气对他说:“这家伙可能就是我们的下场,要找不到路,我们恐怕比他死得还快,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耳熟啊,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同学叫这个名字的?” 说着我退到那块巨石边上,想把身份证从缝隙里传出去给他看看。可是我抬头一看,却突然看到老痒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惨白惨白,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看。 我心里陡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说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的表情,难不成我们小时候还真有个同学叫解子扬? 又闭上眼睛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了,现在人情淡薄,大学的同学有些都已经不认识了,小时候的更是没有记忆。我看老痒不说话,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身份证号码,说道:“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不过这人年纪和我们差——” 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道闪电掠过我的大脑,一下子我整个人愣在那里。 解子扬,解子扬,解子扬,解子扬! 不过啊,这名字好像不是什么陌生的名字——这是老痒的本名啊! 我的头皮猛地一炸,几乎打了个寒战,忙仔细地去看身份证上的生日,一看不由得一阵晕眩,我的天,真的是老痒的生日,可这……这是不可能啊。这张身份证,难道竟然是老痒的! 那难道,这具已经腐烂成骨头的尸体,是老痒…… 可是这不对啊,如果老痒三年前就死在这里了,那,在石头外面看着我的,是谁? 我的脖子都硬了,几乎是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石头缝隙里透出的那半张脸,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老痒的脸在手电光的闪烁下,显得鬼气森森,看上去竟然和外面看到的那条黑色巨蛇有几分相似了。 我不由自主地向洞的内部退去,不敢再靠近那块石头,老痒却一动不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不说话,好像一座石刻的雕像一样。 以他的脾气,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将我骂得像孙子一样,如今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份败露,不知道如何反应? 此时我心里越发怀疑,外面的这个人,虽然长相脾气和老痒一样,可能却不是老痒,我从杭州来到这里,之间的经过犹如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那一个个谎言,闪烁其词,他在青铜树顶和我说的话,都历历在目,那在其中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怀疑,也在这个时候逐渐清晰起来。 我一向认为,老痒的城府不可能会有这么深,一来我和他的关系,他根本不需要骗我,二来,他说那些谎言的时候,无不真切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我这个人过于谨慎,根本发现不了。可是,看其他方面,这个人和老痒太像了,我找不出一丝的破绽,虽然我心里已经百般怀疑,还是只认为他的性格改变了,没有想到他根本不是老痒。 这个时候,“老痒”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脸缩回到后面,对我说道:“老吴,我刚才不让你进去,你就是不听,只能怪你自己太固执,你没听别人说过,有些事情,知道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心说果然有问题,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说道:“你不是老痒……你到底是谁?” 老痒很古怪地笑了几声,“我是谁?我就是老痒,解子扬,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坐了三年牢的解子扬啊,你要不信,可以去查我的案底啊!” 我冷笑一声,“胡说,老痒的尸体就在我边上,他死了已经有三年了,他根本没出去坐牢,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老痒”的半张脸又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岩石间的缝隙里,森然一笑,“不错,他是死了三年了,但是我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一想,突然张大了嘴巴,结巴道:“我操,你不是人!你……难道是他物质化出来的——” “老痒”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不说他是我物质化出来的呢?谁知道呢?我和他一模一样,谁知道是哪个先哪个后?” 我几乎失控,捡起一块石头就朝他扔去,他的脸往后一闪,又说道:“老吴,其实我和他是一模一样的,你不用介意。”我大叫道:“当然有区别,谁知道用那种力量物质化出来的,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老痒”突然沉默了,脸色变得很难看,盯了我一会,突然狰狞地说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子就是老痒,你和他是一路货色,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心里顿感不妙,忽然一支枪管就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我赶紧翻身到死角里,“老痒”一枪打在石头上,削掉了一大片,接着枪头马上就瞄向我在的那个死角,又是一枪,子弹几乎是贴着我的脖子飞了过去。 这个缝隙空间实在太小,就算有死角也无法保护我所有的身体,我一看情况不对,忙一下子关掉自己的手电,让他看不到我。他慌乱间开了几枪,都没有打到我,我翻身冲到岩石边上,拿起石头就去砸伸进来的枪管子,几下,便给我砸得变成了九十度。 “老痒”拔又拔不出去,气得大骂,我冷笑道:“什么一模一样,我不认为老痒会朝我开枪,你他娘的就是个劣质的仿冒品!”我自“老痒”和我提起物质化活人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疙瘩,总有一股感觉,这棵古老的青铜树在这里,不会没什么目的,这种几乎恐怖的能力所带来的生物,会是正常的人吗?真的和我们一样吗?会不会是某种妖怪呢? 现在看来这个“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但是他显然知道自己是被物质化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大大的不妙起来。 “老痒”和我对骂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就不说话了,接着,他将手电关了,一下子整个空间一暗,无尽的黑暗压来,在这一点光源都没有的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 我提防着他有什么诡计,缩到死角里躲好,就听他道:“老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黑了,现在怕不怕?不过你可千万别乱想哦,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话,在这个地方胡思乱想的话,小心你的灯一开,你面前出现一张死人的脸哦。” 我心里直骂该死,这家伙是想我因为对黑暗的恐惧,而自己实化出什么怪物。 我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但是内心反而害怕起来,他刚才说的手电一开眼前便出现一张死人脸,一下子使我的神经吊了起来,我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我呼出去的热气,撞在那东西上,反冲到我的脸上,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没这么灵吧,我想,从那“老痒”刚才的表现来看,物质化能力非常难以管制,否则我们刚才也不会给巨眼黑蛇撞得如此狼狈,照道理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弄出个怪物来。 错觉,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在这么封闭的一个黑色窨里,恐惧是肯定有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脸上一湿,好像有一条冰冷的东西一掠而过,我一下子浑身冒冷汗,几乎要尿裤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胸口,心脏狂跳,只觉得全身发软,他娘的这下子没错了,妈的,黑暗里果然多了什么东西。 我不敢打开手电,人缓缓地往后靠,想紧贴住石壁,可是我的背一靠到后面,我马上发现那不是石头,而好像是一片一片的鳞片……我甚至能感觉到鳞片下面筋肉的蠕动。 天哪,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背后怎么会有鳞片?我赶紧闭了闭眼睛,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电,举到自己面前,刚想打开,突然听到“老痒”做作地惊叫了一声,“老吴,怎么不开手电啊?我帮你照照!” 接着他的手电就亮了,我猛地看见就贴着我的鼻子尖,一个巨大的蟒蛇头昂了起来,它犹如水桶一样的身体盘绕在洞穴里,我的头顶、背后的岩石全变成了鳞片的墙壁,黑得犹如宝石,被老痒的手电一惊扰,四周鳞片搐动,身体缓缓摩擦,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秦岭神树 第三十九章 烛九阴 贴着鼻子的巨大舌头,满眼蠕动的鳞片,我不知道怎么来和别人说这种震撼,一下子我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浑身僵硬得犹如石头一样。 第一次实际领略这种能力的巨大威力,让我仅有的一丝怀疑也一扫而光,可是这条巨大的黑色蟒蛇是如此的真实,每一片鳞片,空气中的气味,那种无处不在的摩擦声都毫无破绽,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东西是怎么突然产生的,如果刚才亮着灯,难道会“砰”一声凭空就变出来? “老痒”还在外面叫着什么,我也没有心情理会他,只觉得那种爬行动物毫无感情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本来我所处的岩石缝隙就小,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一条黑龙一样的巨蟒,连做广播体操的空间都没了,这个时候,只要那条蟒蛇随便一张嘴巴往边上一咧,我就马上嗝儿屁着凉,什么都完蛋了。 我心里闪电一般盘算了一下,蟒蛇的嗅觉和视觉都很灵敏,没道理看不到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它对于我这样的体形不感兴趣,蟒蛇是不会捕食体积太小的东西的,我只要坐着不动,不引起它的恐慌,它可能就会放任我不管,但是如果这一招不管用,那这一次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不让自己发抖,巨大的舌头在我耳边舔过,留下极其难闻的唾液,但是,幸运的是,它只是抬起头注视了我一下,马上转头去看在石头后面的“老痒”的手电光源。 “老痒”躲在挡住洞口的巨石后面,看到蟒蛇没攻击我,反而转头向他探了过来,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封住通道口的巨石,相对于巨蟒只有它的脑袋一样大,根本挡不住它,我听到老痒骂了一声,忙缩回石头后面,喀嚓一声关了手电。 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巨蟒两只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荧光,我仍旧大气也不敢出,隐约看见巨蟒轻轻顶了两下,见石头没动静,突然缩起了脖子,做了一个攻击的姿态。 我脑子里出现了电视里蟒蛇捕食的动作,马上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刹那间,蟒蛇缩起的脖子犹如子弹一样撞了出去,就听一声闷响,整个山洞一震,堵门的巨石像风筝一样给撞飞,我听到“老痒”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石头互相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了过来。 虽然知道外面不是真正的老痒,但是这一声惨叫还是让我条件反射地心里一慌。巨蟒发现了石头后面的空洞,但是它的脑袋太大了,怎么也钻不出去,它的身体在缠绕中不停地弓起来,我左躲右闪不给它卷进去,不然给它两边的蛇鳞一夹肯定骨头尽断。 几次尝试不行,蟒蛇开始烦躁起来,甩着脑袋开始撞向那洞口边上的石壁。蟒蛇的身体盘起来看上去已经非常吓人,如今龙一样舞动起来,更是壮观得离谱。几下子那洞口就给它撞裂了一个口子,巨蟒用力一转,脑袋便钻了出去,鳞片摩擦着石壁,把整块石头都挤出了裂缝。 巨蟒将前面挡路的石头尽数向外推去,我跟着蟒蛇出去,看到“老痒”躺在碎石头堆里,几乎全部身体给压在石头后面,气息微弱。看到我,咳嗽了几声,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巴一开,血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试着搬动了一下石头,可是一眼看下去,下半身已经全部压烂了,实在连看都不能看,我叹了口气,问他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从岩石缝里扯出他从王老板那里弄来的背包,甩给我。 我接过包,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咳嗽了几口,吐出很多血,然后也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我顿了顿,想问问他当天到底是怎么一个经过,突然“轰”的一阵巨响,整个山洞狂震,我几乎连坐也坐不稳,撞到岩壁上,顶上又是悠长的一连串石头开裂的声音。 我吓得够戗,心说难不成外面那条巨眼蛇又开始撞了,忙猫着腰向洞外爬去。“老痒”这时候突然嘶哑地叫了一声:“老吴!”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回头一看,只见他对我张了张嘴巴,突然他所在的那块地方坍塌了下去,上面的石头瀑布一样翻落下来,一闪之间他就像陷入泥沼一样消失在碎石堆里。 我心中一悸,竟然有一种撕心的感觉,但是此时也没有时间调整情绪,几个翻滚避开落石冲到洞外,正赶上一团黑影又撞了过来,我赶紧往边上一翻,黑影子撞到山体上,整块山壁都给撞得震动起来,石块纷飞,山体裂出了一条裂缝,一直从我站的位置延伸下去。 我看到撞得如此厉害,不由得奇怪,这蛇难道不要命了?转头一看,原来不是这样,只见刚才爬出去的那条黑蛇巨蟒,已经和从青铜树中爬出的细鳞巨蛇缠绕在了一起,斗得难解难分。那细鳞巨蛇体形比蟒蛇大出不少,但是打斗起来却丝毫占不得一丝上风,加上两条都是黑色,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是谁,只见两团黑色的旋风在青铜树上不停地缠绕,尾巴乱扫,将四周的石笋石乳拍得像炮弹一样乱飞。 我从没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只看得呆了,突然一条尾巴直扫在我的脚边上,我站的整块石头给扫成了石粉,情急之下忙往四周一抓,却没料到边上的石头全部都已经给撞得松动了,一下子没抓牢,整个人向下面的深渊栽了下去。 几分钟内几次经历大生大死,一下子我也反应不过来,大叫一声,忽然听到了隆隆的水声,接着浑身一凉,耳边一静,整个人竟然摔进了水里。 他娘的,哪来的水? 我一直刺进水里六七米才停了下来,入水的姿势根本无法调整,就听见脖子咯嗒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浑身用不上力气,人直往水里沉去。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背后游了过来,将我托住,把我往上带去。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躲在下面岩洞里的凉师爷,大概也是给不断上涨的水逼了出来,看到有人掉下来,过来拉了我一把。 冲出水面一看,只见我们刚才爬上来的深渊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个水潭,水里有水流涌动,不知道由哪个地方涌进来,水位还在迅速地上升。 我看着四周,心说难道他们三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会是一个水潭,但他娘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回不去了。 我的水性比凉师爷好,他将我拉上来后自己没了力气,直往下沉去,我将他拉到青铜树边上,也不想和他计较以前的事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凉师爷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外面肯定下过一场雨,这是山洪,这里这个季节经常有山洪。洪水泻进我们过来时的地下河里,那条河肯定和这里墙上的几个岩洞有连通,高海拔上的洪水冲下来,水位上升,水就倒灌进来了!山洪一过,水位马上就会降下去。” 我心里暗骂一声,这样一来上下不着边际,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好了,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还在上面缠斗,心说乖乖,现在已经斗成这样了,待会儿要掉进水里,不真成龙潭虎穴了,我们还不给折腾死? 还没想完,耳边呼啸一声,黑色巨蟒已经摔了下来,直摔进水里,一时间水花四溅,不大的水潭像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紧接着细鳞巨蛇也顺着青铜树爬了下来,凉师爷看到那蛇巨大的紫色眼睛,吓得整个人往水里沉,我把他拉起来,他哆嗦着说道:“我的天!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这……这条是烛九阴啊!” 我听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拉着他直往青铜树后面躲,问他怎么回事。 凉师爷咬着舌头轻声说道:“烛九阴是龙,古时候叫做烛龙,其实是一种远古时代的巨大毒蛇,帝舜时代用这种东西来炼油做烛照明,几千年前就灭绝了,怎么这里还有一条?”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当下感觉到奇怪,既然我不知道,那这不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那难道是真的,这青铜古树里真的有一条远古时候的巨大毒蛇? 凉师爷继续说道:“这么大的烛九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你发现没有,从这里看只能看到它一只眼睛,烛九阴的眼睛是横着长的,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只应该是本眼,还有一只眼睛长在这只眼睛上面,叫做阴眼。传说千年的烛九阴阴眼连着地狱,给它看一眼就会被恶鬼附身,久之就会变成人头蛇身的怪物。” 我想起那老痒那种毒蛇一样的表情,心里一阵发寒,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所幸烛九阴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我感觉到水下的水流变得极度混乱,知道黑色巨蟒还在水下,烛九阴盯着水里,恐怕是怕巨蟒突然袭击。 水位不停地上涨,我们越来越靠近烛九阴的身体,凉师爷紧张得要命,我看了看头上,这岩洞的顶上应该有一处出口,只要水位上升得够高,我们就能爬到那上面出去,只是不知道这水位能上到多少,毕竟这里非常靠近山顶,过千棺阵的时候,棺材没有给水浸过的痕迹,水位不可能高过那一边,具体能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只好浮一点是一点了。 我将自己的想法轻声告诉凉师爷,他完全听不进去,这个时候,几只白色的面具从水里浮了上来,那是螭蛊的壳。我心里突然感觉到不妙,拿起一只一看,嘴巴部分的空腔是空的,里面的蛊虫不见了。 “妈的!”我骂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条蟒蛇在水里潜了这么久都不上来了,打起手电潜进水里一照,只见无数螃蟹腿一样的虫子,有些还带着面具,有些只剩下身体,犹如蚂蟥一样附在那条黑色巨蟒的身上,白花花的一大片,黑色巨蟒肚皮朝天,还在不停地翻滚,但显然没办法甩掉这些虫子。它的身体撞在岩石上,蛊虫的面具给蹭掉,但是虫身还是牢牢地吸在蛇身上,看起来古怪异常。 一些蛊虫无法抢到位置,在蛇身的四周游荡,行动非常的敏捷,不妙的是,一看到我手里的手电,所有的蛊虫突然都顿了一下,然后迅速从蟒蛇身上弹开,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所有的虫子犹如海里的巨型鱼群一样向我直围过来。 这些东西游得极快,我一看不好,已经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我往后一贴,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心一口,这一口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咬得那么狠,一下子鲜血涌了出来,我把手在水里挥动,将血均匀开来。 蛊虫忌讳我的血,一下子冲到我面前又游了开去,不敢靠近。成群的白色虫子在我面前形成一道虫墙,我甚至还隐约觉得这些虫子排列的起伏有点像人的脸。 凉师爷吓得要命,二话不说就往青铜树上爬去,我知道在水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就探头出水,回头一看,烛九阴已经发现了我们,巨大的蛇头对着我们的方向,那只紫色的眼睛已经闭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了开来,怨毒地注视着我们。 秦岭神树 第四十章 脱出 这只红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跳动的血丝,看上去诡异异常,我一给它对视,突然有一股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只觉得强烈的恶心和头晕,马上把脸转过去。 凉师爷却好像中了邪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血眼,一动也不动,我朝他叫了两声,没有反应。 凉师爷说过“烛九阴”的阴眼通着地狱,我知道肯定不对劲了,忙掬起一捧水就泼向他。 可不知道是烛九阴突然往前探了探还是如何,那捧水竟然没有泼到凉师爷的身上,而是泼到了烛九阴的脑袋上。 烛九阴给我泼起的水花吓了一跳,眼睛一闭,蛇头往后一缩,就想发动攻击。我赶紧贴到铜树后面,蛇头撞在青铜树上,将那些枝丫全部都撞弯了。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从“老痒”那里拿来的背包,里面可能有什么武器,急忙将背包翻到前面。 他的包里肯定没有枪了,但是我记得有几根他们原本用来炸墓墙的雷管子,现在我手无寸铁,有点大威力的东西威慑一下也好。 烛九阴从青铜树的一边盘绕过来,我一边移动不让它看到我,一边连滚带爬地爬上去,抓住背包,就往里掏。 那背包塞满了东西,我把那些食物全部都拿出来丢进水里,终于摸出来我认为的雷管,一看,不由一呆,他妈的刚才看的时候太马虎了,那一捆东西,竟然是黑色的蜡烛。 这时候蛇头已经探了过来,看见我又突然折起蛇脖,又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蛇的平均攻击速度只有四分之一秒,这条虽然大了一点,估计也慢不到哪里去。我一看再耽搁一秒就完蛋了,扯起背包就往水里跳。 但是我落下的速度还是太慢,突然黑影一闪,射出的蛇头一下子凌空将我咬住,然后蛇身一卷,就想把我缠绕进它的身体里。 我的手在包里乱摸,这个时候,突然摸到了他们用的那种信号枪,一下子手忙脚乱,下意识之下就扣动了扳机,背包给轰出了一个大洞,混乱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弹在蛇嘴巴里爆了开来,只觉得虎口一热,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我“啪”的一声又落到水里,浮出水面,回头一看,烛九阴嘴巴里的信号弹正发出炽热的白光,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蜡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全身都开始冒出青烟来了。 这种蛇本身体内的油脂就非常容易燃烧,不然古人也不会捕猎它来做蜡烛了,但没想到竟然能够这样就烧起来,它体内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烛九阴极度痛苦,再也管不了我们,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巨大的尾巴拍打着岩石,那一边本来就已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给它继续拍打着,一条裂缝扩散出好几条小裂缝,整块山面不停地开裂,似乎整个岩洞都可能崩塌了。 我不知道烛九阴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继续翻动那只背包,再也没有有用的东西,就将背包往水里一扔,这个时候,突然水下激流溢滚,潭水竟然向烛九阴撞出来的裂缝涌了过去。 这里的山体里面洞系众多,看样子裂缝后面的山体已经给撞穿了,水不知道涌到哪里去了。我最后看了一眼青铜古树,四处去找凉师爷,已然不见了踪迹,眼看着上面的石头开始给涌出的水冲得大块大块地塌下来,烛九阴更是发了狂一样乱舞,忙往后一仰,顺着水流就给卷进了缝隙里面。 缝隙极深,里面一片漆黑,因为是坍塌出来的通道,里面石头很不规则,水流撞出不少漩涡,我打着转儿在里面东撞西擦,勉强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往下游漂去。 大概转了有十几分钟,突然我感觉到自由落体,接着就一头栽进水里,忙挣扎出来看,发现已经给水流带到了来时的地下河里。这里的水流比我们刚才看到的还要湍急很多,应该是和凉师爷说的一样,外面下过一场大雨。 这里水流虽然非常快,但是没有岩缝里那么多的漩涡,而且水有一点温度,我得以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肢体,心里开始盘算前面的情况。 这条地下河由上而下,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要是直冲入到几十米深的地下,我真是无话可说,不过按照来时的方向,如果它中途没有变换大的方向,我估计应该会给冲到来时渡过的那条河里。 当然前提是这一路上顺利,我紧张地看着前面,唯恐出现什么岔口,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一闪,我看到地下河的河壁上刻着什么东西。 这里的地下河道,看岩石的冲刷情况,历史应该与这座山一样古老,上面有什么东西,应该不会是近代刻上去的。我看准了一个机会,拉住从顶上垂下来的一根石柱,停住身体,用手电一照,我惊呆了。 河壁的两边,全是和我们在青铜树顶上的棺椁内看到的一样的浮雕,连续成画,有些已经塌落,但是大部分还是保存得很好,线条明快流畅,衣纹飘逸,每幅各异,形象生动,极具动感。 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些浮雕描绘的是古代少数民族祭奠青铜树的过程,其中的场景极其生动,有一幅浮雕上,是那棵巨大的青铜树上挂满了奴隶的尸体,奴隶的血流入青铜树内,顺着上面的沟壑一直汇流而下;有一幅则是他们将奴隶的尸体抛入青铜树的内部。 浮雕有很大一部分淹没在水里,最底下的一切已经给水冲平了,看来他们雕刻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水。 从这里的浮雕来看,这种祭祀青铜树的祭奠规模很大,我一直看下去,却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一些浮雕描绘的场景和祭祀又不相同,我无法理解。 其中有一幅浮雕,表现的是古时候的那些先民将一些液体倒进青铜树的情形。接着下一幅,就有一条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烛九阴”从青铜树里出来,很多穿着像战士一样的先民用弓箭和长矛围着它,显然是一种狩猎的场景。 按照我刚才的理解,这棵青铜树应该是古时候一种特殊的神权象征,那青铜树中的“烛九阴”在古代是一种龙,在一些笔记小说里,“烛九阴”甚至给抬到了盘古一样的高度,应该会给人当成神兽来顶礼膜拜,这里的人怎么会狩猎它呢? 我继续往下看去,希望能从后面看到答案。后面还有一些仪式的内容,我可以看到所有的先民都是带着面具,面容呆滞,但是,每一幅浮雕中,总是有一个人雕刻得特别魁梧。看这人的服饰和神态,我可以基本肯定,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而且应该就是我在夹子沟的悬崖上看到的那一座雕像的原形。 那一座雕像的脑袋给炸弹炸没了,我那时候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一路过来始终没看到他的脑袋,这一次正好可以看个仔细。 我拉住顶上的钟乳柱,贴近地上的岩石,抹掉上面的污渍,凑过去看。 浮雕里的首领图像,比其他人都几乎大了一倍,就如一个巨人一样。如果按照我以前的设想,这里的雕刻都是按照正式比例,那这个首领可能真的有如此高大。 可是离奇的是,所有这些浮雕上,这个首领的脖子上都长着一个蛇头,看上去也不像是带着面具什么的。 我虽然有一定的考古知识,但是这些需要大量阅读而积累的东西,我还是没什么头绪,只知道单从这些浮雕的表面意思来看,我感觉凉师爷当时的判断可能有一些偏差,这棵青铜树可能不是单纯用来祭祀的,而是用来进行某种狩猎仪式,那些牺牲的奴隶,可能就是将“烛九阴”从地底下引出来的诱饵。 青铜树深入地下不知道多深,这些“烛九阴”应该是生活在极其深的地底,怎么在那种地方生活也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我只是好奇,这些先民搞这么大的阵仗捕猎“烛九阴”是为了什么? 浮雕上面并没有给我答案,我看到最后只是一些庆典的场面,“烛九阴”被捕猎上来怎么处理,并没有雕刻出来。 基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看了看水位,有继续上涨的趋势,只好放掉双手,继续随着水流向下漂去。 手电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后,已经变得非常的暗淡,最后淡到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我索性关掉,在黑暗中随流而动。 这一段时间非常的难熬,我几次都给冲下一些小的瀑布,虽然不致命,但是难免给撞得鼻青脸肿。足足有好几个小时,我不知道周围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了。 我逐渐感觉到绝望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转弯或者进入岔口,如果自己判断错误,那我现在说不定正在给带入无尽的地下河深处,也不知道这条河通到什么地方去,难道会冲到“烛九阴”生活的底层去?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说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帝王的陵墓修建在地下河的深处,这倒是一个好创意。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突然看到一丝光亮,看得我浑身一震动,接着我就听到隆隆的水声,我心中大喜,知道前面肯定是出口了,十几个小时没见到自然光了,我扔掉手电就向前游去。 我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几分钟的工夫,我的眼前突然一闪,然后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是太久没看到光线的视觉迟钝,我心中大叫,可是那一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从我身下传来。 又是自由落体!又是一个瀑布! 而且从水冲出的劲道和底下传来的声音来看,这瀑布肯定不小,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如果水太浅,那我死得真是太冤枉了。 我的耳边一片呼啸,电光火石之间,没等我的视力恢复,我已经一头栽进水里。 那一刹那我手往下一伸,马上摸到了一块石头,糟糕,太浅了!我刚意识到这一点,脑袋已经磕到了什么上面,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顶天宫(上) 第一章 新的消息 我昏迷了三天时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人送到了医院里面,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止不住的恶心和头晕。 两天后,这种情况才一点一点好转起来,但是,我的语言能力全部丧失,无论我想说什么,我发出来的声音全部都是怪叫。 我以为自己的脑子摔坏了,影响了语言的神经,非常害怕,不过医生告诉我,这只是剧烈脑震荡的后遗症,叫我不要担心。 我像哑巴一样用手势和别人交流,直到第四天,我才勉强开口去问医生,我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这是西安市碑林区的红十字会医院,我是几个武警带回来的,具体怎么发现我的,他也说不清楚,只说我全身大概断了二十根骨头,应该是从高处坠崖导致的。 我胸口和左手打着石膏,介是不知道自己伤的多重,听他一说,才知道自己命大。我又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他对我笑笑,说没十天半个月,连床都下不了。 当天晚上,送我过来的武警听说我能说话了,带了水果篮过来看我,我又问了他问医生同样的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只说有几个村民在蓝田的一条溪边找到了我,我是给放在一个竹筏上,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医生说道,要不是这些处理,我早就死了。 我觉得奇怪,我最后的记忆是落进水里的那一刹那,按道理最多也是应该给水冲到河滩上,怎么给放到竹筏上去了,二来,蓝田那里离夹子沟那一带有七八里路呢,难道,我们在地下河走过的路,不知不觉已经有这么长一段距离了? 我编了一个登山随崖的谎话,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武警,马上给王盟打了电话。让他到西安来一趟,带一些钱和我的衣服来,第二天王盟就到了。我把医药费付清,然后重新买了手机和手提电脑。 我问王盟最近生意怎么样?他说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我老爸找了我很多次。我心说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要这么长时间,可能担心,于是给家里报了平安,不过我老爸不在。我和老妈说了几句。顺便问了问三叔的消息,还是没有音信。 看来一切还如我来时一样,我感叹了一声。 接下来几天,我百无聊赖,忽然想到老痒。心里发酸,便躺在病床上,翻看我坠山时候穿的那件已经完全破烂的登山服,寻找老痒的那本日记,日记倒还在,只是给水泡得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我免强辩认的读了一会儿。再看不出什么,又连上医院的电话,上网打发时间。 我查了许多资料,不过网上关于古董地信息到底是不多的,我只能将我脑子青铜树的景象简略的描绘了出来,发给一些朋友去看,后来陆续收到回信,大部分也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而且他们对我的描述也不相信,然而有几封信对我挺有启发。 其中有一封是从美国发来的,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和我挺聊得来,他在e-mail里写道,这一种青铜树,叫做“柱”,因为形状像“”(古乐器),八四年的时候,攀枝花一座矿山里也发现过一根,但是远没有我说的这么大,只有一截,深入地下的那一段已经完全锈化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文献资料能够解释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根据山海经和一些文字记录下来的少数民族叙事诗,这东西的确和远古时期的捕“地龙(蛇)”活动有关。 “烛九阴”应该是生活在极深地脉里一种蛇类,因为长期在陡峭的岩石缝隙中生存,它几乎没有正视的机会,所以两只眼睛像比目鱼一样变异了。古人用鲜血将其从极深的地脉中引出来,然后射杀,做成蜡烛。听起来很冤枉,但是那个时候,持久光源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特别是对一些晚上活动或生活在漆黑一片的岩洞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我觉得他分析的有点道理,不过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碰到所谓的“柱”,会产生那种奇妙又恐怖的能力,我回信过去,问他历史上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 他回信过来,还付上了一份残卷,是一本笔记体小说,里面记录了清朝乾隆年间发生的一件事情,里面提到了西安矿山挖出青白石龙纹盒,乾隆皇帝打开一看,当夜就秘招几个大臣入宫,秘谈到了音半夜,之后就有乾清宫失火。那几个大臣,除了一人有名的之外,其他几个,全部也没有善终,最后都给莫名其妙的杀了。 我看时间,大概也就是李琵琶《河木集》写的那一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也就是应该有关联,看样子,最后挖出那只白石龙纹盒的人和了解这件事情的人,都糟到了灭口,皇帝下了这么大决心,要保守一个秘密,那这白石龙纹盒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就是这棵青铜古树的来历呢? 我再一次回信征求他的意见,他只回了一句话,要挖下去才知道。 我苦笑一声,知道这是不太可能了,谁知道下面还有多深,也许当初他们铸造这东西,花了几个世纪时间,就算有人愿意挖,我绝对是看不到挖出来的时候了。 还有几封信,是我二叔发给我的,他说,那个时候少数民族,文化传承西周时期的装饰风格,介是那个时候忆族交流有限,而且交通和通讯极度不发达,所以应该有一个时滞,也就是说,我反时间估计得太早了,按照一般规律,那个时候,中原地区应该改已经是秦后期。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和秦始皇修建陵墓有关,他们捕猎烛九阴,可能是为了提炼“龙油”。进贡给皇帝炼单或者类似的活动。而且根据地质探测,秦始皇陵的最底层,也有巨大的金属物体。环绕整个陵墓,按照道理,当时的冶金技术应该无完成如浩大的工程。这一部分的修建者,应该是冶金技术特别发达的外来民族。 二叔是秦始皇的忠实fans,凡事都能扯到那一段去,我对他的推测不以为然。 一个月后,我出院回到家里,整理了一下后,我开始收拾心情。从新投入生活。我整理了已经几乎撑爆的信箱,理出一些杂志和报纸后,我找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快件。 老吴: 猜到我是谁吗? 对,我没死,或者说。我又活了。 我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情来,不过毕竟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整件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关系,也必须到此结束了,我很高兴能和你做过朋友,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年前。我和一群辽边佬到秦岭那一带踩盘子,我们根据当地人的传说,在山顶的榕树林子找到了一个树洞,我们考虑再三准备冒险下去,过程你全部都知道了,后来我就困在了石洞里。 当时,我已经绝望,虽然我不会这么快死,但是活着对我来说更可怕,永远生活在狭窄的,一片漆黑的大山深处,永无出头之日,那种痛苦,你应该也体会过了。 我在黑暗中整整呆了四个月,这四个月简直就是地狱,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不停的思考,我知道了,这种能力在和潜意识有关,比如说,我相要在石头上开一个门,我必须让自己相信石头上本身就有一个门,否则,就算你想破了头,门也不会出现。 人自己是无法欺骗潜意识的,所以使用这种能力,必须要引导,这非常难,我各你说过了,一旦引导失败或者出现偏差,你物质化出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非常地可怕。 我不停的做事情,逐渐掌握了一些窍门,但是,这个时候我发现,这种能力会随着时间的减退而逐渐消失。这种感觉非常明显,就好像人一点一点感觉到疲劳一样,我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办法出去,我可能会饿死在这里。 我走投无路,尝试着用那种能力,复制了一个自已,我没想到这会成功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一下子,我突然发现我出现在了山洞的外面。 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是复制出来的,我和本我的所有记忆都完全一样,所以当他叫我的时候,我完全不认同我是复制品,他开始骂我,说我想代替他存在于这个世界,说要让我消失。我很害怕,我觉得洞里的那个是怪物,所以,我不管洞里的本我如何的呼号,还是找来了炸药,将这个洞完全炸塌了。 事实上,我的确知道自己是给复制出来的,但是我潜意识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所以我选择了一种受破坏的状态,我把本我杀了,然后告诉自己,我只是杀了一个替代品。 表铜树给人的能力,时间很短,所以我取下了一根青铜枝桠,从表铜树底上的暗道出去,希望带上青铜树的一部分,能够使我的能力持久一点,这样我才有可能逃到外面去,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没错,我回到外面,挖出我们到这里之前挖到的东西,又怕青铜枝桠太碍眼,将他埋了进去,然后回到西安,想找个地方把手里的东西卖了。 可惜的是,做买卖的时候,我在古懂摊上给便衣给抓了,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回到家里,我妈已经走了,这些事情,我没有骗你。 还有一些事情,我也必须要告诉你,拥有这种能力,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我的记忆力非常的差,很多事情必须预先写下来,才能够记得,那就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我一路上,本可以很好将你安顿好,让你不知不觉的就帮我完成这一次的探险,但是遗憾的是,这三年来,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我怎么出来的,我都记得不清楚了,所以破绽百出,我估计,再有两三年的功夫,我可能完全失去记忆的能力。 你身上也有那种奇特的能量,我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你要多保重了,按照我的计算,这种力量也许会在你身上残留好几年,但是十分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老痒 我看完整封信,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他妈妈坐在般上照的,后面是大海,应该是到国外去了,她妈妈很漂亮,很年轻,和他站在一起,反倒是像情侣,我仔细看了看,却总觉得,她妈妈的脸上,有一股妖气,一种说不出的狰狞,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不知不觉冬天来临了,窝在空调房里,整个下午都庸懒的连打瞌睡都没力气,我躺在“西冷印社”内堂的躺椅上,双脚冰冰凉,不知道干什么好,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王盟坡走了进来,对我说:“老大,有人找。” 我勉强反应过来,打了哈欠,心说三九天的,还有人逛古玩店,这位也算是积极了,不过再怎么说也算生意,爬起来拍了拍脸,抖擞精神走了出去。 外面空调小,冷风一吹,人打了激灵,一看,原来是济南海叔手下那小姑娘,正冻得直打哆嗦,我心想估计是给我带支票来了,心里一热,忙叫王盟去泡茶,自己问她道:“怎么,丫头,海叔让你来的?” 小丫头叫秦海婷,是海叔的亲戚,才十七岁,已经是古玩界的老手了,她点点头,说道:“哎呀我的妈,怎么杭州比我们北方还冷呢。” 王盟笑道:“南方那是干冷天气,感觉刺骨一点,而且你们济南也不算太北啊。” 我看秦海婷只打牙花子,忙拉她到内堂去,里面空调暖和,把热手的水袋递给她,问道:“你也太怕冷了,这么样,暖和点没?” 她喝了几口热茶缓过劲来,还是在房里直剁脚,“稍微好了一点,人说杭州多美多美,俺叔不让我过来我还抢着来呢,谁知道这么冷,哎呀我下回再也不来了。” 我问道:“你叔叫你来啥事情啊?怎么也没个电话通知一声啊。” 秦海婷解下自己的围巾,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一封东西来,说:“当然是正事,给,现金支票,那块鱼眼石的钱。” 我一听果然是,接过来瞄了一眼,价钱不错,当即放进口袋里,说道:“那替我谢谢他。” 她又拿出一张请贴,递给我:“我海叔后天也来杭州,参加一个古董鉴定会,他说让你也去,有要紧事情和你谈。” 我问道:“后天?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啊,怎么不在电话里说,神神秘秘的?”其实我是不想去,古董鉴定,太无聊的事情,对行内人来说,说是一帮老头子在那里聊天,其实哪有这么多典故,是真是假,几秒钟就看出来了。 秦海婷凑到我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俺叔说,和那条青铜鱼有关系,不去自己后悔。” 云顶天宫(上) 第二章 二00七年第一炮 我和海叔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无话不谈,平时也就是一些生意上的沟通,熟络之后我叫他声叔给他面子,他突然要和我套近乎,我感觉到有一些奇怪。不过小姑娘在我不好表现出来。随口答应了一声,问她:“怎么说?他查到什么消息了?” 秦海婷坏坏的一笑,“俺叔说,到时候再告诉你,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情,你别打听咧。”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老奸商,估计是又想来敲我的竹杠了。 第三天老海果然到了,我把他从火车站接出来,带他上高架去预定的酒店,在车上我就问他,到底听来了什么消息,要是蒙我,我可不饶他。 老海冷的直发抖,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都到你的地盘了,我怎么敢蒙您呢,不过咱们别在这儿说,我都快冻死了。” 我给他带到酒店里,放下东西,去饭堂里找了个包厢。烫了壶酒,几杯下肚,总算缓过气来。 我看他酒劲一直到脖子,知道差不多了,问他:“行了,你喝也喝了,吃也吃了,该说了吧,到底查到什么了?” 他眨巴眨巴嘴巴,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叠纸,往桌子上一拍,“看这个。”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份泛黄的旧报纸,看日期是一九七四年的,他圈出了一条新闻,有一张大好的黑白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我还是认了出来,照片拍的,是一条蛇眉铜鱼,边上还有很多小件文物,像佛珠一类的东西。 不过这条鱼的样子和我手里的和三叔手里的那一条都不一样。海底墓里墓道雕像额头上有三条鱼的浮雕,这一条应该就是最上面的那一条。这样一来,可以说三条鱼都现世了。 我问老海:“你怎么找这报纸的?后面有什么隐情不?” 老海道:“我最近在帮一个大老板捣鼓旧报纸,你知道,有钱人收集啥的都有,你看,这是七四年的广西文化晚报。他要我一月到十二月都给他找到,我找了两个月才凑齐,这几天要交货了,在核对呢,一看,正巧给我看到了这条新闻。您说巧不巧?这份报纸就七四年出了一年,七五年就关门了,世面上难找啊。算您运气不错,我眼睛再快点就没了。” 我的眼睛向下瞄去,照片下有三百字左右的新闻,说这条鱼是在广西一座佛庙塔基里发现的。塔因为年代久远,自然坍塌了,清理废墟的时候挖出了地宫。里面有一些已经泡烂的经书和宝函,其中一只宝函里就放了这条鱼。专家推测是北宋后期僧人的遗物。 北宋?我点起一只烟,靠到椅背上,心里犯起嘀咕来,这种蛇眉铜鱼,第一条鱼,出现在战国后期的诸侯墓里;第二条鱼在元末明初的海底墓中;第三条鱼在北宋佛塔地宫里。搞什么飞机,时间上完全不搭界啊。 我翻了翻报纸的其他部分,只有这一条新闻是关于这条鱼的,这些个内容,其实没有什么新东西,等于没说。对于这条鱼,我还是一无所知,想着人也郁闷起来。 老海看我的表情,说:“你别泄气,我还没说完呢,这后面的故事还精彩着呢。” 我皱了皱眉头“怎么说?难道这报纸还能衍生出什么来?” 老海点点头,说道,“那是,要是光找到一张报纸,我也没必要来杭州找你,是吧?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对了,你也是行里混的,知道不知道一个人,叫做陈皮阿四?” 我听了一惊,陈皮阿四是老时长沙有名的土夫子,老瓢把子,和我爷爷同代的人物,听说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在十年浩劫的时候眼睛瞎了,之后就一直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他的名字在我爷爷嘴巴里,还是响当当地。 不过这个人和爷爷不一样,他是刀口上过生活的,就是不单单盗墓,杀人放火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弄到钱的,他都干,所以解放前人家都叫他剃头阿四,意思是他杀人像剃头一样,不带犹豫的。 老海提到这个人,我有点意外,因为他不是和我们同时代的人物,我也从来没和他接触过,这鱼难道会和他扯上关系?那这条鱼背后的故事,即使和我没关系,也绝对值得听上一听了。 老海看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知道,说道:“陈四爷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到底和我们不是同一辈人,不过我得告诉你,这报纸上的这条铜鱼,就是他从那佛塔地宫里带出来的,事情还真没这报纸上说的这么简单。”说着,他就把当年的事情,简要的和我说了一遍。 原来,七四年的时候,陈皮阿四也有将近六十了,他的眼睛还没有瞎,当时正是十年动乱时期,他因为解放初期在国民党军队中当过排长,后来给化整为零当了几年土匪,所以没合法身份,这在当时给抓住是要弄死的,他只能在广西一带的少数民族地区活动,连县城都不敢踏入。 早几年除四旧,很多古迹都给砸得差不多了,陈皮阿四去过广西不少地方,因为广西在古时候不算中原,并没有多少古墓,他那几年过的还算老实。可是不巧的是,那年,他正巧在驾桥岭盘货经过,和当地几个苗民聊天,那几个人喝的多了,就说起猫儿山有座庙里的塔塌了的事情,说是动静很大,连地也陷了下去,塌出了一个大坑,坍塌的当晚,很多人还听到一声非常诡异的惨叫声。 陈皮阿四一听觉得不对,猫儿山他去过很多次,那地方的庙宇修建的都很坚固,怎么可能说塌就塌了?仔细一问,才知道这座塔并不是在猫儿山上,而是边上一条叫“卧佛岭”的山脉中心。这个地方很奇怪,四周都是村落,就是中间一块大概十几平方公里的盆地,海拔很低,里面植被茂密,树盖遮天蔽日,村落在悬崖上面,树林在悬崖下面。落差一百多米,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从村落没有路下去,要下到这个盆地,只有用绳索。 当地人说,这个盆地肯定是有其他的进出口的,但是地下的植被实在太茂密了,行走都困难。以前下到下面打猎的和采药的苗民,经常会在里面失踪,所以一般没事没人愿意下去。 那古塔就是修建在这样一个地方。几乎就是在盆地的中心位置,平时人们从悬崖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个非常小的塔尖露出茂密的树冠,而且给植物附着满了,下面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苗民说,他们十几代前就知道这里有座塔,但是谁也没想到下去看过,现在也习惯了。最近有一天,突然一阵巨响,出来一看,塔尖没了,才知道塔塌了。 关于这神秘的古塔,当地人还有很多传说。据一些老人说,这塔是古时候的一个高僧修建来镇妖用的,现在塔一倒,妖怪就要出来做恶了,那一声怪叫,就是妖怪挣脱束缚的叫声。 陈皮阿四听了之后,觉得很有意思,他音乐感觉这塔修建的位置和半夜苗民听到的那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但凡是他们这种人,可能都有一种奇特的直觉,可以从别人的叙述和一些传说中本能的找出信息。这一点,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已经很难找到。 陈皮阿四思索片刻,决定去看看再说。 广西山脉分布众多,可堪称全国之首。猫儿山是其中重要的一个源头,地跨兴安、资源、龙胜三县,是漓江、资江、浔江的发源地,连接着长江、珠江两大水系。那地方有着大片的原始丛林,红军长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老山界就在其中。二战期间援华飞虎队的好几架轰炸机在此神秘失踪,所以这地方一直给人传的有点玄乎。 陈皮阿四几经波折,来到“卧佛岭”上的一个村落里,站在土岗上往山脉中间的盆地一看,我操,那塔比他想像的要大多了,倒下去的时候砸倒了好几棵树,所以森林的绿色树盖上出现了一个缺口。在“卧佛岭”上,看不到缺口里有什么,但是陈皮阿四几乎立即发现了,在塔倒塌地方的一周,所有的树木都因为地面下陷,显得非常凌乱,看样子,塔的下面,果然有什么东西,而且体积比塔基还要大。 我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那是一座“镜儿宫”。“镜儿宫”是长沙一带解放前的方言了,就是说地上建筑的下面,有和地上建筑规模一样的地下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地上建筑在湖面上的倒影一样,上下两头是对称的。 这在北派也叫做“阴阳梭”,就是指整体建筑就像一只梭子插在地里,一面是阴间,一面是阳间。不过这样的古墓或者古建筑已经很少见了,大部分地面的遗迹已经毁坏干净,所以这种说法,在解放前十年内几乎已经没人提起。 陈皮阿四单单看着树木的排列变化,就能知道底下埋着“镜儿宫”,这种判断力没有极其丰富的经验是不可能做到的。我不由暗叹一声,宁神静气,听老海继续说下去。 陈皮阿四打定主意之后,心里已经起了贪念,佛塔的地宫里,只会有三样东西,要不就是舍利子,要不就是高僧的金身,要不就是大量的佛经,随便什么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但是他这么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活动不太方便,一来自己身份特殊,出身又不好,二来苗汉两族那个时候纷争不断,这里几个村子都是苗寨,贸然进去,可能会引起别人怀疑。 考虑再三,他想出了一个计策,他出高价找了一个当地的苗人向导,他告诉向导他是从外面过来的支边老知识份子,过来的时候他的一个学生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苗人民风淳朴,不谙世事,怎么会想到里面有诡计,一听有人坠崖,马上通知了全寨的人。年轻的苗族汉子用绳索扎了吊篮,将陈皮阿四连同几个帮忙的青年放到悬崖下面。 据陈皮阿四自己事后回忆,通过这一百多米的落差简直是地狱一样的经历。悬崖非常险峻,人的体重完全靠一条藤绳拉伸,屁股包在一个篮子里,风一吹,整个人陀螺一样打转圈,极度不稳。等他通过浓密的树盖,下到丛林底部,已经只剩下半条人命了。 森林的内部几乎没有什么阳光,光线极度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沼气的味道。这里树木的种类非常多,但是无一例外的,所有的地方都长着绿藓,泥巴非常松软,几乎站立不住。 陈皮阿四下来之后,装出体力透支的样子(其实是真的吓蒙了),坐在那里喘气。苗族首领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就让他在原地等他们回来,自己打起火把招呼其他人按照他指的方向去搜索。 等他们一走,陈皮阿四马上掏出罗盘,按照事先记下的方位,往丛林深处钻去,他估计着,这么大的区域,苗民们来回也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以他的本事,应该足够找到“镜儿宫”的入口,来一个来回。可惜的是,他这一次来没有带足装备,能不能入得宫内,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在丛林里没头没脑的走了整整四个小时,靠着罗盘和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魄力,陈皮阿四终于来到了自己在“卧佛岭”上规划出的那片区域,也就是那一座塔四周的寺院遗迹。 在丛林里没头没脑的走了整整四个小时,靠着罗盘和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魄力,陈皮阿四终于来到了自己在“卧佛岭”上规划出的那片区域,也就是那一座塔四周的寺院遗迹。 随着不断的深入,陈皮阿四看到越来越多的残檐断壁,显然这里的古建筑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一些地基和断墙,几乎和那些植被混合在了一起,也看不清楚原来到底是什么。但是看规模,这寺院面积极大,那座塔虽然倒在这一大片范围内,但是具体在哪个地方,也很难看的清楚。 陈皮阿四到底年纪不小了,四处一走,觉得有些气短,正想坐下来休息,突然眼前一闪,边上包着整面墙的草丛里,突然收缩了一下,里面好像裹着什么东西。 陈皮阿四吓了一跳,他一个打滚翻了出去,同时手里翻出一颗铁弹,回头一看,只见裹着墙壁的藤蔓草被里,有一具苗人的尸体,已经几乎干瘪了,但是尸体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微微的鼓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云顶天宫(上) 第三章 镜儿宫 本来死人对于陈皮阿四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不说墓穴里出来的干尸粽子,就是他杀过的人,随便数数恐怕也数不清楚。他翻身一看是具尸体,心里已经一松,心说哪里来的倒霉鬼死在这里,都成鱿鱼干了还吓唬人。 虽然这样想着,陈皮阿四手里还是卡着那颗铁弹,他这一手空手打铁弹子的功夫是他从小自己锻炼出来,可说是百发百中,而且他甩出铁弹的速度极快,普通人可能连他手里的动作都没有看到就已经给打瞎眼睛了。 看这苗人的装扮,死了没有十年也有两三年了,衣服基本上都已经破烂,亏的给大量的蕨类植物和爬地细藤裹住,苗人服饰的特征才保存下来。可是日晒雨淋的,怎么这尸身就没有烂光,反而有一点脱水的感觉? 尸体的肚子还在鼓动,陈皮阿四越看越觉得不妥。他这种人,有自己一套特别的行事方式,如果是我,当时肯定砖头就跑了。可是陈皮阿四从小就信奉先下手为强,心里转念一想间,手里已经“啪啪啪”连打出三颗铁弹子,全数打中尸体的肚子,心说管你是什么,打死再说。 铁弹子力道极大,几乎将尸体打成两截,下半身一脱落,陈皮阿四就看到里面一团黄色的不知名黏液,裹着大量的卵,不少卵已经孵化了出来,成堆的白色虫子在里面扭动,四周还挂着一些他非常熟悉的东西——蜂房,紧接着从尸体身上的破口处爬出了大量的地黄蜂。 陈皮阿四骂了一声,心说倒霉,原来是地黄蜂在尸体里做了窝。地黄蜂毒性猛烈,而且非常凶横,这下子他要倒霉了。 眼看着一层黑雾腾起,地黄蜂开始密集起来。陈皮阿四急中生智,从包里翻出他随身携带的解放军折叠铲,猛地从地上铲起一把湿泥,往那尸体的断口一拍,将涌出的地黄蜂全部封住,然后转身便跑。 已经冲出的地黄蜂蜂拥而上,他一边用衣服拍打,一边没头没脑的四处乱跑。幸亏他一铲子速度很快,才只付出了几个包的代价。等他喘着气停下来,拍掉身上残余的地黄蜂,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个地方了。 陈皮阿四将身上中的蜂刺拔出,疼得他直咧嘴巴,心里还在奇怪,怎么会有地黄蜂在人的尸体里面做窝。这种毒蜂一般都是在地下,像蚂蚁一样,在广西的雨林深处,有时候还能看到像山包一样的蜂窝。别人以为是蚂蚁窝,翻开去找蚂蚁,还没等明白过来,就给裹成蜂球了。 广西云南这种地方,对于虫子的事情,不被世人了解的太多了,陈皮阿四只能怪自己倒霉。他一边处理蛰伤,一边四处查看。翻过一个山丘后,他突然愣住了。 只见一座巨大的石塔,就倒在他前面的山丘根部,塔身估计是六角形(无法辨认),气势磅礴,密檐宽梁。用刀刮开上面的青苔和缠绕植物,塔身上的浮雕石刻非常精美,但是明显这座塔给人焚烧过,所有的部分都有黑色的灼烧痕迹,可能是发生过火灾。 塔身、塔顶和塔刹全部已经开裂倒在地上,并且断成了n节。因为塔身太重,很大一部分压进了雨林的泥土里,塔下面给压倒的树木更是不计其数。 陈皮阿四经验丰富,知道塔一般由地宫、塔基、塔身、塔顶和塔刹组成。最上头的塔刹,因该有须弥座、仰莲、覆钵、相轮和宝珠,也有在相轮之上加宝盖、圆光、仰月和宝珠的,总之塔上面应该有一个珠形的东西,颇有价值。 他顺着塔身来到塔刹边上,塔刹在倒下的时候,中途可能撞倒了一棵巨大的“云杉”树,结果塔刹在半空就断了,塔刹头朝下插进了地里,须弥座碎裂。陈皮阿四看了看损坏程度,确定宝珠肯定成“宝饼”了,报废了。 他回到塔基出,半截断墙还在,爬进去,里面一片乱石头,下面肯定就是地宫。可惜这里不仅在修建宝塔的时候已经给人封死,而且上面还压了坍塌时候散落的大量碎石和碎砖,自己一把折叠铲,挖进地宫可能要半年时间。 陈皮阿四看了看罗盘,他下来的时候是傍晚,天色已经非常昏暗,现在月亮已经挂了上来,自己没打火炬,走了这么远,也不知道如何回去,看样子还是装成迷路的样子,等那些苗民来救好。想着,他先在塔基用撞断的树枝和枯叶,烧起一大团篝火,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边爬到塔基参与部分的最高点,想看看,四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情况。 根据从“卧佛岭”上看下来的和他现在所见的,此时他所处的区域,应该就是树木长势非常凌乱的那一片地带。地面应该是比四周要低一点,那是因为回填地宫“杂填土”的时候,因为广西的特殊气候,土层水分太多,没有结实,随着水分的下渗,泥土里面形成很多气泡,一发生大的震动,像发泡馒头一样的泥层就塌了。 如此说来,陈皮阿四判断出了两件事情,一就是,地宫很大,但是不深,不出二十分钟肯定能挖到。二就是,泥土应该比较松软,不会耗费太大的体力。 此时他陷入了犹豫,到底是现在就进这个地宫,还是以后再来。现在看来,再回来一次也不是太困难。但是,陈皮阿四和所有的盗墓人一样,明知道下面有东西,是绝对无法忍住好奇心。 最后他一咬牙,妈拉个b的,管他娘的,这下面的东西老子要定了,要是等一下那群庙蛮子找到这里来,老子就把他们全杀了,丢进地宫里去,谁也不会知道。 陈皮阿四拆开折叠铲子,他没有带洛阳铲,也没办法定位,而且佛塔到底是罕见之物。里面没有棺材,定出来也没有,他凭着直觉,贴着塔基就开始挖盗洞。 很快他便挖到地宫的顶板,不是石头的,是曲木的整条树干割方了做的木顶。他心中大喜,用线锯开掉一个角,凋落的木块落入地宫之中,不久便传来落地声,他忙不迭的用手电往里照。 “镜儿宫”上下是对称的,就是说上面有多少层塔,下面也应该有多少层地宫,所以地宫极其深。从上往下望去,每一层之间没有楼板,最下面一片漆黑。 手电照过去,有一团白白的雾气一样的东西,实在无法说出是什么。 陈皮阿四想起那几个苗人说的,塔下面镇着妖怪的说法,不由得也有了一丝担心。但是这一丝担心转瞬即逝,他现在头热血涨。当下感觉地宫空气没问题,一边双脚搭住曲木宫顶,以一个倒挂金钩,头朝下倒进了地宫里,全身的力量全部压在了两只脚上。 倒进去后,他先调整了一下动作,先照了照地宫曲木宫顶的另一面,这种地宫是功能性的,不讳像古墓一样设置机关,或者搞很多装饰。陈皮阿四照了一圈后,却发现曲木宫顶的另一面,天花板的位置,有着大量的经文。 经文是刻在曲木上的,里面封了朱漆,是梵文。陈皮阿四汉字都不认识几个,是什么经文当然看不懂。 但是他本能感觉到,这应该是镇魔或者是伏妖的那一类东西,心里也不由的犯起嘀咕,难不成这下面真封着什么东西? 再看下面,他看的更清楚,每一层,都有一圈突起的外延,从上往下,一层一层看上去有点像楼梯,每一层上都有一圈等身的僧袍彩雕罗汉像,颜色流光溢彩,非常精致。所有的雕像面部向下,俯视着地宫的最底部,整个地宫一共有十几层,摆满了各种动作的罗汉像,足有百来具。 最近的罗汉像离他并不远,陈皮阿四倒挂着,看到罗汉像的表情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原来所有的罗汉像竟然都翻着眼白,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和平时看到的那些不一样。 仔细一看,才知道是眼睛的眼拄因为图色太过真实,给手电光一照,反光太强烈,造成的错觉。但是他的手电光扫过,那些罗汉像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好比他们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一样,看上去无比的骇人,真怀疑当初他们设计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考虑的。 所以陈皮阿四看着这些罗汉,心里非常的不自在,但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不由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他的手电继续在地下划动,想看到一些出了罗汉像之外的东西。这个时候,他的手突然一僵,手电的光斑停在一个位置。 在离他大概有六七层的那一层突起处,他照到了一个奇怪的罗汉像,这个罗汉像和其他的都不同,他的脸不是俯视的,而是抬着头,脸正对着陈皮阿四,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手电光照上去,一闪间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白脸,要不是一动不动,几乎要以为遇到鬼了。 陈皮阿四顿时吓得浑身冰凉,一下子连动也动不了,直觉得自己的双脚开始发软,人开始往下滑去。 说到鬼,陈皮阿四倒是真的不怕,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可以说罪大恶极,怎么也不见一个半个来报复?但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写迷信思想,陈皮阿四就认为自己这么多年能够混下来,是靠祖先保佑。 (人总要有点信仰,外八行的人是拜关公的。盗墓的人,北派拜的是钟馗,南派一般不来这一套,但是长沙那一带有说法,说是拜过一段时间的“黄王”。) (黄王是什么?黄王就是黄巢,“满城尽带黄金甲”那位。为什么拜此人?听长辈们说,有几个理由,一是,这人可以说是杀人冠军。民间流传:黄巢杀人八百万,在数者在劫命难逃。什么意思?就是他杀人是有指标的,不杀到八百万,他不算完成任务。还有不知道是笔记小说还是中国特色化的民间传说,黄巢是目楗连罗汉转世,这位主为救老妈放尽地狱八百万饿鬼,所以佛祖让他转世,一个一个杀回来,也就是说他回去是给佛祖招聘农民工的。) 这具雕像脸朝上他并不害怕,但是这张脸这么巧正对着他,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难道当时的修建者,算准了他会从这个位置开盗洞下来,特地摆了这么个东西在这里吓唬他? 云顶天宫(上) 第四章 多了一个 陈皮阿四越想心里越发悚,但是这人那时候已经五十近六,阅历胆识自然不是我可以比拟的,害怕之后,一定心神,心说你个驴日的看什么看,闪电般掏出几颗铁弹子,双脚使力定住身体,啪啪两颗,直打向那顿白面朝天的罗汉像。 前头已经说过,陈皮阿四的做人哲学就是先下手为强。这句话我爷爷也不止和我说过一遍,可以说跑江湖的,这个道理是最简单但是又十分实用。两颗铁弹没有留力,就听两声闷响,直中白面罗汉像的双眼,直打的罗汉像两只眼窝全数裂开,铁弹子弹飞出去,掉入镜儿宫的底部。 要是人,就实打实给打瞎了,可见这一手有多狠毒。罗汉像虽然是泥塑,但是也受不了这样的撞击。这一下子,那罗汉两只眼睛的地方变成两个深坑,看上去非常空洞古怪,但是比起刚才的感觉已经好上了很多。 陈皮阿四小松一口气,心里冷笑,心说这些臭和尚,搞什么四大皆空,还不是一样在这里弄这些诡计吓唬人?想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壁虎爪,一头勾上上头的曲木宫顶,一头由连着的海象皮制的单股绳缚在脚踝上,往下一松,带着弹性的海象皮绳就向下拉伸。使用海象皮绳是陈皮阿四多年盗墓经验中总结出来,这东西的强度仅次于钢绳,但是可以拉伸,加上陈皮阿四身材矮小精瘦,贴身缠绕在腰部,只是十几圈,套上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来,就可以用来对付十米左右的深度。 不过这“镜儿宫”休止十几米深,陈皮阿四放绳子一直到极限,可是离宫底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是由此看下去,已经可以看到下面东西的轮廓了。底下的宫底基座似乎是汉白玉的,上面因为历年的地震和自然的剥落,有着很多不知名的碎片。宫底中心摆着一座袖珍的不知道是玉石还是象牙的白色宝塔,上面罩着半透明的绞纱“宝帐”,所以看下去白蒙蒙的。 陈皮阿四这一辈子,对于佛塔浮屠的了解还是少了一点,这也和解放前那一代人不识字有关系。长沙土夫子里有一句老话:万户侯不如仗浮屠。就是说浮屠地宫的东西,往往比万户侯陵墓里的还要奢侈。陈皮阿四虽然听过这话,但是到底领会不深,如果是我,当时已然可以知道这下面的是什么东西了。 袖珍宝塔下面,应该就是放佛骨舍利的八重宝函,也就是一只套一只的八只盒子。这东西是佛家专用的,加上里面的舍利,就是三千世界和六道轮回。暂且不管下面压的是真的佛骨还是玉石影骨,光那只八重宝函,我的天,就是根本无法计算价值的东西了。 我听到这里,感觉到有点疑惑。如果陈皮阿四真的从地宫盗出了八重宝函,那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在报纸上出现呢?难道他当时离宝物近在咫尺,却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以这种人的性格,实在不太可能。 老海没有注意到我走神,还在那里口若悬河。不过这人的叙述实在是太罗嗦了点,我又插不进嘴,只得听他继续忽悠我。 陈皮阿四看到宝塔之后,虽然还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肯定不会太差。现在只要能下到下面,自然可以满载而归,但是如何下去呢。 只可惜自己没带着足够的绳索,早知道这样,不如刚才就退回去,准备好了再回来,也没的这进退两难的处境。 他手电再往边上一照,看看能不能荡到地宫一边,然后顺着那些罗汉像爬下去。他用手电一节一节的看,估计着高度,直看到底部。宝塔的周围,却突然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好象一堆黄土撒在汉白玉的地宫底,不知道是封地宫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还是他刚才用线锔开顶的时候弄下来的。 他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了一声,不由暗叫糟糕。 原来宫底那些不是黄土,而是一个很大的土包,一看便知道,那是一个地黄蜂的蜂包。 顺着土包的走向,能看到地宫边上有一道半人高的石门,开的十分隐蔽,土包就是从那里“长”进来的。 看来这“镜儿宫”的四周还有附属的地下建筑,而且很可能没有封死,结果给这些虫子当成冬暖夏凉的避暑山庄了。由这里看下去,这蜂包的规模还不大,但是矮门内的部分恐怕非常恐怖。也难怪这蜂巢修的如此巨大,在地下人工建筑中,风雨不侵,当真是“好地段”,这蜂巢里的老虫也会看风水。 自己刚才锯下的一截曲木宫顶卡在下层的几个罗汉像间,没砸到虫巢,不然自己挂腊肠一样吊在这里,逃也逃不快,给蜜蜂钉死,恐怕给后来人留下千年笑柄。 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只要脚一着地,就算你步履如烟,但是搬动这么一座小塔,在如此小的空间里,不惊动这些地蜂是不可能的。 陈皮阿四只是一个琢磨,就知道下去是不可能了,要把东西弄上来,只剩下一个办法。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陈皮阿四这个人的来历。这个人自小在浙江沿海的渔村长大。日本人打来才逃难到了长沙,所以他一口长沙话很不“地道”。但是这人非常的聪明,自古时候起土夫子基本上不传手艺给外省人,他是难得的一个。 陈皮阿四在海盐的时候,已经有了一手绝活,那就是在滩涂上抓螃蟹。当然不是用手抓,陈皮阿四抓螃蟹用的东西,叫做“九爪钩”。 这东西就是类似于武侠片里的飞虎爪,或者特种部队用来攀岩用的三钩爪子。但是这种爪子有九个钩子,成一个环行,排的很密。抓螃蟹的时候,就用绳子绑在钩子的尾巴上,然后看见螃蟹在滩涂上一冒头,就一把甩出去,一钩就是一只螃蟹,然后一扯,螃蟹就飞回来,自己掉进筐里。 据我爷爷的笔记上记录,这种功夫能精准到什么地步,二十米一只生鸡蛋,一甩手就能勾过来,落地不破,简直是神技。再远一点,就要用棒子甩,也是十分的准确。 陈皮阿四此时无计可施,没有办法,只好一咬牙使出看家本事。他先荡到一边,顺着罗汉像,一层一层地爬下去。等到距离差不多了,他掏出九爪钩,提起一头气,一个角度极其小的弧线,爪子就钩到了宝帐上。幸好这东西不是常见的青石的,十分轻盈,陈皮阿四一提将宝帐甩起,架到一边的罗汉脑袋上,手上力道一变,钩子脱出又回到他手里。 接下来是把这玉石或是牙塔去掉,不过无论是什么材料,用九爪钩是提不上来的。陈皮阿四甩出九爪钩,勾住袖珍的塔刹,扯了几下,纹丝不动。 没半吨也有五百斤,陈皮阿四心里暗骂。 他用手电扫了一遍塔身,看到塔基处有四根袖珍的柱子。这塔必然是按照头顶上塌掉的这一座等比自制的,那结构也应该差不多。这四根柱子支撑着塔身所有的重量,宝函就在柱子中间,只不过角度不对,不然仔细去勾,也应该能勾的上来。 这时候陈皮阿四心里已经有点急躁,他估计着下来也有四个小时了,刚才隐约听到几声哨声,弄不好那帮苗人已经在附近了,没时间在犹豫想办法了。 他心里一压,脑子一热,心里恶念已起,甩手啪啪又打出两颗铁弹子。弹子打在塔基上的小柱子上,柱子应声而碎,接着他纵身一跃,一下子踩到塔的一边,然后一使缓劲,顺着自己的冲力将塔带的往一边斜倒。另两边的柱子本来就受力不平衡,一下子断裂,塔往下一沉,塔身和塔基裂了开来。 陈皮阿四趴在塔上,控制着力度,塔重力量缓,倾斜的很慢。等到陈皮阿四看到塔下的宝函一露个角,一甩九爪勾,一下将这东西从塔下勾了上来,然后收钩子再甩出去,勾住一边的罗汉像,像拉起纤绳一样把自己稳住。 这一系列动作只有3秒就全部完成了,但是他没想到那罗汉像根本拉不住塔身和他的体重。一拉之下,罗汉像首先不稳,竟然从墙上掉了下来。 这下面一圈几乎是蜂包,要是这样掉下去,等于直接摔进蜂包里面,那不死也不可能了。 闪电间陈皮阿四使尽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扯,将罗汉像扯向自己的方向,一手将八重宝函丢向空中。如此闪电般一换手,罗汉像给他稳稳接到了手里,但是无法避免的,宝塔顶也重重撞上了地宫壁,更多的罗汉像给倾斜的塔刹拨落下来。 这一次陈皮阿四再也无技可施,眼看着一排的罗汉像砸进地黄蜂巢里,顿时灰尘四起,黄蜂巢给压得几乎完全凹陷裂开。 混乱中他只得丢下手里的罗汉,又转接住宝函,条件反射地手电去照那蜂包。心说完了,老命交代了,没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地宫里,应了祖宗的老话了。 手电一照间,那些裂缝处却没有他想象的大量的黄蜂涌出来,反而他看到蜂巢的裂缝里面干涸没有一点水份,似乎是一个废弃的蜂包。 但是,让他浑身冰凉的是,有一道裂缝里面有一驮黑呼呼的东西,看样子是修巢的时候裹进去的,不知道是死人还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他跳下去,掰开一看,是一座和这里样式相同的罗汉像给裹在了里面,已经摔的成了几片,估计是蜂巢还没形成的时候就从上面摔下来碎了,结果给包进去。 陈皮阿四抬头看去,他刚才下来的时候虽然没注意,但是他感觉并没有发现哪里少了一尊罗汉像啊,这一座是从哪个位置上掉下来的呢? 云顶天宫(上) 第五章 最初的迷题 此时整个地宫内是极端的黑暗的,向上看去,手电光斑所照,满眼都是俯视的罗汉,百双眼睛注视着陈皮阿四。罗汉的瞳孔因为光线的变化,一刹那露出狰狞的表情,气氛一下子变的十分诡异。 陈皮阿四心里又骂了几句秃驴,心说这些和尚肯定是故意的,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找了几圈,却仍旧没发现有哪里缺了一座雕像来。 他心里灵光闪动,慢慢知道了问题所在,手电也移向那一座给他打裂双眼的白面望天罗汉的位置。 只有这一座罗汉像明显和其他的不同,问题应该是出在这里。 有可能是什么人将上面某尊罗汉推倒下来,然后将那尊面孔朝上的白面望天罗汉放了上去,所以那一尊罗汉才和其他的有如此大的不同。 他妈的到底是谁那么无聊要这么干呢?而且能够准确的知道他下来的位置,将雕像的头对准他下锔的地方,不是行内人也不可能做到啊? 难道自己这次是二进宫?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还摆下这么个东西来寒掺我? 陈皮阿四的手电光照在那胖胖的白面望天罗汉身上,又掂了掂手里的沉淀淀的八重宝函,如果是二进宫,干什么不把这东西带走。不可能,人去不留空,肯定是自己多考虑了,这里是那些秃驴设下的圈套,好让他们这些人往歧路上想。 陈皮阿四缓下心神,一大把年纪,经过这么一翻折腾,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咳嗽了几口,就想把手电光从那罗汉上移开,去照一下四周,看看如何回去最省力。 这个时候,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手电光从罗汉身上移开的那一刹那,陈皮阿四猛地看到,那张惨白的脸突然间扭了过来。 手电移得太快,这场景一下子就没了,但是陈皮阿四却看的真切。他不是那种会怀疑自己看错的,当下就觉得脑子一炸,几乎就要坐倒在地上。闪电之间他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子,同时一翻手,把铁弹子机关枪一样甩了出去。 他凭着刚才的记忆,连发十几颗。十几颗铁弹在头顶上四处弹来弹去,他还以为是那妖怪一样的白面罗汉蹦下来了,慌乱间乱了阵脚,把早年藏着的一把王八盒子掏了出来。 他是真怕了,这枪解放后几年就从来没用过,他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现在掏出来,明知道没用也用来壮胆子,那是真的慌得找不到北了。 你说掏个几十年的沙,碰到各把粽子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这样的场面就算我爷爷在也难以应付。陈皮阿四虽然老手中的老手,但是主要的经验还在于和人的生死关头,一碰上什么摸不着边际的事情,还是照样慌。 慌乱之中,他看到了那一边毫不起眼的矮石门,这爬上去从盗洞回去是不可能了,还是找路跑吧! 他猫腰钻进矮门,里面便是一间石室,山包一样的地黄峰巢从墙上一直长过来,规模实在不小,这石室里原本摆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了。跑了几步,脚嵌进蜂包里,一下子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手电飞出去老远,他也顾不得捡了,抱起那盒子就往前冲。 过了石室就是漫道,也就是地宫的正规出入口,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的也不知道踩到了些什么东西,终于地势开始向上。他又跑了十几步,黑暗中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只听一阵倾倒撞击的声音,他已经冲了出去,滚倒在地。 外面火光熊熊,他站起来四处一看,自己竟然从一处断墙里撞了出来,看来隐蔽的浮屠地宫入口竟然是一面墙里。正在诧异,几把苗人的苗刀已经夹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手里的东西也给人接了过去。 陈皮阿四体力到达极限,也无法反抗,给人一脚踢了后膝盖,跪倒在地上。抬头一看,那几个他骗下来的苗人小伙子举着火把围着他,为首的首领有点恼怒地看着他,看样子他们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 陈皮阿四喘得厉害,这倒不是装的,但是他为了麻痹别人,加重了自己的表现,还不停地咳嗽,苗人问他问题,他不停地摆手,装成自己气太急的样子。 苗人看他如此疲惫,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是好。另几个苗人好奇他出来的地方,打起火把探头进去看。 陈皮阿四缓了几分钟,不见那妖怪一样的白面罗汉追出来,不由心生疑问。这时候他体力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不知觉间,突然翻出了一把铁弹,跳起来啪啪啪啪,一瞬间便把所有的火把打落在地。 苗人一下子惊惶失措,陈皮阿四冷笑一声,杀心已起,另一只手翻出王八盒子,就想杀人。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边上冷风一响,自己手里一凉,一摸,扣扳机的手指头已经没了。 陈皮阿四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心里大骇,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道冷风。他最后看到的就是那苗人首领淡定的眸子和他身上的舞动的麒麟纹身。这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了,因为下一秒他的两只眼睛已经给一刀划瞎,苗人首领的土刀自左眼中间横劈进去,划断鼻梁骨头,横切过右眼而出,两只眼睛一下子就报废了。 完了,遇到行家了,陈皮阿四心里一叹,摔倒在地,痛昏了过去。 老海说道:“那几个苗人将陈皮阿四交给当地的联防队,他一个起义的战友那几年正好在那里负责联防,把他保了下来,他才没给枪毙。后来那宝函给送到博物馆,那里人一听,就派人去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不过那宝函启开来一看,最后一层却不是什么舍利,而是这条铜鱼。”他敲了敲报纸,“怪不怪,这在当时是天打雷劈的事情。那陈四爷知道后,破口大骂,说自己给人耍了,这宝函可能早在几代前已经给人打开过,里面的东西给掉了。” 我此时听老海讲故事,已经不知不觉喝了一盅酒下去,人有点漂,问道:“他有什么根据?” 老海一边吸了螺蛳一边道:“我不知道。陈皮阿四后来当了和尚了,在广西挂单,这些事情我可是托了老关系才打听来的,小哥。这消息不便宜啊,以后您有啥好处也别望了便宜我。” 我暗骂了一声,又问他这次来杭州那个拍卖会是怎么回事情。 老海把最后一只螺蛳解决,砸吧砸吧嘴巴,说道:“当年乱七八糟的,这条鱼也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不,今个儿竟然有人拿出来拍卖了,我参加拍卖会是常事,在业内有点名气,他们就给我发了本手册和请帖。你看,这鱼在拍卖品名单上呢,我看着您对这鱼也挺有兴趣,就顺便给你弄了张请帖。甭管有用没用,去看看谁想买这鱼,也是件好事情。” 我一看起拍价格,打了个哈哈。1000万,神经病才会去买呢。我手上还有两条,要是有人买,我不是有两千万了。现在的拍卖行自我炒作也太厉害了,也要别人相信才行啊。 老海的消息虽然不错,但是并不是我想知道的那些,一时无话。我们各自点上一支烟,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服务员看我们赖着不走,上来收盘子。我只好又寒暄地问了问他的生意怎么样,老海说起他也想跟我什么去见识一下这种话,也看不出是不是真心的。我说还是免了,我自己都不打算再下地,你一把老骨头就别搀和了,免得拖累自己又拖累我。 我酒也喝的差不多了,问他拿了请帖,就让他先休息。晚上,秦海婷吵着要出去玩,我是地主,不好推辞,就开车带他们四处跑了一下,吃了点小吃。不过天气实在太冷,他们也就早早地回去睡觉了。 我开车到家里,没上楼,忽然觉得家徒四壁很凄凉。以前一直都没这种感觉,觉得很奇怪,难道这几次经历让我苍桑了?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于是开车径直到二叔开的茶馆,跑去喝晚茶。 在茶馆里一边喝一边看爷爷的笔记,一边想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还是一头雾水。主要的问题,是这三条鱼不在同一个朝代啊,而且地理位置差这么远。暂且不管这三条鱼的用处,就是它们发掘的地方,也丝毫没有一点可以让人猜测的头绪。 古人做这一件事情,必然会有目的,不然这阵仗太大了,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我左思右想,觉得关键还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知道了目的,查起来也有方向的多。 如果爷爷还活着就好了,我叹了口气,或者三叔在,至少也有个商量的人,现在一个人,这些问题我真的想的有点厌烦起来了。 忽然闻到了一股焦臭,低头一看,借阅的杂志里有一张中国的旅游地图,我一边想一边用香烟在上面比画,下意识的把那三个地方都烫出了一个洞,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我赶紧把烟头掐了,看了看四周,服务员没注意到我搞破坏,不由松了口气。 二叔虽然是我的亲戚,但是为人很乖张,弄坏他的东西,他是要翻脸的,特别是这里的杂志,每一本都很珍贵,是他的收藏品,弄坏了更是要给他说几年都不止。 我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将杂志还了回去。刚放下,就有一个老头子拿了过去,站在那里翻起来。我担心他发现我搞破坏,没敢走远,落到一边的沙发上,看那老头子一翻便翻到我烫坏的那一页,一看,不由,嗯了一声。 我一听糟了,被他发现了,正准备开溜,就听他轻声笑道:“谁给烫出了个风水局在这里,真缺德。” 云顶天宫(上) 第六章 简单答案 这老头子讲话的声音清晰,带着长沙那边的腔调,加上他说话的内容,引的我一奇。 偷偷打量这老头,相貌很陌生,大概七十多岁,干瘦干瘦,身材不高,眉宇间有一丝阴糜,穿着有点皱的老旧棉袄,超级啤酒瓶底似的老花眼镜,估计拿了就是半瞎子。 这样的打扮,不像是这里的客人。不过二叔的茶馆里能人很多,所以服务员也不见怪,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我不动声色,看他有何举动。只见他拿起那本书,背着手就回到他的座位上,腰板挺的很直,步履生风,如果不是个练家子,以前必然当过兵。 他的座位上还有几个人,都上了年纪的,正在聊天,一看到老头回来,都露出恭敬的神色,显然这家伙是头。 我偷偷把自己的茶端了过去,坐到他们身后的位置上,耳朵竖起来,听那老头会说什么。 刚开始那几个老头聊了会儿股票,我听着很不是味道。半个小时后,那老头才想到自己拿了杂志了,只听那老头道:“对了,来来来,让你们看件有趣的事情。” 说着,他展开那本杂志,翻到我烫坏的那一页,我一听有门啊,这家伙可能真知道什么,连大气也不敢出,听那老头又道:“你们来看看,这张地图有啥特别的,考考你们。” 老头子们看来看去,唧唧喳喳说了一堆。你说一张被香烟烫了个洞的地图有啥特别的啊,那几个老头还真能扯,有几个还扯到什么三足鼎立上去,为首那老头摇头,通通不对。 我听得肠子都痒了,心里盼着快公布答案,我投降了还不成吗。 见没人能说上来,那老头呵呵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另几个人马上激动起来,都要抢着看那杂志。 我一下子心里郁闷,没事你说什么方言啊,难道该的我就是没缘分知道这事情?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这帮人所有的对话,全部都用起来了那种奇怪的语言。我仔细听了很久,只能确定那不是汉语的方言。他妈的那几个老头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听了很久,我着实听不下去了,脑子也热起来,心说你不让我听懂是吧,我他妈的自己去问你们,总奈何不了我了吧。把心一横,我站起来走到他们一边,装成好学少年的样子,问道:“几位老爷子哪里人呢,怎么我觉得这话听起来这么怪呢?” 这在杭州是十分唐突的,不像在北京,茶馆四合院大家多少都认识,我这话一出就后悔了,心说该不会给我眼色看吧。 没想到那几个老头子都楞了楞,大笑起来,其中拿了书的那个道:“小娃子,你听不懂是正常的,这是老苗话,全国加起来能说的不超过千号人了。” 我惊讶道:“那几位是苗人?怎么看着也不像啊?” 老头子们又哄堂大笑,也不回答我。我看这几个人都健谈,不是这一带人,搞不好能问出什么来,忙顺着势头问道:“几位别笑啊,刚听这位老太爷说,什么风水局,这地图是我给烫的,难不成还烫出了啥噱头不成?” 为首那老头子打量了我一下,说道:“小伙子也对风水感兴趣?这学问你可懂不了啊。” “能懂!能懂!”我恨不得去舔他的脚让他快说出来。“要不您给我说说,也让我开开眼?” 那老头和其他几个相视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看,你烫出的那三个点,位置都很特别,把他们连起来,然后横过来看,你看到什么?” 我拿起杂志,一看之下,忽然浑身发凉,“这是!”我张大嘴巴。 原来,祁蒙山西周陵,广西的卧佛岭浮屠地宫和西沙的海底墓,三条鱼出土的地方,由曲线贴着中国海岸线连起来,形状非常眼熟,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龙形脉络!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心说吴邪,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也不会在地图上比画比画,只顾着这几个地方的朝代不同了,怎么没想起相互的关系呢。 那老头子看到我吃惊,知道我已经看出端倪,颇有几分赞赏的感觉,说道:“是条不太明显的‘出水龙’。说的好听点,叫做潜龙出海。不过,这一局还少了一点,缺了个龙头。”说着,他拿起自己的香烟,朝杂志上一点,正点在长白山的位置上。 杂志滋滋冒烟,我却一点也反应不过来,楞了片刻,忙问他:“这~这个,大师,这局有什么用意吗?” 老头子呵呵一笑:“你看,这叫横看成峰侧成岭。你看这几个点,连着长白山脉,秦岭,祁蒙山系,昆仑山脉入地的地方,这叫做千龙压尾。中国的几条龙脉在地下都是连着的,这整合着看风水,整个一条线上聚气藏风的地方自然多不胜数。你下的这几个点,都是很关键的宝眼,因为这一条线一头在水里,一头在岸上,所以叫做出水龙。” “不过这种大头风水是不实用的,用这种风水看出来的龙脉,比较抽象,我们叫大头龙。古时候用来占卜看天下运势,北京城的位置,都是靠这个确定的,而给皇帝选陵,这风水就太大了,我也是只懂得点皮毛。要是大师,还属明初时候的那个汪藏海,大头风水是他的拿手好戏啊。” 听到这里,我眼睛一花,直觉得七窍都通了,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部都一起从脑子里涌了上来。 为什么鲁王宫外五坟岭尸洞内的六角铃铛会出现在海底墓里,为什么西周墓里舍利会变成蛇眉铜鱼,理由太简单了,因为这些个地方,汪藏海全去过了。 出水龙的宝眼处一般都是当条龙脉的藏风聚气之地,一般都已经修筑了建筑或者陵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把铜鱼放在这些宝眼处是什么用意,但是按照风水学上的一般惯例,这一条风水线大头龙,是为了长白山上的龙头而设。 这一切都是为了云顶天宫,难怪他会如此着迷,他花了如此巨大的心血。 那这雪层下的天宫里,到底埋着的是谁? 老头子看我出神,大概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招呼其他几个起身,将杂志塞进我的手里,就招手结账。 我想着事情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我想起要他的联系信息,他已经走出了茶馆。我追出去,正看到他把眼镜一摘,我一看他的眼睛和五官轮廓,咯噔一声,人不由站住了。 只见一道极其可怕的伤疤从他的眼角开始,划过鼻子,一直到另一边的眼角,鼻梁固有一处凹陷,似乎给什么利器划伤过。 我看到他的眼睛,人又给吓了一下,忘记去追,结果他们一群人上车走了。 我转念一想,感觉这老头子谈吐不凡,而且中气不足,很可能是老海今天说的,陈皮阿四! 刚才吃饭谈到他,怎么现在就在茶馆碰到了,这也太巧了。 我想了想,忽然觉得老海莫名其妙的来杭州和我说起故事有点唐突,难不成这老头子和老海有什么猫腻在?布了这么个套想引我入局? 这老头看上去有一点狡狯,不可不防啊。 我心里暗骂,又不知道这一套戏扯的是什么蹄子,心里顿生疑惑,回忆老海的叙述,这老头子不是已经瞎了吗?怎么还能看的见呢?而且说话中气十足,也不像九十岁的人。 不过想通了大头潜龙的局,心里舒服了很多,那种阴糜的感觉也一扫而空。我转头回去结了账,回家舒服结实的睡了一觉。 醒来是第二天中午,一看请帖,娘的,已经结束了,打电话给老海,他也没什么说的,只说那条鱼没什么人拍。我心里大乐,傻b才去买这东西呢。又交代了几句,听老海那边好像很忙,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就不和他罗嗦了。 下午也不想去铺子。想去茶馆再去等那个人,三叔那边的店里却打来电话,又说有人找我。 我心说该不是老痒又出现了,七上八下的开车过去,走进店里一看,只见一个人坐在客座沙发上,我几乎眼睛一酸,眼泪差点下来,立即大叫了起来,“潘子!” 云顶天宫(上) 第七章 潘子 我和潘子在三叔的铺子里坐了一个下午,互相讲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原来潘子在我去海南之前已经有一点恢复意识,但是当时我走的太急,只给医院留了一个手机,我出海后自然找不到我。 潘子的体质很好,恢复的很快,就算这样他还是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等他能够下地来找我们,却一个也联系不到。算起来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在陕西,而三叔就更不用说了,全世界都在找他。 我看到潘子臂上带着黑纱,就问他干什么?他说大奎一场兄弟,头七没赶上,现在带一下心里也舒服一点。我给他一提,想起去山东那段日子,心里也唏嘘起来。说到底,那件事情还是因我而起,如果当时不去多这个事情,将帛书给三叔看,各人现在的近况自然大不相同。 潘子看我脸色变化,猜到我在想什么,拍了我一下道:“小三爷,我们这一行,这该来的逃不了,怪不得别人。” 我叹了口气,心说你说的简单,打死大奎的又不是你。 唏嘘了一阵,我又把我这一边最近的一些情况和潘子说了,听得他眉头直皱。听到后来我们的猜测,他面色一变,摇着头说他和三叔这么多年下来,他能肯定三叔绝对不是那种人,叫我别听别人乱讲。 潘子跟随三叔多年,感情深厚,有些话自然听不进去。我不再说什么,转移话题,问他有什么打算。 潘子想了想,说本来他打算还是回长沙继续混饭吃,那里三叔的生意都还在,人他都认识,回去不怕没事情做,现在听我这么一说,他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恐怕得再查查才能安心。 我点点头,虽然这里我基本上都查过了,但是潘子和三叔的关系不一般,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关系在里面,他能去查查是最好不过。 潘子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让他等消息,我以为要等个十天八天的,没想到才五分钟就都回了电话。潘子听完之后,皱着眉头对我说道:“小三爷,恐怕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我一愣,心说怎么回事情,该不会是出事情了。 潘子接着道:“三爷在长沙找一个人,给你留了话。不过得亲自和你讲,那一边的人叫我带你过去。” “三叔留了话给我?”我几乎跳了起来。长沙那边我也不是没联络过,怎么从来没人和我提起这个事情? 潘子表情非常严肃,也没想给我解释,对我道:“那边很急,您看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潘子非常急,我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会急成这样,结果当天晚上我就上了去长沙的绿皮火车,什么都没交代。 上了火车之后,我还问潘子,要是急干啥不坐飞机,还坐个火车,这不是笑话吗? 潘子魂不守舍的,只拍了拍我说等一下就知道了。我看他脑门上都冒了汗了,越发觉得奇怪,心说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火车从杭州出发,先到了杭州的另一个火车站,三个小时后到达金华站前。此时我已经有点忍耐不住要问个究竟了,这时候,火车突然临时停车了。 绿皮车临时停车是常有的事情,当时在买票的时候我想这么远的距离,你不坐飞机至少也要坐个特快,干什么要买绿皮的硬坐啊,可是潘子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现在车一停,我心里还幸灾乐祸呢——你急是吧,临时停车,急死你! 没想到车才一停,潘子就拍了一下,示意我跟上。我站起来想问他去哪里,结果他突然一个打滚,从车窗跳了出去。 我一看,我操这是干什么啊。车里的人一看也都吓了一跳,都站起来看。潘子在外面大叫:“小三爷你还等什么,快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我,心说这下子明天要上《都市快报》头条了,一咬牙也滚了出去。 绿皮很高,我下来翻了个跟头,摔进一边的路枕上。潘子一把把我扶起来,就拉着我跑。 一直跑进边上的田野里,上了个田埂,然后翻上大道,那里竟然已经有了一辆皮卡在等我们。潘子拉我进了皮卡,车子马上发动。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车开上省道,才缓过来,骂道:“你他妈的搞什么飞机。” 潘子也累得够戗,看我的样子,笑道:“别生气,我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娘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上的,不知道能不能甩掉。” 说着他看了看车后面,一片漆黑,似乎没人追来。 我没听明白,看样子这些事情他都计划过了,忙问他怎么回事情。他点上一支烟,用长沙话道:“车上那哈有警调子,三爷爷不在,长沙那哈乌焦巴功,地里的帮老倌里出了鬼老二咧。” 这话的意思是火车上有警察,我三叔不在长沙,长沙那边的生意乱七八糟,有做活儿的帮工里可能有警察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瞟了瞟开车的人。我意识到这司机可能是临时找来的,不能透露太多,也就不再问了,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心说那我现在算什么,我不是成逃犯了啊。 我的爷爷,今年到底怎么回事?早几个月我还是小商贩,突然变盗墓贼和粽子搞外交就不说了,现在又马逃犯了,人生真是太刺激了。 车开到金华边上一个小县城里,我们下了车付了钱。潘子带我去随便买了几件比较旧款式的小一号的西装换上,一照镜子,比较寒酸,然后又赶到火车站,买了我们刚才跳下来那辆车的票,那车临时停车到现在才到这个站。 我们重新上车,这次买了卧铺。潘子看了车厢,明显放松下来,说道:“刚才那些警调子应该在金华站就下了,现在高速公路省道两头都有卡,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重新上火车。” 我第一次做逃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几乎紧张得发抖,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就给警察盯上了?我可没干——哦不对,应该说我干的那些事情一般人发现不了啊?” “我也不知道。”潘子说道:“下午我给长沙我们的地下钱庄电话,结果那老板一听是我的声音,只说了两句话,一是让我马上把你带去长沙,三叔有话留;二是长沙出了状况,叫我们小心警调子,然后就挂了。这老板是三叔三十年的合作伙伴,绝对靠的牢。我想了一下,杭州我不熟悉,呆久了会出事情,怎么样也要先回长沙再说。” 他看我担心,又道:“我上了车之后马上就发现几个便衣,就联系了朋友,叫了辆车,让他尽量跟着铁轨走。刚才临时停车,我看到司机给我们打信号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才拖着你下来。看那司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就也是咱们道上混的,在这种人面前你不能说太多。 不过这些个条子没抓我们,说明我们和长沙的事情关系不大,肯定是长沙那里有大头给逮住了。咱们这些小虾米都是萝卜带出的泥,你也不用太害怕,和你做的那些事情无关,最多就是一个销赃。” 我听了稍微舒服一点,刚想说谢天谢地,没想到他又道:“长沙一旦出事情,千丝万缕的,三爷肯定脱不了关系。那老板也不说清楚,他娘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其实我们这几年已经很收敛了,几乎都没怎么直接下地,以前的事情也不可能给翻的这么大,真是想不明白。”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我试探着问,我可不想亡命天涯啊。 潘子道:“我们不能直接去长沙,出了浙江我们就下车,然后长途大巴到长沙边上的山里。三爷在外面有几个收古董的点,那里有人接头,那钱庄老板到时候会过来。” 我点点头。这时候车又到了一个站,开始上客,我们那卧铺间里又来了一个人。潘子打了个眼色,我马上转移话题。 聊着聊着,我不知不觉就说到了陈皮阿四的事情。这人的名气在长沙倒是很响,潘子还听说过他,对我说道:“这人在我们那里也有自己的生意,听说他瞎了以后就不再自己做活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收了几个徒弟倒卖古董给外国人。这人很阴,他几个最先跟他的徒弟几乎都已经给枪毙了,他还逍遥在外,传言很多,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我想起陈皮阿四的样子,不像瞎了,觉得越发奇怪起来。 我们按潘子的计划,几经波折,来到长沙附近福寿山一带。那里果然好地方,沿途风景迷人,潘子长年在这一带活动,倒也习惯了。我们来到镇上一处杂货市场,好象旧社会地下党接头一样,东拐西勾的,来到一处一看就知道不会有生意的铺子里。铺子里外面卖的是旧电脑,里面推开后墙,就是一小间,再往里面豁然开朗,是两间铺面之间背靠背留出的一道建筑缝隙,大概能容纳两个人并排的走。现在上面拉起了雨布,里面两边一排架子,上面全是刚出土的明器。 有几个人正在那里挑货,负责人认识潘子,看见他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潘子道:“怎么才到?基本的东西都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东西?什么东西?”潘子愣了一下,一脸迷惑。 那人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潘子回头看了看我,我瞪了他一眼心说你的地盘你看我干什么?他转头道:“准备什么?” 那人道:“三爷吩咐的,五人装备,做活儿啊?你不知道?” 云顶天宫(上) 第八章 新的团伙 潘子皱起眉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三爷回来过了?什么时候吩咐的?” 那人看我们两个的样子,还以为潘子拿他开涮,耸了耸肩笑道:“少跟我装八咪子喃(装傻),东西是给你的哈,你能不晓得?” 潘子火了,骂了一声,“我骗你做啥子?三爷怎么说的,啥时候说的?” 那人一看我们两个样子,才知道我们真不知道,也觉得奇怪,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钱庄的楚老板交代的,他就在后头,你们去问他吧。” 潘子闷哼一声,带着我穿过这条窄道,尽头还有道铁门,没锁。一推打开,里面是一个简陋的办公室,一边的客座沙发上,我看到里面有个光头的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正在抽烟。看到我们进来,把烟头 往地上一扔,踩熄了站了起来。 潘子打了声招呼,“楚哥。”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我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为三叔带话给我的人。 他看了看潘子又看了看我,说道:“怎么现在才到,等你们两天了。” 潘子把路上的事情和他说了,不等他反应,急着问道:“楚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哪里招惹号子里的人了?” 楚哥不紧不慢,说道:“先别慌,没出事,这是你三爷的意思。他让我把他前几年做的一些买卖的消息放出去的,给号子里来点刺激的。现在厅里已经立专案组侦察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 看样子他是在给另一批人设置障碍。” “另一批人?” “对。因为这一招,现在整个古董市场都受了牵连。凡是和你三叔有生意关系的人全部都给监控了。这样一来,没提前做准备的人,现在就很难开展活动了。你三叔在给你们争取时间。” 我看了看潘子,并不是很听的懂着光头说的话,“什么时间?” 光头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你三叔是老江湖了,他的套路我是猜不透的。” 潘子问他道:“那刚才听外面的九四说,什么装备准备好了,说是您安排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哥道:“这就是你三叔给你带话的原因。”他让我们坐下:“其实你三叔的那些装备,刚开始没算上你的份,也就是说,他准备了五份装备,其中一份是留给他自己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当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也说了,他做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做,还有人在和他‘抢胡’。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如果他回不来,这份装备就给你用,无论如何, 你要把他的事情继续做下去,不能让另一批人登先。” 另一批人?我忽然想到了阿宁所属的那个公司。难道三叔在海斗里摆了他们一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潘子问道:“三爷有没有说另一批人是什么人?” 光头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想现在三爷有可能是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上了,不然他早就应该出现了。可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想对方来头再大,我们也不至于摆不平。” 我心里哎呀了一声,那光头又道:“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吉林长白山脉的横山山脉,具体地方只能用坐标来标。不过我已经准备了当地的向导带你们过去。” 长白山的话,我们先阶段所有的记忆和长白山有关的,只有汪藏海的云顶天宫。毫无疑问,横山山脉的某处,应该就是云顶天宫的所在。 只是,我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没有任何理由,我就要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去,而且还是冬天? 光头看我的脸色已经变成绿色,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也很迷惑,不过我自己也仔细想过,唯今之计,你们唯一能做的,是跟着你三爷准备好的计划走下去,才能找到线索。不然,我估计你 三叔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潘子拍了拍我,转头继续问道:“那,三爷计划里,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样?” 光头道:“你们一共五个人,先上火车去吉林,行李我们会通过办法托到那边,然后那里有车带你们去下一个点。人都是三爷给我联系好的,基本上都到了。” 我和潘子对视了一眼,吉林,那看样子真要去爬雪山不可了。 光头说他会负责我们全程的所有细节,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只管上路,只要小心路上别给警察盯上就行了.时间安排的很紧,在长沙休息一晚,明天就直接送我们上火车,车票连同洗漱用品都全部打包准备好了。所有的细节问题,另三个人都知道了,有问题只要明天问他们就行了。 这个光头行政能力之强出乎人的意料。三叔托他来传话,这一次计划,恐怕计划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又问了些问题,光头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听他的口气,三叔的安排真是天衣无缝,这一次老江湖总算是显现出功力来了。 我们原路出来,我看到铺子外面运来了很多二手电脑的显示器。潘子告诉我,明器就是藏在里面运输的。一般关卡检查,这样的包装是查不出来的。那光头说的运我们的装备去吉林,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方式。 潘子是这里的地头蛇,傍晚我跟他去吃了长沙的饺饵。我来长沙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觉得新鲜。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今天光头给我们传的消息。潘子想了半天,对我道:“小三爷,我思前想后,总觉 得你和我说的,去西沙给你们准备的那个什么什么资源公司有可疑。他娘的你说三爷说的那一批人会不会就是他们?” 我道:“这我早就想到了。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在那个公司,而在于公司背后的人。咱们也别想了,反正到了那边,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上门来。只是,那个楚哥靠不靠得住?” 潘子说道:“小三爷,你别看我潘子当兵的,看人准的很。这人你绝对放心,我就是担心,那人说一起去的有五个人,其他三个是什么货色?” 我说道:“三叔安排的总不会错。” 潘子摇头道:“难说。三爷常说看人要365天的看,少看一天都不行。人是会变的,你一个星期不见他,说不定他已经想着要害你了。特别是我们这一行里那些没文化的,说的不好听点,他娘的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债,心横横,老娘都能埋到土里。三爷这么久没回来,这里的伙计,人心肯定起变。” 我说你要求太高也不行,咱们走一步是一步吧。 街上晚上冷起来,吃完后二话不说就回潘子以前住的房子里睡了。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光头的车就来接我们。我远远背起自己的贴身行李,看了看车里,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个人了。 仔细一看,发现是个老头,人很面熟,好像哪里见过,而且还是不久前。 我并不在意,和潘子开着玩笑走过去,靠近一看,突然人蒙了。 那老头,看身形和那身古怪的装扮,不是别人,竟然是在杭州二叔茶寮里看到的陈皮阿四! 我张大嘴巴几乎脖子僵硬,心说他坐在车里干什么?难不成这老头子也是五个人的一个?总不会这么离谱吧? 潘子这时候也看到了,嘟囔了一声,也是一脸的诧异。 光头招呼我们快点,我们一头雾水的上了车。潘子认识陈皮阿四,给他打了个招呼,那老头闭目养神,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潘子马上转向开车的光头,呲着牙用嘴形问他怎么回事? 光头无奈的一笑,用嘴形回道他也不知道,三爷就是这样安排的。 不会吧,我心说,这老家伙不是个瞎子吗,而且年龄比我和潘子加起来还大,三叔这是玩什么花样? 我们在忐忑不安中来到火车站,我心里在盘算,三叔给我们安排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近100岁的老头,那第二个人是什么货色就真不好估计了,难保不回是个大肚子的孕妇或者坐轮椅的残疾人。 难道三叔想试探我们的爱心吗? 情形的是陈皮阿四身体很硬朗,背着手就下了车。光头对他很尊敬,帮他提着行李。我们为了便于应变,还是选了比较差的卧铺,一个房间可以睡六个人,正好一个床可以放行李。 我们来到自己的房间,我探头往里看了看,先看到一个胖子在吃方便面,看到我,一扬眉毛,诧异道:“他娘的,又是你?” 我顿时头疼起来,心里一个咯噔,心说三叔怎么找了他,难不成还是以前那支队伍吗?马上转向胖子的上铺,果然,一双淡然的一点波澜也没有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闷油瓶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又转过去睡着了。 云顶天宫(上) 第九章 九龙抬尸 老头给我们的计划是走旅游路线,从长沙先到山海关,然后转车到敦化,全程火车,整个旅程大约两天时间,经过近3000公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无事可做,只能通过一只手机和几本杂志打发时间。 我把那鱼眼珠的支票带给了胖子。他看到我还是很开心的。看他心情不错,我就偷偷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胖子和我说,这道上,有些事情非扎堆做不可。比如说有些深山老林里的大斗,你一个人绝办不掉。一来太多必要的装备你一个人背不进去,二来好东西太多你一个人也带不出来。这种古墓一般环境极端险恶,你能走运活着打一个来回也不错了,再要两三次的冒着风险进去,恐怕谁都不愿意,所以,一有这种情况,就会有一个人出来牵头,古时候叫“捉斗”,民国时候的行话叫“夹喇嘛”。 这东西就好比现在的包工头,手里有项目,自己找水电工来做,解放初期的考古队也用类似的招数来找能人异士。 这一次“夹喇嘛”的是光头。那光头人脉很广,认识胖子一个北京的土瓢子朋友,而胖子很多路子都是他那土瓢子朋友给搭上的。这一来二去,胖子就上了这车了。至于具体的情况,一般的常例,不到目的地“夹喇嘛”的人是不会透露的,不然给别人提前知道了,有可能引起内讧。所以我问起胖子我三叔的事,胖子直摇头,说:“奶奶个熊,你还问我,你胖爷我要知道这事情又和你那狗屎三叔有关系,再多票子我也不来干。” 我心里叹了口气,心说那闷油瓶必然也是光头联系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这里了解情况最多的,除了我和潘子,要么就还有个陈皮阿四。 闷油瓶一如既往的闷,也不和我打招呼,一直就在那里打瞌睡。我想故作殷勤的和他叙叙旧,说了几句发现他根本没在听,胖子让我别费力气了,说他上车来后一直都在睡觉。 车开了以后,我和胖子和潘子一起锄大d,打跑的快消磨时间。我一边打着一边琢磨这陈皮阿四。这老头上了车后就一直没有讲过话,潘子跟他套近乎他也只是恩一声,车一开就自顾自走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胖子还低声问我:“这瘦老头是谁啊,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潘子轻声和胖子讲了一下陈皮阿四的事情,胖子听到他九十多岁了,脸都绿了,说道:“你可别告诉我这老家伙也得跟我们上山。要真这样,到没人的地方我先把他给人道毁灭了,谁也别拦我,反正他进去了横竖是一死。” 潘子赶紧压住他的嘴巴,轻声道:“你他娘的少说几句,老家伙精的很,给他听到了没到地方就把你害了。” 我回忆了一下陈皮阿四,在茶馆里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高深莫测的国学大师,旁边一群人围着,以这种人的势力和造诣,再加上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来一个人来“夹喇嘛”?不怕给我们害了吗? 跟潘子一提,潘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现在都是三爷夹来的喇嘛,不管是小沙弥还是方丈,现在都给三爷夹着呢,这是江湖规矩。他要分这杯羹就得按规矩来,他来头再大都没办法。”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他娘的我们是得小心着这老头,表面上他是一个人,其实他这样的人,肯定有安排自己的人在四周。” 胖子听了骂道:“老子就搞不懂了,你那三爷整这么个人出来干什么?这不存心添乱吗?要这人真这么邪,我看着咱们得先下手为强,要么绑了要么做了。” 潘子看了看门口,说道:“我警告你别乱来啊,三爷提这个人来肯定有用意,咱们就买他的面子,反正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轻时再厉害也没用,到时候要真……哎呀!” 他话还没说完,闷油瓶的手突然从上铺垂了下来。一把捏住了潘子的肩膀,力气极大,几乎把他捏的叫起来。 潘子给他弄的呲牙,后半句话就没说出来,我们都楞了一下,潘子对闷油瓶没什么好感,刚想说话,门嘎吱一声,陈皮阿四走了进来。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忙低头继续玩牌,就好像读书的时候考试作弊被老师察觉一样。 老头子看了看我们,也不说话,回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在这里,我们也不敢商量事情,只好集中精神打牌。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第二天晚上将近零点,我们的车停靠在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天下第一关,不过是人造景点,大部分是1986年重修的。我们要转的下一班车还有两个小时才到,胖子说要不要去看看,我说都凌晨了,又没月亮,看个鸟啊。于是我们几个人跟着同样转车的一大批天南地北的人走向车站候车室。 现在正是春运前夕,人已经很多了,车站里面气味难闻,各种各样过夜的人都有,有的还卷铺盖睡在地上,我们小心翼翼的顺着人流进去,生怕踩到别人。 人很多,走的极乱,一会儿工夫我们几个人就给冲开了。闷油瓶和陈皮阿四给冲到离我们很远的地方,胖子给几个人踩了脚,在那里直骂,我想招呼他们别走散了,举手让他们看我的位置,潘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拉的蹲下腰去。 我心中奇怪,就听他道:“有警调子!憋着点。” 我一听赶紧顺着势头坐到一边的地上,左右都是人,我用眼角的余光一看,大门口,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和几个协警正在查身份证。 我低头对潘子用杭州话轻声说:“没事吧,杭州也经常有,查身份证而已,我们也没带装备在身上,又没被通缉,怕什么?” 潘子用下巴指了指人群中很不起眼的几个男人,说道:“门口的是看门的,便衣在人堆里,在找人呢。把头低下,别给认出来。” 我抬起头闪电般一看,那几个人之间好像还夹着个面熟的人,那人还直往我们那方向张望。我还想看的仔细点,那人已经猛的挣起来,指着我大叫:“那里!” 我看到那人的手上还带着手铐,心里咯噔了一下,再仔细一看那人,我靠,那不是楚光头吗?怎么两天不见,已经给拷进去了! “妈拉个x!”潘子大骂,拉起我跳起来就跑,后面一帮便衣猛的冲过来,大叫:“站住!” 我们连滚带爬的翻过好几排座位,用力推开人群。潘子一路过去,人全部都纷纷让开。可是我一过去,那些人都围过来,我心里大叫,这叫什么事,我看着这么好欺负吗? 眼看着前面的把我堵住,后面的警察也到了,突然啪一声,候车室大厅头顶上的一盏日光灯碎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啪一声又是一盏,我乘机猫腰从两个人之间钻了过去,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想挤到门口的位置。 忽然,一个人就抓住了我,将我拉到一边,我一看,是潘子。他一甩头,意思是,咱们从铁轨那里出去。 头上的日光灯,啪啪啪啪连续碎掉,候车厅越来越暗,破碎的玻璃直掉下来,一下子吵闹声,小孩子的哭声,惊叫声乱成一团,很多人都往进口处挤,我们顺着人流又挤了出去。 我远远看见胖子朝我们打手势,朝他靠了过去,刚想问问闷油瓶呢,那家伙突然幽灵一样冒了出来。胖子问潘子:“你那‘夹喇嘛’的筷子给雷子折了,现在怎么办?” 潘子骂了一声:“那个龟儿子,这么容易就把我们抖出来了,现在人真他妈靠不住,要有机会,我敲死他去!” 胖子道:“你现在起什么劲,你得说怎么办啊?” 潘子挠着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又来看看我,我刚想骂他,闷油瓶一拍我们的肩膀,说道:“跟着老头。”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皮阿四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旁边还站着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中年人。 闷油瓶径直朝他走了过去,我们这时候也没办法商量,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过去,陈皮阿四看到我们走过来了,给旁边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那几个人一下子就散开在了人群里,他自己也一转头往人群中 走去。 我们在人群的掩护下,终于摸黑逃出了山海关火车站,来到一处公园里,我们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所有人脸色都不好。这真是出师不利,原本以为按照光头的计划,我们可以自己不用动脑筋就到 达目的地,没想到没出两天,光头竟然给逮住了,还亲自带着雷子来逮我们。就这义气,还三十年的老关系,看来三叔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我们蹲在草丛里休息了一会儿,陈皮阿四看了看我们,突然冷笑了一声,用沙哑的喉咙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还想去挖东夏皇帝的九龙抬尸棺,吴三省老糊涂了吗?” 云顶天宫(上) 第十章 营山村 我们心情都很不爽,突然给骂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更郁闷了。胖子呸了一口,破口大骂道:“老爷子你这话说错了,这他娘不关我们的事啊,是那个什么三爷他眼光有问题啊,妈的这事情能怪我们吗?老子我混了这么久,第一次给雷子撵的满街跑,真他妈的憋气。” 我看他说的太过,赶紧把他拦住,打了个眼色,潘子听不得别人说三叔不好,一句两句还能忍忍,这个时候最好别说这么多了,不然可能会打起来。 胖子还算卖我面子,闭上嘴巴点上一只烟狠狠的抽起来。潘子转头问陈皮阿四道:“陈家阿公,咱们也算打过交道,现在也不是批评我们的时候,你是这里辈分最大的,现在夹喇嘛的筷子断了,您看这事怎么着吧?我们听您的。” 胖子瞪起眼睛,看样子想叫起来:凭什么要听他的?给潘子一把按住没叫出来,我知道潘子肯定有什么打算,忙拉住胖子,拍他后背让他镇定点。 陈皮阿四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潘子,沉默了很久,说道:“算你懂点规矩,我就提点你们几句。这火车是不能坐了,我安排了其他车子,想跟来的等一下跟我上车,不服气的,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没那么简单,吴三省当初找我,就是要我这个老家伙给你们提点着,那地方,当今世上,除了我,恐怕没第二个人能进去了。” 胖子冷笑一声,“我呸!老爷子你别吓唬人,你小胖爷我什么世面没见过?我告诉你,我们几个上天摘过月,下海捉过鳖,玉皇大帝的尿壶我们都拿着颠倒过,不就是一个九龙抬尸棺吗,能有多厉害? 老子过去一巴掌能把里面的粽子打的自己跳出来。还有这位,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长沙狗王的孙子,想当年在山东的时候……” 我赶紧捏了一下胖子,笑道:“老爷子,别听他胡说,这家伙说一句话,你得掰一半扔茅坑里去。” 陈皮阿四看了看我,说道:“你也别否认,我知道你是吴老狗的孙子。你老爸的满月酒我去喝过,算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阿公。” 吴老狗是我爷爷在道上几个走的近的人称呼的,我爷爷说和这人有打过交道,果然不错。 我忙点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叫道:“四阿公。” 陈皮阿四古怪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潘子问道:“陈家阿公,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是先找个地方落脚,还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长两短的汽车喇叭声,陈皮阿四说道:“我的车来了,是来是去你们自己考虑。要上山的,就跟着我过来。”说着直起身,迈步就向喇叭响起的地方走去。 我们一下子都没跟上去,等他走远,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潘子轻声道:“这老家伙早有准备,好像早知道我们在这里会出事,我敢肯定是他卖了光头。现在敦化那边接头的人肯定也没了,装备趁早也别指望了,要弄清楚怎么回事,他妈的咱们非得跟着他不可。这一招真他妈狠。无论如何,三爷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要做下去,你们去不去,自己考虑吧,”说着已经站起来,向陈皮阿四追去了。 闷油瓶看了我和胖子一眼,也站起来追了过去。 一下子只剩下我和胖子两个,我看了看胖子,胖子也看了看我,胖子问道:“对了,他刚才说的东夏皇帝的九龙抬尸棺是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胖子把烟一掐,想了想,道:“那,要不,咱们追上去问问?” 我失笑了一声,点点头,两个人站了起来追了过去。 在车站碰到的跟着陈皮阿四的中年人,果然是陈皮阿四安排在附近的人,安排车的就是他们。来接我们的是一辆解放卡车,我们上了车斗后,外面就堆上了货物,车子一直开出去山海关,上了省道,直开往二道白河。 这一路睡的昏天暗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汽车没火车那么方便,到现在还有大半天的路程,这里的温度已经比杭州不知道要低多少,车斗虽然有篷布,但是风还是直往里钻,我冷的直发抖。 陈皮阿四裹在军大衣里,有几次不经意间露出了老人的疲态,但是这样的表情一瞬就消失了。我心中暗叹,年纪果然还是大了一点,不知道这样一个已经知天命的老人,还要图谋些什么。 我们商量了进山的进程,按照陈皮阿四从光头那里得来的消息,到了敦化后,我们也是通过汽车进二道白河,然后那里有当地的向导和装备在等着我们。我们从那里再进一个叫栗子沟的小村子,在那个地方,他会透露给我们目的地的信息,然后向导会带着我们去那里,找到地方及出来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栗子沟我们肯定不能去,雷子可能已经守在那里了,而且那地方离二道白河还太近,我们看了看,决定不进栗子沟,直接再进去,里面还有几个村子,开到没路为止。 我们不知道光头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天宫位置的信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事情自然就难办的多。长白山很大,还有一部分在朝鲜境内,要一寸一寸的找,恐怕也不现实。不过我们推测,既然是去栗子沟,地方必然在它附近。我们按老路子来,先到附近山村子里去踩踩盘子,打听打听消息,应该会有收获。 一切按计划进行。到了二道白河。陈皮阿四的人弄来了装备,我想着现在全国都查的那么严,怎么这些人就这么神通广大。打开一看,就蒙了,心说这是什么装备,没铲子没军火,我举目看去最多的,竟然是护舒宝卫生巾。然后还有绳子,普通的工具,巧克力,一大包辣椒,脸盆等等日用品。 胖子问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去发妇女劳保用品还是怎么地。陈皮阿四说用起来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四天后,我们来到横山林区比较靠里的营山村。卡车能开到这里真是奇迹,有几段路,外面三十厘米就是万丈深渊,只要司机稍微一个疏忽,我们就摔成肉泥了。到了那里找当地人一问,才知道这里原来有过一个边防岗哨,后来给撤消了,所以路才修到这里,不然得用雪爬犁才能过的来。不过正因为有了路,这里现在偶尔会有一些游客自驾游,村里的人也习惯了外来的人。 跟我们一起来的,陈皮阿四有三个伙计,一个叫郭风,就是开车的,大个子,一个叫华和尚,带着眼镜,不过身上全是刀疤,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比较小的。一路上话一句也没停过,叫叶成。 我们下了车,环视四周的雪山,我想找出记忆里和海底墓中影画相似的山景,但是显然站的地方不对,看上去,雪山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陈皮阿四说,寻龙容易点穴难。《葬经》上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定一条龙脉最起码要三年时间,但是找到宝眼要十年。这一过程是非常严格的,既然我们知道了龙头在横山,只要进到山里,自然能够找到宝眼的位置。问题是,怎么进到山里去,这里不比其他地方,雪山太高,一般猎户不会去那种地方,采参人也到不了雪顶,要找一个向导恐怕很难。 村里没招待所,没找到地方住,只好去敲村委会的门。村支书倒是很热情,给我们找了间守林人的临时空木房子。我们付了钱安顿了下来,在村里呆了几天,租好了马,几经辛苦,找到了一个当地的朝鲜族退伍兵顺子愿意做我们的向导。 这人告诉我们,一般人不会上雪山,由于风雪变化,基本上每天的路都不一样,而且上去了也没东西,只有他们当兵的,巡逻的时候要上去。这里的几座峰他都能上,所以我们真想上去,他能带我们去,不过进了雪区之后得听他的。 我们商量好了价钱,事情就拍板下来,整顿了装备,又按顺子的要求买了不少东西,九个人十四匹马浩浩荡荡就往林区的深处走去。 长白山风景很美,举目望去山的每一段都有不同的颜色,因为山高的让人心寒,我们也没有太多去注意四周的森林景色,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保证自己不掉下马上,但是偶然一瞥,整个天穹和山峰的那种巍然还是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长白山是火山体,有大量的温泉和小型的火山湖。从营山村进林区,顺着林子工人的山道一直往上四个小时,就是“阿盖西”湖,朝鲜话就是姑娘湖,湖水如镜,一点波澜都没有,把整个长白山都倒影在里面。 为了让顺子认为我们是游客,我们在湖边留影,然后继续出发。我们刚进去的那一段是在山脉的低部,越往里走低米那就越陡起来。最后我们发现自己已经行进在60度左右的斜山坡上,这里的树都是笔直的,但是地面是斜的,每一步都显得非常惊险。顺子告诉我们再往上那里面还有个荒村,就是边防哨所在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没人了,我们在那里过第一夜,然后第二天,我们就要过雪线了。 此时“阿盖西”湖已经在我们的下方,我们由上往下俯视,刚才若大的湖面就犹如一个水池一般大小了。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发现,另一只马队出现在了湖边,这只队伍的人数远远超过了我们。 我们觉得有点意外,胖子拿出望远镜,朝下面看了看,然后递给我道:“我们有麻烦了。” 云顶天宫(上) 第十一章 困境 我一边策马前进,一边顺着胖子指示的方向看去,透过稀疏的树木,我看到下面湖边上熙熙攘攘的大概有三十几个人,五十多匹马,是一支很大的马队. 那些人正在湖边搭建帐篷,看来想在湖边上过夜.其中有一个女人正在张开一个雷达一样的东西调试,我用望远镜一看,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海南的阿宁. 我骂了一声,这个女人也来了这里,那说明我们的推断没错.三叔想要拖延的人,恐怕就是这一帮,不知道捞泥船的公司,来到内陆干什么. 华和尚也看到了下面的马队,脸色变了办,轻声问陈皮阿四怎么办. 陈皮阿四看了看,轻蔑的笑了笑,说道:“来的好,说明我们的路没走错,继续走,别管他们.“ 我拿着望远镜一个人一个人看过来,没看见三叔,不过三叔既然是可能落在了他们手里,不太可能有太多自由,有可能给关在帐篷里了. 令我觉得不舒服的是,下面的人当中,有一半几乎都背着五六式步枪,我还看到了卫星电话和很多先进设备.胖子看着枪眼馋,对陈皮阿四道:“老爷子,你说不买枪不买枪,你看人家荷枪实弹的撵上来了,要交上手了怎么应付?难不成拿脸盆当盾牌,用卫生巾去抽他们?“ 陈皮阿四看了他一眼,甩了甩手笑道:“做我们这一行从来不靠人多,过了雪线你就知道跟着我跟对了.“ 我们的对话全是用方言交谈,汉语都讲不利索的顺子听不太明白,不过他做向导好多年了,自己也知道客人说的话别听,听太多了,人家说不定把你灭口. 我们继续往上走,直看到前面出现一些破旧的木头房子和铁丝门,上面还写着标语“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顺子告诉我们,这里是雪山前哨战的补给站.多边会谈后,这里的几个哨站都换了地方,这里也荒废了,雪线上的几个哨站也都没人了,咱们要上去的话,到时候有机会去看看. 当夜无话,我们在这里凑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继续赶路.顺子觉得奇怪,少有旅游的人这么拼命的,不过收人钱财也由的我们. 我们起床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气温陡然下降.南方人很少能适应这样的天气.除了胖子和叶成,其他几个人无一不冻的僵硬. 再往上过了雪线,我们终于看到了积雪.一开始是稀稀落落的,越往上就越厚,树越来越少,各种石头多起来,陈皮阿四说这是这有工程进行过的痕迹。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四周已经全是白色,地上的雪厚的已经根本没路可走,全靠顺子在前面带着马开道.这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顺子看了看云彩,问我们,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看这天可能有大风,看雪山过瘾就过一下,再往上就有危险了. 陈皮阿四呵起气摆了摆手,让他等等.我们停下来休息,吃了点干粮,几个人四处去看风景. 我们现在在一处矮山的山脊上,可以看到我们来时候走过的原始怎林,他极目眺望,然后指着一大片洼地,对我们说:“古时候建陵一般就地取材,你看这一大片林子明显比旁边的奚落,百年之前肯定给人砍伐过,而且我们一路上来虽然步履艰难,但是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障碍,这里附近肯定有过古代的大工程,这一带山体给修过了,咱们大方向没错,还得往上.“ 叶成问道:“老爷子,这山脉有十几座山峰,都是从这里上,我们怎么找?“ 陈皮阿四道:“走走看看,龙头所在肯定有异象.地脉停顿之处为龙穴.这里山多,但是地脉只有一条,我们现在是沿着地脉走,不怕我不到,最多花点时间而已.“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一片的树,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不由自惭形秽. 转头去看闷油瓶,却见他眼睛只看着前面的雪山.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好像在担心什么事情.我知道问他肯定是白问,转身去找胖子聊天. 顺子听说我们还要往上,叹了口气,摇头说套再往上马不能骑了,要用马拉雪耙犁.长白山的冬天其实是交通最方便的地方,除了暴风雪天气,一般用马拉雪耙犁能爬到任何马能到的地方,但是一旦风起,我们任何事情都得听他的,他说回来就回来,绝对不能有任何异议. 我们都点头答应,将行李从马上卸下来,放到耙犁上,准备妥当,顺子叫着抽鞭子在前面带路,我们的马自动跟在后面,一行人在雪地里飞驰. 刚坐雪耙犁的时候觉得挺有趣的,和狗拉雪橇一样.不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风大起来的关系还是在耙犁上不好动弹,身体的肢端冷的厉害,人好像没了知觉一样. 因为是山路,马跑的不稳起来,胖子因为太重,好几次都侧翻摔进雪里,弄的我们好几次停下来等他. 就这样一直跑到天灰起来,风越来越大,马越走越慢.我们不得不戴上风镜才能往前看,到处是白色的雪花,不知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雪山上刮下来的.满耳是风声,想说句话,嘴巴张开,冰凉的风就直往里灌,用胖子的话说,骂娘的话都给冻在喉咙里了. 跑着跑着,顺子的马在前面停了下来,我隐约觉得不妙,现在才下午两点.怎么天就灰了.我们顶着风赶到顺子身边,看到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看四周,眉头都皱进鼻孔里去了. 我们围上来问他怎么回事,他啧了一声,说道:“风太大了,这里好像发生过雪崩,地貌不一样了,我有点不认识了.还有,你们看,前面压的都是上面山上的雪,太深太松,一脚下去就到马肚子了,马不肯过去.这种雪地下面有气泡,很容易滑塌,非常危险,走的时候不能扎堆走.“ “那怎么办“潘子看了看天,“看这天气,好像不太妙,回的去吗?“ 顺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们.说道:“说不准.不过这风一旦刮起来,没两天两夜是不会停的,咱们在这里肯定是死路一条,前面离那座废弃的边防岗哨不远了,到了那里能避避风雪,我看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可以徒步过去.“ 胖子压着自己的盖耳毡帽,试探性的走了一步,结果人一下字就捂进了雪里,一直到大腿.他艰难的往前走了一步,骂道:“他奶奶的,有的罪受了.“ 我们穿上雪鞋,顶着风,自己拉着爬犁在雪地里困难的行进,这地方是一风口,就是两边山脊的中间,风特别大,难怪会雪崩.我们往风口里走,顺子说着哨岗一个小时就能到,但是不知道是我们走的太慢.还是顺子压根就带错路了,走到傍晚六点多,还是没见到哨岗的影子. 顺子转来转去摸不着头脑,再一想,忽然哎呀了一声:“完了,我知道这哨岗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围上去,他脸色极度难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表示小雪崩,哨岗肯定给雪埋了,就在我们脚下,难怪转了半天都找不到!“ 潘子叹了口气,说了句话,看他的嘴型是:“妈拉个b地!“ 胖子大叫着,问顺子:“那现在怎么办?马也没了,难不成我们要死在这里?“ 顺子指了指前面,说道:“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我记得附近应该有一个温泉,是在一山包里,温度很高.如果能到那里,以我们的食物可以生活好几天,那温泉海拔比这里高,应该没给雪埋住.要真找不到,那只有求生意志了,一步一步再走回去了.“ “你确定不确定啊?“胖子对顺子不信任起来. 顺子点头:“这次绝对不会错,要找不到,你扣我工钱.“ 我心里苦笑,你娘的要真的扣你工钱,恐怕呀下辈子才有这机会? 众人都哭丧着脸,跟着顺子继续往上走.天越走越黑,顺子拉起绳子让我们每个人都绑在身上,因为能见度太低了,根本看不到人,叫也听不见,只能靠这绳子才能让我们集中在一起. 我走着走着眼睛就开始花了,怎么也看不清楚.前面的人越走越远,后面的人越拖越后,我一发现两面都看不到人,心里不免咯噔了一声,心说是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进山犯了个错误,难道会死在这里. 不像,顺子走的还挺稳,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感觉到这绳子的走向很坚定,折中风雪他一定已经习惯了,跟着他准没事.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往前,忽然看到前面的雪雾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迷迷糊糊的我也看不清楚是是谁.走了几步,那黑影子忽然一歪,倒在了雪地里. 我赶紧跑过去一看,竟然是顺子扑倒在雪里. 后面闷油瓶追了上来,看到顺子,赶紧扶了起来。我们背着他,一边拉紧绳子,让其他人先聚集过来. 胖子一看到顺子,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大吼道:“这他娘是什么向导啊?不认识路不说,我们还没晕他先晕了,叫我们怎么办?“他还想再骂,但是后面话全给风吹到哪里都不知道了. 我看了看四周,我的天,四周的情形已经完全失控了.强烈的夹着大量雪花的风被岩石撞击着在我们四周盘旋,一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来时候的脚印几乎一下子就给风吹没了.我们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强风压过,连头也抬不起来,站起来就会给吹倒. 所有人的脸色全是惨白,陈皮阿四眼睛米粒,看样子老头子在这样的极限环境下,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了.就算顺子不倒下,他肯定也坚持不了多久. 潘子道:“我们不能停下来等死,温泉可能就在附近,我们拉长绳子,分散了去找找,找到了就拉绳子做信号.“ 我们四处散开,我也不知道自己选了哪个方向,一边走人就直打晕呼,只觉得一种麻木感从四肢传递到全身. 以前看过不少电影里都说,在雪山上,人会越来越困,如果睡着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人还会产生很多幻觉,比如说热腾腾的饭. 我拼命提醒自己,可是却一点也坚持不住.每走一步,眼皮就像多灌了一块铅一样,沉重的直往下耷拉.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听见胖子叫了一声,风太大了叫了什么没听清.我回头一看,只见他的影子一闪就没了,闷油瓶马上转过头去,发现地上的绳子突然拉动起来,脸色一变,大吼“不好!解绳子,有人塌进雪坑里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脚下的雪突然也塌了,整个人给绳子一下子扯进了雪里,接着就是离他最近的我. 我们就像一串葡萄一样一个接一个被胖子拉进了雪地里,翻来滚去,不知道滚了多久才停住. 我眼睛里全是雪,根本睁不开,只听到潘子叫我们都别动,他是最尾巴上的,他先爬下去再说.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叶成叫了一声:“等等等等!操家伙!都别下去,那雪里盘的是什么东西?“ 云顶天宫(上) 第十二章 百足龙 我拍掉眼睛上的雪珠,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感觉背上顶着石头尖,叶成就在我下面,在那里大叫。 我定了定神,下意识的去看叶成在害怕什么东西,往下仔细一看,发同我们现在正靠在一面陡峭的乱石坡上,离坡底还有五六米,腰里的绳子挂在了一块岩角上,我们才没直接滚下去,坡底全是刚才随我们一起滑下来的雪块和石头,雪堆里面,露出了好几截黑色细长的爪子。 我感觉到一阵窒息,不自觉的把背贴紧后面的石头,顺着爪子看上去,雪堆里若隐若显,盘绕着一条黑色的,水桶粗细的东西,环节状的身体上全是鳞片,一些藏在雪里,一些露在雪外,我咋一看还以为是条冬眠的蛇,仔细看又像是蜈蚣。 这东西贴着石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看不到头和尾巴,也不知道有多长。 我心里奇怪,这已是雪线以上,本来活物就很少,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看着那些蜈蚣一样的爪子和它的个头,心里本能的不舒服起来。 潘子执意要下去,叶成不停的叫,胖子也看见了下面的东西,拿自己边上的雪捏个球砸在叶成后脑上,轻声骂道:“你他娘的给我轻点声,想把它吵醒?!” 我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处封闭的小山谷,被雪崩填满了,但是因为这里石头堆砌太凌乱,产生了大量气泡,胖子走到上面,把脆弱的雪层踩断,引起连锁反映,雪层一下子塌了。结果我们全部给他带了下来。 上面的雪还在不断的坍下来,很多时候这样的塌方之后,四周的积雪会像流沙一样汇拢过来,将塌出的地方重新埋住,这一过程极其快。很多高山探险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减员,几秒钟整个队伍就消失了。 幸好这一次边上的雪还算结实,可能也是因为我们是给绳子拴在一起一个一个拉下去的,四周的雪给我们滚平了,没有整块的塌下来的关系。 这里是背风面,风明显小了很多,不像刚才那么冷了。我得以畅快的呼吸了几口,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往下挪了几步,这里虽然很陡峭,但是坡体表面上都是碎石头,有些有解放卡车头那么大,有些只有乒乓球大小,攀爬很方便,往上往下都不困难。 潘子和闷油瓶已经解开了绳子,因为离底不远,他们两个哗啦一声,带着雪跳了下去,落地之后打了滚缓冲力道,滚到了坡底。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爬起来,一前一后朝那黑色的东西摸过去。我们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走了几步,闷油瓶和潘子都直起了腰,明显放松下来,潘子看了看闷油瓶子,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手势让我们下来。 我们奇怪,胖子解开绳子也滚了下去,闷油瓶已经把石雕地上的积雪扫掉,原来那是一条伏石而卧的石头盘崖石龙,用黑色的石头雕的,磨崖石雕非常传神,如果藏在雪里,还真看不出来。 我们陆续下去,陈皮阿四看见石雕,人明显脸色变化,他站立不稳,招呼华和尚扶着他,径直走到磨崖石雕的前面,摸了起来, 这条龙有和其他的龙不同之处,它的身子下面,刻了无数只和蜈蚣一样的脚,显然不是中原的雕刻,应该是附近游牧民族异化的龙。 胖子问我道:“怎么这龙这么难看,像条虫一样,看上去邪气冲天,比故宫龙璧上的难看多了,该不是刻坏了。” 华和尚道:“不懂别乱说,这条是百足龙,不是蟠龙,东夏国早期的龙雕都是这个样子的。在中国早些时候,中国远古的龙有着迥异的形态,有的龙还有猪鼻子呢,这不奇怪。” 中国龙的演变非常漫长,刚开始的龙是匍匐爬行,随便找个兽头放在蛇身上就是龙了,那个时候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龙图腾,各部落分别演变,到最后龙的形态也各不相同。后来汉文化传播,夷夏文化大融合,汉龙的形象才和各少数民族的龙开始混合,到最后龙逐步统一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蟠龙。 这条百足龙,就是龙和蜈蚣的混合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一条普通的龙身下长了这么多只节肢动物的脚,不但无法给人威武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非常的不舒服,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 胖子听了华和尚的介绍,笑道:“刀疤兄,看不出你还挺文学的,那这块石头,应该是东夏国的东西了?” 华和尚看了看石雕,又抬头看了看山坡的上面,疑惑道:“没错,只不过,这块雕龙的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天已经入黑,我们各自打开手电,边用手电边把石头上的雪全部扫掉,发现这块石头几乎是一块五米高三米宽的巨大平板子,靠在一边的乱石坡上,石头极平整,而且是黑色的,和这里的其他石头明显不同。 我看了看石头断裂处的痕迹,说道:“可能是从上面塌下来的,四阿公说的没错,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在上面。你看这龙的形体不对称,这是双龙戏珠,这样的石雕应该还有一边,一般是刻在石门上的,两面各一。” 陈皮阿四咳嗽了一声,有气无力和说道:“放屁,一知半解,大放撅词,什么石门,这块是墓道里的封石。” 说着他指了指龙嘴巴,华和尚马上过去,把手抻进龙嘴巴里,一扯,竟然给他扯出一条黑色手腕粗细铁链来,胖子一看,说道:“哎呀完了,龙肠子给你扯出来了。” 陈皮阿四道:“这是封墓的时候用来拉动封石的马链,这一面是朝里的一面。” 我给他说的脸红,左顾右盼道:“啊,果然是,我看错了,可是封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华和尚用力扯了扯铁链,石头纹丝不动,陈皮阿四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上面,我心里哎呀了一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果这块封石是从上面塌下来的,那说明上面的墓道毁坏很严重了,我们就算找到了,还能不能进去? 头顶上风雪肆虐,天已经黑的基本上入夜,我看了看表,不知道这暴风雪要刮到什么时候。 发现了这块石雕,增长了我们找到天宫的信心,但是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沮丧。华和尚给石雕拍了照片,陈皮阿四精神恢复过来,让我们先把自己的东西顾好,该休息的休息一下,这里正好避风,什么事情等风停了再说。 我们将装备整理出来,华和尚去照顾那个伤兵。我在翻东西,他跑过来告诉我,有点麻烦,顺子已经基本上没反应了。 我们将顺子放倒,摇了摇他的头,他只能迟钝的’恩’一声,意识模糊,一看就知道是低体温症。 “我们得生点火,不然他熬不了多久。”潘子走过来说,“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我看了看四周,根本没有任何柴火,要点起火来,恐怕要烧爬犁了。可是上雪山需要很多装备,没有爬犁,下面的路恐怕走不下去。 华和尚看了看陈皮阿四,显然不敢自己做主,后者的脸色很阴糜,不知道是给冻的还是怎么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暂时别让他死,我还有事情问他。” 我松了口气,华和尚将爬犁上的东西卸掉,准备把木条子扯出来当柴火,不过现在的爬犁也都给雪浸湿了,不知道还点不点的起来,正在担心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这味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脑子一跳,让华和尚先别动,自己站起来仔细的闻。其他人也同时闻到了,都停下下手里的事情,胖子猛吸了一口,道:“同志们,好象有温泉的味道!” 陈皮阿四给叶成和郎风打了眼色,让他们出去找,胖子背起背包也说要去,结果三个全给潘子拦住了,胖子问:“干什么”,潘子用下巴指了指闷油瓶,说道:“慌什么,别忘了咱们有高手在。” 这时候闷油瓶已经俯下身子,用他奇长的两根手指逐一摸了摸了底下的石头,忽然皱了皱眉头,“恩?”了一声,转向一边的百足盘龙封石。 我们来到那块盘龙石面前,这里刚才还没有什么味道,现在的硫磺味已经很明显了。闷油瓶摸了摸龙头,又看了看石头后面,将手往龙头上一放,一压,说道:“奇怪,龙头后面是空的。” 云顶天宫(上) 第十三章 缝隙(上) 长白山是潜在的活火山,根据史料记载,最后一次小规模的喷发应该是在1000年前,现在虽然火山归于沉寂,但是附近地热极其丰富,不少火山时期的地质缝隙和熔岩口都保持着极高的温度,这盘龙封石的后面,说不定就压着一条冒着热气的地缝,才会冒出硫磺的味道。 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有一个稳定的热源肯定比点篝火要经济实在,可是黑色的巨大盘龙封石压在上面,目测一下少说也有十几吨重,我们没有任何开山设备,要把它翻覆过来,实在有点难度。 胖子是行动派,撩起胳臂招呼我们去搬石头,几个人上去尝试性的扛了两下,一群人抬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石头却纹丝不动。 胖子气喘吁吁,骂道:“不成啊,老爷子,早说咱们装备不行,你看现在这情况,要有点炸药多好。” 华和尚说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们老爷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不带炸药来是对的,你说我们现在谷底,你头顶上白雪皑皑,你随便那里放个炮眼,把上面的雪震下来,一下就给活埋了。 胖子没话反驳,这时候我看到盘龙石的下沿,卡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灵机一动,对他们说道:“可能不需要炸药,让我来。” 说着我从行李上拿出一把石工锤,走到盘龙封石的一边,仔细检查了一下下面几块比较大的石头,然后对准其中一块用里一敲,那块石头一方面受着十几吨的压力,又收到我侧向锤击,马上裂开一条缝,紧接着卡拉拉一连串石头磨擦声,上面的盘龙封石因为支撑力突然变化,顺着石坡开始滑动。 我们赶紧向后退去,盘龙封石向下滑了几寸,又开始倾斜,可是这块石头实在太重了,滑动了一点点位置就停了下来,虽然如此,我们还是看见封石的后面,露出了山体上的一条岩缝。 岩缝有脑袋宽,人勉强能通过。看洞口的边缘,呈岩层撕裂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一阵阵的硫磺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胖子调亮手电,伸手进去看了看,转头道:“里面很暖和,不过角度太难受了,照不到什么,而且,里面的石壁上好象有字。” “写着什么?”我问道。 胖子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道:“看不懂,妈的不知道写些什么。” 说着他试图猫腰钻进去,但是胖子的确太胖了,这个洞显然不适合他,挤了几次,挤不进去。最后他把外面的大衣脱了,才勉强钻了进去。 陈皮阿四让叶成,郎风和潘子留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好照应。我们跟在胖子后面,钻进缝隙里。 这里整个儿就是条山体运动时候裂开的岩缝,进去之后,发现缝隙是一个陡峭的向下的走向,里面非常黑。看样子极其深,恐怕通到这山内部。 缝隙开口处的空间不大,两个人无法并排,而且缝隙里面非常难以行走,底下全是大块的石头,棱角分明,洞里的硫磺味道非常浓,温度起码有三十度,摸了摸,连石头都是烫的。 我们手脚并用的往前走了几步,胖子用手电照了照一边,说道:“你们看,这些是什么字?” 我转过头去,字不是刻在缝隙的壁上,而是刻在一块横在的底部乱石上,都是几个陌生的文字,有点像中文,又有点像韩文,刻的很凌乱。 华和尚凑过去看了看,确定道:“这是女真字。” “写的什么?”胖子问。 华和尚道:“等等,我没那么厉害,要看看才知道,我先把它描下来。” 我们等了片刻,华和尚把这些字抄到本子上,胖子打头,我们排成一队,继续往洞的深处走去。 说是走,其实用手的机会比脚还多,整条缝隙几乎是三十度向下,又没有阶梯,几乎全靠爬着下去,里面时宽时窄,时高时低,有些地方人要坐着才能通过。 唯一让人舒服的是,这里面暖和很多,我们爬着爬着,都开始出汗,只好解开衣服扣子。这时候胖子问道:“老爷子,你说会不会那封石堵着这条缝,不是偶然啊?” 陈皮阿四吟道:“开同建陵,就地取材,这里的外面这么多乱石头,应该是修建陵墓时候用来采石的石场,可能这条缝是他们采石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要用封石压住。 下了不到一百米,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岩石也越来越黑,都开始呈现琉璃的光彩,那是云母高温融化过的痕迹,我哎呀一声,心里已经在想,这里应该是一处火山的熔岩口啊,长白山是潜在的活火山,要是突然间喷发了,岩浆从山体内部喷出来,我们不就死定了。 胡思乱想着,忽然,打头阵的两个人停了下来,手电照去,原来前面裂缝陡然收缩,乱石重叠,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缝隙能够下去。 我蹲下去用手电照了照里面,这里是缝隙坍塌造成的,里面空隙很小,看样子要匍匐着才能进去。 陈皮阿四看了看这个洞口,知道自己的体力是爬不进去了,商量了一下,我让华和尚陪着他等我们。我,胖子和闷油瓶进去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我们脱掉外衣,让自己的体积尽量减小,这一次是闷油瓶打头,三个人前后下去,一点一点挤进那条缝里。 我以为这一段坍塌只是暂时的,向前爬个几步,必然会有出口,如果是实的,我们也可及时掉头回去,没想到这一段空隙很长,爬了很久,前面还能通行,深得出乎意料。 里面的石头尖子非常锋利,我爬了几步,身上的衣服已经勾破了好几处。岩石挤压着我的肺部,加上温度越来越高,我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 后面的胖子和我感觉一样,拉住我的脚道:”不成,这里的空气质量可能有问题,咱们探也没探就进来,太莽撞了。“ 我想回头看看,空间太小,实在没办法,想着刚才爬过来很长一段距离,要回去也舍不得,而且现在这个局面,倒着爬恐怕比来时要更加痛苦,于是道:”咱们再往前几步,如果还没底再退出去。” 胖子应了一声,这时候,忽然,前面的闷油瓶子叫了一声:“恩?” 我转头向前看去,前面却空空荡荡,刚才还在堵着我的闷油瓶子,前面却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石隙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云顶天宫(上) 第十四章 缝隙(下) 从我听到闷油瓶说话,到发现他在我面前消失,绝对不超过五秒钟,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如此迅速的在我眼前消失,更何况是一个人。 我顿时感觉到不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再看仔细了,一恍神间,却看闷油瓶子又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胖子就在我后面,给我退后了的一步,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我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支吾道:“没……没事。” 闷油瓶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出了异状,顿了一下,招呼我们一声,开始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这一隐一出在一瞬之间,虽然我感觉的十分真切,但是看到面前的景象,又突然没有了十足的把握,心里非常疑惑,难不成是这的空气让我产生了幻觉? 情况不容我多考虑,胖子在后面拉我的脚催我,我一边纳闷一边又跟着爬了一段距离,爬过刚才闷油瓶消失的那一段的时候,我特别留意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任何凹陷和可以让我产生错觉的地方,心里隐约觉得不妥起来。 通过这一段,又前进了大概十分钟,闷油瓶子忽然身形一松,整个人探了出去,我看前面变的宽敞,知道出口到了。 缝隙的尽头是大量的乱石,爬出去后,闷油瓶子打出数只荧光棒,扔到四周,黄色的暖光将整个地方照亮起来,我转头看去,发现这里应该是整条山体裂缝中比较宽敞的地方,大概有四五辆金杯小面包的宽度,长大概有一个半篮球场,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都是这条裂缝形成的时候给撕裂下来的。 胖子扩大手电的光圈,四处观察,说道:“怪了,这里竟然还有壁画,看样子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人。” 我们走上去,发现在裂缝的山壁上果然有着大幅的彩色壁画,但是壁画的保存情况十分差,颜色黯淡,上面的图案勉强可以分辨出是类似天女飞天的情形。 进到这里的入口给一块巨大的封石压住了,里面还有壁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再一次感到疑惑。 来回走了走,在碎石之间,我们发现了几处小的温泉眼,都很浅,但是热气腾腾,说不出的诱惑。却没有发现其他人活动过的痕迹。 再往里面,缝隙又逐渐收拢,直变成一条两人宽的小缝隙。往山岩的深处而去,从缝隙里不时吹出热风,我走到一边向里照了照,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到哪里。 我们交换了意见,认为没有必要再进去,这里已经是躲避暴风雪的好地方,胖了测试了空气没有太大问题,打起持久照明用的风灯,闷油瓶子又爬回来时候的狭小缝隙通知外面的人。 不一会儿,华和尚和叶成先后进来,顺子也给潘子拉了进来,我马上去检查他的情况,发现因为这里温度的关系,他的脸色已经开始红润,但是手脚依然是冰凉。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上来的路都是由他带的,如果他死了,虽然不至于说下不去,但是总归会多很多困难,再加上我也挺喜欢这个人,真不希望他因为我们而这么无辜的死去。 华和尚检查他的心跳和脉膊,然后让我让开,用毛巾浸满温泉水,放在石头稍微冷却后,给顺子擦身,等全身都给搽的血红后,才给他灌了点热水进去,顺子开始剧烈的咳嗽,眼皮跳动。 我们稍微松了一口气,华和尚说道:“行了,死不了了。” 气氛缓和下来,胖子和叶成都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这时候陈皮阿四也给潘子搀扶着进来。 经过这一连窜变故,我们都筋疲力尽,也没力气说话,各自找一个舒服的地方靠下来。 身上的雪因为温度的变化融化成水,衣服和鞋子开始变的潮湿,我们脱下衣服放在干燥的石头上蒸干。叶成拿出压缩的罐头,扔进温泉水里热过分给众人。 我一边吃一边和华和尚去看刚才发现的壁画,这里非常明显是天然形成的,而且空间狭窄,为什么要在这里画上壁画,刚才闷油瓶突然在我面前消失,和洞口的巨大封石,给我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和古物打交道的人,对于壁画和浮雕这种传承大量信息的东西,总是非常感兴趣的,其他人看我们在看,也逐渐走了过来。 然而壁画上却没有太多的信息,天女飞天的壁画多处于华丽的宫廷或者礼器之上,只是表现一种美好的歌舞升平景象,并没有实际的意义。这里的壁画残片,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东西,这里都是古墓里爬出来的人,见的多了,一看便失出了兴趣。 我正想回去揉揉我的脚指头,这一路过来出了不少汗,脚指头都冻麻痛了。这个时候,却听见胖子“啧”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开始用手剥起壁画来。 我问他怎么回事情,虽然这东西没什么价值,但是也是前人遗物,你也不能去破坏它啊。 胖子说道:“你胡扯什么,我的指甲就没价值了?一般东西我还不剥呢,你自己过来看,这壁画有两层!” “两层?”我恩了一声,皱起眉头,心说什么意思? 众人又围了上去,走过去看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他让我们看了看他的手指,只见上面有红色的朱砂料给刮了下来,再看他面前的地一块地方,果然,壁画的角落里有一块构图显然和边上的不同,画的东西也不同,只是这一块地方极不起眼,要不是胖子的眼睛尖,绝对看不到。 这显然是有人在一幅壁画上重新画了一层,将原来的壁画遮住而造成的情形。 这上面一层因为暴露在空气之中逐渐脱落,将后面的壁画露了出来,这在油画里是经常的事情。 胖子继续用手指刮着,他刮掉的地方,开始出现一些鲜艳的颜色。 我也用手指刮了刮壁画,发现这表面一层,似乎并没有完成所有的工序,所以胖子随便一刮,就可以简单的将颜色擦掉,不然如果按照完整的步骤,唐以后的壁画外面会上一层特殊的清料,这层东西会像清漆一样保护壁画,使得颜色没有那么容易褪色和剥落。 陈皮阿四的眉头皱的很紧,很快,一大片脸盆大的壁画被剥了下来,在这壁画之后,出现了有五彩颜料画的半辆马车,马车显然是浮在云上,几个蒙古服饰的女子侍奉在马车左右,而马车的主人,是一个肥胖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服饰,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叙事的壁画,我忽然紧张起来。 显然有人先画了一幅叙事的壁画,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又非常匆忙的用另外一幅替代掉了,而且当时的时间可能十分紧张,所以这外面的壁画,连最后的工序都没有完成。 陈皮阿四看了看这整幅壁画,又看了看周围环境,对我们说道:“这……和天宫有关系,把整面墙都清掉,看看壁画里讲的是什么。” 我早就想动手了,当下和其他一起,祭出自己的指甲,开始精细作业,去剥石壁上的壁画。 壁画大片大片的剥落,不一会儿,一副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画卷逐渐在我们面前展了开来 云顶天宫(上) 第十五章 双层壁画 四周静的吓人,风灯给提到了岩壁的一边,加强照明,昏黄的灯光照在岩石上,给人一种古老神秘的感觉。 壁画的颜色非常鲜艳,用了大量的鲜血一样的红色,在不定光源下,闪现出琉璃的光彩,好象是整块岩石正在渗出鲜血一般,掩藏在另一层颜料下面的壁画能保存这么好,真是不可思意。 然而真正让我们惊讶的,却是壁画的内容,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上面画的是什么,壁画分为二个部分,分别记述了不同的事情,然而整合在一起看又十分完整,可谓美仑美幻。 华和尚看的眼睛发亮,自言自语道:“这应该是东夏万奴皇帝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场景,你看这个人,这个人应该就是万奴王本人,这很可能是传说中东夏灭国的那一场战争。” 我对东夏的了解非常少,其他人显然也并不精通,都没有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来回一边惊叹一边看着上面图案,指着壁画的一边,大量披带着裘皮和盔甲的士兵,说道:“这是万奴王的军队。”又指了指一边的骑兵,说道:“这是蒙古人的军队,你们看,人数远远多过东夏的军队,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 我看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箭石纷飞的画面,胖子看了看,不知道觉得哪里奇怪,问道:“为什么东夏军队,那些人的脸都像是娘们?” 我看着也觉着奇怪,难道东夏人靠女人打仗吗?那不亡国就没天理了,华和尚道:“不是,这是东夏壁画的一个特征,你看所有的人,都是非常清秀的。我在典故上也查到过一些奇怪的现象,似乎所有和东夏国打交道的人,都说,在东夏国,见不到老人。所有的人都很年轻。朝鲜人说,东夏的人,就连死的时候,也保持着年轻的容貌。” 胖子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我感觉这可能和一些少数民族的习俗有关系。有些民族,老人是不能见客人的,我不以为意,和其他人又继续看下去。 华和尚又指到了壁画的第二部分,说道:“这一块就记载着战斗的情形,你们看,东夏人以一敌三,还是陆续给蒙古人射死。这场战争最后变成了屠杀。” 壁画上用了大量的红色表现战争的惨烈。代入感极强,我仿佛看见东夏士兵一批一批的倒在血泊里,蒙古的铁骑从他们的尸体上踏了过去,开始焚烧房屋和屠杀男人。 壁画的第三部分,给压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我们无法移开,但是估计,也应该是这里内容的延续。 此时我感觉到疑惑,打断他道:“不对啊,东夏这个国家,不是老早就给蒙古人灭了吗?我看资料说,他们才存在了七十多年,一直在打仗,如果说云顶天宫是他们造的,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如何有能力建造这么大规模的陵墓?” 我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东夏是女真被灭国时期,在吉林和黑龙江一带突然出现的一个政权,我记忆里他的开国皇帝万奴王甚至没时间传位给下一代,就给蒙古人绕道朝鲜给灭了,那个时候蒙古正是极端强悍的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壁画上的景象如果真是那一场决战,以蒙古人的性格,应该灭的十分彻底才对。 而那个时候女真各部之间的生产力还是十分低下的,没有大量劳动力,就算没灭国,也根本没可能建造如此巨大陵墓。 陈皮阿四所说的,云顶天宫里真的埋着东夏皇帝,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实力。 更没有理由的是,如果按照在海底墓穴中我们看到的东西推断,这座传说中的陵墓是由汪藏海建造的,那修建的朝代怎么样也应该是元末。那个时候,东夏国已经被灭几百年了,哪里还会有东夏皇帝能用来下葬。 我们都将目光投向陈皮阿四,因为说云顶天宫中葬的是东夏皇帝的是他;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绝对没这个可能。 陈皮阿四知道我们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壁画,冷笑一声,看了华和尚一眼,道:“既然他们不信,和尚,你就给他们说说。” 华和尚答应了一声,转头对我们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我敢说你们都想错了,你们看到的关于东夏的资料,大部分是根据一些不完整的古书推断出来的,实际上东夏国留下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在国外,甚至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过,所以你们现在所看的信息,实际有多少是真实的,很难说。” 胖子说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你的资料就是对的?” 华和尚道:“是这样,因为我们的资料更直接。”他从他的贴身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白绢布,在我们的面前展开,我一看,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那竟然是那条拍卖会上的蛇眉铜鱼! 怎么会在他们手上,不是说没人买吗?我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没人买,鱼又在陈皮阿四手上,那难道说:陈皮阿四是这条鱼的出售者? 我浑身震动,竭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表现出太过于惊讶的表情来。但是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无数的问题在脑海里炸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感觉到恐惧还是兴奋,只觉得手脚突然凉的好象失去了血液一样。 华和尚并没有注意我的表情,继续道:“这种铜鱼,是龙的一异形,是我们老爷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相信,它应该是一个知道东夏国内情的人制作的,奇特的是,他通过一种非常巧妙的手段,隐藏了一段绝密的信息在这条铜鱼的身上。你们看:” 他将铜鱼放到风灯的一边,镏金的鱼鳞片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在壁画上射出很多细细的光斑,华和尚转动鱼身,光斑便开始变化。逐渐的,竟然变成几个文字样式的斑点。 “秘密就在这里,这条鱼的鳞片里,一共藏了四十七个女真字,” 我心里啊了一声,心说竟然还有这种技巧,捏住我口袋里的另两条铜鱼,有点颤抖的问他:“是……是什么内容?” “因为这上面的资料并不完整,我还没全部破译出来呢,不过我能肯定做这条鱼的人,想把某些事情记录下来而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里记载了真实的东夏历史。”华和尚有点得意地说,“其实,早在我看到这东西前,根据很多蛛丝马迹,已经推断出东夏国这个政权一直存在着,只不过他们退回了大山深处,而且在几百年里不知道依靠什么,这个极度弱小的政权,在一边极端强大的蒙古和一边虎视眈眈的高丽之间留存了下来。我研究过高丽志,直到明朝建立之前,还有采参人在这里的雪山里看到过穿着奇服的人活动。我想,应该就是东夏国残存的部分居民。” 他又指了指铜鱼,说道:“这里的零星记载,证明了我的想法,东夏国在与蒙古决战后,退到了吉林与朝鲜的边界,一直隐秘地存在了几百年,总有过十四个皇帝,蒙古和高丽不止一次想把这个小国灭了,但是却因为一个奇怪的理由,全部失败了。” “什么理由?”潘子问道:“和尚你讲话能不能痛快点?” 华和尚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那鱼上的资料不完全,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记载了另外一些部分,不过根据我手上的这几个字,我敢说东夏国能够存在下来,可能有非常离奇的事情发生过,后面就没了内容。我们一直想找,但是很遗憾我们老爷子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其他的部分。”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几个女真字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心说当然不知道,叶成接过去,问道:“什么?” 华和尚看着我们,说道:“上面说,历代的万奴王,都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胖子问道。 华和尚把铜鱼收了起来,“上面说,他们都是一种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不是吧?我心里想,众人互相看了看,估计心里都有点毛起来,叶成问道:“那也不能这么说,会不会是说,皇帝是龙,而不是人这样的比喻?” “我原本以为他是指真龙天子这样的比喻,但是后来研究起来,我发现这人应该只是想把一些秘密记录下来,对东夏的历史,记录的还比较客观,所以应该不会用这么恭敬的语言。而且,如果是你说的那样,你想会不会有人把皇帝是真龙天子这样的概念用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给皇帝贺寿,你先一句,陛下,你真不是人,恐怕你第二句没出就给剐了。没人会这么写!”他神秘地笑了笑:“而且,后面这一句,写的非常清楚,非常唐突,我一直很介怀,如果能拿到另外的部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地就能破译出来。” 胖子和闷油瓶都知道其实另外两条铜鱼在我手上,但是处于谨慎的关系,他们都没有出声,我抓住口袋里的铜鱼,忽然觉得他们变得沉重起来。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把这两条鱼拿出来,实际上这两条鱼对于我并没有意义,我并不会女真的文字,给我看我也看不懂,但是如果交给他们,我又感觉到十分的不妥当。 潘子盯着壁画,自言自语,壁画上可能是万奴王的那个人,人模人样,似乎并不是怪物,胖子拍了拍他,对华和尚说道:“刀疤兄,我说你破译什么啊,咱们是实在人,别搞知识分子那一套,到时候棺材一开,是人是狗,一清二楚。” 华和尚笑笑说道:“我的意思是,知已知彼,总是好一点的。” “不过,画这壁画的人干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画在这里?”胖子问道:“不忘国仇家恨?” 华和尚摇摇头,显然也不清楚,我想了想,说道:“有可能是想在这里画好壁画后,将石头整块采下,或都干脆就是画来消磨时间的,你看这里这么暖和,可能当时的工匠利用这里来休息的。” 没人给我说服,华和尚开始拍摄这些东西,以留做资料。 我们休息够了,精神逐渐恢复,开始轮流休息,陈皮阿四让他的人轮流出去在外面呆着,如果雪停了就爬进来叫我们,我们则开始轮流睡觉。 我睡醒的时候,顺子也已经苏醒了过来,一个劲儿的给我们道歉,胖子都懒的理他,我拿了东西给他吃,让他好好休息,我们还得靠他继续上去。 在里面没有日月轮替,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大概是两到三天的样子,雪终于停了,我们陆续爬出这条裂缝,外面已经放晴,到处是一片广翱的白色世界。 在缝隙里,陈皮阿四教了我们很多在雪山上的小技巧,比如说把卫生巾当成鞋垫,可以吸收脚汗,脚保持干燥,全身就会暖和。我们按他的方法,确实不错。不过我自己又觉得很别扭,想到如果进入古墓之中,将这些东西丢弃,若干年后考古队发现,看到棺材边上有这种东西是什么表情。 我们用绳索爬上滚下来时的陡坡,地面上有不少新印的马蹄印子,胖子蹲下看了看,说道:“那阿宁那帮人看来超过我们了,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我们二话不说,戴上护目镜,马上起程赶路,两个小时后,我们在一个山坡上,看到了阿宁的队伍,他们显然也遭到了非常大的损失,三十个人只剩下二十来个,马也只有一半数量,其中还是没有看到三叔的影子。 我们不动声色潜伏起来,观察他们,我看到阿宁正用望远镜凝视一个方向,也向她看的那个方向看去,忽然眼皮一跳。 只见远处的不知道是雪气还是云雾中,一座雪封的大山巍然而立,与其他山脉连成一体,又显得非常的突兀,那正是我在海底墓中,看到那一座山峰,他的形状,几乎和影画中的如出一辙。 “就是这里了”我心里暗道,指着那山,转头问顺子道:“那里是什么山?要怎么样才能过去?” 顺子手搭凉棚,看了看,变色道:“原来你们要去那里?那里不能去的!” 云顶天宫(下) 第一章 五圣雪山 躲过了暴风雪之后,我们再次起程赶路,在一处斜坡下发现了阿宁他们的马队,同时也发现了海底墓穴影画之中的那一座神秘雪山,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尽头。就在我们询问向导如何才能到达那里的时候,顺子却摇头,说我们绝对无法过去。 “为什么?”我奇怪道,心说你不是说这八百里雪山,你每一座都上的去吗?怎么这一座又不能去了? 顺子解释道:“那座山叫/yun-ding-tian-gong-15。html 三圣雪山(化名),这山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在我们这一边,雪线以上到那一边,都在朝鲜的边境里,我们过不去。” 胖子愣了一下,问道:“三圣雪山?是不是当年彭总司令抗美援朝的时候,志愿军后勤部队建设战后生命线时候翻的第一座雪山?” 顺子点头道:“对,就是那山,海拔2400多米,翻过这山,就是朝鲜的丘陵地带。” 我一听,就心说坏了。 三圣山这个地方,当过兵的或对近代中国历史感兴趣的都知道,天下最难过的三条边境线,一条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一条是以色列和黎巴嫩,还有一条,就是三圣山的这一条只有14公里长的边防线。 其实,中国和朝鲜两国历来是友好国家,熟悉的人都知道,在长白山的西坡可以非常轻松的越过边境线,并没有太多的关卡,在96年左右中国长白山林区萧条的时候,有很多人经常越境挖掘一种叫做‘高山红景天’的中草药赚钱,虽然朝鲜兵也抓,但是中国人跑的溜,大打游击战,加上很多来偷挖草药的都带着烟酒,给抓了也能用烟酒脱身,所以一段时间下来,西坡的这条边境线已经名存实亡了。 惟独三圣山的这一段边境线,却仍然封锁的非常严密。原因没有人知道,据说是因为这段边境线是中国与朝鲜的老边界。雪线以上就是朝鲜国境,抗美援朝的时候为了快速运输战略物资进朝鲜,山上修了很多的临时战略通道和地下工事,两方都能通过这些通道迅速派兵,所以不严防不行。 现在我们的食物储备,不允许我们从边上海拔非常高的那几段边境绕过去,那唯一能赶上进度的办法,就是走直线从三圣山口直接过中朝边境然后进入雪顶。 那我们的麻烦,就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奇淫巧术和粽子,而是非常实在的81式自动步枪的子弹和少则排多则连的正规军。 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三圣山的情况,也都面露愁色,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合计着下一步怎么办? 潘子安慰我们道:“你们别急,边境上偷过境的路肯定有。在这里当过兵的顺子肯定知道。我们可以说服他带我们过去,到时候多给他点钱就行了。” 说着就去问顺子,没想到顺子竟然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没可能,那边能上山的道路就这么几条,全部都是高岗,十米一个探照灯,从山脚下就全是军事禁区,虽然人不多,但是岗哨很密集,别说过境,你要靠近我们自已那边的哨子都不可能。我服役当时接到的命令,看到任何陌生人进入视野,马上就会朝天开一枪警告你,如果你还不退,第二枪就直接打你腿了,不带一点理由的。” 胖子问:“那咱们买点水果带上去,装成老百姓来慰问行不行?” 顺子笑道:“老板你也太会说笑话了。当然不行,一来这不是能混水摸鱼的地方,二来这里哪里去找水果,冰天雪地,我们提着水果到长白山的雪线以上,比空手还可疑。” 胖子啧了一声,说道:“那怎么办?这条破线就打死过不去了?我就不信。马其顿防线都给突破了,这还能有马其顿防线强?你他娘的是不是嫌钱少?需要多少你就直接说。” 顺子为难的挠头:“哎呀,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要是真有办法,我还会和钱过不去?你们要想到朝鲜去,早说我就不带你们走这条道了,现在既然来到了这里,我真没有办法。” 顺子说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们都有点意外,不过这一带并不富裕,这个边境也不是什么大罪,如果真有办法顺子应该不会瞒我们。 华和尚他们没什么主见,走到陈皮阿四边上,问老头子怎么看。 其实也就是继续走还是回去的问题,继续走的话,就必须象顺子说的,绕道其他的边防线,时间可能要延长一倍,而且最后几天得饿肚子爬山,不继续走就是回去休整,重新再来,也就是说这几天都白爬了,各种辛苦全部白费。 我自己倾向于继续走,不知道三叔部署了如此急迫行动的目的,阿宁他们的队伍又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脑子就希望能够早点见到三叔是完。当然当时有这样的想法,是完全不知道在饥饿中攀爬雪山的痛苦。 陈皮阿四叹了口气,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事情会这么麻烦,这些个长沙的老瓢把子,在自己的行里只手遮天,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但是一碰到和官面上扯上联系的事情就蔫了,所以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他想了半天,也不说话,眉头就越皱越紧。 我有点着急,看了闷油瓶一眼,想问问他的意见,他却完全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只是看着远处的雪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东西,好象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商量来商量去,一下子谁也拿不出个办法来,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边的叶成叫了我们一声。 我们停止说话,往山下一看,发现阿宁的马队又开始向前面移动了,看他们出发的方向,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那三圣山。 很多的物资从马上卸了下来,随意丢弃在雪地里,大概是为了减重加快行动速度,山下的雪地里看上去一片狼籍。 叶成奇怪的说:“奇怪了,这些家伙不知道前面是边境线吗?他们的向导吃什么的?要真象顺子说的。背着这么多武器过去,不是给人家练实弹射击吗?” 我摇头表示不可能,我知道他们公司的习惯,肯定有当地的向导,而且也许不止一个。这样专业的私人考察公司最擅长的就是调研和公关,这里的形式他们了解的绝对比我们清楚,而且肯定在来之前就定下了固定的路线,不会轻易更改。 胖子怀疑顺子的业务能力,就问他这怎么解释?是不是有别人知道的路他不知道。 顺子眯着眼睛看了看道:“这样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是想从前面的山口,绕到其他山上,然后饶过那段边境线,在朝鲜境内再转向三圣山,风险虽然也大,但是比冲击边防线要好很多。他们的队伍比我们庞大,食物充足的话,或者朝鲜方面打通关节的话,的确有这个实力做长途的跋涉。” “那怎么办?要不要跟上他们再说?”叶成转头问陈皮阿四。 陈皮阿四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突然指了指另一边,三圣山边上的一座白雪蔼蔼的小山头,问顺子,“那是什么山?” 顺子拿起望远镜看了看,道:“那是小圣雪山,那一座山是在我国境内的,三圣山和小圣山,加上还有那一边的大圣山,通称五圣。” 陈皮阿四又问道:“从这里走,能不能上到这小圣山上去。”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一愣,都不知道这老头子想干什么,顺子也有点奇怪,道:“问题是没有,一天就到了,而且那里离岗哨很远,风景不错,就是路不太好走。” 陈皮阿四拍了拍裤子上的雪,站起来,对顺子道:“行,带我们去那里就行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华和尚马上提醒道:“怎么了?老爷子,到那里去,太浪费时间,咱们没食物能维持这么久了——” 陈皮阿四摆了摆手,指了指一边连绵的山脉,道:“这里山势延棉,终年积雪而又三面环顾,是一条罕见的三头老龙,大风水上说这就是所谓的‘群龙坐’,这三座山都是龙头,非常适合群葬。如果这天宫是在中间的三圣山的悬崖峭壁上的,那边上的两个小龙头,应该会有皇后或者近丞的陪葬陵。” 三头龙的格局非常奇特,三个头必须连通。不然三龙各飞其天,龙就没有方向,会乱成一团,葬在这里的子孙就会兄弟残杀,所以如果有陪葬陵,陵墓之下必然会有和中间天宫主陵相通的秘道。 历史上有很多三头龙的古墓。比如说87年发掘的邙山的战国三子连葬,就是三个有关系的古墓分列同一条山脉的三个山头,两边的两个古墓本来都有大概半米直径的甬道通向中间的主墓,可惜当时发掘的时候,这些甬道都已经坍塌了,考古队不知道这些甬道是不是真的是相连,还是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摆设。 我们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三座雪山山脉横亘在天地尽头,与四周的雪山 毫无区别,不知道陈皮阿四的判断从何而来。 陈皮阿四说完,看了一眼闷油瓶,问他道:“小哥,我说的对不对?” 闷油瓶破天荒的对另人问话产生了反应,回头也看了一眼陈皮阿四,不过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头去继续看远处的雪山。 我们都不懂大头风水,听的云里雾里,心里感觉有点玄,不过既然老头子这么说,闷油瓶似乎也同意,那这一套最好还是别怀疑。 下到山下阿宁他们呆过的地方的时候,我们看到满地的废弃行李散在雪地里,很多都给翻掠过了,里面一点食物都没留下。显然所有的装备经过了重新的筛选,一些无用的,或者重复的东西都给舍弃了。 胖子甚至还找到了几把抢,但是里面子弹都给退干净带走了,只剩下空的枪身。胖子好着这枪,背起一把想带着走,被顺子拦住了,说你背着枪,在这里碰到边防军你就不好说话,如果没枪,给查到他能帮我们混过去,搞的胖子直叫可惜。 过了山下阿宁呆过的这片平坦的坡道,后面就山山谷,我们看到阿宁马队的足迹朝着山谷的深处延伸了过去。 我们也在这里整顿了一下。顺子就带着我们往另一个方向的小圣山口走去。很快,我们就走进了一片白色的世界,眼里看到的,就是满无天际的雪和难 得看见的裸岩和冰锥。 长白山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可以走上去的雪山。这里比起昆仑山的冰川来说,环境要好上很多,没有那种有裂隙地巨大冰盖,不用担心脚下突然断裂,但是长白山的冰川也是典型的古冰川,山的连贯性不好,什么冰蚀地貌,臼洞,巨型冰斗,深不见底的冰井。反正我雪山地貌也没学好,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知道经常一走就是前面没路了,万丈悬崖,得从边上绕或者趴着过去,走的也是惊险万分。 一路无话,看上去几个小时就到的直线距离,我们居然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到。到达小圣雪山下山谷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傍晚。 我们在山谷之上大概五六百米的雪坡上打了雪洞扎营,吃了点热的东西。高海拔处的星空无比璀璨清晰,陈皮阿四使用指北针,配合心里的天文罗盘已经天上的星宿排列大致定出了第二天走的路线。 一路走的人困马乏,但是天色尚早,胖子缠着顺子,问四周还有没有温泉。 顺子也惦记着温泉,不过他说这里海拔已经太高了,他也不常来,要找温泉有点困难,要是觉得无聊,倒是可以四处去走走找找,顺便还可以去看看古代先民冰葬的地方,在离我们扎营的地方一公里多的地方。 倒斗的总是对尸体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到有死人,我们都好奇起来。 陈皮阿四体力不行了,华和尚照顾他,其他人就跟着顺子往营地的左边的 山谷走去,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来到一处悬崖,下面就是冰谷所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顺子找了个好地方停下来,打起一只冷烟火丢下去。 只见冰谷底部的冰层里,果然有很多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子,密密麻麻,有的可以明显看出人的形状来,有些则只剩下小黑点,冰谷的四周,甚至还有一些祭祀的痕迹。 顺子说古代山里的村民都流行冰葬,解放初期都还有人葬入这座冰崖,所以现在有时候还有一些老人来这里拜祭。这里的冰川是逐年加厚的,所以你看最里面的尸体,那些几乎看不清楚的小点,恐怕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而最外面的就是几十年的。 我粗略数了一下我能看到的黑点,发现成千上万,显然这块冰冻的墓地在几千年的岁月中不知道累计了多少的死人,象这样的冰谷,小圣山谷内应该还有,那这座雪山岂不是就是一座特大号的坟山。 “这些尸体当中,会不会有当时修建灵宫时候的东夏奴隶?”胖子突然问。 “保不准有。”闷油瓶看着冰谷的深处,逐渐黯淡的冷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尸体埋在冰中,也不可能去挖掘,我们看了一圈,索然无味,又去寻找温泉,倒是真给我们找到了以处小的,几个人在温泉中洗了脚和脸,浑身暖烘烘的回到营地,把情况一说,说的华和尚羡慕不以。 在雪山上,说来也奇怪,人一暖就犯困,人冻的要死的时候也犯困,晚饭是挂面,出完后困意袭来,外头又起了风,我们早早都进入睡袋休息,顺子守第一班岗,我们人多,不需要一天把人轮换完,今天轮岗的就是顺子、郎风和潘子三个人。 我很疲倦,很快就睡着了,满以为能睡一个甜觉,没想到没睡上一个小时,华和尚、胖子、郎风、潘子同时开始打起了呼噜,此起彼伏,就象交响乐一样,我做着噩梦就醒了过来。 这一下子就再也睡不着了,躺着又难受,我爬出帐篷,对顺子说我和你换换,你这一班我来,你先去睡一会儿。 顺子正自顾自在那里抽烟,看着一边月光下巨大的黑色山体发呆。听到我要换班摇头说不用,拿了我们的钱,这点还做不到就不好了。 我心说那随便你,掏出烟去乏,上去问他借了个火,然后一边往炉子里添了点燃料,一边和他开始闲聊。 与向导聊天是一件长见识的事情,我和他讲了很多古墓方面的事情,他很感兴趣。他也给我说了很多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山林趣事,听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困,两个人越聊越精神。 后来就聊到了这一次的探险身上。顺子告诉我,他是七年的边防兵,不过有四年是预备役,在当兵之前,他是采草药的,所以对雪山很熟悉,他的战友都叫他‘阿郎材’,意思是雪山的儿子。所以我们跟着他绝对可以放心,象这里的山,能带人进来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一个了。 我心中怀疑,心说那你怎么还没进山就晕了,这肯定是吹牛,但看他说的一本正经,无谓去拆他的台,就顺着他的话听。 聊着聊着,话题多了起来,我们感觉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这时候,顺子突然就问我:“吴老板……其实,你们到底进山来是干什么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听了就一楞,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就又静了下来。 我们的目的,我怎么说呢,说是来找云顶天宫的,你能信吗?说是来盗墓的也不行,说旅游的又摆明不是,这还真不好说,我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管这个干嘛,我不能说。” 顺子似乎预料到我会这么回答,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心里觉得不舒服,因为我不想骗他,就随便转移了一个话题,聊别的。我问他既然以前是采草药的,为什么后来做了雪山向导了。 在长白山采草药很赚钱,比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向导舒服多了,现在雪山向导这么少,也是这个原因。 顺子看了我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让我几乎吐血的话。 他道:“我不是专业向导,我退伍之后一直在采草药,难得带几次人上山,也不会走的如此深,一般在姑娘湖那边就折返了,这里还是我第一次带队伍进来。” 我笑道:“别开玩笑了。” “真的,吴先生,我实话实说,这个季节,没有专业向导会带你们进雪山,如果我不带你们进来,你们只有自己进来。”他朝我笑笑:“太危险了,如果不是菩萨保佑,其实我们已经死了,能一个不缺的到达这里,已经是奇迹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没带人进来过,但是自己走过很多次,熟悉的很,不会出事情的。” 他说话的表情非常严肃,一看就不是在开玩笑,我心中暗骂,又奇怪道:“那既然这么危险,你还带我们来?你就这么缺这点钱吗?” 顺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钱也是一个因素吧,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父亲,他……十年前失踪了,当时他也是带一批人进雪山,和你们要走的路线差不多,但是最后整批人都消失在了山里,我隐隐约约就记得,当时找他的那几个游客,和你们的装扮很象,也是在冬天,也是非上山不可,所以我看到你们,就突然感觉到自己一定要跟着你们来,一来我不希望你们象我父亲一样死在里面,二来,我有一种很幼稚的想法,也许你们进山的目的,和十年前那批人是一样的,那也许我能够知道我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的父亲也许只是单纯的遇上了雪崩,给掩埋在这一片雪山里了。” 我领悟道:“所以你才问我们进山的目的……?”顺子不好意思的点了 点头:“哎,你不明白,那种知道父亲就长眠在这片雪山里,却无法见到的感觉。” 我没想到顺子的内心还有如此细腻的时候,不禁有点刮目相看,以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普通导游而已。 不过十年前进入雪山失踪的游客,和我们打扮的很象,难道也是来找云顶天宫的?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不可能。在长白山里,能让一个人失踪的地方太多了,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的,他的父亲,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而在山里遇难了。 顺子看我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问的有点过分了,对我道:“吴老板,我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才和你说这些,希望这些东西你别和其他人讲。我怕他们会有顾虑。” 我心说我肯定不会讲你是第一次带人来这里,不说陈皮阿死会拿你怎么样,胖子都可能会打死你。 于是点头答应,这时候第二班的郎风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打了和哈欠,看到我们两个在聊天,很意外。顺子收拾收拾东西,在雪地里放了泡尿就去睡觉了。我和郎风无话可说,也打了和招呼回去睡觉。 在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我半梦半醒,梦到了十年前顺子的父亲,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顺子带着一群人上山的情形,离奇的是,在梦中,我总觉得那几个人我在哪里见过,翻来覆去,睡的很不踏实。 第二天天不亮,开始顺山脉走势继续往上走。 从昨天顺子的问题来看,他应该早已经知道我们不是普通的登山客,我知道我们伪装的也不好。最起码,没有哪个旅游的人会这么丧心病狂的赶路。但是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他做长白山的导游,早有接待各种神秘团队的觉悟,这里每年的偷猎者,大韩民族朝圣者,偷渡采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是干什么的,就让他去猜吧。 山腰之上的路更加难走,很多地方的路都是斜的,头顶上又是万丈高的积雪山峦,极容易雪崩,不能大声说话。路上的雪又实在太厚了,几千年的雪层,下面几乎是空的,有时候一下人就捂进雪里,没到胸口,没人帮忙自己就出不来,我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用长冰锥一点一点的打着脚窝,犹如在走雷区。 胖子脚程最快,这和他以前有过雪地探险的经验有关,他一路走在最前,因为高山反应,我们的舌头开始发麻,除了陈皮阿四偶然修改行进的方向,最后四周只剩下喘大气的声音,整个世界安静的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 过了山腰的雪路,我们走入到了一处两面都有巨型雪坡的冰封带,这里常年照不到阳光,雪都呈现冻土状,山的坡度越走越陡,温度极低,在里面,我们终于看到了陈皮阿四定的龙头宝穴所在,那是一处几乎与山成六十度锐角的陡坡峭壁,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 我们继续向上,一个接一个,尽量错开身形,开始使用冰锥冰锤,向那陡坡爬去。 这小圣山不在长白十六峰之列,所以我们来时候并没有太过注意,但是也不是无名的小峰,此峰和对面的大圣峰遥遥相对,中间形成一道山谷,矗立于三圣雪山的前面,犹如两个守门的卫士,这一景观被称呼为天兵守仙门。 从小风水来说,仙门两山虎踞龙盘,气吞万向,要不是处在中韩边境,历来纷争不断,这里也必然是一个皇宫贵胄墓葬的积聚之地。刚才一路走来,连我这样的水平,也看出这里山脉的奇特走势,但着一股劲道十足的龙气,我们对于山上有陵的假设,也更加的有信心。 爬陡坡不同走路,体力消耗更大,陈皮阿四爬了一会儿,体力到了极限,再也爬不动,郎风只好背起那老头子,我们走的就更慢。 又经过了大约三个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登上雪坡,此时我已经完全失去神智,完全依靠条件反射跟着胖子。 胖子第一个到达,体力好如他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踩在上面的雪后,有点神智不清,装模作样的用力踩了个脚印,张开双手对我们说:“这对于我个人来说只是一小步,但是对于摸金校尉来说,是他娘的一次飞跃。”接着就趴进了雪里,一动不动。 我几乎虚脱了,双腿开始不自主的发软,人开始下滑,潘子想把我拉起来,但是拉了几下我都使不上力气,他自己也滚倒在地。 我用冰镐子用力敲了一记雪地,这才卡住自己,其他人也纷纷倒地,大口的喘白气,向四周看去。 这雪坡是一片巨大的区域,左右几乎看到不分界线,如果没有陈皮阿四指路。你绝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上面雪覆盖的非常平整,只有几块黑色裸岩突兀而出。三圣雪山此时就在我们的左侧,比昨天看,近了很多很多,圣山的顶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整个巨大犹如怪兽的山体巍峨而立,白顶黑岩,显得比四周其他的山峰更加的陡峭,由于夕阳的关系,一股奇怪的淡蓝色雾气笼罩着整个山体,仙气飘渺,景色非常的震撼人心。 叶成一边喘气,一边感慨道:“太美了,难怪他们说蓬莱仙境,不及长白一眺,爬了这么久,也值得了。” 几个人都是粗人,但也都被四周的夕阳中的美景陶醉了,特别是在这雪山山峦,那种立于天顶之下的感觉就更加的让人感叹。 就在我想掏出相机,把这里的景色拍下来的时候,突然胖子拍了我一下,让我看他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边的闷游瓶已经跪了下来,朝着远处的三圣雪山,十分恭敬的低下了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云顶天宫(下)第二章自杀行为”,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云顶天宫(下) 第二章 自杀行为 经过了两天的奔波,我们终于来到了小圣雪山的冰川山谷之中,所有人都是满头的雪沫,疲惫不堪,不过正值夕阳西下,登高眺望,四周的景色却让我们大大的陶醉了一把。 然而此时闷油瓶子的举动却让我们大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何他对着雪山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大礼,似乎对于这一座山,有着什么特殊的感情。 叩拜完之后,他又恢复了那种完事不关心,只睡我的觉的表情,爬上一边的裸岩,闭目养神。我不禁又好奇起来,真的是无法看透,他那混黑比见低的眸子里,到底隐藏了些什么呢? 一路过来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为人,特别是我们几个,所以都没人去问他怎么回事,料想他也不会回答,不过从陈皮阿四几个人的眼神来看,显然也是觉得十分的纳闷。只有顺子不以为意,大概是以为闷油瓶也是朝鲜人了。 众人各有心思,一边看风景一边休息,片刻之后,我们的体力都有所恢复,胖子点起无烟炉,我们围过去烧茶取暖,同时顺子也开始做他的功课,喝了几口热酒缓过了劲来,便指了指周围的几座雪山,向我们解释了它们的由来。 这是他做导游的本分,这小子十分的敬业。 他说在长白山的传说中,这里的小圣雪峰,大圣雪峰和神秘的三圣山,在洪荒时代是一座雪山,大禹治水的时候,路过这里,用一把神刃劈了两下,才使得一座山变成了三座。 原本解放前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开放,他听他祖父说,这三座雪山上去之后,看到的四周的风景就截然不同。比如说在小圣雪峰之上,可以看到三圣和大圣两峰,而在大圣峰上,却只能看到三圣峰,看不到小圣峰,非常奇怪。而最奇特的,还是在三圣山上。除了能看到两边的两座大小圣峰之外,还可以看到在三圣山的后边,和其遥遥相对的,有一座比三圣山更加巍峨的雪山,叫做天梯峰。那一座山终年被云雾笼罩,不见真面目,传说山上有一道天梯,可以直达天宫,是人间和仙境的通道,如果天高气爽的时候,就能看到天梯峰与大小圣山之间会出现彩虹一样的霞光,犹如仙笔描绘,美轮美奂,奇异万分。 胖子听了,对我们道:“这传说肯定搞错了,天宫明明是在三圣山上,怎么会跑到天梯峰去了,传下这个传说的人肯定眼神有问题。” 华和尚想了想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来之前研究过这个传说,我猜这也许是云顶天宫修建的时候,天梯峰和四周的雪山的白雪产生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楼,因为天梯峰终年有雾,大雾就成了反射的幕布,印出的云顶天宫的形象隐在雾中,好象天宫真的在天上一样。” 海市蜃楼这种现象大多发生在沙漠湖泊之中,雪山之中发生非常罕见,恐怕还不是偶然,可能是因为这里是龙脉的源头有关,这种现象在风水上叫做‘影宫’,我只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次,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讲究,宝穴这里,异向丛生,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我们用方言对话,我用的是杭州话,华和尚他们用的是长沙话,顺子听不明白意思,也没留意去听。讲完风景之后,他站起来对我们道:“几位老板,你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得抓紧时间,天快黑了,这里也没办法打帐篷,天一黑路就不好走了,我们还得连夜找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晚上还可能起风。”说着就倒了茶水,分给我们,自己很识相的站到远远的休息。 我看了看表,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休息也休息够了,似乎该干正事了。 不过四周一片白雪覆盖,没有一点特别的痕迹,这里如果有陪葬陵,也肯定是被埋在了雪里,入口应该在我们脚下的雪层中。雪山环境和地面上太不同,我们都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们都站了起来,围到陈皮阿四身边,想商量下一步如何是好。 陈皮阿四经过这么强度的跋涉,还是没有缓过来,郎风拿着酒葫芦递给他,让他泯了两口。华和尚给他揉了揉后背,促进他血液的流动,他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但是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非常的萎靡,听到我们问他,只是略微看了看四周的山势,对我们道:“宝穴的方位就在我们脚下,我也没有好办法,下下几个铲子看看雪下面有什么再做打算吧。” 众人点头,其实我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倒斗倒斗,万变不离其宗,寻龙点穴之后就是探穴定位,历代不同的只是探穴用的工具,过程都几乎是一样的,所以说如果没有开棺那一刻的兴奋,盗墓其实是一项枯燥的活儿。 雪比泥软的多,探铲打的很顺,华和尚他们手脚极快,很快雪地里就多出了十几个探洞,不过,几乎所有的铲子敲进去雪坡中五六米左右,就怎么也敲不动了,胖子以为叶成瘦猴一样没力气,跑去帮忙,用了蛮力,也还是只打进去一点,每次拔出来一看,铲子什么也没带上来。 华和尚看了看铲头,发现铲尖上粘着一点点的冰晶,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情,下面是冻土和冰形成的冰川面,和混凝土一样硬,铲子穿不透,自己也带不上什么来。 “这里下了几千年的雪了,雪积压多了就会成冰,你说会不会陪葬陵给冻在下面的冰里了?”胖子问。 我们都点头,很有这个可能,但是洛阳铲打不进冰里,就算知道东西在下面,我们也找不到。 潘子对我们道:“主要这些雪太碍事了,咱们有没有炸药,我当兵的时候听几个兄弟说,他们在大兴安岭的时候,那里的生产大队有定期的上雪山雪坡清血。只要一个炮眼,就能把这些雪全炸下去,省心的很。把雪炸了,雪下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咱们再找就方便很多,也省得挖盗洞了。” 我知道他说的情况,每一次下雪形成的雪层。中间都有缝隙的,只要一个小爆炸,整个山体一震,整片的雪层都会滑下来,形成连锁反应,最后一层带一层的往下塌。 大兴安岭林区有几座小雪山,为免积雪太厚发生雪崩危害林区,当地的工兵队经常要在大雪之后人工清雪,当时条件简陋都是人员自己上去放炮眼,有一定的危险性,现在都是直接用迫击炮轰了。 华和尚捏了捏雪,“炸药我是有,但是你看咱们头顶,在这里放炮会不会是自杀?” 我们抬头去看,上面是高耸的万丈雪崖。前后一直延伸,连着整条雪龙一样的横山山脉,我们在这底下,犹如几只蚂蚁,实在太过渺小了,上面只要撒下一点点雪儿,我们几个就要长眠在这里了。 潘子看着也有点发晕,不过还是坚持道:“长白山是旅游景点,这里每点也会进行清雪,我感觉问题不大。你不大这些雪清掉,那咱们就乘早回去,你想在雪山里挖藏在雪里的东西,和大海捞针不是一样嘛,我告诉你藏地雪山找落难的登山队,也是这么做的,没有别的好办法,老头子醒了,就算定准了穴,你还得用炸药,不然盗洞也绝对打不下去。这一炮,你还就放定了。” 我想想不妥,不同意道:“这风险冒的太大了,我宁可花点时间用铲子来铲。” 潘子道:“小三爷,我们就是因为没时间了才用炸药,要有时间我们就等到夏天再来了,无论如何得试一试,三爷还等着我们去呢。” 华和尚摆了摆手让我们停下,指了指郎风:“你们不用吵,咱们说的都不作数,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我楞了一下,一路过来,我并不知道郎风在他们几个人中是扮演什么角色,听华和尚这么说,我还有点奇怪,难道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吗?几个人都看向郎风,看他如何反应。 郎风看我们看着他,有点不自在,对我们道:“我认为老潘的说法,应该可行,其实来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我有一定的准备,而且这个我专业,我可以控制炸药的威力,声音也不会太响,其实只要在雪下面有一个很小的震动,就可以达到目的了,有的时候只要一个鞭炮就行了。” “你确定?”胖子问道:“这可不是炸墓,咱们现在相当于在豆腐里放鞭炮,让你在豆腐里炸个洞,但是表面上又不能看出来,这可是个精细活。” 郎风点头:“我做矿工的时候,放炮眼放了不下一万个,这不算有难度的。” 华和尚看向我们,指了指郎风:“你们别看他平时不说话,这家伙是二十年的老矿工,十四岁开始放炮眼,炸平的山头不下二十座,给老爷子看中进到行内才一年,已经给人叫做炮神,说起炸药没人比他内行了。” “你就是炮神?”一边的潘子睁大眼睛,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号。 郎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改前几日的冷酷劲:“都是同僚给捧的,一个外号而已。” 华和尚对他道:“你也不用谦虚,在这种场合你得发挥你的专长。”然后转头对我们道:“郎风到现在还没失过手,炸东西他说炸成几片就是几片,我绝对相信他,他既然这么说,我认为可以试一下,你们有没有意见?” 胖子看了看我,他有雪地探险的经验,听说过很多关于雪崩的事情,显然也觉得有点玄,不过他是我这一边,他看我是想我表态。 我想了想,陈皮阿四他们是真正的集团化职业盗墓贼,不象三叔还是比较传统,喜欢用老办法进古墓的人,这些人对于炸药的依赖程度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而且华和尚这么说了,应该这郎风有相当的能耐。 于是心一横,就对胖子点了点头,拼了吧,此时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说不准炸没他们还能真听我的? 我们同意之后,郎风和叶成取出一只特别的洛阳铲,开始拧上一个特殊的铲头,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探洞。 然后郎风用几种粉末配比出了一种炸药,往里面深深的埋进去几个低威力雷管,我知道这种炸药本来就是专门调制的,威力大概只有十个炮仗左右,是用来钻孔破坏古墓的封石的,给郎风重新调过配方之后,威力肯定更小。 现代化的盗墓贼,大多都有相当的工程学知识,只要几和个很小威力的雷管,就能在任何地方炸出一个能容纳人通过的洞,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亲眼看到倒还是第一次。 顺子在边上喝茶,一看这情景就疯了,他见过朝圣者插国旗的,见过偷猎的晚上偷跑出去的,也见过偷渡过境,但是千辛万苦跑上来,掏出雷管来炸山的,肯定还是第一次。跑过来一下拦住华和尚,大叫:“你们干什么?老板,你们疯了——!” 还没说完,郎风在他身后一镐子就把他敲晕了过去,顺子摔倒在雪地里,给拖到一边。 我看着觉得后脑发疼,心说当我们的导游也够惨的,路走的多不说,还要挨这个。不过想想也实在没办法了,顺子能容忍一切,也绝对不会容忍我们炸山,他毕竟还要在这里混下去。不把他敲昏没法继续开展工作。 胖子问华和尚:“我们以后拿这小子怎么办?” 华和尚道:“先不管他,我们还得要靠他回去,把他带到地宫里去,丢在一边就行了,到时候多塞点钱给他,他还能怎么样?” 郎风的表现极其专业,几乎就没让我们插手,他自己一个人干活,雷管根据一种受力结构的模型排列好,他挥手让所有人都爬到裸岩上去,以防等一下连锁反应把我们一起裹下去。 我原本以为雷管爆炸的声音会很大,至少得翻起一声雪浪,没想到郎风一按起爆器,我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就看到平整的雪面一下子开裂了,然后大片大片的雪块开始象瀑布一样向坡下倾泻而去,坡度也一下子变得更加陡峭,我们脚下一下子空空如也。 不过这样的倾泻并没有持续多远,滚下去的雪片就停止了,雪坡下露出了一大片浑浊的,凹凸不平的白色冰雪混合层,这就是课本上说的四世纪古冰川表面。 胖子在边上闭着眼睛,一直还以为没有爆破,我摇里了摇他,他睁开眼睛一看,惊讶道:“亚哈,这真没什么声音,神了。”接着马上忐忑不安的看了看头顶。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郎风的技术过硬,除了我们上方一点点的雪因为下面失去支撑而下滑之外,似乎没什么问题。等一会儿,都不见大的松动,我们逐渐松下心来。 我朝郎风竖起了大拇指,潘子也拍了拍他,做了个你厉害的手势。 郎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的嘴角裂的足够大,突然一块雪块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几个人脸色都一变,胖子急忙对我们挥了挥手,低声道:“嘘!” 我们下意识的就全静了下来,几个人又抬头一看,只见我们头顶上大概一百多米的高处,雪坡上,逐渐出现了一条不起眼,但是让人心寒的黑色裂缝,正在缓慢的爆裂,无数细小的裂缝在雪层上蔓延。随着裂缝的蔓延,细小的雪块滚落下来,打在我们的四周。 我顿时就浑身冰凉,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看来郎风‘炮神’的这个名号,今天是要到头了。 云顶天宫(下) 第三章 雪崩 “所有人不准说话,连屁也不准放。”胖子用极其轻的声音对我们道:“大家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突出的岩石或者冰缝,我们要倒霉了。” “不可能啊。”郎风在那里傻了眼:“我算准了分量——” 华和尚捂住了郎风的嘴,示意他有话以后再说。几个人都是一头冷汗,一边看着头顶,一边蹑手蹑脚的背上自己的装备,四处寻找可以避难的地方。这上面的雪层并不厚,就算雪崩了,也是小范围的坍塌,但是我们站的地方实在太不妙了,离断裂面太近,雪潮冲下来,很容易我们就会裹下去,下面又是高度极高的陡坡,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如胖子说的,找一块突起的山岩,躲到山岩底下,或者找一块冰裂缝,不过这应该从电影《垂直极限》里看来的,不知道事实管不管用。 我们所在的这一块裸岩太平缓,躲在下面还是会给雪直接冲击到,胖子指了指边上的那一块巨大的犹如核桃一样的石头,那下面和山岩有一个夹角,应该比较合适。 我们离那块山岩之间的雪坡已经全没了,剩下的是冰川的冰面,滑的要命,这时候也没有时间换冰鞋了,硬着头皮上吧。胖子把绳子系在自己腰上,一头给我们,自己就咬着呀踩到冰层上。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次迈腿都象踩在鸡蛋上,我就等着‘喀嚓’蛋黄飞溅的那一声。但是胖子这人总是时不时让人刮目相看,三步之后,他已经稳稳爬到了对面的石头上,拽着腰里的绳子,看了看头顶,招手让我们过去。 我们几个拉着绳子,先是潘子和闷油瓶,接着是背着陈皮阿四的郎风,再就是背着顺子的叶成,我是最后。看他们都平安的过去了,我心里也安了很多。此时上面已经有大如西瓜的雪块砸下来,那条雪缝已经支持不住,胖子挥手让我快。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然后踩上了第一脚,站上去稳了稳。 我自小平衡性就差,滑冰骑车样样都非要摔到遍体鳞伤才能学会。此时就更慌了,只觉得脚下的冰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样,不由自主的,脚就开始发起抖来。 胖子一看就知道我是最难搞的货色,低声道:“别想这么多,才两步而已,跳过来也行啊。” 我看了看胖子离我的距离。果然,只要能够充分发力,绝对可以跳过去。想着我一咬牙,就垫步拧腰想一跃而起。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一使劲的时候,脚下突然就一陷,我踩的那块冰,因为刚才踩的人太多,一下子碎了。我的脚在斜坡上打了个滑,接着整个人就滑了下去。 我手脚乱抓,但是冰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能着力,一下子我就直接摔到绳子绷紧,挂在了冰崖上,就听登山扣子咔嚓一声,低头一看,卡头竟然开了,眼看身子就要脱钩。 我心里大骂,他娘的这西贝货,肯定是义务生产的! 胖子给我一拉,几乎就给我从石头上面拽下去,幸好潘子抓住他的裤腰带,几个人把他扯住才没事情,他们用力拉住绳子,就把我往上扯。 但是每扯一下,绳子就松一下,我心急如焚,我双脚想蹬个地方,重新系上扣子,但是冰实在太滑,每次只踩上几秒就滑下来,人根本无法借力。 眼看着这扣子就要脱了,万般无奈之下,我扯出了登山镐,用力往冰崖上一敲,狠狠定在里面。然后左脚一踩,这才找到一个可以支撑的地方,忙低头换登山扣,还没扣死,突然一阵古怪的震动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上面的几个人用一种白痴的眼神看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情,霎时间,只见一片白色的雪雾一下子炸到了半空,几乎遮挡了我的整个视野。 雪崩了! 没有惊叫,没有时间诧异,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听到胖子在边上大叫了一声:“抓住登山镐!贴着冰面!”然后一下子我的四周就全黑了,我的身子猛的一沉,似乎突然十几个人拉住我全身的衣服往下猛扯,腰部的绳子顿时就扣进我的肉里,然后大量的雪气就呛进了我的肺部。 接着,我就陷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巨大的冲力撞击着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连头都抬不起来,很快喉咙开始发紧,极度的窒息感觉从我肺部传来,我只感觉我就象是被扔在糖炒栗子机里,无数冰冷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积压我,砸我,一瞬间,鼻子、嘴巴里全是雪沫的味道。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冰是绝好的传震导体,特别是极其厚的冰,有极其强的共鸣性,刚才那一镐子,终于催化了雪崩的形成。 我几乎想抽自己一巴掌,但是此时后悔已经没用了,整个人象陀螺一样给撞的到处打转,我想抓住登山镐,但是连我的手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就在脑子发蒙,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我感觉到绳子竟然给人往上提了一提,接着我的身体竟然也朝上拉起了一点。 我心中一惊,那是胖子他们在那一头拉我,我顿时燃起了希望,绳子还能反应,说明雪崩下来的雪量不是很厚,他们的力气还能传导到我这里来。 我忙用力扒拉四周的雪流,把身体往上钻,几次趔趄之后,借着绳子的拉动,我的耳朵突然一阵轰鸣,眼前一亮,探出了雪流的表面。 胖子他们躲在一边的岩石夹角下,雪流从石头上面冲过去,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个雪瀑,几个人都安然无恙。胖子和郎风扯着绳子,看见把我拉了出来,大叫了一声,问我:“没事情吧?” 我大口的喘气,点了点头,一边的还是漫天的雪雾扑头盖脑的朝我砸下来,我用力扯着绳子,顶着雪流开始向他们那边靠拢。但是雪流力量太大,我根本无法站起来,两只手再用力也无法移动半分,胖子只好拉着我,等待雪流过去。 雪崩来的快,去的也快,半分钟不到,雪流就从我的身边倾泻而过,只留下大量的碎雪。我朝下看看,脚下整个山谷都给白雾笼罩了,不由后怕,要给冲了下去,现在哪还有命在。 我给拉到岩石之下,几个人都心有余悸的喘着大气。胖子拍了拍我道:“你小子真的算是命大了的,幸好这只是坍塌,雪量少,不然这一次不仅是你,我也估计得给你扯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登山帽都掉了,耳朵冻的发红,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好拍了拍他,转头去看一边的冰川表面。 整片的雪坡已经全部倾泻到了山谷的下方,一大块巨型的陡坡冰川暴露在了我们面前,不时还有碎雪从上头滚落下来,提醒我们还有二次雪崩的危险。 冰川的表面都是千年雪层底下受压而成的雪成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重力冰’。这种冰是自然形成的,在高海拔山区会包裹在整个山体上,形成冰川,一般雪山上都有,处于雪层和山体之间,不会太厚。冰层之上还有大量的碎雪。 除了胖子,我们从来都没见到过实际的冰川,在雪山山谷中,见到如此巨大的一块冰崖暴露出来,在夕阳的照耀下,犹如一块巨型雕牌超能皂,实在是一件让人震撼的事情,我们看到都有点发痴了。 叶成在一边喃喃道:“郎大这一炮,倒也不是没有成果。” 看了片刻,众人逐渐反应过来。华和尚亮起几只手电,朝冰里照下去,想寻找陪葬陵的痕迹。里面混混沌沌,深不见底,一般的雪山冰川几乎只有一二十米的厚度,这块冰川的厚度似乎有点异常。 胖子眼睛很毒,这时候,突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华和尚抢过手电去照。 我们吃力的顺着他的手电看去,在微弱手电光线的穿透下,我看到胖子照的方向下,呈现暗青色的半透明的冰川深处,竟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影子,几乎占了半壁冰崖,看形状,象是一个蜷缩的大头婴儿。 云顶天宫(下) 第四章 昆仑胎 夕阳逐渐西下,只有一点点的太阳还冒在云头上,整块冰层已经逐渐变成了黑色,里面的巨大影子模糊不清。 影子的形状非常奇怪,不伦不类,诡异非常,象是什么冻死的动物幼胎,脑袋大的要命,浑身还长着长刺,看着心里就发毛。 叶成张大嘴巴问我道:“他娘的,出来没拜菩萨,老是撞邪,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和胖子摇头,我们也从来没见过,看大小,这东西足有一幢五层小楼的大小,冻在冰川深处,要是陪葬陵,是怎么修进去的呢?又或者难道是远古时候的生物? 传说长白山地带在几十万年前还是汪洋一片,是靠主火山体喷发,才从海中隆起,这么大的东西,会不会是当时巨型海洋生物的尸体呢? 想来也不对,古冰川形成的时候,山早就在了,有尸体也早成化石了。 虽然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雪崩,但是说实在这样的雪崩其实只能叫积雪滑坡,并没有雷霆万钧之势,去的速度又快,几个人虽然也心有余悸,但是此时都恢复了过来,看到冰中的影子,好奇心都给勾起。 我们使用冰锥,在冰川上打上立足的地方,套上绳子,穿上冰鞋,下到冰川的表面,仔细去看冰川内冻的诡异黑影,但是几个人怎么都看不出门道来。 此时陈皮阿四也恢复了意识,华和尚和叶成扶着他也从上面下来,我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他到了跟前。 陈皮阿四反应还是不快,揉了揉眼睛,蹲了下来,盯着那冰盖里的影子看了半天,突然嗯了一声:“这影子-难道是‘昆仑胎’?”随即又摇了摇头。 “什么是‘昆仑胎’?”我们都没听说过,看他如此激动,简直莫名其妙。 “‘昆仑胎’是一种奇怪的自然现象。指在龙脉的源头,也就是俗话说的,集天地之灵气的地方。往往在岩石、冰川、树木之内,会自己孕育出一些奇怪的婴儿状的东西出来,这些古籍里就叫做‘地生胎’。传说经过万年的衍化,有些‘地生胎’就会成精,比如说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华和尚给我们解释。“我记得在唐朝的一本笔记里提到过。西汉末年,传说在昆仑山的巨型冰斗下底下,当地藏民发现过一个巨型冰胎,大如山斗,五官已经具备,还是一个女婴,栩栩如生,于是‘地生胎’就被叫做‘昆仑胎’,后来还在那女婴的肚脐眼上修了个庙,叫做昆仑童子庙。风水中,‘昆仑胎’是天定的宝穴,和人为推断出来的风水穴位是不同。要找到一条龙脉中可能生成‘昆仑胎’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到‘昆仑胎’开始形成,偶然给人发现,然后将胎形挖出,再把陵墓修建其中。这样的宝穴是可遇不可求的。传说只有通天的人才有资格。历史唯一记载埋在‘昆仑胎’位里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帝。” “还有这么邪门的事情?”胖子蹲下来,看着那个影子。“不过,这个‘昆仑胎’不型是人的胎啊。” 陈皮阿四也似乎并不能肯定,点头道:“我也是猜测,‘昆仑胎’是神定胎位,地生神物,如果这个是‘昆仑胎’,那陪葬陵,必然会修建在了‘昆仑胎’位内,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看远处的三圣雪山,眼睛里现出极端的迷惑。 我知道他的顾虑,接道:“这里是天生的宝穴‘昆仑胎位’。但是这里只是一座陪葬陵啊,那这样,云顶天宫主陵所在的三圣山,风水要好到什么程度才算完?再怎么样也不能比‘昆仑胎’差啊。” “是啊,没有比‘昆仑胎’更好的风水了,‘昆仑胎’是大地灵气汇聚的地方,如果要比这里更好,那只有一个可能。”陈皮阿四很疑惑,叹气道,“天宫,真的是修建在天上!” 陈皮阿四说这句话的表情很真切,我看的出不是戏谑之言,我给他说的浑身发寒。胖子就道:“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所以这里出现‘昆仑胎’,绝对有问题,难道山川的走势,给他改了,汪藏海竟然神通到了这样的地步?”陈皮阿四又四处去看周围的山势。 “不,不应该这么样想。”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问道。“会不会这个胎形的影子——是假的?人工修出来的?一种象征性的手法,在古墓葬的设计中很常见。象武则天的城形,就象女人的**,说不定这影子,只是陪葬陵的影子。” 我是很自然有这样的想发,因为我们做古董的,平常的工作就是与假的东西作_斗争。我们采购的时候,所以的东西第一感觉都是假的,所以我听到陈皮阿四说的这么厉害,第一印象就是:会不会作假的?这也算是职业病了。 况且,把陵墓的入口冻在土里,修成婴儿状,的确符合汪藏海事不惊死不休的性格。 陈皮阿四注意力全在了四周的山脉上,根本没听我说。我转头看向闷油凭,后者也脸带疑惑,表情复杂的盯着那影子,也不吱声。不过华和尚很同意我的说法(看样子他也应该是采购第一线的人员,和我一样有着职业病)。他道:“你说的有可能,看着‘胎影’之中还有浅淡之分,显然不是一个单纯东西,似乎有高低高矮,而且四周还有刺,无法解释是什么东西,可能真的是建筑。” 我心里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汪藏海把陵墓,修成了胎儿的形状,难道是希望这座陵墓象‘昆仑胎’一样成精吗。 这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胖子道:“还是不要猜了,反正不挖出来,怎么猜也都是猜,有这闲工夫,不如想个办法下去。” “那要是挖下去,看到的不是陪葬陵,而是一具真的巨型冰——”叶成有点害怕。牙齿打结:“那怎么办?” 胖子拍了拍他:“那你就留在上面,我们下去确认了,再叫你下来。” 我也道:“如果真是个冰胎,那真是天作的奇迹,能看到一眼也是值得的。” 华和尚拍了拍叶成,道:“就你胆子小,学着点这几位大哥——现在的问题不是去不去,而是怎么下去?”他目测了一下冰的厚度。道:“用镐子挖,半个月都不一定挖的到那里。” 我们又不是冰夫子,在冰上作业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地面。要考虑到非常多的因素,平时身手再好也没有了。 胖子盯着脚下冰川中巨大的影子,对我们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难的?就交在我胖子身上。” 我看他似乎有点眉目的样子,心中好奇,胖子在队伍中一直是充当急先锋的角色,很少在技术方面发表意见,但是一但他发表意见,所提出的东西就非常关键,说明这个人的心思其实相当的细腻。我在海底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这恐怕也是他如此贪财却还能够屡次化险为夷的品质之一。但是于胖子这个人说话需要技巧,他是属于软硬不吃的那一种人,大多数时候,激他比奉承他有用多了。于是对他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果然就有点不爽,对我道:“什么话,就许你大学生有想法?我去过昆仑山,昆仑山上多冰,比这厚的冰川多的是,经验比你丰富多。” 我笑道:“那你说出来听听。” 胖子就哼哼着和我们讲了他当时的向导和他讲过的。很多关于冰的故事。昆仑山的海拔比这里要高的多,是真正的高山冰川,那里大大型冰缝因为气温和山体运动会频繁发生开裂,有时候裂缝中就会发现古时候奇怪的先民遗骸,甚至有人发现过冻在冰川深处的房子,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坍塌的,只是残骸。 他当时问为什么这么冷的环境下这些古代遗迹都保存不下来,那向导就对他说,把一座建筑完整的冻在冰里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木结构的房屋,遭遇冰崩或者雪崩的时候,肯定会先坍塌。 现在我们脚下冰川中的建筑必然是修建在悬崖上的,这里面的黑影看上去如此的完整,轮廓象极了婴儿,就说明下面没有坍塌的迹象,不然那种架空的建筑,一塌就完全不成样子了。所以,除非冰川中的不是陪葬陵而是石头,不然,这陪葬陵冻在冰里就肯定不是雪崩,而是人为造成的。 胖子的理由非常充分,我点头同意他的说法,不过其他人并没有听出胖子这个假设的意义来,潘子问他道:“那又怎么样?” 胖子摆手道:“如果不是雪崩,那修建陵墓是在九百多年以前,按照道理,九百年累积的雪压冰绝对不可能这么厚,所以这些冰肯定是人为的,我们脚下肯定是一片非常厚的人工冰墙,这冰墙又不可能直接压在建筑上,那肯定有一个弧度,形成一个天然冰穹,压在斜坡上,保护着下面的建筑。类似于冰做的封土堆,冰没有我们想象的厚,你看,这里的冰透明度很好,也是一个证据。” 胖子一说,众人哗然,一个个都对他刮目相看,同时就突然感觉脚下不稳当了很多。 胖子还惦记着我刚才看轻他,又知道我是学建筑的,就问我他说的说法可能不可能。 我点了点头,说理论上解释的通的,而且有可行性。用冰来构架房屋,世界上很早就有了。三国的时候曹操一夜城就是冰加稻草造的,爱斯基摩人也早就用冰来搭建自己的房屋,最近在丹麦好象还有现代的冰建筑出现,说明冰的硬度在建筑学上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过曹操一夜城是在平原上,要在峭壁上搭建如此宏伟的冰穹,真的可以实现吗。我又有点保留,毕竟是在1000多年前左右的时候,汪藏海就算能超越他们那个时代很多,也不应该牛b到这种程度。 胖子听我同意他的看法,马上就得意起来,甩了甩头发,道:“瞧,胖爷我这就叫人才。” 叶成问我道:“吴家少爷,那能不能根据建筑学,算出这冰穹的可能厚度?” 我大学里大部分学的都还给老师了。不过单位体积冰的重量我还知道。心里默算,套用了几个公式一算就出来一个数字,对他道:“如果象胖子说的,假设使用木头的支撑结构,那我们脚底下冰层的厚度不会超过十米,不然自重太重,会自我坍塌,用什么都撑不住。” “十米。”几个人面面相觑,潘子道:“我操,那也够呛了。这儿的冰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硬多了,我们没专业设备。刚才我和郎风用铲子用力敲过冰锥,敲了几下,手都麻了,只敲出几个白印,要打穿十米恐怕得花上点时间,一个星期可能都不够。” 重力冰和其他河床上的冰不同,河床冰的原料是河水,里面有杂质而且含有大量气泡。河床的温度也不会太低,但是重力冰是给千年雪一层一层压成的,不仅杂质少,而且雪层底下的冰温可能有零下50多度,在这个温度和纯度下,冰的硬度和密度是非常可怕的。 胖子道:“我们不是有炸药吗?干脆我们爬到石头上去,再放个炮眼得了。” 华和尚和我马上摇头,我想着刚才差点就死在雪里,没好气的对他道:“你还真不长记性,刚才还没尝够味道啊?而且,如果冰川是空心的,再小威力的一个爆炸,也可能把整个冰穹给炸裂了——如果你的假设是正确的,破坏力太大的方法来打洞就不能考虑,挖到关键的地方,可能连冰铲都不能用,一旦弄不好就是连锁反应。” 胖子对理论科学非常反感,道:“你这是本本主义,冰铲都不能用,那怎么办?难道用调羹来挖?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大学生,在这里危言耸听,人为给咱们制造难题。” 我道我比你还急呢,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谁要是不信,大可以试验一下。 一个问题想通了又来一个问题,一下子气氛又沉闷起来,众人都不说话,开始想解决办法。正犹豫不决,突然闷油瓶拿着顺子烧茶的无烟炉走到了我们边上,往边上一放,滚烫的炉身马上和冰冷的冰面起了反应,发出啪啪的声音,问我道:“这样行不行行?” 我一看,心里说哎呀,对啊,他娘都冻驴了,没想到这办法,用火不就行了嘛。 冰的硬度和温度直接相关,温度一升高,硬度就会下降,冰墙表面就开始变脆,冰铲敲击造成的连锁反应就会减弱。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先把表面的冰烘软,然后整块的敲下来,露出更里面冻的严实的冰芯,然后继续用无烟炉烤,重复直到砸通为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马上做试验。掏出自己的无烟炉,点起来放到冰上,一分钟后用铲子削冰。果然,书上说的没错,脆化的高温冰会整块的裂开。 不过因为四周气温太低了,这样做的进展非常慢,我们轮流尝试,直到将近三个小时,天几乎全黑的时候,墙上才给我们捣鼓出了一个半米宽,七八米深的凹陷,下面冰层的颜色明显变化,冰的纯度也清澈了很多,已经可以肯定胖子的说法对了一半,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冰。 胖子腰上绑着绳子双脚撑在冰井两边,最后用无烟炉烤了一下井底的冰面,然后用短柄锤子一砸,想再砸下一块来,没想到‘啪’一声,冰穹裂开了一条缝,一下子我们感觉外面的空气涌向那个破洞,吹起了一阵风,温度陡然就凉了很多。 胖子又一砸,将底下的冰块砸碎,碎冰跌落而下,果然出现了一个洞口,下面是空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连胖子自己也惊讶了一声,叫道:“还真给我猜对了。” 我们将他拉了上来,所有人围拢到洞口,争先恐后的拿起手电筒朝里面照去。 冰井之内,是一个灰蒙蒙的巨大空间,整个冰穹犹如一个透明的碗扣在一道峭壁上,无数挂满冰棱的木梁从峭壁的山岩上竖起来,交错在一起,形成类似于脚手架的结构,撑着外面的‘冰碗’,这些就是胎影身上的刺,峭壁之下是看不到底,漆黑一片的深渊。 而在大概一百多米落差下的峭壁山腰,我们看到了那黑色胎影的真身,那是一个巨大的胎形山洞,也不知道是人工修造的还是天然形成的,洞口足足有一个标准游泳池这么大,乍一看,象极了一个黑色的巨大婴儿。 我们看的惊呆了,几个人都几乎说不出话来,胖子眼睛很毒,抓住我的手电,移向一个方向。“看这里!” 在他的引导下,我们眯起眼睛仔细去找,这才看到在那山洞之中,竟然还修建有一座横檐飞梁的巨大宫殿,有一部分建筑探出了洞口,用木头廊子支撑在峭壁上,犹如悬空的空中楼阁,而大部分的建筑修建在山洞之中,看不到全貌。 因为常年在低温中,到处凝结着冰屑,露出洞口的那部分建筑看上去灰惨惨的,并不明显,所以粗看并不容易发现。 这是陪葬陵的灵宫,也就是摸金校尉口中常提的龙楼宝殿,陵墓中的‘陵’这一部分,而埋着墓主人的墓,应该是在这灵宫的底下,山体之内。 我不禁感慨,还以为这里最多只有一个隐蔽的地宫入口,没想到万奴王的排场这么大,陪葬陵都设了如此巨大的灵宫。那如果云顶天宫没有给大雪覆盖,将是怎么一幅壮观的景象?真的无法想象,古人的智慧无法不让人感到畏惧。 胖子首先反应过来,大笑了起来,接着其他人都笑了,大家互相击掌庆贺,我给胖子的屁股一撞,差点从冰上滑下去。 华和尚急忙阻止了我们,他指了指头顶的雪崖,意思是小心再塌方一次,我们全部都在冰崖之上,一个也逃不了。 我们这才强忍住了心头的激动,安静下来,但是几个人的脸上全是按耐不住的狂喜。 现在想想,盗墓贼,就算是天大的盗墓贼,有几个人能盗掘到皇陵这种档次的,如果能进入皇陵一次又能安生出来,已经不会去在乎里面有什么宝贝,就这腕儿你就大了,不说吹牛能吹多少年,自己的心态肯定就不同,这种吸引力,谁也抗拒不了。就连还没有自定是盗墓贼的我,也有一股极度的冲动在心里涌上来,简直迫不及待想下到下面去看看。 华和尚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转头问陈皮阿四,我们是现在下去,还是明天下去。 陈皮阿四阴阴的看了我们一眼,问道:“明天下去,你们忍的住吗?” 云顶天宫(下) 第五章 胎洞灵宫 我们整顿装备,把无烟炉熄灭收好,所有的镐子、铲子都折叠起来,几个人都似乎有了默契,速度非常快,很快都收拾妥当,集中到了我们挖出的破口周围。 这是人有了共同目标时候的典型表现,其实说起起来很幼稚,收拾的再快,与是不是能早点下去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谁也没有碰过皇陵,再怎么样也要经历一个熟悉的过程,不过当时就是觉得不能让别人抢先了。 所以就出现了可笑的一幕:围到破口周围之后,大家突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好象很多人商量了半天去哪里玩,决定之后发现谁也不认识路一样。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愕然。 我看着洞内,心里稍微分析了一下,其他倒还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开在深渊的正上方,离灵宫所在的胎洞有一百多米的落差和二十多米的横向距离,我们虽然有足够的绳索,但是无法越过这横向二十米——靠荡是荡不过去的。 身后的陈皮阿四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冷笑一声:“一群没出息的。”说着站了起来,让我们都让开。 我在心中暗笑,陈皮阿四的老人心态还是无法避免,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他马首是瞻,刚才胖子露了一手之后,他难免心里不舒服,这时候看到我们这样,就忍不住要口出恶言,来挽回自己的地位,这是很多老人普遍的心态。 我们给他让开一个缺口,华和尚自嘲的一笑,道:“老爷子,小的们不是都乐昏了嘛,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您说这斗——该怎么个倒法?” 陈皮阿四给叶成搀扶着蹲下来,看了看破洞之内,道:“万变不离其宗。小心为上,咱们先找一个人上这些撑着冰穹的木头廊柱,顺着廊柱爬到山洞的上方,然后用绳子下到外面架空的建筑瓦顶上。” 我们看向结满冰的木头廊柱,每一根廊柱足有100多米长,绝对不是一棵树的原木,肯定有木锲子把几根木头连起来,这样的结构承压不成问题,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拉力。如果不行,那就完蛋了,一根木头廊子坍塌之后,下落的过程当中,必然会砸到其他的廊柱,到时候整个冰穹都可能会塌,这样的方法还是十分的冒险。 但在当时,大家都急着想下去,也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些事情,而且,似乎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里适合趟雷的只有潘子,其他都无论身手体重都不合规矩,所以潘子只好挑起这个大梁。 我们在他腰上绑上蝴蝶扣的绳子,身上只带一些轻量的装备,潘子看上去有点兴奋。陈皮阿四给他传了一口酒喝,让他镇定一下,道:“千万别乐昏了头,咱们目标不是这里,下去招子给我放亮点。” 潘子点点头,深呼吸了口气,就小心翼翼的爬入冰井,然后用飞虎抓子绕上一边的木头廊子,象特种兵荡绳一样荡了过去,一下子爬上木廊柱之上。 一踩上去,木头廊柱就发出一连串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冰块爆裂声,我们顿时都屏住了呼吸,潘子也脸色惨白的一动不动,惟恐廊柱解体断裂。 然而幸运的是,等了有十几分钟,廊柱的那种爆裂声停住了,四周又恢复到一片平静,受力又重新恢复了平衡。 我也想也是,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上面的冰穹如此沉重,木廊子之间的压力非常大,我们就象蚂蚁一样,应该问题不大。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给这么一吓,我们都清醒了一点,那种莫名的激动有一定程度的减退。 潘子继续向前,走的更加小心,几乎是在跳一种节奏极其缓慢的舞蹈。我们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跳动。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廊柱尽头的山崖石上,下面一百多米,就是山洞的所在。 我们给他打下去的手电光太发散了,潘子打起五六直荧光棒,一只一只往下丢去。 黑暗中几道光直落向下,有几道象流星一样消失在了深渊的尽头,有几只掉落十几米后,撞在了瓦顶上,弹了几下停了下来。同时荧光棒里面的化学物质因为剧烈震动而发生反应,光线越来越亮,隐约照亮了冰穹里面的情形。 接着潘子丢下绳子,一只垂到了下面瓦顶,然后迅速的滑了下去。 看着潘子稳稳的落在了瓦顶之上,我们的心才放下,潘子朝我们打了几个手势,意思大概是这样的过程安全。 我们又开始兴奋起来,接下来第二个就是华和尚,我们陆续小心翼翼照葫芦画瓢,一拨一拨有惊无险的下到了瓦顶之上。 一百米的平衡木和一百多米的绳索攀爬不是儿戏,我到下面之后几乎站不稳,要潘子扶住我才能在琉璃瓦上站定。会议起在冰木廊柱上的感觉,我的腿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发软。 七只手电四处去照,发现这一座冰穹中的斜坡峭壁大概30度的近垂直,山洞很深,宫殿直入山体内部,看不到最里面的情况,山顶和灵宫之顶几乎贴合,我们所站的瓦顶是其中最外面一层架空‘大殿’的屋顶,檐头的飞檐都是朝凤龙头,屋脊两边是镇宅的鸱吻,黄瓦红梁很有皇气。我们几个人歪歪扭扭的站在上面,大有周星驰版决战紫禁之巅的感觉。 胖子想去掀一片瓦片看看,却发现瓦片和瓦梁冻的死死的,根本掰不下来,只得作罢。我们又一个一个小心翼翼的扒着飞檐的龙头,用绳子下到灵宫的正门外的门廊处。 门廊是类似于祭祀台的地方,架空铺平的地面都是石板,常年的寒冷让石头脆化,脚踩上去嘎嘣作响,随时可能断裂。这里应该是当年修建进入山栈道的尽头,现在栈道已经给拆毁了,一边就是一片漆黑的万丈深渊,而左右两边是一排铜制的覆盖着冰屑的鼎,里面全是黑色的不知名的古老灰烬。 铜器的风格和宫殿的样子,都有非常明显的汉风格,看样子汪藏海到那里承包工程,设计方面还是无法超出他自己的民族和时代限制,或者说,也可能以当时东夏的国力,只能去掠夺边境汉族的东西来凑合了。 另一边就是灵殿的殿门,门前立着一块无字王八石碑,石碑后面就是弄宫的白玉石门,门很大,几乎有三个人多高,两人宽。石门上雕刻着很多在云中舞蹈的人面怪鸟,说不出名字,在门上方的黄铜门卷是一只虎头,门缝和门轴全给浇了水,现在两边门板冻的犹如一个整体。 站在这里看上面的冰穹,微弱的光线从上面透下来,我的眼睛都似乎蒙了一层雾,看出来的东西都古老了很多,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华和尚要在这里先拍摄一些照片,我们趁机喘口气,四处看看。叶成四处走了一圈,看到下面的悬崖后,感慨道:“我真他娘的搞不明白,这万奴皇帝为什么非要把陵寝搞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平地上不好吗?这不是折腾人嘛?” 我道:“做皇帝的想法和平常人是不一样的,也许是和他们宗教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你看西藏有很多的庙宇,全部都是建在一些根本人无法到达的地方,为的就是要接近天灵,这个我们这种俗人无法了解。” 胖子摇头表示不同意:“我感觉修建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别人上来,这皇陵里面肯定有什么好东西,万奴皇这老小子捂着当宝贝,死了也不给人,咱们这次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说着和郎风一起拿出撬杆去撬殿门。 我听着好笑,胖子这人就是实在,要是他做皇帝,不知道会把自己陵墓设在哪里。 玉石石门后面没有自来石,用撬杠用力一卡,两边门轴的冰就爆裂,我们用凿子将门缝里的冰砸碎了,门才勉强可以推开一条缝隙。一道黑气都涌了出来,我们赶紧躲开,华和尚说没事,这是粘在门背后的防潮的漆,现在都冻成粉了。 殿门拉开一条缝,就再动不了了,似乎是门轴锈死了。拿手电往里面照了照,空旷的灵殿里什么都看不见,里面的黑暗好象能吸收光线一般。 叶成迫不及待的就想进去,却给胖子拦住了,他转头问闷油瓶:“小哥,你先看看,这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巧簧机关?” 闷油瓶摸了摸门,又看了看门上的浮雕,看了半天,摇头表示不能肯定:“你们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这人说的话一定要停,已经是我们的共识了。我和胖子大力点头,几个人都掏出防身的东西。 闷油瓶闪身,跨过高达膝盖的门槛,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我们紧跟起后,越过门槛,忐忑不安的走入到里面黑暗中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极度的异样向我袭来。 我突然想道,近一千年来,我们可能是踏入的第一批人,想想这一千年里,这座无人注视的巨大的宫殿中发生过什么呢? 云顶天宫(下) 第六章 灵宫大殿 灵宫大殿是整个陵墓地上建筑的主体部分,规模最大,进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灵宫中间灵道两边的石墩大柱子,大概五米一根,我想起影画上他们用‘飞来剪’吊棺椁时候的情形,想必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用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从我们现在认为最不可能的悬崖上吊上来的。 石柱中间的黑暗里,可以隐约看到黑色的大型灯奴,再后面就是漆黑一片,不知道为什么手电照过去,竟然没有任何光线的反射,似乎那里是一片虚空一样,也没有看到任何的陪葬品。 胖子打起火折子,想去尝试点燃灯奴,我对他说不可,这一座建筑还矗立在这里没有倒塌,这里的低温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如果点燃大量的灯奴,造成瓦顶的冰晶融化,可能要造成一些小坍塌,所以还是不要了。 我们只能靠手电在黑暗中前进,给环境影响,所有人都不说话,似乎怕吵醒了这灵宫里的什么东西,四周静的吓人,空气中只剩下我们的脚步的回声和四周人沉重的呼吸声。 叶成是几个人里最没见过世面的,走了几步就忍不住说道:“真他娘的安静,怎么感觉浑身凉飕飕的,越没声音我就越慌,咱们说话,别搞的很做贼——” 话没说完,闷油瓶做了个轻声的手势,让他闭嘴。胖子轻声对叶成道:“你他妈的别出馊主意,咱们不就是贼吗?这位小哥的耳朵灵着呢,你一说话,咱们踩到了机关都听不出来,你担当的起吗?” 叶成一听这里可能有机关,忙捂住嘴巴,紧张的看向四周,惟恐有什么暗器飞来。 华和尚道:“也不用这么紧张,这里是祭祀用的。东夏的政权,很可能每年还来这里祭祀,有机关的机会不大。而且这里也有点年头,不用担心。” “胡说。”胖子一听,想反驳华和尚。 我拍了他一下,让他别多事,刚才还说让别人别说话,自己说起来没完了。 外面如此厚的冰穹,一旦封闭就很难再打开了,外面的栈道也早就烧了,这说明灵宫封闭之后压根就没人打算回来,华和尚不可能没想到,不过这种事情上无谓增加不必要的恐慌。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大概不到五分钟,已经来到了灵宫大殿的中央,前面就出现一座玉台,四周围着有几只人头鸟身的巨大铜尊,这雕像雕的不是人不是佛,就象一根爬满地衣的扭捏的柱子,谁也说不出那是什么,看上去非常诡异。 胖子问华和尚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灵殿里不是放墓主的坐像的吗?难道墓主是长的这个德行的?这——不是一只大蚂蝗吗?” 华和尚道,“这可能是东夏宗教中被异化的‘长生天’——他们的主神。” “这神长的也太没溜了吧。”胖子喃喃道。“和洗衣服的棒槌有什么区别?” 我又拍了一下胖子让他积点口德,咱们现在还在它的地盘上呢,他就不怕现眼报应。 不过这诡异的黑色图腾,我知道并不是长生天,我对萨满虽然不了解,但是我知道长生天是没有形象的,长生天代表一种无处不在,无限的力量,是一种宇宙崇拜。华和尚这么说要么是在晃点胖子,或者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里的环境的确给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除了陈皮阿四和闷油瓶子还是那副臭脸,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异样的表现。 但是如果灵殿之中放的不是崇拜的神龛,那应该放着的就是墓主人的坐像,难道真如胖子说的,东夏皇族长的是这个样子的?不可能啊?这——这根本不是人的形状,这看上去,更象海地拜物教中的邪神,我在上海看展览的时候看过一次,那边的神才是这么一陀一陀的象锅巴一样,犹如巨型的软体动物一般。 我突然想起那条铜鱼之中的记载:东夏皇族都是地底挖出来的怪物,难道就是这东西?不会,这东西只能说是个妖孽,我相信东夏人不会矬到认块锅巴当皇帝。 如果能看到另外两条铜鱼中记载的东西就好了。我心道,就不用猜的如此辛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个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一边的潘子叫了我们一声:“你们看这里。” 我们转过头去,发现潘子已经攀上一座铜尊,在人面鸟的嘴巴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个东西。 潘子也是个闯祸精,我紧张道:“小心机关。” 潘子点点头,十分小心的去捧,很快,一只鎏金青面獠牙的铜猴给启了出来,身上还雕刻着无数奇特的花纹,犹如纹身的小鬼。 我们都很好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设计的尊器。潘子跳下来,捧到我们中间,几个人围过去看。看来看去,只发现这东西竟然是青铜的,其他一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考古中这种事是常见的,因为墓葬一方面是有着严格规定的神秘学,一方面又是墓主个人的事情,有很多墓葬中都出现过无法言喻的的陪葬品,那些既定规则的东西你可以去收集和整理,无限接近事实,但是个性话的东西就只能猜了,有很多的东西,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除了墓内的苦主,谁也无法去知道这是什么意图。 华和尚检查了一遍其他四只铜尊,也发现了相同的东西,他推测说如果这一根棒槌如果是他们的主神的话,四周的应该是主神的守护兽。这可能和当地非常地域化的神话传说有关系,咱们不在那个朝代,已经无法了解真实的情况了。只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是青铜的材料,明朝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发达的铁器时代了。 在图腾的四周查看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我们又往后走了走,后面一片黑暗,不知道有多深。 此时让我有点奇怪的是,灵宫大殿之内,一般放的祭祀用的巨鼎和长明往生烛,设暖阁、宝床、宝座和神位,现在这些都没有踪迹,有点奇怪。不过形势大过形式,东夏国一直蜗居在长白山密林深处,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生活状态,这些东西也许女真习俗里并没有也说不定。 胖子此时已经有点烦躁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摸东西。跑了一路却没见到任何可以带走的明器,如何能不郁闷。走着他就问我们,能不能让他去那些灯奴后面看看,看看后面的黑暗中有什么。 闷油瓶对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行,他取出一只荧光棒,往那边上一扔密植见一道绿光闪了过去,掉落到灯奴后面的黑暗里,绿光一下子便消失了,好象是扔进了黑色的棉花里一样。 胖子看着咋舌,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闷油瓶摇了药头,表示不知道。 我对他道:“我们在外面看大殿没这么大,我们的手电没反光,殿墙肯定有吸光的涂料,离群独走,我保证你回不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胖子道:“那你们拴根绳子在我腰上,摸到东西算你们一份,算你技术入股。百分之——十,如何?” 我最烦胖子这德行,怒道:“你要疯等我们都出去了,现在别连累我们。” 潘子也道:“你他娘的猴急什么,这才到哪里啊,要是等一下你拴根绳子进去了,拉出来就剩条大腿了,你说我们是进去找你还是不找你?你看人家陈老爷子的队伍多齐心,你安了,别给我们三爷丢脸。” 胖子哎了一声,失望道:“得,你们人多,说不过你,胖爷我服从组织安排就是了,在没有查明敌情之前,绝对不背叛组织。” “查明了也不准背叛,你他娘的现在就开始捞油水,进了地宫怎么办?你能装的了多少?”我怒目道。 胖子举手表示投降,嬉皮笑脸,我知道他的脾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提醒自己留一个心眼看着他,免的他闯祸。 再往里走,我们就看到了大殿的尽头,那里还有一道玉门,是用四块汉白玉片嵌接而成,门轴盘着琉璃烧制的百足蟠龙,门楣浮雕乐舞百戏图,门上雕刻着两个守门的童子,门后同样没有自来石,门是用哨兵浇死,我们撬开之后,发现门后是通往灵宫后殿的走廊,漆黑一片。 胖子看到门上的两条龙,顿时又来精神了,眼睛发亮,对我们道:“我在一拍卖会上见过这种门。这叫做蟠龙轴琉璃栓,整一扇门拍到了两亿,还是港币呢,哎呀,这门看上去也不是很重——” 我知道他想鼓动什么,泼他冷水道:“你省点心吧,那是炒作,现在现金的古董交易,能超过2000万就是天价了,这门最多就值四十万。” “不会吧。”胖子不信:“40万炒到2亿?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我心说我口袋里的两条铜鱼都值2000万呢,但是真卖的时候谁会买,现在拍卖行的勾当谁不知道,都是想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就吃一辈子,碰到个楞头青真掏2亿买扇门,下辈子的工作就只剩下花钱了。 胖子的世界观顿时就被我摧毁了,看着门神情有点呆滞,我们不去理他,走入走廊,向后殿走去。 后殿一般就是地宫的入口所在的地方,一般都会放一只装饰性的棺椁,点着长生蜡烛,终年不灭,或者是堆积大量的祭品,由守陵人定期更换。东夏这种常年战争状态下的隐秘边境小国,料想也不会有太多的好东西,不过地宫入口一般设在里面,我们必须去看。 进入走廊,两边加上头顶,前是壁画,壁画上蒙着一层冰,冻的灰蒙蒙的。我在缝隙中看过那一块双层壁画之后,一直对这种记述性的东西很感兴趣,于是打起手电看起来。 一看却看的浑身发凉,只见壁画之上,画的几乎都是盘绕在云雾之中的百足龙,盘起的,飞腾的,满墙都是,乍一看就象爬满了蜈蚣一样。 壁画分成好几个部分,有的壁画上还画着很多穿着裘皮的士兵,朝天上的百足龙叩拜。 头的还画着两条百足龙缠绕在一起,不知道是在交媾,还是在争斗。 每幅壁画之上,百足龙必然是主体部分。四周的人物都显得非常渺小,而且谦卑之极,显然东夏人对于这种蜈蚣龙的崇拜,比我们汉人对蟠龙的崇拜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成掏出相机把壁画全部都拍了下来,这在卖明器的时候可以用到,因为东夏是不确定政权,有陵墓的照片,价格能翻上好几倍。 “你们说这陪葬陵里葬的是什么人,万奴的老婆还是手下,怎么尽画这种壁画?”叶成边拍边问。 我也不知道,心里也觉得有点异样。 一般来说,陪葬陵的墓主人会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的子嗣和亲属,一种是自己的宠丞,子嗣和亲属的话壁画的内容因该多是生活场景,宠丞的话一般就是在朝的场景,比如说文官治水,武官伐兵之类的画面。画着如此多的神化龙形,如果在主陵里看到还可以说正常,在这里就不对劲了。而且——壁画之中看不见陵墓主人的形象。 就算以龙为主体,这些画突出龙的威严,那在下面虔诚叩首的应该会有一个领头人,因为是陪葬陵,带头人必然是万奴王,而这座陵的主人应该在万奴王的左右祀奉,但在壁画上面所有的人都是奴隶或者士兵的打扮,没有任何的领头人。 这在皇陵壁画之中,简直不合常理,不符合三规五常的壁画,画在这里等于没画。 胖子突然问道:“会不会这里的壁画也是双层的?” 我摸了一下,这里的壁画有些已经脱落了,之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面,摇头说不是,那道火山缝隙中的壁画,背后肯定有一个故事,不然在这么一个地方有着两层壁画,实在说不过去。 我一边胡思乱想,走了大概有二百多米,壁画却突然停止了,走廊到了尽头,后殿的出口出现在了前方。 出口处无门,不过中央摆着一只青铜鹤脚的灯台,有半人高,造型很奇特,上面起了一层白色的冰膜,使得颜色看起来偏黑。 我们走出走廊,来到后殿之内,胖子打起一只冷烟火四处观望,发现后殿的格局和大殿几乎相同,但是小了很多,我们可以直接看到四周的殿墙,墙上仍旧还是漫天的百足龙壁画,颜色当初应该都是鲜艳的红色,现在都冻成灰的了。 后殿之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陪葬品,就连搜索都不需要,一目了然。中间横放三张黑色的雷文盘龙石床,台上覆盖着雕刻有云边的木籉,都已经给冻的开裂了。 这叫停棺台,棺椁抬进来之后,暂时就是放在这里,这里有三张,显然当时入殓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一只棺材,陪葬者的妻儿也同时陪着他下葬了。 当陪葬折者的陪葬,听起来就感觉非常不幸,但是在那个年代,也没有办法。 三张石床的后边的地上,凸出有一块四方形的巨大石板,石板上雕刻两只人面怪鸟,呈现环绕状,石板的中间浮雕着太极八卦图。这是封墓石,地宫的入口必然是在这块石板之下。 除此之外,后殿真的是啥也没有,空旷到了过分的地步。 胖子看了一圈道:“万奴老儿真他娘吝啬,舍的钱给手下盖房子,舍不得钱买家具,这叫人怎么过啊,肯定好东西全给他一人占了。” 华和尚道:“别胡说,能盖这么大一个陵墓,还会舍不得几个祭品?这他娘的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也感觉没这么简单,这后殿之中的情形,是有点不太对劲,即便是一个边陲的小国,如我们所预料的国力不足,但再怎么说,破船也有三分钉。没有金银,一般的铜器总会有几件的。 又搜索一圈,四周也没有通道通往其他地方。就来到封墓石板的一边,胖子甩开膀子上去用力抬了一抬,纹丝不动,忙招呼别人来帮忙。 为防石台下面有毒沙毒水之类的陷阱,闷油瓶仔细的检查了封墓石板边上的青砖地面。确定并无问题之后,郎风把顺子往一边的停棺台上一放,就和化和尚、叶成他们上去推动石板。 几个彪形大汉力气真不是盖的,就听嘎嘣一声,石板给移开了少许,他们继续用力,缓缓讲整个石板推到一边。 我们往石台下面一看,却吃了一惊,石台之下并没有任何秘道入口的痕迹(没有封墓门的条石),而是如边上一样的青砖,只不过,因为石板压在上面长达百年,地上有一个四方形的印子,用脚一搽,有凹凸感,石板下的青砖已经被压入底下几毫。 “怎么回事情?”潘子奇怪:“这封墓石是假的,摆设?” “不可能,这是最基本的葬式,玩什么都不会玩这个,入口肯定就在这里。”华和尚道。 “会不会封在这层青砖下面了?”叶成问。 我皱起眉头,这些砖头只见没有铁浆封死,看上去似乎有点问题,但是要我下结论,我又不知道怎么说。 胖子道:“管他呢。反正没人,难得倒一回皇陵,拆了砖头看看就知道了。” 叶成马上附和。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些人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在盗墓了,我们现在干脆就叫明抢。盗墓的时候还怕惊动四周的居民,怕遇到巡逻的警察,但是现在最近的警察局也在八百里外,我们根本就不用怕什么。 我们全部都开始肾上腺素过度分泌,挖掘和开地宫永远是令人兴奋的时刻,有时候开棺都没这一刻紧张,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闷油瓶蹲下身子,用他奇长的手指夹住一块青砖,用力一拔,硬生生将砖头从地面上拔了起来,叶成和华和尚看的目瞪口呆,嘴巴都合不拢。 胖子很得意,脸上大有看见没,咱们兄弟厉害不的表情。闷油瓶却不给他面子,看也不看他。有了一个缺口就好办了,我们上去帮忙,用登山镐将砖头挖出来。 让人奇怪的是,下面的砖头仍旧没有铁浆的痕迹,全部是交错结构,并不难挖。 我不详的预感又重了一点。因为地宫的入口处是堡垒最森严的部分,当年孙麻子挖慈禧墓,要不是有炸药,连地宫石封的皮都铲不掉。这里如此轻松就能起青砖,肯定就不对了,会不会下面有什么蹊跷。 但是闷油瓶却不说话,一般如果有问题他肯定能马上发现,他不说话,我说话又觉得似乎没这个资格。 半支烟的工夫,我们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大坑,最后一层青砖被启出,数来只有七层,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建筑的高度是固定的,要想不撞到洞顶,只有牺牲底下铺地砖的数量。坑底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块黑色的,似乎类似于布满花纹龟壳的石头。 “是不是封条石?”叶成兴奋起来。 “不是。”最下面的华和尚敲了敲,把黑色石头四周的砖头都启出来,砖头下面,出现了一只八仙桌大小的,黑色的双头石雕龟,龟的壳上的花纹,现在看来,竟然雕刻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不解,这应该是地宫入口的地方,竟然埋着一只石头乌龟。 “怎么没有墓门?”潘子刚才出力最多,喘着气纳闷。 “先搬出来再说!看看龟下面是什么。”华和尚也摸不着头脑,开始乱指挥。 其实不用搬就知道乌龟下面肯定什么都没有,我已经看到乌龟底下的黑色山岩,我们已经挖到了洞底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跳入坑内,想将石龟抬起来。才蹲下身子,胖子就“嗯”了一声,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妥。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胖子挂在腰上的工兵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粘在了龟的背上,胖子用力一掰掰了下来,一放手,那工兵铲又给吸了过去。 我看着奇怪,难道这龟,是磁石雕刻吗? 几个人围过去看,都啧啧称奇。胖子掏出一枚硬币往乌龟背上一扔,‘当’一声,吸的牢牢的。自言自语道:“嘿,这他娘的逗啊,这么大的磁铁,这墓主人是收废铁的?” 陈皮阿四在上边休息,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以为找到入口,问怎么回事情,华和尚把情况向他汇报。 还没说完,陈皮阿四的脸色就变了,他忙叫叶成搀扶他下来,走近那只龟,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指北针,一看之下,他脸色几乎绿了,狠狠把那指北针一砸,冷声道:“糟糕,我们给骗了!这个陪葬陵是个陷阱,我们中计了!” 云顶天宫(下) 第七章 博弈 我看着陈皮阿四的表情,顿时觉得不妙,这个老家伙一路过来,一直闷声不响,只在关键的时候说几句话,从来都没有什么恼火的表情,但是现在,明显他是真的大怒了。 华和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也紧张起来,问道:“老爷子,怎么回事?” 陈皮阿四脸色非常难看,对我们道:“这里的龙脉给人做了手脚,这条三头龙是假的,龙头的方向错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忙掏出自己的指北针去看,果然,无论怎么转动,指针就是指着那黑色的石龟,显然,这古怪的东西磁性极强。 我马上明白了陈皮阿四的意思:看风水脉络的,方位非常重要,刚才一路过来,陈皮阿四都是靠这个指北针配合自己的心里熟背的罗盘来确定龙脉的走向和方位,但是这里埋着一只磁石雕刻的东西,这么大的体积,那我们靠近这座山的时候,指北针里的南北指向肯定会受到影响,那他当时用来判断龙脉走向依据就是完全错误的! 这三头龙的格局是在这错误的前提下判断出来的,那肯定也是假的了! 也就是说这里根本不是龙头,什么‘昆仑胎’,外面巨大的冰穹,都没有了存在的理论依据。都是一种假象!都是引导我们走入这个陷阱的心理暗示! 汪藏海肯定是想到了以后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必然有相当的风水造诣,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我们还没有进入陵墓,还没有提高警惕四五时候,早就进了他的套。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觉,‘昆仑胎’,冰穹,如此巧妙的设计,竟然只是为了一个陷阱!汪藏海果然对于盗墓有着深刻的了解。一直以来我都嘲笑那些笃信风水的建筑师,风水没有给墓主人带来任何的荫福,反而成为了盗墓贼指明了无形的方向。但是我们却犯了同样的错误,给一个古人硬生生摆了一道。 现在是和一个死了有几百年的人博弈,结果第一局还没开始我们就给将军了,真是出师不利。 胖子和潘子还不明白。我把事情给他们一解释,胖子还不是很相信,说:“不可能啊,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磁铁?” 我感慨。”这只石龟,肯定是用磁性陨石雕刻而成的。这东西的价值非比寻常,可是汪藏海却用它来压墓,看来为了保护云顶天宫,老汪是下了死力气了。” “我cao,不可能。”胖子还是不肯相信,道:“这里修的这么正规——” 说到一半他也意识到了,这座灵宫建筑制式的确正规,但是里面一点灵宫的必须品都没有,其实我们早就发现破绽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整座灵宫都会是一个圈套。只因为他的制式太正规了。 陈皮阿四脸色铁青,也不说话,只是狠狠的盯着那石龟,眼神非常的可怕。 我和华和尚他们在那里合计,这一下子算是完蛋了,咱们的粮食肯定不够再转向去三圣山,这一次我们恐怕要先回山村补给。那这一趟来回,算是完全白走,而且我们几个损伤都很大,估计回到村里还得花时间休息一下,这时间损失不起,阿宁他们就算走的再慢,也到了。 现在还不知道三叔这些安排的目的,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我们都已经处在下风。 想到这里,人不由有一些烦躁,这件事情其实谁都没有责任,不过人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有人是祸头总是有好处的,不然火没处发,只好在那里郁闷。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胖子看我们都有点泄气,说道:“算了,那我们快回去,不过是走错路了,咱们出去再来,阿宁他们才这么几个人,不可能把东西全运出来,咱们动作快一点,还有洋落好捡!” 我一听他脑子里全是洋落,突然一股无名业火,冷笑摇头说你知道什么,三叔几乎是牺牲了自己的生意来拖慢阿宁他们的进度,但是我们还是慢了一拍,如果回去再回来,不知道要给他们拉下多少,三叔可能就会凶多吉少。你他娘的只知道明器,什么都不关心,别在这里瞎叫。 胖子听了也不爽,破口就想呛我,叶成把他按住,“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气氛一下子很尴尬,胖子甩开叶成,骂了一声,走到一边就抽烟。华和尚摆了摆手,道:“白走一趟,大家都不好受,现在主要是想办法补救,咱们镇定点,想想怎么办吧?” 胖子道:“什么补救,我认为没关系,这么大一磁石杵在这儿,谁到这里来都要倒霉,你们就敢说阿宁那帮人没中招,说不定他们的方位也全错了,现在已经给边防打成蜂窝煤了。我们应该把这里摸一遍,把能带的都带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折返,在山下重整装备再来,别浪费时间,既然已经中招了,不面对现实怎么行。” 我知道胖子其实说的没错,可能我们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按他说的原路回去再来,但是现在他这样的论调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潘子马上摇头:“说的轻松,要你现在原路回去,你有把握回的去吗?就算你认识路,咱们走了一天了,你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累,我们可吃不消。就算要回去也肯定是明天早上,小三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样耽搁时间,三爷做的部署就全白费了。” 胖子一听马上就抓狂了:“三爷三爷,去tmd三爷!你们他娘的连那老瘪三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还扯什么jb蛋,胖爷我为什么非得掺合到你们的家务事里来,老子是来摸明器的,他奶奶的不管了,老子自己摸完自己走,你们陪那不阴不阳的老鬼一起去死吧。” 说着胖子就扯起自己的包,打亮手电,往走廊走回去。不过才走了两步,闷油瓶就拦到了他的面前,不让他继续走。 胖子对闷油瓶有点忌讳,不好对他发作,但是又不好下面子,问道:“干什么,他娘的别拦着胖爷我发财。” 闷油瓶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到了这里,好象情绪都很焦躁,连吴邪都发火了。” 闷油瓶一说,胖子就一楞。马上转过头来看着我,众人都脸色一变。我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是啊,刚才的无名业火他妈的就是突然起来的,发的一点道理也没有,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一股烦躁从心里散发出来,胖子他以前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再不靠谱的话我都听过了,我怎么就发飙了,这不是我的性格啊? 以我的做事情方式,就算真的有人说不中听的话,我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去挤兑他,而且刚才胖子的反应也太大了。 难道真是给四周的环境影响了?我转头看向四周,四面一片漆黑,手电照过去,整个黑暗的空间里面只有我们几个手电是亮的,其他地方的黑暗就犹如黑色雾气一样把我们团团围在里面,非常的压抑。但是压抑归压抑,我感觉这不是那种莫明焦躁的源头。 “怎么回事?好象刚才真的有点邪门,突然就发火了。”胖子也醒悟过来,问闷油瓶道。 闷油瓶对我们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这里不仅仅是一块磁铁这么简单。现在一定要冷静,你们刚才争论也没有用,这里既然是陷阱——”他顿了顿:“汪藏海花了这么大的精力设置了这里,既然能放我们进来,我看我们不一定能出去。” 我心里的烦躁一下子又浮了上来,一想到闷油瓶的话,我硬把怒火压了下去,道:“那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陈皮阿四,后者也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已经入了套了,我们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现在下结论能不能出去还太早,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把这只乌龟毁掉,然后在这里搜索一下,确定再也没有同样的东西,不然我们来几次都是一样。” 众人都怒目看向那只乌龟,显然都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恨过这种动物。 大磁铁打碎了,也只是变成小磁铁而已,还是会对指北针有影响。要完全消除磁性,只有用火烧。 我们掏出无烟炉的燃料,浇在乌龟身上,然后胖子点起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往里面一扔,火就烧了起来。无烟炉燃料的热量极其大,一下子我们就感觉炽热的气浪轰了过来。 华和尚拿出指北针,看里面的指针转动。 很快乌龟给烧的通红,就连四周的砖头也都烧成了红色,我们都趁机靠到砖坑边上取暖。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焚烧的木头,用高纯度的燃料,很快就烧完,大概半支烟的工夫,底下只剩下了滚烫的砖头和通红的乌龟。 “怎么样?”我问华和尚,凑过去一看,只见指针已经不再指着那只乌龟了,磁性已经消失了。他又拿着指北针走了几圈,确定地下再无其他的磁石,才点头说搞定。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是个陷阱,我们再无留恋。几个人收拾了一下,我想着闷油瓶说的话:能放我们进来,不一定能出去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会不会我们进到这个后殿来之后,外面已经发生了什么变化?有什么不可知的变故正在等待我们? 我脑子里闪过几个不太好的画面,马上否定掉,现在也只是推测,没必要自己吓自己,走一步是一步就行了。 不过我的预感总是在倒霉时候出奇的准确。就在我们准备重新走入走廊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后殿的哪个角落里,传来了一连串‘喀啦喀啦’的声音。 ‘喀啦喀啦’的声音极脆,十分刺耳,我们全部都听到了。马上我们都停住了脚步,转头去看。 声音并没有停止,而是一直在延续。我听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是从我们焚烧过的那个砖坑里传出来的。 我们心里奇怪是什么声音,小心翼翼的走回去。探头一看,只见坑底的那只乌龟,竟然裂了开来,大量的裂缝在乌龟壳上蔓延。同时我们就看到一股奇怪的黑气,从裂缝中飘了出来,速度很快,瞬间膨胀上升到了空中,犹如一个巨大的软体生物,从乌龟的体内挤了出来。 接着,黑气和头顶的黑暗连在了一起,不停的蠕动,看形状,竟然和我们刚才在外面大殿之中看到的黑色图腾相似起来。 “这是——长生天!”胖子脸色惨白大叫道。 “你别吓人。”华和尚道,“可能这乌龟是空心的,热胀冷缩,就裂开了,里面什么东西烧焦糊。” 胖子变色道:“空心的?那这黑烟会不会有毒?” “应该不会,没这个先——”华和尚道,话没说完,闷油瓶突然做了禁声的手势,让我们不要说话。 我给他的动作弄的一下冷汗都下来了,忙捂住嘴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处去看,想知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我四处转头,听到我的心在‘砰砰’作响,就象打鼓一样,四周却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听到了,在这极度安静的后殿中,除了石龟的爆裂声,还有一种非常非常轻微的‘稀疏’声,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传了过来。 我听了半天,没有听出那是什么声音,连它的方位都感觉不出来,好象这声音是直接进入我的大脑的 说着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看,此时灵宫的玉门已经自己关上了,身后一片漆黑,手电照过去,整个黑暗地空间里面只有我们几个手电是亮的,其他地方的黑暗就犹如黑色雾气一样把我们团团围在里面。 这种黑暗非常的压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我刚想对他们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赶快出去!”忽然闷油瓶做了禁声的手势,让我们全部不要说话。 我给他的动作弄的一下冷汗都下来,忙捂住嘴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我听到我心在碰碰作响,就像打鼓一样,但是同时也听到了,在这极度安静的四周,某一个地方,传来了非常轻微的“稀疏”的声音。 我听了半天,没有听出那是什么声音,连他的方位都感觉不出来,好像这声音是直接进入我的大脑的,这座灵宫在冰穹里面,不可能被风吹到,这声音肯定不是风声。 上方的黑烟越来越浓,那种稀疏声也越来越密集,很快,四面八方全部都传来这种声音,听的人浑身发痒起来。 闷油瓶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不停的转声,看着积聚在头顶上的黑气,自言自语道:“烟里面,有东西!” 华和尚听着那‘稀疏’的声音,又看了看那只石头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这烟是虫香玉?乌龟里面有虫香玉!汪藏海想我们死。” “虫香玉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没人回答我,但是我知道我很快就会知道,闷油瓶指了指一边的棺床上躺着的顺子,示意郎风背上,然后一指前面走廊:“跑,不要回头!不管什么东西掉到你身上,也不要停,一直到出去,快!” 云顶天宫(下) 第八章 骚动 我一看闷油瓶的脸色,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开玩笑,在鲁王宫碰到血尸的时候,他都没露出这种表情来,事情肯定很严重。 但是此时我又不好去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答应一声,拔腿就准备招呼别人跑路。 我认为我对于闷油瓶的指示贯彻的已经是非常彻底了,没想一回头,发现叶成和胖子他们已经跑进走廊里了,暗脉一声没良心,忙跟了上去。 冲过了走廊,撞开玉门来到大殿,那种‘稀疏’的声音不减反增,此时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声音来自房顶的所有方向,就好象无数只脚在头顶磨擦横梁,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但是抬头向上看去,却是无尽的棉花一样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我们站在这样的黑暗和不安底下,简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所以跑起来就几乎是拼了命。 相信所有的人都有体会,在黑暗遇到自己恐惧的东西,你一个人逃跑。你跑不了多远就会停下来,但是如果大家一起跑,到后来就肯定一发而不可收拾,你的想象力和落单的恐惧不会让你停下来。 不过人跑步的速度终归有差别,叶成已经吓破了胆子,跑的比兔子还快,胖子跑的也不慢,两个人速度最快,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我们几乎跟不上,加上黑暗中看背影几乎不能分辨出谁和谁,很快几个人就给拉开了距离,我在后面勉强追着,只能凭借手电的光点来分辨方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力气几乎都用光了,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我看着前面的几个手电光点,也逐渐变慢,似乎是目的地快到了,也松下劲来。心里庆幸,幸亏我的体力比以前已经好了不少,不然肯定就给他们落下了。 跑过去一看,前面几个人都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然而却不见出去的石门,前面还是一片黑暗。 我问怎么回事情,怎么不跑了? 叶成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青筋开始爆出。道:“不对——不对劲——我刚才留意过,大殿一共是五百步距。我的步长是一米,以这样百米狂奔的速度,估计两分钟不到就到了,可是现在,我肯定我已经跑出了远远超过了那个时间,至少应该看到玉门了,但是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有问题!” 胖子道:“会不会你数错了?哪有人每一步绝对是一米的?” 叶成自豪的笑起来:“绝对不会错,我的一步就是一米,不超过一厘米的误差,你要不信,咱们可以打赌。我们回来我已经跑了快一千米了,肯定有问题。”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看到我们不跑了,速度慢了下来,跑到我们身边停了下来。几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装备和厚衣服,这一通跑下来,全部都累的气喘如牛,几乎都要摔倒了。华和尚大口喘气道:“怎么停下来了,快跑啊,一口气跑出去再休息。” 叶成一口气一句话的把情况一说。华和尚脸色也变了,抹了抹头上的汗道:“怎么回事情,我们进来的时候没走岔路啊,怎么一往回走就找不到路了?” 我想了向道,心道肯定有是中招了,这里必然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对他们道:“果然小哥说的没错,汪藏海根本就没想让我们出去。” “那怎么办?”胖子问。“我们换个方向,往左跑!” 我四处转了转头:“不行,既然原路都回不去了,肯定是朝任何地方跑,都会跑到四处不着边的地方,永远到不了头,不要白费这个力气。” 叶成骇然道:“我靠,那我们不是要在这困死了?” 我在海底墓中领教过这些机关的厉害,但是也摸到他的一些门路,对叶成说那倒不至于,我们有这么多人在,肯定能出去的,只要集思广益,就不会有问题。到底汪藏海只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动手脚,机关再精密,也肯定是有破绽的。怕只怕汪藏海困住我们不是本意,那头顶上的怪声,才是我们要担心的东西。 又抬头看了看上边,‘稀疏’之声已经密集到让人发痒的地步,心中骇然。叶成用手电扫来扫去,上面灰蒙蒙一片,隐约只能看到彩绘的房梁,快要把人逼疯了。 华和尚道:“呆在这里不动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兵分四队,朝两个方向跑,这样总归有一队能先出去,不至于全军覆没。” 胖子大叫道:“你看看清楚,人还没到齐,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兵分四队?” 众人一听,忙四处一看,一数手电,果然几个人顿时就蒙了。 闷油瓶,陈皮阿四,还有背着顺子的朗风,还有潘子都没赶上来,我*,一半的人都没了,我还以为他们都在我们四周。 刚才跑的时候乱成一团,也没有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掉队的,现在回头去看,四周看不出有一盏光线,根本无从寻找他们的下落。难道是刚才跑的时候跑岔了路,跑进了这里的黑暗当中,那就麻烦了,在这种情况走散几乎等于是自杀。 我捏了捏自己的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细节,我们并不是跑在最后的,那些人,比如说潘子,令他一向的习惯就是在最后,这是他当兵养成的习惯,这样可以监视所有人的行动,陈皮阿四年纪大了,也是早我们后面,朗风背着个人,行动不便,也跑不快,而闷油瓶是职业级别的突然失踪人员,他在遇到情况的时候一直会习惯性的殿后,然后突然失踪,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在我们后面,显然他们失踪的时候离我们并不远,刚才我们跑的太疯狂了,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华和尚他们一下子没了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胖子扯起嗓子就大吼了一声:“老潘!你们在那里?” 他的声音一落,忽然就听到一边传来了朗风的声音,这声音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但是却叫的极其响,只听郎风大叫道:“我操,和尚!快把手电灭了!看头顶!” 云顶天宫(下) 第九章 墙串子 “灭手电?”我一听蒙了,已经少了这么多人,还灭手电,要是再少了怎么办?这不是找倒霉嘛——忙看向华和尚,想他老成些,看他怎么反应。 华和尚也紧张的要命,看见我看向他,竟然还问我道:“灭不灭?” 胖子关掉手电道:“听他的,灭了看看!” 我马上关掉手电,华和尚他们也陆续关掉,一下子四周陷入到绝对的黑暗当中,我们赶紧抬头看房顶,一开始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胖子正想骂人,忽然上面就亮了起来,我们马上看到,无数绿色的小光点密密麻麻的聚集在房顶上,咋一看,好像看到了漫天的星海一样。 “是五十星图。” 我听到边上华和尚的声音,我抬头再一看,果然,上方的绿色光点组成的形状,隐约是一个五十星图的样子,但是又不是很象,因为,这些绿色的光点,竟然是在移动的。 “这下发财了,这么多夜明珠!”胖子惊讶道。 “不是,夜明珠哪有这么小。”我冷汗都下来了:“在动,是虫子!” “虫?什么虫?”胖子一下就紧张了,大概是想起了尸蟞:“萤火虫?” “不是,荧火虫是一闪闪的,我没——”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脖子里痒了起来,好像什么掉进了我的领子,忙用手一摸。摸到了一团东西,一捏就给我捏死了。 当时凭借着手感,我就感觉到不妙,这是节肢昆虫,而且好象长了很多的腿。 我把这东西用手指从我脖子里捏出来。打起手电一看,心里忽然一毛,忙把那东西扔在地上。 那是一只巴掌长的,长的非常像蜈蚣的昆虫,前后的触须很长,身体细长分成九节,每一节的背上都有一个绿点,但是它和蜈蚣明显不同的是,这虫子的脚非常长,几乎和它身体等长,而且非常的多,犹如很多长毛在躯干两侧。 我知道这种虫子叫做‘蚰蜓’。有的地方叫‘墙串子’或者‘蚵蛸’,这东西非常邪门。我小时候什么都敢碰,但是就是不敢碰它,总觉得这东西让人一看就不舒服,我们家乡的传说。这东西只要一爬过你的身上,给它爬过的地方全部都会腐烂。最可怕的是,这东西会往人的耳朵里钻,现在看到,一下子就浑身发麻。 ‘墙串子’在聊斋里面都有记载,最大能长到三尺,而且和蜈蚣蜘蛛一样,都是妖性很重的东西。 我看到这虫子就全身发紧起来,突然头上又痒了起来,一摸又是一只,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我顿时大叫起来,忙把它拍掉,然后带起了登山服的帽子,一照地上,我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已经爬了好几只这种虫子,而且还有更多的不停的从上面掉下来。 下面的人无可避免的中招,华和尚反应没我这么快,已经跳将起来,不停的将他脖子里的东西拍出来,但是一点用也没有,那东西见缝就钻,很快就钻到了他的衣服里面。而且地上的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全部都围向我们,从我们的鞋上爬上来。 胖子拿出脸盆子罩在头上,另一只手用工兵铲不停的拍打,我看到叶成抱住了脑袋,赶紧去帮他,拉开他的手一看,只见他的耳朵里已经爬进去了好几只。 有些‘/yun-ding-tian-gong-23.html 墙串子’和蜈蚣一样有剧毒,甚至毒过蜈蚣。我宁可我身上爬满蝎子也不愿意爬这种东西。我让他侧转头低下,拍打他的脑袋,把虫子拍出来。 我们边拍边跑,但是哪里都是下雨一样的‘/yun-ding-tian-gong-23.html 墙串子’掉下来,正在就要抓狂的时候,忽然啪一声,远处的一盏灯奴亮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给点燃了。 我正纳闷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点灯,忽然地上的‘墙串子’就起了反应,开始向灯奴的方向爬了过去。 远处传来顺子的声音:“几位老板,点起火!这些虫子会在温暖的东西上产卵,不要让你的身体成为四周最暖的东西。” 原来是顺子这小子,我心道,看样子他醒了过来了。 我和胖子一听,赶紧爬上一边的灯奴,这东西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造型是一个人背着一个盆子,盆子里面就灯芯,灯奴有一人多高,我爬上去一看,盆子的万年油都冻成肥皂了,里面爬满了虫子。 我拿起打火机烧了烧灯芯,火苗一开始很小,但是随着里面万年油的熔化,慢慢旺盛起来。油盆子的‘墙串子’一看到火苗,竟然毫不犹豫的围了上去,几只‘墙串子’缠绕在一去,被火烧的噼叭作响。 我再一次打开手电,向屋顶照去,上面的横梁彩画已经变化了,似乎刚才的图案是由这些虫子排列而成的。这时候其他地方也点起了灯奴,火光透过黑暗后非常的灰暗,我还是看不到边上的人,但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方位。看来这里的黑暗,并不是不能用光来穿越,而是我们的光线不够强而已。 头上还是有零星的虫子掉下来,但是大部分就掉到灯奴那里的方向去了,我们几个用护着头,向一边的灯光跑去,跑了几步就看到郎风还有顺子,郎风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顺子一边摸着后脑,一边给他拍身上的虫子。 我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道:“完了,虫子跑进脑子里去了,进的太深,挖不出来了。” 胖子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挖了挖耳朵,自言自语道:“幸亏我耳屎多。” 我问顺子道:“还有没有得救?” 顺子摇头道:“不知道了,在我们村子里,一旦中了这雪毛子,死活是听天由命的。” 我翻了翻郎风眼睛,已经没有知觉了,真的够呛,不过这其实也是好事情。因为这家伙是陈皮阿四手下的人,到时候如果和陈皮阿四翻脸的时候——这是迟早的事情——肯定非常难对付,现在中了招了,我们手里就多了一分胜算。 潘子远处叫了一声,让我们全部围过去,我对顺子道:“先不管了,人集合到一起再说吧,你脑袋没事情吧。” 顺子点了点头,纳闷道:“我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我记得——你们要炸山!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胖子马上道:“你真糊涂了,我们本来只是想放个礼炮。没想到雪崩了,有山石掉下来,砸到你头上了,把你砸晕了,我们给雪裹到了这里,好象是座庙,我们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顺子想了想道:“我没一点记忆了,不过你们怎么可以在雪山上炸东西,简直太乱来了——不行,你们回去得给我加钱,这买卖不合算。” 胖子还想说话,我怕胖子扯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拍了拍他道:“别扯jb蛋,这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说,快点过去。” 说着和胖子两个人一起抬起郎风,就想把他抬到潘子那里去。郎风个子太大了,我们两个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把他推的坐起来。 郎风抽搐着,脑袋已经挺不直了,拖拉在那边。我想着怎么把他抬的立起来。这个时候,胖子突然皱了皱眉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原来郎风的后脑有一块明显给打过的痕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仔细一看能发现。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这说明郎风并不是中了毒,而是给人打晕了。我看了一眼正在背郎风背包的顺子,刚想问他怎么回事情,胖子嘘了一声,示意我别说话。 我看了看胖子的眼色,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只好还了一个眼色过去,然后抬起朗风,吃力地将他过的肩膀上,搀扶着就往潘子的方向去了。 经过一段黑暗,我们到达了潘子的那盏灯奴之前,陈皮阿四和潘子都等在那里,惟独不见闷油瓶子。我问潘子:“那小哥呢?” 潘子道:“不是在和你们在一起吗?我一直没有看到他。” 我向四周望去,除了我们点起的那盏灯奴和顺子点起的那盏灯奴的灯火,没有第四盏灯奴亮起来,远处只有两点朦胧的火光幽幽的毫无生气的立在那里。 按照道理来说,在那种环境下,听到顺子的叫声,怎么样也会点上边上的灯奴,不然肯定会给这些墙串子围死的,如果他不点上,难道是在听到顺子叫之前,已经像郎风一样中招失去知觉了? 也不可能啊,象他这样的蚊香体质,应该什么虫子都见了怕怕才对。 胖子对这四周的黑暗大叫了一声,声音一路回旋,在空旷的灵宫里面绕了很久,可是没有人回答,好像闷油瓶根本没有进来过一样。静下来一听,也没有任何呼吸声和脚步声。 我心里明了,以这个家伙的身手,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毫无声响的情况下制住他,如果他这样无声息的消失了,肯定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或者发现了什么东西,自己离开了队伍。那即使我们现在给他跪下来磕头,他也不会出现的。 潘子和胖子又叫了几声,确定没有回应,就打起手电准备去找,我把他们拦住,道:“这时候千万别走散了,我们先把伤员处理好。然后一起去。” 众人一想也对,马上围到了郎风边上,陈皮阿四检查了一下郎风的伤势,以他这种老狐狸的性格,我看到他几乎立即就发现了郎风后脑的伤口,但是他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露出来,而是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刚才背着郎风回来的人,是胖子和我,按照一般的逻辑关系,陈皮阿四不可能会怀疑在山村里临时找来的顺子,那他就很可能认为,击伤郎风的是我和胖子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是。 那他以后会对我们采取什么策略,这事情就不好说了。这真是把枪口往自己身上拽啊。 话说回来,顺子是退伍兵,怎么说也是边防第一线的正规军。要说他打昏一个郎风也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可能是忌讳着我们,到底我们的身份不明,又明显都不是好东西,所以暂时装傻来迷惑我们,这我也不能去拆穿他,这里环境这么复杂,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当时就不应该找个当兵的来做向导啊,我自己在心理嘀咕。心里感觉到关系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一边的顺子将郎风放倒,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两只牙签,将他的耳朵撑开,将里面的‘墙串子’剔了出来,拍到地上,胖子马上一脚踩死。 顺子和我们道,这种虫子他们叫做‘雪毛’,是非常罕见的中药。虫子一般是在雪线下活动的,在雪线上从来没有见到过,不知道这里怎么会这么多,郎风脑子里种了虫子了,估计坚持了不了多少时间了。 一般来说通过耳朵进入大脑,那是扯蛋。我摸了摸郎风的下颚,发现红肿,肯定是‘墙串子’在他耳朵的里面咬了一口中毒了,没有顺子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些虫子到底是哪里来的,真的让人搞不懂。 胖子看着头顶道:“肯定是藏在屋顶的瓦片里,给那个什么虫香玉一熏,就醒了过来,这一招还真他娘的狠。不过,那老汪难道知道我们会烧磁龟?” 我心说那是肯定的,既然把磁龟埋在封墓石的最下方,必然是希望盗墓贼会发现,然后对它进行破坏,不论是烧还是砸,估计都会导致虫香玉的挥发,熏醒隐藏在宫殿瓦顶上的蚰蜒,但是如果对于灵宫有所敬的人如果不破坏,那磁龟在这里,就能永远保护云顶天宫的安全。 华和尚有带了一些药品,给郎风注射了一支,说是暂时可以保他的命。注射完了之后,我们将郎风的外衣脱掉,将衣服里面蜷缩着的虫子拍掉,清理干净了。潘子对陈皮阿四道:“四阿公,这虫子的毒性很厉害,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要再有人给蜇一下,药品就不够了。” 陈皮阿四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叶成叹了口气,把刚才我们发现自己被困的事情说了一遍给潘子听。潘子一听之下也是疑惑到了极点:“你确定,不会是我们走岔了?” 叶成刚想说话,顺子‘嗯’了一声,说道:“奇怪。”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刚才点燃的第一盏灯奴的火光,在远处的黑暗里消失了。 灯奴里面的灯油几百年没用了,现在能点着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对他说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顺子却还是皱着眉头,又拍了我一下,让我再看。 我有点不耐烦了,这个时候,我却看到我点燃的那盏灯奴的第二盏火苗,抖动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人在他边上走过,带动了风吹动火苗。 大殿之中绝对没有风,如果边上没有东西经过,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以为是闷油瓶回来,想叫一声,胖子却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看到火苗的光影,隐约照出了一个人的轮廓,肯定不是闷油瓶,因为这个影子太高大了。 我有点感觉不对,但是影子太模糊了,实在连个轮廓也照不清楚,陈皮阿四看了几眼,突然手一扬,打出一颗铁弹子,直掠过原处灯奴的火苗边上,劲风带起火苗,一下子亮了一下,马上我们就看到了一个脖子长的有点异样的人影,站在灯奴的边上。 云顶天宫(下) 第十章 百足龙神 陈皮阿四的铁弹子飞过之后,闪动的火苗瞬间又黯淡了下来,那边的人影子恢复模糊,一下子又什么都看不清楚。铁弹子最后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发出一声脆响,滚落地上,声音在空旷的灵宫里回荡,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火光闪起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给这影子吓了一跳,顺子更是惊慌,吓的轻声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华和尚马上把他的嘴巴捂住,不让他继续说话,几个人的手都下意识的按到了自己的刀上。 陈皮阿四对我们摆了摆手,让我们不要这么紧张,然后给华和尚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马上几步跳上一边的灯奴,一手将火拍灭了。 我不得不佩服陈皮阿四的冷静,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下,任谁也不会想到把自己身边的光源拍灭,都是希望自己身边越亮越好,但是其实,这种情况身处在黑暗中才是最安全的。 灯奴一灭,四周又一下子暗了下来,如浓雾一般的黑暗一下子将我们包围了起来,另一边的灯奴却显得更加的明亮。 我们‘啪啪啪’把自己的手电也灭了,一起屏住呼吸,看着那边的影子。身边的黑暗一下子了刺激了我的神经,我一下子我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非常厉害。 这影子明显是一个人的,大部分的身体还是隐没在黑暗中,让人觉得非常异样的,是他奇长的脖子,和身上一些让人无法言语的似乎是刺或是触须一样的东西,看上去竟然不是像是人类。而是一种…一种鸟类。 我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心里直跳,除了闷油瓶之外,其他人都在四周了。这影子看着又肯定不是闷油瓶,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雪山顶上的灵宫中的呢?难道刚才这里的雪崩引起边防的注意了,这人是探路的解放军? 也不会,不说雪崩发生在山谷里,就是真发现了,赶过来起码也要一天时间,不会这么快到达。 我突然想到,这个灵宫,是汪藏海设下的一个陷阱,既然是一个陷阱,必然是险恶万分。中陷阱的人绝想不到陷阱里等着他的是什么,这个影子,会不会就是汪藏海设立这个陷阱的时候,安排在这里的怪物呢? 我们大气也不敢出,死盯着那个影子,指望着能从它的动作和形状中推断出什么。最起码能让我们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 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影子也是直直的站在那里,犹如一座泥雕,连晃也不晃。似乎根本不是活物。 等了片刻,双方都没动静,胖子开始沉不住气了,轻声说道:“不对劲啊。是活物他就得动,这东西一动不动,是不是我们看花眼了,那是那些灯奴印在柱子上的影子?” 叶成道:“胡说,灯奴不是都在边上站着吗?他怎么能自己走到这边来?” 胖子轻声道:“不是说天地灵气,琵琶都能成精吗?说不定这里的石头灯奴就成了精了,自己就能走动。” 我给他说的浑身不舒服,一下子也没有多余的智慧来判断胖子说的话,早几个月的时候我连粽子都不信。现在我见过的粽子可以搓上两桌麻将,要说是有没有妖怪,我真不敢判断。但是胖子说是这石头灯奴成精,我感觉更多的还是一句玩笑话,胖子越是在危险的时候说话越是不靠谱,这也和他的性格非常有关系。 但是胖子有一样说的没错,只要是活的物体,他肯定得动啊,就算是只粽子,他也不可能像石头那样站在那里,这影子一动不动,就太过奇怪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着,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这里的四周爬满着‘墙串子’,如果再有人被咬,虽然不致命,但是雪山上缺衣少药,也是要命的事情。 我们轻声一合计,几个人想法基本和我相同,胖子用非常低的声音道:“那咱们就别在这里欣赏它的身材了,偷偷摸过去看看,要真是个人,他娘的按倒就揍!” 几个人答应了一声,我感觉到身边有风一闪,心急的已经摸了过去,一片漆黑也没办法布队形什么的,我硬着头皮朝着那唯一的火光就去了。 那灯奴离我们也不是很远,走了几步那影子就越来越清晰,我看着也越来越怪,不自觉的,一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起来,在几乎走近那灯光能照到的区域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放慢了速度,埋伏在黑暗里,缓慢的轻轻的靠过去。 那黑色的影子几乎就在我的十步之外,我眯起眼睛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冷汗开始不停的冒出来,一边祈祷着老天不要让我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可是,随着越来越靠近的视野,我逐渐已经意识到老天可能不会保佑我们这种盗墓掘坟的人,眼前的那东西越来越清晰,一下子我连脚步也迈不动,只觉得浑身发软,最后竟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我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看到的,那只能说是一条巨大地‘蚰蜒’形状的东西,但是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它太大了,我知道最大的蚰蜒能长到一米多,但是这一条显然更大,蚰蜒像蛇一样扬起着半个身体,缠绕在一座灯奴上。我们看到脖子,其实只是它的两只大毒鄂和长触须形成的影子。无数的长脚垂着,整条巨虫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吸从灯油里挥发出来的气体。 在蜈蚣科里,加勒比海加拉帕格斯蜈蚣能够长到40~60cm,但是长到一米多的至今没有发现过,这么巨大的体形,这条虫子的寿命,恐怕有上千年了。 四周传来了几个人的呻吟声,我甚至听到胖子非常轻的说了一句:“你大爷的!”显然是其他几个摸过来的人也看到了,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到我们在半路上看到的那块刻着蜈蚣龙的黑色巨型墓道封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东夏人的龙会长着蜈蚣的千足! 看样子是他们退入到深山之后,看到了这么巨大的蚰蜒,把它神化为龙的化身了。 脑子一片混乱间,我听到有人打了几声呼哨,意思是:“退回去!”当时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了,我不自觉的就往后退去。一直退一直退,也不知道退到了什么地方,四周一看,一片漆黑。 原来华和尚把我们那边的灯奴灭了之后,我们没有了后退的目标,一退之下,全都走散了。 我重新打起手电,想着点起一盏灯奴,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却看到不远处那巨型蚰蜒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它边上的灯奴一下子熄灭了,一下子巨型蚰蜒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忽然想起顺子说的蚰蜒有趋热的习性,顿时感觉不妙,同时在很远的地方,华和尚打起了一只冷烟火,叫道:“大家千万别点灯奴,所有人看着我的冷烟火到我这里集合。” 暗中我就听到许多只脚在地板上爬动的声音,频率极快,我一听也不知道它在哪里爬。反正声音是越来越响,赶紧撒腿就跑。 混乱中,我听到胖子在另一个方向叫到:“为什么不点?点上这个东西暂时拖一下那大虫子。不点它就直奔我们来了?它这么多脚我们跑不过它啊。” 华和尚道:“不行!我闻了那灯油,那油里面也有虫香玉,味道一散发出去,更多的这种——这种东西就会爬出来,到时候更麻烦。”他顿了一下,显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巨大的蚰蜓。 我一听可能还不止这一条,顿时心里就毛了,一边朝华和尚的冷烟火快跑,一边也大叫:“那我们拿这条怎么办?” 华和尚道:“到了那里我自有办法,小心自己的身后,这种虫子爬的非常快!” 很快我就根据着冷烟火冲到了华和尚的身边,一下子四周出现了很多手电的光斑点,几个人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我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上来。胖子捂着胸口一边看着周围的黑暗,一边就问华和尚:“好了,到地方了,有什么办法,快说!那东西马上就要过来了。” 说着就去听一边那种让人觉得很抽筋的爬动声,但是这一听,那声音却消失了,似乎那大虫子并没跟过来,而是停了下来。 华和尚也是喘的非常厉害,一边咳嗽一边拍了拍背包里。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方法,我们还有炸药,炸死它。” 胖子一听失声笑道:“那好吧,这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去吧,我会帮你照顾老爷子的。” 华和尚说道:“不用我去,我已经安置好了,自然有人会去。” 我忽然从他脸上感觉到一丝寒意,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色变道:“郎风呢?” 华和尚不说话,只是看向一边的黑暗,道:“准备好。就要来了。” 话音未落,忽然“轰”一声巨响,一边的黑暗里忽然闪出一团耀眼的火光,我们条件反射地全部扑倒在地,一下子大量的木头碎屑雨一般落到我们头上,整个地板狂震,弹起木板子几乎撞到我的鼻子,冲击波不大,但是声音很响。震的我的耳膜翁翁叫,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楚。 我抬起头一看爆炸的方向,只见地板已经给炸出了一个大坑,边缘已经烧起来,那条巨大的‘千足蚰蜓龙’整个脑袋给炸碎了,还在不停的扭动,而爆炸的地方,竟然是我们刚才安置郎风地地方。 我顿时就明白华和尚做了什么。难怪刚才那“千足蚰蜓龙”没有追到我们这里来,它是给一边昏迷的郎风给引了过去,而华和尚又把炸药按在了他的身上—— 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了看华和尚和陈皮阿四,几个人都没有表情,似乎这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皮阿四看到我的表情,拍了拍我,轻声对我道:“前走三后走四,你爷爷没教你吗?如果是我,他们同样也会这么对我,做这一行,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前走三后走四,是土夫子的土语。意思是做事情,做之前要考虑三步,做之后要考虑四步。土夫子在地下,每动一样的东西都是性命悠关的,所以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必须考虑到后三步会发生的事情和该处理的办法,如果发现你无法解决,你这事情就不能做。而且这样的考虑必须养成习惯。 陈皮阿四这样说的目的,我也明白,其实像郎风这样的情况,他跟着我们活着出去的机会已经非常渺茫了。他的意思就是,早晚是死,不如让他死的痛快点。 我爷爷也曾今在他的笔记里提过。在地下的时候,有时候等你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在危险产生之前就考虑到它。盗墓是个细致活儿,又要胆子,古来不知道多少半调子脑子一热就下古墓的,直接就成了陪葬。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郎风这样就死了,实在是太冤枉了,让我一下子觉得连站在陈皮阿四的边上,都觉得害怕。 可惜此时也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好深呼吸一口,尽量装成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前面的火光逐渐熄灭,这里的木头板子都经过长年的冰冻,空隙里面全是空气中水分凝集的冰颗粒,越烧就越多,越多就越烧不起来。 我们几个向着那个地板上炸出来的坑走过去,我的脚步迈的十分的沉重,很害怕会突然看到什么郎风的肢体。胖子和潘子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似乎也很习惯了这种事情,或者说,他们可能认为把郁闷表现出来也没有用。胖子看我有点无法释怀,还拍了拍我,轻声道:“算了,反正是他们的人,说不定手上还背着人命债呢,出来混总归要还的。” 顺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吓的有点傻呆呆的跟着我们。 走到地板被炸出的破洞处,用手电往下面一照,木头的地板下面的砖头给炸飞出了一个大坑,地下用黑色的石条做了加固的廊子,也给炸裂了,露出一道缝隙,下面是空的。 我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因为这座灵宫的这一部分是修建在陡坡上,但是地板是平的,下面肯定就会产生用梁柱撑起来的一个三角形空间,所有修建在陡坡或者悬崖上的建筑,比如说布达拉宫,就是这样一个结构。 缝隙中有冷风刮出,显然与外界相连,我回忆了一下,下面的三角空间四周也用白浆墙围着,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形,但是有风吹出来,似乎可以从这里出去。 这里四周显然有什么问题,地面上布满了蚰蜒,如果硬要从正门出去,恐怕会越走越危险,此时炸出了一个坑洞,正好可以让我们脱身。 胖子跳入炸出的坑中,下面的洞还不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要挖大才行,华和尚也跳了进来帮忙。胖子问我,这样挖下去有没有关系? 我让他们不要乱来,冬天的石廊子本来就冻的发脆,刚才的爆炸肯定已经把下面的承压结构完全破坏了,这下面不知道有多高,万一突然塌掉下去,不是塌一个人两个人,很可能这里附近整块地面都会凹陷下去,到时候灵宫就会成为我们的封土。 于是在胖子和华和尚腰里系了绳子,另一头系在一边一根巨大的柱子上,我们全部把扣子扣到绳子上,这样一旦发生坍塌,可以互相照应。 准备妥当,胖子开始用锤子砸下面的石板,没想到才砸了一下,突然‘喀吧’一声从他脚下传来,下面碗口粗的梁子,竟然给他踩断了一根,一下子把他的脚陷了下去,一直没到了大腿根。 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说塌就塌了,幸好只是脚陷了下去,胖子骂了一声非常难听的粗话,一边想把脚扯出来。 扯了半天,脚扯到膝盖却怎么也扯不出来,胖子自己也有点奇怪,突然他脸色就变了,大叫道:“不好,有东西在扯我的脚!”说着人就直往下滑去。 华和尚忙下去拉住他的两只手,用力往上扯,其他人一拥过来帮忙,把他的脚拔了出来,但是却没法把他拉到砖坑上面来,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真的把他抓住了。 叶成打起手电,往下一照,众人顿时吸了口凉气。只见从胖子踩塌的石廊子的洞,竟然伸出来一只青紫色的干手,死死的抓在了胖子的脚腕上。 云顶天宫(下) 第十一章 夹层 这真是万万也想不到的情况,所有人都慌了。 潘子一手翻起自己腰间的折叠铲,已经跳入坑中,轮起来就砍,但是胖子的脚甩来甩去,却没砍中,一下子批在一边的石头上,火星四溅。胖子一看潘子用的力气这么大,大叫:“你他娘的砍准点,别砍到胖爷我的脚!” 潘子也大叫:“你他娘的别动,不然老子从你大腿那截算!”说着轮起来又是一下,没想到这一下还是没砍中。 胖子大叫:“换人换人,这小子看我不顺眼,要公报私仇了。” 一边的叶成和华和尚跳下去帮忙,想按住胖子的腿,没想到叶成下去还没站稳,突然人也一陷,下面整个石廊子又塌了一块,他整个人都缩了下去。 这他娘的简直是添乱,华和尚忙上去一把抓他,自己又没站稳,一个趔趄撞到了拉着胖子的我的手,我的角度本来就不好用力气,一撞就脱手了,胖子整个人就给拖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加上光线不佳,所以才如此慌乱。几个人滚成一团,胖子象头肉球一样,一下子摔进了坑底,我个潘子给他带的重重的摔倒在砖坑的斜坡上。当时我就感觉有点不妙,还没站起来,就听一连串接‘喀啦啦’的声音从砖层下面传了上来。 我一听脸色就白了,这声音我太熟悉了,这是我们做建筑受力实验的时候,受冻石质材料大范围纵向开裂的声音。 还没等我想明白,四周就突然一震,整个坑往下猛的一陷,坑下面那部分的石廊子就坍塌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失去了平衡。都象坐滑梯一样顺着斜坡滚了下去,裹在砖头里摔到了木头廊塌出的凹陷里。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屁股就一麻,已经摔到了一处斜坡上,然后人就直往下滑去。幸好有绳子绑着,给硬生生绷住了才没滑下去,接着四周的砖头劈头盖脑就往脑袋上砸下来。 我屁股摔的生疼,捂着脑袋想坐起来,但是屁股底下的斜坡太陡峭了,脚根本借不到力气。用手挡开砖头,问其他人有没有事情。没人回答我,只听到一连串的咒骂声和砖头的碰撞声。 好不容易砖头停下来,我才能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一片狼籍,有几只手电全给裹到砖头里去了,有几只沿着斜坡摔到了很下面的黑暗中。幸好这些登山用的德国货结实,一盏也没碎。不过一点点光从人和砖头的缝隙里透出来,仍旧是什么都照不清楚,边上一片漆黑。头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大洞,是石廊子的破口,我们就是从上面滑下来的。 这里应该就是灵宫大殿的下面,陡坡山岩上架空的那一块空间中。我们正摔在陡坡上,要不是有绳子,我们早就滚下去到底了。 叶成就挂我头边上,给砸的不轻,我拉住他问有没有事情,他回答我说吃过了中饭了。给砸傻了。 华和尚在黑暗中就叫:“小心这里可能有只粽子,抄家伙。有蹄子都把蹄子拿出来!胖子,你在哪儿?抓你脚那玩意还在吗?” 胖子是最下面的,我们和砖头全摔他身上,实在够呛。就听他的呻吟从砖头堆里传出来:“还抓着呢,都快摸到我大腿根了,老子把他夹住了,他娘的快把我拉出来,不然你胖爷我的老二要保不住了!” “那是我的手!”一边的潘子大骂! “我kao!”胖子怒道:“你他娘的耍流氓也不会挑个时候?” 没有手电,几个没给压住的人只好摸黑扒拉砖头,将砖头往斜坡下扒拉下去。潘子先给我挖了出来,不过他的手给胖子夹只了,拔不出来。我们又继续挖,很快胖子也挖了出来,如释重负,喘着大气就说:“你们这些挨千刀还真舍得压我,幸好老子带着神膘,不然这一次就正归位了。” 潘子没空和他斗嘴说:“你脚上那东西呢?” 黑暗中胖子动了动脚,似乎感觉了一下,道:“没了!摔成这样还能抓着不太可能,可能给我们撞到斜坡下面去了,他娘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粽子?” 华和尚道:“肯定还在附近,都小心点,拿好黑驴蹄子,先把手电找出来!” 我忙去砖头下摸手电,摸来摸去摸不到,倒是一边的叶成摸到了。拉出砖头堆,顿时四周就亮了起来,他拿起来马上就朝下面照。 我正在他下面,厌恶挡住手电光,刚想让他调暗一点,忽然,我看到叶成的脸色瞬间就绿了。 我一看他的表情,顿时就开始出冷汗,心说难道又在我边上?忙咬牙转头一看,猛看到我的肩膀边上,离我的鼻子只有一尺距离的地方,赫然探出了一张青紫色的干涸怪脸。 我吓的‘哎呀’了一声,人往后一缩,左手抄起一块青砖就拍了过去,也不知道拍中了没有,转身就往上爬。 这时候另外几只手电都给挖了出来,一下子四周全亮了。我往上爬了几步,因为上面就是叶成,根本让不开,又滑了下来,往边上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这灵宫大殿下的陡坡悬崖上,给修成了一层一层简陋的梯田一样的突起,在这些突起之上,几乎整齐的坐满了这样的冰冻青紫色古尸,一层一层,看上去好象庙里的罗汉堂,缩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面目狰狞,看体形显然都是冻死的,全部都是象和尚一样打坐在这里,黑影错错看不到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叶成是这里胆子最小,发抖道:“我操,这里是和尚的堆金身的藏尸阁?”说着竟然有点浑身发软。 陈皮阿四按住他,摆了摆手,对他道:“不用怕,只是尸体而已。”说着指了指我的脚下。我低头一看,只见我们的脚下的砖块中,竟然也有一具已经被踩成粉末样的木乃伊。 “这里的死人都冻的和石头似的,一碰就碎。”陈皮阿四道:“这些东西已经不可能尸变了,这里应该没有粽子。” “那刚才抓我脚的是什么东西?”胖子问。 陈皮阿四道:“你的脚,刚才可能是正巧给尸体的手勾住了,不然要是粽子,你以为你还有腿在?不信你看看自己的裤管。” 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给抓的裤管,果然有一个破洞,一只呈现勾状的干手,就在他脚下不远处的砖堆里。我捡起来一看,坚硬无比,不可能伸缩去抓人家的腿。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潘子还夸张的唉了一声:“胆子这么小,看也会看错。” 胖子大怒,想反驳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只好在那里生闷气,喃喃道:“刚才那手真的是抓了我的脚了,被勾了被抓了我还分不清楚?他娘的不信拉倒。” 我们用手电向四周照去,这里是大殿之下,空间很大。因为尸体排的很密,我们也看不到尽头,不过除了尸体之外,倒没有什么其他令人起疑的物体。 潘子问华和尚:“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老子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看情形应该是个殉葬的隔层,这个——我完全看不懂了,没有任何朝代的皇陵是这个样子的——这些死人到底是什么人?”华和尚自言自语道。 我压住恐惧,用手电照其中一个死人,发现尸体的五官保存的还算完好。眼睛都闭着,脸上皱纹横亘,却都没有胡子,浑身都覆盖着一层薄冰,让人害怕的是这些古尸的皮肤都是青紫色的,嘴巴张的很大,里面长的竟然是獠牙。 “这些可能不是人类。”胖子看着道:“你看这口牙,打个波儿能把人家脸皮给捎了去。” “不是人类?”叶成的脸色又白了“那是什么?妖怪?” “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雪人,只不过这些没毛。”胖子开始胡扯。 “放屁!”华和尚喝道:“什么妖怪雪人的,这些尸体的牙齿是自己磨尖的,这是古萨满教的一个习俗。后来因为太麻烦,用面具代替了。这些肯定不是明朝那个时代的女真人,你看这些尸体的衣服,都非常原始,不是女真或者蒙古的样式,还有你看,尸体外面有的还裹着麻布。这是冰葬形成的木乃伊。” 我想起在小圣山谷扎营那一晚,看过的冰葬坑,道:“难道这些尸体是汪藏海挖山修陵的时候,挖出来的冰葬的先人遗骨?” 华和尚点头:“肯定没错,这一处胎形山洞,以前可能是个墓地,当地上古先民在这里进行冰葬,不过给汪藏海土地规划成假陪葬陵了,这些尸体肯定是挖掘山洞的时候挖出来的。” 胖子问:“如果真象你说的,为什么不直接烧掉,把这些尸体摆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谁知道,你看这些木乃伊这么可怕,萨满教有很多原始诡异的行巫仪式和诅咒,据说都需要借助于尸体。这里的布置,可能和萨满巫术有关,也许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说不定我们在上面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就是因为这些尸体,咱们还得小心一点。” 我想起秦岭之中的尸阵,似乎有着大量尸体的地方,总会发生这种类似于鬼打墙的事情,难道真的是邪术在作怪? 萨满教并不是完全的宗教,它其实是一种原始巫术,也就是说它是有实用价值的,和药理、精神崇拜有着相当的联系。我对于萨满的了解仅限于清宫戏里跳舞的萨满法师。不过据说萨满巫术和中国的奇门遁甲一样,在历史上分段的失传了,一部分好的东西引入了藏传佛教,一部分邪恶的东西,则突然消失。从古籍上可以看到,远古早期萨满巫术很多仪式极其阴邪乖张,有着大量关于诅咒、尸体方面的内容,和蛊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库人就是信奉蛊术的,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点? 胖子听了华和尚的话,恍然大悟道:“难怪,进到这个灵宫总感觉脚下直烧,浑身不自在,原来底下埋了这么些个粽子,万奴老儿的良心真的大大大的坏了。” 华和尚道:“我也是推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咱们分头找找,四周有没有出口?” 说完华和尚又道:“但是要小心,怎么说这里也看着有点邪门,总归会有安全的隐患,而这里的山崖太陡了,一旦出事情,想跑也跑不了。” 众人答应,胖子早就等不及了。几个人解开登山扣,拿起手电,就分散了开去,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这陡峭的峡壁上寻找。 在这么多尸体中行进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有点奇怪的是,尸体越多的地方,你倒越觉得不慌,可能是害怕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会有一种逆反式的情绪。 尸体排的极密,每一排中间并没有留下供人行走的空间,我们几乎都是从尸体和尸体的缝隙中挤过去的。尸体有老有少,全部都已经冻的犹如青紫色的岩石,我看到有些人还带着铜制的法器,都已经完全锈绿,几乎所有的尸体的下半身都和下面的岩石溶合在了一起,你要搬动他,除非将他敲碎。 找了半天,我的这个方向并没有收获,看着自己离其他人越来越远,总觉得心里不安,正想假装找完了回到破洞处问其他人的结果,就听潘子叫了一声:“死胖子,你在干什么?” 我们顺着潘子的声音,朝刚才胖子寻找的那个方向望去,只见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搜索,反而是在下面的尸堆中,面向我们阴阴的蹲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张着嘴巴,乍一看上去,脸上竟然泛起一股青紫色,和边上的尸体无异,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云顶天宫(下) 第十二章 藏尸阁 整个/yun-ding-tian-gong-26.html 藏尸阁里一片漆黑,几盏手电的光斑交叉在一起,光线凌乱,胖子所在的角落离我们几个人都很远,手电照到那边,四周的尸体遮挡,影子一层叠了一层,纵使照的透彻,我们也看不太清楚。 只不过胖子脸上的那种青紫色,却不会看错,那种诡异的,木然到阴森的表情,实在和边上的尸体太象了,更是让人直起白毛汗。 潘子原本以为胖子又在瞎闹,又叫了一声,胖子却还是毫无反应,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潘子也看出了苗头不对,对我们道:“好象是出事情了?” 我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好,胖子的表情和动作和这里的尸体如此相象,如果不是他在耍我们,就肯定有不妥的事情发生了。但是其他人都没事情,怎么偏偏又是他。看他这副德性,难道是给这里的鬼儿附身了?还是中了萨满的诅咒了? 我们逐渐顺着陡坡滑下去,靠近胖子蹲的那个地方,也没看到他周围有什么和其他地方不同的东西,全是青紫獠牙的尸体。走到大概离他还有四五米的距离的时候,潘子摆了摆手,让我们别动,给华和尚打了个手势。 在陈皮阿四的团队里,郎风是胖子这样的先锋类型,华和尚是师爷,叶成是类似于打杂的。几个人还都有自己特别的能力,现在郎风死了,但是华和尚的能力也不弱,所以潘子会给他打手势。 我感到了差距,如果是我们这一队,打先锋的人倒是很多,但是勉强可以成为师爷的我就太弱了,想想少了闷油瓶之后,如果对方没有华和尚,那有事情就得我上了,我和华和尚的能力就相差太远了。 华和尚看到潘子的手势,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各自翻出猎刀,反手拿住,就向胖子摸了过去。 两个人很快就摸到了胖子边上,而胖子却没有转头看他们,好象那些搞行为艺术的街头卖艺人假扮的雕像一样,巍然不动。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对。这时候,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其中潘子已经离胖子非常近了,几乎抬手就可以碰到他。可是这两个人却突然向后面摆手,让我们别靠近了,自己也开始后退了。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又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景象,只见潘子退到我的身边,转头对我们道:“麻烦了,他身后的那具尸体有问题。” “什么麻烦了?”我问道:“是在大粽子?” 潘子让我们别问,做了个手势让我们跟着他。 我们跟着他穿过几具尸体,下了几层梯田,来到了胖子的侧面。他一指,我顺着他的方向一看,只见胖子后面,盘坐着好几具青黑色的尸体,但是其中有一具,却和其他的与众不同! 只见这一具尸体的脑袋极大,几乎有普通人的三倍大,五官都看不清楚,犹如一个大头的还未发育成熟的婴儿。一条奇怪的舌头,从那具尸体的嘴巴里伸了出来,竟然盘绕在胖子的脖子上。 我顿时就头皮发炸,心狂跳起来,几乎脖子都僵硬住了,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起来,轻声道:“那是什么的?” “这可能是一只尸胎,那尸体所在的位置,肯定是整个灵宫的养尸穴,这具尸体正好在这个点上,时间一长,就起了变化,变成了这个样子,再有个几百年,恐怕就要成精了。”陈皮阿四在另一边轻声道。说完后,表情突然变的很奇怪,好象想到了什么事情,又道:“不对!可是这条龙脉不是假的吗?怎么会出现养尸穴,这——” 华和尚一看陈皮阿四的表情奇怪,似乎也突然明白了,表情一变(我感觉华和尚其实早就想到了,但是为了照顾陈皮阿四的面子,所以经常等到陈皮阿四想到之后才做出反应)。问陈皮阿四道:“老爷子,难道,这是个‘连环扣’?” ‘连环扣’是一种骗术,是外八行了老千一个‘雀’字局里的伎俩。讲的是把真的东西做成假的,再做成真的,然后留一点破绽,让其他人看的时候,看到破绽,看破最外面‘真’的面纱,以为这东西是假的,其实这东西确实是真的,也就是空城计的一种。 陈皮阿四冷笑了一声:“是啊,假的,假的龙脉上怎么会有养尸穴呢?汪藏海这老家伙,‘连环扣’玩的很绝,可惜你百密一疏,终于还是出了破绽了。” 我还没听懂,问华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和尚解释说,“真是太悬了,我们差点就给骗了,幸亏摔到了这里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才发现方位被做假了之后,一直以为这条龙脉是假的,但是这里出现了尸胎,假龙脉上没有宝穴,是不可能出现尸胎的,这样就出现破绽了,看样子那磁龟也是汪藏海陷阱的一部分,是想让我们误以为自己上当了,误以为整条龙脉都是假的,其实龙脉是真的,只不过格局并不是三头龙,那只磁龟,只是将一条普通的龙脉格局,修改成了群龙座的极品大局,这其实很容易。” 我哦了一声,顿时有了点眉目。风水方位其实在决定一条龙脉的好坏上非常关键,比如有一条独眼龙,自西向东,那就是腾龙,自动向西,就是伏龙,你埋一只磁龟,改变一下当地的风水方位,那伏龙就可以伪装变成腾龙。 (后来我查了一下群龙座,原来三只龙头全部朝东,才能叫做群龙座,而长白山三条圣山山脉全部都是朝北,那只有中间的三圣山才是龙头,其他边上两条叫做双蛇盘护,也是风水佳穴,但是不宜葬人,而是适合修建庙宇,而磁龟一放在那里,北就变成了东,陈皮阿四才会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不禁感慨,这样的复杂的设局,这种斗智的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想想我们刚才完全已经被骗了,如果不是发现了这里的尸胎,我们肯定是灰溜溜的回去了。 我们和汪藏海,中间隔了一千年的岁月。但是我突然就感觉到他的思想几乎就在我的面前流淌,他在一千年前的定下的计策,竟然还能够把我们玩的团团转,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潘子在一边轻声说:“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现在死胖子怎么办?对付这东西,黑驴蹄子管用不管用?” 陈皮阿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华和尚也皱起了眉头,显然都不知道怎么对付。 这种时候是最讨厌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胖子这样给舌头绕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贸然去救又怕导致形势恶化,两边都无计可施,潘子和我急的满头是汗,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想到的是,我们这边没动,胖子那边倒是先有了反应,就看到胖子突然摔倒在地上,然后就给拖着动了起来。那大头尸胎蜷缩着爬动,用舌头扯着胖子,开始朝陡坡的下方迅速的拉去,胖子僵的和石头一样,一点反抗也没有。 要是给它扯到下面去,那胖子就死定了。形势一下就升级,潘子叫了一声追,我们马上就冲了下去。 那大头尸胎一见我们冲了下来,马上加快了速度,顿时胖子就在坡道上滚了起来,一路把那些尸体撞的七零八落,我们根本在斜坡上也不能跑,干脆象坐滑梯一样顺着就滑了下去。 很快就追下去十几米。突然我们看到胖子就在斜坡上消失了,一瞬间就不见了,大惊失色下冲到那边,马上就看到斜坡之上竟然有一个洞,胖子已经给拖进了洞了,只剩下两或只脚在外面。 潘子一跃而起,猛虎扑食一样扑了过去,一下子抓住胖子的两只脚,然后用力去拉。我哗啦着滑过去,又双脚乱蹬爬回去,也去帮手,接着叶成、顺子和华和尚也冲了下来。华和尚扯下一条登山绳绑在胖子的腿上,这样除非把胖子拉断,否则那尸胎怎么也拉不赢我们。 我们这么多人,很快胖子就给硬生生扯了上来,那条舌头紧紧勒在胖子的喉咙里,几乎扣进了肉里。胖子青筋直爆,双眼翻白,几乎就不行了,潘子翻出军刀就是一刀,顿时洞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舌头断裂,胖子就一松,给我们拉了出来。 我们赶紧扯开那条断舌,丢下洞里去,给胖子按胸口,胖子的身体马上就能动了,开始摸着脖子大口的喘气和咳嗽。潘子怕那东西又窜出来,猛扯出工兵铲就到洞口,用手电照着洞里,不过照了一会儿就放下了武器,似乎是尸胎已经钻下去了。 我们都松了口气,忙给胖子捶背。捶了半天他才缓过来,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破洞,道:“谢谢,谢谢各位好汉。”我问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动不动象弥勒佛一样。 胖子自己也不知道,说就感觉找着找着脖子一凉,就不能动了,看和听都行,但是身体就怎么也动不了,好象是给冻在了冰里,他在那里用力的使力气,但是连转一下眼珠子都不行,可把他急的。 潘子大笑:“听刚才那尖叫,这是只女尸胎,估计是在这里太寂寞,看你和她体型相似,想拖你下去陪她了。这叫做来自地狱的搭讪。” 胖子苦笑,推了他一把,“你他娘的才和她长的象呢。” 潘子笑着躲他的推手,人往后一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只巨大的胎头又从洞里探了出来,满嘴是血,一下子咬住了潘子的脚,潘子根本没反应过来,猛的就给拖进那个洞里去。 云顶天宫(下) 第十三章 排道 我们猛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潘子已经跌的没影子了,洞里有转完,手电照不到最底下的情形,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脑子一热,就想跳下去,但是胖子比我更快,扯住自己脚上的绳子拔出军刀就跳入了洞里,一瞬间就滑的没影子了。我还想再跳,给华和尚拉住了,说直径太小了,连你也跳下去,下面打都没法打,如果有用,胖子一个人就能把人救上来,如果没应你跳下去也是送死。 我咳了一声,探头看洞里,却什么也看不到,就听到胖子不断滑落的声音。上面的绳子迅速的给拉进洞里,不由心急如焚。 直过了一分钟,突然绳子就停了,接着绳子的那头传来了震动,接着胖子突然就在下面很深的地方大叫了一声:“拉绳子!” 我们赶紧拉动绳子,拼了命的往上扯,很快胖子就拖着潘子出现了,潘子还在不停的踢脚,显然那尸胎还是没松口。 陈皮阿四让我们让开,自己皱起眉头,翻出一手一颗铁弹,对着潘子的脚踝就一颗,狠狠就打在尸胎的大头上,尸胎这才尖叫一声松口,但是松了之后马上就想冲上来。 陈皮阿四就不给它机会了,又一颗铁弹,把它打了个跟头,它翻身再冲,又是一颗,这一次把它打的滚了下去。 我们趁机把他们两个都拉出了洞来,几个人马上远离了洞口。华和尚轮起工兵铲,就等在一边,果然不出几秒,这东西猛的又窜了上来,华和尚‘当’一声活活把它拍了下去,我们就听一声惨叫迅速就跌落到了石洞的深处。 胖子脸色苍白,一边喘气一边对潘子道:“瞧见没有,看来你家媳妇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潘子吓的够呛,摆了摆手:“不说了,咱们扯平。”又问华和尚:“他娘的这个洞,是不是尸胎的窝,要是的话,老子炸了它,让它早日投胎。” 华和尚摆手:“不是,尸胎又不是动物,哪来的窝。这个洞确实奇怪,你们刚刚跌下去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胖子道:“又没带手电,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摸到了好几块石板,这洞应该是人工修的。” 人工修的?华和尚看上去有点在意,我也把目光重新投向这个大洞。 洞口看上去有点象井,还他妈妈的有点深度。我以为这是个废弃的桩孔井,看看又不是,这个井口的直径有点大,当时的桩孔井不可能打到这种程度,井洞的边缘有修凿的痕迹,有不是天然形成的那种火山熔岩孔。照了照,里面的尸胎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摔到里面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华和尚拍死了。这东西除了长的可怕一点,倒也不是很厉害。 里面的井壁刚开始还有一些石板镶嵌,到后面就没有,而且非常的不平整,有点像人的十二指肠的内壁,有风从井里吹进来,夹杂着一丝潮湿的味道,探头进去几米,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往何处。 胖子看着就奇怪倒:“有点象东北的地窖口子?该不是修这座灵宫的时候,工匠用来腌白菜的地方。” 华和尚没去理他,用手感觉了一下洞口:“风是从这里吹出来的,这井不是实心的,肯定能通到什么地方去。” 胖子问,“会不会就是通到天宫地宫里去的后门,你们说的三头龙之间的秘道?” 我轻声说:“三头龙局已经证明是假的了,而且就算是真的,秘道应该开在地宫里,怎能开到这里来?” 胖子道:“你不懂。这叫声东击西,你没听**说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这就是那‘汪汪叫’的计策。” 胖子一时记不住汪藏海的名字,随口就给他起了个外号,我听了差点笑出来。没好气的说:“拜托你放尊重点,怎么说汪藏海也是这一派的大师。你见了也得叫声祖师爷。而且那话哪里是**说的,这是楚留香说的。” 胖子道:“你少给我认祖宗,什么祖师爷,他要是认我我还不认他呢,咱们别扯这个了,拿这个洞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还真让我说中呢,那尸讨将来也是个祸害,要是在这洞里做了窝儿可能还会害人,咱们下去把它干掉。” 华和尚摇头说不可能:“既然群龙座是假的,就没有不要挖通三座山,这样倒也合情理,他们根本就没有人力和精力做这么巨大的工程,修一个云顶天宫恐怕就够呛了。这个洞在这里,恐怕大有学问了。” 我看他眼睛有点放光,显然有想法,就让他说出来,大家也好商量商量。 华和尚道:“我只是初步的一个构想,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胖子道了:“没事,先说出来再说,如果有错误,同志们会帮你改正的。” 华和尚失笑,点头道:“好,那我就来说说。其他先不说,暂说这洞的口子开在这灵殿下面的这块地方,就非常耐人寻味,你想,把这口子开在这里,肯定是为了隐蔽的考虑,又有风吹出,说名这个洞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一条通道,再看,洞壁上有的修凿痕迹全是反凿子,就是说这个洞是从里面开出来的,而不是从这里打进去的,三个要点,按照我们的经验,我们可以推断出这可能是一条排道,可能是修墓的工匠给自己留的后路,如果古墓被封,可以从这里逃跑。” 我奇怪道:“排道?不会吧,这么说,这下面还是有地宫的?虽然这里不是三头龙,但是还是修建了陪葬陵?” 华和尚却摇头:“可能性不大,我们在封墓石下面没有发现地宫的入口,有地宫入口必然是在那里,如果没有入口,就肯定没有地宫,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把入口修在风水位之外,于主大不利。” 胖子道:“汪汪叫这个人,做事情很乖张的,也许他就是把入口修在了别的地方。” 华和尚摆手:“千万别想的这么复杂,汪藏海还是有时代局限性的,要是他连葬经都不遵守,乱来一气的话,我们死一万次都不够。” 我一想也是,如果连葬经都不遵守了,那就不用看风水了。象成吉思汗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刨坑埋了,万马一踏,到现在都没人找到。问他道:“那既然下面没地宫,你说这条排道,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华和尚道:“排除法,第一,这条排道修在这假陪葬陵的下面,那么肯定是和云顶天宫的工匠有关系;第二,附近什么地方可能会修建这样的排道?毫无疑问,只有云顶天宫的地宫!所以我的结论——排道十有八久,是从三圣山下天宫地宫一路挖过来的。” 我马上叫道:“这怎么可能,这也太远了,他们如果真是要挖一条排道来做后路,也不用把口子挖到这里来,大可以直接做到三圣山上,那样不是可以省不少力气吗?而且在山里挖出这么长一条排道,需要多少时间,少说也要二三十年吧?这样的工程是人能做到的吗?” 华和尚解释道:“云顶天宫这样的浩大工程,在古时候肯定需要花费六七十年,甚至几代人才能修建起来,我想里面的工匠知道自己最后必死的情况下,偷偷要挖一条排道出来,并不是不可能。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把洞的出口开在如此远的另一座山上面,肯定有他们自己不得已的原因,我们下去看看,必然能知道。” 一直听着的叶成问道:“和尚,你这想法,你自己有没有把握?” 华和尚顿了一下,道:“说实话,我不敢说,不过我觉的值得我们去尝试一下。总比咱们出去之后再跑一趟的强,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是一条排道,如果我料错了,那下面是其他地方,进入也不是坏事情,这种排道,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没人会在自己逃命的路上设机关的。” 我一琢磨,华和尚的说法实在是非常有吸引力,一来这里风水的说法太乱,我已经搞不清楚陈皮阿四他们说的话了这里的风水是好是坏我也没兴趣。二来另一边阿宁他们的进展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三叔安排这一次‘下地’的目的,要是因为这一个来回全盘皆输,我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另一个方面还有一个考虑就是顺子现在可能基本上知道了我们是干什么的,现在闷声不响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但是这人不笨,我一直看着他手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刀超过两尺,说明这个人已经在戒备我们了,这人一旦回到村里,谁知道他会干什么,说不定马上就会把我们卖了,陈皮阿四肯定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我们不得已要出山重来,那进村之前第一件事肯定是杀人灭口或者重金收买,到时候再找向导,就不一定能找的到,你们去一次雪山,自己回来了向导没回来,谁还会再带我们进去,二来,村里能带人上雪山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几个人商量一下,权衡再三,意见却不统一,叶成怕那尸胎坚决不赞成下去,潘子也觉得邪乎,胖子和我就觉得可以试一下。华和尚就去请示陈皮阿四,说老爷子我们要不就走一招? 陈皮阿四一直坐在那闭着眼睛听我们说话,华和尚问了几遍,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是睡着了。 胖子有点按奈不住,就去拍他道:“老爷子,你倒是说句话,别在这装酷啊。”一推之下,陈皮阿四晃了一下,却仍旧没有睁开眼。 华和尚一看,脸色一变,猛跑上去一抓老头子的手,一下子脸就唰一下白了,胖子一看也跑了过去,一摸老头子的脖子,也顿时变色道:“我操,死了!” 众人一听,都楞了一下,什么?死了?怎么可能,几分钟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但是一看到胖子的脸色,华和尚脑门上的汗,和毫无反应的陈皮阿四,我们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众人马上围了过去。 一边的老头子像是僵直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坐着,犹如冰雕一般。 我摸了摸陈皮阿四的手腕,一下子也摸不到脉搏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觉他的皮肤又干又涩,而且凉的可怕。而且里面的肉似乎都僵了。 难道真是死了?我心里骇然,就在我们在那里研究那坑的时候,陈皮阿四就坐在这里,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 虽然这很符合低体温症的死亡方式,但是低体温症起码需要在低温度下二十分钟才会真正断气,我们才坐了五分钟都不到,他怎么会就突然死了?这也说不通啊。 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胖子这人说话不靠谱,他是只摸了摸陈皮阿四的脖子,判断死亡太武断了。有可能只是休克了,刚才一路跑的太快了,九十岁的老人怎么可能受的了? 然而华和尚皱着眉头,掰开老头子的眼睛,用手电去照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成,摇了摇头。 华和尚有一定的医学知识,看到他摇头,我们顿时就吸了口凉气,知道不会错了,真的是死了。 潘子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华和尚叹了口气。不知是说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话,阴着脸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胖子就拉了潘子一下道:“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死都行啊。” 我不禁一叹,果然对于九十来岁的老头,来到这里,实在是太勉强了,发生这种事情说是意外,也在情理之中,这陈皮阿四大概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死掉。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我的爷爷最后也是这样突然就去世的,当时我在吃饭,前一分钟他还在让我给他拿酒,后一分钟他就去了,我父亲说,很多盗墓的人因为早年接触了大量的墓气,所以心脏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所以老了大部分都是这样死的,也好,这是最舒服的死法。 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一方面陈皮阿四是他们的瓢把子,现在他死了,叶成和华和尚呆在这里就没意义了。二来,我们是得了一个大便宜,顺利到达这儿,但是陈皮阿四一死,闷油瓶又不在。靠胖子和潘子两个带我们,恐怕也够呛啊。 就在我飞快琢磨的时候,陈皮阿四忽然一颤,我一惊,以为是条件反射的尸动,谁知道‘啪’一声我的脖子就给他死死的捏住了,同时他人猛的一直,眼睛睁了开来。 我们全给吓了一大跳,叶成就直接一滑摔下去五六米,胖子和潘子也忙往后一退,胖子惊叫道:“诈尸!” 我赶紧想把手给掰开来,没想到这老头枯萎树枝一样的手力气极其大,象老虎钳子一样,连动也动不了。忙咳嗽着大叫:“拿-蹄子来,快快!” 话还没说完,陈皮阿四突然就松开我的脖子,把我一推,骂道:“你在胡扯什么?” 我脑子已经混沌了,赶紧退到胖子身后,却给胖子卡住不让我过去,这时候忽然一想,不对啊,诈尸还会说话?再一看陈皮阿四,明显人的精神也上来了,呼吸也恢复了。 我们几个一脸疑惑的看着陈皮阿四,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胖子更是眼睛直瞟向陈皮阿四,非常的疑惑,但是这一下子陈皮阿四好像又恢复了正常一样,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脉搏停止跳动过。似乎刚才的那一刹那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觉。 华和尚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问道:“老爷子你没事情吧?你刚才这是……” 陈皮阿四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死过一次了,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点上一只烟,说道:“什么?” 华和尚看着陈皮阿四的表情,也有点犯晕,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皮阿四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老头子我没这么容易死。” 我看着陈皮阿四的样子和语气,和刚才无异,也不象似乎给什么鬼借尸还魂的,忽然感觉刚才是不是被他耍了?但是他干什么要玩这种把戏啊,一把年纪了。 陈皮阿四一下子“复活”,一下子谁也没反应过来,但是看他的样子,我们也不能把他按倒解剖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又逐渐怀疑是不是刚才华和尚和胖子弄错了,老年人的脉搏本来就很难摸,两个赤脚医生可能根本就没摸对地方。而陈皮阿四到底年纪大了,偶然发一下呆,是很正常的事情。 几个人都是一脸疑惑,但是都没办法表露。 华和尚虽然奇怪,但是一看陈皮阿四没事情,也就放下心来,于是把刚才我们讨论的事情又说了一次,陈皮阿四看着那冰洞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有点道理,似乎值得试一下。” 云顶天宫(下) 第十四章 进入排道 我们在洞口停留了很久,讨论这个洞的可能性,期间陈皮阿四突然僵死了一段时间后又奇迹般的复原了。我们莫名其妙,但是陈皮阿四似乎一点也不想提起刚才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奇怪的冰洞上。 我们围到这个洞边上,讨论下洞具体的问题,我们几个虽然都经历过不少洞穴的探险,但是都是在平原和山区,和这里大不相同,需要从长计议。 这个洞刚开始是斜着四十度左右下去的,底下很深,并不好走,刚才胖子他们摔下去,要是控制不住姿势,也是十分危险,很可能会在洞里打起滚,那摔到低脑袋可能就撞扁了。 潘子甩下去一根荧光棒子,黄色的冷光迅速滚落,在很远的地方弹跳几下,消失不见。 如果华和尚的说法是对的,回忆我们两座雪山之间的走势,这个洞穴肯定是一路向下然后再往上的“v”字路线,两座雪山因为属于同一条山脉,所以山峰之间的峡谷海拔也很高,这条“v”字路线的距离,应该不会超过5公里。 当然如果当时的工匠秀逗喜欢“z”字形挖掘,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这种情理之外的事情应该不用考虑。 既然是人工挖掘出来的通道,那就不用担心氧气的问题,我们商量完之后,决定先由潘子探洞。这次准备好了武器,万一那尸胎还在里面,就地就把它解决掉。 潘子刚才拖了进去,很没面子,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就掏了登山绳子。一边系在胖子的腰上,一边就扔下洞口,一马当先爬了下去。过了一只烟的功夫,才听到他的叫声,让我们下去。 我们也陆续地爬下洞口。坑道修凿的非常粗糙,石头里进外出,一路滑下去屁股给割的生疼。我一边爬一边观察边上的岩石。这些都是火山喷发的时候,涌出的玄武岩,上面有大量的气泡,这些石头密度很不稳定,有些硬的像铁一样,有些就软的像豆腐。不知道当年开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 我们一个一个的下去,胖子最后一个下来,一下子一堆人挤在了上面石道斜坡的尽头,大口喘着气。我们在这里看到很多黑色的液体,肯定是尸胎的体液,但是却不见尸胎的影子,可能往洞穴的更深处去了。 这个冰封下的狭洞倾斜着下去,到了下面转弯的地方,变的竖立着狭长起来,再往里面,洞穴的高度似乎继续在增加,豁然开朗,空间似乎变的很大,但是一片漆黑,手电照不进去。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们在挖隧道的时候故意再设置了一段比较宽的隧道,这在我们开盗洞的时候也有讲究,叫做鸽子间,这地方是用来囤积空气和放置‘土’的,当然鸽子间的做法复杂,你在地里挖出这么大一个可以让两个人转身的空间,而不从盗洞口翻出一点土星子,有一个非常非常巧妙的窍门。 但是手电一照,我们就一呆,原来这条排道到了这里竟然已经到了头了,到了前面急速收缩变窄,最后前面只剩下一条大概只能供一个人侧身进入的石缝隙,犹如一道不规则的剑痕,深深刺进山岩里面。 潘子问道:“不是说这是工匠逃生的秘道吗?变成条瞄人缝了?这还走的过去嘛?” 华和尚想了想,忽然做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想这一条排道可能是利用了天然的火山溶洞,火山洞在火山地带的岩层里面非常常见,四通八达,最长的火山溶洞全长可以达到几千公里,就像蜘蛛网一样密布地下,可能这一条火山缝隙能够一直通到对面的三圣山,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可以挖通这么长的一条秘道,原来是利用了大自然预先设好的通道。” 胖子道:“那难不成我们也得进这缝里?你们都还行,我这体形可够呛啊。”胖子在海底墓里就说着要减肥,但是到现在也没见成效,看着他的身材,还是真够呛。 华和尚道:“这应该不用担心,这种火山溶洞都是树枝状结构的,这些孔洞应该都通到更大的缝隙里,这在地质学上就叫做地下走廊,有的地下走廊规模非常大,里面甚至会形成自己独特的生态系统,我相信进去不久缝隙肯定会宽起来,因为这种地质破坏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华和尚言之凿凿,我却不是很相信他,不过这时候确实也没有理由反驳他,于是大家休息片刻,整顿装备,由胖子打头,继续朝着缝隙内爬去。 缝隙里面是一片漆黑,而且手电都没有用处,因为那种黑是全方位的。在欧洲,人们认为所有的这种缝隙都是通向地狱的通道,藏民也认为洞穴是恶魔的地盘而从不进入。我虽然有过很多这样的经历,但是进入缝隙的那一刹那,心脏还是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一个接一个收着腹部进入了缝隙之后,我们侧着像螃蟹一样走,这个地方的洞壁已经没有了人工的痕迹,里面几乎不能转头,看着前面,满眼都是琉璃花的痕迹,大量的各种颜色的岩溶滴瘤覆盖着所有的岩石,上面结满结晶透明的冰霜,像凝聚的水柱均匀排列。 我在学建筑的时候学过一点地质学,我脑子里有模糊的记忆,眼前的东西应该是火山喷出岩,和我们在遭遇暴风雪的时候进去避难的那一道火山缝隙一样。这种地貌的产生又不同于常见的火山岩洞,这种缝隙是在火山喷发的一刹那形成的,然后给火山碎屑流以极高的速度冲出来,它的特点是形成的火山缝隙道极长,但是隧道单一,不会形成火山岩洞一样的迷宫洞群。 缝隙的刚开始段非常狭窄,我们不得不学着霹雳舞的动作挪动。没十五分钟已经累的浑身酸痛,想着当年那些逃难的工匠,爬出来也挺不容易。不过走着走着,缝隙真的如华和尚所说,逐渐变宽,最后竟然转过身子前进。 缝隙里面一片漆黑,但是四周的琉璃和融化的云母反射着我们的手电光,使得四周的光线产生一种魔幻的效果,加上大面积的火山碎屑覆盖的熔岩刺、绳状结壳熔岩、熔岩钟乳让人目不暇接,非常漂亮。 走着走着,我们就逐渐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过的迹象。比如说废弃的铁锈工具、篝火的痕迹,都非常古老。 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奇怪的东西。缝隙里面非常干净,只走了将近六个小时,我们已经到达了华和尚所说的地下走廊规模的隧道,这里面的缝隙已经非常非常的宽阔。 缝隙到了这里,我又发现了大量人工修造的迹象,在一边的缝隙壁上,给修凿出了很多简陋的台阶,一直向上,这台阶说是台阶,其实只是一些突出的石头,要是脚大如胖子的,恐怕走几步就要晕。 我们停下来休息,我略微计算了一下,我们行走的距离和下来的坡度,发现我们这个时候所处的海拔高度已经低于雪线,可能已经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下方。这两座山峰如果在地表上行走,就算是直线行走,最起码也要花八个小时,现在在地下行走,我们节约了不少时间,而上面的边防线,要是知道有这么一条地下走廊,肯定会大跌眼镜。 那到了这里,如果继续在缝隙的底部行走,那我们可能就要走到地心去了,这些简陋的台阶,估计是说明这条隧道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台阶的尽头,也许就是云顶天宫的神秘地宫。 休息了片刻,几个人都按奈不住自己的心情,于是马上再次起程,不过这一次,路走起来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我们几个都用登山绳子互相连起来,然后尽量贴着一边的峭壁,踩着开玩笑一样的“石阶梯”,一点一点走上去,刚开始还好,等到爬到一定的高度后,马上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攀岩运动员一样,但是自己又没有半点攀岩的经验,这种感觉别提多慌了。 胖子的脚大,这些阶梯他踩着就像踩高跷一样,所以没走几步,脚已经开始发抖,我看他直念阿弥陀佛。 所幸一路走的小心,几乎是像女人做针线活一样,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去。很快,下面已经是一片漆黑的深渊,无法估计出高度,看着就会头晕,要不是刚才我们是从下面上来,我包准真的会以为下面是通着地狱的。 随后这几个小时,我们越走越高,最后都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哪个位置,也无法判断时间,几个人进入到一种茫然的状态。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休息,不知道是盗墓人天生的贪欲,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无法休息,你可以想象你的一只脚踩在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一只脚悬空,下面是万丈悬崖,如何能休息的进去? 走着走着,忽然四周传来了水声,打起手电一照,原来一边的峭壁上竟然有好几处泉水瀑布,顺着峭壁流淌,大小不一。看到上面的水气,看样子还是温泉,温泉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但是水声却很大,似乎这附近有地下水脉的活动。 胖子问我们爬过去洗把脸舒服一下,最近的温泉离他只有一个手的距离,其实我们这一路来已经很累了,加上上次有过在温泉边上休息的记忆,几个人都想在这边停一下,可是顺子却摇头道:“不行!”说着指了指温泉边上的岩石,我们一看,第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但是仔细一看,却几乎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温泉边上的岩石上,有很多的非常奇怪的纹路,我第一眼以为是火山纹,但是仔细一看,却寒毛直竖,原来这些纹路不是岩石上的,而竟然是一条一条的手臂粗细的蚰蜒,扒在上面。这些蚰蜒的颜色和边上的琉璃火山石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我们四处看去,才发现这边的石头上面几乎爬满了这些东西,一动不动的,似乎都死了一样。 一下子我们都安静了下来,胖子轻声道:“怎么回事,咱们怎么进虫子窝了?” 顺子轻声道:“雪山上的生物一般都集中在温泉边上,所以不要一看到温泉就想着下去舒服,有些温泉里甚至都是蚂蟥。不过现在气温还偏冷,这些东西扒在这里是处于半死状态,没有特别强烈的刺激,他们是不会醒过来的。我们快走,过了这一段就没事了。” 几个人马上开动,胖子掂着脚,边挪边问道:“特别强烈的刺激是指什么?” 话音未落,顺子突然摆了摆手,又让我们全部都别动。 我们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就停止不动,像木头人一样呆在了那里,都盯着顺子看,但是顺子却是看着一片漆黑的峭壁深渊。 静了片刻,我们逐渐就听到一种让人发毛的‘稀疏’声,似乎有无数只脚正在摩擦峭壁的岩石,向我们靠拢而来。 “关手电。”顺子轻声道。 我们马上关掉手电,转头一看,我操,几乎四周整个峭壁,目力能及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幽幽绿色的光点,数量之多,浩如星海。在这黑暗中,这亿万的光电犹如魔幻,而我们就犹如置身于群星宇宙之中,那种壮观,无法用言语来表现万一。 然而低头一看,又突然发现身边的景象实在不算什么,只见深渊底下的虚无黑色中,一条绿色的银河蜿蜒而去,宛如深黑色幕布上华丽的翡翠流苏,穿过无边的黑暗,从天的这一头,一直甩到另一个尽头。 我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底下蚰蜒的数量,恐怕要以亿万来计。 就在我们被这壮观无比,简直可以用仙境来形容的景色震撼的时候,忽然从下面的光点中,闪出了几点巨大的红色荧光,那几点荧光扭曲着,在星海之中挪动,一下又消失在了黑暗中,显然下面的蚰蜒,有一些块头不会太小…… 云顶天宫(下) 第十五章 火山口(上) 黑暗中传来顺子的声音:“这种虫子在我们这里被当成神来膜拜,因为它可以活很长时间,而且一只蚰蜒死了之后,它的尸体会吸引很多很多的同类,所以我们走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要踩到它们。” 说着他打开手电,手电一开,四周的绿色星海马上便消失了,一下子又变成无边际的黑暗。 这些蚰蜒的保护色太过厉害,如果我们不关掉手电,根本无法察觉,我不由一阵后怕,要是刚才爬的时候,不小心按死一只,恶心不说,弄不好就死在了这里。 我们收敛心神继续顺着石头的阶梯缓慢的向上爬去,小心翼翼地过了温泉的这一段区域,石纹蚰蜒逐渐减少,到了后来就看不到了,显然就如顺子说的,雪山的生态链接,都是围绕着温泉。 不过刚才的那种景象,真是太壮观了,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多看几眼,很难想象这么丑陋的虫子能够组成如此美丽的景象,这个世界真的是非常奇怪。 没有了石纹蚰蜒,我们的速度也相对的快了起来,但是上方的黑暗似乎是无穷无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走出缝隙,走到这条天然排道的另一个出口。 胖子边爬边问道:“对了,老爷子,我问你个事儿。在车站那哈儿,你和我们讲的,那九龙抬尸是怎么回事儿?老子一直听着,可就没听你再提起过?” 陈皮阿四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华和尚,示意他来说。华和尚就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所有的信息都是那条龙鱼上来的。九龙抬尸可能是一种失传的丧葬制度,那原文字的记载,似乎是说万奴皇帝的棺材,是由九条龙抬着,九条龙守着他的尸体,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不过女真语言几乎要失传了,我翻译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意思。” 接着他把原文念出来给我们听了一遍,女真的发音实在是太陌生,我压根什么都没听懂。 “哇,要是这鱼上面的字是真的,那我们要开那万奴皇帝的棺椁,岂不是还得先学哪咤,大战龙王三太子?”叶成开玩笑道。 “那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我看这九龙抬尸棺,大概也就是棺材下面雕刻着九条龙这样的性质,意思一下。”胖子道:“要真有龙,那咱们就发财了,逮他一条回去,往故宫里一放,保管人山人海,光收票子钱就得好几万。” 我道:“就你这点出息,光惦记钱了,你要真逮的到龙,那你就是孙大圣,我还没见过孙大圣是你这身材的。” 胖子听了大怒,骂道:“胖又怎么样?胖爷我上天下地,靠的就是这身神膘。晃一晃风云骤变,抖一抖地动山摇——哎呀” 胖子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是阵乱风从峭壁的一边吹了过来,吹的他几乎摔下去,我赶紧扯住他,把他拉回贴到悬崖上。转头一看,原来是缝隙到前面到头了,阶梯已经到了缝隙的尽头,再走过去,外面似乎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但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到了!我心里突然一阵激动。 几个人不再说话,蒙着头向着边缘的极限靠拢,那里有一个突出的山岩,我们爬了上去。华和尚先打起一个冷烟火,四周照了照,除了我们站的地方的峭壁,前面什么都照不到。 然后他把冷烟火往峭壁下一扔,冷烟火直线坠下,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小点,看着它一直变小一直变小,掉落到地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到了。 我们不由咋舌,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像是一个被悬崖包围的巨大的盆地一样。 “照明弹。”陈皮阿四说道。 ‘砰!’一声,马上,流星一样的照明弹滑过一道悠长的弧线,射入面前的黑暗里面,直射出去一百六七十米,开始下降,然后一团耀眼的白色炽球炸了起来,光线一下子把前面整个黑暗照了起来。 我想举起望远镜往前看,但是手举到一半,我就呆住了,一下子我的耳朵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时间也好像凝固了一样。 白色光线的照耀下,一个无比巨大,直径最起码有3公里的火山口,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巨型的灰色玄武岩形成的巨大盆地,犹如一个巨型的石碗,而我们立在一边的碗壁上,犹如几只小蚂蚁,无比的渺小。 “想不到直接就连到火山里来了。”边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但是这个人是谁我已经分不清楚了,脑子里只剩下了眼前的壮观景象。 如果说九头蛇柏和青铜古树只是给我一种奇迹的感觉的话,那这个埋藏在地下的火山口盆地,简直就是神的痕迹了。 盆地里面覆盖着大量已经死去的树木,显然这个火山口曾经暴露于大气中,这里原先必然是一个‘地下森林’,可能是由于火山喷发,或者突然的火山活动,这里的树木都硫化而死,现在森林的遗骸还矗立在盆地之中。 “看那里。”继续有人叫道,我已经分不清楚是谁。接着又是两发信号弹打了出来,飞向火山口的上方。 在加强光线的照耀下,我们看到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出现在了火山盆地的中央地下森林的深处,黑幽幽的巨大黑色石城,无法看清楚全貌。 那难道就是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万奴皇帝万世的陵寝?云顶天宫的地宫,竟然会是在火山口之中? 云顶天宫(下) 第十六章 火山口(下) 建筑群的规模之大,出乎我的想象,要是这些建筑下面就是地宫的话,那这里的规模恐怕可以跟秦皇陵一拼了。 按照海底墓穴影画里的景象,真正的云顶天宫本来应该是在我们的头顶上,那雪崩之后,上面的灵宫可能给全部压垮,不知道我们头顶上到底有多少深的积雪作为这地宫的封土。 重新打出的信号弹都熄灭在了黑暗里,黑暗重新包围过来,我们的光线又变成手里几盏明显电力不足的手电。 除了顺子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盗墓代表着人类一种最原始的**,求得财富和探询死亡,这种刺激,恐怕是人就无法避免的。 足足过了十分钟,我们才缓过来,就准备下去,陈皮阿四对华和尚道:“把没用的东西留下,准备绳子,我们轻装上阵。” 华和尚马上开始准备。我们整顿了一下装备,把抛弃的一部分没有必要的东西,放在这里的平台上,免得负重攀岩,产生不必要的风险。 接着我们全部带上防毒面具,然后用标准登山的步骤,一步一步的用绳索爬下悬崖去。 下面是大量死去的树木,弥漫着奇怪的气味,就连防毒面具,也无法过滤掉。所有人下来之后,就听到潘子说道:“这里是个死坑子,我们得快点,呆久了,可能会缺氧而死。我在部队的时候听过,这种地方鸟都飞不过去。” 那是火山活动所挥发出的含硫毒气。毒性之烈,很难想象。 华和尚打起照明力度很强的冷烟火,照亮四周的环境,我们环视了一圈,脚下是石板子铺成的两车宽的石道,几乎是笔直地就通向前方,这是陵墓的神道,直通向陵墓的正门。这里隐隐约约就能看到尽头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 华和尚问陈皮阿四:“咱们怎么走?” “顺着神道,先进皇陵再说。”陈皮阿四回道。 我们都没有对付皇陵的经验,此时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于是不作废话,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走了过去。 翻过很多倒塌在神道上的死树,很快来到了一处石门处,石头很高,有点像我们在古村中的牌坊。这是皇陵的第一道石门,叫做天门,过了石门之后,神道两边便会出现大量的石头雕刻。 经过石门的时候,陈皮阿四就道:“出来的时候,记得倒走,免的撞了断头门。” 我在爷爷笔记上看到过这个讲究,这第一道石头门,有着很诡异的身份,这门之前,就是屠杀抬棺和送殡队伍的地方,入殓大典完成之后,所有人出这道门的时候,就会被喀嚓一刀,所以这一道门等于就是阴阳之门,盗墓者要是顺着神道而入,或者是进入地宫的第一道大门,那出来的时候,必须倒着出来,不然就很麻烦。 当然几乎没有土夫子有机会能顺着神道进入皇陵盗掘,我们可能是极其稀少的几个之一。历代能够盗掘皇陵的人,不是军阀就是枭雄,他们当然不怕所谓的断头门。 过了天门,神道两边每隔五米就是白色石人石马,我们不考古,这东西也搬不走,一路看也不看,就直奔前方而去。 跑着跑着,忽然,跑在我前面的胖子停了下来,我跟在胖子后面,撞了个满怀,摔倒在地。 这一下实在突然,胖子也给我撞的差点扑倒,我忙问他干什么。 胖子转头看了看身后,脸色苍白,轻声说道:“好像路边站着个人。” 前面几个人发现我们停下来了,都折返了回来。潘子问道:“怎么回事?” 胖子把他看到的一说,其他几个人都有点不信,潘子就道:“是石头人吧,你看错了吧?” 胖子摇头,“一闪就过去了,我刚反应过来,你看我,一下子一身冷汗,应该没看错。” “有没有看清楚?” “好像是个女人,也不能肯定。胖子道:“跑的太快,我没看清楚。” 我们都把手电照向后面的几个石头人,石头人每隔五米一个,刚才一瞬已经跑过六七个了,手电能照到的范围内,没有胖子说的那个女人,也许还在更后面。 华和尚问:“老爷子,要不要回去看看?说不定是那帮人里面的那个女的?” 华和尚指的是阿宁,我心说怎么可能,他们走的是云顶天宫的正门,就算他们已经成功的越过边防,那现在也应该是在我们头顶上打盗洞,绝对没有我们这么快的。 胖子也道:“那肯定不是,要是那娘们,老子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陈皮阿四犹豫了一下,马上对华和尚道:“你和其他人先过去,”然后拍了顺子一把:“你陪我去看看。” 云顶天宫(下) 第十七章 门殿(一) 顺子给拍的一楞,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楞了一下,不知道陈皮阿四怎么了。 我当时一刹那,甚至以为陈皮阿四想支开我们,杀顺子灭口,但是一想又不对。一来他90多岁,要杀一个退伍的壮年正规军,就算是偷袭,也未必能得手;二来,我们的回路还是靠着顺子,所以应该不会借这个机会杀他灭口。 我对于陈皮阿四的这个举动不是很理解,于是拍了顺子一下让他小心。 顺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看了我一眼就跟着陈皮阿四走了过去。 我们马上回头,顺着神道继续向前跑去,身上的装备幸亏放掉了很多,不然这样的运动强度,恐怕没人能坚持住。 这一条神道一共有六道石门,这是汉家佛教的六道轮回,而女真信奉萨满,这汉人设计的痕迹随处可见。 我跑的飞快,不由的已经有点晕眩的感觉,身上裸露的皮肤可开始瘙痒起来,可见四周的空气实在是不妙。 不知不觉,手电的光圈中已经可以照射到一些黑色残檐断壁,很快神道尽头的祭坛到了。祭坛的后面,六十阶破败的石阶之上,便是皇陵的正门。 在与传统的墓葬观念中,陵和墓经常是混为一谈,其实陵墓,是两种不同的东西,陵就是用来祭祀和入殓仪式的地上建筑,而墓,才是指地下的地宫。 陵墓并不一定要是同在一起,很多的陵墓相差十万八千里,就如成吉思汗陵就在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中部,但是陵中的棺木只有附着成吉思汗灵魂的驼毛,他的尸体和陪葬品藏于草原的何处,无人知晓。 这云顶天宫用三层的结构,我们头顶上在海底墓中看到的那些宫殿是象征性的灵宫,和地下的皇陵和地底的王墓,构成三千世界,也象征着万奴王神人鬼的身份变化。 整片皇陵的建筑风格和明宫很像,在峭壁上看的时候,规模巨大,皇气逼人,由于大量使用那种黑色的石料,所以在壮观之余,还显得有一丝诡异和神秘。但是我们一进入陵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满眼是萧索和残破,如果不是一些大型的犹如庙宇一样的楼殿还耸立在那里,我们不免就要失望。 这里空气不流通,也没有狂风日晒,这里的建筑应该保存的非常好才对,怎么会残破成这个样子? 我们踩着巨大的可以并驰十辆马车的陵阶,走入皇陵的正门之内。那巨大的陵门早已坍塌,打满**钉的巨大门板倒在地上,我们踩着门旁若无人的就走了进去。 正门进去,是陵宫的门殿,古代葬书皇陵篇,四道龙楼盘宝殿,九尾仙车入黄泉,这就是四道龙楼里面的第一殿。此时候我已经觉得口鼻的内部犹如灼烧一样的难受,招呼他们几个动作快点。 门殿大概有两个篮球场大,两边是迎驾的铜马车。在后面的深墙边上,左右各是两座黑色雕像,已经蒙尘。雕像面目狰狞,冷面怒目,似乎是萨满的图腾,上面的辅梁柱已经倒塌,瓦片云当摔了一地,幸亏这里不会下雨,不然这里早就淹了。 我们见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东西,就想穿过门殿,向皇陵的中心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胖子脚下一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门殿地板上全是碎瓦片,这一跤摔的他就要了命了,疼的直吡牙。 我一下子觉得奇怪,这地面这样,要是绊一跤还可以说说,怎么会滑倒?胖子自己也觉得奇怪,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就走回去,看自己踩的地方。 那地方只有他摔倒时候划出来的一条痕迹,他踩到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顺着痕迹看过去,翻了几片瓦片,也没有。 “你别不是鬼绊脚了??”潘子问胖子。 胖子摇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招手让我们停下,自己蹲了下来,翻起了自己的一只鞋。 我们围过去一看,原来他那登山鞋的鞋钉里面,竟然卡着一枚子弹壳。 众人脸色就一变,潘子接过来,闻了闻,随即想到自己带着防毒面具,又用手捏了捏,道:“有温度,他娘的还是刚从枪膛里打出来不久的。” “有人先到了?”我一愣,难道阿宁他们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够比我们还要快? 但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开枪呢? “点个火,四周看看还有什么?”潘子道。 华和尚马上打起冷烟火,打大照明的力度。我们四处查看,门殿里面一片混乱。我们分散开来,很快我们就在一根柱子上,发现了一大串连续射击的子弹孔,直射着就上去了。 “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这柱子下来,然后子弹就跟着它扫下来啊。” 潘子走上去,看了看子弹孔,挖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正好相反,看这子弹偏移的角度,枪口是顺着柱子往上甩。” 胖子用手电照着子弹孔,一点一点的看上去,最后一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横梁上,我们马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悬挂在横梁上。 看影子的姿势,那应该是一个死人,似乎是阿宁队伍中的,因为我看到一把56式老步枪挂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无力的垂在那里。 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死在横梁上,我们的手电照过去,看到了那人的脸。死的是个男人,脸上带着小型的鼻吸式防毒面具(这东西非常先进,重量很轻,效果也比我们脸上的好,我最后才听说有这个东西,没想到今天就给看见了),由脸形判断应该有斯拉夫血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眼睛瞪的牛大,因为面具的关系,看不到他的表情。 尸体由一根什么东西吊在悬梁上的,距离太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绳子。 几个人想爬上去,给潘子拦住,这个人死的那么怪,肯定有问题。这时候胖子拍了拍我,指了指横梁的其他地方:“各位,还不止一个。” 我们看过去,只见上面横梁的其他地方,还有六七具尸体,都是悬空挂在上面,犹如吊死鬼一样。 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登山装,身上都挂着56式的国产步枪,我不由心里感觉到一股异样,五六步枪的破坏力很强,有这东西在手,粽子也吃不消十几发子弹,是什么东西杀了他们,而且就算这里有过枪战,这些尸体怎么会跑到横梁上去? 越想越觉得不对,此地不宜久留,我招呼几个人,快点通过门殿,这地方邪门。 可是转头一看,却发现胖子不见了,再用手电一打,发现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着一边的雕像正往横梁上爬。 云顶天宫(下) 第十八章 门殿(二) “你搞什么?快下来!”我急的大叫。这样的局面,他竟然还会往横梁上爬,我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胖子不理我,他的身手很快,几步便已经探到横梁之上,回头道:“慌什么?你胖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不对劲我自然会下来。”说着便顺着横梁,向离他最近的尸体走去。 我一下醒悟,知道胖子是盯上那把56式了,这家伙手里没枪,一路上一直不自在,现在看到这么好的枪还不兴奋。这家伙无组织无纪律我是习惯了,现在气的七窍生烟,也拿他没有办法。 胖子在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他的体重很厉害,整个门殿的檐顶都顺着他脚步的震动,发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声音,同时大量的碎木屑从上面掉了下来。我们条件反射的就往后直退,怕胖子把头顶整个结构给踩塌了。 潘子拍着身上的垃圾骂道:“你他娘的给我悠着点儿,等一下咱们几个都给你断送了。” 胖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大跨步走到那尸体的边上,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尸体身上的56式勾了上来,拿到手,马上退膛看子弹,然后从上面扔给潘子,又把尸体身上的子弹包挑了过来。背到自己身上,最后才去看那尸体。 我看着胖子一点一点的把尸体的防毒面具解了下来。面具里面是一张中年老外的脸,整张脸扭曲着,脸色发青,嘴巴张地离奇的大,似乎死的时候正在大叫。死亡应该是瞬间的,所以死的时候的表情才会凝固的如此强烈。 我看他脸色发青,大叫:“别碰他,看他脸色,应该是中毒死的。” 胖子点了点头,带上手套。然后去看吊着尸体的‘绳子’,这些人肯定不会是自己吊在上面的,那这些绳子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很想知道。 然而胖子上去看了一眼,脸色却仍然很是疑惑。 我问道:“发现什么了?” 胖子道:“这些他娘的好象是头发啊……” “头发?”我奇怪道。 胖子点了点头。道:“还他娘的挺长,怎么这些人难道都是娘们?”胖子将尸体提起来一点,“不对……这头发是从他脖子里出来的,不是头发,我靠,他娘的难道是嘎吱窝毛?这老外就是厉害,嘎吱窝毛都这么长。” 说着已经掏出匕首,想把着那死人的‘头发’切断,把尸体放下来让我看。可是他用匕首划了两下,那‘头发’却没有断,似乎非常的坚韧,又拿出打火机,想烧一烧看看。 我心说我可不想看这种尸体,就对他大叫:“算了,我没兴趣看尸体,你快点下来,别搞了,万一有毒就麻烦了。” 胖子一想也是,收起打火机回道:“再等一下,马上马上!”说着却向另一具尸体跑去,看样子他是一把枪也不想放过了。 我看着这尸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也就不去阻止他了,他还是老样子,到了尸体边上先把枪勾了下来,丢给我,然后又想挑那尸体的子弹袋,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这一具尸体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我脑子一紧,忽然意识到不对,胖子正要去摘他的防毒面具,我忙大叫:“等等!这个好象还活着!别摘他面具!” 胖子啊了一声,“真的?”说着按一下尸体的脉搏,脸色也一变,忙拿出打火机,将上面的‘头发’烧断,这尸体马上就从横梁上掉了下来,我和华和尚将他接住,放倒在地上。华和尚带上手套一翻他的脖子,只见这吊着尸体的‘头发’果然似乎是从这人的背上长出来的。 华和尚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摇了摇头道:“死是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瞳孔几乎放大了。” 我看着这人似乎是中国人,习惯性的问道:“还有没有救?” 华和尚摇了摇头:“咱们犯不着救他,一来也只能让他多撑一会儿,死的时候更难受,二来带着走麻烦。” 我道:“那他还没死,把他丢在这里好象不太好吧?” 华和尚笑着摇头,似乎觉得我很好笑,一边抽出腰里的军刀,把那人的脖子扯起来,我一看顿觉不妙,忙一把把他拉住,道:“你干什么?” “他现在中毒了,死的时候很难受的,我给他放血,可以死的舒服点。” 我一听傻了,这是什么逻辑?刚想摇头说不行,突然那‘尸体’一下子痉挛了一下,手猛的就拉住了华和尚的手,睁开了眼睛,人还在不停的发抖。 “华和尚吓了一跳,忙把手挣开,退后了好几步。 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华和尚,显然意识有所恢复。突然就挺起身子,痛苦的叫了起来,我一点也听不清楚他在叫什么,忙去压他,但是这人力气很大,我和华和尚都给甩了开去。那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撕心裂肺的大叫,嘴巴越张越大,竟然张到了人类绝对不可能张到的极限,而且脖子也膨胀起来,好象要爆炸一样,大量的腥臭的液体从他嘴巴里吐了出来。 潘子看不下去,拉上枪栓,‘砰’一声,送了那人一程。 枪声之响简直出乎我的意料,我一下子耳朵就一疼,只见潘子这一枪直接打中他的心脏,大量的血从尸体上涌了出来,尸体扭动了两下,停下来不动了。 “他刚才在叫什么?”华和尚一头冷汗,问:“有人听懂了吗?” “客家话,他叫成这样,我也听不懂多少,不过似乎是在叫‘背上、背上’”叶成道。 “背上,难道他背上有什么蹊跷?”华和尚将尸体翻了过来,想割开他的衣服,看看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到处是血,感觉头开始无晕起来,转过头不去看,让胖子快点下来。 胖子还蹲在房梁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这时候已经点起来烟。看我转过来,马上道:“别催了,你他娘的快和我老娘一样了,我向**保证,抽完这烟我就下来。” 我心说你带着防毒面具怎么抽,一看他,却突然一愣,随即头皮一炸,一声大叫就摔倒在地上。 只见胖子的肩膀后面,竟然冒出了一张陌生的瞪着眼睛的白脸,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奇怪的人趴在胖子的背上。而胖子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云顶天宫(下) 第十九章 门殿(三) 几个人都给我叫声吸引,转头一看,叶成就怪叫了一声,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大步。潘子条件反射,‘喀嚓’一声上弹,枪就抬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开枪。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墓穴里用手枪打粽子,从来没有,不知道这是祖宗的规矩,还是如果这样做了,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后果,后来问了华和尚,他说表面上的原因是很多尸体都有尸毒,要是只霉粽子,这一枪下去,尸水溅到哪里哪里就废了,而且枪的声音太容易招惹麻烦了,但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情,他也不清楚。) 胖子正琢磨着怎么把烟塞到防毒面具里去,一下子给我们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但是一看潘子的枪指的地方,是他头边上,就知道瞄的不是他,他反应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就往肩膀后看去。 这一看,他就和那脸对上了,胖子一下子就蒙了,手里的香烟一下子掉到梁上,僵在那里。 趴在胖子背上的人,鬼气森森的缩在胖子的肩膀后面,也没有因为胖子的转头做出任何反应,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含情脉脉的看着。 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脑子里炸开了锅,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都用手电扫过一遍了,虽然没有如何如何的仔细,但是这么大一个人,肯定是躲不掉的,也就是说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人’还不在这里,那他怎么就能突然就出现在胖子背上? 会不会是阿宁他们一伙的,在这里着了什么道了?还是干脆他娘的就是死在这皇陵中的冤魂? 我古怪的事情见多了,可是处于阴森的地下皇陵之中,一下子也是头皮发炸,寒毛直竖,不由也感觉自己的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趴着一样,浑身的不自在。 胖子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不过他到底是个人物,这时候已经反映过来,人不敢动,但是我看到他的手缓缓的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估计是让潘子开枪。 潘子摆了摆手,让他把头移过去点,自己好瞄准。这时候华和尚举起两只手,轻声说:“等等,先看看,别是个活人。” “长成这样都能叫活人?”潘子轻声道。 华和尚摆手让他别说话,自己用手电一点一点移向胖子肩膀后面的地方。手电照了上去,那人被光线一照,头一下子转向我们。我看到一张无法形容的脸,整张脸是凹陷下去的。鼻子的地方只有一个大洞,眼窝深地畸形,两只眼睛犹如电筒一样反射着手电的光芒,嘴巴的地方,看上去竟然像一只猫头鹰。 潘子就犹豫了,枪就松了下来,看向我们,“他妈的是只夜猫子?” 我心说怎么可能,这里的空气质量这样,基本上不可能存在生物,夜猫子不可能在这里生存。而且要这是夜猫子,那他娘的也太大了。 可是单看这张脸,还真是非常像,夜猫子飞翔的时候是没有声音,难道就是这样,他从瓦顶上无声息的飞了下来,停到了胖子的身上?那胖子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胖子脸上的汗就像瀑布一样,一边还在让潘子开枪,一边手开始往腰上的匕首伸去。大概是看我们没反应,自己忍不住要动手了,我忙向胖子一摆手,让他别动,没搞清楚之前,万万不要硬来。 胖子朝我疵牙,表示抗议? 没想到他才一露牙齿,背上人突然似乎受了刺激,一下子凹陷的脸扭曲了起来,人往后一仰,突然嘴巴就张了开来,我kao!一口的2寸长的獠牙,那肯定就不是鸟了,而且越张越大,很快就超过了人类所能张的极限。 我一看糟糕,胖子要倒霉了!潘子猛把枪托压紧自己的肩膀,一瞄那嘴巴,刚想开枪,突然“嗖”一声,一道劲风在我面前飞过,一个东西就从门殿外面扔了进来,一下打在潘子的枪上,枪头一偏,一连串子弹就贴胖子的耳朵扫了上去。胖子吓的大骂:“你他娘的打哪里啊?” 我转头一看,陈皮阿四和顺子冲了进来,陈皮阿四对潘子大叫:“放下枪!” 上面那东西一口已经朝胖子的脖子咬下来了,胖子脑袋一撞,把那家伙的脑袋撞开,然后扭过身子就用反手掰住后面那东西的嘴巴,想把它给甩下去,但是那东西不知道是怎么趴在他背上的,怎么甩都甩不掉,胖子大叫:“他娘的,快上个人来帮忙!” 叶成拔出刀就想上去,我大叫:“不行!梁要塌了!胖子你快跳下来!” 胖子根本没听见,还在那里大叫:“你们几个没良心的,快点!” 陈皮阿四猛一甩手,一颗铁弹子就打在胖子脚上,胖子“哎呀”一声吃痛,脚一松一滑,整条梁柱因为他的动作喀嚓一声往下一斜,胖子一下子就平衡不住了,人一倒就摔了下来。 横梁离地的高度,摔下来不是说没事情就没事情的,幸好下面挂着一具尸体,他下来的时候用力扯了一下,在半空缓冲了一下力道,重重就摔进地上的瓦砾堆里。我们赶紧冲过去一看,几个人都一愣:胖子背后那东西不见了,什么都没有…… 我一下子想起柱子上那些弹孔了,马上意识到不对,一甩手道:“那东西没掉下来!当心头顶!”话还没说完,头上一个影子闪电般掠过,一边的顺子一个就地打滚,左肩膀上已经多了三道血痕。 我马上端起枪,但是老56比我想象的要重多了,我端的不是很稳,抬了两下,枪口竟然没抬起来。胖子爬起来,一把夺过我的枪,凭着感觉就朝顶上扫了一圈。大量的瓦片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我们的手电全部举上去给他照明,但是等枪雾散尽,顶上却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东西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胖子心有余悸。 “你还问我们,它趴在你身上你都没感觉,你干什么吃的?”潘子大骂。 胖子大怒,刚想骂回去,忽然人一顿,我们转头一看,我kao,那张怪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潘子的肩膀后面探了出来,幽幽的看着我们,而潘子自己也一点都没有发觉。 我们马上全部退开潘子,潘子一看我们的反应,脸马上绿了,叫道:“你们干什么?”还没等他回头,肩膀后的那东西猛的就张大嘴巴,一下子一口的獠牙。 胖子抬枪一个点射,砰一声那东西半边脑袋就给轰飞了,顿时绿水四溅,溅了我们一身,一股极度难闻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我一下子以为搞定了,一看又不对,那张半个脑袋的巨大的嘴巴里面,竟然还隐约有着一张脸! “该死!”我听见一边的顺子轻声叫了一声,一个飞扑就撞到了潘子身上,潘子给撞的飞了出去。他倒地后一个转身就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军刀已经在手,反手就往身后捅。 但是他身后的东西却已经不见了,坐在他后的是刚撞他的顺子,那一刀就直了过去。幸好顺子反应快,一把压住他的手,把他手给扭了过来,同时大叫:“刚才谁开过枪?!”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章 门殿(四) 胖子马上举手“我!” “还有我!”潘子也举起了手。 顺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眉宇中多了一股不容质疑的气质,一甩手:“开过枪的人留下!其他人跑!一直往前跑!绝对不能回头!” 我一看,一数,哎呀,我们的人全都留下了,那我怎么办,跟着陈皮阿四岂不是等宰吗?忙也一举手:“我…我忘记了,我也开了!” 叶成他们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时候我们就听到门殿顶上传来了瓦片碎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东西正在爬上殿上的瓦顶,数量之多,难以想象。几个人都大惊失色,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了,还不走!”顺子大叫。 陈皮阿四看了我们一眼,一甩手,对华和尚他们说:“走!”说着三个人快速跑出了前殿。 我心里觉的奇怪,但是形势已经不容我多想,头顶上的瓦片碎裂声越来越多,胖子甩出自己的子弹袋子给潘子,两把枪都上镗,我们围成一个圈,问顺子:“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办?” 顺子沉声道:“不知道。” “那你让他们跑什么?”潘子掉眼睛。 顺子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和那老头子分开来,这不是我的主意,你们三叔的吩咐。” 我们一听,全部都转头看向他,心说什么,我三叔吩咐的?潘子就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别问这么多了。”顺子道:“我现在带你们去见你们的三叔,到时候你们自己去问他吧。” 我浑身一紧,刚想问:我三叔现在也在这皇陵里?突然头顶上发出一连串破碎声,瓦片下雨一样直往下掉,我们护住头全部都往上看去。只见在手电的光斑里,无数的影子在挪动,似乎都是刚才的那种东西。 顺子甩手道:“刚才你们枪声一响,这死树林里面到处都是声音,都向这里围过来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跑?”潘子听着四周已经密集的让人无法分辨数量的爬动声,紧张问:“在这里不是等死吗?” “等他们再走远一点。”顺子一边看了看身后,陈皮阿四似乎已经跑远了,转头对他道:“走!”说着一拍我们,一马当先向着前殿的出口跑去,我们紧跟其后。 门殿之外可以看到神道的衍生殿,前面出现一道汉白玉二十拱长桥,桥上吊着两条不知什么材质的盘龙,顺着桥两边的栏杆缠绕着,玉色极好,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似乎是整体雕刻而成,桥下就是内皇陵的护城河,地下不知道有没有水。 我们才跑出几步,后面劲风就起,我们几个全部就势一滚,胖子回手就是一个无目标的点射,黑暗中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叫,不知道打中了什么东西,一团东西就摔进了桥下的深渊里。 黑暗中弥漫着一种躁动,我隐约感觉到这种东西似乎能飞,但是手电狂扫却什么也扫不到。 我们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头顶一阵一阵,似乎有东西在贴着我们的头皮盘旋,胖子对着天上边跑边扫射,很快我们便跑到了桥上,突然我就感觉背上被什么东西带了一下,一下子就摔了出去,我一个反身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胖子一个枪托就从我耳朵边上砸了过去,我就感觉一个东西从我背上摔了出去。 回头一看,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挣扎的爬起来。潘子抬手就是一枪把它打成两截,接着胖子就对着天上狂扫了几枪,子弹的曳光闪过,无数的影子盘旋在我们头上。 “这些到底是什么?”我咋舌道。 “太多了,打不光,我们怎么走?”潘子大叫道,问顺子。“三爷到底在哪里?我们怎么走!” 再往前就是四道龙楼殿的第二殿,到了那里免不了又要和陈皮阿四碰头,说实在的他们几个人在一起我心理压力很大,而且现在已经有了三叔的下落,我恨不得马上找到他,问问到底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们三爷应该在地下玄宫了。”顺子道。 “地宫?”胖子又是一枪托,也不知道打下什么东西,“太好了,妈的省事了,地宫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顺子道:“我不知道。” 一下子几个人都楞了一下,看下顺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胖子就骂:“你不知道你说带我们去见他,这皇陵这么大,我们怎么找?” 一般来说地宫的正规入口就是顺着神道进入的第三道龙楼——天殿之内,但是必然是压在铜鼎之下,有七十多道青砖加上铅浆铁水的装甲等着我们,现代工兵团没有十天半月也挖不开,但是地宫肯定有秘密入口,而且应该就在皇陵建筑之内,中轴线上。慈禧陵的地宫入口就是在陵宫影壁里,但是现在这情形哪有时间去挖洞。 顺子非常镇静,矮着身子,对我道:“你三叔说,这里是‘玄武拒尸’之地,他说告诉你这话,你自然就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你想想有没有印象。” 我一听奇怪,‘玄武拒尸’是玩笑之说,也就是风水理论中,集合了世界上最差的风水的地方,这种地方和理论中极品宝穴‘九龙盘花’相同,是理论中的东西,世界上是不会有的。我问道:“他真这么说?还有没有说什么?” 葬书上说:‘地有四势,气从八方,故砂以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玄武。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顺俯。形势反此,法当破死。故虎蹲谓之衔尸,龙踞谓之嫉主,玄武不垂者拒尸,朱雀不舞者腾去……’ 顺子矮着头看着四周,急促道,“没了,当时你三叔似乎在躲避什么人,所以非常匆忙,你三叔是安排我在村子里面接应你们,带你们进山,然后就是带这几句话。” 我听着,忽然站定,心里哑然。如果这里真的是‘玄武拒尸’,那葬在这里,后代死绝,老婆偷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汪藏海和万奴皇帝这么大仇? 而按照陈皮老头的说法,这里的风水应该是极其好才对,怎么会是‘玄武拒尸’呢? 我一下子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的留意这些东西,如果来此时候能看懂一些东西,现在应该一下就能领悟出什么意思了。 胖子也懂这些东西,甚至有些方面比我还知道的多一点,这时候也很疑惑,叫道:“放屁,不可能,皇陵玄宫所在,怎么可能是‘玄武拒尸’的地方。” 潘子一边又是一个扫射,将逼下来的东西逼开,回头道:“也不是不可能啊,风水对人来讲的,你没听那和尚说吗?这皇陵里埋的不是人啊,说不定这种奇怪的格局差异,和这有关系!” 我知道潘子的话纯属气话,以东夏国薄微的国力,建造这些建筑应该已经倾注了全部的力量和资源,能够发动如此巨大的工程的,只有万奴王一个人,而且我不相信当时的末代万奴王还有如此的威信,建造这座皇陵,必然夹杂某种宗教的成份,那个时期,万奴王很可能是人神一体的宗教偶像。 铜鱼上说历代的万奴王都是从地里来的妖孽,我认为不能直白的去理解,铜鱼之上的信息应该另有隐讳,具体是指什么,可能要破译了我手上的那两条铜鱼才能够知道。 说话间,我们已经退到了石桥的末端。再过去就是皇陵的广场,黑暗中可以看到石桥的末端的地方竖了两块并排的石碑,都有10米多高,一块已经断了,底下由黑色的巨大赑屃驮着,石碑后面的不远处。是一片高耸的巨大黑影。 我知道这里是‘皇陵界碑’,石碑之后应该就是通往‘往生殿’长生阶,也就是通往幽冥的大门,‘皇陵界碑’可以说是真正的人间与幽冥的分界线。因为‘皇陵界碑’之后的地方,守陵人都无法进入,几百年前,皇陵封闭地那一刻起,就没有人再踏足界碑对面的那一片区域了。 看见石碑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似乎前方那一团巨大的黑影中,在这死寂的皇陵内城的某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我们。 就在这个时候,跑在前面的胖子突然停了下来,一下张开双手,把我们都挡了下来,我上去一看,原来石桥的末端,竟然已经坍塌了,石桥和对面‘皇陵界碑’之间,出现了一道大概三米多宽的深渊,手电照下去一片黑气蒙蒙,似乎有水,但是不知道有多深。 “怎么办?”我看向潘子,潘子想也不想,端起枪就道:“还能怎么办?一个一个跳过去,快!” 我一看这距离,不由咽了口唾沫,奥运会那些人能跳多少,八米左右?三米多不算太远,但是对于我这样整天不运动的人来说,想要轻松跳过去还真有点难度。 一边的胖子已经把枪交给顺子,然后自己退后几步,助跑一段后猛的一跃,在空中漫步而过,滚倒在对面的石地上。顺子子把枪再甩给他,然后把我们身上的装备也先甩过去。接着顺子也跳了过去,潘子要给我殿后,让我先跳,我看着前面的深渊,心里一横说死就死吧,对对面的胖子大叫了一声,拉着我点。 胖子满口答应,我退后几步,定了定神,猛的一阵加速,可倒霉的是,就在我想起跳的时候,潘子突然就在后面大叫:“等——!” 此时我已经刹不住车了,一下子高高跃起,猛的向对岸跳去,还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奇怪潘子为什么要叫我。 这一看,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从我左上方俯冲了下来,凌空就抓住我的后领子,一下子爪子勾住了我的衣服,把我往边上一带,我在空中的姿势就失控了,接着爪子就一松,我整个人就翻了一个跟头,就往深渊里掉去。 一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慢动作,看着胖子冲过来,一跃而起想在空中拉住我,但是他的手就在我的领子边上擦了过去,接着潘子举起枪,对着我的头顶‘啪啪啪’就是三个点射,子弹呼啸而过,然后我就掉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们的手电光瞬间就消失了。 下落的过程极快,我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同时脑子瞬时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这下面是什么?下面是护城河道。一般的护城河有多深,有水吗?我会摔死,或者给这里硫化的水融成一堆骨头? 还没等我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的背就撞到了一根类似于铁链的物体,整个人差点给拗断了,疼的我眼前一花,接着身体绕这铁链打了一个转,又往下摔去,还没等我缓过来,又撞上另一跟铁链,这一次因为刚才的缓冲,撞的不重,我伸手想去抓,但是抓了个空,我继续下落。 这一连串的撞击把我撞的晕头转向,连坠落时蜷缩身体的姿势也摔没了,接着我就脸朝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自己都听到我全身的骨头发出一声闷响,接着耳朵就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一章 护城河 落地好几分钟,我完全蒙了,脑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没死,接着就有一股辛辣的液体从喉咙喷了出来,倒流进气管,我不停的咳嗽起来,血从我的鼻子里喷出来,流到下巴上。 足足花了半只烟的功夫,我才缓过来,感觉一点一点回归到身上,我颤颤悠悠的坐起来,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摸了摸地上,都是干燥的石头和沙子,这护城河底是干涸的,幸亏这些石头还算平整,不然我就是不摔死也磕死了。 防毒面具已经裂了,镜片一只碎了,我摸了一下,发现整个防毒面具都凹了进去,再一摸前面,发现我脸摔的地方有一快很尖锐的石头,看样子是幸亏了这面具的保护,我的脸才没摔烂,不过这一下子,防毒面具算是完全已经没用了。 我艰难的扯掉后扣,小心翼翼的把它从脸上解下来,才拿到手上,面具就裂成了四瓣,再也带不起来。 没有了面具,四周空气中的硫磺味道更加浓郁,但是吸了几口似乎没有什么大的不适,看样子潘子所说的这里毒气的厉害程度,并不真是,或者在护城河底下的空气质量还可以。我暗骂了一声,把面具扔到地上,吐掉残留在嘴巴里的血,抬头去看上边。 护城河最起码能有十几米高,上面是灰蒙蒙一片,我只能看到胖子他们的手电从上面照下来,四处划动,似乎在搜索我,还能听到一些叫声,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摔着的缘故,我的耳朵里满是刚才落地一刹那的嗡嗡声,实在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我尝试着用力叫了几声,但是一用气,一股撕裂的剧痛就从我的胸口扩散到四周,声音一下子就变成了呻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为了让胖子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捡起刚才扔掉的防毒面具,用力敲击地面,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护城河底,却反弹出了回音,十分醒耳。 敲了一会儿,突然一只冷烟火从上面扔了下来,落在我的边上,我骂了一声躲开,接着,我就看到上面一个人的头探出了桥的断面,看脑袋的大小似乎是胖子。 我爬过去,捡起冷烟火对他挥了挥,他马上就看到了,大叫了一声,但是我一点也听不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好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声音,胖子把头缩了回去,不一会儿,从上面就扔下一根绳子,晃晃悠悠垂到河床底部,胖子背着自动步枪开始往下爬。 十几米也就是四五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短不短,胖子一下子就滑溜到了底部,放开绳子先用枪指了指四周,看没有什么动静,才跑过来,蹲下来问道:“你他娘的没事情吧? 我嘶哑着,有气无力道:“没事?你摔一次试试看?” 胖子一看我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对上面打了个呼哨,马上,潘子和顺子背着装备也从上面爬了下来。 他们扶起我,先把我扶到一边的一块石头上,让我靠在哪里,接着让顺子按住我,拿出医药包,给我检查身体。 我看到医药包,心里就稍微安心了一点,心说幸好准备还充分,潘子确定我没有骨折,拿出一些绷带,帮我包扎了一下比较大的伤口,然后骂道:“叫你停你怎么还跳,也亏的你命大,不然你死了我怎么和三爷交代?” 我一听大怒,骂道:“你还说我,我都在半空了,你才叫停,这他奶奶的又不是放录像带,还能倒回去——”还没说完。突然胸口一阵绞痛,人几乎就扭曲了起来。 潘子一看吓了一跳,忙按住我,让我别动。 我咬牙切齿,还想骂他一句,但是实在疼的不行,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那里喘气。 胖子在一边递给我水壶,道:“不过你也算命大了,这样的高度,下面又是石头,一般人下来绝对不死也残废。” 我接过水壶,心说这应该叫做命贱才对,刚才肯定是因为撞到那两根铁链子,自己才没死,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最近老是碰到高空坠落这种事情,而且还都死不了,真是要了老命了。 喝了几口水,嘴巴里的血都冲掉了,喉咙也好受了一点,我就问他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潘子说这次他们看清楚,肯定是一只怪鸟,而且个头很大,有一个人这么高,可惜没打中,不然就能看看到底是什么。 胖子道:“他娘的邪乎,刚才我在神道那边看到的人,可能就是这东西,人头鸟,可能是种猫头鹰。” 顺子看了看上面,道:“奇怪,那些怪鸟好象不再飞下来了。” 我也看了看头顶,果然,刚才那种无形的压力明显消失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再俯冲下来。 “是不是这里有什么蹊跷,它们不敢下来?” 潘子也有点犹豫,胖子道:“这样吧,我先四处去看看,要是这里可能有问题,我们还是马上上去,你们呆在这里,小吴你先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潘子说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往两个方向走去。 不多久,一边在搜索的胖子就朝我们打了个呼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潘子横起枪,朝胖子的方向看去,只见胖子已经顺着桥走出去老远,手电光都模糊了,在他手电的照射范围里,我们看到他的身后有一大片黑色影子,似乎有很多的人站立在远处的黑暗里,黑影交错,连绵了一片,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我们全部都戒备起来,潘子‘咔嚓’一声上栓,顺子拔出了猎刀。潘子就对着胖子叫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 胖子在那边叫道:“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从刚才我们在桥上的感觉来看,护城河有将近六十多米宽,纵横都非常深远。相比河的绝对宽度,胖子站的地方,其实离我们并不远,但是因为四周浓稠的黑暗,我们根本看不清楚他手电照出来的东西。 不过,听胖子的语气,那里似乎没有危险。 顺子看了看我,问我能不能走,要不要去看看?我点了点头,他扶着我将我拉起来,三个一瘸一拐,就往胖子的呆的地方走去。 护城河底全是高低不平的黑色石头,有些石头的大小十分骇人,看的出原来修凿的时候,肯定是十分巨大的工程,胖子照出来的那一大片交错的黑色影子,正好是位于上边石桥的桥墩下。 艰难的走到胖子的边上,那些影子也清晰起来,我走到近前,从胖子手里接过手电去照,才看清那是些什么东西。 胖子站的地方,河床出现了一个断层,断层之下是一条大概一米深的沟渠,沟渠大概有二十米宽,无数黑色的真人高的古代人俑和马俑,夹杂着青铜的马车残骸排列在沟渠之内,连绵一片,凑近其中几个,可以发现人俑的表面被严重腐蚀,面目模糊,五官都无法分辨,很多人俑还拿着铜器,更是烂的一片绿色斑澜。 这些人俑大部分都是站立着,靠的极密,也有很多已经倒塌碎裂,东倒西歪的堆在一起。从我这里看去,目力加上手电的光线所及的地方,似乎全是这些东西,一大片的黑蒙蒙的影子,在阴森的皇陵底部,看上去如何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些是什么东西?”顺子第一次见到,看的目瞪口呆。 “这好像是殉葬俑,这些是车马俑,象征的是迎宾的或者帝王出行时候的队伍——”我结巴道。“奇怪,他娘的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地下玄宫或者陪葬坑里的吗?” 胖子也知道这茬,也觉得奇怪,这地方是皇陵,不是儿戏的地方,地下玄宫中的东西的数量,陪葬坑中所有殉葬品的摆设,都是有相当的讲究,不像一般皇宫贵胄的陵墓,可以随性而来。皇陵讲究一个气,一个势,这种把殉葬品堆在露天的做法,相当于一块上等白玉上的一块老鼠斑,大忌中的大忌,在当时要是给皇帝看见,肯定是要抄家的。虽然当时东夏是一边陲的隐秘小国,但是既然修建陵墓的鼎鼎大名的汪藏海,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胖子爬下沟渠,一手戒备的端起枪,一手用手电照着一具无头的人俑,对我道:“看服饰是好像是元服,是少数民族的衣服。”说着就想用手去碰。 我提醒他道:“别乱动,这东西神神秘秘的,摆在这里,只不定有什么蹊跷。” 胖子不以为然:“怕个球,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不过我的话还是有点作用,他把手缩了回来,背起枪,一手拿手电,一手就抽出了腰里的猎刀,用力杵了那人俑几下,人俑毫无反应,他转头道:“货真价实,石头人。” 潘子看着好奇,也爬下了沟渠,走到胖子身边,我看着还是有点不舒服,道:“你们小心点。” 胖子摆了摆手,表示不屑与我交谈。他把猎刀插回皮套里,尝试着抬了抬最近的一座人俑,问道:“小吴,你是干这一行的,这些玩意儿,值钱不值钱?” 我点点头,告诉他:“这东西有点花头,不说整个,就是局部也有人要,我知道一个兵马俑的头就值200万,还是美子,那些马头比人头少,更珍贵,价格就说不好了。” 胖子惋惜的看了一眼四周,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可惜可惜,这东西不好带——” 我心里还是感觉到很奇怪,这些东西,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人说,古墓中每一件东西,背后都是一个故事,这些东西在这里,应该有着什么讲究,或者故事在,那么当时的设计者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按照两边的距离来看,这些人俑站的沟渠,位于护城河的中央最深的地方,在皇陵刚修建完成的时候,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沉在护城河的水底,给水面所掩盖,人俑模糊的面部也是它们曾经长期浸没在水中的证据。也就是说,当时皇陵修建完成之后,上面的人,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存在的。 那把这些人俑放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些是建筑废料,人俑的次品?工匠偷懒把这些垃圾沉到护城河里了?又不像,摆的如此工整,不像是堆放次品的方式。 当真是无法揣测古人的心思啊,我心里感慨,要不是我摔下来,在桥上根本就看不到桥下的东西,也算是机缘巧合,这是不是上天想昭示我什么? 这时候,胖子突然‘啧’了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所有的人俑,都是面朝着一个方向,做着走路的动作,和咱们在市场上看到的很不相同。” 我本来没有注意到,但是胖子一说,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去看,果然是如此。 本来陪葬俑朝一个地方排列,是很平常的事情,从来没见过乱七八糟面向的情形过,但是胖子说的走路的动作,倒是十分的奇特,我从来没见到过。我用手电仔细的照了照人俑的下部分,突然,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些人——”我皱起眉头道:“好像是在行军。” “行军?”潘子看向我。 我点点头:“从马车个人物的衣饰来看,这是一只帝王出行的队伍,你看这些马,这些车,这些人的动作,他们都在朝同一个地方走,这些人俑这样摆列,他们的动作,似乎是在表示这样一种动态情景。” 我们都朝人俑队列朝向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支诡异人俑的长队,延伸到了护城河深处的黑暗中,无法窥知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二章 殉葬渠 如果没摔蒙了,我可能还想说咱们过去看看,但是看到远处那种深邃的黑暗,这句话就没说出口,胖子没感觉出我的胆怯来,问道:“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它们是去哪儿呢?咱们要不去看看,反正这河也不长。” 潘子马上摇头,不同意,道:“咱们耽搁不了时间,小三爷受了伤,要再出点什么事情,跑都不行,咱们还是别把经历花在这里,三爷给我们传的话儿,咱们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与其节外生枝,不如趁这个时候好好想想,三叔说的地宫入口究竟在什么地方,正巧那些怪鸟似乎也不飞下来。” 这话正合我意,我马上点点头,然后咳嗽了几声,表示自己受伤严重,顺子也不表态,胖子看我们这样,不由有点悻然,耸了耸肩说那算了。 顺子把他们拉上石俑渠,我们又回到了我摔下来的地方,潘子从背包里拿出风灯,点燃了给我们取暖,我一算到这里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马上就叫了起来,于是四个人坐下来吃了一点干粮。 翻开我们的行李,我们才发现,我们大部分的食物,竟然都是在陈皮阿四那伙人的包里,我们身上带的食物,明显已经十分不够了,特别是胖子,这一顿下来,他包里基本就没吃的东西了。但是,几乎所有的装备却全部都在我们这里,像绳子,爪钩子,火具等等必须的探险用品。 潘子查看了一下,对我们道:“看样子陈皮阿四在分配我们装备的时候,已经下了功夫了,装备全部都是我们的人背,食物都是他们的人来背,这样两边谁也拉不下谁,谁也不能自个儿跑掉,这一招我还真没注意到。” 胖子嘲笑道:“你他娘的注意到什么了?幸好我也没指望你和你们那个三爷,每次碰到你们,一定做亏本买卖,在火车上我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潘子呸了一口,道:“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给我们闯祸我就阿弥陀佛了。” 顺子怕他们吵起来,道:“几位老板,有力气吵架,不如快点想想你们那个三叔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拍了潘子一下,让他别动气。问顺子道:“当时三叔来找你,是个什么情况,你要不详细和我们说说,那一句话太笼统了,我们连皇陵都没进呢,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我一问,胖子和潘子也静了下来,一起看向顺子。 顺子坐了下来,皱起来眉头道:“那是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当时我也是带客人上山,当然没你们上的这么厉害,就是四周走走,看看雪山。你们三叔当时是混在那些客人当中,后来在山上过夜的时候,他突然就把我叫出去,神神秘秘的,说他现在要自己一个人上雪山去了,让我别给其他任何人说,然后给我点钱,让我大概在这个时间,在山脚下等一个叫吴邪的人。然后带你们进山,只要能把你们带到他面前,就能给我一大笔钱。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和我说的这一句提示,他很强调的是,只要是‘你’,一听就马上懂。” “他确实这么说?”我问道。 顺子点了点头,表情很肯定。 我就感觉到有一点奇怪,这话似乎是在强调听的人,而不是话的内容,只要是‘我’听了就能马上懂,难道我身上有不同于其他几个人的特质吗? “那你怎么懂得支开陈皮阿四之后才告诉我们这些东西?”胖子问。 顺子嘿嘿一笑,露出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一种表情,道:“我也不是傻子,你三叔告诉过我你们的人数,说如果人数不对,就只能把话传给你一个人听。我一看到你们,当时就感觉到你们这一队人气氛有问题,似乎有两股不同的人混在一起,当时我又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只好先装傻看看。到底我收了别人的钱了,万一弄的不好,耽误了你们的事情就不好。” 我看着顺子的表情,就感觉到一种狡狯,心中就一个疙瘩,心说原来从上山开始,他的那种憨厚都是装的?那乖乖,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越走到后来,这小子就越镇定,原来是露出本来面目来了。 潘子是老江湖了,这时候就沉下了脸,道:“没这么简单吧,我看你好像还知道什么?” 顺子幽幽的一笑:“我退役前是在这里当兵的,雪山我走的多了,我的父母是土生土长的鲜族人,718动乱的时候从北朝鲜逃到这里来的,在山里躲了好几年。这山里,古时候的传说多了,我们碰到的怪事情也多了,每年怀着各种奇怪目的进山的人数不胜数,你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归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所以我一看你们往这山头走,就猜出你们想干什么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要不是有你们三叔的嘱咐,在山腰雪崩的那个地方,我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往前走了。” 潘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一下子也讲不出话了。 呆了半饷,潘子拿出一只烟,递过去,道:“顺哥,有眼不识泰山了,那咱们现在是自己人,来,抽一根。” 顺子没接那烟,抬头道:“我是个实在人,别说废话,我帮你们不是喜欢你们,我是求财。你们那个三叔,答应给我的数目,够我用两辈子了,所以我怎么样也得把你们带到他面前,你们还是快点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潘子给他弄的很尴尬,只好把烟叼到自己嘴巴里,苦笑着看了看我。 我问顺子道:“那你把三叔当时的原话,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顺子回忆了一下,道:“当时他似乎是这么说的:‘等吴邪到了,你告诉他,地宫的入口在玄武拒尸之地’,然后我就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只要这么说,如果是你,就肯定能知道了。” “还是同样。”我叹了一口气,心说,整句话听下来,关键还是‘我’,但是这句话我明明是一点也听不懂,三叔他娘的到底哪里来的这种对我的信心,这不是坑我吗? 几个人都看向我,眼里露出殷切的表情,我摇了摇头,直叹大气。 胖子看我想不通,问道:“会不会是这样,这个提示和你们以前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有关系?所有只有你们吴家的人才知道?” “不能这么说。”我道:“我了解三叔的个性,他不是那种讲一个超级复杂的暗号,然后让我们来猜的人,他既然是让顺子传话,那这句话绝对是意思非常明确,肯定是哪里岔了,我们想错了。” “不过三爷既然说,是‘你’一听就能知道,而不是‘我们’一听就能知道,那肯定是一个关乎你们之间共同点的暗号。”潘子道:“不如想想你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就好了。” 我感觉这也不太靠谱,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摆开手指头琢磨起来。 我和三叔的共同点,其实也不太多,而且还必须是我和三叔的,潘子他们如果也是就得排除,比如说大家都是男人,潘子也是男人,那就不算了,算起来,我们都姓吴,应该算一个,但是这和那暗号应该没关系吧。 还有就是,我和他看到女人都有点不着调,不过这也比较模糊,他自己是打死都不承认,除了这些,要说能算共同点的,就是我和他都住在杭州,现在主要的生活地盘是杭州。 等等!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人就打了一个激灵,好像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东西,好象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一丝灵感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玄武拒尸’——三叔的暗示——杭州——‘我’一定能听懂—— 我突然恍然大悟,这四个字,竟然是这个意思!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三章 无聊暗号 玄武拒尸!狗屁的玄武拒尸。 我想通了之后,一切都豁然开朗,不由得笑起来,这完全是一个误会,三叔说的四个字,根本就不是这四个字,因为我们对于葬经的先入为主的概念,一听到发音相近的四个字,就把它对号入座了,而且正如我预料的,这个暗号其实根本就不是暗号,三叔用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办法,使得他这一句几乎是直白的话,可以在别人面前传达,但是真实的意思却只有我能知道。 看来三叔早就想到了,可能与我一起来到的这皇陵之中的,不一定都是他安排的人。 几个人看我的脸色剧烈变化,马上就知道了我已经有所醒悟,忙问我想到了什么。 我解释道:“我们真的想错了,三叔说这句话‘我’能听懂,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是我和他的共同点,而是因为,我是一个从小在杭州长大的人。” 几个人还是不明白,胖子问:“这么说,这话和杭州的风景有关系?不会啊,你胖爷我去过杭州啊,没听过有叫‘玄武拒尸’的景点啊?” 潘子摇头,道:“你扯哪儿去了,肯定和风景没关系,从小在杭州长大的人,也不一定熟悉杭州的名胜古迹,你看我们家三爷,在杭州也定居快十年了,他就知道个西湖,上次带我们去宝石山上喝茶,还给我们带迷路了呢,最后走到天黑一看,到玉泉了。” 我点点头,确实,我也是这样的人,谁说做古董的就得喜欢古迹,我也没走过多少景点。 胖子皱起眉头,对我道:“和风景也没关系?那tnd是什么,你还是直接说吧,我都急死了我。”说着就擦汗。 我也不想卖关子,对他道:“这很简单,在杭州长大的,虽然不一定熟悉风景,但是,绝对——能听的懂杭州土话,这一点才是关键。” 几个人都一愣,呆了好久,显然有一些感觉了,还是不了解。胖子问道:“是发音?” 我点点头,在这里几个人中,只有我是精通杭土话的,潘子常年在长沙,杭州话能说能听懂点,但是你要说到深处去,就不行了,胖子京片子,一听就知道常年混在北京城,顺子就更不用说了,普通话都说不利落,如果三叔用杭州话说一句,确实只有我能听懂。 可惜的是,顺子因为汉语不好,只记得了发音,没听出前面的话和后面的语调变化了,所以用他那嘴巴念出来就成了一句完全不着调的话。 潘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cao,这我还真想不到,那‘玄武拒尸’,用杭土话来念,是什么意思?这好像也难念啊。” 我笑道:“听我来分析就行了,其实三叔的暗语不是四个字,而是‘玄武拒尸之地’,这六个字,第一个字‘玄’,杭州话的发音同‘圆’,又相似于‘沿’,‘武’的发音,和‘湖’的发音是一样的,但是在杭州,‘湖’这个发音,即可以说是湖,又可以说是河,‘拒’和‘渠’,发音是一样的,‘尸’和‘水’同音,‘之’和‘至’同音,‘地’和‘底’同音,连起来就是——沿河渠水至底!” 我一解释完,几个人‘啊’了一声,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胖子点了点头,显然我这样的翻译,十分合理,没有什么破绽。 潘子‘啧’道,喃喃道,三爷就是三爷,这句话要是陈皮阿四听见,他打死都想不到是这个意思,肯定磕破脑子去琢磨‘玄武拒尸’的意思。 “河渠水?”半饷,胖子就道,“可是。这里没有河渠啊?皇陵中会有河吗?” 我道:“陵墓中肯定没有,陵墓中可以有泉,但是应该不能有河,因为河的水位不受控制,水太高了会淹,水太小就会破势,而且河水会暴露古墓的位置。这里说的河渠,可能就是指这条护城河。” 潘子脸上的肉都激动的抖了起来,道:“那咱们是误打误撞,还走对了路了?” “也不好说。”我摇头,毕竟没进过皇陵,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不过按照现在的迹象和以前看过的一切资料推断,我的分析还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河就是护城河,那渠,他娘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刚才看到那条——”胖子站起来,看向一边那条全是石俑的殉葬沟,那简直就是贴合三叔的暗号出现的,我们有都转过头去,心跳加速起来。 “不过,”潘子有点不确定,“那渠里没水。” 我摇头,道:“三叔当时还没进这个皇陵,他说的这句话应该也只是他从其他什么地方得到的提示,有可能是什么古籍或者地图,而当时制作这种地图或者古籍的人,大概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护城河里会一点水也没有。” 这里河壁堆砌的岩石上有着给腐蚀的痕迹,这条河里原来肯定也有水,但是经过千年的岁月,引入河水的源头,或是地下河,或者温泉,可能干涸了,河水得不到补充就逐渐渗入地下,最后一点也没剩下。 胖子沉不住气了,‘咔嚓’一声拉上枪栓,对我们歪了歪脖子:“同志们,难得咱们的个人利益和革命利益高度统一了,还等什么,他娘的一起上吧。” 这一次胖子的提议,我们都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但是马上出发,他显然太过猴急了,潘子把他拉下来,道:“既然有眉目了,现在倒是不急,你看看小三爷受这么重的伤,还没缓过劲来,你是想一个人去,还是让我们把他扔在这里等死?” 胖子呆了呆,想想也是在理,但是他实在欲火焚身,拍了顺子,道:“那咱哥两儿先去探探,勤鸟吃头菜,让他们两在这里歇着,保证拿到的不比那个老三爷给你的少。” 谁知道顺子也摇头,道:“老板,我的任务是把他,”指了指我:“带到你们那个三爷面前,之后你们的死活都不管我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得看着他。” 我听了嘿嘿笑,对胖子道:“现在知道这里谁是大人物了吧?” 胖子呸了一声,不爽道:“得,你们都在这里休息,胖爷我自己去,等我摸几只宝贝回来,看你们眼红不眼红。我丑话说在前面,摸到就是我的,可不带分的,你们谁也没份!”说着端起枪就走。 可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了,顿了顿,转头又走了回来了,我们几个都哈哈大笑,问他干什么,又不敢了? 胖子哼着气,一脚踢开自己的背包,坐到风灯对面,道:“什么不敢,你们还真想我去了,胖爷我没这么笨,等一下我东西摸出来,你们三个人上来抢,我猛虎难敌群狼啊,给你占便宜,直不定还给你们谋财害命,我才不干这缺心眼的买卖呢。” 潘子看胖子一直不爽,这时候乘机奚落道:“你这叫小人之心,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似的。” 我怕他较了真了,打断他们道:“行了,都别说了,现在算起来也该半夜了,虽然这里看不到天,但是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休息。” 潘子看了看表,就点了点头,把风灯调大,一下子四周暖和起来,然后扯出充气的睡袋,吹了气,几个人都睡了进去。 胖子点起一只烟,说自己睡不着,他来守第一班。我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千万可别半夜自己摸出去找东西,进了玄宫随便你拿,这里就消停掉,你他娘的别给我看扁了。 胖子大怒说自己是这样的人吗?他守夜,保证我们安全。 路途疲倦,算起来上到雪顶已经是傍晚,进的冰盖中的宫殿,一路过来,已经快用了10个小时,相当于强体力劳动一天一夜,其中包括攀岩、狂奔、跳远,以及跳远失败摔楼,我想着都累,一进睡袋,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的很香,因为我是伤员,没让我守夜,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风灯暗了很多,守夜的人已经换了潘子,他正靠在石头上在抽烟,一边胖子的呼噜打的象雷一样。 我看了看表,也只有睡了五个小时,不过大伤的时候,睡眠质量一般都非常好,因为身体强烈的修补,人基本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但是醒过来脑子是清爽的,身体却更累,腰酸背疼的厉害。 我揉了揉脸爬出睡袋,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让潘子去睡一会,说我来守会儿,潘子说不用,在越南习惯了,不在床上,一天都睡不了三个钟头。 我也不去理他,坐到另一边的石头上,也要了一支烟抽,吸着醒脑子。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潘子就问我,能不能估计出三叔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我看他表情,是真的关切和担心,心里有一丝感慨。按照道理,潘子这种战场上下来的人,看惯了枪林弹雨,生离死别,不应该有这么深沉的感情,但是事实上,潘子会对于这个老头子的忠心和信任,让我这样的亲侄子都感觉到惭愧,也不知道潘子和三叔以前发生过什么,有机会真的要问问他。 我安慰他道:“你放心吧,那只老狐狸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他这种人命硬,要是出事,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出事了,咱们现在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现阶段,让别人担心的应该是我们,因为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潘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有点懊恼道:“可惜我脑子不行,三爷做的事情,我总搞不懂,不然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用他亲自去做,我去就行了。” 我心中苦笑,心说三叔做的事情也不见得非常危险,我反而感觉最危险的是我们,老是跟在三叔后面猜三叔的意思,然后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样下去,运气再好也有中招的时候。 就比如这一次,从三叔可以提前给我们地下玄宫入口的线索来看,似乎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预先知道了这里地宫的结构,‘沿河渠水至底’这是一句文言文,三叔讲话不是这种腔调的,这句话肯定是来自古籍。而顺子所说的,三叔他是一个人进入雪山来看,显然他并没有落在阿宁他们手里,如果他顺利进入了这个火山口,那他很可能已经在皇陵的地下玄宫之中了。 可以推测的是,这那让他预先知道地宫结构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前几个月去西沙的目的,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阿宁的公司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他们的目标应该也不是海底墓穴,而是这里的云顶天宫,和三叔合作去西沙,只不过是在海底墓穴中寻找这座长白山地下皇陵的线索。 而阿宁在海底古墓中,和我们分开过很长的时间,在我们疲于奔命,给那些机关陷阱弄的抓狂的时候,这个女人在后殿中干了什么?是不是也和三叔一样,拿到了通往这里地下皇陵的关键?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刚才在前殿看到的装备精良的尸体,证明阿宁的队伍已经先我们到达了这里。根据顺子所说的,他们这么庞大的队伍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边防线的,可是他们却毫发未伤的过来了,表明他们必然知道一条谁也不知道隐秘道路。 这至少可以证明,阿宁他们也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绝对差异了,我们是完全的‘无知’,地下玄宫之中有什么等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估计,这其实是最糟糕的处境了,然而我们还必须继续前进,不能选择后退,这是糟糕之中的糟糕。 这些我都没有和他们说,因为对于潘子来说,三叔就是一切,三叔要他做的事情他就必须去做,不用管动机。对于顺子来讲,他完全是局外人,这就是一比买卖,他只关心最后的结果。而胖子就更简单,他是为了‘夹喇嘛’而来的,陵墓中的东西才是关键,我们的三叔,对于他来讲只是一个麻烦的代名词而已。这些分析的出来的东西,似乎只对我自己有用,只有一个人是在扑朔迷离之中的。 其他人都活的如此简单,第一次让我感觉到有点羡慕。 又聊了一回儿其他的,潘子就问我身体行不行,我感觉了一下,经过睡眠,我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很多,此时不用人搀扶应该也能够勉强走动,只是显然,打架还是不行的。潘子说还是再休息一下的好,难得这里这么安静,似乎也很安全,恐怕进了地宫之后,就再没这种机会了。 我一想也是,就想再进睡袋睡个回笼觉,然而却睡不着了,一边的胖子不停的用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说梦话,似乎是在和别人讨价还价,在他说的最激动的时候,潘子就拿石头丢他,一中石头,胖子马上就老实了,但是等一会儿又会开始,十分吵人,我疲倦的时候完全听不到这些,但是现在要入睡,就给这搞的够呛。 闭着眼睛,又硬挨了两个小时,潘子一块石头挑的太大,把胖子砸的醒了过来,这一下子谁也别想睡了,顺子也给吵醒了。 整理好东西,又随便吃了一点干粮,我们重新走回到刚才看到的殉葬渠处,糜烂的黑色石头人俑还是无声的矗立在那里,长长的队列,一直衍伸至两边的无尽的黑暗之内。 我给搀扶着爬下殉葬渠,一下子就走入了人俑之中,在上面是俯视着人俑,所以感觉并不是很强烈的,但是一到下面,人俑就变得和我一般高,四周的错错黑影,让一股强烈的不安从里我心里产生了。 胖子用手电照了照两边的方向,问我道:“你们的三爷让我们跟着水走,但是这里现在没水了,咱们该往哪里?” 我看向潘子,他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参加过特种战争阶段,应该对这种东西有点研究。 潘子走近一座人俑,摸了摸上面的裂缝,指了指人俑朝向的方向,“看石头上水流的痕迹,那边应该是下游。” 胖子凑过去,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信任道:“人命关天,你可别胡说。” 潘子不去理他,说着招呼我们小心点,几个人开始顺着沟渠,向护城河的黑暗处走去。 护城河的长度,我一点概念也没有,在悬崖上用照明弹看的时候,整个皇城是一个远景,我们大概只看到建筑物的顶部,护城河给四周茂密的死树林遮挡着。而在上面桥的时候,手电的光芒又不足以照出黑暗中的全部。所以沿着殉葬渠直走了有半个小时,万般寂静的护城河底,却还是没有到头。 殉葬渠高底不平,有几段,里面的人俑碎裂的十分严重,似乎给什么巨大的东西踩过,那种坚硬的不知名的石料,都裂的粉碎,我甚至发现在沟渠的底下,不时还有人俑的头颅的四肢出现,似乎殉葬渠底下的土里,还埋着一层这样的东西。 或者可以这么想,这条沟渠是不是原本是要被埋藏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工程停顿了,所以还有这么多的人俑没有掩埋。 越走越黑,本来手电照在一边的河壁上,还有一点反光,至少还有参照物,走着走着,就连一边高耸的河壁都找不到了,四面都是黑咕隆东的,我们不由放慢了脚步,潘子提醒我们机灵一点,千万不要分神。 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胖子停了下来,我们正要上前,看到他做了一个让我们停下的手势。 我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手电看去,只见殉葬渠的尽头已经到了,人俑的队伍消失了,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河壁,应该是到了护城河的另一面了,河壁上似乎有雕刻着一个乐山大佛一样的巨大的东西,因为手电根本照不出全貌,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看到河壁的根底下,有一道被碎石掩盖的方洞,现在石头已经给搬开了不少,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和刚才我们进来的排道一样,这个洞也是当年修陵的工匠们偷偷挖掘的通道之一,这是他们在地宫封闭之后逃出的唯一通道。 “又是一个反打的坑道?”潘子惊讶道:“开口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啊。” “怎么会不可能?”胖子问。“又不是你修的。” 潘子道:“这里当年是在水下,你以为那些工匠全是鱼吗?” 我摆了摆手让他们别吵,这时候顺子‘嘿’了一声,说道:“过来看,这里有东西。” 说着用手电照过去,我们一看,只见方洞一边的石头上,有人刻了几个字。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四章 水下的排道 方洞有半人高,四方形,打的非常粗糙,边上全是大概西瓜大小的碎石头,里面也有不少,显然有人曾经把这个洞堵上过,而方洞内黑漆漆一片,不知道通向哪里,有点像我们在南方经常看见的水库涵洞。 在方洞一边的碎石头堆里,有一块比较平整的,上面很粗劣的刻了几个字,是非常仓促刻上去的,刻的非常浅,要不是那几个字是英文字母,在这种皇陵里面看着非常刺眼,顺子还不一定能发现。可惜刻的什么,根本无法拼出来。 是三叔刻上去给我们认路的吗?我当时就这么想,但是三叔的洋文很不靠谱,他这种脑子怎么会想出来刻洋文当暗号,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胖子好奇走近去看一看,突然就咦了一声,招手招呼我道:“小吴,这几个扭曲曲的洋文,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走过去,才看了一眼,心里就不由一跳。 不是好像,这几个符号我们的确见过,这是我和胖子在海底墓穴之中,下到碑池之中的时候,胖子在池壁上看到的。看到这个符号之后,闷油瓶突然就冲下那个碑池,之后他就想起了海底墓穴中发生的事情。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在了这里? 当时,我一直以为这符号是当年三叔带文锦他们下来的时候,那几个人中的人刻上去的,但是突然又在这里出现,显然就不对了。 看雕刻的痕迹,是用登山镐胡乱敲的,而且痕迹如此新,那要不就是三叔留下的,要不就是闷油瓶子或者阿宁留下的,因为这里也就这几个人能有登山镐,留这个符号的人,肯定也已经进到方洞里去了。 此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心说会不会,海底墓穴中的那个洋文符号,是闷油瓶刻下的,所以他看到这个符号之后,才会知到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还真是有这个可能,他再出现的时候,我得问问。 潘子看我发呆,问我怎么回事情,我把我和胖子在海底看到符号的事情和他们一说,潘子也感觉到很新奇。不过他道:“我跟三爷十年了,往少了说也倒了不下五十个墓,其中大的也有几个,没见过他留过暗号,而且三爷abcd都认不全,这肯定不是三爷留下的。” 我心说那就是阿宁或者闷油瓶了,转头对他们说:“不管怎么说,看样子路没错,这洞已经有人进去过了,地宫的入口应该就在这下面,咱们是不是马上进去?” “进!”胖子马上道:“还等什么?几番人马都在我们前头,胖爷我向来都是打先锋的,碰上你们几个倒霉孩子才混的给人殿后,咱们就别磨蹭了,等会儿人家都办完事出来了,咱们都没脸跟他们抢。” 潘子对我道:“你别问我们,你身体行不行?” 我点头表示没问题,“胖子说的对,咱们不能拖了。反正碰到粽子,我就是没受伤也是死,现在受伤了,也就死的快一点而已,不怕。” 胖子一边已经卸下自己的背包,听我这么说,‘啧’了一声:“你他娘的就不会说点吉利的事情?也不看看咱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我瞪了他一眼道:“有你在脑门上贴两个门神都没用,你先管好你那手。” 我们各自准备自己的装备,刚才我们是行军的打包方式,现在我们把风灯,燃料这些东西全部放进包里,然后把冷烟火,冷光棒,炸药全部拿出来,系在武装带上,胖子和潘子各自拉开枪栓,退下子弹匣子,把子弹带上的子弹退下来装枪,上满弹药后,猎刀匕首都归位。 五四枪太长,在方洞之中可能无法转身,于是胖子把枪给了顺子,自己拿出登山镐子,几个人测试了一下手电的光度,胖子拿出自己的摸金符,捏在手里朝天拜了拜。 顺子也是用枪的行家,拿过枪,‘咔嚓’几下熟悉了一下,大有怀念之感,然后对我们道:“几位老板,我不懂你们这行,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在长白山上钻洞,要小心雪毛子,如果看到苗头不对,先用棉花塞自己的耳朵,这东西现在这个季节脑壳还没硬,只能钻耳朵,等到了夏天,壳硬了之后,能直接从你皮里钻进去,就露出两根后须,你一扯后须就断,整只虫子就断在里面了,你得挖开伤口才能挖出来,还有,这东西也钻肛门,坐的时候千万小心。” 胖子厌恶的看了一眼顺子,下意思的勒紧了皮带,道:“现在虫子也有这嗜好了?” 顺子道:“我不和你们开玩笑,中招了自己想办法拉,别来问我。” 我们感到下半身发凉,都点了点头,胖子当下一马当先,探身爬进了方洞之中,我们进跟其后,鱼贯进入,向着地下终极的未知世界开始前进。 方洞之中必须猫着腰走,洞是平行挖掘的没,边走边看四周的情况。因为高度太低,走的很慢,这里的岩底非常结实,看敲凿的痕迹,这条坑道,显然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挖掘。我猜想修这么大规模的皇陵用了多少时间?怎么样也要二十多年吧,很多皇帝在登基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修坟墓了,二十多年,挖掘这条坑道也是十分的勉强,看样子当年外逃的人应该是很大规模的一批人。 越往里走,越看到很多人到过的痕迹,登山鞋子的鞋印就不止一处,没有出现雪毛子,不过,我却发现在坑道的顶上,有一些奇怪的岔洞。 这些洞都不大,只能够容纳一个人,而且洞是180度弯曲的,笔直向上一段后,就会向下大转弯,形成犹如数字‘9’形状的弯曲管道。这样的洞,每隔十米,大概就有一个。 自从涉足这一行以来,爬洞不知道爬了几次,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结构,从建筑核算学的角度来说,打这些洞的工程量几乎和打整条坑道一样多,那这些洞必然有不得不打的绝对理由,不然就是不经济的,可是又实在看不出这些洞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潘子在后面对我说:“小三爷,你有没有发现,这条坑道有点眼熟?” “眼熟?”我顿了顿,转头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潘子道:“咱们在山东瓜子庙的时候,过的那尸洞,进洞的隧道,不是也是这个德性的,那老头子不就是躲到上面的洞里来害咱们几个?” 他这么说,我又仔细看了看洞的顶上,在山东的那时候,我慌都慌死了,并没有太过注意那尸洞水盗洞的头顶,现在也无法比较。不过潘子既然这么说,那就应该不会有错,也心生奇怪,问他道:“你确定?” 潘子倒也不确定,说:“我们也是听了那老头的话才知道上面有洞,自己过的时候一片漆黑,并没有发觉。” 我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些岔洞,马上就明白了它的作用,道:“当时那个尸洞也是个水盗洞吧?” 潘子点头说是,我道:“这些岔洞其实是用来呼吸的,你看,水灌入这条排道的时候,因为岔洞的弯曲结构,会在岔洞中留有空气,这样只要游一段,然后头探入岔洞中呼吸一口,再继续前进就可以了。” 潘子一下惊讶道:“这么巧妙的办法,这么说,当年这一条排道,的确是在水下的?” 我道:“差不离吧,看样子,瓜子庙的那一道水盗洞,说不定也是汪藏海的人挖的。”想想又不对,那条盗洞之古老,三叔推断是在战国时期,可能是鲁殇王进山修陵的时候挖的,难道是汪藏海去了之后看到,借鉴了古人的技术?倒也十分有可能。 走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距离了,排道逐渐变宽,终于看到了出口。我们爬了出去,面前竟然是一跳极深的河渠,大概十几米深,五六米宽,河渠中已经没有了水。 我看了看河渠修凿的情况,道:“这是引水渠,护城河的水从这里引出去,保持水是活水,不会发臭,而且防止了水位的倒灌。” 河渠两边都有供一人行走的河埂,上头还架着一座石桥。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来到河的另一岸,胖子问现在怎么走? 我道:“这条渠和外面的渠是相通的,应该算一条渠,我们跟着水走。” 潘子蹲下去看了看水流向的痕迹,指了指一边,“那里。” 我们继续往前,不多久,前方的河埂边上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四方形非常规则的方洞。 胖子打起冷烟火,丢了出去,照出了方洞外面地面上黑色的石板,显然这是地宫的封墙石。胖子钻了出去,连续打起很多冷烟火扔到四周,接着给我们打招呼,我们才从坑道中爬了出来。 出来的地方是一间黑色岩石修建的墓室,不高,人勉强能站直,但是很宽阔,墓室的四周整齐的摆放着很多的瓦罐,可能是用来殉葬的酒罐,每一只都有半人高。粗略估计有一千多罐,看样子万奴皇帝可能是个酒鬼。 四面黑色的墙上,有一些简单的浮雕,雕刻着皇帝设宴时候的情形,浮雕保存的并不好,可能和这里于外界相通有关系,这里的火山气体虽然没潘子说的那么致命,但是腐蚀性肯定比一般的空气强,这里的壁画能保存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可惜保存下来的那些画面只能看一个大概。 在墓室的左右两面墙上,各有一道石头闸,后面是黑漆漆的甬道。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胖子捡起两只冷烟火,一边扔进去一只,都没看到头。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五章 猴头烧 潘子看我脸色不对,让我休息一下,我实在有点吃不消了,就坐到酒缸上喘气,其他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装备,顺子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捡起一只冷烟火,就四处好奇的看。说道:“还真是不来不知道,这长白山里竟然还埋着这样的地方。这次算是长眼了。” “再走下去还有你没见过的呢。”潘子在一边道:“我估计当年大金国掠夺南北宋得来的这些东西,和南宋岁供的宝贝,要不就是落在成吉思汗的手里,要不,就肯定在这个地方。” “别想的太美。”胖子道:“当年南宋进贡的大部分都是绫罗绸缎,这种东西不经放,又不好出手,我看就算有也烂的差不多了。咱们别老是惦记地宫里的东西,还是多考虑考虑眼前的利益比较好。”说着就去研究那些酒缸,想去搬动一罐,看看罐底写着些什么。 我对他道:“这种缸子太糙了,你别折腾了,送给别人卖羊杂碎腌菜别人都不要。” 胖子道:“谁说我惦记这缸了,别以为你胖爷爷我只好明器。”他用匕首敲开一罐酒的封泥,顿时一股奇特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说香不香,说臭又不臭,闻多了还挺过瘾,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古墓藏酒,我在大量的典籍中都看过,但是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这时候也好奇起来,就凑过去看。 酒是黑色的,很纯,里面的水份已经基本上没了,只剩下半缸,懂酒的人都知道这就是陈年酒的特征,这半缸就是酒的精华所在,实在是诱人,不过再怎么说,这东西也放了太久了,不知道当年的保质期是多少。 我记得中国最古老的酒是1980年在河南商代后期古墓出土的酒,现存故宫博物院,大概有3000多年的历史了,听说开灌之后酒香立马就熏倒了好几个人,也不知道这帮人当时有没有喝过,不然也有个借鉴。 胖子用刀蘸了一点,想尝一口,我拉住他:“你不要命了,过期食品,小心食物中毒。” 胖子道:“你不懂,窖藏酒放几千年都不会坏的,千年陈酒下面的酒漕吃了听说还能长生不老呢,咱们老祖宗倒斗,有的还就为那酒去的,尝尝味道不会有事的,最多拉个肚子。” 还没说完,潘子过来,‘当’一脚就把那酒潭子踢翻了,黑色的酒液和罐子底下的酒漕子全撒了一地。一股浓郁的奇香顿时扑鼻而来。胖子刚想大怒,潘子对他道:“先别发火,你看看那酒漕里面是什么?” 我和胖子转头一看,只见黑色犹如泥浆的酒槽里面,有很多暗红色的絮状物,犹如劣质的棉被的碎片,这种东西我们在浸水的棺材里经常看到。 胖子用匕首拨弄了一下,脸色就变了,我凑过去一看,顿时头皮就一麻,感觉一阵剧烈的恶心,几乎就吐了出来。 那些红色的絮状物,是一具还未完全泡烂的婴儿的尸体,肉已经完全融解于酒中了,但是皮和骨头都在,所以形成破棉絮状的一团。 潘子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们,蹲下道:“这种酒叫做‘猴头烧’,这不是人,这是未足月的猴子,是广西那边的酒,可能是女真的大金还鼎盛的时候,南宋进贡的窖藏酒。”说着拍了拍胖子,用匕首挑起那团‘棉絮’,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能不能长生不老我不知道,不过听说壮阳的功效不错,你别客气了。” 胖子恶心的用刀拍掉,骂了声娘,问潘子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怎么清楚?你他娘的喝过这酒?” “我在山西的南宫见过这种瓦罐,当时大奎和我们另一个伙计取了一罐出来,我始终是认为不妥当的,就没碰,但是他们不在乎,结果喝到见了底才发现下面的东西,后来为这事情大奎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说起大奎,潘子又有些感慨:“我对你们实在算不错了,要是有心害你,我等你舔上一口再踢翻罐子,有你好看的。” 胖子脸上直抽动,想发作又没借口,样子非常好笑。 此时冷烟火都陆续灭了,黑暗袭来,我们重新开启手电,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休息了片刻,重新开路,胖子要回他的宝贝步枪,又拉枪上栓,这其实是有枪的人给自己的壮胆的习惯动作。他看了看两边两条墓道,小声问道:“往那边走?” 我们都定了定,这时候顺子指了指左边,“这边比较稳妥一点。”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潘子和我回答,现在顺子鱼肉冒出来一句,胖子莫名其妙,“为什么?” 顺子用手电照了左边甬道口子的地面,我们看到,在甬道的一边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又刻着一个洋文的符号。“我刚才偶然看到的,我想这是有人在为你们引路。”他对我们道。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六章 记号 我蹲下身子来,再一次试图辨认这几个奇怪的洋文符号,但是同样无果,线条过于凌乱,虽然能够看出和我们刚才在方洞口看到的是同一个词语,但是到底是哪几个字母组成的,无法拆解,我甚至怀疑起这到底是不是英文。 胖子也很好奇:“你确定这不是你们那个三爷留下的?” 潘子点头,表示绝对肯定,“三爷没这么花哨,他要留记号,一般就是敲出个崁就行了。这肯定不是三爷留下的,我觉得小心点好,记号不一定全是用来引路的。” 我明白的他意思,如果这记号不是引路的,那就可能是一种危险的警告。 不过我在海底墓穴里看到那符号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甬道就两条,不是走这一条就是那一条,两条都没把握,随便选哪条都一样,此时犹豫似乎没什么意义。 还是胖子在前面带头,我跟在胖子后面,走进甬道。 里面非常宽,足可以并排开两辆解放卡车,胖子一进去,就说里这是条骡道,就是施工的时候走骡车的道,这确实有可能,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宽阔的墓道,地面上还隐约可以看到当年的车辙痕迹,但是离奇是,甬道竟然里面很冷,温度不知道降了多少度,而且还有冷风从里面吹过来,似乎是通着外面,我们都知道无论什么古墓都很讲究密封性,这风从哪里吹来的? “这是自来风”潘子给气氛感染,压低声音对我说:“咱们老祖宗说这叫鬼喘气,在大墓里经常有这种事情,不过没什么危险。” “有解释吗?怎么产生的?”我问道。 潘子摇头,“传下来大多数只有个说法,没人去研究过,而且这事情最好也别去研究。” 我心说也是,在那个时代,盗墓都是为了温饱,只要知道危险不危险就行了,各种奇怪的现象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实在无暇顾及。 甬道刚开始的一段还算平整,到后来就开始发现坍塌很地面碎裂的情况,很多黑色的石板都从地上撬了起来,使得地面高低起伏,这是地壳运动造成的自然破坏,甬道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种加固的拱梁,上面都雕着单龙盘柱,很多都开裂了,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加固的措施,这条甬道早就塌了。 一路无话,几个人安静的走了七八十米,胖子突然停了下来,在前面道:“门?” 我们都停了下来,手电照向前面,只见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石头墓门,门上飞檐和瓦当上都雕刻着云龙、草龙和双狮戏球的图案,门卷好像是金属的,左门上雕刻着一只羊,右门上雕刻着另一只不知名的东西。走近一看,石门关的紧紧的,门缝和门栓的地方都用铜浆封死了,但是左边的门上,羊的肚子上,给人炸开了一个脸盆大的破洞,冷风就是从这里面吹出来的。 “这不是门。”我推了推:“打不开的就不是门,这是封石,是用大块的黑石头垒砌,然后用铜水封死冻结成一个整体,做成门的样子,胖子说的没错,这条甬道是骡道,修的这么宽,是为了便于骡子拖动这些石头。” 胖子蹲下来看了看墓门上的破洞:“墓道里有封石,看样子这条墓道应该挺重要,能通到地宫的中心,路算是没错,那标记看来真的是给我们引路的。而且洞都开好了,他们已经进去了。”说着探入半个头,把手电伸进去,照里面的情形。 我们问他怎么样,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说:“还是墓道,里面还有一道封石,看样子万奴皇帝从小缺少安全感。” 我说:“扯蛋,你家的门还三保险呢,封石最少也有三块,三千世界,你懂吗。” 胖子没听到我说什么,他把手电往里面一放,缩身窜进了门上的洞里,到了封石的对面。我听到他打了个磕巴,自言自语道:“我操,好冷。” 潘子把枪给他递进去,跟着他也爬进去,我跟在后面,顺子殿后,都爬进了洞里,果然后面还是墓道,温度比另一面更低,人马上就有浑身发紧的感觉,正前面还是一道封石,不过这一道就比较简陋,没有外面的飞檐。封石上同样给炸了一个洞,比刚才那个更大。 我们不做停留,继续爬了过去,后面还是一样,墓道继续延续,面前又是封石,上面还有洞。 “我操,他娘的还没完没了。”胖子嘀咕道。 我道:“这很正常,一般的封石都七八吨重,长一点的墓道会有六七重封石,这些算是好的,厚度可能只有一半。咱们的老祖宗没炸药,对于这种封石塞道的古墓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说话间我们穿过了最后一道封石,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另一条和我们所在这条甬道垂直交叉的墓道从我们面前穿过,而这条交叉的墓道比我们所在的甬道宽度还要宽一半,高度更是高的多。 我们陆续走到十字路口中央,发现这一条墓道不是刚才的那种黑色,而是一片丹红,上面是大量鲜艳的壁画长卷,几乎连成一体,一直覆盖到手电照不到地方,连墓道的顶上也全是彩色的壁画。 我赞叹了一声,“这条肯定是主墓道了,直接通到椁殿的直道,整座地下玄宫的中轴线,不然不会修饰的如此华丽。” “别感慨了,咱们是贼,还是老问题,往哪里走?”胖子问道“快找找,附近还有引路的标记没有?” 我们经过几次在狭窄坑道中的穿越,早已经失去了方向感,要分辨这条主墓道,哪一头是通往地宫中心,哪一头是通往主墓门,只有靠前人的提醒,不然只有丢硬币来猜了。 我们的手电光点在墓道里划来划去,寻找那种符号,红色的壁画发射出一种让人感觉十分不安全的光线,这里的壁画就是我们在入山之前,在温泉缝隙中看到的那种风格,全是在腾云的仙车和仕女,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当然如果让考古的人来说,还是可以说出一些名堂,但是在我们看来,没有叙述性质的壁画就纯粹是装饰性,我们看不懂象征意义。 才找了一会,一边的潘子突然就“嗯”了一声,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凑过去,果然又发现了一个符号,给雕刻在一边的墓道墙角。 “这他娘的省事情了,碰到倒斗界的活雷峰同志了。”胖子道。“咱们一路顺着走就行了。” 我这时却摇了摇头,因为看发现,这一个符号,和我们以前看到的那几个,已经不同了。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七章 一个新的记号 在海底墓中的符号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刚才刻在护城河底和甬道口子上的两个符号我还记忆犹新,现在这一个符号,和那两个完全不同。 胖子潘子他们,对于英文字母实在是没有概念,只要是英文,他们就认不出区别来,所以刚才没有在意,但是我这个上过大学,考过四六级的人,虽然成绩再不济,也至少知道这两个是不同的单词。 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引路符号,类似于任何一种简单的图形,只有‘往这边走’的意思。但是如果单纯就是引路,符号是不应该会变化,按照人的一般心里,进入墓道之后,注意力应该完全在四周的环境上,雕刻符号的时候,不可能有意的去变换花样,而且符号雕刻的也非常匆忙,说明这个留记号的人,并不是在非常从容的情况下做这件事情,这也更排除了他心血来潮变化符号的可能行。 那现在这种现象,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些符号,他是有不同的意义的,他在引路的同时,也似乎在告诉我们什么信息。 问题是,那到底是什么信息呢?这洋文不是洋文,但是却是英文字母组成的单词,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语言。但是常见相似的如德语法语就肯定不是,因为字母的排列太没规章了。 而且我们在河底和甬道口看到的那个符号,进入之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么如果假设意义是:可以安全进入,那现在这一个不同的符号,刻在这里,意思肯定不同了,难保不会就是一种警告,表示墓道的这个方向,有什么可怕的危险? 胖子他们听了我的想法也觉得有点问题,我们停在原地,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到了这里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突破,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此时墓道走哪边这种问题显的并不重要,就算没有符号指路,我们也并不惊慌。 只不过进入地宫,特别是主墓道之后,凡事就必须特别小心了,因为只要古墓之中有机关陷阱,那肯定就在这一段了,在这里花点时间是必须的。 潘子对我道:“小三爷,咱们这里也就你有点洋文知识,连你也不认识,那就没法认识了,你要不把这几个英文字翻译成中文,咱们不知道整句话的意思,咱们也能猜啊?” 潘子一点英文都不会,他大概是认为英文实际和中国字一样,是一个字母一个意思,我懒的给他扫盲,对他们道:“说要猜的话,不如猜这符号是谁留下的,以及他留下来的目的,这样猜到意义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胖子奇怪道:“谁留下的我们不知道,但是留下的目的我们还用猜吗?这肯定是给我们引路的啊?” 我摇头道:“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是现在就非也,如果真是为了我们留的,至少该写我们看的懂的符号,雕刻这些符号的人用的形式如此晦涩,现在看来目的并不是帮助我们,我们可能只是捡了个便宜,这符号是给别人看的。” 潘子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又问道:“那别人是谁呢?” “阿宁他们人多,可能分批xing_dong了,这符号可能是他们几个小队之间的an_hao。”胖子道。 我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但是没有根据,实际情况就无法猜了。道:“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这个现在猜也没用。” 最让我在意的还是这个符号里包含的信息,这种符号应该是类似于国际探险地图的图列,有的原始丛林小道,在地图上的标示都有危险等级之分,一个符号除了告诉你这里可以走之外,也可以知道这条道路上会碰上什么东西,比如河道中有河马,就会有河马意义的暗号。 到了这里,这个符号竟然改变了,那这个特殊的符号意义就让人不得不上心了。会不会是表示这条墓道中有粽子呢,这真是让人郁闷。 我想起越野车上面的‘熊出没注意’,也许留下这个符号的人也有着探险理论化的做事情方式,这个符号,也许就是‘粽出没注意’的意思。随即我又想到如果能活着出去,是不是该在我的金杯小面包上贴一个,以表示我的个性。 潘子不知道我已经在胡思乱想,突然对我道:“也不对,我觉得这个符号表示的信息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方面的提示,你想,墓道之中有没有危险,要走过才知道,没理由他们走过之后,再返回来刻这个符号,也就是说,这个符号是那人即将要进入这个墓道的时候刻的,表示自己走了这个方向了,告诉后来人自己的行走顺序,至于里面是什么,当时他刻的时候是并不知道的。这其实有讲究,叫做‘追踪语言’。” 我没听说过这东西,胖子问他:“什么叫追踪语言?” 潘子道:“我打越南猴子之前,当兵的时候学文化课,因为是在丛林里服役,所以学过很多关于救险的东西,‘追踪’语言,就是一旦在丛林里遇险迷路,你在自己找出路的同时,必须标志你的行走路线,这种表示的方法是有特别的规律的,后来的救援队看到你的标识,就知道你在这一带做了什么事情,比如说食物充足的情况是一种标识,食物吃完了的情况又是一种表示,队伍中有人遇难了,又是一种标识,救援队跟着你的标识走,就可以一路知道你的近况,如果事情极度恶化,他们就可以用这个标记作为依据升级营救策略,这听说是老美打越南人的时候发明的东西。” 胖子问他:“那你学过,你能看懂吗?” 潘子摇头道:“我是说也许,这个暗号和我当时学的东西完全不同,我也认不出来,但是我相信这应该是追踪语言的一种。我们没有必要去破译他,这个符号的变化,也许是只是说他在这里扭了脚。” 胖子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妙啊,如果真是‘追踪’语言,那说明留下这个符号的人他娘的并不是志在必得,他是为了自己的第二梯队做准备,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信心自己这一次进入这里能活着出来。” 潘子道:“对!所以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实际作用,我看,既然这符号不是留给咱们看的,咱们就当没看到这标记,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三爷,符号不是三爷刻的,也就是说三爷不一定是走的这一条道,跟着走就算走得再顺也没有。我们走我们自己的,以前倒过不少斗了,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我就不信咱们连探个墓道都摆不平。” 这论调符合胖子的胃口,胖子点头同意,对我们道:“老潘,这句像是人话了,那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和小吴走那一边,我和小顺子走这一边,咱们看看谁的彩头亮,反正是直路,如果走到底发现不对,折回来就是了,另一对走对的,就在椁殿外等其他。在这里犹豫,也不是办法。” 我感觉这样不妥当,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怕这主墓道不是这么好走,你看地下的四尺石板,这种墓道很可能装着流矢和翻板的机关,别是两队走到最后,都死在墓道里,咱们一分开就永别了。” 胖子嘲笑我道:“照你这么说,你就不该来,你吃饱了空,下这儿来干什么,既然下了地宫了,这点儿破事就不该怕。” 我心说这是我想来的嘛,老子的志愿一直是当一个腰缠万贯的小市民,也不知道今年走的是什么运,犯的尽是粽子,现在我倒是已经不怕粽子了,但是小心都不让我小心,这叫什么事儿。 潘子的想法和我相同,对胖子道:“不,小三爷说的对,就说一个理由,阿宁马队里的人肯定就在附近了,咱们不防范着粽子,也要防范人,两把枪的火力总比一把强,而且万一一队人出去就消失了,没回来,那另一队怎么办?咱们还是在一起好,有个照映。” 一直没说话的顺子也表态:“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把吴老板送到,我肯定得跟着他。” 胖子举手向我们三个投降:“你们两个这是搞个人崇拜啊,tnd孤立我一个啊,算我倒霉,那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一起死。” 潘子道:“我们就先走这个刻了记号的方向,如果不对,再回头,事事小心就对了。” 我们点头答应,我心里明白的很,反正事以至此,我们在这里讨论的再好也无用,现在走哪边,怎么走,全要靠运气了。 于是起身,潘子扯出类似于盲人棒的折叠探路棍,一边敲着地面,我们就向刻了符号的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走的是极其小心,我其实心中已经非常厌烦这一种走路都不得安宁的地方,但是有没有办法,既然来到这里了,总不能少了这一步骤,否则之前的千辛万苦,不就白费了。 本以为会在这墓道中消耗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的是,这一段墓道极短,不到二百米,便陡然变阔,尽头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玉门。 我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冥殿的大门,因为墓道口的墓门不会用如此好的石料。门的下半截已经给炸飞了,露出了很大一个空洞。显然已经有人进入过了,不知道是阿宁他们,还是其他人。 我心中暗喜,这么说我们还是走对了路了,门后面就是整个地宫的核心部分,我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很多经典陵墓的结构,这里虽然是东夏的皇陵,但是由汉人主持建造,想必和中原的墓葬不会有太大的区别,进入之后会看到什么呢?我不禁有一些紧张,不知道万奴王的棺椁是什么样子,四周有没有陪葬的棺材。 墓室的玉门十有**会有机关,两边的石墙很可能是空里,里面灌着毒石粉,而且这种机关往往没有破解的办法,因为墓室一关就没打算再开,就算你是设计这门的工匠,关上之后你也进不去。 不过这门已经给炸成这样了,估计有机关也给破坏了,这一点到不用担心,我们几个俯下身子,鱼贯而入,进入了门后的墓室之中。胖子谨慎起见,打起了冷烟火,让我们的照明力度加大,好一下就看清楚墓室里的布置。 在冷烟火亮起的一瞬间,我们就看到一幅让人窒息的情景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如此的情景,几乎都冻立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八章 无法言喻的棺椁 这个墓室比刚才看到的葬酒室,高度和宽度都差了将近十倍,四根满是浮雕的巨形廊柱立在墓室的四个角落里,墓室的地面上到处堆着很多东西,冷烟火一亮,我们就发现那是小山一样的金银器皿、宝石琉璃、珍珠美玉,我们的手电照上去,流光溢彩,简直让人不能正视。 “我的爷爷——”胖子眼睛瞪的比牛还大,脸都扭曲了。 我也惊的够呛,几乎站立不住,潘子喃喃道:“我说什么来着,女真的国库,南宋的岁供,我他娘的没说错吧。” 涉足这一行这么久,见到的都是破铜烂铁,我以为这一次也逃不过宿命,没想这小小的边荒弱国的皇陵内,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宝贝,难道真的如潘子所说,大金灭国之后的宝贝,全都给屯到这里来了,那就不是发财的问题,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几样出去,就可以吃一辈子了。 胖子想滚到金银器堆里去了,我都有上去滚滚的冲动,但是心中还有一丝理智,拉住胖子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很多墓葬的的金器上都喷着剧毒,滚到里面被毒死,太傻了,这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为好。 可是我拉住了胖子,却没拉住潘子,他已经冲进金器堆里,抓起了一大把金器,目瞪口呆的看着,反射出的金光照的他的脸都是金色的了,浑身都在发抖。接着他松开手,那些东西就从他的手指缝里摔落下去,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我看潘子抓了几把也安然无恙,知道金器并没有毒,一下放宽了心,忍不住也上去抓了一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几乎让我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人类对于黄金的喜爱,已经写入了基因中,变成了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的本能了,他真他娘的说对了。 就算如我这样,虽然表面上道貌岸然,但是看到黄金的那种悸动,却是由心里发出来的,我就想骗自己也骗不了,我喜欢这些东西。 几个人一下子就把什么都忘记了,我们一下跑到这一堆里,捧起一堆东西来,又跑到那一堆里,拿出一只镶满宝石的头箍仔细的看,这些东西都是真正的极品,只要有一件,放到博物馆里就是镇馆之宝。现在这里却有这么多,随便拿,随便的踩,都不觉得可惜。 胖子在一边已经开始往他的包里装东西了,他把他的装备都倒了出来,什么都不要了,用力往包里塞,塞满了,又觉得不对,全部倒出来,又去塞其他的东西,一边装一边还一边放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但是很快我们都发现,无论怎么装,都带不走这宝藏的万一,装了这些,马上又会发现更好更珍贵的东西出现在他下面,装了那更珍贵,又发现从来没见过的珍品,一下子简直无从下手。 疯狂了很久,直到我们精疲力尽,人从极度的兴奋中平静下来,我才感到不对劲,何以进来之后就没有听到顺子的声音。 我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从珠宝堆里站了起来,用手电四处照,看到顺子正站在一座金器堆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问他在干什么,看到这些黄金不兴奋吗? 他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下面,我用手电顺着他的手电照去,发现在几堆金器的中间,无数财宝围绕迹的地方,里面竟然蜷缩着几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我顿时就吓了一跳,刚才的兴奋突然就消失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胖子和潘子看到我和顺子都呆立在了那里,以为我们又发现了什么宝贝,飞奔过来一看,却是几只粽子,不由也吃惊不少。 我们走下金器堆中的那个凹陷,反手握住手电,仔细照了照,发现确实是死人,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尸体的皮肤冰冻脱水成了橘皮状。不过奇怪的是,这几个人穿的,竟然是腐烂的呢子大衣,是现代人的衣服,身边还有几只烂的不成样子的老式行军包。 胖子奇怪道:“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咱们的同行?” 我摇头,带上手套翻了翻那些人的背包和衣服,这种装扮,应该是在80到90年代比较流行的衣服,现在东北的农村大概四五十岁的人也会穿,我们在营山村就见过不少这样的半大老头。看腐烂的程度,这些人也应该在这里死了5-20年了。 潘子问:“会不会是长白山的采药人或者猎户,误进到这里,走不出去死了?” “不太可能。”我扯开一具尸体的衣服,那是一具女尸,又看了看女尸的耳朵,上面挂着老式的耳环,手上还有手表,早就锈停了。“你看,这是梅花表,老款式,当时就算市长级别的人也不一定搞的到,这女的来头不小,不像是农村里的人。” “那会不会是以前80年代的迷路游客?”潘子又问,“我们一路跟过来的记号,是他们刻的?” 我摇头,记号是他们刻的是不可能,因为那记号我在海底墓穴中看到过,肯定是相关的人刻的,不是阿宁他们,就是闷油瓶。说是迷路游客倒有可能,但是真的迷路可以迷路到这种地方来?地宫墓道,没有相当的胆量,普通人是不敢下去的。 不过如果这女人有点来头,比如说是什么领导人的子女,或者和地方的官僚有点联系,失踪了说不定会在当地影响很大,顺子年纪不小,当时可能会听到,就想转头问他,5-20年间,他们这里有没有出过什么比较轰动的失踪事故。 转头一看,顺子却没有跟着我们跑下来,还是呆在那金器堆上,表情十分的僵硬。 我心说奇怪,难道顺子也像胖子一样中了尸胎的舌头了,又没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东西啊,我看他竟然还有点发抖,就感觉到不对。 胖子对他道:“怎么了,怕死人啊?刚才怎么没见你怕啊。” 顺子不理胖子,脚步沉重的一步一步走下来,来到其中一具尸体之前,蹲了下来,我发现他紧张的几乎要摔倒。 突然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胖子还想去拍他,我拦住胖子,对他摆了摆手,胖子轻声问我:“他怎么了?中邪了?” 我摇了摇头,这几具尸体,如果我猜的没错,可能就是顺子和我提起的,他父亲十年前带入长白山的队伍,而顺子现在看着的那具尸体,有可能就是他的父亲了,所以他才会出现如此紧张的举动。 想不到,真的给他料中,跟着我们,真的可以找到他父亲的遗体…… 可是,这是巧合还是什么?十年的队伍,是误入了这里?还是有着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呢? 云顶天宫(下) 第二十九章 十年前的探险队 顺子最后并没有哭,激动了片刻后,人也放松下来,恭敬的给他的父亲整理了头发,但是尸体已经严重脱水了,头发一碰就往下掉,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他父亲也就变成葛优的样子了。我知道这小子心里肯定还是不好受的,也许他十年中还有着父亲还活着的侥幸,现在侥幸破灭,人可以说轻松了,也可以说绝望了。 胖子和潘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的莫名其妙,直冒冷汗,我就简单把我猜的事情和胖子潘子说了,相信我也没猜错。 胖子听了也流眼泪,说:“我家老头子也去的早,给国家干了一辈子革命,最后还给扣上反革命的帽子,顺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人嘛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十年后父子还能重逢,老天也算照顾你的了,看开点。” 胖子一哭潘子眼眶也湿了,说好了好了,你们都还有老爹,我老爹的面都没见到过,三爷一直象我爹一样,现在也是生死未明。 我忙道:“你们有病啊,顺子都没哭,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快看看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他们既然能走进这里,没有道理出不去,死在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现在同样也身处于这个墓室之中,我可不想我们步他们的后尘,同时我也感觉着几具尸体出现在这里有一点蹊跷,顺子的父亲不说,只是一个领路人,其他几个人,按照顺子说起来也是在不适宜进山时非要进山,应该不是普通游客,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进这里是巧合吗?我一定要知道。 我们去翻找这些人的背包,背包里还什么东西都有,翻出来像腐烂的松夸夸的小说、笔记本、铅笔、牛筋绳索、行军帐篷、老式手电、老版瑞士军刀(竟然还能用)、韩中辞典1986版的、泡泡糖、老式打火机、酒壶、口红、卫生带、医药盒子(包括纱布、酒精、棉花和几种药酒)、军用指南针等等等等。 小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书了,我都不敢去翻,一翻肯定就散架了。笔记本也都是老时候的工作笔记,我小学的时候见过老爹用过,一共有三本,翻开来一看,都是记录了一些账和电话号码,当时的笔记也就是这些功能。此外,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们的身份,最主要的是,没有一个人带了身份证。 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摆成一列,几乎设备齐全,虽然没我们的先进,但是要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再险恶的环境,这些装备也可以应付个差不多了。 这就奇怪了,我心里琢磨,无论怎么样,在有能力离开的前提下,这些人要死,也应该死在出去的路上,而不应该是坐在这里,似乎是等死一样的,难道是舍不得这里的宝贝?这更不可能。 那如果是这样,难道死在这里是另有蹊跷?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感觉到这个墓室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一边的胖子看这这些我们陈列出来的东西,突然啧了一声,道:“同志们?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里面,少了什么?” 我们都在琢磨,听胖子这么问,又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但是在我的概念里,我感觉所有不可缺的东西都在了,实在想不出缺了什么,问他道:“少了什么?” 胖子道:“食物!没有食物!所有人包里都没有食物。” 他一说,我们顿时就一个激灵,再看向这一排东西,果然,全部都是装备,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 我奇怪道:“真的没有食物,这说明这些人不是因为意外死的,如果是因为意外死亡,可能不会这么巧,所有人都没有食物。不对啊,那他们难道是——吃光了食物,在这里饿死的?” 这又说不通了,人从没有食物到饿死,只要有水,体型正常的人足够可以坚持一个月的时间(你2米27却只有90斤的人就不要来找我抬杠了)。只要他们有心出去,也不会在这里饿死了,这些人如果饿死在这里,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出不去。 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了海底墓穴中会消失墓道门,忙跳起来跑上金器堆去照我们进来的墓门,那墓门却还在,根本没有消失,我这才松了口气,又怕那门突然消失,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胖子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对我道:“如果真的遇上了那种情况,咱们这一次有炸药在身上,也不用怕。”,我才觉得心安了很多。 “会不会是这样?”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的时候,潘子问顺子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带的探险队是几个人?” “好象只有七个人,我母亲说,但是这只是她看到的,实际有几个人她也不知道,反正我父亲临走是和七个人一起出发的。” “那这里有……1,2,3,4,5,6,一共6具尸体,还有至少两个人不见了。”潘子道:“这些人死在这里,会不会是那两个人见财起意,把人杀了,有两个人跑了。” 我摇头表示否定,这些人一点也没有打斗的迹象,看临死时候的动作和表情,是蜷缩在一起,也不像是中毒,又不像是受外力死亡的。最让我感觉到不妥,一定要弄清他们死因的是,尸体的表情十分的统一,无一不透露出一种深切的绝望,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毫无希望的境地之中。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尸体,心中无法释怀。我有一种预感,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肯定很不简单,而越往深处去推测越觉得四周开始笼罩起一股无法言语的寒冷和不安。这堆金山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我们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起来。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来,胖子他们就按捺不住了,又想开始去捣鼓那些金器。我这一次很冷静地把他们都拦住了,说这几个死人死在金器堆里,我实在感觉放不下,我们先不要动了,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我一说他们才醒悟过来,一下子胖子就想到了什么,道:“我还真晕了,忘了来这里干什么了,那记号引我们到这里来,门也给炸开了,但是里面只是一个藏宝室?没有棺椁,我看那个记号的意思也知道了,就是有明器的意思,记号肯定是阿宁他们留的,以便他们的第二梯队来运宝贝。” 我道:“门倒可能是这几具尸体炸的,不过这里只是一个放陪葬品的墓室,那棺椁肯定不在这里,我们要向相反的方向走。” 虽然不合情理,我一直以为这条墓道是主墓道,一边是墓门,一边是地宫中心,现在看来却不是,那难道这一条仍旧不是主墓道?那这地宫到底有多大啊?别是迷宫一样。一想倒是想起那些记号,难道真的是因为地宫太复杂,他们才留下这些记号的? “那些东西怎么办?”胖子有点舍不得。 我道:“你随便拿一样走就足够你过半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也不用太贪心,而且以后也不是不能回来。” 胖子看到那几具尸体只后,显然心中也犯着嘀咕,但是什么不带走又不可能,于是挑了几样小一点的金器揣到兜里,顺子坚持要把他父亲的尸体带出去,用背包袋子把尸体背到了身上,尸体已经脱水,没有什么份量,也不难背。 我们最后看了一眼金光璀璨的金山玛瑙堆,狠了狠心,又鱼贯走出了墓门下的炸口。 才一出墓门,我就又听到胖子“嗯”了一声,我心里早就有点预感,忙打起手电四处一照,不由就一身白毛汗。 外面墓道上的壁画,竟然和刚才走的时候不同了,不知道何时,红色的壁画全部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奇大的人的影子。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章 影子的道路 顺子和潘子看的膛目结舌,自言自语道:“我操,怎么回事?走错门了?” “不是!”我和胖子都有经验了,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这墓道移位了,我们在墓室里面的时候,老的墓道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一条新的墓道移动到了这里。“ “这样都能做到?”潘子张大嘴巴。 “能!”我和胖子都用力的点了点头,心说何止这些,在汪藏海设计的慕穴中、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用奇怪。 我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又有点安心,因为墓道一改变,我就突然明白为什么那顺子的父亲和另外几具干尸会活活困死在了黄金之中、如果不是通晓汪藏海的计策,那这里诡异的墓室墓道变化,足可以把人逼疯,我们在海底墓中就几乎给骗的丧失了理智,但是一旦我们知道了这里墓道突然变化的原理,这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这墓道一变化,载们来时候的十字路口必然就不存在了,要回去也不可能了,虽然不知道这条新的墓道尽头是什么,但是如果我们留在这里不走,那下场必然就和那几具尸体一样了。 我当时琢磨的,是最多也就是墓道尽头什么都没有,是死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尸体困在这里也至多是这样的原因,没有炸药,来时候的路突然又消失,自然会不知所措,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 事后想起来,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尸体脸上的那种绝望的表情之深切,预示着他们遇到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匪夷所思得多,而我当时想地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把想法和其他人说了,又给潘子和顺子解释了墓道变化地原理,他们才醒悟过来,露出了不过如此的表情,不过潘子就想的远了一点,道:“如果是这样的,理论上这个地下玄宫的结构会无限复杂,我们会不会像深陷入魔方中一样,走进入就怎么也走不出来?” 我让他放心“应该不会,汪藏海的伎俩说实话也只是给盗墓贼施加心理压力,真的要做到困人到死,也不容易,我估计最后很多人都是给折磨的精神崩溃才死的。“ 总之这条新出现的墓道,栽们必须要走一走,然后想想办法,实在出不去,就如胖子说地,可以先确定一个方位,然后一步一步炸出去,我们现在有了炸药,腰板就硬了很多。 说着我就带头走入了墓道中,胖子他们紧跟其后,一下子我就感觉到不对。这四周的壁画太寒人了,这么多大头影子,筒直就好像四周站满了这样的东西一样,让人极度不舒服,我突然想到,是不是这秘道的尽头就是有这么一个东西,它的影子照到墙上的时候,我们肯定发现不了。 不过走也走进来了,再退回去太丢脸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在最前面,尽量不去想这些东西,很快,身后的墓门就看不到了,我们走到了两头不着边的地方。 身后的潘子边走边问顺子父亲和探险队的事情,顺子和他讲了一些,潘子就对我们说:“刚才我们一路过来,所有的封石都是用定向爆破炸出洞口地,是最新的技术,说明他们不是顺着我们进来的路线进来的,看来这里肯定有不止一条路出去。” 我道:“肯定的,你看阿宁他们走的这么快,他们走原路竟然可以比我们先到就知道了、我们还是输在情报太少上。” 只不过不知道阿宁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他们应该也到过刚才的那个藏宝室,是不是也出来碰到了墓道移动、是不是和我们进的墓道一样,更加,三叔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心里实在没底,我们已经按照三叔地暗号来到了地宫之内了,他没有后续的暗号给我们、看样子进入地宫之后,他可能也是没头苍蝇了。 边说边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照向前面地手电光出现了反光,证明墓道的尽头到了,我们不由都紧张起来、马上安静下来,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走过去,很快,墓道的尽头又出现了一道有玉门。 玉门刚出现的时候,我猛然就给震了一下,因为这道玉门和刚才那道实在是一模一样,随即一想,古墓中的门大部分都是一个工匠负责的,当然会很象,门的石料质地还是很好,门下方也有一个破洞,也是给人炸出来的。 看样子还是有人来过了,那就好,不管是谁来过,对我们都是好事情,至少证明没有机关陷空。 我们再一次鱼贯而入、因为没多少冷烟火了、这一次胖子没舍得点冷烟火,而是打起了几只火折子。我们四处一看,不由一愣。 墓门后面是和刚才的藏宝室一模一样的房间的,墓室内成堆的金银宝器堆成小山一样,墓室的四个角落里四根巨大的柱子,格局几乎一样。 我心说这地宫中这样的房间还不止一间,那堆积的财宝到底有多少,难怪东夏王朝这么盈弱却仍旧可以修建如此雄伟的陵墓地宫,原来囤积了如此多的宝贝、想来独载政权都有这个习惯,成吉思汗的灵藏在蒙古的草原之下,希特勒的纳粹黄金听说是埋在了西藏,女真大金耶律兄弟的就在这里了。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边的胖子大叫了我一声,声音之大,吓了一跳。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朝他看去,只见他张大嘴巴,站在一座金山上,不停的想说话,却一口气卡住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忙跑上去一看,不由也大吃了一惊,只见在这里的宝藏包围中,也蜷缩着几具尸体。 我奇怪的问道:“顺子,,你有几个父亲……啊不,你父亲的队伍到底有几个人?”话还没问完,我就突然看到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现象,,只见那堆尸体边上的金器堆里,给人整齐的摆放着一串东西,我用手电一照,正是我们刚才在另一间藏宝室里整理的出来的一些,顺序、类别都一模一样。 胖子再也忍受不住,,在一边打起了冷烟火,一下子就把整个墓室照亮了,我们走了下去,仔细一看,这些东西分明就是我们刚才拿出来的东西。 胖子骇然道:“怎么回事?这……有人模仿我们的行为……?” 我皱起了眉头,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一股熟悉感觉袭来,哑然道:“不是……是我们自己又走了回来,这里就是我们刚才出发的地方!”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一章 永无止境的死循环 几个人的脸色都是铁青的,我们四处去看,越看就越确定,地上到处还有我们的脚印,这里的确就是刚才我们发现顺子父亲的那间墓室,只不过奇怪的是,我们怎么走回来的? 墓道是笔直的,我们走的时候,没有转一个弯,四个人一条尸,都可以证明,按照道理,绝对不会走了二十分钟,却回到了原点。这简直太匪夷所思,简直是鬼打墙嘛。 胖子有点犯嘀咕,看了看来时候的墓道口,道:“难道我们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了回头路了?他娘的这邪门啊。” 潘子道:“不会吧,要是走了回头路,咱们四个人不可能都不知道,我记忆里面一直就是笔直走,这墓道又不长,也没有叉路,没有理由记错啊。” 胖子道:“那他娘的就是鬼打墙了,顺子,是不是你老爹和咱们开玩笑啊?你可得教育教育它,咱们在办正事呢。” 顺子给胖子气的够呛:“你少胡说。” 我拦住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扯皮,我浑身都出了冷汗,因为我感觉到,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但是我心里还是不敢完全肯定,道:“你们不要吵,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是走了回头路,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再走一遍看看。”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到我的表情,他们大概都感觉到了不妙。 当时我心里想的已经是那几具干尸的表情了,那种绝望的表情,难道他们就是在这里,被这种方式困死的?没有了食物,但是又怎么走都会回到原来的房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可能猜对了,而且困死他们的事情,现在已经同样发生到了我们的身上。 我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证明我的这个预感,或者说我心里想否定我这种恐怖的预感,所以我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墓道里,其他人忙跟上了我。 因为走过了一次,确定没有机关陷阱,这一次我们走的非常快,我几乎是一遛小跑的冲在最前面,眼睛死死就看着两边的路,确定没有任何的叉路,我也没有莫名其妙地转回头。 这一次不到十分钟,我们就跑完了全程,在感觉即将要看到墓道尽头的时候,我几乎在不停的祈祷、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实现。但是最终,当我看到那扇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石大门的时候,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冷汗就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走入大门,胖子就冲上了那座金山。然后他就跪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冲上去一看,六具尸体,我们排列开的东西全在……我们又回来了。 我的预感应验了,在100%全神贯注地确定没有叉路和回头的前提下,我们一路直走,竟然还是走回了。 胖子跑的累了,大喘气道:“这是鬼打墙,这绝对是鬼打墙,咱们怎么走都是一个/yun-ding-tian-gong-41.html 循环,这墓道的两头都是这墓室,咱们这一次要去见顺子的爹了,顺子你倒是和你爹说说,别玩我们,不然咱们就把他扔这儿自己走了。” 顺子已经惊讶地够呛,没工夫和他绊嘴了。我也心慌意乱,不住的转身看四周的墙壁,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冷静!冷静!”潘子在一边大口的喘着气,“千万不要乱,小三爷你自己不是说汪藏海的东西充其量还只是制造心理压力的小伎俩吗?我们千万不要知道这一点还中招,现在一定要冷静,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给潘子一说。我突然倒是醍醐灌顶,一下子人清醒了不少,那种绝望的感觉顿时淡了,忙点头,道:“你说的对,这肯定是机关,我们在海底墓穴已经证实了,没有什么鬼打墙的事情,汪藏海善于使用巧妙的机关,来营造诡异的气氛,如果不知道底细,很容易就给他牵着鼻子走。”说着忙用力揉自己的脸,让自己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说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说完之后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事后我想起这时候,感觉当时我应该是已经感觉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想用这些话来暗示自己不要放弃。 因为刚才走那条墓道的时候,感觉太真切.我其实根本无法想象用机关怎么来实现这个现象,脑子里首先出现的就是墓室或者深迹墓道地移动,但是这不可能,马上就给我否定了,我们走的并不慢,墓室如果能移动,他需要多快的速度?墓道就更不可能,我们在其中、只要有一点震动,我们绝对可以知道。但是如果不是墓道和墓室移动,那这就无法解释了。 虽然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机关,但是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知道不对了,这用机关无法解释迹,但是这样说出来,对其他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减少恐慌。 不过我是小看胖子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潘子比我要镇定得多,擦了擦汗,问我道:“不管是鬼打墙还是机关,都得解决,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走一次?” 我一咬牙,“再走!他娘的这一次咱们走慢一点,好好感觉一下脚下或者四周的动静,我就不信没破绽。” 于是我们又走进了墓道之内,这一次走了四十分钟,还没走到底我们就知道失败了,因为墓门一模一样,一路上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其后我们不知道又走进去了几次,全部都以失败告终.我逐渐就感觉到了那些尸体的绝望,几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我感觉到这样折腾下去不是办法,回到墓室之后,我让他们别走了,既然走了这么多次,我们基本上什么都排除了,这个机关肯定是用了我们根本想不到的办法来设计的。 胖子累的几乎虚脱.但是还是坚持想继续走,他的想法是,也许某时某刻,以前的那条墓道会回来,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脱身了。 潘子听了他这话,只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那条墓道绝对不可能回来了。” 说着就看了看一边的那几具干尸体.意思很明显.那几具干尸走入墓道的次数,绝对比我们多的多,但是他们还是被困死了,所以走墓道是没有用的,再走一万次也没有用,我们不用去考虑这么走运的事情。 胖子顿时就歇了气了,坐下来,道:“照你这么说,咱们不是死定了?这几个人在这里,肯定什么尝试都做过了,我们再做一遍,也没有用啊。” 潘子道:“你少想这些,现在就这样想,那你干脆自己撞死好了,等到我们把能做的做了,再来想绝望的事情,现在趁还有力气,不如想想办法。” 我想起尸体食物的事情,问道:“要不要现在把食物限量一下,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能够活的时间越长,我们出去的机会也就越大。” 潘子叹了气摇头:“小三爷,不瞒你说,我们其实还不如他们,我们的食物不多了,我看最多也只能吃两顿,还不管饱,我看不用限量了,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保持精力充沛,我估计着,如果两天之内我们还出不去,估计什么办法都没了,那就该用炸药了,如果炸药也没用,那就等这别人来给我收尸吧。” 两天,我心里抖了一下,这几具干尸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我们能在两天内出去吗?这真的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胖子的肚子已经在叫了,就问潘子:“那炊事员同志,咱们能不能提早开饭,我先把分散我注意力的事情先解决了,才有力气来想别的事情。” 胖子一说我们都觉得饿了,潘子没有办法,只好点上炉子做饭,我们的食物其实只剩下挂面了,刚吃下去的时候还可以,但是时间撑不了多久,胖子埋怨没有肉食,我说有速冻排骨,你要吃的下去,顺子不介意,我们就不介意。 吃完之后,浑身发暖,人的精神头也很足,几个人就开始琢磨这东西,我回忆整个下地宫的过程,惊险万分,没想到下到地宫之后仍旧不安稳,这个地宫,汪藏海肯定有一个设计的主旨,到底是什么呢? 地宫都是回字形的,灵殿在最中间,是制式最严格的地方,汪藏海必然不敢动手脚,其他地方,回字地宫周边是殉葬坑,陪葬坑,排水系统和错综复杂的甬道和墓道,这么说我们现在还在地宫中心的外延。 我尝试估计出我们下来的垂直距离和水平距离,凭借我对地宫大大小的估计来判断自己的位置,但是这似乎非常困难,我们在那条水下排道中已经昏了头,不知道方向,鬼知道我们最后出来的洞口是朝什么方位的。 正在飞速转动大脑的时候,一边也装模做样想事情的胖子,突然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我们道:“我想到了!”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二章 胖子的枚举法 胖子突然说他想到了,我们都大吃了一惊,但是随即已经做好了听到胡扯的准备。胖子这人的不靠谱我们都几乎习惯了,与其每次都挤兑他,不如任他胡说算了,而且有时候他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也不同,所以听一听倒也是无妨。 其实我当时倒也不是非常慌,因为还没有到真正弹尽粮绝的时候,只不过有这几具尸体在这里,心里难免想到点不好的东西。事实上,像我这样的人,面对这种智力上的挑战,心里甚至还有一点庆幸,这实在比遇到若干粽子要轻松多了。 潘子和我想法一样,也没当回事,随口问胖子道:“什么?你可别胡扯啊,老子们现在没工夫?” 胖子凑到我们身边,却是对潘子道:“你他娘的就是歧视我,老子哪一次乱七八糟了,这一次我想到的事绝对关键。” 潘子打了个哈哈,道:“就你那小脑子,那你说,你想到什么了?。” 胖子这次却出奇的认真,正色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关键,我刚才是灵犀一动,想到海底墓里的机关了。你想,当时我们也是想的很复杂,但是事实上,事情多简单?我就琢磨咱们这一次是不是也想的太多了,而且让海底墓穴里的机关搞的先入为主了,一遇到这种事就想着是不是房间会动啥的。也许,这里的问题,和这个墓室根本就没关系,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墓室而已。” 潘子咧嘴道:“胡扯,要是普通,老子怎么会走不出去……” 我看胖子还没说完,知道还有下文,就对潘子摆了摆手,让胖子继续说。 胖子道:“其实事情就是很简单,你们想啊,如果这条走道和这个墓室全部都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我们却还是一直都走不出去,那问题出在哪里?肯定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了啊!” 这一下子我和潘子都愣了一下,我道:“你是说,这里的死循环,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 胖子点头道:“虽然是什么问题还不知道,但是差不离,我是想,会不会我们给那些壁画催眠暗示了,或者干脆这里有什么致幻气体,我们都中毒了。我就知道一种蘑菇,吃了后方位器官失灵,自己一直在转圈,但是却不知道。” 胖子以前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看到过森林里猎熊的陷阱就用这种毒蘑菇,中了招后那熊就一直原地转圈,直到累死。 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潘子也不说话了,皱起眉头开始考虑胖子的话。 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吗?如果是这样,那事情的棘手程度就完全不同了。不过我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感觉不是很对。 事实上,胖子的说法很有启发性,也许事实离他说的很接近但是却有一个很致命的不合理,就是我们自己的感觉,中了毒的人会是我们这样子的吗?我不是没中过毒,中毒的人肯定会有强烈的不适反应。 而催眠,我一直不是很相信这种东西,因为他的针对性太强了,说胖子容易给催眠倒是可信的,但是我和潘子实在不太可能。 但是如果还是回归到奇淫巧术的范畴来,的确很难想出什么东西来,其实刚才我构想了大概十几种方法,其中有两三种建筑结构完全可以实现这样的布局。但是这几种方法的要求太高了,就是说必须要有绝对的前提,比如说三个人必须一起行动,我们行走的速度必须固定等等,汪藏海绝对不会设计这样低成功率的陷阱。 我们一下子各自思考问题,都入了定,胖子看我们听他说完就不说话了,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继续装模做样的也沉思起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越想越困、越来越疲倦,接着竟然睡了过去。 不过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迷迷糊糊的其实也没有睡死,就听到胖子和潘子说话的声音,又给吵醒了。起来发现他们又在走那条墓道,顺子显然刚跑回来,气喘吁吁的,看胖子的脸色,显然结果还是一样,并没有进展。 我揉了揉眼睛,问他们在干什么,胖子说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不如试验的好。他们刚才让一个人闭着眼晴在前面走,另一个人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用绳子连着,看看会不会走到一半,那个睁着眼的人会忽然转身。 我听着不寒而栗,这简直是会让人崩溃的试验方法,也亏的这几人神经大条,要是让我这么干,鬼知道走到一半那绳子另一头拉着的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不过最后走下来结果还是一样,不管是蒙着眼晴,还是闭着眼晴,都是感觉自己走的是直线,但是两个最后还是走回了这个墓室。因为顺子是闭着眼睛那一个,所以走的格外吃力,脸色惨白。 几个人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是唉声叹气,我让他人省点力气,其实这样盲目的试验,反而会导致思维的中断。接着事情又回到我睡觉前,我们又开始毫无意义的讨论起来。 讨论中总是有人睡过去,但是好在一个人睡觉,其他几个人都能继续思考。就这样,我们东一个想法,西一个想法,提出来,然后否决掉,一开始说法还很多,后来几个人话就越来越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六七个小时,我们的肚子又开始叫起来。 最后胖子点起一只烟,想了想,对我们说:“不行,咱们这么零散的想办法是很浪费时间的,我们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写出来,然后归纳成几条,之后直接把这条验证,不就行了。” 我点点头,其实说到最后很多的问题我们都在重复的讨论,几个人都进入到一种混乱状态了 胖子在金器铺满的地面上整理出一块石头面,然后写下来几个数字:1、2、3、4,然后说:“我们想想我们现在有几种假设,你们都回忆一下,不要具体的,要大概的方向就行了。” 潘子就道:“最有可能就是有机关。” 胖子在1那个地方写了机关。然后顺子就说道:“你的想法,可能有东西在影响我们的感觉,比如说心理暗示或者催眠,让我们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回来。” 胖子对他道:“不用说这么详细。”按着在2的后面写了错觉,然后看向我。 我道:“要说理论上,也有可能是空间折叠。” “你这个不可能,太玄乎了。”潘子道。 胖子道:“不管,有万分之一地可能性,我们就承认,我们只是列一个备忘录而已。”说着也写了上去,在3后面写了空间折叠。然后自己说:“也可能是有鬼。”说着写了个4,有鬼。 “你这样写出来有什么意义?”潘子不理解的问。 胖子道:“你们念的书多,不懂,老子读书少,凡事都他娘的必须用笔写下来,但是这样有个好处,比如说有几件事情,你可以一起做,你事先一理就能知道,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咱们不是只有两天了吗?还是得省点,对了,还有5吗?谁还有5?” 我看了看这四点,这确实己经是包括量子力学到玄学到心里学到工程学四大学科都齐了,第五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我们刚才的讨论,其实也只是讨论一和二,三和四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嘛。 胖子看我们都没反应,道:“好,咱们先来验证第一点和第二点,这两点正好就可以一起处理。” “你用什么办法验证?”我奇怪道。 事实上我们能做地试验大部分都做了,但是因为墓道过长的关系,很多试验其实都没有用处。 胖子突然笑了笑:“其实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要证明到底 一还是二影响我们,估计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证明不是还有是办法的,你看好吧。” 我看着胖子得意满满,大有胸有成竹的感觉,顿时觉得不妙,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只见他拾起地上的步枪,对我们道:“这条墓道大概1000米到2000米,56式满杀伤射程是400米,但是子弹能打到3000米外,我在这里放一枪,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我一听顿时就醍醐灌顶了,心里哎呀了一声:这天才啊! 如果是因为我们自己感觉上问题,那子弹是没有感觉的,墓道能够影响我们,但是影响不了子弹,如果这里的情况用常理还可以解释,那么,子弹必然会消失在墓道的尽头,不会回来。 这个实验之完美的地方,就是子弹的速度,这么短地墓道,2.3秒之内,子弹就能完全走完,没有任何地机关陷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挥作用。 但是如果这里的情况真的超出了常理可以解释的范围,进入玄学的范围了,那么子弹就会像我们一样,在笔直的墓道中超越空间而180度转向。 简单而漂亮,非常符合科学精神,我实在有点惭愧为什么我这个大学生想不出这种办法来。 不过一想,这一招也只有他这样地人才能想的出来,这是最简单的逻辑思维。 要判断是不是有错觉的影响,就要找不会受错觉的影响的东西,要找东西就要就近找,三段式一考虑,马上就出来了这个办法,也并不复杂。我突然就感觉到了,汪藏海可能遇到对手了,像他这么处心积虑的人,可能就怕胖子这种单板的思考方法,任何诡计都会给最简单化。 胖子说做就做,我们跟了过去,他走到墓道里,拉上枪栓,就想对着墓道开枪。 我忙大叫:“等等!” “怎么了?”他问道。 “不要这样。”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里真的邪门到那种地步,那你开枪出去,几乎是一瞬间,自己就会中弹。” 胖子的脸色变了变,显然他刚才认为其实第一点和第二点的可能性很大,根本没有考虑到第三第四会不会是真的,不过给我一说他就点了点头,把枪往边上挪了挪,子弹是抛物线,子弹如果射回来,应该落在枪口偏下的地方。 我们全部都躲到门口,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胖子突然就开枪了,“呯”一声巨响在墓道里炸起,接着是一连串回音,但是几乎就是同时,我们看到墓门剧烈一抖,炸起了一连串灰尘。 我脑子就嗡的一声,心说不妙,忙探出头去一看,胖子僵直的还是维持的开枪的姿势,但是他的枪下边上五六公分的地方的门上,出现一个弹孔,炸起的烟雾还没有散尽。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三章 倒斗和量子力学 再次回到藏宝墓室中坐下,气氛和刚才就完全不同了。所有人都不说话,脸色也不知道是白还是绿,无烟炉的反射出的黄金光竟然开始让我感觉到十分的厌恶。 没有人再提出任何问题出来,大家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和我一样,脑子里绝对是一片空白。 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甚至我认为这是机关的假设,现在也不存在了,我们进入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状态中去。任何科学的推理经过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实验,宣告完全失效。 因为没有任何人类的力量,能够使得一颗子弹,能在几秒的瞬间,转如此巨大的一个弯。 要用科学来解释这种现象,恐怕搬出量子力学都不一定摆的平。 “这是真的鬼打墙!”顺子的脸色极度难看,又看向放在一边的父亲,露出了十分悲切又恐惧的表情。 我知道他此时想到了什么,他也明白了,那几具珠宝中的干尸,脸上为什么会有如此绝望的神情,在这样的境地下,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回到,直到弹尽粮绝,如何能不绝望,恐怕他们死的时候已经万念俱灰,仍旧没有琢磨出一点眉目。 而我们,可能就是下一批,很快这里就会多出四具干瘪的尸体,同样是一脸深切的绝望,让后面的牺牲者来猜测我们死前所想。 我之前之所以没有绝望,没有想到这一步,是因为我认为以自己的智慧,只要是机关陷阱之类智力的东西,我就一定不会困住,但是现在事情已经不同了,显然我们面临的情况,要诡异的多的多。 “要不要继续?”静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边的潘子用干涩的声音问。 但却没有人回答,不过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胖子的方向。 胖子面前的地面上还剩下两个我们的假设,第三个是我随口胡说的想法:空间折叠。 我刚才之所以突然提出这一点,是我刚才突然想起在火山缝隙地时候,闷油瓶曾经在我面前消失过几秒钟,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也许真的和空间折叠有关系。因为刚才的试验,实在太可怕,简直是一种伪科学试验。一下子,我的玄之又玄的空间折叠,变成了最有可能的解释。 如果不是胖子把这些东西列了出来,我恐怕看到这一次试验之后,肯定慌的什么都忘了。 沉默了很久,胖子才道:“好吧,咱们都亲眼看到了,就不说什么废话了,咱们怎么来证明第三条。” “不!不用证明。”突然一边的潘子又说话了。 潘子看问题非常的透彻,总是能够直接看到事情的本质,就象刚才胖子还奢望那墓道会出现,潘子立即完全否定一样。这和潘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也有关系,他思考问题是不带一丝侥幸心理的,所以我一听他说话,就很害怕,怕他说出很多事实但是不应该说出的话来。 只听他道:“这里只有6具尸体,我们假设一共进来的是8个人,那有2个人必然是出去了,虽然不知道他门是怎么出去的,但是如果是象小三爷说的第三条,绝对是一个人也出不去,所以我们不用考虑,考虑第三条就等于承认自己死定了。” 这话说的几人都全身发凉,胖子就抗议道:“你怎么能确定进来是8个人,说不定进来的时候就只有6个了呢。” 潘子叹了口气道:“死胖子,你还不明白,他们进来几个人其实不重要。” 这就无法证明了,吵也没有用处,我心道:“现在他们到底进来几个人对我们的处境是一点也不重要,但是对于我们的志气非常重要,如果有两个人成功的出去了,那我们的心境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就可以思考他们出去的方法,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想着这,我就不管他们,走到尸体旁边去看他们的笔记,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也许有人会写日记什么的,如果有人记录了他们当时的想法,或者记录了有人曾经出去过,那至少我们还有一点希望。 不过刚才看笔记本的时候是粗略翻了翻,没有大篇幅的文字,小篇幅的文字又多是记账,或者是短小的信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琢磨着这些人死到临头的时候,还会不会写东西呢,也许他们临死的时候,恐怕连灯都没有了,电池早就耗尽,也没有取暖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挤在一起。那如果是八个人进来,那最后两个人会是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呢?肯定不会是在他们清醒的时候,如果是那样的话,其他人也应该能出去。那难道是他们已经饿的神智不清,且没有灯光,一片漆黑的时候?所以走了两个人其他人也不知道? 那走出去的关键,难道是黑暗,不用灯走? 想着我就感觉一片寒意,想起这里是古墓,如果是在黑暗中走古墓中如此狭长的墓道,这真是要了人命了。 其他人看我来找资料,也围了过来,开始帮忙找起来,老是坐在那里空想总不是办法,有时候也需要看点东西刺激一下。 我想着最后没有光的事情,就让他们不要浪费电了,把手电都关了,剩下取暖的炉子也可以照明,我们围在炉子面前,三本笔记和一本小说,每个人翻了开来,逐字逐句的找起了线索。 我翻的这一本笔记本里面字体娟秀,应该是一个女人写的,翻了好几页,写的都是人名和电话号码,后面还有请客吃饭的名单,还有长白山旅馆的电话,有的地方还画了一些简易的地图,还有一些地址以及备忘录,我看到在1994年的时候,好像这个女人还生过病、住过院,这里写着要复诊。 再往后翻就是白纸了,但我还是一页一页的翻,希望她能写点什么。正翻着,一边的胖子道:“这里有一条线索。”说着就念道:“今天,卖掉了从海里带出来的最后一件东西,拿了3000块钱,1500还给老李,欠款还清,和着这家伙是打渔的。” 我苦笑摇头,再去看一边的潘子,他的笔记最薄,几乎什么都没有,已经看完了,又去看顺子,只见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小说,显然是跳到主人公走前最激情的那一页去看了。 胖子看了不爽,一下就抢了过来,骂到:“让你找线索,你看黄书,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充公!” 一抢之下,突然小说就散了架了,纸头飞了一地。 我骂了一声,一边数落胖子,一边打开手电去捡,突然潘子就道:“唉,这里有张照片。”说着,从纸里拾起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出来。 我接过来一看,突然觉得眼熟,再一看,顿时脑子就嗡了一声,几乎背过气去——这照片不是其他,正是三叔他们去西沙之前,在码头的合照!!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四章 来自海底的人们 我身上还有着内伤,如今一看之下,几乎就一口血碰出来,把其他几个人吓了一大跳,潘子他们没见过这张照片,虽然听我提过,但是看到了并不认识,所以觉得很奇怪,胖子忙给我顺血,问我怎么回事。 我发着抖拿起照片,把照片上的闷油瓶和三叔指给他们看。一看之下,另外几个人顿时脸色比我还要难看,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头看着一边的几具干尸,心里乱成了一团。 这张照片不会出现在无关人等身上,难道这十年前进入长白山,给困死在这里的神秘的队伍,竟然就是海底的那一帮人?这几具干尸,就是文锦和李四地他们? 我发着抖翻转照片,看到后面还有一行模糊的字:西沙考古队,李四地留念。 看来是没错了,要说是其他人带着这张照片来到这里,实在是不太可能,带着这种留念照片的,应该就是当事人……难怪三叔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原来早就死在了这里! 看他们的服装的确是吻合,还有这照片、但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来 里呢?难道也在海底墓穴中发现了什么东西,给吸引到长白山了? 等等,不对啊,我突然想到了三叔,想到闷油瓶,天哪,几乎海底墓穴中的所有人,现在都在云顶天宫中了,这帮人十年前就来了,而三叔和闷油瓶也在最近赶到,他们到底为什么非来这里不可? 我心中那些已经给我淡忘的谜团顿时复活了起来,无数的问题涌向我的大脑。 潘子他们不知道三叔的往事,看到照片的震惊程度,还在我之上,我只好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听的其他几个人目瞪口呆,胖子道:“不会吧、等等,我想到更多,似乎去到海底墓穴地所有人,包括阿宁,还有我们,也都到这里来了,难道海底墓穴中有一个诅咒?只要是到了那里的人必须爬长白山……不对,好像说不通?” 胖子当然是胡说,但是我却感觉不寒而栗,心中有一些东西也明朗化了,看来海底墓穴倒不是关键,关键是在这里,海底墓似乎只是一个跳板而已…… 我翻找了尸体上所能找到的一切,但是再无任何线索,这些人谁是谁,我也搞不清楚,我心乱如麻,昏头转向的就往墓道里走去,连手电都没有拿。 胖子忙拉住我让我冷静,说急也没用,这些人还不是困死在这里?你死了倒是可以问问他们的灵魂是怎么回事,但是那时候已经晚了。 我给拉住按坐下来喘气,逐渐安静了下来,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找到三叔问个明白,不然我死也不会闭眼的。” 胖子道:“可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任何线索证明他们之间有人成功出去了,搞不好这里根本就出不去,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你就算闭眼也没有用。” 胖子的话一说,其他人就无话可说,本来我们是想在这些尸体身上找到点线索,一下子却发现了如此大的一个秘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家都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气氛差到了极点。我脑子昏昏沉沉,才根本不敢再去看那张照片,恐怕其中会有什么怪物把我吸进去,喉咙也开始痒了起来,似乎感冒了,开始咳嗽起来,又咳出了血。 潘子看我这样,对我们道:“今天先休息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好好的睡一觉,这样脑子更清醒。小三爷你也不要想太多事情了,我知道你心里的疑团太多了,但是要弄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我摆手,怎么睡的着,还不如在这里继续想,想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能睡着,不然只能越睡越累。 胖子也不知道在抽第几根烟了,一边抽一边喃喃道:“其实,我想起来,早知道刚才就不按那个记号走了,听我的多好,一帮人困住了,另一帮人还能想办法……那记号,现在想起来倒可能是这几具尸体留下的了吧。你看,事情都赶巧了,也许他们也像我想的一样,分队走了,那两人压根走的就是墓道的另一边。” 我摇头说不会,一帮人被困了,另一帮人回来找,还不是同样中招,到时候更郁闷,而且说不定走没有记号那一边更凶险,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 不过深入去想又不可能,因为既然已经给困住了,那另一帮人回来的时候,墓道已经变化了,他们无法找到这个墓室了。那几个号,是不是另一边的幸存者留下的,这里队失踪的记号? 想着想着,突然我混身一抖……突然一道闪电从我的脑子里闪了过去……记号……。 我猛的就坐了起来,对他们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很诡异的破绽,这墓道,是一个驳论!” “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想想自己应该怎么说,“我怕你们听不懂,比如说,我们走着出去,在黑暗中,无论什么原因寻致了我们这样,我们都必须有一个调转方向地过程,尽管这个过程我们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对不对?” 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我继续道:“比如说我,拿着一只笔,在墙上一边划一边往前走,那这出口处地墙上,肯定有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直跟着我,那等我在无意中调转方向地那一刹那,你们猜会发现什么?” 胖子几乎跳了起来:“你会看到前面的墓道墙壁上,已经有你的划过的痕迹了!” “不只这样!”,我道:“最关键地是什么?就是我转身之后,左右就发生变化了,那我拿着笔的手,就会在墙壁的另一边开始划道。” “这!”潘子也皱起眉头道。 “这是逻辑推论。”我道:“也就是说,如果按照逻辑来解释,墓道中间必然会有一个转折点!在转折点上,我们就像走入一面镜子一样,直线走到自己的相反方向,你们承认不承认?” 众人都点头,只要是符合逻辑,就肯定是我说的那样。 我道:“好,那你们再想一下,如果我们这么走过去,真的碰到了我说的那个‘反射面’,那么这个反射面有多厚?” “多厚?”几个人还在消化我前面的话,一头雾水。 “是啊,肯定会有一个厚度,如果没有厚度,那么,你身体前一半通过的时候,你身体的后一半,就会……” 潘子瞬间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一下子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的接口道:“互相重叠!” “对!因为在那个位置上,你的前半部分已经给反射回来,但是你的后半部分又没有通过‘镜面’,所以,如果我的说法是正确的,那我们在通过反射‘镜’的同时,必死无疑!会变成一陀怪物!你的脸会撞到你的后脑勺!” “可是,我们走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死啊?”胖子奇怪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这个镜子面肯定有一个远大于人的厚度,一个反射的过度段,我们走入这一段之后,从这一头进去,在里面行走一段距离后,再从另一头出来,完成了空间的折叠。” 众人又点头表示同意,这推论天衣无缝。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这段距离有多少,我们假定只有两三步路。我举一个例子,比如我们走进了那一段‘镜子空间’之中,但是胖子不走进去,而是呆在镜子空间之外,而镜子空间只有两三步,你前后两边都能看到,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潘子理解的最快,喉咙几乎都僵直了,“会……看到前后出现了一个同样的胖子。” “好,这里出现了一个驳论,在你后面的胖子,往你前面看时候,能不能看到你前面的那个胖子呢?又或者你去牵其中一个胖子的手,会发生什么事情?” 潘子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别说了!” “这说明什么?”一边的胖子也是脸色惨白。 “我们不用继续试验,也可以确定,这个所谓的‘镜子空间’,是不存在的!而且这个墓道反射,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逻辑基础也是不存在的,这个墓道的存在是不符合逻辑的。”我压底了声音:“汪藏海不是神,他不可能自己创造物理规则,这里的机关,和汪藏海无关,这些人也不是因为这个而困死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一个特例,是一种新的状况!我们给这些尸体误导了,而最可能造成我们这种状况的,似乎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我把手指小心翼翼的指到了胖子写的第四条上去,动了动嘴巴,用唇语道:“我们身边有鬼!”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五章 犀照 现在想想,当时如此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几个字,又用唇语来说,怕那鬼听到,说明自己的神经已经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了,要是平时,或者压力再小一点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这其实也是必然的,我们几个花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事情,才到达这一步,却陷入这种没有原因可找的绝境,且不说前路漫漫,且不说怎么回去,眼前的事情就已经使的我们思维堵塞,很多问题都想不到看不到了。 事后去想的时候,其实还能想出很多办法出来,比如说拿着指北针,看着指数的变化去走那条墓道,只要我们发生反转的一刹那,指南针的指针就绝对会移动,等等,但是当时脑子里除了几个固定的思维之外,简直是一片空白,以致于竟然会把可能性指到鬼打墙上面来,而且当时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和荒谬、甚至有点悚然的感觉。 胖子、顺子他们比我还不如,此时完全给我的表情所感染,几乎一个一个脸色发白,咽了口唾沫,胖子也用唇语说道:“你确定吗?我早说嘛……那现在怎么办?” 我心中当时的想法是,这条墓道的逻辑基础是不成立的,那么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必然和逻辑无关,但是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其他的东西都无法逃脱逻辑的束缚,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或者听到的,很可能都是假象。那么我们周围是什么景象就很难说了,而能够让四个人同时产生假象的,我认为只有“恶鬼”的力量,只有“恶鬼”才可以不讲逻辑,才可以毫无破绽的把人困成这样的地步。 这里恶鬼其实只是一个比较让人明白的代意词,泛指一切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显然是必然存在的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鬼”的话,我们又变地束手无措,因为我们根本看不到他,自然也无法去对付他,就算我们去骂,或者随便用什么方法都好,都对他们一点用也没有,这样就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情况之二,明知道问题出在我们四周,我们却对付不了,无处着力。 当时还有一个很幼稚的想法,而且也不知道这种力量是什么类别的,如果是无意识地就麻烦了,他自己没有思维,就算我们用计都没用,只有硬碰硬找到它才行,如果是冤鬼就好办了,他能够思考,我们就可以将他逼出来,逼他犯一些错误。 我和他们考虑再三,胖子就一口咬定,感觉这鬼很有可能就是我们面前这几具干尸中的一具,可能这里有人的魂魄放不下凡尘俗事,还在这里游荡,看到有人来陪,自然想作弄一番,但是又不知道是哪一具。 胖子先排除顺子的父亲,老爹十年不见儿子,自然不会拿儿子的命来开玩笑,那就是另外的六具。 我此时已经有点感觉自己荒唐了,不过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什么事情都要尝试一下。于是我走到尸体之前、让他们都跪下,然后用废指折了几个金元宝,给他们每人烧,一边烧我就一边磕头:“我是吴三省的侄子,我找我三叔有急事,你们哪位在施法,请笑纳纸钱之后就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赶时间,要不留下这个胖子陪你们玩,其他人放我们出去。” 胖子一听大怒,潘子和顺子马上一人一个挟持住他,不让他动弹,胖子大骂:“吴邪,这你卑鄙小人,老子咬死你!” 我念完之后,四处看了看,四周一点变化都没有,尸体也没有变化,意识到没用,挥手让他们放开胖子,胖子紧张的瞪着四周,也发现什么变化也没有,不由就冷笑:“你者,鬼大叔还是公平的,看不上你这几个臭钱。” 我道:“也许人家看不上你呢,真是的。” 顺子这时候在一边道:“不对,咱们是不是应该怎么想,你看我父亲在,就算有人对我们不利,我父亲也会帮忙的,如今没用,是不是作恶的不是这几个人?” 如果平时,如此幼稚的话我肯定已经笑出来了,可是现在我却听的一本正经,还去考虑他的可能性,考虑之后,我道:“说不定你父亲已经走了,或者作恶的不只一个,他打不过。不过我也感觉可能不是这里的几个,这些人都是成年人了,而且和我三叔关系都不错,我想不会做恶作剧,搞这种花样的,可能是小鬼,尸体并不在这里。” 说是这么说,可是如果真地是我说的那样,就难办了,因为我们看不到这鬼在哪里,说不定就趴在我们背上,我们都不知道,看不到就无从下手。想着我就叹了口气,问:“你们谁有什么办法,偏方也行,有能看到鬼的没有?” 潘子道:“我听说只要在眼晴上涂上牛的眼泪,就能看到鬼了。” 胖子打了个哈哈:“那寻找牛的任务,就托付给你了。” “不,也许不需要牛的眼泪,也能看到。”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但是要胖子牺牲一下。” 胖子一下又紧张起来,“你该不是想杀了我,让我的灵魂去和鬼谈判,我可不干,要是你们把我杀了,我肯定和那鬼合谋,把你们整的更惨!” 这家伙倒是又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大怒,“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你的摸金符用一下。” “你想干什么?”胖子捂住胸口:“这可是真货,弄坏了你陪的起吗。” “摸金符是天下最辟邪的东西,要是真货,咱们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东西是假的。”我道“快拿来给我。” “假的?”胖子摘下来仔细看了看:“你确定?” “当然,这是犀牛角做的,老子是专门做这一行的,能不知道?你看,穿山甲的摸金符是越带越黑,你自己看你的犀牛角,已经开始发绿了,我不会骗你的。” “妈的!我说怎么这么倒霉!”胖子大怒:“那鬼儿子又他娘的晃点了我一次,难怪每次都不灵,胖爷我这次要是有命出去,不把他那铺子给拆了,我就不姓王。” 我从胖子手里接过他的摸金符,安慰了他几句,他又问我打算怎么用?是不是用来按在尸体的脑门上。 我道:“自古有一个传说,叫做‘/yun-ding-tian-gong-45.html 犀照通灵’,你听说过没有?” 胖子不解道:“该不是前几年放的香港片子?”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我点头:“只要烧了这个东西,用这个光,你就能看到鬼了,当然我也没试验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当时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的要命,不过牛眼泪都拿出来说了,/yun-ding-tian-gong-45.html 犀照有何不可,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在胖子那5出现之前,我的想法是唯一可行的了,不试也不行。 晋书中曾经有这样的记载:“峤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出,奇形怪状。其夜梦人谓之曰:“与君幽明道别,同意相照也!”大意是说:中国古人通过燃烧犀牛角、利用犀角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见神怪之类。古人的说法总归能有点用吧。 说着我拿出了无烟炉,就将摸金符放到上面焚烧了,一开始还烧不着,后来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绿色的火苗中闪烁出奇异的光亮。 我举起这一只无烟炉,举高让它照亮到尽量多的地方,我们都四处转头,寻找四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刚才没有的东西。我在墓室中走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其他人也都看不到什么。 “也许那鬼躲的远远的。”顺子道。 “不会,传说如果是鬼打墙,鬼是趴在人的背上的。” 我们又看了看各自的背上,仍旧什么都没有,胖子喃喃道:“他娘的我早说传说是不作数的,浪费我的摸金符,就说是假的,那也是犀牛角的啊,结果浪费了也什么都没照出来。” 潘子泄下气来:“看来这一招也没用了,恐怕也没有鬼,咱们碰到的是第五种情况,也就是无理可寻,一点都没有头绪的情况,连一点参考都没有的情况,现在应该怎么办好?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歇菜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突然胖子给我做一个禁声的手势,潘子也做了一个别说话的动作。我眼皮一跳,顺着胖子的眼神抬头一看,只见在我们的上方,墓室的顶上,隐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孩”。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六章 出口 我的血液一下子就结冰了,几个都呆若木鸡,潘子条件反射的一手就去拿枪,胖子则一点一点把手里的犀照灯举高。 墓室的顶部极高,一般我们风灯或者无烟炉的光线根本照射不到上面,要不是燃烧犀角使得无烟炉的火光陡然发亮,我们此时抬头看房顶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是这样的照明还是十分有限的,黑色的小孩在火光中极度模糊,犹如一只附着在墓顶上的黑色水母,在随着“海水”波动。 一时间,我不敢肯定头顶的这个影子是由这“犀照”照射出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我们自己没发现而已。因为进到墓室的时候,我们虽然极其粗略的看过头顶,但是我的神智完全就给这里的珠光宝气吸引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也许当时这“小孩”已经就悬挂在墓顶之上,只不过我们根本没注意而已。 胖子慑手镊脚的把枪端了起来,转头用唇语问我们,说的极其缓慢“是…不…是…就…是…这…东…西?” 我摆了摆手让他别轻举妄动,其实当时说是这东西在捣鬼,也没有什么根据,说不定这黑孩子恰好是碰巧路过,在我们头顶上休息一下,但是那种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想这些,本来无处着力的场面一下有了目标了,人早就抓狂了。 但是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子弹对它有没有用,如果轻举妄动,让他跑掉了,我们可没第二只犀牛角来烧。 几个人都小心翼翼站了起来,胖子把炉子挂到枪杆子上,一点一点顶了上去。墓室顶部也越来越亮起来,这样十分消耗体力,胖子举上去一点,手就开始发抖,潘子忙上去帮他。 那黑色的“小孩”也越来越清晰起来,逐惭一个清晰的形状出现在我们头顶上,我看着看着,忽然就开始冒白毛汗了。 那影子的形状逐渐成形,“小孩”的脑袋越来越大,慢慢整个黑色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巨头胎儿地样子。 这…这不是我们在藏尸阁中看到地那只大头尸胎吗!怎么跟到这里来了?难道它一直跟着我们? 我突然就想到我们在大殿之中也遇到了鬼打墙的事情,心中突然骇然,这东西原本不就是藏在大殿下的夹层里的吗?难道这种突破物理极限的困境,其的就是尸胎制造出来的? 胖子和潘子也认了出来,胖子咧起嘴巴,对潘子唇语缓慢道:“我…靠,看…样…子,你…家…黑…闺…女…舍…不…得…你…走。”嘴巴动的十分夸张可笑! 潘子大怒,唇语骂回道:“他…妈…的…你…儿…子…才…长…的…这…样…呢!” 我对他们摆了手,指了指无烟炉,火光已经逐渐开始暗淡了,等到犀牛角燃烧殆尽,我们真的要万劫不复了,要一次性把这东西搞定才行。 胖子点了点头,轻轻拉上枪栓,一点一点瞄着,但是枪头上挂了只无烟炉子,实在看着有点慌,瞄了几次枪头都在抖,胖子索性就开了连发。一边的顺子也端起枪来,在微弱的光线下瞄准。 光线是越来越暗,我急的直冒冷汗,但是他们就是不开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也代表了胖子和顺子的确玩枪玩的很专业了,这里的无烟炉的光线太飘忽了,其实头顶上这个东西的位置我们肉眼看出来是偏移的,所以他们才不敢贸然开枪,只有等到火光逐渐熄灭,光线暗淡,影子不在飘动的那极短的时间,才能瞄的准。 我也不敢说话,就看着胖子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潘子在下面帮他托着,上面的影子逐渐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我也不知道那几十秒是怎么过来的,光线暗淡的速度之快,几乎让你无法调整心态,就在那尸胎一下子消失的瞬间,胖子和顺子同时开火了。 就听见一连串枪声,一共十发子弹从枪里射出,也不知道命中了几发,顿时把那东西打的黑汁四溅,一下子摔落到地上,胖子顿时在托不住炉子,炉子直摔到地上,火炭的残渣摔了一地。 我们马上后退了好几步,尸胎发出一种类似于婴儿的尖叫声,猛撞飞了还在滚动的无烟炉,闪电一般向着墓室门后的黑暗中逃去。 “我操…竟然还能跑?”胖子叫道。 “不能让他跑了,不然我们还会中招!”潘子大叫。“快追!” 四个人爬起来就狂追过去,穿过墓门,几乎是一瞬间,我们突然就看到了外面的墓道壁画已经变成了原来的图案,鬼打墙已经失效了! “出来了!”胖子大喜。“不用困死了!果然就是这只虾蛄搞的鬼!” “那鬼东西呢?”我打亮手电,顿时看到尸胎停在墓道的深处,一看到我们的手电,又以惊人的速度冲入了墓道中的黑暗之中,向墓道的另一头跑去。 我们马上又追了上去,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它跑了,一但停下来,很可能就会重新回到那种境地中去,我真是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也就是跑了七八分钟的时间,1千米左右的墓道就跑完了,我上气不接下气。这条墓道的尽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那是一道阶梯,直通向下,尸胎的黑色血液流了一地,显然它已经闪电一般冲了下去。 我条件的反射的在这里郁闷了一下,因为以前这里都是会看到标志我们回到原点的那扇石门,现在看到一道阶梯,突然就不习惯了,不过下一秒就是真的松了口气,胖子在后面推了一把、我们狂奔着鱼贯而入,什么机关陷阱都不管,要死就死吧,就算四个人只剩下一个,也要把这东西干掉,以解心头之恨!! 几乎是十节并成一节,我们如袋鼠一样狂窜而下,但是我们跑楼梯总归要比跑步慢上半拍,而那尸胎却一点也不减速,几乎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楼梯下的黑暗中。我明知道追上无望了,可是却刹不住车,想停下来,结果左脚绊了右脚,一连几滚就摔到了石阶的尽头,摔的头破血流,手电都摔飞了。 我心中暗骂,刚想站起来,胖子也从上头绊了下来,一下子从我身上碾了过去,幸好也不是第一次,我闷哼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免的后面还有后续。但是刚爬起来一半却有什么东西扯着我的裤子,我又摔了下去,接着屁股一阵刺痛。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摔倒了好几次,才意识到是被什么东西勾到了,一边的胖子倒是爬了起来,打起手电朝我这里一照,突然就嗯了一声。 我借着他的手电光,看到底是什么钩住了我的裤子,却看到我的身后,竟然是一排水泥架的铁丝网,横贯了整个墓室。 却听到枪声从一边传来,而且非常密集,不像是胖子和顺子两把枪能发出的声音。 我爬起来就看到一边传来的光线,但是光线又不强,正想走出去,跑在我后面的潘子和胖子就赶到了。 我奇怪他们怎么跑得这么慢,胖子道,顺子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按原路回去了,他父亲也找到了,也摸到这么多金子,根本不想再跟着我们冒险。他说他在外面的雪山上等我们一个星期,如果一个星期后我们还不出来,他就自己回去了。 我暗骂声这个没良心的,不过他也够了,跟着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这时候胖子也听到了枪声,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我们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发现这墓道另一边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楼台,外面是几道长廊子,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两层的巨大墓室的一个入口,但是两层的墓室之间并没有天花板,而只有几道架空的长廊,在长廊上可以直接看到一下层的景象。 这叫做连天廊,看上去雕龙刻凤,其实是功能性的,是在巨大的墓室中吊人棺椁的设备,看样子外面连天廊的下面可能就是一个棺室了,现密集的枪声正从下面传来,而且外面到处都闪动着手电的光芒。 我们心里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刚才那只尸胎跳下去了造成的?那这么多枪在扫射,大象也放倒了,还打不中一只尸胎? 三个人排着队去了楼台,外面的连天廊很窄,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往下一看,发现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圆形墓室,足有五六百平方米,有点意外的是,阿宁的队伍就在我们廊下,十几只冷烟火扔在四周,把整个墓室照得通明。只见他们围成一圈,不停地用枪在扫射周围的东西,但是我又看不清楚是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都是手臂粗的蚰蜒,满墓室都是,密密麻麻,简直就像海洋一样把阿宁他们围在了中间。 而在墓室的中央,有一个倒金字塔形的棺井,井底有八只巨大的黑棺,围着中间一只半透明的巨型玉石棺椁,玉石棺椁已经被打开了,在下面的冷烟火映照下,玉石棺椁流光溢彩,反射出诡异的光芒。我看到蚰蜒似乎就是从这棺椁之中源源不断地爬出来的。 我心里一个咯噔,心说这难道就是蛇眉铜鱼上记载的九龙抬尸棺?盛殓万奴王的宝匣?看样子这帮外行触动了什么机关,或者干脆就只是踩死了一只蚰蜒。 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下面的十几个人已经疲于应付,但是蚰蜒潮水一样涌上来,根本就没有用,打死一只其他的就更疯狂。 “我们要不要帮忙?”胖子问我道。 潘子摇头:“等他们再死掉几个。” 胖子笑道:“你不如现在直接扫射他们,死得更快。” 我心里也很矛盾,这倒也不是救不救的问题,问题是救了之后他们会怎么对我们。阿宁在海底墓穴中就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命大才侥幸逃过,而我之前也救过她,不见得她买了我的面子,不过不救,看着如此多的人全部在我们眼皮底下死去,我恐怕要内疚一辈子。 另外就是救不救得了的事情,我们在上面开枪于事无补,要救他们只有用绳索将他们拉上来,但是他们现在全力扫射才勉强能够全身而退,绳子一垂一停,下面肯定有人伤亡。 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我就看到在阿宁的队伍中,有一个老外正背着一个人,看上去非常的面熟,我马上拍了拍潘子,指给他。一指之下,他顿时就惊叫了一声:“那是三叔!” “你确定?”我也看着像,但是自己不敢确定,潘子一说我心里就更觉得像了,忙往这个人上方走近了几步,想仔细去看。 没想到才走了一步,我的脚就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只见刚才逃下来的那只尸胎,竟然吊在石廊的下方,正好我就这么巧,走到了它的上面,它干枯的手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脚,用力地往下拽。 我心里大怒,心说这东西肯定就是记上仇了,老是找我们的麻烦,但是人在石廊上,我的平衡感又差,被它一拉,我的人就站不稳,顿时趴在了廊子上。 潘子和胖子同时举枪,这家伙真是不长记性,这么近的距离顿时脑袋就给打烂了,大脑袋只剩下一半,接着抓着廊子下部的爪子就脱手了,整只尸胎摔入了廊下,同时拽着我的脚。 我被这么重的东西一拉,惨叫了一声,也摔了下去,接着尸胎就先落在了阿宁他们的人群中,其他人早就全神贯注边上的蚰蜒,哪里顾得上头上,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四散摔倒,接着我也从空中落了下去。 后来据胖子说,我落下去的动作就似乎是自己跳下来的一样。但是我确实是不得已摔下去,接着我就狠狠踩在那只尸胎已经打烂的脑袋上,顿时黑血四溅。 幸亏这石廊不算太高,不然我这样硬生生摔下去,肯定得崴脚。但是摔下去之后我只是一个轻微的趔趄就站住了,向四周一看,顿时发现四周的蚰蜒像见了鬼一样地四处逃窜。一瞬间,潮水一样的蚰蜒潮水一样地退去,很快地上只剩下了蚰蜒的尸体。 我吓得够戗,好久才回过神来,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头一看,却见所有的人都看着我,脸上满是惊骇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七章 闷油瓶第二 我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阿宁队伍中的医生帮我包扎了伤口——我手上的伤特别严重,缝了三针才算缝合了起来,这是被尸胎从石梁上拽下来的时候割破的。我自幼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是也没有做过什么粗重活儿,所以这样的磕磕碰碰就很容易受伤,换成潘子恐怕就不会有什么事。 医生给我消了毒,让我不要碰水,也不要用这手去做任何的事情了,我点点头谢了谢他,他就去照看别人。 从石廊上掉下来之后,阿宁他们对于我这种“出场方式”吃惊到了极点。阿宁一开始竟然还没有认出我来(事实上我当时蓬头垢面,她最后能认出是我已经很了不起了),直到胖子在石梁上招呼他们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还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两帮人僵立了很久,才逐渐有所反应,我走动了一下,着急想看看那人背的是不是我的三叔,可是我一动,围着我的人突然就全部自动后退了好几步,好像见了鬼一样,有几个还条件反射地又端起了枪。 胖子和潘子在横梁上刚松了口气,一看只好又迅速把枪端了起来,我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阿宁也忙挥了挥手,对她的手下道:“自己人,合作过,放下枪。”直说了好几遍,她的手下才将信将疑地把枪口放下来,但是几个老外还是非常的紧张,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看到他们脸上的筋都鼓得老高,显然情绪已经受到强烈的刺激,再有一点惊吓,这些人可能就会崩溃了,于是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就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阿宁皱着眉头,从她的表情看,显然是不知道我们也在这里,抬头问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胖子在上边嘿嘿一笑:“这叫白娘子找对象,有缘的千里来相会,无缘的脱光了搂在一起还嫌对方毛糙——我说我们路过你信吗?” 胖子说着和潘子从石梁上跳了下来。这时候阿宁队伍中有几个人显然认出了胖子,都惊讶地叫了起来,显然胖子在这里出现,触动了他们某些糟糕的记忆。 胖子走到我们面前,大概是因为他和这些人合作过,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下来,几个神经绷紧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枪上的保险咒骂,有个人还自言自语:“这下好了,在糟糕的地方碰上了糟糕的人。” 我想起第一次遇见胖子的情景,感觉这一句话还真是贴切,不由就想笑。 胖子瞪了那人一眼,又和其他几个可能比较熟悉的人打了招呼,阿宁还想问他问题,我和潘子已经忍不住了,就跑向那背着人的老外那里,翻看他背着的人,看看到底是不是三叔。 老外似乎对我非常顾及,我跑过去他们都远远走开,那背人的老外倒似乎不怕,看到我的目标是他背上的人,便将人放到了地上,我上去急急地翻开他头上的登山帽。 登山帽中是一张十分憔悴、胡子邋遢的脸,我几乎没认出来,只觉得像是三叔,仔细一看之下,我才“哎呀”了一声,几乎没吼出来。 果然真的是失踪多时的三叔,那个老贼!只几个月不见,这老浑蛋竟然似乎老了十多岁,头发都斑白了,乍一看根本就无法认出来。 这样的见面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认为我最后会在一间墓室中见到三叔,然后三叔会说给我一切,或者在我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来搭救我……但是他竟然就这样马马虎虎地突然出现在了阿宁的队伍里,我看着真切,却突然不相信起来。 我真的又看到三叔了?我找到他了?我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 三叔似乎神志不太清楚,眯着眼睛,也不知道能否看见我,但是我看现他所到我叫的时候,突然浑身有一丝轻微的反应,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在问:“大侄子?”但是随即就没有动静了。 我突然心里一酸,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涌了上来,看到这老家伙平安,我顿时放下了心来,那种没了主心骨的焦躁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可是又有一股极度的愤怒涌了上来,想上去把他推倒狠揍一顿。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脸上不知道出现了什么表情,但肯定十分好笑。 一边的胖子不知道和阿宁在说些什么,似乎吵了起来,我也无暇顾及了。潘子看着三叔这个样子,上去就摇了他好几下,又解开他的衣服。我一看就蒙了,只见三叔的衣服里面竟然全是黏浓,仔细一看,他的胸口都是烂疮,无数的硬头蚰蜒挤在了他的皮肤之下,显然三叔想把它们扯出来,但是蚰蜒的尾巴一碰就断,蚰蜒就断在了里面,伤口也不会愈合,时间一久全部化脓了。 潘子一把就扯住边上的老外、就要揍他,被其他人抱了起来。潘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他娘的对三爷做了什么!竟然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我看着那老外看到伤口的惊骇表情,知道他们肯定也是不知情,但是三叔这样子也太惨了,我发着抖问那老外道:“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他怎么会这个样子?” 那老外几乎要吐了,转头过去道:“就是在这里的棺井下面,我们刚发现他,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发现他还活着,领队说这老头知道很多事情,一定要带着他走——我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些东西,不然我死也不会背他!” “一定是你们!”潘子在一边大怒,“老子在越南见过,那些越南人审问犯人就是用这一招,就是从你们美国人那里学来的,你们他娘的肯定逼问过三爷,老子杀了你们!” 其他人都围在我们的四周了,我摆了摆手让潘子冷静一点,道:“和他们没关系,如果是他们干的,他们不会不知道死蚰蜒会吸引同类而这么惊慌。” 阿宁走过来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马上招来了队医,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三叔弄正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三叔偷偷地往我的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动作很快,一瞬间我感觉口袋动了一下,我呆了一下,心中一动。 一瞬间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马上知道了:三叔可能是清醒的!心里顿时—惊又一安,惊的是他假装昏迷,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安的是,能做这种小动作,说明这老家伙死期还不近。我用眼角一看四周,其他人都被他的伤口震到了,没有注意到,于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扶着他,但是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知道口袋里有东西了。 三叔的眼神又涣散起来,队医用酒精给他擦了伤口,然后用烧过的军刀划开皮肤,用镊子将里面的蚰蜒夹出来,再放出脓水。因为这里太冷了,很容易结冰,我和潘子就打起无烟炉,不停地烘烤三叔。 伤口一共有十六处,有几只蚰蜒拉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直接扔进火里烧死,最后把伤口缝合起来。潘子全神贯注地看着整个过程,我想给他打眼色都不行,我心里有事,但是这样的情况我突然走开也是不妥当,想知道我口袋三叔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只有硬等着。 好不容易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好了,队医给他盖上了毯子,让他睡在一边,潘子就问他怎么样了,队医叹了口气道:“我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他是伤口感染,我等一下给他打一针抗生素,但是他现在已经有点高烧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出去,要看他的个人意志,你们不要去吵他,让他睡觉。”我这才有借口将潘子拉开,这时一动才发现自己滚下来的时候也是浑身是伤,竟然站不起来。 队医给我也包扎好伤口后,就去看其他人,阿宁的队伍大概有十六七个人,冷烟火都逐渐熄灭了,四周黑得过分,实在数不清楚,胖子又被阿宁拉在一边不停地在说着什么,我也看不清那里的情形。我想拉着潘子到个没人的地方,但是潘子竟然有点懵了,只顾着坐在三叔的边上,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心里实在恼火,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自己想办法避开四周的人。阿宁的队伍分成了两批人,一批受伤的休整,一批下到棺井之下,这些人似乎对我没有恶意,这可能和胖子与这些人都认识有关系。但是可能因为我刚才震退蚰蜒的关系,我走到哪里,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来打量我,这圆形的墓室又是如此之空旷,实在没有地方能让我躲。 我心一横,就走到被我踩烂的胎尸那里,假装蹲下去看它,这才没人围上来看我。 尸胎就像—只巨大的虾蛄,五官都被我踩得模糊了,一看我就头皮发麻,但是也管不了这么多,掏出口袋里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一张小纸条。回头看了看没人在身后,我就紧张地展开一看,里面写了几行字,一看我就惊讶了一声,这些字的前半部分不是三叔的笔迹,看写字的形体,竟然好像是闷油瓶写的,上面写的是: 我下去了。 到此为止,你们快回去,再往下走,已经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地方。 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蛇眉铜鱼里。 署名更是让我吃了一惊,竟然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奇怪的符号……这果然是闷油瓶留下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再下面才是三叔非常潦草的文字,看样子竟然是用指甲刻出来,但是还算清晰,只写了一行。 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了,把铜鱼给阿宁下面的乌老四,让他破译出来,没关系,最关键的东西在我这里,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显然三叔到了这里的时候,肯定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闷油瓶的这张纸条,而且这张纸条肯定是写给我们的,闷油瓶看来想阻止我们下去,看字条里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通道,他去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而三叔显然不领情,这真是要命了,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到底三叔那里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闷油瓶既然不想我们下去,那记号是留给谁的?难道是留给自己的? 我的脑子顿时神游天外,其实这一段时间我感觉越来越多的眉目出现了,但是因为之前的谜团都太杂乱,所以一旦有新的想法就特别的混乱。 我想到海底墓穴中的标记,闷油瓶看到这个,才知道自己来过那里,如今他刻下记号,难道……他知道自己会丧失记忆?所以事先留下了自己的记号,以便下一次到来的时候,能够凭借记号想起来? 太乱了,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这时候,阿宁和胖子向我招呼了一声,我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他们正在让我过去,于是索性不想了,把纸条一折,塞回口袋里,就走了过去。 阿宁给我递了壶水,我喝了一口,她道:“我和王先生谈了一下,我们正式准备合作,你怎么看?” 合作?我看到她紧身衣服里面的胸形,想起了在船上的事情,有点不敢正视,想起闷油瓶的警告和三叔的话,一下子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找到了三叔,我心里一安,这一安中也有自私的成分在,就是可以出去了,其实我心里所想的还是自己能够摆脱这个地方。但是正如三叔说的,我们似乎离真相非常近了,看样子三叔自己也有谜题,如此救他出去,说不定他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如果我们能够忘记还好,如果不行,以三叔的性格,必然还要再来一次,我能坐视不理吗? 想了想,我还是咬了咬牙,道:“怎么合作法?你说说看,说实在话,和你合作我真的要考虑考虑。” 她看到我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在岛上来不及向你们道别了,现在谢谢你救了我,我在海里……那是有苦衷的,我没想过要害你们。” 我想起海底墓里的事情,叹了口气,心说鬼才信你。我点上一支烟道:“真想合作的话,就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海底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你们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胖子在一边道:“对,大家坦荡荡的才好做事情。” 阿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你三叔没有把事情告诉你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拼了命地乱跑?” 我苦笑了一声,心说要是三叔把事情告诉了我,我才不理他的死活呢,摇了摇头:“他没说,我一直是个无头苍蝇。” 阿宁皱起秀眉看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发现我没在说谎,道:“难怪,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别厉害的角色,一点也看不出你在撒谎的样子,原来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个时候突然感觉有点异样,为什么这女人突然来找我们合作?他们这么多人,兵多粮足,我们只有三个人,何必与我们合作呢?就算是因为我能够震退蚰蜒,大不了绑我就行了。难道——我看了看四周——他们的处境不妙,或者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吗? 阿宁看我的表情,大概猜出了我的想法,也不点破,叹了气:“其实,我们这些小角色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给老板卖命而已。”说着让我们坐下,招呼了另外一个老外过来,阿宁给我介绍,说是这老外叫柯克,是汉学专家,专攻的就是东夏,整件事情他知道得最多,可以问他。那老外和我握了握手,道:“本来我们是严格保密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继续说道:“很遗憾,关于我们老板的目的,我无法告诉你,说实在话,我也是个领队而已,我和阿宁只知道我们需要进入一个地方,拿一件东西出来,然后就完成了,具体高层要这些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们在海底墓的目标可以说—共有两个,一个是一只玉玺,你们中国人把它叫做鬼玺,听说可以召唤阴间的军队;另外就是这里地宫的机构图,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弄到手,最后还是我们阿宁出马,才拿回来应该得到一些东西。” “鬼玺?”我听了几乎跳了起来,“你是说鲁殇王的鬼玺?在海底墓穴中?”听到我们说起了鬼玺,胖子也挺感兴趣,凑了过来,阿宁似乎很厌恶胖子,但也没有办法。 那个柯克点头道:“是的,相信你们也知道了一些吧,鲁殇王陵被汪藏海盗掘了之后,后者用蛇眉铜鱼替换了鬼玺,我们一直以为鬼玺被他拿到自己的坟墓里去了,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而那天宫的机构图,恐怕就是落在了你们的三叔手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被这只老狐狸摆了多少道了,但还是得和他合作,他的情报比我们准确得多。” 我点头苦笑,这个我也深有感触。那胖子在一边道;“那你说阿宁和我们去海底的那一次,她带出来了什么东西?” 柯克张嘴就想说,阿宁却拦住了他,对他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别多话。” 胖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柯克却似乎不太领阿宁的情,大笑一下,道:“你就算现在不告诉他们,总归还是要拿出来的,况且你现在就算有这些东西也没有用。” 阿宁看了我们一眼,跺了一下脚,似乎很不甘心:“我千辛万苦弄出来的东西,真是便宜你们了。” (我这个时候感觉非常奇怪,阿宁他们怎么这么合作,后来和三叔聊起这个事情,三叔就说那个时候其实阿宁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她除了和你合作别无其他办法,因为他们到底是业余的,就算技术设备再好,也比不上我这个半桶水的土夫子。但是她又非常聪明,她其实已经巴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还是一点一点和你抠,想从你嘴巴里也抠出一点东西来交换,这就叫老江湖。幸亏我有意什么都没告诉你,不然你肯定给她全套去,那三叔我的计划就全完蛋了。)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东西,递给我。我还以为他会拿出了什么明器之类,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叠的照片,拍的都是壁画,我一张一张翻开来,她提醒我不要弄乱顺序,我仔细的看了几张,发现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壁画,问道:“这是哪里拍来的?” 柯克道:“就是你们一起下海的那一次,从主墓室拍下来的,这是叙事壁画,非常关键,你可以看看,里面画的是什么内容。” 我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五张壁画,上面都有变化,显然都是有联系的,但是壁画之间却没有什么必然的情节联系。我看到有画着攀登雪山的情形,有画着俯视山陵的情形,有画着攀岩的情形,有画着士兵战斗的情形。每幅壁画的画面,都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之处。 柯克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看不懂,就拿出一张给我看,道:“你看看这是第一张,你看到的是什么?” 画面是几个女真打扮的人,正在捆绑一个汉人。我道:“是不是在战场上抓俘虏?” “可以这么说,但是你猜这俘虏是谁?”柯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我仔细地看了看壁画照片,发现这俘虏的样子竟然和瓷画上的汪藏海形象逼近,惊讶道:“这是汪藏海?女真人在抓他?” 柯克道:“对,这是第一张,就是这样的画面,说明什么?说明汪藏海修建这里,可能是被迫的,他是被掳来的。” 我顿时看出了点苗头采,又去看其他几张,道:“那这些照片?””都是汪藏海被掳去之后,他在东夏人手里经历的事情。我们虽然无法完全迹看懂,但是从前面的照片上也猜了个**不离十。” 我仔细去看了其中一张,突然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一张……” 柯克一看,也点了点头:“你眼睛很厉害,这一张也很关键,你发现没有,这就是那火山口里的皇陵,当时汪藏海被掳去的时候,那皇陵就已经存在了,而且已经非常破败了。” 我“啊”了一声,那难道我们头顶的皇陵不是他修建的? 柯克道:“我们研究过,上面皇陵的整体样式,是殷商时期的,但是被他硬改成了明式,东夏人掳他来,不是让他修皇陵,而是让他来改造皇陵,因为皇陵经过了实在太多的年份,已经无法再用下去了。” “那这里的地宫什么的,也是早就存在了?”胖子问。 柯克点丁点头:“我们就是靠这些照片,找出了通往这里的旧路,但是,还是有些照片无法理解,比如说这一张。” 那是一张无数恶鬼从石头中窜出的壁画,是倒数第三张,还有一张,竟然是描绘了一团黑色的软体生物一样的东西,是从什么巨大的悬崖爬上来,而上面有人往下倾倒什么东西。 我看得神经紧张,松了口气,正想坐下来仔细看看,这时候,阿宁却突然向我伸出了手,道:“好了,我们的事情说完了,照片你随时可以看,现在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们什么?” “告诉什么?”我莫名其妙。 “我的事情我都和盘说了,你们和吴三省的事情,”阿宁看着我,“你不会比我这个女人还小气吧?” 我心说你说的那些是什么狗屁啊,说了等于没说,重点根本就没提,你他娘的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吴邪,便脑筋一转,就问她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乌老四的人?” 阿宁点了点头,奇怪道:“怎么?你认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条铜鱼,在他们面前一晃:“你们要知道的事情全在里面,乌老四如果没死,就让他出来!” 一刹那,我看到柯克几乎摔倒在地,阿宁的眼神也都直了,结巴道:“天!你竟然有两……条……”我一移动手臂,他们的眼睛就跟着我转。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八章 蛇眉铜鱼 我实在是不想把蛇眉铜鱼交出去,但是想起三叔的交代,脑子一热就拿了出来,没想到阿宁他们的反应这么大。 隔了好久,其中一个才反应过来,问我道:“你哪里弄来的?你……简直是神仙,难道说你们在鲁王宫里……这是龙鱼密文!我一直以为只有一条,没想到……” 我没心思和他们说这些,摆了摆手,道:“你们这里有人会看吗?” 阿宁马上大叫了一声:“乌老四!”边上一个中国人走过来,一看我手上的鱼,脸色也变了,忙冲过来,大叫了一声:“天!” 我对他道:“能翻译吗?”他猛点头,像接神物一样接了过去,用手电开始照鱼的鳞片,很快大量的女真字就显示在了地上,边上马上就有人帮忙抄写下来。 阿宁的手下到底厉害,一边抄,一边就能翻译,比华和尚强多了,抄完之后,基本意思我也懂了,我听得莫名其妙,根本是似是而非的意思,但是越听到后来就越清晰,有点像叙述诗。我也无法去全部都记录下来,但是其中有几段让我记忆深刻。 全篇的内容非常精简,开头就是几句话,表明了这篇龙鱼密文所隐藏的秘密十分重大,汪藏海刻录下来,本希望永世不见天日,但是如果有人看见,希望此人是汉人而不是女真人这样的说法云云。 后面就记录了他被掳获到东夏之后的事情,和他壁画上的记录非常相似,但也是提到了几句,他为了拿到一些东夏没有的宝物,先后带人盗掘很多的古墓,而在灵气最盛的地方,偷偷将铜鱼放入,以使得这个秘密有机会让人发现。 我看着就“啊”了一声,心说竟然是这样。再往后看,后面的内容就让我匪夷所思到了极点——里面记录的,是他在改造东夏皇陵的过程中,竟然逐步发现了东夏王的一个诡异秘密。 之所以让我感觉非常惊骇,是因为华和尚曾经和我说过了这一段的前半段,也就是东夏的万奴王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是妖孽,而我听到这一段,正好和华和尚说的有关。 里面说的是,汪藏海在这里被困了长达十年的时间,曾经被领去看一扇被称为神迹的地底之门,传说历代的万奴王,不是世袭的,而都是在前一代死亡之后,从那道地底之门中爬出来的。而那道地底之门,也只有在前任万奴王去世的时候才能够打开,否则,地狱的业火就会烧尽那个开门者一切,使得长白山没有白头。我听着感觉像是火山爆发,心说难道万奴王是从火山里爬出来的? 而他有幸目睹了一次这种王位的更替,让他感觉到恐惧非常的是,从地底之门中爬出来的万奴王,竟然是妖怪,根本不是人。 上面记载,这地底之门就在皇陵之下,长白山底,年代源于上古,恐怕是夏时的产物,而通往地底之门的通道,由一种长着人头的鸟守卫。 我想起那种怪鸟就直冒冷汗,但是更诡异的内容却还在后头。 在另一条铜鱼上,竟然记载了他偷偷潜入地底之门的经过,这些我完全看不懂,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显然是他回来之后,在极度惊骇的时候刻的,有些语无伦次。 胖子也听着,这时忍不住插嘴道:“不是说地狱的业火会烧尽那个开门者一切,怎么他进去就没事?这他娘就是胡扯。” 我心说他肯定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法,但是这里的记录实在太乱了,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汇报,说是又发现了记号。 我们走过去一看,只见在棺井中的几只棺材都给开了,里面的东西全给罗列了出来,在棺井的一边,有人竟然开启了一道暗门,暗门内又出现了一个记号。 “这记号不是你们留下的?”阿宁问道。 “不是,我们也很纳闷。”我假装不知道。 旁边一个人报告说:“这里的棺椁全是影棺,是假的,里面只有玉做的尸体,真的棺椁不在这里,我们刚才一开,开启了虫香玉的机关,结果全是蚰蜒爬了出来,现在小心地找了找,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条密道,而且也有人进去了,看样子是个双层墓,真的棺椁可能还在这下面,这是元朝进修比较流行的墓葬方式。” 我看着这宝石琉璃制成的巨大棺椁,心中骇然,又往开启的暗门看去,发现这条暗门非常的不同寻常,因为这条暗道非常陡峭,似乎以挖掘深度为目标的。心中“哎呀”了一声,看样子,闷油瓶不让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阿宁看了看我,看来心中和我所想的一样,也挥了挥手想让人下去,但是所有的人都没动,他们都看向我和胖子。 云顶天宫(下) 第三十九章 唯一的出口 墓道倾斜向下,角度越来越陡,我和胖子手电直射下去,看不到一点到头的迹象,尽头处永远是深沉的漆黑一片。 我有点慌起来,我们一路往下已经走了很长的距离,已经深入了长白山的内部,如果再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们会走到哪里?地心吗? 可是就算是地心,我们也必须走下去,因为闷油瓶留下的引路符号明白无误地指示我们,他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我们每走一步,都是靠近事实的真相一点。 我们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借着手电的灯光走了有二十多分钟,胖子对我道:“小吴,你有没有发现,这条墓道里有点暖和起来了?” 我点点头,道:“也许我们的目的地靠近火山的地层活动区域,那里有熔岩或者温泉活动,温度才会逐渐升高,汪藏海当年到底挖到了什么地方?” 胖子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又前进了一段时间,胖子突然回头问我:“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小哥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被胖子问得呛下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即想到是自己理解错误了,他问的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其实自己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现在想想,胖子并不知道我的血在秦岭中已经出现了和老闷宝血一样的现象,他第一次看到如何能不吃惊。为了不在阿宁面前露短,所以当时没问出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自然要问上一问。不过以他的性格,让他正儿八经地来问也是不可能的,他问的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应该只是在奇怪,为什么我的血也可以“驱虫”。 按照凉师爷的说法,我的血的奇特能力应该是和吃了熏尸的麒麟血有关系,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我是否吃过这种东西,对麒麟血又一点也不了解,无法确切回答他,而且我刚才自己也是意外,根本无意识的行为,也不能单单就断定,是我的血在起作用。 胖子见我不回答,以为我认同他的想法,道:“他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弟弟或者表亲之类的,或者是你父亲的私生子,你们家都遗传了这一种特殊的能力。” 我骂道:“你别胡说,我老爹就我一个儿子,他那种学究要是有私生子,那世上就真没男人靠得住了。” 胖子还是认为其中肯定有蹊跷,我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些,就把话题岔开。 走了很久,墓道终于到了尽头,走出墓道,突然就是一阵暖风吹来,让我精神一振。我忙打亮手电向四周看去,发现这里是一处修建在悬崖上的廊台,就和我们来的时候在冰穹中看到的假灵宫的祭祀台一样,脚下的地板是用廊柱架空在悬崖上的,廊台的中间立着一只巨大的黑鼎,鼎的一脚已经陷入到石头地板中去了,呈现一个要倾倒的姿势,显然这个平台我们走动的时候也得小心,底下的石头都老化了。 而平台的边缘都是悬崖,上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头顶。 胖子发牢骚道:“怎么又……到头了,没路走了,还是役有棺椁,这万奴王到底躲什么地方去了?” 我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我们是沿着那小哥的记号来的,一路上有非常明显的线索,但是你看,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说,这些人发现这里是死路.都回去了?还是……”我看向一边的黑暗,“飞走了?” 我们走到廊台的边上,信号弹在高空突然燃烧,在这无比漆黑的空间中,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下子就照亮了我们眼前的情形。 借着信号弹的镁光,我看到这里其实是一处巨大的山体裂缝,我们所在的廊台修建在一边的裂缝峭壁上,而我们对面两百多米处,是巨缝另一边的峭壁,遥遥相对,给人的感觉就像身处在非洲巨大地表裂谷中的悬崖上。我们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信号弹逐渐下落,落到了廊台之下,照出了我们下方情形,又是一幅让人震惊的景象出现在我们面前,只见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随着下落的光源,在廊台下二十米,到一片混沌的裂谷深处,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锁链架在那里,几乎看不到稀疏的地方,而在深处的锁链上,还密密麻麻地挂着很多的东西,好像很多的铃铛一样,实在太远,看不清楚。 这时候胖子在廊台的一端找到了一根攀岩绳子,从平台的一端垂了下去,一直垂到下面最近的一根青铜锁链上方,系在了那里。 胖子皱起眉头道:“够戗,那小哥倒也锲而不舍,看样子他爬下去了。我们是不是也得跟下去学猴子?” 我道:“看下面锁链的密集程度,想必不会难爬,只不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设置?难道万奴王的棺椁会在这裂谷下面?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他们如何能将那巨大的棺椁运下去?” 胖子道:“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古人总会有他们自己的巧妙办法,我们是上去通知那几个老外,还是自个儿先下去?” 我道:“下去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上来,咱们犯不着给他们当探路狗,把他们叫下来,他们的装备和技术都比我们好,还能有好处,况且潘子也还在上边,反正三叔也已经找到了,多花一点时间就多花一点时间。” 胖子想起柯克那满身的肌肉,也同意了我的说法,我们又从原路返回,因为知道路颇长,走的时候不知不觉都加快了速度。 阿宁他们早就等得心急了,还以为我们出了事,见到我们回来了,才松了口气。我接过潘子的水,喝了一口,就把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一听说下面有横亘的青铜锁链,阿宁忙掏出了她从海底墓中拍下的照片,指着其中的一张,只见照片里的壁画上,很多东夏勇士正背着弓箭,攀爬在一道悬崖峭壁上,而背景就是无数类似于锁链的东西,显然描绘的就是东夏人探索那遭巨型地下裂谷时候的情形。 我道:“看样子,那些锁链也不是东夏人设置的,他们当时也应该很好奇,这些用锁链封锁着的裂谷底下是什么情形。” 胖子道:“这些铁链条,会不会是修建这里的先民的什么防御措施,用来防止下面的什么东西爬上来?比如说,壁画中描绘的那种巨型黑色软体东西。” 我点头道:“有可能。”又问阿宁,“这一幅壁画是第几张?下一张是什么?” 阿宁道:“按照叙述壁画的一般规律,这应该是倒数第六张壁画,后面还有五张,依次是……” 阿宁将最后五张照片摊开,我看到后一张照片里的壁画,是很多东夏勇士搭弓射箭的情形,似乎有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壁画上又看不到敌人,不知道他们在和什么搏斗。我想起那种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看不到身形的怪鸟,心中就一紧,心说难道下面也有这种东西? 而再下一张,就是很多恶鬼从石头中钻出的情形。 壁画和壁画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情节上的联系,但是看上去又给人无限的联想,很有意识的感觉。 阿宁问我:“是不是又看出什么蹊跷了?吴超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倒也不是看出了什么来,你看,在攀爬悬崖的壁画后面就是战斗的画面,我感觉这也许是告诉我们,下到裂谷中之后会遇到什么危险,有武器的人把武器都准备好。” 几个人都当我是精神领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柯克忙端起自己的m16,做了个包在他身上的手势。我们收拾起行囊,向深切入长白山内的墓道走去。 我跟在队伍的最后,去看三叔怎么样了,却还是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潘子很让我放心,他说就算是爬,他也要把三叔一起爬着拖出这个鬼地方。 在墓道中走着,看着前面神经紧张的众人.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陈皮阿四和三叔都不在的情况下,我不得不但当起了这些人的领袖,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但是,我的想法和我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会不会我正在将这些人全部推向死亡呢?想到这里,我又感觉自己犹豫不决起来。 不久所有人都来到了廊台上,胖子又打了一个信号弹,让众人看裂谷四周的壮观景色,我和潘子掏出绳子准备攀爬到下面,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的决定,但是我们的去路已经被完全封死了,一点别的选择也没有。 不知道下面是一个什么情景,阿宁这一批人也不是好货,我掏出所有的绳子后,将胖子拉过来,告诉他要小心一点,现在我们都落了难,大家看上去都很合作,一旦到了下面出路有了眉目,要小心那臭女人翻脸不认人。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打了个眼神,意思是早就留了一手了。怕我不放心,他又扯开衣服的一角让我看了看,他的腰间绑着剩下的十根雷管。 我们试验了一下,闷油瓶的那根绳子非常结实,潘子还是做先锋,第一个爬了下去,下到锁链上之后,他像单杠运动员一样,挂下自己的身体,轻松地就跳到了下面的另一根锁链上,这样重复五六次,已经下去了十多米,给我打了个ok的手势。 阿宁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好得多,柯克带上发散式的指引头灯,把自己变成一只移动的灯泡,第二个爬了下去,我们以柯克的脑袋为指引,陆续爬下廊台,来到悬空的锁链世界中。 不过锁链的密集程度颇高,攀爬还是十分的方便,不论青铜锁链设置在这里原来的目的是什么,反倒是给了我们这样的人一架方便的梯子。爬得久了,各种动作都熟练起来,也掌握了一些窍门,大有蜘蛛侠再世的感觉。 如蜘蛛一般,十几个人缓慢地向下,一路上并无突发事情发生,锁链的牢固程度也让我们叹为观止。四个小时后,头顶的廊台已经变得很小,我们进入到了裂谷深处,已是我们在上面目力所不能及的范围。那些在上面看不清楚的、挂着巨型铃铛一样的青铜锁链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谨慎起见,我吹了一下蝙蝠哨,让最下面的柯克和潘子停了下来,用阿宁的夜视望远镜向下看去,幽幽的绿色视野中,我看到那些挂在锁链上的东西,原来都是一些吊死在那里的死人,一条黑色的头发般的丝线从他们后颈处延伸出来,挂在锁链上。看数量,底下的锁链上密密麻麻,几乎无法尽数。 汪藏海的龙鱼密文中透露出,我们所遇到的那种在空中飞行时候看不到、只有在落地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人头怪鸟,喜欢将猎物挂在枝头上风干备用,这里有这么多尸体,难道下面竟然是它们的巢穴吗? 难怪闷油瓶让我们千万不要下去,可是我们现在也役有其他路可走,不下去搏一把,还不是一样死?我压下心头的恐惧,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戒备,继续向下。 已经走到了这里,就算下面是地狱,我们也得硬着头皮下去了。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章 “守护神”的巢穴 尸体都穿着破烂的盔甲,有些被风干成木乃伊了,有些则已经成了半骷髅状,这些应该都是当时的女真勇士,被猎杀在了探路的途中。不过他们当时的武器太简陋了,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m16和五六式,火力非常猛,想到这一点,我就心安了不少。 进入挂尸锁链的范围之后,又向下爬了将近五十多米,上下左右都是尸体,那种腐烂空洞的眼神望着你,着实让人不舒服。气氛一下子阴郁起来。 为防止出现视线死角,或者驱散这种恐惧,有几个人打起了冷烟火,四周的亮度达到了空前的强度。 有点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怪鸟出现,我也没有感觉到那种它们在空中飞行时候的躁动,四周出奇的安静。 胖子指着一边悬挂起来的尸体,轻声问我:“都是老尸体,没有新鲜的,会不会这里已经被荒废了?” 我摇头让他别说话,有这个可能,但是既然这里的怪鸟能够出去狩猎,那说明附近肯定有出口,我们希望大了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它们暂时不在,像成群的蝙蝠,都是在同一时间飞出洞口去狩猎的,这样想的话,我们应该快速通过这一段区域。于是我打了个招呼,催促加快速度。 这个时候,前面的柯克和潘子却停了下来,潘子转身招手让我过去。 我让其他人原地休息,几个跳跃连爬下去十几根,来到了柯克边上往下一看,原来他的强力手电已经能够照到裂谷的巨大底部,我们的蜘蛛侠生涯看样子即将结束了。 不过手电光圈发散得太厉害,看不清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经历了中国古墓的诡异墓名之后,这个德国人显然对自己的判断力丧失了信心,凡事都要我看过才能作决定。 这条地下裂谷太大,用手电去看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只能知道下面有东西,但是什么一概看不出来,用夜视望远镜也只能看到模糊的绿色影像。 我们还剩几颗信号弹,本想省点用,但在这种场合也省不下。我让胖子想个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发射一颗照明弹,尽量能让照明的时间长一点。 阿宁他们的照明弹比我们先进,胖子懂行,知道怎么用,就做了个ok的手势。 他把一根荧光棒打亮了,用刀切开,把里面的涂料点在照明弹的弹头上,然后把照明弹丢到下面深渊中,我们只见一个荧光小点像流星一样滑落,掉到裂谷的底部,摔了两下不动了。 接着胖子端起五六步枪,一个三点射,打中了下面的弹头,顿时照明弹就烧了起来,整个谷底给照得清清楚楚。 确实已经到达了谷底,底下全是极度不平整的黑色火山岩块和从上面跌落的尸骨,层层叠叠也不知道有多少骨头和黑色的粪便,几乎把这些岩块都覆盖了,而在裂谷底下一边的崖壁上,有一扇两面的青铜巨门。 我都无法来形容这一扇巨门的宏伟程度,门高在三十米左右,宽度将近六十米,折算成三米一层的现代楼房,这门光高度就有十层楼这么高。 整扇门面看上去竟然像是整体铸造而成,这绝对不是古人能铸造出来的青铜制品,也绝对不是给人用的,因为这样的门有上万吨重,压在岩石之上,什么人能够打开? 阿宁道:“这一定就是东夏传说中,历代万奴皇帝出现的地底巨门,每次王朝替换之后,他们就再次用人牲的活皮,将门封闭起来,你猜……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脑子根本在其他地方,心说这么一扇巨门,到底是什么人铸在这里的?万奴王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他真的是神,拥有能够推动万吨巨石的神力?我喃喃道:“不管里面是什么地方,我们绝对进不去。” 同样的巨型青铜器.还有我在秦岭的深山中看到的巨型青铜神木,同样也是深深地埋在山脉的底端。这些巨型的、人力无法修造的青铜神器,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又或是其他的巨型山脉,比如昆仑、喜马拉雅,它们巨大的山体中,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呢? 我隐约间感觉自己似乎正在靠近一个远古的巨大谜团,一种极度渺小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和这些神迹的古老神秘相比,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值一提,就连知道真相的希望都一点也看不到。 照明弹逐渐熄灭,地下又重新被黑暗笼罩.但我还是呆在了那里,直到一边的潘子拍了拍我,道“下去吧”,我才回过神来。 我们陆续爬下了锁链,很快来到子谷底,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骨头,走到青铜巨门之前,顿时自己的渺小感就更加强烈,我简直有跪下来的冲动。 以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到了这里都有这种感觉,更不难想象当年的东夏勇士千辛万苦带着汪藏海来到这里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震惊,也难怪他们会对在这里的经历念念不忘,以至于拼死也要将这里的一切记录下来,传达给后世的人。我甚至能够感觉汪藏海的痛苦,他那种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通彻宇宙的规律,又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恐惧。 正在胡思乱想,胖子在一边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正用手电照向裂谷的中间,这条地下裂谷谷底足有五六百米宽,地上的碎石都像小山包一样,胖子走得很远,看到裂谷中间的地方,一块巨石山给整个儿打成一个一个平台,就像一座小型的金字塔一样,一条长长的石阶修造在石头的一边,每一级阶梯两侧都有一盏小灯奴。 引起胖子注意的,是石台上摆放的东西,那是一只巨大的犹如轿车大小的白石棺椁,九条石雕的百足龙盘绕在棺椁的底下,形成莲花的形象,四周还立着四个黑色的石人,面朝四方,做跪拜状。 棺椁之前有一只盛放祭品的大鼎,后面有一座影壁,看不清上面雕刻了什么,这些东西从上往下看的时候,都和普通的石头一样,不容易看清楚,所以刚才都没有看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是……万奴王的九龙抬尸棺?汪藏海龙鱼密文中说的?” 胖子道;“绝对就是,那个谁不是说嘛,万奴王的棺材下由九条神龙守护着,你看这棺椁下面,不是正好就九条蜈蚣嘛,我还以为陈皮阿四当时是在晃点我们,没想到是真的!” 一直以为万奴王只有墓室地宫中的影棺,尸体实行了天葬,早已经放弃了找到真正王棺的希望,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被我们发现了真正的九龙抬尸棺,我们全部都激动起来,几个心急的已经跑了过去。一边的阿宁忙急急叫住了他们,大叫:“不要过去,危险!” 跑过去的人一听,马上停住了脚步。阿宁大叫:“你们没看到棺材下面的蚰蜒龙吗?” 胖子道:“我的姑奶奶,那是石雕的,有个屁危险,你他娘的是什么眼神啊?” 阿宁娇眉倒竖道:“你他娘的才是什么眼神,我说的不是那些石雕,你好好看那石台边上!” 石台边上?我看阿宁的表情很严肃,但是石台边上,我左看右看,又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知道她到底在紧张什么东西,就让她指给我看。 阿宁用手电当成教棒,当下一指,初时我仍旧什么都没发现,正在极度纳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石台竟然动了一下,顿时发现,原来在石台之上,竟然盘绕着一条巨大的火山蚰蜒,足足有五六米长,因为实在太大了,加上它甲壳的颜色和火山颜色几乎一样,所以粗略一看,根本发现不了有这么一只东西趴在上面。发现了第一条后,马上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一共九条巨型蚰蜒给我们数了出来,全部盘绕在那座石台上,好比石头上的浮雕,几乎与石台融为了一体。 九龙抬尸,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九龙抬尸! 阿宁道:“你们如果一爬上石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肯定就被咬成两截了,火山蚰蜒是食肉性昆虫,非常的凶狠迅捷,我们这样的体形,正是它们最喜欢捕食的对象。” 我已经算经历过很多古怪的事情了,如果这几条蚰蜒长到一米,我也还能原谅,毕竟这里是火山中的地下裂谷,环境和空气成分大多不相同,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过发现,但是大到如此超出常理的昆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简直是美国恐怖片里被辐射变异了的怪物。 边上阿宁队伍中一个华裔的专家自言自语道:“太奇怪,这种蚰蜒的寿命一般也只有两三年,虫子在只有手指这么长的时候就应该死了,这几条能长到这么大,难道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一章 谍中谍 看到九条巨大的蚰蜒盘绕在裂谷底部的棺台之上,尽管一动不动,但我们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一个一个脸色惨白,一边后退一边将武器举了出来。 那个华裔专家说:“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是冬天,这里的气温还偏低,蚰蜒还在冬眠期,这些巨虫子不会这么容易醒。” 阿宁道:“不容易醒,总归也有醒的可能,我们这些人,是绝好的冬眠点心。” 胖子杀心又起,说道:“管它醒不醒,老子摸过去顶着它们的脑袋来几枪,就算它再大十倍也立马死定了,接着我们就去看看这个从地底爬出来的、不衰老的万奴王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潘子摆手道:“绝对不行,你还记得不记得顺子说过,死去的蚰蜒会惊醒其他冬眠的同伴,这条裂谷左右贯通了整条长白山系,你知道里面有多少的蚰蜒,到时候别有更大的家伙出来替它的徒子徒孙报仇。” 我举起夜视望远镜,想再真切地看一下,这么大的蚰蜒,说不定是古代昆虫的化石,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这些是活的。举起来一看,却看到棺椁之后的影壁上,原本看不清楚的浮雕,竟然是很多的女真文字。我当即就一愣,心里激动起来。 影壁浮雕之上的文字非常多,非常多的文字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必然就是有一定的叙述内容,汪藏诲修建的建筑当中,很少出现文字,但是这里却出现厂这么多,那就很可能是古墓中最珍贵的资料之—的墓主人志。 我忙把阿宁手下那个会读女真文字的小个子拉了过来,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帮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小个子一看,一脸的迷惑,说虽然这些字和女真文字的形体很像,但却不是女真字,是另一种相同语系的文字,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我顿时又泄气,心中暗骂,这万奴王也太狡猾了,简直不给我留一点破绽。 也难怪,像汪藏海这样处心积虑到了极点的人,在这里二十年,直接参与了上古皇陵的改造,也无法探到万奴王朝想隐藏秘密的那个核心,那万奴王为他设置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更不用说我们这些靠猜来行事的人了。 可惜华和尚不在,他浸淫其中多年,有着别人不具备的思维习惯,他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说点名堂出来。 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华和尚也在这里,那局势之复杂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一会儿一个念头,一会儿又是一个念头,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我又听到潘子在叫:“胖子?你行不行,要不换人?” 我最不爱听到潘子叫胖子的名字,心中一跳,举头一看,只见胖子和那个柯克已经爬上了一条锁链,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棺台的上空,胖子正在腰上系绳索,大概想像汤姆·克鲁斯一样,从锁链上挂下去,悬空到棺椁上方,而且其他人竟然没有阻止,还在一边指示胖子的位置。 我问阿宁怎么回事,这些人准备看九龙戏胖珠吗? 阿宁道:“没事,一般来说这样的方式不会惊动蚰蜒冬眠,而且我刚才发现蚰蜒的尾巴都被青铜锁链锁在了石台下的石桩上,它们的活动范围有限,只有步行靠近的人才有危险。他们来这里都想看看万奴王的棺椁中有什么,现在找到了棺椁又不能看,谁也忍不住。” 我说就算胖子能垂下去,也不能翻开这么巨大棺椁的石头盖子,你也是看他出丑而已。阿宁说:“他不是去翻棺椁盖,他是把启棺钩卡进棺椁的缝隙中,我们在上面的一根青铜锁链上挂上一个滑轮,然后我们在这里将棺椁盖子吊起来。” 我心里感觉到很不舒服,阿宁她还是在履行公司的工作义务,寻找棺椁中的某样东西,就算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是没有放弃,虽然我不知道她要寻找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没有理由有一样东西会让人觉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而且棺床之上有如此多的青铜锁链,汪藏海设计的时候不会想不到他们的招数,肯定有什么蹊跷使得他认为上面不需要防范。胖子傻乎乎地做先锋,肯定是想第一个开棺的可以捞点好处,我必须要阻止他。 谁也不知道柯克发生了什么事情,胖子正在调整自己蹦极的位置,一看柯克竟然跳得比他还快,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所措。接着突然他自己也飞了起来,在空中竟然手舞足蹈地盘旋了一阵,就直往下掉去,幸亏他腰上有绳子,在脑袋快撞上棺椁的时候绳子蹦直了,停了下来,脑袋下面就是柯克的尸体。 我几乎吓晕过去,这景象太诡异了,难道锁链上有什么东西把他们推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忙对一边呆若木鸡的潘子叫道:“照明弹!所有人操家伙!”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我们也没工夫去顾及胖子了,潘子一颗照明弹打上半空,炸了开来。顿时我们看到无数只影子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好几只已经倒挂到了锁链之上,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闯入巢穴的怪东西。 原来是那种怪鸟不知道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始归巢了,我甚至看到天空飞翔的怪鸟中,有几只还抓着什么东西,显然有猎物到手。我举手让那些几乎箭在弦上的人千万不要开枪。 这些怪鸟是半瞎子,在这么强烈的光下,根本看不见我们,但是它们对声音非常敏感,就是我们在前殿之中开了一枪,才引得大量的怪鸟从四面八方飞来。显然在一点光线都没有的地下火山口里生活的这种生物,早已适应了黑暗中的生活。 然而我说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却还是还有人开了枪,而且还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的扫射,枪声在空旷的裂谷底部极其响亮,响彻云霄,上空顿时一片骚乱,无数的影子盘旋着就开始俯冲下来。 我怒目转头看是哪个王八蛋不听命令,却看见石台上的胖子正在试图爬上绳子,柯克的m16被他拿了过去,此时他正在对着下面的棺椁不停地扫射。 我仔细一看,发现万奴王的巨大棺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启开了一条缝,三只青紫色类似于手臂的东西,注意,是三只,从棺椁中伸了出来,奇长的指甲在空中划动,想要抓住上方的胖子。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二章 千手观音 天空中的照明弹熄灭,黑暗迅速笼罩了下来,潘子随即又打出了一发照明弹,在空中炸亮。接着下面的人全部都开火了,十几条火舌向上空倾泻,很快天宫中飞翔的影子就有几只中弹,从空中摔落下来。 强光可以使得这些东西产生暂时的错觉,就像你在“狗熊”面前做“鸭子”叫和走路,它会一时分不清你到底是人还是鸭子一样。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我们最后一发照明弹了。 如此多的怪鸟,一旦这一颗照明弹也熄灭了,我们将面临在黑暗中被无情捕杀。 怪鸟越压越低,有的甚至已经从我们的头顶掠了过去,我们的子弹根本不够这样大强度的扫射,很快几把枪就告罄了。胖子的情况又极其危急,如果没人去救他,他这一次命再硬也得完蛋。 正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时候,胖子一枪打在了我的脚下,把我吓了一跳,我抬头看他的嘴形,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跑吧! 我心一横,对潘子道:“你带着三叔和其他人往裂谷的尽头跑,这里是它们的巢穴,它们肯定是顺着裂谷飞行出去觅食的,你看它们飞来的方向是哪—边,就一路跑下去,不要管我了,我去救胖子!” 潘子抓住我道:“你行不行啊,要不我去救胖子,你带三爷走!” 我道:“我背不动那老头子!”扬起手让他看我的伤口,“老子有宝血,绝对不会有事!” 潘子看到我的伤口,稍微安心了一点,用力点了点头,道:“小心点,我们在外面等你!”当下背起不能行动的三叔,对着其他人大叫了一声“跟着我跑!”就往裂谷的一边退去。 我接过潘子扔给我的枪,“咔嚓”一声看了看子弹,三发,真他娘的慷慨,其他人在我身边狂奔而过,大叫着叫我跟上,我都没理,这时候我看到阿宁也站在原地,脸色惨白,但是没有动。 我上去拍了她一下,让她快走,她甩开我的手,“咔嚓”一声也端起了枪,不知道又有了什么打算。 我知道这种人劝也没用,不去理会她,端着枪就朝石台上跑击。 走运的是、就算如此混乱的环境,棺台四周蛰伏的巨大蚰蜒还是没有苏醒,也许经过了这么多年代的沉睡,这些巨大的昆虫早就死了。 此时我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大叫:“胖子,把五六的子弹给我!我掩护你!” 胖子自己的枪是五六式的,身上全是五六式的子弹,但是他攀爬的时候减重没拿上枪,所以用柯克的m16来,但是m16的子弹不多,要是打完了他在上面就完了,只有下到地面上才有一线生机。 胖子听到我叫他,马上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扯下几个子弹便丢给我,我接住一个,其他几个也不要了,换上弹匣端起枪来就射。胖子在我的火力掩护下顺着锁链一路狂爬,爬到他上去的地方,然后一溜烟儿滑了下来,对我招手让我快跑。 我转头去找阿宁,人已经不知道去向,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怪鸟叼飞了,心里暗叹绝色佳人何必如此执著,又一看棺台上,只见棺椁板子已经翻到了一边,一具巨大的黑色男尸站立起来,身上穿着已经褪色腐烂的女真铠甲。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这具男尸竟然长着十二只手,呈环形排列在身后,而且十二只手都在扭动,就像庙中的千手观音一样。 我马上想起了海底墓穴中看到的十二手蜡尸,不由惊讶万分,难道东夏的皇族不是人?这具十二手男尸就是万奴王? 胖子一边点射,将俯冲下来的怪鸟逼退,一边到我面前来拉我,大叫:“你在发什么呆?” 我不理胖子,对他道:“你看……他想干什么?” 只见千手观音尸舞动着他的十二只手,对我们并没有一点兴趣,快步跳下石台之后,径直就向青铜巨门走了过去。 胖子惊讶道:“难道他是想进入巨门之内?” 我顿时想起汪藏海龙鱼密文上的最后一句,如果时间不对,打开地底巨门就会遭受天谴,地下的业火就会通过巨门涌出地狱,焚烧整个天空。 当时我们认为这—句预言的灾难,是汪藏海进入巨门之后,看到了火山内部情景之后的臆想,但是也有可能这道青铜门的设置者为了防止青铜门内的秘密被发现,设置了什么威力巨大的机关。 此时我们就在青铜巨门之前,如果有任何的机关,我们肯定是首当其冲,成为第一批牺牲者,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也必须阻止这只畸形粽子。 我追着千手观音尸几个扫射,但是子弹打在尸体上犹如打进橡胶里,也不穿透也不炸裂,好像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最可恶的是他对我们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对胖子大叫:“炸药!” 胖子顿时想了起来,他腰上还有准备用来威胁阿宁他们的几根雷管,马上冲上前去,一跃而起跳到千手观音尸的背上,把雷管像黑驴蹄子一样塞进了尸体的嘴巴里,然后赶紧跳了下来。 我眯着眼睛一个扫射,不知道哪颗子弹正射中雷管的引信,顿时雷管就爆炸了,千手观音尸的脑袋连肩膀部分整个儿炸裂了。我们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碎片和气浪扑面而来,顿时胸口发闷,满耳朵都是嗡嗡声。 上面的怪鸟被强烈的声波刺激,一下子就疯狂起来,我赶紧爬起来,见千手观音尸已经倒在地上,不由大喜,果然炸药还是无敌的。 没想到胖子还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对着我大叫,我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他的嘴巴快速地动,好久才听明白,原来是:“快跑!照明弹要灭了。” 还没反应过来跑的时候,突然头顶上的光线在几秒之内就消失了,黑暗犹如雾气一样迅速笼罩过来,顿时所有的光线只剩下我们手里的手电。 四周一下子竟然安静起来,逃入裂谷深处的人的枪声也逐渐平息了,只剩下我们喘气的声音和响雷一样的心跳声。 我和胖子背靠着背,我解开手上包的绷带,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一边祈祷我的血对它们也有用处,那个什么教授不是说了,这种麒麟血只对吃尸体的东西有作用,我也不知道这种怪鸟是吃什么的。胖子端起枪,“咔嚓”一声上了子弹,看着天上,问我怎么办。 我说你问我我去问谁,话音未落,突然一只怪鸟抖落着翅膀落了下来,停到了我们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这鸟极其大,站起来比我还高,落下来后,丑陋的鸟头转动了几下,就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似乎在打量我们这两个人。我隐隐看到它嘴巴里的撩牙闪着寒光,忙举起手,用伤口对着它,但那怪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是面无表情地立定在那里。 接着又有两只怪鸟飞落下来,一只停在了我们的左边,一只停在了我们的身后,我四处转动伤口对着它们,不知道它们的意图。 逐渐地,怪鸟飞下来越来越多,一只又一只,很快,我们四周围满了这样的鸟,但是这些鸟都没有行动,黑压压的一片。我逐渐感觉到不妙,这些鸟似乎对我的血一点也不感冒,而它们又不马上进攻,似乎有什么阴谋。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三章 围攻 无数的人面怪鸟,犹如雕塑一样将我们围住,降落的时候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也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突然想起了国外恐怖电影里的石像鬼,那种白天是石像,晚上变成动物的妖怪,难道就是以这种鸟作为原型的?而且从这些鸟的眼神来看,似乎是有智慧的,这样围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目的? 很快我的预感就应验了。突然有一只鸟从我们上空掠了过去,地下了一个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落在我们面前,顿时鲜血四溅,我一看,竟然是叶成,脖子已经被咬断了,正在不停地咳嗽,但是眼睛已经涣散,没救了。 接着又有一具尸体给抛了下来,不知道是谁,但是脑袋已经没了,浑身都是血。 陈皮阿四和我们分手之后,直接冲进了皇陵之中,显然他们也受到了这种怪鸟的袭击,叶成应该就是在皇陵的中心被这种巨鸟捕获的。没有三叔暗号的指引,这些人竟然落得了如此凄凉的下场,我真是想也想不到。 我以为陈皮阿四也不能幸免,但是接下来抛的几具尸体,都是阿宁的手下,显然刚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逃脱了,所幸我没有看到三叔和潘子的尸体,总算让我稍稍安心。 胖子此时算是真的有点害怕了,问我说:“这些鸟想拿我们干什么?” 我对他说:“好像正在把猎物集中起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你还有炸药吗?咱们可能得学董存瑞了。” 胖子摇头:“全炸万奴王去了,你又没说还要剩点儿。” 我心说这下麻烦了,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吴邪竟然会这么死,四周全是鸟,一点空隙都没有,连跑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变成鸟粪? 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胖子忽然拉着我后退:“这样腹背受敌,太不利了,这里有一条岩缝,我们躲进去,一人挡一面,死也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些死鸟。” 我回头一看,是裂谷地下两块巨型山岩之间的夹角,有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两边都通的,缩进里面活动可能不便,但是防守倒是一流的地方。 马上死和抵挡一会儿再死,当然后者合算。我们当下解下尸体上的子弹带,快速钻人了缝隙之内,里面空间很小,我尚且可以做一些腾挪,胖子就很勉强,估计这些鸟要钻进来也够戗。 胖子经历过多次生死悬于一线的场面,此时表现得比我镇定得多,一人缝隙之内,马上堆积起几块石头作为掩体,对我道:“它们只能一只一只进来,只要杀掉几只,就能把入口堵住,我们能撑得久一点。” 我心中苦笑,我们子弹根本就不多,而且其实根本没有换子弹的时间,如果子弹匣中的打完,就等于死期到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临死的时候,还是存在一丝侥幸。 脑子还在胡思乱想,突然我听到外面的鸟群开始号叫起来,通过缝隙我看到为首的一只怪鸟突然不成比例地张大了嘴巴,露出了满口的獠牙,接着从它的嘴巴里面,突然吐出了一只猕猴一样的生物,动作极其敏捷,一下于就蹿到地上,先是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然后跑进尸体堆里,开始撕咬起来。我仔细一看,发现这猴子没有皮,浑身血通通的,竟然似乎是那怪鸟的一种器官。 接着其他的怪鸟也开始吐出这种生物,无数的“口中猴”从鸟群中蹲出,冲往中间的尸体堆,似乎也没有什么阶级之分,上来一拥而食,顷刻间到处都是血和散肉,争食之间,还不时发生冲突。 我和胖子都皱起眉头,几欲作呕,心想到如果等一下我们也是这种下场,自己怎么也接受不了。 “口中猴”数量极多,很快外面的尸体被分食干净,空气中的血腥昧到达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胖子眼睛血红,知道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他喝了一口白酒,道:“他奶奶的,想吃胖爷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铁板牙。” 我不争气地有点发抖,也接过他的酒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半,顿时喉咙火烧。酒的确是好东西,男人有了酒和没有酒,感觉真是不同。 外面“口中猴”在残骸中四处搜索,突然有一只就注意到了缝隙中的我们,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接着其他“猴子”好奇地围了过来,一张张脸探出,打量我们。 我这才能看清楚,那“猴子”竟然没有嘴唇,难怪猿牙如此的锋利,狰狞异常。最让我奇怪的是,所有“口中猴”的脖子上,竟然都挂着一个青铜的六角铃铛,有些还完好,有些已经只剩下半个了。但是这些铃铛随着猴子的行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我当时十分的害怕,也没有去考虑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事后我就想到,这些青铜的铃铛,必然和整个谜团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似乎这些铃铛并不属于同一种文化。 “口中猴”刚开始还是很谨慎,在洞口围了很久,胖子和我大气也不敢出,端着枪等着它们进来。过了一段时间,有几只就按捺不住了,突然从缝隙顶上悬挂下来,一下跳入缝隙,试探性地朝胖子猛扑过来。 胖子猝不及防,几乎就贴着那怪猴的脑袋开了枪,子弹横贯而出的同时,也将尸体带飞了出去,掉到尸体堆里。接着他的枪就走火了,子弹横扫,猴群里发出惊恐的号叫声,好几只猴子顿时给打得血肉横飞。 顿时所有的猴子都注意到了缝隙之中的我们,场面失控了,为首的那只“口中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所有的猴子开始向缝隙中钻进来。我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的噩梦就要来了。 没等我祷告一番,两只猴子已经闪电一般跳入了缝隙,挂在缝隙顶上朝我张开了巨大的嘴巴,五六式太长了,没法用枪托去砸,我只好飞起一脚将一只踢了出去,然后两枪将另一只打死,顿时那血就爆了开来,炸了我一脸。然后又是一只狂冲了进来,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再去点射,端起枪就开始扫。 五六分钟时间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只看到一只又一只狰狞的猴子冲到那里,又被我扫出去,到处是溅飞的血液,猴子发了疯一样根本没有一点畏惧,有时候几只甚至一起挤进缝隙,自己把自己卡住,都被我用脚狠狠踢了出去。然而更多的猴子犹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子弹扫过,就算是只剩下半个身体,只要能动,它就还是往缝隙里直钻,简直穷凶极恶。 很快子弹就告罄了,我原本以为坚持个把小时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实际上战斗起来,子弹的消耗量不是你所能控制的。我还有很多子弹带,但是只要猴子不停止冲锋,我们就没有机会换子弹。 胖子的m16首先卡壳,他已经杀红了眼,大骂着丢掉枪,掏出军刀就想出去肉搏,但是人家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瞬间五六只猴子就已经跳到了他的身上,开口大咬。胖子疼得大叫,把手上的两只敲死,但又是四只一下就扑到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我的五六也没子弹了,按着扳机“咔嚓”、“咔嚓”好几声,我的心突然一凉,接着几道红光瞬间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拔刀,肩膀和大腿内侧就中招,下意识的我就用我受伤的手去吓它,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挣扎间我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吴邪和王胖子,恐怕再也走不出这长白山的秘境之中了,命硬如我们,也终归有命丧的一天。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四章 天与地的差距 无数只“口中猴”扑到我的身上,撕咬我的肌肉,我剧烈地挣扎,准备不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决不罢休,但是心中早已经绝望,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神仙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我们。 正在负隅顽抗,突然四周一震,我们都被震了一个跟头,抓在我身上的猴子顿时一呆,瞬间,突然全部猴子都从我们身上滑落下去,拼了命地向缝隙的出口逃去。 我转头一看,胖子那边也是同样的景象,顿时“口中猴”瞬间全部退出了缝隙,似乎见了鬼一样。 胖子浑身是伤,也是莫名其妙。我们面面相觑,胖子自言自语道:“怎么了,到手的东西不吃了?难道嫌我太油腻?” “口中猴”的骚乱还没有结束,围在缝隙外的猴子毫不停留,爬回到人头巨鸟的嘴巴里,人头巨鸟开始动起来,纷纷飞了起来,迅速消失,好像接到了什么指令,或者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疯狂地逃窜。 我将五六式给胖子,让他装填子弹,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来到缝隙的口子上,也不敢出去,探出头看了看,顿时目瞪口呆,人头怪鸟一只一只地飞上天空,很快我们四周一只都没剩下,全跑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这真他娘的怪了,我给胖子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出来,我们四处看了看,对临死前的突然转机,感觉有点不太适应。我心说,上帝,你就算真不想我死,你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啊。 我自言自语道:“它们到底在怕什么东西?这种怪物竟然还有天敌?”话没说完,胖子就拍了拍我,他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转过头去,只见一边巨型青铜大门上面封门的人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部爆裂脱落,两扇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身的冷汗,这么大的巨门竟然自己开了,刚才那一下巨震,肯定是门开时候的反应,如此重的门,是谁打开的?谁在里面? 从汪藏海的叙述中,这个地底巨门给描绘成了一个邪神来往于地狱和先世的通道,地门之内有着万古的邪恶,总之不是好东西,如今地门打开,难道是地狱中的邪神准备出来遛狗了? 这完全是无法预知的景象,一瞬间我脑子转了十几圈,是妖怪还是粽子?跑还是看看再说?跑的话往哪边跑? 此时的思路竟然极端清晰,我自己也开始佩服自己这种被折磨出来的心智了。 可是门开子之后,却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门继续打开,也不见有东西出来。呆立了良久,胖子问我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但是如果进入之后,一旦大门关闭,这么巨大的青铜门,就算有一千个人在这里也无法推动,我们肯定就会困死在里面。那知道了秘密又有什么价值呢? 这其实就是选择安全地离开这里,还是冒险去得到答案。 权衡再三,我还是无法忍受这几乎煎熬了我一年之久的谜团,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到底汪藏海当年看到的魔境是怎么样的景象,到底这延续了上千年的、牵扯我们家族三代的秘密背后,是什么神秘的力量。 我看了看胖子,他也和我心意相同。 胖子把五六式给我,自己捡起他的m16,从满地的尸体残骸中调出了几只弹匣,然后擦了擦脸上的血,示意我一起过去。 大门太大了,远处看的一条缝隙,近处几乎可以开进一辆卡车,要将万吨重的巨门移动这一点的距离,需要的力量无法估计。 我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走到巨门之前。我闻到从缝隙中吹出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一种介于紧张和不安之间的情绪越来越浓厚,我们手上全是冷汗,连脚都有点软。 胖子先用手电照了照,手电光一人巨门之内,就完全消失,什么也照不到。汪藏海提过,当年东夏人带他来这里的时候,刚进入门内的一段是一片虚无,必须要用一种奇怪的照明工具,叫做“真实之火”,我们推测肯定使用的是犀角蜡烛,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想到这里,不由一愣,心说不对,我们没有这样的设备,这样就算我们进去,看到的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那一片虚无的空间,到达魔境之内? 胖子还没想到这一点,看我不动了,以为我又害怕了,问我道:“走不走?” 我刚想说话,突然看到青铜巨门缝内的黑暗中亮起子好几盏灯火,似乎有东西正在走出来。正想拉胖子来看,胖子却也来拉我,我一回头,只见我们身下从裂谷地下的石头缝隙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起一股淡蓝色的薄雾,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五章 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我们退后几步,发现四周所有的石头缝隙里都冒出淡蓝色的薄雾来,而且速度惊人,几乎是一瞬间,我们的膝盖以下就开始雾气缭绕,眼前也给蒙了一层雾气一样,而且还在不断地上升。很快手电的光就几乎没有作用了。 紧接着我们听到了一连串鹿角号声从裂谷的一端传来,悠扬无比,在裂谷中环绕了好几声。无数幽幽的黑影,随着鹿角号声,排成一列长队,出现在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我霎时间反应不过来,这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早就已经不成气候了,怎么突然又出来这么多的人?难道还有其他的队伍在这里?但是又不像,这……人也太多了。 一边的胖子脸色已经白了,似乎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嘴巴打结,好久才说全了:“阴兵借道!” 阴兵?我十分不解,还想问他,没想到他捂住了我的嘴巴,做了一个绝对不要说话的手势。我们放下手电,然后直往后退去,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队伍朝着我们不紧不慢地走来,我竟然还看到了前面的人打的番旗的影子,队伍是四人一行,行走极为整齐,很快就从远处的裂谷尽头走到了我们面前,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雾气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起来。 我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头皮就麻了,只见队伍前头的人,穿着殷商时代的破旧盔甲,手上打着旗杆,后面有人抬着号角。虽然负重如此严重,但是这些人走路都像是在飘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速度也极其快。再一看他们的脸,我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那都是一张张奇长的人脸,整个人脑袋的长度要比普通人长一倍,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脸色极度苍白。 队伍幽灵一般从我们面前通过,并没有发现我们,径直走人青铜巨门的缝隙之内,所有的士兵都是一模一样,好像是纸糊的一样。 我和胖子谁也不敢说话,期望这些人快点过去,这时候,突然胖子按着我嘴巴的手就是一抖,我忙定睛看去,只见闷油瓶竟然也穿着同样的盔甲,走在了队伍中间,他正常的人脸和四周妖怪一样的脸实在差别太大,我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几乎要叫出来,难道闷油瓶死了,魂魄给这群阴兵勾去了? 再一看却看到闷油瓶子的身后还架着他那把黑金古刀,走路的动作和边上的阴兵完全不同。我马上就知道他还是活的。 那他想干什么?难道……我突然冒起十分大胆的念头——难道他想混进去? 这小子疯了!我一下子心跳就开始加速,一种久违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想上去阻止他,但是胖子死死地抓住我,不让我动弹。 我看到闷油瓶注意到了我们这边,把头转了一转,正看到我和胖子的脸,他突然竟味深长地笑了笑,动了动嘴巴,说的是:“再见。” 接着他就走入了青铜巨门之中,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袋几乎要炸裂了一样。 很快整队的“阴兵”走入了青铜巨门之中,地面猛然一震动,巨型的大门瞬间便合紧成了一个整体。 我坐倒在地,一股无力的感觉瞬间生起,这是怎么回事?闷油瓶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些真的是阴兵? 胖子跑过去捡回手电,自己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巨门,有点神经错乱。 可是仍旧没有时间给我们发呆,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我们马上听见了零星的怪鸟叫声从裂谷的尽头传了出来,越来越响。 胖子顿时反应过来,对我大叫:“快走!那些鸟又飞回来了,这一次咱们肯定没这么走运了。” 我给胖子一叫,顿时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清醒了过来,马上转身,跟着胖子向裂谷的另一头——潘子他们逃跑的方向跑去。 裂谷下的石头犹如丘陵,极度难爬,我们刚爬出不远,怪鸟的叫声已经很近,我不由心里祈祷,如果刚才死了也就算了,如果逃过一劫后还是死在同样的地方,那真是不值得了。 我们的伤口已经从疼变成了麻,有人说人紧张的时候会忘记疼痛,但是我现在连我自己的脚也感觉不到,连咬牙都跑不快。我和胖子只好互相搀扶,竭力向前跑去,不能停,停下来想要再发力就不可能了。 我们就这样连滚带爬,直往深处跑,我很快就几乎没有了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翻过一块小山一样的巨石,裂谷的前方出现了三岔口,三条巨大的山体裂缝出现在面前,我有点发蒙,怎么办?走哪一条?我们本以为裂谷会一路到底,能在出口处碰到潘子,我们身上没有任何食物和水,这样的状态就算三条路都能出去,不能和他们会合,也是死路一条。 跑到三岔口的地方,我们赫然看见其中一道巨大裂缝的边上,刻着一个极端难看的箭头。箭头指示着一个方向。 胖子大骂:“那老潘子果然懒惰,连个箭头也不会搞得漂亮点。” 我没想到他们还会留下箭头给我们,道:“你还管这些,管用就行了!”也不能多说,我咬紧牙关就钻入了缝隙之中。 这里的缝隙比裂谷窄上很多,怪鸟飞行得不会太顺畅,进入里面,给狩猎到的机会就小上很多,我们一进去就感觉安心了很多。 很快看到前方有手电的光亮,我心中突然一震,心说按照他们的脚程.应该早就跑得很深了,怎么这里有手电光,难道又遇到意外死在这里了? 才跑几步,却看见潘子和几个老外背满了子弹正往后走,看样子是想回来救我们。一看我们潘子大喜,然后又一呆,问道:“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我说别提了,太惨了,快点走,后面那些鸟还跟着。 这里能听到叫声,但是上空的情况一点也看不清楚,没有照明弹,用手电去看怪鸟是看不到的。 潘子招手马上又回去,最后的人打起一只冷烟火,在前面带路,一个老外看我伤成这样,就背起了我,一行人迅速退入裂缝的尽头。 我很久没让人背了,觉得很不习惯,但是那冷烟火照起了这条缝隙四周岩壁上的大量壁画,突然又引起了我的兴趣。可惜跑得实在太快,根本无法仔细去看。 凄凉的叫声逐渐减弱,看来怪鸟开始放弃追击了,其实我们一看到潘子,心就安了很多,知道自己恐怕死不了了。他带来的人都是阿宁队伍中的射击好手,就算真的打遭遇战,也不至于会吃亏。 想起阿宁的队伍,就想起阿宁,我问潘子有没有看到她。 潘子说放心吧,那美妞给人敲昏背回来了。 跑了很久很久,缝隙越走越窄,最后只能一个人一个人通过,空气突然暖和起来,我们放慢了速度,这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两个人,是守夜的警戒人,看到我们回来,都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我想问为什么这里的温度会高起来,就已经看到了潘子的营地边上有好几个温泉,顿时我就彻底放松了,一种无力感顿时传遍全身,几乎就当场晕了过去。 云顶天宫(下) 第四十六章 休整之后 阿宁队伍的医生给我们检查了伤口,打了消炎针和动物疾病疫苗,撕裂太长的伤口都清洗好缝合了起来,胖子屁股上的伤口最严重,使得他只能趴着吃东西。 我们饿极了,虽然食物不多,但是他们的向导说这里有活风,肯定有路出去,所以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吃了很多糖类的食物,身体各部分的感觉都有所回归,疼的地方更疼,痒的地方更痒,十分的难受。 三叔还是神志不清,不过高烧已经退了,潘子将他裹在睡袋里,不停地喂一些水给他。 温泉水取之不绝,我们都用它来擦身体,这里的环境远算不上宜人,但是我却感觉这一把身子擦得简直是做神仙一样。 期间我把我看到的毫无保留地讲给了他们听,其他人听了都闷声不响,不发表任何议论。他们这几个老外,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中国古老神秘中诡异邪恶的一面,你说要他们再有什么想法,恐怕也困难。 其中一个动物专家说,那种生活在怪鸟嘴巴中的猴子一样的怪物,可能是远古的一种寄生关系,就好比趴在狼背上的狈一样,怪鸟可能无法消化食物,而“口中猴”帮它消化食物,怪鸟靠口中猴子的粪便为生,这在海洋之中很常见。 我不置可否,进入云顶天宫的这一切事情,节奏太快,我们根本无法透过气来,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实在不想再去考虑这些东西。 不过私下里,我还是和这几个专家作了个约定,大家如果能够活着回去,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有什么进展,可以通过正e-mail资源共享,希望以后我们可以不再是比快的竞争关系。 我们在原地休整了半天时间,潘子就带着几个人往缝隙的更深处探路,接着我们再次启程,向着山裂隙的深处继续前进。 洞穴专家的意见是这条缝隙应该有通往地面的出口,不然不会有流动的空气,而且出口必然是一个风口。 我当时并不信任他,但是等到我们走了将近一天时间,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四周熟悉起来,而胖子张大嘴巴指着一边裂缝上被人剥落的双层壁画的时候,我不由就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条裂隙的出口,竟然就是我们在上山时候躲避暴风雪的那条被封石封死的岩石缝隙。 我看到了我们遗留在里面的生活用品,潘子也苦笑起来。 当时我们来这里,浩浩荡荡,现在都犹如败兵,当时看着双层壁画,猜测云顶天宫中秘密的时候的那种兴奋和神秘,已经变成了无法回避的苦涩和讽刺。而且当时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只要再往这条缝隙中走上几公里,就是九龙抬尸棺的所在。我们竟然绕了如此巨大的一个圈子。 这真是绝大的讽刺了,也不知道这个讽刺,是汪藏海留给我们的最后惊讶,还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一个天大的巧合。 之后,我们很快走出了缝隙,所有人一个星期来第一次看见了太阳,全都给照得睁不开眼睛。 我们的食物基本上吃完了,不过我们不缺水,精力还算充沛,饿肚子走上一天时间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订立了路线,阿宁通过卫星电话,联系好子医生和接应,说在路上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我们跟着他们的队伍,缓缓下了雪线,碰上山地救援队的时候,已是在营山村外了。 所有的伤员全部被吉普车运到了最近的医院做简单处理,然后再送到吉林大学第三医院。三叔经过检查是剧烈脑震荡和伤口感染引起的并发症,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我和胖子则全是外伤,以致我再也没有羡慕过潘子健壮全是伤疤的**,因为我也不会比他逊色多少。 而且,虽然我对于三叔的目的和动机还是完全不知道,但是总算是把他的人找回来,心中也颇有一种自豪感。 三叔一直要在医院治疗,直到病情稳定,我、潘子、胖子和几个老外在吉林放荡happy了大概半个月后也各自告辞。 潘子回了长沙,收拾残局需要大量的精力,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胖子回了北京潘家园,说要休息几个月,几个老外各自回国,我只剩下一个人,一边照顾三叔,一边整理我的想法,试图使用自己先有的线索,理出一点眉目来,但是没有三叔的那一部分信息,实在没有办法把整件事情想透。 其实汪藏海那一部分的谜题都已经很清楚了: 第一,云顶天宫并不是汪藏海建筑的,而是汪藏海改建的。(但是这座殷商时期的巨大遗址,以前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修建的呢?) 第二,汪藏海参与到这个改建工程并不是自愿的,大部分参与改造工程的汉人工匠,都是东夏人胁迫过来,在改建工程进行当中,总司令汪藏海就开始设计了几乎横贯小圣和三圣两山的逃亡密道,以免地宫封闭时,给异族的万奴王陷葬。 第三,在改建陵寝的过程中,汪藏海逐渐隐藏了在东夏皇陵之底、长白山山体深处的众多秘密。(他在青铜巨门之内,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四,汪藏海将这些秘密记录在龙鱼密文上,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世人所见。 第五,因为东夏是边境小国,国库不盈,云顶天宫的诸多奇珍异宝,都是从其他墓穴中搜刮而来,汪藏海在指导东夏军队棺倒的时候,偷偷将龙鱼密文藏于这些古墓之内,希望能够有人发现。一共放了两条,最后一条,是他自己老死之前,藏入了自己的坟墓中。 第六,他为什么要把古墓修建在海底?是害怕东夏的后人断绝了这个秘密? 第七,海底墓中消失的人,出现在于云顶天宫的密室中。(除了两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死去了,但是这两个人是谁?他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也和闷油瓶一样,进入了巨门之内?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进去呢?三叔到云顶天宫去,目的是什么呢?) 第八,巨大的青铜古树、巨大的青铜暗门,和几个地方都出现的六角铃铛,这些青铜的东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它代表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我逐渐发现,二十年前在海底墓穴中发生的一切,才是关键。 盗墓笔记云顶天宫篇完 蛇沼鬼城(上) 第一章 三叔的醒来 云顶天宫的探险结束之后大概一个多月,我一直留在吉林照顾三叔,这一次我留了一个心眼,我怕他醒过来之后又不告而别,所以我干脆就住在医院里,生活在他的病床边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是非常明智的,但是当时,其他人都不这么想。 他的病情稳定之后,却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但就是没有思维反应,医生说这很正常,他伤口感染得非常严重,不知道发烧的时候,有没有伤害到中枢神经,能不能醒过来要看运气。 我没有选择,只有等,期间家里也有人来看过我几次,我都拒绝出去吃饭,因为我怕我一走出医院,回来的时候三叔又会消失。我母亲还说我傻,但是我非常坚持我的想法。不夸张地说,三叔苏醒前的这一个多月,我就几乎没有离开他超过十米。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也做了不少事情,云顶天宫中的所有线索,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阿宁公司里的几个顾问回国之后,也将他们手上的资料陆续发给了我,包括阿宁在海底墓穴后殿主棺室拍下来的十几张隐喻壁画、铜鱼之中的全部译文,等等。 所有这些归结起来,我对于汪藏海的那一部分谜团已经全部了解了,心情也逐渐轻松了起来。汪藏梅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天才,现在他也可以瞑目了,因为他处心积虑流传下来的秘密,已经有人接收到了,虽然就是在我这个时代,我仍然无法去解释他当时看到的景象,但是既然秘密已经传承了下来,就总有解开的一天。 其他令我无法释怀的,就是闷油瓶和三叔的目的。按照我的猜测,二十年前进入海底墓穴的那几个人,似乎都在寻找云顶天宫底下的那扇巨门,似乎都想进去,而我亲眼所见,闷油瓶用一种让人咋舌的方式进去了,而藏宝室中李四地他们的尸体中,缺少的两具(不知道是谁)也可能是进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进去呢?或者进去干什么呢? 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到了二十年前海底墓穴中发生的事情,汪藏海应该还在他自己的墓穴中留下了什么东西或者信息,这东西或是信息,是让他们全部都产生一定要去云顶天宫这个念头的原因和关键。可惜,我必须要等着三叔醒过来,才能得到回答。 另外,我还帮助胖子拍卖掉了他身上带出来了六件金器,这一次的活动,他的收益最大,这几件金器的价值十分高,其中一只西域风格的高脚镶嵌玛瑙的金杯,就拍到了四十万美元,胖子还是十分的够义气,分了一点钱给我当佣金,说是下次夹喇嘛的装备钱,我对他发了毒誓,绝对没有下次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隐隐感觉到有一丝无聊,在漫长的等待中,耐心也逐渐消耗,开始几个月还有大量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但是后来的时间,我都是看着三叔电脑上那张黑白照片度过。我常常想,那挨千刀的闷油瓶,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就在我以为还要遥遥无期地这样生活几个月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现在想来那场面真是戏剧性。 那一天,三叔的主治医生突然过来找我,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和我谈。 三叔的病情已经非常稳定,好久了医生也没有过多的来做检查,我一下子有点意外,心说难道三叔躺着不动,他的病情也会有变? 于是忐忑不安的就跟他去了他的办公室,没想到到了那里,却看到三叔铺子里的一个伙计在那里。我问他找我什么事,他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挠了半天头,脸色就憋的通红。 这个伙计我相当熟络,是三叔相当得力的一个助手,平时做销售的时候,从来没见他这种样子,我一看心里顿时就感觉到一股不妙,心说不好,中计了! 忙跑回病房一看,不由咬牙切齿,三叔果然已经不在了。 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我四处一找,床下没有,柜子里也没有,不用说,我刚才去医生办公室那会儿,这老小子那他娘的就是跑了! 我一下子就呆了,心说他是什么醒的,什么时候通知的外面,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 接着我就一下子爆怒了,我简直无法形容我那个时候的愤怒,看着空空入也的床,想起这几个月一步也不敢离开的那种枯燥和期待他醒来给我解答一切的期望,我顿时就感觉到胸口给什么堵住了一样,一种强烈的挫折感笼罩了全身! 我狠狠一拳就打在了他的病床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我最想不通的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躲开我,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心中的那个秘密,真的就这么重要? 可是,就在我懊恼不已、想去揍那医生一顿,又想一头撞死算了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门外有挣扎声,回头一看,正看见三叔给人提溜着,灰溜溜地押回到病房里来了,那押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家的二叔。 原来他偷偷溜出去的时候,正好在外面的走廊上碰到了二叔,他自然不好说他是想逃出去躲我,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我不动声色,也没有拆穿三叔,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我乘机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我的一切推断都说给了他听,他却并不表态,只是在听到闷油瓶进去了的时候,脸色稍微有了一点变化。 后来二叔就回去了,临走让我看好这个老顽童。二叔一走,我马上就发难,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装昏装了多久? 三叔十分尴尬,但是如此被我识破了,他也没有办法,就说其实也是刚醒,准备出去上个wc而已。 我这些就不和他计较了,因为说不定也是真的,我不相信装昏能装一个月,这怎么受得了,但再问他其他的事情,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就是不说,说什么和我没关系。 我急起来就骂开了,我说你这个老家伙,知道不知道我为了你的事,吃了多少苦头,还有像大奎、潘子这些跟着你出生人死的人,你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他们,至少也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你冒着生命危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严重,我是真的有点发怒了,特别是想起潘子对这老头子情深意重的情景,我真的说不出话来。 三叔这才沉默了下来,苦笑了好几声,叹了口气,摇头遭:“这事和你没关系,知道了说不定更苦恼,我不说,其实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呢?” 我摇头,表示就是苦恼也是我自找的,我一定要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否则绝对不会罢休。 我说得很坚决,而且是看着三叔说的,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这一次绝对逃避不了,让他不要有妄想。 这也是我这几天学习的成果之一,我已经考虑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看了很多心理学的文章,看怎么样才能让人放弃保守秘密的防线。 三叔想了想,又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揉了揉眼睛道:“唉,想不到想不到,人说儿女是前世债主,我以为不生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给你这家伙搭上了,看来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要知道了?” 我怒道:“你还有脸说,不知道谁给谁还债,你有差点在海底被括埋吗?你有差点被猴子吃掉吗?你有……” 三叔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道:“好了好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这一次就破例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发一个誓言,听了之后,不准和任何人讲。” 发誓我是当饭吃的,哪能当真,当即就发了一个全家死绝的毒誓。 三叔惊讶于我誓言的狠毒程度,半晌才摇头笑起来,又道:“我丑话说前头,这事不是人人都能相信的,我说了之后,你要是不信也没办法。” 我急得咳嗽道:“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信的,你就说吧。” 三叔长叹一口气,摸了半天从兜里掏出半支烟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看了看门外,看没有护士,心疼地点起来吸了一口,才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算起来,整件事情的起因,还是你爷爷在笔记本上写的,从那五十年前的晚上开始的,如果你要知道所有的经过,那我就从这件事情开始讲起好了。” 蛇沼鬼城(上) 第二章 往事不堪回首 三叔终于苏醒之后,我迫不及待的向他逼问整件事情的景象,心里已经天真的感觉自己离真像越来越近了,但是没想到三叔的叙述,竟然要从五十年前,爷爷的笔记上记载的事情说起。 这一次我没有把爷爷的笔记本带在身上,但是上面的内容我记得十分清楚。五十年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诡异异常,但是爷爷最后却没有记述下去,他中毒昏迷之后的事,我们都一无所知。现在我回忆起里面的文字,还是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但是三叔这样一说,我却突然有点不相信他,因为爷爷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他去世之前,无论我们几个晚辈如何去问,他都没有说,三叔自小和爷爷关系不好,我相信爷爷更不会告诉他。 所以他一说,我就说道:“你他娘的可别糊弄我,五十年前爷爷都还光着屁股,他口风那么紧,你又怎么知道?你别又随便讲点故事来骗我,我绝对不会上当了。” 三叔听了不悦,道:“不和你说你急,和你说你又不信,怎么我就不能知道了?你要不信我就不说了,我还不想说呢。” 我一看他这是顺势就要反悔,马上道:“别别,我信,我只是感叹一下,你快继续说。” 三叔蹬了我一眼,想了想,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听着听着,就发现的确是误会了他。但是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我真是没有想到。(三叔的叙述相当的繁杂,要是全部写来来,恐怕又是一本书,所以这里只是稍微选择了中间比较重要的部分。) 事情的起因却是那本笔记,然而过程却复杂得多。 笔记在到我手之前一直是放在老家阁楼的杂物箱里。直到我识字,翻查老东西的时候偶然看见,才到我的手里,而我的父亲和三叔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看过这一本笔记。 三叔第一次看到笔记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他已经出道一段时间,大小也都有过点见识,长辈之间稀奇古怪的传说也听了不少。他知道长沙土夫子中流传着“土带血,尸带金”的说法,所以一看到笔记,想到自己还没有摸到过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马上被笔记中记录的东西吸引了。 当时他正处在青春期,性格冲动偏激,看了笔记里的记载多遍之后,几乎是自然而然,他就产生了回镖子岭那里看看的想法。 当然他并不是想去了解爷爷那时候是怎么回事情,他只是单纯的求财而已,古墓是不会走的,就算过再多的年限,应该还在这里才对。加上解放初期山林深处还有土匪横行,不会有很多人进入。他相信古墓中应该还有东西剩下。 这样的想法在现在我们看来可能无法理解,但是以三叔那个时候的能力和见识,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他的说法,当时他们那一辈的人都是这样,刚刚入到这一行内,挖到好东西扬名立万的**是十分强烈的。 但是,镖子岭只是爷爷小时候那个地方的一个土名而已。这种名字可以指一个小土包,也可以是整片山甚至是全部的原始丛林未知区域,所以光靠一个地名去找那座古墓,是不现实的。 那么,怎么才能确定那个地方的准确位置呢?三叔琢磨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头绪,直到他到西沙去的前一年,才终于有了线索。 那一年他去了长沙爷爷的老家,老家在山区,他走了四天的山路才到达那个偏僻的农村,在那里和当地人打听镖子岭的位置,那一次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信息,但是却大大地熟悉了那边的风土人情。 回来后再一次研究笔记上记录的东西,事情就明朗化了。按照爷爷笔记中的其他内容,和三叔小时候偷听爷爷讲话时的记忆,加上那边打听来的一些事情,他依稀判断出,那座古墓应该坐落在莽山的鬼子寨附近。 因为在笔记上爷爷提到过,太公和爷爷在蟒林中赶路的时候,都被一种“铁头蛇”咬了,这种蛇经常盘在灌木之下,很难发现,当时危害很广,后来开展打蛇运动,却一举把这种蛇打得濒临灭绝。当然这是后话。 那时候的土夫子天生天养,被毒蛇咬过之后,往往只是吸出毒液,拍上点烟叶,吃上几口土药,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这样处理之后、如果过几个时辰,被咬的人没中毒反应,也就没事了;反之,一般来说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有认命。 当时咬了他们两个人的蛇都是小蛇,伤口不深,所以爷爷他们也没有在意,简单处理后,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不妥,于是二话没说继续赶路。没想到走出两里地去,爷爷就突然摔倒,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他们停下来仔细一看,只见爷爷皮肤发青,不停地痉挛,显然是蛇毒发作了,后来太爷爷赶了几十里山路找来当地的山民,才用草药救了爷爷一命。 爷爷他们于是在原地休息了两天,而根据爷爷当时对瀑布的描述,可以肯定他们休息的地方应该是鬼于寨。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的第四天,他们到达了那个叫做镖子岭的地方。那地方地处山谷中的平原,四面都是山,谷中蟒林丛生,特别多的千年老藤,只有山谷最凹陷处的一块,却没有任何的植物,露出一片血红的裸土,那座古墓就在山谷之下。 如今讽刺的是,咬我爷爷的那种蛇已经是濒危动物,其一条成年蛇的价值出口超过百万,远远超过普通明器的价格。 这样一来,找到的希望就大了很多,虽然莽山的原始丛林在那时候幅员辽阔,远比现在鬼于寨瀑布位于丛林的中心部分,但是推测出来的相同地貌却不是很多,并不难找。 三叔整顿行装,再次出发。三叔习惯独来独往,因为他年纪太轻,老人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同年纪的身手能及上他的又没有。 然而等他历经干辛万苦,穿过当时几乎没有人烟的莽山丛林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景象…… 蛇沼鬼城(上) 第三章 Who Are You? 三叔按照当地人的指示,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先民开出的小道,在山峦中走了大概四天时间,这条小道大概有三分之一段都是开凿在峭壁腰子上,据他估计已经荒废了几百年,原来可能是行军的栈道,现在青苔丛生,草木覆盖,越往里走就修造的越粗糙。 小道一直往森林的深处衍生,外面的一段还经常有山民使用,到过了鬼子寨一带,更里面的道路就几乎无人涉及,坍塌的坍塌,给树藤覆盖的覆盖,几乎无法前行。 三叔凭着他那股偏执的劲,几经辛苦穿过这条古道,来到了悬崖的另一端,他居高临下,此时笔记中记载的山谷,就在他的身下,经过了二十年的风雨变迁,爷爷他们来时候的踪迹早就消失在了极端茂盛的树冠之下。但是山谷中间裸露的一个红色的裸土包,却突兀非常,极端的显眼,告诉他此地就是传说中的镖子岭。 同时他也看见,红土包的一边的树冠下头,似乎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因为颜色与树冠相近,所以在他的高度他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不对,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山谷,任何人工的建筑或者活动痕迹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他爬高几步,掏出从俄罗斯走私来的望远镜去查看。 一看之下他就愣在了那里,只见土包边上的树冠下面,零零落落地立着几项军用帐篷,帐篷是迷彩的涂装,所以在远处很难分辨,要不是三叔在土质鉴定中对于那种对于细小的颜色区别和异样非常敏感,刚才的一瞥可能就会看漏。 当时三叔心里打了几个咕噜,心说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而且还支起了帐篷,应该不会是猎户,猎户不会来这么深的地方,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装备。 正纳闷着,忽然其中的一个帐篷一抖,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三叔抬起望远镜一看,一下子就更纳闷了。 原来出来的人,一头白色的头发,身上是四楞子起金线,竟然是个洋鬼子。 三叔那时候还分不清东西北欧人种的区别,但是那个年代改革没开放,来中国的洋人也不多,最多的还是富有冒险精神的美国人,所以他也没考虑,就认定这个洋人是美国的人了。 他当时一琢磨,这地方有人就有问题了,现在不仅有人,还是个洋鬼子,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难道是美帝来搞破坏了?又或是--也是为了这镖子岭地下的古墓而来? 虽然洋鬼子好古董人尽皆知,但是他们也不至于自己来挖啊。他们又没看过老头子的笔记,如何知道这里的地下有墓葬呢? 这简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会儿的事情,三叔根本就无从想起,心里奇怪到了极点。 他怀着疑问爬下悬崖,放下自己的装备。轻身穿过下面的莽林,潜入到帐篷附近,发现这些洋鬼子的营地就在红色土包的边缘,大约有四个帐篷,估计人数不会很多,一边还有几个当地脚夫模样的中国人在吸烟休息,他同时还看到一边的土堆上面已经开了一个大坑,上面盖着一个用竹子搭起的架子,盖着绿色的防水布,因为这些东西在他视野的北面,所以刚才在悬崖上的时候没有看到。 一边红色的土包应该是当年的封土堆,这些泥土都应该给炒过,添加了一种丹药,使之无法生长植物,但是现在走进一看,还是有很多的杂草长了上去,显然古人低估了植物的适应能力。 三叔看到那个喇叭口状的大坑,马上明白了这些美国人的目的是和自己一样,他们在挖掘古墓。 当时三叔的年纪不大,看到这个情形,脑子里勉强想到的是,这可能是中美合作的考古队,跑到这里来做考古挖掘了。这似乎是当时唯一合理的解释。 如果北派,这个时候只有自认倒霉,因为他们的规矩,私不与官争,如果遇到了考古队,你还能如何,你总不能上去杀光他们,但是三叔不同,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截胡了,看着美国人挖掘的位置和力度,他知道这些人没有土夫子的经验,肯定是就是按照自己国外挖公墓的办法来对付中国的古墓了,这样挖是绝对进不了古墓的,他只要找对地方,下个盗洞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在他们进入古墓之前,把东西全部都带出来。 三叔回到自己下来的地方,拿回了自己的装备,此时日近西斜,他在黄昏中以自己的脚步为尺,穿行了山谷之中,丈量了土丘四周的面积,寻找最合适的打洞位置。 期间过程非常复杂,三叔也没有详细说明,他只告诉我,当时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唯一担心的是古墓之中的情况。 当年爷爷挖出来的盗洞,不会保存很长时间,肯定在几次雨季过后就会坍塌,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进到了哪个地步,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墓室地宫的内部,如果是这样,墓室之中可能已经积了雨水,那么除了棺椁里的东西,其他的陪葬品可能已经泡烂了。而棺椁里的东西是否遭殃,还要看棺椁的质地和当时密封的程度。 入夜之后,洋人的营地燃起了篝火,三叔静静的等待着,直到他们全部都睡去,他才小心翼翼地使用自己的“猫铲”开始挖掘。 猫铲是土夫子一种特殊的铲子,挖掘起来声音非常小,但是现在工兵铲的锋利程度和声音已经比猫铲还要先进,所以猫铲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但是当时,猫铲却是三叔能使用的最安静的东西了。 即使如此,三叔挖的时候还是非常的紧张,因为无法使用洛阳铲探知地下的情形(一打声音就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洛阳铲的声音进入地面的声音,特别容易惊飞野鸟。)所以他也没信心能一次就找到古墓的外延。 挖了大概两个小时,盗洞挖了五个,都没找对地方,但是却逐渐缩小了范围,第六个盗洞挖下去大概6米多深,三叔的铲子终于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正当他凑过去,想用手电照一照的时候,突然他就感觉不对,泥土下面一阵轻微的蠕动传来,紧接着,整个盗洞就坍塌了,他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口鼻就给泥土盖住,接着他就连着他四周的泥土一下子陷进了地底深处。 蛇沼鬼城(上) 第四章 血尸古墓 凭着本能,三叔不停的叭啦着四周的泥土,想探出头来呼吸,或是抓住四周的什么东西,然而这是徒劳的,大约也就是两三秒的功夫,他就感觉身下一空,滑入什么空间中,接着浑身一凉,连着裹着他的泥一起掉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让他一下冲掉了他脸上的泥,咳嗽着挣扎爬起来,四周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什么地方,他只能感觉腰部一下的部位都是水,而且四周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腐臭味。 手电还亮着,现在掉进了水里,只露出一小点光电,三叔附身将手电摸了上来,因为泡了水,才摸上就暗了,他甩了两下,手电才又亮起来,但是光线明显有点发暗。 他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砖室,四周是四楞青转垒砌的墙壁,往身后一看,只见身后的青砖墙上有一个貌似人工开出的大洞,显然刚才自己就是从这个洞里滑进来的。 三叔看了一圈,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他刚才挖掘的地方有问题,似乎是一个用土掩盖的空洞,他的体重压在上面,下面并没有支撑,所以整个盗洞下方的泥土就坍塌了,和他这些泥一起滚进了下面的墓室中了。 那墓墙上的洞是谁开的呢?难道自己无意中挖到了当年老头子他们进墓穴时候的盗洞?有这么巧合吗? 三叔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样,自己的本事是老头子教的。老头子的本事又是上一代教的,因为墓葬这种事情从清朝以后就开始退化,所以盗墓技术一直就是吃老本。没有本质上的进一步的发展,盗洞在哪里打,如何打都是死规矩了,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几乎100%会把盗洞打在同一个位置上。 暂且不去想这些。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后面的入口全是倾泻下来的泥土,铲子不知道裹在泥里的哪个位置,要想从原路回去恐怕有点困难,不过他并不担心,身上带着炸药呢,实在出不去。就给他开个天窗吧。 墓室是一个正规的四方型,拱顶,四周都有简单的浮雕,墓室不大,不过高,墓室里的积水到了他的腰部,陪葬品应该在水下。但是一潭黑水,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 在左边的墙上,开着一道门,似乎这座古墓的甬道。 单凭这些根本无法判断古墓的朝代和主人的地位。但是看着墓室的高度,这里的墓主人显然并不是王侯等级的人物。 一般的古墓,有墓室的,规格已然不是算低,因为古时候能住得起砖头结构的房子的人已经不多,如果要用砖来修墓,墓主人怎么样也需要是一个官宦阶层。不过即使是官宦阶层,古墓之中大多数不会有太邪门的机关,因为他们的能力有限,历朝历代,顶级的工匠,特别是掌握陵墓的建筑知识的,都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的,而且他们一辈子大概也就能服务一次,大批顶级工匠都在皇陵封闭的时候死在里面了,这也是为什么中国有这么多东西失传的原因。 三叔镇定了一下,趟着水向黑暗的甬道中走去,水冰凉而且阻力很大,走起来带着这一条条波纹,发出一种让人非常不愉快的声音。 水下的墓室地面并不平坦,好几次他都踩到东西几乎摔倒,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去思考他踩到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这里就是当年笔记中记载的古墓,那他踩到的,除了这里的陪葬品外,还有可能就是长辈们的遗体了,这种事情太刺激了,最好的解决的方法就是不去想。 甬道大概有二十米长,很快就走了过去,甬道的后面是另一间更大的墓室,四周已经没有其他甬道,三叔知道这里已经是后殿,走近几步,墓室的中间有一座棺床,高出水面。 三叔的手电照去,不由咽了口唾沫,脚有点发软起来。 只见棺床上面,摆放着一直石棺,棺材的盖子已经翻到不知哪里去了,这样的情形并不罕见,但是让他有点惊惧的是,另外还有两具腐烂的枯骨,靠在无盖的棺材上面,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两具尸体已经完全腐烂,皮肉都已经和石棺粘在了一起,远远的,看不清楚是何朝代,但肯定不是殉葬的奴隶。 三叔愣了一段时间,浑身发凉,不敢过去,心里暗道,这两具,难道就是当时死在古墓中的自己的亲人? 古墓他不是第一次进,古墓中的尸体,他早就练成了无视的心态,对于他来说,这些尸体只不过是物件,但是这一次他遇到的可能是自己亲人的尸体,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心跳得厉害。 他缓缓走上墓室中间的石台,人都在发抖,手电都拿不稳,先看了看石棺,只见一片干涸的血块凝结在棺底,里面似乎裹着丝绸,但是却不见尸体。再凑近两具尸体一看,只见尸体**殆尽,头已经是骷髅,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亲人,但是三叔看到其中一具尸体手上,拿着一把匣子炮,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吴大贵,是太爷爷的名字。 三叔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两个头,三叔不是一个感情多细腻的人,这个时候的行为,应该是一种本能。 磕完头之后,三叔看了看匣子炮,早已经绣得不能用了,于是扔到一边,去看石棺中的东西,他带上手套探入棺中,按了按棺底的丝绸。 三叔按了一下之后,就知道尸体并不在腐烂的绸缎下面,反倒给他摸到,在棺材地下一塌糊涂的秽物下面,有一个环状的东西。他伸进去一摸,心里咯噔了一声,竟然是一个铁环,套在棺底。 他把手电放在石棺的边缘,然后双手扣住铁环,用力一拉,只听“嘎蹦”一声,突然棺材的底板翘起了一边,棺材的底下露出了一道暗门。 三叔脑门跳了起来,想不到这墓穴还不止一层,随即掏出一个火折子,刚想抛入下面的暗门中,查看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想到手刚探过去,正照到一张满是簸皱的怪脸,从暗门中探了出来。 蛇沼鬼城(上) 第五章 怪脸 三叔当时就蒙了,脑子嗡的一下,头皮的毛孔都倒坚了起来,大叫一声,一撒手,提起的暗门又摔了下去,就听砰一声,正砸到那怪脸面门。 三叔也顾不得砸的如何,马上条件反射的后退几步,远离石棺,心脏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心说那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已经泄了阴气的古墓之中,还有一只粽子?不可能啊,那粽子都是死物,只要墓室一开,里面的墓气一泄,外面的空气一对流,短时间内再厉害的诈尸也必然伏尸,再次开始腐烂。没道理可以尸变几十年这么离谱啊。 而且刚才一瞬间看到的那张怪脸,太难以形容了,三叔从来没见到过如此恐怖的脸孔,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粽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粽子?三叔突然想到.但是他琢磨了一下,心里也实在没谱。 长沙一带关于血尸的传说最多,一般是指在红泥地中挖出的古墓,不管墓中情况如何,都被人叫做血尸墓。 红泥地又叫血地,一铲下去泥中带血,谁也无法解释这种地象是怎么形成的,但是所有的风水流派中,对于血地埋尸的说法都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适宜深埋,葬于此地刹气极重,后代必然极其显贵但是是亲戚死绝,说不定能当皇上,但是家里人全部都会给克死。 即使有着这样的传说,但是很多大户人家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显贵,寻找这一种诡并的地象。 为了逃避煞气,他们会在入葬前,找一户同姓的穷人家,把自己的孩子过继过去.再收入自己家养。 但是天下之大,宝穴和刹穴一样稀有,血地更是世间罕有,比一般的龙脉更加难找,到了后来,大量半桶水的风水先生,看到只要是红泥地,就算是一血地了,以至于红泥地下必有古墓,古墓必是大户人家,陪葬丰富,所以才有“血尸护宝”这样的传说。 在中国近代史上,就有一位极度重要的人物,他的主坟就是血地,当时一位高人设下风水局,为了赶在那一个时间入坟。相传那位人物的爷爷,甚至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这位人物后来的地位权倾天下,但是正如风水术数中所说,煞气太重,自己的直系亲属,基本上都死绝了,直到后来他的祖坟被破坏,情况才开始好转,但是他的运术也江河日下。 因为血地真假参半,而且假者居多,所以当时爷爷的爷爷才会冒险下铲,图一个侥幸,没想到这一铲子就挖出了一个真家伙来。 而真正的血尸墓极度地凶险,这从世界上没有任何文宇或者口头记载血尸的情况就可见一斑。见过血尸的人,几乎没有人话着全身而退,爷爷已经是一个特别的例子,而爷爷在笔记里的记述也不清不楚,血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克制,如果这下面的东西真是血尸,暂且不去管它为什么还在这里,如何脱身已径是一个大问题了。 老头子他们上次进这墓穴,必然带着黑驴蹄子,当时他们每人还都带着24响的匣子炮,这样的装备,却一个人都没退出来,说明当时情况凶险到什么地步。自己这一次更不济.只有腰上一把砍刀,拿砍刀砍棕子等于磨刀,是最傻的行为,一点用处也没有。 三叔一退之下的这一秒多钟里,脑子转的像飞一样,但是关于血尸他毫无头绪,一个办法也没想出来。 正骇然不知道怎么办,突然棺材里面发出了一连串石头磨擦的声音,按着,他就看到那盖住暗室的石板,竟然给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三叔一看不好,这东西竟然要出来! 当时他也是有点蒙了,也不知道是琢磨了什么东西,脑子一热,杀心就起来了。他把心一横,大喝一声,竟然跳进了棺材之内,双脚一个用力跺,一下子就踩在了抬起来的石板之上。 往下一看,就看见从石板下方伸出来一只酱绿色的干瘪人手,指甲有手指的两倍长,整只手就像生了锈的青铜器一样,长满了绿花。现在给三叔一压.就给夹在了缝隙里。 三叔看到那手,直觉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力一踩就想把它给夹断,但是那手硬如钢铁,猛踩了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 接着石板之下就有一股力量往上猛抬,三叔本来就站立不稳,险些就摔下去,他忙矮身,稳住身体,双手把住棺材的两边。 这就是生和死地较量,下面的东西只要一出棺材,在这里的环境下,三叔知道自己的必死无疑,绝对没有侥幸可想。 但是人的力量是有限度的,三叔顶了几下,两只胳膊马上已经到了极限,再多一份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而下面的石板却还是一点一点给顶了上来,接着,那张怪脸就从石板下面挤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三叔。 棺材里面一片漆黑,并不是很看的见,幽幽的鬼魅一样的脸孔也模模糊糊,在安静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密室,这种情形简直诡异莫名。 三叔头皮顿时就麻了起来,浑身的毛孔都几乎收缩进肉里去了,心说要倒霉了,该怎么办才好?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腰间,想找身上的炸药,心里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找了半天,炸药没找到,三叔却就看到自己别在腰里的酒瓶子,土夫子三顿不离酒,总是随身带着烈酒,一来可以御寒,二来也可以壮胆。 三叔看到酒瓶,脑子里就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天下万物,生之于水,毁之于火,他听一个道士说过,对付粽子最直接的办法,千种万种,什么黑驴蹄子,也就是万不得以的时候才上的招数,一般开棺的时候,一发现粽子有尸变的迹象,先浇上白酒,然后两根抬尸带头脚一套,把尸体甩出棺材一把火点起来,什么凶都凶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马上重心一压,左手从腰间掏出酒瓶,一下砸在那怪脸的面门上,瓶子粉碎,酒洒了那怪物一脸。接着,他就掏出了火折子,在边上一擦。然后就伸向那张怪脸。心道,对不起了兄弟,不是我想烧你,实在是咱们人鬼殊途,你就安心当蜡烛吧。 火折子靠近那怪脸,火光之下,那张诡异的面孔清晰了起来。 这个时候,三叔突然停住了手,他发现这张脸,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蛇沼鬼城(上) 第六章 让人无法接受的真像 刚才翻开暗门时候的那一咋呼,和这东西打了一个照面,也就是半秒左右,加上那一下的吓唬,也不可能仔细观瞧那东西的模样,脑子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可是现在,僵持之下,火光之中,那张诡异的面孔就清晰的印在了三叔的眼前。 三叔咋一看还只觉得慑人,什么粽子他没见过,湿的干的,没脑袋的两个脑袋的,安详的狰狞的,他天生神经就大条,15岁之后就再没怕过这些东西,但是这张脸他娘的太邪门了。 那怪物的脸是青铜色的,皮肉收缩,皮肤都龟裂成鳞片状,一边都剥了起来,两只眼睛没有瞳孔,单是偏偏你又觉得他就是在看着你。 三叔就琢磨着这不像是粽子啊,粽子再难看,至少也得像个人啊,怎么这东西,看着像条蛇呢!这该不是妖怪? 而且最让三叔纳闷的是,越看这张脸,心里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是什么感觉,他又实在说不上来,搞的自已的脖子就不停的冒白毛汗。 僵了片刻,没下的去手,他自己的手就越来越没力气,那怪物面无表情的又挤出来了一点,三叔知道不能再瞎琢磨了,当下把火折子往那脸上一扔,火哄一下就起来了。 三叔喜欢的酒,是一种绿色的“烧刀子”,上海人好像叫做绿豆烧,三叔喝的是乡下人自己酿造的,那都是基酒,度数极高,一点就就烧起来。这酒他到现在还喜欢喝,不过对于他这种年级来说,这种酒已经像慢性毒药一样了。 那张怪脸一下淹没在火焰里,再也看不清楚,四边的东西开始滋滋冒起白烟,皮肉都开始融化起来,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棺材里的陪葬品大部分都盖着潮湿的腐烂丝绸,现在也给烧的吱吱响了起来,索性并没有直接点燃。 三叔尽量摒住呼吸。火烧了大概六七分钟,酒精就烧完了,三叔发现这一招起了作用,下面往上顶的力量慢慢消失了,随着火势越来越小,那脸也腐蚀殆尽,露出了里面已经烧的焦黑的骷髅。 又烧了大概十几分钟,火苗全部熄灭了,三叔松了松脚,发现底下的力量消失了。 三叔恐防有变,还是没有放松脚下的力量,一只手还是撑,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砍刀,去拨弄那只骷髅。 拨弄了两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反应,三叔用力对了脖子砍了两下,把颈骨砍断,才松了一口气,确定这玩意真挂了。 一放松,他浑身就脱了力了,两只手的力气迅速就消失了,脚一软就坐倒在棺材里面大口的喘气。也亏的自己机灵,回去有的吹牛了。 但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如此可怕的尸体,真的是血尸吗?他本来以为血尸身上肯定全是血,但是这看上去又不像。 想着,他捡起一边的手电,咬在嘴中,再一次拉起石棺低下的暗门石板。 无头的血粽子就平躺在石板下面,那是一具身材魁梧的男性湿尸,衣物也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很多的布条粘在身上,浑身呈现一种青铜的锈色,最恐怖的是,身上长满了很多类似于眼睛的皮肤褶皱。 三叔按了一下它的胸膛,感觉钢硬如铁,不由庆幸,要是刚才自己顶吃不住,让他出来,枪都不一定搞的定他,肯定是九死一生。 他跳入棺材,踩住两边,想把血尸拉出来仔细看看,这个时候,三叔突然楞住了,一股极度的寒意,一下子就从他的脚底心冲上了脑门。 他突然发现,这一具血粽子,他缩在石板下面的右臂,竟然只剩一截!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经不翼而飞了。 三叔心里“咯噔”了一声,脑子里顿时就乱了,马上俯身看那断手的断口,只见皮肉果然都是犹如棉絮一样,呈现炸裂的形状,三叔忽然浑身一软坐倒在地。 我本来觉得三叔的叙述过于累赘了,但是一听到那血粽子竟然只有一只手,我顿时就明白三叔为什么要讲得如此详细。 犹如棉絮一样,呈现炸裂形状的伤口,那是枪械短距离扫射才会形成的,也就是说,这血粽子的手是被枪打断的! 这些情况,加上爷爷笔记里的记载,和三叔的表情,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发展,顿时我也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我的后背蔓延上来。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发展的,那整件事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变成神怪小说里的情节,我实在是不太敢相信。 三叔摸了摸身上,想再找根烟抽,但是显然身上已经没有了。我摸了一下屁股口袋,发现还有半包,是在酒吧happy的时候从胖子那里要来的云烟,递给了三叔。 三叔再次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才道:“我看到那具血粽子的时候才明白,我老头子你爷爷,他那破本子上写的东西,可能还有着什么隐情,也突然知道了,为什么我问他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不想提起。” 爷爷当时对于他笔记上的东西,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是一句话,说这不是小孩子能听的故事。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但是真相却是如此的惊悚。 三叔看了看我,道:“大侄子,你这么机灵,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不敢点头,因为我想到的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从爷爷的笔记上可以知道,在爷爷从盗洞之中拉出战国帛书的断手之前,古墓之中响起过一串匣子炮响,也就是说,在古墓中的叔伯,可能就是因为这一梭子盒子炮,给打断了右手。 而古墓暗室中的那具血粽子,竟然也没有右手,而且伤口呈现棉絮炸裂状,那结论就很可能只有一个:那血粽子不是古尸,而是我叔伯尸变而成的! 按照我的推断,事情的经过可能是这样的: 当时他们下到盗洞之下,必然也如三叔一样发现了棺材下面的密室,以笔记中叔伯的性格,他必然是争着做先锋的人,肯定是抢在其他人前头,第一个下到了棺材底下密室里。 而就是在那间密室之中,叔伯发现了那一卷战国帛书,就在他拿出帛书,准备退出密室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变故。 变故突起的时候,叔伯应该还有应付的余地,所以他还能将手探出密室之外,但是等他自己想出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不得已之下,或是他自己,或是太爷爷,开枪打断了他的手。 断手被在墓室外的爷爷用土耗子拖出了古墓,而叔伯却困在了密室之内,最后,竟然变成了那样可怕的怪物。 而在外面试图救出叔伯的太爷爷和太祖爷爷,也受到了牵连,死在了棺材边上。 然而,最后追出墓室的那血红色的东西,和后来的怪面巨尸是怎么回事,这里就解释不清楚了。我觉得,有可能那血红色的东西,就是中了招、却还残存意识的叔伯,但是爷爷当时绝对想不到那一点,把他当成了古墓中的怪物。 当然,事情是不是如此,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现在这样的推测.就算再说得通,也只是推测而已。 我把我的想法试探性地一说,三叔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我问道:“不过,爷爷既然对我们说‘这个故事不是小孩子可以听的’,说明他也知道了当时他开枪打的,可能是自己的哥哥,照理说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啊,那难道爷爷之后也回去过这个古墓?而笔记中没有记载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因为事实太过骇人了?”三叔皱起眉头,道:“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是这一点已经无法追究了,老头子已经死了,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我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有没有下到那个棺材地下的密室里去?”三叔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几乎吸掉了五分之一,说道:“你要是我,会忍得住不下去吗?” 我心中苦笑,心说我要是你,翻暗门的时候就给吓死了,还哪里会有机会琢磨下去不下去。我摇了摇头,道:“我哪能和您比啊,您侄子我的胆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快说吧,那密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三叔叹了口气,道:“我先给你看样东西,然后再慢慢告诉你。”说着,他从他病床边上的柜于里抽出了他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的象牙盒子。 我接过来一看,盒子是清朝的珐琅原盒,是还没有上珐琅彩的毛坯盒,很沉,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丑陋的卵石,就好像现在建筑工地上的黄沙堆里经常看到的那一种。 “这是什么?”我奇怪道。 “这石头,就是我从那间密室中拿出来的东西。”三叔道。 我“啊”了一声:“就是这东西?”又仔细地看了看石头,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刚想用手去拿,三叔就把盒子盖了回去。“别动,这东西有点危险。”他道。 我把盒子还给他,奇怪道:“这好像只是普通的石头啊,那么诡异的密室里,放的就是这个东西?” 三叔又叹了口气,好像他们上了年纪的人,老是喜欢叹气。他道:“你别看它不起眼,我当时为了拿这个东西,差点就没命了。” 在推断出血尸的真相之后,三叔震惊得失了神,坐在地上愣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来,他心中乱成了一团,看着离他两尺开外的密室入口,心说那黑暗之内,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可以使得一个人变成那种样子。 三叔和我一样,也是命犯太极的人,绝对受不了好奇心的折磨,只不过我胆子太小,经常遭受好奇心和恐惧的双重折磨。而三叔就不同,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决定要下到密室之中去看看,知道个究竟。 现在想想,这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三叔这样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还会作这种决定。 爷爷之所以不肯教三叔太多的本事,也是因为他做事冲动,事实证明爷爷看人是相当准的,只可惜,老人的经验,小辈们经常是不听的。 休息了片刻,三叔便开始准备。他先是收拾了先人的尸骨,脱掉外衣,撕开之后,将棺材外的两具骸骨收拾一下,包入衣服之中,然后戴着手套,用捆尸带套住血尸的两腋,拉出了棺材,恭敬地摆到一边,又把砍下的头颅放了回去,对着三具尸骨,叩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说道:“不肖子孙吴三省,心智愚钝,冒犯先人遗体,请先人见谅。” 磕完头,他就把砍刀别回腰里,又取出雷管插进腰带,纵观全身,确定一切没有什么破绽了。 他收敛心神,来到棺材边上,再一次抬高了暗门,小心地往里面观瞧。 暗门之下,果然是一条暗道倾斜向下,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暗道很矮,矮得似乎只能匍匐爬进去。 暗道口的长宽和棺材等同,刚才这一具“血粽子”就是躺在暗道之内,也亏得这下面地方狭窄,那“血粽子”就是天生的巨力,也使不出力气,不然就凭三叔的力量,如何能将他压住? 三叔先打起一个火折子,丢了进去。火光一路打滚,直掉进暗道深处,最后停了下来,变成一个小小的光源,照出了一个大概。 接着他摸了摸腰里的砍刀,说了一声祖宗保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缩起身子,缓缓钻入了暗道之内。 暗道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恶臭,三叔匍匐趴下,不得不屏住了呼吸,往里面挪动,等身体全部进入之后,脚一带上面的暗门,暗门又自翻下。 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异样,只剩下前方的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三叔有点莫名的紧张,身上已经全是白毛汗,他勉强镇定了一下,摸出手电,打亮向前面照去。 手电的光线比起火折子要强上好多,一下子就照得很远,他看到密道是由一块块的黑色石板垒成的,大概三米一截,一截连着一截,一直贯通到深处。整个密道非常清爽,四周的黑色石板也修整得十分平滑,没有任何的装饰,一眼看去,就好像老式中央空调的通风管道。 前面火折子火苗的大小、颜色都很正常,密道里的空气应该和外面是连通的,呼吸应该没有问题。 三叔定了定神,咬着手电,开始向密道的深处爬去。 我也有过在狭窄密道中爬行的经验,知道绝不轻松,三叔虽然体质比我好得多,但是只爬了几步,也感觉到呼吸急促,加上他还要不时提防四周,爬得就更加辛苦。 爬了有十分钟左右,前面有了一个转弯,三叔转了过去,他以为后面还是同样的密道,可是等他一转,却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雕刻着浮雕的黑色石墙。 三叔先是一愣,呆了好久才意识到,原来密道已经到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晕了,原本以为密道的尽头应该会有一个出口,然后里面会有一间密室,而所有的秘密,应该都是在这间密室之中。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密道只不过延伸了一点点,就有一块黑色的石墙挡住了去路。 难道叔伯当年进来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把密道封闭住了? 三叔敲了敲石墙,发现石墙的后面好像是实心的,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结合处,发现这面石墙是封死在这里的,也就是说,不是什么机关,这里就应该已经是密道的尽头了,当年叔伯进来,应该也是爬到了这里。 那就奇怪了,如果这里就是密道的尽头,那这里肯定就是当年叔伯盗出帛书的地方,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当年战国帛书放在什么地方?难道就丢在地上? 三叔转了个圈,看了看密道尽头的四周,又打量了一下拦住去路的石墙。 这个时候,石墙上的浮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人面鸟身的神灵,鸟身犹如夜枭,而人脸十分古怪,雕刻得十分夸张,脸盘有洗脚盆子大,张着嘴巴,流云行鬓,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听到这里,“啊”了一声。) 三叔注意浮雕的嘴巴处有一点凹陷,比画了一下,发现当时的帛书可能是卷成一卷,放在了浮雕的嘴巴里。 不过,浮雕的嘴巴是实心的,也就是说,在拿出帛书之后,没有什么机关会被触发。 他又抬头看了看浮雕脸的其他部位,鼻子、耳朵、眼睛,最后,他的目光和浮雕的双眼对上了眼。 浮雕人脸鸟身,有四只眼睛,还雕刻了圆形的瞳孔,但奇怪的是,上边两只眼睛的瞳孔是向外突出的,而下面两只眼睛的瞳孔是向里凹陷的。也就说,分别用了浮雕雕刻方法里的阴刻和阳刻。 这是三叔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不要说是他,就算是我,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有的浮雕,要不都是阴刻,要不都是阳刻,不可能混在一起乱来。 三叔凑近过去自己去看,不由“啊”了一声。他发现,原来浮雕瞳孔部位的石头,和浮雕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有一块黑色的丑陋卵石镶嵌其中,奇怪的是,上面两只眼睛的卵石还镶嵌在里面,而下边眼睛内的两颗却被人挖走了,只留下两个球形的凹坑。 三叔看着那两只眼睛,心里逐渐明朗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推测出现在了他的心里面。 蛇沼鬼城(上) 第七章 四目九天娘娘 三叔所说的,石墙上的这种人头鸟身的神灵,在各地各民族的神话传说中都出现过,我相信应该和我们在云顶天宫中看到的那一种怪鸟,是同一种生物。 我后来查过知道,知道这种神灵,在古埃及被称呼为:ba,他代表人不朽的灵魂,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古埃及,那么他们的鬼都是这德行的。在印度就规范一点,这种神被叫做“迦陵频伽”,传说是雪山上的神鸟,为佛祖的极乐世界所歌唱。 在中国,这种鸟就比前两位更加的有名气,人头鸟身,那就是中国的“九天玄女娘娘”,似乎是《诗经》还是《龙鱼河图》或者其他什么古书之中(实在想不起来了),给黄帝内含奇门遁甲的《龙甲神章》的,就是这一位主。 还有很多其他的传说,一传说讲“九天玄女”就是西王母,但是传说大部分都是混乱的,这些无法追究。在六朝时期,道教甚至还有“玄女”传授黄帝房中之术的大量记载,不知道此玄女是否彼玄女,否则,被一只这样的东西来传授房中之术,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是我,我宁可死。 那么三叔当时看着浮雕的四只眼睛,想到的是什么呢? 他当时的推测,是这样的: 浮雕额头上有四个凹陷,显然应该镶嵌了四颗卵石,现在只有两颗,那有两颗明显已经被人取走,古墓之中不可能经常来人,那取走那两颗的,十有**就是当年的叔伯。 这些都是简单的,谁都能想到的,这里就不去解释。 重要的关键就是,那剩下的两颗,为什么还在原来的位置? 土夫子不讲究“一次不取后世不尽”,既然叔伯对卵石感兴趣,当时为什么没有把石头全部都拿下来,而要剩下两颗? 三叔又想起了他刚才的结论:让二伯变成那个样子的变故,必然是发生在这个密室之中。 但是这里又看不出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只是一个四面封死的空间而已。 唯一奇怪的就是这四颗卵石,被取下了两颗,没有道理是二伯故意留下两颗,如果不是故意留下,那难道是,他当年的变故,是发生在他取卵石之时,他取下两颗之后,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没有时间再去取剩下的? 三叔想到这里,心中霍然开朗,卵石的假设和整件事情,天衣无缝的串联到了一起。他忙凑过去,仔细去看那黑色的妖异石头。 卵石深嵌在浮雕之中,整个浮雕犹如一个整体,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和石墙是两个部分,三叔之所以一下子就注意到,是因为其中两颗已经被挖走,当时四颗都在的时候,没有相当的注意力,是发现不了的,看来,当年的叔伯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么,撬出这几颗卵石,会引发什么事情呢?石墙之后确定没有机关,难道卵石有毒吗?不会啊,刚才已经碰过了。 三叔犹豫了一下,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就自他心里冒了上来,他决定也撬下一颗来看看。 三叔抽出了砍刀,在一边的墙上磨了两下,颤抖着凑过去。他用尖碰了一下其中一颗.接着,把刀插入一边的缝隙,然后一撬,“咯”一声,其中的一颗就掉到三叔手心里。 卵石一掉下来,三叔马上就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四周,唯恐有什么隐秘的机关突然就启动。 然而,却一点事情也没有,卵石落到了他的手心里,冰凉的,一动不动。四周也没有什么异动,浮雕还是浮雕,墙壁还是墙壁。 三叔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事情,才松了口气,心里又纳闷,难道自己刚才的假设错了,又或者,当时的变故只能引发一次,现在无论撬多少次,也无法引发了? 他收好这一颗卵石,又去撬另一颗,还是同样的步骤,把刀插入一边的缝隙,此时他镇定了一些,力气也用的大了,一撬,“啪”一声,卵石一动,弹了出来。 三叔忙去接,可是卵石弹的太快,他反应不及,一下掉在地上,“啪”一声,犹如沙做球砸在水泥地上,一下摔成了粉末,黑色卵石蓬起青铜色的一层灰尘,一下子蓬散在空中。 三叔一个机灵,心说不好,给呛的咳嗽了一声,扇了扇,觉得满口都是辛辣的味道,一想起外面血尸身上的那种颜色,下意识感觉这粉尘可能有毒,忙用衣服捂住口鼻往后退。 退出几步后,马上去看刚才卵石掉落的地方,只见地上卵石碎裂的地方,青铜色的粉末中间,竟然爬出一只红色的小虫,蜷缩成一团,发出“吱吱”的叫声。 三叔一看那虫子,顿时脑子就嗡的一声,人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种虫子,这是一只尸蟞,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品种。红色的尸蟞,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剧毒无比,是恶鬼之虫,见血封喉,稍微一碰就会中毒。 但是这种红色的尸蟞,据说只生存在古尸的体内,几乎没有可能捕捉到,怎么可能会给人裹在一块卵石里面?又给镶嵌在这里?最离谱的是,被裹在石头里的虫子,怎么还是活的? 三叔觉得十分的离奇,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没功夫再去想这些了,地面上,红色的小虫转了几圈,逐渐伸展了开来,开始抖动翅膀,爬动起来,似乎要飞。 之前三叔没见过蟞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毒的这么厉害,但他知道如果是真的,那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这种虫子一飞,就等于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他小心翼翼的退后了几步,横起砍刀,想趁着他没飞起来,把它拍死。可还没按下去,突然就听到一声“咯咯咯咯”声音从砍刀下传了出来,接着一团红色的影子一下就窜了出来,竟然飞到了三叔的肩膀上。 那红光速度太快,三叔根本来不及躲,一个激灵,吓的一身冷汗,手里的刀本能第向后一甩,就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蟞王给吓了一跳,再一次飞起来,停到了一边的墙上。 此时,蟞王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鼓起了翅膀,不停的发出“咯咯咯咯”类似于青蛙叫的声音,一股辛辣的臭味,从它身上不停的散发出来。 三叔一琢磨,心说不行了,这东西他娘的比血尸还难对付,留在这里肯定是死,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还是溜吧,想着缩起身子就小心翼翼地往秘道的入口处退去。 秘道根本不容转身,他只有倒爬,连滚带爬的,退到了暗道的入口处,幸运的是,回头看了看一边,那血色的小虫并没有紧跟过来。 三叔定了定神,就去摸暗门的机销,但是人有点慌,手抖的厉害,几乎就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摸到了机销,推开暗门,三叔刚刚就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道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从暗道黑暗中飞了出来,那速度之快,几乎就像是瞬间移动一样,直奔三叔的面门就来了,就在转瞬之间,那东西已经到了跟前了。 三叔心里叫一声“不好”,再想躲已经晚了。千钧一发之时候,他急中生智,把脖子一缩,然后对这那虫就是狠命一吹。 三叔吹灶台的时候练出来的肺活量相当了得,力气很大,一下子,那尸蟞被吹的改变了方向,翻了个跟头,撞到了墙上。 三叔趁着这个机会,一抬手,一翻身就从暗道里翻了出去,反手一下压死暗门。 下面的蟞王几乎同时跟了出来,但是这一次它晚了一步,暗门已经给盖死了。它“嘣”一声撞在石板上又摔了进去,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咯”的叫声。 三叔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都软了,他一下子瘫倒在棺材边上,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给汗透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我深知蟞王的厉害,听的一声冷汗,忙让他长话短说,不需要讲的如此生动。) 之后,三叔意识到此地不易久留,再也没有什么想法,收拾了东西,反打盗洞,带着几个先人的遗骨爬出了古墓。 他选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将尸体焚化了,接着就连夜上了山路回县城。用他自己的话说,到山顶之时,正是太阳探头的时候,他看着太阳,第一次感觉到在地面上是多么的美好。 回到长沙之后,三叔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情,包括爷爷在内,但是他对于战国帛书,却有了浓厚的兴趣,开始暗中研究。可是三叔当时的那些朋友,不是地痞就是流氓,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整了有大半年也没有整出什么成果出来。从暗道中带出来的黑色卵石也找了很多前辈看过,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三叔心灰意冷,逐渐就失去了兴趣,直到他到西沙前,突然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事情才有了转机。 当时,他的一个朋友生病死了,请了一个老牛鼻子做法事,那时候的牛鼻子是兼职的,穿上道袍是道士,脱下来就可是任何人,也没讲究,做完法事,一群人就喝酒,三叔自己也忘记当时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喝醉了吹牛,就把卵石拿了出来炫耀。 没成想,那牛鼻子一看到那东西,就脸色一变,又闻了闻,突然说这不是石头。 三叔没把这人放在眼里,有点嘲笑地问他道:“不是石头,那是什么?” 牛鼻子正色地告诉他道:“这应该是一颗丹药。” 牛鼻子说的言之凿凿,三叔看的不像是瞎说,以为碰到高人了,就把他拉到一没人的地方,想他细说,然而这个牛鼻子也是个半桶水,只知道这东西是丹药,却不知道来历和细节。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东西是丹药,还是因为他们住的道观很古老,据说是五胡乱华的时候就有了,道观中有很多的古董,几代下来都给他拿去当了,其中就有很多炼丹的工具,他在其中见过这种石头一样的丹药,也闻过味道,才敢如此肯定。 三叔不免失望,但是总算又看到曙光了,后来又找了几个搞金石研究的人看过,他们也证实了这个说法,这东西,的确是一颗‘丹’。 不过,丹药这门东西属于玄学,很个人化,几乎每个方士都有自己的炼丹方法,没有古字考询,在一颗丹药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个牛鼻子和他说,既然是古墓中发现的,那肯定是古人自认为的长生不老丹,因为只有这种丹药才会用来陪葬。 三叔听了就感觉到很迷茫,因为他知道丹药之中包的是蟞王,丹药一般是内服的,这东西吃了肯定是死,而且死的很惨,还长生个屁啊。 百思不得其解,又折腾了大半年,几乎什么渠道都试过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就在三叔准备彻底放弃,想把那丹药扔抽水马桶里冲掉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蛇沼鬼城(上) 第八章 西沙的前奏 当时是考古潮盗墓潮兴起的时候,大量国外的探险队来到亚洲,想在这第二次考古大发现中分一杯羹。 当时中国的海洋考古几乎是零,眼看着大批国宝给人盗捞走,中国的考古界人事哪能不急,几个老教授一起上书中央,请求采取措施,后来迫于形式的压力,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情况下,终于拼凑出几只“考察队”,其中有一只,就给派往了西沙,这就是文锦负责的那一只。 三叔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考古队成行之前,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当时三叔正在帮文锦准备一些土设备,类似于抽水机,潜水器械这些东西,这些上头都不给负责,全是三叔张罗的,那一天中午,三叔正忙着调试设备,忽然就有一个学生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人来找他。 三叔心里奇怪,没多少人知道自己最近窝在这里,会是谁呢?走出去一看那人,不由就一愣。 来人姓解,叫做解连环,大概是取“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里面的字。这人是三叔的外家兄弟,也就是相当于我的远方表叔,因为一同住在长沙,所以平日里有来往,但是也不太多。 那年头说起来往这种事情,三叔他们还可以,老一辈就只有过年过节去拜会一下,讲究的是淡如水。这样的亲戚突然来找,让三叔有点意外。 不过亲戚来了,自然不能怠慢,也不好马上问他来干什么,三叔就停下手头的活儿,寒暄了一下,拉他到馆子里吃饭,等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才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解家也是大户人家,兄弟有6个,比爷爷家还多,一般来说不会缺钱,来找三叔,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来着,而且事情可能比较特殊,不然他们自己不至于摆不平。 那解连环扭捏了很久,才对三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就是想托三叔的关系,想在文锦的考察队里,谋一个位置,他想出海看看。 三叔一听就感觉不对劲了,文锦娇人可爱,大家都喜欢,解家因为是亲戚多少也都见过了,但是文锦自己的度摆的非常好,见过就是见过,但是都没有深交,平日里就更不要说联系了,怎么,解连环莫名其妙的就冒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要求来,这肯定有是企图的啊。当下他就摇头,问道:“什么出海看看,你想看干什么,去杭州看不行吗?” 解连环为难的挠头,说这他不能说,要是一定要知道,就当他有比买卖在那边。他也是受人之托。 三叔又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雇艘渔船又不是很花钱的事情。他解释说,现在中国正和越南搞军事对抗,西沙那块地方十分敏感,没有海防的允许普通船只进不去,所以才托三叔帮个忙,混在考察队里行事好方便点,且这事儿对文锦绝对没影响。 三叔越听越怪,这土夫子和西沙搞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别扭,说是有买卖,西沙那里会有什么买卖?那边说实在的,只有水和沙子,再多就是沉船,你要冲着沉船去的,何必去西沙呢,宁波和渤海海了去了。而且解家在那时候也算有头有脸,几百年的老家族了,不可能突然落魄到要去掏海货的地步啊? 那解连环看三叔的表情有点为难,就说要是不行就算了,他再去想别的办法。 当时如果是我,他这么说我肯定就松了一口气,顺水推舟就拒绝了,但是三叔不这么想。他一听,心说不对,这事情里有蹊跷,是要是拒绝了,这小子真的会去想别的办法,这一行都不是善类,到时候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好防备。既然已经和文锦扯上关系了,就不能让他乱来,得查查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于是就说不是不行,他为难是因为这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要先问问文锦看,这事情他是拍不了板。问解连环能不能等上一段时间。 解连环一听,忙说谢谢,还拿出了一堆当时的紧缺洋货,托三叔送给文锦。 两个人各怀鬼胎,又聊了会儿别的,那解连环就走了。三叔马上去找自己认识的几个地痞,给了点钱,让他们去跟着他,查查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那时候的地痞是消息最灵通的一帮人,不久就有了消息,说跟了着解连环好几天了,发现他就是一个二世祖,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听花鼓戏,朋友也都是三教九流一群,非常平常,要说蹊跷,就只有一个地方奇怪,就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个洋人来往密切,经常隔三岔五的去一个茶馆和一个洋人见面,谈也不谈多少时间,十分钟就走。 三叔一听,心里奇怪,他们这一行和洋人做买卖,那是常事情,但是解连环不同,他这种人已经基本上不参与家族生意了,他在家里的工作就是花钱,怎么突然又和洋人打起交道了? 三叔觉得这里面有戏,马上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问清楚了解连环见那个老外的一般规律,自己选了个时间,那一天,他就换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一大早蹲在解连环门口等他出来。等了有一个小时,解连环就出的门来,三叔摸了上去,远远一路跟着,跟了有半个长沙城,到了老米市那里,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茶馆,解连环警惕的看了看后面,没发现三叔,就挑帘子走了进去。 三叔心中大喜,三步并做两步窜上去,到窗口一看,正看到解连环在一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位置的对面,果然坐了一个老外。 那老外一头白发,虎背熊腰,看不出是哪国人,但是气色极其好,坐在茶馆里就像一只熊一样,现在正似模似样的喝茶,还穿着拖鞋,看这自若的劲儿,肯定在中国混的长了,早就习惯了长沙的市井生活。 三叔打量了那老外一下,发现这人看着还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由就有点纳闷。 和他做过生意的老外一只手就能数完了,绝对没有这个人,这人肯定不是他的客人,但是那个年代,在长沙见到老外的机会简直是渺茫,肯定也不是平时看到的,那这人是谁呢? 他努力的回忆,把这几年见到老外的场合都想了一遍,突然他就打了一个激灵,他马上想了起来:这个老外,竟然是他在一年前镖子岭看到的那一群老外中的一个!那一年前的经历太过震撼,三叔记忆忧新,一扯出线头,马上就全部回忆了起来。 三叔遍体生寒,他看着茶馆里的两个人,突然感觉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又抓不住,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里冒了上来。 说到这里,我举手打断了三叔,让他停了一停,我必须想一想再听下去。 听三叔到现在的叙述,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毫无疑问,解连环想去西沙,是为了帮这个神秘的老外办一件事情,而且还是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情,因为一般和外国人的买卖,大家都在过,没必要搞的这么神秘。 而这个老外,就是一年前镖子岭外想挖掘血尸墓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那时候三叔已经感觉十分奇怪,因为镖子岭是中国内陆的深山,不是应该出现老外的地方,而现在,这伙人显然又想托人去中国的西沙海域,这同样是老外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因为那时候正在打仗。 当时,三叔还不知道西沙之下有一座古墓,所以很多事情只是疑惑,无从推测。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后发生的事情,根据这些推断,那个老外托解连环要办的事情,应该和那座明朝的海底墓有关。 这么说来,第一个知道海底墓穴存在的人,竟然可能是那个老外,而那个老外又告诉了解连环。 那就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怪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这个老外是从哪里知道镖子岭古墓和西沙海底墓穴的存在的呢?这种两种墓穴之罕见,就算是我爷爷这种人也只能说是略有耳闻,他一个番邦人,如何能这么神通广大? 我又想到解连环死的时候,他手上抓着的蛇眉铜鱼,这是第一条现世的蛇眉铜鱼,显然这东西应该是他从海底古墓中带出来的,那么可不可这么说,这个神秘的老外,他要解连环做的,就是在古墓中,带出这条铜鱼? 也就是说,那老外不仅事先知道海底有古墓,甚至还知道了古墓里面有什么?这也太符合老美情报至上的原则了。 但是为什么!他妈的为什么?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连三叔去爷爷的笔记上记载的镖子岭,也是靠寻访当地的山民,几经辛苦才找到的,西沙海底的古墓就更不用说了,我想除了汪藏海,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它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心说不会吧,人说在没有答案的时候,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 既然这些事情是不存在的,那这样说来,唯一的答案:难道三叔刚才说的,还是胡说? 这人有过前科,我一下子就心虚了,马上看向他,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不对。 三叔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一看我看他,就问我怎么了? 我试探道:“三叔,你可不能再骗我了,都说到了这份上了,你再骗我就真不厚道了。” 三叔看着我的表情就奇怪,问我为什么这么想?我把我的顾虑一说,他听了之后,突然皱起了眉头,也看向我。 我一看完了,这反应似乎是被我揭穿了,不知道什么说了,心里不由就沉了下去。 没想到他看了几眼我,忽然道:“你想的太绝对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那几个老外,当时并不知道那西沙底下到底有什么,他们只是知道,那个地方的下面,必然有什么东西而已?” 我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三叔道:“这是他们后来亲口告诉我的,其实这几个老外,就是现在阿宁所在那家公司的老板,而这家公司创始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三叔道:“就是从你爷爷手里骗走战国帛书的,那个美国人。” 我一听几乎下巴掉了下来,道:“是他?” 三叔点了点头,道:“就在这一次去西沙之前,我亲眼见过他一次,他已经快不行了,现在靠机器维持生命。当时他亲口告诉了我,他几十年来投入资金在中国活动的目的。” “那是什么?”我问道。 三叔道:“整个事情的起因,就是当年他骗走的那张战国帛书,当年他还是一个教会的中学教师,偶尔做一些盗卖古董的勾当,那一年,他用慈善的名义,从爷爷手里骗来的战国帛书的真本,当时这个人已经十分精通中国的文化,他为了抬高这份帛书的价值,决定破译了上面的信息。”三叔顿了顿:“但是他花了两年时间,破译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我心中一动,道:“这个美国人竟然能破译出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办法的战国帛书?” 三叔点头:“就因为他是美国人,所以他破译了出来,因为这份帛书暗字的排列方式,是用一种数学的原理,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再精通,也无法从数学的角度来破解这东西。” “那帛书上写的是什么?”我好奇道。 三叔道:“那帛书上记录的信息,不说出来你决定想不到是什——” 三叔正讲到一半,突然门口就有人窍门,我心中里奇怪,难道又有人来看病,能来都来了啊,谁他娘的来打扰我听故事,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快递。 他走进来,问道:“谁是吴邪先生?” 我点了点头,“是我” 他从包里拿出一大包包裹出来,道:“您的快件。” 三叔也很奇怪,怎么会突然有快件寄来,问我道谁寄来的? 我翻来来看了看,信封上写着:张起灵,顿时心里一慌,心说他怎么会给我寄快件的,一看日期,还是不久之前,难道他从地底缝隙中出来了,忙拆开来一看,信封中露出了两块黑色的东西——竟然是两盘录影带。 蛇沼鬼城(上) 第九章 录象带 就在我和三叔聊天时,突然就有人敲门,随即就走进来一个快递员,问哪个人是我? 我在这里的事情,只有家里人和阿宁方面的一些人知道,所以我以为是家里给我寄来的慰问品或者是国外发来的资料,并没有太在意,就接了过来。等我签了名字仔细看寄件的人时候才发现,包裹上的署名竟然是张起灵。 那一瞬间我呆了一下,接着就浑身一凉。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把在长白山里的事情逐渐地淡忘了,可以说除了恐惧之外,其他的记忆都基本上被琐碎的事情覆盖,但是这三个字的名字,突然一下子又把我心里迟钝的那根弦扯紧了,不久前的回忆一下子潮水一样涌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怎么会给我寄东西?他不是进到那巨大的青铜巨门里去了?难道他已经出来了?……这是什么时候寄出来的,是在他进云顶前还是后?我马上去看包裹上的日期,一看又是眼皮一跳:竟然是四天前。 这么说他真的出来了!他从那巨门里出来了! 我的手都开始发抖起来了。脑海里闪过闷油瓶走入到地底青铜巨门中的情形,看着手里的包裹,心里乱成了一团,心说这会是什么东西?难道,这是他从那青铜门里面带出来的? 那会是什么呢?人头,明器?鬼玉玺? 不知道有多少古怪的念头从我的脑子里闪过,过了好久,才突然意识到我应该马上打开它,忙四处找剪刀。 一边的三叔看我表情大变,不知道我收到了什么,好奇地凑过来看。一看到张起灵这三个字,他也吸了口冷气,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翻了半天,最后三叔找到了一把水果刀递给我,我才得以割开了包裹外面的保护盒。 盒子里面裹了一包东西,包裹是四方形的,外面十分工整地用塑料胶带打了几个十字,十分难撕,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撕出一个口子,里面露出了两个黑色的物体。我的心跳陡然加快,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扯,两块黑色的物体被我拔了出来。 那一刹那我已经做好了看到任何可怕东西的准备,然而我看到的东西,还是让我傻了眼-那竟然是两盘黑色的老式录影带。 我刚才脑子里乱成一团,几乎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里面会是两盘录像带。因为闷油瓶那个人,你可以很容易把他和什么棺材扯上关系,却实在很难把他和录像带这种过期的现代化设备之间建立什么联想。 我靠,他怎么会寄这种东西给我?里面是什么内容? 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该不是他进青铜门后的情形吧,难道他把青铜门后的情形拍摄下来了? 我靠,要是真的那太……不过一想又不可能,当时没见他扛摄像机进去。而且我相信那青铜门之后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应该不至于能轻松地扛摄像机拍摄。 那会是什么呢?我心里顿时好比无数只蚂蚁在爬,直想马上播放出来看看。 不过,这两盘录像带,样子和使用的材料都是很老式的,可以说年代相当久远。我知道必须要老式的放映机才能播放,那种东西现在很难找到了。 三叔示意我翻过来看看,我就把包装丢到一旁,把两盘录像带拿出来,先仔细去看录像带的侧面上有没有标识什么信息。 我对录像带并不陌生,十年前街头还是满布录像带租赁店的时候,看国外的故事片几乎是我唯一的娱乐。那时候假期里一天五盘是肯定的,接触的多了,对这东西的结构自然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一般自己录制的录像带,都会在背脊上写点什么,否则无法辨认。 一看却有点奇怪,它的背脊上以前确实贴着标签,然而现在给撕掉了,给撕掉的痕迹很新,显然撕了不长时间,看来,似乎是闷油瓶不想我们看到这边上的标签。 这又是为什么?东西都寄给我们了,还要撕掉边上的标签,这上面有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三叔拾起地上的包装,甩了甩,确定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问我,-大侄子,你他娘的可不厚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和他还有联系?- 我摇头表示绝对没有,三叔拍了拍带子,问那这怎么解释?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三叔看我不像撒谎,就皱起了眉头,啧道:“那这小子也算神通广大了,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我也奇怪,我从云顶出来之后,地址只有阿宁那批人和家里人知道,他没有我的信息,却能准确地寄东西给我,这其实是相当困难的事情,没有人为他收集情报是不可能做到的。看样子,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背后的水,真的深不可测。 三叔想了想,又问我面单上有没有写这邮包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拾起面单看了看就摇头,上面只有发件人和日期,其他真是一片空白。不仅发出的地址没有写,连发出地都没有标明。真不知道这快递是怎么做事情的。 不过日期是在四天前,这里省内快递一般一天就到了,省外比较近的也只需要两天,这份快递寄了四天,寄出地不是离这里很远,就是相当偏僻,交通不便的地方。我可以查查快递公司的电脑系统,如果他们有网络登记,一查就知道了。 说完三叔和我就对视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东西打乱了三叔的叙述,一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带子好。三叔就道:“大侄子,要不咱们先暂停,这小哥行事诡秘,他不会莫名其妙寄东西来,这两盘带子可能非同小可,咱们先去找录像机看看里面拍的是什么怎么样?- 我听了一下摇头,忙说不行,虽然我对这录像带里的内容也十分的在意,但是三叔对我叙述的东西还没有一个具体的头绪,现在暂停,等一下他心情变化,还指不定说不说呢。而且录像机这东西停产都快十年了,现在连vcd都淘汰了,旧货市场都很难买到,这带子一时半会儿肯定看不了。 不过,如今如果当这两盘录像带不存在也不可能,我就说咱们继续说咱们的,让你那伙计去问问这市里什么地方有旧货市场,然后去看看,如果有这机器就买下来,如果没有,我晚上上网想想办法。 三叔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道:“也行,反正接下来也会说到这小哥的事情-说着就挥手让伙计照办。 那伙计听三叔讲事情也听得津津有味,现在把他打发走了,颇有点不情愿,不过给三叔眼睛一瞪,也没脾气了。 伙计走后,三叔就拍了拍脸,道:“那咱们说快一点,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我把我刚才听到的给他重复了一下,三叔就点头:“对,关键就是那帛书的内容,那老外和战国帛书渊源很深,这事情还挺复杂,还得从头和你讲。大侄子你生意做了也不短时间了,你对战国帛书这东西了解多少?- 我想了想,干一行熟一行,虽然我不太喜欢拓片生意,利太薄而且接触的人都有点古怪,不过这么多年做下来,我对于这一行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 战国帛书这东西,不能算是拓片里主要的一种,看名字就知道,战国帛书就是战国的帛书,然而,事实上,这个战国的范围还比较狭窄,正式交易的时候,春秋时期的东西,也算到了战国里面。市面上战国帛书的正本很少,非常珍贵,又因为出土墓点的不同,被分为楚帛书、魏帛书,等等。这些帛书的内容也各不相同,其中最珍贵的是鲁帛,现今公认是鲁帛的,我知道的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而且都不完整,其他混充的东西虽然也有,但是真假难辨,一般官方不承认。 鲁帛书也不是单一的一种,按照字体和拓片的大小,分成几个小类别,其中最珍贵的是一种鲁黄帛,原因很简单,就是它上面的文字,别人看不懂。 记录在这种帛书上的文字语法非常古怪,能知道单字的意思,但是没法阅读。我们知道中国八大天书:《仓颉书》、《夏禹书》、-红岩天书-、-夜郎天书-、-巴蜀符号-、蝌蚪文、-东巴文书-以及-峋嵝碑-,都是文字孤本,没法进行破译。然而鲁帛上的文字,却好像是密码一样,国外考古界把这种鲁黄帛叫做-中国的魔法书-,因为按照排列念出来,就好像是跳大神的咒语一样。 不过这种密码已经在1974的时候,被人破解了,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战国书图-的一种图文转换的古代密码。我是在三叔那里听说过这个词后自己查的资料,这是一个大发现,不过1974年当年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太出名了,所以这个考古事件并没有引起轰动。 现在一般的战国帛书的拓片交易中,这种鲁帛很吃香,找的人很多。前段时间听说根据考古研究,这种鲁帛可能有一百二十卷之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推测出来的,但是我知道真正在流通的,也就是那四片到五片,那都是真正的专业人士看的东西,在网络上看不到,而且外国人特别喜欢,所以很多掮客在各地淘这东西,希望能发现孤本。而要找稀有的鲁帛书,则需要到拓片店里去扫店,因为我们采购拓片都是一大批弄来,也不会去分类,各种来历的都有,一般都堆在那里,如果有心就说不定能找到冷门的,而且这种人找到了一般也不会张扬,自己回去研究了,所以这个市场的生意还是比较好做的。 我爷爷从古墓里盗出的那一份就是鲁黄帛,不过因为老底子出过事情,这东西我们也不敢拿出来炫,爷爷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不乏有人问起这事情,也算是我店里压箱的宝贝。 现在我们也知道,这种鲁黄帛,应该就是战国时期铁面生的杂记。这家伙和达·芬奇一样,使用自己创造的文字来书写杂记,非常的神秘主义。从鲁王宫出来之后的那段时间,我也研究过这东西,据说人类历史上,凡是使用密文记述东西的人,都是因为发现了颠覆当时世界观的东西,怕被主流势力(比如说达·芬奇时期的天主教廷)抹杀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 关于帛书,我就知道这些。我把这些和三叔说了,三叔点头道:“说得没错,果然茅坑蹲久了不会拉屎也能哼哼-说着就从床底下拿出他的破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发皱的照片,我接过来,发现是在博物馆的橱窗里拍下来的一份战国帛书,看上面的文字排列,应该就是爷爷盗出之后被美国人骗走的那份正本- 这是本来应该属于咱们家的东西-三叔道,-老子三年前去美国的时候,在纽约博物馆顺便拍的,整件事情就是因这块东西而起的。想想也真是命里注定,咱们家四代人了,好像给诅咒了一样,都被卷到这事情里头来了。这也是我不想你参与进来的原因,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我这里就能停了- 四代人,是啊,我突然感慨了一下,问道:“到底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三叔笑了笑道:“刚才我就说过了,不说出来你绝对想不到,其实,帛书上面并没有写任何的东西,帛书翻译出来的并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神秘的图形—— 图形?-我皱起眉头,想起了七星鲁王宫的那份战国帛书,-难道,也是一幅古墓的地图?- 三叔摇头道:“不是地图,比地图复杂多了。这件事情一言难尽,去西沙之前,那个老外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我,我转述一遍,你听完就明白了-(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蛇沼鬼城(上)第十章裘德考”,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蛇沼鬼城(上) 第十章 裘德考 (三叔接下来的叙述很是烦琐,牵扯到了很多老长沙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十分的有趣,因为我自小就喜欢那种带点土腥子味道的老事情,比较有历史的厚重感,听一听也无妨。) 三叔嘴里的那个传教士当时的名字,叫做考克斯·亨德烈,中文名叫做裘德考,在长沙的教会学校工作,是国民党时期随着当时的东进潮来中国的美国人之一。但是这人自小就六根不清净,洋和尚没什么兴趣当,却对中国的文化很感兴趣,或许在美国人的经济观念里,文物也只是商品之一,能自由买卖,自然也可以出口,所以到了中国的第三年,他就偶尔做一些暗地里的文物走私活动,那一年他才十九岁。 裘德考的走私生意一直做得很小心,生意做得不大。那时候有两种走私商,一种是流水的营盘,走的量大,但是出价很低,玩的是成一笔是一笔的买卖,风险很大。而裘德考是-打铁的买卖-,也就是出价高,东西要得少,但是很安全,来一笔成一笔。他这样的做生意方式,很对爷爷的胃口,所以当时爷爷和他的关系很好。 但是裘德考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从心底里,他并没有把爷爷当成是朋友,甚至他没有把爷爷当成是一个和他平等的人。我爷爷在事后知道,在私底下,他称呼我爷爷为臭虫。 1949年长沙解放,国民党全面溃败,之后是1952年,教会开始退出中国,在中国滞留的很多美国人都开始回国,他也收到了教会的电报,让他在安全的时候返回。 他意识到自己在中国的生意要告一段落了,于是开始做相关的准备工作,转移了自己的财产。在临走之前,他又有了一个险恶的念头,他和他的同党开始大肆收购明器,用中国人信赖老关系的心理,以极其廉价的定金卷走了大量的文物,其中就有我爷爷的战国帛书。 当时我的爷爷并不肯卖这一份父辈们用命换出来的东西,是裘德考谎称这些钱会用来开善堂,爷爷感觉这是积德,才勉强出手的(当然这是我爷爷自己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有这种善心)。 在这些货物全部上船之后,裘德考知道这批人中有一些并不好惹,为免留下后患,在船上拍了一封电报给当时的警备处,将我爷爷等大概十几个土夫子的形迹全部漏给了当时的长沙解放军临时驻军。 这就是当时十分著名的-战国帛书案。这不仅仅是文物走私案,因为裘德考和解放前国民党将领的关系,里面牵扯到了间谍、叛国等很多那个年代特有的想也想不通的因素,变得非常复杂,几乎惊动中央。那一天裘德考满载而归,而为他积累财富的那批土夫子,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哀号一片。 虽说也是罪有应得,但是这样的死去,实在是太过悲惨了一些。后来大跃进和-文革-时期中国的文物走私几乎绝迹,也和当时这一批人的死亡有关系。 当时我爷爷机灵,一看形势不对,就连夜逃进了山里,躲在一座古墓里,和死尸一起睡了两个礼拜,逃过了风头,后来光身逃到了杭州。这件事情对我爷爷的打击很大,以至于战国帛书后来就成了他的一项禁忌。他在世的时候,一直叮嘱我们不可以乱说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们家的人一直对此讳莫如深。 裘德考回到美国之后,拍卖了那批文物,发了大财,战国帛书被高价卖给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成为当时拍卖价格最高的文物,而裘德考也一跃成为百万富翁、上流社会的新贵。他在中国的故事写成了传记,广为流传。 富有之后的裘德考,逐渐将兴趣转向社交,大约在1957年,他受邀担任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远东艺术部顾问,对战国帛书的研究工作提供顾问。当时的博物馆馆长就是臭名昭彰的普艾伦,两个人都是中国通,都是在中国雇用土匪盗掘文物发的家,很快成为朋友。裘德考还赞助了一笔钱给博物馆作为基金,用于收购民间的中国文物。 大概是因为富裕生活的悠闲以及对于中国文化的热爱,之后的裘德考修身养性,逐渐沉迷到了中国文化的研究中,他在大都会博物馆主持研究了几个大型的项目,成果颇为显赫。然而让他真正名留史册的,却是1974年,他解开了战国帛书密文那件事情。 当时他对于战国帛书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起初他是为了抬高帛书的价格,后来则完全是因为兴趣。 在刚开始,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他这样的一个美国人可以解开中国的古代密码,然而,裘德考却以惊人的毅力做到了。 说来也是巧合,他是借一本中国-绣谱-古本中的灵感,发现了-战国书图-的解码方式。这种解码方式,其实也就是类似于-绣谱-中利用文字记录刺绣程序的办法。在数学上就是点阵成图,说复杂也不复杂,完全在于一个巧,你能想到,就能够解出来,你想不到,即使你对中国古代密码学再精通也没用。 发现解码方式后,裘德考喜出望外,马上召集了人员,对爷爷的那份战国帛书进行了大范围的翻译。一个月后,全部的密文就被解出。 然而出乎裘德考意料的是,当时出现在解码纸上的,不是他原先预计的记载着战国时期占卜历法的古文,而是一幅古怪的、完全没有意义的图案。 这图案古怪成什么样子,很难形容出来,我后来看了三叔给我画的草图也摸不着头绪。描述一下的话,只能说这幅图案十分的简单,只有六条弯曲的线条,和一个不规则的圆组成,线条互相延伸,有点像地图上河流的脉络,或者是什么藤本植物蔓延的茎,但是,给那个圆一围又感觉不是。拿远点看,好像是一个抽象的文字;近看,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此外没有任何的信息,如果你不说这是来自于一本中国的古籍残卷上,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刚刚会拿笔的小孩子在纸上乱画出来的线条。 历尽千辛,翻译出来的东西竟然是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图案,裘德考感觉到十分的诧异。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翻译方式是错误的,但是反复验证了之后,他发现不可能,如果是错误的,那么不可能成功地将文字天衣无缝地转换成这个图形。显然,用密文记录下的东西,就是这七条线条。 那这七条线代表着什么呢?这帛书的主人为何要将它隐藏在文字当中呢? 凭着在中国这么多年的经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能够被人用密文写在昂贵无比的丝帛中,不会是普通的图案。这线条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说不定非同小可。 他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立即开始查阅资料。他用了大量的时间,翻了无数的图书馆,同时,拿着这张图案去找了当时大学里的华裔汉学家请教。可是,在美国的那批人水平有限,折腾了大半年没有任何结果,就算有人说了推测,也是不伦不类,完全没有根据,一听就是胡说的东西。 就在他兴趣减退,感觉到没有了指望的时候,有一个大学里的朋友给他指了条明路。他告诉裘德考,这种中国古怪的东西,应该到唐人街里的老人堆里去问,当时是冷战时期,在唐人街,有不少来自台湾的老学者,藏龙卧虎,也许会有线索。 裘德考一听也对,抱着最后的希望,真的去了唐人街求教。 唐人街有一种书馆,是老人聚集的地方,裘德考就专门去这种地方,将那图形发阅,也亏得他就是命好,果然就让他碰到了一个高人。 这高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在当地算是个名流,那天他在茶馆听书,正巧碰到裘德考来发图,就要了张拿来看。这一看之后,他就大吃了一惊,问裘德考是从哪里搞到的? 裘德考一看有门,不由大喜,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和那老人说了来龙去脉,就忙问这老人是否知道什么。 那老人摇头说不是,不过他告诉裘德考,虽然自己不知道这图形的来历,但是,他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 裘德考一听,心中也一动,忙问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那老人说,那是还在大陆的时候,他在山东的祁蒙山一座道观里,看到过一个丹炉,这图形,就是刻在这丹炉之上。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一章 青铜的丹炉 一直以来,这份图形神秘莫测,如何查找都没有一点线索,如今听到这个,裘德考兴奋异常,他马上就请人泡了一壶上好的茶水,恭敬地递上,请那个老学者详细说说。 那个老学者本身就没什么事情,见他十分有兴趣,也来了兴致,就给裘德考讲了当时的经过。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这个老人是北京大学的国学教授,是国民党员,女婿是张灵甫手下的一个旅长。整编七十四师溃败之后,国民党残军化整为零,他女婿就带着残部逃入了祁蒙山,当了土匪,在山里猫了三年。后来解放军大剿匪,他女婿被逼得走投无路,和国民党特务接上了头,准备逃往美国。 买通了路子之后,老头和家眷就被他女婿接进了山里,等船的消息。因为风声很紧,带着家眷不方便,这段时间,他女婿把他们安顿在了一座道观里,伪装成道士,等特务的接应。 说是道观,其实是那种民间的土庙,不过,和其他山区的庙宇不一样的是,这座道观建筑在两座相距不到五十米的悬崖之间,下面腾空,十分奇特。整个道观类似于一个巨大的阶梯,一层一层,一共有七层,墙壁都是刷着黄漆的泥墙,十分的简陋,最上面四层,就是架在两道悬崖中间的木板,连栏杆也没有。几个神龛上面都是土塑的三清像,也有观音和土地,很有中国的特色。 整个道观由两个老道士打理,老的还是年轻一点道士的父亲,那年代兵荒马乱,香火稀薄,他女婿就给他们一些钱,作为掩护。 那个老教授在道观中生活了两个月,道观是在深山里,爬上爬下不方便,他也无事可做,就开始研究这道观中的古董。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道观中很多的东西,都是粗制滥造的民间土货,没有什么价值,偶尔有几件古董,也是明朝时候的东西。然而,道观的最顶上那层,却有一个青铜炼丹炉,形状十分的奇特,好比一只倒翻的莲花,看上面的铜锈,年代更加的久远,和这里其他的东西有很大的区别。 老教授不是学历史的,但是当时的老夫子,对于这些都有点阅历,他很感兴趣,就问了老道士,这丹炉是从哪里来的。 那老道就称赞他眼光很厉害,这丹炉确实不普通,是解放前一次地震,从山里塌出来的,当时一起塌出来的还有很多的死人骷髅,村民很害怕,就抬到这里来给神仙镇着,已经是有六十多年了,他当时还小,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老教授听了就觉得越发有趣,然而当时兵荒马乱,自己的身份又特殊,也没法进行更多的调查,他就在道观里琢磨了一段时间,后来也就没有下文了。不过,当时境遇和环境让他对这件事情的记忆非常深刻,对于那个丹炉的形状和花纹,也记得十分清晰,所以一看到裘德考给他看的图形,他就认了出来。 他告诉裘德考,这个花纹是在丹炉的盖子上,形状和这图形一模一样,他绝对不会记错。如果他想知道得更多,可以想办法去那个道观了解一下情况,不过,沧海桑田,现在那地方还在不在,要看你的造化。 裘德考听了之后,又是兴奋又是失望。兴奋的是,显然这份图形背后的东西,比自己想的还要丰富;失望的是,听完这些叙述,他对这个图形仍旧一无所知。 他很想亲眼看看老教授口中的那只青铜丹炉,然而,这在当时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当时一个美国人要到中国去,相当的困难,特别是他这样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 不过裘德考这人是非常自负的,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他还是想了办法:自己不能到中国去,但是这么多年的文物活动下来,他在中国有着严密的关系网。他开始设法联系中国的老关系,想办法找人进祁蒙山,到那个深山道观之中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最好,能够把那个丹炉偷出来,运到美国。 当时的中国刚刚受过十年浩劫,百废待兴,他的老关系已经荡然无存,老一辈的土夫子,都在解放后的清肃中死的死,逃的逃,文物走私这一块,已经完全重新洗牌。他借助自己在国民党中的关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渠道,都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冒着风险,求助于几个当时自己不熟悉的文物走私犯,让他们介绍一些长沙这行业里面的新人。 这又是几经波折,不过工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给他联系到了一个肯和他合作的中国人。 这个人,就是解连环。 解连环是怎么进这一行的,三叔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当时的大环境,连解家老爷子都不敢涉足老本行,只能吃吃老本。这走私文物是大罪,和现在的贩毒一样,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一般不是急着要钱救命,谁也不敢去干这个。 而解连环当时就是个纨绔子弟,完全二世祖,解家老爷子有意洗底,从小就不让他接触家族生意,也不让他学东西,所以无论胆量、眼界、阅历还是其他的客观条件,他都不可能会进到这一行来,更加没有理由能够和国外的走私大头联系上。 说得通俗一点,文物走私这一行是要有手艺在手,拿货、鉴货、估价这些技术,没有二三十年的锻炼积累,是成不了气候的,而你没有这些能耐,就算你主观上再想入行,也没法找到门道,你的买主不会理你。所以,如果裘德考能够通过中间人联系到解连环,就说明解连环必然已经和这些人有了生意来往,而且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这想来以解连环的本事,是怎么也不太可能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三叔,直到他第一次西沙之行回来,开始调查这件事情,问了解家的老大,才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不过,这事情和裘德考的事情并无关系,这里没有必要再提。 解连环和裘德考接上头之后,裘德考就将自己的计划寄给了解连环。那是一份详细的资料,附上了那个老人画的青铜丹炉的草图和一只先进的照相机。他让解连环首先必须要确认那座道观是否还在-在那段时间,古迹庙宇这种东西属于四旧,有可能已经被毁掉-然后,收集这丹炉的信息,拍摄照片,发回美国确认,如果一切无误,那么,再寻找机会将这东西走私出国。 解连环虽然不懂下地的事情,但是去一个地方,看看东西在不在,打听打听事情,还是能做的。他拿到资料之后就去了山东,根据资料上老人的回忆,找到了修建那座古道观的山区。 万幸,因为道观十分的偏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滋扰,在风云飘摇的十年中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不过,老道士已经死了,只剩下老道的儿子,也是风烛残年。解连环拍摄了道观和那个青铜丹炉的情形,发回了美国。裘德考拿出翻译出来的图案一对比,果然那老人说得没错,青铜丹炉盖子上的图形就和帛书上一模一样。不过,对于这丹炉的来历,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那老道的儿子也只能说出一个大概,和那老教授说的内容也差不多,得不到更多的线索。 虽然如此,裘德考也已经大喜过望,就发了指令让解连环开始准备,找个办法偷偷将丹炉走私出来。 然而,解连环一准备,就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裘德考没有考虑到的是,这个丹炉比他事先预计的要大上很多,时代已经不同了,这样的东西,在当时中国是不可能通过海关运出去的。而要是通过走私船,则要先到达浙江或者广东一带,风险也很大,当时的东南沿海之乱,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他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结果,反而引起了雷子的注意。无奈之下,裘德考就出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念头。他让解连环将整个丹炉砸碎,锯成四十多片,然后标上记号,分批混在当时出口的丝绸里运出去。 这对于考古界来说,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兽行,但是裘德考完全不在乎,因为这东西的价值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要的是上面的信息。 这也可以说是无巧不成书,解连环在锯丹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青铜丹炉的底部,竟然有一个十分巧妙的机关。就是凭借着这个机关,战国帛书上神秘图形的秘密,才最终被解开。 蛇沼鬼城(上) 第十二章 星盘 说着,三叔又从他的破包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我。 我知道这两张照片拍的肯定就是那只丹炉,这些照片,应该是那个老外给他的。这事情比较复杂,没有这些照片,恐怕没法说得明白。现在他都用到我身上了。 接过来再次一看,我就看到了第一张照片上拍的,是一只陈列在博物馆中的巨大丹炉,三叔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大,简直有一个人高了,想把这种东西走私出国,确实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张,则是丹炉底部的情形,我看到了布满花纹的青铜炉底,在炉底的中心,铸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望天铜兽,头仰向天,十分的威武,就造型上来说,属于上上之品- 这是在博物馆中复原后的丹炉,第二张是丹炉的内部-三叔给我解释,-解连环发现的炉底机关,是一个十分巧妙的加水口,用来在炼丹的时候,往丹炉里加水,炉壁是空心的,里面有水,只要转动丹炉的盖子,把上面的图形转到一定的位置,就能打开这望天兽下面的机栝,炉壁中的水就会从望天兽的嘴巴里喷出来,这样,在炼丹的时候,就不需要打开炉盖- 我点头称奇,不过这样的机关巧术,在中国其实并不算特别,为何说这个机关是解开战国帛书的关键? 三叔说问题不是这个机关的功能,而是这个机关的运作方式,说着就拿出一个放大镜,就让我仔细看这丹炉底部的花纹。 照片很小,我仔细去看,就看到这炉底上面,以望天兽为中心的四周,有很多细小的浮雕点,非常多,密密麻麻的,不仔细看,会以为是铜锈- 这是?-我还是不了解,就问道- 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炉底上的浮雕,是一张古星图—— 古星图?-我愣了一下,-就是标示天上星星位置的图?- 三叔点头,然后拿了一张战国帛书翻译出来的图形照片给我对比:“这是这个机关最巧妙的地方,炉底是一张古星图,当炉盖转动到正确的角度时,炉盖上这个图形上的曲线就会和炉底下的星图中的六颗星重合,机关就能打开- 我一听,立即就想到了什么,随即一想就恍然大悟:“两个图形可以重合,这么说,这战国帛书上的奇怪线条,其实是一个-星盘-?- 三叔点头:“没错- 星盘是一种观星的工具,因为天上繁星数以万计,而且根据时间季节的变化而移动,每次观星要从如此多的星星中找出特定的那几颗十分困难,所以便有了星盘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根据星与星排列而连起的线条,只要将星盘上的北斗星对好,就能凭借罗盘和季节的刻度,转动星盘,那些特定的线条会和自己寻找的那几颗星星重合。 我不由拍案叫绝,哎呀,这不是很难想嘛,刚才怎么没想到呢。这也很合乎逻辑,战国时期的观星术已经非常发达了,而那个时代的人认为,天象运行代表着事间万物的运动,能够从中洞悉到一些天机。这些天机往往预示着国家的变更、重大的战争和灾变,一般是不能随意泄露的,铁面生将自己观察到的星图藏入帛书之内,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这星图同时又出现在丹炉上,也许是这种天象代表着什么特殊的含义,使得当时很多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三叔就点头:“你小子有长进,说得很对。这些东西运到美国之后,裘德考也立即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和你一样,就想到观星术- 这是一个很令人振奋的发现,可以说在考古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裘德考又一次出了大名。然而,这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完全沉迷到这考古的过程中去了:星盘圈出的星象是什么含义呢?从它被隐藏得这么严密来看,这星象显然预示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 他将这星图和星盘重叠之后,就从整个星图中找出了特定的那六颗星,合成了星象图,然后去查了古籍资料,想知道这星象图在观星术中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中国古代的星象学,几乎是和风水同宗,复杂无比,甚至比风水还要深奥,几乎没有系统的资料。战国帛书上所隐藏的这份星图,预示着什么样的天机,完全无法查找。 当时唯一解开这个秘密的方法,还是去找那些所谓的高人,但是这一次在美国就找不到了,于是,裘德考再次拜托解连环,去中国的民间寻访。 然而这一次解连环没能完成任务,那个时代懂点周易风水的,都给打到牛棚里去,漏网的都战战兢兢,谁也不开口,打听起来也是偷偷摸摸,十分的不方便。 这一找就找了两年时间,没有任何结果,同时在美国的其他研究也都没有任何进展。 万般无奈之下,裘德考又有突发奇想,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战国帛书上。他推测,既然帛书上有这星图,那么也许在其他的篇幅中,会有星图秘密的记载。 于是,他一边开始在中国收购鲁黄帛,一边就打起了当年出售战国帛书的爷爷的主意。按照他的经验,土夫子一般都贼不走空,这帛书不可能只有一卷,爷爷要盗出来,肯定是整份拿出来,那剩下的部分,也许还在爷爷的手里。 当时解连环和裘德考的关系已经非常好,狼心狗肺的,就帮裘德考到了爷爷那里打听消息。可惜我爷爷口风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无奈之下,解连环又来问三叔。当时三叔正对爷爷笔记里的记载感兴趣,酒一喝,话一多,就把爷爷当时盗出战国帛书的经过当故事全说了出去。 听到这里,我就忍不住道:“三叔,敢情那老外知道血尸古墓的事情,是你自己说出去的?- 三叔就苦笑,摇头道:“当时喝得确实多了,酒一过,我也想不起来和他说过这个,后来那老外和我说起我才想起来,我这肠子都悔青了- 我也陪他苦笑,这真是太有戏剧性了,不过话说来,当时裘德考选择解连环,也许早就知道了吴家和解家的关系,早就有了这一层的打算。这个老外行事之诡秘,实在是让人恐惧。 当时裘德考得到消息之后,就有了重新盗掘血尸墓的打算,可惜解连环不会倒斗,而找其他人,他也找不到。当时中美关系开始回暖,他感觉局势会发生变化,就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果然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他于是带着一批搞考古的人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中国,开始策划这个行动。于是便有了之前三叔经历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猜猜也能猜到了,那一晚三叔逃出古墓之后,裘德考在第二天的下午也进入了古墓,不用说,这件事情最后变成了一场灾难。在他们打开棺底暗格的时候,飞出的王几乎杀光了当时在墓里的所有人。 也亏得当时解连环找来的一个伙计相当机灵,就是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拉爆了炸药,将内室完全炸塌了,当时在外室中的裘德考和解连环才得以保命。可惜他自己和一干人,就全部被埋死在了古墓里。 当时景象极度恐怖,亲眼目睹的裘德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几乎精神失常,他对于中国几十年来的理解完全崩溃了。回到长沙之后,他立即返回了美国,大病了一场,几乎疯了过去。对于战国帛书的研究,也立即终止了。 然而,我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年之后,第二次海洋考古时代来临,命运的车轮,开始在西沙的海面下,越转越快。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三章 西沙的真相 裘德考的叙述到了这里,就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解连环去找三叔之后发生的了。 他的叙述,可以说很清晰地让我了解了这件事情的起因,我实在没有想到,三叔这么早就牵涉进了这件事情,而且,阿宁公司和我们吴家的渊源竟然这么深。 三叔一口气说完之后,休息了一下,让我有什么问题、什么不相信的,可以现在问他。 我知道这是他的气话,显然刚才我不信他,他还耿耿于怀。 我想了想,不信是不能说了,不过,确实有几个地方我还不清楚。 刚才我们已经知道,裘德考和解连环早就有联系,当时的见面只不过是一次重逢,而且根据之后我知道的事情,我推测裘德考来找解连环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他混入到文锦的西沙考古队中去,潜入海底的汪藏海墓,为他取出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很可能就是汪藏海隐藏着东夏国秘密的蛇眉铜鱼。 那么,裘德考知道血尸墓的情况,是三叔自己透露的,这毫无疑问,但是海底墓穴,如此隐秘的地方,裘德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也是三叔告诉他的?这不可能啊。 还有,显然按照三叔的说辞,这一切的起源就是战国帛书,然而,西沙的汪藏海和战国帛书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何裘德考会把目光转向西沙? 我把这些问题提出来,三叔就点头,道:“你想到关键了,确实让解连环混入考古队的,就是裘德考,不过你的推测只对了一半。他自己的说法,让解连环进入古墓,并不是为了蛇眉铜鱼,而只是让他拍下棺椁中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老外不肯说,同时,他是从哪里得到汪葬海墓的信息,他也不肯透露,三叔问他的时候,他就用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三叔凑过来道,-后来的一些事情,让我或多或少能猜得一些什么,你可以听听是不是有道理- 我点头说好,他就在床上,用手指画了几个点-我曾经想了一下,那老外回到中国盯上了西沙,是在长沙那件事情一年之后,从时间上来推断,他知道海底墓穴存在,应该也是在这一年里。那么,这一年里必然发生了一些事情,让解连环得到了这些信息- 但是我们知道,那段时间,裘德考受了很大的刺激,显然不太可能只是因为知道了海底有个古墓,就立即振作起来,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另外一件事情中去,当时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应该只有和战国帛书有关系的事。那么,我们可以推断,那件事情,必然也和战国帛书有关。裘德考应该是先被战国帛书的信息而吸引,然后才注意到与之联系的西沙的事情- 这里无法推断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是根据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感觉很有可能这个老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应该进过海底古墓之内,很有可能,是他帮裘德考揭开了那帛书之中星图所代表的意义,这个意义和汪藏海的古墓之间,必然有着联系,使得裘德考的兴趣转向了西沙。所以,裘德考才会再次来中国,找到解连环企图混入考古队里—— 你为什么能肯定是遇到了一个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事情?-我问道。 三叔道:“那是因为资料,裘德考对于古墓的资料太详细精确了,这肯定是有人进去过,然后整理出来的,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情况能够让他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点头,这有点道理,不过,战国帛书上的星图,为何会与明朝古墓产生关系呢,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难道铁面生看这个星象,预知了千年之后有一个同行会在那个地方修坟? 如果星象能预知到这种琐碎的事情,恐怕现在就不会失传了。这一点,还需要考证。 之后就是西沙事件,那次事件之后,整个事情就进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整个考古队在西沙海底的古墓里消失了,只有三叔一个人回来。裘德考一度认为是三叔杀掉了所有人,然而,从三叔之后的表现来看,三叔也完全不知道内情,整件事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事情的真相如何,就要看三叔怎么说了。 休息了片刻,三叔做了一个手势,准备继续讲下去,我也打起了精神,坐了坐正。 他先吸了一口气,显然要转换一种心情。刚才说的都是裘德考的事情,不痛不痒,现要接下去要说的,就是他的亲身经历了。 吸完气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语调也变得很慢,有点犹豫。 想了想,就先对我道:“话说在前头,关于西沙,有一些事情,当时在济南的医院,你三叔我确实骗了你。不过,我也是万不得已,这事情,一直是一块心病,我实在是不想重提,你要理解我-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三叔骗了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想去怪他,我只想知道真相。 三叔喝了一口水,就继续道:“其实,那次发现海底墓穴,只是老子演的一场戏,早在那天凌晨,我已经和解连环进去过一次。不过,我进去的地方,应该和你们后来进去的地方不同,因为解连环有十分详细的资料,我们当时直接进入了古墓的核心部分,因为那老外的委托,目标就是放置汪藏海棺椁的椁室—— 你是指那三个墓室中间的那一个吗?-我回忆着海底墓穴的机构。 三叔就苦笑摇头:“不,你说的那个地方,只是古墓的第一层,这个沉船墓之大,超过你的想象。汪藏海的棺椁,深埋在古墓的最底部,而且处在一个十分古怪的境况中……用语言很难形容- 当时解连环从裘德考手里获得的资料相当详尽,可以看得出裘德考手里的原始资料应该极富权威性。同时裘德考提供了解连环一部美国的照相机和闪光灯。据说是当年世界上最先进的型号,十分小巧并且有防水的功能。 资料告诉解连环,在考古队考察的礁盘向左大约半里,有一处地方,当地人称呼为-沙头礁-,是一处暗礁林,由数十块主礁和无数星罗棋布的水下暗礁组成。这一片礁石,在水下连成一体,是一块巨型珊瑚礁盘的一部分。在其中一片礁石上,有一处水溶洞,位于海平面下,就算落潮时候,也只会露出一丝,这便是当时沉船时工匠破船进水封墓时候的一个操作口。由此进入,便可进入到珊瑚礁盘之内,那海底的巨大沉船,就嵌在这礁盘之内,海沙之中。 只要进入珊瑚礁洞,就能一路下去,进入到沉船的内部,之后如何走,需要小心哪些东西,资料里都有详尽的说明。简直犹如这一座古墓,便是那裘德考设计的一般。 如此详尽的资料,就是普通的古法文献,也不见得能达到这种程度。所以三叔才会认为,这海底古墓,怕是早有人进去过了,可能是此人虽然进去,但是并未得手,所以裘德考不得不再次找人帮忙。 原本,解连环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再答应任何下地的请求,但是裘德考的身份不同,一来解连环觉得自己亏欠他,二来,这一年来,解连环也参与了家族中很多的活动,总算也下了几次地,胆识以及身手都不同以前,再加上裘德考开的条件很高,自己又是盲目信心的年纪,所以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三叔当时得知了老外和解连环有奸情之后,本来是想竭力反对解连环加入考古队的,然而,之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让三叔感觉事情非常不对。为了知道那老外和解连环的真实目的,三叔冒了一次险,他说服了文锦,故意让解连环进入了考古队,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是暗中监视,看他会有什么举动。 事情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展开了,这要说还有很多的隐情,但是都不重要,这里话休繁说,只说解连环在西沙,他出事的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当天是考古队工作进入结束阶段的第一天,打捞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工作轻松,所以睡前所有人都喝了点酒,都睡得很熟。 解连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此时离工作结束也没剩几天,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在确定所有人都睡熟的时候,便假装起来放尿,实则探听虚实,伺机下海。 他并不知道,那个小时候的玩伴,叫做吴三省的老婆奴,现在早已经是心思缜密的老江湖,自己从上船起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个人牢牢地看在了眼里。 话说三叔当时,也是相当郁闷。他早已经对解连环有万般的不爽,他并不知道解连环的目的,于是解连环在船上,对于三叔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威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本来挺好的和文锦谈情说爱的时间,却变得要防备他。 还有个原因就比较隐讳,三叔没有正面提过,但是我从三叔的叙述中听得出来,显然,文锦很欣赏解连环。一方面的确公子哥懂得讨女人欢心,秉性和三叔差得太多;二来,解连环的相貌和很多方面不比三叔差,三叔这种感情方面的新手,难免会吃醋。 所以解连环一有行动,三叔欣喜若狂,在解连环刚放下皮筏艇,想划离渔船的时候,三叔就突然出现,一把将他按在了甲板上。 三叔的突然出现,是解连环始料不及的,然而他一见是三叔,倒不害怕了,因为如果是其他人,当时就可能落个叛逃越南这样的罪名,但是三叔,大家互相清楚底细,他也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于是便轻声让三叔放手。 然而三叔对他是早有积怨,而且已有芥蒂,如何会轻易放他,咬牙就几乎把他的手拧折,问他千方百计进考古队,又这么晚出海,到底想干什么? 这有点借题发挥,发泄自己郁闷的意思,解连环一开始还嘴硬,心里也暗火起来,他在长沙,除了长辈,谁也不敢这么对他,于是就压低了声音破口大骂。 三叔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一听他骂人,直接就把他的脑袋按到了水里,直按到他翻白眼才提起来,如此反复,一来二去,解连环就蔫了,只好讨饶。 三叔再问刚才的问题,他就把这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三叔就眼里发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海底之下,竟然有着一座沉船葬的海底墓!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老头子的笔记中,也曾经记载过前人讲过的海底船葬,只是这种海斗极其稀少,老头子本人也只是听说,并未亲身一探。而这茫茫海底,沙行万里,要寻得一方线索,要比在陆地上难上万倍。如今这老外竟然知道得如此详细,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着三叔便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下到海里去察看一番,便放开解连环轻声说:“只是这样?那你他娘的早说便是,我与你是什么关系,说出来有何关系?难道我还会抢了你的不成?- 解连环已经蔫了,道:“这事情我瞒着我家老爷子,当然也不想你们知道,而且我和你也不算熟络,说了我也怕多生事端。你凭良心说,我要是直说,你会让我进考古队吗?- 三叔心里一想倒也是,已经放宽松了很多,便对他说:“算你有理,不过我提醒你,这裘德考在长沙人称-白头翁-,此人并不是简单货色,你老表我看这斗并不好倒,你要么暂且放下,咱们回去找些人从长计议,要么这一次就让老表我陪你去,怎么说,老表不是吹牛,经验也比你丰富吧- 解连环呸了一声,就道:“都说你吴三省比猴子还精,真不是奉承你,你想搭点香火就直说,咱们是同一绳上的蚱蜢,到这个时候了,你说什么我还能说不行?- 三叔听了心里冷笑,心说这二世祖也算看得明白。于是两个人就临时搭伙,说好进去之后,各取所需,谁也别拖累谁,出来之后拿的不好也别后悔。 三叔当时的举动,不可说是利益驱使,说来也并不光彩,甚至让我感觉怎么像胖子的所作所为,可见三叔的秉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成熟的。 发了毒誓,打点了装备,两人放下橡皮筏,乘夜就下了海,一路摸黑划船,靠着指南针,不久,便行到了那老外说的-沙头礁。三叔抬头一看,正当乌云盖月,整个礁盘灰蒙蒙一片,便心头一惊,对解连环道:“你真个选了个好时辰,连个毛月亮都没了,乌云盖斗,瞎子进洞,逢二折一,你我恐怕要留一个在里面,招子放亮,你我好自为之吧- 蛇沼鬼城(上) 第十四章 深海 这话是真亦是假,三叔说来,一是确实当日日子不佳,其次,他也想吓解连环一吓,这也是游戏的心态。如果有家中做兄长的,恐怕能明白三叔当时的想法,大的总想吓唬小的,来突出自己的地位。 然而解连环也不是傻瓜,并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搭话,三叔自讨了个没趣。 礁盘不大,几块露出水面的礁石十分显眼,虽不知道洞口开在何处,但是想必也不会过于难找。解连环划船,三叔打起风灯,进入礁群便一座一座开始探照。不久就在礁盘西面一块臼齿形的礁石下面,寻得了洞口。 洞口大约二人见宽,深不见底,好比是长在礁石上的,岩石边缘隐约可见前人打磨的痕迹,显然此洞经过人工的修凿。洞口隐于水下,内凹于礁石的根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在水面上根本无法看到。 三叔穿戴上装备,就想进入,却给解连环拦住,说下面水路复杂,他知道路线走法,还是他在前面比较好。 此话有理,三叔也不好勉强,于是解连环先入得洞内,三叔尾随其后。 入洞三十米,便可知道这是礁盘中天然生成的空洞,里面礁骨横生,错起的珊瑚礁岩,犹如一块块巨人的板骨,嵌在洞穴的两壁。不过-板骨-的末端,都和四周的岩石融合成了一体,所以看来更像是无数的怪异海盘车,吸附在岩壁上。 海底洞穴潜水,相当危险,然而两人毫无经验,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未做一点措施,就一直往内游去。 大约在礁洞中,匍匐游行了十几分钟,三叔便看到了岔口。礁洞在礁盘里面犹如章鱼的触角一样四处发育,到处都是可以通行的洞口,有些很浅,用手电照就可以看到了头,有些则大得吓人,犹如解放卡车一样大的洞口里深不见底。因为照不到阳光,这里的海葵和珊瑚很少,但是很多五彩斑斓的小鱼,以及海盘车和海参,让这个洞穴并不寂寞。 在解连环的带领下,三叔穿行于这个极端复杂的巨大礁洞体系中,好比穿行于鼠洞中的老鼠,为了留一手,他用潜水刀在各个路口都刻下了痕迹,以免在里面生变数。 半个小时后,他们游出礁洞,三叔打起水下探灯四处照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进入到什么古墓之内,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好像是一个产生于礁盘内的巨大深坑,四周一片漆黑,他抬头便看见了头顶垂落的珊瑚礁,然而他打开探灯去照脚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照不到,脚下是一片深渊。 时隔多年,就算当年的情形再惊悚,三叔也记不太清楚所有的细节,所以他罗唆了半天,我也听不懂他们最后到底到了怎么样一个地方。最后只好找了一张纸来,让他勉为其难,大概地画下来。 三叔的画相当糟糕,比涂鸦还涂鸦,不过,意思倒是言简意赅,凭借我的想象力和三叔的解说,我连猜带蒙,逐渐还真有了点了解。 按照我的理解,那应该是礁盘内一个隐蔽的大型洞穴,具体处于哪里,根本无法考证。三叔行进的礁洞的出口,位于这个洞穴的最顶端,从他的脚下一片漆黑,好似进入了一片黑色的虚无来看,此洞穴的大小应该相当厉害。 三叔他们到了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前进的通道,前方左右都是一片的虚无。探灯照射下,海水里有大量的白色海屑,下方又是深渊,手电照出去除了背后的礁石,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了。用三叔自己的形容,是好比飘在外太空里。 这种感觉其实相当糟糕,因为你无论在什么地方,你的手电光亮还能照到什么东西,你至少有一种存在感,但是在那里,你的手电发射出去,没有任何的反射,除了黑还是黑。你不知道前方有着什么在等待你。 此时氧气的消耗量也很巨大,洞穴潜水不同于一般的探险,它对于活动的时间必须严格控制,因为你必须留一部分氧气,用来返回到洞外,这样就要求潜水人必须时不时地查看氧气表,这对于三叔来说,是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然而解连环却似乎胸有成竹,他在水中转了几个圈后,竟然示意三叔关上水下探灯。 没有探灯,那就是绝对的黑暗,三叔心中奇怪,这小子想干什么呢?现在已经找不到路了,他还要把照明的东西关掉。 不过看他坚持的样子,显然这样的做法也是老外示意的。三叔知道自己也没有其他选择,于是顺着解连环的意思,拧灭了探灯。 两只探灯都熄灭之后,黑暗像墨汁一样地侵袭了过来,同时,他们腰里的防水手电柄部的一圈夜光涂料(那是为了防止夜间潜水的时候,手电掉落到水底无法找到而设计的)缓缓亮了起来,指示出他们各自的位置。 边上的解连环,似乎摘下了手电,用来当指示棒用,三叔看见那光圈挥动起来,指示一个方向。 他朝那方向看去,隐约的,果然看到脚下黑暗的深处,很远的地方,有一大团非常微弱的绿色光点,似乎是一群什么生物的眼睛,正在缓缓地移动。 三叔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因为他听很多渔民说过,海里什么东西都可能有,这绿色的眼睛,该不是什么潜伏在黑暗深处的生物吧。 想着手就不由自主去摸刀,这时候,边上的解连环却挥了几下手电,那手电的指示光圈开始移动,竟然是朝那群绿色的光斑去了。 三叔心里暗骂,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下地之后三叔的处事风格其实很小心,解连环这样横冲直撞,实在是不妥当。但是解连环这样的动作,显然是知道那些光斑是什么,是在示意他跟过去。 同样的,老生常谈,三叔还是不得不跟过去,他心里懊恼也没有办法。 没有灯光照明,只跟着一个冷光环潜水,人就好比少了眼睛,这种融化在冰冷黑暗中的感觉,三叔在以前下地时候尝到过苦头,如今又一次遇到,而且还是在水下,三叔就越发感觉到不安。 绿色的光斑群一点一点靠近,但是因为光线太弱,一直看不清楚是什么,随着靠近,三叔惊恐地发现那斑点的确是在移动,而且速度还不慢,那是一群海洋怪物的念头就越发强烈起来。 但是解连环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追得极快,很快,两个人就游到了那光点的上方三十几米处。三叔的恐惧到达了极限,他一下冲过去,拽住了解连环不让他继续靠近。 解连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三叔用手电做着动作,解连环也挥动着回复,但是两个人都无法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三叔懊恼极了,真想马上打开探灯说个明白,但是又怕这么近的距离,万一照出来下面真是鲨鱼之类的东西,真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焦虑地琢磨到底怎么让解连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时候,突然一道白光亮起,解连环竟然打亮了探灯,显然他也郁闷得够戗,实在忍不住想问问三叔为什么要拉住他。 三叔吓了一跳,一边去捂灯,一边低头向下看去。 白光的尽头,下面的黑暗中,朦朦胧胧的,照出了个白色的、裹在破败纱衣中的人状物体。随着三叔越来越适应探灯的光线,他看得越来越清晰,浑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那竟然是一具悬浮在水中的古尸,摆着一个诡异的姿势,面目模糊不清,庞大的白色纱衣犹如巨大的水母裙摆,漂散在水中,好像一朵来自幽冥的巨大花朵。 蛇沼鬼城(上) 第十五章 浮尸 幽暗的水深处,那具白纱围裹的古尸,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少年,白纱早已经破败,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距离尚远,尸体的样貌也是一片模糊,看不出保存的情况。 三叔冷汗直冒,不过立即镇定了下来,显然既然是沉船墓,有一具悬浮的尸体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然而等三叔逐渐放开了遮住探灯的手,就看到在冰冷的白光下,那古尸边上的黑暗中,又出现了另外一具古尸,同样的装扮,阴沉沉地隐藏在阴沉的海水中。 三叔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继续移动探灯,果然发现下面的黑暗中,竟然漂浮着大量的白纱古尸,足有三四十具之多。无数朵白色飘舞的纱衣,真的让人有一股冰彻心肺的寒意。 因为探灯光的关系,现在已经无从知道那微弱的绿色荧光,到底是从这些古尸的什么地方发射出来的,而最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古尸群并不是静止的,僵硬的尸体悬浮在水里,竟然还在缓缓地移动。 三叔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在不透气的头盔里,他的脑袋上全是冷汗,心说幸好他拉住了解连环,要是刚才直游过去,贴到这群古尸边上才开灯,自己不吓死才怪。这些尸体肯定在这里泡了近千年,普通的早就泡化了,怎么可能还悬浮在水中,难不成已经成了粽子? 自己下来的时候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本没想过会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连驴蹄子都不曾带上一个,说来也是冤枉至极,跟着这狗日的解连环,三叔也早已忘记这一切是自找的。 再看解连环,也是一脸的惊恐,可见刚才毫不在乎靠近的行为,应该是不知真实情况造成的,看样子老外并没有告诉他会看到什么。 三叔思绪如电,闪电间已经预见了好几个情况,此时远处的古尸群却渐渐漂近,不紧不慢,白纱缓慢地漂动,要不是四周的黑暗,和那模糊不清的五官,如此情景真如天宫之中仙人踩云而行的场景。 三叔看着看着,突然就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了。 他压低身形,潜水几米,使得自己靠得更近,仔细去看。 古尸似乎没有完全腐烂,五官虽然模糊,但是还能看出人的样貌来。一具具呈现各种姿态,有的如托盘,有的如吹箫,有的如弹琴鼓瑟,洋洋十几具,虽然僵硬如铁,但是姿势之优美,无与伦比,三叔就明白了他看到了什么。 在很多古墓的壁画上,都会描绘这么一幅画面,那就是墓主人尸解升天,天上天门大开,群仙集会相迎,祥云缭绕,神鸟飞扬,天光普照。在这样的壁画中,必然会在墓主人踏的云梯之旁的上方,画着-天师舞乐图-,画中必有无数的天乐老仙,鼓瑟齐鸣。 但是这里的墓主显然是感觉一幅画的-天师舞乐-不过瘾,这几十具古尸所形成的景象,正是真实化的天师舞乐,鼓瑟齐鸣,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顿时就明白为什么解连环会寻找这几具古尸,因为天师舞乐的路线,就是墓主人尸解升天的仙路,跟着古尸,就肯定能找到墓主人的所在。 一边的解连环缓过劲来,示意三叔跟上去,因为紧张,他的动作都变形了。 三叔努力安抚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自己肯定进了了不得的地方,此时反倒不慌了,因为既然知道了这个地方,古墓又不会跑,现在这样的准备,显然是不充分的,他有了十足的借口,可以说服自己退出去。 现在想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片无尽的深渊,那几具古尸往哪里漂去,要漂多久,根本无法猜测,如果贸然去跟,不知道还需要浪费多少时间,氧气也不充裕了,的确是相当不明智。 三叔完全醒悟了过来,他阻止了解连环,示意他回去,不要再进行下去了,现在的情况再继续深入太危险,老命还是重要的。 然而解连环此时却又突然下定了决心(神经质是二世祖的通病,貌似我也有这样的问题),不等三叔阻止,径直就往女尸去的地方追去。 三叔在后面打了几个探灯信号,想让他再等等,解连环却一点也没有在意,三叔一看,心说糟糕,这小子大约是想甩开自己了。 刚才胁迫解连环,两个人一起下来,解连环肯定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应该是快到尾声了,解连环干脆就甩掉他了。 纵使和他再没感情,解连环仍旧是自己的亲戚,而且自己是所谓的哥哥,中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始终有着血缘情结和护幼的情结,三叔此时不可能丢下解连环不管,他只能压住满肚子的火,急追上去。 (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到三叔提起自己的-不得已-以及-没办法-,重复得我都能听出来异样,似乎他在潜意识里,非常强调自己跟着解连环去的不情愿。事实上,以我了解三叔的个性,三叔在那个时候,还不是那种能够控制住自己好奇心的人。我在这里已经感觉到,必然,解连环之后的死,三叔可能会负上主要的责任。 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三叔在我小时候,带过我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就因为别人叫他去下地,而又无法顾及我,就把我用绳子拴在路边上整整晒了一天,晒得我差点中暑。事后他用很多盐水棒冰贿赂我隐瞒了这件事情,我那时候不懂事,也就没说出去。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可知道他年轻时候性格是相当顽劣,自控能力很差。 但是想起解连环在古墓上留下的血字,我却始终无法相信,三叔会特意去害他。所以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接下来事情,节奏十分之快。 三叔一边权衡着氧气的消耗,一边奋力追赶解连环,他是越想越不对,像这样的海底古墓,他到底不曾到过,实在是没有把握。 但是解连环这个时候已经根本是在逃了,在前面潜得飞快,加上三叔并不是太擅长潜水,很明显跟不上他。 跟着前面的灯光,在黑暗中一直往前游了十几分钟,不知不觉的,许多的悬浮物出现在了三叔的四周。三叔草草一看,都是残破的木头构建,雕窗、木梁,成千上万,全部都高度**,上面结满了白色的海锈。 紧接着,在这些漂浮物的中间,三叔就看到了一个倾斜的巨大的犹如怪兽一般的黑影。 在水中漂浮的-舞乐古尸-们,径直朝这个东西漂了过去,而前面的解连环已经超过了它们,贴近了那个巨大的黑影,三叔借着他的灯光,一点一点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卡在礁石中的巨型古船的船头,这里所谓的巨型只是滥用的一个词汇,三叔已经感觉无法用来形容他看到的这艘船头的大小。 船头残骸从礁石中延伸了出来,两边延伸二百多米。残骸已经完全变形了,扭曲的船首上全是白色的海尘和结痂的珊瑚礁,如果不是那怪异的形状,恐怕别人会认为那是一只巨大海洋生物的头骨- 舞乐古尸-朝着残骸飘然而下,很快就消失到了黑暗的海水中,三叔和解连环紧跟其后,在两只探灯的照射下,残骸的情形越来越清晰。 在船首的甲板之上,三叔看到一座半嵌在礁石中的木制雕花楼台,似乎是巨大木船的主体建筑,现在已经倾斜了,几乎要倒塌了。楼台之上,有一扇变形开裂的汉白玉石门,洞开着,好像一张大嘴,在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蛇沼鬼城(上) 第十六章 沉船 如果船头和那座楼台没有破损到这种程度,这水下的情形,必然壮观犹如水晶宫一般,然而现在,整个残骸上都覆盖着厚厚的海锈与海尘,死气沉沉,特别是那楼台,已经倾斜成四十度,看上去只要再踹一脚,就会彻底崩塌。 就算如此,三叔他们当时也震惊得几乎窒息了,这样的情形,不说是在海中,就算是陆地之上,也没有多少机会能看到,这究竟是谁的沉船墓,竟然沉在这种地方? 靠近看的时候,三叔注意到嵌入礁石的那扇玉门实在巨大,两人多高,四个臂展宽,玉门左右两壁外侧的海垢下,可以隐约看出浮雕着两个门神,手中各执一虎,模样凶猛可怖,三叔认得它们,但叫不出名字。楼台没有嵌入礁石的那部分,有飞檐瓦顶,瓦片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檐骨。 玉门半开,中间有一条两人宽的缝隙,里面幽深.无比,不知道通向哪里。 一边的-舞乐古尸-已经沉入了深渊之内,完全看不到了。 解连环没有停留,游进了玉门之内,三叔咬牙用力甩动双脚,加快了速度,很快也尾随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很长的一条可以并排走六七个人的走廊,一下子四周的空间变得局促,但是探灯的光线反而变得更加充足起来。 刚才在外面,那种幽深冰冷、绝望恐惧的感觉,到这里稍微减轻了一点,到底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三叔稍微有所镇静。 顺着走廊一路向前潜去,因为职业习惯,三叔粗略地观察了四周的装饰,发现每寸地方,包括地面上,都雕刻着连绵群仙图。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阶梯,一直向上,三叔翻转身体,仰卧而上,游着游着,他突然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脑袋露出了水面。 当时他吓了一跳,这的确是十分令人吃惊的事情,在水里泡了快四十分钟,三叔压根没想到这古墓之内会有空气。他忙翻身趴到台阶之下,四肢并用地爬了上去。 一个在水里潜得太久的人,一旦上岸,猛地就会发现自己身子重得犹如背了铁块,更何况身上的确有负重的铅块和氧气瓶。三叔上去之后,几乎软倒,用力咬着牙,才没摔回到水里去。 跌跌撞撞走上阶梯,看到解连环已经把潜水器械脱了下来,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在用手电照四周的墓室。 三叔心说真是个菜头,要是碰上个闷坑,你早就挂了。不过现在看他没立即死在一旁,就说明空气应该没问题。于是坐到台阶上,也脱掉潜水的装备,一边放松肌肉,解下手电向四周照去。 台阶的尽头,他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砖砌墓室,典型的明代风格,高度不高,只能低头而行,宝顶上耸,呈现拱形,估计也是七辐七券的厚度,墓顶砖缝现铁色,灌了铁浆,砖头铺得极其精巧,宝顶的弧度没有任何的棱角越位,好像打磨过一样。 墓室的中间,青花瓷长明灯排成两列,直通到墓室的深处,那里一片漆黑,手电照去,发现墓室的中间,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缸,不知道做什么用处,挡住了视线。 三叔一看就有些骇然,他盗过墓多了,知道这墓室虽然巨大,但却只是平民的规格,最多是一个财主,这就非常的奇怪,看外面古墓之规格如此巨大,没有几万徭役十年的努力恐怕建设不成,如果不是皇亲国戚,哪一个平民百姓能够有此大手笔? 三叔马上就如我们一样,想到了那个时候的巨富沈万三了。 如此说来,这一次跟着解连环,竟然给他碰到个油斗儿,这可是几世都修不得的福分。 他心中也兴奋起来,又转动手电,照射四周的墓墙。 墓室的墙壁上描绘着大量的壁画,同样相当壮观,三叔照了一圈,发现壁画连绵,几乎没有断裂的痕迹,且褪色也不厉害。 这里水汽弥漫,壁画能够保存得这样,实属难得,不过北宋的时候,已经有壁画上涂油蜡或者蛋清的保护技术,工艺相当先进,这里应该用了这样的技术,所以现在看来,壁画的颜色少许有些浑浊。 壁画之上画的东西,三叔从来不看,此时看了几眼,也不得要领,只觉得和普通的古墓壁画也无两样,就把手电的光线收了回来,去照一边的解连环,想问他刚才吃错什么药了。 解连环累得够戗,一边新奇地看着四周,一边气喘如牛,显然刚才用了死力气,三叔叫了一声,他也不理,被这个墓室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本来刚才他甩掉三叔,三叔心中有暗火,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再发作并不合适,三叔就忍了下来。 两个人无话,三叔休息了一会儿便完全镇定了下来,心跳也趋于平缓,他随手开始准备进墓室的工具,同时,他留了个心眼,偷偷检查了自己和解连环的氧气瓶。 一看他就知道不太妙了,他自己的倒还好,但是解连环的氧气消耗量太大了,已经少了一半还多。 潜水员越是经验老到,在水下可活动时间就越长,而刚刚潜水的人,往往控制不了自己的吸气量,一发现自己在水里,就拼命地呼气,和老潜水员的消耗量比起来,可能会相差一倍多。三叔虽然也潜得不好,但是因为时常估计氧气瓶,所以比解连环节省得多。此时他一下就明白,解连环已经出不去了。 不过随即想了想,三叔倒是释然了,反正他出不去了,自己必然还要再进来一次带他走,那就没有必要急着出去了。 此时解连环就往墓室的深处走去,他也起来跟了上去,两个人走到巨大的铁缸面前。 三叔停下来走近铁缸察看,而解连环似乎没有兴趣,径直绕了过去。 铁缸重量有五吨以上,上面浮雕着大量的铭文,应该是一种祭器,缸足已经压入地下的青砖,缸中空空如也,但是缸的底部有一突起的鱼身样子的雕刻,不知道何用。 三叔想仔细看看上面的铭文,有没有自己认识的字,忽然就听到解连环惊呼了一声。 他转头一看,原来解连环已经走到了墓室的尽头,解连环的手电光照出了一座三阶棺床,上面有一只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椁。 那棺椁几乎高到解连环的胸口,黑得非常刺眼。棺椁表面似乎打过光上了清漆,亮得很不自然,上面的雕花浅但是非常鲜明,大约是大量的鸟篆文字。而解连环可能突然看到棺材,有点害怕,正在朝后退。 这棺椁气势非凡,霸气十足,应该就是墓主的棺椁了,不知道里面葬的是谁。 三叔阅棺无数,不说普通的红木稗子木,整块沉香木做的棺椁,都有幸见过一回,但是像这里这具黑棺椁,他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他顿时好奇心起,绕过铁缸便走了过去。 走到解连环身后,他看得更加清楚,棺床用的是黄浆砖,垒成莲花圆盘形。棺床之后是一块照壁,上面写满了文字,估计是墓志,写的应该是墓主人生平,不过三叔扫了一眼后,就感觉后背发凉,注意力给那只黑色棺材吸引住了,同时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解连环会吓得后退。 因为这只巨大的黑棺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七章 哨子棺 三叔的手电照向棺材,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他几乎起了一身的褶子,头皮都麻了起来,自己也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回来,把手里的刀翻了出来。 不是三叔胆子小,而是这情形实在古怪。在这么隐秘的古墓之中,竟然有-人-躺在棺材的上面,突然看到,任谁也得抖几下。 这一吓的工夫,解连环也退到了三叔的身边了,他想必从来没在斗里出过事,吓得连脸色都变了,退得也急,一脚就踩到了三叔的脚上。 三叔给他踩得差点摔倒,不过这个时候,他就着手电光,看清楚了那棺材上的情形,原来是一场虚惊,棺材上面的人,是一具铜铸的人俑,紧紧贴在黑棺之上。 这铜人浮雕的造型很怪,行云留鬓,面貌夸张,有点像秦时的百戏俑,四肢犹如虫足一般粗肥极短,最诡异的是那张嘴,不笑不怒,竟然是竭力张开的,好似在惨叫一般。 三叔看着,心中立即就感觉到一股异样,一般人都讲究祥和安宁,而这铁棺和铜人配在一起,说不出的阴邪古怪,很不对劲。这确实是墓主的棺椁吗? 他用手电往四周照了照,这墓室一目了然,再没有其他的棺椁了,显然如果这里是主墓室的话,这确实就应该是墓主的棺椁无疑了。 三叔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心中有点不安。 为了看得仔细,他推开解连环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更加的惊讶,发现这巨大黑棺居然是一只雕花的铁棺,这个铜人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装饰品。更奇特的是,那铜人嘴巴的位置竟然从棺盖上凹陷下去,使得棺盖上出现了一个深孔,不知道有没有穿透棺盖,通到棺材的里面。 不对!三叔看着就吸了口冷气,接着他一下就记起了端倪,心里哎呀了一声,心道糟糕。 生铁封棺,棺身带孔,这一具棺材莫不是老底子老人们讲的-哨子棺-?- 哨子棺-还是解放前传下来的说法,扯不到百代之前,三叔也是听老头子讲的。据说那时候湘西一带,有一路军阀,手下有一批发斗的能人,为首的名叫张盐城,此人据说是曹操发丘将军的后人,有神通,他的左手五个手指奇长无比,且几乎等齐,能平地起丘,尝土寻陵,盗墓功夫煞是了得。此军阀跟孙中山北伐,张盐城受命筹集军饷,便以古法盗墓,一路北上,也不知道多少隐秘的古墓被他翻出来,名声很大。当时湘西有-盐城到,小鬼跳,阎王来了也改道-的说法,一方面人被神话,一方面也可知道张盐城盗墓活动的猖獗。 此人盗墓,有一套特别的套路,就是如遇到血煞阴邪之地启出的棺椁,都会用牛血淋棺,观察棺椁的反应,如果棺中有异响,则棺主可能尸变,士兵会将棺材拖出古墓暴晒后启棺;如果棺中无异动,就要看棺材的表面,大部分情况,牛血不会凝结,顺棺身流至棺底,这说明没事情,开棺无恙。 但是还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情况,就是牛血淋上之后,犹如淋于沙石上一般,血液渗入棺身之内,这是比尸变还要不吉利的大凶之兆,这说明棺中的东西,可能不是人尸。 棺中不是人尸,那是什么东西?答案是,无法言明的尸体。在中国,这种东西被统称为妖。 此时张盐城便会命人就地掘坑,将妖棺沉于坑中,涂上泥浆后烧熔兵器,铁水封棺,只在棺材的顶部,留下只容一只手通过的孔洞,等铁水凝结,他就以单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相传这就是他祖传的发丘中郎将双指探洞的绝技。 而探洞之时,他会命人用三尺琵琶剪卡住自己的手臂,一边将-叩把-拴于马尾上,以便感觉不对,旁人可立即抽马,马受惊一跑,拉动机栝,锋利无比的琵琶剪就会立即旋切,断手保命。 这样处理的棺材,因为上面有一个孔,最后会变成个类似于巨大铁哨子的东西,所以被人们称为-哨子棺。 张盐城一生用到这双指探洞的功夫,据说也只有三次,全部都全臂而退,最好的一次,他从棺中取出的是一颗二十四香的金葡萄,只有臼齿大小,据说是藏于尸体口中的。张盐城后来随着军阀混战,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是投靠了革命,最后-文革-时候死在了收容所里,也有人说,他死在了皇姑屯。总之是个神秘人物。 关于他的传说,老头子们一般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他真的有发丘绝技,双指探洞是名不虚传;另一种就认为张盐城是一个骗子,利用了普通士兵对于棺材的迷信恐惧,将普通的棺材说成是妖棺,然后作秀,使得自己的地位得到抬高。 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我爷爷倒是相信张盐城是高人的,那是因为张盐城铁水封妖棺的做派,有一些侧面的证据。据说解放前黄河改道的淤泥中就发现过一只和张盐城所说类似的青铜棺,棺材的顶上确实有一个手臂粗细的孔,只是无人敢伸手进去,胆大的用火钳也只从里面夹出很多黄色的淤泥。后来这棺材在-大跃进-的时候直接给扔进炼钢炉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这只铁棺,虽然精致无比,和用铁浆胡乱浇铸的棺材完全不同,但是棺材之上那一个深孔,像极了传说中的-哨子棺。 这就奇怪了,这解连环带路的墓室,应该就是墓主之地,为何棺床上的主棺椁会是这个样子的?难道那墓主不是人,是个妖怪? 三叔想着就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想想这古墓深陷海底深渊之中,如此诡异神秘,说不定真不是人的墓,也许是海龙王的也说不定。又想起裘德考让解连环做的事情,不由心虚,难道裘德考知道这墓主不是人,所以才让解连环拍照片上去研究? 不过,三叔当时年少,并不会把老人说的话太当真。虽然有点心慌,但是并不害怕。反而他好奇心起来了,心说那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此时解连环也发现了是虚惊,又走了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只铁棺。看了一圈,他便试着去推动棺盖。 三叔看他的脚都在抖,就知道他还在害怕,这个行为可能是为了在三叔面前表现一下,挽回他刚才被吓到的面子。 三叔感觉好笑,就用手电照射他的面孔,让他不要白费力气了。如果这是-哨子棺-,显然此棺材的加工者和张盐城是属于同宗的派系,这铁棺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善类,而且这铁棺修筑起来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别人打开,要从里面拿到东西,只有像张盐城一样,把手伸进那个棺材孔里。 说着,他就爬了上去,用手电去照那棺材上的孔,看看能看到什么。 由孔洞看下去,棺材内黑幽幽的,不甚分明,手电探孔并不是很好的办法,发散光到了一半就射不下去了,只感觉这-铸人-的喉咙之下,透出一股阴气,看一看就脖子发硬。要把手伸下去摸,真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三叔想起解连环从老外那里拿来的资料,就感觉自己的推测没错:那老外这么熟悉这里的结构,肯定是在他们之前已经找人进来探查过了,但是进来的那人为何没有完成任务?估计那人也和他们一样是这一行里的老手,进来发现里面竟然是这样一具铁棺椁,知道铁棺封尸非同小可,才临时放弃的。所以这老外才找了个半吊子的解连环。 如此说来,他们必然也不能碰这棺材,否则不就当了这裘德考的炮灰了嘛。 不过,如果不碰棺材的话,好像又有点太窝囊了,他和解连环下来,解连环空手出去还好说,自己也这么出去了,那解连环这么一说自己还有脸在?况且,这棺材看着,也实在是有点诱人。 三叔拿不定主意,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心说老祖宗的经验,棺材放在最后碰,他现在应该先看看这里其他地方有什么好东西,棺材今天他就暂且不碰,这古墓又不会跑,明儿晚上他们带着火筷和黑驴蹄子再下来,会比现在保险得多,那也不算胆小。 一想他便释然了,就让解连环在这里待着,要拍照就拍这个棺椁,那老外能理解他,自己开始搜索墓室的角落,寻找其他的陪葬品。 这墓室没有耳室,通体一条到底,格局十分的古怪。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这墓室的格局一般都是按照墓主人生前的布局仿制的,也就是说这墓主生前住的地方也是这么个情况,想不出会是什么一种状况。里面并没有普通的那种陪葬品,只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巨大瓷器。 (这些东西,放在现在大概价值三十多个亿。) 三叔绕着墓室看了一圈,没看到能搬出去的东西,就绕了回来,棺床后面是照壁,他绕到照壁之后去看,还有一些空间,不过地面上仍旧空空如也。 他不由暗骂了一声,心说也真是抠门,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那棺材这么大,还是铁的,那家伙把陪葬品全塞里面了?这棺材给当成保险柜用了? 想想还真有可能,不由有些郁闷,这时候,他忽然看见照壁的背面,浮雕着很复杂的雕刻。 壁画不值钱,但是古墓的石雕价值连城,虽然这照壁很大,不太可能运出去,但是三叔看到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手电照过去,就很让他意外,照壁后面的浮雕,雕刻的不是一般的瑞兽云佛,或者礼乐升仙的图样,而是好几座宫殿,飞檐凤顶,雕梁画栋,雕刻得非常的精细,甚至连瓦片都一片一片地浮雕了上去。而且每座宫殿的外观都不相同,有的是两层的,有的是一层的,视觉上也有远有近,错落有致。三叔数了一下,一共有七座,列成北斗七星的排列,每座宫殿之间,能看到有无数的亭台楼阁半隐半现,而其他的细节,都被雕刻的云雾遮住了。这幅浮雕的背景,是巨大的山岩,显然一座大山,而宫殿的构图是在整个浮雕的下部分,意思很明白,这是七座修建在一个巨大山谷里的宫殿,山谷里云雾弥漫,把宫殿之外的东西遮掩得朦胧而神秘。 这浮雕是什么意思?三叔错愕了一下,所有古墓中的壁画都有着意义,不是有象征作用,就是歌颂墓主人生前的丰功伟绩。这浮雕是代表着神话中的仙国,还是在歌颂墓主人什么? 三叔当时不知道这里的墓主人是汪藏海,所以也无从联想,不过这精致的浮雕,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告诉我,就是在当时,这照壁也是无价之宝,要是能带出去,他就把它放在卧室里,天天看着。 不过,这照壁过于巨大,当时想要运出去是不可能的,三叔虽然心痒难耐,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仔细看了几遍,便想让解连环过来,将这东西拍下来,以后也好在同行间吹牛。 正想开口,他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他愣了一下,心说怎么回事,这里是墓室,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出现?忙跑出照壁,向外观看。接着,他就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解连环站在铁棺之上,手足无措,而那铁棺上的铜人嘴巴里,竟然冒出来滚滚的黑烟。 蛇沼鬼城(上) 第十八章 尿 三叔顿时就冷汗直冒,这棺材怎么就冒出烟来,看解连环的样子,他就感觉到不妙,难道这小子干了什么? 一把就将解连环拉下铁棺材,问他娘的怎么回事? 解连环结结巴巴,做着古怪的动作,但是显然太紧张了,什么也说不清楚,说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我……我……火……火- 三叔看着他的动作,就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那是火折子的盖子-火折子是一碰就着的东西,所以一般都用芦苇的秆子包起来-一下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解连环肯定是好奇这棺材里的情况,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将其丢入了棺孔之内,然后把自己的眼睛贴到了棺孔上,往下去看。 这叫做凿壁偷光,是从北派模仿来的功夫,也是土夫子常用的伎俩,特别是新手开棺,前走三后走四,要谨慎再谨慎。北派的摸金贼甚至可以使用凿壁偷光,不进古墓就从棺材里拿走东西,相当的了得。但这算是掏沙这一行里的旁门左道,实际用起来有很多的限制,而且有很大的风险,所以一般老手是不用的。这解连环不知道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和那些半调子学的。 凿壁偷光最大的风险,就是可能会烧坏棺材里面的明器,特别是尸体干燥的情况下,尸体上腐烂的丝绸干片,几乎是一点就着的东西,一旦烧起来,像古简、斗珠之类的东西一下就没了,连灭火都来不及。所以要求做的人十分的小心才行,这解连环竟然想也不想就用了。 三叔懊恼地骂了一声,心说不看着这小子真是失策,这棺椁他很感兴趣,不说其中肯定有好东西,就是里面的尸体,三叔也想看看,要是棺材里的东西被烧了,那实在太可惜了,说出去也得给人笑死。 想着三叔一下就推开解连环,冲到棺材边上,附身对着那棺孔用力吹气,想把棺孔里的火吹熄掉。没想到一吹之下,黑烟更加猛烈地从棺孔里直冒出来,呛得三叔几乎呕吐出来。他忙闪开脸,又摸出腰间的水囊,就往那棺孔里浇去。 一路过来被海风吹得口渴,水囊中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倒了一下就没了。这点水根本没用- 这狗日的,-三叔急得直冒汗,转向解连环,就看到他腰间的水囊还有点鼓,看他还在那里发愣,气得大骂,-你愣着干什么,他娘的把水囊给我!—— 水?哦!水囊!-解连环这才反应过来,忙解下水囊,三叔一把抢过来打开,一下倒了进去一半,只见那黑烟一晃,不但没有把烟压下去,反而有火苗从棺孔里蹿了出来。 三叔一看不对,怎么是这个动静,一闻那水囊,不由大骂,里面竟然是烧酒。再一看那棺材,铁棺的棺孔口都烧了起来,浓烟几乎弥漫了整个墓室。 当时他一下子也蒙了,也不知道怎么办。这火在铁棺之内已经烧得很大,伸手进去灭火也不可能了,况且要着了什么道,连命都可能没有,用水,少量的水根本不起作用,然而要是不去管,这棺材算是完了。这种烧法,连玉石都能烧裂了,这墓主人一看就知道不俗,要是东西烧了,棺材里面真有夜明珠什么的,自己不得郁闷死? (其实当时只要拿什么东西塞住那棺椁的孔就行了,但是情急之下,三叔他们根本没想到。) 看着火越来越大,棺材孔里噗噗地冒出黑烟,他和解连环心急如焚。 就在三叔心里绝望,心说油斗成焦斗的时候,突然一边的解连环做出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举动。他一下跳上棺椁,就半跪下来,解开裤腰带,运气走尿,往那棺孔里灌了一泡黄汤,一时间尿骚尸臭火燥混在了一起,极度的难闻。 那完全是急疯了的想法,因为他动作太出乎意料,三叔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叔一下就蒙了,自古下斗,南派虽然豪放不羁,有着一死万事消,开棺随自在的随意性,但是基于这种活动的危险性,在实际的做派上,南派也是十分小心的。像这样往棺材里灌尿的作孽事情,解连环恐怕是第一个,也亏得解老爷子不在场,否则非气死不可。 不过,解连环的这泡老尿,还是有点威力的,很快,里面的烟一下就小了下来。 尿完之后,解连环自己也蒙了,一下坐倒在棺材上。 三叔眼泪都下来了,看着铁棺上的铸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觉得背脊发冷,心里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哨子棺-里鬼吹哨,大凶之物,如今给烧了一把又被灌了一口黄尿,这一次这梁子结大了。不说是粽子,就是一活人,你用火烧他嘴然后再浇他一嘴尿,他也得和你拼命啊。 他冷汗淋漓地看着这铁棺材,就琢磨着会发生什么,有什么东西会从那个洞里出来吗? 烟越来越小,逐渐几乎看不到了,看来火确实是灭了,两个人都死死看着那棺材,一直到一点烟儿也看不到。 然而,棺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三叔擦了擦头上的汗,松了口气。他心说黄王保佑,看来解连环命不错,这棺材虽然是哨子棺,却也是一具死棺。 死棺,也就是这棺材里面的粽子早就化了,只剩下一些没有威胁的腐骨,古墓中大部分的棺椁都是死棺材,要不然,盗墓这一行恐怕就没人干了。 死棺是没有危险的,刚才烧了一把火,又灌了一通尿,如果不是死棺材,肯定就出事情了,这么久没动静,应该可以确定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如此,三叔才最终泄了劲。他一下坐倒在地上,解连环看他放松了,知道没事了,也一下坐了下来,哭了起来。 三叔摇头苦笑,心说真是作孽啊,自己竟然和这种货色一起下地,命都短了几年,以后千万不要了,也亏得没有危险,不然这一次真的可能被他害死。 想着,三叔忽然心中一动,心说既然没危险了,那岂不是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以摸东西了? 来回这里一次,还是要冒点风险,到底是文锦的队伍,不太方便。而且棺材这洞的位置,摸进去,如果对着脑袋,那摸脑门和脑袋两边,还有胸口,肯定能摸到。要是对脚,也有脚底,那是放玉器的地方,都可能会有好东西,但是不会太多,一次就能带走。现在如果把东西摸出来,那明天就不用下来了。 虽然洞里全是尿,但是盗墓的,什么恶心的东西没见过,况且还是自己的,就算拉屎进去,他照样也敢伸进去摸。 一方面,是盗墓贼特有的贪欲;一方面,却是对这个洞的恐惧。三叔在那里天人交战。但是很快,贪欲就赢了,胆子不大也不敢来干这一行,三叔对自己说,他娘的就赌上一把再说。 想着他站起来爬到了棺材上,对棺材拜了拜,撸起袖子一咬牙,一闭眼,先就将手伸进了那个棺孔之内,向下摸去。 可手一入棺材孔一寸,里面的温度传上来,三叔就后悔了。当年传说的张盐城,那不是靠运气的,那靠的是手指上的真功夫,如今自己就这么贸贸然地将手伸进去,这他娘的实在是太莽撞的事情。 他想缩回来,但回头一看,就见解连环在下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时候回不得脸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摸。 单手探洞,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手越往里伸他的心跳就越快,然后手指越麻,表面上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其实最后他的手碰到尸体的时候,后背都湿透了,伸在里面的手指抖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种经历可以想象,我听的时候,都感觉到浑身发抖,就算是找一只普通的箱子,挖个洞让人把手伸进去,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何况是一具棺材。 三叔摸到尸体之后,按了几下,发现手指黏糊糊的,头皮就越发发麻。凭手感那应该是古尸的嘴,摸了几下,他只感觉那应该是一具发黑发肿的尸体,怪异地张着嘴,姿态似乎和棺材上的铜人一模一样,不过摸不清楚细节,让他感觉到十分不安的是,他摸到火折子正掉在古尸的嘴巴里,还烫得很。 他心说这也真是作孽,随即咬牙把手指往里探,他先是把火折子拨到一边后,又摸到一块坚硬的圆环状东西。 丫的,是压舌头的玉饼,三叔心里窃喜,说道:“有了,这东西烧不坏!-一下捏住,就想把那东西从洞里夹出来。 可是才钩了一下,三叔就感觉不对,这玉饼的重量惊人,提起了半分就提不动了,再用力,就感觉整个铁棺轻微一震,却有一阵-咯咯咯咯-沉重的发锈的金属拖动声从脚底传了上来。 三叔的脸色顿时大变,心说,糟糕了,是个机关! 蛇沼鬼城(上) 第十九章 机关 转瞬之间,那机关搅动声就从棺材的底部一路传动了出去,没等三叔反应过来,就听他们出水方向的黑暗处-咣当-一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进了来时他们看到的巨大铁缸之内。在封闭的空间内,这一下声音极响,震得他心都缩起来了。 三叔忙将手抽了出来,也顾不得污秽,往身上一擦,就转动手电向铁缸的方向照去,心说糟糕了。 这里不比地上,如果有落石压住墓道,或者墓顶灌下黄沙,还有时间可以反打盗洞出去,这里是海底的珊瑚礁盘内,一旦有任何机关将他们困住,那是必死无生,连办法都不用想,直接挑自己陈尸的位置就可以了。 一边的解连环也吓了一跳,因为震动是从棺材里传递出去的,他以为棺材会有异变,一下子退出去很远。 虽然三叔已经见解连环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切了他,但到底是自己的亲戚,也不能放着任由他乱跑,就喝住解连环,让他别动,自己跳下铁棺,小心翼翼地往那铁缸处靠去,想看看到底这机关触动了什么,什么东西掉到缸里去了。 铁缸离他不到二十步,很快他就来到铁缸的一边,此时已经听不到机关运行的机械声,似乎机关运行已经停止。三叔咽着唾沫往铁缸的上方一照,发现铁缸之上的墓室顶上,设有翻板,这在我们叫-鬼踏空。墓室顶上这样的机关内往往放置着极其重的乱石,一旦触发,重物砸下来,一下就能把人砸成肉饼子。如今从上面掉下来的,却不是巨石,而是两条巨大的铁链,一直垂到铁缸之内。 三叔看了一愣,心说这是什么机关,好像并不是用来防范盗墓贼的那种陷阱。那触动机关的地方在棺椁里,东西掉入这铁缸内,砸不死人啊,这掉下来的会是什么? 想到这墓室中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三叔心中就更加的疑惑。他定了定神,掏出匕首咬住,趴到了铁缸之上,小心翼翼地顺着铁链往下看去。 一看,他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躺在铁缸底部,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两只黝黑的鬼爪一样的琵琶锁,锁着一具骨骸,肢体和铁链条纠结在一起,手脚都断了,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殉葬的奴隶。 骨骸极其魁梧,身着破烂不堪的青铜鳞甲,头骨奇异,那琵琶锁正锁着骸骨的锁骨,一条锁骨已经断裂,另一条却还牢牢地挂在上面。 三叔大是惊讶,心里琢磨,用琵琶锁穿着锁骨,是古代的一种酷刑,用来限制犯人的自由。古代武功高强之人,一般的锁具困他不住,就会使用锁骨的方式紧固,锁骨穿孔之后极其脆弱,一旦过度用力就会骨折,锁骨之所以称为锁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骨骸已经腐烂殆尽,连骨头都起了死鳞,似乎一碰就会碎裂,三叔用手电仔细照去,看到这骨骸头骨的形状异于常人,不说头骨的大小,其长度就比普通人长了一倍,三叔说不出像什么,直觉是一只大个的香蕉。 这古墓之内,竟然困有这样一副奇怪的骸骨,当真是离奇到了极点。看墓室的结构,显然骨骸早就吊在墓顶之上,一碰棺材内的机关,这具骸骨就会陡然掉下,当真巧妙。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防盗的机关,可怖虽然可怖,却没杀伤力,能够来到这海底墓室之人,难道会给死人骨头吓走吗?而这吊着的骨骸,显然不是普通尸体,又到底是什么呢? 三叔想象力极度匮乏,心中骇然之际更是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脑子却转得很快,刹那间想到,这骨骸如此骇人,难不成是尸变了的粽子?铁链有碗口粗细,且带着琵琶锁,显然锁着的东西生前力大无穷。早就听闻苗疆有能人在阴地养小鬼和走尸,难不成这里的墓主用琵琶锁锁了一具已经尸变的尸体,用来当看门狗? 骨骸已经腐烂殆尽,就算确实是粽子,也已经挫骨扬灰,不足为惧。三叔心中好奇,他胆子也算大,为了仔细观瞧,就爬上铁缸,一边还招呼解连环,过来把这东西也拍下来,他回去好问问。 解连环却没有回应他,三叔自然不在意,就往缸内爬去,不料铁缸的内部粘着一层从墓顶上飘下来的灰尘,他湿的脚踩去,突然滑了一下,整个人在缸壁上打了个圈儿,一下就摔到骨头堆里去了。 那骨头本来就已经粉脆,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又散了架,如今一撞更是几乎变成了碎片。三叔赶紧手忙脚乱地坐正,端好手电去照,就看到自己正摔在骨骸的怀里,畸形的头骨就垂在他的脑袋边上,被他撞得碎裂了,露出了里面的颅腔。一大团好比蜂巢一样的东西,就粘在颅腔的内部,上面全是一颗一颗好比珍珠一样的虫卵。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章 虫脑 这些虫卵粘在颅腔的内侧,颜色是灰色的,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细看之下非常的恶心,犹如蜂巢中的蜂卵一般。 三叔不若常人,此时也不害怕,反而更起了兴趣,就爬起身来,仔细去看。 虫卵在手电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模糊的半透明状,三叔用匕首碰了碰,硬如甲壳,似乎已经干透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心说,这东西的颅腔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虫卵,难道这些是寄生虫? 古尸体内有寄生虫,那倒也说得过去,楼兰古尸身上经常发现,不过一般寄生虫都是在五脏六腑里的,怎么会在颅腔里出现虫卵?而且把卵产满了颅腔,这是什么虫子啊,也太厉害了吧…… 三叔当时科学知识方面是十分匮乏的,在文化方面,大多也是和文锦学的一些用来撑面子的东西,说到虫子或者古代的虫子,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同样是毛虫之类的形象。他想着,还推断着,这种虫子寄生的时候,肯定寄主已经死了,否则脑袋里长虫,恐怕会痛死掉,这也许是食腐昆虫的卵。 这可是个大发现,三叔心说,他记起文锦和他讲的,对于考古发现的非物质价值。在考古中,如果发现了前人没有发现的古籍或者风俗以及墓葬痕迹,都属于重大发现,这种发现对于三叔来讲当然狗屁不是,但是对于整个考古界来说,意味着巨大的名声和地位,是名留史册的东西。 他自己对这个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当时他在热恋之中,一下就想到了文锦,心说要是这东西给了文锦,这丫头也许会觉得有用,且又不值钱,放在这里也没用。 想着他就掏出了一个牛皮袋,那是潜水时打捞东西用的袋子,底下有可以塞住的孔,出水的时候水会流出去,三叔将孔关闭,就将那头骨摘了下来,连同其他一些碎骨头,都塞了进去,鼓鼓囊囊,就背到了自己身上。 做完后爬出了铁缸,去找解连环,此时经过两次惊吓,他已经毛了,贪欲也吓没了,这棺材他也不敢碰了,这个墓室他娘的太邪门,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如果解连环东西拍完了,他们应该立即退出去。 此时他也忘记了解连环氧气瓶里氧气不够的事情,如果他还记得,他就应该知道出去这事情已经不好办了。 然而等他爬出铁缸,回到铜人铁棺面前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第一他看不到解连环,他不在原来的位置,手电扫了一圈也没有;第二,解连环的手电掉在地上,照着一边的壁画,正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三叔只愣了不到一秒,汗就出来了,因为这种场景他看得太多了,在古墓里,只要一有人出事,手电肯定掉到地上,以往夹喇嘛的时候,栽的人多了,所以他一看到手电掉在地上,心里就一下绷紧了。 难道解连环在自己到缸里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触动了什么机关? 刚才没听到什么声响啊,不过自己在缸里,的确也没有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经验?这就是经验了。如果是我,肯定会跑过去把手电捡起来,然后叫几声。然而三叔已经确定出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再次翻出匕首,整个人开始进入一种状态,往铁棺的方向走去,去找解连环在什么地方。 他进铁缸的时间不长,解连环如果中招,也应该倒在铁棺附近。 小心翼翼地但是迅速地绕到铁棺之后,果然他一下就看到解连环倒在了铁棺的后面,蜷缩成了一团,一动也不动。三叔用手电照了照他的脸,没有反应,又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边上有什么异物。 奇怪,好像没有机关触动的痕迹,他怎么就倒下了?三叔有点诧异,看了看四周确实没动静,他就快步上前,将解连环扶了起来。 解连环已经失去了知觉,死沉死沉的,身上都瘫了,三叔一搭脖子,发现他没死,再一摸他的几个要害,就发现他的后脑勺滚烫,翻手一看,全是血。 操!三叔一下就蒙了,怎么可能?这家伙看上去竟然像是给人打晕了。 可是,这里是古墓之内啊,没有任何古墓的机关设计是将人打晕的,粽子也不可能这么好心只是打晕你,能打晕人的,只有另外一个人啊。 想着,三叔忽然感觉一股极度的寒意,他忙转头看向四周的黑暗,心说,不会吧,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一章 黑暗中的第三人 三叔一想到这点,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放下解连环,迅速地看了一圈四周。 扫过一圈之后,什么都没有看到,安静的墓室里什么都没有,而手电昏黄的光线扫过墓室的墙壁,一股莫名的寒意就侵入到了三叔的五脏六腑之内。 三叔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作为从小就在地下玩耍的人来说,死人并不可怕,因为死人只是物体,虽然有危害,但是它不会来暗算别人。然而,活人就不同,三叔一想到这墓室里可能有第三个人在,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解连环这一下后脑的重击,可大可小,现在我们看无论什么电视剧电影,想要一个人晕倒,只要拿什么东西在他后脑上敲一下就好了。实际上三叔这种人知道,你把一个人敲昏的力度,和把人敲死的力度是相同的,你一下敲下去对方是死是活完全是看运气,而你稍微敲轻一点,最多把人敲迷糊了几秒,真正不把人敲死而敲晕的方法,是敲人的后脖子,会功夫的人连敲也不用,只要用手捏一下人就晕了。 所以解连环这一下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果是人打的,对方这一下下去,显然是下了杀手的。摔跤是绝对摔不到这么重的,摔死也是内出血,头皮绝不会破成这样。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呢? 如果说这里是陆地上的古墓,那碰到个把熟人虽然不常见,但也是说得通的事情,可是这里是海底,难道正巧有另外的人也知道这里,潜了进来? 不可能啊,这样的可能性也太低了,三叔脑子转得很快,一下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娘的,难道是自己和解连环下水的时候,给船上的人看到了?有人跟着他们下来了? 现在一想这倒是绝对有可能的,这附近不太可能有别的船了,而自己抓住解连环的时候,确实闹腾了一下,难道当时有人给吵醒了?没叫他们,反而一路尾随过来了? 一路过去海上漆黑一片,海黑海黑,那就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楚的黑暗,如果有人跟踪,决计是发现不了的。况且两个人只顾赶路,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事。 说实话,三叔当时对于那一批考古队是不当一回事的,他想的就是给发现了,文锦也能给他瞒过去,那批人就算再怀疑,也不能怎么样,所以他和解连环下水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在意会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偷偷跟下来。 会是哪个呢?考古队里的人大部分他都认识,虽然说有几个陌生面孔,但是他平日里看人也颇准,除了解连环之外应该无人可疑啊,如果是船夫的话呢?倒也有可能,难道说自己下水给船夫看到了,有船夫好奇跟了出来? 不过到这里来必然要有潜水器械,那几个船夫游泳厉害,但是潜水器械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操作啊? 这么说来,应该还是考古队里面的人,是哪个呢? 三叔也想不出来,心里就说:不管如何,他要是偶然跟来,此时应该就叫出声来交涉,如此不出声,还下了这么重的手打晕了解连环,刚才没有听到任何的大叫,应该是偷袭,那肯定是有问题。等我先制住他再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些思绪是如闪电一般从三叔脑子里闪过的,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把手电关了,四周一下暗了下来,光线只剩下解连环那盏摇摆不定的手电,然后他就矮身趴到地上,向边上滚去。 这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敌明我暗是最有机会的,而趴下来,是三叔特有的动作,那是怕对方听到声音扔东西过来。比如陈皮阿四那种人,你如果站着,就是光听心跳,他就能打中你。 滚了十几步后,他大约感觉已经远离了铁棺,就凝神静气,努力去听周围的声音。 墓室里原本就极端的安静,可以说是掉根针都听得见,三叔一下安静下来就更静了,他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好比打雷一样。 在心跳声之外,他果然听到了一些莫名的声音,十分的轻,听不出方向,但是确实就在四周,好像是呼吸声,又好像是极端轻微的摩擦声,让他一下出了冷汗。 果然有人。 三叔暗骂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努力去听听到的声音,想辨别声音的方向。 然而,只听了一下,那声音就消失了,好像对方知道他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三叔心跳加快,一边慢慢地爬了起来,如果那人在附近,要是不小心给踩到,那自己趴着就处于劣势了。 刚刚爬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就在自己的左后方,有一声骨骼的关节声,贴得极其近,三叔一下就有点慌了,把身子转了过去,想往后退一点,远离那个声音。 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脸边上闪过一丝微风,他心说不好,忙想低头已经来不及了,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劲风,一个人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将三叔扑倒在地上。随即,三叔感觉到自己腰间插的手电被人拔了出来,接着那人力道却松了,三叔猛地躬起想挣脱,突然下颌一麻,被人用手电狠狠地砸了一下,顿时满口都是血。 他娘的,对方看得见我!三叔在那一刹那就闪过这个念头。 在一片漆黑中能够准确地扑杀过来,而且一下就能抽出自己的手电,显然他看得很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方有一对猫眼? 惊骇之余,他用力把头摆向另一侧,然后对方第二下还是准确无误地砸了下来,一下砸在三叔的鼻子上。这一下被砸得极重,他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嘴巴里一股咸味涌了上来。 这次三叔真毛了,他自小就是孩子王,除了被爷爷打,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马上就起了杀心,一抬头,匕首就划了过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划中,反而下巴上又给狠狠打了一下,那都是杀手,三叔的下巴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接着他拿着匕首的手就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这样躺着力气用不出来,手就被他按倒在地上,三叔大骂了一声,心说你他娘的还想强奸我怎么的,猛地抬头就是一口口水,连着嘴巴里大量的血就喷了出去。 凭着身上的感觉,他知道对方闪了一下,就是这一刹那的工夫,三叔整个人扭了起来,一下挣了出来。对方没有想到三叔能挣脱,忙俯身再用膝盖去压,就中了三叔的圈套了。 普通人打架,一人被另一人压住,如果一旦对方用力松了,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挣脱出去,然而别人在你上面,想再次制住你非常容易。所以三叔佯装挣脱,等那人再次压下来的时候,三叔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那个装着人头骨的隔水袋,轮起来就砸了出去。 那一下也不知道砸在什么地方,就听对方一声闷哼,翻了出去。三叔哈哈一声,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抄起隔水袋,就往对方闷哼的地方砸了过去。 可惜那里面骨头肯定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隔水袋甩过去也没有什么威力,三叔也不管有没有砸中,跌跌撞撞地就往解连环手电的地方冲了过去,抓起手电就朝身后照去。 之前考虑的在黑暗中对峙已经没用了,对方竟然能够看到他,那他娘的自己刚才那种关手电然后趴倒翻滚的动作就他娘的是搞笑了,现在要制住对方,只有把对方逼出来。 然而手电闪电一般扫过一个半径之后,他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袭击他的人不见了。 他当时已经是火头上的状态,也没有什么冷静了,一看人躲起来,破口大骂,端着匕首就去找,才绕了棺材一圈,就听到他出水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入水声。 他娘的跑了?三叔跳了起来,急追过去。冲到入水口,看到那人已经下水了,水面上还荡着波纹,三叔怒起来想一头跳下去,然而一看水在手电照射下是黑的,下去万一对方埋伏在那里,吃不了兜着走,只得硬生生忍住,指着水大骂了一通。 因为不知道是谁,他索性把船上除了文锦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骂了个遍。 然而骂着骂着,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身边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咝咝声,听得耳朵发痒。 三叔把手电照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顿时浑身冰凉,几乎没晕过去。 原来自己的氧气瓶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拧了开来,氧气正在咝咝地往外冒。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二章 抉择 说到这里,三叔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下面的事情并不想说起。 而我听到了这里,也是一身的虚汗,三叔停下来,我也正好可以喘口气。 这事情真是惊心动魄,一路听来我都有点窒息的感觉,特别是听到发现了第三人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在听评书一样,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么发展的。 这个人是谁呢?我心说道,从行为来看,此人相当决绝,氧气瓶栓是不可能给碰开或者自己松开的,现在被拧开,肯定是这个人干的。而且,非常有可能是尾随三叔进来的时候就打开了,里面的氧气必然所剩不多了。 这海底墓室离海面有着相当长的距离,没有氧气,三叔和解连环必然会活活困死在这里。这个人回到船上,也不会把三叔的事情说出来,这个古墓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船上的人想找也找不到,自然不可能指望船上的人过来接他们。这是非常恶毒的杀招,显然他一定是要三叔和解连环死在里面。 这样一说起来,三叔当时所处的情况其实比我们还要糟糕,他只有一个人,而且深入海底的距离比我们厉害得多。 不过三叔现在坐在我面前大咧咧地抠脚喝茶,显然他最后还是找到办法出来了,这我倒不需要太紧张。 两个人都定了定神,三叔缓了一下,就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看到那情形,他的脑子立即就炸了,忙上去拧上了气栓,拧好后,浑身已经吓得冰凉了。 那一瞬间,他就以为自己完了,肯定死定了,而且还是他最害怕的死法,在封闭的古墓里,活活困死。他为自己的大意后悔,又是满心的憎恨。对于三叔来说,死在古墓里就死在古墓,如果是中机关而死,那是命没有办法,但是给人害死,他是大大地不甘心,实在是懊恼。 他立即去看氧气表,看了之后牙就咬到牙龈里去,他自己的氧气瓶,可能是因为气栓的防漏作用,没有漏光,还剩下十分之一的氧气,解连环的氧气瓶里也剩下一些,那几乎就是一点点,估计呼吸个三四十口就没了。 这可能还是因为放气的时间比较短的缘故,要是晚几分钟,就可能是几个空瓶子了。 这点氧气,几乎就和没有差不多了,他们进来的时候,三叔用了一半,而解连环用了一半还多,这点氧气是远远不够出去的。 想到这个,三叔就绝望了。他看着四周漆黑一片的墓室,一股极度的恐惧侵袭了过来,心说难道自己真的会在这里活活地困死吗? 越想三叔就越害怕,而且是真的害怕,不是紧张或者焦虑,他当时立即有了一个念头,就是他不能死在这里,要死也应该死在别的地方,那一刹那他几乎想一头跳进那个入水口淹死自己。 不过三叔到底是枭雄,他的这种恐惧很快就被压了下来,他拍了自己一个巴掌,骂了声没出息,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办。 我、胖子和闷油瓶被困住的时候,因为一点氧气也没有,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寻找氧气瓶上,然而三叔当时还有氧气,而且氧气的量也不多不少,非常尴尬,所以他的所有思维,很快就被这些氧气的量吸引了。他首先开始考虑,这点氧气有没有一点可能,能撑到外面去。 算来算去,其实都不可能有结果,因为氧气太少了,虽然,刚才进来的时候,一直是很小心谨慎的,速度并不快,如果出去的时候快一点,能够缩短很长的时间,但是,进来的时候用了五份氧气,现在出去要用一份,也就是说,出去的速度必须是进来的五倍。 进来的时候,大概是三十分钟,那出去要六分钟?他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做到。 这下三叔又有点难受,他马上又拍了自己一个巴掌,把自己的恐惧拍掉,逼着自己继续往下想。 那六分钟能到达哪里呢?从这里出去大概就要三分钟,六分钟,只能到达那片巨大深渊的出口,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一旦进入到深渊的出口,那么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就一定能出去,也就是半个小时路程,如果运气好,则可以在十六分钟内走完,而且,他看了看表,马上就要退潮,到时候,那洞口会露出海面一些,一点空气会进入洞的上方,这样,也许不用到洞口就能呼吸到空气了。 那么自己还能憋气一分钟,则只要能够得到再呼吸十分钟的氧气就行了。 可是,这十分钟的氧气去哪里找呢?这里可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三叔抓耳挠腮,就条件反射地到处去看,希望能看到什么给他启发的东西来。 可是,古墓之中会有什么启发,难道会发现一个明清时候的陶瓷氧气瓶不成? 这想了还是等于白想,三叔就懊恼地用力拍了一下入口的水面。这时候,他就看到下面黑黑的海水里,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他把手电偏了偏,倒影清晰起来,他一下就发现了能提供给他十分钟氧气的东西了。 三叔也真是突发奇想,他当时看到的,就是他身上的潜水服。 那么潜水服怎么当氧气瓶呢?三叔想得十分的巧妙,他把潜水服的袖子和裤管子都扎起来,然后用力一兜,把里面的气充满,之后把领口也扎起来,那潜水服就变成了一个气囊。他跳入水里,就解开一个袖子,当成氧气管吸。 一下去,他就发现还真管用,他娘的,他吸了大概三四分钟,才觉得空气浑浊起来。 有门有门!他大喜,立即上来,跑去把解连环的衣服也扒了下来,做成了另外一个气囊,然后把两只水囊也充满气。心说十分钟有了! 想着他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即就拖着所有的东西,准备下水出去了。 三叔的性格不像我会犹豫,也不会选择保守的方式,所以他当时没有一点的犹豫。 不过,就算这些氧气能够撑到外面,那也只有一个人能勉强出去,这个人一定要拿走两只氧气瓶,另外一个人必须在这里等那个人回来接他,如果那个人死在半路上,那就没人会回来了,这个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三叔当时并没有感觉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他心说反正解连环的氧气本来就不够,这下子只不过更严重了而已。而且,此时他也根本就没心思管解连环,他自己已经进入到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下。 他将解连环摆到棺台上,然后拿刚才用来砸人装着人头骨的隔水袋给他当了枕头,让他的姿势舒适一点,就回到入水口,想也没想地下了水。 事实如三叔所料,六分钟过后,他已经进入了那深渊之内。氧气竟然还有一点。 三叔此时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心里还真佩服自己,心说这样都困不死我,我回到船上,那个暗算我的王八蛋不给我吓死。 他吃力地拖动着身后两个巨大的气囊,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浮去,也给他省了不少力气。他凭借着记忆,往这个深渊的出口游了过去。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游到他认为的那个入口位置的时候,他却愣了。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珊瑚礁石。 嗯?他就纳闷,再往边上照,一路照过去很多,都没有看到出口。 一下他就凉了,他娘的事情没他想得这么顺利,看样子自己好像记错了入口的位置!一紧张,一出冷汗,他就去看氧气表,只见氧气表的指数,已经在零以下了。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三章 上帝的十分钟 三叔慌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紧张,他把身上的氧气瓶解开,踢了开去,然后接上了解连环的那只,继续去寻找入口。 其实此时,事情已经十分的糟糕了,三叔用手电往四周照的时候,就发现四周全部一片幽深的黑暗,他连来时候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看来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三叔暗骂了一声,一股比困死在古墓里的恐惧还要剧烈的心跳开始出现。那就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死定了。 不过这一次极度的恐惧之后,三叔反而平静了下来,心说自己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希望也许就在这十分钟里,如果找不到,也好,不过是早死完死的问题。 他凭借着直觉,再次开始搜索,很快,解连环的氧气瓶也空了,他将气囊解开,开始吸气囊里的空气。然而,四周还是一片漆黑,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的无奈,特别是你想一个东西,却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时候,三叔开始绝望起来。就在这时,祸不单行,忽然,解连环的手电闪了闪,竟然熄灭了,一下子四周竟然一片漆黑。 三叔一看,心说看来上天要我死,我也没有办法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自己前方的黑暗里,出现了绿色的光点。 哎呀,是舞乐古尸!三叔打开腰间的探灯,朝那里照去,果然看到是那群古尸又漂了回来,而且离他非常近,只有五六米。 三叔心里出现一丝希望,心说对了,这群古尸的运行轨迹经过那个入口,跟着这些尸体,就能找到那个入口了。 于是他游了过去,游入了那群古尸之内,跟着它们前进。 一靠近他就发现,古尸好像是在跟着一股水流走,他也冲入这股水流,开始自动往前漂去。同时用探灯照上面的情况。 然而,让他焦虑万分的是,这尸体漂得极慢,很快,他几乎把第一个气囊全部吸光,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入口。 三叔对我说,当时他的状态已经快疯了,但是毫无办法,只能继续跟着,他只有寄希望于奇迹了。或者说,他当时的心里根本已经没有心情来害怕,也无法去想氧气的事情了,只希望自己能立即看到那个入口。 不过,等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入口出现在头顶的时候,第二个气囊也几乎空了,两个水囊里的空气,最多能撑两分钟,这要是进入就等于自杀,如果顺着水流下去,倒是还有希望能回那个墓室。 三叔看着入口,又看了看下面的黑暗,当时就作出一个决定,他怎么样也要搏一下,下去,只不过是死得晚一点,两分钟,虽然不可能,但是也要去试,他不想等死。 他深吸了一口空气,就往上游去,可是游出水流的一刹那,因为外面水速度慢,他被卷了一个跟头,一下就撞到了一具古尸的身上。 这水流的力量是相当大的,三叔控制不住姿势,忙抱住了那具古尸,用力稳定身体。 这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看到那古尸的嘴巴里,竟然有气体喷出来。嗯?他愣了一下,一按那古尸,立即发现,这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用竹子之类的东西编的,外面糊了石胶和泥浆油的人俑,而且,很明显是空心的,里面有空气! 不会吧,三叔想着,立即拔出匕首,一刀捅了进去,马上气泡就从破口喷了出来。 三叔像吸血一样扑上去,吸里面的空气,只吸了一口,他就知道有门了,虽然里面的空气极度的难闻,但不是毒气,能呼吸。 想着,他扯起两具古尸,就推离了那道水流,进到了入口之内。 说起来匪夷所思谁也不相信,然而三叔真的就这样成功地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回到了船上,当时天已经白了,太阳快升起来了。他一回到船上,将器具放好,就看到了第三具湿的装备放在角落里,这下子他马上就确认了,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肯定就是在考古队里的。 然而他回到卧舱,发现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一个一个看了一遍,他根本就无法看出哪个人有异样。 如果是在平时,他肯定一个一个绑起来问了,现在碍于文锦的面子,他不可能这么干,只得忍了下来,也佯装睡觉。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天亮,才佯装发现解连环不见了,于是他们便开始寻找。他本想引他们发现那个礁洞,没想到的是,却在那附近找到了解连环溺毙的尸体。 三叔对我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看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他醒了之后,发现氧气瓶不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恐慌下强行出来然后溺死的。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么蠢,不过现在想想,说起来也算是我害了他的性命- 我听了长叹一声,对三叔说:“你上来的时候,应该马上下去救他的,那样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你竟然还能睡觉- 三叔点头,也叹气道:“当时我是感觉马上下去救人太危险了,我不知道是船上哪个人想要我的命,再进去恐怕还是会着了别人道儿,反正他们醒来之后,马上就会发现解连环不在,肯定会去找。我已经将来时候的充气艇留在当时的礁石处,只要到时候将他们引到那里去,然后趁乱进洞,来去最多也只要半个小时,否则我一个人带着两套器具连夜出海,不仅会给人怀疑,而且救出解连环之后,事情也不好交代-三叔摇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事情我不想提了吧,这是你三叔我最后悔的事情- 说起这个,我想起了那血书,这下就清楚了为什么解连环会认为是三叔害了他,妈的后脑挨了偷袭,解连环肯定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不可能想到古墓里还有第三个人跟了进来,那醒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叔了,然后一看自己的潜水设备没了,那还不以为是三叔要杀他。 千古奇冤,我一下就想到了金庸小说那些解也解不开的误会,还以为是文学夸张,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发生。 最后解连环从哪里拿到的蛇眉铜鱼,尸体又怎么出现在礁石下,已经无从考证。想必他在绝望之中,找到了什么出路,但是水下古墓,就算能出来,也逃不过那一段海水,解连环终究没有逃过他的宿命。 解连环误会这事情还是不要对三叔讲的好,免得他听了之后不舒服,我心里暗自打算。 三叔接着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在济南已经和你说过了,当然,当时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解连环的死和我有关,所以我和文锦他们第二次进海底墓穴,后面的事情,我没有说。其实我当时进去,确实是装睡,因为我怕他们会到达那间墓室,我不知道解连环会留些什么在里面,所以想在他们到达之前,去看看。另外,我知道下来之后,那个攻击我的人肯定会露出马脚,我想靠这个把他找出来,给解连环报仇- 此时,我就想起了闷油瓶和我说过的事情了,一想之下,似乎提出探索古墓的,是闷油瓶自己,心里豁然,问三叔道:“那你有没有看出来到底是谁,是不是就是那个张起灵?- 他的身手、他的背景都十分的神秘,如果是他的话,事情也比较好解释。 三叔就皱起了眉头:“他们出去之后,我跟在他们后面,此人确实相当可疑,但是,却有更加可疑之人。总之,看到后来,我也弄不清楚了,我是看谁都可疑,不过我个人认为,以那小哥的身手,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当时就直接给打死了,不太可能是他- 我也意识到了,于是点头,闷油瓶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睡不醒的样子,他要发起狠来,就是直接去拧别人的脖子,那说起来是最快的杀人方法,三叔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又问:“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那小哥儿带着那帮人出去之后,我就偷偷跟在后面。这古墓之内,他们进入到那个水池的墓室之后,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水池底下还有通道,我以为他们兜了一圈儿之后会出来,就待在甬道的黑暗中,等了一会儿,他们竟然没出来,我心中一动,怕他们遇到了危险,就跟了进去。后面的事情,那小哥应该和你说过了,我只是跟在后面,他说的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 我这时候就想起了一个细节,问道:“那他说你装娘儿们照镜子来引导他们过奇门遁甲,也是真的?- 三叔-嗯-了一声:“什么娘儿们?- 我把闷油瓶当时说的情况,重新说了一遍,三叔顿时睁大了眼睛,-有这种事情?- 我咧嘴,心说别说你不知道。然而三叔却真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他真的这么说?—— 当时的环境决定我肯定不会听错- 三叔眯起眼睛,让我详细地再说一遍,我就努力回忆闷油瓶和我说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三叔听完,摸着下巴,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他骗人!—— 骗人?—— 我在石阶上,雾气太浓,当时的情况并没有看到,我可以用文锦保证我绝对没有下到下面去,也压根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机关。那小哥一面之词,不能就这么信他- 我皱起眉头:“但是他当时的情况,我不认为他有必要骗我们啊。他甚至可以不和我们提这事情,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三叔拍着脑袋,想了想,就道:“说得也是,那如果假设他说的是真的,也有问题,你看这小子说的:-我-蹲在那里,他看的只是-我-的背影,他们所有的判断完全是靠那个背影,整个过程中,除了那个霍玲有可能看到了-我-的脸,其他人完全就只是凭借一件潜水服就判断了那是我……- 我-哎呀-了一声,心里回忆当时的话,发现的确如此,-这么说,这个引他们通过暗阵的人,不是你,是另一个和你背影甚至相貌都有点类似的人?- 三叔点了点头,脸色变得非常严肃:“如果那小哥说的是真话,绝对是这样。而且,你没发现吗?那小哥没有看到我的脸,他本来是有机会看到的,为什么没有看到?- 我回忆了一下闷油瓶说的情节,一下就一个激灵:“霍玲,他给霍玲拦了一下!- 三叔点头道:“对,就是这个细节,我一直不知道这些,真没想到,竟然在那极短的几分钟里,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感觉到头疼起来,确实,当时的情况如此混乱,能见度也极其低,闷油瓶的确有可能会看错。而且,这样看的话,那个人是三叔的这个结论,自始至终都是霍玲提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看到过那人的脸啊,如果她和那个人是同党的话,这就可能是一个巧妙的骗局。那闷油瓶和其他人可能都错怪三叔了。 我一下又想到闷油瓶当时说过,-如果这个真的是你三叔-这句话,他是否也是在怀疑,那个人不是三叔? 不过一想又不对,闷油瓶看到三叔,不仅只有这一次,在他昏迷前也看到过三叔,而且看到了三叔的脸。这靠背影是骗不过去的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我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三叔就叹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那小哥在意识弥留之际看错了。你想,他一路进来都是以为在追我,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的,可能出现了幻觉也不一定- 我摇头,对他说:“这太牵强了,小哥那样的人,不太可能会朦朦胧胧看错吧- 三叔正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肯定是在说谎了,因为我没有骗你-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就长叹,我最害怕的事情来了。一直以来,听到三叔和闷油瓶经历重叠的部分我就非常紧张,怕出现那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情,那样就说明他们两个中肯定有一个在说谎。 不过一路听过来,我却发现两个人的话大体能对上,我已经有点安心,心想就算不是百分百的真相,也应该是靠近事实了。可是,这事情一路下来,眼看就要通了,却在最后遇到了这么一个卡,真是让人难受,而且这个卡非常的关键,如果三叔不在里面的话,那迷倒他们就另有他人,三叔就完全清白了;如果三叔在里面的话,那就完全相反,三叔就是心怀叵测的大奸角。就这么一点,就代表着完全两种结果。 两人之中,我还是比较相信闷油瓶,因为他是在完全没有必要和我们说的情况下叙述的,他骗不骗我们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三叔这次的叙述,和以往都不同,非常的清晰,而且找不到破绽,如果他是骗人,是没法把谎话编到这种程度,我感觉他这次也不太可能会骗我。而且,只剩这么一点矛盾了,他如要骗我,可以轻松地瞒过去,不需要说出和闷油瓶相反的事实啊,他可以说自己跟进去了,然后也晕了,醒来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这我也根本找不出破绽来。 这似乎是一个罗生门,完全没法解开其中的奥妙。似乎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表面证据优先,那么既然我认为三叔没有骗我,闷油瓶子也没有骗我,会不会有这么一种情况,他们两个说的事情都能成立呢? 这是有点胖子的思维方式,简单明了,把事情分成三条,确定了前两条,那最后一条再不可能,也只有成立。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三叔也正在思考,一想就摇头,道:“怎么可能?如果要这两种说法都成立,那当时的墓里,必须要有两个我才行—— 两个三叔?-我心中琢磨,心说这好像绝对不可能,三叔又没有孪生兄弟,也不会分身,这个假设没有逻辑性。但是,如果要按照胖子的思维考虑的话,就不需要考虑逻辑性,而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都列出来,枚举法。 我拿出一张纸,就开始写可能性,然而想了想,却发现,在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谎的前提下,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三叔是在奇门遁甲阵的外面,而闷油瓶在里面看到的,是一个和三叔相貌相似的人。 那么问题其实不是如何产生两个三叔,而是这个相貌相似的人,是从哪里来的?用枚举,也就是几个,一个是这个人是从海上来的陌生人,一个是这个人一直藏在古墓里,这两个就很勉强了,那么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人应该是那十个人中的一个。 这倒有根据,回忆闷油瓶的叙述就可以发现,在当时他们发现三叔的两个情况都很奇特,完全有可能是他们一起下海底中的某个人干的。 可是从来没有听三叔提过队伍中有人和他很像,现在再谈论这个话题,如果有的话,怎么样他也应该想到了,而且照片我也看过,不过那照片这么模糊,看上去每个人都差不多不好作数。 那么,会不会是易容呢?我想起那小哥的手段,然而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一次易容要三到四天的准备,五到六个小时的化妆,当时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来得及。 想到这里又到了死胡同,我不由沮丧,长叹了口气。 三叔看我的表情变化,就问我在琢磨什么,我把自己的推论过程说了一遍。三叔听了就笑,说我怎么学那胖子的思维,那胖子脑子是歪的。 可是才笑了几声,他好像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然后吸了一口冷气道:“哎,也不是,他娘的,难道这事情是这样的?- 我忙问他:“怎么了?。 三叔脸色苍白道:“你别说,这胖子有两下子,给你这么一分析,我好像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事情就非常的不对劲了,甚至有点诡异了- 我忙让他快说,三叔就道:“你说那古墓之中还有一个人,和我长得相似,很有道理,但是我感觉这个人也不需要太过相似,你想那小哥中毒了,必然神志不清,而且昏迷前就这么几秒,只要有几分相似,就可以看错了- 我点头:“对,可是,你们那队伍中,会有这种人吗?要是有这种人,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吧,毕竟世界上有两个人相似是很奇特的事情- 三叔的表情很古怪,他吸了口气,摇头道:“你想错了,其实世界上有一种情况下,有两个人相似是不奇怪的,而当年的考古队里,确实就有这么一个人,和我有七分的相似,但是,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 我-啊-了一声,心说不会吧,忙问道:“是谁?- 三叔瞪着我回答道:“当然就是解连环-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四章 死而复生的人 一下子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乎缩在了那里,实在没想到三叔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来。 花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结巴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他娘的是表兄弟,当时很多方面都很相似,特别是那个年代,大家穿的、发型,几乎都一样,要说这个事情能成立的话,只有他符合条件—— 可是,当时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咋舌道。 三叔很有深意地吸了口气,往后躺了一下,皱眉道:“确实,他当时肯定死了,尸体在发现的时候,已经僵硬了,都泡得涨了起来,那个样子绝对不可能救活,但是,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以证明我和那小哥都是清白的。话说回来,运解连环尸体的船,后来也没有回码头,连同那些渔夫一起,这批人就这么消失在海上了,他也算是失踪了-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太小看解连环了—— 什么意思?-我感觉到有点心寒,-你是说,他诈死?- 三叔点头:“我调查过所有人的背景,都没有可疑,我就想到过这一层,会不会解连环当时没死,他潜了回来,和霍玲搭档,完成了这个阴谋。那样,所有的事情都有解释了,不过,当时检查他尸体的人是我,我也记得很清楚,那尸体,绝对不可能是诈死的。所以我后来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又感觉如果他没死,倒是能解释所有的事情了- 我摇头道:“既然你确定他死了,我们就不要去想这个可能性了,这解连环总不是僵尸,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三叔叹了口气,对我道这事情还是暂且不去想了,现在我们的资料太少,那小哥也不在身边,讨论这个不会有结果的,还是待会儿再说,等说完之后,我们从头分析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我也感觉是这样,一面是三叔的说辞,一面是闷油瓶的说辞,全部都是说辞,没有第三方的东西,要琢磨也只有干想。于是就让三叔说下去。 这之后的事情,三叔就说得很简短,他从海底墓穴出来之后,就开始调查整个事情。因为在解连环那里得知了裘德考的计划,所以他把解开谜题的关键放在调查这个人身上,同时寻找失踪那些人的下落。之后他与裘德考有了数次接触,然而裘德考始终没有透露给他什么消息,直到七星鲁王宫,裘德考再次失败之后。 当时裘德考发现自己全军覆没的地方,有三叔的这一伙人竟然能够全身而退,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他开始意识到也许自己的方法根本就是错误的,于是他和三叔见面,两个人有了一次长谈,就是刚才三叔和我说的那些内容。 然而三叔确实是裘德考的煞星,他和裘德考约好合作,再次进入海底墓穴,这一次,目的是为了拍摄壁画。然而和当年在长沙裘德考背叛爷爷时候的想法一样,三叔也只是利用了裘德考的资源,他已经知道裘德考的目的。他进入了古墓,逼迫陪同的人说出了很多的机密,利用这些信息,他知道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云顶天宫,于是就开始与他们斗快。 这期间还有着相当多的奇遇,但是写出来未免烦琐,只要略提就可以了。 而之后阿宁他们来找我,并不是三叔安排的。他说我其实只要想想就能发现根本不可能是他让他们过来的,以我的水平,如果做他的后备肯定是死路一条,他怎么会害我?我是被阿宁骗了,当时他们认为我能从鲁王宫出来,也是一个高手,所以用了这个方法骗我。 三叔说,他当时不想告诉我这么多事情的原因,就是怕我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可惜在鲁王宫的事情,裘德考肯定非常了解,所以之后,鲁王宫里其他几个能动的人他们都联系过了,我是骗来的,胖子是买来的,那小哥可能也是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才决定混进你们的队伍的。 之后的事情,我就很清楚了,他拿到壁画之后,为了比阿宁他们早点到达云顶天宫,就直接出发了,但是一个人盗这么大的斗总是心虚的,就留了口信给潘子。他并没有准备让我也去,但是显然那个楚哥泄露了消息,将事情告诉了陈皮阿四,这老头就硬插进来,还让楚哥将我也拉了进来,准备到时候用我来胁迫三叔,当时那一批人都很厉害,他们特地找我这个软脚虾来当备用轮胎。 三叔说到这里摇头,说:“合作这么多年的人,一看自己的生意不行了,马上投靠了陈皮阿四,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现在坐牢,也是报应- 裘德考背叛了爷爷,三叔背叛了裘德考,楚哥背叛了三叔,然后阿宁背叛了我们,人,真是可怕的动物。 云顶天宫中他的经历,也十分的恐怖,到底他是一个人,他也是顺着那些壁画提供的线索一路过来,但是最后中了招,被我们救了,要说起细节来也十分的精彩,但是,这里也没有必要细说,三叔也就草草地说了过去。当时因为之前的那些叙述听得已经浑身冷汗了,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很久以后我才感觉到,也许三叔在这里还隐瞒了什么,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五章 重启 三叔说到这里,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都已经叙述了出来。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三叔大概是感觉放下了一桩心事,而我则是好像看完了一部电影一样。 我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三叔出去上厕所了,我则闭上了眼睛,将刚才说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几分钟后,我已经把事情理得十分清晰了。 虽然整件事情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明朗,但是,裘德考、三叔的前因后果,大部分都清楚了,不知道的,也就是两三件事情。 三叔方面,在海底墓穴中的经历,是三叔噩梦的开始,也是他从一个草寇逐渐成熟起来的契机,为了寻找消失在古墓中的考古队,可以说他投入了自己所有的人生,那些钱和时间就不说了,就是一个云顶天宫,为了拖延阿宁他们的进度,他竟毅然舍弃了自己的事业,除了少数几个特别忠心的,在长沙的伙计全部都散了。三叔应该说是老九门的后裔里一个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自己也落得个半死不活的境地,他这个年纪其实早就该退休了。当然最倒霉的就是我,受着精神和**的双重折磨,然而听到后来,就发现这事情似乎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想想,感觉三叔当初骗我也许真的是善意的,如果我当初知道这里面的水这么深,恐怕自己都不肯踏进来。 三叔给我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当时在他们的船上,除了他和解连环之外,似乎有第三个知道海底古墓存在的人,这个人显然和霍玲有关系,而且这个人显然想干掉他和解连环。 而这个人肯定是在那十人之内,因为最后进海底墓的时候,海面上已经没有船了,而下去的就只有那几个人。 那么,他们一共十个人,除去三叔、文锦、闷油瓶、霍玲、解连环(死了),和一个送他回去的人,那就只剩下李四地等四个人,如果闷油瓶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四个人之一,这四个人中应该还有一个是女人,那其实只有三个人可以选择。 如果不是解连环的僵尸归来的话,这个神秘人必然就是在这三个人当中了,当然,这里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闷油瓶在昏迷前,看到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十分的诡异,如果勉强用看错了解释,虽然说得通,但是总归感觉有点问题,我回去还要好好地想想。 裘德考方面,就是裘德考在西沙考古那一年的事情,裘德考不肯说,显然这事情十分的关键,涉及了核心的秘密。而他之所以肯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现在看来,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当时他追求的,只是战国帛书的含义,是学术上的事情。 但是显然,现在他的目标已经变了,我在这里就发现了一个三叔没有想到的地方,这裘德考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也是一团迷雾,拍摄死人,拍摄壁画,进鲁王宫、云顶天宫,这肯定不是学术研究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裘德考已经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了,他还在做这件事情,显然不为钱或者名誉地位这些事情了,这真是有点离奇。 三叔上厕所回来,我就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和他说了。他点头,对我道:“这我其实想过,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复杂了,我没法来说,你看,这裘德考开始西沙计划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看不懂了,不过,你要是仔细感觉,还是能感觉出一点线索来。鲁王宫、海底墓、云顶天宫,都是汪藏海到过的地方,表面上看,很明显,他们好像是顺着汪藏海的足迹来走,我就感觉,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一件汪藏海可能留在这些古墓中的东西—— 留在古墓中的东西?-我想了想,-难道是蛇眉铜鱼吗?- 当年汪藏海为了将东夏的秘密流传下来,通过这种方式,将隐藏着秘闻的蛇眉铜鱼藏在大风水的宝眼中,希望日后能够被盗墓贼发现。所以那几个古墓中,都藏有蛇眉铜鱼。 三叔摇头说不清楚,感觉不太像,好像是别的什么,他们反复地进海底古墓,似乎就是为了拿到汪藏海到过哪里的线索,然后去找- 其实你三叔我才不在乎他们想干什么呢。你三叔我只想知道,西沙的海底他们失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文锦他们到哪里去了?我盯着裘德考,就是因为这西沙的事情,肯定和他的目的有关系,可惜,这事情越查越复杂-三叔说着就叹口气,-到了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我只能尽量比他们快,想早一步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这样就能威胁那个老鬼把事情说出来了,可惜,你三叔我到底老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 我拍了拍他安慰他,道:“那大风水的线头已经完结了,到了云顶天宫已经是终点了,那一次显然阿宁他们的目的是九龙抬尸棺,但是当时局势混乱,他们没有得手,我想他们可能会再次进去。不管怎样云顶天宫应该是最后一站了,他们进去,无论找到找不到,这事情也应该到了尾声。三叔你也别太执著了,有些事情,你已经尽力了,就别太多想- 三叔苦笑:“尾声?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么说还太早了-说着就拿起闷油瓶寄来的录像带,拍了拍,-这事情肯定还没完,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再说吧-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六章 出院 和三叔的聊天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开水都喝掉了两壶,讲完之后,两个人都感觉十分的疲惫,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三叔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说完就感觉到头晕。我也不想打扰他,给他处理一下贴身的东西,换了热水和茶叶,自行离开。 三叔出去买录像机的伙计还没有回来,我估计着买那东西确实够戗,停产太久了,就算能买到也不一定能放。 刚才听的时候已经忘记录像带这回事了,现在又想了起来,不由感觉到一股恐惧,之前听三叔叹气,说这事情还得接着折腾,他的语气疲惫而又无奈,就感觉到很不舒服。 关于闷油瓶的事情,我们了解的几乎是零,他当时是偶然在船上,还是有目的同样混在考古队里,连这一点我们都不知道。而且闷油瓶这个人不比三叔,他不想说的事情,怎么逼他都没反应。三叔虽然告诉了我点他的事情,但是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三叔说的那些远远不能说是事情的真相,他其实知道的比我多不了多少。 一想到这个,刚刚感觉到轻松的心情,又有点压抑起来。 处理完事情,三叔那个伙计才回来,并没有买到东西,现在市场都关门了,也只有明天再想办法。 很久没和三叔说话,又解开了心结,我的心情好转起来,晚上我就和三叔他们偷跑了出去,找了一家大排档,好好地喝了一通。吃病号饭吃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吃到有味道的菜了,三叔很高兴,一手烟一手酒,也总算舒坦了一回。 回去的时候,他就去办理出院手续,说再也不在医院里待了,让我帮他订好宾馆的房间。 我喝得有点上头,回到了宾馆,帮三叔订了个套房,就好好地洗了一个澡,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准备睡觉。 不过洗了之后一下也睡不着,就打开了电脑,调出了三叔在西沙出发前的那张老照片来看。 我看过很多次这张照片了,然而黑白的照片,除了能认出几个熟悉的之外,其他人很难分辨清楚,而且三叔也没有和我说过谁是谁。照片上,三叔清瘦而内敛,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土夫子,而闷油瓶也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学生。我尝试找了一下解连环,确实发现了一个和三叔有点相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由感慨,谁能想到这张普通的照片下面,藏了这么多的事情。 看了半天,发现根本没办法在照片上看到什么,我就用酒店的电话拨号,上了闷油瓶寄快递那个公司的网站,输入了单号,查询这份快件的信息。 很快查询结果就出来了,我拉到发信地点这一栏,不是空白的,有三个字的城市名称:格尔木。这录像带是从一个叫格尔木的地方寄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心说那是什么地方?随即-google-了一下,就更吃惊了,那竟然是一个西部城市,位于青海省。 青海?闷油瓶什么时候去了那里?我疑惑起来,这家伙动作也够快的,一下子就跑到大西部去了,难道去支援西部的盗斗事业了?不过青海不属于土夫子的范围了,那地方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只有倒卖干尸的和国际文物走私犯才去那儿。他能去干吗,去帮人打井吗? 而且还寄了录像带给我,这好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 我查了格尔木的一些资料,了解了一下它的历史,就更加的惊奇,发现格尔木是一个新城市,解放军修路修出来的城市,四周全是戈壁。闷油瓶在那里,我真的想不出他能干什么,而且他还从那里寄回来录像带,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妈的,我有点烦躁起来,一下子我对那录像带的兴趣就更浓烈了。 喝了几口浓茶,压了压酒之后,我把今天听到的信息汇总了一下,发给了几个阿宁那边的人。我和这些人混得熟,希望他们也帮我看看,也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虽然三叔让我不能对别人说,但是我想说给裘德考的人听,总问题不大,而且其中比较敏感但是不重要的内容,我都删除掉了。我还问了他们,是否最近公司有计划再次进云顶天宫。 做完这些事,酒精就开始发挥作用了,我很快就软倒,眼前模糊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安心,也没有做梦,一直睡到大天亮,我被电话吵醒。 我接了电话,是三叔的伙计打来的,他说他们已经出院了,三叔已经在我隔壁套房了,录像机也已经买到了,让我过去一起看。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七章 画面 录像机是那个伙计从船营区的旧货市场淘来的一松下,我到三叔房里的时候,那伙计正在安装,我看到沙发上还摆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备用,是怕万一中途坏掉耽误时间。不过幸好,那个年代的进口货,质量还不错,三只测试了都能用,我掂量了一下备用的一只,死沉死沉的,那年代的东西就是实在,不像现在的dvd,抡起来能当狗叼飞碟玩儿。 安装录像机的这段时间里,三叔一直都没有开口,就让我坐着,自己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我宿醉的头疼也逐渐好转,人也有点紧张,不时有乱七八糟的猜测,猜测这带子里到底录的是些什么画面。我想到过西沙,但是他们去西沙时候,不可能带录像设备(那个时候这种设备相当珍贵,国内还是普遍用胶片摄像机,那胶片还是手动的),所以录像带里的内容肯定不是西沙那时候拍摄的东西。同样,也不可能是青铜门后的内容。排除了这两个地方,录像带中会有什么?真的是毫无头绪。 电视机和录像机接好,电源被打开,我就挑出了其中一盒,打算放进去,不过放到录像机的口子之前,我又犹豫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慌了一下,看了一眼三叔。 三叔对我摆摆手,道:“放进去啊?看我干什么,你他娘的还怕他从电视里爬出来?- 我这才推了进去,录像机-咯嗒-开始运转,我坐回到床上,很快,屏幕上闪出了雪花。三叔停止了抽烟,把烟头扔进痰盂里,我们两个加上他的伙计都有些紧张地坐了坐正。 雪花闪了十几秒,电视上才开始出现画面,电视机是彩色的,但是画面是黑白的,应该是录像带本身的问题,画面一开始很模糊,后来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间老式的木结构的房间,我们看到了木制的地板,镜头在不停地晃动,显然放置摄像机的人或者物体并不是太稳定,我们看到一扇窗户开在后面的墙上,外面很模糊,似乎是白天,有点逆光。 三叔和我面面相觑,这好像是民居的画面,真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个。难道会是自拍秀?等一下闷油瓶一边吃面一边出来,对着镜头说好久不见,你们过得如何云云。 在窗户下面,有一张相当老式的写字桌,看着有点像革命电影里的老家具了,上面堆满了东西,文件、台灯,还有一部电话。 电话的款式比较老旧,但不是老到掉牙的那种,这段录像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当然现在仍旧有很多的家庭还是使用这种老样式的电话,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也不好判断,只是肯定不会比90年代更早。 接着画面就一直保持着这房间里的情景,就好像静物描写一样,我们等了一段时间,就意识到摄像机是固定在一个位置拍摄的,类似于电影中的固定镜头,并不会移动。 这样的话,这静止的画面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们也不能傻看着,三叔就按了快进。进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一下子,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房间里闪了过去。 我和三叔都吓了一跳。 三叔赶紧回倒慢放,原来是一个人从镜头外走进了镜头,我们还听到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从屋外回来。仔细一看,走进来的那人,是个女人,年纪看不清楚,模糊地看看,长得倒有几分姿色,扎着个马尾。 三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走上前去,几乎贴到电视屏幕上了。 可是那女的走得飞快,一下子就从屏幕穿了过去,跑到了另外一边,消失在屏幕外了。 我看三叔的脸色突然不对,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朝我摆了摆手,让我别说话。 时间继续推进,五分钟后,那女的又出现在了屏幕上,已经换了睡衣,接着她径直走到屏幕面前,屏幕开始晃动,显然在调整摄像机的角度。 这样一来相当于一个特写,那女人的面目就直接贴近了电视机,我看到那女人相当年轻,长相很乖巧,眼睛很大,总体看上去有点甜的那种女孩子。 三叔也正贴近电视,一下子就和电视里的那女孩子对上眼了,我没想到的是,一瞬间,三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浑身一抖,一声大叫就后退了十几步,几乎把电视机从柜子上踢下来。 他的伙计赶紧扶住电视,我去扶他,只见三叔指着电视里那张脸,发着抖大叫:“是她!霍玲!是霍玲!- 我们给三叔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够戗,他的伙计赶紧丢下电视去扶他,我则先摆正电视机,唯恐摔下来坏掉。 然而他的伙计根本扶不住他,三叔一边叫一边直往后退,一下就撞到沙发上,撞得整个沙发都差点翻了,自己一滑就摔倒在地。这一下显然撞得极疼,他捂住自己的后腰,脸都白了。虽然如此,他的眼睛却还是牢牢地看着电视屏,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这下我也有点惊讶。这个女人竟然是霍玲? 按照闷油瓶的叙述,霍玲是一个干部子女,当年西沙考古的时候,同时下到海底墓穴中几个人的其中一个。关于她的资料极少,我不知道她在那张黑白合照中是哪一个,自然也认不出来。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出现在闷油瓶子寄来的录像带中……真有点不可思议…… 而且,让我感觉到异样的是,这录像带是怎么来的?从她调整镜头来看,显然她知道录像机的存在,自拍也不是这样拍的,这应该是一种自发的监视,这无疑是监控录像。她为什么要拍这样的录像,而这带子又是怎么到闷油瓶的手上的?闷油瓶又为什么把这带子寄给我呢? 这里面有戏了,我心里嘀咕起来,三叔说得对,看来整件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此时屏幕上那女人已经调整好了摄像机,屏幕已经不抖了,她也重新远离镜头,坐到了写字台边上,支起一面镜子梳头,因为是黑白的画面,加上刚才的晃动,屏幕上变得有点模糊。 三叔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脸色已经铁青,神情和刚才已经判若两人。他手死抓着沙发的扶手,浑身轻微地发抖,显然十分的紧张。 我为了确定,就问三叔道:“这女的就是你们一起下到海底里去的那个霍玲?- 三叔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没有办法,和他的伙计对看了一眼,他伙计也不知道怎么说。 录像中的霍玲不停地梳头,她的马尾解开了后,头发颇长,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要梳到什么程度,大概有二十分钟,她才停下手来,重新扎起马尾。 梳完头后,她站起来,有点迷茫地看了看窗外,然后突突突跑到了摄像机照不到的地方,接着又跑了回来,可是等她跑回来,我发现她的衣服竟然变了。 也就是说,她到了里屋,换了一身衣服。 接着,让我感觉到匪夷所思的画面就出现了。 她出来之后,又跑到了摄像机前,似乎是不满意角度,又调整了镜头,屏幕开始晃动,她那白色的脸充斥着整个屏幕。 三叔发出了一声很古怪的呻吟,似乎她的脸十分可怕。 我以为她换衣服是要出去,或者做饭之类的,屋里肯定又会很长时间看不到人,于是拿起遥控器,准备快进,这时候,却看见她却又坐回到了写字台边上,拿起梳子,解开头绳,又开始梳头!- 这女的有神经病!-一边的伙计忍不住叫了起来。 三叔马上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出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是背对着我们梳头,也看不到她的表情,镜子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动作也几乎一致,频率都似乎一样,我看着看着,简直怀疑她的头是铁头,要是我给这么梳,脑袋早就梳成核桃了。 这样的画面使我感觉气氛变得有点诡异,我忍耐着,又是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她才重新扎起头绳,站了起来,噔噔噔跑到镜头外面去了。 我和那伙计都松了口气,心说总算完了,要再梳下去,我的头也要开始疼起来了。 然而没等我们舒展筋骨,她又换了一身衣服跑了出来,凑到摄像机面前,第三次开始调试角度了。 我一下就迷糊了,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霍玲究竟是干什么的,这也太夸张了,难道她爱好这个……或者,难道她要自杀了?所以不厌其烦地换衣服调角度,接着难道她又要去梳头了?再这样梳下去,梳子都要磨成毛刷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画面一停,回头一看,原来三叔按了暂停,黑白的屏幕上,顿时定格了那张特写的面孔。 三叔脸色铁青,嘴唇还有点发抖,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哑声道:“天,她也没有老!-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八章 第十一个人 三叔说的,我也早已经观察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一方面录像带并不清晰,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另一方面,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意识到。 果不其然,三叔暂停了画面凑过去看,我也凑了过去,想看个仔细,确定一下。 看了几眼,我就断定,毋庸置疑,霍玲在拍摄带子时候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倒不是说她长得年轻,而是那种少女的体态,不是装嫩的女人能够装出来的,而且,我不得不说这霍玲实在长得很乖巧,难怪迷得考古队里的几个男的神魂颠倒。黑白屏幕的表现力比彩色的要差很多,但是她那种有点迷茫的眼神和精致的五官,还是能给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这样的相貌,想来必定是十分的自信,自幼在众星捧月中长大,遇到闷油瓶这样的闷王不理睬她,她的反应倒也合乎逻辑。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反应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女人想必也是厉害角色。 三叔的脸色很难看,窝进沙发里啧了一声:“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他娘的,难道失踪的这帮人全部都会这样?他们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想了想就摇头,对三叔说也不能这么武断,这里我们并不知道录像拍摄的具体时间,看电话的款式也许是20年纪90年代前后,那离她在海底墓穴失踪也没有多少时间,我们不知道霍玲当时几岁,如果她当时只有十七八岁,那就算过了十年也只有二十七八,不能断定说她没有变老。 三叔沉吟了一声,显然没有太在意我的话,而是将录像继续放了下去,我们继续往下看。 然而,让我们想不到的是,继续放了才没几分钟,突然画面上就跳起了雪花。 我们以为是带子的问题,等了一会儿,可是雪花继续,三叔快进过去,一直到底,全部都是雪花- 怎么回事?-三叔有点愠怒,他不擅长和电器相处,以为机器坏了,就想去拍。 我阻止住他,将带子拿出,扯出来看了看,发现带子没有任何的霉变,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被洗掉了- 从刚才画面的连续性来看,后面应该是有内容的,如今突然间变雪花,显然是被洗掉了。 带子拿来一直就没人动过,录像机也刚刚买来,不可能是误操作,那带子应该是在寄出来之前就被洗掉的,然而如果是故意的话,为什么不把前面的也洗掉,非要留下那么匪夷所思的一段?难道后面的内容我们不能看吗? 我和三叔面面相觑,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了,闷油瓶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耍我们?这也不太可能啊,这小哥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啊。 三叔想了想,又让我把带子放了进去,倒回去重新看,想仔细看看是否其中有刚才没有发现的东西。因为前面有一段是快进的,不仔细看看终归有点心虚。 这一次我们是实打实一秒一秒地看了下来,房间里鸦雀无声,如果眼神有力量的话,那电视机可能会给我们瞪爆了。然而,一路看下来,眼睛都瞪得血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让我们产生兴趣的线索。 之后我们又播放了另一盘录像带,然而,这一次更离谱,那完全就是一盘空白的带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是雪花。我们来回看了两次雪花,只觉得人都晕了起来。 刚开始看带子的时候十分兴奋,看完之后却是万般的沮丧以及迷惑。我刚开始甚至以为可以看到青铜门里的情形了,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里面竟然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画面。 关掉机器,我和三叔就琢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两个人想了半天,发现这事情完全没有入手的地方。 我告诉三叔昨天我查到的信息,这带子是来自青海的格尔木,那么,可以这么认为,闷油瓶在青海给我们寄出了这一份包裹。那么,他现在人一定是在格尔木这个城市里。那是否可以认为,这两盘带子是他在格尔木找到的?然后,寄给了我们。 这也完全无法肯定,不过,从这个带子里,倒是能知道一个问题,就是,那批人在海底墓穴中失踪,显然并不是死亡了,他们在20世纪90年代还活着,但是,行为有一些反常。这批人中的大多数应该死在了云顶天宫里,我这个没和三叔说,怕他崩溃,因为里面可能会有文锦。 之后又逼着自己看了几遍,实在是看不出问题来,三叔还要继续看录像带,我就先回去补回笼觉了。后来三叔将带子翻录了一盘,将母带还给了我,说自己去研究之后几天,潘子听说三叔醒了过来,就到了吉林,将他接走。 这一次三叔的生意损失巨大,伙计抓的抓,逃的逃,三叔在长沙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不过三叔自己并不在乎,对于他来说,钱这种东西也只是个符号而已。临走三叔对我说,这事情如果还有下文,让我也不要去管了,我之前完全是命大,而且身边有贵人在保我,事不过三,老天不会照顾我这么久,好好做好自己的铺子是真,以后他的那些产业,说不定还要我去打理。 我表面点头,心说得了吧,你那种生活我恐怕无命去消受,还是干我的老本行比较实在。 说话休繁,三叔走了之后,我也预备着回杭州,只是也没在吉林好好待待,于是时间拖后了几日,联系了几个附近的朋友,一来是放松一下,二来是叙叙旧。 我有几个大学同学在长春,于是他们赶了过来,几个人到处走走,聊聊以前的事情,我的心情才逐渐地积极起来。后来又去周边的城市走了走,逛了逛古玩市场,帮他们挑点古董,一来二去,又是两个星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变得有点不拘小节,以前花钱还还个价儿,现在只觉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简单,不过这样着,身边的钱就日渐少了下去。 几个朋友都奇怪我的变化,铁公鸡也会拔毛,实在想不到,都问我受了什么刺激了。 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就挑着精彩的,和那几个人说了我经历的事情,也算是吹个牛,说完之后,竟然没一个信的,其中一人就笑道:“你说下到海底的那几人,是否就是你让我查的那张照片?- 我听得他说,这才想起来,以前我在网络上找到过一张照片,下面有-鱼在我这里-,当时我就是托这个人去帮我查过,后来只查出是在吉林发在网上的,后面就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倒也奇怪,网络这个东西真正发达起来,也就是这几年,到底是谁发的呢? 既然想起来了,我就问那人后来还有没有查到更多的东西。那人摇头,显然并未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说道:“这样的照片太普通了,而且年代太过久远,那个年代的资料也一般不会上网,我只能通过技术手段,那个ip地址是唯一能查的东西。我感觉,你如果真的要查,不如去国家档案局,查查哪一支十一人的考古队伍在二十年前失踪了,可能会知道更多的东西- 我沉吟了一声,这倒也有道理,一旁就有个人更正道:“你记错了,我也看过那照片,是十个人- 那人摇头道:“不对,我感觉是十一个人- 我心里一跳,问他道:“为什么?- 那人笑道:“照片里拍好的是十个人,但是,不是还有一个拍照片的人吗?你们难道没想到?-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九章 尾声 说话的那个朋友,是我的学长,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这一批人经常在一起玩,比较聊得来,属于君子之交的那种,互相有需要就帮帮忙,不是非要好到黏在一起的那种朋友。我当时找他帮忙,是因为他似乎是干技术工作的,当然我这个做古董的和他一点交集也没有,他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如今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这-十一个人-的理论,我当即就是一身的冷汗,连脸色都白了。 是啊,我他娘的怎么没有想到? 那个年代,没有傻瓜相机的,在海南的渔村也绝对不会有照相馆,能够使用相机的人,的确应该是考古队里的一员。我只稍微想了想,就发现他说得非常有道理,我看过很多西沙考古的资料,里面都有照片,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有宣传方面的人跟着记录。 可是为什么三叔的叙述中,却始终只提到十个人,从来没有提到过这第十一人,是否这个宣传的人没有跟他们出海,还是三叔另有隐瞒? 看我的样子,那几个人哄堂大笑,那人道:“算了,别想了,到底几个人,去他们老单位查查不就知道了,考古研究所一般隶属于文化系统,当时他们是哪个研究所派出去的,档案应该还在,我们国家很多的档案都是永久保存的- 我也不言语,反正这也只是个推测,倘若有时间,倒是可以去查查。不过查来如果是十一人,我如何面对三叔的解释?是不是要全盘推翻他?这样的痛苦未免太大了点,想到这里,还是不去查算了。 蛇沼鬼城(中) 第一章 稀客 回到杭州之后,天气还是非常的寒冷。 铺子里一如既往地冷清,王盟看到我回来,一脸的疲惫,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来,以为我是顾客,我也只能苦笑。 我那些朋友和我讨论的结果,对我的打击非常大,搞得我心神不宁,又不能再次去问三叔,免得他老人家说我三心二意,心中的苦闷也没地方发泄,只得天天待在铺子里,和临铺的老板下棋,话说今年事情多,各铺的生意都不好,大家都吃老本,过着很悠闲的生活。 说来也奇怪,烦人的事情,到了杭州之后,想得也少了,大概是这个城市本身就非常的让人心宽。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三叔,胖子来找过我几次,托我处理东西。这小子也是闲不住的人,家财万贯,挥霍得也快,很快竟然又说没钱,一问才知道,在北京置了铺子,就花得七七八八了,这年头确实不像以前,有个万把块一辈子就不愁了。不过他好几次带着几个一嘴京腔儿的主顾来,倒也是匀了不少货,想必局面打开了,也是赚了不少。 这一天,我正给隔壁的老板杀得剩下一对马,还咬牙不认输准备坚持到晚饭赖掉,就听到有人一路骂着人过来,抬头一看,竟然又是胖子,这家伙生意也太好了。 隔壁老板和胖子做过生意,敲诈了他不少,看到胖子过来就开溜了,我一边庆幸不用输钱了,一边就问他发什么火。 胖子骂骂咧咧,原来带着两只瓷瓶过来杭州,半路在火车上碎了一只,又没法找人赔,只能生闷气。 我和他熟络了不少,也多少知道了点他的底细,就笑着奚落他,放着飞机不坐,挤什么火车,这不是脑子进水吗。 胖子骂道:“你懂个什么,现在上飞机严着呢,咱在潘家园也算是个人物,人家雷子都重点照顾。这几年北京国际盛会太多,现在几天一扫荡,老子有个铺子还照样天天来磨叽,生意没法做,这不,不得已,才南下发展,江南重商,钱放得住。不过你们杭州的女人太凶了,你胖爷我在火车上难得挑个话头解解闷儿,就给摔了嘴巴子,他娘的老子的货都给砸碎了,他娘的谁说江南女子是水做的,这不坑我吗,我看是镪水- 这事儿胖子念叨很多次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火车上一女孩子人长得瘦,胖子看那女的瘦不拉叽的,还化着浓妆,一边还嘴巴不是很干净地埋怨车里味道难闻。当然胖子的脚丫是太臭了,听着就窝火,也是太无聊了,嘴里就磕碜她,说大妹子,您看您长得太漂亮,怎么就这么瘦呢,您看您那两裤管儿,风吹裤裆吊灯笼,里面装两螺旋桨,他娘的放个屁都能风力发电了。 这不说完就给人扇了一个嘴巴。我听着就乐,对他说人家不拉你去派出所算不错了,你知道不,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流氓罪,你已经涉嫌了。 胖子还咧嘴,说就那长相,哎呀,说我流氓她,雷子绝对不能信,我绝对是受害者。 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以后你也不用亲自来,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快递吗?你呢,自己投点儿小钱,开个快递公司,多多打点,这物流一跑起来,一站一站,一车上送几件明器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胖子经营方面脑子死,听不得复杂的东西,就不和我扯这个了,他欷嘘道:“说起赚钱,不是你胖爷我贱,这几个月我也真待得腻烦起来了,你说他娘的钱赚过来,就这么花多没意思,咱们这帮人,还得干那事儿,对吧,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对了,你那三爷最近还夹不夹喇嘛,怎么没什么消息?- 我说我也没怎么联系,总觉得那件事情之后,和三叔之间有了隔阂,他不敢见我,我也不敢见他,偶然见一次也没什么话说。 胖子也不在意,只道:“要还有好玩的事儿,匀我一个,这几个月骨头都痒了- 我心道你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钱嘛,心中好笑,说:“你这胖子秉性还真是怪,要说大钱你也见过,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他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潘家园豪客海了去了,一个个隐形富豪,好东西都在家里压着砖头呢,这人比人气死人啊,都说人活一口气,有钱了这不想着更有钱嘛!- 我哈哈大笑,说这是大实话。 正说着,打铺子外突然探头进来一个人,抬脸就笑,问道:“老板,做不做生意—— 胖子正挖脚丫子呢,抬眼看了看来人,哎呀了一声,冷笑道:“是你?- 我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阿宁,如今身着一件露脐的t恤,穿着牛仔裤,感觉和海上大不相同,我倒有点认不出来了。 阿宁和我几乎没有联系过,我也算是打听过这人的事情,不过没有消息,如今她突然来找我,让我感觉到非常意外。 阿宁没理会胖子,瞪了他一眼,然后风情万种地在我的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对我道:“不错嘛,布置得挺古色古香的- 我心道我是古董店,难道用超现实的装修吗?戒备道:“你真是稀客了,找我什么事情?- 她略有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态度,顿了顿道:“你还真是直接,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来找你请我吃饭,你请不请?- 蛇沼鬼城(中) 第二章 新的线索 杭州楼外楼里,我看着阿宁吃完最后一块醋鱼,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小嘴,露出一个很陶醉的表情,对我们道:“杭州的东西真不错,就是甜了点儿- 我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得咧了咧嘴,算是笑了笑,就挥手埋单。 说实话,作为一个相识,请她吃一顿饭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我也不是没有和陌生人吃过饭的那种人,但是一顿饭如涓涓细流,吃了两个小时,且一句话也不说,一边吃一边看着我们只是笑,真的让我无法忍受。 同样郁闷的还有胖子,胖子对她的意见很大,原本是打算拍拍屁股就走的,但我实在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单独吃饭,所以我死拖着他进了酒店,现在他肠子都悔青了。 我们两个人也没吃多少口,胖子就一直在那里喝闷酒,两个人都紧绷着脸。我心里琢磨她到底来找我干什么,一边想着应对的方法,甚至都想到了怎么提防那女人突然跳起来扔袖箭过来。 服务员过来结了账,看着我们的眼神也是纳闷和警惕的。 两个小时没有对话,脸色铁青,闷头吃喝的客人在-楼外楼-实在是少见,从她的眼神看,她可能以为我们是高利贷聚会,这个好身材的女人吃完就要被我和胖子卖到妓院去了。 而我自己感觉,却是考试没复习的学生突然发现老师家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等着老师进入正题的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总之,这是我一辈子吃的最郁闷的一顿饭。 服务员走远之后,胖子看着桌子上的菜,冷笑了一声:“看不出你吃饭也是狠角色,怎么?你为你们公司这么拼命,你们公司连个饱饭也不给你们吃?—— 我们一年到头都在野外,带着金条也吃不到好东西-阿宁扬起眉毛,-和压缩饼干比起来,什么吃的都是好东西- 胖子冷笑了一声,朝我看了看,使了个眼色,让我接他的话头。 我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阿宁显然是来找我的,让胖子来帮我问,肯定是不合适,于是硬着头皮问阿宁道:“我已经请你吃过饭了,我们有话直接说吧,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阿宁翘起嘴角:“干吗老问这个,没事情就不能来找你?- 这一翘之下,倒也是风情万种,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睛里都要流出水来了,胸口马上堵了一下,感觉要吐血,下意识地就去看胖子。胖子却假装没听见,把脸转向一边。 我只好把头又转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问,-嗯-了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下子脸都憋红了。 阿宁看着我这个样子,一开始还很挑衅地想看我如何应付,结果等了半天我竟然不说话,她突然就笑了出来,好笑地摇头说道:“真拿你这个人没办法,也不知道你这样子是不是装的,算了,不耍你了,我找你确实有事- 说着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四四方方的东西,递给我:“这是我们公司刚收到的,和你有关系,你看看- 我看了一下,是一份包裹,我一掂量,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大概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这样的大小,这样的形状,加上前几天的经历,实在是不难猜,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冷汗就冒了出来。 胖子不明就里,见我呆了一下,就抢过去,展开一看,果然是两盘黑色录像带,而且和我们在吉林收到的那两盘一样,也是老旧的制式。 我虽然猜到,但是一确认,心里还是吊了起来,心说怎么回事,难道闷油瓶不止寄了两盘?寄给我们的同时,还有另一份寄到阿宁的公司?那这两盘带子,是否和我收到的两盘内容相同?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前几天寄到我们公司上海总部的,因为发件人比较特殊,所以很快就到了我的手上-阿宁看着我,-我看了之后,就知道必须来找你一趟- 胖子听我说过录像带的事情,如今脸上已经藏不住秘密了,直向我打眼色。我又咳了一声,让他别这么激动,对阿宁道:“发件人有什么特别的?带子里是什么内容?- 阿宁看了一眼胖子,又似笑非笑转向我,道:“发件人的确非常特别,这份快递的寄件人——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快递的面单,-你自己看看是谁- 我看她说得神秘兮兮的,心说发件人应该是张起灵啊,这个人的确十分特殊,我现在都感觉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但是阿宁又怎么知道他特殊呢? 于是我接过来,胖子又探头过来,一看,我却愣住了,面单上写的,寄出这份快递的人的名字,竟然是-吴邪-我的名字- 你?-一边的胖子莫名其妙地叫了起来。 我马上摇头,对阿宁说:“我没有寄过!这不是我寄的- 阿宁点头:“我们也知道,你怎么可能给我们寄东西。寄东西的人写这个名字,显然是为了确保东西到我的手里- 胖子的兴趣已经被勾了起来,问阿宁道:“里面拍的是啥?- 阿宁道:“里面的东西相当古怪,我想,你们应该看一下,自己去感觉- 我心里的疑惑已经非常厉害,此时也忘记了防备,脱口就问阿宁道:“是不是一个女人一直在梳头?- 阿宁显然有点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我,摇头道:“不是,里面的东西,不知道算不算是人- 蛇沼鬼城(中) 第三章 录像带里的老宅 在吉林买的几台录像机,我寄了回来,就放在家里,不想阿宁知道我实际的住址-虽然她可能早已经知道-所以差遣了王盟去我家取了过来,在铺子的内堂接驳好,我们就在那小电视上,播放那盘新的带子。 带子一如既往是黑白的,雪花过后,出现了一间老式房屋的内堂。我刚开始心里还震了一下,随即发现,那房子的布置,已经不是我们在吉林看的那一盘里的样子,显然是换了个地方,空间大了很多,摆设也不同了,不知道又是哪里。 当时在吉林的时候,和三叔看完了那两盘带子,后面全是雪花,看了很多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此时有新的带子,心想也许里面会有线索,倒是可以谨慎点再看一遍。 王盟给几个人都泡了茶,胖子不客气地就躺到我的躺椅上,我只好坐到一边,然后打发王盟到外面去看铺子,一边拘谨地尽量和一旁的阿宁保持距离。不过此时阿宁也严肃了起来,面无表情,和刚才的俏皮完全就是两个人。 内堂中很暗,一边有斑驳的光照进来,看着透光的样子,有点像明清时候老宅用的那种木头花窗,但是黑白的也看不清楚,可以看到,此时的内堂中并没有人。 胖子向我打眼色,问我和闷油瓶给我的录像带里的内容是否一样。我略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就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转头仔细看起来。 不过,后面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画面一直没有改变,只是偶尔抖一个雪花,让我们心里跳一下。 我有过经验,还算能忍,胖子就沉不住气了,转向阿宁:“我说宁小姐,您拿错带子了吧?- 阿宁不理他,只是看了看我。我却屏着呼吸,因为我知道这一盘应该同样也是监视的带子,有着空无一人内堂的画面是十分正常,阿宁既然要放这盘带子,必然在一段时间后,会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 见我和阿宁不说话,胖子也讨了个没趣,喝了一口茶,就想出去,我按了他一下,让他别走开,他才坐下,东挠挠西抓抓,显得极度的不耐烦。 我心中有点暗火,也不好发作,只好凝神静气,继续往下看,看着上面的内堂,自己也有点不耐烦起来,真想用快进往前进一点儿。 就在这个时候,阿宁突然正了正身子,做了一手势,我和胖子马上也坐直了身子,仔细去看屏幕。 屏幕上,内堂之中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正从黑暗中挪出来,动作非常奇怪,走得也非常慢,好像喝醉了一样。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有几个猜测,但是不知道对不对,此时也紧张起来。 很快,那白色的影子明显了起来,等他挪到了窗边上,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动作如此奇怪,因为他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地上爬。 这个人不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他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犹如殓服一样的衣服,缓慢地、艰难地在地上爬动。 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看他爬动的姿势,十分的古怪,要不就是这个人有残疾,要不就是这个人受过极度的虐待。我就看到一个新闻,有些偏远农村里,有村汉把精神出了问题的老婆关在地窖里,等那老婆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无法走路了,只能蹲着走,这个人的动作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们都不出声,看着他爬过了屏幕,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另一边。接着,我们面前又恢复了一个静止的、安静的内堂。 整个过程有七分钟多一点,让人比较抓狂的是,没有声音,看着一个这样的人无声息地爬过去,非常的不舒服。 阿宁按着遥控器,把带子又倒了过去,然后重新放了一遍,接着定格住,对我们道:“后面的不用看了,问题就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意思?-胖子摸不着头脑,问我道,-天真无邪同志,这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郁闷道,原本以为会看到霍玲再次出现,没想到竟然不是,这就更加让我疑惑了,看着那伛偻的样子,如果确实是同一个人寄出的东西,那录像带应该还是霍玲录的,难道,霍玲到了这一盘录像带里,已经老得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胖子又去问阿宁,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拍的是什么东西?- 你们感觉你们自己看到了什么?-阿宁问我们道- 这还用问,这不就是个人,在一幢房子的地板上爬过去?-胖子道。 阿宁不理他,很有深意地看着我,问道:“你说呢?-似乎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我看着阿宁的表情,奇怪道:“难道不是?- 她有点疑惑又有点意外地眯起了眼睛:“你……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莫名其妙,看了眼胖子,胖子则盯着那录像带,在那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摇头:“没有- 阿宁盯着我好久,才叹了口气,道:“那好吧,那我们看第二卷,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第二卷带子也放了进去,这一次阿宁没有让我们从头开始看,而是开始快进带子,直到进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她看向我,道:“你……最好深呼吸一下- 我给她说得还真的有点慌了,胖子则不耐烦,道:“小看人是不?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咱们小吴同志也算是场面上跑过的,上过雪山下过怒海,我就不信还有啥东西能吓到他,你别在这里煽动你们小女人情绪,小吴你倒是说句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不去理他,让阿宁就开始吧,在自己铺子的内室里,我也不信我能害怕到哪里去。 阿宁瞪了胖子一眼,录像又开始播放,场景还是那个内堂,不过摄像机的镜头好像有点儿震动,似乎有人在调节它。震动了有两分钟,镜头才扶正,接着,一张脸从镜头的下面探了上来。 刚开始对焦不好,靠得太近看不清楚,但是我已经看出那人不是霍玲。接着,那人的脸就往后移了移,一个穿着灰色殓衣一样的人出现在镜头里,他发着抖坐在地上,头发蓬乱,但是几个转动之下我还是看到了他的脸。 与此同时,胖子就惊讶地大叫了一声,猛地转头看我,而我也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我的背脊直上到脑门,同时张大了嘴巴,几乎要窒息。 屏幕上,那转头四处看,犹如疯子一样的人的脸非常熟悉,我足花了几秒才认出来-那竟然是我自己! 蛇沼鬼城(中) 第四章 完全混乱 我们三个人安静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一片寂静,其间胖子还一直看着我,但是谁也没说话。 电视的画面给阿宁暂停了,黑白画面上,定格的是那张熟悉到了极点的脸,蓬头垢面之下,那张我每天都会见到的脸-我自己的脸,第一次让我感觉如此的恐怖和诡异,以至于我看都不敢看。 良久,阿宁才出了声音,她轻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你的原因-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胖子张了张嘴巴,发出了几声无法言语的声音,话才吐了出来:“小吴,这个人是你吗?- 我摇头,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晕眩,脑子根本无法思考,用力捏了捏鼻子,对他们摆手,让他们都别问我,让我先冷静一下。 他们果然都不说话,我真的深呼吸了几口,努力让心里平静下来,才问阿宁道:“是从哪里寄过来的?—— 从记录上看,应该是从青海的格尔木寄出来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从同一个地方发出的,看带子的年代,和拍霍玲的那两盘也是一样,不会离现在很近。那这两盘和我收到的两盘,应该有着什么关系。可以排除不会是单独的两件事情。 但我脑子里绝对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在一座古宅里爬行的经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我心里很难相信屏幕上的人就是我。我一时间就感觉这是个阴谋-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线索?-我又问她。她摇头,-唯一的线索就是你,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拿起遥控器,倒了回去,又看了一遍过程,遥控器被我捏得都发出了-啪啪-的声音。看到那一瞬间特写的时候,我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心里还是猛地沉了一下。 黑白的屏幕虽然模糊不清,但是里面的人,绝对是我不会错。 胖子还想问,给阿宁制止了,她走出去对王盟说了句什么,后者应了一声,不久就拿了瓶酒回来,阿宁把我的茶水倒了,给我倒了一杯酒。 我感激地苦笑了一下,接过来,大口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充入气管,马上就咳嗽起来,一边的胖子轻声对我道:“你先冷静点儿,别急,这事儿也不难解释,你先确定,这人真的不是你吗?- 我摇头:“这人肯定不是我—— 那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和你长得很像?-胖子咧嘴问我道,-你老爹别在外面会不会有那个啥—— 我自己都感觉到好笑,这不是某些武侠小说中的情节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苦笑摇头,又大口喝了一口。 阿宁看着我,又看了很久,才对我道:“如果不是你,你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心里已经混乱得不想回答她了,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能理解的范围,我一时间无法理性地思考。最主要的是,我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里同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又抓不住这种感觉的任何线头。这又让我非常抓狂。 一边的胖子又道:“既然都不是,那这个人只可能是带着你样貌的面具……看来难得有人非常满意你的长相,你应该感到欣慰了,你想会不会有人拍了这个带子来耍你玩儿?- 我暗骂了一声,人皮面具,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但是所谓人皮面具,要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容易,但是要伪装成一个特定的人,就相当难,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要做一张我相貌的人皮面具,必须非常熟悉我脸部的结构才行,而且了解我的各种表情,否则就算做出面具来,只要佩戴者一笑或者一张嘴巴,马上就会露馅。 这录像带里的画面,肯定隐藏着什么东西。就算真的是有人带着我相貌的面具,也会出现大量的问题:比如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从哪里知道了我的相貌?他用我的-脸-又做过什么事情呢?怎么会出现在录像中?录像中的地方是哪里?又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和霍玲的录像带又有什么联系呢?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甚至有错觉,心说又或者这个人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我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吴邪,然而捏上去生疼,显然我脸是真的,自己也失笑。 霍玲的录像带,以及有-我-的录像带,以张起灵的名义和吴邪的名义分别寄到了我和阿宁的手里,这样的行为,总得有什么意义。一切的匪夷所思,一下子又笼罩了过来,那种我终于摆脱掉的,对于三叔谎言背后真相的执念,又突然在我心里蹦了出来。 晚上,还是楼外楼,我请胖子吃饭,还是中午的桌子。 整个下午我一直沉默,阿宁后来等不下去了,就留了一个电话和地址,回自己的宾馆去了。让我如果有什么想法,通知她,她明天再过来。 我估计就一个晚上,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应付了几声,就把她打发走了。胖子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回去,但是出了这个事情,他也有兴趣,准备再待几天,看看事情的发展。他住的地方是我安排的,而且中午没怎么吃饭,就留下来继续吃我的贱饭。 那服务员看着我和胖子又来了,但是那女人不在,可能真以为被我们卖掉了,一直的脸色就是怪怪的。要是平时我肯定要开她的玩笑,可是现在实在是没心情。 当时阿宁刚走,胖子就问我道:“小吴,那娘儿们不在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说了吧?- 我朝他也是苦笑,说我的确是不知道,并不是因为阿宁在所以装糊涂。 胖子是一脸的不相信,在他看来,我三叔是大大的不老实,我至少也是只小狐狸,那录像带里的人肯定就是我,我肯定有什么苦衷不能说。 我实在不想解释,随口发了毒誓,他才勉强半信半疑。此时酒菜上来,胖子喝了口酒,就又问我道:“我说小吴,我看这事儿不简单,你一个下午没说话,到底想到啥没有?你可不许瞒着胖爷- 我摇头,皱起眉头对他道:“想是真没想到什么,这事儿我怎么可能想得明白,我就连从哪里开始想,我他娘的都不知道,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这带子到底是谁寄的- 下午我想了很久,让我很在意的是,第一,从带子上的内容来看,-我-与霍玲一样,也知道那摄像机的存在,显然,-我-并不抗拒那东西。 第二,霍玲的那盘带子,拍摄的时间显然很早,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应该就拍了,如果两盘带子拍摄于同一年代,那阿宁带子里的-我-也应该是生活在90年代。而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还在读中学,不要说没有拍片子的记忆了,就算样貌也是很不相同的。我是个阴谋论者,但如果我的童年也有假的话,我家里从小到大的照片怎么解释呢?我的那些同学、朋友,又怎么解释呢? 现在看来,我最想不通的,是谁寄出了这个带子给阿宁的,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只是想吓我一跳?实在是不太可能。 胖子拍了拍我,算是安慰,又自言自语道:“冒充你寄东西给阿宁的,会不会也是那小哥?- 我叹了口气,心说这谁也不知道,想起阿宁对包裹署名的解释,心里又有疑问,如果阿宁的包裹是用化名寄出的话,会否我手上的这两盘带子也是用的化名?使用张起灵的署名,也是为了带子能到达我的手上?寄出带子的,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毕竟我感觉他实在没理由会寄这种东西过来。录像带和他实在格格不入啊。 不过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内容和西沙那批人有关,难道是西沙的那批人中的一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问胖子道:“对了,胖子你脑子和别人不一样,你帮我思考一下,这事情可能是怎么回事,就靠你的直觉—— 直觉?-胖子挠了挠头,-你这他妈不是难为胖爷我吗?胖爷我一向连错觉都没有,还会有什么直觉- 我心说也是,要胖子想这个的确有点不靠谱,毕竟他和闷油瓶不太熟,对西沙的事情也不了解,至少没有我熟悉。 说起闷油瓶,那我又算不算了解这个人呢?我喝了口酒一边就琢磨。 闷油瓶给我整体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不像是个人,他更像是一个很简单的符号。在我的脑海里,除了他救我的那几次,似乎其他的时候,我看到的他都是在睡觉。甚至,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去推断他的性格。 如果是普通人,总是可以从他说话的腔调,或者一些小动作来判断出此人的品性,但是偏偏他的话又少得可怜,也没有什么小动作,简直就是一个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做的人,只要他有动作,就必然有事情发生,这也是为什么好几次他的脸色一变,所有人头上就开始冒汗的原因。 想了想,我又对胖子道:“那就不用直觉,你就说说,你对这事情有什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哪怕一点也好,给点支持- 胖子就叹了口气,对我道:“他娘的,你真给我们无产阶级丢脸,我感觉是没有,不过,不对劲的地方倒是真有一个,你刚才说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个细节,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 什么细节?-我问他道- 你不是说,那小哥寄给你的录像带,有两盘吗?其中一盘有那个女人在梳头,另一盘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 胖子就道:“这他娘的就不对了,要是空白的,他寄给你干什么?这不是没有道理吗?他干吗不直接寄第一盘得了,何必要凑齐两盘?- 我叹了口气,当初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整件事情非常的匪夷所思,所以这些小方面的不合情理的地方,我也没有精力细细去想,当时感觉,应该是对方别有用意,只是我并不知道他的用意而已。 胖子听了就摇头,说不对:“这事情如果照你这么想,那也太没有头绪了,咱们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这不是悬疑小说,不应该有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情发生,我看咱们可能有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也许对方寄这录像带来,有着十分简单的理由- 我脑子有点抗拒思考,不想去想,就让他说说他的想法。 胖子道:“倒也不是想法,只是感觉到你想问题的方式不对,似乎是给人绕糊涂了,咱们直接点想,对方寄了两盘带子给你,一盘有内容,一盘没内容,也就是说,其中一盘完全可以不需要寄,而对方却还是寄出了,对不对?- 我点头,胖子道:“那不就是了,这在这件事情中很正常,因为寄带子的人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我们主观就认为他做任何事情可能都有着深意。但是他娘的,如果不这么想,假设寄东西的那小子是个普通人,你认为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这么做?我想总不会吧,要是我寄带子给你,我干吗还搭一盘空白的寄过来?这不是有毛病吗?我感觉这里肯定有文章,你再想想看,是不是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胖子永远会给人惊喜,确实这个问题我没想到这么深,我靠到坐椅上,想着胖子的话,陷入了沉思。 一个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用这种方式寄东西过来?一盘有内容的录像带加上一盘没有内容的录像带,这样的组合,是什么用意呢? 不要把问题复杂化,我告诫自己,用直觉去想,想想自己以前借录像带的时候,什么情况下会做这种事情呢? 一想还真想到点以前的事情,心里一跳,感觉到好像确实有一段时候,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一边的胖子正在吃东坡肉,看我的样子,就问道:“怎么?想到什么了?- 我歪了歪头,让他别说话,自己心里品味着刚才想到的东西,想着想着,以前的回忆就出现了,我沉吟了一声,突然一下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猛地站起来,对胖子道:“我操,原来这么简单!别吃了!我们马上回去!-说着就往外跑去。 胖子肉吃了一半,几乎喷了出来,大叫:“又不吃?中午都没吃!有你他娘的这么请客的吗?- 我急着回去验证我的想法,回头对他说:“那你吃完再过来- 胖子原地转了个圈儿,也是拿我没办法,只好跟了过来,临走对服务员大叫:“这桌菜不许收!胖爷我回来还得接着吃,他娘的给我看好了,要是少根葱我回来就拆你们招牌!-说着跟着我就出了门。 蛇沼鬼城(中) 第五章 录像带的真正秘密 楼外楼离我的铺子不远,我急匆匆地跑回去,王盟是五点一刻下班,绝对不多留半分钟的人,早就锁了。我开了锁进去,来到内堂之内,阿宁带来的带子给她带回去了,我就翻出了我自己那几盘带子。胖子紧跟着我进来,帮我接驳电源。 但是我却没打算再看一遍,而是翻了几个抽屉,找出了一把螺丝起子。 胖子看不懂了,问我干什么,我心里翻腾着,也顾不得回答他,就开始拆卸那带子。 如果我想到的不错的话,这事情他娘的还真的是十分十分的简单,甚至我都做过很多回了。 两盘带子,其中一盘录像带竟然是空白的,那就是说,里面的内容根本就不重要,对方要寄给我的,是录像带本身,而不是让我们看里面的内容,所以里面是空白,或者有影像,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他寄来这盘带子,只有一个理由,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理由。而我的推测也非常容易验证。 以前中学的时候,捣鼓过不少这东西,拆起来也不难,三下五除二,就把带子分离了开来,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一边,一抖,一边看着的胖子就惊叫了一声。 录像带的里面,一面的塑料壳内面,果然贴着一片东西- 你奶奶的熊,你怎么想到的?-胖子惊讶道。 我咧嘴,也顾不得笑,拍他道:“那是你想到的-撕下那东西,一看之下,我-哎呀-一声,只觉得心都扭了起来。 那是一张便笺纸,上面非常潦草地写了十几个字。 青海省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 识字的人一看就知道了,那是一个格尔木市的地址- 丫的-我不由自主地就冒京腔,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中有一种喜悦,总算给我料中了一样东西,原来真的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这是一石二鸟,一来可以保护这张东西不受长途运输的破坏,二来,如果这东西给人截获了,一时间对方也想不到它里面藏了东西,特别是,如果录像带的内容足够吸引那个截获者的注意力。 我心里明了,可以肯定对方要防范的那个截获者,就是我的三叔,因为里面的内容,只有三叔看了之后才会吃惊,事实也是,他的确被录像带里的内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事情只要推断一下就很明显,因为如果他直接寄这地址过来,按照当时的情况,这东西必然会落到三叔手里,和最开始的那份战国帛书复印件一样。 想通了这些,我就非常的神清气爽,马上又拆掉了另一盘带子,这一盘带子里,却不是纸片,而是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而且是20世纪80年代最流行的四八零锁的那种钥匙。 拿起来展开,可以发现钥匙有点年头了,铜皮都发黑了。钥匙柄的后面,贴着胶布,上面写着一串模糊的数字:306- 看来对方是想邀请你过去-胖子在边上道,-连房间都给你开好了- 蛇沼鬼城(中) 第六章 来自地狱的请柬 我看着那地址和钥匙,就在那里发愣。胖子说得对,我刚才也在想这个事情,看样子寄录像带的人真的是想让我找过去,这钥匙应该就是纸上地址所在的门钥匙。那这样看来,我过去对方可能也不会在家,他是想让我自己参观? 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那房子是那小哥的家?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所以托人把他家的钥匙寄给我?算是留遗产给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许到他家里去,还能知道他的过去呢,不过,这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另外,这样的话,阿宁那两盘带子里,难道也有东西? 当天晚上,我辗转难眠,靠在床沿上,一根一根地抽烟,我平时只有郁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根儿,但是现在怎么抽都是没用,心里还是难受。 回想这整件事情,从我最初收到录像带开始,到现在发现录像带里的东西,不过几个月时间,然而每多一次的发现,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复杂。 事实上,录像带的秘密虽然被我发现了,但是,真正让我心烦意乱的,还是录像带的内容,不管对方是想其中的内容来作掩护,还是只不过随手拿了两盘,其里面的内容,绝对会吸引观看者的所有注意力。而这些内容是无法伪造的,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会熟悉录像带的录制方式,那么,他是从哪里搞到的带子? 这样的录像带,我可以肯定不止这几盘,按照录像带的记录时间,记录满一天就需要八盘左右,寄给我一盘是空的,一盘是有内容的,这说明对方在拿录像带的时候,有很多的选择,那至少说明那个地方可能还有其他录像带。 里面-霍玲-和-我-,监视着自己的行动,显然有不得已的目的,不会是为了好玩。 当然,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阿宁的那两盘。我一直自诩为一个局外人,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添头,自己跟着三叔,第一次是自己率性而为,第二次是为形势所逼,第三次是莫名其妙地听从安排,每一次,只要说一个-不-字,就没有我的事,所以事情突然一下子发展到似乎连我也牵涉了进去,就有点找不着北了。 不过,胖子这一次的提示,让我犹如醍醐灌顶,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考虑问题的方式似乎太过复杂了,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自己困扰自己的习惯,真的使得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变得很复杂。或许事情本身就如这件事情一样,一点曲折都没有。 我想了很多,此时又想到当日李沉舟和我说的,这件事情也许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想想三叔处心积虑地骗我,他既然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又为什么要让我跟着上雪山?李沉舟的话其实非常的有道理。 我又回忆了我的过去,我记忆中任何有可能使得自己和这件事情沾上关系的,真的是一件都没有。小时候,我的父亲平平淡淡,凡事都以家庭为己任;我的爷爷叱咤风云,是家里的主心骨;二叔吝啬言语,一本正经;三叔游戏人间,顽劣不化。所有的所有,构成了我童年的记忆。他们虽然秉性都不同,但是都对我很好,连二叔也只有看着我的时候,会和我笑笑。 可以说我的童年虽然不是非常的幸福,但是,应该和我这个年纪的人的童年一样,毫无特别之处。 再到这几年,所谓的大学,更是平淡到了极点,记忆也更加清晰,实在是没有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穿得像个死人一样爬来爬去的经历。 我一个晚上没睡着,一直看天花板看到了天亮,胡思乱想,越想就越郁闷。整件事情,仿佛是一张天罗地网,将我罩在里面,我无论从哪里走,都只能看到无数的窟窿,却给网绳挡着过不去。 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我的性格决定的,我那种犹豫不决又不死心的性格,导致事情越搞越复杂。或许我考虑问题不应该如此的被动,有时候不要等别人给你线索了,你再去琢磨,这样别人给你的线索一来不知道是真是假,二来,总是不太及时且有很多干扰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皱了皱眉头,想起我那几个朋友在临走的时候给我的建议,他说:“事情变得如此错综复杂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老是执著于从你三叔那里得到答案。你想既然三叔骗过你了,就肯定不希望你知道一些事情,那么你三叔就不可能和你说实话,谎言生谎言,你再问只会让自己觉得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变得不可信,乱七八糟的信息越来越多,你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比如你说探险队是十个人还是十一个人,你去查查当年相关的资料,总比分辨你三叔说的是真是假要可行得多吧- 现在想想,确实他说得没错。 好吧!我心里对自己说,他妈的,既然这事情和我还有了关系,那我就真谁也不信了,这次我就谁也不告诉,自己一个人去格尔木查查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蛇沼鬼城(中) 第七章 鬼楼 要么不做,要么就别磨蹭,第二天,我就确定了去格尔木的行程。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一带,找了我在旅行社的朋友询问了路线。那朋友告诉我,因为去格尔木没有直达的航班,所以我只有先飞到成都的双流,然后再转机。机票让他去搞,连当地的酒店都可以搞定。我就让他帮我处理,因为这里也不能说走就走,我订了两天后的航班。 这一次不是去盗斗,只是去格尔木的市区逛一逛,而且时间也不会很长,所以只带了几件贴身的衣服和一些现金,总共就一个背包还是扁扁的。 胖子当天就回北京了,我也没和他说起这个事情,既然决定谁也不说,那么胖子也不例外。 这两天时间里,我跟王盟打了招呼,让他处理铺子里的事情,家里含糊地交代了一下,又把一些关系理了理,两天后,我就上了飞机。 一路睡觉,到了成都双流之后已经睡得很舒服了,飞格尔木的几个小时,就在飞机上想事情。当天晚上八点多,我就到达了被誉为-高原客栈-的格尔木市。 这是一座传奇的城市,格尔木在藏语意思是-河流密集的地方-,虽然一路飞过来全是戈壁,但是也可以想象当时城市命名时候的样貌。我在飞机上看的资料是说,这座城市是当年-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将军把青藏公路修路兵的帐篷扎在了这里,扎出来的一个城市。城市只有五十多年的历史,早年繁华无比,现在,地位逐渐给拉萨代替了,整个城市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上。 下了飞机之后,非常丢脸的我发作高原反应,在机场出口的地方就直接晕了两三秒,那种感觉不像以前在秦岭的时候是那种力竭的昏迷,而是一种世界离你远去的感觉,一下子所有的景色全部都从边上变黑,接着我就趴下了。好在两三秒后我马上醒了过来,此时我已经躺在了地上。更丢脸的是,我在买药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在青藏高原上了,对中国的地理不熟悉,竟然不知道格尔木是在青藏高原上!搞得卖药的还以为我是坐错飞机了。 在路边的藏茶摊上喝五毛一碗的藏茶把药吃了,我就到了朋友给我安排的宾馆安顿了下来,顾不得头痛脑热的,又马不停蹄地出发,直接上了出租车,拿出那个地址,就让司机将我带过去。 然而司机看了地址之后,马上摇头说那地方是个很小的巷子,车开不进去,那一带全是老房子,路都很窄,他能带我去那一代附近,然后再往里去,就得我自己进去问人。 我一听那也成,就让他开车,一会儿工夫,我就来到城市的老城区。 那司机告诉我,格尔木市是一个新建的城市,路一般都很宽,当年的老城区都扩建了无数次,但是到处都有这样的小片地方,因为位置尴尬,一直遗留下来。这些平房大部分都是20世纪60、70年代盖起来的,里面到处是违章建筑,我的那个地址,就是其中的一条小巷。 我下了车,天已经是黄昏的末端了,昏黑昏黑,夹着一点点的夕阳。我抬头看去,背光中只看到一长排黑色瓦房的影子,这里都是20世纪60、70年代建的筒子楼,这个时间看过去,老城区显得格外的神秘。 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我就发现这里其实也不能叫做区了,只不过是城市扩张后残存的几段老街,这些建筑一没有文物价值,二没有定期检修,看上去都有点摇摇欲坠,想必也不久于人间了。而老城区里也没有多少人,只见少有几个发廊,穿行于房屋之间,老房子老电线,黑黝黝的和发廊的彩灯混在一起,感觉相当怪。 我在里面穿行了大概有两个小时,走来走去,搞得发廊里的小姐以为我是有贼心没贼胆,都开门朝我笑。然而确实如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里面的格局太混乱了,很多巷子是给违章建筑隔出来的,连路牌都没有,问人也没有用,几个路过的外来务工人员都笑着善意地摇头,大概意思是他们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哪里。 有地址也找不到地方,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一边走一边苦笑,感觉世事的多变。就在绕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后面骑上来一辆黄顶的三轮车,那车夫问我要不要上车?我走得也累了,就坐上让他带着我逛。 车夫是汉族的,大约也是早年从南方过来的,听我是南方口音,话就多了,和我说了他是苏北的,姓杨,名扬,人家都叫他二杨。在这里踩三轮十二年了,问我想到什么地方去玩儿,高档的、低级的,汉的、藏的、维吾尔的妞儿他都认识,全套还给我打个八折,要是不好这口,旅游他也成,格尔木没啥名胜古迹,但是周边戈壁有大风景,他都熟悉。 我心里好笑,心说你老爹要是再给你取个三字名儿,你就能改名叫恒源祥了,不过他说到这个,我就心中一动,心道这些个车夫在这里混迹多年,大街小巷大部分都烂熟于胸,我何不多问几句,也许能从他嘴巴里知道些什么来。 于是便把地址给他看了,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我本来没抱多少希望,但是我话一说完,恒源祥就点头说知道,说着就踩开了,不一会儿,他骑到了一条非常偏僻的小路上。 路两边都是老房子,昏黄的路灯下几乎没有行人,他停车的时候我真的很恐慌,似乎要被劫持了。他见我的样子也直笑,对我说,我要找的地方到了。 我抬头一看,那是一栋三层的楼房,有一个天井,路灯下,楼房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外墙,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整幢房子鬼气森森的。 我哑然,问车夫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道:这里是20世纪60年代的解放军疗养院,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了。 蛇沼鬼城(中) 第八章 306 我下了车付了钱,在门口对了对已经模糊不清的门牌,发现纸条上的地址确实是这里。心里就有点发毛。心说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探险的那种没人住的鬼楼吗,怎么会有人让我到这种地方来?里面还有人住? 那车夫还在数我给他的零钱,我就转头问他,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车夫就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疗养院是20世纪60年代盖起来的。格尔木是个兵城,军官很多,很多国家领导人经常来视察,这个疗养院是给当时的领导住的,在80年代中期的时候,疗养院撤掉了,这里改成了戏楼,所以他也来过。当时的河东河西就这么几片儿地方,我还比较走运碰上了他,要是其他那些北方来的三轮车夫,保管也找不到这地方。 我听得半信半疑,车夫走了之后,整条街道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左右看看,一片漆黑,只有这栋楼的门前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有点害怕,不过一想自己连古墓都大半夜下去过了,这一老房子怕什么,随即推了推楼门。 楼外有围墙,墙门是拱形的红木板门,没有门环,推了几下,发现门背后有铁链锁着,门开不开,不过这点障碍是难不倒我的。我四处看了看,来到路灯杆下,几下就爬了上去,翻过了围墙。这是小时候捣蛋的身手,看来还没落下。 里面的院子里全是杂草,跳下去的,可以知道下面铺的青砖,但是缝隙里全是草,院子里还有一棵树,已经死了,靠在一边的院墙上。 走到小楼跟前,我打开打火机照了照,才得以了解它的破败,是雕花的窗门,不过都已经耷拉了下来,到处是纵横的蜘蛛网,大门处用铁锁链锁着,贴着封条。 我扯开一扇窗,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里面是青砖铺的地,厚厚的一层灰,门后直接就是一个大堂,什么东西也没有,似乎是空空荡荡的。我举高了打火机,仔细转了转,发现有点熟悉,再一想冷汗就下来了。 这个大堂,就是阿宁的录像带中,-我-在地上爬行的地方。 来对地方了,我对自己说。我站到了录像带中,录像机拍摄的角度去看,那些青砖,那些雕花的窗,角度一模一样,我越来越确定了我的想法。一种恐惧和兴奋同时从我心里生了出来。 继续往里走,就在大堂的左边有一道旋转的木楼梯,很简易的那种,但好歹是旋转的,通往二楼。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朝楼上望去,只见楼梯的上方,一片漆黑,并没有光。 我掏出了口袋里的钥匙,306,那就应该是三楼的。 这多少有些异样,我低头照了照楼梯的踏板,发现踏板上盖着厚厚的尘土,但是在尘土中,能看到一些脚印,显然这里还是有人走动的。 我轻轻地把脚放在踏板上踩了踩,发出咯吱的声音,但是应该能承受我的体重,我咬紧牙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去。 楼上黑黑的,加上那种木头摩擦的-咯吱-声,让我感觉有点慌慌的,但是这里毕竟不如古墓,我的神经还顶得住。 一直往上,到了二楼,就发现二楼的走道口给人用水泥封了起来,没有门,是整个儿封死掉了,按照楼下的空间,水泥墙后面应该还有好几个房间,似乎给隔离了起来,水泥工做得很粗糙。 我摸着墙壁,感觉到有点奇怪,难道这房子的结构出现过问题,这里做了加固? 不过奇怪也没用,我此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这些问题,继续往上进入到三楼,我看到的是一条漆黑的走廊,走廊的两边都是房间。但是所有的房门下面都没有透出光来,应该是没人,而空气中是一股很难闻的霉变的味道。 我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走进走廊,绕过那些蜘蛛网,看到那些房间的门上有被尘埃覆盖的油漆的门牌号,我一路读下去,有点感觉自己好像那些欧美悬疑片里的主角。不久,便来到了走廊的倒数第二间房门外,我举起发烫的打火机,照了照门上,只见门楣上有很浅的门号:306。 那一刹那我开始想敲门,一想又觉得好笑,于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了钥匙。往门口的钥匙孔里一插,随即一旋转,-咯嗒-一声,门随着门轴尖锐的摩擦声,很轻松地被我推了进去。 房间不大,里面很黑,进去霉变的味道更重了,先是从门缝里探头进去看看,发现房间的一边可能有窗户,外边路灯的光透了进来,照出了房间里大概的轮廓。房间里贴墙似乎摆着很多的家具,在外面路灯光形成的阴影里看不分明,不过,一看就知道没有人。 我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举起已经发烫的打火机,在微弱的火光下,四周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人的卧室,我看到了一张小床放在角落里,霉变的气味就是从这床上来的,走近看发现床上的被子都已经腐烂成黑色了,味道极其难闻,被子鼓鼓囊囊的,乍一看还以为里面裹着个死人,不过仔细看看就发现只是被子的形状而已。 在床的边上,有一张写字台,古老的类似于小学时候的木头课桌,上面是一些垃圾、布、几张废纸和一些从房顶上掉下来的白石灰块,都覆盖着厚厚的灰。 在写字台的边上是一只大柜子,有三四米宽,比我还高,上面的木头大概是因为受潮膨胀,门板都裂了开来,抬头往上看,就可以看到柜子上面的房顶和墙壁的连接处,有大量的煤斑和水渍,显然这里在雨天会有漏水。 这地方看来已经荒废很久了,这种破烂的程度,应该有五年以上了,不过房子虽然老旧,却也是普通的老旧而已,寄录像带的人把我勾过来干什么呢?他想我在这房子里得到什么信息呢? 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也随着我对环境的适应而逐渐平静了下来,我将打火机放到桌子上,先是开始翻找那张木头写字桌的抽屉,把抽屉一只一只地拉出来,不过里面基本上都是空的,有两只抽屉垫着老报纸,都发霉了,我碰都不敢去碰。 抽屉里没有,难道是床上?我走到床边上,先看了看床底下,全是蜘蛛网,什么都没有,然后到边上拿出一只抽屉,用来当工具,把粘成一团的被子从床褥上拨了开去,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裹着什么东西,然而拨了几下,被子里直冒黑色的黏水,竟然还有虫子在里面,霉味冲天,我几乎恶心得要吐了。 好不容易把被子全拨弄到地上,却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其实我拨了几下也意识到里面不会有东西,谁会把东西藏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没有,那么只剩下这大柜子了,不过这柜子都有锁,虽然柜子的门开裂了,但是要打开这柜子,还是需要点力气的,而且没有工具是不行的。 我手头什么都没带,只好就地去找,最后在窗台找到了个东西。那是老式窗的插销,能拔出来,虽然都锈了,但是老式插销是实心的,很结实。我拔出了一个,就用来当撬杆,插进那些开裂的柜门板缝里,把缝撬大到能让我伸手指进去,然后一只脚抵住一面,把手伸进缝里,用力往外掰。门板发出恐怖的摩擦声,给我扯得弯了起来,接着就发出断裂的爆裂声,整块板就这样硬生生地掰断了,门上的灰尘都溅了起来,迷得我睁不开眼睛。 楼里相当安静,我这些动静听上去就格外的吓人,门板断裂的那一刹那,那刺耳的声音把我也吓得一身冷汗,好久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打火机,往柜子里照去。 我对柜子有什么东西,一点预判也没有,感觉最大的可能还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太过作心理准备,然而一照之下,我就吃了一惊。 柜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但柜子靠墙那面的底板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了柜子遮住的水泥墙,而在水泥墙上,竟然有一个黑幽幽半人高的门洞,连着一道往下的水泥阶梯,不知道通向哪里。 蛇沼鬼城(中) 第九章 线索 我感觉越来越古怪,显然,这里竟然有一道暗门,有人用一只去掉了底板的柜子,当成掩护挡住了它。只要打开了这只柜子,就能看到后边的暗门,这种方法不算是高明,但是好处在于设置方便,而且便于出入。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构造?看来这疗养院不简单啊,这里以前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水泥阶梯下又是什么地方呢? 看着手里的钥匙,显然对方寄了这个号码房间的钥匙给我,就是想我发现这道暗门,那么,下面应该有答案。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走进柜子里,探进暗门,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转过头把最浓烈的味道让了过去,然后适应了一下,用打火机往下照。 阶梯深不见底,而且有曲折,显然长度颇长,不知道是通向二楼,还是一楼的。 看着楼梯,想到现在已经是半夜,我身在一幢鬼屋里面,又发现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置的暗道,心中不免有些害怕,然而毕竟我是下过斗的人,在这种地方,知道外面就是大街和发廊,心中自然会稍微坦然一些。 我只犹豫了一下,就定了定神,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举着打火机,矮身进到这个门洞里面,顺着阶梯向下走去。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对方指引我寻找的东西,必然就在这楼梯下面,我也不好退缩,来到了格尔木,自然要看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才走了几步,我就感觉到一股难言的阴冷从阶梯前方的黑暗中传了过来,冷得有点让人不寒而栗。我哈了一下,就发现有白气从我嘴巴里呼出来,这下边的温度看来确实很低。 从打火机的光线看去,楼梯两边都是毛坯的水泥墙壁,水泥是黄水泥,20世纪60年代的那种军用品种,上面隐约还能看见一些红油漆刷的标语,都褪色得只有几个轮廓能分辨了。在阶梯的顶上,还能看到垂下的电线,被蜘蛛网包着,看上去就像蛇一样。 比起古墓里的青砖墓瓦,这些东西要亲切得多了,我一边暗示自己,一边尽量放松心情。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下面黑暗处的楼梯转角,会有什么东西探出脸来,毛骨悚然的感觉竟然一点没有比古墓里差。 很快就走下了第一段,阶梯转了一个弯,继续向下,脚步出现了回声,听起来毛瑟瑟的。我感觉了一下高度,这里已经是二楼了,就是被水泥封闭的那一个楼层,然而,这里并没有任何的门洞,四周还是封闭的水泥,显然,出口并不在这里。 看来和那二楼没有关系,我心道,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又往下走了一层。 还是同样的情况,出口也不在一楼。阶梯继续转了一个弯儿往下,仍旧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下面就是地下了啊,我心说。这时候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难道这楼梯是通到地下室去的? 难道,这里是以前的地下军事掩体? 我心里记得在杭州有一个著名的704公馆,也是以疗养院的名义修建的,其实里面机构纵深,神秘异常,据说地下面也有巨大的建筑,用来应对紧急情况。 不过,看这暗门的样子,又感觉不像。那暗门就是一个简陋的门洞,如果是特地设置的军事掩体的入口,至少应该会有铁门吧。 我边走边胡思乱想,继续往下走去,不知道是温度继续下降,还是我的冷汗给我的感觉,我忽然感觉到极度的寒冷,牙齿都打起牙花来了,咬牙又下了一层。阶梯到这里就中止了,阶梯的出口就在面前,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发现外面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我举起打火机,照了照出口两边,发现这是一个水泥加固过的地下室,非常的简陋,潮气冲天,地上还铺着青砖,四周空空荡荡。 这肯定不是军事掩体,我心里确定了,看这水泥的样子和地上的青砖,像是农村里生产大队自己胡乱盖起来的那种地窖。这里的手工太简陋了,不会是专业的军工部队盖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个地窖?闷油瓶让我过来是看他的腌白菜入味了没有? 我给自己的念头逗乐了,一边往这个地窖的中心走去。走了没几步,我就隐约看到,地下室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横倒在地上,看上去非常的怪异。 我朝那个影子走过去,用打火机一照,人就僵住了,只见地窖的中央,停着一只巨大的纯黑色的古棺。 蛇沼鬼城(中) 第十章 计划 打火机的光线十分的微弱,能照出两三米外的情形已经很不错了,在这种光线下,赫然看到一只棺材,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就感觉到非常的奇怪,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他娘的这里怎么会有一具棺材,而且还是古棺? 一座20世纪六七十年代建造的、给领导休息用的疗养院,有地下的隐秘设施,这说起来已经有点不可思议了,现在在这个地方,还出现了一只棺材,这太匪夷所思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人?难道是当年死在这里的军官? 我看了看身后,来时候的楼梯口就在身后,不至于找不到,就靠过去看那只棺材。 远远看过去就知道这不是现代人的棺材,棺材是纯黑色的,横在地下室的中央好比一只巨大号的长条石墩,这样大小形状的应该是棺椁,民国以后的棺材就没有棺椁了。这棺椁看式样应该有相当的历史,至少在五六百年以上,而且看大小,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至少也是士大夫用的。 我上前摸了一把,上面有细细的花纹,冰凉刺骨,像是石棺,不知道是什么石料。一摸之下,石棺上厚厚的灰尘被我划了几个印子,露出了一些细小的花纹。 拿打火机靠近仔细地看,棺椁的盖子上,有敲凿损坏过的痕迹,盖子和椁身的缝隙里也有撬杆插入的迹象,显然我不可能是第一个发现这只巨大棺椁的人,有人曾经想撬开它,我有过经验,所以对这个特别的敏感。 古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现代建筑的地下室里,那肯定就是有人将这棺椁搬到这里来的,不晓得原因。 地下室里的温度十分低,我喘着气逐渐冷静了下来,用力舒缓我的心跳,一路下来都是在极度的紧张中度过的,虽然自己压抑了恐惧,但是心中还是相当的不舒服。一边深呼吸,我就开始琢磨。 有人寄了录像带、地址和钥匙将我引到这座破旧疗养院里来,指引我发现了这一个暗门,通过暗门后的楼梯我发现了这个地下室,地下室里还放着一具石棺。 这已经超出了任何恶作剧的范畴,对方是不是想告诉我,这疗养院里发生过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来,这封闭的楼层和地下室,以及这石棺的背后,肯定有着相当复杂的故事。 我推动了一下石棺的盖子,当然没有用大力气,只是想试验一下能不能推开,好在和我的判断一样,石棺纹丝不动,显然没有工具我打不开它。 我松了口气,在这种场合下开棺,而且是一个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打不开,也不用硬着头皮逼自己上了。 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石棺的细节,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我就绕过石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地下室的尽头,就看到一扇小铁门,很矮。我推门进去,后面是一条走廊。 我只走了几步,就发现了这里的结构和楼上是一样的,一条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只不过这条走廊一路延伸,没有尽头,似乎通到其他地方去,而走廊两边的房间都没有门,十分的简陋。 我拿起打火机走进第一个房间,照了照,就看到了两张写字台靠墙摆在一边,四周有几个档案柜,墙上贴满了东西,地下、桌子上,全是散落的纸。 这里似乎是一个办公室。我心中越加的奇怪,办公室怎么会设置在地下?这也太怪了。地下室里,一边是只棺材,一边是间办公室,难道当年格尔木的丧葬办是设在这儿的? 我边纳闷边走到写字台边,想看看上面有什么线索。 走近一看,我忽然就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看到这写字台摆放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这房间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举高打火机我回忆了一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就认了出来,这间房间,竟然就是霍玲录像里照出的那一间。 写字台的摆设,地面和墙上的感觉,一模一样,我走到写字台边上,甚至看到了那面她梳头的镜子,还放在录像带里的那个位置上。 我的心一下就狂跳起来,忙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诡异已经到达了顶点。 看霍玲录像带的时候,还只是以为她是在什么民居里,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这种疗养院的地下室里,而且竟然我还找到了这个地方。那显然这都是真的,录像带里记录的内容是真的。 当年霍玲就在这里,用录像机拍摄过自己,她在这里不停地梳头,而-我-,也很有可能真的爬过头顶的大堂。 一刹那,我的眼里甚至出现了她的虚影,我和她的世界好像重合在了一起。录像带的情景在我面前闪动了一下。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个女人在一间疗养院的隐秘地下室里,不停地梳头,而一个和我相似的人,在疗养院的大堂里如残疾人一般地爬行。这些事情都真实地发生,并且被记录下来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镜头之外的这个疗养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脑子有点发木,晕了起来,显然寄录像带给我的人,目的就是引我看到这个房间,可是我看到了之后,反而更加的疑惑了,感觉自己好像在拼一幅空白的拼图一样,完全没有着手的地方。 再一次深吸了几口气,我镇定了一下,接着,就拿起打火机开始观察四周,我必须查看一下这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蛇沼鬼城(中) 第十一章 这是一个神秘疗养院的神秘地下室,一个神秘的女人在这里做过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那么,既然她在这里生活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能找出一点,也许就能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就算都是没有用的资料,我也能知道她当时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是怎么样的。 我对于这个疗养院里发生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所有的线索对于我都是重要的。 我开始搜索,只要是能看的东西,我都要去看一看。 这里的楼很低,我的身体在这里相当压抑,但是打火机的照明却因此比较管用,能照出很远,我大概看了四周,决定从哪里查起。 在录像带模糊的黑白影像里,无法自由地观看房间的全貌和细节,但现在可以了,看到的东西就更加直观一点。我先想象了真实的霍玲梳头的样子,相当的恐怖,忙摇头转移注意力。 我手里的这一款zippo能够持续燃烧照明,但是已经烫得我只要往上再捏一点就捏不住,从桌子上找了块破布,包住继续使用。 在微弱的火光下,我先是看了墙壁,这个房间四面墙壁上都刷着白浆,现在都被灰尘覆盖了,在门边的墙上钉着一条插着衣钩的木棍,那是用来挂衣服的地方。木棍的下面贴着报纸,防止挂着的衣服碰到墙壁上的白灰。木棍过来,就是一只已经没有门的柜子,这应该就是霍玲换衣服的地方,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走近看时,就发现柜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过一样,满是刻痕。 再边上的墙,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挂在上面的电线,已经全是灰色的了,一边还有一道连通隔壁房间的门洞,不知道是修筑的时候没有封起来,还是后来给人砸出来的,对面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在柜子的对面,摆着写字台,有两张并排放着,上面堆满了东西,似乎都是一些报纸和我看不清楚的垃圾。在写字台边上的墙壁上贴着大量的纸,都布满了灰尘。 我吹掉灰尘,一张一张地看过来。发现墙上贴的内容非常的琐碎,我看到了20世纪90年代的电费单,一些顺手写下去的、毫无意义的号码。这些已经几乎和墙壁成为一个整体的纸,应该都是当时顺手当电话记录本的,因为我记得电话就放在这个位置。不过现在已经没了,只剩下一根断截的电话线。 这些东西无法给我任何的信息,我只能知道她在这里生活的时候用电。我叹了口气,接着开始翻找桌子上的文件。 那些纸都是在灰尘里,一动漫天的烟雾,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一张一张地翻开了,纸的里面已经烂了,有很小的蚰蜒被我惊扰出来,不过这些东西和长白山的雪毛子比就是小弟弟,我很快就把纸翻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了几个本子。 拿出来抖了一下,我就发现这好像是大本的稿纸簿,以前没电脑的时候用来写稿的,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我翻了开来,看到第一页上,就三行字: 后室2-3。 编号012~053 类:20、939、45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说,好像是什么档案的编号,难道是什么手写的文件或者典籍? 翻过去第一页一看,却发现不是。第二页上,竟然是一幅图画,还是圆珠笔画的,而且画得相当的潦草,一下子竟然没法看出画的是什么。 我定了定神,仔细地去辨认,看了五六分钟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一幅古代人物画,只不过此人显然并不会画画,这人物画得几乎走形,看上去异常诡异,那古代人物,不像人,反倒像只长嘴的狐狸。 人物的四周还画着很多匪夷所思的线条,我看出那鬼东西是个人后,这些线条的意义也显现了出来,应该是人物画的背景,大约是山水庙宇树木之类的东西。 我不由失笑,心说这是什么,难道是霍玲的素描?她的爱好倒也挺广泛。 翻过去,一连又翻了三四十页,全部都是这样的图画。没有文字的内容,我便放下,又看了另外一本,也是同样,除了第一页上的内容不同之外,里面都是差不多的图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堆在一边,继续翻那些纸头。结果下面就没什么,只发现里面有几团类似于抹布的东西,连一张有内容的纸都找不到。 我又骂了一声,心说看来他们离开的时候,可能将那些有信息的东西都带走了。 不过我不死心,我就不信能带的什么都不剩下。我坐到霍玲梳头的那个位置上去,休息了一下,就拉开面前的抽屉,想看抽屉里是什么。 那是那种写字台中部,台面下最大的那个抽屉,我拉了一下,就感觉到有门,他娘的抽屉竟然是锁着的,而且感觉沉甸甸的。 一般搬家之后不会把废弃的家具锁起来,而且这手感表明里面可能有东西了,我兴奋起来。这种锁可难不住我,我站起来,拆了一个门后的挂衣钩过来,插进抽屉缝里用力往下压,一下就把抽屉的缝隙给压大了,锁齿脱了下来,我一拉,就把抽屉拉了出来。 拿起打火机一照,我就yes了一声,抽屉里果然放满了东西,我将打火机搁在抽屉边上,开始翻找。 这肯定是一个女人的抽屉,里面有很多琐碎的杂物,很乱,显然离开的时候已经把有用的东西带走了,剩下了木梳,小的20世纪90年代那种饼一样的化妆盒,一叠厚厚的《当代电影》杂志。这些老杂志历史很悠久了,记得我小时候是当黄色书刊来看的,还有那种黑色的铁发夹,和很多的空信封和一本空的相册。 信封非常多,但都是没有使用过的,我很耐心地一封一封展开口子看,里面什么都没有,相册里也没有照片,可以发现原本肯定是放过的,但是都被抽走了。 接着,我又翻了那些旧杂志,一页一页地翻,格外的仔细,然而仍旧没有发现。 我倒到坐椅上,也不顾上面的灰尘就靠了下去,有点疲惫地透过昏暗的打火机光看向桌子的对面,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要命,我的心也失望得要命。显然,如果这个座位属于霍玲的话,这个女人相当的仔细,而且是故意不留下线索的。 四周的寒冷已经在和我打招呼,我咬了咬牙,不能放弃,他娘的,罗杰定律,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肯定能发现什么!我再次鼓励自己,虽然心里已经有点绝望了,就把抽屉一只一只地推进去,起身去看对面的写字台。 对面没有椅子坐,我就弯下腰来,发现中间最大的抽屉还是锁着的,这有点奇怪,我故技重演,将抽屉撬了开来。 我满以为看到的景象会和刚才一样,自己还是得在垃圾堆里翻线索。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抽出来一看,抽屉里却十分的干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在抽屉的正中,放着一个黄皮的大信封,鼓鼓囊囊的,有a4纸这么大,正正地摆在那里,好像是故意摆上去,等着我来看一样- 咦-我就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拿起来看。 这是20世纪80年代末期的那种劳保信封,材料是牛皮纸的,上面有褪了色的**头像,摸了一下,就发现里面有很厚的东西,不过已经受潮了,摸上去毛刺刺的,很酥软的感觉。信封上没有任何的文字。 我感觉着这就有门了,忙翻过来打了信封,往里面一掏,就掏出了一本大开杂志一样的老旧工作笔记。 我愣了一下,翻开了封面,发现笔记本的第一页上,有一段娟秀无比的钢笔行书: 我不知道你会是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人,无论你是谁,当你来到这里发现这信封的时候,相信已经牵涉到事情之中。 录像带是我们设置的最后一个保险程序,录像带寄出,代表着保管录像带的人已经无法联系到我,那么,这就代表着我已经死亡,或者-它-已经发现了我,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我可能将在不久离开人世,所以,录像带会指引你们到这里来,让你们看到这本笔记。 这本笔记里,记录着我们这十几年的研究心血和经历,我将它留给你们,你们可以从中知道那些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里面的内容,牵涉着一些巨大的秘密,我曾发誓要把这些带入到坟墓之中,然而最后还是不能遵守我的诺言。这些秘密,看过之后,祸福难料,你们要好自为之。 陈文锦 1995年9月 蛇沼鬼城(中) 第十二章 文锦的笔记 看到这一行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 这段文字的内容,倒还不是让我最惊讶的,说实话,我在看到那本笔记的一刹那,也想到过也许会看到这样的内容。让我一瞬间窒息的,是那个签名- 陈文锦!- 天哪,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会是她留下来的,这么说,给我寄录像带、把我引到这里的,就是她? 这实在是峰回路转,又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三叔并没有说过她的任何信息,但是在我的概念里,她肯定已经在某个地方死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而且,还把我引到了这里来? 而且这短短一段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了,什么三个人?是哪三个?它是什么东西?我们是指谁,难道是西沙的那批人?什么研究?什么秘密? 无数的念头从我脑子里闪过,我却一个都来不及思考,我定了定神,就立即把笔记翻开了,往后面看了下去。 这是一本很厚的笔记,写满字的足有二十六七页,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写得极其工整,还有很多的图画,好像是一本工作笔记。 我将打火机放到拉出的抽屉沿上,然后自己坐到地上,马上凝神静气看了起来。 刚翻开第一页,扉页后的那一页,我立即被震了一下,我看到了一张奇怪的图画在上面,画得十分的精细。 这张画只有七条线条组成,六条弯曲的线条和一个不规则的圆,我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就立即发现这就是三叔给我描述的,战国帛书中翻译出来的那个图形。 我心中诧异,看来文锦他们相当厉害,能得到这个图形非常的困难啊,这么说,她也对这个图形感兴趣过。 然而,和三叔给我画的草图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幅画上就有了标注,我一看就冒了一身的冷汗。只见这六条曲线上,各有一个黑点,感觉似乎就是三叔和我说的,那星盘和直线对齐而选择出的六颗星星,然而在其中四个黑点上,我却都看到了几个小字。 从上往下,就是: 长白山-云顶天宫 瓜子庙-七星鲁王宫 卧佛岭-天观寺佛塔 沙头礁-海底沉船墓 我看着就吸冷气,心里乱了几秒之后,一下却如醍醐灌顶一样,立即就明白了我看到了什么。 晕,太晕了,难道这图形的曲线,竟然是汪藏海定的那条大龙脉中,每一条山脉的走势脉络图? 仔细去看曲线,就发现果然是这样。因为不是在地图上看,所以这六条线根本就没法让我联想起这一点,只感觉像是叶子的经脉或者是河流的分布图,然而现在一看,我立即就看了出来这其实就是一条-龙。六条线条,就是龙头、龙尾巴、龙的四肢!每条线都是一条山脉,而线条上的点,就是山脉上的宝眼。 那这根本不是裘德考说的什么星图嘛! 一下我就浑身冰凉,意识到了怎么回事。我靠,要不就是裘德考给人误导了,要不就是这老妖精骗了三叔! 再看那两条没有写字的线条。我立即就发现上面也有黑点,不过边上写的都是问号,显然,这些也应该是大风水所属的龙脉,不过上面的龙眼的情况,并不清楚。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我几乎有点不知所措,我实在没想到,一翻开笔记本就会受到这种颠覆。我立即合上笔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而手还是发起抖来,想起扉页上的那句话:里面的内容,牵涉着一些巨大的秘密。心说你也不用在第一页就这么刺激我啊! 然而,这种震惊很快就被狂喜代替了,我咬牙拍了拍胸口,把那种窒息的感觉去掉,就再次翻开笔记。 仔细地看那幅图形,这一次,我看到了更为关键的地方。 只见在六条线条之外,被六条弯曲的线条围绕的空白处,那个圆圈的内侧,也有一个黑点。这个黑点不在任何一条线条上,独立而孤单地处在整个图形大概正中的位置上。 而在这个黑点的边上,也有一行小字:柴达木-塔木陀。 这个我就看不懂了,但是这一行小字的下面,被画了好几道很深的线,还有两三个问号,显然,这张图上,这个点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画图的时候,文锦有着什么疑问,所以一边想一边画了这些问号。 按照边上的经验来看,这一点应该也代表是一个地方,柴达木?塔木陀?难道也是一个古墓吗?我心里说道,为什么这一点会在线条的外面呢? 一下子,我忽然就意识到,文锦知道的,要比我们多得多。看来这本笔记能够让我知道相当多的疑问了。想着,我立即将笔记本翻了过去,开始看后面的内容。 后面的内容,都是文字和图画混杂的东西,上面的字迹十分的工整,写得也十分有条理,然而,字体很小,在打火机有点暗淡的火光下,看起来十分的吃力。 我定了定神,聚集起精神,用心看了下去,一边看,一边就越来越感觉到疑惑,同时也感觉到失望起来。等到看完之后,我的疑惑和失望到达了顶点。我呆在了那里,心中的感觉很难形容。 整本笔记上的内容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超过十万字,都是类似日记一样的工作记录,记录的内容非常的烦琐,但是按照里面记录的内容来区分,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1990年的4月2日-1991年3月6日记录的,这里无法把整本笔记都抄写下来,我只能将其缩写并选出最关键的章节,以求看得明白。第一部分的内容如下: 1990年的4月2日 我们将海底墓穴中大部分的瓷器都进行了编号整理,临摹了几乎所有的瓷器,同时比对壁画,希望能够找出汪藏海的人生轨迹。通过这样的比对,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规律,在壁画中记录的东西,是他人生的经历,而瓷画中的内容,是他建筑工程的过程。这从我们整理出来的几个系列就可以证明,比如说进入东夏国-建筑云顶天宫,还有受到朱元璋的封赏-设计明皇宫,都找到了体现,并且按照墓室的顺序,可以很容易地区分这些时间的先后顺序,而且一一对应。 按照这样的方式推断,这些壁画,都是记录着汪藏海显赫的风水大家的功绩,记录下的内容,都和他的作品相关,那些对其他人来说比较重要的,比如说婚娶、狩猎,都没有任何的记录。我称呼这个为-汪氏相对论。 1990年的9月6日 今天,-汪氏相对论-遇到了一个难题,在汪藏海最后的壁画中,我们发现了这么一段内容: (下面是一张草图,大约是壁画的临摹,我看到这里,就想起刚才翻桌子时候看到的那些类似于小孩子素描的东西,原来都是他们临摹下来的壁画。 草图的内容很难描写,因为画得很糟糕,我只能大约看出,那好像是一个达官贵人,送别另一个人的景象,背景是一座很大的宫门,四周整齐地横列着-骆驼马匹-之类的动物,当然画得完全像狗和老鼠。我熟悉古代山水画和走兽画,这方面的知识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我从笔触和形态上,可以猜测出这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其实应该是马匹或者骆驼。在宫门之后侍者成群,排成仪仗的队伍,可见画中画的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场面。 之后还有两三页都是画,我没有兴趣,全部跳了过去,直接看后面的内容。) 这些壁画上,应该是汪藏海六十八岁以后的事情,当时他已经完成了他最后一个工程,而这壁画上的内容,大概是说他接受了皇帝的命令,出发前往一个地方,类似于出使他国这样的活动。这张壁画的构图,明显是模仿唐玄奘西去西域的那些唐代壁画,非常奇特。然而,我们翻查了所有的瓷器,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能和这相对的瓷画。 有人说可能是最后的这一次经历,他没有任何的建筑作品相对,然而也有人却坚持地认为,像汪藏海这样的人,不会有这种例外。没有瓷画对应,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或者原因,也许,他的作品被他刻在了其他什么地方。 确实,后来继续研究,就发现在汪藏海最后的那几年十分的神秘,完全没有任何的史料留下来,他的人生,可以说最后的一段时间是空白的。 他在那几年里到底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呢?这是一个大问题。 1990年的12月6日 这几个月,我们一直调查汪藏海最后几年行踪,终于有了线索。我们发现在最后的工程之后,汪藏海陪同皇帝在长白山有一次祭山的活动,之后就开始没有任何的文字记录。 长白山,难道说他进山里去了吗?我们非常怀疑。 1990年的12月7日 这里无从查起,我们调转了方向,开始从皇帝那边入手,在明志中有详细的出使往来和大典的记录,我们想从其中寻找汪藏海壁画上描绘的那次大典,或者他出使别国的记录。 结果非常让人惊讶,我们发现皇帝死之前两年,一共有七次大典,其中六次都很正常,但是,有一次却很奇怪,记录十分的简单,没有任何的旁注:- 洪武二十九年,卫四十六人,士十二人,马匹一百二十六,珍珠十斗,黄金三十斤等,使塔木陀- 大典和出使,这是唯一两个条件齐备的记录了,然而这个记录没有记录当时出使的官员,但是最让人奇怪的是,塔木陀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国家吗?正史中没有任何的记载,不过很有可能,在明朝的周边,东南亚,西域这两块地方,有着无数的小国,也许这是小国中的一个。不过,汪藏海去和一个小国通使节,这有点奇怪。他的年纪不太适合干这种长途跋涉的事情啊。 1991年2月11日 调查继续进行,期间我们进行了两次讨论。 (中间是十页的废话,都是讨论和猜测,但是后面都证实错误,所以都删除了。) 因为明史在清朝经历过一次浩劫,所以这一次调查起来很困难,很久没有结果,后来还是转换调查角度解决了一个问题。我们对出使-塔木陀-所携带的东西作了比对,就发现礼品的种类表示这应该是一个西域的国家,而且礼品的数量作为礼品看来,很少。然而马匹非常多,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商队,而不是使节队伍。 1991年3月6日 完全没有线索,突破口也找不到了,研究停滞不前,大家心情都不好。 这就是第一段,明显的,这一段应该是前面还有内容,但是前面并没有发现被撕页的痕迹,看样子,这不应该是一本单独的笔记,这是一本系列笔记中的一本。 第一段里面描写的内容,他们是在作关于汪藏海的研究,发现-塔木陀-,然后研究-塔木陀-,最后研究停滞这么一个过程。从这一段内容里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他们在研究海底墓穴里的壁画和瓷器,而且,看似研究非常的正统和系统,是经典的考古流程(那种查资料的过程看似十分的枯燥,却是考古工作者日常研究的主要方式,考古,就是挖-修-查)。但是当年三叔他们去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条件,汪藏海墓那么大,就这么几个人,要工作多久才能把墓穴里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啊?那么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干的这个工作呢? 这是一个很大的线索,不过我没有工夫细想,就继续往下看去。当时我以为后面会继续这样的过程,然而,在1991年3月6日这一段之后,就出现了让我疑惑的一个现象。 从这一段之后,大概有六页的内容,都是收集资料的陈述,这略过去。一直翻过去后,下一段的工作日记,时间却跳到了1993年的1月19日。 然后,再看其中记录的内容,你就会发现,和前面的有了相当大的不同。这一段的内容,是1993年1月19日,一直到1995年2月8日,时间跨度比上一段长,然而,能记录下来的东西并不多。内容如下: 1993年的1月19日,经过了上次的讨论,汪藏海的事情清晰了起来。看来,他前往塔木陀,确实和皇帝祭长白山有关系,他应该重返了云顶天宫,之后,就起程前往塔木陀。这个塔木陀必然和长白山里的情况有关。 1993年4月18日,从壁画中我们整理出了前往云顶天宫的三条路线,我们决定前往长白山,一探究竟。 1993年5月30日,进入长白山的范围内,天气很糟糕。 (之后,大约有十几页都是探险小说一样的行进记录。和我们进入云顶的内容类似。一直到进入之后。) 1993年6月15日,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们两个人继续前进。 1993年6月17日,我们到达了天宫的底部,情况十分的糟糕,其他人可能凶多吉少,我们也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们决定进入青铜门,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1993年6月18日,看来,我看到了终极! (到这里之后就中断了,没有任何的内容,下一次日记就是最后一段。显然她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记录东西。) 最后一条记录就是,1995年2月8日,我们开始策划寻找塔木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这就是第二部分,到了这里大概一共是三十页的内容,非常明显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之间好几年的内容空缺了。到这第二部分,直接他们就开始了云顶天宫的旅程,看到这里我心里的一个疑问就清楚了,看来云顶天宫里,死在黄金堆里的人,应该就是他们这一批人,而且看他们携带的东西,这里文锦说的我们,应该就是西沙的那一批人了。 如此说来,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窘况,而且活得似乎还很舒坦?不过这些倒是次要的了,最让我震惊是,显然文锦也发现了那道青铜门,并且她也进去过了- 我看到了终极!-我看到这里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个终极是代表着什么? 看记录的时间,她进去之后,几乎一年半没有任何的日记,这和她的性格不符合。我感觉她非常有可能是在青铜门里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太过震惊,无暇再去想什么笔记。 纵观第二部分,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那个塔木陀,应该和青铜门有着莫大的关系,文锦进入了青铜门之后,才萌发了前往寻找这个-塔木陀-的想法。 再之后,是第三部分,这部分十分的长,但是时间跨度很短,是1995年2月8日到1995年6月8日,其中,值得提出来看的只有一段。 1995年2月8日 根据那张龙脉图,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塔木陀的位置,我们将要进行一次勘探,希望在这次勘探中,能够发现那一系列谜题的答案。说实话,我实在没有想到,这背后有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我在青铜门里看到的东西是真的,那这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之后,就完全都是他们前往那个叫-塔木陀-的内容,看上面的描写,这个-塔木陀-应该是戈壁中的一个绿洲,文锦跟着一只驼队,在1995年的年初自敦煌出发,深入了柴达木盆地,进行了这一次的旅程。 他们由一个叫做定主卓玛的女向导带领进入了戈壁,然后在一处岩山,他们和她分手,进入了这个叫做-塔木陀-的地方。那个绿洲之中似乎非常的危险,一路上有不少人死去,还看到笔记的路线图上,标着很多危险的记号。最后他们到达了塔木陀,不过,她和另一个人产生了分歧,最后她没有继续前进就回来了。 我是非常快速地看了这一遍,并没有细看,这些内容之后,就是一片空白,没有内容了。这部分内容大概有三十页,非常的详细,有大量的路线图以及关于装备的缺损、天气之类的描述。 整本笔记里,根本没有写他们是怎么得到信息,或者如何调查的,也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西沙他们失踪的内容,也没有提到这个疗养院里的事情。里面所有的信息,都是和这个-塔木陀-有关系,几乎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对于汪藏海铁面生留下的东西的分析,并且从中发现了指向-塔木陀-的关联。而且,让我感觉很在意的是,这三段内容,中间都有明显的断裂,感觉上,笔记好像是被人装订过的或者重抄过的。 我用力扯起页与页之间的缝隙,发现没有任何重新装订和撕页的痕迹,这是一本完整的笔记。那即是说,这本笔记可能是文锦重抄的一本。她似乎是挑选了几本笔记中关于塔木陀的内容,抄了下来,将其会聚在一本笔记里。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又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帮人做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笔记的其他内容中,有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而且,看着这笔记,很明显的一个感觉,好像就是想让我知道-塔木陀-这个地方很关键,似乎是想让我去那个地方一样。 心里的疑问多不胜数,一下子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揉了揉太阳穴,把笔记翻到开头,准备仔细地从头看起,看看仔细地推敲,是否还能得到一些什么线索。然而这时候,眼前的打火机已经暗淡了下来。火苗已经萎缩了下去,光线相当的昏暗。 我想起打火机已经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可能马上就要断气了,于是就想将那些报纸连同抽屉来点燃,做一个篝火堆,这样不至于一会儿打火机打不起来,自己要摸黑。于是拿着打火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候,我就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这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我干脆举高打火机,想看看是不是错觉。这不看还好,一看几乎没把我吓死,只见桌子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坐着我刚才坐的椅子上,看着那面镜子,正在梳头。 蛇沼鬼城(中) 第十三章 黑暗 这个-人-身材怪异,虽然打火机的光线很暗淡,只能照出一个灰色的轮廓,样貌看不完整,但我还是能看到它的脖子长得有点奇怪,那种感觉,说夸张点,让我觉得它不用站起来,就能把脸探到我面前来。 它坐在我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两只细长的手臂在头侧滑动,动作诡异异常。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它是在梳头,当即整个人就凉了,浑身的毛孔都发了起来。 在这样一间荒废了十几年的地下室里,突然看到一个人在黑暗里梳头,这种举动,加上这种场合,普通人恐怕能当场被吓死。 我一边冒冷汗,一边就奇怪,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从我发现笔记本,到坐下来看,最多也只有二十分钟时间,狗日的它是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去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而且这里是一座废弃建筑隐秘的地下室,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在这里? 加上这诡异的动作,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霍玲的那面镜子,竟然在梳头,不能让我不想,难道霍玲没和其他人一起走……这个-人-是霍玲? 我的冷汗像瀑布一样下来,好在我的神经已经今非昔比了,虽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应对反应。我条件反射地退后了好几步,眼睛盯住对方,进行全神戒备。 如果在电视剧里,看我这样惊慌的样子,这个躲在黑暗里的人肯定会哈哈哈笑三声,然后导演给一个特写,或者掏出一把小手枪,说一句:“没想到吧,邦德邪先生-可是这不是电视剧,随着我的后退,那人纹丝不动,还是照样做着机械的梳头动作,随着我几步的远离,摇摆不定的打火机越发暗淡了,距离也远了,那人就隐入了黑暗里,几乎看不见了。 直退了五六步,我感觉到有了点安全感,就停住了脚步,鼓起勇气问了一声:“你是谁?- 我到了地下室之后,几乎没有说过话,如今这话说出来,声音嘶哑,几乎都不像是我的声音,听着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在这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到的地下室里,这嘶哑的声音十分的通透。 然而,我问了之后,对方没有反应,从那写字台后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好像我在和空气说话一样。 狗日的,想吓唬我吗?我暗骂了一声,真的有点害怕起来,想想刚才看到那人奇怪的体态,心说这东西该不会不是人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否定自己,要说在古墓里还有可能,但是这里是现代建筑啊,不会有这种东西出来,这里又没有棺材……等等,等等,不对啊!我操,这里有棺材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说难道这东西是那时棺材里的粽子? 我忙摇头,努力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也是不可能的,哪有碰到棺材就出粽子的道理,要真这样,殡仪馆里的人都得去茅山考个本科回来才行。 这时候,我脑子里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该不是这人就是寄录像带给我的人?在这里等我? 从刚才看到的笔记本来看,安排寄录像带的人就是文锦。但是,事实上也不能确定寄录像带的就是她本人,有可能是她安排的其他人。 想着我就感觉到很有可能,这种地下室里不可能会有普通人知道,能进来的肯定是知情人,可能是一直在附近等我的寄信人,看我爬进来就跟我进来了。这样想着我稍微平静了一点。我鼓起勇气,心说要是活人就不怕了,于是皱起眉头,把打火机往前伸过去,看看到底是谁。 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两三步,写字台对面的情形我又可以隐约看见了,可我一看,又吓了一跳。坐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我眯起眼睛,仔细去看,确实不见了,座位上没人,我心里疑惑起来,心说难道刚才自己看错了?错觉? 不可能,那冷汗出的,绝对不可能看错,我顿时就紧张起来,忙举高打火机,朝四周照去。 可就在举起的时候,动作太大,打火机突地亮了一下,然后就熄灭了。 四周立即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里一点光线也没有,是属于绝对的黑暗,顿时我心就揪了起来,也不顾烫得要命的打火机头,忙甩了几下就再去打火。 然而打了摇,摇了继续打,这东西就是不争气,怎么摇也打不起来,只看到火星四溅,在绝对黑暗的地下室分外的耀眼,我意识到可能没气了。 我心说要命了,看了看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将笔记放入口袋,正准备往后退几步去摸进来的门口,突然就听到头顶上-咕叽-了一声,好像有一个女人在笑。 蛇沼鬼城(中) 第十四章 惊变 平时我并不抽烟,只有在十分郁闷的时候才会抽几口,所以这打火机买来我也没加过气,这时候突然熄灭,让我大惊失色,在这种地方,没有照明,那是太恐怖的事情了。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这时候就听头顶上-咕叽-了一声,好像有一个女人在笑。 一下我后脖子就凉了,这地下室极矮,房顶我抬手跳起来就能摸到,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是条件反射地把头抬了起来往上看。 这一抬,什么也没看见,却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垂到了我的脸上。我随手一抓,心里一愣,发现那竟然是一团头发,而且还是湿的,黏糊糊的。 自从海底墓之后,我对湿头发极度地抗拒,这一下我就觉得喉咙里发毛,好比吞了只耗子,赶紧矮下身子,挥动袖子把脸上那种东西全擦掉。同时人就直往边上退去。抬头死命地瞪着那黑暗的房顶。 太黑了,我完全想象不到这种黑,我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房顶上有个女人?难道是刚才那人现在吊在房顶上?我靠,这怎么可能,难道它是四脚蛇?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摸着手里黏黏的东西,闻了一下,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下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但是条件反射般,我心中出现一个相当不祥的感觉。 这时候,那-叽咕-的笑声又响了一声,听着感觉就是在房顶上朝我过来了。我马上又退后了几步,-哐当-一下就撞到那写字台上,在安静的地下室里听起来像打雷一样,把我自己吓得一身冷汗。 我站稳身子,再听那声音就没了。我越来越紧张,那不是普通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竟然开始发起抖来,好像是潜意识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极端可怕的事情,接着,突然我就感觉到后脖子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后垂了下来。 我捏着打火机,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战栗地转过头,用力滑动了火石。 啪一声火星飞起,极短的时间内,那白光就照出我背后的情形,只见一大团头发从房顶上垂在我的身后。我抬头再滑动火石,就看到头发的里面,一张惨白狰狞的脸孔,正冷冷地对着我。 火星的光芒稍纵即逝,眼前又是一片黑暗,然而那情形已经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禁婆!顿时我就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狗日的,这里有一只禁婆!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冷静全没了。我怪叫了一声,就往后狂奔,什么也不管了,直朝黑暗里冲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没跑多少步,实实在在的,我就整个儿撞在了墙上,那一下撞的,就是撞墙自杀的那种撞法-砰-一声,我就翻倒在地,爬起来就听到头顶上一连串-叮当叮当-的声音,直奔我就来了,也不管自己满鼻子的血,爬起来感觉着刚才进来的那个门洞,再次冲了过去。 这次学乖了,我把手伸在前面,一路摸着冲了出去,凭着记忆冲进了走廊,然后扶着墙冲到出口撞出门,回头就把门死死地关上,然后冲进黑暗里,胡乱摸着,想找到下来的楼梯口。 但是在如此黑暗的地方,想找到那个门洞实在太困难了,我摸了半天,连墙壁都没有摸到。摸着摸着,我突然撞在什么东西上,几乎摔倒,我往前扑了一下,趴了上去,一下就知道我踢在那个石棺上了。 撑着石棺我想重新站起来,然而手在石棺上乱摸,我突然就感觉到不对,石棺的形状好像变了。我再摸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原来石棺椁的盖子,竟然被人挪开了一条缝。我的手就摸在缝口子上。 石棺怎么开了?那一刹那我脑子里闪过这个疑问,可是此时脑子里已经混乱得一塌糊涂了,只觉得一阵晕眩,也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只闪了一下我就站起来,继续往前摸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几乎被吓死,刚想拉开架势,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顿时我嘴巴就被人捂住了,身子也被人夹了起来,动弹不得。 我用力挣扎了几下,制住我的东西力气极大,我连一点都动不了,同时我就听到耳边有一个人轻声喝道:“别动!- 我一听,整个人一惊,立即停止了挣扎,心里几乎炸了起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我还是马上听了出来他是谁! 这竟然啊是闷油瓶的声音。 蛇沼鬼城(中) 第十五章 重逢 我认出声音的那一刹那,我本该有无数的反应,疑惑、愤怒、惊讶、怀疑、恐惧,等等,但是事实上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的想法中,闷油瓶现在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万万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的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寄录像带的人,真的是他?他躲在这里? 还是和我一样,他也是因为什么线索追查而来的? 大脑空白之后,无数的疑问犹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一下子就无法思考了,我的脑海里同时又浮现出了他走入青铜门的情景。一股冲动顿时上来,我真想马上揪住他,掐住他的脖子问个清楚,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然而现实却是他捂着我的嘴,黑暗中,我一点呻吟也发不出来,动也不能动,而且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力气一直在持续着,他根本就没打算放手,而是想一直这么制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又用力挣扎了一下,他压得更紧,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我就听到,刚才被我关上的那道木门,发出了十分刺耳的吱呀一声,给什么东西顶开了。 那东西出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不再挣扎,用力去感觉黑暗中的异动。 一下子,整个房间安静到了极点,没有了我自己声音的干扰,我马上就听到了更多的声音,那是极度轻微的呼吸声,几乎是在我的脑袋边上。 这是闷油瓶的呼吸声,他娘的他是活的,当时看到他走进门里去,我还以为他死定了,走进地狱里去了。 闷油瓶大概感觉到了我的安静,按着我的手稍微松了松,但是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四周很快就安静得连我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了。 就这样好比石膏一样,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就听到了一声非常古怪的-噗噗-声,从门的方向传了过来。 又隔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捂住我的嘴的手才完全松了开来,突然间我的眼睛一花,一只火折子被点燃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眯起眼睛一看,那张熟悉的脸孔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闷油瓶和他在几个月前消失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脸上竟然长了胡楂,我感觉到十分意外,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胡楂,那些都是黏在脸上的灰尘。 我脑子完全僵掉了,此时就傻傻看着他,之前想过的那些问题全忘记了,一时之间没话讲。而他似乎对我毫不在意,只是淡谈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问,就小心翼翼地毛腰到了那门边,用火折子照了照门的里面,接着竟然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之后,他直接站了起来,举起火折子照着天花板,开始寻找什么东西。我心里火大,几次想冲出几句话来,都被他用手势阻止了。 他那种动作的力度,十分的迅速,让我感觉时间紧迫,而他的行为又把我搞得莫名其妙,视线也跟着他的火光一路看了过去。 火折子的光线不大,但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加上自己的联想很快就能明白这屋子的状况。 进来时候没有注意地下室的顶,抬头看就发现上面全是管道,这和现在的车库一样,这些管道都涂着一层发白的漆灰,可以看得出这里翻新过好几次了,漆里还有着老漆。房顶是白浆刷的,砖外的浆面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了一段一段的砖面,看样子,那禁婆就是顺着这东西在爬。 可是,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这他娘的唱的是哪出啊。 闷游瓶看了一圈,看得很仔细,但是动作很快,中途火折子就熄灭了,他又迅速点燃了一个,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藏着了,接着他就回到了我的面前- 没跟出来-他看着那门轻声道。 我所有的问题几乎要从我的嘴巴里爆炸出来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一转头看向我,就做了个尽量小声的动作,接着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下子脑子就充血了,顿时想跳起来掐死他,心说你爷爷的龟毛棒槌,你问我,老子还没问你呢!是我自己想来吗?要不是那些录像带,老子打死都不会来这里! 我咬牙很想爆粗,但是看着他的面孔,我又没法像和胖子在一起一样那么放得开,这粗话爆不出来,几乎搞得我内伤。我咬牙忍了很久,才回答道:“说来话长了,你……怎么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你你……那个时候,不是进那个门了吗?这里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实在是很难提出来,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这些问题理顺- 说来话长-闷油瓶不知道是根本不想回答,还是逃避,我问问题的时候,他的注意力投向了那只巨大的石棺椁。我看了一下,确实石棺椁的盖子被推开了,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缝隙,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什么。 我最怕他这个样子,记得以前所有的关键问题,我只要问出来,他几乎都是这个样子,我马上就想再问一遍。可是我嘴巴还没张,闷油瓶就对我摆了一下手,又让我不要说话,头往棺椁里看去。 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马上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巴,也凑过去看那棺里面。因为闷油瓶把火折子伸了过去,我一下看到了里面,棺椁里竟然是空的,我看到了干干净净的一个石棺底,似乎什么都没放过,而让人奇怪的是,那棺材的底下,竟然有一个洞口。 我正好奇,就听到了从那个洞里,传来一些轻微的声音,仔细一听,也听不出是什么。只等了一会儿,突然一只手就从洞里伸了出来,一个人犹如泥鳅一样从那个狭窄的洞口爬出来,然后一个翻身从棺材盖的缝隙中翻出,轻盈地落到我们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落地之后,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看了一眼闷油瓶,接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轻声道:“到手- 后者似乎就是在等这个时候,一把拍了一下我,轻声道:“我们走!- 我跟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顺着原路上去,然而才跨上两三级阶级,就听到身后走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前面的那人就骂了一声,开始跑起来,我立即跟了上去,一路狂奔,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一直冲回院子翻过围墙,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累得气喘吁吁,可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翻出去之后,就往外跑,竟然不管我。我心说这一次可不能让你跑了,忙追了上去。 又是没命地跑,一直跑出老城区,突然一辆依维柯从黑暗里冲了出来,车门马上打开,那两个人冲过去就跳了上去,那车根本就没打算等我,车门马上就要关,不知道是谁阻了一下,我才勉强也跳了上去。 上气不接下气,这跑得简直是天昏地暗,上车我就瘫了,在那里闭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立即我就四处看,一看就傻了,这车里竟然全是人,而且全部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而且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很多人我都认识。我一眼就看到了几张特别熟悉的面孔。 天,全是从天宫里幸存出来的那一批阿宁的队伍,这帮中外混合的人,我们在吉林一起混了很久。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其中几个和我混得特别熟悉的人就笑了,一个高加索人用蹩脚的中文对我道:“超级吴(superwu,阿宁给我起的外号),有缘千里来相见-接着,我就看到了阿宁的脑袋从一张坐椅后面探了出来,非常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闷油瓶,又看了看刚才从石棺材里爬出来的人,那是一个带着墨镜的陌生青年,他们两个人气都没喘,也都看着我。突然我感觉到很乱,问他们道:“你们这帮驴蛋,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宁就道:“这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面?- 依维柯一路飞奔,直接驶出了格尔木的市区,一下子就冲进了戈壁,而我在车内,车窗外一片黑暗,对此一无所知。 一路上,我和阿宁进行了一次长聊,把两边的事情都说了一下。 原来,阿宁也在录像带里发现了地址和钥匙,显然文锦的笔记上写的-三个人-中,有一个竟然是她。她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立即就分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让人到这里来寻找地址,一方面亲自到杭州来试探我。她想知道我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录像带里的情况。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我其实也收到了这样的带子,而且在她来找我之后,我就最快速度出发去了格尔木,甚至几乎和他们同时找到了那鬼楼。 (也亏得我这一次行动实在是快速和精准,没有过多的犹豫,否则,肯定我就看不到那本笔记了。想想我就后怕,不过同时我也有点开心,摸了摸在我口袋里的笔记,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单独活动就取得如此大的成果,看来果然爷爷说的是对的,做事情真的是主动为好。) 之后,我又问阿宁闷油瓶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阿宁就笑道:“怎么?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这两位可是明码标价的,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顾问- 说着那黑眼镜就咧开嘴笑,朝我摆了摆手- 顾问?-说起顾问我就想起了胖子,心说阿宁这次学乖了,请了个靠谱的了,不过闷油瓶竟然会成阿宁的顾问,感觉很怪,我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这时候,一边的高加索人说道:“你别听她胡说,这两位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是我们老板直接委派下来的,宁只是个副手了。现在主要行动都是由他们负责的,我们只负责情报和接应,这比较安全,老板说了,以后专业的事情就让专业人士去做- 这应该是云顶死的人太多了,我想起当时的情形,就问道:“那这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录像带的内容,还有里面的禁婆,你们有眉目吗?- 这几个人都摇头,而且目光都投向了闷油瓶和黑眼镜,阿宁就瞪了他们一眼,之后朝我使了个眼色,道:“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应该和你知道的差不多,我们现在都是按他们说的在行动,这两位朋友很难沟通- 听完这些之后,我转向闷油瓶,此时已经按捺不住,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让他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还没等我做好准备,车里突然骚动了起来,藏族的司机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拿自己的行李。 接着车子就慢慢地停了下来,车门被猛地打开,门外已经能看到晨曦的一缕阳光了,一股戈壁滩上寒冷的风猛地刮了进来。 我给挤下车,接着就看到了一幕让我目瞪口呆的情形,十几辆landrover一字排开停在戈壁上,大量的物资堆积在地上,篝火一个接一个,满眼全是穿着风衣的人,还有很多人躺在睡袋里,一边立着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这里竟然好像是一个自驾游的车友集散地,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不对,这里所有的车都是统一的涂装,车门上面都有一个旋转柔化的鹿角珊瑚标志,一看就知道是阿宁公司的产业。 看到我们下来,很多人都围了过来,阿宁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一句什么,很多人欢呼了起来。 这个场面让我非常惊骇,我抓住一旁在和别人击掌庆贺的高加索人,问他这是干什么? 高加索人拍了拍我:“朋友,我们要去-塔木陀-了- 蛇沼鬼城(中) 第十六章 营地 我听了目瞪口呆,刚刚才看到文锦的笔记里提到这个地方,怎么他们也要去了。一下子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而且他们应该没有看过文锦的笔记啊,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呢?- 怎么了?-那高加索人看我表情奇怪,就问我道,-脸色突然就白了—— 没什么,刚才给吓的-我马上掩饰了一下,装作很奇怪,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就问他,-塔木陀是什么地方?你们去干什么?—— 塔木陀?这就说来话长了,-高加索人看了看前面走的阿宁,轻声对我道,-我待会儿和你说,我们先看看那两个小哥从里面带回来是什么东西- 我看他给我打的眼神,似乎这些事情阿宁不让他说,于是也心领神会,不再出声。 营地里的人奔走相告,睡在睡袋里的人都被吵醒了,我们只能小心地在挪动的睡袋中穿行,跟着阿宁他们一路走。 整个营地很大,绕过路边的-路虎-集中地,后面还有一片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顶圆顶帐篷有四五米的直径,应该是当地人搭的,上面有藏文的标识,似乎是住的收费标准。阿宁带着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很暖和,我看到边上燃着带小烟囱的炭炉,地上有很厚的五颜六色的牛毛毯子,后来我知道这叫做-粗氆氇-,现在是相当昂贵的东西。此外还有很多的老式藏式木制家具,以及一些打包好没拆分的无纺布包。 整个帐篷非常的舒适,阿宁坐到了地毯上,进来一个藏人,似乎是帐篷的主人,给我们每人倒酥油茶,我也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这些人。 最让我恼火的就是闷油瓶,他坐在我的对面,看也不看我,靠在一大堆毛毡上,马上开始闭目养神。车上的人没有全来,而是来了一些我不认识的,这也让我相当的不自在。这些人里,我只认识一个乌老四和高加索人,其他都是陌生面孔。 这些人陆续坐定,阿宁就把刚才黑眼镜从鬼屋里带出来的东西放到了我们面前的矮脚桌上。 那是一只红木的扁平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破损的青花瓷盘,瓷盘的左边,少了巴掌大的一块。 那只石头的棺材下面,肯定有一个空间,看样子这瓷盘本来是放在那个空间里的。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闷油瓶他们会去偷这个?我不由也有点好奇。 我正要调整自己脖子的方向去看盘子,突然帐篷外又进来了两个人,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藏族老太婆和一个藏族的中年妇女。老太太犹如陈皮阿四一样干瘦干瘦的,大约也有七十多了,不过相当的精神,眼神犀利,那中年妇女倒是普通的藏族人样貌。她们两人一进来整个帐篷就突然气氛一变,除了黑眼镜和闷油瓶,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坐了坐正把身体转向她们,特别是老太太。有两个人还向她行了个礼,似乎这个藏族老太婆在这里有比较高的地位。 老太婆也回了个礼,并打量了一下我们,特别是我,可能是因为陌生,所以多看了几眼,便径直坐了下来。阿宁便恭敬地拿起了那只瓷盘递给她,问道:“嘛奶,您看看,您当年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说完后马上有人翻译成藏语,老太婆听着便接过了瓷盘看了起来,看了几眼她就不住地点头,并用藏语不停地说了什么。翻译的人开始把她的话翻译回来,几个人开始交谈了起来。 他们对话断断续续,而翻译的人不仅藏语的水平不是很高,更要命的是中文似乎也不行,磕磕巴巴的,我努力去听但是听不明白,就轻声问边上的乌老四,这老太婆是谁? 乌老四没有回答我,但是边上的黑眼镜却说话了。他低声对我说道:“她叫做定主卓玛,是文锦当年的向导- 我听到这个名字,就-啊-了一声,一下子心里清楚了不少,心中也为阿宁公司的神通广大而惊讶,他们不仅知道塔木陀,而且还知道有这个向导,这么说,阿宁应该知道文锦的事情了? 我在文锦的笔记中了解过他们自敦煌出发,进入到柴达木腹地的经过,她的确提到过他们请了一个藏族女向导。我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心说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看过这本笔记吗? 不过,我记得笔记里文锦也说了,这个女向导并没有将他们带入到盆地很深,在过大柴旦进入到察尔汗区域之后,女向导也找不到路了,事实上也没有任何的路可以去找,最后他们在一座盐山的山口和向导分手,自己朝着更深的地方出发。柴达木盆地面积二十四万多平方公里,他们最后的旅程走了三个星期,最后走到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看来,如果他们想去塔木陀,光是这个老太婆并不能给阿宁他们带来什么特别有用的帮助。最多能带他们到达和文锦队伍当年分手的地方。 我正想着,阿宁和定主卓玛的对话就结束了,行礼后中年妇女将老太太扶了出去,有几个听不懂的人就问怎么样,阿宁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兴奋道:“没错了!她说就是这只盘子,陈文锦当年给她看的就是这一只,她说有了这只盘子,她可以带我们找到当年的山口- 几个人都骚动起来,黑眼镜就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阿宁已经站了起来,对他们道:“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说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就要走出去。 这时候那个黑眼镜又道:“那他怎么办?- 说着就指着我。 阿宁他们转头看向我,似乎刚才忘了我在这里,几个人都错愕了一下,我就盯着阿宁,想看她会怎么说。 没想到阿宁并没有太过在意,想了想就指着一边闷油瓶,对黑眼镜道:“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说着就带着人出去了。帐篷里只剩下了黑眼镜和闷油瓶两个人。 黑眼镜干笑了两声,也靠到了毛毡上,点起了烟,然后就在那里看着闷油瓶道:“我说你是自找麻烦吧。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抬起了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了,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我看着他,心里十分的不悦。 说实话,我压根儿不想去那狗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阿宁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我现在只想知道,闷油瓶在云顶到底做了什么,我看到的那恐怖的景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我回答道:“要我回去也可以,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闷油瓶还是淡淡地看着我,摇头道:“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正在寻找答案-说着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吐血,看着他的背影真想冲上去掐死他。 那黑眼镜也叹了口气,就在边上拍了拍我,道:“这里有巴士,三个小时就到城里了,一路顺风- 说完黑眼镜也走出了帐篷,帐篷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这让我很尴尬,有一种被小看,甚至被抛弃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刚才阿宁他们,闷油瓶和黑眼镜的态度,简直就是认为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比辱骂或者恨意更加伤人。 但是黑眼镜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 想想也是,阿宁的队伍要出发了,我是他们从鬼楼中救出来的,这是一个突发事件,所以他们根本没准备什么措施安排我,也没有任何责任给我解释什么,我当然就应该自己回去。 但是,我实在是不甘心,看着帐篷外人来人往,准备工作热火朝天,我就感觉到血气在上涌。我想着我回去之后能干什么?寄东西的文锦早我一步走了,此人可以在二十年间躲藏得三叔用尽手段都找不到,我又如何去找?难道我要像三叔那样,为了一个谜题再找她三十年吗?不可能。 疗养院里发生的事情,扑朔迷离,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文锦留下的笔记,却是一直在说着这个-塔木陀。而现在,外面这批人就要出发去了,可是我却准备买票坐巴士回家。 整件事情唯一的线索,现在只剩下了我口袋里的笔记,而笔记中的内容,似乎一直在暗示我,要到塔木陀去,才能知道一些什么。 我应该怎么办呢?回到格尔木,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能做了- 做事情要主动- 忽然我耳边响起了我爷爷的这句话,接着我就摸到了口袋里的笔记本,想着这一次在格尔木的经历,完全是因为我的快速而果断才占了先机。 好吧,我一下就打定了主意,他娘的闷油瓶,别嚣张,你能去得我吴邪也能去,这一次我也跟着去!我站了起来,走到外面正在准备行李的阿宁边上,问她:“你有没有多余的装备?- 阿宁正在点数自己的压缩饼干,听到我突然问她,露出了很诧异的表情:“多余的装备?你想干什么?- 我耸了耸肩,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要加入,我要加入,我也要去塔木陀!—— 加你个头-阿宁笑了,转过头不理我。然而我继续看着她,对她道:“我能帮到你们,想想在云顶天宫里- 阿宁就抬起头,脸色变了,她看着我的眼睛,朝我微笑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我点头,她就指了指一边的装备车:“随便拿,十二点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蛇沼鬼城(中) 第十七章 出发 吉普车队飞驰在一望无际的苍茫戈壁上,气候干燥,车子与车子离得很远,用以逃避上一辆车扬起的漫天黄尘。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想着之前的决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这时候感觉好像有点过于莽撞了。不过,现在上了贼船,也没有脸去反悔了。 阿宁的计划在出发前和我说了,我发现是完全按照当年文锦的路线,由敦煌出发,过大柴旦进入到察尔汗湖的区域,由那个地方离开公路,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无人区。然后由定主卓玛带路,将队伍带到她和当年那支探险队分手的地方。 这条路线几乎和文锦在笔记中写的一模一样,我就十分的纳闷,她到底是哪里得来这些信息的?显然,她知道塔木陀,知道定主卓玛,知道路线,看上去好像她看过笔记一样,可是笔记在我的口袋里啊。 车队一路补充物资,很快便按照计划到达了敦煌。有人告诉我,到达察尔汗区域之前的路线,还是相当于自驾游的路线,相对安全。 一路上两边的雅丹地貌让我领略了戈壁的荒凉,这种一望无际天地尽头的感觉让人有强烈的被遗弃感。这种感觉刚开始还可以由路边很多已经是废墟的居民点缓解一下,但是到了离开敦煌,我们开上察尔汗公路,直接驶入戈壁滩之中后,就根本无法驱除。因为连续行驶十几个小时,而四周的景色几乎没有分别,这种感觉是令人窒息的。也亏得阿宁队伍庞大,扎营时的喧嚣多少让我们心里舒服一点。 我是和高加索人一个车,他和另外一个藏人司机轮番开车,在路上,我就问他这些问题,看他能不能回答。 高加索人却很轻松地回答了出来,一听我才发现原来我想得太复杂了。我总是认为应该是看了笔记,然后知道塔木陀、定主卓玛和路线,其实完全不是这样。阿宁收到录像带采取的第一个措施,就是去调查了寄快递的快递公司,通过快递公司人的回忆,他们就找到了这个快递的寄出者,那个人就是定主卓玛。 之后一探访,拿着快递一问,这些塔木陀、向导、路线就都被问出来了。现在的计划,都是按照定主卓玛的信息来做的。 听了我才释然,这样说起来,文锦的笔记第三部分前半段的内容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和定主卓玛分手到进入塔木陀的那一段,可惜那一段我没仔细看,一定要找个机会偷偷再看一遍。 接着,高加索人又和我讲了他知道的塔木陀的事情。 高加索人告诉我,塔木陀这个概念是找到定主卓玛才知道的,根据定主卓玛听当时文锦他们对话的记忆,似乎是汪藏海的最后一站,至于是什么地方,文锦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去寻找。 不过,定主卓玛后来根据旅途里见闻和经历,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她发现文锦他们在寻找的这个塔木陀,就是他们这一带传说里的西王母国。在当地人的说法里,那个应该叫做塔耳木斯多,意思是雨中的鬼城,当时她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很害怕,于是假装找不到路,和他们分手了- 西王母国?-我听了很吃惊,-那不是神话里的东西吗?—— 其实不是,西王母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历史很悠久的古国,黄帝时期就有传说了,西王母就是国家的女王,青海湖在羌语里叫做-赤雪甲姆-,甲姆就是王母的意思,我们认为它就是王母的瑶池,而塔耳木斯多,就是王母之国的都城。西王母在西域传说中代表着神圣的力量,在定主卓玛小时候听的传说中,这座城市只有在大雨的时候才会出现,一旦看见就会被夺取眼睛,变成瞎子,所以她非常的害怕——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找的,其实就是西王母国的古都?—— 可以这么说,根据现在的考古资料分析,特别是近几年的,西王母的存在已经被证实-高加索人说,-事实上,如果塔木陀是在柴达木盆地里,那它肯定就是西王母国的一部分。这一次说是去寻找塔木陀,其实就是去寻找西王母国的遗存,你要知道的就是,不是我们去寻找西王母国,而是我们找到的东西,自动就会成为西王母国,这就是考古探险- 我听了就苦笑,西王母?我记得那玩意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啊。汪藏海最后出使的是西王母?这说得通吗? 想了想,就想到后羿求不死药的传说了,心说难不成汪藏海那次也是去求药?感觉非常离谱,就摇头甩掉这个念头,不去思考。 之后我就在车上点算从阿宁那里拿来的装备,他们公司有特制的衣服,我的衣服在戈壁里行进白天会晒死晚上会冻死,所以我在车上换了沙漠服。我穿的时候就很意外,发现这衣服的皮带上,竟然也有02200059的号码。 我问高加索人这是什么号码,他说是他们公司的条形码号,他们老板很着迷这个数字,据说也是一份战国帛书上翻译出来的。 我心中十分的诧异,想起七星鲁王盒子上的密码,心说这数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之后的两天,我们向戈壁深处渗入,-路虎-的速度非常快,这两天时间,我们就进入了柴达木的腹地。 阿宁的人很不见外,几次扎营,当初一起在吉林的几个人和我都相处得很好,其他人也和我熟悉了起来,我这样的性格,和别人相处是相当容易的。这样一来,至少有一个好处,我不用整天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闷油瓶。而他也似乎根本不想理会我。 这其实有点反常,因为在之前的接触中,闷油瓶虽然同样不好相处,但是并没有这一次这么疏远的感觉,我总感觉他是在避讳什么。反倒是那个黑眼镜,似乎对我很有兴趣,老是来找我说话。 车子进入到戈壁后,很快离开了公路,定主卓玛就开始带路,她是由她的媳妇和一个孙子陪同的,和阿宁在一辆车子里,在车队的最前方。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只知道那老太婆开始带路之后,车子走的地方就开始难走起来,不是碎石滩就是河川峡谷的干旱河床,很快队伍就怨声载道。 定主卓玛解释说,要找到她当年看到的山口,必须先要找到一个村子,他们当年的旅行,是从那个村子开始的,文锦的马匹和骆驼都是在村中买的。现在这个村子可能已经荒废了,但是遗址应该还在,找到它才能进行下一步。 老太婆的记忆力还是相当的好,果然在傍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那个叫做-兰错-的小村,村里竟然还有人住,有四户人家三十几号人。 这个发现让我们欣喜若狂,一是证明了老太婆的能力,二是事情发展顺利,而且长期在戈壁中行进,看到人类集聚的地方,总是特别开心的。当时天色已晚,我们就决定在村里扎营地。 可惜的是,进村的时候出了一起事故,一辆车翻进了一道风蚀沟里,人没事,但是车报废了,此时我们离最近的公路已经有相当远的距离,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援助。这就意味着必须有另一辆车也留下来照应。 这件事情出了之后,阿宁就开始显得心事重重。当天晚上我们在报废的车子边上休息,阿宁就对我们说出了她的担心。她有点顾虑,虽然配备的是一流的越野车,但是四周的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如果无法在短期内找到山口,这些车子肯定会一辆一辆地报废在这里,有时候可能是在修车厂里非常小的问题,但是在这里都会让车子瘫痪。 而他们进入盆地的深处越远,被遗弃的车子和随车的人可能无法及时地得到救援而在戈壁遇到危险。 车子和骆驼马匹到底是不一样的,骆驼受了伤会自己痊愈,小伤也不影响行进,但是高科技下的车子,只要出了事故,就脆弱得让人伤心,这些到底是民用车,没有军用的结实。 但是这也不是阿宁的失策,因为现在这种时代下,不可能让这一支近五十人的队伍骑着骆驼进入柴达木,一是无法在一时间找到这么多的骆驼,五十人,加上驼运行李的和备用的骆驼,可能需要将近一百峰,如此巨大的驼队实在是太显眼了,肯定会被政府注意到。 随队的机械师对她说其实也不用这么杞人忧天,柴达木盆地在-路虎-的速度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地方,在二十年前柴达木可能还是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一样是人见人畏的死亡之海,现在却是随便花十几个小时就能穿越半个开发区域,其中有大量的勘探基地、工业基地,所以并不需要这么担心。 不过这话立即就被定主卓玛的孙子否决了,这个叫做扎西的小伙子说我们太信任机器的力量了,柴达木虽然已经被征服,但是安全的地方只限于公路网辐射得到的地方,大约只占整个盆地的百分之二,其他百分之九十八的区域全是沙漠、沼泽、盐盖,我们这十几辆车五十号不到的人,对于这片几千万年前就在吞噬生命的土地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他说,就算是沿着设计好的最不危险的旅游线路,每年也都有人走失和遇到事故死亡,不要说我们现在准备深入无人区。 他还说,他以前见到的人,都是以穿越盆地为目的的旅行者,这些人在盆地中不会逗留超过两天时间,而我们的目的是在盆地中搜索。那就是说,我们的旅途是没有尽头的,这样在戈壁中绕圈子,是以前这里牧人最大的忌讳,所以,宁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扎西的话让我们陷入了沉默,阿宁想了很久,问扎西道:那你有什么建议给我们? 扎西摇头说:你们既然要进入柴达木,那么,人头肯定是要别在裤腰带上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扎西的说法,总归有点危言耸听的感觉,在之前我听别人说过,扎西对于祖母答应给我们带路十分的愤怒,他认为这件事情太过危险了,阿宁他们还用金钱来说服他的祖母,是一种业障,我们给他的祖母带来危险和罪孽。但是定主卓玛那老太太却很坚决,藏族家庭中祖母的地位十分的高,扎西也没有办法,只好跟来照顾。所以他一路上基本上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也没说什么好话。 虽然如此,但在这戈壁上只有几间土坯矮房的村落,吹着夜晚戈壁凛冽的冷风,看着搐动的篝火,再想想我们现在离文明世界的距离,我还是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 他说完之后我们就没兴致再说话了,几个人沉默着在篝火边上坐了很久,就各自进自己的睡袋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阿宁没有支起帐篷,都是露天睡袋,这里晚上的气温有时候会达到零下,所以我们都躲在高起的地垄后面,靠近篝火取暖。 躺在那里,我却感觉到很多人都睡不着,四周是风声带过来的窃窃私语声。也难怪,这里可能是进入柴达木之前地图上有标示的最后一个地方,这种活动的老手自然不在乎,但是队伍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当地请的人,在这种时候当然会兴奋一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老手还是新手,只是抬眼看天,发现这里的天空离地面近得多,群星也清晰得多,我在南方,成年后就很久没有看到过漫天繁星的场面。现在看到天空中璀璨的银河如此清晰,不由得也没有了睡意。 不过,长途的奔波总是起作用的,闹腾了一阵子,四周的声音便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阿宁他们是安排了人守夜的,因为人多,这些疲劳的活主要是由当地雇来的人担任,所以不会轮换到我们。不过因为这里还是村落,所以不需要太过警戒,扎西也说了,只有在靠近可可西里的地方可能会出现大型的野兽,这里的草少得连老鼠都不来,不要说食肉野兽了,所以我也没有听到守夜人聊天的声音,估计也可能是睡着了。我在风声中隐约听到几声动物的叫声,不过也没有太在意,我们睡在整个营地的最中间,要被吃掉,也轮不到我们。 我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看着夜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蒙蒙笼笼的,忽然感觉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一看,竟然是扎西。 我被他吓了一跳,忙坐了起来,想说话,他蹲下来压住了我的嘴巴,轻声道:“别说话,跟我来,我奶奶要见你- 蛇沼鬼城(中) 第十八章 文锦的口信 定主卓玛要见我? 我看着扎西,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我和那个老太太从来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任何的交流,甚至我都不是经常见到她,她怎么突然要见我? 但是扎西的表情很严肃,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气势,似乎是他奶奶要见的人不见就是死罪一样,他见我有点奇怪,就又轻声说道:“请务必跟我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楞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感觉无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爬了起来。他马上转身,让我跟着他走。 定主卓玛的休息地离我们的地方很远,中间隔了停放的车子,大概是嫌我们太喧嚣了。我走了大概两百米,才来达他们的篝火边上,我看到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都没有睡觉,她们坐在篝火边上,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篝火烧的很旺,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在篝火边的毛毡上还坐着一个人。我走近看时候,更吃了一惊,原来那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闷油瓶。 闷油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表情,但是闪烁的火光下我发现定主卓玛的表情有点阴鹜。我一头雾水的走到篝火边上,心说这真是奇了怪了,这个老太太大半夜的,偷偷找我们来做什么呢? 扎西摆手请我坐下,那老太婆的儿媳便送上酥油茶给我,我道谢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边上的闷油瓶,发现他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意外。 随后扎西看了看我们身后营地的方向,用藏语和定主卓玛轻声说了什么,老太婆点了点头,突然开口就用口音十分重的普通话对我们道:“我这里有一封口信,给你们两个。” 我和闷油瓶都不说话,其实我有点莫名其妙,心说会是谁的口信?不过闷油瓶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低头喝茶,我感觉不好去问,听着就是了。 定主卓玛看了我们一眼,又道:“让我传这个口信的人,叫做陈文锦,相信你们都应该认识,她让我给你们传一句话。” 我一听,人就愣住了,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发问,定主卓玛就接下去道:“陈文锦在让我寄录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你们按照笔记上的内容进来找塔木陀了,那么,她让我告诉你们,她会在目的地等你们一段时间,不过,”扎西把手表移到定主卓玛的面前。她看了一眼,“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算起,如果十天内她等不到你们,她就会自己进去了,你们抓紧吧。” 我就蒙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目的地?文锦在塔木陀等我们?这……一下脑子就僵了,看向闷油瓶,这一看不得了,闷油瓶也是一脸惊讶的神色。 不过只有几秒钟的工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抬起头看向定主卓玛,问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的?” 定主卓玛冷冷道:“我只传口信,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你们也不要问,这里,人多耳杂。”说着,我们全部条件反射的看了看营地的方向。 闷油瓶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她还好吗?” 定主卓玛就怪笑了一下:“如果你赶得及,你就会知道了。”说着,挥了挥手,她边上的媳妇就扶着她站了起来,往她的帐篷走去,看样子,竟然就是要回去了。 我站起来想拦住她,却被扎西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表示没用了。 不过这时候,定主卓玛却自己转过头来,对我们道:“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记转达了。” 我们都抬起头看着她,她就道:“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它,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小心。” 说完,她继续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里,留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傻傻的坐在篝火前面。 我看向闷油瓶,他却看着火,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就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口信会传给我们两个?” 他却不回答,闭了闭眼睛,就想站起来。 我看他这种态度,一下子无数的问题冲上脑子,人就有点失控,一下把他按住,对他道:“你不准走!” 他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还真的就没有走,坐了下来,看着我。 他这行为很反常,我还以为他会扬长而去,一下我自己也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我,问我道:“你有什么事情?” 我一听就心中火大,道:“我有事情要问你,你不能再逃避,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把脸转回去,看了看火,说道:“我不会回答的。” 我一下就怒了,叫道:“他娘的!为什么!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耍得我们团团转,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们,你当我们是什么?” 他猛地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脸色变得很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下我就为之语塞,支吾了一声,一想,是啊,这的确是他的事情,他完全没必要告诉我。 气氛变得很尴尬,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静了很久,闷油瓶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酥油茶,忽然对我道:“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我忽然愣了一下,下意思就数了一下,四十一个字,他竟然说了这么长的一个橘子,这太难得了,看了看他的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我也不想,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满足了,可是,偏偏所有的人都不让我知道,我想不蹚浑水也不可能。”我对他道。 闷油瓶看着我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让你知道这个真想的原因呢?”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神,忽然发现他在很认真的和我说话,不由吃惊,心说这家伙吃错药了。 不过这么说来,也许这一次他能和我说点什么出来。我立即就正色了起来,摇头:“我没想过,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想。” 他淡淡道:“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能不能承受应该由他自己来判断。”我道,“也许别人不想你保护呢,别人只想死个痛快呢?你了解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闷油瓶沉默了,两个人安静的待了一会儿,他就对我道:“我了解。”然后看向我,“而且比你要了解。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要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 我一下想起来,他失去过记忆,就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心说什么不和他去比,却和他比这个。 他继续道:“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自己的手,淡淡道,“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我说不出化,想了想才道:“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着就站了起来,对我道:“我的事情,也许等我知道了答案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但是你自己的事情,抓住我,是得不到答案的。现在,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同样是一个谜,我想你的谜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更多了。”说着就往回走去。 “你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叫了起来。 他停住,转过头,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混进那青铜门里去?”我问他。 他听完,想了想,就道:“我只是在做汪藏海当年做过的事情。” “那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我问道,“那巨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转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对我道:“在里面,我看到了终极,一切万物的终极。” “终极?”我摸不着头脑,还想问他。他就朝我淡淡笑了一下,摆手让我别问了,对我道:“另外,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说着慢悠悠的走远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下就倒在沙地上,感觉头痛无比。 蛇沼鬼城(中) 第十九章 再次出发 第二天的清晨,车队再次出发。 离开了这个叫作兰错的小村,再往戈壁的深处,就是地图上什么都没有的无人区,也就是说,连基本的被车轧出的道路也没有,车轮的底下,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有人到达的土地、路况,或者说地况更加的糟糕,所谓的越野车,在这样的道路上也行驶的战战兢兢,因为你不知道戈壁的沙尘下是否会有石头或者深坑。而定主卓玛的又必须依靠风蚀的岩石和河谷才能够找到前行的标志,这使得车队不得不靠近那些山岩附近的陡坡。 烈日当空,加上极度的颠簸,刚开始兴致很高的那些人几乎立即被打垮了,人一个接一个给太阳晒蔫,刚开始还有人飙车,后来全部都乖乖的排队。 在所谓的探险和地质勘探活动中,沙漠戈壁中的活动其实和丛林或者海洋探险是完全不同的,海洋和丛林中都有着大量的可利用资源,也就是说,只要你有生存的技能,在这两个地方你可以存活很长的时间。但是沙漠戈壁就完全相反,在这里,有的只有沙子,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你也无法靠自己在沙漠中寻找到任何一点可以延续生命的东西,这就是几乎所有的戈壁沙漠都被称呼“死亡之地”的原因。而阿宁他们都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经验不足,此时这种挫折是可以预见的。 我也被太阳晒得发昏,看着外面滚滚的黄尘,已经萌生了退意,但是昨天定主卓玛给我和闷油瓶的口信,让我逼迫自己下定了决心。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又感觉一股无法言明的压力。 它就在你们当中。 它是谁呢? 在文锦的笔记中,好多次提到了自己这二十年来一直在逃避“它”的寻找,这个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让我在意的是,为什么要用“它”而不是“他/她”?难道这个在我们当中的“它”,不是人?真是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推测。 刚进入无人区的路线,我们是顺着一条枯竭的河道走。柴达木盆地原来是河流聚集的地方,大部分的河流都发源于唐古拉和昆仑的雪峰,但是近十年来气候变化,很多大河都转入地下,更不要说小河道,我们在河床的底部开过,发现到处都是半人高的蒿草,这里估计有两三年没有水通过了,再过几年,这条河道也将会消失。 等三天后到达河道的尽头,戈壁就会变成沙漠,不过柴达木盆地中的沙漠并不大,它们犹如一个一个的斑点,点缀在盆地的中心,一般的牧民不会进入沙漠,因为里面住着魔鬼,而且没有牛羊吃的牧草。定主卓玛说绕过那片沙漠,就是当年她和文锦的队伍分开的盐山山口,那里有一大片奇怪的石头,犹如一个巨大的城门,所以很容易找到。再往里,就是沙漠,海子,盐沼交汇的地方,这些东西互相吞食,地貌一天一变,最有经验的向导也不敢进去。 不过阿宁他们带着gps,这点他们倒是不担心,虽然扎西一直在提醒他们,机器是会坏掉的。特别是在昼夜温差五十多度的戈壁上。 顺着河道开了两天后,起了大风,如果是在沙漠中,这风绝对是杀人的信风,幸好在戈壁上,它只能扬起一大团黄沙,我们车与车之间的距离不得不拉大一百米以上,能见度几乎为零,车速也满到了最低标准,又顶着风开了半天后,车和驾驶同时就到达了极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无线电也无法联络,已经无法再开下去了。 高加索人并不死心,然而到了后来,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车子是不是在动,或者往哪里动,他只好停了下来,转了方向侧面迎风防止沙尘进入发动机,等待大风过去。 车被风吹的几乎在晃动,车窗被沙子打的哗啦啦作响,而我们又不知道其他车的情况,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恐惧。我看着窗外,那是涌动的黑色,你能够知道外面是浓烈的沙尘,而不是天黑了,但是毫无办法。 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后,风突然又大了起来,我感觉整个车子震动了起来,似乎就要飞起来一样。 高加索人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看向我说:“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情没有?” 我心说怎么可能,看他惊慌的样子,就安慰他说放心,路虎的重量绝对能保护我们,可是才刚说完,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路虎上,我们的车整个震了一下,警报器都给撞响了。 我以为有后面的车看不到路撞到我们了,忙把眼睛贴到窗户上,高加索人也凑过来看。 外面的黑色比刚才更加的浓郁,但是因为沙尘是固体,所以刮过东西的时候会留下一个轮廓,如果有车,也可能能看到车的大灯。 然后却外面看不到任何车的灯光,我正在奇怪,高加索人却突然怪叫了起来,抓住我往后看,我转过头,就看到我们的另一面的车窗外的沙尘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出一个奇怪的影子。 车窗外的黑色影子模糊不清,但是显然贴的车窗很近,勉强看去,似乎是一个人影,但是这样的狂风下,怎么会有人走在外面,这不是寻死吗?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惊讶,那影子就移动了,他似乎在摸索着车窗,想找打开的办法,但是路虎的密封性极好,他摸了半天没有找到缝隙,接着,我们就看到一张脸贴到了车窗上。车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风镜。 我一下就发现,那是阿宁他们配备的那种风镜,当即松了口气,心说这王八蛋是谁,这么大的风他下车干什么?难道刚才撞我们的是他的车。 窗外的人也看到了车里的我们,开始敲车窗,指着车门,好像是急着要我们下去,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心说老子才不干呢! 还没想完,突然另一边的车窗上也出现了一个带着风镜的人的影子,那个人打着灯,也在敲车窗,两边都敲的和很急促。 我感觉到不妙,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许他们是想叫我们下去帮忙,于是也找出斗篷和风镜带起来,高加索人拿出两只矿灯,拧亮了递给我。 我们两个深吸了口气,就用力的打开车门,一瞬间一团沙尘就涌了进来。我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还被一头吹回了车里,用脚抵住车门才没有让门关上,第二次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低着头才钻了出去,被外面的扶住拖了出来。而另一边下车的高加索人直接就给刮倒在地,他的叫骂声一下给吹到十几米外。四周全是鼓动耳膜的风声和风中灰尘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听来不是很响,却盖过其他所有的声音,包括我们的呼吸声。 脚一落到外面的戈壁上,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地面的位置怎么抬高了?用力弓着身子以防被风吹倒,我用矿灯照向自己的车,这一看我就傻眼了,我操,车的轮子一半已经不见了,车身斜成三十度,到脚蹬的部分已经没到了河床下沙子里,而且车还在缓慢往下陷,这里好像是一个流沙床。难怪车子怎么开都开不动了。 没有车子,我们就完蛋了。我一下慌了,忙上去抬车,但是发现一踩入车子的边缘,就有一股力量拽着我的脚往下带,好像水中的旋涡一样,我赶紧跳着退开去。这时候一旁刚才敲我们窗的人就拉住我,艰难的给我做手势,说车子没办法了,我们离开这里,不然也会陷下去。 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嘴巴裹在斗篷里,我知道他同时也在说话,但是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手势表达的东西是事实。于是我点了点头,用手势问他去哪里?他指了指我们的后车盖,让我拿好东西,然后做了个两手一齐向前的动作。 这是潜水的手语,意思是搜索,看样子在车里的很多人如果不下车,肯定还不知道车已经开进了流沙床,我们必须一路过去通知他们,不然这些路虎会变成他们价值一百多万的铁棺材。 我朝那个人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就打开车后盖取出了自己的装备,几乎是弓着身子,驼背一样的完成这简单的事情。此时,其实我的耳朵已经被轰麻了,四周好像没了声音,一片的寂静,这有点看默片的感觉,一部立体的默片。 关上车盖的时候,我就看到我们的车后盖已经凹陷了下去,好像给什么庞然大物擦了一下一样,我想起了车里的震动,就用矿灯朝四周照了照,然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高加索人催促我快走的影子。 我收敛心神,心说也许是刮过来的石头砸的,就跟着那几个影子蜷缩着往后面走去。 走了八十几米,我感觉中的八十几米,也许远远不止,我们就看到下一辆车的车灯。这辆车已经翘起了车头,我们上去,跳到车头上,发现里面的人已经跑了出来。我们在车后十几米的地方找到了他们,有一个人风镜掉了,满眼全是沙子,疼的大叫,我们围成风墙,用毛巾把他的眼睛包起来。 我们扶着他起来,继续往前,很快又叫出了一辆车,车里三个家伙正在打牌,我们在车顶上跳了半天他们都没反应,最后我用石头砸裂了他们的玻璃,此时半辆车已经在河床下面了。 把他们拖出来后,风已经大到连地上的石头都给刮了起来,子弹一样的硬块不时的从我们眼前掠过去,给打中一下就完蛋了。有一个人风镜给一块飞石打了一下,鼻梁上全是血,有人做手势说不行了,再走有危险,我们只好暂时停止搜索,伏下来躲避这一阵石头。 几个人都从装备中拿出坚硬的东西,我拿出一只不锈钢的饭盒挡在脸上,高加索人拿出了他的圣经,但是还没摆好位置,风就卷开了书页,一下子所有的纸都碎成了纸絮卷的没影了,他手里只剩下一片黑色的封面残片。 我对他大笑,扯起嗓子大喊:“你这本肯定是盗版的!”还没说完,一块石头就打在了我的饭盒上,火星四溅。饭盒本来就吃着风的力道,一下我就抓不住,消失得没影了。 我吓了个半死,这要是打到脑袋上,那就是血花四溅了,只能报紧头部,用力贴近地面。 这个时候,突然就是四周一亮,一道灼热闪光的东西就从我们的一边飞了过去,我们都给吓了一大跳,我心说我操,什么东西这么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前面又是三道亮光闪起,朝我们飞速过来,又是在我们身边一掠而过。接着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镁高温燃烧的气味。心里立即知道了闪光是什么东西——那是给裹进风里的信号弹。 我不禁大怒,心说是哪个王八蛋,是哪只猪在这中天气下,在上风口放信号弹,怕风吹不死我们想烧死我们吗?时速一百六十公里以上千度高温火球,打中了恐怕会立毙。 但是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对了,这批人都训练有数,怎么可能会乱来。在探险中,发射信号弹是一种只有在紧急的时候才会使用的通信方式,因为它的传播范围太广,弹药消耗大,一般只有在遇到巨大的危险,或者通信对象过于远的时候才会使用。现在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他们竟然也使用了信号弹,那应该是前面出了什么状况。 我看一眼四周的人,他们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我就做了个手势,让三个没受伤的人站了起来,我们要往那里去看看。如果他们需要帮忙,或者有人受伤,不至于没有帮手。 这不是一项说做就做,或者是个人英雄主义的差事,我刚站起来就被一块石头打中肩膀,我们都把包背到前面当成盾牌,调整了指北针,往信号弹飞来的方向走去。同时提防这还有信号弹突然出现。 走了一段时间后,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有没有走歪掉,不过在一百多米开外,我们看到了三辆围在一起的车,但是车的中心并没有人,已经离开了。我们在车子的周围搜索,也没有发现人,但是车里的的装备没有被拿走。 车子正在下陷,我们打开了车子的后盖,心说至少应该把东西抢救出来,就在刚想爬入车子里的时候,又有信号弹闪了起来,在我们很远的地方掠了过去。这一闪,我们发现发射信号弹的地方变成了在我们的左边,离我们并不是很远。看样子我们的方向确实歪了。或者是发射的人自己在移动。 我们背起装备,虽然非常的累,这样一来风却吹不太动我们了,我们得以稳定了步伐,向信号弹发射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我们忽然就惊讶的看到,前方的滚滚沙尘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狂风中,我们弓着身子,互相搀扶着透过沙雾,看着那巨大的轮廓,都十分的意外,一下子也忘了是否应该继续前进。 边上的高加索人打着手势,问我那是什么东西。这个家伙有一个惯性思维,就是他现在在中国,那么我是中国人,在中国碰上什么东西都应该问我。 我摇头让他别傻,我心里也没有底。 平常来讲,毫无疑问,在我们前面的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如果不是一只中年发福的奥特曼,那应该就是一座巨大的山岩,这是谁都能马上想到的,但是我们来这里的路上是一马平川,并没有看到有这么高大的山岩。 这山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我们集体失神了,都没看到?我心里说,又知道不可能,首先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路过来都在寻找这种山岩,因为我们需要阴凉的地方休息,这种山岩的背阴面是任何探险队必选的休息地。而平时的戈壁上,这样的孤立的山岩并不多,所以如果有我们肯定会注意。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么大的山岩,是一个避风的好场所,那些发信号弹,也许是通知我们找到了避风的地方。 我开始带头往山岩跑去,很快我就明显的感觉到,越靠近岩石,风就越下,力气也就越用的上,跑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前面有五六盏矿灯的灯光在闪烁。 我欣喜若狂,向灯光狂奔,迎着狂风,一脚深一脚浅的冲了过去。然而跑了很久,那灯光似乎一点也没有朝我靠近,他妈的竟然有这么远,我心里想着,一边已经精疲力竭,慢了下来,招呼边上的人等等,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可我回头一看,不由得傻了眼,我身边哪里还有人,前后左右只有滚动的狂沙和无尽的黑暗。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章 迷路 这里的风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霸道,风打着卷儿在四周甩,前面肯定是有挡风的东西没错的,可是刚才跟着我那两家伙哪儿去了,我走的也不快啊,这样也能掉队,他娘的是不是给飞石砸中了,摔在后面了? 我举高矿灯往四周照,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影子,不由有点后悔,刚才注意力太集中了,我没有太过注意四周的情况。不过,在这样狂风中行进,其实四周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情况可以注意,风声响的人都听不到,而所有的精力都必须放在眼前的目的地和身体的平衡上。 一下子落单,我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一种恐惧,不过我很快就将恐惧驱散了,我休息了一下喘了几口气,就开始继续往前走,此时我不能后退去找他们,我已经失去了方向的感觉,如果往回走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前。 我甩掉了一包装备,这东西实在是太重了,老外的探险装备很个性化,有一次我还看到有人带着他老婆的盾牌一样大的像框和电话本一样的资料书,我懒的给他们背了,自己轻装就往灯光的地方跑去。 可是,无论我怎么跑,那灯光却还是遥不可及,好像一点也没有靠近一样,我喘的厉害,心里想放弃,但是又不甘心。跑着跑着,前方的灯光就迷离了起来。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扑倒在地上的时候,忽然间,有人一下子把我架住了。我已经没有体力了,给他们一拉就跪倒在地上。抬头去看,透过风镜,我认出了这两个人的眼睛,一个是闷油瓶,一个是黑眼镜,他的风镜也是黑色的。这两个人亟亟将我拉起来,就将我拖向另外一个方向。 我挣脱他们,指着前方,想告诉他们那里有避风的地方。 然而我再一看,却呆住了,什么都没有看到,前方的灯光竟然消失了,那里是一片的黑暗,连那个巨大的轮廓也不见了。 闷油瓶和黑眼镜没有理会我,一路拖着我,这时候我看到黑眼睛的手里拿着信号枪。两个人的力气极大,我近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被他们提的飞快。很快我也清醒了过来,开始用脚蹬地,表示我可以自己跑。 他们放开了我,我一下就后悔了,这两个人跑的太快,跟着他们简直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咬牙狂奔,一路跟着,足跑了二十分钟,眼睛里最后只剩下前面跑的两个影子。恍惚中我知道我们已经冲上河岸,绕过了一团土丘,接着前面两个黑影就不见了。 我大骂了一声等等我,脚下就突然一绊,摔了好几个跟头,一下滚到了什么斜坡下。我挣扎的爬起来吐出嘴巴里的泥,向四周一看,斜坡下竟然是一道深沟,里面全是人,都缩在沟里躲避狂风。看到我摔下来,都抬起头看着我。 我们缩在沟的底部,沙尘从我们头上卷过去,戈壁滩并不总是平坦的,特别是在曾经有河流淌过的地方,河道的两边有很多潮汛时候冲出来的支渠,这些戈壁上的伤疤不会很深,但是也有两三米,已经足够我们避风了。 我已经精疲力竭,几个人过来,将我扯到了沟渠的底部。原来在沟渠的底部的一侧有一处很大的凹陷,好像是一棵巨大的胡杨树给刮倒后,根部断裂形成的坑被水冲刷后形成的,胡杨的树干已经埋在沟渠的底部,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他们都缩在这个凹陷里面,里面点着无烟炉取暖,一点风也没有。 我给人拖了进去,凹陷很浅,也不高,里面已经很局促了,他们给我让开了一个位置,一边有一个人递给我水。这里是风的死角,已经可以说话,可是我的耳朵还没有适应,一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喝了几口水后,我感觉好多了,拿掉了自己的风镜,就感慨他娘的,中国有这么多的好地方,为什么偏偏我要来这里? 不过,这样的风在柴达木应该不算罕见,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风,我早年看过关于柴达木盆地地质勘探的纪录片,当时勘探队在搭帐篷的时候来了信风,结果人就给风筝一样给吹了起来,物资一瞬间全给吹出去十几里外。只不过我感觉到奇怪的是,定主卓玛为什么没有警告我们?戈壁上的信风是很明显的,不要说老人,只要是在这里生活上一段时间都能摸到规律。 同样,不知道这风什么时候才能刮完,经常听戈壁上的人说,这种地方一年只刮两次风,每一次刮半年,一旦刮起来就没完没了。要是长时间不停,我们就完蛋了。 闷油瓶子和那个黑眼镜很快又出去了,肯定又是去找其他的人,这里的人显然都受到了惊吓,没有几个人说话,都蜷缩在一起。我心里感觉好笑,心说还以为这些人都像印地安那琼斯一样,原来也是这样的不济,不过我随即就发现自己的脚不停的在抖,也根本没法站起来。 递给我水的人问我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地方挫伤?我摇头说我没事。 说实在的,在长白山冒着暴风雪的经历我还记忆犹新,现在比起那时候,已经算是舒服了,至少我们可以躲着,也不用担心冻死。 倒了一点水给自己洗脸,眼睛给风镜勒的生疼,这个时候也逐渐舒缓了。 放松了之后,我才得以观察这坑里的人,我没有看到阿宁。定主卓玛、他儿媳妇扎和西三个人,在凹陷的最里面,乌老四也在,人数不多,看来大部分的人还在外面,没有看到高加索人。 这支队伍的人数太多了,我心想,阿宁他们肯定还在外面寻找,这么多的人,纵使闷油瓶他们三头六臂,也照顾不过来了,幸好不是在沙漠中,不然,恐怕我们这些人都死定了。 三个小时后,风才有点减缓,闷油瓶他们刚开始偶尔还能带几个人回来,后来他们的体力也吃不消了,也就不再出去。我们全部缩在了里面,昏昏沉沉的,一直等到天色真真的黑下来,那是真的漆黑一片了。外面的风声好比恶鬼在叫,一开始还让人烦躁,到后来就直感觉想睡觉。 我早就做好了过夜的准备,也就没有什么惊讶的,很多人其实早就睡着了。有人冒着风出去,翻出了在外面堆着的很多行李里的食物,我们分了草草的吃了一点,我就靠着黄沙上睡着了。 也没有睡多久,醒来的时候风已经小了很多,这是个好迹象,我看到大部分人都睡觉了,扎西坐在凹陷的口子上,似乎在守夜。这里并不安稳,在我们头顶上的不是石头,就是干裂的泥土和沙石,所以不时的有沙子从上面掉下来,我睡着的时候吃了满口的沙子,感觉很不舒服,一边呸出来,一边就走到扎西身边去。 我并不想找扎西去说话,扎西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或者说他对我们有着戒备,而我也不是那种能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所以他的态度我并不在乎。我走到他的身边,只是想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换个地方睡觉。 不过我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声音,然后看到外面有矿灯的光线,似乎有人在外面。 我心中奇怪,问扎西怎么了?扎西递给我一支土烟,说阿宁回来了,风小了,他们叫了人出去找其他人去了,顺便看看车子怎么样了。 我想到陷在沙子里的车子,心里也有一些担心,这么大的风沙,不知道这些车子挖出来还能不能开,而且我比较担心高加索人,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于是戴上了风镜,批上斗篷也走了出去,想去问问情况。 一走到外面,我心里就松了口气,外面的风比我想象的还要小,看来风头已经过去了,空气中基本上没有了沙子,我扯掉斗篷,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戈壁上的清凉空气,然后朝矿灯的方向走去。 那是河床的方向,我走了下去,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正在查看一辆车,这辆车斜着陷在了沙子里,只剩下一个车头,阿宁拿着无线电,正在边上焦急的调拨着频率。 我问他们:“怎么样?” 一个人摇头,只说了一句:“妻离子散。” 我莫名其妙,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看向阿宁。 她看到我,很勉强的笑了笑,就走过来解释道:“刚才定主卓玛说,可能还要起风,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好的避风点。不过我们的车都困住了,有几辆肯定报废了,其他的恐怕也不能开动,需要整修。”她顿了顿,“最麻烦的是,有四个人不见了,有可能在刚刚风起的时候就迷失了方向,我们刚才找了一圈也找不到。” 我问是哪几个人,阿宁就说是那个高加索人,还有三个人我不熟悉。 高加索人在失踪的时候是和我在一起的,我就给他们指了方向,问他们有没有去那一带找过。阿宁就点头,说附近都找了,这些人肯定走得比她想的更远。 我叹了口气,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着急。这些人都有gps,而且风这么大,肯定走不远,现在还有风,视野不是很清晰,等到天亮,找起来就方便点了。 她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并没有变化,让我感觉似乎有些不妙。我对于戈壁也不熟悉,此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好闭嘴了。 我们强行打开了两辆车的车门,拿出了里面的装备,然后他们还要去找下一辆,我只好跟着过去。 此时我发现把车子陷入到河床当中的,似乎不是小说中经常提到的流沙,而是在河床的底部,地面被压塌了,车子给整个陷了下去,又没有没顶。有个人告诉我,是盐壳给压碎了,这里的戈壁下面很多地方都有大量的盐壳,这里是河床,之前有水的时候,河底的情况非常复杂,有着大量的沉淀物,干旱之后,盐壳结晶的时候就留下了很多的空隙,所以这种河床中有些地方其实像干奶酪一样,并不经压,我们停车停错了地方。 我奇怪道:“但是我们一路过来都是在河床上走的,一直没出事情啊。” 那人道:“那是因为之前我们走的河道已经干旱了很久了,但是现在我们脚下的河道,最多干了半年时间。你没有发现这里几乎没有草和灌木吗?” 我吃惊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如此,四周光秃秃的,连梭梭都不长。 那人朝我道:“我们现在肯定是朝着这条河的上游走,这条河的尽头肯定是一座高山,如果河流没有改过道的话,在这种河的附近肯定会有古城或者遗迹,这说明那个藏族老太婆并不是瞎带路的。我老早还以为这老太婆是个骗子。” 我看着他指的河道上游,在平坦的戈壁上,好像真有点什么。想起在风里看到的那巨大的黑影,我总感觉那不是我的错觉。 当天晚上,我们将所有的车都找了出来,然后把行李都集中了起来。天亮的时候,其他人陆续的醒了,阿宁开始组织他们忙活,修车的修车,找人的找人。 我和另外几个晚上找车的人就吃了点东西,到睡袋里去补觉,非常疲倦,一睡就睡到了夕阳西下。 醒来之后,风已经完全听了,沙尘都没了,那批人的效率很高,好几辆车都修好,整装待发,各种物资也都重新分配好了,正在重新装车。 阿宁一天一夜没睡,在不停的听着无线电,闷油瓶和那个黑眼镜都不在,一问,两个人还在外面找那四个失踪的人。 我听了感觉到不太妙,已经一天时间了,那四个人竟然还没有找到,不是有gps吗?难道真的如扎西说的,这东西在戈壁里不管用? 我从包里拿了干粮出来,边吃边到阿宁身边,问具体的情况。 阿宁眉头紧锁,黑眼圈都出来了,感觉很憔悴,问她她也没什么心思回答我,对讲机一直是在外面找人的对话,用的是英文,我草草听了,都不是好消息。 我问她要不要我也出去找一下,她就摇头说不用了,已经分了三组出去,都在找第三遍了,我去了也不见得有用,让我收拾一下,扎西他们在前面二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魔鬼城,等一下我们出发到那里去休整,晚上还有起风。 我看她的样子已经焦头烂额,也不想烦她,就去看另外一批人修车,帮忙递工具。 大概看了半个多小时,扎西从远处的河床里回来,对我们道又要起风了,前面的地平线已经起沙线了,我们要快走,不然车子就白修了。 我们马上准备,很快就把东西准备好,因为车子少了,没修好的车子就给拖在后头,我和几个藏人一辆车,起程朝太阳落山的地方出发。 在浩瀚戈壁上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夕阳下前方就出现了雅丹地貌的影子,一座座石头山平地而起,对讲机里传来扎西的声音,指引我们调整方向,很快便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堡”,出现在视野里。 那就是扎西选择的避风的地方,我们直开过去,开近看时,发现那是一座馒头一样的大石山,后面就是逐渐密集的大片雅丹地貌,好比城堡后面的防御工事。 魔鬼城又叫风城,是大片岩石被大风雕琢出来的奇特地形,一大片区域内,分布着大量奇形怪状的岩山,可以给人想象成各种诡异的事物,而且风刮过这些岩石的时候,因为分布的关系,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所以叫做魔鬼城。在戈壁上,这样的地貌非常常见。我以前在新疆参观过,这一次也并不好奇。 我们在那“城堡”外面,一座底部平坦的岩山停了下来,扎西先跳下来吆喝,我们都下来开始扎营,两个小时后,果然开始起风,一下又是遮天蔽日的风沙,一直刮到半夜,才像昨天一样慢慢小了下来。 风太大,魔鬼城里鬼哭狼嚎的,谁也睡不着,风小了,才逐渐一个一个睡了过去。那两个白天睡觉的守夜,这两个人都对魔鬼城很感兴趣,看我和扎西也没有睡,都到外面去拍照。扎西就让他们小心点,不要走进去,里面很容易迷路。 我白天睡了觉,非常精神,阿宁则是琢磨明天的搜索办法,手还一直抓着对讲机,看来不找到那几个人,阿宁是不会休息了。 我过去劝她睡一会儿,还没说了几句话,忽然就有人在远处的戈壁上大叫:“队医!队医!” 阿宁的队医是个胖子,也没睡在看书,一听就醒了,我们也朝那边望去,就听到那边在喊:“快过来!找到阿k了!” 阿k就是失踪的四个人中的一个,我们一听全部跳起来,三步并成两步的跑过去,一下就看到是那两个拍魔鬼城的人,在一个土丘上朝我们招手,冲过去一看,只见在土丘上有一个大坑,坑底就躺着一个人,正是那个阿k。 队医跑得气喘吁吁,跳了下去,摸了一下,就大叫:“还活着。”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冲下去抬人,队医大叫让他们把他抬到帐篷里去。 现场一片混乱,扎西背起那人跑了回去,我就给挤到了一边,看了看那个坑,又看了看一边我们来的方向,心说天哪,这人怎么会倒在这里,这和我们昨天停车的地方还有二十公里还多啊,而且当时这方向还是逆风。他是顶着风过来的? 回到队医的帐篷里,看着队医抢救,很快那个阿k就被救了过来,队医松了口气就说只是因为疲劳过度晕倒了。队医给他打了一针,很快他就醒了。 他醒了以后,我们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路走,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有影子,他以为有石头山,就靠过去,结果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摔坑里去了。说着他就问:“哎,那个老高和另外两个人回来了没有?” 老高就是高加索人,我一听他说那影子的事情,心中就一个激灵,想问他详细。但是阿宁一听到他问老高,马上就问他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见过他们。 他道:“当时他们就在我前面,我怎么叫他们,他们都不回头,想想是逆风走,他们听不到,后来我就摔晕了,怎么,他们没回来?” 阿宁惊讶道:“你是说你在摔晕前还看到他们?” 阿k就点头,阿宁转过头,对我道:“听到了没有?发现老k的地方是魔鬼城外面,前面就是魔鬼城,这么说,他们进城里去了!难怪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一下眼睛都有了神采,马上拍手让我们出去,我们走出队医的帐篷,一商议,阿宁就坚持马上进魔鬼城去搜索。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逆风走了二十多公里,老k在外面摔昏了,里面的人可能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必须马上把他们找出来,这样我们也可以安心一点。 我精神很好,就点头答应。我们马上分配了一下队伍,很多人就睡了,没有叫醒他们,就是队医和我,准备三个人先进去探一圈看看,其他人等两个小时,再叫醒跟进来。 说完我们马上开始准备,刚把包拿起来,一边的扎西走了过来,拦住了我们,道:“等一下,我奶奶说,你们不能进去。”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一章 魔鬼城 阿宁很奇怪,问道:“为什么?” 扎西对我们道:“我奶奶说,你们眼前的这一片魔鬼城,不是旅游景点,这片雅丹地貌大概有八十七平方公里,十分广袤,里面还是最原始的状态,没有任何的路标,晚上在里面行进,如果不熟悉环境,非常容易迷路。而且据说这里面有很多的流沙井,在1997年的时候就有一队地质考察队员在里面失踪了,当时出动了很多人找都没找到,后来在1999年的时候起大风,几个摄影师在这里拍照片的时候就在一个沙坑里发现了两具干尸,其他的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阿宁听了摇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带着gps,如果如你说的,这里面地形这么复杂,我们更要进去,如果等到天亮去找,他们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说着就不听扎西的劝告,招呼几个人,拧亮了手电,打算继续深入。 我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扎西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危言耸听的角色,现在他的话阿宁自然不会全信,而且老外的做派是以人为本,把那三个人放掉不管,在他们心里相当于是亲手杀了他们,这些人没法作出这种决定。 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因为那三个人是和我一起的时候失踪的,或多或少,我也得尽点力气,否则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我心里也不会安宁。而且坐在这里也完全不可能睡着。 扎西还要说话,这时候一边的定主卓玛发话了,她摇了摇头,让扎西不要说了,接着用藏语很快对扎西说了几句什么。 扎西马上露出了很不理解的表情,然而定主卓玛的表情很坚决,扎西还要抗议一下,定主卓玛就呵斥了一声,扎西就不敢再继续说话了。他对定主卓玛点了点头,退了回来,一脸郁闷的对我们道:“你们走运,我奶奶让我带你们进去。”说着拧起手电就走到自己的行李边上,开始清理装备。 我听不懂藏语,问阿宁那老太婆说了什么。阿宁也摇头,说太轻了听不奥,大约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的话吧。 我心里好笑,就看了一眼定主卓玛,这老太婆已经回帐篷去了,看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事情。 扎西把自己的装备清理了一遍,让我们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放掉,带上足够的水和干粮,还有信号枪,然后叫醒了一个司机,告诉他我们的打算,让他在外面待着,准备接应,如果看到我们在里面打信号弹,不要进来,就在外面打信号弹给我们指方向。如果还不出来,等天亮了再让其他人进来找我们,他会沿途留下记号。 那司机迷迷糊糊的答应,我们四个人整顿了一下,扎西拉长个脸带头,就往身后魔鬼城城口出发。 我们避风的地方在魔鬼城的边缘,扎营的高大岩山之后便是一个陡坡,向下一直延伸,尽头时沙暴时看到的那座城堡一样的岩山,这应该是魔鬼城里比较高的一块岩山了。 扎西在陡坡上用碎石头堆了一个阿拉伯石堆,为后来人标志方向,他说,一路过去只要有转弯他就会堆一个,而一旦在前进过程中看到自己堆的石堆,我们就不能再前进了,再前进就会开始绕圈子。这是他的底线。 我们感觉有道理,就说没问题。 很快就走入城口,我们进入到了魔鬼城的里面,四周的情景开始诡异起来,举目看去,月光下全是突出于戈壁沙砾之上黑色的岩山,因为光线的关系看不分明,手电照去就可以看到岩山之上被风割出的风化沟壑十分的明显。在这种黑色下,少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惨白,这种感觉,有点像走在月球表面。 我一路看着,想象着当年的地质力学里的内容,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只知道这地方的雅丹风蚀岩群还未成年,大概是地势比较低,岩山和土丘暴露出地表的时间不长,并没有被风化得十分厉害,所以大部分的岩山土丘还十分的高大。 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在岩石土丘之间穿行,无法像其他魔鬼城一样随意的爬上土丘,不过,这种地貌下的山谷也并不平坦,高的地方突出在沙砾之上,低的地方则被戈壁覆盖。在地质学里,这种岩山其实都被认为是地下山脉的山顶,别看只有十几米高,但是我们脚下几公里深的地方有着巨大的岩石山基,这些藏在沙砾下的大山都是昆仑山的支脉。理论上说,我们现在也是行走在昆仑山上。 不过我没空多想这些学术问题,一进到两三公里的地方,阿宁开始用对讲机呼叫,我们则大声的喊起来,希望那三个人能听到我们的声音,给我们回应。 在寂静的魔鬼城,我们的声音一下就被反弹成无数种回升,重叠在一起,能传播出去很远。远远的听去非常的诡异,好像来自幽冥的鬼声。 就这样一边喊一边走,足找了两三个小时,深入到了魔鬼城的深处,手电扫着四周的岩石,眼睛也花了,嘴巴也喊麻了。可是根本没有发现一点高加索人他们的影子,我们的喊声也没有任何的回音,回答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回音和轻微的呜吟风声。 我们停下来休息,阿宁几问扎西,按照他的经验,怎么找会比较好? 扎西摇头:“也只有你们这种办法,我们现在大概走了七公里,按照直线距离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但是其实我们早就不知不觉的转了方向,看指南针现在我们几乎在往回走,人在这里好比蚂蚁一样,会不知不觉走s形路线,所以说我现在只能保证带你们出去,找人我没法提供建议……他们不动还好,如果他们也在找出路,那你说你在八十平方公里的迷宫里两队人相遇的概率是多少?” 阿宁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皱眉道:“你们之前就没有人走失过?” 扎西堆着石头堆,头也不抬的摇头:“这种地方我们晚上从不进来。” 说完他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宁看我们的表情,鼓舞了我们几句,让我们不要灰心。不过显然作用不大,我们抽了好几根烟,稍微恢复了一下精神,就继续前进。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向我们期望的发展。又一边喊一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期间休息了四次,扎西堆了不下三十个石堆,却还是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没有任何的回应,寂静的魔鬼城里好像吞吃掉了任何给我们的声音。 而让我真切感觉到可怕的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扎西的石堆出现,说明我们现在还在前进,这魔鬼城真好像深不可测一样,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的路程。 继续往前,我们走进了一道岩石夹成的峡谷,在一块大石头下,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第六次停下来休息。 这时候我们嗓子都哑了,再也喊不动了。我们大口的喝着水,所有人都进入到一种失语状态,脑子都有点空白起来。 沉默了一段时间,那个队医突然道:“该不是这魔鬼城真的有魔鬼?他们被魔鬼带走了?” 这话说得很突兀,我们都愣了一下,扎西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胡说,藏人比较传统,这种话听着不舒服。 “魔鬼是肯定没有,人也是肯定在这里。”隔了半晌,扎西含着一口水,边润喉咙边慢慢的说道:“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几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各自琢磨自己的心思。事实上我知道现在我们几个人心里的希望已经非常小了,刚开始进来,我还认为找到他们的概率很大,至少能发现点痕迹,现在,则完全没了想法。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阿宁看了看表站了起来,招呼我们准备继续出发,我们都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深呼吸,准备振奋一下,继续呐喊。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几个人都听到阿宁的对讲机里突然传出来一声人的大叫声。静电声音很大,非常的刺耳,听不出是什么话。 四周安静得要命,突然这一下声音把我们吓了个半死,马上看向阿宁的对讲机。 阿宁也愣住了,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拿起对讲机仔细去听。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静电极其刺耳,但是很明显能听出是一个人在呼叫。 “他们在附近!”我们惊叫起来。阿宁几乎跳了起来。 魔鬼城这样的地形,对讲机几乎没有作用,只有在非常短的距离内,才能收到信号。阿宁一路调试就是想收到这样的信号,然而都没有结果,现在信号突然响起来,显然对方的对讲机就在非产近的地方。 我们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阿宁马上开始调频率,那声音就清晰了起来,但是仍旧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接着她对着对讲机大叫:“我是领队,我们在搜救你们,你们在什么方位?” 回答是一连串难以言喻的声音,干扰非常眼中,但是语调变了,显然对方能听见我们的声音。 刚才的沮丧一扫而光,队医大叫了一声“yes”。我也掏出了自己的对讲机,拍了拍,调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机器的问题,很快我也调出了声音,同样是嘈杂的。 阿宁又呼叫了一次,这一次声音又稍微清晰了,我们几个人努力去听,希望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听着听着,我就发现不对,对讲机那头的人好像不是在说话,那种说话的语调,十分的古怪,很难形容,仔细听起来,竟然好像是一个人在怨毒的冷笑。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二章 魔鬼的呼叫 我“嗯”了一声,就感觉到不妙,再听了听,越听感觉越像,这绝对不是说话,不能肯定是笑声,但是十分的相像。 其他几个人也意识到了,阿宁停止了呼叫,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有点诧异。 队医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在……笑?是不是听到我们的声音太开心了?” 扎西就反问道:“你开心的时候是这么笑的?” 阿宁也是一脸的疑惑,她不再呼叫,而是继续调试了一下对讲机,想让里面的声音更加的清晰一点。 调试没有作用,不过那声音倒是又响了几分,我们再次贴上去听,又听得更加分明了一点,真的非常像冷笑声,听上去如此的怨毒,根本不是正常人发出的,倒像是疯人院疯子发出的。不过仔细去听,又感觉这笑声之后,还有一些别的声音,非常的轻微。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带着恐怖色彩的魔鬼城里听上去相当的诡异。 听着这不怀好意的冷笑,我感觉很不舒服。就连一路过来一脸臭屁的扎西现在都害怕了,脸色惨白,咽了口唾沫:“怎么回事,这笑得真他妈的难听。” 阿宁做了个手势让他别说话,把对讲机贴住自己的耳朵,又听了一会儿,就道:“这好像不是人的声音!” “你别乱说!”队医叫起来:“不是人难道是鬼?” “你们仔细听。”阿宁让我们凑近,“这声音的频率很快,而且,语调几乎是平的,已经响了五分钟了,你尝试这么笑五分钟给我听听?” 我一听,感觉有点道理,就问道:“那这是什么声音?” “这种频率,应该是机械声,比如说手表贴在对讲机上了,不过听频率又不固定,也有可能是有人在不停的用指甲抓对讲机的对讲口。”阿宁示范了一下,“加上静电的声音,就成了这个样子。”/ “用指甲抓对讲机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队医道,“为什么不大叫,这样也许我们不用对讲机就能听见。” 他话一说,扎西和阿宁的脸色都变了,我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可能处在不能大叫,也不能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我们联络的处境中。” “流沙坑!他们陷在流沙坑里了!”扎西叫了起来:“可能已经沉得只剩下个头了,那种情况下,放个屁都会沉下去!” “狗日的!”我们一下就紧张起来,马上都站了起来,看向四周的黑暗。心说到底在哪里。 阿宁此时保持了相当的镇定,她拍了拍手让我们不要慌乱:“冷静冷静,他们能发出信号表示他们现在暂时安全,我们能收到信号,说明他们的对讲机肯定就在附近,我们应该能很快到达。” “但是说是附近,这附近也非常大啊。怎么找?” 阿宁让我们跟着,开始拿着对讲机四处走,判断信号传来的方向。 我一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枉我也算是个博学的人,在这种地形中,能够收到无线电信号,必然在四周有无线电波衍射的缺口形地形,而且无线电衰弱程度的大小,和距离密切相关,所以通过对讲机对无线电波的接受程度就能判断我们是否在靠近。 我们马上跟上去,走了一圈,就发现峡谷的深处信号最响,显然发出信号的源头在峡谷里面。阿宁招呼了一声,我们就快速往里面跑去,同时手电已经甩开了来照,扎西大叫:“当心脚下,别光顾找!” 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边跑一边找,很快峡谷就到头了,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半月形土丘堵住了去路,足有五十米高,好像一面巨大的风帆,非常陡峭,看上去没法爬过去。 懂对讲机的人一看就知道情况了,这样的地形,无线电信号是最弱的,这和在大山的山谷中信号差是一样。然而我们看向对讲机,那声音现在已经十分的清晰,丝毫没有减弱。那就是说,发出信号的东西绝对就在这个半月形土丘围成的大概一百一十米长宽的区域内。 “就在这里?”我们都冒出了冷汗,感觉到不对,因为手电一扫,这片地方就一目了然,连个鬼影也没有。 “难道已经沉下去了?”我心理出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阿宁摇头,因为对讲机中的声音仍旧在响,就叫了一声让我们分开去找。 我们分散开去,仔细的搜索地面的痕迹,很快扎西就叫了起来,有了发现,我们冲过去,发现了地上有非常杂乱的脚印。不是我们的。 “他们就在这里。”扎西道,“这半月形的土丘好比是一个避风港,他们肯定是被狂风逼进来躲避的,而这里面几乎没有风,脚印才会留下来。” 我们马上顺着脚印往前找去,沙质的地面脚印非常的清晰,可以看出是三个人,我们跟着脚印走了十几米远,就来到了那土丘的根部,脚印竟然戛然而止。没有拐弯的脚印,也没有流沙坑。 “靠。走到土丘里面去了?”扎西咂舌道。 “不是!”阿宁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抬头看向土丘,上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爬上去了。” 这就怪了,我们都愣了,抬头往上看去,只见背光的土丘是一片漆黑,犹如一团纯黑色的巨大黑幕,我们的手电扫射上去,因为实在是太高了,小小的手电光根本照不出个全貌。 他们上去干什么?难道这土丘上有什么东西? 阿宁这时候让我们退后,然后掏出信号枪,朝天打了一枪。 灼热的信号弹飞上半空,爆炸后把整片局域照得犹如白昼一样,那一瞬间,四周隐藏在影子里的景象全部都显现了出来。 我们全部将目光投向四周,一下这么亮眼睛有点不适应,还没有看清楚,就听到阿宁惊叫了起来:“天哪!” 我们忙眯起眼睛抬头将目光投向半空,在信号弹闪烁的光芒下,我们看到在半月形巨大的山丘的半山腰下,竟然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物体,一半埋在土丘的里面,一半则突兀的横在半空。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三章 沙海沉船 在信号弹然后的几十秒里,我们全部都惊呆了。大家都看着那巨大的东西,脑子一片空白。一直到信号弹熄灭,我们才反应过来,随即所有的手电都朝那个方向照了过去。 零碎的光线无法照出那个东西的全貌,在手电的光线下,我们只能知道那里有个东西,然而看上去也是模糊不清的。如果刚才没有信号弹照出的印象,手电扫过我们肯定不会注意到异样。而我们从下往上看,也实在看不分明。 “这是什么东西?”扎西自言自语了一声。 没有人能说出这是什么,我只能肯定这是一块古老的木头物体残骸,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残骸。这乍一看像一只巨大的棺材,然而仔细看又发现形状不对,似乎是建筑的残骸。然而,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形状的建筑。 “爬上去看看!”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我们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个就想往斜坡上爬,我忙把他们拦住,说道:“别乱来,冷静一点,这么高,而且是土丘,不是随便爬爬就能爬上去的,要是除了意外就糟糕了。”/ 阿宁也点头道:“对,那三个人还没找到,这下面我们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么很可能他们在上面,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这上面有什么危险,我们要小心。还是我先上去看看,如果比较好爬,你们再上来。” 说着她把手电往腰带里一插就让我们给她照明,自己准备往上爬。 这时候扎西拦住了她,道:“别动,我来,这种事情没道理让女人去做。这种土丘我以前爬过很多,绝对比你有经验。”说这也不等阿宁回应,就咬住匕首,跳上土丘,然后用匕首做登山镐,开始向上爬去。 他动作很快,姿态犹如猴子一样敏捷。我们用手电给他照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我们就看他“腾腾”爬到了那个巨大物体的下方。他找了一个地方站稳,就对我们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算难爬,接着他就用手电去照那个东西。 在下面我们只能看到他的动作,也看不到他照出了什么,心里很急,那队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扎西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我看他在上面挠了挠头,冒了一句藏语,然后说道:“天,这……好像是艘船啊。” “船?”我们互相看了看。扎西就又叫了起来:“真的是船!你们自己爬上来看看。” 他刚说完阿宁就爬了上去,我动作笨拙,跟着阿宁。而队医太胖了,爬了几下就滑了下去。我们让他在下面待着,别乱来,等一下摔死就完了,然后朝扎西靠拢过去。 这土坡确实不难爬,有点坡度,虽然土很松软,但是上面十分不平整,很多地方都可以落脚。我们学着扎西用匕首当登山镐,三下五除二就靠了过去。 我手脚并用的爬到扎西的边上,这上面很冷。我踩着几处突出的土包,滑了一下后站稳脚跟,就朝那东西看去。不过我离得远,视线又给扎西遮住了,也看不清楚那船是不是真的船。 我挪了一下,给自己挤出一个位置,这才看清楚。在扎西的手电下,一块古老的残骸镶嵌在土丘里,只露出一半,另一半深深的插入土丘,看形状,确实是一艘古代的沉船。 阿宁点起一个冷焰火,就往沉船上扔。此时四周亮了起来,我发现这沉船的解体程度已经非常眼中,几乎和那些泥融成了一体,木头的船身完全破碎了,已经炭化。在木船的一边还有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似乎是空的,我能看到里面的泥,但是最深的地方却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地貌,心想这可是大发现。这里以前应该是古河道,这条沉船沉没在古河道里,被裹在了淤泥里。没想到沧海桑田,古时候的河道竟然变成了戈壁,而且这包裹这沉船的土丘,竟然高出了地面这么多。 阿宁爬到那古船的边上,用手电照那个裂缝,就照出里面大量的泥巴和裹在泥巴里的东西。在泥巴里,还能看到很多类似陶罐一样的东西。 阿宁道:“这似乎是艘去往西域通商的货船,这些是他们的货品,着简直是惊世的发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定西域没有水路运输。” 古时候这里是十七条丝绸之路中比较险恶的一条,而西域各国就分布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这里是阿拉伯文明和中国文明交易的中间地带。以前这里无数的河流上非常的繁闹,不知道有多少布匹和丝绸通过这些河道到达了西方,据说西域各国的皇室还能吃到中原的西瓜。当时这里的河道千变万化,也有不少的商旅因为古河改道而搁浅沉没,这里的沙漠深处起码被掩埋着上千艘沙漠沉船,然而因为沙漠变化太频繁,几乎无法寻找,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艘。 队医在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很心急就大叫:“看到什么?那三个人在不在上面?” 扎西对下面叫了几声回答他,队医又说了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高加索人,可能他们也是因为看到这艘沉船,然后才爬上来查看的。下面全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人,他们应该就在上面。可是四周的崖壁上刚才看过,什么人也没有,这三个人到哪里去了。 这里的岩壁除了这沉船,没有其他地方能藏人,难道那三个人在这沉船里面? 这时候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下子四周变得更加给俺,我们几个人都找了个位置站稳。我让阿宁打开对讲机,再找找信号的位置。 阿宁拿出对讲机,一打开,那声音就响了起来,非常清晰。她挥动了一下,信号都差不多。接着扎西指了指船,让她对准古船试试。阿宁伸了过去,一靠近那古船的裂缝,我们真的就听到了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到很不可思议,看样子,信号真是从这古沉船里面发出来的。 扎西看了看那裂缝,说道:“真见鬼,难道那三个白痴爬到里面去了?” 那裂缝很宽,确实可以爬进人去,只是这里面的空间不知道能不能容纳下他们是那个。我们用手电去照,发现这船里面非常深,最里面很黑。我喊了好几声,但是没人回应。 “怎么办?” “可能是他们进去过了,但是又出来了,然后把对讲机掉在里面了。”阿宁说,“也有可能他们在里面出了意外。” “那这声音是怎么发出的?”我问道。 “这个没人能回答你,不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阿宁给我使了个眼色,说着就放下背包,意思好像是让我和她钻进去看看。 扎西是向导,要保存实力。这里就我和阿宁的体型比较正常,我也没法说不行。她脱掉外套,咬住匕首就猫腰先爬进了裂缝里。 一进去,船身上的泥巴就不停的往下掉,还好船身比较结实。她进去后停了几秒,稳了一下,扎西就把手电递给了她。然后我也脱掉外套爬了进去。 这裂口正好能让我爬进去,不过里面比我想的要宽大。我笨手笨脚的进去,发现里面完全是个泥土的世界,头顶上全是干泥,人没法坐起来,只能匍匐前进。本来这船舱内的空间应该很大,然而现在基本上全塞满了泥土,其实我们就在一个泥洞里。 阿宁开着对讲机,此时正在清晰的发出那犹如冷笑一般的声音。那声音在这里格外响亮。看着船舱内部漆黑一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什么在发出那种声音呢? 阿宁在里面用了一个侧爬的姿势,就是士兵拖枪匍匐前进的那种动作。她用单手前进,另一只手打着手电开始四处照射。我喘着粗气学她的样子,也开始用手电去照四周的泥巴,真的全是泥,除了零星能看到镶嵌在泥里的一些木片,我感觉好像在地道战的场景里。 这些肯定是沉船之后从破口涌进来的泥土。当时的船应该没有完全沉没,所以泥没有充满整个船舱。这些泥巴下面应该都是当时的货物,不知道里面运的是什么。 往里面爬了七八米,我们就能够直接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了。没有对讲机的过滤,这声音听上去稍微有些不同,是从船舱的最里面发出来的,很轻。阿宁停了停,关掉了对讲机,就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爬去。 我稍微和她保持了距离,给她能够退后的空间。没等爬几步,阿宁惊叫了一声,停住了。我也赶紧爬过去,从她侧面探头过去,就看到船舱尽头给泥土覆盖的“甲板”上有一个圆桌大小的洞,好像是坍出来的。下面竟然还有空间,用手电往下照去,下面一片狼藉,全是从上面塌落下来的土块,一个人就埋里面,只露出了上半身。 我用手电一照,发现那就是失踪的人中的一个,脸上全是泥,脸色发青,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冷笑一般的声音,就是从下面的土堆里发出来的。 “真的在里面!”我大叫起来,心说这帮人也太能玩了。我边叫喊着边往前挤,想赶紧下去把他挖出来。 没想到我突然一叫,那种冷笑一般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整个船舱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静把我吓了一跳,手脚不由自主的停了停。 随即我就想到,刚才我们讨论这声音是他们的求救信号,现在我大喊了一声,这声音就停了,显然有人听到了我的叫声,于是停止发出信号。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认为救援已经在身边,没有必要再发出这种声音来吸引我们;另一个是,他听到我们到来,信念一松,失去了意识。 无论是哪种,我们都必须马上把他就出来,特别是后一种,我知道很多求救的人就是在得救前一刻失去求生意志而功亏一篑的。 阿宁和我想法相同,她让我给她照明,爬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翻身滑进了那个洞里。我跟着过去,阿宁让我别下来了,在上面接应。 扎西在外面听见了我的叫声,对我们大叫,问里面情况。我让他等等,我看清楚再说。 在这个位置上,看得更加清楚。那洞口下面,应该是古船的第二层货仓,或者叫底舱。一般是用来放置一些容易破损的东西,因为底部的晃动不会很激烈。底舱的空间不大,里面也全部是泥土,但是被侵蚀的程度远远小于我待的地方。我基本还能想象出这是一艘船的内部,可以看到那些泥土里混杂着很多的陶罐,应该是货物,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阿宁下去了之后,马上就拨开那人身上的土块,然后把放到他的脖子上,感受脉搏。 我忙问:“怎么样?” 阿宁明显颤抖了一下,回头对我摇头,示意已经不行了。 我叹了口气。阿宁开始挖土块,很快把那个人挖了出来,然后用力的拖到一边。这时候我就发现挖出的土块里面,出现了另外一个人。我看到了头发和一只手,阿宁继续挖掘,然而这个人就埋得比较结实。她挖了一会儿也没有起色。 我实在看不下去,自己也跳下塌口帮忙。我一摸到那人的手,心里就一沉,知道也没戏了,那人的手冰凉冰凉的,已经死了。 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挖出来,也拖到一边。在这个人的下面,我看到了高加索人苍白的脸庞,他蜷缩着身子,瞪着眼睛,手往前伸着,握着一只对讲机,保持着一个僵硬的手势,好像是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看来发出信号的就是他,我看到那只对讲机,心想。 我将他拉出来,阿宁又摸了摸他的脖子,脸色一变,“还活着!”就马上解开了高加索人的衣服,然后给他做心肺复苏,同时对我大叫:“告诉扎西,让队医准备抢救,有人本掩埋窒息。”说着就去给高加索人做人工呼吸。 我忙爬起来对外面大叫,扎西听到之后,马上也对土丘下的队医叫了起来。我转头,就看到高加索人抽搐了一下,人缩了起来,同时开始呕吐,但是显然恢复了呼吸。 “你上去接手!”阿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道,语气很平,但是充满了威严。 我愣了一下,突然被她这种神态电了一下,像条件反射一样按照她的说法做了。接着阿宁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绑在高加索人身上,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衣服的袖子扔给我,然后叫我用力。 我在上面咬紧牙关用力往上拉,她在下面抬脚,把高加索人运了上来。然后,我一路往后,用力将他拖出沉船的裂缝。 外面的扎西已经在准备了。高加索人刚一被拖出来,扎西就把高大的高加索人整个儿背到了身上,用皮带扣住,然后往下爬去。我累得够戗,一边把阿宁从里面扶出来,一边喘着气跟着,护住扎西,之后一点一点爬了下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几次看到扎西差点摔下去,幸亏他反应够快,每次都能用匕首定住身形。好不容易爬到了土丘下,队医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我们把高加索人放到地上,队医马上准备抢救。 可是刚撕开高加索人的衣服,他突然就抽搐了起来,一下扯住了队医的衣服。我们赶紧过去把他按住。队医揭开他的外衣,我就一阵作呕,只见他保暖外衣的里面,已经全部是血,竟然好像有外伤。 队医又用剪刀剪开他里面的内衣,当掀起带血的布片时,他叫了一声:“天哪。”这时我几乎要呕吐出来。只见在高加索人的肚子上,全是一个一个细小的血洞口,没流多少血,洞口十分的细小,但是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十个。 “这是什么伤口?”扎西问道。/ 队医摇头:“不知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的,类似于螺丝刀这样口径的东西。不过衣服怎么没破?你们在现场没注意到?” 我们都摇头,其实当时这么混乱,我们真没有注意到他的肚子,但是他的衣服没有破洞我们可以确定。应该不是坍塌造成的外伤。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队医让我们帮忙按住,先给他爆炸,然后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最后拿出一个小氧气包给他吸。大概是那一针的作用,高加索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做完这些我们已经全身是汗,队医擦了擦汗就让我们想办法。这人现在十分虚弱,我们不能把他带出去,但是那些比较大的设备都在外面的车上,需要搬进来,另外还需要帐篷和睡袋给他保暖,等他稳定下来才能把他带出去。 这里只有扎西知道该怎么看他的石头堆,他就说他去拿,顺便叫些人进来帮忙。我们一路走进来花了很长时间,不过出去就快很多,我说跟他一起,他说不用了,他一个人更快,我在这里多个照应。 说完他就跑开了。队医解开高加索人身上阿宁的衣服,还给她,然后拿出背包里的保暖布,给高加索人的几个重要部位保暖。 我点起无烟炉子,加大火焰,放到一边,给几个人取暖,同时拿出烧酒,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驱寒用的。我们刚才出了一身的汗,戈壁的夜晚相当的冷,很容易生病。 大火起来,照亮了四周,一下就暖和起来。队医继续处理高加索人的伤口,我和阿宁退到一边,几个小时的疲劳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我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喝水,阿宁披上了衣服,我们两个都是一脸的泥土,十分狼狈。我朝她苦笑了一声,却看到她一脸的疲惫靠到了土丘上,摆弄着对讲机,似乎相当的沮丧。 我想起刚才她那种气势,心说真是不容易,她一个女人能在那种场合干练到那种样子,想来估计也是逼出来的,想想一个女人要强悍到这样,真是有点心酸。 不过说来也奇怪,看她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干这种事情也不见她开心。她到底干什么非要为裘德考卖命不可?而且还拼命到这种程度,真是想不通,以后有机会要好好问问她。 喝了几口水就想方便,于是绕了个圈子到了土丘下面放水,在沙漠里这批人都是这个样子,我也习惯了。 尿着尿着,忽然我就听到一边的石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冷笑,那声音和刚才在对讲机里听到的如出一辙,顿时让我浑身一凉。我转头往那块石头看去,心说难道一直听这个声音,出现幻听了不成?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四章 西王母罐 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都是听着那怨毒的冷笑般的信号一路过来,脑子里几乎习惯了这种声音,现在船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已经感觉到有点不适应。不知道为何,现在我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出现在四周的黑暗里,那声音我一直感觉到不妥当,这时候听到,心里觉得十分异样。 虽然感觉也有可能是幻听,但是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想当然的好,我拉上拉链,打起手电,朝那块石头后面走去查看。 石头很不规则,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岩石。这里都是土丘,不知道这些乱石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地里长出来的。 石头后面漆黑一片,有一个手电没法照到的死角。绕过去一照,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石头后面的缝隙很小,不太可能藏什么东西。我踢了一脚这个石头,发现不太稳,在四周又照了照,也没看到什么,一切都很平静,就心说我也许真的听错了。摇摇头,我就走了回去,阿宁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说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 坐回到篝火边取暖,两相无话,我靠到了石头上,本来只想闭目养神,怕还有什么事情会需要我们帮忙。然而疲倦袭来,我很快就有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还不是很亮,好像是清晨。这时风已经完全停了,我听到了扎西的声音,爬起来一看,只见他们都进来了,好像外面的营地给搬了进来,四周搭起了帐篷和篝火。高加索人已经被挪到了帐篷里面,阿宁还在一边的睡袋里休息,有人在四周忙碌着。 我身上多了条毯子,不知道是谁给我盖的,我挣扎着爬起来,打着哈欠,往四周看去。第一眼,我就被四周那些风蚀岩石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不由愣了一下。 白天的魔鬼城视野极度的宽阔,四周风蚀岩比晚上看上去要壮观的多,拔地而起的巨大山岩犹如金字塔一般矗立在我们的四周。那些晚上看上去黑漆漆的岩石,现在显现出了各种奇异的形态,配上戈壁的无限苍茫,这种壮观的感觉,不是语言可以形容出来的。 这里不是成年的雅丹地貌,要是再经过一百万年的风沙磨砺,这里的景色该壮观到什么程度? 我看着发呆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注意到四周的人,他们正在从土丘上的沉船里运出东西来。昨晚的土丘比我看的还要高大的多,在上面打上了钉子和绳子,便于攀爬,还做了一个吊篮,有人在上面发掘,乌老四则在下面接应和整理,东西直接从吊篮上吊下来。 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妇煮了早饭和酥油茶,她看到我醒来,就做了个手势让我去吃。我过去喝了碗茶,拿了一个面包,边吃边走到乌老四身边问他们在干什么。 乌老四听说是行内人,给裘德考招安的,对我有点喜欢,看到我过来就点点头,对我说高加索人的伤势比较严重,队医还在检查他腹部的伤口,有感染的迹象,所以可能队伍要退回去整顿再做打算。他们不想空手回去,这沉船也算是个大发现,他们想记录一下,带点东西出去通报给公司。 我坐到他边上,看了看头顶的沉船,真大!晚上感觉不到有这么大,看上去这船是正规的商船,头部大概是以前土丘坍塌过才露了出来,架在半空,下面已经给上了支撑的支架。 又低头看他们从里面清理出来的东西。那些陶罐一个个都有抽水马桶这么大,出奇的是一个都没有破损,看来沉船的过程十分缓慢。罐子上面有着西域特有的花纹,有些是黑色的图样,有些则是类似于文字的东西,都不是汉人的东西。我问这是什么,乌老四就摇头说没人知道。西域的文化非常特别,非常神秘,而且留存又相当稀少。西域五千多年的历史,这么多城池古城,都给戈壁黄沙掩埋了。在过去的可可西里和塔克拉玛干,古时候都叫做西荒,人口分布十分稀少,现在要研究实在太难了。 “不过这些古陶的历史相当久了,一般我们西域交易都是瓷器。这些陶罐是陶发展到顶峰时候的产物,应该是唐朝以前的。不知道是中原运出到西域,还是西域运出到阿拉伯世界的。这片区域应该已经是西王母国的疆域,不知道是否和西王母国有关系。”旁边另一个戴眼镜的人说。 乌老四就点头赞同,说:“我也感觉很有可能,你看。”他指着一个陶罐上的花纹,那是一只鸟的图案。“这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图腾致以,三青鸟。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国家的人也会使用。因为当时西王母国还是西域的精神重新,因为其诡异的神秘,即使它已经没有周时期的强大,其他国家仍旧敬畏西王母传说中的魔力,而都要来朝奉,或者在形式上表现崇拜。” 我对此完全没什么兴趣,这些属于考古的范畴了,于是就打断他们,问道:“那这罐子里有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空的吧,那多浪费。” 罐口都被封着,是用一种特别的泥封上的,绿绿的,黑黑的,有点像酒坛子上的那种泥封口。我闻了闻,有点辛辣的味道,感觉很熟悉,搬了搬,罐子有点分量,肯定里面是有东西,不过不是液体。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打开?乌老四说他们尽量不破坏这些完好的,等会儿看看有没有破损的,就不用开了,万一里面的东西比较珍贵,经不起氧化,这样可以节省一下,防止考古浪费。 我就笑了,心说三叔他们可没有这一套,要是胖子在肯定不由分说就砸开。 不过我们得尊重别人的做事方法,我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和他说那你们自己先搞,到时候找到罐子,打开的时候叫我一声。说着我就走到高加索人的帐篷里,去看他的情况。 走进帐篷就发现很局促,仔细一看,才发现另外两具尸体也搬了下来,躺在一边盖着保温布。队医一个晚上没睡,眼皮明显黑了一圈,正在给高加索人测体温。 我问他情况,他就跟我说了一遍,说人很迷糊,说胡话,但比之前有起色,窒息和缺氧应该没关系了,只是这肚子上的古怪伤口……他让我看两具尸体,也有同样的伤口,一个在胸口,一个在大腿内侧,都出了少量的血,但是外衣上都没有洞,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 我走到高加索人身边,他的脸色发白,满头是汗,但呼吸器不用了,显然确实是稳定了。我看到他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什么,我贴近听了听,不是中文,好像是英文。 “他在说什么?”我问队医。我的英文到底不是怎么样,谈生意还可以,听说胡话就不行了。 队医也摇头,说他也听不清楚,他的英语也不好。不过意识有点恢复之后,高加索人就一直在念叨这个。 我俯下身子,想凑近了听,还是不行,就只好放弃了。走出帐篷,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反正这里也没我的事情。 到了睡觉的地方,躺下琢磨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快就眯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看到乌老四那里围起很多人,他在朝我招手,好像有什么事情。 我爬起来走过去。一走近他们,我就闻到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说臭不臭,但是闻了就感觉喉咙发辣,好像吸了硫酸气一样,十分难受。我捂住鼻子凑过去看,看到原来是他们找到了几个破损的罐子,正在砸罐子,乌老四让我来看。 有十几个罐子已经给砸碎了,乌老四正在一个一个往外倒里面的东西。我首先看到的就是泥屑,里面全是黑色的干泥屑,在这些泥屑中有一种土球,上面全是泥,非常恶心。奇怪的是,我看到这些球的表面粘着很多的黑毛,看着非常不对劲。 一边已经堆了十几个土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心说难道是当年的西瓜,现在都变成石头了? 走近了再仔细一看,我就感觉一阵窒息。我发现,那些泥球竟然都是一个个裹在干泥里的人头,那些黑毛,竟然是人头的头发。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五章 鬼头 我感觉到有点恶心,乌老四他们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陶罐里竟然装的是这种东西,都带着既厌恶又诧异的神情。 其他人看人群积聚,也逐渐聚拢了过来,几个藏人司机从来没见过这事情,都很好奇,凑过来看。 我捂住鼻子看着乌老四戴上手套,就捧起人头,清理上面的泥土。这东西年代十分的久远,但是头发还是很坚韧,皮肉都腐烂掉了,掰掉上面的泥土,能看到干瘪的皮肤和空洞的眼洞。这是一个古人的骷髅。 边上那个戴眼镜的人对比了一下人头和罐口的直径:头骨大,陶罐口小,显然人头是放不进陶罐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就问他。/ “这就是西王母部落的诡异传统,这个肯定是西域其他部落的奴隶,可能在两三岁的时候他脑袋就给装进了这陶罐里,然后一直长到成年,脖子和陶罐的缝隙里塞不进食物为止,那时候他脑袋早就出不来了,接着就砍掉他的头,把这陶罐封起来,献给西王母做供品,这是人头祭祀的传统。”四眼说道。 “我靠,这也太邪了,咱们西游记里的西王母挺和蔼的,不像这么阴毒的啊。”一个人咂舌道。 “那个西王母是中原人化的西王母,真实的古代传说只能够,西王母是个厉鬼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个人。”有人就给他扫盲。“当时的那个年代,靠和蔼统治不了人,统治者都是靠这些神秘主义的诡异残忍的仪式,渲染自己的超自然力量进行统治的。” 我就问乌老四,那这人头为什么要放在这个罐子里?砍了就砍了,何必这么麻烦。 乌老四就道:“有很多的西域部落,都认为人死之后灵魂是从眼睛或者耳朵里飞出去的,放在陶罐里杀头,就是为了把这个人的灵魂困在这个陶罐里,这样献祭祀才有意义。祭祀完成,这些人头一般都会堆在一起,喂食乌鸦这种东西,或者抛进海水里喂鱼。这在中原也一样,我们叫做鬼头坑,河北易县燕下都有一个‘人头墩’,和这种类似。” 我听这就觉得脖子很不舒服起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在蒙昧时期才有,然而我有时候真的怀疑这到底是谁第一个先发明的?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奉起这种血腥的东西? “可是把他的头从小塞进这种陶罐里,他平时怎么生活啊?”有人问。 “生活?你不要说,祭品的生活相当的优越,被选择为祭品的人一般吃的都是给神的食物,是整个部落最好的食物,平时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干,性成熟之后马上就有最美丽的少女和他交配,以便怀上下一代的祭品。为了让他的脖子尽快长到足够粗,他们会限制祭品的活动,有些人吃得太胖,还没到年龄就被陶罐口勒死了。”有一个人道:“比起来,那些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干活,可能连三十岁都活不到的其他奴隶,舒舒服服活上十几年然后痛痛快快的死掉,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人就摸着下巴:“这听上去倒不错,俺对吃没兴趣,不过最美丽的少女俺有兴趣,要是俺当祭品,俺就不吃东西,让脖子长不粗,然后就可以……” 话没说完,那些藏人司机都笑起来,我拍了一下他脑袋,骂道你他娘脑子里全是什么东西。 大家笑了一会儿,乌老四就开始用一种溶液来洗涤头骨,这是考古作业,几个人围着看也没意思,有人就在一边拍手,让他们都回去干活,作撤退的准备,修车的好好去修车。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了。 人还没走开,突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冷笑,清晰无比的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一下我就一身的冷汗,几个人都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我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会听错了,心都吊了起来,心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笑? 由不得我多想,那种冷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有了准备,我们全部顺着冷笑声望去,就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一边堆着的人头堆里发出来的。 乌老四吓得把手里的那人头丢到了地上。我头皮就一麻,心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突然跳了起来,然后尖叫,有人就大叫:“看,人头在动!” 我赶紧去看,只见那头骨堆里的一颗人头上,泥土正在裂了开来,人头在晃动,好像活了一样。我几乎窒息,心说怎么可能?这时候,在泥土开裂的地方,突然破了,两只血红色小虫子爬了出来,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十分的眼熟。/ 我一看,脑子就嗡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不信,再仔细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竟然是几只蟞王! 我脚都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后了几步。就看着,两只,三只,四只,然后是一团红色的虫子从里面喷了出来,和我当时在鲁王宫里看到的那种一模一样!一下就爬得到处都是。 “我靠,这是什么虫子,我从来没见过。”这时候有人还奇怪,就看到一个藏人司机走了过去想仔细看。我大叫了一声:“你他娘的别白痴!有毒,快退后,不能碰!” 那人就回头看我,才一回头,突然一只蟞王一下飞了起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大叫不要!已经来不及了,他条件反射就一抓,“啊”一声惨叫,他就像被烫了一样,马上把手缩了回来,一看,只见犹如一片潮水一般的红疹在他手上蔓延了开来。 四周的人都尖叫起来,纷纷后退。他看着自己的手迅速的好像融化一般的变成红色,惊恐万分,就大叫:“队医!队医!”一边摔倒在地上。 有人上去扶他,有人就往队医的帐篷跑去,我知道那人已经完了,暗骂了一声,冲上去拉住那些上前的人,对其他人大叫:“不要碰他,碰他就死!别发呆,快想办法弄死这些虫子,等它们全飞起来我们就死定了!”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后退操家伙,几个司机脱下衣服就去拍那些虫子。然而没用,那些虫子迅速的分散了开来,拍死的没几只,爬出来的更多。很快又有两个人惨叫了起来。 混乱中乌老四拿起边上一个工具盒就朝那颗人头砸了过去,那人头早就酥化了,一砸就全碎了。我一看,天哪,整颗人头的颅腔里几乎像蜂巢一样了,全是灰色的卵和虫子,恶心的要命。 我的后背全是冷汗,心说看来那眼镜说的事情完全不可信,这人头肯定不是用来祭祀这么简单,倒像是用来养虫子的培养基啊,难道这种蟞王是在人的大脑里产卵了?我靠,要这虫子飞到城市里去,传统四害的地位要不保了。 “糟糕了,其他的人头也动了!”这时候又有人大叫起来,我也没空去顾及了,所有人飞快的后退,接着我就开始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有红光飞了起来。一下子几道就从我耳朵边飞了过去,吓得我一缩脖子。 那一刹那,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晚了,这一次要死不少人了!刚想完,果然又有人惨叫起来,我转头一看,就看见乌老四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再往陶罐的地方一看,只见血红一片,整片沙地上都是红色的斑点。无数的蟞王已经飞了起来,四周充斥着翅膀的声音。 这已经根本没法去处理,一只蟞王弄不好就能杀光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不要说一万只。我心说这他娘的哪里是祭品,明明是武器,这东西就是当时的原子弹啊,谁要是不服气,往他城池里扔进一个,他娘的全城都可能死绝! 现在只能放弃营地,逃命再说了,我冲到帐篷里,那边休息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我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就大叫别问了,快逃命,到外面车子的地方再说! 几个藏人司机从帐篷里把高加索人背了出来,扎西背起了定主卓玛已经一路跑得没影了。 看着陆续有人跑出来,我心里稍微安了安,跑去叫阿宁。阿宁已经被惊醒,刚站起来,我冲过去拉起她来就跑,她还一下挣脱我,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大叫你跑就是了,问个鸟事情!话没说完,突然一只蟞王就嗡一声从我额头飞了过去,一下撞倒了阿宁的肩膀,翻了一下停住了。 阿宁低头一看,吓了一跳,想用手去拍。我一看,忙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一吹将那只蟞王吹飞掉,拉起她往外跑去。 闷油瓶和黑眼镜在外面看车,我们得先跑到那个地方再说。一路就狂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跑出去三四百米,就看到了一个石头记号,我脑子一僵,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这里的石头记号,只有扎西看得懂。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六章 启示录 我们只得停下来,往左右看看,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这阿拉伯石堆就在最中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看看,远处那让人窒息的“嗡嗡”声,以及乱成一团的那种类似于冷笑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它们的叫声还是其他的原因发出的——我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一边跑得气喘吁吁,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宁就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把发生的事情,以及蟞王的毒性说了一遍,一听到乌老四已经中招了,阿宁的脸色就白了。 刚说完,就听到“嗡嗡”声靠近了不少,抬头去看,就见远处这些蟞王正在四散开来,更多的已经飞了起来,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片红色的雾气一般的虫群,好像集团起飞的马蜂一样,全部朝我们这里来了。/ 我一看心说我操,没时间琢磨了,拉起阿宁,站起来拔腿就跑。 那时没命的跑,我从来没想过我这么能跑,也不管什么阿拉伯石堆了,一下就冲出去了,足跑了一千多米,在山岩间绕了十几个方向,实在跑不动了,才慢了下来。 回头一看,半空中全是虫子,那红雾一般的虫群竟然跟着我们来了,铺天盖地,速度非常快,直压在后面。 狗日的,我大骂了一声,努力压住晕眩继续往前跑,阿宁体力比我好,这时候跑得比我快,她叫了一声:“不要光跑,找地方躲!” 话音刚落,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缓坡,我没有准备,一下踢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就滚了下去。 一路滚到底,阿宁把我扶起来,我已经晕头转向,她拖着我继续狂奔,一连冲出去几百米,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大段犹如城墙一样的山岩挡住去路。我们马上转弯,顺着山岩狂奔,想绕过去,可跑到了一般,就看到山岩的另一头竟然是封闭的,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半圆形,是死路。 我看到这个情景,大骂了一声,又回头看后面,只见后面的红雾盘旋着就来了,直接从山岩的顶上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我一看完了,逃不掉了,看这些蟞王的行为,竟然像是在捕猎我们! 但是我也不想坐以待毙,就到处看是否有藏身的地方。然而这里都是石头,根本藏不下人。 正叹气的时候,忽然一边的阿宁大叫:“到这里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那岩山上有一个凹陷,根本躲不进人,不过那是唯一能躲避的地方了,只有看运气了。 马上冲了过去,和阿宁蹲着缩进那个凹陷里,我脱掉t恤挡在面前。 接着,透过衣服我就看到一大片虫子降了下来,空气中突然炸起了一股嗡嗡声,辛辣的味道充斥着鼻孔,很快,无数红色的轨迹把我们包围了。很多虫子撞到了凹陷边的山岩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子弹在朝我们扫射。 我感觉一阵窒息,人就不由自主的往那凹陷里面退,然而凹陷就这么点空间,再退也没办法把身子完全缩进去。 我几乎是闭着眼睛等死了,这么多虫子,只要有一只碰巧撞进来,后果都不堪设想。我内心深处不认为我们会这么走运,几乎是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令我惊奇的是,那种紧张之下,我反倒没有一丝恐惧,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慢慢的,外面的声音竟然减小了,一点一点,那种虫子撞击岩山的声音也稀疏起来,很快,外面就恢复了平静。 我咬牙咬了很久,直到阿宁拍我才反应过来,探出头一看,蟞王群竟然已经飞走了,外面零星的几只蟞王,撞在第上晕了,我看的工夫,也一只一只的飞了起来。 我和阿宁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都松了口气。我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就怪笑起来,这他娘的太刺激了,我神经吃不消啊。 笑了几声,就给阿宁捂住嘴巴,轻声道:“看来它们不是在追我们,可能是想飞出去,我们碰巧和它们同一个方向,你也别得意忘形,待会儿把它们再招来。” 我一想也是,忙点头,阿宁才放开手,我不再说话,又在凹陷里待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 外面的魔鬼城一片寂静,好像刚才的惊心动魄完全没有发生过,只是我们的想象一样。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最后镇定下来。这时候,刚才狂奔的疲劳显现出来,一下腿就抽筋了,趔趄了几下,绷直了才站住。 一瘸一拐的,我们找了几块石头,检查了没有虫子才坐下来,我摸着腰间的皮囊,想喝水,摸了一把,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随即想起来,出事的时候我是刚起来,甚至连外衣也没有带,好在是白天,晚上就可能会冻死。 回头一看阿宁,发现她连我都不如,穿着短背心,刚从睡袋里出来,头发蓬乱,再仔细一看,似乎连胸罩都没戴。 我一下有点尴尬,想着当时拉她逃命实在是太急了,只好把目光移开。 “这些到底是什么虫子?你了解多少?”阿宁问我道。 我心说我怎么对你说呢,我虽然听说过很多次,但是实际看到这也是第二次,之前就是在鲁王宫里,虫子是在血尸体内爬出来的,当时只有一只,就差点让我们全部死在那里。而今天这么多,铺天盖地一起出现,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和阿宁说了,阿宁显然十分的不能理解,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对我的话半信半疑。 我自己也感觉这有点难接受,也没有心思去和她详细的解释。我心里觉得这应该和我们要找的西王母古国有关系,这些人头罐也许是当时培养蟞王的容器。我三叔也说过在海底墓穴里看到过这样的人头,看来这种蟞肯定是在人的颅腔里繁殖的,而且能保存活力相当长的时间,非常的可怕。不知道西王母古国要这种可怕的虫子来干什么呢?是当成武器吗? 如果当时西王母真的能够运用这么可怕的生物武器,那这个野蛮而落后的古国却能够统治西域这么久,原因可能就在这里。 一边想,一边往四周打量,我们逃到了什么地方,看了一圈,这块封闭的城墙内的区域完全的陌生,一点印象也没有,刚才跑的时候也不知道绕了几个弯了,我们彻底的走乱了。 我们是一路往东北偏北的方向跑,根据扎西的说法,这里有八十多平方公里宽,我们现在在哪个位置不知道,不过不会是魔鬼城的边缘地带,前面还是看不到广阔的戈壁滩。 魔鬼城里的“街道”,也就是风蚀岩山只见的距离非常宽阔,虽然这些岩山形态各异,但是只要角度一变,看出来的东西就完全不同,我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去记忆这些,加上宽阔的视野,视觉纵深非常深远,很干扰人的方向感。相信走回去也不太可能了,我们只能看准一个方向先走到戈壁上,然后顺着魔鬼城的边缘,绕一个圈子回到车子抛锚的地方,和闷油瓶他们回合。 那些虫子不知道生存能力怎么样,现在天上全是积压云,阴天没有太阳,如果它们乘风飞上马路,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里离公路线已经相当远,又没有水源,我想只要太阳出来一晒,这批虫子应该活不了多少时间。 把我的打算一说,阿宁也觉得可行,现在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不过现在才中午,时间还充足,而且没有太阳,这对我们来说是万幸。 确定了走法,我们又休息了一下,就开始上路。我看了一圈四周,记住了四周几块岩山的样子,都是好像城堡的炮楼一样,如果我们不幸走了回头路,那么如过走回到这个地方就能察觉。 当时,我以为最多为费点腿脚。谁也没想到,这一走,会走得这么痛苦,几乎走到阴曹地府去。 我们迷路了。 穿行在魔鬼城里,我们并没有放松警惕,那些毒虫子不知道现在飞到什么地方了,如果走着走着又碰上,那刚才的死里逃生就是个笑话。 于是一边前进就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又起来,魔鬼城里出现了各种各样诡异的动静。好在风不是非常大,这么听着也是轻轻的,若隐若现,不至于干扰人的神经。 我和阿宁没什么话说,而且她衣衫不整,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我的眼睛总是要忍不住看她,所以我干脆就走在前面。两个人都不说话,就是偶尔停下来交流几句。 她也没什么表情,显然也是心力交瘁,没有心思考虑更多的事情。 说实话,如果是在旅游,和一个美女两个人行走在这片诡异的魔鬼城里,看神妙莫测的风蚀岩山,听魔鬼的哭号,虽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但是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偏偏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异,看着我们两个人简单在这里行走,其实,就在刚才我们经历了死里逃生,这种情况下,我就是再有闲心也不会觉得这情景是美好的。 就这么走着,最开始的三个半小时,还真有点像旅游,看着奇形怪状的山岩,我有时候还会产生错觉,想去摸照相机。 半个小时之后,口渴就开始折磨我们,水分从汗水里流失掉了,我和她的嘴唇都干肿了起来。说起来我早上还喝了一杯酥油茶,阿宁什么都没喝,但是实际上我们两个的感觉都是一样。 这种口渴是十分难受的,我们舔着嘴唇,努力不去想这个事情,才能继续往前走。也亏得没太阳,否则这时候,我可能已经中暑了。 又走了个把小时,在我最初的概念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达魔鬼城的边缘了。 我们停了下来,喘口气,然而四周看去,仍旧是不变的景色,都是那种高大的风蚀岩山,没有戈壁的影子。 我多少有点异样,这距离有点太长了,假设我和阿宁每小时只能走五公里,这也有十五公里的路了,这片魔鬼城绝对没这么长,显然我们在走弯路。 然而,一路过来,我很用心的记忆了很多特征明显的岩山,以防走回头路,但是都没有看到,显然我们确实还在往前,并没有绕圈。 这多少有点让我放心,我自己安慰自己,也许是我们的脚程不知不觉放慢了,或者走的路线曲折得比较厉害,不用担心,只是顺着一个方向,就能走出去。 这时候不能休息,因为天色渐晚,我估摸着这里虽然不是戈壁,但是离戈壁也不远了,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出去,出去之后还得花点时间回到魔鬼城外的营地,着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于是,我们继续赶路,还特意加快了脚程。然而,越走我就逐渐感觉到不对劲,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四周的景色还是如常,好比这魔鬼城在跟随我们移动一样。 硬着头皮坚持,一直走到天色抹黑,还是不见戈壁滩的影子。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绝对不是什么脚程慢可以解释的了,这样走,不说八十平方公里,就是再大一倍,我们也应该到边了。 一股寒意涌上背脊,看来这魔鬼城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单单是有很多岩山而已,我们迷路迷得非常彻底。 天色逐渐暗淡,夜晚又要来临了,这个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当时高加索人和另外两个牺牲者在这里迷路的感觉。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后面的阿宁已经把我叫住了。 一停下来,两个人精疲力竭,谁也走不动了,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我们的汗水开始冰凉起来,这里的昼夜温差太大了。 “不能再走了。”阿宁往地上一坐,对我道,“天黑前肯定走不出去了,我们没有手电,这里全是石头,也没法生火。只得趁天没有完全黑下来,找过夜的地方。今天晚上连月亮都不会有,这里肯定一片漆黑。” 我也软倒在第,抬头看天,只见天上一片黑云,云压得更低了,夕阳的金色光芒从云的缝隙里如剑一般刺下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十字,十分的壮观,这么厚的云,如果风不大起来,是吹不走的。 当夜我们就用石头搭了一个石头槽,在里面窝了一个晚上。我和阿宁身上就只有单衣,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阿宁直接就缩进了我的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夜晚的魔鬼城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你简直就无法想象那种恐惧,整个空间你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甚至还能听到有些声音从你身边经过,好像有东西在魔鬼城穿行一般。 这种情况下几乎是完全睡不着的,我们只好聊天消磨时间。 期间,我们就讨论为什么会走不出去,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就是扎西给我们的信息是错的,也许这里的魔鬼城远远不止八十平方公里。阿宁说,如果明天再走不出去,就找座高点的山崖,爬上去看看。 想来也奇怪,我和阿宁并不熟悉,如果是平时这么亲昵的举动,我可能会觉得非常的尴尬,然而这时候我却觉得无比的自然。 这也算是温香软玉,可是我一点想法也没有,突然就想起了柳下惠,突然很理解他。他当年也是在严寒之夜拥抱着一个女子,没有任何越轨之事,我也是一样。想想,要是一个男人在沙漠里走上一天,然后半夜在近零下的温度里去抱一个女人,就算是个绝世美女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因为实在没力气了。 我几乎是一个晚上没睡,只眯了几下,也都是十几分钟就醒,一个晚上我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最多的还是睡袋和帐篷,想着那些藏人的呼噜,当时怎么睡也睡不着,还埋怨睡帐篷对颈椎不好,现在显然想到那睡袋就是感觉浑身的向往。 早上天一蒙蒙亮,我们就爬起来,那状态很糟糕,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感觉身上所有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眼睛看出去都是迷糊的。特别是口渴,已经到了非常难以忍受的地步,连嘴巴里的唾沫都没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心里有些慌乱,就和阿宁揉搓着自己的双臂开始赶路。 继续走,这一次是阿宁走在前面,因为她晚上还睡了一点,比我有精神,我们继续按照昨天的走法,一路下去。很快,又是三个小时,无尽的魔鬼城,这时候比无尽的戈壁还要让我们绝望,我看着远处望不到头的岩山的重重黑影,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我们就像被关在一个巨大沙盘里的蚂蚁,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中。 熬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中午,这时候我才开始有饥饿感,但是这和口渴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我的喉咙都烧了起来,感觉一咳嗽就会裂开来。 走到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了,阿宁就开始物色岩山。但是一路过来岩山都不好爬,最后我们找到了一座比较高大的土丘,咬紧牙关爬了上去,站到顶上往四周眺望。 然而也没有作用,这里的岩山都差不多高,我们目力能及的范围内,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山,根本看不到头,再往外就看不到了,但是能肯定的一点是,我们绝对不在魔鬼城的边缘。 我和阿宁愣在那里,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怎么走,都好像是在这魔鬼城的中心?难道,有什么力量,不想我们走出这个地方? 我们爬回到山丘下,找了一个有凉气的地方休息,我和阿宁商量怎么办,这好像已经到了绝境。我们走不出去,身边没有任何的食物和水,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连走路的力气都不会有了。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心中琢磨着,冒出股股的凉意,已经在考虑人不喝水能活几天。 在阴凉舒适的环境下,据说是三天时间,但是现在我们一路走过来,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体液的消耗非常大,我估计能够撑到三天已经是极限了,据说喝尿能多活一天,可是狗日的我哪里来的尿。 想着一阵绝望,也就是说,就算我在这里不动,也最多只能活两天时间,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而我们又走不出去的话。 阿宁显然也作着同样的打算,她低着头。 接下去怎么做,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继续走,也许能够走出去,然而如果失败,则明天就可能是我们的死期,我们会在这里脱水而死;而不走,等待别人的救援,希望十分的渺茫,也最多能活两天时间,还是会死。 阿宁是性格很强悍的人,我虽然有放弃的念头,但是在生死关头,倒也不算糊涂,我和她最后合计,就是继续走,走到死为止。 不过阿宁此时比我要冷静,她开始做一些石头的记号,并且拆下了她手链上的铜钱,她有一条铜钱穿起来的手链,压在石头记号下。她说如果有人在找我们,那这是一个希望,最起码,他们能发现我们的尸体。 这些铜钱相当的值钱,放在这里当记号,相当于放了一块金砖在这里,我想着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记号,可惜,它指引的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继续在这魔鬼城里穿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到了最后,连意志力也没有了,好比一个行尸走肉。 从第二天的夜里起,我的一切直觉都不再清醒,我看见的东西,都是沙砾的戈壁和四周高耸的岩山,这些景色有时候甚至在旋转,我不知道是自己在转,还是真的天在转,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些事情可能发生,哪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有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自己是在飞,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阿宁在我面前蹒跚的前进,煎熬还在继续。 此时我还在期望,期望着能突然看到广阔无垠的戈壁,或者前面的岩山一过,我们就能看到戈壁了。然而,除了岩山还是岩山,好像怎么都走不完似的。 最后终于,阿宁先倒了下去,我看道她一下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那一瞬间,我有了瞬间的清醒,接着我就绊到了东西,也滚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绊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摔在石头上还是沙地上,那一刹那,我就看到了天,那不是蓝天,是黑沉沉的乌云。 我心里苦笑,如果不是没有太阳,我想我现在已经开始腐烂了,可是,就算给我多活了几个小时,时间也到了。 看着乌云,我想站起来,可是根本没处用力气,眼皮越来越重,在完全合上的那一刹那,我忽然看到天空闪了一下,好像是闪电,接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切都远去了。我缓缓的沉入了深渊之中。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七章 第一场雨 那一刻,我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心理也已经认命,心说死就是这种感觉,那还不错。 就这么意识混沌着,这种迷离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慢慢的,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拍打我的脸,这种感觉非常的遥远,但是,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接着知觉开始复苏,我逐渐的恢复意识。一开始还只是朦胧的感觉身体回来了,到后来意识开始清醒,我才逐渐对四周有了感觉。 首先感觉到的是凉,非常的凉,一路走在魔鬼城,精神上的压抑和低矮的云层让人非常气闷,这四周的凉就特别的舒服,好像给浸入到了冰水的浴缸里面。 接着我就发现那种嘴唇干裂的感觉没有了,嘴唇上凉凉的,好像有一股冰凉的东西在往我嘴巴里钻。我舔了一口,又舔了一口,再舔了一口,就发现那竟然是水! 难道有人在救我!我心中狂喜悦,此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我拼命的吮吸,用我最大的力量动着嘴唇,一点一点,就感觉一股冰凉开始进入我的五脏六腑。 喝完水,我又沉沉睡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好像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听不分明,也没有力气去注意,瞬间就又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感觉睡了很久很久,各种各样的知觉就一起回来了,听觉、触觉,我的力气开始恢复,意识也越来越清醒,最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粗犷的大脸,十分的熟悉,在对着我傻笑。 我看到这张脸,立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这是谁呢?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搜索着那些藏人司机的脸,是那个开876的?不是。那个开取水车的?也不是。 想来想去想不出这个人是队伍里的哪个,随即我就一个激灵,马上意识到为什么,不对,这不是队伍里的人,这是……嗯?这脸不是王胖子吗? 我脑子紧了一下,啊?王胖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不可能啊?他已经回北京了啊。 难道我在做梦?出现幻觉了?/ 又睁开眼睛,还是那张熟悉的胖脸,满脸的胡楂,比在北京的时候老了点儿,就这么瞪着我,凑得更近了。 我又闭上眼睛,感觉不正常,不对不对,不可能是王胖子,我就算做梦也不会梦到他啊。 我用力的咬了咬牙,第三次睁开眼睛,这时候,我的脑子已经非常清晰了,一看,确实就是王胖子,他点起了烟,正转头对着身后说着什么。我的耳朵还不清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接着,我就看到另外一个人头探了过来,也是十分的熟悉,那竟然是潘子。 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心说难道自己根本没没进戈壁,还是在杭州?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一个梦? 回忆遇到的事情,大量的记忆涌了上来,我们遭遇沙暴,车抛锚,人失踪,镶嵌在土丘内的沉船……一切都非常的真实,绝对不可能是做梦啊。 这时候我的耳朵恢复了听觉,我听到潘子说了一句:“小三爷,你感觉怎么样?” 我用力弓了一下背,就想坐起来,潘子上来扶我。我坐起来长出了一口气,就看到四周的情况,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里面生着篝火,我看到几个睡袋和装备丢在四周,洞外一片漆黑,显然已经是晚上了。 同时我看到闷油瓶坐在篝火的边上,正在煮什么东西,而阿宁躺在另一边的一个睡袋里,还没有醒过来。 我逐渐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按摩了一下太阳穴,问潘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死了吗?” “不是死了,是差点死了。”胖子在边上道,“要不是你胖爷我眼尖,就看不到这东西,那时候你们已经在发臭了。” 我看着胖子玩弄着几枚铜钱,就知道是阿宁的记号,不过我还是搞不清楚。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奇怪道。 “我们一直跟在你们队伍的后面。”潘子道,指了指闷油瓶,“你不知道,其实你们进戈壁之后,三爷的队伍马上跟了上去,你们每一个宿营地,这小哥都有留下记号指引我们,我们就保持着和你一站的差距,一直在后面。”/ “什么?”我一下没听懂潘子的话,“记号?在我们后面……他……” 潘子道:“这是三爷的计策,这小哥和黑瞎子都是三爷安排和那个老外合作的,目的是为了混进队伍里。因为三爷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想自己弄明白裘德考的真正目的已经不可能了,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像当年裘德考的做法一样,打入内部去了解情况。实在没想到,你也混进去了。早知道这样三爷直接请你就得了。” 我还是有点搞不清楚,花了好半天理解潘子的话:“等等等等,什么,我三叔?你是说这些我三叔都计划好了?那……你们?” “我们早在格尔木准备好了,在敦煌我们的人准备了近半个月了。你们的队伍刚出发,我们就跟在后面出发了,当时这小哥留下信息,告诉我们你在队伍里,三爷还吓了一跳。小三爷你也真是的,三爷不是让你别再蹚这浑水了吗?你怎么还来?”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很无力,我靠,心说这次我真的就没想到,那……那个黑眼镜一路过来这么照顾我……看来还是我三叔的面子…… 潘子继续道:“你在里面,三爷不得不顾虑你的安全,所以让黑瞎子提点着你点。这次排场很大,裘德考还是棋差一着,以为这一次把三爷摆脱了,没想到咱们早就计划好了。” “那我三叔呢?”我看着四周,没看到三叔的影子。 “三爷在我们后面,差了点路,这一次我们来了不少人,人多不好跟踪。我和王胖子打先锋,在前面开路,一直跟着你们,然后沿途留下记号给三爷,就是没想到,你们到了这里就出事了。” 这时候我的思维才清晰起来,一下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和闷油瓶长谈的时候,他就说自己是站在我这边的,让我不用担心,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原来这是三叔的计划。 这,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看来老狐狸真的是老狐狸,和三叔斗,我还真的不够格。 “也算你们命大,我们一直跟这你们,要不然你们现在已经晒干了。”边上的胖子道,“就你这体质还想干这一行,我看你回去真的就该好好倒腾你的小生意。” 我问潘子:“他怎么也来了?” 潘子就说长沙的伙计、好手都跑到别人加去,现在三爷重新带了批新人,经验都不够,所以请了他来撑场面,也是老价格。 胖子道:“怎么?你还看不上我了?告诉你,你可是老子背回来的。” 我忙摆手,心忽然就安了下来,三叔的人到底像是家人,是我自己人,我不用凡事都戒备了。而且和这些人合作惯了,知道他们的本事,最开心的是闷油瓶真的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就万事大吉了。 刚才是胖子在给我喂水,我逐渐恢复了力气,就自己喝了几口,他们不让我多喝,说是要缓慢的补充水分。 我看着阿宁没有反应,不知道什么情况,就问潘子她有没有事。 潘子道:“你放心吧,你的相好体质比你好,已经醒过一回了,现在吃了点东西又睡了。这里不是沙漠,你们只是脱水昏迷了过去,不是晒伤,补充点盐水,多睡睡就好了。” 潘子调侃我,大概是看到我和阿宁都衣衫不整,我也没有力气去反驳他,也就不去理会。此时身体虽然有点虚弱,但是人的精神已经相当好,我爬起来吃了点东西,问这是什么洞,当时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潘子告诉我,这里还是在魔鬼城,是在一个岩山的洞里,这洞是胖子发现的。当时出了事之后,扎西他们逃到了外面车子抛锚的地方,等我们等了很久都没出来,扎西就想到我和阿宁都不会看阿拉伯石堆,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是遇难了,还是迷路了。 当即闷油瓶就用镜子给他们发了信号,他们赶了上,黑眼镜留下照顾剩下的人,闷油瓶就带着潘子进来找我们。 我问这么大的地方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潘子说这地方有点邪门,这些石山的顺序好像是设计好的,他们也就是跟着感觉,其实走的路线完全和我们一样,最后看到了阿宁的标记,就一路找到我们倒在沙地上。 说起这个我就心有余悸,忙点头:“确实,这狗日的地方,好像怎么走都到不了头,却又不是走回头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我心里又紧张起来,心说那现在我们还在魔鬼城里,不还是走不出去? “我们可没你们这么蠢,我们是一路留着记号的,你就放心吧。”潘子道。 胖子也道:“老子搭的记号,全是这么大的石头,离一公里都看得见,而且这走不出去的原因老子也看出来了。” “哦。”我松了口气,问道,“那是为什么?” 潘子就说,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还是胖子厉害,确实是他看出来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待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魔鬼城了,这里离原来的魔鬼城起码有一百五十公里。这是一片巨大的雅丹地貌群,由十几个小型的魔鬼城构成,中间是戈壁,而所有的魔鬼城都有岩山群相连,首尾相接,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魔鬼城链环。你们就是顺着这链子走,那就是三千六百平方公里,你们走得出去吗? 我摇头:“不可能啊,哪有这么巧?我随便找个方向一直走,就一点都没有偏移?” 胖子就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顺着哪个方向走,是别人设计好的。那是因为这魔鬼城里有很多的石头,这些石头的摆放非常的讲究,经常是绕过一座岩山,一边的石头多,一边的石头少,但是因为石头杂乱无章,你在瞬间意识判断不出哪边好走哪边难走,感觉差不多,但是潜意识里,你却能分辨出石头少的方向,而条件反射的选择那个方向,结果你在这魔鬼城就一直在走别人给你设计好的方向。而且,几乎每一个路口都是这样的情况,就算有一个路口判断错了,你接下来还是有无数个机会被纠正。这种招数在古代很普通,有一个非常朴素的劳动人民取的名字,就叫做奇门遁甲。”说着,就看向闷油瓶,“小哥,我说得没错吧?” 闷油瓶抬头看了看我们,没理他,看着火,好像有心事。 我失笑,说:“你啥时候懂奇门遁甲了?” 胖子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看那表情还挺得以。我心说估计这家伙又是现学现卖,收回话题,就问胖子道:“那你是说,这魔鬼城里,有人用这些碎石头,摆了一个障眼法?” 胖子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不算高深的阵法,遇上个缺心眼的,或者观察能力特别仔细的,肯定能发现。看这些石头在这里也有年头了,估计这里当时是战场,西王母应该是个术数高手,这些石头是用来防御的。” 说到这里,一边睡袋里就传来了阿宁的声音,她轻声说道:“你说得不对,西王母根本就是奇门遁甲的创造者,当年黄帝得到的天授神书,就是西王母给他的,论起奇门遁甲,她是祖宗。” 原来这女人没睡,我们都给吓了一跳,我随即想起九天玄女的传说,心下骇然。确实是这样,当年的传说和一些历史记载,都说当时黄帝统一中原是得到了西王母国的鼎力相助。 再一想那古船,心说当年这里肯定是浅湖,这些岩山露出在水面上,水下的岩石会搁浅船只,那么在水里船夫更加的会选择暗礁少的地方行进,更加容易迷路,这可能也是西王母国这么多年下来,未给人发现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忽然眼皮一跳,对潘子道:“你是说这里的魔鬼城是一个环?” 潘子点头,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潘子就摇头:“这是我们的向导说的。怎么了?” 我兴奋的在沙地里画了一圈:“你不知道,我看过文锦的笔记,她说西王母是在无形的城墙的保护下,这城墙别人看不到,但是碰到了,必然就会回头。在这里,几千年前,应该都是水,也就是说,这里有一条水带,类似护城河一样,围成了一圈。如果我们假设这条保护带就是别人无法进入,掩护了西王母古城这么多年的‘无形的城墙’,那么,西王母国应该就在这个圈之内,也就是在这个魔鬼城圈的中间。” 我说完后,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的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我被看得莫名其妙,摊手道:“我说得不对?” 潘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三爷,你说的,不用看文锦的笔记我们都猜到了,只是,情况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那么西王母古城早就被发现了。这里是柴达木盆地,不是塔克拉玛干,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是经过了无数的地质考察,所以,如果鬼城就在这里的话,情况也一定十分的特殊,很可能就整个儿被埋在戈壁下面了,或者处在一种别人很难发现的境地里。你认为到那里就能看到,很傻很天真。” 我一想也是,就问他们,那他们的打算是什么? 潘子说他们本来是打算跟着阿宁的队伍,到达塔木陀再说,现在到了这里就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不过,按照定主卓玛的说法,在这个魔鬼城西边,跟着古河床再走两天就是她当年和文锦的队伍分别的那个岩山口,接下去的路,定主卓玛也不认识了。他准备在我们恢复后,就到那里去休整,等三叔的队伍。之后,就打算顺着河道往下游走,因为古城肯定是在河道附近,当年的队伍肯定也是这么走的,我们也可以这么碰碰运气。 我对潘子道:“可是古河道到了这一段已经基本上和戈壁混在一起了,根本看不清楚。” “那个不用担心。”胖子道,说着指了指一片漆黑的外面。 我们在洞的底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走了出去,一到洞口,忽然一股冰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我就听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声音。 外面一片漆黑,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这情形我十分的熟悉,然而一刹那我却有点不敢相信我想到的。 等我走出洞口,脸上瞬间被水珠打到,我才反应过来,心说,我操,外面竟然在下雨。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里是戈壁滩啊,这里一年有可能只下一场雨,而且绝对不是这个季节。 我走回,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下雨?” 潘子道:“小三爷,你得谢谢这场雨,要不然你等不到我们过来,就成咸鱼了。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这雨已经开始下了,现在外面全是水,走也走不出去,不染我们背你就出去了,在这里待着也不舒服。这雨下了之后,老河道肯定会满水,往下游走,就算河道我们看不见,但是水能知道,所以你放心吧。”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定主卓玛和我说的:时间快到了,错过了就只能再等五年,心说难道是指这场雨? 越想越不靠谱,不过看闷油瓶没有说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安心了不少。 之后,我就去休息,这一次睡得不好,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又一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这个山洞里,我们休整了两天时间,我和阿宁的身体都痊愈了。阿宁和胖子熟悉,到底是潘子他们救了她,她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对我一下子变得很冷淡,可能是认为我也是三叔安排进来的,骗了她。 我也不在乎,心说差点就挂了,还会计较这事情。第三天我们就出发了,顺着记号,我们蹚着到脚踝的水,冒雨走了两天,先走回到了外面,和黑眼镜回合。外面的人已经绝望了,看到我们平安出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外面潘子又休整了一天,他建议我留在这里,等三叔到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去。 然而这时候我却感觉没什么脸见三叔,而且定主卓玛给我的口信,让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找到文锦,算起来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执意要和潘子一起打先锋。 一边的阿宁也安排了自己的队伍,大部分人都想要回去,高加索人的状况非常不妙,队医说等三叔的队伍到了,借了车必须马上回去。阿宁安排了一下,就告诉潘子,她也要参加我们,怎么说她的队伍也是打了先头。 阿宁的加入没有问题,潘子也拗不过我,况且这段路我们有车,也不是什么危险的路段,就答应了。我和胖子、潘子、闷油瓶、阿宁正好一辆车,黑眼镜在这里等三叔。 之后的两天时间,我们顺着水位逐渐见涨的河床,在戈壁中越走越深。因为雨水的冲刷,河床中出现了很多的支流,我们一条一条去找,然而,怎么看,我们都没有看到那座岩山。我的望远镜都看裂了,最后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座山已经变成沧海桑田了。 雨在出发前就停了,我们最后在河床边上休息,车的轮胎磨损得非常厉害,后来一个还破了,我们只能开一段就下来打气,然后继续开,苦不堪言。 胖子就说:“会不会那老太婆是胡扯的,根本就没有那座山?或者那根本不是山?也许是土丘,这十几年给风吹没了?” 我感觉不是,定主卓玛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骗子,或许这古河道的走向已经改变了。 “那怎么办?再走下去,汽油都没了,我们要走回去可够戗。” “这喝水能会聚的地方就是整块平原最低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个湖,我们要不先找到那个湖?然后从湖开始寻找河道的痕迹,这样至少能缩小范围。” 想想也只能这样了,我们继续赶路,开上一个斜坡的时候,忽然,潘子大骂了一声,一脚刹车。 我们全部都撞到了前面的坐垫上,胖子大骂,还没骂完,几个人一下都愣住了。 这斜坡的另一边,竟然是一块断崖,我们的车头已经冲了出去,两只轮胎已经腾空了。 我们心惊胆战的下了车,走到悬崖边上,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盆地,烟雾缭绕,一片凹陷在戈壁中的巨大绿洲!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八章 向绿洲进发(上) 眼前的情形之壮观,言语根本无法表达,我们都看得呆了,虽然文锦的笔记中提过这么一个/she-zhao-gui-cheng-zhong-28.html 绿洲,但是,我的印象里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盆地非常大,而且看上去很工整,胖子说起来,竟然好像一个陨石坑。从悬崖上往下看去,只看到下面烟雾缓绕,几乎全是密集的树冠,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这应该就是塔木陀了,没想到,我们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发现它的,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潘子把车倒了回来,我们就一边用望远镜看盆地,一边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潘子道:“看来定主卓玛和文锦他们分开时候的岩山,确实己经消失了,这里是盐盖地区,可能那是一座岩山,几十年,几次雨就剩个土包了,不过,顺着河水的方向,还是能够找到这里。” 这些文锦的笔记上没写,我也不可能知道,不过如今这么就发现了这绿洲,我们也有点不知所措,我就问潘子,有什么打算。 潘子就道肯定要先下去看看,他听我说了笔记和定主卓玛的口信,知道文锦肯定就在下面,说现在不能等三爷会合,要直接先进去看看情况,文锦就是师母,要是因为等三爷,把师母漏过去,他这伙计也不用再当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心说你真是个二十四孝的手下,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算起来,十天几乎就在眼前,问了几个人,都没有意见,他们就让我看看,这盆地应该怎么进去。 文锦的笔记上有详细的路线描述,他们当年是通过一条峡谷进入盆地的。不过这里的地貌己经完全变了,通过她的路线描述看来是找不到那条峡谷,我们只能开车绕着盆地寻找,几经曲折,终于发现了一条宽大的峡谷。 潘子绕了一个大圈子,在盆地大概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峡谷的路口,最开始的一段可以开车,我们一路进去,一直到乱石挡住去路为止。 然后几个人下车,背起装备就步行前进。一直走到看到树木,才停下来休息。我拿起文锦的笔记,仔细看里面的记载。 看了笔记之后,我不由有点心虚,从文锦的笔记中记载的事情推断,这条峡谷十分的危险。峡谷再往前去,因为海拔降低,热带植被丛生,瘴气弥漫,我们的防毒面具有可能应付不了这么潮湿的环境,而且这里是通往西王母宫的唯一入口,一路过来遇到的事情,让我感觉到西王母宫诡异非常,料想这路也不会这么好走。 不过相比之下,我最担心的还是过了峡谷后的事情。峡谷的尽头就是绿洲的核心地带,这里是河流会聚的地方,坑谷下茂密的树冠之下全是潮湿的沼泽,这里的奇特地貌几乎形成了一个戈壁中的热带雨林。虽然我们知道西王母的古王城就在沼泽之内的某处,但是在里面搜索几乎就是玩命。 我们在峡谷的树荫下详细的看了文锦在笔记中描绘出的大概行进路线,因为没有进入沼泽实地,很多的地方都看得一头雾水,而且文锦在很多地方都画着问号,我们不知道这些问号代表着什么,这让我们非常的为难,最后只能决定走一步是一步。 之后我们各自做准备工作,搜索的时候,知道前路漫漫,我们必须控制着自己物资消耗,如今要进入到西王母的后院了,自然也就顾不了这么多,照明弹、冷烟火、火柴、药物,所有能带的东西我们都装了进来。 潘子在越南打过仗,现在成了我们的顾问,他说从在悬崖上看下面的情况,这里的情况应该和越南的热带雨林差不多。这种湿润地带的沼泽最危险,上头是原始雨林的阔叶冠,几乎覆盖了整个谷底,这么茂密的植被,下面肯定透不过阳光,树冠下面一片漆黑,瘴气弥漫,是蚊子蚂蟥毒虫的天下。尽管这里的气温超过三十度,我们也必须穿长袖长裤,不然没一个小时你身上绝对一块好肉都没有。 阿宁说我有驱蚊水,行不行?/ 潘子说你驱走了蚊子,但是那东西会引来其他东西,在雨林里不要用太浓烈的气味。否则就算你当时没碰到野兽,它们也会一路尾随过来,咱们这一次只有我带了枪,就算碰上野猪也够戗。 他最后说,一旦进入了沼泽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蹚水,或者去碰那些污泥。他有一个战友,在打伏击的时候脚陷在沼泽里面,才一分钟不到,拨出来的时候,整个腿上全是洞,给蛀空了,也不知道是给什么咬的。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出现这种事情就等于送命,也许还不如送命。 我从潘子的眼神中感觉到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心里也多了几分异样,于是将裤管扎得更紧了点。 花了两个小时,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完毕,在潘子的吆喝下我们就出发了。闷油瓶打头,潘子殿后,砍着树枝阔叶,就往峡谷的深处走去。我们前脚刚动,天又阴了下来,似乎是要下雨。我在心里感慨,大自然的奥妙真是无法穷尽,在干旱的柴达木戈壁的深处,竟然有这么一块潮湿多雨的绿洲,真是天公造物,不拘一格。 这条峡谷不像是在魔鬼城看到的那种雅丹峡谷,不是由风力雕琢而成的,好像是由地质运动产生的裂谷,谷底不平坦,怪石嶙峋、层层叠叠,岩壁仿佛被利刀雕琢而成。不过,要让我说,我却同意胖子的说法,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像一个陨石坑,裂谷好比是陨石坠落的时候砸裂的地壳裂缝,产生的时候可能比现在深得多,逐渐风化,给填平了。这样的峡谷在这个坑谷的四周应该不是唯一的。 峡谷很宽,进入密林之后,四周变得非常的闷热,我们的身上一下就汗透了。石头和树上到处都有青苔,无法立足,我们的脚下已经到处是潮湿的烂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怪物触须一样的树根网里行走,一脚一个陷坑,头顶上的树冠也密集得看不到阳光了。一下子我就产生了非常严重的错觉,我现在真的是在青藏高原上而不是在亚马逊的原始丛林里吗? 本来以为这种情况只有在峡谷的尽头才会碰到,没想到在峡谷中已经如此了,那坑谷里的情况估计更加的糟糕。 胖子走得气喘连连,看着前面的情形,就说不知道这绿洲里面有没有什么动物,他娘的打几只来吃吃,也算是种福利,要不然这路走得就冤枉了。 潘子说这片封闭环境中的雨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恐怕不会有大型的野兽,最多的恐怕还是虫子和长虫。在很多这样的沼泽中,蛇是最常见的。 胖子说蛇也不错,在广东还吃过烤蝎子,反正只要是新鲜的东西,老子都不在话下。 我想起文锦在笔记中写的:“泥沼多蛇,遇人不惧。”想必潘子说得不错,不知道这些蛇的大小,在很多好莱坞的电影里,有些蟒蛇可以长到老树这么粗,压路机都压不死,不过这里应该没有这样的条件。 而且这里的生态环境十分特殊,是一个封闭的陆上孤岛,我想除了飞鸟和人类,其他东西根本不可能进入到这里来,这里的生物是在这个绿洲形成时开始就在这里繁衍的。当时柴达木还是一片富庶的河流密集之地,物种丰富,也许我们能够在这片绿洲中发现很多己经灭绝的动、植物,这有可能比西王母宫里的东西更加的有价值。 转念一想,又心说不要了,在山海经的西王母传说中,西壬母宫是被一群人面的青鸟守护着,这肯定是一种我们所不了解的巨大猛禽,保不准就是在长白山攻击我们的那种怪鸟,这种东西还是灭绝了好。 由于树木太过密集,而我们又是在峡谷中,没有迂回的条件,我们只能一边砍掉老藤阔叶一边前进。这很消耗体力,胖子和闷油瓶轮流开道也没有多少起色。好在峡谷边上的磷响山崖夹着一道蓝天,好比一道天蓝的锦带,景色十分的绚丽,不时还有前天大雨形成的瀑布倾泻下来,我们一路过去,也并不无聊。 走了不久,我们就发现前面的峭壁上,出现了很多的石窟,密密麻麻,足有百来个,上面覆满了青苔,不知道里面雕着什么东西。 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看景色的心情也没了。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西王母国的遗迹,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现在突然看到了,我们真的开始靠近这个神秘古国的核心地带了。这想来是件兴奋的事情,但是实际看到,又觉得有点恐怖。 收拾起嬉闹的心情,我们上去查看。这些石窟有大有小,大的能并排开进去两辆解放卡车,小的只有半人多高,和敦煌的有很大的不同,石窟都很浅,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雕像,只是被厚厚的青苔整个盖住了。 我爬上去拿出匕首,开始刮其中一座上的覆盖物,在青苔中,逐渐露出了一座怪异的石雕。 蛇沼鬼城(中) 第二十九章 向绿洲进发(下) 青苔中,是一座石刻的人面鸟身的神像,和我们在古沉船里发现的陶罐上的雕刻风格一样,是真正的西王母国的雕刻。经过千年的腐蚀,石雕表面布满了石斛,显得模糊不清。 我把上面的石斛也全部去掉之后,雕刻的整体浮现了出来。那是一尊立像,是在山崖上直接凿出来的,鸟的头部是一张似人非人的女性怪脸,长着两对眼睛,面无表情,冷酷异常。两足下雕琢着五个骷髅头,鸟立于其中两个的天灵盖上,似乎这些骷髅都是它吃剩的骨骸。 胖子在下面看着,就惊呼了一声:“天哪,小吴,这他娘的不就是……” 我跳下来看到石雕的整体之后,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这崖壁石窟里的人面鸟身的石像,竟然和在长白山地下裂隙中看到的怪鸟几乎一模一样。 雕刻的形态极其生动,看山石的表面,修凿之时应该还涂有颜料,如果不是青苔覆盖,在这阴暗的丛林里看到,准会以为那种怪鸟从长白山飞到这里来了。 众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连闷油瓶都显的很意外。这里所有的人都到过长白山,看到这些石雕,难免回想起当时可怕的情形。 我和胖子又忙动手,将其它几座石窟的雕刻也一一刮开,发现里面都是一样的人面鸟的石雕,有大有小,形态各异。 阿宁吸了口气道:“看来我们之前推断得没错,长白山中的人面猛禽便是西王母的图腾——三青鸟的原形。西王母手上可能掌握着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古老技术,可以驯养这种诡异的猛禽。长白山中的地下陵墓应该和西王母国的消失和遗民的神秘东迁有关系。那些怪鸟可能原本是栖息在这片绿洲之中,后来给那些分裂出来的遗民带到东方,充当了陵墓的守护者。” 我道:“不错,我一直感觉,这里的地形和长白山地下皇陵的地形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坑状盆地里,看来那里可能是西王母宫的一个翻版,咱们在长白山里的经历只能算是一个演习,这里是人家真正的老窝。” 胖子听了就擦了擦汗道:“他奶奶的,照你们这么说,这是那些鬼鸟的老家?那咱们这么进去不是送死吗?” 这还真不好说,我回头苦笑,阿宁道:“那到不至于,事隔了这么多年了,这里的气候剧烈的变化,大片的草原浓缩成了这一片绿洲,食物太少,这种鸟在这里可能已经绝迹了,在长白山看到的那些可能是硕果仅存的一些。不过,不管怎么样,西王母国以青鸟为守护神,这里有这样的图腾,说明我们已经进入到西王母宫的界内,这种石窟图腾刻在这里,既是对外来人的一种标示,也是一种警告,这后面我们得加倍小心。” 我们都点了点头,胖子道:“妈的,承你贵言,这些鬼鸟真的灭绝了才好,要不然连累到了我,摸金校尉就要灭绝了。” 胖子的担忧也是我们的担忧,我们相顾一下,都没有话说,神情都很复杂。 又耽搁了片刻,阿宁给这些石像拍了照片,四处看了一圈,除了石头再无发现。闷油瓶就让我们出发。 我们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石窟,抖擞了精神,离开了这块崖壁,向峡谷的深处继续走去。大概是因为那些石窟雕像的影响,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一种不安开始笼罩进丛林里,我们似乎正在走进一个无人理解的诡异世界之中。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章 第二场雨(上) 离开石壁上的石窟之后,我们各自调整心情,继续往峡谷的深处前进。 因为石窟中石雕的影响,我们走得非常小心,注意着丛林中的每一个动静,生怕会遇到西王母千年之前设下的埋伏。 然而随着我们的深入,却并没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一路无事,甚至连西王母国的其它遗迹都没有看到。只有雨林越来越密集,盘根纠错,铺天盖地,仿佛我们是在远离西王母的王宫,而不是在靠近。走到后来,眼睛就花了,只感觉到处是绿色的绞结的腾蔓,好像穿行在一碗发着绿霉的龙须面里。 我这才领悟到“丛林”是什么概念,我在山东和秦岭穿过的树林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在旅游,在那边走上一公里,在这里一百米都可能前进不到,简直是步履维艰。看着潘子满头是汗的坚毅脸庞,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打仗是怎么挺过来的。 就这样一直闷头往前,一直都到林子黑下来,两边的峡谷变成了剪影画,我们也并没有前进多少距离。 队伍中也没有了人说话,只剩下喘息的声音和拍打蚊子的声音。 胖子走的蒙了,犯了臆症,就在前面哼山歌给自己提神,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他是开路手,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唱歌也同时能给我们提神,这事情你无法指望闷油瓶来做。 不过胖子唱歌实在是难听,加上也不是正经的唱,听起来像是在招魂一样。 潘子后来听不下去了,就骂道他娘的这里这么热,你就不能唱点凉快点儿的? 胖子说你懂什么,这是冰山上的来客的歌曲,我唱起来,就想起长白山的冰川,多少能凉快点儿。 潘子说那你唱白毛女不行吗?多直接的,还省的联想。 胖子说我操你还点歌了,你还真以为我是电台,想听什么唱什么,老子唱给你听是给面子。少他娘的这么多意见。 正骂着,天上就打起了雷,云层里电光闪动,风也吹了起来,空里里出现了雨星子。 我们都安静下来,抬头看天,透过树冠,乌云亮了起来,似乎有闪电在云里攒动,云都压到了峡谷的顶上。阿宁叹了口气,说:“行夜路偏又遇风雨,看来西王母并不欢迎我们,咱们今天晚上有的罪受了。”/ 胖子道:“下吧下吧,最好它下雨,下了雨凉快,这么闷着,你胖爷我裤裆里的蛋都要孵出小鸡来了。” 我们听了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潘子骂道:“那你把你的小鸡看好了,别等一下给雷劈了。” 话音未落,雨就真下来了。起初是几滴雨弹打在了我们脸上,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磅礴大雨就来了,一下子好像整个森林都安静了下来,万木无声,接着“轰”一声,整个峡谷瞬间轰鸣了起来,雨水像鞭子一样从树冠的缝隙里抽了进来,几乎没把我们砸趴下。 我们没想到雨会这么猛,一下子猝不及防,全部都抱头鼠窜。幸好我们是在密林的底部,四周有很多的大树,树冠密集,有一棵树上有一块由藤蔓纠结起来的遮盖,在阿宁的大叫下,我们爬了上去躲雨。/ 所有人挤在一起,都好像从汤里捞出来一样。胖子说我操这他娘的哪里是下雨,这干脆就是龙王爷在我们头顶上滋尿。 此时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整个峡谷。借着闪电往前看去,一边的崖壁上雨水已经汇聚成大量的瀑布倾泻下来,黑夜中雨林翻滚,两边是冲下的巨大水幕,好比摩西分开大海的情形,壮观异常。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一章 第二场雨(下) 而峡谷之下,冲下的雨水形成的无数条小溪开始汇集,很快,它们就会聚成河流,向下游的沼泽涌去。 看到这幅景象,我忽然就意识到了这片绿洲形成的原因:这里是柴达木盆地的最低点,所有的地下水和雨水,都会会聚到这里来。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柴达木地下水系的中心,柴达木干涸的河床也许并不真正的断流了,而是转入地下流到了这里。所以无论这几千来年来气候如何变化,盆地的周边如何由森林变成沙漠,这里仍旧保持着五千年前树木繁茂的样子。 “藏风聚水而不动”,所谓风水宝地,不就是经千年而不变的地方吗?这西王母宫所在的地方,果然应该是昆仑山系龙脉之祖的宝眼所在。这样的奇景,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出现啊。/ 正在感慨,胖子却不安份了起来,大屁股挤来挤去。这树上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他一动所有人都不自在,潘子就骂道:“你小子他娘的干什么,皮痒还是怎么的?” 胖子皱着眉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子屁股突然痒的要命。”说完又挪了挪屁股,在树上蹭了起来。 我心说就他事情最多,刚想说他几句,突然自己的屁股和背也痒了起来,一下子奇痒难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我忙弓起了腿想用手去抓,一抓之下就感觉不对,一下跳了起来:“虫子!” 所有人全站了起来,我挠着屁股往我们靠的树干上看,一看之下脸都绿了。只见满树干都是密密麻麻的花虫子,大概都只有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好像都是从树杆的缝隙里爬出来的,我们的腿上和屁股也全都是了,拍都拍不掉。 “我靠!”胖子大骂了一声,几个人都跺起脚来。但是跺脚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虫子根本不怕人,似乎当我们是树木,毫不犹豫的朝我们身上爬,幸亏我们的裤管是紧的,它们爬不进来。但是我和胖子的屁股已经遭殃了,我们只好跑到雨里,让雨水冲自己的臀部。冰凉的雨水渗入到裤子里,我才感觉到奇痒消退了点儿,只是痒完了之后,屁股上原来痒的地方又疼了起来,我心里大骂,心说该不是有毒吧。这时候其他人也都逃了出来,一下子雨水朝我们身上猛冲,我们也说不了话。 我们爬上另外一条枝丫,朝树的上面爬去,那里还有一块雨水稍微少一点的几条枝丫密集的死角,但是并不够我们五个人全部进去,最后阿宁和我被他们推了进去,其它人用防水布遮着头,算是勉强不用给雨水冲头。 潘子道:“妈的,刚才他妈的是什么虫子?” 阿宁甩掉头发上的水,又拍了拍暗淡下去的矿灯,总算把它打亮了,然后她照了照自己的裤腿,把粘在她腿上的死掉的虫子用小拇指的指甲挑到矿灯的前面。 那是一只好像蜘蛛一样的小虫子,又有点像没有尾巴的小蝎子,阿宁的手在抖,所以我也看不清楚,我屁股又疼了起来,就又问了一声:这是什么?有没有毒。却看到阿宁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说糟糕,阿宁就顺手拔出了边上潘子腰里的刀,对我道:“转过去,快把裤子脱了!”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二章 青苔下的秘密(上) 阿宁说着就要来拽我的皮带,我一下急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忙捂住裤子,缩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阿宁道:“那些虫是一种草蜱子,给它们咬了很麻烦。你和胖子给咬了,如果不想以后趴着睡的话就赶紧把裤子脱了,等一下它爬到你的裤裆里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一听,还真觉得敏感部位有点搔痒,但是怎么样也不能让阿宁给我处理啊,还是死死抓着裤子,对阿宁道:“那你把刀给我,我自己去处理!” “你自己怎么看自己的屁股?”阿宁道。 我心说就算这样也不能给你看啊,这时候边上的胖子一边挠屁股一边就说话了:“别吵了,”说着从阿宁手里拿过刀,对我道:“这婆娘说的没错,草蜱是很麻烦,咱们两个到那边去,互相处理一下。”/ “你会不会处理?”阿宁问。 “不就是把刀烧烫了去烫嘛,老子少说也插过队,放过牛羊,这点还不知道。你们也自己检查一下,你细皮嫩肉的,最招这种虫子了。” 说着指了指另一边的树枝后面让我走过去,那里雨也不大,但是树枝似乎不太牢固,但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爬到那里,往后看看阿宁他们似乎看不到了,胖子的脸就变形了,抖起来一下就脱了自己的裤子,对我道:“快快快,老子要给咬残了!” 我把矿灯往树枝上一架,一看就傻了眼,我操,只见他满大腿满屁股都是豌豆大的血包子,有的都大的像蚕豆一样,再仔细一看,就看到那些血包子全是刚才那些小虫吸饱了血的肚子,都涨得透明了。 “你怎么搞的!”我突然想吐,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也太夸张了,这么会爬进去这么多?” “这裤子太小了,老子过魔鬼城搬石头的时候档崩裂了!”他抖了抖他的裤子:“裂了条大缝,他娘的当时我还说裂着凉快,一直没处理,进林子的时候就给忘记了,真是作孽——你快点!这虫子能一直吸血两三天,能吸到自己体积的六七倍,三十只就能把一只兔子的血吸光,老子已经贫血了,可经不起这折腾。” 我拿起刀,只觉得胃里翻腾,也不知道怎么割,比画了半天就想用手去摘,那胖子忙缩起屁股躲开道:“千万别拽,它是咬在肉里,脑袋钻进皮里去吸的,你一拽头就断在里面,和雪毛子一样,得照我刚才说的,用火烧匕首去烫!” 我点了点头,一下竟然连自己的搔痒都忘记了,发着抖拿出打火机,将匕首的尖头烧红了,然后把一只一只吸的犹如气球一样的虫子烫了下来,那虫子爬烫,一靠近就马上把头拔了出来,我一下就倒下来,用刀柄拍死,一拍就是一大包血。每烫一只,胖子就疼的要命,到了后来,我看他的腿都软了,我的手也软了。 足足搞了半个小时,雨都小了下去,我才把胖子的大腿和屁股上弄干净了,潘子检查完自己之后也想过来帮忙,但是他一过来树枝就开始颤动,所以只好作罢,他让我们弄完后一定要消毒,不然很容易得冷热病。 搞完之后,给胖子涂上消毒的水,我又勉为其难的脱掉裤子让胖子处理。说实话在那种场合蹲马步给人观察屁股实在是难堪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被咬的情况还好,十几分钟就处理好了,最后检查了确实一只都没漏下,才算松了口气。 穿上裤子,我们爬回到众人那里,两人尴尬的笑笑,潘子就问我们怎么样,我点头说还好,总算没给咬漏了。又问他们有没有被咬。 潘子和阿宁只有手臂上被咬了几口,闷油瓶则一点事情也没有。“草蜱的嗅觉很敏感,能闻出你们的血型,看来你们两个比较可口。”阿宁解释道。 我想起刚才的事情,比较尴尬,就转移话题问她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蜱子。这种东西不是潜伏在草里的吗?怎么在聚集在这棵树上,难道它们也吸树汁?” 吸血的东西一般都在草里,因为动物经过的几率大,在树上的几乎没有。 阿宁摇头,表示也不理解:“不过,这里有这种虫子,我们以后一定要小心,这些虫子是最讨厌的吸血昆虫,其他的比如蚊子,水蛭这些东西很少会杀掉宿主,唯独这种虫子,能把宿主的血吸干。我上次在非洲做一个项目,就看到一头长颈鹿死在这种东西手里,尸体上挂满了血瘤子,恐怖异常。我们一靠近所有的草蜱子都朝我们涌过来,黑压压一片,像地上的影子在动一样,吓的当时的向导用车上的灭火器阻挡,然后开车狂逃而去。”/ 我想起胖子的屁股,再想想阿宁说的场面,不由不寒而栗起来。 正说着,我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一辨认,闷油瓶不见了。 问他去了哪里?阿宁用下巴指了指下面,我就看到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我们下边刚才避雨的植物遮盖那里,打着矿灯,不知道在看什么。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三章 青苔下的秘密(下) 我看着就好奇,问阿宁道:“他下去干什么?” “不知道。”阿宁表情的复杂的看着下面的矿灯光,“一声不吭就下去了,问他他也不理人,我是搞不懂你这个朋友。” 我叹了口气,自从魔鬼城里那次交谈之后,闷油瓶的话就更少了,甚至最近他的脸都凝固了起来,一点表情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也许他真的像定主卓玛说的:他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表露任何的东西。/ 看着那下面的灯光,应该是架在树枝上,给风吹的晃来晃去,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掉下去,随即又想到这小子是职业失踪人员,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又自己一个人溜掉了? 阿宁他们没经验,这还真有点玄……我看着下面晃动的灯光,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在那里。 想到这里,我就放心不下了,于是打开矿灯,对阿宁说我下去看看。接着顶着大雨,抱着树干小心翼翼的一段一段下来。 爬到下面矿灯的边上,我四处看了看,心里顿时一凉。 真的没人! 刚才我们躲雨的那块植物遮盖下,空空荡荡,哪里有闷油瓶的影子! “狗日的!”我暗骂了一声:“难道真的跑了!”一下子气的不行。这人怎么这样,比起胖子做坏事还和你打个招呼,这人根本就当我们不存在,实在是太过分了。 怒火中烧,正想喊胖子他们下来商量对策,突然树枝整个一动,闷油瓶却从那植物遮盖上面的黑暗处探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抬头一看,原来他是站在这片遮盖的顶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虚惊一场,我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看到我也下来,略微楞了一下,就招手让我上去。 我爬了上去,看到由树枝、寄生藤蔓、蕨类植物互相纠结,长满了绿苔的植物覆盖物表面,已经给他用刀割了开来,青苔被刮开,里面大量的藤蔓给切断,露出了里面裹着的什么东西。雨水中可以看到大量细小的草蜱子在这些藤蔓里给水冲下去。 我不知道闷油瓶想在这堆东西里找什么,只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正想凑近看,闷油瓶又用力扯开一大片已经枯死的藤蔓,一瞬间,我只觉得眼睛一辣,从那个破口里涌出一大团虫子。 我吓的赶紧后退,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幸亏下着大雨,这些草蜱子一下就给磅礴的雨水冲走了。我扶住一边的树枝,捂着鼻子再次凑过去,就看到了这团遮盖里面缠绕着的东西。 那是一团腐烂的皮毛裹住的动物残骸,皮已经烂成了黑色,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闷油瓶用匕首插入到毛皮上,搅了一下,发现残骸已经腐烂光了,皮里面就是骨头,那些藤蔓长入它的体内,纠结在它的骨头里,将残骸和树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上面又覆盖满了青苔,所以我们才当它是普通的树上缠绕的植物混生体,进到下面去遮雨。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很大,可能是给这些虫子吸血之后染病死的,临死之前趴在树上,结果把四周的虫子全引来了,活活给吸干了,之后虫子就歇伏在尸体上,等下一个牺牲品。”闷油瓶皱着眉头对我道。/ 我听着想起刚才我们在下面躲雨,就感觉到一股反胃,对闷油瓶:“这里的草蜱子这么厉害?这尸体都烂光了,它们还没死?” 闷油瓶摇了摇头,大概是表示不知道,又低头看了看那堆骨骸,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拔出了他的黑金古刀,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用力一挤伤口,血从他的掌间流出,然后他握了一下我的袖子,将血沾了上去。 我愣了一下,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就猛地一俯身,奇长的手指伸出,将满是血的手伸进了藤蔓下的骸骨里。 顿时无数的草蜱子有如潮水一样从里面蜂拥而出,我吓得大叫起来,闪电一般,同时他的手就从骨骸里扯出了什么东西。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四章 蛇骨(上) 如果他动手的时候稍微有一丝的迟疑,那么我也能做点心理准备,至少不会叫出来,但是这家伙做事情太凌厉了,如此恶心的骨骸,这么多的虫子,他也能面不改色的伸手下去,换了谁也措手不及。还好这家伙总算有良心,在我袖口上抹了血,不然这一次真给他害死了。 镇定了一下,发现转瞬之间,四周的虫子已经一只也看不到了,一边惊叹他的威力,一边又郁闷起来。 在秦岭和雪山上,长久以来我一直感觉自己的血也有了这种能力,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好像对这些虫子不管用,难道闷油瓶的血和我的血还有区别?我的血火候还不够? 闷油瓶把从骨骸中夹出来的东西放到了矿灯的灯光下,仔细的看起来。我凑过去,就发现那是一件青绿色的大概拳头大小的物件。闷油瓶把手伸到雨水大的地方,冲洗了一下,再拿回来,我就惊讶的发现,这东西我还见过,那竟然是一只扭曲了的老式铜手电。/ 稍微看了一下,我就知道这东西是**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的东西了,铜的外壳都锈满了绿色,拧开后盖一看,里面的电池烂的让人好比一团发霉的八宝粥。 我心里疑惑到了极点,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具动物骨骸里?难道这是具人的骨骸? 正琢磨着,闷油瓶又把手伸进了骨骸里,这一次已经没有虫子爬出来了。他闭上眼睛在里面摸着,很快他就抓到了东西,而且似乎是什么大家伙,另一只手也用上力了,才把它挖了出来。 我一看喉咙里就紧了一下,那竟然是一段人的手骨,已经腐朽得满是孔洞,里面填满了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腐烂的污垢。 “这……”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条大树蟒,吃了一个人。这手电是那个人身上的。”闷油瓶面无表情的说道,“而且,是个女人。” 我看到手骨上粘着一串似乎是装饰品的东西,知道闷油瓶说的没错,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人一下就兴奋起来,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这片绿洲的地形奇特,只有在大暴雨之后,地下暗河安卡拉扎浮出水面的时候,才能够被人发现。而柴达木盆地下雨是和摸奖差不多的事情,如果是有石油工人或者是探险队正巧在大雨的时候发现这里,然后闯进来给巨蟒吃掉,这种事情虽然有可能发生,但是机率不大。另一种可能性则让我感觉到毛骨悚然,这巨蟒里的尸体,会不会是当年文锦驼队里的一员。 毕竟,当年的文锦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进入西王母宫的机会自己回来了,然而进入西王母宫遗址的霍玲他们,最后如何,连她也不知道。 闷油瓶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看了看上面的阿宁他们,就对我道:“上去叫他们下来帮忙,把这条蛇骨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谁?”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五章 蛇骨(中) 我应了一声,就转身往上爬了几步,一边就朝上面大叫。这时候就看到胖子已经在往下爬了,听到我叫,加快了步伐,跳到我的身边,问我怎么了? 我说有大发现,又对着潘子和阿宁叫了两声,把他们两个也叫了下来。 几个人来到那团蛇骨的边上,我就把我们发现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一下子众人也大奇。阿宁一下就紧张起来,马上走过去看,胖子则道:“难怪我觉得刚才有人在召唤我,原来我们还有革命前辈牺牲在这里,那可太巧了,赶快挖出来瞻仰瞻仰。” 此时的雨已经趋向平和,虽然不小,但是已经不是刚才时的那种霸道的水鞭子,我们身上其实本来就是全湿的,此时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倒是我,小心的把闷油瓶的血沾染的袖口保护起来,这下面的路,这东西可能会救我的命。 我们爬到那片巨大的植物身体的上面,刚才两个人的时候还可以,现在人多了,这东西就有点支撑不住,胖子和我就只好把另外一只脚踩到一边的树枝上,以防这东西塌掉。我们用匕首割掉里面的枯死的藤蔓,将裹在其中的蛇尸暴露出来。/ 如果是在晴天,可能挖起来更方便,但是现在是在大雨里,头一低雨水就顺着刘海往下滴,眼睛就不是很管用,我们不时的甩掉头发的水,才能看清下面的东西。 不过人多总是好的,特别是胖子,大刀阔斧,丝毫也不考虑一刀刀下去会不会砍伤他革命前辈的遗骨。 藤蔓很快被挖出一个更大的缺口,一截巨大的蛇骨暴露了出来,胖子骂了一声,我也有点惊讶,因为刚才说蛇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蛇会这么大,看蛇骨的直径,这条蛇可能有一个人这么粗,这么大的蛇,吃一个人可能一分钟都不用。 扯动了一下,盘绕着的蛇骨中,我们就看到了扭曲的人的骸骨剩余部分,这条巨蟒死的时候应该是刚刚吞下这个人不久,否则骨头会给吐掉。骨骸的身上还有没有腐蚀完全的衣服,但是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是什么样子了。潘子学闷油瓶子一样俯身从里面也夹出了一样东西,那是皮带的扣,只有少许的锈斑,似乎是不锈钢的。 他拿了出来,用刀刮了刮,然后递给我,我们凑过去,我就看到上面刻了几个数字:“02200059” 我吃了一惊,马上看向阿宁:“是你们公司的注册号,这是你们的人!”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六章 蛇骨(下) 02200059(零贰贰零零零伍玖),这一串号码,按照阿宁的说法,是最后一份战国帛书上隐含的一组神秘的数字,汪藏海将其解出之后,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称其为天数,乃用作自己的密码。铁面生为何在要最候一份帛书中隐藏这一组奇怪的数字,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奇遇?这件事情或许更有隐情,但是与现在我们经历的事情无关,这里也就不作表述。而阿宁的传教士老板裘德考对汪藏海十分的着迷,于是通过关系,将此数字用作了自己资源公司的标示码。阿宁队伍的装备,车上都有这组号码,这种公司的标示在国际探险活动中确定第一发现人非常重要,现在我的皮带上也有这一组号码。可以这么说,这皮带扣就是确定死亡者所属队伍的证据。 阿宁一开始不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识,接过来仔细看,一看之下,脸都白了,“这……” “是你们公司的标示码没错吧?”我问道。 阿宁点了点头,这再明白不过了,就去不顾这里已经摇摇欲坠,跳到我们挖出来的缝隙里,蹲下去用矿灯去照那具骨骸。别人都不了解我在说什么,胖子问我什么标示码,我就她告诉我的东西转述了一遍。 胖子听完就看了看自己的皮带,但是他和潘子的皮带是他们自己的,我的装备是阿宁的,所以只有我的上面才有标识。胖子看了之后就露出了很不快的表情,转头问阿宁:“喂,我说宁小姐,你他娘的该不是又在晃点我们?你们的人早就到过这里!”/ 阿宁摇头:“不可能,公司里完全没有记录,要是我们到过这里,以我们的实力,绝对轮不到你们来和我合作。” “那这你怎么解释?”胖子举着皮带扣质问道。 阿宁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心里也不舒服,道,“我不知道!你安静一下,让我先看看这个死人,再来给你解释!” 胖子一下给阿宁呛的说不出话来,就有点愠火,潘子对阿宁也一直不信任,此时就看了看我,想看我的反应。 我倒是相信她确实不知道,虽然阿宁有着前科,但是现在并不是危机时刻,她应该不至于骗我们,而且,如果她们真的来过这里,确实如她所说,她的队伍就不会在到达这里之前就瓦解了。于是给潘子打了个眼色让他别作声,我还是比较理想主义的,既然大家走在同一条路上,人际关系还是不要搞的太紧张的好。 我又看了一眼闷油瓶,想看他的反应,他并没有什么表示。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奶奶在我爷爷的笔记上写过这么一句话:“在危难中和你并肩的人,并不一定能和你共富贵,而在危难中背叛你的人,也并不一定不能相交,世事无常,夫妇共勉之。” 这是写在笔记本里面的一句话,大约是劝解爷爷少和他以前的草莽兄弟来往。 后来也证明了我奶奶看人的透彻,虽然这些人一起上山下海,倒斗淘沙,和爷爷是生死之交,但是后来富贵了之后,大部分就真的散了,这个和那个有矛盾,这个玩了那个的老婆,打杀的都有,弄得爷爷两边不知道怎么帮好。他最后感叹说,在社会上,没有生死之忧,背靠背保护你的兄弟一下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阿宁和闷油瓶,这两个人还真是应了奶奶的话。 胖子还要说话,我就出来打了圆场,让他们不要问了,让他们再去看那具骨骸。 蛇骨中藤蔓纠结,人尸被纽成了麻花样,很难再发现什么,阿宁把手伸到骨骸里面去,在她脖子处搜索着什么,但是显然没有。 “没有名牌!”阿宁再没有发现,爬了上来,从自己脖子里拿出一条项链,给我们看,“我是1997年进公司的,从那年起我们下项目都要带上这种东西,学美国的军队,好知道尸体的身份,这具尸体没有,应该是1997年之前的队伍,看来应该是我们公司的人没错……”她的表情很严肃,顿了顿又道:“我确实没有在公司里得到任何这一只队伍的资料,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不符合逻辑。” “小姐,可是尸体是不会说谎的,你不要说是这条蟒蛇游到你们公司吃了一个人然后再回来。”胖子悻然道。 我看着骨骸,心里也疑惑到了极点,这确实不太可能,看阿宁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们为了得到这里的确切线索,做了多少事情,如果在1997年之前他们公司就有人到达了这里了,那么他们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精力才能再次到达这里。/ 正想着,一直没有听我们争论,一直在看尸体的闷油瓶就“嗯”了一声。 他突然说话,我们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看向他。他正死死的看着那具蛇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一下就脑袋一炸,要知道要他露出这种表情,是多不容易的事情,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极度奇怪的事情了,我们都忙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 然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地方能让我们感到奇怪。看了一会儿,胖子抬头就问他怎么了,大半夜的你别吓人。 闷油瓶没有理胖子,而是转过头看着阿宁,对她说道:“太奇怪了,这好像是你的尸体……”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七章 沼泽魔域(上) 闷油瓶说完,我们一时间都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几个人就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就感觉莫名其妙:都说这尸体死了很久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阿宁的尸体了,而且阿宁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的嘛。 几个人都很疑惑,而阿宁就皱起眉头,不知道闷油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并没有理会我们的眼神,而是将我刚才看到的尸体手骨上的手链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递给阿宁,对她做了一个看看的眼神。 阿宁莫名其妙的接过来,看了看闷油瓶,然后去看手链。一开始,她的表情是很疑惑的,但是等她的目光投到这手链上,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就变了,刷的惨白。 我们在边上看着,一看她的表情冷汗就下来了,心说这不对啊,这是什么表情,胖子没头没脑的就问了一句:“怎么?这尸体真是你的?” 阿宁没有说话,但她转头看着我们的时候,脸色已经有点发青了,一边就把闷油瓶子给她的手链递给我们,然后伸出她的右手,伸到我们面前。 阿宁的左手上,带着一串铜钱组成的装饰品,这我在海南的时候就注意到过,在魔鬼城里落单迷路的时候,这串铜钱被当成记号压在那些石头下,一共七枚,全部都是安徽安庆铜元局铸造的当十铜币,当时我和她开玩笑说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记号了。她和我说,她之所以选择用这种铜钱做手链,就是因为这样的手链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条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对话,所以当她把她的手和女尸上的手链一起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的用意。 我忙就仔细去看女尸身上取下的手链,刚才粗看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端详,现在仔细一看,就发现手链被铜锈结成了一个整体,拨开表面的铜泥,里面果然就是几枚腐烂的铜钱,上面都有模糊的“光绪元宝”四个魏书。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又掰开了一点,就看到了里面的满文,顿时感到骇然,抬头看向阿宁。 “不用看了,就是当十铜钱。”阿宁对我道。“一共七枚。” “这……”我哑口无言,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这具女尸的手上,戴的也是七枚当十铜钱……可是,当十铜币非常的稀少。阿宁手上的七枚,是她在十年时间里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不说这种想法上巧合的可能性,就是光铜钱的珍稀程度,也不太可能解释这件事情……碰巧有一个女人也有将当十铜币做手链这样的想法,并且也有这样的财力和渠道能够买到七枚铜币,并且也是一个野外工作者,又并且也来到了这里给我们发现尸体,这样的概率是多少…… 这样的事情不是扑朔迷离,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 其他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把这铜钱的珍贵之处,和他们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们还是弄不懂,潘子就道:“那就是两串一样的铜钱链子嘛,也许是一个巧合,这种铜钱的赝品很多的。”/ 闷油瓶看着阿宁,就摇头。 “那这是怎么回事情?”潘子苦笑了起来:“这没天理啊,难道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大妹子是个鬼?她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这里?” 潘子说着看着阿宁就笑,但是只笑了两声,他就笑不出来了。接着,他的脸色变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去摸手里的刀。 我心里奇怪,心说怎么了,也转头去看阿宁,一看之下,我差点吓晕过去。 只见在雨水中的阿宁的脸,不知道什么竟然变了,她的脸好像融化一样扭曲了起来,眼睛诡异的瞪了出来,嘴角以不可能的角度咧着,露出满口细小的獠牙。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里大叫:“我操!”闪电一般就去摸自己腰里的匕首,同时就往一边退去,想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慌乱间就忘记了自己是在树上,往后一退,人就踩空了。只是一瞬间,我就栽了下去。 我整个人猛地一缩,心说完了,这一次不摔死也重伤了,忙用手乱抓四周的树枝,但是什么也没抓住。这时候有人一把揪住了我的皮带,我只觉得腰里一疼,几乎给勒断了,不好好歹算是没摔下去。 那人提着我就往上拉,我稳住身体回头看是哪个好汉救的我,一看之下,屁滚尿流,抓着我皮带的竟然是阿宁,一张大嘴口水横流,直滴到我的脸上。 这真是要了命了,情急之下,我意识到给她提上去老子可能就小命不保了,要是摔下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忙去解自己的皮带,可是那皮带勒在我的肚子上,怎么解也不开。我头皮都奓了起来,用力去扯,扯着扯着,我就听到有个人在道:“醒醒,醒醒,你他娘的做什么梦呢?”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八章 沼泽魔域(中) 一下我就醒了,猛地坐起来,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哎呀一声,一边的阿宁差点给我撞到树下去。 条件的反射的拉住她,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发现自己靠在树上,手扯着皮带,已经扯开一半了,边上就是蛇骨的挖掘地,雨还在下,四周的矿灯刺得我的眼睛睁也睁不开。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蛇骨头上已经搭起了防水的布,矿灯架在四周的树枝上,闷油瓶和潘子坐在那里,而胖子睡在我的边上,鼾声如雷。阿宁捂着胸口,显然给我撞的很疼。 我这才明白刚才是在做梦,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一摸脑门,上面也还是湿的,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昨天雨水。 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想就想了起来,之前把他们叫下来挖蛇骨,但是蛇的骨骸缠入藤蔓最起码有十几年了,里面结实的一塌糊涂,挖了半天没挖出什么来,就轮番休息,没想到一路过来太疲倦了,躺下去就睡着了。脸上还全是雨水,刚才阿宁的口水,就是这些东西。 我尴尬的笑了笑,就站起来,抹了把脸就过去继续帮忙。潘子就在那边不怀好意的问我:“小三爷,你刚才做什么梦呢?还要脱裤子?” 我拍了他一下,心说这次有理也说不清了,不由想到建筑师与火车的故事,心说原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笑话里才有。 看了看表,睡去也没有多少时间,浑身都是湿的,也就是浅浅的眯了一会儿,浅睡容易做噩梦,不过总算是睡了,精神好了很多。话说这梦也有点奇怪,真实得要命,都说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我想起老痒以前和我讲过的一些心理上东西,心说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对阿宁这个女人有着无比的恐惧吗?在梦里竟然是这样的情节。 回头看阿宁,她已经靠到树干上,接替我继续休息了,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人显的有些憔悴,不过这样反倒使得她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减淡了不少,看上去更有女人味了,梦境中阿宁扭曲的脸和现在的景象重叠在一起,一下子我又感觉有点后怕。 转头看他们的进度,却发现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进展,藤蔓缠绕进骨骸里,经过一番折腾,都碎掉了,腐烂并且已经矿物化的巴掌打的鳞片散落在藤蔓堆里,看起来像是古时候的纸钱。 我就自嘲的笑了笑了,长出了口气,就问潘子他们有什么发现?为什么不挖了。 潘子拿起一边的矿灯,往骨骸里面照去,说没法把这具尸体弄出来,一来骨头都烂的差不多了,一碰就碎,再挖就没了;二来,他们发现了这个东西。 我顺着矿灯的光往下看去,就看到蛇骨的深处,藤蔓纠结的地方,有一捆类似于鸡腿的东西,只不过是黑色的,而且上面结了一层锈壳,我趴下去仔细去看,就发现那竟然是三颗绑起来的老式手榴弹。已经锈成了一个整体。 弹体的四周,有一条发黑的武装带,显然这三颗东西是插在武装袋上的,背在这具尸体身上的。 我看着不由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下子走动都不敢用力了,小心翼翼的退回来。潘子就对我道:“这是胖子先发现的,要不是胖子眼睛毒,我们几个现在都可能被炸上天了。” 我惊讶道:“这具尸体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就算是文锦他们的队伍,要带着装备,也应该带炸药而不是手榴弹啊。这种木柄老式手榴弹完全是实战用的武器,是以杀伤人为目的的,用来做工程爆破基本上没用。 “你还记得不记得定主卓玛那个老太婆和我们说过,在1993年的时候这里有一批搞民族主义分裂的反动武装逃进了柴达木后,民兵追了到戈壁深处,这只队伍却失踪了?”潘子问我道,“我看这具尸骨就是当时那批人之一的,也许是女匪,也许是家眷,他们当时失踪,我看他娘的就是因为误入了这片沼泽了。十几年了,这批人没有再出现,应该是全部死在这里了。” 蛇沼鬼城(中) 第三十九章 沼泽魔域(下) 潘子提起这茬,我才想起来,觉得有道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并不同意潘子最后的看法,那时候逃进戈壁的是武装份子,可都是带着好枪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装备精良,如果他们真的进入到沼泽之中,不一定就死了,也许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离开了也说不定。这里了无人烟,很多偷猎人都是从这里进可可西里,打了动物后直接进走私小道,去尼泊尔,要逮他们一点辙也没有。 甚至,这帮人也有可能在这里定居下来了,当然这可能性很小,这里的条件不适合外面的人生活。我也心说最好不要,这种人太极端了,见了面非打起来不可,我们没枪没炮,要是有个死伤就对不起之前遭的罪了,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他们的武器也应该都报废了。 胡思乱想着,胖子就醒了,我让潘子去睡一会儿,他说不睡了,这么潮湿,他一把年级了,睡了肯定出问题,这里有那几颗东西,这死人咱们也不能再琢磨了,你们多休息一下,我们就离开这里,反正雨也小了。再往前走走,天也就该亮了,到时候找个好点的地方生上火再慢慢休息。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样的条件下,主观想去睡觉确实也睡不着,我们缩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就看着外面黑暗,听雨声和风吹过雨林的声音。潘子就擦他的枪,这里太潮湿,他对他枪的状况很担心。其他人就聊天,聊着聊着,闷油瓶却睡着了。 潘子和我讲了他打仗时候的事情,当时他是进炊事班的,年纪很小,有一次,他们的后勤部队和越南的特种兵遭遇了,厨师和搬运工怎么打的过那些从小就和美国人打仗的越南人?他们后来被逼进了一片沼泽里,因为越南人虐待俘虏,所以他们最后决定同归于尽,当时保护他们的警卫连每人发了他们一颗手榴弹,准备用作最后关头的牺牲。 越南人很聪明,他们并不露头,分散着在丛林里潜伏向他们靠拢,这边放一枪,那边放一枪,让他们不知道到底他们要从哪里进来。他们且战且退,就退到沼泽的中心泥沼里,一脚下去泥都裹到大腿根,走也走不动,这时候连长就下命令让他们准备。 所有人拿着手榴弹,就缩进了泥沼里,脸上涂上泥只露出两个鼻孔。这一下子,倒是那些越南人慌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进入沼泽,就用枪在沼泽里扫射,后来子弹打得差不多了,就撤退了。 潘子他们在泥沼里不敢动,怕这是越南人的诡计,一直忍了一个晚上,见越南人真的走了,才小心翼翼的出来,可是一清点人数,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他们以为是陷到泥里面去了,就用竹竿在泥沼里找,结果钩出了他们的尸体,发现这两个人已经给吃空了,只剩下一张透明的皮,胸腔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鼓动。 这样的经历之后,潘子开始害怕沼泽,后来调到尖刀排到越南后方去作战,全排被伏击死得就剩下他和通信兵的时候,他们又逃到一个沼泽边上,潘子就宁可豁出去杀光追兵,也不肯再踏进这种地方一步。 潘子说着说着,就不停的打哈切,我也听的朦朦胧胧的,眼皮只打架,又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又开始要做梦了,却感觉有人摇我。那是我最难受的时候,就想退开他继续睡,没推到他人,一下子我的嘴巴却给捂住了。 这一下我就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是阿宁在捂我的嘴巴,一边的潘子轻轻在摇胖子,几个人都好像是刚醒的样子,在看一边。 我也转过去看,就看到大风刮着我们头顶上的一条树枝,巨大的树冠都在抖动,似乎风又起来了,但是等我仔细一感觉,却感觉不到四周有风。再一看头顶上,一条褐色的巨蟒,正在从相邻的另一颗树上蛇行盘绕过来。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章 狂蟒之灾 说是头顶上的树冠,其实离我们的距离很近,几乎也就是两三米,蛇的鳞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条树蟒,最粗的地方有水桶粗细,树冠茂密,大部分身体隐在里面也不知道有多长,让我感觉到惊异的是,蛇的鳞片在矿灯的光线下反射着褐金色的色泽,好像这条蛇好像被镏过金一样。 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四周肯定没有蟒蛇,这蛇应该是在我们休息的时候顺着这些纠结在一起的树冠爬过来的。蟒蛇在捕食之外的动作都很慢,行动很隐蔽,而外面还有少许的风,丛林里到处都是树叶的声音,几个人都迷糊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守夜的潘子也没发现它的靠近。/ 不过这里出现蟒蛇倒也不奇怪,热带雨林本来就是蟒蛇的故乡,而古怪的事情看多了,区区一条大蛇似乎还不能绷紧我们的神经。 潘子他们都见过大世面,几个人都出奇的冷静,谁也没有移动或者惊叫。这种蛇的攻击距离很长,现在不知道它对我们有没有兴趣,如果贸然移动,把蛇惊了,一瞬间就会发动攻击,我们在树上总是吃亏。 我们这边僵持着,树蟒则缓缓的盘下来,巨大的蛇头挂到树枝的下面,看了看我们,黄色怨毒的蛇眼在黑夜里让人极端的不舒服。 潘子已经举起了枪,一边还在推胖子,这王八蛋也真是能睡,怎么推也推不醒。闷油瓶的黑金刀也横在了腰后面,另一只手上匕首反握着。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尽量和这蛇保持距离。 我在最后,心里暗想要攻击也不会先攻击我,就看了看树下,琢磨着如果跳着下去行不行,这里毕竟是树上,而且颇有点高度,活动不开,硬拼恐怕会吃亏。 大雨之后,两边崖壁上的瀑布在峡谷的底部会聚成了大量的小溪,现在这些小溪已经汇合了起来,树下的烂泥地已经成了一片黑泽,下面应该是树根和烂泥,不晓得跑不跑的开。 想着又转头去看前面的雨林,这时候四周又传来了树冠抖动的声音,窸窸窣窣,这一次好像是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我的冷汗就像瀑布一样下来了。就在我的脖子后面又挂下来一条小了一点的树蟒,也是褐金色的,这一条大概只有大腿粗细,离我的脸只有一臂远,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我吓得又往前缩去,前面的人缩后,我缩前去,几个人就挤在了一起,再无退路。 这下子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所有人都僵在那里。人瞪蛇,蛇瞪着人,连呼吸都是收紧的。 我心里就感觉奇怪,蟒蛇是独居动物,有很强的领地观念,很少会协同狩猎,除非是交配期间,难道这里的雨季是它们的交配期?那真是进来得不是时候。这两条蟒蛇一前一后,似乎是有意识的要夹攻我们,很可能是一对刚交配完的公母,想起蛇骨里面的人尸,我就觉得一阵恶心,心说他娘的我可不想成为你们happy完的点心。 两相僵持了很久,谁也没动,蟒蛇可能很少见人,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所以不敢发动攻击,而且闷油瓶和潘子的气势很凌厉,两个人犹如石雕一样死死盯着蛇的眼睛,蟒蛇似乎能感觉到潜在的危险,犹豫不前。 十几分钟后,果然两条蟒蛇找不到我们的破绽,就慢慢的缩回到了树冠里,似乎想要放弃。 看着两边的蛇都卷了上去,我不由缓缓的松下一口气,潘子紧绷的身子也缓缓的松下来,枪头也慢慢的放了下来。我心中庆幸,说实话,在这种地方和蛇打架,还是不打的好,不说这蛇的攻击力,就是从这里失足摔下去也够戗。 可就在我想轻声舒口气压压神的时候,一边的胖子突然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很含糊的呼噜,而且还拉了一长鼻音。 那是极度安静下突然发出的一个声音,所有人一下都惊翻了,阿宁忙去按他的嘴巴,可已经来不及。整棵树猛地一抖,一边腥风一卷,前面的树蟒又把头探了回来,这一次蛇身已经是弓成了u形,一看就知道是要攻击了。 潘子立即举枪还是慢了一步,蟒头犹如闪电一般咬了过来。刹那间,潘子勉强低头,蛇头从他头侧咬了过去,他身后的闷油瓶视线不好,躲闪不及就给咬住了肩膀。接着肌肉发达的蟒身犹如狂风一样卷进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它好比蟠龙一样的上半身猛的拍在我们脚下的蛇骨上,已经摇摇欲坠的骨骸堆顿时就散架了,我们被蛇身撞翻出去,接着脚下就塌了,所有人裹在蛇骨里摔了下去。/ 幸好蛇骨之中缠绕着大量的藤蔓,骨断筋连,塌到一半各部分都给藤蔓扯住了。我手脚乱抓,抓住藤蔓往下滑了几米也挂住了,抬头一看,就看到闷油瓶给蟒蛇死死的缠了起来,卷到了半空,黑金古刀不知道给撞到什么地方去了,蛇身蜷缩,越盘越紧,闷油瓶用力挣扎但是毫无办法。 我急火攻心,就大叫潘子快开枪,转头却看不到潘子,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就看到半空中的闷油瓶突然一耸肩膀,整个人突然缩了起来,一下就从蟒身的缠绕中褪下来,落到一根树枝上,翻身就跳到纠结的藤蔓上往下滑,一下就滑到我的边上,对我大叫:“把刀给我!”。 我赶紧去拔刀,可是太紧张了,拔了几下竟然没拔出去来。这时候那蟒蛇发现自己盘了个空,不由大怒,猛然盘回树上,转瞬之间就到了我们跟前,蛇头一翻又猛咬了过来。 “我靠”,我大骂了一声,眼看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的面门就来了,那种视觉冲击力恐怕很少人能见识,闷油瓶抓着藤蔓一下就从藤蔓中扯出一块骨头扔了过去,蟒蛇凌空一躲,给我们争取了少许时间,闷油瓶就对我大叫:“快跳下去!” 可那时候我已经蒙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条件反射就蜷缩起了身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那一刹那蛇头又弓了起来,闷油瓶“啧”了一声,飞起一脚就把我踹翻了出去。 这一脚极其用力,我拉的藤蔓就断了,慌乱间又是乱抓,但是连抓了几下却什么都抓不住,就自由落体直落而下,连撞了好几根树枝,然后就重重摔到了地上。幸亏下面是水和烂泥,我翻了几下趴在里面,一嘴巴的泥,却不是很疼。 恍惚中就给人扶了起来,就往外拖,拖了几步才开始感觉浑身都火辣辣的疼,抹掉脸上的泥就看到扶着我的是阿宁和胖子,再看四周,矿灯全掉在泥里熄灭了,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潘子端着枪瞄着树上,但是从树下看上去,树冠里面一片漆黑,什么可看不到。 “你怎么样?”阿宁就问我。 我摇头说没事,他们就拖着我往外走,我就说不行,那小子还在树上,不能扔下他不管! 刚说完整颗树狂抖,闷油瓶像只猴子一样踩着树干就跳了下来,同时树叶树皮卷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阵风一样也跟了下来。两个影子几乎是裹在一起摔在泥水里,水花还没落下,就看到蟒蛇一个扑咬就朝他冲了过去,闷油瓶矮身一闪就裹进水花里看不见了。 我一看心说我操,他竟然在和这条蛇肉搏,忙大叫了一声潘子,快去帮忙! 潘子不等我说早就骂着冲过去了,歪头躲过水花,举枪瞄准,终于开了第一枪。他的枪法极其好,一枪就打在蛇头上,凌空把蛇打的扭了起来,一下闷油瓶就从蛇身下翻了出来,拔腿就往外跑。那蛇竟然没死,猛的一翻,犹如弹簧一样又反身扑咬了过来,但同时潘子又是一枪,又将它打的缩了回去。他同时后退,然后对我们大喊:“我掩护!你们快出——!” 话音未落,突然就从树上猛的就射下来另一条树蟒,一下就咬住了潘子的肩膀,接着一闪间蛇身一弓就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那攻击太快了,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大惊失色,他已经给卷到了半空中。我看着他手脚乱抓,顿时心里一沉,心说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潘子临危不惧,单手连转了几下,就把自己的折叠军刀翻了出来,然后往上一刺,猛地就扎进了蛇的眼睛里。那巨蟒疼的整个身子都弯了,一下就松口了,潘子给甩了一下,撞在树上翻着跟头摔下来,满脸都是血。接着阿宁就从背包里打起两个冷烟火,双手往膝盖上猛一敲点燃,就冲到蟒蛇和潘子中间,用冷火焰挡住蟒蛇同时对我们大叫:“把他拖走,跑!” 我大叫不要!冷烟火的温度不够!阿宁就道,你知道蛇不知道! 我和胖子猛地冲过去,扶起了潘子就往树林里跑,但是还没有走几步,突然水花伴着烂泥浪一样的打了过来。转头一看,闷油瓶身后的巨蟒竟然仍旧没死,蛇头上都是血,巨大的身躯狂怒着追着闷油瓶,而后者正朝我冲了过来,巨大的蟒蛇在身后狂舞,看上去竟然像飞了起来一样。 蟒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脑子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看着那情形竟然脚软了,闷油瓶大叫“趴下”,胖子一把抓住我往前跑了几步,猛就卧倒在水里。蟒蛇瞬间就到了,闷油瓶和阿宁一翻身也滚进泥里,蟒蛇巨大的身躯贴着我的后背卷了过去,一个刹车不住,就撞到一边的大树上,树几乎给撞折,树叶和树上的附着物下雨一样的掉下来。 我们爬起来,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胖子的杀心大起,大骂了一声:“我操你奶奶的,跟它拼了!”说着竟然一下抽出我腰里的刀,朝着那撞蒙的蟒蛇冲了过去。我赶紧冲上去,拦腰抱住他,不让他过去,闷油瓶也爬起来,我看到他肩膀上全是血,显然受了很重的伤。他气喘着指着一边的丛林,就对我们叫道:“快跑,这两条蛇不对劲!” 一看闷油瓶伤成这样,胖子也犯了嘀咕,忙将潘子背起来,将潘子的枪扔给我,我抬枪殿后,一行人就直往丛林里逃去。刚冲进灌木里,后面水花溅起,那蛇竟然又来了。 谁也没工夫看后头了,树木之下是丛极其茂盛的灌木和蕨类植物,我们一下冲进去,枝条都带着刺,滑过我裸露的皮肤,拉出了无数血条,疼得我直咧嘴,但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咬紧牙关就狂跑。/ 谁也想不到我们可以在丛林中达到那种速度,要是一直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早在今天中午就过峡谷了。我们很快就冲到了峡谷的边缘,山壁上全是瀑布,水一下就深到了膝盖,这下再也跑不快了。 我们回头一看,我靠,那条蛇几乎就没给我们落下多少,蟠龙一样身子在灌木里闪电一般跟了过来。我们想要再跑,再往前就是瀑布,没路了,胖子就大骂:“我操,谁带的路!” 几个人都慌了,这里水这么深,动又动不了,而树蟒在水里十分的灵活,这一下真的凶多吉少了。这时候阿宁看到什么,对我们叫道:“那里!” 我们顺着她的矿灯看去,只见一边山岩的瀑布后面,有一道裂缝,似乎可以藏身,胖子就急叫:“快快!” 我们冲过去,冲进瀑布,裂缝的口子很窄,蟒蛇肯定进不来,我们人进去都很勉强,几个人都侧身往里面挤,里面全是水,我们几个勉强挤了进去,胖子却打死也进不来了。 我们拼命的拽他,他也拼命的往里面挤,也只是进来一条腿,在里面的阿宁就把矿灯照向缝隙外,巨大的蛇头已经在瀑布的水帘外,那是一个巨大的影子。胖子也慌了,大叫你照什么!关灯关灯! 我就上去捂住他的嘴巴,轻声喝他闭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躲肯定没用了,都抄起家伙,准备拼命了。 可是奇怪的是,那条蟒蛇竟然在瀑布外面徘徊,没有把头探进瀑布里来,徘徊了几下,竟然扭头走了。 这一来,我们面面相觑,都莫名其妙。只要这蛇稍微把头在往里一探,胖子肯定就完蛋了,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那就是一场死战,不死一半也够戗,怎么突然它就走了,难道它害怕这瀑布? 这时候,我们都听到缝隙的深处就传来一连串“咯咯咯咯”的声音,好像是鸡叫一般,外面水声隆隆,也并不响亮,但是这里听到鸡叫,特别的醒耳,我们一下就全部听到了。 所有人转头,此时才有精力来观察这条缝隙,发现里面水都没到我们的腰部了,再看缝隙的里面,再进去就没有了,而在尽头的石头缝里,站着什么东西。这东西完全是隐在黑暗里的,利用矿灯的余光,根本发现不了。 我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也看不清楚,但是我一看到这东西站着的姿态,就感觉不秒。我也说不出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于是让阿宁把矿灯转过来。 灯光探过去,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我看了一眼,足有两三秒,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极度惊讶的两三秒,随即我就反应了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 我看到在缝隙的最里面,有一条大概手腕粗细的蛇,这条蛇不是蟒蛇,浑身火红,蛇头是非常尖锐的三角形,上面竟然长着一只大大的鸡冠。而让我不敢相信的是,这条蛇竟然是直直的站在那里,蛇头低垂,目露凶光的看着我,整个姿态好似一个没有手脚的人一样。 我看着那蛇的眼睛,一下就几乎不能动了,就这样给它瞪着,直到阿宁拉了我一下,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我看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就知道为什么那条巨蛇要放弃我们了。童年时候的恐惧一下就传遍全身。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一章 蛇王 这竟然是一条“野鸡脖子”。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蛇! 我再仔细去看,火红的鸡冠和蛇身,以及那种直立的骇人的姿势,就是“野鸡脖子”没错。 一下我的冷汗就滋滋的冒出来。这种蛇十分的罕见,在我们老家,它被叫做“雷王红(音译)”,我小时侯在山上见过一次。据老人说,这蛇就是蛇里的帝王,所有的蛇都怕它,它贴地而飞,行迹如电,而且其毒无比,爬过的地方,植物杂草甚至会自己分开。而且这种蛇不能打,打死了会有同类来报复。 我后来看过一本清人笔记小说,云这种蛇乃是小龙,沿着山川龙脉而栖,又说是盘踞在龙脉上的蛇精,有的地方有天雷杀妖的传说,大多是有雷劈在山上,炸出这种蛇的事情。不过这种蛇近几十年就几乎绝迹了,竟然在这里还有,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胖子他们没见过这种蛇,都啧啧称奇,几个人里面只有闷油瓶也和我一样脸色有了变化。不过那火红的蛇身和凶狠的姿势,就表明了这剧毒蛇的身份,几个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真是刚逃离蟒口,又遇到毒蛇,我心里一边懊恼,一边提醒自己,看来在这个地方,真的要加倍小心,不能什么地方都乱钻了。 和蟒蛇硬拼还有一线生机,和毒蛇搏斗,一般不是全胜就是全输,这个险没人肯冒,而且“野鸡脖子”一般也不会招惹人,现在它做出这种威胁的姿态,是一种警告,可能这缝隙是它的巢穴。 那这里绝对不能呆了,我就挥手让他们不要做出攻击的姿态,慢慢出去。阿宁扯出冷烟火,递给我,让我当武器。 我把冷烟火横在自己面前,这样不至于在“野鸡脖子”突然发动攻击的时候只能用手去挡。我们小心翼翼的退出缝隙,一个一个,都很顺利。轮到我的时候,我总算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缝隙里面,黑黑的已经看不到蛇了,心说幸好没出事。 从缝隙里下来,踩进水里,胖子就用矿灯探到瀑布外面,照了几圈,说:“大蛇也不在了,安全了……” 几个人都吁了一口气,我们去看被胖子扶着的潘子,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没事情,就是摔得有内伤了,不过还死不了。我们互相看了看,都发出苦笑,几个人衣衫不整浑身是泥,阿宁的胸口都几乎露了出来,她若无其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遮住,我们也没有力气去看。装备包只剩下两个,闷油瓶的黑金古刀丢了,胖子手里是我的匕首,他自己的匕首也没有了。闷油瓶和潘子的肩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孔,给蟒蛇的牙齿咬的,特别是闷油瓶,他可能是硬挣脱出来的,很多伤口都豁开了。 真是没有想到一条蟒蛇就能把我们搞的如此狼狈。 我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天光已经亮起,峡谷的边缘树木稀疏一点,能够看到黎明即将到来的那种晨曦,一边是瀑布,一边是丛林,四周传来鸟叫,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刚才的恶战,这将是多么美好的情形。 众人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风景,胖子就问道,“现在怎么办?” 阿宁走到瀑布边上,接了点冲下来的雨水,洗了洗脸,就说:“等天亮了,我们回去把装备捡回来,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得快点出去。” 胖子道:“他娘的,你说的容易,刚才我们跑的时候,完全是乱跑,也不知道那颗树是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去找?” “那也得去找,现在不回去,等需要的时候想去找就更不可能了。”阿宁疲惫的按了按脸,又卷起自己的袖子,把头伸到瀑布里面草草冲洗了一下,洗完之后短发一甩,泥砂退去,俏脸总算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就招呼我们出发。 我想到还要回到那个地方,心里就长叹了一声,但是这个女人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确实必须这么干,就是不让人喘气。感觉还没有缓过来。 几个人背起自己的东西,阿宁到底是个女人还是比较爱干净的,看我们走的远了,就拉开了自己的衣服,用水去冲自己的胸口,这个时候,我的眼角一闪,就看到瀑布里面有一团红色闪了一下,同时我们隐约听到了“咯咯”的一声。/ 我突然感觉到不妙,对阿宁道:“小心一点,离瀑布远点!” “怎么了?”阿宁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和她以前的那种笑容不同,我看着惊艳了一下。 就在那一刹那,一下子,一条火红的蛇就猛地从瀑布里钻了出来,一下就盘到了阿宁的脖子上,高高的昂起了它的头,发出了一连串凄厉而高亢的“咯咯咯”声。我一看完了!丢掉手里的东西就冲过去,才迈出去第一步,就看着那“野鸡脖子”闪电一般的咬了下去。阿宁用手去挡却没有挡住,蛇头一下就咬住了她的脖子。她尖叫了一声,一把把蛇拽了下来,扔到一边,捂住脖子就倒在水里。 我们冲了过去,那蛇竟然不逃,一下又从水里蹿起起来,犹如一支箭一样朝我们飞了过来。胖子叫了一声,用刀去劈没劈到,眼看又要中招,一边的闷油瓶凌空一捏,一下就把蛇头给捏住了。蛇的身子一下盘绕到他的手臂上,想要把蛇头拔出来,就见闷油瓶用另一只手卡到蛇的脖子上,两只手反方向一拧,咔嚓一声,蛇头给他拧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就往水里一扔,那“野鸡脖子”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漫漫浮了起来。 我们忙去看阿宁,我上去抱起她,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喉咙动着想说话,眼里流着眼泪,似乎有一万个不甘心。我头皮一下就麻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办了,整个人发起抖来。接着,只是几秒的工夫,她的眼神就涣散了,整个人软了下来,然后头也垂了下来。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二章 蛇沼鬼城(上) 两分钟后,阿宁停止了呼吸,在我怀里死去了。凌乱的短发中俏丽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脸庞凝固着一个惊讶的表情,我们围着她,直到她最后断气,静下来,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 突然间我感觉一切都停止了,心中悲切,想哭又哭不出来,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一路上过来虽然危险重重,我也预料到了有人会出事,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死,而且死的这么容易,这么突然。事情毫无征兆,就这么发生了,然后刚才还在说话的人,一下就这么死了。而且是真的死了,我们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我眼前的情形,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呢?她是如此强悍,艳丽而狡猾,外表柔弱却有坚强如铁的内心,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我由衷的佩服她。如果要死的话,这里所有人都比我强,最容易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可是她确实是死了,就在我的面前,这么容易的,真真切切的,随随便便的死去了。 我一下子有了一种被打回原形的感觉,一次次的事情,虽然都是危险重重,但是我们几个人都闯了过来,就连在秦岭我一个人出去,也勉强活着回来了。我一度认为在这些事情之后,我们这样的人已经非常厉害了,有着相当的经验,只要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虽然会遇到危险,但是大部分都能应付,就算要死,也应该是死在古墓里最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阿宁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一条蛇上。我突然就意识到,不对,人本来就是脆弱的动物,不管是闷油瓶、潘子,还是我,在这种地方,要死照样是死,身手再好,经验再丰富也没有用。 这就是现实的法则,不是小说或者电影里的情节,只要碰上这种事情,我们都会死,就算是闷油瓶,如果站在瀑布边上,刚才肯定也死了! 我抬起头看前面茂密的丛林,一下子就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和绝望。那一瞬间我简直想拔腿而逃,什么都不管,逃离这个地方。 这个时候天终于亮了,阳光从峡谷的一边照了下来,四周都亮了起来,前面水气腾腾,瀑布溅起的水幕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团笼罩在茂密雨林上空的白色薄雾。 美景依旧,美人却不在了。 潘子是个看破生死的人,此时虽然也是一脸可惜之色,但是比我们从容多了,只是受了重伤,也说不出太多话来,就对我们道,这是意外,虽然很突然,我们也必须接受,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蛇的同类,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再想办法。 我想起闷油瓶刚才杀了那条鸡冠蛇,心中也多了些恻然,转头去看浮在水面上的蛇尸,却发现尸体不见了。这种蛇据说会对杀死同类的东西报仇,然而不死不休,诡异异常,待在这里确实有危险,想起阿宁的惨状,也待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也不忍心将阿宁的尸体丢在这里,我就背了起来,胖子扶起潘子,几个人不敢再往丛林里去,就沿着峡谷的边缘,蹚水前进。 谁都不可能聊天了,胖子也没法唱山歌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往前走。脑子里一片空白。 深一脚,浅一脚,恍惚的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却一直无法找到干燥的地方让我们休息。日头越来越高,昨夜大雨的凉爽一下就没了,所有人都到达了极限,太累了,一个晚上的奔袭,搏斗,爬树,死亡,逃生,就是铁人也没力气了,更要命的是,随着温度的升高,这里的湿度变的很大,胖子最受不了这个,喘的要命,最后都变成潘子在扶他。 正在想着要不要提出来就地休息算了的时候,突然前面的峡谷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坡度,地上的雨水溪流变得很急,朝着坡下流去,我们小心翼翼的蹚着溪流而下,只下到坡度的最下面,就看到峡谷的出口出现在我们面前。/ 外面树木稀疏起来,全是一片黑沼,足有两百多米,然后又慢慢的开始茂密起来,后面就是一大片泡在沼泽中的水生雨林,都是不高但是长势极度茂盛的水生树类,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三章 蛇沼鬼城(中) 我们都面面相觑,一种宿命的感觉传来,原来到所谓峡谷的出口,昨天晚上我们只剩下这十几分钟的路程了,而我们竟然选择了停下来,如果当时坚持走下去,可能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沼泽的边缘,从这里看沼泽,视野有限,并不像我们在外面山谷的顶端看到的那么辽阔。如果不是沿着山壁在走,也不知道已经出了山谷了,前方还是一片密林,感觉只不过是峡谷的延续。当然区别还是有的,脚下越走就觉得不对,水越来越深,而且地下的污泥也越来越站不住。 好在沼泽的浅处,有一块很大的平坦石头,很突兀的突起在沼泽上,没有给水淹没。我们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在这里,小心翼翼的蹚水过去,爬了上去,才发现这块巨大的石头上雕刻着复杂的装饰纹路,而且在水下有一个非常巨大的影子,似乎是好几座并排的大型的雕像的一部分。/ 这里是西王母城的一个入口,西王母是西域之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西域的绝对精神领袖,那么西王母之城的入口自然不会太寒酸,也许这是一座当时的石雕,或是是这里城防建筑上的雕像,用来给往来的使节以精神上的威慑,当然这么多年后,这种雕像在雨水的冲刷下自然不可能保存。 我乍一看石头上的古老纹路,就感觉和吴哥窟的那种很像,仔细看才发现并不是高棉佛教的纹路,而是因为这块石头也给风吹雨打得发黑发灰,看起来特别的古老和神秘。 正想着如果这里有一座倒塌的雕像,那么是否沼泽下面还有其他的遗迹,就听到胖子招呼了一声,让我们看他那边。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在阳光下,前方的黑沼比较深的地方,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巨大的黑影,似乎沉着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是石头,有些就完全在水下。我和闷油瓶用望远镜一看,才惊讶的发现,在沼泽水下的影子,似乎全部都是一座座残垣断壁,一直连绵到沼泽的中心去。 西王母的古城的废墟,竟然是被埋在了这沼泽之下的。 “这座山谷之中应该有一座十分繁茂的古城,西王母国瓦解之后,古城荒废了,排水系统崩溃,地下水上涌,加上带着泥沙污泥的雨水几千年的倒灌,把整座城市淹在了水下。看来西王母城的规模很大,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凤毛麟角。”闷油瓶淡淡道。 我也有一些骇然,古城给水淹没这种事情倒是比较常见,这片沼泽其实绝对面积不大,当时的古城竟然已经发展到这座盆地的边缘,说明当时的文明已经到了鼎盛时期。但是这么说来的话,西王母宫,启不是也在水下的污泥里了,我们如何进入呢。 不过,想起文锦的笔记,这篇沼泽形成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她的队伍中,霍玲就进入了西王母宫,也是在大雨之后,那么应该是有办法进去的,只是我们还没有到达那种境况而已。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四章 蛇沼鬼城(下) 石头上相对干燥,我将阿宁的尸体放下,几个人都筋疲力尽,坐下来休息。 把衣服脱掉,铺在石头上晒,胖子想打起无烟炉,可是翻遍了行李却一只也找不到,看样子昨天晚上混乱的时候掉光了,没法生火,就用燃料罐头上的灯棉凑合。意料之外的是,这里的沼泽竟然是咸水,看样子有附近的大型盐沼的水系联通,万幸雨水从峡谷冲刷下来,口子上基本上没有味道,不然我们可能连喝水都成问题。我先放了几片消毒片煮了点茶水喝。然后打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浑身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身上的皮都起皱了,鞋子脱掉,脚全泡白了,一扣就掉皮,就算我扣紧了鞋帮,脱了袜子之后脚上还是能看到小小的类似于蚂蟥的东西吸在脚上,拿匕首烫死。挑到眼前来看,也看不出是什么虫子。 不过,如果沼泽里是咸水的话,昆虫的数量应该相对少一点,至少这里不太可能有咸水蚂蟥,这对于我们进入沼泽深处来说,是一个大好消息。 潘子递给我他的烟,说这是土烟,他分别的时候问扎西要的,能怯湿。这里这种潮湿法,一个星期人就泡坏了,抽几口顶着,免得老了连路也走不了。 我接过来吸起来,烟是包在塑料袋里的,不过经过昨天晚上这样的折腾,也潮了,吸了几口呛的要命,眼泪直流,不过确实挺有感觉,也不知道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抽起来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疲劳一下子不这么明显了。 胖子也问他要,潘子掐了半根给他。他点起来几口就没了,又要潘子就不给了。这时候我们看到闷油瓶不吭声,看着一边的沼泽若有所思,潘子大概感觉少他一个不好意思,就也递了半根给他。我本以为他不会接,没想到他也接了过来,只不过没点上,而是放进嘴巴里嚼了起来。 “我靠,小哥你不会抽就别糟蹋东西。”胖子抗议,“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 “你懂个屁,吃烟草比吸带劲多了,在云南和缅甸多的是人嚼。”潘子道,不过说完也觉得纳闷,就看向闷油瓶:“不过看小哥你不像老烟枪啊?怎么知道嚼烟叶子?你跑过船?” 闷油瓶摇头,嚼了几口就把烟草吐在自己的手上涂抹手心的伤口。我瞄了一眼,只见他手心的皮肉发白翻起,虽然没有流血,但是显然这里的高温也使得伤口很难愈合,涂抹完后他看了眼潘子,潘子用怀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盯着他,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又转头去看一边的沼泽,不再理会我们。 这样的局面我们也习惯了,闷油瓶对于自己的情况,似乎讳莫如深,但是我明白,这些问题有很大的一部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凭空出现的一个人,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似乎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联系”,这是他对他自己的评价,偶尔想想真的十分的贴切。/ 脱的光溜溜的,加上身上水份的蒸发,感觉到一丝的舒适,觉得缓了一点过来,胖子就拿出压缩的肉干给我们吃,我们就着茶水一顿大嚼,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总之把肚子填满了。肚子一饱就犯困,于是潘子用背包和里面的东西搭起一个遮挡阳光的地方,他放哨,我们几个缩了进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进入沼泽之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休息了,现在有囫囵觉睡就是种福利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一躺下,眼睛几乎是一黑,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浑身黏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一看,发现竟然天黑了,而且又下雨了。潘子在一边倒在行李上,也睡着了,胖子在我边上,打着呼噜,闷油瓶脸朝内也睡的很深。 远处的燃料罐头还燃烧着,不过给雨水打的发蓝,也照不出多远。我拿出风灯把火苗点上,然后想把其他几个人都叫醒,这个时候却发现了有点不对劲。 原来一边裹着阿宁尸体的睡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打开了,阿宁的上半身露了出来。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五章 尸体的脚印 这在平时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在戈壁中行进,进入到绿洲之前,我们上半身一般都不脱衣服,就下半身捂进睡袋里取暖,这样能够在有突发事件的时候迅速起身。阿宁这样躺在睡袋里的样子,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眼了,十分的熟悉,然而想想,又想起她已经死去了,感觉就很凄凉。 不过我睡着的时候尸体明显是完全裹在睡袋里的,是谁把她翻出来的呢?难道是潘子?他把她翻出来干什么呢? 站起来走到尸体边上看了下,我就发现了似乎有点不对劲。尸体确实给人动过了,双手不知道为什么,不自然的蜷缩着,整具尸体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天色灰暗,沼泽里不同在峡谷,四周的树木比较稀疏,没有什么东西能照出来,那燃料罐头的火苗又小,四周完全是一片沉黑,什么也看不到。 转身叫醒了潘子,潘子睡不深,一拍就醒了过来,我就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潘子莫名其妙,凑过来看了看,就摇头,反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就更纳闷了。/ 一下又想到了胖子,心说难道胖子看上阿宁身上的遗物了?这王八蛋连自己人身上的东西也不放过吗?但我印象里胖子虽然贪财,但是这种事情他也不太可能干。 潘子用一边的沼泽水洗了把脸,就走到阿宁尸体的边上,打起矿灯照了下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宁的脸上还凝固着死亡那一刹那的表情,现在看来有点骇人。尸体给雨水打湿了,潘子蹲下去,把她脸上的头发理得整齐了一些,我们就看到阿宁被咬的地方的伤口,已经发黑发紫,开始腐烂了,身上的皮肤也出现了斑驳的暗紫色,这里的高温已经开始腐蚀这具美艳的尸体了。 照着,我们就发现尸体的衣服上有好几条泥痕,潘子摸了一把,似乎是沾上去不长时间,顺着泥的痕迹照下去,我们就陡然发现在尸体的边上,有几个小小的类似泥脚印的东西。 潘子看了我一眼,就顺着这些泥印子照去,发现脚印一直是从沼泽里蔓延上来的,因为下雨,已经很不明显,只有尸体边上的还十分的清晰。 沼泽里有东西!我们的神经绷了一下,喉咙都紧了紧,互相看了一眼,我就转身去叫醒胖子他们。潘子站起来拿起枪,就顺着脚印走到了沼泽的边上,蹲了下去,往水里照去。 胖子叫不醒,闷油瓶一碰就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我把情况一说,他就皱起了眉头。/ 我们两个走到潘子身边,水下混浊不堪,什么也照不清楚,潘子又把那几个泥脚印照给胖子和闷油瓶看,说:“妈的,好像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有东西爬上来过了,看来以后打死也不能睡着了。” 照了一下脚印,闷油瓶的脸色就变了,他接过矿灯,快速的扫了一下尸体的四周,就挡住我们不让我们再走进尸体。 “怎么了?”我问道。 “只有一排脚印,那东西还没走。”他轻声道。 蛇沼鬼城(中) 第四十六章 蛇的阴谋 我们刚才根本没有注意有几排痕迹,听闷油瓶一说,探头往脚印处一看,果然如此,这下我们就更加戒备起来。潘子立即端起了自己的短枪,瞄准了阿宁的尸体。 我们后退了几步,另一边的闷油瓶举着矿灯照着尸体,一边示意我立即去把胖子弄醒。 之前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之后又遇到了阿宁突然死亡的变故,我的神经早已经承受不住了。现在没消停几分钟神经又绷紧了,让我感觉到十分郁闷,不过我也没有害怕,而是退后到胖子身边,先从胖子身上摸出了匕首,然后拍了他几巴掌。 可胖子睡得太死了,我拍了他几下,他只是眉头稍微动了一下,就是醒不过来。而我一下打下去,却感觉到他脸上全是汗。 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有人会睡成这样,难道是生病了?然而摸胖子的额头却感觉不到高温,我心说难道在做梦?正想用力去掐他,忽然我就看见,在胖子躺的地方的边上,竟然也有那种细小的泥印子。而且比阿宁身边的更加多和凌乱。 我心说不好,赶紧站了起来退后,叫唤了一下潘子。 “怎么了?”潘子回头,我指着那泥痕迹的地方,让他看。“这里也有!” 潘子一边瞄着阿宁的尸体,一边退到我身边,低头一看,就骂了一声娘,并把枪头移了过来。一边的闷油瓶回头也看到了,退了过来。 三个人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胖子。我心说这情形就复杂了,尸体还好办,也容不得我多考虑什么。潘子看了一眼闷油瓶,两个人就做了一个手势,显然是交换了什么意见。潘子举起枪退到脚下岩石的边缘,远离了尸体和胖子,这样可以同时监视两个方向。而闷油瓶把灯递给我,让我照着胖子,同时把我手里的匕首拿了过去,猫腰以一种很吃力的姿势走到胖子身边。 这是一种半蹲的姿势,双脚弯曲,人俯下身子,但是却不完全蹲下,这样可以在发生变故的时候保持最大的灵活。他靠近胖子,头也不回就向我做了一个手势,让我把灯光移动一下,照向胖子身边的脚印处。 气氛真糟糕,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心说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我把灯光移过去,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两三个不明物体以飞快的速度,从胖子的肩膀下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掠过了灯光能照到的范围。 那速度太快了,只是一闪我眼睛就花了。但是我的手还是条件反射一般直接向着那几个东西冲出来的方向划了过去。可惜什么都没照到,只听到一连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跳进沼泽的声音。同时阿宁的尸体那边也突然有了动静,同样的一连串入水声,好像是在田埂边惊动了很多青蛙的那种感觉。 闷油瓶反应惊人,但是显然对于这么快的速度,他也没辙。他只是飞速转身,连第一步都没追出就放弃了。他忙挥手让我过去,去照水里。 我冲过去举起矿灯朝水中照去,一下就看到水中的涟漪和几条水痕迅速的远去,潜入沼泽里。 “是什么东西?水老鼠?”我问道,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以前九十年代城市建设还没这完善的时候,见过不少这种老鼠。 闷油瓶却摇头,脸色阴沉:“是蛇!是那种鸡冠蛇。” 我咋舌,看着地上刚刚留下的一连串印记,忽然意识到没错,那就是蛇形的痕迹,难怪有点像脚印却又不是。心里顿时冲起了不祥的念头,传说这种蛇报复性极强,而且行事诡异,现在果然找上门来了。 我这时候发现胖子还是没醒,不由心里咯噔了一声,心说难道胖子已经被咬了? 我立刻过去看胖子,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蛇都走了,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先推了他一下。没想到这一推他就醒了,而且一下就坐了起来,脸色苍白,但是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他看着我们几个,又看了看天,有点莫名其妙。看我们如临大敌似的看着他,隔了半天才道:“你们他娘的干吗?胖爷我卖艺不卖身的,看我也没用。”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没事,我们松了口气。而我还是不放心,让胖子转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被咬。胖子看我让他脱衣服,更觉得莫名其妙,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胖子将信将疑,我们也没空和他解释了,又起身走到阿宁尸体的边上。我照了一下附近的沼泽,完全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见,尸体边的石头上全是刚才那些蛇离开的痕迹。 “真他娘的邪门,难道这睡袋是这些蛇打开的?”潘子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边用枪拍了拍尸体的上下,看还有没有蛇在里面。 没有蛇窜出来,但是我感觉到非常不安,一种梦魇一样的恐慌在我的心底蔓延开来。我们睡觉的时候,有几条鸡冠蛇从沼泽中爬了上来,爬进了胖子和阿宁的身下,还不知道怎么样打开阿宁的睡袋。这实在太诡异了,它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着漆黑一片的沼泽,总感觉,肯定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了。 其他人都有这种感觉。闷油瓶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阿宁的尸体,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做了个手势,让我们都把矿灯打开,他要仔细看看四周水下的情况。 我们照闷油瓶说的办,一边的胖子也来帮忙。我们打开矿灯分四个方向,就开始扫射水里,才扫了没几下,忽然身后的胖子惊呼了一声。 我们以为蛇又出现了,马上转身,顺着他的灯光看去,就看到我们面前的沼泽中大概二十几米处,竟然有一个人影,好像是从沼泽的淤泥里钻出来的。 一只矿灯的光芒无法照清楚,立即所有的灯都汇聚了过去,只见一个浑身污泥的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犹如一个水鬼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狗日的,这是什么东西?”胖子喊道。 闷油瓶仔细一看,惊叫了一声:“天哪,是陈文锦!”说着一下冲入了沼泽,向那个人蹚去。 蛇沼鬼城(下) 第一章 追击 那一刹那,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肯定那人就是文锦,我看过去那人的脸上全是淤泥,连是男是女的都分不清楚,但是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过多的考虑什么,潘子叫了一声去帮忙!几个人一下全跟在闷油瓶后面冲下了水去。 冲下去没几步就是淤泥,沼泽的底下有一层水草,我没有穿鞋子,那油腻淤泥和水草刮脚的感觉好比是无数的头发缠绕在脚上,实在令人头皮发麻,几步扑腾到水深处,我们撒开膀子游了起来。 闷油瓶游得飞快,一转眼就冲到了那个人的附近,那地方似乎水位不高,他挣扎着从水里站起。随即潘子也爬了上去,接着是我和胖子。我的脚再次碰到水底,发现那地方是个浅滩,感觉不出水下是什么情况,好像是一些突出于沼泽淤泥的巨大石头。 这时候离那个人只有六七米,我近距离看着那个人,心突突直跳,异常的紧张。 文锦算是一个关键人物,一直以来她好像都是传说和照片里的一个概念,如今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然而这里只有胖子拿着矿灯,他刚站定没缓过来,灯光晃来晃去,我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 闷油瓶已经冲了过去,显得格外的急切,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我看着他几乎能够碰到那人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一个转身缩进了水里,向一边的沼泽深处逃了。 我们一下都急了,纷纷大叫,可是那人游得极快,扑腾了几下,就进入了沼泽之后的黑暗里,一下竟然就没影了。闷油瓶向前猛地一冲想拉住,但还是慢了一拍。 这看着只有一只手的距离,但是沼泽之中人的行动十分的不便,有时候明明感觉能碰到的东西,就是碰不到。 不过闷油瓶到底不是省油的灯,一看一抓落空,立即就一个纵身也跳进了水里,顺着那人在水面上还没有平复的波纹就追了过去,一下也淹没在黑暗里。 我一看这怎么行,拔脚也想跟过去,但是一下就被前面的潘子扯住了,水底高低错落,我被一扯就摔倒,喝了好几口水,站起来潘子立即对我道:“别追了,我们追不上了。” 我呛了几声之后冷静了下来,站稳了看去,只见这后面的沼泽一片漆黑,我们慢了半拍,进去之后必然是什么也看不到,根本无从追起,在很多时候,慢了半拍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机会。现在只有希望闷油瓶能追到她。 我们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又面面相觑,胖子就奇怪地问:“我操,怎么跑了,你们不是认得吗?难道被我们吓着了?” 我想起那人的样子,心说不知道谁吓谁,潘子问我道:“那人真的是文锦?” 我哪里看得清楚,摇头说不知道,那种情况下,也不知道闷油瓶是怎么判断的,刚才从我们看到那个人到他叫起来也只有一瞬间,他的眼睛也太快了。不过,说起来,在这种地方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出现的这一个人,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是文锦,可是如果真是她,她又为什么要跑呢?不是她引我们到这里来的吗? “现在怎么办?”胖子就问我们道,“那小哥连矿灯也没拿,在那丛林里几乎是绝对黑暗,他这么追过去会不会出事?要不咱们回去拿装备进去支援?” 我心说那真是谁也说不准了,一边的潘子道:“应该不会,那小哥不是我们,我相信他有分寸,况且我们现在进去也不见得有帮助,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他来救我们。” 我想起刚才闷油瓶朝那人冲去的样子,那样子不像有分寸的,说起来,我总觉得进入到这个雨林之后,闷油瓶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我又实在说不出到底哪里有区别。 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闷油瓶回来,身上好不容易干了,这一来又全泡起了褶子,一路进来我们就几乎没干过,这时又感觉到浑身难受。 胖子说:“我们不要在水里等了,还是到岸上去,这里的水里有蛇,虽然在水中蛇不太会攻击人,但是那种蛇太诡异了,待在这里还是会有危险。” 他不说我还真忘了那蛇的事情,我们下半身都在水里,水是黑的,完全看不到水下的情况,听到这个还是毛毛的,于是便应声,转身想朝出发地游过去。 上了岸,胖子抖着自己的胸部,一边搓掉上面的泥,一边看刚才我们背包四周那些蛇的印迹。我坐到篝火边上,稍微缓过来点儿,此时脑子里乱了起来,一方面有点担心闷油瓶,他就那么追进沼泽,想想真是乱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另一方面,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很不安。 阿宁的死其实是一个开始,但是当时更多的是震惊,现在想想,野鸡脖子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偷偷爬上来干吗呢,几乎就是在同时,沼泽里还出现了一个人,还没有进沼泽就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不吉利。这地方还没进去,就给人一种极度的危险感,甚至这种感觉,和我以前遇到危险时候的感觉还不同,我总感觉这一次,可能要出大事。 这也可能和闷油瓶的反常有关系,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在闷油瓶的身边,我没有以前那种安定的感觉,反而更加觉得心神不宁。 这时候再回想起之前下决定来这里的情形,真是后悔得要命了。 潘子处理完了衣服就来提醒我,我也把衣服脱了去烤,一边我们加大了火苗,能让闷油瓶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的位置。胖子口出恶言说:“这点儿小火苗有点像招魂灯,别再把沼泽里的孤魂野鬼招来。”潘子张嘴就骂。 不过胖子说得也有道理,这确实有点像,我心里不舒服,就又打起矿灯,在石头上一字排开,这样看着也清楚一点。我拿着矿灯走到阿宁的尸体边上,想放在她的头边。可走过去一看,我忽然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再一看,我脑子就“嗡”了一声。 阿宁的尸体竟然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睡袋。(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蛇沼鬼城(下)第二章消失了”,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蛇沼鬼城(下) 第二章 消失了 我心说坏了,忙向四周查看,然而四处都不在,一下便慌了手脚,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情,这荒郊野外的,难道诈尸了不成,忙唤来胖子和潘子看。 两人一看也傻了,胖子就大骂了一声:“狗日的,谁干的??”都条件发射的往四周去找,这动作我们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都是懵了。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即没有人,也没有听到任何野兽的声音。我立即就感觉到一股恐惧袭来,这西王母古城里必然没有其它人,这睡袋附近又没有野兽的脚印,我们都清楚不可能有什么搬动这具尸体,难道真的是诈尸了? 想起之前那个诡秘的梦,我不由喉咙干涩,心说难不成要噩梦成真? 胖子和潘子到底是见过大世面,此时没有慌乱,而是立即蹲了下来,翻找睡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睡袋一翻开,潘子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看到睡袋里面,竟然全是蛇爬过的那种泥痕,睡袋下面也全部都是,痕迹之杂乱,显然这里爬过的蛇数量极其多?摸了一把,黏糊糊的,痕迹非常新,显然就是刚才留下的。 胖子脸色大变,就惊讶道:“我操,难道是那种蛇把尸体搬走了?”。 潘子显然不信,“这不可能,蛇怎么能把这么重一具尸体带走?”。但是他的脸色也变了,显然这里的痕迹表明胖子说的是对的。 我背脊发凉说不出话来,如果这是真的,这事情太邪门了,一直以来我对野鸡脖子都有一种特别的恐惧,一方面是因为它的毒性,另一方面则是关于这种蛇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很多很多的传说里,这种蛇的行为都是十分乖张的,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种蛇的报复手段十分的诡异,但是它们竟然把阿宁的尸体搬走了,这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一条当然不行,可是你不看看现在有多少条,大象都抬的走。”胖子翻开整个睡袋,只见下面全是蛇印,睡袋一边到水中的区域更是多的变成一片烂泥,刚才光线问题才没有注意。 “可这些蛇要尸体干什么?”潘子又道,看着胖子。确实,阿宁的尸体显然不能当食物,蛇也不是有爪子的动物,要打开睡袋,运走一具尸体,非常困难。蛇又不是蚂蚁,要尸体来干嘛? “那你他娘的就要问蛇去了。”胖子顿了顿就道:“不过蛇这种东西很功利的,总不会是为了好玩,肯定有原因,没想到这娘们死了也不得安稳,倒是合她的性格。” 我想着,心情就压抑了起来,刚才那这一系列的事情,每一件都没头没尾,而且全部都让人摸不着头绪,这感觉实在太糟了,想着有点失控,心说怎么可以被蛇欺负,想着就拿起矿灯,对他们说:“我们一来一回也就几分钟,这尸体肯定还在周围,我们去找一下。” 还没站起来,就给潘子拉住了:“找个ji巴,几百条蛇,你找死。” “可是!她总不能葬在蛇窝里。” 胖子把我的矿灯抢了回来,潘子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三爷,你得想开,人活着才是人,死了就是个东西,臭皮囊而已,我们已经不可能把这女人带回去了,这也算是她自己选择的归宿,犯不着为具尸体拼命。” 胖子也道:“就是,死了就是死了,死在哪里不是死,不过改日要是胖爷我也挂了,你们就把我烧了,别给这些蛇绕去,鬼知道它们要尸体干嘛。” 我听了一下也泄了气了,坐倒在地上,抓了抓头皮,心里很不舒服。 胖子看着那些痕迹,又道:“这里的蛇果然邪门,你想搬一具尸体要多少蛇?少说也要百来条吧,你想就光这里就有这么多了,这整个林子里到底会有多少这种蛇?咱们在这里呆着,恐怕不太明智,要是它们再回来,咱们三个恐怕也抗了不了几分钟,到时候挂了碰上阿宁,又要被那臭娘们笑话了。” 其实我感觉不用那么害怕,刚才我们睡着的时候都没咬我们。潘子道:“老子在越南也碰到过不少蛇,被咬过也有两三次了,对蛇也算熟悉,一般蛇不太会主动攻击人的,阿宁当时算是个意外,可能是阿宁弄瀑布的水,惊扰到那条蛇了。” 这一听就知道是安慰的话,心说谁信,看潘子的脸色就知道他自己都不信。普通蛇还好说,那种蛇看着就邪门,不是善类。 我将矿灯放到原本想放的位置上,看着空空的睡袋,心中非常的酸楚,胖子却把我的几个矿灯全部调整了方向,照着四周的水面,说是要警惕一下。 胖子行为让我立即又担心起闷油瓶,这家伙不会出事情吧,如果是在古墓之内,我必然不会担心,因为那是他轻车熟路的地方,但是像胖子说的,蛇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咬一口就死,你拿他没辙。 我们又合计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继续等闷油瓶,这晚上必然是不敢睡了,三个人背靠背在一起,看着四个方向挨夜。 此时其实时间也不早了,只过了一会儿天就亮了,随着晨曦的放光,持续一个晚上的压抑减轻了不少,我们也少许放松了下来,不过闷油瓶却没有回来。 我们重新审视沼泽,没有晚上那么恐怖,不过雨停了,没有雨声,四周只剩下流水的声音,还是安静的异样。远处的雨林之中漆黑一片,天亮不天亮似乎和雨林深处的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闷油瓶没有消息,我又开始焦虑起来,我很少有这种随时会失去一个人的感觉,现在却感觉这里的人随时有可能会死,这大概是因为阿宁的死亡,打破了我的一些先入为主的感觉。 潘子和胖子虽然也有点担心,但比我好的多,胖子说起来,最差也不过就是挂了,让我无言。 我们吃了点东西,潘子淌水回到峡谷口,捡了些树枝回来晒干,烧了个篝火做了个火炭堆。 我问他想干嘛,他说我们已经过了峡谷了,基本的情况都知道了,时间也过了几天了,三叔他们如果没有意外,应该马上就会到达峡谷口,这里昨天虽然还有小雨,但是外面的戈壁已经给太阳晒了好几天了,现在地表的地上河还不知道在不在,他要在这里做一个信号烟,一方面标示我们的位置,让三叔知道我们已经进去了和我们进去的路线,二来,也可以警告三叔这里的情况,让他们提高警惕。 潘子说完就从包里掏出一种黄色的类似于药丸的东西,丢入了炭堆中,很快一股浓烟就升了起来,他告诉我这是海难时候求救的信号烟,他这种是托他一个还在部队的战友弄来的伞兵用军货,就这么几个球能发烟三四个小时。 我道能不能告诉三叔这峡谷里有毒蛇? 潘子就摇头,说不同颜色的烟代表着不同的意思,但是都是简单的意思,这黄色代表的是前路有危险,要小心前进,更复杂的交流,要等到三叔看到了烟,给了我们回音后他才能想办法传达过去,三叔他们所处的地势比我们高,应该很容易就看到,我们要时刻注意峡谷的出口方向,或者四壁上有没有信号烟响应。 这倒是一个非常有效的远距离的沟通方法,我看着烟升上半空,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安全感,如果三叔到了和我们会合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人强马壮,我想最起码晚上能睡个囫囵觉。 潘子每隔两个小时添一次烟球,第一次烟球熄灭后,没有任何的回音,闷油瓶也没有回来,我们也没有在意,一直等到下午,第二次烟球烧了大概一半的时候,忽然胖子就叫了起来:“有了,有了!有回音!” 我正在无聊的看天,立即就跳了起来,和潘子一起朝悬崖上看去,一开始还没找到。胖子大叫:“那边那边!” 我转了几个圈,才看到了有一股烟从远处升了起来,冉冉飘上天空,烟竟然是红色,乍一看,犹如一条巨大的鸡冠蛇,从很远处的树冠底下冒了出来。 我欢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就想笑,然而笑容才到一半,忽然就凝固了,几乎是欢呼的同时,我立即就发现不对劲。 因为那烟升起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峡谷外,而是在我们所处的盆地的中央,这片沼泽的深处。 蛇沼鬼城(下) 第三章 信号烟 三叔他们一直潜伏在阿宁的队伍之后,按照潘子的说法,应该是有一天到两天的路程差距,此时按照计划,他们的位置应该是在这片盆地的外延,即使发现了这片绿洲,他们也不会立即进入,而必须等待潘子给他们的信号。 然而,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是,三叔回应我们的信号烟,竟然是从相反的方向,从我们身后,沼泽的中央升了起来,这就是说他们现在竟然已经身在沼泽之中了。 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操,这是怎么回事情?他们怎么在里面?” 我怕是误会,马上拿起望远镜去看,一看正确无误,那烟绝对不会是起火产生的,因为烟的颜色红的不正常。 “大潘,看样子你家三爷比你动作快多了。”胖子喃喃道。 “不可能啊,难道三爷他们从其它的峡谷先进去了?但是,按照计划不是这么来的,他们应该等我的信号啊,而且他娘的他们也太快了……”潘子想不通。 “会不会不是你们三爷的队伍,是那小哥放的?”胖子道。 “昨天晚上他什么都没带,不可能是他。”潘子道:“就我带了烟球,都在这儿呢。” “那就奇怪了,看来你三爷和你的交接有错误。” “这烟是什么意思?”我忽然想起颜色可以代表信息,就问道。 潘子从我手里接过望远镜,往烟的方向看去看,看着想了想,他忽然脸色就变了,凛然道:“不好,他们出事了。” “出事?”我看潘子脸色有变,但是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让他说详细。 他道烟的颜色有简单的意思,黄色的烟代表前路有危险,要小心前进,橙色的烟表示停止前进,等待确认,而红色烟则更加的严重,表示绝对不能靠近,一般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警告后来者发出的。一般的活动中,几乎不会用到红色的烟。 不过他也有点犹豫,因为毕竟他们不是搞考察的,这种东西也是临时想出来的法子,那烟的用法他有没有记错尚且不说,也许对方记错了也不一定。 不过这毕竟不是好消息,我问潘子能不能再发个烟,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情。 潘子摇头,顿了顿显然有点急起来,就对我道:“不行,小三爷你留在这里,我得过去看看,三爷别出什么事情。” 我心里也担心着三叔,不过知道轻重,赶紧抓住他,心说这怎么行,那小哥已经没回来了,你再去我们这里不是只剩下两个人了。况且你一个人进去也实在太危险了。还是等闷油瓶回来再说。 潘子摇头道:“三爷他们有三十多人,人强马壮,一般情况下不会发出红烟,那边肯定出了状况,他娘的那黑瞎子果然还是太嫩,小三爷你放心,这种林子我在越南的时候钻的多了,我能穿过去,你们在这里等那小哥回来再做打算。”说着就收拾自己的装备。我一看拦不住他,就急向胖子打眼色。 没想到胖子也立即收拾起了装备,我一下就头大了,心说怎么胖子也怎么关心我三叔了。刚想说话,胖子就对我道:“你别向我抛眉眼,不仅大潘得去,我告诉你,这次咱们也得进去了。咱们身上的装备根本不够过戈壁的,所以必须得和你们三叔汇合,至少得拿到他们的东西,否则,出得了峡谷,咱们也会渴死在路上。” 我一想,心哎呀一下,心说他娘的对啊,顿时就有点不知所措。胖子又道:“大潘一个人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万一他有一个什么意外,我们两个再进去就麻烦了,不如现在三个人一起进去,齐进齐退,成功的几率也好大一点。否则我们留在这里,也只是等死。” “可是那小哥,怎么办?”我问道。“如果我们走了,他回来不就找不到我们了,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 “那你不是找死,就你那小体格还不得给那些蛇轮了,得了,进去之后扛东西出来也需要人手,我和大潘肯定不够,我们留下记号,给他指明方向,到时候最多再起个烟给他当信号,不过,”胖子看了丛林一眼,“我想那小哥恐怕不会回来了。” 这事情虽然非常的糟糕,但是却明朗化了,我虽然觉得很不妥当,但是也知道胖子说的对。想了想,只好点头同意。 进峡谷的时候是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原本的物资显然要重新分配,不过胖子说闷油瓶的那一份就不要带走了,用防水布包好之后,用大石头压住,接着用麦克笔在防水布的里层写了我们的去向。然后在那包裹边上,把无烟炉调到最暗,这样能烧三天,如果闷油瓶晚上回来不至于找不到。 搞完之后我们身上的物资反而减轻了不少,潘子说信号烟最多只能烧三个小时,这一次进去,我们不能休息,所以一次要尽量轻装,反正我们如果要回来,必然也会经过这里,所以能不带的东西就不带。 之后我们过了一遍装备,将防毒面具,洛阳铲等一些重的东西留下了。接着潘子又将我背的一些比较沉的东西换到他的背包里,他的行军负重是专业的,背的多一点不影响速度,我就不行了,他说丛林行军非常消耗体力,这样主要是要保证我能撑到目的地。 他这么说我很没面子,我很想反驳说这半年我也练出了点肌肉来了,不过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说完就只顾自己收拾,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我这里。 整理妥当,刚要动身,忽然胖子又抓住了我们,让我们抬头看远处的烟。 蛇沼鬼城(下) 第四章 无声的山谷 我们抬头一看,原来那远处的信号烟已经日渐稀薄,不知道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烟球放的不够。看这样子,这烟必然坚持不到我们到达。 在丛林中,如果没有信号烟的指引,我们在没有导航的前提下是肯定无法到达那个地方的。我们问潘子有何办法?潘子就爬上树冠,以信号烟的位置为中轴,用远处的盆地边缘的峭壁上怪石为参照物在指北针上做了标记,道只要在往这两块峭壁怪石的之间重点的位置走,必然能经过信号烟的燃烧点。不过,这丛林密集,就算误差十来米都有可能错过,所以咱们得在烟熄灭前尽量靠近。 这就不能再耽搁了,我们立即整顿装备,和从潘子那里对了指北针,淌水走入沼泽往信号烟的方向进发。 在白天通过沼泽边缘那一片水域非常容易,因为雨水汇聚的沼泽水水位很高而且清澈,我们可以寻着水底可以落脚的石头前进,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游泳,半只烟的功夫我们就通了过去,来到沼泽真正的边缘。 那是一片比较稀疏的雨林带,这里明显地势较高,很多的连接在一起的“树群”突出了水面,好像一些巨大的岛屿,可以看到有大量的乱石混在这片区域下的淤泥里,看上去似乎水位不深。 但是往里走就会发现,树木在这片区域里非常迅速的密集,大概只有两百米后,树冠就密集的偷不过天光了。树根盘根接错在一起,我之前其实有一个想法,就是做一条独木舟,这样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淌水前进,但是一看这种水下环境,就知道独木舟在这里也是寸步难行,非的人自己走不可。 深入林中,光线就非常的暗淡,很快四周就都是骇人的树根,树根上绕满了藤蔓,藤蔓上又覆盖着绿色的青苔,潮气逼人,那种绕法,铺天盖地,大部分地方我们全部匍匐下来才能勉强通过,让人感觉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长满树的山洞之中。 潘子砍着拦路的藤蔓,因为几乎所有的树之间都有大量的树根和藤蔓相连,所以我们反而几乎不用淌水,架空走在大腿粗的藤蔓上非常的稳当。 然而让我们奇怪的是,这么密集的树林里,却出奇的安静,除了我们行进的声音,听不到其它的动静,静的有点让人不舒服。 “西王母的地盘果然邪门,”胖子边走就道:“他娘的连个鸟叫都没有?” “何止,他娘的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心里道,静的实在不正常,让我有一种错觉:我们可能是这片雨林里,除了这些树外唯一的生物。 “也许这里的蛇太多了,鸟全给吃光了。”潘子道。 “不可能,那这些蛇现在吃什么?” 想起那种蛇,几个人又是一阵紧张,不过一路过来,却丝毫不见任何蛇的踪影,这让我们有点意外。 绷紧神经继续前进,不久我们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些裹在树木中,突出水面的古建筑遗迹,因为时代过于久远,这些残圭断璧都已经成为不同形状的石块,大量藤蔓和青苔在这些建筑的缝隙里生根,然后包裹全身,混在在雨林中很难辨别,非到跟前了才能发现。 这些建筑必然在当时属于建筑顶部的部件了,所以还能突出于水面,因为看不到水下的部分,不知道整体的形状如何,但是看顶部,都是一些简单的塔楼的样子。数量很多,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看上去像埋和尚的那种塔林。 一路过来基本没有见到西王母的遗存,现在终于看到了,倒是松了口气,之前我还有一个臆想就是我们几个别走错了,毕竟峡谷口上没有牌子写“西王母城往里2公里,移动信号已经覆盖。”呆会儿进去发现里面啥也没有那玩笑开大了。 我们没有时间停下来查看这些遗址,很快深入其中,不过虽然主观上不想去研究,但是前进的路线蜿蜒曲折,总有绕到这些遗址之上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些遗迹虽然经历千年,却坚实无比,十分的坚固,而另人奇怪的是所有的这种“塔”上,都有很多的方孔,显然是当时建造时候打磨而成的。 方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约人是通不过,但是比人小的东西都不成问题。 胖子看着奇怪,路过的时候就下意思的用矿灯顺手对内观瞧,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下面有水声。不知道是通往何处。 潘子没空理会这些,就催促快走,胖子知道急人所急,也只好草草看一下就跟了上来。 这个山谷的绝对面积并不大,越往里走,水下的淤泥明显的减少,水下的各种的古迹遗骸就露了出来,非常的清晰,形成了一副非常诡异但是壮观的景象,水深大概只有两三米,无数的残圭断璧和水下的繁盛的树根混在一起,让我感觉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面,就恍如隔世一般。 直到这时候我才有进入到一座古城的感觉,看着这些残迹,依稀可以想象当年这里繁盛的样子,然而时过境迁,就算是女神的城市,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了。 感慨间,忽然脚下水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前面似乎有向下的陡坡。我们小心起来,这里树木太多,滑倒踩空就是重伤。 再走几步绕过一棵大树,胖子就惊呼了一声,我们看到左前方的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怪脸,离我们不到十米,足有卡车头大小,脸上绿斑斑斓,大目高鼻,和我们在峡谷口看到的人面怪鸟石窟一模一样。那是被包在青苔和藤本植物中一座巨大石雕。 胖子打开矿灯照射过去,石雕的身体部分沉入了沼泽中,只剩下了头颅,与密林融为了一体,在水中鸟身的呈现一种非常奇怪的蹲势,好像要突然展翅而起的感觉,犹如猫科动物攻击前的蓄势。还可以看到石雕的下方的水下,有一些形状奇怪的黑影,不知道沉了些什么。 我们面面相觑,想起之前的想法,如果峡谷外的人面鸟雕像,是告诉外来者已经进入了西王母国的领地了,那么,这里出现了巨大的人面鸟石雕,又代表着什么呢?难道这是一种更加严重的警告。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雕像之后的树海,心说该不会在这石雕之后的区域里,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等待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蛇沼鬼城(下) 第五章 石像 思索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雕像的下方,水流越来越急,我们看到在树根下的沼泽水流絮乱,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潘子让我们小心,说可能淤泥下的遗迹中有什么空隙通往地下。好比下水井口。 胖子根本就没听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边的石雕所吸引,矿灯在上面滑来滑去。 在焦距灯光下,我看到了更多的细节,石雕似乎是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很多地方已经残缺开裂,因为大量覆盖着的青苔,使得其看上去更加的诡异丑陋,这么近看,反倒感觉不出雕刻的整体是什么。 看了几眼,胖子就把灯光朝水下照去,石像几乎是被包裹在两颗巨大的龙脑香树中间,沼泽之内的部分完全被树根残绕住了,还能看到,在水底比较深的地方,同时被包裹住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影子,形状很不规则,缩在树根里面。不知道是不是石雕上的一部分。 胖子看了半天,都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而且我还发现奇怪,为什么四周的树根都能被矿灯照的这么清楚,那东西怎么照却都是个影子,再照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个个空洞。 而且看树根上附作物的飘动方向,看样子这里的水正在往这个黑洞里流下去。果然如潘子所说,这雕像下面有空隙通往地下。 本来以为能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不由大失所望,潘子于是继续催促,我们只有继续出发。 胖子不是很甘心,边划动矿灯往回照,边自言自语:“这水流到哪儿去?难道这古城下面是空的?” 我道不是,这可能是以前城市下水工程的一部分,某些地下水渠井道还能使用,就会有这样的现象。 胖子道:“那这下水渠道通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儿的可是低洼地带,再低就没有可以流去的地方了。” 我想了想,一般城市的排水系统,出口都是附近的大江大河,最后冲进海里。像这种西域古城,附近没有大型的地上湖泊或者江河,但是肯定会有暗河经过四周,那么按照道理这种排水系统应该是通往附近的暗河,不过,事实上西域雨量极少,这里的水格外珍贵,怎么也不可能需要“排水”这么奢侈的系统,一般楼兰和附近遗址的考察,所谓的排水都是地上排水,然后引入井中,这里出现地下排水实在有点奇怪。 所以我感觉,这里的排水系统要么是引入底下的暗河,要么就是在古城的地下四处都有蓄水的井或者水池,这些水都在涌向那个些深井之内,被储藏了起来,而这些井可能和吐鲁番的坎儿井一样,在地下井井相连,一井满了自动把水往另一口井送,直到所有的井口都蓄满水为止。 这座雕像下面的空洞,也许就是当时的井口,这倒也是相当有可能。刚才我们看到的石塔,胖子说下面有水声,可能也是地下的引水地道的声音。 “这他娘的就是深挖洞,广积粮,看来**的思想也是来自古人嘛,咱们的西王母真不含糊。”胖子道。 潘子道:“但是这里雨量这么少,几年才下一场大雨,这种这么大的工程可能要画上几百年的时间,他娘的管用吗?” “如果从短时间来看可能得不偿失,不过西域国家,有水便可以称王,楼兰号称西域大国也才几千号士兵,这里地形奇异,如果有大量屯水,就算国家规模不大也可以固守,你看这里的情况,这片绿洲肯定就是因为这样而形成的,树又可以固水,水又可以养树,当时的西王母显然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 本来西王母古城的地域位置就极其的低洼,这样的设置甚至可以引入有限的戈壁地下水,不过,如果我想的是对的,那我们到这里来已经有几天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些井道还在排水,说明那些井道到现在还没有满,这底下的井和通衢到底有多深? 潘子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如果打仗起来,有人潜入城里投病疫毒药,那不是全城的人都倒霉?” 我道:“井口必然不会很多,我看可能西王母宫和权臣家里才可能会有井口,百姓可能就是用刚才看到的那种公用井口,这些地方肯定都是把守森严,咱们也看过古装片的,投毒这种事情看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井口深,再毒的毒药一稀释,恐怕连大肠杆菌都毒不死。” 说到这里胖子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了想忽然道:“我靠,这么说,这些井口必然都是通的,那么咱们从井口可以通到西王母宫里去。” 我道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又不是鱼,而且下面的井道必然纵横交错,犹如迷宫,就算给你最完善的潜水设备,你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说不定,那下面的井口通衢只有碗口粗细,那更麻烦。” 胖子骂道:“你又讽刺我吧?胖爷我胖点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道:“我靠,我这哪里是讽刺你。我自己都没瘦到碗口粗细。” “我觉得不会。”胖子道:“我们以前支边的时候学基础课,挖田埂引水渠,宽度也要根据水量定宽度,如果是这么大的雨,碗口粗细的通衢够用吗?小吴你不是能算这些吗?” 我学建筑的时候,有讲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现在临时要用,已经完全不行了,琢磨了几秒只好放弃。对他道:“现在想不起来,还是等我休息的时候仔细想想。” 潘子说:“得,小三爷,你们两别琢磨这些了,赶紧吧,算出来就算是地铁这么宽咱们也下不去,而且,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三爷那里。” 我一想也是,立即点头,就收敛心神不在琢磨这些,就在这时候,只听身后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同时似乎有树冠抖动、树叶抖动声连绵不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密集的灌木中移动了一下。 我们一路过来,林子里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一下子出现这种动静,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全部都停了下来,转头望回去。 树冠密集,除了那座巨大的人面鸟身石雕,什么也看不清楚,那声音随即也慢慢停歇了下来。树林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我们互相看了看,这种动静肯定不是小个的东西能发出来的。看样子这林子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潘子就把抢端了起来,示意我们准备武器,不要说话了,快点离开这里。我们点头,不敢再怠慢,凝起精神开始观察四周的动静起来就加快了脚步。 走了没两步,突然胖子就咦了一声,道:“等等!” 我们问他干嘛,他转回头去,指了指身后的人面鸟石像,问我们道:“刚才它的脸是朝哪儿的?” 我们朝石雕看去,就发现那石雕的脸不知道何时竟然转了过来,面无表情长满青苔的狰狞巨脸朝着我们。因为被树木遮挡了一半,犹如躲在树后偷窥的不明生物。 蛇沼鬼城(下) 第六章 石像的朝向 一下我的头皮就麻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紧张起来。 潘子就咽了口唾沫,说:“我没注意……不过肯定不是这一面。” 胖子道:“他娘的,有鬼了,那难道它自己转过来了?还是咱们触动了什么机关了?” 我说不可能,刚才走近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的,明显是石头的,而且是一整块的,不太可能有机关陷阱。 潘子盯着那石雕,道:“刚才没看仔细,也许这雕像是两面的。” “两面你的头,刚才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好几眼,石像的背面绝对没有这张脸。”胖子道:“而且,这张脸也有点不对劲。 的确,和从正面比起来,这张石像的脸让人感觉很怪异,同样是面无表情,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就透着一股阴郁和怨毒。让人看了就心惊。 “他娘的,肯定是自己转过来的,这东西难道是活的。”潘子道。“咱们碰上石头精了。” 我道:“我们走的不是直线,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不要吓唬自己。” 胖子骂道:“狗屁角度,这肯定有问题,你这么琢磨是自欺欺人。” 我有点尴尬,胖子道:“要不要回去看看?” 潘子摇头,忽然就掏出了枪,上膛,对准了那巨脸,就想开枪,我们给这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来不及反应,胖子立即把枪抬了一下,呯一声子弹呼啸而过,打到石像边的龙脑香木上,打的整棵树都震了一下,我们立即就看着那石像,心说这也太横了,要是真是一活的,你不直接就把东西给招惹了。 胖子已经做好的战斗的准备,手都摸到了腰上。几个人看着那石雕,随时准备它有什么异动。 然而看着那雕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诡异的脸还是冷冷的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什么改变,似乎只是普通的石像。等了半响,潘子就把枪退弹,对我们道:“你看吧,没事,是石头的,可能真是看错了,这里的路七拐八拐的,咱们快走,别磨蹭了。” 我也松了口气,说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在这种地方真是让我神经紧张。连正确判断的能力都没了。 胖子皱着眉头,还是不相信:“老子支边的时候,干过车床,眼睛毒的很,这怎么可能看错。” “车床是车床,这里是森林,参照物复杂,看错了不奇怪。”我道。 潘子就催促快走,胖子却死命不肯,要过潘子的枪,放下自己的装备,就对我们道:“你们别动,我去看看,就两分钟。”说着就往雕像的方向走。 我们知道胖子的脾气,也没办法,只好让他去。我坐下休息,潘子骂了一声麻烦。 就看胖子把枪背到身上,小心翼翼的往回走,走到一半的距离,他忽然就停了下来,退了一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潘子很不耐烦,大叫着问他:“你搞什么鬼?快点!” 话还没说完,胖子突然回头。转身狂奔,对我们大叫:“是活的!快跑!”同时就见远处人面怪鸟的“脸”,竟然起了变化,眼睛吊了起来,嘴角不可思议的上扬,从那种面无表情,变成了极度狰狞的笑。 蛇沼鬼城(下) 第七章 破裂 我头皮一炸,心说还遇到鬼了真是,这东西还真是活的? 胖子已经冲到我们面前,并不停留,拉住我们就跑,大叫:“发什么呆啊!” 我们给胖子带出去好几步,此时还是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却看到更加离奇的场面,那石雕的脸,竟然碎了开来,五官挪位,好像是石头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 “狗日的!”我大骂了一声,心说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立即撒腿狂奔。 我们在大片的废墟里,下面是乱石和藤蔓,实在难以加速,只得顺着废墟的山势,哪里方便朝哪里跑,摔了好几下,膝盖都磕破了,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回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跑多远,不过那石雕还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这个距离已经无法看清。 狂奔的时候,体力已经把我们拉出了距离,胖子和潘子都跑得比我远,还在往前跑,我赶紧叫住他们。他们冲回来就来拉我,我扯住他们,让他们先躲起来,然后看那远处的石雕。 发现石雕并没有追过来,他们颇感意外,我们喘着粗气,又看了一会儿,远处的石雕纹丝不动…… 我们这才松下劲来,胖子喘得和风箱似的,吃力道:“怎么回事?小吴,它不动,这会不会是机关?” “我们根本就没碰那东西,怎么可能是机关?而且机关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这绝对不可能是机关,整体的石雕雕刻,加上它被两颗巨树夹在中间,如果它要转动头部,那么会产生巨大的动静,那两棵树甚至可能会被扭断,所以就算真的有机关,它也不能转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无论我怎么想,显然它转了过来了,这实在太诡异了。 我对西王母国里可能遇到的事情其实是有着心理准备的,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时候潘子从装备中拿出了望远镜,朝雕像的方向看了看,我忙问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见潘子露出一个非常惊讶的表情,道:“我操?没了?” “什么?”我立即抢过望远镜,朝那里看去,一看果然,那石雕的背部呈现在我们面前,然而,那张狰狞的脸孔竟然消失了。 我还没放下望远镜,就被胖子抢去了,我脑子一片混乱,难道我们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不可能,我们三个人都吓的差点尿裤子,那这是怎么回事情?我们刚才看到的脸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鬼魂? “他娘的,难道有人在玩我们?”胖子站了起来。 我们怕他莽撞,立即又把他拉坐下,这里石头不稳,胖子一下就一个趔趄滑了一下,我们又赶紧去拉他。无意间就看到,身后大概十几米外的巨石上,有一张巨大的人面浮雕,和刚才看到的如出一辙,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犹如尸体的表情。 刚才跑的时候,一路狂奔并没有注意四周的遗迹,所以不知道是否这浮雕原本就在。 胖子和潘子看到,也立即觉得不妥,纷纷站定。胖子道:“我靠,这总不是活的。” “不止一个!”潘子就道,指着一边,我们看去,就发现四周的巨石上,隔三岔五就有一片人面浮雕,有大有小。但是大部分都被藤蔓掩藏着,不仔细看看不分明,仔细一辨认,就发现规模惊人。几乎到处都是。我们趴的地方不到十米,就是巨大的人面,奇怪的是,这里的浮雕全部都是人面,而没有鸟身的图案。 胖子看到这么多呆滞的石眼看着他,不由一慌,就端起了潘子的枪,我立即按住,让他别轻举妄动。我已经感觉到四周有点不对劲了,这些好像不是浮雕。 可还没等我清晰的想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其中一块浮雕竟然裂了开来,接着我就看到了一副奇景,碎裂的石头,竟然全部都飘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心说难道我终于神经了?开始大白天也产生幻觉了?就听潘子大叫了一声:“他娘的,是蛾子!” 我顿时恍然大悟,仔细一看,果然,飘起来的石头都是一只只黑色的飞蛾,这些人面是这些蛾子排列成的,难怪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随即就看到四周的人面浮雕都开始扭曲开裂,大量的飞到空中,向四周散去。 这些飞蛾显然都是趴在这里的遗迹上,被我们惊扰之后,不知道为何排列出了人脸的样子, 很快天空中几乎布满了黑色的碎片,这些飞蛾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们都下意识的用衣服蒙住口鼻,不过,使用保护色的东西一般都是无毒的,看着飞蛾逐渐飞散,犹如漫天的黑色花瓣,颇有感觉。 胖子抓了几只说要看看仔细,这些蛾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过抓了几只没有抓住。我们的心逐渐放下,这也算是一场虚惊。不过,这倒也怪不得我们,这情形实在是骇人。 我们在原地呆着,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飞蛾陆续飞走,只剩下了零星的一些。这时候,我们就看到,原来的遗迹发生了变化,在飞蛾刚才遮盖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的白色,仔细一看,就发现全是一团团的白花花的蛇蜕,被缠在植物的藤蔓中,看着好比什么动物的白色肠子。 胖子跳下去,看到藤蔓,挑起一条就骂了一声,大部分的蛇蜕已经腐烂的千疮百孔,极其恶心,大量的藤蔓从其中穿插缠绕,往四周看去,蛇蜕到处都是,遗迹的缝隙里,树根间隙,足有成百上千,刚才这些蛾子,全部都是停在蛇蜕上面,可能是被上面的腥味吸引,这里可能是这些蛇蜕皮时的藏匿地。 我们看着就浑身发凉,这片遗迹规模巨大,要多少蛇在这里生存,才能蜕皮成这样的规模? 胖子爬了上来,把他挑上来的蛇皮给我们看,蛇皮的头部部分膨胀,可以看到鸡冠的形状,确实就是那种毒蛇褪下来的皮,这一条蛇皮足有小腿粗细,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蛇都要粗,看来这里的蛇的体形我们没法估计。 胖子显然觉得恶心,皱着眉头,连看也不要看。 蛇蜕是一种非常贵重的中药,一斤能卖到百元以上,这里的规模,起码有几吨的蛇蜕,价值惊人,要是胖子知道估计就不会觉得这么恶心。不过,我就是知道,也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 潘子摸了摸蛇皮,就道:“这皮还很坚韧,好像是刚褪下不久,这里是它们褪皮的地方,蛇一般都在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蜕皮,如果在这里碰上以两条,它们会认为自己的地盘受到了最严重的侵犯,肯定袭击我们,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我向后看看,要向往后走,必须走过这些蛇蜕的区域,那是极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潘子的担心是正确的。这里的隐蔽处可能就有那些毒蛇。 我们立即出发,急急的走出这片区域,我原以为至少会碰到一两条蛇,不过过程出奇的顺利,我们什么都没发现。想起来,似乎在白天很少见到蛇,看来这些蛇是夜行动物,这也说明,这个林子的晚上绝对会非常的热闹。 我深入其中,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腥味,那种味道非常古怪,走出遗迹,顺着地势回到林子的时候,胃力的东西已经卡在喉咙口子上了。 之后重新进入雨林里,遮天蔽日的感觉又扑面而来,不过经历刚才的一段时间,感觉雨林中的空气简直是享受,带着沼泽味道的湿润的空气比蛇腥要好上很多,很快,我呕吐的感觉就消失了。 在遗迹中耽搁了一段时间,潘子走的格外快,不过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我们也不再说话。如此走了四五个小时,我们明显感觉到地势降低,沼泽中水流湍急起来,四周随处可以听到瀑布激流的声音,但是就是不知道是在何处。 潘子拿出了干粮,我们边吃边继续前进,不久之后,终于遇到了一处瀑布,是一处地势突然降低的断层,不知道是什么古代遗迹。 一路走来,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山谷是一个凹底的地势,山谷的中心部分应该是最低的,这样所有的水都会流向那里,我感觉西王母宫应该就在那里,但是此时它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 我们过了瀑布之后整个人都湿透了,到了瀑布下面又是一个洞天,水似乎渗入了地下,植被更加的密集了,几乎没有可以通行的间隙,而且在下面根本看不见天,我们几乎是挤着前进了一段距离,就失去了方向感觉。 三叔他们的烟稀薄得很快,纵使我们调了指北针也担心会走偏太远,潘子只好停下来,爬上树去辨认方向。 我此时已经完全走蒙了,潘子一翻了上去,我和胖子就往树上一靠趁机喘口气。不过没多少时间潘子就指明了方向,道已经靠近三叔他们,催命似的让我们继续前进。 此时看表,已经马不停蹄走了一天了,在这种环境下如此强度的跋涉,我还真是没有经历过,现在我竟然还能站着,想来确实体质强悍了不少。不过现在已经超过我的体力极限了,我感觉只要一坐下,就能睡过去。 胖子和潘子商量了一下强行军又开始了,胖子看我脸色煞白,就知道我体力透支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可能来帮我什么。只能不停的和我说话,让我转移注意力。 四周的景色单调,没什么话题,胖子就看着水中的东西,就问我道:“小吴,你说这些水淹着破屋子里,还有没有明器?” 我说按照楼兰古城的勘探经验来看,自然是一些东西,但是因为这座古城被水掩埋了,所以像丝绸竹简这些你就不用想了,锅碗瓢盆可能还能剩一些。你想干嘛?该不是又手痒。 胖子忙说不痒不痒,你怎么可以用不发展的眼光看你胖爷我,这一次咱们的目标就是来一票大的,东西到手我就退休了,这写瓶瓶罐罐值几个钱,咱们怎么样也得摸到能放到北京饭店去拍卖的东西。 我听着直叹气,心说烦人的事情这么多你还有心思惦记这个。 边走边说,刚开始还有点作用,后来我越来越觉得眼前模糊起来,远处的东西逐渐看不清楚了,树都变的迷迷糊糊。心说难道要晕倒了,这可真丢脸了。却听胖子道:“我靠,怎么起雾了?” 用力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往四周看,发现果然是雾气,不是我的眼睛糊了,这雾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灰蒙蒙一片,远处的林子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眼前几米外的树木,也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怪影。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笼罩四周的森林。 不知道是过度疲劳,还是温度降低的原因。我开始产生极度不安的心悸,犹如梦魇一般纠结感压迫在我的心口。 昨天晚上是在树海之外,树海之内有没有起雾我们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雾气有没有毒性,不过我们没法理会这么多,防毒面具都没带进来。 我们扯了点衣服,弄湿了蒙住口鼻,又走了一段距离,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应,才放下来。不过这时候,我们就发现,雾气已经浓的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蛇沼鬼城(下) 第八章 第一夜:大雾 本来,按照潘子的估计,我们如果连夜赶路,再走五六个小时,没有太大的意外发生的话,我们可以在今天的午夜前就到达信号烟的位置,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计算到的是,日落之前气温变化,大雨过后的树海中竟然会起雾。 这样一来,我们就根本无法前进了,我们靠着指北针在林中又坚持行进了二十分钟,潘子虽然心急如焚气急败坏,但是也不敢再前进了。 虽然我们的方向可以保持正确,但是在林中无法直线行进,现在能见度更低,很可能路过了三叔的营地都不会发觉,甚至可能一直在走s形的路线。 加上能见度降低之后,在这样的雨林中行进体力消耗极其大,已经到了人无法忍受的程度,走不得几米,就必须停下来喘气,四周灰蒙蒙的也让人极度的不安。 雾气越来越浓,到我们停下来,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点,离开一米之外,就只能见到一个黑影,本来树冠下就暗的离谱,现在简直如黑夜一般,我们不得不打起矿灯照明,感觉自己不是在丛林里,而是在一个长满了树的山洞中。 潘子说按照原来的计划到达三叔那里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息,等到雾气稍微消退一点,再开始行进,一般来说,这种雾气会在入夜之后就逐渐消散。来的快去的也快。 潘子有丛林经验,说的不容反驳,我真的是如释重负,感觉从鬼门关上回来了,要再走下去,我可能会过劳暴毙,活活累死。 我们找了一棵倒塌在淤泥中的枯萎朽木,这巨木倒塌的时候压倒了附近的树,四周空间稍微大一点,我们在上面休息,一开始潘子说不能生火,但是最后浑身实在是难受的不行了,才收集了一些附近的干枝枯藤,浇上油做了一个篝火。 这些干枝枯藤说是引火,其实都是湿的,一开始起了黑烟,烤干之后,篝火才旺起来,胖子不失时机的就把更多的枯藤放到一边烘烤,烤干一条就丢进里面。 实在太疲劳了,连最闲不住的胖子也沉默了起来,我们各自休息。 我脱掉鞋,就发现袜子全磨穿了,像个网兜似的,脚底全是水泡。从长白山回来之后,我的脚底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我当时觉得永远不可能再磨起水泡了,没想到这路没有最难走,只有更难走。 按摩着脚底和小腿上的肌肉,潘子回忆着刚才我们行进的路线,说晚上看不见烟,明天早上烟也肯定熄灭了,我们现在基本还能明确自己的位置,要做好记号。胖子重新分配装备,将我背包里的东西继续往他们背包里挪。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此时也不可能要面子了,体力实在跟不上了,胖子让我睡一会儿,说这样绷紧着休息,越休息越累,我不想逞强,闭上了眼睛。 不过,此时已经累过头了,四周的环境又实在很难让人平静,眯了几分钟,浑浑噩噩的睡不照,就闭目养神。 才有点睡意,就听到胖子轻声问潘子:“大潘,说实话,要是咱们到了那个地方,你那三爷人不在那里,你有什么打算?” 潘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当然要去找,你琢磨这些干什么?” 胖子道:“老子是来发财的,不是给你三爷来擦屁股的,你三爷现在没按计划行动,把事情给整砸了,小吴醒着胖爷我照顾他的心情没说,但是现在不说不行了,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要是你三爷不在了,我拿了我那份装备,我可就单干我的正事了,这林子这么大,我不会跟着你去找他们的。” 潘子冷笑道:“散伙?这林子诡秘异常,我们还没遇到状况,要是遇到状况你一个人应付的了,况且这外面大戈壁几百公里,你就算摸到东西活着出去,一个人能穿出戈壁?” 胖子笑了一声,没接话,道:“你胖爷我是什么人物,这些老子都自有计划,提前和你说说,就不劳你担心了。”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个事情胸有成竹。 潘子摇头,叹气道:“这事情老子不勉强你,拿到装备,你要走随你,不过,可不要指望遭难的时候我们来救你,我们摸到的东西你也别指望拿一份。” “你还唬我,你也不打听打听,唬人胖爷我是祖宗。”胖子道:“胖爷我早想明白了,你三爷这次进来,根本就不是来摸冥器的,要摸到好东西,老子只能单干,得和那小哥一样,玩失踪,前两次那小哥都把我们甩了,指不定摸了个脑满肠肥,咱们都不知道。” 我听着就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心说这我倒可以肯定,闷油瓶甩了我们不是为了钱。 胖子一看我没睡,就不说了,只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什么,去去去,睡你的觉去。” 我心里感觉胖子是知道我在假寐,这些话话里有话,应该是说给我听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好像是在提醒我闷油瓶每次都消失的事情,难道是他注意到了什么,想单独和我说吗? 不过这种场合下,我也不可能避开潘子,只能不做任何的表示,等待时机,而且我实在太疲倦了,根本没法去琢磨这些复杂的事情。 之后大家又陷入了沉默,我靠在一边一根枝桠上,逐渐就平静了下来,睡死了过去,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期间应该有做了一些梦,但是睡的太沉,梦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发现四周的雾气淡了很多,看了看表,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睡的相当好,精神一下子恢复了不少,但是身体犹如铁锈般的酸痛,看样子比刚才还要糟糕,我同样也有想过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种肌肉酸痛的情况发生,没想到还是没办法逃脱。 我活动了一下,舒缓了一下筋骨,感觉好多了,就看到胖子正坐在那里,头朝上看着一棵树。四周没有看到潘子。 我心中奇怪,问他道:“潘子呢?” 胖子立即朝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指了指树上。 我按着腰,忍着浑身的酸痛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去,只见雾气间已经能看到月亮模糊的影子,树上似乎有人,潘子好像爬到树上去了。 我问怎么回事情?这小子现在学猴了,喜欢在树上休息。胖子就轻声道:“刚才有点什么动静,他爬上去看看。” 话没说完,树上传来嘘的一声,让我们不要说话。 我们赶紧凝神静气,看着他,又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潘子朝我们做手势,让我们马上上树。 蛇沼鬼城(下) 第九章 第一夜:手链 我们两个马上活动手脚,开始爬树。 这里的树木比较容易攀爬,落脚点很多,但是需要格外小心,树干之上都是苔藓之类的植物泥,落脚不稳就容易滑脚。一但滑了第一下就可能会一路摔下去。 我们小心翼翼,一步一口气,好比在爬一颗埋着地雷的树,好不容易爬到了潘子的身边。 潘子所在的地方是树冠的顶部之下,枝桠相对稀疏的地方,雾气更淡,这棵树很高,头顶上是雾气中透出的毛月亮,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高原,月亮特别的明亮,竟然能透过薄雾照下来这么多的光线,不过月光和雾气融合,还是给人一种毛呼呼的感觉。在晦涩的白光下,能看到四周的树木,但是绝看不清楚,雾气中一切都暧昧不清。 我们上去,轻声问潘子怎么回事,他压着极其底的声音道:“那边的树上,好象有个人。” “哪边?”胖子轻声问。潘子指了指一个方向,做了一个手势:“大概20米左右,在枝桠上。” “这么黑你怎么看的见?是不是那小哥?” “本来也看不见,刚才它动了我才发现。”潘子皱着眉头,又做了个手势让胖子小点声。“有树叶挡着,看上去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那小哥。” “你没看错吧,是不是急着想见你三爷晕了?” 潘子没空理会胖子的挤兑,招手:“我不敢肯定,你自己看!”说着拨开密集的枝桠,便指着远处的树冠让我们去看。 我第一眼只看到一大片茂密的树冠,我的眼睛有少许近视,在普通的时候还好,在这么暧昧的光线下很容易花眼,所以找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胖子的眼睛尖,一下便看到了,轻声道:“我操,真有个人。” 潘子递过望远镜给我,我顺着胖子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到了树冠的缝隙中有一类似于人影的形状,似乎也是在窥视什么,身体缩在树冠之内,看不清楚,但是能清楚看到那人的手,满是污泥,迷蒙的毛月光下看着好像是动物的爪子。 是谁呢? 我问道:“会不会是昨天晚上咱们在沼泽里看到的那个‘文锦’,小哥昨天没追到她?” 潘子点头:“有可能,所以才让你们小声点,要是真是她,听到声音等下又跑了。” 我把望远镜递给吵着要看的胖子,对潘子道:“怎么办,如果她真是文锦,我们得逮住她。” 潘子看了看四周的地形,点头:“不过有点困难,从这里到那里有20多米,如果她和昨天晚上那样听到声音就跑,我们在这种环境下怎么也追不上,她跑几下就看不到人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偷偷摸到树下,把她堵在树上。而且,咱们得尽快了——”他看了看一边的树海。“现在雾快散了,我们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抓住他之后,要赶紧赶到三爷那里。” 我想了想说行,没时间犹豫了,只有先做了再说。想着拍了一下胖子想拉他下树。 胖子忙摆手:“等等等等。” “别看了,抓到她让你看个够。”潘子轻声喝道。 胖子还是看,一边看还一边移动,潘子心急就火了,上去抢胖子的望远镜, 被他推开。“等一下!不对劲!” 我们愣了一下,胖子眼尖我们都知道,他忽然这么说,我们不能不当回事。我和潘子交换一下颜色。这时候就听到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声,立即就把望远镜给我:“果然,仔细看,看那手。” 我急拿过来,仔细去看,胖子就在边上道:“看手腕,在树叶后面,仔细看。” 我眯起眼睛,往那人手腕看去,穷尽了目力,果然看到了什么东西,看到了的那一刹那,我心里咯噔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我一下就明白了。 这是阿宁的那串铜钱手链! 因为之前在魔鬼城里的经历,以及那个怪梦,我对那条铜钱手链印象极其深刻,所以即使是在这样的光线,我也能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狗日的。”我也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远处树上的这个“人”,竟然是阿宁的尸体,那些蛇把她的尸体运到这里来了? 潘子看我的脸色有变,立即将望远镜拿过去,他对阿宁的印象不深,我提醒了他之后,他才皱起眉头,歪头若有所思。 “从入口的地方拖过密林沼泽,又搬到这么高的树上,这简直是蛇拉松比赛,这些蛇还真是有力气。”胖子往边上的枝桠上一靠,嚼了嚼嘴巴,沉思道:“这些蛇怎么好像和蚂蚁一样,你们说会不会它们和蚂蚁一样是群居性动物,它们的蛇巢里藏有一条蛇后,这些尸体是运给蛇后吃的。” “什么蛇厚?”我一下子没听懂。 胖子道:“你没掏过蚂蚁窝吗?蚂蚁里的蚁后负责产卵,蚂蚁负责养活蚁后,我看没错了,肯定是这样,这里的鸡冠蛇可能和蚂蚁和蜜蜂有着一样的社会解构。这林子里肯定有一条蛇后,这些小蛇都是它生的。” 我越加的疑惑:“确实,这些蛇的行为无法理解,但是你这么猜肯定是没道理的,蛇和昆虫完全不同种类,这种可能性非常少。” “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个不错的推测。”胖子道。 我不置可否,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再次看到阿宁的尸体,又是这样的场面,让人很不舒服。我都不敢想象,隐藏在树冠内的部分,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虽然胖子表过自己对于生死的态度,但是他这时候说的话还是让我感觉有点郁闷。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胖子就道:“他娘的不管它们要来干嘛,显然尸体在这里,附近肯定有很多蛇,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这就不管她了?”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既然找到了尸体,要么——” 胖子摇头,我想想也不说下去了,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想法,这里的蛇我们一条也惹不起,况且也许阿宁也不想我们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于是叹气,不再去看那个方向,轻念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得,我闭嘴。” 这时候我就发现潘子一直没有把望远镜放下来,心说奇怪,看这么久还没看清楚。仔细一看却发现潘子的手竟然满是汗,脸的都发青了。 我一惊,凑上去问道:“怎么了?” 潘子放下望远镜,有点异样,摇头对我道:“没什么”。 但是那表情绝对不是“没什么”的表情,我拿过望远镜再次往那放向看去,却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心中就怀疑了一下,不过胖子已经动身下树。我没功夫再考虑这些,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就跟着胖子爬了下去。 潘子下到树下,脸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但是我发现潘子老是往那个方向去看。 他不说,我也不想问,我估计他也可能是不能肯定,与其问出来让自己郁闷不如就这么算了。三个人立即收拾了东西,背上了背包,潘子修正了方向,就立即准备离开。 刚想出发,潘子又看了看那个方向,忽然就停住了,这时候胖子也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他抬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做了不说话的手势。 我们都停下脚步,就恍惚间听到四周某个方向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声轻微的人声,西西叔叔,好象是有人在说话。 因为林子十分的安静,所以这一下下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我三个都莫名其妙。我更是一头冷汗, 侧耳去听,就感觉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在低声说话。 我们静静的听,那声音忽高忽低,飘忽不定,又似乎是风声刮过灌木的声音,然而四周枝叶如定,一点风也没有,而让我们遍体生寒的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阿宁尸体的方向。 胖子轻声骂道,“狗日的,这演的是哪一出啊,该不是那臭婆娘真的诈尸了,在这儿给我们闹鬼了。” 我说不可能,但看了看四周,妖雾弥漫,黑影从从,这里不闹鬼真是浪费。 胖子道:“不是鬼,那是谁在说话?” 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文锦”,心说不一定是闹鬼,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在附近,然而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发出声音来,所以其实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三叔或者他的人就在附近,那就太走运了。不过这情形实在是古怪,三叔的应该不会发出这种声音,之前我碰到过太多离奇的事情,在这关口,我还是自然而然生了不详的预感。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对他们道:“这里月光惨淡,鬼雾弥漫,妖气冲天,我看肯定有事要发生,咱们还是快走,呆着恐怕要遭殃。” 说罢就问潘子:“你刚才算了这么久,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 潘子脸色铁青,就指了指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题是,我们要前进的方向,就是那棵树的方向。” 一下我就愣了,“那边?你没搞错?” 潘子拉上枪栓,点头道:“搞错是孙子。起雾之前,最后一次看到烟就是在那儿。” 一下我就蔫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时候胖子站了起来,骂道:“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堵在我们路上,存心不让我们好过,但是咱也不是好惹的,走,就去弄弄清楚,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着站了起来就去过去。 我暗骂一声点背,潘子立即拉住了他,摇头道:“千万不可过去,你仔细听听她在说什么?” 蛇沼鬼城(下) 第十章 第一夜:丛林鬼声 “孤魂野鬼还能说些什么,还不是还我命来这些话。”胖子道。潘子让他别废话,仔细听,他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那人声在说什么,我倒真没注意,刚才声音响起,吓的我们三个头皮发麻,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具体的内容。 而且这声音并不响,如果不是这林子安静异常,恐怕会被我们忽略掉,现在不仔细去听也根本听不清楚,只感觉是一个女人,用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语调,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 潘子说起来,我们的注意力才集中到这方面,潘子示意我们屏住呼吸,仔细去听。 距离似乎太远,那声音黏黏糊糊,而是时断时起,就算这么听,感觉在哭,又感觉在念什么东西,也实在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最大的感觉,就是语气暧昧。 “难道是在叫春?”胖子皱起眉头道: 潘子拿枪托拍了他一下,让他别乱说,我这时候有了一点感觉,“等等,怎么,这声音……好象在叫我的名字?” “叫你的名字?我怎么听不出来?” “不是叫我的本名,是在叫‘小三爷’,你仔细听听。” 胖子听了听,摇头听不出来,我更仔细的听,也反而听不清楚了,不过那声音确实有点怎么回事情,好比鬼魅勾魂一般。“确实是在叫我的名字,就是不是,也是像是在叫我的名字。”我斩钉截铁道。 潘子点头:“没错,你说这里知道你名字的女人有几个人?我看这真是闹鬼了,阿宁那婆娘可能举的自己死的冤,不想一个人烂在这里,想找我们陪葬。” 我摇头,这时候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天,难不成她还活着?” “活着,怎么可能?老大,你不是没看到,你背到峡谷口的时候,她都烂了。”胖子道。 我一想,心里又凉了,的确,阿宁的死非常确定,一点可能迂回的地方都没有。当时检查的非常仔细。 潘子道:“我看是这死女人想引我们过去,我们绝对不能上当,你们跟着我走,我们想办法迂回过去。那边情况不明,可能有很多的毒蛇,而且这情形诡异异常,去了讨不了好。” 我看向胖子,问他的意见。 一边是未定的因素,一边是生死存亡,高低立现,胖子也犯了嘀咕,想了想只得收敛好奇心,一顿,道:“你胖爷我不是反悔,不过大潘说的说对,咱们手里家伙太少了,这一次还是悠着点,打鬼也要看鬼是谁,万一真是阿宁我也下不去手!” 我如释重负,我本来就不想去看什么女鬼,也不知道胖子是怎么想的,没有什则好,要是有什么,咱拿什么本事脱身啊?想着立即应声。 三个人转身动身,不再理会那诡异的声音,潘子定了个方向,我们小心翼翼的猫着继续赶路,试图从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绕过去。一边也可以走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三叔的人在说话,那我们也有足够的距离补救。 不敢把矿灯大的太亮,我们用布蒙着灯头,靠着黯淡的光芒在树木的缝隙中艰难的穿行。 说是绕过那树,其实距离离的并不远,那诡异的声音一直我们耳边徘徊,我们走的同时捏着把汗,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随着距离的靠近,我们离声音也越来越近,我越听就越不像说话的声音,那声音非常脆,不停的重复着一个节奏,完全无法感觉到底是什么发出的。 不过能肯定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附近的一个方向,我的心理作用作梗,感觉那个方向看过去都是鬼气森森。 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这个声音,我就听的入了神,听着听着,我感觉到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脑子有点印象,而且还很新鲜。 我立即让他们停了停,听了一下,忽然,我就想到了那是什么:“糟糕,难道这是阿宁身上的对讲机在响?” “对讲机?” 我道阿宁他们的制式装备里包括对讲机,我没看她从她口袋里拿出来过,这种对讲机防水防火防摔,你要不是认真想对付它,它不是那么容易坏掉,而且可以连续使用三个星期不需要充电。阿宁很可能一只开在那里。“把对讲机的话筒口用湿的布蒙上,然后如果有静电噪音,你感觉会不会和这个声音很想?” 胖子没经验,但是潘子显然知道,就猛点头:“小三爷说的对,真的很像。” “那现在是谁在呼叫她?”胖子问:“丛林中的无线电信号很弱,无法传播太长的距离。” “但是她在树冠上,如果对方也在树冠上,或者说,在峡谷的外延,那么很可能就可以收到信号。而且你看那声音时断时续,说明对讲机开在自动搜索频率的功能上,它循环搜索所有的频率内的声音,显然这里有一道无线电频率正在被人使用,潘子,我三叔这一次有没有带对讲机这种东西?”因为在魔鬼城里对对讲机印象很深,所以这些功能我都倒背如流。 “三爷绝对不用这种东西,因为下地淘沙绝对不会有几个小组分散行动的情况发生,一般斗就一个,能下去不错了,他娘的,不过车上有无线电,难道是在戈壁上留着守车的人在使用这个频率通话?我……”潘子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他们也看到红烟了,可能三叔和他们有什么约定,他们在进行调度。” 我就道:“我们得拿到那个对讲机,这样就可以和戈壁上的人对话,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的行进计划,以及三叔为什么会在我们之前就进入到了沼泽中心,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也可以让他们做接应,说不定我们可以从峭壁直接上去。” 胖子兴奋起来,看来他实在是在林子里走的厌烦了,道:“那还等什么,他娘的既然不是鬼,咱们也不用客气。” 潘子摇头道:“这事情要考虑周详,没有鬼还有蛇,四周全是树枝,冷不丁黑暗里蛇出来钉你一口,那你就真成鬼。” 这蛇其实比鬼还头疼,胖子急的记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身上能有把喷火器:“要是带了蛇药就好了,看来以后真的得什么都带足了,谁能知道戈壁里的古城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蛇会怕蛇药,老子很怀疑。”潘子道。“依我看,这些东西可能根本不是蛇。” “不是蛇是什么?黄鳝?” “我们那里说,东西活的久了都能成魅,这些说不定就是蛇魅,蛊惑人心,这座古城就是这些东西建的。”潘子道。“专门引人进来,吃掉。这保不齐就是个陷阱,咱们还是不要过去。” 胖子拍了拍他道:“你封建迷信的书籍看的太多了,被毒害的太深了,蛇就是蛇,就是它智商高点,它也只是蛇,怎么说也只是一种动物,咱们是万物之灵,他娘的还爬这些没手没脚的?”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哎,你们看这样如何,动物都怕火,你们把衣服全脱了,我用你们的衣服把我身上所有的地方全部都包住,淋湿了之后然后浇上烧酒,点起来我就冲过去,这些蛇肯定不敢咬一个火人,我拿了对讲机,然后回来跳进沼泽里,最多不会超过2分钟。” “然后呢?我们是不是要拿着对讲机在这里裸奔?”我怒道:“你用点脑子好不好。而且这也太难控制了,我们用的酒精温度极高,万一你就烧死了怎么办?我们还需要你运装备呢。” “哪有这么容易烧死。”胖子道。潘子就接道:“我们穿的都是防水透气的纤维衣服,一烤就干,一点就着,你不用浇酒精就能把自己烧成火人。这绝对行不通。” 胖子骂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哎,那或者咱们干脆在树下放把火,堆上湿柴,把烟烧起来,把那些蛇全熏走。” 我一听这个办法可行,对于这种东西就不能正面冲突,一定采取这种办法,以前农村里打老鼠也经常用这种烟熏。 于是点头同意,立即就开始要收集湿柴,胖子让潘子帮忙,潘子却一下又抓住了我们,不让我去动,他脸色很不好看,简直就是有点心虚。 我看潘子的脸色,想到他在树上那种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潘子,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潘子点头,有点欲言又止。顿了顿道:“老子本来不想说,怕吓到你们,不过现在还是说了吧。那尸体绝对有问题,我们他娘的打死都不能过去。” “难怪我怎么感觉你他娘的怯了。”胖子道:“你他娘的到底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妈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在刚才,我在树上看到,我看到——” 潘子讲话的水平很差,用土话能说出来的话,用普通话就很难表达,说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是不是看到阿宁像蛇一样,从树冠里探出来看着我们?”胖子忽然就道。 潘子忙点头,“对,就是这样,嗯?你他娘的怎么知道?” 胖子脸色铁青的指了指我们身后,我看胖子的表情不对,忽然就头皮一麻,立即和潘子回头。 一下就看到我们身边那棵树下阴影中的灌木丛后,站着一个既像蛇,又像人的影子。就静静的蹲在那里,离我们只有五六米的距离,那对讲机的轻微声音,正从这东西的身上发出来。 蛇沼鬼城(下) 第十一章 第一夜:逼近 我们咽了口唾沫,胖子就呻吟了一声:“我操,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我下意识的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压低声音道:“不对,你听这声音,和我们刚才听到的一样,他娘的,刚才我们感觉离这声音越来越近,可能是错觉,不是我们靠近这声音了,而是这声音靠近了我们。” 这时候发现自己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不停的打哆嗦,要就是个粽子,我也许还不是那么害怕,可这偏偏是阿宁,老天,天知道一个我认识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到底成了什么了?我简直无法面对,想拔腿而逃。 不过,那玩意黑不隆冬的,我们也看不清楚,是不是阿宁也不好肯定。我心中实在有点抗拒这种想法。胖子矮下身子,想用手电去照那个人影,潘子就按住了他的手:“他娘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听四周。” 我们凝神听了一下,就发现四周的树冠上,隐约有极端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来,四周都有。 “那些蛇在树冠上,数量非常多,刚才那声音恐怕就是这东西发出来,勾引我们靠近的。” 我们浑身僵硬起来,胖子转头看着四周,四面八方全是声音:“妈的,咱们好象被包饺子了?”一边就举起砍刀。 潘子对他摇头,把我们都按低身形,让我们隐蔽,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酒精炉,迅速拧开了盖子,“你用刀能有个屁用,咱们真的要用你的火人战术了。” “你不是说这样会烧死自己吗?”我轻声道。“烧死我宁可被蛇咬死。” “当然不是烧衣服。”潘子道,让我们蹲起来,迅速从背包里扯出了我们的防水布,批在我们头上,把酒精全淋在了上面。 我立即就明白他的意图,心说果然是好招数,这经验果然不是盖的。 潘子道:“手抓稳了,千万别松开,烫掉皮也得忍着,我打个信号,我们就往前冲。” 四周的稀疏声更近了,我们立即点头,潘子翻出打火机立即点上火,一下防水布上头就烧了起来,他立即钻进来,对我们大叫:“跑!” 我们顶着烧起一团火焰的防水布立即朝着一个方向冲去,立即四周的树干上传来蛇群骚动的声音,我们什么也管不了了,用尽最快的力气跑出去二三十米,酒精就烧完了,防水布就烧了起来,潘子大叫扔掉,我们立即甩掉已经开始燃烧的防水布,开始狂奔。 那是完全发疯似的跑,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看,锋利的荆棘划过我的皮我都感觉不到痛,咬牙一路跑出去大概有一两里,我们才停下来,立即蹲入草丛里,喘着气去听后面的声音。出呼我意料的是,后面听不到任何蛇的声音,连那诡异的对讲机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就怎么逃脱了,不过着多少让我们松了口气,虽然寂静如死的森林,也并不是那么正常。我的手被烧伤了,也顾不得看看,现在揉了一下,发现只是烫了一下,当时还以为自己要废掉一根手指了。 “好象没追来,看来这些蛇也怕了我们不要命的。”胖子道:“大潘有你的,知道灵活变通,这一招老子记着了。咱们还有多少防水布?” 潘子喘气,脸都跑黑了,道:“防水布有的是,可他娘的酒精只剩下一灌了,这一招没法常用。快走,这地方太邪门,再也别管什么闲事了,老子可没命再玩第二回了,它们可能就在附近,没发出声音来。”说着看了看指北针。 我知道潘子说的没错,于是一边牛喘一边咬牙站起来,潘子确定了方向,立即推着我们继续往前。 我看了看身后的黑暗,心里想着那似人似蛇的影子,不由毛骨悚然,我们不敢再停下来,走更加急和警惕,几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加快速度,这么一来体力消耗就成倍的增加,之前高强度的消耗显然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完全恢复,休息完之后的轻松感早就在刚才崩溃了,走的极度辛苦。胖子喘的像风箱一样,我几乎就是跟着这声音往前走的。 这时候我心里多少还有点欣慰,因为一路过来,每次有什么动静之后总会有事情发生,这一次竟然能绕过去,显然运气有所好转,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情。 然而,走着走着,我忽然又隐隐约约的听到我们前方的林子里,响起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鬼魅在窃窃私语一般。 我们全部僵在了那里,胖子立即把我们两个按蹲下隐蔽,我累的实在不行,几乎崩溃,胖子喘着就森然道:“我操,大潘你怎么带的路?怎么我们又绕回来了?” 潘子看了看四周,脸逐渐扭曲,道:“我们没绕回来。” 我们向四周张望,确实看不到一点曾今来过的迹象。四周的林子很陌生。潘子就道:“他娘的,它们没追我们,它们在包抄。” 蛇沼鬼城(下) 第十二章 第一夜:偷袭 “包抄,这些畜牲还会这个?”胖子的冷汗下来。“胖爷我总算长见识了。” 潘子道:“老子早说了这些蛇不正常,这些绝对是蛇魅,都快成精了。” 听得前方的动静,群蛇似乎正在逐渐靠拢,但是树冠都静止着犹如凝固了一样,这声音就好比是一股无形的邪气在朝我们逼过来,我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问潘子道:“你老家有没有什么土方子对付蛇魅的?” 潘子道:“哪里能对付,在老底子这些都是神仙,听我姥爷说古时候都献过童男童女。” 胖子就道:“有没有靠谱点的,现在这时候我们上哪儿去找童男童女去?” 潘子道:“老子都是说古时候,现在这年头在城里哪里还碰到的这种东西,我看硬拼绝对是不行,你看阿宁一下就死了,我们还是撤吧,打游击他娘的我是祖宗,就和他们玩玩躲猫猫,看谁包抄谁。”说着就指了一个方向,要我们跟着他。 我听着潘子说的话,忽然有什么让我灵光一闪的东西,走了两步,我就想了起来,拉住他道:“等等,我感觉不太对。” 潘子看向我,我对他们道:“这里面有蹊跷,你们想想阿宁中招的时候,几乎没有防御的能力,一下就死了,其实这些蛇要弄死我们太容易了,他们根本不需要搞这么多花样,随便缩在某个草丛里,我们走过的时候叮我们一口,我们有几条命都没了,何必要搞的这么复杂。” “你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胖子问。 “它们在峡谷外面就有无数的机会要我们命,但是我们都安然无恙,蛇不同于人,它们不会犯低级错误,这些蛇没有采用暗算的方式,现在反而在搞这种虚张声势的诡计,可能它们的目的并不想要我们的命。” 潘子摇头道。“这说不通,不想要我们的命,那它们为什么要叮死阿宁呢?也许它们现在是在忌讳我们什么。” 我道:“你想想阿宁和我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们两个互相看看,胖子就惊讶道:“难道因为阿宁是女的?” 我点头,“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这些蛇行为太乖张了,我们不能用普通动物的行事方式来推测它们的意图,我看这根本就不是包抄,它们这种行为背后有着其他更加诡秘的目的,我们如果贸然行动可能就会陷入到更加无法理解的境地里去。” 胖子皱眉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了,那怎么办?难道应该硬拼。” 我摇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别轻举妄动,先搞清楚它们的意图,否则我们实在太被动了。” 胖子咧嘴道:“你真是天真无邪,咱们又不是蛇,怎么可能搞的清蛇的意图?” 我道人的意图我们都可以分析出来,何况动物,人败在动物手里往往是低估了对方的智商,我们应该把这些蛇当人去看,如果是一群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杀了我们其中的唯一一个女人,然后不杀我们,而是用这种方式,时刻让我们的神经保持紧张,你会觉得他们有什么目的? 三个人沉默了下来,胖子皱起眉头,迟疑道:“按照这么说起来,难道它们都是母蛇,在垂涎我们的美色?” 我心说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却发现胖子竟然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时候潘子突然就吸了口冷气道:“哎呀,小三爷,这一次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森林,进去之后就出不来?” 胖子道:“你是说东北的‘鬼林子’。” “我不知道怎么叫,越南那边叫‘akong’,树林本身就是非常容易迷路的地方,但是有种林子,树木的长势会受到某种规律的影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会特别的容易迷路,而且这种林子有一种诡异的说法,在里面会受到各种声音的干扰,林子会像有生命的一样将你困死在里面。”潘子有点兴奋,砍了一根藤蔓,把里面水挤出来喝了几口道:“当地说起来,森林有他娘的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种说法,有人说这是一种进化的体现,所有的森林都是复杂和诡秘的,而且越进化就越复杂,是因为森林希望将所有进入其中的东西困住,为其提供养料,这是森林的一种群体智慧。 但是我并不信,这样的说法太玄乎了,我更相信另一种说法,就是这种现象是某些动物将猎物往包围圈赶。 潘子也道:“现在的情况可能是类似,我感觉这些蛇确实在逼着我们往一个地方走,他们在修正我们的方向。” 听着我就出冷汗,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不敢往有声音的地方,又不可能回头,那么肯定是会选择绕路,那么只要在我们前进的地方发出声音,我们经过若干的绕路,肯定会到达一个地点。这想起来,其实和魔鬼城中的无形的城墙很相似。 潘子指了指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知道有一种狼就会这样来逼死大型猎物,如果猎物一直避开狼的声音,就被赶到什么绝境,比如说悬崖边上,然后被狼逼的摔下去,所以一旦开始绕路,我们就算是中招了。 说着他眼睛里冒出凶光,对我们道:“多亏了小三爷多疑,否则咱们真的要倒大霉了。” 我心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胖子就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咱们难道只能走回头路?” 潘子道:“恐怕连回头路也不会有,它们既然堵了前面,必然也会堵了后面,这叫逼上梁山,咱们只能去会会它们了,既然它们不想杀我们,那么肯定我们或者对它们有好处,我们就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冲过去。” 本来想着能一路避过危险,找到三叔再说,然而此时看来确实不可能了,潘子就提议主动进攻,无论对方是什么,也不能被诱入陷阱中,到时候可能有比死更惨的事情等着我们。 胖子说他早就说这么干了,我们还非得迂回迂回,浪费时间。 于是开始准备,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的武器几乎没有防身的作用,潘子的枪不能连发,如果第一枪没打中还不如匕首管用,而在这样的能见度下,打中目标几乎只能靠运气。 三个人一琢磨,就做了几个火把,两个短柄的,一个长柄的,一般的动物都怕火,就算是狗熊之类的大型猛兽,看到三团火也不敢贸然靠近。 而只要有这火焰帮我们威慑住对方,那潘子就有从容的时间射击和换弹,遇上危险应该能应付一下,当然,真实的情况到时候才能知道。 潘子说,如果对方是人,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去,他在越南摸林子偷袭的本事相当厉害,但是如果是蛇,那就等于送死,况且还有那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怪物。那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阿宁,不过,既然声音是从这东西身上发出来的,那么它肯定也在前面,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产生正面冲突,以通过为主要目的,实在不行再拼命。 我们准备妥当,点燃火把,就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猫去。 这其实是相当矛盾的事情,在午夜的雨林中,举着火把无疑是最大的目标,比开着坦克还要显眼,但是我们三个全部都猫在那里,似乎要去偷袭别人,这有点像举着“我是傻b,我来偷窥”的牌子闯女厕所的感觉。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离我们并不远,大概就只有两三百米,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四周和那声音上,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无线电噪音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我不由咽了口沫。但是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听不清楚那声音到底说的是什么。 很快,那声音就近的几乎在我们头顶上,潘子举手让我们停下,抬头去看头顶的犹如鬼怪一般的树影,辨认片刻,无法分辨。 在这边月光照不到树冠下的情形,我们的火把不够长,光线也没法照到上面,只看到树冠之间一片漆黑,声音就是从其中发出来,也无法来描绘树的全貌,反正这里的树,树冠几乎都融为一体,也说不出哪棵到底是哪棵。 蛇沼鬼城(下) 第十三章 第一夜:冲突激化 让我们奇怪的是,就算是到了树下,从树上传下来的,还是那种窸窸窣窣类似电磁噪音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其他声响,更没有动静。而且在这里听起来,我总觉的那声音不止一个,难道这不是对讲机的声音? 进入这里之后,一切的判断都无法肯定,我总感觉我没有抓住关键。 “那些长虫真他妈镇定!”胖子在一边用唇语道。 我预想的最好的情况,就是那些蛇对我们的这种举动目瞪口呆,无法做出反应,我们可以无惊无险的过去。不过我感觉这有点太贪心了,虽然树冠纹丝不动,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噪动在四周蒸腾,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确实能感觉到这种危险的气味。 我们已经相当靠近了,如果这些蛇的智商真的这么高,现在却仍然没有动作,显然这些东西相当的谨慎。 这种谨慎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因为我们什么料也没有,如果这些蛇突然改变主意要杀我们,那么我们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种利用对方小心的性格暗渡陈仓的计略叫做偷鸡,我以前以为只有对人类可以玩偷鸡这种把戏,想不到这一次我们还可以偷蛇的鸡,今年黄鼠狼该郁闷了。 我们不动声色,潜伏着慢慢过去,不敢说话,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更不敢有任何的停留,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的汗就如雨一样从我的脸上挂下来,声音越清晰我就越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种感觉让我心慌,胖子发现我不对,立即捏了我一下,让我放心,我转头看他,就发现他也是满头汗。 不过被他这一捏好多了,这时候那声音就在我们的头顶,我们抬头注视上面,怕那些东西直接扑下来,一边迈步继续往前。 这走的不知不觉的就快了一点,我们犹如木偶一样走出去十米左右,就在我心中涌起了一股希望的时候,忽然,那树冠上传来的声音嘎然而止,顿时林子一下安静了下来,我们全部打了个寒战。 那一瞬间三个人都僵住了,但是胖子反应最快,推了我一把就让我跑,我却一下缓不过来摔倒在地,爬起来刚要狂奔,一件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就发生了。 我竟然听到四周的树冠有一处抖动了一下,接着上面就有人幽幽的叫了一声:“是谁?” 我们一下全愣了,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情?怎么有人说话? “难道是三爷的人?”潘子一下兴奋起来,“我靠,不是蛇,我说怎么就没事情呢,咱们真是自己吓自己。”他立即就对树上叫道:“是我,大潘,你是哪个?” 树上一下没了声音了,静了好久,我们又面面相觑,潘子就又叫了一声:“问你呢,你是哪个?”说着就把火把和矿灯都往上招呼。 火把一上去,树冠就抖了一下,接着那个幽幽的声音又道:“是谁?”这一次语调变了,似乎很痛苦。而且,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又感觉有点问题,但是这时候已经不可能是一走了之了,潘子道:“我上去看看。” 说着他咬住火把,就开始爬树,胖子端枪掩护。我就拿刀警惕四周,掩护胖子。潘子的动作极快,几下便爬了一半,这时候树冠又抖动了一下,他没有犹豫立即加快了速度,几步冲进入了树冠之内,我也无暇去看四周,把脸转了上去。 原本以为立即会听到潘子的叫声,但是一下子动静就没了,我的神经开始崩紧,就看着树叶中潘子的火把移动,发现似乎没有打斗的迹象。 僵了片刻,胖子也很疑惑,就转头看我,我心说你看我也没用,我又没透视眼,又僵持了片刻,潘子还是没有动静。 这就有点不正常,我冷汗就下来了,心说难道这是蛇的陷阱,潘子该不是被秒杀了。 胖子就轻声喝了一声:“大潘!” 上面还是没动静,胖子就暗骂了一声,将枪递给我,就要接着上去,我还没接过来,忽然我和胖子的脸上都一凉,树上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一摸一看,竟然是血。 “妈个b!”胖子一下就毛了,枪也不给我了,一下将手里的火把就往上一甩,甩进了树冠,端枪就打。 连开了三枪,巨大的声响在无比寂静的森林犹如炸雷一般,一下整个树冠都抖了起来,在晃动的火光中,我竟然看到无数的蛇影,在树干中骚动起来。 我大惊失色,已经晚了,只见无数的红光犹如闪电一般从树上游了下来,上百条血红色的鸡冠蛇如流血一般布满了整个树身。并倾斜而下,朝我们直扑过来。 “我操,这里是蛇窝!”胖子大吼一声,又朝着蛇群连开了两枪,但是这点攻击力对于如此多的蛇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拉着我就大叫:“跑!” 此时根本没法估计潘子了,我心中一酸,心知必然是凶多吉少,只得立即朝后狂奔。只听得身后稀稀疏疏的声音犹如瀑布一般急追而来。 顺着来时候的路线,我们连窜出去十几米,回头一看,在这么密集的丛林中,原本蛇也没法行动的很快,然后这些鸡冠蛇竟然在藤蔓乱草中犹如闪电一样,我们一停几乎就到了,一下自立起来,全部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就要咬将过来。 鸡冠蛇王贴地而飞果然是真的,我心说这次绝对死定了,胖子看我还拿着火把,立即抢过来,用力一挥,就将最近的几条蛇逼退。同时把枪甩给我,大叫:“装子弹。” 我一下去接,竟然没接住,枪就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一条鸡冠蛇一下窜到枪的附近,吓的我立即缩回手去。 胖子几乎吐血,挥动着火把冲过来,一甩将那蛇逼退,然后用后跟钩住枪带甩给我。 这一下我接住了,立即扯开枪膛,往里面填子弹才填了两颗,忽然脖子一凉,还没等我看清是什么,胖子的火把已经挥了过来,火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将那蛇拍了出去。 同时一下我的头发就着了,烫的我大叫,胖子已经把枪抢了过去,单手对着逼来的蛇连开两枪,把其中两条蛇的脑袋打飞。但是随即后面的蛇一样就把打死的蛇掩盖了过去。 胖子还想开枪,扣了两下扳机没子弹了,大骂:“狗日的,你他娘的才装了两发!” 我回骂:“你自己抢的这么快,有两发不错了!” 此时我们已经逼到一棵巨树前,后面再无可以退的空隙了,胖子拿着火把,徒劳的挥动着,也只能逼的那些蛇暂时退后,但是我知道只要胖子露出一点破绽,我们就完蛋了。 就在火烧眉毛之际,忽然就从一边的树上,呯一声爆起一团火花,一道火球呼啸着穿过树林,射到了我们面前的蛇群里,接着爆了开来,炙热的强光一下烧的我睁不开眼睛,还好我反应快,否则肯定直接爆盲。 “信号弹!”我纳闷,还没等我眼睛恢复,又是一发从远处飞来,正打在我们脚下。我眯眼睛只看到一片白光,脚下滚烫,一摸原来我和胖子的裤子着了,烫的我们立即拍打。 信号弹不是攻击性武器,但是其燃烧时候的高温竟然可以被用来在奇袭时候点燃油库,威力巨大,如果直接打在我们身上,我们马上就成半成熟的牛排。 强光烧了五十秒才暗了下来,眼睛很久才能睁开,全是影斑,不知道视网膜有没有烧坏,再看我们面前,鸡冠蛇群已经烧死了大半,高温引燃了我们脚下的灌木和藤蔓,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焦香味。剩余的鸡冠蛇,全部都退了开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真是九死一生,我看着眼前的情形,几乎瘫软了下来。 胖子拍灭了裤管上的火,就纳闷是谁救了我们,一边的灌木就抖动起来,潘子捂着肩膀从里面摔了出来,手里拿着信号弹发射枪,看到我们就摔倒在地。 我大喜:“你没死啊!”就见潘子浑身是血,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我忙冲过去将他扶起来。他挣扎的爬起来,就对我们奄奄一息道:“快跑!” 我一愣,跑什么? 忽然就冲潘子后的灌木中,突然站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下抓住潘子的腿,在潘子大惨叫中闪电一般将他拖进了灌木中。 蛇沼鬼城(下) 第十四章 第一夜:追击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胖子端着枪就冲到我身边,大叫“子弹子弹!!” 我掏出一把,他立即抢过去,一边把抢夹到胳肢窝里,一手举着火把,单手填弹,一边跳进灌木从追了过去。 跑了几步看我不动,大骂了一声:“跟上,你待这儿,等下我去哪儿找你去?” 我骂了一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立即扯紧背包立即紧随其上。 撞进灌木之中,行走万分困难,我咬牙趟着荆棘罗曼,追着胖子的火把,很快衣服全撕破了。追出去几十米,闪烁间就见前方树冠剧烈的抖动,拖着潘子的东西显然上了树。动静极大,显然这玩意是个庞然大物。 胖子冲到树下,我们就看到树上被什么东西刮出道道破痕,树冠上抖动的树叶朝边上的树移去,显然是要到另一棵树上。 我们不是猴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树上追踪,但是在树下实在是跟不上了,胖子喘着气,又追了几步,只好端起枪,朝着树叶抖动的方向就瞄准。 我立即对胖子大叫:“他娘的小心打到潘子!” 胖子咬牙道:“横竖是死!赌一把!”说完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震耳欲聋,胖子的枪法极好,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瞄准的目标,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远处树冠持续抖动,这东西在树上比在平地上走还快,正在飞快的远去。 “妈拉个x的!狗屁的步枪,口径太小了。”胖子骂了一声,咬牙又往前追了几步,连开了四枪,把子弹全射了出去。 我清晰的看到子弹的火旋射入黑暗,还是没有作用,等胖子再次装填完毕,那东西已经出了我们的视野外,要追上已经不可能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的大叫。 胖子也急的团团转,不过才传了一圈,他就发现了什么,把火把照到树上,我们看到树干上全是血迹。 胖子疾走几步,再照下一棵树,发现同样有。 “有门!”他叫了一声,立即把火把交给我,“妈个b,这下它倒霉了,咱们跟着血迹过去,端了它老窝,就算救不回潘子,也要它偿命。” 这可能是能救回潘子唯一的希望了,我一想也没多考虑,立即就点头。 胖子让我把子弹全部给他,潘子的子弹是放在香烟壳子里的,带的不多,一路过来已经用了不少,我全拿出来,就发现只有一盒半不到了,胖子又骂了一声:“下次如过还有夹喇嘛,没有口径5.54以上的家伙我就不来!” “得,下次给你门火箭炮,别啰嗦了快追!” 胖子倒出五颗子弹,三颗放到衣服的胸口袋里,两颗咬在嘴里,一甩头:“走!” 我在前面用火把探树,他端抢掩护,我们循着血迹就朝黑暗的深处追去。 血迹一路衍生,树干上没有,树下的灌木和蕨类植物上就有,我越看越觉得不妙,这血迹肯定是潘子的,这么多的血量,有可能是伤到动脉了,要真是这样,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情绝对没有一个“绝对”。 追出去有五六百米,前面树冠上的动静已经听不到了,我们已经没法去顾及什么方向、迷路、已及刚才诡异的那些声音了。只知道有血迹在,我们就必须跟下去。 血迹断断续续,越来越不明显,我心里越来越不安,不知道是血止住了,还是血被放光了。 胖子警惕的看着树顶一边迅速前进,一边开始大叫:“狗日的,你他娘的有种回来连你胖爷我一起给叼了,看是你的牙口硬,还是你胖爷我的皮糙!” 我赶紧阻止他:“你他娘的干什么?” 胖子道:“野兽喜欢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吃东西,它听见我叫就会警觉,不会这么快对潘子下口。” 我道:“警觉个屁啊,你别把其他东西招来!” 他道:“你没看过动物世界?这么大的捕猎动物,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个范围内不会有太多的大型猛兽的,最好能把它引过来,我们少走点冤枉路。” 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妥当,胖子却我行我素,继续边跑边大叫:“狗日的,你他娘的叼的那个有艾滋病,吃了肠穿肚——。”话没说完,突然绊倒了什么东西,一下滚倒在地。 我扶他起来用火把一照,只见地下的落叶上是潘子的背包,上面全是血。 胖子立即警惕起来,我想说话,他就对我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我把火把举高看树冠,我刚直起身子,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的树上挂了下来。 蛇沼鬼城(下) 第十五章 第一夜:搏斗 我立即大叫,胖子一看我脸色有变,反应极快,看也不看立即就一枪托往回砸去,但是已经晚了,那黑影一缩躲了过去然后猛扬了起来,我就看到一团满是鳞片的东西从黑暗中闪电一般弹了出来,一下卷向胖子。 胖子真不是省油的灯,那么胖的身体竟然能反应这么快,顺势一滚就翻了出去,他一让开,火把的光线一下照亮了他的身后,我顿时看清楚了那影子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条水桶粗的褐金色巨蟒,浑身都是血,巨大的蟒头垂了下来,可以看到上面全是弹伤,血肉模糊。 我看着脑子一闪,一下就认了出来,这竟然就是在峡谷里袭击我们的那两条巨蟒其中的一条,竟然在这里又遇上了。 巨蟒一击落空,几乎没有停顿,缩回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地上滚着的胖子咬去。 这一次胖子避无可避,一下屁股就给咬了个正着,巨蟒力气极大,身子一卷就将胖子卷了起来,扯到半空准备绞杀。 胖子没有闷油瓶缩骨脱身的功夫,一下就动弹不得,枪也甩在一边,大叫着在空中头朝下转了好几个圈。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立即冲过去用火把去敲蛇,但是这实在是蠢招,我被盘起来的蛇身猛的一幢,就摔了出去,火把砸到自己的裤子上,把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裤子又点了起来,我滚了一下把火压熄,胖子已经给卷到树冠里。 我慌起来,这时候手碰到了胖子的步枪,立即捡了起来,躺在地上单手对着蛇头就开了一枪。 很久没有开枪,枪的后座力把我的虎口都震裂了,但是单手开枪实在太勉强,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打中,子弹偏了出去,撞到一边的树杆上。 我爬起来,还要再开枪,突然从树上传来一个咬牙的声音:“小三爷,枪给我!” 我抬头一看,只见潘子竟然还没死,在枝桠间伸下了流满鲜血的手来:“快!!!!”。 我立即把枪抛了上去,他一把抓住,晃晃悠悠的往枝桠上一靠,不去瞄准蛇,反而瞄准了一边的盘着蛇的巨大树枝,咬牙连开了三枪。 近距离就算这种枪的口径威力也极大,那一人粗的枝桠硬生生被打出了一个豁口,巨蟒本身就极重,加上胖子立即就把枝桠往下压折了,枝桠重重砸在地上,几乎像是一棵树倒了下去。 这一下摔的极重,蛇摔的蒙了,猛的就盘起来,一下也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胖子趁着蛇盘起身子的一刹那,从蛇身中褪了出来,滚到我的脚边,此时已经被绞的面红耳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将拉住他的腋窝,把他往树后拖,不想他却呕吐起来。 我心说糟糕了,该不是内脏被绞碎了,忙问他怎么样。 他一把推开我,极其艰苦的站起来,又吐了一大口,才道:“晕蛇,狗日的,比云霄飞车还晕——” 话音未落,巨蟒又扑了过来,血盆大口一下绕过树干,咬住胖子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扯了过去,连同我一起用力一甩,我翻到一边的灌木中,胖子大吼一声撞到树上,滚到地下。巨蟒根本不停,一下又拱起头部,满是倒勾牙的巨嘴张开,准备给胖子来致命的一击。 我心中大叫完了,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根小树枝从树上扔了下来,打在了巨蟒头上。 巨蟒一抬头,立即看到了潘子,立即改变了攻击目标,一下就朝树上猛弹过去,就见潘子单手拿枪用力一插,一下把步枪连同他的肩膀一下就插进了巨蟒的喉咙里,接着巨蟒甩头就将他从树上提了起来,还没绞过去,就听一声闷想,突然巨蟒的咽喉部分就炸开了好几个口子,疼的它一下翻了起来。 潘子飞了出去,摔进了黑暗里,那巨蟒狂怒的疯一样的四处乱撞,巨大的力量把四周的灌木全部摔飞,枝桠给拍下来像下雨一样。 我抱头躲在树后,只看到树皮全被拍了下来,吓的不敢动弹,等了十几分钟,那动静逐渐就安静了下来,我探头去看,就看巨蟒翻到在地,扭动了几下不动了。 我完全懵了,直到胖子哀号起来,才立即反应过来,站起来跑过去,胖子已经完全晕了,我将他扶起来,他看着我对我胡话道:“把开蛇的司机拽过来,乘胖爷我没死,让老子捏死他。” 我看他还能说胡话,说明还没事,将他放倒,立即跑到远处,去找潘子,这家伙恐怕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 潘子躺在六七米外的树下,浑身是血,手里还死死的抓着已经炸开了膛的步枪,步枪的头都炸成喇叭花了。 我冲过去,他一张嘴就吐血,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这一滩烂泥一样的人呢,急的直抓脑门。拍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才稍微镇定一点。立即开始解潘子的衣服。 衣服一揭开,我就一阵反胃,只见他身上竟然全是口子,都是被巨蟒在灌木中快速拖动造成的,好在他身上本来就全是伤疤,皮肤相当坚硬,伤口都不深。 我掏出水壶,想给他清洗伤口先,他就艰难的举起一只手,往我身上塞,嘴巴艰难地动着。 我拿过来一看,是他的指北针,在这么剧烈的拖动下,他的背包都被甩脱了,这东西竟然他能拿着没有掉。 指北针上全是血,但是还能看到他做的记号,和夹角标尺,他艰难的发出了一声:“找三爷……小心……蛇会……”就浑身痉挛,再也说不出来。 “蛇会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没意义了,不由骂了一声,把指北针拿过来放进口袋,让他不要再说话了。他一下吐了好几口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心说怎么会有这么执着的人,一边草草的用水冲洗了他的伤口,然后翻起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抗生素给他注射进去。 一边的胖子已经缓了过来,一瘸一拐地捂住伤口靠过来,问我情况。 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情况,我甚至不知道潘子能不能救活,但是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求证这些。只能尽力去救他。 胖子也用水壶清洗了伤口,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我们把潘子搬到蛇尸的边上,我就坐倒在地上,开始给他做全身的检查。 四肢都有脉搏,而且并没有虚弱的趋势,我不由松了口气,但是不敢放松,立即翻找他的全身,一路上流了这么多血,很有可能是动脉出血,我必须找出那个伤口,如果不处理,肯定会失血而死。 最后我在潘子的左大腿后面找到了那个伤口,简直深的可怕,不过竟然已经止血了,结了很大一块血茄,上面全是碎叶子,可能是在被拖动过程中,潘子情急之下做的措施。 这个伤口必须清洗缝合,不然会感染,到时候这脚就不能要了,但是我们身边没有处理伤口的设备,全部轻装掉了。 这一下,我们确实必须和三叔汇合了,而且真的是越快越好。 我拿出潘子给我的指北针,擦掉上面的血迹,想找到方向,可是上面的刻度我完全看不懂,给胖子,胖子也摇头,我拍了一下脑门,骂自己当时干嘛不多点心思学一下。 胖子也筋疲力尽,完全没有力气折腾了,道:“得了,现在只有等天亮了,到你三叔那儿只不定还需要多少时间,咱们全身是血,很容易招东西来,还是就在这里待着安全,而且不给大潘缓缓,他恐怕也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了。” 我看了看潘子,意识已经模糊了,要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挂了,这家伙的意志真是没话说。不过确实,这伤实实在在,搬动他可能真的不行。于是整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出来,暂时将潘子安顿好,我看了看表也快天亮了,心里祈祷他一定要顶住。 我脱掉衣服给潘子盖上去取暖,一下子我也有点缓不过来,如此疲劳之下又经过了这么剧烈的搏斗,我感觉人有点虚脱。 我就坐下来喘气喝水,胖子把潘子的枪捡了回来,给我看,道:“这家伙是个爷们,他拿东西堵了枪眼,让枪在这蛇喉咙里炸膛了,把这蛇的脊柱给炸断了,否则,还真的不容易的那么弄死它。” 我想着就奇怪,之前在峡谷里,潘子枪枪要害,几乎把它的脑袋都打烂了,本以为它死定了,没想到这蛇竟然还没死,还能袭击我们。 胖子道:“这种大蛇智商很高,恐怕是之前给潘子打了好几枪,记住了潘子,一直在追踪我们,等机会要报复我们。” 我一边把火把甩甩亮,站起来去照蛇的尸体,仔细去看就发现这蛇真是大,简直像龙一般,就是这么看着还是感觉到自己背脊发凉。 蛇全身都是褐金色的大鳞片,一片有巴掌大小,最粗的地方简直有柏油桶那么粗。身上有很多的伤口,有的都腐烂发臭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蛇头的地方,用火把去照,就发现那蛇的舌头竟然还在动,显然还没有死绝,整个蛇头几乎被打开了花,黑色怨毒的眼睛反射出火把的光芒,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龙。蛇的脖子处,就是枪炸膛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个破口,肉全翻了出来,血流不止,已经淌了一地。 这蛇没有这么容易死透,说不定还能活过来,怕它突然再爆起伤人,胖子掏出砍刀,准备将蛇头剁下,但是砍了两下,这蛇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拿砍刀在蛇的鳞片上划了两下,才发现这些鳞片坚硬的要命,简直好像盔甲一样,胖子凑近蛇的伤口,就发现,这蛇竟然长了两层鳞片,皮糙肉厚,难怪潘子怎么打也打不死。 从伤口附近掰下两三片巨鳞,胖子道这能拿回去吹牛,绝对能干倒一大片,说着就放进兜里。我让他弄干净点,蟒蛇的鳞片下面经常会有寄生虫。还没说完,胖子就哎呦了一下,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翻过来一看,我发现一只蜘蛛一样的小虫子咬在小臂上,我们都见过这虫子,是一只草蜱子。我用火把靠砍刀,顺手就把它烫了下来。这时候,自己的裤裆里一疼,用手一摸,一下也摸出一包血。 我顿觉不妙,火把往地下的灌木中一靠,就发现我们站的四周的灌木上,竟然已经爬满了这种恐怖的虫子,有的已经爬到我们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蛇沼鬼城(下) 第十六章 黎明:血光之灾 草蜱子嗜血成性,肯定是被这里的蛇血吸引过来的,这林子里草蜱的数量太恐怖,而且显然已经饿昏了,全部朝这里聚集了过来。 我把火把放低,将四周的灌木上的草蜱烧了一遍,脚上又被咬了好几下,这时候没时间来处理了,只好任由着,想办法突围。 胖子用炸膛的枪临时做了一个火把,我们用火逼开它们,将潘子抬了起来,一看,潘子的背部已经全部吊满了血瘤子,刚才就应该已经被咬了,背部压在草下没发现。 胖子立即用火把去烧,一烧掉下来一大片,接着我们拖起潘子的背包,就急急离开。 幸好潘子的血已经止住了,没有招惹来更多的草蜱,回头看的时候,就看到,巨蟒的尸体已经完全被黑点覆盖,很快这东西就会和在峡谷中看到的那具蛇的骸骨一样被吸的只剩下一层皮。 “评四害的时候没把这东西评上,真是委屈了它。”胖子看着就咋舌道。 我们一路抬着潘子,来到一处沼泽边,怕我们身上的血迹再次吸引来那些草蜱,就用水把我们身上的血和潘子的背包全部洗干净。洗着洗着,天就蒙蒙亮起来,黎明终于来了。我看着天上透出来的白光,欲哭无泪,这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黑夜,如果有可能,我实在不想有第三个。 胖子又问我往哪里走比较好,我掏出指北针,爬到树上,想学潘子的做法。 晨曦的光线昏暗,欲亮不亮的样子,我爬上树后,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极度清馨的空气,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这个鬼地方,要说还有什么好的话,早晨应该算是唯一能让我心情一荡的东西,这大概也是因为这里的夜晚实在太可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往四周观瞧,忽然我就惊呆了,我一下发现眼前无比的宽阔,在我的前方,不过五六十米的地方,赫然出现的一座巨大的神庙似的黑色遗迹。 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的这种感觉,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大片的树冠,和以前看到的一样,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让我一下子无法思考。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我不是在这个地方爬上树,我可能会一直前进,从这座神庙的这么近的地方擦肩而过。 和以前看到的遗迹不同,这座神庙完全是一个整体,是一座巨大而完整的多层建筑,在现在的光线下看不到全貌,但是感觉规模可能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大,而且看轮廓,保存的比雨林里的废墟要好很多。整片我能看到的遗址中只有少量的地方有杂草和树木,我看到了久违的大片的干燥巨石。神庙廊柱和墙壁上西域古老的浮雕在这个距离看上去就像巨石上细小的花纹,让人感觉无比的神秘。 我带着胖子往那里走,不到两分钟我们就从林子中穿了出去,走入了遗迹的范围之内,树木逐渐稀疏。 从树下去看,遗迹更是大的惊人,咋一看真的很像吴哥窟的感觉,到处是石头的回廊,不知名的方塔,最后来到一处高处,看到树冠后巨大的神庙,胖子看的都惊呆了,我一边看一边赞叹的对他道:“这地方要是开发出来,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你信不?” “我信。”胖子忽然看到了什么,给我指了一个方向,“他娘的不是世界九大奇迹,也是我们的一大奇迹,你看那边。” 我朝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在神殿之前的平地上,有连绵一片的十几个大帐篷,竟然是一个野外营地。 帐篷是帆布的,很大,很旧,大大小小分的很散,颜色是石头的灰色所以刚才远看没发现,这不是阿宁他们的帐篷,但也没有旧到在这里立了十几年的地步,我心里就闪过了一个希望,这时候胖子已经叫了起来: “这是你三叔的帐篷,胖爷我认得!” 我一下心中狂喜,差点就大喊出来,这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老天爷玩我玩够了,想让我休息一下了。 我和胖子立即就往营地冲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我脑子只想着休息休息,睡觉睡觉。 我们狂奔过遗迹之前的开阔地,这是一片巨石堆砌成的广场,其间有很多的巨大水池,水是活水,非常清澈,能看到水池下面有回廊,回廊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显然原本这些部分都是在水面上下,现在被淹没了,我们看到的巨大神庙,可能只是当时神庙的房顶,或者最顶层,这建筑到底有多宏伟,实在无法估计了。 还没靠近营地,胖子就开始大叫,叫了半天没有反应,跑着跑着,就发现这个营地有点不对劲。 ——整个营地安静的让人发毛,没有人走动,没有人影,没有任何的对话声和活动的声音, 一片死寂,好像被荒废了一样。 我们跑到营地的边缘,就停了下来,已经筋疲力尽,当时刚才的兴奋已经没了,我已经意识到休息可能离我还远,胖子喘着气,静了静,仔细听了听,晨曦中的营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的犹如雨林,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胖子就喃喃道:“不妙,咱们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蛇沼鬼城(下) 第十七章 黎明:寂静的营地 我们兴奋的心情,瞬间被眼前诡异的营地浇熄了,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我有点想抱头痛哭,我实在太累了,无法再应付任何的突发事件。我忽然觉得我要疯了,这个森林想把我逼疯掉。 胖子神经比我坚强的多,一边放下潘子,让他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就让我跟他进去查探。我们身边已经没有了雾气,他捡起一块石头打头,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警惕着那些帐篷,走进了营区。 一走进去,我才感觉到三叔这一次的准备到底有多充分,我看到了发电机、火灶台,竟然还有一只巨大的遮阳棚。遮阳棚下面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面用石块压着很多的文件,我看到有几只刷牙的杯子放在一边的遗迹石块上,另一边两只帐篷之间的牵拉杆被人用藤蔓系了起来,上面挂着衣服。这简直像一个简易的居民居住点。 一切都没有异样,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有血迹,但是也没有人,好比营地里的人只是远足去了。 我们在营地的中间,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已经完全成灰了,在篝火堆里找到了烧剩下的发烟球,显然没有错了,发信号烟的就是这里。昨天烟就是从这里升起的。 帐篷的门帘都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没人,我们甚至还能闻到里面香港脚的味道。 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胖子就和我面面相觑。 我想起了当时看到的信号烟的颜色。潘子说,红色的信号烟代表着“不要靠近”的意思,显然可以肯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又紧张起来,感觉浑身沾着刺茫,这些人到哪里去了?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安的感觉无法压抑,如果我们装备充足,体力充沛,我甚至可能决定立即离开这里,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仔细观察,但是我们现在几乎就剩下半条命,我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再去跋涉。潘子的情况,也不可能这么做了,他必须立即得到护理。 在遮阳棚下的巨石上,胖子找到了一包烟,他心痒难耐,立即点上抽了一只,不过他实在太疲劳了,抽了两口有点顶不上劲儿,我也抽了几口,烟草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是药用价值,我慢慢舒缓下来。 接着,我们立即把潘子抬到其中一只帐篷里,我看到里面有两只背包,这种帐篷很大,一个帐篷起码可以睡四个人,帐篷里的防水布上还有着很多的杂物,手电筒,手表,都没有带走,我甚至还看到一只mp3,却没有看到任何的电灯,我心说难道外面的小型发电机是为了这个充电准备的?这也太浪费了。 在里面终于可以真正的放松下来,我们把潘子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把剩余的草蜱弄掉,胖子翻动一人的背包,从里面找到了医药小盒子,用里面的酒精再次给潘子的伤口消毒,接着他就到营地里面的帐篷里逐个的翻找,找到了一盒针线,把潘子身上太深的伤口缝起来。 潘子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神智有没有清醒。胖子一针下去,他的脸明显有扭曲,但是没有过大的挣扎反应。 看胖子缝伤口的利落劲,我就惊讶:“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还会这手艺。” “我和你说过你老忘,上山下乡的,针线活谁不会干,没爹打没娘疼,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他道:“不过这人皮还真是第一次缝,你说我要不缝点图案上去,否则这家伙会不会觉得太单调。”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干笑了几声,表示一点也不好笑。 看着潘子我就感慨,万幸这巨蟒虽然力大无穷,但是牙齿短小,即使这么严重的伤,也没有伤到潘子的要害,只是失血太多,恐怕没那么容易恢复。看着赤身**的潘子,和他满身的伤疤,我忽然意识到他这些伤疤的来历了,恐怕每次下地,他都是九死一生,难怪三叔这么倚重他,这家伙做起事情来真的完全不要命。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的做事情风格,虽然他每次都受重伤,却每次都能活下来,我心道。 胖子就对我道:“这叫做自我毁灭倾向。我很了解,我有一死党,以前也上过战场,和他一个班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他退伍后就缓不过来,老琢磨当时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好像他活下来是别人把他开除了一样,和我倒斗的时候,干起事情来拼了命的找死,什么危险干什么,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自己干掉,这种人就是得有个记挂,否则真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所以我感觉你三叔对大潘来说就和救命稻草似的。” 我没有那么深刻的经历,无法理解胖子说的话,不过看他的手有点抖,就让他别说话,专心缝合。 两个人缝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伤口缝好,手上全是血,又给潘子消毒了伤口,胖子才松了口气,此时潘子又昏睡了过去。 我们走出帐篷,都不得不坐下来休息,胖子并没有完全放松,立即看着四周就道:“这里不对劲,我看我们趁现在多收拾一下,也不能在这里久待。” 我点头,想站起来,可是一动我就发现我实在走不动了,身上没有任何一块肌肉能听我的命令,胖子动了两下,显然也走不动,我俩相视苦笑,就一起叹气。 说实在的,我们已经油尽灯枯,就算现在有火烧眉毛的事情,我恐怕也站不起来。无论是精神和**,已经超出了疲累的极限,完全就无法用了。 看我不动,胖子就苦笑说,不过现在再回丛林里,恐怕也不安全,与其在潮湿阴冷的地方被干掉,他宁可死在这里,听这mp3给蛇咬死也配的上他这种倒斗界名流了。 这有点阿q精神了,不过我点头,还是真心的点头,虽然以前也经历过几次这种筋疲力尽的场合,但是这一次特别的严峻,主要是进入这里之前,我们穿越大戈壁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本来在进入峡谷之前我们已经非常疲倦了,之后完全是硬撑下来的。这种长途跋涉之后发现旅途才刚开始的感觉,让人极端的绝望,但是更可怕的是,我知道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回去的路途才是真正的考验。现在阿宁的对讲机如果真的存在我们也不可能拿不到。那么这后面的事情完全会是一个噩梦。 这些东西想起来就让人头疼欲裂,我实在不想琢磨这些。 我们休息了片刻,煮了茶水,吃了点干粮,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那衣服脱下来就穿不上去,随便找个洞都比裤脚大,只好不要,随便找了几件在晒的换上,再看自己的腿,全是荆棘划出的血痕,索性都是皮外伤,碰到水刺痛,但是没有什么感染的危险。 恶心的是那些草蜱子,腿的正面一只都没有,全集中在膝盖后的脚窝里,血都吸饱了,胖子找来专门的杀草蜱的喷雾,碰了一下,草蜱全掉了下来,我想要拍扁,胖子说一拍可能引更多的过来。就全部扫到灶台里,烧的啪啪响。 用自己血煮的茶水格外的香,我喝了一点,又洗了脚和伤口。已经完全麻木的肌肉终于开始有感觉了,酸痛、无力、麻痒什么感觉都有,我连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用屁股当脚挪动。 昨天晚上,只有我睡了一会儿,所以虽然困意难忍,我还是先让胖子睡一会儿,自己靠到一边的石头上警戒。 此时阳光普照,整个废墟全部清晰的展现在我们面前,四周无风安静,整个山谷安静的犹如静止一般,我料想胖子必然也睡不着,没想到不到一秒钟他靠在石头上就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呼噜声,连烟都没掐掉,叼着就睡死了。 我把他的烟拿来自己抽,苦笑着摇头,这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几乎也要睡去了,立即强打了精神,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睡着,但是不行,只要坐着不动,眼皮就重的和铅一样。 晨曦退去,太阳毒了起来,我深吸几口气,躲到遮阳棚里,一边强迫自己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这时候,就看到塞在最里面的文锦的笔记本。 怕这珍贵的笔记会在这么严苛的跋涉中损坏,我用自己的一双袜子包着它,进入峡谷之后一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都没有机会再仔细看一下,这时候回忆,就感觉这笔记中的内容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 也许是文锦来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一些年头了,虽然对于这座古城的历史来说,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的时间,但是对于这里的环境,也足够长了,二十多年,这里的树木恐怕完全是另外一长势。 倒是文锦写的:“此处多蛇。”没有骗我们,不过,我觉得文锦写的太简略了,这些蛇,实在有太多可写的东西,但是她只注意到多,难道是缺心眼不成? 笔记中记载了大量他们穿越雨林的而经过,我倒是可以再仔细看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的,这番之后,我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一心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所以把笔记翻到了最后的部分。 然而实在是太疲倦了,字都发花,只好一边用水浇了浇眼睛,强打精神。翻了几页,我就实在熬不住了,感觉现在看书像催眠似的,就把笔记放下,然后尽量使脑袋一片空白,可是神智不可逆转的一点一点朦胧起来。 就在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一声幽幽的声音,好像是潘子叫了我一声:“小三爷。” 我一下惊醒,以为潘子有什么需要,立即揉了揉眼睛,痛苦地支起身子,却发现四周安静的很,没有任何声音。 我心说糟糕,累的幻听了,立即按揉太阳穴,却一下又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说话声,好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抱怨什么,从营区的深处传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心说他们回来了? 立即跑了出去,却见里面没人,我叫了一声“嗨”,在往几个大帐篷中间走,走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我拍了拍自己的脑子,四周安静的让人心悸。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莫名其妙的走了回去,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深吸了几口气,点起了烟感觉可能是脑子精神错乱了。 但是立即我就知道我没有,我看到面前的石头上,有几个泥脚印,从远处一路衍生过来,到我坐的地方。这在刚才是没有的。 我警觉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放着文件的大石头上也有很多的泥浆,显然有东西撑在了这上面。接着我就发现,我放在上面的文锦笔记的位置变了,上面沾着泥浆。 一瞬间我的困意全无,立即站了起来。 谁干的?这么多泥脚印,难道是那个文锦?这家伙看到自己的笔记,翻了一下?还是那个好像是阿宁的怪物?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就去看脚印,就看到脚印一路衍生,竟然是进了潘子的帐篷里。我一下紧张起来,立即捡起一块石头,到胖子身边,想叫醒他。 叫醒胖子没有这么容易,我摇了几下没有反应,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好咬紧牙关,自己朝帐篷走去。 帐篷虚掩着,我走到跟前,就看到帐篷的尼龙门帘上有一个泥手印,立即咽了口唾沫。 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象着过程,我一下拨开门帘,然后冲进去,先大叫一声,如果那人朝我扑过来,老子就用石头砸她。 这时候忽然又感觉那石头不是很称手,但是也没时间再去找一块了。我又深吸了一口,咬牙一下钻进帐篷里。果然一下就看到一个浑身是泥的人正蹲在潘子面前。 我大叫一声,正准备扑过去,就看到那人转过了头来,我一下愣住了,我看到满是泥浆的脸上,有一对熟悉无比的眼睛。 竟然是闷油瓶。 蛇沼鬼城(下) 第十八章 第二夜:再次重逢 本以为是文锦尾随我们进入了营地,我拿着石块进去想堵他一下,却发现进入营地的,竟然是满身是泥的闷油瓶。 他的样子让我咋舌:一身的淤泥,几乎把他的全身包括头发全部都遮住了,他肩膀上的伤口全部都被烂泥糊满,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不过倒是没有看到他身上添上新伤,他昨天晚上一定过的比我们舒坦。 我无法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僵在了那里,他转过来,我才反应过来,把石头放下,解释道:“我以为你是……那个啥……” 他没理我,只问我道:“有没有吃的?” 我一下想起来,他冲进沼泽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看他的样子,可能一连二十几个小时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带他出去,给他倒了茶水,他就着干粮就吃了下去,什么话也没说,脸冷的犹如冰霜一样。 他吃完了,我给他布擦手,就忙问他情况怎么样,当时追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追上我们的? 他脸色凝重,边将脸上的泥擦掉,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他说的极其简略,但是我还是听懂了。 原来前晚他追着那文锦出去之后,一直连续追了六个小时,无奈在丛林中追踪实在太困难了,最后不知道那女人是藏起来,还是跑远了,就追丢了,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失去了目标,连四周的环境都看不到,他算了一下来这里的时间和自己的速度,知道离开我们并不会太远,但是如果继续深入雨林,要回来就更加的困难,他就缩在了树根里,等待天亮之后回去。 这和我们当时的想法是一样,胖子推测他也可能会在早上天亮之后回来,但是天亮之后,事情却出了变化,天亮之后他看到了我们的信号烟,同时,他也看到了三叔他们点起的烟。 他按照距离判断出我们的烟的方向,回到我们给他留纸条的地方,却就发现那里已经被水淹了,他只好立即返回,来追我们,但是和我们一样,追着那烟走,路线并不笔直,一直没和我们碰上,后来在晚上听到枪声,才摸了过来,一直跟到了这里,发现了营地。 我听完心说真是碰巧,如果昨晚没有那场大战,恐怕他不可能找到我们。也亏的他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保持这么清醒的判断。不过他能回来,我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本来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这时候看他抹掉身上的淤泥,我就问他,同样是跑路,我们虽然也很狼狈,但是也没搞成你这副德行,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弄成这样? “这不是搞的,泥是我自己涂上去的。”他道。 我更加奇怪,心说你学河马打滚吗?还是身上长跳蚤了?你这体质,躺在跳蚤堆里跳蚤也只敢给你做马杀鸡啊。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泥解释道:“是因为那些蛇…” “蛇?” “文锦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这里这么多的毒蛇,她一个女人能活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那个样子实在不平常,我感觉这两点之间肯定有关系,想了一下,我意识到这些淤泥是关键。”闷油瓶道:“我在身上抹了泥,果然,那些蛇好像看不见我。” 我一想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文锦怎么是那个鬼样子,蛇是靠热量寻找猎物的,用淤泥涂满全身,不仅可以把热量遮住,而且可以把气味掩盖,确实可能有用。 心中不由狂喜,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如此一来,我们在雨林中的生存能力就高多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了。 闷油瓶把身上的泥大致的擦了一下,就看向四周的营地,问我道:“你们来就这样了?” 我点头,就把我们的经历也和他说了一遍。 我从和他分开说起,说的尽量简略但清楚,一直说到我们到这里的时间比他早不了多少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而且这里的情况有点奇怪,所有的贴身物品都没有被带走,也没有暴力的痕迹,好像这些人从容的放弃了营地,什么都没有带就离开了。 他默默的听完,眼睛瞄过四周的帐篷,也没有说什么,只捏了捏眉心,似乎也很迷惑。 我对他道你回来就好了,因为潘子的关系,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而且我们也实在太疲倦了,需要休整,否则等于送死。现在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他不置可否,看了看我道:“在这种地方,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我有点意外他会说这种话,不过他说完就站起来,拿起一个提桶,去营地外的水池里打了一筒水,然后脱光衣服背对着我开始擦洗身子,把他身上的淤泥冲洗下来,我看他的样子知道没什么话和我说,心里有点郁闷,不过总算他回来就是一件喜事了。 他洗完之后就回来闭目养神,我也没有去打扰他,不过我也睡不着了,就也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感觉稍微有点恢复,就打了水回去,给潘子也擦了一把身,他的身上有点烫,睡的有点不安稳,我擦完之后他才再次沉沉睡去。 出来看到胖子,我想他总不需要我伺候了,一边坐下来按摩着小腿,也没有想再把文锦的笔记拿来看,转头看闷油瓶,他也睡着了,想起来他肯定比我们更累,就算是铁打的罗汉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就这么守着,一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胖子才醒了,朦朦胧胧的起来看到闷油瓶,“嗯”了一声,好久才反应过来,道:“我靠,老子该不是在做梦吧。” 闷油瓶立即就醒了,显然没睡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也坐了起来,胖子就揉眼睛道,“看来不是做梦。工农兵同志,你终于投奔红军来了。” 闷油瓶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虽然他寡言寡语,但是他的出现在好比一针兴奋剂,一下子我看的出胖子一下子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就道你高兴什么,你不是说要单干嘛。 他站起来坐到我边上,吐了几口血痰,道:“那是之前,小哥回来了,那肯定得跟着小哥干,跟着小哥有肉吃,对吧。” 我看他痰里有血,就知道他也受了内伤了,不过他满不在乎,应该是不是太严重,就让他小心点儿。 闷油瓶也没回答,胖子递我一根烟,自己从水壶里倒了点水出来洗了洗眼睛,就也问闷油瓶之前的情况。我就把刚才闷油瓶和我说的事情,和胖子转述了一遍。 胖子边听边点头,听到淤泥能防蛇那一段,也喜道:“我操,这是个好方子,有这方子,我们在沼泽里能少花点精力,他娘的我刚才睡觉的时候还做梦着有蛇爬在我身上呢,赖在老子裤裆里不肯出来,吓死我了。” 我笑起来,一下感觉只有闷油瓶在的时候,胖子的笑话听起来才好笑,道:“估计是看上你裤裆里的小鸡了,说起来,你到底孵出来没有?” 胖子道:“还没呢,整天泡在水里,都成鱼蛋了,待会儿老子得拿出来晒晒,别发霉了。” 我大笑起来,胖子也笑,拍了我几下,“你笑个屁,我就不信你的还是干的,要不咱们拿出来拧拧?” 我摇头说不用了,胖子就让我去休息。虽然我有点兴奋,但是身体的疲劳已经无法逆转,我躺下不久也睡着了,大概是因为闷油瓶在的关系,这一下就睡沉过去了,觉得特别的安心,到了傍晚才醒来。 天已经夕阳红了,我起来就闻到了香味,是胖子在煮东西,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我动了几下,那种感觉好像是躺在坟墓里的僵尸复活了一样,身上的肌肉酸的都“苦”起来,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双手双脚都没有一点力气,几乎是爬到篝火边上靠在石头上,手都是抖的,就听到胖子在和闷油瓶说话,他正在问闷油瓶有什么打算。 我心说这家伙又开始搞分裂主义了,潘子废了,没人会逼他去找我三叔,他开始拉拢闷油瓶搞他的阴谋诡计了,立即靠了过去,听到他正对闷油瓶说:“我说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吴邪知道,否则他非疯了不可……” 蛇沼鬼城(下) 第十九章 第二夜:秘密 我听了心中暗骂,胖子听到我的动静,猛地回头,面露尴尬之色,立即道:“醒了?来来来,给你留着饭呢,趁热吃。” 我怒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我是刚起床,大约脸色不好看,而且我现在最恨别人瞒着我,虽然我知道胖子所谓的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可能很不靠谱,但是我还是非常不爽。 胖子给我吓了一跳,还装糊涂:“什么不让你知道,我说不能让你累到,你听岔了吧?” 我呸了一口,坐到他边上道:“得了得了,你别以为你是我三叔,你可糊弄不了我,到底什么事?快说,否则我跟你没完。” 胖子看了看我的表情,我就一点也不让步地看着他,催道:“说啊。都露馅了你还想瞒,我就这么不能说事情吗?你要不告诉我,那咱们就分道扬镳,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瞒我事情,我说到做到,你要不就看着我死在这里。” 胖子就挠了挠头:“妈的,你他娘的怎么学娘们撒泼,还要死要活的,我不告诉你可是为了你好。” 我骂道:“少来这套,这话我听的多了,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到底怎么回事情?” 当然我只是说说的,不过我知道胖子不像三叔,这样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坚持,否则他受不了那种气氛。胖子不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人,这一点我特别欣赏。 果然,胖子就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没做任何表示,他就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看样东西。” 我走不了,胖子就搀扶着我,来到遮阳棚的下面,上面的文件已经被整理过了,显然刚才他们看过,胖子把所有的文件叠到一起,露出了下面的石台子,我就看到文件下面,平坦的巨石表面,有黑色的碳写了好几个大字。 晚上黑,这里离篝火又远,看不清楚,胖子就打起矿灯给我照明,我走远几步辨认了一下,就愣住了。 那是一句话: 我们已找到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勿念。 且此地危险,你们速走勿留。 我就呆住了,胖子在我后面道:“我收拾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本来遮起来不让你看到,免得你看了钻牛角尖……你三叔这一次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且,他娘的他选择了永远把你丢下。” 这确实是三叔的笔迹,虽然写的不是很正,但是做了拓本这么多年,我还是能认出其中的比划习惯,字写的相当的草,显然当时是在相当紧急或者激动的情况下。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心中出奇的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情绪,脑中一片空白。我以为我总会有点什么情绪,比如担心或者愤怒之类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胖子以为我情绪低落,拍了拍我,就没说话,我走近几步,看着那些字,还是无法激起一点波澜。 对于三叔安危的担忧,已经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被消磨殆尽了,我虽然仍旧不希望他出事,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出事,其实也并不奇怪。我都有自己会死的觉悟,那么死亡在这里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这和战争一样,在人人都有很大可能会死的时候,人们关心的只是事情的结果,而不是单个人的安危。 我忽然觉得我能够理解三叔,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三叔对我最大的关爱。如果我们互换一下身份,我追寻的一个无法告诉侄儿的秘密近在眼前,而前路极其危险,他即不希望我跟过去冒险,也无法告诉我事实的真相,那么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而且,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会泪流满面,从此三叔不再出现,而我则一直心怀遗憾,直到时间把它抹淡。 问题是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追寻的东西是这些事情之后的巨大谜题,而已经不是三叔本身,所以这些文字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三叔还活着,他已经找到了路。事态和之前完全没有区别,这也许就是我心如止水的原因。 这不知道是我的一种进步,还是我的疲累,或许这些都是借口,三叔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我默默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胖子上来钩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我早说不让你看了,你看不听你胖爷我空添烦恼吧,这事情你也无能为力,不要多想了。” 我不想和他多解释我的心境,就没有回答,他钩住我就把我扶回到篝火边上,给我打了碗东西,让我先吃。 东西还是水煮的压缩饼干糊,我没有什么胃口,吃的很慢,胖子就继续安慰我,道:“你三叔不是凡人,非凡人必有非凡之结局,命中注定的,而且他经验这么丰富,不一定回不来。” 我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对于这种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就是在想,那入口在什么地方。 在雨林中的时候我就预见过可能会见不到三叔,因为红色的烟代表着危险,那么发烟者必然不会带在发烟的地方。当时我心里的琢磨,三叔可能发烟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现在显然料对了大部分,只是没有想到三叔会找到了入口,那么意味着他们的位置已经完全不可知。 三叔在这里扎营并发现了入口。接着,他们应该开始整理装备,从容的离开这里,留下这个无人的营地。为了不让我跟来,他点起了红烟并且在这里留下了留言,接着进入了入口,不再回归。 他说此去没有归途,三叔不是那种会认命的人,这入口之内一定极其凶险,以至于他做出了自己必死的判断,或者是,本身有一些原因使得这个地方进入之后,就绝对无法返回。 事情看上去好像是这样。 按照这样的判断,这入口应该就在附近,也许就在这座神庙内,我不知道三叔手里掌握了多少,但是他应该不是瞎找,肯定是遵循了某种线索或者痕迹,这一点我们完全不了解,但是,未必就推测不出来。 胖子道:“那咱们过会儿到四周去找找有什么线索,也许也能发现。对吧,小哥。” 他问了一下闷油瓶,给他打了个眼色,显然也想闷油瓶安慰我一下,闷油瓶却摇头。我看向他,他就道:“吴三省既然这么写,就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地方。” “为什么?”胖子就不服气。 闷油瓶看着篝火,淡淡道:“吴三省心思缜密,知道我们看到留言必然会得知入口就在附近,他不想吴邪涉险,所以如果入口很容易发现,他必然不会留下文字。他之所以会留,说明这个入口必定极难发现,或者即是发现了,我们也无法进入。” 他说的有道理,我叹了口气,想到其实即使有线索,三叔为了保险,也许也会把线索破坏掉。 胖子就郁闷道:“那咱们不白跑一趟?” 闷油瓶摇头:“对于你们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你胖爷我他娘的跑了上千公里,穿过戈壁越过沙漠,进入雨林来到这里,然后晒了太阳浴就回去,这叫好事?”胖子往石头上一靠就挠头。“这里什么破烂都没有,这一次真是亏的爷爷都不认识。” 闷油瓶抬头道:“不过,要找到入口,也未必绝对没有办法。”他看了看四周的营地:“而且,这个营地的情况很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撤走,吴三省的话未必可信。”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章 第二夜:反推 闷油瓶看着篝火,静静的给我们解释了一遍疑点。他说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有好多的背包,三叔人员众多,即使他们精简装备,也不会多出这么装满东西的背包出来。而且,因为整个营地的状况非常的自然,这些背包都胡乱的放在每个帐篷里,加上各种的细节,一点也不像轻装整理过装备的样子。 这里的人确实是从容的离开的,但是这种从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从容,他们离开时候的状况肯定很不平常。 闷油瓶说的疑点,其实我也大概注意到了,只是这个疑点可以用一些比较复杂的理由解释,所以我没有在意。他提出来,我就点头,但是我道:“也许他们并没有全去,那个地方这么危险,说不定有些人留了下来。” 闷油瓶摇头:“如果有人留下来,就没有必要留下留言。这种留言,只有在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前提下,才会留下,而且吴三省不会把必死之心告诉给手下,这是大忌,一定是在手下全部离开的最后时候,他写上去的,那些人,会陪着他一起去死。” 但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现在营地的状况,除非那些人发现了入口,一开心什么都没带,就进入那个入口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胖子“嗯”了一声,显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喝了口水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这事情挺邪门,有点乱,从头上想恐怕想不明白,咱们得从后面反推。” 胖子总是有招,特别是这种时候。我问他怎么反推,他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很多的结果,但是不知道过程,那么得从结果去想,先从那字开始,按照小哥的说法,那留言在这里,说明他们全部都离开了,不可能有人留了下来,那么这里有这么多的背包在,就说明人比背包少啊。这……” 胖子说到一半就卡了一下,好像自己推出来的东西有点说不出口,但是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人比背包少,而且少了很多。 那意味着,有很多人都死了。 而且死亡是在他们在这里扎营后发生的。 沉默了一下,胖子就继续道:“这里,或者附近,肯定发生过巨大的突变,这里没有暴力的迹象,那么突变应该发生在四周,当时应该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离开了营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你三叔幸存了下来,带着剩余的人找到了入口,然后离开了,应该是这样的过程。” 我听了茅塞顿开,但是也听出了破绽,摇头道:“不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必然会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心情再去寻找入口,然后回来再留记号。” “那么,应该他们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入口了。”胖子修正道。 我点头,闷油瓶也点头,喃喃道:“或许,他们正是因为那次突变,而发现了那个入口。” “也有可能,不过这个没法证实了,也没有意义。”胖子道:“总之他娘的这事情能成立。” “那么,突变是什么呢?”我问道,心里有点毛起来:“难道是那种蛇?” 胖子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和沉入虚无的雨林,道:“你放心,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和小哥已经搞来了几桶淤泥,等一下抹到帐篷上,守夜的人身上也抹上,就不用忌讳那些野鸡脖子。不过,这地方邪气冲天,说不定还有其他邪门的东西,而且变故一定在晚上发生,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且要记得,一旦有任何的动静,绝对不能离开营地。” 我点头,就道:“那我守第一班。” 闷油瓶摇头:“你们警觉性太低,如果我们判断正确,那么这种变故将极其凶险,恐怕你们无法应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们好好休息。”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夜:它 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立即明白闷油瓶说的没错,我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这么疲劳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很好的守夜,一个不小心大家都会在危险之下。这时候让闷油瓶守全夜,其实是形势所逼。 胖子也没反对,只道:“我看一个人还不够,小哥你一人守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晚上我陪你半宿,熬过今天晚上,咱们明天换个地方再使劲休息。” 闷油瓶想了想,没做什么表示。胖子道:“就这么定了。” 我心里想着是否也别睡了,但是转念一想,明天闷油瓶肯定得休息,我休息完可以顶他明天的,这样想心里也舒服了一点。 胖子伸了个懒腰,道:“这事儿基本上就这样了,也别琢磨了,咱们再想想明天怎么办?小哥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能找到入口,那又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看了看他,道:“这个办法很难成功,不提也罢。” 胖子立即道:“别,千万别,你先说来听听,我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闷油瓶沉默了片刻,就看了看我们:“我们去抓文锦。” 一下我和胖子都楞了,随即我就苦笑了,一边笑就一边摇头。确实,这个办法很难成功,我们到达这个营地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里况且目标巨大,还有信号烟,文锦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能逃跑,在这么大的树海中寻找一个人,大海捞针。 胖子本来满怀希望,这时候也颓然缩了起来,道:“你还不如说去抓他三叔,难度几乎一样。而且,说不定文锦还不知道那入口呢,小吴找到的那本笔记上不是说她没进入这里就回去了嘛。” 闷油瓶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柴,道:“不会,她一定知道。” “为什么?” “我的感觉。” 胖子看了看我耸肩,就没辙了,叹了口气:“感觉,我的感觉就是这一次肯定白跑了。”喝了一口水,一脸郁闷。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我靠在那里想了想,却感觉闷油瓶这么说还是比较有根据的。 按照事情的来龙去脉来推断,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些录像带上,裘德考和我都收到了录像带,我们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得知了文锦若干年前的一次考察,从而促成了这一次考察。所以,文锦寄出录像带的目的,应该就是引我们来这个鬼地方。 我三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跟踪裘德考的队伍,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追踪什么东西,查探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华活动的真是目的,但是裘德考的队伍在进入魔鬼城之前就他娘的崩溃了,跟踪就失去了意义,以我三叔的性格,他会在和黑瞎子汇合之后,对着剩下的裘德考的人严刑逼供,问出裘德考此行的目的。 所以三叔可能得到的信息,应该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下看来,寄出录像带的文锦肯定是知道最多的人,没有理由三叔能知道的线索,文锦会不知道。 想到那些盘带子里,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抓到文锦,我一定要问清楚。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对胖子道:“不管怎么说,文锦知道的概率比不知道的大得多,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应该去考虑这些,最困难的,应该是抓到文锦这件事上。” 胖子点起一只烟,抽了一口就道:“这不是困难,这是不可能,她看到我们会跑,就算她身上带着gps,在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逮住她。”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陷阱诱她过来。”我道。 “你准备怎么诱?色诱吗?”胖子没好奇道:“咱们三个一边跳脱衣舞一边在林子里逛荡?” 我叹了口气,确实麻烦,如果她是向着我们的,那我们一边叫喊,或者用火光什么做信号,总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两边互相修正方向,就可能碰上,但是问题是她见到我们竟然会逃,这是为什么呢? 我就郁闷道:“你们说,为什么她在峡谷口看到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托定主卓玛传口信给我们的不是她吗?她当时在那里出现,应该是在等我们,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汇合?难道她真的神智失常了?” 闷油瓶缓缓的摇头,说神智失常的判断是我们在看到她满身泥污的时候下的,现在知道她满身泥污是有原因的,那么显然文锦在当时看到我们的时候是极度冷静的。她逃跑是她根据形式判断的结果。 胖子不解。“这么说她逃跑还有理了,我们又不会害她,她跑什么啊。” “冷静……逃跑……”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背脊冷起来。 文锦害怕什么? 在她的笔记中,她的口信中,都反复提到了她在逃避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她称呼为“它”,而且,她告诉我们,那个“它”就在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我们之中。那么,只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说的通的可能性,我啧了一声道:“难道,文锦逃走,是看到那个‘它’,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 闷油瓶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我一下看向胖子,看向帐篷里的潘子,又看向闷油瓶,心说我靠,不会吧。 “当时在场的是,小哥,小吴,我,大潘四个人,这么说来,咱们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把她吓跑了?”胖子也看了看我们,“咱们中有一个坏蛋?” 我和闷油瓶都不做声,胖子立即举手说:“胖爷我可是好人,绝对不是我,我对你们那小娘们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只是一个想法,也许并不是这样。”我对这样的说法感觉很不舒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出生入死过,我宁愿相信文锦逃开是她疯了。 “关键问题是,那个‘它’到底是什么?”胖子道:“小哥,你也不知道吗?” 闷油瓶抬眼看了看他,摇头。 “会不会有人易容成我们几个样子,我们其中的一个是有人假扮的?”胖子问道,说着用力扯自己的脸皮,表示自己的清白:“你看,胖爷我的脸皮是原装的。” “我想到过这一点,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你和潘子了。”闷油瓶道:“没有问题。” 我想起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潘子边上,原来是在搞这个名堂,看来他老早就想到这件事情,但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这人还真是城府深。 胖子就看向我:“那小吴呢?” 我立即拉自己的脸:“放心,绝对是原装的。” “难说,你可是半路加进来的,说不定你就是假扮的。来,让我胖爷我检查一下。”胖子伸手过来,用力拉了一下,疼的我眼泪流出来,才松手,道:“算你过关。” “所以,应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闷油瓶指了指我口袋里文锦的笔记,问我道:“这上面有相关的记载吗?” 我拿出来,就摇头,“能肯定的是,在文锦的描述中,这个‘它’是在追踪他们,应该是有智力的,而且我感觉,肯定应该是一个人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个‘它’。” 胖子站起来,喝了几口水,把水壶递给闷油瓶道:“说起来,追踪他们的,不就是你三叔吗,会不会那个它就是你三叔呢?黑灯瞎火的,文锦看错了也说不定,你不就和你三叔有点像吗?” 我心说我帅多了,闷油瓶接过胖子的水壶,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胖子忽然就一下伸手过去,去捏闷油瓶的脸。一下捏住用力一扯。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夜:盲 我被胖子的举动给惊呆了,花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想干什么。 闷油瓶检查了我们的脸部,但是他自己的脸部没有检查,胖子怕他玩这种心理游戏的手段,也要看看他脸上有没有带人皮面具。 闷油瓶纹丝不动,就坐在那里,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就尴尬的笑笑:“以防万一,小哥,你也是四个人之一啊,他娘的小心使得万年船。” 闷油瓶喝了口水,也没生气,但是没理胖子,我就对胖子道:“你也不用偷袭啊。” 胖子怒道:“什么偷袭,我这是动作稍微快了点而已。” 我倒是习惯了胖子的这种举动,无可奈何的笑笑,胖子就坐了回去,大概是感觉挺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这下可以证明咱们四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了,那现在看来,这个‘它’的含义,可能和字面的意思不同了,说不定不是生物。” “怎么说。”我问道。 “它除了可以称呼动物外,也可以称呼物品,也许文锦逃避的,是一件东西呢?” 胖子总是有突发奇想,不过这个好像有点不靠谱:“东西?”我就道:“你是说,她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在逃避的,可能是我们的内裤或者鼻屎吗?” “他娘的胖爷我说的东西当然不是指这些。”胖子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都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咱们能发现些什么。” 我摇头心说拿什么啊,那几枚蛇眉铜鱼我都没带来,闷油瓶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不对,说起物体,我们少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 “阿宁。” 一下我就一个激灵:“你是说,尸体?” 这倒也有可能,我们陷入了沉思,却感觉好像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阿宁身上发生的事情相当的诡异,也许真的有这层关系。 胖子却拍掌道:“哎呀,小吴,你还记得不记得昨晚我们在林子碰到的事情,该不是就是这样,这阿宁有问题,所以死了就变成那玩意了。” 我张了张嘴巴,心说我怎么说呢,这东西靠猜测根本证明不了,尸体也不在了,要说诡异,这里哪件事情不透着邪劲。 想着我就受不了了,立即摆手道:“我看咱们我们不要谈这个了。现在前提都还没有明朗,说不定文锦确实是疯了也说不定,这个时候非要在这几个人当中找出一个来,我看是不太可能的,我们还是想想实际一点的东西,怎么逮到她比较现实。” 胖子就没兴趣了,站了起来,道:“想什么,我说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铁定想不出来,有条狗说不定还能想想。你又没你爷爷那本事。现在实际的东西,是怎么过今天晚上,这些扯淡的事情别聊了。”说着就走去,提起他们挖来淤泥的筒子,就往潘子的帐篷去刷。 我看了看表,已经入夜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天光也早就消失了,为了保险,确实应该先做好防护的措施,于是叹了口气,也过去帮忙。 我们把淤泥涂满帐篷,又在上面盖了防水布,以免晚上下雨。我去检查了一下潘子,他还在熟睡,体温正常,胖子告诉我醒过一次,神智还没恢复,就喂了几口水又睡死过去了。不过低烧压下去了,那几针还是有效果的。 接下来是找武器,胖子是没枪不安心的人,在这些人的装备里翻了一遍,却发现营地中没有任何的火器。胖子捡了很多的石头堆在一边,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学狼牙山五壮士,我说人家至少还有崖可以跳,我们丢完了石头就只能投降了。 胖子扇起了篝火,将火焰加大,然后把在营地四周的几个火点全点了起来,以作为警戒和干燥之用。红色的火光,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已经近晚上10点,我刚稍微感觉有了点安全感,四周又朦胧起来,他娘的又起雾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营地就没蒙入粘稠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着四周一片迷蒙,我感觉到冷汗直冒,已经完全没有能见度了,就算是火焰,离开两三米的距离也就看不清楚了,此时要想防范或者警惕,都已经不可能。 鼻子里满是混杂着泥土味的潮湿的味道,而且,在这里看起来,雾气的颜色和在林子里的有些不同,不知道为何雾气有些偏蓝,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想到这雾气是否有毒?昨天在雨林中,没法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现在需要注意了,我听说雨林之中常有瘴气,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就会升起来,特别是沼泽之内,瘴气中含有大量有毒气体甚至重金属的挥发物,吸的多了,会让人慢性中毒,甚至慢慢的腐烂肺部。 想到这里,我就问胖子是否应该去摸那些帐篷的装备,想找几个防毒面具出来备用。 胖子道:“这绝对不是瘴气,瘴气的味道很浓,而且瘴气哪有这么厉害,瘴气吸多了最多得个关节炎,肺痨什么的,西南方山区多瘴气潮湿,那边人爱吃辣子就是防这个,你不如找找这里人有没有带着辣椒,咱们呆会儿可以搞个辣椒拌饭,绝对够味。” 我说:“别大意,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我看还是找几个带上的保险。” 胖子和闷油瓶开始往身上摸泥,这肯定是极其不舒服的过程,所以他语气很差,摇头:“要带你带,这种天气再带个防毒面具,他娘的撞树上都看不见。还怎么守夜。你要有空琢磨这些,还不如快点睡觉,等会儿说不定就没的睡了。”说完立即呸了几口:“乌鸦嘴,乌鸦嘴,大吉大利。” 我给他说的悻然,心理其实有点挺恨自己的,他们两个人守夜,潘子受了重伤,我却可以睡一个晚上,这简直和重伤员是同一个档次,这时候想是否自己来这里确实是一个累赘。 进帐篷躺下,我心说这怎么睡着啊,脑子里乱七八糟,身上什么地方都疼,因为外面和着泥,篝火光透不进来,用一只矿灯照明,为了省电也不能常用,就关了在黑暗里逼自己睡。听着胖子在外面磨他的砍刀,听着听着,真的就迷糊了起来。 那种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蒙蒙的,脑子里还有事情,但是也不清晰,一直持续了很久,就没睡死过去。在半夜的时候,就给尿憋清醒了。 醒来听了一下外面没什么动静,心说应该没事情,就摸黑撩起帐篷口准备出去防水。 一撩开我就惊了一下,我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篝火都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立即就完全清醒了,缩回了帐篷,心说:完了,难道出事了? 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刚才我没有睡死啊,我自己都能知道自己是在一种半睡眠的状态中,以闷油瓶的身手,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就中招吗? 我静下来听,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就有点慌了,这时候不敢叫出来,立即摸回去,摸到我的矿灯,然后打开,但是拨弄了两下,发现不亮了,又摸着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打火机,打了几下,也没亮,甚至连一点火光都没有。 我暗骂一声,立即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心说怎么要坏都一起坏。收起来就想去打我的手表荧光。一收我却发现打火机很烫。 我有点奇怪,心说怎么会这么烫,刚才明明连个火星都没有,我又再次打了一下打火机,然后往我自己手心下一放,一下我的手就感觉到一股巨烫,立即缩了回来。 我楞了一下,心说打火机是打着的。 可是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夜:影动 打火机的存气苟延残喘,烧了一下肯定是迅速熄灭,但是问题是我看不到任何的火光,眼前就是黑的。 那一刹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以为有什么东西蒙着我的眼睛,就用手去摸,摸到眼睫毛才发现不是,接着我就纳闷,心说这他娘的怎么了。 是不是这里的雾气太浓了?我打亮我的手表,贴到眼睛前去看。还是一片漆黑,而且我逐渐就发现,这种黑黑得无比均匀。 我还是非常疑惑,因为我脑海里根本没有任何这个概念,所以几乎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我用力挥手,想驱散眼前的黑暗,总觉得手一挥就能把那黑暗拨开。但是丝毫没有用处。 蒙了好久,我才冷静下来,仔细去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难道在我睡觉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把所有的光都遮了。 可这说不通啊,就这么近我却看不到光,想着想着,我慢慢的反应了过来,心里出了一个让我出冷汗的念头。 遮住光怎么也不可能啊,这种情形,难道——我瞎了? 我无法相信,我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概念,这也太突兀了。但是我的内心已经恐惧了起来,那种恐惧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恐惧,甚至远远超出对死亡的恐惧,我开始用力揉眼睛,下意识的用力去眨,一直到我眼睛疼的都睁不开才停了下来。 接着我就立即想到了潘子,爬过去推他,想推醒他问问是不是他能不能看到光,推了几下,发现他浑身很烫,显然在低烧又发了起来。摇了半天也没醒。 我坐下来心说糟糕了,深呼吸了几口,立即又想起了闷油瓶和胖子,如果我是真的瞎了,那么这是一种爆盲,爆盲肯定有原因,比如说光线灼伤或者中毒,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瞎掉。所以,很可能受害的不只我一个人。 假如他们没有瞎,只有我一个人受害了,那么他们可能就在帐篷外,只是没发出声音。我立即爬到帐篷边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轻轻叫了几声:“胖子!”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回应。 我叫的不算轻了,在这么安静的不可能听不到,除非他们两个都睡着了,但是闷油瓶绝对不可能睡着。 我的冷汗下来了,心说他们肯定也出事了,坐了回去,心里就想到几个小时前我们的推测,一下就毛了,心说难道这就是三叔他们遭遇的突变? 在这里扎营能把人变瞎? 脑子乱的马一样,根本没法理解,我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但是根本没有想过会这样。 在这种地方,对于一队正常人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明等于全员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我浑身发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想到我在雨林中摸索,什么都看不见,又没有盲人对于听觉的适应,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死亡之前我恐怕会经历很长一段极端恐怖的经历。 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我失明的?吃的?压缩饼干我们一路吃过来都没事情,难道,是这座遗迹? 我还算镇定,这大概是因为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已经瞎了的事实,就在这时候,忽然在帐篷外面,挺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奇怪的说话声。 一下我打了一个寒战,立即侧耳去听,就听到那竟然是我们在雨林里听到的,那种类似于对讲机静电的人声,忽高忽低,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犹如蛇一样站立着的那个狰狞的人影,不由喉咙发紧。他娘的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 发出这种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阿宁?要是我的眼睛能看到,我真想偷偷看一眼,他娘的在这种时候我竟然瞎了。 不过这东西即使不是蛇,也必然是和那些蛇一起行动的,显然在这营地的附近,已经出现了那种毒蛇,当即我就脑子发紧立即想到了帐篷的帘子,刚才我有关上帐篷的门吗?我看不见不知道,我必须去摸一下。 想着立即去帐篷的门帘,我发着抖刚摸到,忽然从门口一下就挤进一个人,一下把我撞倒,我刚爬起来,立即就被人按住了,嘴巴给人捂住。 我吓的半死,但是随即就闻到胖子身上的汗臭了,接着一只东西按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摸,是防毒面具。 我立即不再挣扎,带正了面具,就听到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慌,这雾气有毒,你带上面具一会儿就能看见,千万别大声说话,这营地四周全是蛇。” 我听了立即点头,胖子把我松开,我就轻声问道:“刚才你们跑哪儿去了?” “儿子没娘说来话长。”胖子道:“你以为摸黑摸出几个防毒面具容易嘛。” 我骂道谁叫你不听我的,这时那诡异的静电声又想起了一阵,离我们近了很多,胖子立即紧张的嘘了一声。“别说话。” 我立即噤声,接着我就听到胖子翻动东西的声音,翻了几下不知道翻出了什么,一下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一摸发现是把匕首。我心说你要干嘛,就听到了他似乎在往帐篷口摸。 我立即摸过去抓住他,不让他动,他一下挣开我轻声道:“小哥被咬了,我得马上去救他,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到能看见了再说!” 我听了脑子就一炸,心说不会吧,还没琢磨明白,胖子就出去了,我整个人就木在了那里,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 先惊的是闷油瓶被咬了,胖子什么也没说清楚,但是那些蛇奇毒无比,被咬之后是否能救,我不敢去想。然后惊的是闷油瓶这样的身手和警觉,竟然也会被咬,那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下我就心急如焚,真想立即也出去看看,可是他娘的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候就想到一个不详的念头,万一胖子也中了招怎么办,他娘的我一个人在这里,带着潘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焦虑无法形容,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恢复,外面的情形极度的危险。我摸着手里的匕首,浑身都僵硬的好像死了一样,心说不知道胖子给我这个东西是让我自杀还是自卫。 但是毫无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原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缩着身子抑制身上打战的感觉。 就这么听外面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绝对想象不到外面全是蛇是什么样子,那静电一般的声音没有继续靠拢,但是一直时断时续。听距离,最近的地方在我们营地的边缘,但是它没有再靠近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那段时间脑子是完全空白的——我稍微有点缓和下来,人无法持续地维持一种情绪,紧张到了极限之后,反而身子就软了下来。 逐渐的,我的眼前就开始迷蒙起来,黑色开始消退了,但是不是那种潮水一般的,而是黑色淡了起来,眼前的黑色中出现了一层迷蒙的灰雾。 我松了口气,终于能看到光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复原的快一点,于是不停的眨巴眼睛。 慢慢的,那层灰色的东西就越来越白,而且进度很快,在灰色中很快又出现了一些轮廓。 这可能有点感觉像重度近视看出来的东西,我转动了一下头,发现眼前的光亮应该是矿灯没有关闭造成的,我举起来四处照了一下,果然眼前的光影有变化。确实是我的眼睛好转了。 但是现在的模糊程度我还是没有办法分辨出帐篷的出口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一些大概的影子。 我听说过**白内障手术复明之后老泪纵横,现在我感觉能深刻的体会到这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很多东西确实要失去了才能懂得珍贵。就在我打算凭着模糊的视力去看一下潘子的时候,忽然我就看到,在我眼前的黑影中,有一个影子在动。 眼前的情形是非常模糊的,甚至轮廓都是无法分辨的,但是我能知道眼前有一个东西在动。我不是很相信我的视觉,以为是视觉恢复产生的错觉,就没有去理,一点一点朝潘子摸去。很快就摸到了潘子的手,温度正常了,我心里惊讶,竟然自己就退了烧了。也好,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给他打针。 去摸水壶想给他喝几口水,一转身忽然又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这一次因为视力的逐渐好转,我发现在我面前掠过的影子的动作,非常的诡异,不像是错觉。 我愣了一下,就把脸转到那个影子的方向,死命去看,就看到一团模糊如雾气的黑影,看上去竟然是个有四肢的东西。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难道这帐篷里还有其他东西,在我刚才失明的时候有什么进来了? 胖子?闷油瓶?但是他们不会不说话啊,我一下捏紧匕首。 一下那影子又动了,动作非常快,我就忍不住轻声喝了一声:“谁?” 那影子忽的就一停,接着动的就更快了,我看到它跑到一个地方,不停的在抖动,我的视力逐渐的聚拢,那动作越来越形象,我就意识到它在翻动一只背包,它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我就问到了一股沼泽淤泥的味道。 我心里立即就哎呀了一声,心说这人一定也抹着淤泥,是谁呢?想着,我慢慢移动身子,就想靠近过去看看。 还没扑呢,那影子又是晃动了,接着就站了起来,迅速移动,我反应不过来脑子转了一下,就发现他不见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还是我的错觉,一下想到电视剧中看到的,复明之后开始的时候视觉会延迟,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胖子进来时的情形? 可几乎就在同时,忽然一亮一暗伴随着剧烈的气喘声,我就看到一个很大的重叠影子冲了进来,几乎是摔了进来,听到胖子气急败坏喘道:“关灯!关掉矿灯!” 我反应不过来就给他一下抢了去,灯一下关了,我的四周光线一沉,他立即轻声道:“趴下,安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立即趴下,可以感觉到胖子也趴了下来,一开始还能听到他的喘气,但是能感觉到他在尽量的克制,很快他的气喘就非常微弱了,我正纳闷为什么要趴下,忽然我就听到“嘣”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隔壁的帐篷下,撞得极重,紧接着,又是一下,能听到支架折断的脆裂声。接着就听到一声帐篷垮塌的动静,显然隔壁的帐篷被搞烂了。 我脸都青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的帐篷忽然就抖了一下,显然被什么东西插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天灵盖一刺,马上抱头,以为下一击肯定就是这个帐篷。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没有攻击打来,我这样抱头隔了几分钟,那剧烈的撞击声出现在比较远的地方。 我心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东西?刚想对胖子说我们还是跑吧,没张嘴就被胖子捂住了。 外面几下巨响,又是帐篷垮塌的声音,接着隔了几分钟,又是同样的动静,这样足持续了半个小时,远远近近,我估计足有十几个帐篷被摧毁,我们趴在那里,每砸一下心就停一下,那煎熬简直好比是被轰炸的感觉,不知道那炸弹什么时候会掉到我们头上来。 一直到安静了非常长的时间,我们才逐渐意识到,这波攻击可能结束了,慢慢的,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都坐了起来,我就发现我的眼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有些糊,但是能看到色彩和人物的轮廓了。 后来摸了一下,才发现剩下的模糊也是因为防毒面具镜片上的雾气,擦掉之后都清晰了。 我就看到胖子和闷油瓶,闷油瓶身上受了伤,捂着腕口,胖子浑身都是血斑,两个人浑身是淤泥,狼狈的犹如刚从猪圈里出来。显然昨晚经历了一场极度严峻的混乱。 我们还是不敢说话,等了一会儿,胖子就偷偷的撩开帘子,一撩开忽然就有光进来,原来是天亮了。 接着他就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我问了问闷油瓶,他摆手说没事情,也紧随其后的探了出去,我跟着。 雾气退的差不多了,晨曦的天光很沉但是已经可以看到所有的东西,我出来转头一看,整个人就惊呆了。 我们四周,整个营地全部都垮了,所有的帐篷全部都烂了,好像遭遇了一场威力无比巨大的龙卷风似的,若大一片地方,只剩下我们一个帐篷孤零零屹立在那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袭击我们的东西,没有任何的蛇的痕迹。 胖子骂了一声,坐到已经基本熄灭的篝火边上,我目瞪口呆无法做出反应,这时候身后一声肢体摔倒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闷油瓶晕倒在了地上。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四章 黎明:转移 我们将他抬回进帐篷,我立即检查了他的伤势,让我松一口气的是,我发现他被咬的地方是手腕,有两个血洞,但是伤口不深,显然他被咬的一刹那就把蛇甩脱了,这种伤口都会出现,昨天到底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我可能无法想象。 胖子对我说,已经第一时间扎了动脉,又吸了毒血出来,还切了十字口放血,但是毒液肯定有一些已经进入进去,这蛇太毒了,就这么叮了一下手立即就青了,好在小哥动作快,就在那一瞬间就捏住了蛇头,那蛇没完全咬下去,不然估计小哥也报销了。 我给闷油瓶注射了血清,给他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他的呼吸舒缓了下来,我捏了他的手,发现整体的浮肿并不厉害,就对胖子道应该没事,这陆地上的东西再毒也没海里的东西毒,只是不能让他再动了。 潘子还是躺着那儿,我们把闷油瓶也放好,看着一下躺了两个就头疼,也亏的是他们,要是我早死了,这地方他娘的真的和我们以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这两个人经验丰富都搞成这样子。 接着,我就问胖子到底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子说的和我推测的也差不多,道昨天他们守夜的时候,逐渐逐渐的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胖子就想起了我的话,一下意识到可能这雾气真的有毒,立即就去找防毒面具,但是找来找去找不到,眼看就完全看不见了,他急的要命。 他和闷油瓶就先用淤泥弄湿毛巾捂住鼻子,这还真有效果,后来他们在其中一个帐篷中找到了几个,刚想带上,闷油瓶眼睛看不清楚就被躲在背包里的蛇咬了一口,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即凌空捏住蛇头,但是还是被叮了一下,立即手就青了。 但是因为注射的毒液量有限,闷油瓶没有立即毙命,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时候胖子听到我在叫,立即就带了防毒面具先到我这里来,在帐篷外面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四周建筑的缝隙里,出现了大量的鸡冠蛇,这些蛇全部躲在缝隙中,即不出来也不进去,就看到那些缝隙里面全部都是红色的鳞光,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所以他立即回来给我带上防毒面具,然后再返回照顾闷油瓶,将他扛回来,在中途,他就看到了一副奇景。 无数的鸡冠蛇从缝隙中涌出来,逐渐盘绕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陀巨大的“蛇潮”,好像一团软体动物一样,有节奏的行进,动作极其快,好像海里那种巨大的鱼群…… 胖子道:“这肯定就是他们运送阿宁尸体的办法,你胖爷我还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蛇潮简直就感觉是一只整个头的生物。” 我奇怪道:“那它们为什么要把这里破坏成这样?” 胖子道:“它们肯定是能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因为帐篷上有了淤泥,它们找不到我们,这些到底是畜生,最后就采取了这种方式。” 我听了乍舌,胖子就立即道,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今天晚上他们肯定还会来,我们必须走。而且离这里越远越好。他问我能看清楚了没有?我点头,他就让我马上去收集这里的食物和物资,点齐之后打包。到中午的时候看他们两个的状况,再决定去哪儿。 我苦笑,但是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蛇走干净没有,所以先休息了一下,等太阳了出来了,才开始翻帐篷的废墟,把其中所有可以用的都拖出来,他在这里照顾他们两个。 收集的最主要的东西就是食物,我找到了大量的压缩饼干,都堆在一个袋子里,后来又幸运的在其中一个中发现了罐头。 有车的时候阿宁他们也带着罐头,不过因为要探路,罐头太重都轻装在峡谷外了,进林子以来一路过来都是吃轻便的压缩干粮,吃的嘴唇都起泡了,没想到三叔他们还带了这好东西,真是不辞辛苦,不过,带这么累赘的东西,不像三叔的性格。 野战罐头非常接近正常食品,一般都是高蛋白的牛肉罐头,金枪鱼罐头或者是糯米大豆罐头,这些东西吃了长力气而且管饱,不容易饿。 我忙招呼胖子问他要不要,胖子一看就摇头说怎么带,不过我们可以立即把这些都吃了,看了看罐头的种类就流口水:“圣母玛利亚,你三叔他娘的真是个爷们,够品味。” 我继续搜索,找干粮和其它,还有容器,我们需要东西装水。 翻出一只背包的时候,我就发现里面有一张他家人的照片。这人我没见过,是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他老婆抱着孩子靠在他身边,照片拍的很土,衣着也很朴素,但是看的出他相当的幸福。 我就有点感慨,心说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死在这里,他老婆孩子怎么办?干这一行的人,生生死死太平常了,何必要去耽误别人。 又想到阿宁死在了路上,还有乌老四和那些在魔鬼城里死掉的,这些人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死的?一想就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他娘的,如果当时不跟队伍过来,我现在应该在我的铺子里上网吹空调,有脸说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收集完了,我边清点边心思万千,全部打进包里做好已经是中午了,胖子想立即开路,但是闷油瓶和潘子的情形都不是很好,潘子一直意识模糊,都没吃过东西,我们喂了水从他嘴唇下去,闷油瓶意识清醒但是身体乏力,也站不起来,但是手上的青色已经褪去了。 这下子就非常麻烦,我们不可能背着两个人又带着这么多东西离开这里太远。 闷油瓶就指着一边的神庙,虚弱道:“到里面去,离水源远一点!” 我们一想也是,这些石头的缝隙下全是水,和沼泽相连,难怪这些蛇全从缝隙里出来。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先把东西往里面运。 神庙完全坍塌,只有一个大概的形状,连门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随便找了一条回廊进去,就发现其内的空间还是相当大。这建筑本来应该有两层,地下的一层破坏严重,但是上面一层还能看到当时的结构,都是黑色的石头垒的,不高但是之间有很多非常精致的石柱。两层之间本来不知道靠什么通途,但是现在坍塌下来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一条陡坡。 我们爬上去,进入到一间基本完好的石室内,能看到下面的营地,放下东西,东西搬完之后,就把潘子和闷油瓶也抬了过来。不过此时他基本上已经能走动了。 太阳犹如催命的魔咒,我感觉时间非常快,昨天的恐惧和梦魇还没有消退,等我回过头来,又是西晒太阳了,黄昏马上就要到来。 白天一天就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休息和停止,我看着树影狰狞起来,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 绝望,这真的有一丝绝望的感觉。有个声音好像在我脑海里问,顶了两晚,今晚能继续熬过去吗?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五章 第三夜:浮雕 我们几乎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还准备了几桶淤泥。不敢点大篝火了,做了一个小碳堆,晚饭胖子煮罐头也不敢在里面煮,把灶台搭在废墟外面。 我们估计那些蛇肯定会在雾气弥漫之后开始活动,所以黄昏的时候并不慌,我帮胖子烧饭,闷油瓶在上面看着帮我们望风。 但是胖子动作很快,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开完罐头就在边上发呆。 胖子最烦我这个样子,他说我就是个林黛玉,整天不知道在琢磨东西,这人世间的东西哪有这么多好琢磨的,没心没肺地活着也是蹬腿死,你机关算尽也是蹬腿死,反正结局都一样,你管他妈的中间那个羁绊干什么。 我听了有点意外,胖子竟然会用羁绊这个文绉绉的词,一回味才发现他说的是“j巴蛋”,不由苦笑。 正琢磨着,就听到胖子叫我:“我说天真,你看小哥这是干什么?” 我收回神,抬头看到神庙内的闷油瓶正在用什么东西擦上面的石壁,就叫道:“怎么了?” 闷油瓶没理我道,继续干着,也有可能是没听见。 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也来了兴趣,放下罐头刀就爬了上去。从神庙的回廊绕到他的身边,就看到他正在用篝火的里的碳抹墙壁,好像是想拓印什么东西。我问他干嘛,他指了指边上的石头,“我刚发现的。” 墙被涂黑了一大块,我用嘴吹了一下,发现这些石壁上,有着已经几乎被磨平的浮雕。 “在日光下基本上看不见了,只有涂上碳粉,才会有阴影出来,还能分辨一下。”他道,说着又从篝火中拣出一块来涂抹。 黑色的碳黑抹上岩石,光影变化,我晃动了一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石头上的浮雕显现了出来。第一眼我便看到了大量的蛇。很难分辨了,光影攒动,蛇影飘忽好像是活的一样。 闷油瓶继续涂抹,我们就看到了一幅幅古老的浮雕出现这里的岩石上,虽然经过这么多年下来,但是依然形神俱在,在闷油瓶的涂抹下如同魔术一般浮现了出来。 他涂完后就站立不稳,我立即扶住他,看了一遍,他就道:“这里讲的是那些蛇的事情。” “讲的什么?”我问道。因为我不是很能看的清楚。 “一下子没法看懂。”他道:“得慢慢琢磨。” 对于这些我很有兴趣,而且一路过来也实在没看到多少关于这里的历史遗存。对于这里一无所知就是我们现在这种境况最直接的原因,所以我移动身子寻找着最好的角度,下了功夫仔细去看。 一幅一幅看过来,全部都不知所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浮雕上表达的东西很多,有的似乎是祭祀,有的又似乎是一场仪式,要说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半猜半琢磨的看着,感觉有几幅似乎是在说这里的先民,供奉着这些带着鸡冠的毒蛇,他们将一个一个陶罐丢进一些孔洞里,好像就是路上看到的那种带着方孔的石塔,大量毒蛇开始钻入破碎的陶罐。有祭祀在主持仪式,很多人跪在四周。 原来这些祭品祭祀的就是这里的蛇,难道这里的人把这种毒蛇当成神了吗?不过,这倒不稀奇,毒蛇崇拜非常普遍,古人不知道毒蛇的毒性,只知道被咬一口后就会死去,看着这么小的伤口致死人命,都会认为这是魔力所致。中国少数民族里有很多都崇拜蛇。 这些鸡冠蛇可能喜欢食用尸鳖王的卵,不过尸鳖王的卵应该毒性剧烈,这蛇和尸鳖到底哪个更毒一点? 闷油瓶移动身形,边上的浮雕,是很多拿着长矛的人物,和先民打扮的厮杀在一起,很多人的身体被长矛刺穿了,似乎是一场战争。 战况看来对西王母国这一方不利,因为西王母的人数显然比对方要少的多。而西王母国全部都是步兵,对方的队伍中还能看到骑兵。敌方的统帅在队伍的后面,坐在一辆八匹马的拉的车上。浮雕里不见西王母的身影。所有的浮雕造型精致,连五官都有细致的琢磨,惟妙惟肖,显然出自顶级工匠的手艺。 “这是,战争……”闷油瓶喃喃道。 “看来西王母国被侵略了,而且对方是一只比较强大的文明,有可能是楼兰或者北匈奴。”我道。“这些人看不出服装的款式,不过兵器的样子形似中原,应该是楼兰的军队。这个在战车上的,应该是楼兰王。” 说完我感觉很有道理,但是闷油瓶却没有注意我的话,而是用手摸那个战车上的统帅,皱起了眉头。 我心说:怎么了?他忽然抬起手指着那敌方首领,对我道:“我认识这个人。”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六章 第三夜:似曾相识 “啊?”我愣了一下。心说你认识他,他是你二大爷? 闷油瓶随后说了一句,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他道:“这八匹马——这个人是周穆王。” “周穆王?就是写《穆天子传》的那个?” 穆天子的传说我也十分熟悉,在来之前那批人经常提到,穆天子传说主要记载周穆王率领七萃之士,驾上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等骏马,由造父赶车,伯夭作向导,从宗周出发,越过漳水,经由河宗、阳纡之山、群玉山等地,西至于西王母之邦,和西王母宴饮酬酢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是坐着八骏马来西王母宫旅游的,当时被西王母盛情款待。 不过从浮雕看来,这穆天子不像是来旅游的,难道传说有误,当年周穆王确实来了西王母国,不过是来打仗的? 我立即继续看浮雕,下一副画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周穆王的军队杀进了一座宫殿,画面上出现了很多的蛇头人身的女人,她们将一种东西倒入了那种塔的孔里,接着无数的鸡冠蛇从塔里爬了出来,和周穆王的军队撕咬在一起。 看到这里,我立即明白了雨林中这些石塔的意义:“看来,当年周穆王确实进攻过这里,但是被这里的毒蛇打败了,可能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他编了那个故事,这些毒蛇保护了西王母国,难怪他们会把这种蛇当成神一样来饲养。这好比满族人不杀乌鸦一样。” 想了想又觉得不止这样,看这些石塔下面肯定是相通的,蛇就生活在城市下面的通道里,被人们用人头来喂养,而遇到危险,就用某种东西把蛇引出来迎敌,这是设计好的防御方式,这种蛇这么毒,速度又快,谁也挡不住。 也就是说,人生活在城里,蛇生活在城市的下面,现在人全死了,蛇就到地面上来。这西王母的文明和亚马逊人比较像,那边用食人鱼防御敌人和猛兽,他们也祭祀食人鱼,用活人和活动物,这里用人头。 再往后看去,越看越复合我们的推论。我脑子对于这里的概念也逐渐清晰起来。 正暗爽间,闷油瓶的视线就停了下来,看到了这块石壁最中心的部分,这里的浮雕着一副巨大的原型图案,显然是整片岩石石刻构图的中心部分。上面雕刻着一条巨大的蛇被许多小型鸡冠蛇包围住,互相搏斗的场景。其中那条巨大的蛇缠绕在一根巨大的树木上,鸡冠蛇犹如装饰花纹一样缠绕在它四周。 “这是那种双鳞大蟒和这里的鸡冠蛇在打斗,看来在西王母时期,这里已经有两种蛇了,这种双鳞大蟒可能是这种鸡冠蛇的天敌。”我道。 闷油瓶摸了摸石刻,就摇头:“不对,这是交配。” “交配?”我愣了一下,有点无法理解,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鸡冠蛇和这条双鳞大蟒在混种交配?可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蛇啊,而且体型相差这么大,怎么交配啊。” “你知道什么是老鸨吗?”闷油瓶突然问我。 “老鸨?”我莫名其妙,心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老鸨就是开妓院的啊。” “那是一种戏称,老鸨其实是一种鸟,古时候有人发现,老鸨这种鸟,只有雌鸟,没有雄鸟,它们要繁衍后代,可以和任何其他品种的鸟类交配,为万鸟之妻,所以人们就用这种来代称人尽可夫的妓女。”闷油瓶淡淡道。“然而,事实上古人对于老鸨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老鸨其实是有雄鸟的,但是,这种鸟类,他们的雌雄个体差异太大了,雄鸟比雌鸟大了好几倍,所以就被误认为是两种不同的鸟。” 我听懂了他的话,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么说来,你认为这两种蛇其实就是一种蛇,只是两种性别有两个体型而已,那你说哪一种是雄蛇,那一种是雌蛇?” “按照数量分析,小的应该是雄蛇,大的是雌蛇,不过,也有可能相反。”他摸着岩石的表面,忽然就伸出了奇长的手指,去摸双鳞巨蟒缠绕着的那刻巨树图案。“奇怪。” “怎么了?”我也去摸,但是摸不出所以然来。就看着他,他皱起了眉头,忽然后退了几步,拿起碳把浮雕上方下方的没有涂抹的部分也涂了起来。 很块整块石壁上的浮雕整体就呈现了出来,我也退后了一步看,就在看到全景的一瞬间,我就张大了嘴巴,怔住了。 只见浮雕上,那条双鳞巨蛇缠绕着的巨树,拉远来看,根本不是什么树,而是一条盘成了一个圆形的更加巨大的大蛇,这条蛇因为太大了,那条双鳞巨蛇和他比起来简直就像筷子和擀面杖,而那些鸡冠蛇简直就是牙签了,所以看局部的时候,根本看不出那是蛇。 “这…这是什么东西?龙吗?”我咋舌道。那双鳞巨蛇已经极大,这蛇比它还要大这么多,那不是简直和解放卡车一样的直径,这种东西还能算是蛇吗? 闷油瓶怔怔的看着,不说话,一边用手一条一条的去摸那些鸡冠蛇的花纹,摸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这些小蛇并没有盘绕在这条锦蟒上,它们只是拥簇在锦蟒上,帮助它不滑下去,真正在交配的,是这条锦蟒和这条巨蛇……” 我立即去看,看他顺着那些小蛇盘绕的纹路摸去,果然发现小蛇只是互相缠绕,并没有盘绕在锦蟒身上,而锦蟒则紧紧的盘绕在巨蛇上,我惊讶着,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吸了口冷气道:“我的天,胖子说对了!”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七章 第三夜:蛇母 “社会性蛇群。”一瞬间我脑子里闪出了这么一句话,同时就想起了胖子在昨天随口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些蛇的举动很像蚂蚁,说这里可能会有一条蛇后。 我当时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蛇这些协作的举动最多只是像秃鹫争食一样的群体本能的体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这样的浮雕,这简直就是动物社会习性的一个模型。 这些红色的小型鸡冠蛇,就是社会性昆虫中工兵的角色,数量众多,而那些锦蟒,就是雄蛇,体型大,数量少,而这条巨大的犹如龙一样的蛇,就是胖子说的“蛇后”,这里唯一的蛇母。从这浮雕来看,这条蛇母实在太巨大了,以至于雄蛇没法和它顺利交配,需要这么多的鸡冠蛇来辅助。而且按照自然规律,如此巨大的蛇母恐怕也无法运动,确实需要别人辅助交配,就好像被豢养的一些巨型母猪一样。 难道,这在这片树海的深处,真的有如此巨大的蛇吗? 我对于蛇的历史颇了解,我脑海里的记忆中,关于巨蛇的传说中,最大的是在巴西的雨林里,有人声称看到过一条50米长的巨型森蚺,蛇这种生物和人类不一样,它没有固定的极限寿命,一般的蛇会在体型大到无法捕猎食物的时候自然死去,但是在某些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蛇可以一直长下去,那些巨蛇简直就是雨林之神。不过,即使如此,那些蛇的死去时候的年龄也只有100年左右,这浮雕在这多久了,少说有三四千年了,如果这里真的存在过这条蛇母,也应该死去了。 而且如此巨大的身躯,如果它曾今存在,也必须是生活在水里,这里的沼泽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浮力。 我看着都有点发怔,如果是在博物馆中看到这些浮雕,那么我们可能会以为这是古人的夸张或者神话,但是我们在这里遇到过了这些毒蛇,而且亲眼看到了它们诡异的举动,那么,这浮雕极有可能描绘的是真实的场景。那这可能是生物学,历史学,考古学甚至于社会学方面的巨大发现。 看着,这浮雕的情形实在让我们无法释怀,这种蛇诡异的行为到底是怎么进化出来的?为什么会和其他蛇类完全不同?我感觉到其中肯定还有更深的原因。这些原因肯定和西王母国的历史有关。 之后的浮雕,是一连串膜拜的场景,在一座神庙中,很多人对着一条毒蛇跪拜,看这神庙的轮廓,显然就是我们所处的地方,往下数去,在沼泽没有把这里淹没前,这座神庙有五层这么多,现在淤泥把下面的三层全部埋住了。在神庙的神台上,那蛇挺立着在众人之前,这应该也是祭祀的场景之一,除了蛇的奇怪动作,其他并无诡异的地方,神台是在神庙正门的前方,我们来的时候那里只有乱石,显然完全坍塌了。 我们从整体来看,就发现巨石的表现手法,中心是蛇的生殖场景,四周是对于蛇的祭祀,蛇的饲养,和蛇与人的战争,以及很多其他关于蛇的场面,正如闷油瓶所说,这是一块记述蛇的信息的石壁。 我还想再从其中得到一些信息,然而看了几遍,发现能仔细辨认更细节的部分实在很少,再也没有任何收获。边上的石壁也没有了浮雕。 我们的心神收了回来,这时候才听到胖子声音从远处传来,骂道:“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干什么呢?有完没完,老子叫了几遍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吃饭? 我们意犹未尽,但是见一下子暂时没有了线索,肚子也叫了起来,食欲一下战胜了求知欲,只好暂停。 我扶着他,爬下去走到灶边,已经稳到了一股久违的肉香。胖子用一只脸盆当锅子,吊在篝火上烧烤, 胖子就问我们在那里到底在干什么呢,真把他当厨子了,也不来帮个手。 我把我们刚才发现的东西和他一说,他也颇为吃惊,不过也甚为洋洋得意,道:“伟大的头脑总是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你们要吸取教训,以后一定要听从我的教导,这样才不会后知后觉……不过,如果那蛇母真的死了,为什么那些蛇还在收集尸体,他们收集尸体给什么东西吃呢?” “可能是在喂食那些锦蟒一样的雄蛇,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昨天晚上,找到阿宁尸体的时候,那条锦蟒四周有大量的野鸡脖子,显然是在保护这条锦蟒,这种雄蛇也是贵族阶级,会被蛇群供养,这些蛇的体型还可以继续生存,但是蛇母就绝对不可能存活,这里的食物太少了,真有这么大的蛇在近代活动,我们也应该会看到一些痕迹,所以我看在千年前这条巨蛇已经死了。”我道。 这样说胖子才点头,我对他道现在可以想象,这些蛇并不是居心叵测的蛇魅,它们的行为同样是在按照本能办事,多少能放心一点。 他叹气说,“也只能稍微放心一点而已,这事情的疑点还很多,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过,快点吃,吃饱了好打仗。” 我肚子饿坏了,不想再讨论这些,就问他煮了什么吃? “我把罐头都煮了,只剩下一点,午餐肉炖馒头加沙丁鱼,大杂烩,不过味道没的说。”胖子就道:“得,别说这些蛇了,听了倒胃口,来尝尝胖爷我的手艺,第一口不要钱,第二口开始,一口一个明器。” “煮这东西要什么手艺,不就是放水煮吗?”我道。 “啧啧,所以说你比你们家三爷档次低多了,只能一辈子当个小贩。”胖子不以为然,我饿的肚子都叫了,马上用空罐头舀了一碗,吃了一大口,烫的我直流眼泪,不过确实好吃,那味道有点像年糕,至少像是顿饭了。 我一搅动香味出来,胖子也没法摆谱了,不和我们废话,三个人一通风卷残云,把底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完浑身发汗,身上顿时有了力气,膝盖也不酸了。 “怎么样,不错吧,你们学着点,人活七十古来稀,吃喝嫖赌,只有吃是人一辈子的享受,你胖爷我过的可是刀口上的日子,咱们这种人,能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指不定这就是咱们最后一顿了。” “我呸!”我怒了:“什么吃喝嫖赌,你他娘才最后一顿,别把我们扯进去。” 这个时候说这个太不吉利了,因为这确实有可能是最后一顿。 “你瞧你瞧,这就是封建阶级的封建遗毒。”胖子做了个很欠扁的表情。不过接着就道:“这些东西有劲道,昨天我们眼睛都被那雾气迷了,吃点补一下,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我想起昨晚的雾气,就奇怪道:“对了,为什么我们在林子就没事,在这里就瞎了?” 胖子道:“我觉得可能是这里的水的问题,雾气都是水汽凝结的,在林子里的水都是活水,但是这里下面的积水可能是死的,具体的情况,咱们也不知道。” 我点头,又想起复明的时候看到的影子,就问他们是不是也有这种现象,一说胖子就摇头:“我们经历的情况比你复杂多了,哪有心思注意这些,你听谁说的?” “电视剧里有讲过。” “那玩意你都信。”他摇头,忽然就看到闷油瓶抬起了头,皱起了眉头,看向我。 闷油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在听我们说话,我以为他还在想浮雕的事情,对他道:“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一下我们再去仔细看看浮雕,找找其他线索,现在你就安心休息吧。”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道:“你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翻背包?” 我给他吓了一跳,点头道:“很模糊,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肯定不是你们两个。” 闷油瓶忽然就站了起来,对我道:“那是文锦。”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八章 第三夜:捕猎 “啊?为什么?”我反应不过来。 他没回答我,想了一下,忽然对我道:“跟我来!”说着立即就往外跑。 我看了看太阳又下去了一点,心说要给他玩死了,立即跟去,他跑到原来帐篷的地方,从其中一个帐篷里找到一只防水袋,一下又跑过去,顺手拿了放在石上的几个刷牙杯,又直接抄起一只矿灯,就往林子跑去。 我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就见他几下就跑到和丛林交接处的沼泽里,立即跳了下去,用那杯子去挖沼泽底下的淤泥,倒进防水袋里,又抹在自己身上,我看的呆了,他对我一招手,我点头立即也跳了下去,还没站稳,一杯子泥就拍在我的脸上。几秒后两个人在淤泥里抹成和当时看到文锦一模一样。 我本想到起雾的时候再抹,因为裹着淤泥实在不舒服,心中不爽问他干嘛,他道:“抓文锦。” “抓文锦?” “她在找食物,她的食物耗尽了,所以她今天晚上必定还会来,我们要设一个埋伏。” “晚上?埋伏?”我立即摇头:“我不干,伏下去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闷油瓶就看着我,忽然就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愣了一下,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爬上了水潭,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水潭里,感觉到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心说你瞪我干什么?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们什么都瞒着我,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他娘的—— 想着我就也不舒服不下去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死已经晚了!我骂了一声,也爬了起来。 回去和胖子一说,胖子也有点犹豫,昨天的情形太骇人了,他觉得是否会有些冒险,但是仔细一说,胖子就答应了。 这事情的兴致就变了,一下子我们从晚上尽量活下来,变成晚上尽量找死,但是胖子道不会,文锦也不是傻的,她应该在雾没起来,或者刚起来的时候出现,甚至我们不在营地附近,她应该是天一黑就过来,如果真如小哥推测她在找吃的,那么她可能已经饿的不行了。 闷油瓶让胖子再烧半锅子汤,做成是没吃完的汤底的样子。胖子立即动手,让炉灶烧的更旺,很快,又一锅杂烩火锅就烧成了,香气四溢。闷油瓶提着淤泥就到潘子的边上,用泥往他身上抹,把他也用泥覆盖起来。接着是胖子。 全部搞完,闷油瓶提起锅子,让我们两个跟上,我问闷油瓶道潘子怎么办?他道:雾没起来之前我们就会回来,三个人去,抓到的几率大一点。 三个人一路走到原来的帐篷处,闷油瓶就把那锅杂烩放到昨天我们的篝火处。 此时天色还早,我们三个找了个隐蔽处蹲下来,我就只感觉要笑,这事情有点扯淡,拿着锅汤勾引文锦,文锦又不是猫。 我们蹲在那里,一直看着太阳从树线下去,四周的黑暗如鬼魅一样聚拢,什么都没有等到,连汤都凉了,胖子实在忍不住,想问他话,却给都他摆手制止住,然后指了指耳朵,让我们注意声响。 我们凝神静气,听着周围的动静,浑身的泥巴又臭又黏糊,弄的我难受的要命。特别是脸上和腰部的部分,因为热量高干的块,这些地方的皮都扯了起来,痒的要命,但是又没法去抓,抓了更痒而且干的更快。 就这么咬牙一直等着,一直到天蒙黑只剩下一点天光的时候,我都已经进入到恍惚状态,忽然,身边的人就动了,我立即清醒,绷紧了身子,甩了甩头,跟着他们偷偷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去,在非常黯淡的光线中,就看到一个浑身淤泥的人,从林子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看身材,赫然是一个女人。 “真的是文锦!”我喉咙一紧,心说还真管用。还没来得及细琢磨这来龙去脉,闷油瓶的手已经推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了回来。 我看向他,他就对我和胖子说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只要他一动,我们两个立即从营地的两面包抄过去,一定要堵住她。 此时也不知道闷油瓶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们点头,耐心地等着,这埋伏的感觉相当刺激,我的心狂跳,一直等到我们听到了那只汤筒的动静。 胖子就想出去,但是闷油瓶没动,他不动我们就也没动,等了大概十分钟,闷油瓶闭了闭眼睛,突然一个翻身就从石头后面窜了出去,几乎就是同时,我们听到一声惊讶地叫声,接着就是转身狂奔的声音。 我和胖子立即撒开腿,从左右两边一下冲出去,然后绕着营地一下围了过去,从几个帐篷中间冲过去,三个人同时到位,一下就把她围了起来。 文锦显然惊慌失措,人不知所措的在我们三个中间转圈,满脸惊恐。 接着火光,这一下我才清晰地看到文锦的脸,在淤泥中看不到真实的情况,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她极其的年轻,简直就好像是十**岁的小姑娘,即使是在这种情况,我还是能知道,这女人极其的清秀,远远超过那张照片。 这几乎是一次超越时空的见面,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我几乎会感觉她是从那张照片里走出来的,然而现在我根本没有闲心雅致来想这些。 文锦显然被我们吓坏了,有点不知所措,一边到处看,想找空隙逃出去。 “不要怕,陈……阿姨。”我想说话来安抚她,但是说了一句,发现实在很难叫得出口。 文锦一下看向我,突然就朝我冲过来,我张开双臂,想一把抱住她,将她制服住。没想到她突然一矮身子,一下扭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扭了过来,我疼的大叫,她一推就把我推的趴到帐篷上,几乎把帐篷压塌,自己狂跑进了浓雾中。 我爬起来,就看到胖子和闷油瓶已经狂追了上去,心中暗骂自己没用,立即也跟了上去。 蛇沼鬼城(下) 第二十九章 第三夜:暗战 文锦跑在最前面,我根本已经看不到了,我追的是胖子的背影,在这样的光线下追人,连一步都不能落下,否则,一闪你就看不到了。 这一次绝对不能给她跑了,我心里道,我们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问她。 跑到营地外,还没有进丛林的宽阔地带,在这种地方,闷油瓶速度极快,一下将她逼到一快巨石附近,我们三个又将她围了起来,她靠在巨石上,似乎已经无路可逃,只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大姐,你到底在怕什么?”胖子就问道:“我们是好人,别逃了,搞的我们和日本人追花姑娘似的。” 文锦突然叫了一句,我没听清楚她叫的是什么,她忽然转身几下就爬上巨石,她的动作极其轻巧,显然是练过功夫的,竟然没有一丝的迟缓。 我们中几个只有闷油瓶能跟上去,他立即翻了过去,一下就从后面抓住了文锦,文锦一挣扎,两个人滚在一起,滚到了巨石的后面,就听一声水声,好像摔进了水里。 我和胖子追过去,就见那巨石之后就是之前看到的那种水潭,底下是这神庙的低洼部分,深不见底,下面有回廊和甬道通到废墟的内部,闷油瓶摔下去之后,不得不放手,以免窒息文锦,他浮上水面,我心说这一次肯定抓着了,和胖子两个人在岸上一人把了一块,如果她爬上来,马上把她按住。 然而,三个人,两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等到水面上的水波平下来,文锦也没有上来。 等了几秒我立即心说糟糕了,难道她不会游泳沉下去了,这不是给我们害死了?闷油瓶立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潜入水中去找。 水里气泡不断,他翻了半分钟才浮了上来,就对我们道:“这下面通到其他地方,她钻进去了!” “这怎么办?那她不是死定了?得立即把她救出来!”我道。 这种废墟里的结构极端复杂,回廊勾错,四处肯定还有大量的塌方,就算有氧气瓶进去也凶多吉少。 “不会,这里的几个水池好像都是通的。”话刚说完,我们背后一个地方就传来人出水和剧烈喘气的声音。 我们立即转身朝那个地方冲去,跑了没几步就看到果然那里也是一个水池,水潭边上一片潮湿,脚印直朝林子里去了,显然文锦对于这神庙下的水路极其的熟悉。 我们立即尾随脚印狂追,跑不了几步,就听到了前面的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立即加速,就在这时候,我的头顶出现了一片沉重的黑色,我骇然间,发现我们追进了雨林里。 我顿了一下,心说不好,就这么追进去,如果迷路了怎么办?就是这么一顿,闷油瓶和胖子立即就跑远了。我大骂一声,只能跟上去,现在只有希望在最前面的闷油瓶能立即逮到她,否则我感觉会不妙。 虽然胖子分析林子中的雾气是没有毒的,但是谁知道推测是不是正确,要是在里面忽然瞎了,那绝对完蛋。 但是这文锦在雨林之中,简直犹如一条泥鳅,在树木的缝隙间穿梭,如入无人之境,这一通追简直是天昏地暗,最后我是头撞上一棵矮枝,直接被撞翻才停了下来,等我站起来,胖子和闷油瓶早没影了,只有远处传来遥远的穿过灌木的声音,也已经辨别不清方向。 我眼冒金星,蹲下来大喘了半天才缓过来,感觉到肺都要抽起来了,抬眼看了看四周,却分不清方向,顿时心急如焚。 顺着大概的方向追了几米,我就停下来不敢再追了,开始大叫,让他们别追了,这样太危险了。 叫了几声,却听见一边树叶抖动的声音和喘息声,似乎他们又跑了回来,我立即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连跨过好几道几乎没法通过的藤蔓群,一下却又丢了,我心说这简直是在拍猫和老鼠,永远是在绕圈子。 再次循着声音自己的去辨别方向,这时候,忽然就在我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小三爷。” 那声音好像是捏着鼻子叫出来的,奸细的要命,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寒彻心扉。 我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用矿灯照去。“文锦?” 身后浓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声音确实货真价实,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立即就问道:“谁?” 在浓雾的深处,又有人叫了一声:“小三爷?” 我立即把矿灯调整了一下方向,朝那个方向照去,并且走了两步,但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心中有点奇怪,那声音离我十分的近,应该是就在咫尺,绝对是手电可以照到的范围,为什么会没有人,难道那人藏着?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我感觉有点不对,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想找点东西防身,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又不敢让手电光过久的离开我的前方。 “是不是三爷的人?”我又道。 “小三爷?”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移到了我的左边,我吓了一跳,立即把矿灯照过去。还是没有人的影子。 这家伙一定藏起来了,我心里毛起来,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能说话的,就肯定是人,而且叫的是小三爷,肯定是认识我的,应该就是三叔的伙计,听这声音他似乎在围着我转圈子,会不会是他也看不清这里,不敢贸然现身? 想着我就立即道:“我就是小三爷,你是三叔哪个堂口的?” 那边没有回音,我心说他到底在忌讳什么,立即划动着矿灯,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出来吧,老子是人不是鬼。” 一直往前走了六七米,前方出现了一棵大树,却还是没见到人,我就纳闷起来,犹豫了片刻,忽然从那大树的后面,又传了一声:“小三爷。” 这家伙该不是聋了,我心道,扯起嗓子就大喊了一声:“老子在这里!” 那树后忽然灌木抖动了一下,我心说没时间和你这么耗了,一下冲过去,冲到树后就去照,没想到树后竟然就是一个断崖。我还没站稳忽然我就一脚踩空,人一下往下栽去。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章 第三夜:泥潭 这一下摔倒是完全的猝不及防,比起在丛林中跋涉的摔倒完全不同,我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滚了下断崖,混乱间我用力往身后抓,想抓到任何的东西可以把我自己停下来,但是手上摸到的全是光秃秃长满青苔的岩面,手直接滑了下去,接着膝盖又撞到了石头上,我整个人一下没法保持姿势,翻倒摔到了崖底。 好在这断面并不高,而且下面是水和淤泥,并没有致命伤,但是我发现水流很急,一下就就扯着我往下游卷,我立即扑腾了几下,抓住水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咬牙吃力地站起来,就发现矿灯挂在半崖高的地方,已经够不到了。 缓了一下,感觉没有什么地方有骨折,我就观察四周的环境,也不看请清楚,只能感觉自己站在沼泽里,脚陷在淤泥中,而上面矿灯照出的区域,我看到摔下来的岩面应该是一幢遗迹的一部分。 我心中奇怪,怎么那树后竟然会是断崖,那刚才那人在哪里说话,难道是像壁虎一样趴在树上? 于是我大叫了一声,但是再没有回音。好像那人就是要勾引我掉下去一样。心里一下又想起白天听到声音,心道完了完了,我真的有点幻听了,难道这里的森林扰乱了我的神经不成。 又扑腾了几下,我游到断崖的边缘,抓住一快突起的石头定住身体,接着矿灯光被石壁反射回来的极端微弱的光线,开始想爬上去,但是无奈青苔实在太滑了,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力,爬了几次都滑下来。 我换了几面都不行,唯一可以前进的地方,就是顺着岩壁往沼泽的下游走,那边一片黑暗。但是这里水流这么急,附近不是有那种井口就是会有陡峭的断层,一旦我失足,很可能给井口的漩涡卷进去,或者冲下小瀑布,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犹豫了片刻,我就发现我这样的处境其实就是被困住了,要么就要等到天亮,要么就是有人来救我,等到天亮我是绝对不肯,立即就扯起嗓子,喊了几声救命。 他们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这里这么安静,喊响点他们可能能听见。 可是天不从人愿,喊着喊着,喊了半天,我喉咙都哑了,却连一点回音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而且静的离谱,黑暗中连一点能让人遐想的动静都没有。 我实在喊不动了,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心说怎么什么倒霉事情我都碰上了,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我就看表,想看看雾气大概什么时候会散。雾气散了之后,能见度会加大,这矿灯的光线就能照的更广,这样也许我就有办法爬上去,或者我可以在水底找什么东西,把矿灯砸下来。 看了看表,按照昨天的经验,雾气应该维持不了几个小时,时间还可以忍受,我摸着一边的石头突起,让自己维持着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看了看四周,心说这什么都看不见,这几个小时怎么打发。 双脚在淤泥里,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这种感觉绝对不好,潘子和我说的故事,我还记得,此时也感觉淤泥之中的脚正在给虫子钻食,不时抬出来摸一把,却发现只是错觉。 这种错觉让我心绪不宁,我尽量人靠在岩石上往上爬去,让脚出水,但是每次都失败,我鼓起勇气,摸着岩壁往边上靠,脚贴着,想找水下有什么东西也好,能让我踩一下出水。或者能踩到一些树枝杂物什么的,我可以用来砸矿灯。 脚动着动着,我果然就踩到了什么东西,不过那不是树枝,那种感觉让我机灵了一下。 毛细细的,好象是人的头发。 我一下开始出冷汗,我现在对头发有着极端厌恶的记忆,从西沙回来之后的开始几个星期,我几乎碰到自己的头发都会觉得作呕。 立即把脚抽了回来,我不敢再伸过去,但是脚一动,我又踢到了什么,这一次是软软的,我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淤泥里,可能沉着什么的大个的东西。 谨慎起见,我打起手表的蓝光,往水下照去,这种蓝光本来设计就只是为了让人能在黑暗中看到电子表的数值,灯光几乎照不进水里,我只好蹲了下来,把手表沉入到水里去。 接着我就惊呆了,幽灵一样的蓝光下,我就看到一个沉在淤泥里的人,被埋在了淤泥里,头发像水草一样顺着水波舞动着。 我的手颤抖着移动,我就发现这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新鲜的尸体,虽然完全给裹在淤泥之中,但是可以看出他穿的行军服,和胖子的很像。 接着,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转动手表的方向,我用力往前探去,就发现这前方底下的淤泥中,竟然全是死人,全部都沉在淤泥之中,肢体交错在一起,犹如屠杀后的乱葬岗一般。而且所有的人都是刚死不久的。 我将我面前的那具尸体从淤泥里拉出来,就发现死沉死沉,犹如灌了铅一般,一下就看到那人腰间的各种装备,都和胖子和潘子的一模一样。 我发着抖,忽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三叔的队伍竟然在这里!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一章 第三夜:藏尸 再看那具尸体,我就发现这些尸体都已经给水泡的发灰,但是都没有严重的腐烂,显然死了没有多少时间,尸体在泥水中没有被泡的发白,反而有点发青,显得有点不同寻常…… 这里有这么多的死人,而且都是刚死了没多久,显然这些肯定是三叔的人。我想起空无一人的营地,不由得感觉不寒而栗,这些人必然是给鸡冠蛇咬死后运到这个泥潭中来的。 这批人是最早出事的那批人,还是幸存下来的三叔?三叔在不在他们之中? 我一下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小三爷的叫声,心说难道这不是人在叫我,是这里的伙计的冤魂,想让我发现这里,在指引我? 我脑子就发涨起来,但手表的蓝光再一次熄灭,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我再次打起手表,就开始摸着眼前尸体的口袋,从他裤袋中,摸出了一只皮夹,已经被水泡的死重,我掂起来,就朝一边石壁上的光点扔去,第一下没有扔中,我又把那人的皮带上的手电解了下来,甩了过去,一甩我就发现不对,但是已经晚了,手电已经飞了出去,我正想抽自己一个巴掌,这一次却成功了,卡住矿灯的灌木被打了一下,矿灯就滑了下来,掉进水中。沉了下去。 我一手抓住岩石的突起,一边竭力伸长了手,勉强够到,将矿灯捞了起来,手电很轻,却被水流往下游冲了几米,不知去向。 这一下看得更加清楚,我把矿灯朝四周照去,就发现这是沼泽的一部分,类似于一个原形的水潭,水流朝一边流去,矿灯照去,就看到水流流向的下游处是一处雕刻着一个兽头的石头遗迹,水流就是流向遗迹,由张开的兽口流入,和我想的一样,那下面肯定有井口,过去必然危险。 我开始逆流而上,将矿灯系到腰里,开始靠着岩壁移动,一路照去,就看到沼泽之中,横陈着大量的尸体,大部分全部陷入淤泥之内了,只伸出了僵硬的手或者其他部分,整个水潭底部几乎全是。 一边走一边避过尸体,但是尸体太多,实在无法脱身而过,很多尸体身上的淤泥被我激起的水流冲掉。我就发现在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两个发黑的齿孔,整个脖子都是发黑的,到了四周部分就呈现青色。 他们全是被蛇咬死的,整个营地里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有可能是在睡梦中直接被咬死的,也有可能是在这里行军的时候受到了大规模的攻击。 我调整矿灯,忐忑不安的一张一张寻找他们的脸,想从中看看有没有三叔。 我并不想看到三叔,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逃避,这种心情像是认儿子尸体的父母,必须去确认又实在不想确认,不过在淤泥覆盖下,要想辨认并不容易,我一张一张地看过来,都没有发现像三叔的人,同时却也无法肯定这些都不是三叔。 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我的矿灯就照到了其中的一张脸上,这脸还没有完全给淤泥覆盖,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一下发现这脸有点熟悉,随即我就认了出来。 那是阿宁! 她的眼睛闭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淤泥,脸上的尸斑已经非常明显了。 我几乎窒息了,看了看四周,心说那些蛇竟然也把她的尸体运到这里来了! 矿灯照去,从尸体的表面来看,似乎这还是一具平常的尸体,并没有什么蛇化的异变,那么,我们当时看到的黑影不是她?那,那具发出类似于无线电噪音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深吸一口气靠过去,心中已经无法形容是什么感觉了,把手伸到她的身上摸了一圈儿,没有对讲机。我想把她抱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法着力。她的脸被我搅动的沼泽水冲的干净,头发垂下来,呈现出一股异样的宁静,那一刻我仿佛还觉得她还活着。 但随后我重新将她沉入沼泽,浑浊的水一下隐没了一切,这错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心中无比的酸楚,看着四周的景象,越想越心寒。 这个泥潭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是他们堆积食物的场所?这里可能会出现巨大的蟒蛇来进食? 我感觉到极端的不安起来了,这个地方不安全,我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想着我挥动矿灯,去找四周可以攀爬的地方,很快发现水流的逆方向,有一处树木的藤蔓挂到了水里。我咬住矿灯,就朝那边游去,几步够到之后一把抓住藤蔓。 雾气已经有些稀薄下来,我咬牙爬上藤蔓,却又想到闷油瓶说的,淤泥防蛇的时候,又下去掬起一手淤泥,抹到身上泥被水冲走的地方,再重新上爬,一直爬到了藤蔓缠绕的枝桠上,才松了口气。 顺着枝桠,走到树冠的中心,刚想顺着树爬下去,忽然听到一边的水潭中一声水声,又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我寻着声音去照,就看到水滩边果然激起了涟漪,有东西从岸上滚了下来,矿灯照向那个角落,,我看到一团红色的肠子一样的东西,那是缠绕在一起的大量鸡冠蛇。而它们之中,好象裹着什么东西。 我仔细看着,有一瞬间我看到一只手从蛇堆里伸了出来,接着我看到了一个胖胖的人头。 我浑身一凉,发现那是胖子。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二章 第三夜:又一个 胖子并没有反抗,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在动,我心里的寒意越发冰冷,难道他已经死了? 蛇群路动着,我曾经想象了相当多的方式,来推测它们怎么运送尸体,但是我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红色的大大小小的蛇盘绕在一起,将尸体裹在中央,然后挪动身体使得尸体前进,胖子体重极重,但是这些蛇还是能把他迅速移动到了这里,显然这样的移动方式效率相当高。 胖子摔入潭中之后,蛇群稀疏开来,开始重新爬上岸,很快就消失在石壁的上面,我看着静静躺在水里的胖子,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是死了,我感觉他这样命硬的人都死了,自己在这里早晚也死定了,如果是活着,那我必须去救他,不过去了也有可能只是送死。 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去看一下,胖子和我出身入死,我不能连他有没有死都不知道,就把他丢在这里。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似乎蛇已经走远,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淤泥,就顺着藤蔓再次爬了下去,小心翼翼地下到水里,我趴着岩壁,走到胖子的身边。 胖子纹丝不动,大半个头浸没在水中,我心里一凉,心中就有点发颤。 仔细听了听,四周没有声音,我才靠近胖子,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胖子下半身沉在水里,一摸,我的心才一松,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我也立即看到了他脖子上的血孔,他也被蛇咬了…… 这里的蛇真是阴毒的要命,竟然都咬在脖子上,这样除非那人对蛇毒有免疫力,否则基本上无法处理,只能等死。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出了什么事,怎么身上的淤泥被冲掉了。 闷油瓶是因为动作快,注入的毒液量少才没事,胖子肯定就没这么幸运,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仍活着。不过,就算不死,他也快死了,我看了看四周,心说必须先把他从这个水潭里拖出去,然后立即采取一些措施,否则保不齐这些蛇会回来补上一口。 这相当困难,好在藤蔓在下游,我一边扶起胖子,借着水的浮力和推力将他往下游推去,没想到两步我就失控了,为了不冲到水流中去,我用力拧转身体,让自己的手浮在上面,冲过藤蔓的时候一把抓住,才重新控制住身体。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在水里站定,接着我把胖子挂到藤蔓上,用他的皮带把他固定住,然后自己先爬了上去,想把他拉上来。但是拉了两下之后我发现是不可能的,虽然藤蔓足够结实,但是胖子实在太重了,我这么小力气,实在不够看。我看了看四周,看到我站的树枝上面还有一根y形的大枝桠,立即就把藤蔓挂了上去,做了一个滑轮,然后用我的体重加上力气,把他提上来。 只一下我就把上面的枝桠压成弓形,整棵树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忽然就感觉胖子太重了,这简直是重的离谱,我的体重加上我的力气,把他吊起来应该没有这么困难。但是现在显然相当的勉强,我以前还背过他,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重。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让他减肥了,我心道,继续压下死力气,一点一点,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把他从水里一点一点吊上来,等我把他拖到树枝上的时候,我的虎口全破了,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我站的树枝干脆就被胖子和我的重量压得弯的恐怖起来。 我已经没心思来琢磨这些事情了,缓了一下,心说该怎么处理他的毒,要我吸出来已经晚了,看样子还是要回营地,这就得拖他过树林了,我一个人实在是够呛,不过够呛也得做,不然如果他挂了,我怎么过自己这一关。 休息了一下,我立即又下去,再次掬了一把淤泥上来,涂在胖子身上,就去扯四周的藤蔓过来,把藤蔓草草连接了一下,做一个拖架子,想把胖子从树上放下去。 往胖子身上绑的时候,我发现胖子太胖了,实在很难固定,只好用藤蔓先把他的几个地方绑紧,藤蔓很粗,我的手的力气不够,我就站起来用脚帮忙,把结打紧,大概是用力拉的力气太大了,忽然胖子就张开了嘴巴,从他嘴巴里,喷出了一口绿水。 那绿水极其腥臭,我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说他吃了什么了,这时候就看到,那绿水之间,竟然混杂着很多的细小的红色鳞片。 我摸起一片,心说不好,一下扯开胖子的衣服,就发现胖子的肚子极大,用力摸了一下,发现硬的好象吃了一个秤砣。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三章 第三夜:宿主 糟糕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有蛇钻到他肚子里去了? 我立即把胖子翻过来,用膝盖去顶他的胃,用力碾进去,他就开始剧烈的呕吐,大量的绿水混杂着一些白色的棉絮一样的东西被吐了出来,全部吐到了树枝上,然后滴落下去。 我用力顶了几下,等到他吐完,就发现他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点,看来这胃里面的东西也非常压迫他的呼吸。 看着吐出来的东西,量极大,简直就像从桶里倒出来的,好在胖子胃大,否则普通人这么多东西撑进去,胃可能已经爆了。 我将他放好,就捂住嘴巴去看他呕出来的东西,一股酸臭扑面而来,发现绿水之间,都是蛋花一样的白色凝胶,我折下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就发现凝胶之中,竟然全是一种类似卵的东西。 一瞬间一股极度的恶心涌上胸口,我差点也吐了出来,看着其中混杂的鳞片,我心说这该不是蛇蛋?我操,这真是太恶心了,这种蛇竟然会在人的胃里产卵,简直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怪物,想着立即把这些蛇卵全都拨弄了下去。 这么说来,下面这些尸体的肚子里,应该也塞满了蛇卵,我操,我都无法想象这些蛇卵孵化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努力忍住自己的恶心,我看了看下面的泥潭,又看了看那些漂浮在水面上,向下游飘去的蛇卵,开始明白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的泥潭是一个“孵化室”?这些蛇,靠尸体腐烂产生的热量孵化蛇蛋,所以它们不停的搬运尸体,倒入这个泥潭内,让他们不停地腐烂,和泥土混合产生热量。 我听说过有很多蚂蚁可以通过发酵和腐烂来控制蚁巢内的温度,这些蛇显然做不到,但是它们已经在通过腐烂的热量来孵蛋了。 但是,这里附近的废墟阳光很好,为什么它们不像其他蛇类一样用阳光来孵蛋呢?难道是因为这些蛇蛋孵化对于温度的要求非常精确? 想想不对,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没有那几场大雨,这个泥潭中不会有水,最多是一片烂泥沼,那么胖子摔入到里面,要很长时间才会死,那么他的体内的温度会维持到他完全死亡,这也许就是胖子现在还没有死的原因,那些蛇只想麻痹我们,不想杀死我们,就是为了用我们体温孵蛋。 我知道有一些进化的非常高级的蛇,它们的蛋在体内已经孵化的差不多了,生出来只要一到两天稳定的温度就会孵化,难道这里的蛇就是这种意思?那好在下了这场大雨,否则,我刚才已经摔进小蛇堆里了。 最让我感觉毛骨悚然的是,这里有蛇卵,那么这不就说明,这里还有一条母蛇?想起那浮雕我就浑身发凉,但再想还是不可能的,这么巨大的母蛇绝对违反了自然生物的规律,这些卵可能是那条巨大蛇母的后代生的。 胖子肚子还是有点胀,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这些东西,我觉得保险一点还是让他全部吐出来的好。于是我扶起胖子,扣住他的喉咙,让他继续呕吐,但是他接下来呕出来的,都是发绿的水,最后就成了干呕。 我相信应该是没了,再有就应该过了胃了,那就只能让他拉出来了。 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能见度逐渐恢复,我继续刚才的工作,将他身上的藤条拉紧,然后准备慢慢地放下去,这非常困难,如果我稍微有点抓不住,胖子就可能直接从树上摔下,他现在失去了意识,不会运用肌肉和动作去保护自己,那么这一摔可能就会摔死他。所以,必须把藤蔓的长度控制好。 我把一切准备妥当,然后用矿灯照射树下,这颗大树长在泥潭的边上,弄的不好,可能放下去就直接摔回泥潭里,前功尽弃,一定要选一个好地方。 矿灯一照到树下,我就愣住了,只见树下一片迷蒙,竟然看不清楚地面。手电照过去,好像照在一团混沌上。 这真是有鬼了,刚才我没有用矿灯去照,就用矿灯的余光,都能看到地面模糊的影子,怎么现在反而看不到了?难道雾气又浓了起来,可是为何只浓在地面附近的部分? 仔细一辨认,我就发现原来是这泥潭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变化,从水中蒸腾起了一股黑气,已经笼罩了整片水面,其中的尸体若隐若现,在黑气中竟然好像动了起来。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四章 第三夜:沼泽怪影 仔细去看,就发现是潭底的淤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鼓动着,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在淤泥的底下活动,将存在淤泥下的黑气翻上来。整个潭底都在动,淤泥中似乎有一个不规则的漩涡,把那些尸体裹进去又吐出来。 随着淤泥活动的更加剧烈,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下面翻了上来,我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感觉到害怕了,只是牙齿发紧,浑身的发条已经上到了最紧,不可能再进一步,一边脑子飞快的转动琢磨怎么办,一边警惕地关注着下面的情况。 这些黑气可能是沼泽下雨林中大量树叶腐烂形成的有毒气体,这种气体经常存在于沼泽和雨林的深处的淤泥之下,如果有大的自然气候变化就会释放出来。 很多热带雨林人力不可涉及,就是因为这种毒气的存在阻断了大片的通路。而有的毒气则是由于特别的矿物或者火山气体挥发,或者和雾气混合而形成的剧毒云雾,这种毒气的毒性就厉害了,世界上有很多的连鸟也飞不过去的“死亡谷”就是这么形成的。 如果是的话这玩意肯定不是好玩意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和昨天在神庙前遇到的雾气一样致盲。 想过是否能立即下去,冲回遗迹,但是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此时已经毫无办法,那黑气已经弥漫在树下,我已经无法下去。而且神庙那边的雾气如果没有退,很可能又会让我中毒失去视力,碰上蛇群我就可能和胖子一样了,那我宁可自己了断自己。 我祈祷着,这黑气只在树下蔓延,不会浮上到树冠,但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缓缓的,我发现黑气犹如有生命的一样,滚动着开始充斥整个空间。 我心中暗骂,知道这一次如果这黑气有毒,恐怕会比致盲更加厉害,情急间,我立即撕下自己的一条衣服,往身上抹下来一大块黑泥,捂住了口鼻,又给胖子也做了一个。 之后想起自己在树上,立即找了藤蔓把自己绑住挂在树上,以防如果等一下中毒神智模糊,从树上摔下去。 刚做完这黑气就到了脚下,蒙上来的时候,蔓延的速度惊人,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几乎是一瞬间就裹住了我们坐的枝桠,我甚至听到它经过的时候,这里的树都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接着四周目力能及的地方一下就被黑气所笼罩了。 稀薄的黑气一下就布满了四周,看着黑气腾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大火中的房子里一样,但同时我立即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喉咙开始发痒起来。 喉咙发痒显然不是好兆头,我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尽量少吸几口。 几秒钟后,我没有立即毙命,就松了口气,显然这黑气毒性不烈,这样我们就多了很大的机会,不过,如果吸入太多,但是到底如何,也很难说。 我一边祈祷这黑气会和雾气一样自己退去,一边往上开,想看看是否能爬的更高,到黑气稀薄一点的地方,但是,抬头看整个树冠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经完全给这些黑气笼罩了,而且在矿灯的光柱下,我看到这些黑气好像是固体的小颗粒,似乎是烟,而不是气,上去摸了一把又摸不着。 这是什么东西?我忽然感觉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种黑色的烟雾,是在哪儿呢?我想着心里就隐约感觉出不安来,有一股极端不吉利的感觉冒了出来。 我忽然就想起闷油瓶,心里只问候他的祖宗,要是刚才听我的,现在就不至于那么狼狈,自己怎么就不坚持一下,要是死在这里不知道找谁去喊冤。 可能是之前我实在太信任他了,可是他最近做的决定都有些失常,心里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过,就算是不来,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的,当时没带防毒面具倒是我的失策,不过阿宁他们装备的防毒面具个头很大,而胖子和潘子用的都是老军用,结实但是太重了,都不方便。 怎么想都不对,想想这也是逃不过的一劫难。 继续看着泥潭,就听脚下的沼泽里传来了一连串水声搅动的声音,很沉,并不吵耳朵,听着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里面出来了。 这沼泽之下必定出了什么异变,否者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动静,我想着会不会尸体肚子里的蛇卵孵化出来的,又或是有大蛇来进食了? 只听得这水声越来越响,好像在朝我们树下靠近一般,我拿矿灯去照,就见黑气中,隐藏着一个足有小牛犊一样大的黑斑,正在不停的移动,体形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条还要大上一圈,但到底是不是蛇真的无法判断。 黑气弥漫影响视野,那黑斑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无法看见,我感觉这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都凝神静气,看着那黑斑的动向。 这雾气之下全是沼泽,黑斑从沼泽中来,必然不是什么陆地上的生物,看形状也不是之前碰到的那种巨蛇,我心说否则他这样大的体型我刚才不可能没有看见,会不会是一条埋在淤泥里的大鱼。 然而,沼泽里什么鱼能长大小牛犊这么大,难道是鳄鱼吗?想想不太可能,如果是鳄鱼,刚才我已经挂了,在这种泥潭里,如果有小牛犊大的鳄鱼,我肯定会给拖进去,鳄鱼绝对不会放过侵入它地盘的东西。 思索间,黑斑忽然在我矿灯光斑的附近停了下来,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光点,我有点感觉不妙,立即把光点移走,转到树冠之内照着胖子。 这一照,我就发现不对劲,胖子头都耷拉了下来,竟然从眼睛里流出了黑血,我心中大骇,探手过去摸,就出了冷汗,只感觉胖子浑身冰冷,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我暗骂一声不好,不知道是蛇毒发作了,还是这黑气的毒性,当下也没法管这么多了,我把胖子搬正,就用力掐他的人中,掐了几下根本没用,心里一阵恶心,心说得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然而胖子的姿势非常别扭,背后又没有什么树枝靠住,我必须用手扶住他才能让他的头正起来,然而此人极重,我踩着树枝啪啪响,换了好几个位置都不行,单手根本扶不住他的上半身。 最后我干脆就踩到他坐的那枝桠上,趴到他的身上,然而急火攻心,才趴上去,忽然就听得“咔”一下,接着是一声脆响,他坐的枝桠就断了,我忽然感觉身下一空,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呢,抱着胖子就翻下了树下,往水潭里摔去。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五章 第三夜:鬼声再现 一刹那我就吓了个半死,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就被身上的藤蔓一扯,两个人在空中打两个转儿,狗啃屎趴进下面的水里。 我摔的七荤八素,入水那一下我几乎是平着拍进水里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灌满水的热水袋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好在水冰凉,否则这一下我就肯定背过气去了。 扑腾了几下再次浮起来,我忙去找胖子,心里就说要糟,这泥潭里算是黑气最浓的地方了,胖子已经这样了,又摔了个半死,在这里再喝几口水那是死定了,再加上刚才的黑影不知道是什么,要是什么沼泽怪物,连我也会挂。 我身上绑着藤蔓,连顺畅的活动都不行,就算胖子能挺,我也没办法将他重新搬回到树上去,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树上黑气似乎没有剧烈的影响,但是在这里浓度这么高的地方,我自己能不顶住还是一个问题。 但等我一探头出水,忽然就发现不对,水面上全是水泡,一是四周的黑气把大部分的光线都遮住了,能见度比起雾的时候还低,二是整个沼泽里全是翻滚起的泥水,一片浑浊,完全看不到水底,胖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四处去听,全是水泡的声音,听不到一样,而且我明显就感觉到水流竟然急了不少,我稳不住身子。我心中奇怪,仔细一感觉,我就发现不单是水流的问题,我身上的藤蔓原本是缠绕在枝桠上,现在那一人粗的树枝已经给水流冲往下游,一下全部的拉力就扯在了藤蔓上,将我往下游带去。 没有在自然河流中游泳过的人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水是一种非常重的东西,就算是水流缓慢,你在其中要定住身形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还有如此大的东西在前面拽我,我四处张望的功夫,已经给水流跌跌撞撞往前带去了好几米。 这时候我就更急了,我已经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前面肯定有一个井口,我不知道有多大,如果这枝桠冲入井中,那种拉力可能一下就把我扯下去,我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而且那兽口一般的遗迹就在不远处,这过程肯定不需要多长时间,这时候不要说找胖子或者小心那黑影,就是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我立即深吸了一口气,就一下潜入水里,去解我那藤蔓,但是那藤蔓被巨大的拉力拉的极紧,根本没有可能解开,我去摸匕首又发现根本没带。 我心说完了,想起胖子武器不离身,肯定有带着,就去找胖子。就顺流往前扑通,他身上也有着藤蔓,我就去水里摸。 水下全是泥浆,摸来摸去都是横陈的死人,几乎什么也摸不到,不过胖子体型大,绝对不会比我漂的远,我竭力对抗着水的推力,终于摸到了另一根绷紧的藤蔓,我抓住藤蔓靠了过去,忽然就看到前方两三米处,一个黑色的影子漂在水面上,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心里发毛,看着那影子漂着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我刚才看到的水下怪影,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藤蔓的尽头就是这个影子,心说难道胖子已经被他吃了? 水深只有两米多,那黑色的影子突出水面的高度很高,显然肯定不是鱼,到底是什么?我扯动藤蔓,正犹豫怎么办,就见那影子一抖间,突然改变了形状,消失在水下,接着我手里的藤蔓一下松了。 我知道糟了,它发现了我,刚想转身,一团巨大的泥水花就从沼泽里炸了起来,我看到一对大鳌闪电般朝我的脖子钳了过来。 “我操你爷爷!”我大骂一声,心说这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它离我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避无可避,眼看那巨鳌就要夹到我的脖子,就在这时候,我腰上的力量忽然一紧,我整个人被藤蔓突然扯飞了出去,正好躲了过去,我刚想说上帝保佑,却发现腰上的力量变得极其霸道,回头一看间我已经被扯到废墟附近,那兽面石雕就在我身后,张着巨口,而藤蔓已经掉入口中,口里能听到咆哮的水声。 我知道那牵拉我的树枝已经摔入井中了,心说上帝你是不是在耍我,立即用手抓住一边的岩石,大吼一声定住身体,感觉几乎腰都要被拉断了,就这转念之间,身后水花飞炸,那东西又来了,我心念一慌,手立即脱了,一下通过兽口,眼前一黑,身后一空,也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腰间的矿灯随着我打转的身体转动,划过四周的黑暗,我凌空翻了一圈看到了被流水冲的满是沟壑的井壁和四周飞溅的泥水,但是下落并没有持续多少秒,我的后背就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震,几乎吐血,没等我缓过来,背后又是一空,我又翻了个圈,接着肩膀又是一撞。这井下竟然不是垂直的,好像有一个坡度,上面全是被水冲的圆润无比的台阶一样的突起,我一路就翻滚着摔了下去。 三四次之后我就完全晕了,直到我摔进水里,我连喝了十几口泥水,才挣扎着探出水面,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井道中,被裹在一道极其急促的水流中,速度极快的朝某个地方冲去。 四周一片漆黑,狭窄的感觉是水流的剧烈轰鸣告诉我的,四周一摸就能摸到井道壁,但是什么也抓不住,好在我之前把矿灯系在腰间,但是这么急的水流中,只要你稍微一动,你的动向就完全混乱,甚至会给从井壁上撞回来的乱流直接翻个头朝下,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的姿势。 没多少时间我就听到更加剧烈的水声从前方传来,那简直是水龙的怒吼,振聋发聩,我心惊心说我操肯定又是一个下坡,但是转念之间身下已经一空,接着就又摔了十几个跟头,发现自己摔进了一个空洞中,这时水流趋缓,可以控制自己的身形了。 我立即掏出自己的矿灯,朝四周去照,就发现这里是一个地下蓄水池,四周有巨大的水柱从水池壁上的井道口冲下来,好像看大坝泄洪口的感觉,四周水花飞溅,声音震耳欲聋,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冲下抽水马桶的蟑螂,现在从粪道被冲到了化粪池里。 我扑腾了几下,就发现水流还是在缓慢的朝一个方向流动,我游过去,手电照去,我又看到了井壁上有一个兽头,水流还是流向兽口之内,不过这一只兽和上面的一只造型并不一样,显然这里只是一个分流的蓄水池,用来蓄洪防止井壁被冲刷的太厉害,而在那兽口四周,我就看到了巨大的犹如山一样的狰狞枯树枝几乎将其堵塞了,这些应该都是常年累月从沼泽外延冲下来淤积在这里的。 拉着我的树枝也卡在了上面,上面还挂着一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照,发现竟然是胖子,他也被冲下来了。 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的游泳技术突飞猛进,在水里倒不觉得活动十分困难。一下我就扑腾了几下,往堆起来的枯树枝堆游去,游到边上趴了上去,就看见胖子身上的藤蔓就卡在枝桠外盘根结错的枝节中,使得他没有沉到水下去,这里磅礴的水声已经远了很多,我的耳朵终于可以听见东西了。 我从枝桠下的水下潜水过去,到了胖子那一边,就看到他的脸已经全部青了,气息弱微,脉搏都几乎摸不到,我再次潜下去,抱住他的脚,把他的脚也架到枯树枝上,用肩膀去顶他的肚子,顶了几下他就吐了,一团的泥水,然后我用肘部给他按摩胸口,胖子给水一呛,竟然有了反应,一阵咳嗽。 我心中一喜,心说有反应就是有门,立即用力再顶,却几下就没力气了,上来喘了口气,心说这样不行,胖子如果不做人工呼吸就死透了,我必须把他整个人拖出水去,让他平躺在树枝上。 想要让胖子上去,就必须我先上去,想着我开始爬那些枯树枝堆,无奈在边缘的那些树枝并没有足够的支撑力,我只要上去,就把枝桠整个儿压进水里,而且有侧翻的危险,枝桠侧翻,胖子会被压进水里,那等于是我杀了他,而且这里大部分是荆棘枝太多,稍微动作大点就会撞到尖刺,疼的我眼泪都下来了,而里面的树枝都已经腐烂发软,根本无法受力。 在那几分钟里,我也不知道爬了多少下,全部都在两步到三步之间树枝就被踩断滑了下来,我最后就绝望的发现,以我个人的力量,在这个位置绝对爬不上去。这树枝堆看上像山一样结实的地方,其实都极度的脆弱,根本没法待人,其实之上只有半米不到就可以出水,然而这半米却似万丈鸿沟,我怎么也越不过。 这种绝望感实在太强,要是我面前是个峭壁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是这种树枝,我突然感觉好像老天在玩我。 我又爬了几下,手全破了,意识到蛮干肯定不行,于是架住胖子,用他的匕首割断藤蔓,就把着树枝堆向边上挪,想找找这里的岩壁上有没有更容易爬的地方,最好是有可以搭手的地方。 这里没法逆流,我用力架着胖子绕过了突出的好比棱刺一样的树枝,忽然就看到另一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干涸的井道口,可能是哪里被淤塞住了,并没有水从里面冲出来。仔细一看,这种井道口还不少,但是都是在很高的位置上,只有这一个我能够的着。 我心中大喜,就靠了过来,先把胖子架在一边,然后自己抓住石头的缝隙,就往上爬,才爬到一半我就知道有门,不由就笑出了声来,接着咬牙就想一鼓作气。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在边上的胖子,突然动了一下,说了一句话:“没时间了!”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胖子丝毫没有动,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心中奇怪,揉了揉太阳穴心说完蛋了,又开始幻听了,忽然,又一声的清晰人声,就从胖子身后发了出来,那声音就道:“没时间了。”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六章 第三夜:雾中人 这里之中除了远处水泄的隆隆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音,这一声说话声极其突兀,突然一响,我猝不及防,就吓了一声冷汗。 第一个反应就想到了是不是三叔的人,心说难道这里还有幸存者? 刚才的声音,能肯定是人在说话。我知道我不是幻听了,我之前没有期望过还能碰上一个活人,是人就让我心里稍微安了一点,我停止动作,就探头往胖子身后看去,然而后面全是堆起的干枯树枝,交错不清,光线又差,什么也看不清楚。 应该是三叔的人,我有了一个念头,这林子不可能有其它人,如果突然碰上一个人,最有可能的还是三叔的人。也许就是这个刚才在叫我,然后在我跌下泥潭之前就被水冲到这里来了,听刚才的话,似乎他在和别人对话,那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谁在那里?”我就叫了一声,眯起眼睛使劲地看着那个方向,如果在这里碰上三叔的人,那真是老天保佑,可以知道三叔的下落和遭遇了。 然而等了一回儿,胖子身后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那边的树枝遮掩下的兽口犹如凝固,也没有动静。 我立即警觉起来,心里出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一边就摸到边上一根长条的木棒,抄起来端着,然后慢慢往那里靠去。可才走了几步,我就听到从树枝堆的深处,又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小三爷?” 那声音非常的怪异,说的极快,不过确是一个人的说话,而且是在叫我的外号,我一下心就一放,那肯定是三叔的人,而且肯定还认识我。 我一下就松了口气:“是我!”立即过去,扒开树枝堆的空隙,边扒边问:“谁在里面?是不是被困住了?别担心,我马上来救你!!” “小三爷?”深处又问道。 “是我!!!是我!!”我就叫起来,一边就把树枝堆扒出了一个洞,从树枝间中的缝隙中探头过去,去找深处的人。 扒开了很深一段距离,什么人也没有看到,里面全是腐烂的树枝,那里边的人却没有说话了,我觉得奇怪,就用长沙话骂了一声,道:“嬲你妈妈别的,到底谁在里面,你搞什么鬼?说句话告诉我你在哪个位置。” 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我又感觉到有点不对了,听那人的声音不像是受了伤或者不能移动的样子,那听到我这么说怎么样也应该过来了,怎么会叫了这么久无动于衷?又或,难道他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还是他也意识模糊? 想着我就忽然意识到,虽然我自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刚才沼泽中全是黑气,这里也必然会有一些,这人可能也是被蛇咬了,如果中毒很深,肯定是神志不清的,就是没被咬,也可能因为刚才水流的关系撞坏了脑袋,听不清我说什么。 想着我就不叫了,咬紧牙关,猛往里挖去,想挖到他再说,要是对方确实也中毒了,那麻烦就大了,我一个人照顾两个可不成,不过又不能假装不知道。 这片树枝堆大约有六七米高,看着不大,但是在里面挖出一个洞找东西也相当的困难,我忍着剧痛,用手扒着那些树枝,花了两三分钟才一下挖通一个空间,立即我趴着探头过去,往那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我原以为会看到一个人靠在那里,然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树枝堆内竟然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人,后面竟然就是兽口。 “怎么回事?”我就骂了一声,话音未落,忽然就从我挖出的树枝堆洞的边上,又传出了一声幽幽的,犹如鬼魅一样的声音。 “小三爷?” 那声音几乎就是在我耳朵边上叫了起来,我吓的头皮一炸,几乎从树枝堆上摔下去,猛转头一看,就发现我挖出洞的一边,树枝交叉内的黑暗中,竟然和我一样趴着一个人,缝隙中露出了一对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七章 第三夜:窥探 我身边没有照明的东西,树枝之内是封闭的空间,是一个死角,在这种光线下是很难看清里面情况的,我盯着那血红的眼睛,只感觉到喉咙发紧,一时间也忘了反应,也直直的和他对视。 对视了几秒,我便发现了不对,这眼睛的血红似乎不是一般的血丝弥漫,而是真的被“血”染红了,那血色甚至渗出了眼眶,而且那眼睛根本不眨,好比凝固了一般。 活人可以不动,但是绝对忍不住不眨眼睛,这是一个常识,我立即心中起疑。 摸索身上,就摸出几只火折子,拧掉防水的芦苇杆,打起来就小心翼翼地往那方孔中送。 靠近孔口,里面的情形就照了出来,我一看之下,人整个就炸了起来,从脑门到脚底一下全凉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狰狞的怪脸,已经有点发肿了,这甚至不能说是一张脸,因为他的下巴已经没了,整个脸的下半部分不知道被什么撕走了,血肉模糊,整条舌头都挂在外面,没有下巴的连接,舌头直接从咽喉里出来,看上去就奇长无比,好比一条腐烂的蛇。 这是一个死人了,我一下就感觉想吐,好不容易忍住,就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 看此人的发型和装备,显然也是三叔的人,死了也不长时间,应该是被水冲进来卡在这堆树枝内的。但是,如果这是一个死人,那刚才叫我的是谁? 我立即再次看向那尸体,这时候,火折子却烧完了,那狰狞的脸孔重新隐入黑暗,我只看到那血红的眼睛还怨毒地瞪着我。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看了看四周,这是黑漆漆的地下水池,没有任何其它人在四周的样子,而且刚才我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移动的动静。 冷汗刷刷地下来,我的脖子有点发硬,忽然意识到不妙,这里肯定发生了诡异的事情,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带胖子立即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爬了回去,解开自己腰上剩余的几条结实的藤蔓,套在腰间,就探身下去,抓住胖子的手往上拉。 胖子实在太沉了,加上他的衣服泡了水,简直犹如铅块,我只有一只脚能出力,拖了几下几乎纹丝不动,几乎自己又要滑下去。 我立即知道用手拉是没有办法了,看了看四周,看到胖子身上也还系着我做的简易拖架,就把托架的藤蔓绑在我身上的藤蔓上,用木棍打了个套节套在胖子的腋下,横过他的腋窝做了个类似担架把手的东西,另一端撑在地上,就用自己的体重加上力气,像黄河纤夫一样咬牙往上拉。 这是建筑学里的三角力学,当时老师教我们怎么用一根棍子和一条绳子配合自己的体重做牵引吊具,工民建里的也有这样的课程。 有我体重的帮助就好的多了,我扯住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井道里跑,水里的胖子就给我一点一点提起来,最后终于给我把大半个人抬出了水面,但是此时我腰间的藤蔓几乎就把我扣成双截棍了。 我找了一条比较粗的石头缝隙,将我备用的木棍卡进去,将腰间的藤蔓套了过去,固定住胖子,然后再爬回去到水里,将胖子的双脚抬上来,拖过来到达安全区域,然后解开他身上的藤蔓拖架,看树枝堆中暂时没有异状,立即就给他做心肺复苏。 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动作都是连续剧里看来的,只记得如果心脏停跳,极限时间是8分钟,8分钟内救活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胖子还有微弱的脉搏,呼吸微弱,这应该是中毒症状,不知道心肺复苏是否有用。 搞了几下不得要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又按了不到两三分钟,忽然胖子一声咳嗽,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团黄水。接着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部开始起伏起来,但是只吸了一两口,他一下人又翻起了白眼,呼吸又微弱了下去。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血孔,显然这毒蛇确实厉害,这一口咬的份量精确,胖子形同废人就是不死,只要这体内的毒不去掉,怎么救胖子都没用。我脱掉自己的衣服,在水池里捞了点水,用匕首切开他的伤口,洗了一下放出黑血,接着一边继续给他按胸口,让他能坚持下去,一边琢磨该如何是好。 只按了两下,我忽然听到背后又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同样是在那树枝堆之内。 情急之下,我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是听着耳熟,这一下子把我吓僵了,我猛的再次回过头,用手电去照看那方才我在树枝堆上挖出的洞。 就隐约看到那血红的尸眼还是呆滞地看着我,冰冰凉凉,看着让人万分的不舒服,而让我头皮一炸的是,我看到那尸体的舌头,竟然在动。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八章 第三夜:毒舌 我暗骂了一声,心说他娘的真是倒了血霉了,难道这也诈尸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心说就算是诈尸,这新鲜粽子也没有下巴,它也咬不死我,正欲大战一场,忽然就看到在那舌头下,探出了一只火红的蛇头,大约拳头大小,头上有一个巨大的鸡冠,那蛇头一扭动,整条蛇就从舌头下爬了出来,爬到树枝堆上。 我和胖子所在的井口,离那树枝堆也不到两三米的距离,这蛇蜿蜒爬到树枝堆上之后,顺着树枝堆上横生的枝桠就慢慢游了下来,蛇身颇长,足有一米多。比咬死阿宁的那条还要长点。 这蛇显然是躲在那树枝堆之内的尸体里的,被我惊动了, 那蛇很快就顺着树枝堆爬上石壁,石壁很不平滑,它顺着石壁就如同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往我们爬了过来,我一看糟糕了,我根本没有时间来避开,情急之下我悄悄从井口上滑了下去,缩进了水里。 本以为它会给我们惊动,然后从水里翻出来,我离树枝堆已经有两米多了,马上往上看去,就看到那蛇被胖子吸引了注意力,那边上就是胖子所在的井道口,它顺着石壁堆一路往下,就到了井道口,立即它就发现井道里的胖子是个活人了,停了下来,转动了几下头部。 我的心立即吊了起来,心说它该不是要咬胖子,这不太可能啊,胖子像死鱼一样躺着,如果不惊扰蛇,蛇不会主动去咬东西的,毕竟毒液是很宝贵的。 看着那蛇忽然就又动了起来,爬上井道内直奔胖子的头部,竟然盘到了胖子的额头上,好像要往胖子嘴巴里钻。 我一看坏了,它又要进去给胖子补充蛋白质了,立即想找什么东西砸过去将它赶开,却发现在水里什么也摸不到。只好用手甩起水花,去打那蛇。 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如果是别的种类的蛇可能就一下被吓跑了,但是我忘记了这蛇是有邪性的。那蛇被我的水一拍,一下缩了出来。立即就发现了我,它直起蛇身,鸡冠直立,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咯”高亢的声音,似乎在威胁我。 我一看还以为有效果,继续拍水,还没等我拍起第二个水花,忽然那蛇一个收缩,一下就发现了我,接着犹如离弦之箭一样竟然飞了起来。窜出井道口,贴着水面一个非常优美的8字舞动,几乎不到一秒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看到红光一闪,条件反射就用手去挡,那蛇整个就盘上了我的手臂和肩膀,只感觉竟然有手臂粗细,鳞片滑腻非常,那一刹那我几乎看到了它的毒牙,脑子立即嗡的一声,就大骂了一声往外甩去。 那是疯了一样的动作,这一甩应该是用出了我全部的力气,蛇竟然真的给我甩了出去好几米,但是它还未粘到水突然就一个回旋,尾巴拍水又弹了起来,贴着水面又来了。 我转头就逃,用起全身的力气扑腾开来,往前一窜就扎进水里改变方向连游了好几下,就钻进了树枝堆下的空隙躲了进去。 一直躲到实在憋不住气了,才从水里探出来,大口的喘气往四周看,我努力压低剧烈的呼吸,往四周看,想看看是否骗过了那蛇。 我心中想的是蛇始终是畜生,总不会人那一套东西,这种简单的小计谋总能作用。 看着却让我意外,我看了一圈,水面上没有那蛇的影子,似乎是没有追来。 我心里松了口气,心说小样的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刚苦笑,嘴巴还没裂开,在我脑后,忽然又有人阴侧侧地冷笑了一声。 我已经经不起惊吓,立即遍体生凉,回头一看,立即就看到那条血红色的鸡冠蛇就直立在我的脑后,怨毒的黄色蛇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一下喉咙窒息,立即就想潜入水里,却看它鸡冠一抖,忽然就发出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小三爷?” 蛇沼鬼城(下) 第三十九章 第三夜:蛇声 听到这蛇说话,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就定在那里,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鸡冠蛇的邪性我是早就有准备了,但是,它们再聪明,也不可能会说人话啊,当时刚才那话清晰无比,我绝对不可能听错—— 我随即就感觉我肯定是幻听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显然是我的神经太紧张了,出现了错乱,我咬牙就继续往下潜去。 那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我往下沉,忽然扭了一下脖子,好像在打量我,然后一下就俯了下来,挂到了我的面前,鸡冠一抖,又发出一声:“小三爷?” 这一次更加的清晰,而且那动作太像一个人在和我说话了,我的冷汗不停地出来,一下不敢动了,心说他娘的,这次真碰上蛇精了,真的是蛇在说话! 我的脑子几乎是完全混乱,无数的念头在一秒内涌了上来,这是条神蛇?过了人语六级,研究生毕业的蛇?这鸡冠蛇他娘难道真的有人性,或者这干脆已经是有思维的蛇了? 那一刹那间,我忽然想起我们现在是西王母的势力范围,靠那在古代这里就是仙境……蛇说话也不稀奇。 那蛇看着我表情变化,大约也是十分的感兴趣,又转了一下头,抖了一下鸡冠,道:“小三爷?” 这一下我是有心里准备的,所以听的比前两声清楚,一听,我忽然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咦,这蛇说话怎么带着长沙口音? 难道,这是一条祖籍长沙的鸡冠蛇,到西王母国来支援西部建设? 那一刹那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离谱的念头,我突然想问它:“你是不是湖南卫视派来的?”但是随即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冷汗就下来了,逐渐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情。 如果是这蛇真有过人的灵性,那它会说的也应该是西王母国当时的语言,但是这蛇现在说的竟然是普通话,而且是带长沙口音的,这显然太不寻常,普通话是50年代才开始推广的,长沙味的普通话更是70年代出身的人用的,这完全是现代的东西,这蛇就算有超人的智慧,他也不应该说出这种口音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如果它不是在“说话”,那它必然是在“学话”,这蛇竟然和鹦鹉一样,学人说话! 我立即就冷静了下来,这肯定是这样,想象一路听到的声音,都只是在叫“小三爷?”,没有第二句了,而且连语气都一样,显然这不是有意识的行为。这长沙口音的普通话,就是潘子的口音,而潘子就是喜欢“小三爷”、“小三爷”的叫我,这三个字他重复的最多,这蛇肯定一直跟着我们,所以就学会了。 不过,鹦鹉学会说话是人的训练,这蛇学我们说话就很怪了,这显然不会是单纯的好玩,它学这声音必然是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我的冷汗就直冒,想到了响尾蛇,这种蛇是通过模仿水流的声音来吸引猎物,这蛇说话,难道也是同样的目的? 一想狗日的,老子正不是给它吸引过来的,他娘的,这一次竟然上了蛇的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蛇打量着我,血红色三角的蛇头几乎离我的鼻子就一个巴掌的距离,我几乎能闻到到它身上一种辛辣的腥味,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就没法继续思考了,心说不管怎样,我面前还是一条剧毒蛇。 我缓缓地向后靠,想尽量远离,至少要远离到能有机会躲过它的攻击,然后想办法潜入水里。 然而,我稍微动作一下,那蛇就又猛地靠近了一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我退了几下,它就靠近几分,又不攻击我,只是和我保持了一个巴掌的距离,那低垂的蛇头让我浑身僵硬,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 我就感觉到十分的奇怪,它似乎只是想控制住我,然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十分古怪的,因为蛇是一种爬行动物,它所有的行为都应该是条件反射,它这么做没有任何的意义,它想干什么呢? 就在我纳闷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我就感觉我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潜了过来。 蛇沼鬼城(下) 第四十章 第三夜:获救 我不敢低头,但很快四周的水里冒起了气泡,我用眼睛去下瞄,就看到水下有一个白色的人状影子。 那影子几乎就是在我的脚边上,飘飘忽忽的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不过看那白影的动作,我感觉这确实应该是个人的可能性多一点。 是谁呢? 一边的胖子肯定不可能苏醒,潘子还在神庙中,就算他们两个过来,也不可能这么白啊。 我此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一边戒备着那蛇,一边静观其变。 那气泡在我四周冒了一圈,我就感觉到那人必然是抓住了水下的树根,我四周的树根晃动了一下,在水面上震起一片涟漪。 一下那蛇就警惕了起来,转头看了看四周,显然弄不清楚四周怎么会震动,它迅速地看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看到,立即将头昂起,直立起来,发出了一连串高亢的犹如鸡叫一样的叫声。 瞬时间我感觉那蛇的鸡冠更红了,整个蛇身鼓了起来,简直感觉有血要爆出来,这不知道是一种警告,还是在召集同伴。 与此同时,我就感觉脚踝给人抓了一下,正抓在我扭伤的地方,疼的我一嘶牙,接着那人在我的小腿上划动了起来,似乎在写字。 这是小时候经常玩的玩意儿,我一感觉,就发现他写了一个“准备”,这准字我感觉不清楚,但是备字很明显,我心中一安,知道下面肯定是个喘气的了,立即动了动脚表示知道了,凝神静气,却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那蛇并不知道这水下的猫腻,叫了几声,看四周没什么反应,就慢慢软了下来,就在这个当口,我看到水下的影子一下浮了上来,还没等我意识到怎么回事情。突然我面前的水就炸开了,一个雪白的人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就捏住了鸡冠蛇的脑袋。 我给那人一挤就脚下一滑摔进了水里,没看到接下来情况,我也不想看到,顺势往外一蹬,扑腾出去就向水池中央的方向游去,直游出三四米远才敢转身往回看。 只见那边水花一片,显然那蛇并不那么好对付,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自己逃跑还是旁观还是过去帮忙。还在犹豫,忽然一道红光就从那水花团里炸了出来,一下卷着树枝就绕到树枝堆上,同时发出了一连串极其凄厉的声音。 那白色的人立即对我大叫道:“快走,它在求救,等一下就来不及了!”说着一下就潜入了水里。 话音未落,四周的井道之中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咯咯声,似乎有无数的人蛇在我们四周。 我一下慌了,忙追着那人在水里的影子就游,游了两下就想到胖子,心说不能把他丢下,再探出头去看胖子,却发现井道里,胖子已经不见了。 这可要了命了,只听的黑暗之中,大量的咯咯声越来越近,我转头两圈都看不到胖子在哪里,前面又大叫,想了几秒不由只能咬牙心头一叹,说对不住了,蒙头就追了过去。 那人游的极快,很快就在前面爬上另一个干涸的井道,一下就消失在了雾气里,我心中大急,心说这人到底是谁啊,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玩我的,跟着我也靠了边,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方向了,只是被那催命一样的咯咯声逼浑身发毛,直想立即爬上去。 爬了一下才发现我根本够不到那个井道,我简直欲哭无泪,大叫了几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跳了几下,还是滑了下来,四周那咯咯之声已经聚集到了我背后,我用脑袋撞了几下树根,心里几乎绝望了,忽然一下我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住了,接着就有人用力将我往上拉去。 我给扯到井道内立即就看到拉我的是一个带防毒面具的人,身后还有十六七个同样装扮的大汉,六七盏强光手电照的四周通亮。我正想问你是谁,那人就扯开了防毒面具,一张熟悉的老脸露了出来。 “三叔。”我一下惊叫起来,可还没叫完,三叔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几乎没把我打蒙了,随即就有人递上来一个防毒面具,立即给我按在了脸上。 我被架起来,就看到三叔重新带上防毒面具,一挥手,立即就有人拧开一种黄色的烟雾弹,往水里丢去,其它人架着我,迅速往井道的深处撤了进去。 蛇沼鬼城(下) 第四十一章 第三夜:入口 给三叔打的眼冒金星,倒也没什么脾气,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实在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给人架着往深处退,在狭窄的井道中被拖曳绕过几个弯,就到了一处分叉口,我被扯了出去,发现下面也是和刚才同样的干涸井道,但是更加的宽,看来经历过坍塌,有巨石横亘在井道底部,上面有大量枯萎的树根,我抬头看了看上面,心说上面应该就是地面上的废墟,巨石上,我看到还有几个人在等着我们。 我走上去,一下就看到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胖子混在里面,还是昏迷不醒,有人正在给他打针,一下心头一放,暗叹一声上帝保佑,看来在那白色的人救我的时候,另外有人救走了胖子,这王八蛋也算是命大了。 同时也看到那个浑身白色的人坐在朽木上,也带上了防毒面具,缩在树根之间。那一身白色的皮肤在水里看着雪白,上面来看却十分的奇怪,好似发黄的一般,我仔细一看,就发现那是一套看上去非常旧的潜水服。 再一看其它人,几乎也都穿着潜水服,不过都是新的,显然三叔的准备相当充分,在这里有潜水服会舒服很多。 那人没注意我,我想到刚才几乎没看到他的样貌,心说这真是大恩人,要好好谢谢他,被人架着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就想道谢,结果那人头转过来,我就从防毒面具的镜片里,看到一副十分熟悉的黑眼镜。 我一下目瞪口呆,心说竟然是他不由哎了一声。 他抬头看到我,好像是笑了,就向我点了点头。 我点头,刚想道谢,一边的三叔就走了过来,我给拖到三叔的面前,他蹲到了我的面前,打量了一下我,就叹了口长气:“你小子他娘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感觉有点尴尬,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始料不及,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想叫他,又被他做了个手势拦住了,他坐下来,也没责备我,只是立即轻声用长沙话问我道:“你别说话,我问你,潘子和那小哥呢?” 我立即就把刚才我们经历的过的事情说了一遍,三叔听了就“啧”了一声:“想不到这死胖子这么机灵,这一次也中招了。” “怎么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不舒服。 “这里的蛇太邪门了,会学人话,它的鸡冠能模仿听到的声音,把你引过去,老子们差点给它们玩死。”一边一个伙计道:“在这鬼地方,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信,” 我看了看胖子,就问三叔:“那家伙怎么样?没事情吧?” “已经给他打了血清,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三叔看了看手表,对我道:“快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怎么了?”我心说干嘛,他们已经自己动手了,一下我的上衣就给扯掉,我给按在井壁上,衣服一脱下,我立即就听到一声轻声的“我靠,真有!”,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我一下懵了,冷汗就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就想转回去看背,却一下给按住了。 “别!别动!”三叔轻声道:“就这么站着!” 我开始起鸡皮疙瘩,就去感觉自己背上,但是仔细感觉,什么也感觉不到,那味道似有非有,难受的要命。 “我的背上是什么?”我问道,才说了一句听到三叔又嘘了一声:“我的祖宗这时候你就别好奇了,你等会就知道了。”接着我就听到了火折子的声音。 “搞什么?”我心叫起来。心说他难道想烧个精忠报国出来吗? 想着我就感觉背后烫起来,还没来的及做好准备,一下我忽然就感觉到背脊上有东西动了,接着我们都听到一连串叫声从我背后发了出来,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声音听着竟然像是婴儿的声音。 没等我细琢磨,三叔就下了狠手了,我一下就感觉一团巨烫的东西在我背脊上连戳了几下,烫的我几乎跳起来,同时那诡异的叫声也尖锐起来,接着那在我背上动的东西就滑落下来,那感觉就好像一团泥鳅从你背上倒下来。 “下来了,快走开!”不知道是谁轻叫了一声,我忙站起来,但是脚不知道为什么软了,竟然没站成功,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就见好几条铅笔粗细的白色的东西犹如肠子一样挂在我的脚踝上,我往后一缩脚将它们踢掉,然而一刹那那些东西都动了起来,我清晰的看到那小毒牙在它们嘴巴里张了开来,朝我的小腿就咬了过来。 就在那一刹那,边上有人出手,只见黑光一闪,一块石头就砸了下来,把第一只砸死,接着乱石拍下,瞬间这些小蛇的脑袋全部被拍扁了,变成一团浆糊。 我缩起脚来一看,抹掉脸上的冷汗,就看到那是一条扭曲的好比肠子一样的蛇,白花花的,就剩个身子,在不停的翻滚扭动。一下感觉到我背后的粘液顺着脊背滴落下来,我坐倒在地上就干呕了起来。 三叔对着蛇又补了几刀,把它们砍成两截,才松了口气,他顺手把衣服递给我:“擦擦干净穿上,把领口和裤管都扎紧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摸着后背道,发现那都是一条条很小的鸡冠蛇,但是这蛇不是红的,而是白色的,体型也非常小。 “这是刚孵出来的小蛇,皮都还没硬呢,你刚才在死人潭里呆过,那里泥下面其实全是这种小蛇,有东西经过肯定会被附上,我们之前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人道:“这蛇用牙齿咬住你的皮,你只会感觉痛一下,接着你的背就麻了,被皮鞭抽你都没感觉,然后他就慢慢往你皮里面钻,吸你的血,等它长大了,毒性大到把你毒死了,才从你皮里出来,这时候浑身都吸饱了血,皮就成红的了。” 我看着那蛇,心有余悸,心说刚才是怎么到我背上去的,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么恶心的东西,钻入我的衣服怎么说也应该觉到有点异样,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我刚才在水里总觉得脚踝在被什么东西咬,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这些蛇在偷偷爬上来?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全是黏液,恶心的要命。 我用衣服搽了搽,又有一批人从井道口退了回来,看到三叔就摇头,轻声说:“三爷,那边也根本不通,没法出去,怎么办。” 三叔站了起来,想了想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他道:“没办法了,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回去,只有明天再出来。”说着又骂了我一声:“让兄弟们出发。” 那人点头应声,就对四周的人打了个呼哨,那些人全部站了起来,立即背好了装备。 我也被人扶了起来,三叔看我似乎有话要说,就对我说:“有什么话回到我们落脚的再说,这里太危险了,在井道里里别说话,知道吗?” 我明白他的顾虑,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立即就出发,往井道深处退去。 一路跋涉,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朝什么地方走,只知道四周的能见度极低,不时能听到四周的岔道深处忽然就传来一声“咯咯咯咯咯”的声音,非常近,非常的高亢。显然,这里是它们的地方,到处都有蛇在我们的周围。 我有点紧张,然而这里到底是人多,有蛇一叫,立即就有人警戒那一个方向,这多少让我安心,看来人果然是需要安全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期间路过了两条有水的井道,我估计最少也有一个小时,我开始听到寂静的井道里出现了一种声音,很熟悉,而且是一点一点逐渐出现的,我想问,但是其它人一路都不说话,连咳嗽声都没有,也就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随着深入井道,温度逐渐降低,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们开始经过一些破坏严重的地方,上面还能看到干涸的青苔和藤蔓的痕迹,有些上面还有活的树根,这是上面的树根盘绕在石头的缝隙里长到了下面,我们肯定这一段路是靠近地面,也许随便那块石头一捅就能看到阳光了。 我们从吸附在井壁上的庞杂树根中爬过,依稀可见其中有一些已经腐烂的发黑的蛇蜕,我知道这里应该是蛇活动的活跃区域,想想也可怕,这如此复杂的下水系统,估计都可以和古罗马比上一比,没想到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蛇巢。 这种生物防御的技术,在西域算是高科技了,不知道当时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继续称霸下去,我感觉有可能是终于有一个国家发现了对付这些毒蛇的方法。 猫腰走了好久,一直到我有点头晕,我们才到达了目的地,我老远就看到了隐约的火光,逐渐走进,发现那是一个巨大台阶似蓄水池,有六到七个梯田一样的相连的水池组成,四周能看到石柱,石梁,这好像是当时罗马浴场一样的地下建筑,爬了下去后,又发现了四周的整片岩墙上,有大量的石窟,石窟很深很大,好像一个个石头方洞,而且似乎都有通道和石头台阶相连,在石窟与石窟之间形成了一道一道的走廊。 于是又感觉也许是一座用以宗教的神庙场所,不管怎么说,这里就应该不是单纯的蓄水池,因为这里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火光就是来自石窟之中,我们过去,走上一条台阶,穿过几个石窟之间的通道,进入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石窟内,足有六七十方大。 我们进去就看到了帐篷、睡袋和大量的装备,凌乱的堆放在里面,里面有两个人坐在篝火边上,应该是看火的,背对着我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回来。 一行人全部走的筋疲力尽,脚上简直没有一点力气了。 我给人放下来,单脚就跳了几下,托着我那人累的够呛,揉着肩膀就去踢了看火的那两人一脚,道:“还不起来给小三爷让坐,木头似的杵着像什么话。” 我刚想说不用这么客气,那两人忽然就倒了下来,翻倒在地,我们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人脸色发黑,双面圆睁,显然已经死了。 蛇沼鬼城(下) 第四十二章 第三夜:避难所 长途跋涉,我累得筋疲力尽,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心力交瘁得似乎要晕过去了。 然而四周的人看到我的样子,却都笑了起来,接着就有人将那两具尸体扶了起来,我这才发现,那两个原来是假人,是往潜水服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而那两个的脑袋是两个吹了气的黑色防水袋,上面贴了两片拍扁的口香糖,中间还粘了两粒石头当眼珠,因为防毒面具的镜片模糊,加上神经敏感,乍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当下我自己也失笑,扶起假人的人就把假人移到石门处,我就问边上的人,这是干什么? 一个人就对我道:“吓唬蛇用的,这里的蛇他娘的太精了,只要人一少就肯定出事情,所以我们不敢留人下来看营地,不过好像它们还分不清楚真人假人,把这个堵在门口,晚上能睡得踏实点。” 听那人说话的语气,显然深受这种蛇的危害,接着有人拿出刚才的那种黄色的烟雾弹,丢进篝火里,一下子浓烟腾起,另外有人就用树枝拍打放在地上的装备。 “这是硫黄,用来驱蛇的。”那人继续道。 拍打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这些人才七倒八歪地坐了下来。 有人从一边的装备里又拿出几个用树枝扎起简陋一点的假人,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给假人披上,然后都堆到了门口,和坍塌的口子上。 搞完之后,气氛才真正地缓和下来,黑眼镜往篝火里加了柴火,然后分出去几堆,这小小的遗迹之内的空间被照得通红通红,四周的人陆续摘掉了自己的防毒面具。有个人看我不摘,就示意我没关系,说这些蛇非常奇怪,绝对不靠近火,加上我们刚才查过了,基本上没事。 我只好也摘掉防毒面具,戴了六七个小时,脸都快融化了,一下清爽多了,眼前的东西也清爽起来,我也得以看到三叔那些伙计的真面目。 一打量就知道潘子说得是不错,除了两三个老面孔之外,这一次全是新鲜人,看来三叔的老伙计真的不多了。 我们纷纷打招呼,有一个刚才给我解释的人,告诉我他叫做“拖把”,这批人都是他带来跟着三叔混的。 我听着他的语气有点不舒服的样子,不过又听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黑眼镜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乐呵呵地看看我,拿出东西在那里吃,很多人都脱了鞋烤脚,一下子整个地方全是酸脚气,我心说:他娘的就这味道,不用假人那些蛇也进不来啊。 正想着,三叔坐到了我的边上,递给我吃的东西,我们两相对望,不由都苦笑,他道:“你笑个屁,他娘的,你要不是我侄子,老子真想抽死你。” 我连和他扯皮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此时看三叔,却发现他一扫医院里的那种委靡,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枭雄的本色,不由有些释然,道:“你就是抽死我,我做鬼也会跟来。三叔,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侄子我知道这事情儿我脱不了干系,要换是你,你能就这么算了?” 三叔应该已经知道我跟来的来龙去脉了,点起一支烟就狠狠吸了一口,还是苦笑道:“得,你三叔我算是认栽,你他娘的和你老爹一个德行,看上去软趴趴的,内底里脾气倔得要命,我就不和你说什么了,反正你也来了,我现在也撵不回去。” 我是粲然一笑,就问他道:“对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我们前面去了,潘子不是说你们会在外面等信号的吗?” “等不了了,您三叔知道文锦在这里等他,而且只有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还等你们的信号。”边上的黑眼镜笑道,又拍了拍三叔的肩膀,“三爷,您老爷子太长情了,咱在长沙唱k的事情可看不出来您有这种胸怀。” 三叔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当时听了那老太婆和我说,文锦在前面等我们,就意识到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文锦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否则,你三叔我这辈子真的算是白活了,所以我一点险都不能冒,说实话,你三叔我只要这一次能见到文锦,就是马上让我死也愿意了。” 我听了一激灵:“等等,听老太婆说?”一下意识到他指的是定主卓玛。心里一晕,心说“不会吧”,“这么说来,她……也……给你传口信啦?” 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脸,黑眼镜就“咯咯咯咯”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三叔点头,就把他和黑眼镜会合的情形和我说了一遍。 原来,三叔的进度比我们想象的快得多,潘子带着我们刚出发不到十个小时,三叔他们已经赶到了魔鬼城并得知了情况,就在他认为事情一切顺利的时候,在当天晚上,定主卓玛竟然也找到了他,也和我与闷油瓶在当时遇到的一样,传达了文锦的口信。 三叔不像我们那么老实,他立即追问了定主卓玛更详细的信息,定主卓玛还是在和三叔玩神秘,但是三叔岂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加上他一听到文锦还活着的消息立即就抓狂了,立即叫人把扎西和定主卓玛的媳妇放倒,具体过程三叔没和我说,然而显然是来了狠的,威胁了那老太婆。 道上混的做事情的方式真的和我想的很不一样,这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虽然我不赞同三叔的做法,然而这肯定是有效果的,那定主卓玛只好透露了文锦交代他口信的情况,并且把我和闷油瓶也得到口信的事情和三叔讲了。 “她说当年她和探险队分开之后的一个月,她在格尔木重新碰到了文锦,当时的文锦似乎经历了一场大变,整个人非常憔悴,而且似乎在躲避什么人,她把文锦带到家里住了一晚,就在当天晚上,文锦把录像带交给了她,让她代为保管。”三叔道,“之后的十几年,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一直到几个月前,她忽然收到了文锦的信,让她把三盘录像带分别寄到了三个地址,并告诉她,如果有收信人上门来询问,就传达那个口信。” 知道文锦在它木托后,三叔几乎疯了,立即起程找到了这片绿洲,因为我们的车胎爆了,最后几天进展缓慢,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超过了我们,进入了绿洲之内,但是他们进的是和我们不同的入口。 之后他们连夜在雨林中行进,在那片废墟上扎了营地,当晚三叔带人出去寻找文锦,回来的时候,剩下的人全不见了,三叔就知道出事了,在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信号烟,三叔就打起红烟让我们不要靠近,自己带人去四处寻找,一路就被那些蛇引诱着,最后也找到了那个泥潭,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兽口之下有人惊叫,于是立即进入救人,没想到,那些声音竟然是蛇发出来的。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叙述了。 听完之后,我不禁哑然,这和我想象的情况差不多,我当初看到文锦的笔记前言,就有感觉其中肯定有三叔的份。不过证实了,却反而有点不太相信。 如此说来,定主卓玛对更深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她被阿宁他们找到,重新雇用做向导,完全是一个意外,否则,我们听到口信的地点,应该是她的家里。 我脑子里的线越来清楚,一些碎片已经可以拼接起来了:文锦的笔记上所说的三个人,显然应该是我、闷油瓶和三叔。我之前以为阿宁收到了带子,之前也证实是给闷油瓶的,闷油瓶这一次和三叔合作,将带子送到了阿宁的手里,是为了让阿宁他们能够找到定主卓玛,并策划这次行动。 所有事情的矛头,就直指向裘德考这一次行动的目的了。这一次,大家全是最后一搏,几乎用尽了心机。 想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三叔道:“三叔,既然你也收到了口信,那你不是也应该收到了一盘录像带?” 三叔抬眼看了看我,把烟头丢进篝火里,点了点头:“对。” “果然!”我心道。 “这盘录像带,应该是咱们在吉林的时候寄到杭州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堆了一堆的东西,混在里面,我刚回去没发现,后来整理铺子的时候,才看到。”他看着我说,“并不是我有意瞒着你。” 我点头,这我确实相信,这时候心里一冲动,就问三叔道:“三叔,你不觉得这事情奇怪吗?寄给你,或者寄给那小哥,这都说得过去,可是,文锦姨为什么要寄给我呢?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我实在想不通,这事情难道和我也有关系?” 而且,录像带中还有那样惊悚的内容,那个人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别人的恶作剧? 三叔看我表情变化,叹了一口气道:“不,其实,你文锦姨把东西寄给你,是有她的理由的。” 蛇沼鬼城(下) 第四十三章 第三夜:录像带 “什么理由?”在篝火的温暖下,我的疲惫逐渐的减轻,身上的伤痛袭来,整个人没有一处不疼,然而我并没有在意那些不适,注意力集中到了篝火边的三叔身上。 火光下的三叔显的阴沉,他又吐了一大口烟儿,才继续道:“我说了你能相信吗?” 他看着我,我也哑然,显然,我是不可能信的,之前在医院我发了誓绝对相信他,但是我食言了,然而三叔也没有说实话,我们之间的博弈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在这种情况下,三叔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他沙哑的笑了笑,就道:“如果我要骗你,那是我有非骗你的理由不可,那必然会一直骗到到最后一刻,我料准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与其浪费我的力气,还是等我们找到她,你自己去问她吧。” 我长叹一口气,忽然感觉一下子和眼前的这个以前如此亲密的叔叔产生了莫大的距离,我有点控制不住道:“三叔,我真不想这样,我也想回到咱们以前,您说一我绝不说二的时候,不过,现在我真的看不透你,咱们就不能再扯皮一回?您就让让您的大侄子。” 三叔看着我,又点起了一只烟道:“大侄子,这是最后一回了,我保证,我太累了,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两个人相视苦笑,两相无话,我心里非常难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感觉一个不可化解的死结在我心里堵着,而且不是麻绳,是钢筋的死结。 静了一会儿,一边三叔又对我道:“其实,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情里面的水太深了,牵扯的秘密太多了,我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所以,你三叔我其实还是挺能理解你的感受的。” 我心说你理解个屁,你就算知道的再少,也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我们两个在这件事情里,所处的位置是完全不同的,你是在事情的中心,而我现在怎么说也只是在外面看着,连进去的门都找不到。 不过多说无益,即使是这样,我也走到了这一步了,我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的地下水池,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反正我已经跟着他了,除非他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要跟他到底。 喝了几口辣椒茶去湿,我的扭伤的地方开始发作,我一边揉着,就转移话题道:“对了三叔,文锦姨寄给你的录像带,是什么内容?” 三叔站了起来,让我让开,从他行李里,拿出了他的手提电脑。“我没法来形容,你自己看吧。” 我自然是想看,但也想不到三叔会这么主动,他将手提电脑放在自己的背包上翻开。原来他将录像带里的内容转到了磁盘里面。 “我让一个伙计把录像带转成文件了,花了三百块钱,我自己看了很多遍,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着,已经点开了文件。“快没电了,你将酒着看吧。” 屏幕上跳了出播放器,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忽然感觉这情形有点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竟然还在看手提电脑,这时代果然探险的性质也不同了。 三叔显然不想再看,电脑给了我就走开了,一边似乎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让他去看一下。黑眼镜就凑过了过来,坐到我身后,好像准备看电影的姿态。 这人让我很不自在,我看了他一眼,他根本不在意,我看他他也看看我。 我没办法,暗叹一声这是什么人啊,只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了播放,开始仔细的看屏幕。 播放之后,先是一片黑暗,接着扬声器里传出了非常嘈杂的声音,十分熟悉又感觉不出是什么,听了一会儿,我才听出来,原来那是水的声音。 屏幕是黑色的,看不出哪怕一点的光影变化,但是扬声器里的水声,却告诉我们,里面的内容正在播放当中,夹杂着远远的几声闷雷,可以想象,这卷录像带在拍摄的时候,应该是在湍急的水流旁边,或者附近有着小规模的瀑布,可能是镜头盖没有打开,或者遮了雨篷的关系,屏幕上什么也没有拍到。 水声一直持续,忽远忽近,应该是摄像机在运动当中。 大概播放到了五分钟左右的时候,我听到水声之外的声音,那是几个人喘息声和脚踩在石头堆里那种脚步声,脚步声很凌乱,而且很慢,听的出那是几个人蹒跚的走动,但是这几个声音只出现了一下就又消失了,接下来还是水声。 我有点意外,第一盘带子我在吉林收到,里面是霍玲在格尔木的那座诡秘的疗养院的地下室里梳头的情形。 第二盘带子是阿宁带来的,里面是一个相貌和我极度相似的人,在那座格尔木的疗养院的大堂里爬行。 我以为第三盘带子至少也应该是那疗养院的内容,然而,如今看上去,好像是在室外拍的。 我立即就想起了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一场大雨之后,丛里里出现湍急溪流的情形,难道这里面录的是当年文锦的队伍进入峡谷时的情形吗?这可是重要信息。 继续听下去,接下来还是水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摄像机又开始运动。 我之前看的两盘带子都是这样,非常枯燥,所以我心里有数,并不心急,另我吃惊的是,一边的黑眼镜竟然也看的津津有味。 又耐心的听了大概二十分钟,水声才逐渐舒缓下来,从那种嘈杂的磅礴,慢慢变成了远远的在房屋里听出去的那种水声,同时几个人喘息的声音又再次出现,这一次清晰了很多,而且还夹带着鸣声,感觉是几个人找到了远离水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空间。 然后,我们听到了整卷录像带里第一句人的声音,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精疲力竭,喘着气道:“这里是哪里?我们出去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她,四周是一片的喘息声和东西放到地方的撞击声,屏幕上一直是黑色的,不免有些郁闷,但是听声音又不能快进,只得忍着集中精神。 那个女人说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装备放到地上和咳嗽,叹气的声音,很久后才有另一个男人说话,也不是回答他,而是问另外一个人:“还有烟吗?” 这声音很远,类似于背景音,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懂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个人的声音,带着闽南的口音。 同样没人回答他,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到烟没有,但是接着我们听到了很响的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那个讨烟的男人骂道:小心点。 之后是沉默,好像是摄像机朝外面挪了挪,还是拿着摄像机的人又回到了湍急的水流附近,水声又大了起来,不过没几分钟,又恢复了回来。那个刚才讨烟的声音道:“我们到底再往哪里走?” 没有人回答他,一切如旧,进度条一点一点的往后跳,屏幕一直是黑色的。 我耐心的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慢的,连我自己也感觉不耐烦起来。就在我是在忍不住,想去把进度条往后拉一点的时候,一边的黑眼睛把我的手按住了。 我心中奇怪,心说他干嘛,忽然扬声器里一下传出了比较连贯的话语,那是一个西北口音极重的人说的话,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叫道:听,有声音,那些东西又来了! 接着是一片骚动,再接着就是那个闽南口音的人低声喝道:全部别发出声音! 这些人似乎训练有素,那口音一落,整个扬声器里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声音瞬间消失在背景的水声中,这一静下来,我就听到那水声中,果然有了异样的声音,只是和水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楚。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忙凑到扬声器的边上,只觉得那异样的声音自己肯定在哪里听到过。 果然,那声音由远及近,我越挺越觉得似曾相识,听着听着,我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一股让我发炸的毛骨悚然从我的毛孔里直发出来。 我想起了这是什么声音了。 这是闷油瓶进那青铜巨门之前,那地下峡谷深处想起的号角声。 《蛇沼鬼城》完,请继续阅读盗墓笔记第九卷《谜海归巢》。 谜海归巢 第一章 集结号 我听的浑身冰凉:绝对不会错。这就是青铜门打开之前,响起的号角声。 当时的诡异经历,只有我和胖子亲眼看见,如今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又听了几遍就完全想了起来,确信无疑。 早先两盘带子的情形诡异非常,我已做好心理准备,我的神经已经足以能应付了。稍微定了定神,我就从毛骨悚然中摆脱了出来,心中不由长叹。 有可能这卷带子,是文锦他们在长白山底青铜巨门的地方拍的。而且听声音,他们有可能在往那地下峡谷的尽头走,甚至,这可能他们已经在青铜门之内了。 凭借几句对话,我几乎就能想象当时的情形,这号角声响起,那些马脸的怪物肯定出现了,这录像带的人似乎非常忌讳这些东西,马上闭声隐蔽。而且,听语气,他们应该遇到不止一回了。 这又是一片线索的碎片,由此看来我和胖子遇到的事情应该不是一个特例,那时候也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幻觉。不过,暂时这片碎片我还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拼。 我继续听下去,号角声响了一段便逐渐平息了下去,喇叭中全是水声,我期待着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发现此时播放器的条栏已经接近尾声了,后面似乎没多少内容了。 我耐着心思听了下去,果不然,几分钟后带子就结束了,屏幕上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确实如三叔说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重新听了一遍,仔细的寻找其中新的线索,生怕有一丝遗漏,但是没有任何新的收获,我相信三叔的这种性格,必然也研究的相当仔细了,他说没有就肯定不会有了。 合下笔记本我就头痛,看来,从这录像带里想找什么线索是不太可能。想必文锦寄这些带子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看带子的人会怎么样,这些内容也许不是主要的。 一边的黑眼镜看我的样子,就很无奈的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坐到我对面。 四周已经传来了鼾声,显然有人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人也只有偶尔的窃窃私语,篝火的温度,火光和柴火的啪啪声让我心里很放松,之前的那一段跋涉太累了,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我还无法习惯。 我本来也非常的困顿,然而给这录像带一搞就精神了,想逼自己休息一下,却发现脑子不受空子的胡思乱想。这时候三叔满头污泥的走了回来,走过身上竟然带过一丝尿味,但是看脸上带着一丝异样,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 他看我已经合上了电脑,就问我怎么样? 我摇头说没头绪,确实是没头绪,光听声音,可以配上任何的画面,这带子对于了解事情其实基本没帮助。 三叔早就料到,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我就问他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他道:“有一个伙计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指了指其中一个渠口。我一看,那里是他们选中用来撒尿的地方,难怪这么臭。三叔这德性,难道刚才竟然钻进去了? 三叔说那东西就在这渠口的下面,“太脏了。”他指了指身上的污泥和苔藓。说着他就踢了几个睡着的人,让他们爬起来准备绳子。 我走过去就发现这个渠口往下比较深的部分,因为废墟崩塌时候的巨大破坏,里边砖石扭曲了,水渠四壁石块全部移位,渠壁上塌出了很多的豁口,露出了后面的砂土,砂土层同样也裂开着一条非常宽缝隙,因为几乎是垂直往下的,三叔的伙计就临时把那当小便池。 这里的戈壁地质应该砂土,这里有点深度了,土质应该比较坚硬,那条缝隙直接裂进砂土层里,可能是地震的时候照成的,一路过来经常能看到地震的痕迹,显然这几千年来这里已经经历过好几次浩劫,有这样的痕迹在并不奇怪。 三叔说的有意思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裂缝几乎就是一个人宽,手电光照不进去。 那几个人身体素质显然极好,醒了之后只几秒就清醒了过来,三叔把事情一说,他们二话没有立即准备。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打算要下去。 我立即就觉得非常不妥当,这缝太窄了。就这么下去前胸贴后背都不行,还得缩起来才能,而且缝隙的内部非常的不光滑,指不定到哪里就卡住了。 “原来这缝外面有一层砂泥,我对着滋尿泥就冲垮了,这缝才露出来。”有一个伙计道。 黑眼镜捂住嘴巴,扇掉尿烧气道:“你最近火气挺大啊。” “这不折腾这么久了,脑袋别着裤腰带上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火气能不大吗?”那伙计苦着脸。 三叔盯着那缝隙就道:“入这行就别这么多废话,钱好赚还轮得到你?收拾收拾,帮我提着绳子,我和瞎子下去看看。” 我立即拦住三叔道:“这种缝隙之中很可能会有蛇,那么狭窄的环境,遇到了蛇连逃也没办法逃,你干嘛这么急,要么等到天亮?” “你这书呆子,这里他娘的又照不到太阳,天亮了不还得打手电,一样。”三叔道,一边的伙计已经结好了绳子。三叔显然要自己下,系在了自己身上。 我越发感觉不妥当道:“可以让伙计先下去探探,你一把老骨头,这时候逞什么能?” 三叔就很古怪的笑了,似乎很是无奈,先是拧开那种硫磺烟雾弹,往里面一扔。然后接过矿灯。“你三叔我有分寸,下去马上就看一下,立即回来。” 接着一边的黑眼镜已经穿上了紧身服,他做三叔的策应,拿着硫磺弹,和三叔一根绳子而下。 我在上面看着提心吊胆,这渠井的口子并不狭窄,但是倾斜的角度很大,看着三叔和黑眼镜拉着绳子一点一点溜下去,进入黑暗,越来越远,我总感觉要出事情。 然而显然我多虑了,那距离似乎比我想象的扼要近,才几分钟他们已经到那个地方。缝隙就在边上。 上面的人停止放绳子,这时候几个影子叠在一起,我们已经基本上看不清楚他们在干嘛了。只看到手电曳光晃动,滑过石壁产生了的光影。让我恍如看到海底墓穴天道里的感觉。 他们停顿了一会儿,黑眼镜就往上打了信号,看到信号,那几个拉绳子的伙计都愣了一下。 我问他们是什么信号。一人道:“三爷说,他们还要继续往下。” 三叔在下面,我们不敢大声叫喊,所以也没法问原因和状况,而这批人自然是唯三叔马首是瞻,我也不能阻止,只能暗自骂娘。心里又痒痒起来。 显然三叔在下面有了新的进展,否则不可能做这么武断的决定。 绳子继续往下,就看到他们并没有垂直,而是往砂土裂出的缝隙里爬了进去,两人进去的非常勉强,很快我们就看不到三叔的任何影子了,只看到有光从缝隙的最深处不时的闪出。 连拉绳子的人都开始冒了冷汗,一边没睡着的人全围了过来,气氛自然而然凝重起来。 在上面大概等待了有一个小时,三叔才从下面发来信号,上面的人都等的石化了,马上拉绳子,逐渐的黑眼镜被拉了上来,然而却不见我三叔。 我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说话,就听那满身的泥味和尿味的黑眼镜对我道:“小三爷,三爷说,让你马上下去。” 谜海归巢 第二章 深入 我的身体素质在这里的人中是最差的,本来是打死都不应该动的,三叔知道这一点,但还是让我下去,显然不会是让我做体力活,我想肯定有他的理由。但是闻着这渠井的味道,我实在是不想下去。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看向我,一方面对这下面的情形非常的好奇,一方面黑眼镜也说得一点余地也没有,我无法拒绝,只好由黑眼镜护着,顺着裂缝降了下去。/ 大概是心理因素加强了我的错觉,下到下面之后,立即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浓的让我无法呼吸,而且这渠道也没有我想的如此好走,角度非常大,看着三叔这么平稳的降下去原来是用了死力气的,滑了一下,立即我的身上粘上了大量的混这尿液的烂泥和苔藓。不由直皱眉。 在我上面的黑眼镜就笑道:“不好意思,哥们,不过尿对皮肤好。” “他娘的,还好你没让他们往这里拉屎。”我骂道。 他呵呵地笑起来,上面的人听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绳子停了一下,他马上往上打了信号,让他们继续放绳。 四周很快就一片漆黑,因为这里太过狭窄,连头都没法抬,所以除了黑眼镜的手电,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是下降,如果爬上来更累。 我看着他还是戴着黑眼镜,就忍不住问他道:“你戴着那玩意能看得见吗?” 他朝我笑笑:“戴比不戴看得清楚。”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想解释,也就不再问什么。 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刚才上面看到的砂土裂缝的口子处,照了一下立即就发现其中别有洞天,里面是一条只能一个人前胸贴后背横过去的缝隙,但一进去就能发现缝隙虽然非常狭窄,但是极深,而且往上下前方都有发育,看上去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被劈成两半,而我爬进了劈出的刀缝里的感觉。/ 而且让我吃惊的是,缝隙壁上都是石窟上的那种佛龛似的坑,就是把整块砂土的裂缝壁砸出了一个个凹陷来,每个凹陷里都是一团干泥茧,用烂泥黏在凹陷出,和四周的根须残绕在一起。泥巴都开裂了,好像干透的肥皂。 往上下左右看看这种凹陷到处都是,一溜照去,缝隙深处只要有手电光照的地方都有。 我们挤进缝隙中,我摸了一下里面的砂土,发现硬的好比石头,这些应该是砂土沉积下的土质,非常潮湿,富含有水份,再往里挤进去,一下我就下到一个泥茧的边上,我想去摸一下,但是黑眼镜喝了我一声,不让我碰,说:“小心,不要碰这写泥茧。”“这些茧里面是什么?”我问道。 “死人。”他照了照其中一只,那是一只已经破裂的泥茧。里面露出了白色的骨骼,“曲肢葬,这里可能是当时的先民修建的最原始的井道,没有石头,只有泥修平的一些山体裂缝,后来被当成墓穴使用了。” “墓穴?这种地方?”我纳闷着。 “修这种工程肯定会死很多人,这些可能是其他国家俘虏来的奴隶,死在这里,不可能运出去埋,就就地掩埋,长城边上就有不少。”黑眼镜就道,“到了。” 我往下看去,这缝隙远没有到底,但是在缝隙一边的石壁上,巨石继续开裂出了一条缝隙,有手电光在闪着,显然三叔就在里面。 黑眼镜往上打了信号,绳子停住,我们小心翼翼地攀爬下去,三叔就伸手出来把我拉了进去。 这一条缝隙十分的狭窄,最要命的是十分的矮,大概只有半人高,我只有毛着腰进去。脚疼得要命,一进去就坐倒在地上。接着黑眼镜也毛着腰进来了。 转目看四周,就发现这里裂缝的两边,全是细小的树根须和干泥包裹的泥茧,缩在凹陷中一直排列在两边,能听到废墟下水流的声音。再往里看,我发现这条缝隙裂在另一条石头井道上的。显然地震使得这的砂土层开裂,裂缝将相距很深的两条井道连接了起来,我们走了一条近路。 井道的里面一片狼藉,也是四处开裂,显然废墟倒塌的时候,形成了无数这种裂缝。 我就问三叔道:“为什么让我下来?” “我来让你看个东西。”他道,示意我跟他走,我们在矮小的缝隙里蹲着走了几下,他用手电指着一边的树根后的沙土壁。 我一开始看不清楚那里有什么,因为全是粘在沙土壁上的树根,凑近了看,才看到上面,有人刻了一行字,好像是几个英文字母,我心里一惊,抓住三叔的手让他照得准点,仔细辨认,就“哎呀”了一声。 三叔道:“你看看,这和你在长白山里看到的,小哥留下的记号是不是一样的?” 我忙点头,这就是闷油瓶在长白山里刻的记号,心里一下骂开了,他娘的难道闷油瓶刚刚来过这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问三叔道。 他抹了抹脸上的泥道:“你别管这些,你能肯定这是小哥的笔迹,不是其他人刻的类似的记号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肯定,他立即招手给黑眼镜:“瞎子,告诉上面的人给老子全部下来。咱们找到入口了。” 黑眼镜应了,退了出去,就给上面打了信号。 我问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叔就道:“你仔细看看这个记号,感觉一下和长白山刻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我一下子没法理解三叔的意思,凑近去看,忽然发现这个记号颜色发灰。 记号是刻在砂土上的,这种砂土本来是不适合刻任何东西的,因为虽然坚硬但是非常脆,力道用的小了,刻不出痕迹来,力道用的大了,可能正块砂土都裂开来,这记号有点复杂,显然刻的时候十分的小心,而这发灰色颜色,是砂土经年累月氧化的痕迹,记号之中的灰调和周围的砂土几乎一样,这就表示,这记号显然刻在这里有点年头了。 “不对。”我就疑惑道:“这是个老记号?你让我再看看——” 三叔道:“不用看了,既然笔迹是,那就没错了,这就是他刻的,不过不是这几天刻的,而是他上一次来这里留下的。” 谜海归巢 第三章 记号 我摇头,脑子乱得犹如烧开的泥浆:“我不明白,什么叫他上一次留下的,他来过这里?” 三叔摸着那几个符号,“没错,我在这片废墟里,看到这个记号不止一次了,到处都有,我就是跟着这些记号,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雨林,到达了你找到的那个营地。不过我当时还不敢肯定这记号就是这小哥留下的,现在证实笔迹一样,那就没错了,这小哥以前肯定来过这里,而且还有点年头。”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一时间失语,想问问题,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是认拓片的,对于笔迹,特别是雕刻的笔迹有着极端敏感的认识,所以我能肯定这符号确实是闷油瓶刻的。但是,这上面的石糜不会骗人,这确实不是最近刻上去的,这么看来,唯一的解释确实是闷油瓶来过这里。 是他失忆之前的事情吗?难道,他也在文锦和霍玲当年的考察队里? 不可能,他在西沙的时候就完全失去记忆了。 “我暂时也不清楚,不过我和你说过了,这个小哥不简单。显然他的过去深不可测,而且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理由。”三叔道,“不过,我猜我们只要跟着这个标记走,我们就能知道,他最后到达了哪里,也可能找到出去的路线。”/ 我感觉我的脑子无法思考,不过闷油瓶的过去我确实一无所知,他如果真的来过这里,时间上倒也完全可行,这时却看到三叔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看着黑眼镜出去的方向。 我问他怎么了,他做了让我别说话的手势,看着黑眼镜出去,才压低声音对我道:“我真被你气死了,这一次你实在不应该跟来。” 我看他突然转了话锋,又是这么轻声说话,好像在忌讳着黑眼镜,就愣了一下。 三叔继续急促道:“你他娘的真是不会看风水,你三叔我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一次的伙计都是你三叔我临时从道上叫来,这批人表面上叫我声三爷,其实根本不听我的,只能做个策应,还得防着他们反水。我一个人都应接不暇,你跟来不是找死。” 我一下就明白了刚才三叔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无奈,潘子和我说过这些情况,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立即也轻声道:“我也没办法,你叫我……” 没说完,三叔立即给我打了个眼色,我回头一看黑眼睛已经回来了,他问黑眼镜道:“怎么样?”/ “下来了,我让他们先把装备送下来。”黑眼镜咧嘴笑,“他们问那个死胖子怎么办,要么把那个死胖子留在上面,找个人照顾?带着他走不现实……小三爷,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三叔刚才一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也许脸上就表现了出来,但我应变能力还是有的,立即道:“这味道太难闻了。” 三叔想了想道:“不能留下来,绝对不能分散,告诉他们先全部下来,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再想那个胖子的事情。” “得。”他道,“那小三爷出来帮个手来,这家伙算是个大部件。” 我点头道:“我这边说完就来。”就看着黑眼镜出去了。 我和三叔对视了一眼,见三叔的表情也很异样,心说确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种程度,看来三叔真的很不容易。 说实话我对黑眼镜印象还不错,虽然这人好像有点癫,看来这江湖上的事情我懂得实在太少。 三叔轻声继续道:“你别和我争,你这次跟来我真的没法照顾你了,你要自己小心,我真被你气死了,要是咱们能出去,我肯定到你爹那里狠狠告你一状。” 我看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就点头。他急促道:“我长话短说,你记住,这批人都是长沙地头上的狠角色,也只有这些人才敢夹这种喇嘛。这黑眼镜是个旗人,名字我不清楚,道上都叫他黑瞎子,他是一伙。另外一伙就是那个叫拖把的带的人,这批人以前是散盗,亡命之徒,你要特别小心的就是这批人,不要当成我以前的伙计,也不要什么话都说。” 我继续点头,三叔看了看外面。这时候黑瞎子叫了几声,三叔就拍了我一下,让我自己注意。 我于是不再说话,跟着黑瞎子出去。这时其实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边帮忙一边想了想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麻烦程度,三叔要和我单独说话竟然要这样,显然这伙人已经心生戒备了,有可能是之前发生过一些事情了。 江湖上的事情我完全不懂,此时也不能多考虑,只得尽力装出和刚才无恙的样子,心说只能静观其变了。 胖子是和“拖把”绑在一起下来的,两个不好控制,拉进来之后,两个人身上的尿味浓得离谱,几乎让人作呕。接着,上面的人就一个一个下来。 拖把倒还是很客气,骂了几声长沙话,对我还是点头笑,小三爷长小三爷短。不过我听着一下就感觉和刚才在上面大不相同,看着这些人,觉得表情都有点假,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就有这一层意思在。 我就装作完全听不出,这就上了心了,也没心思去考虑闷油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五个小时后,所有人都下到了下层的井道,整理装备,找了两个人抬着胖子,我们开始顺着闷油瓶的记号,往井道的深处前进。 三叔给了我一把短头的双筒虎头猎枪,双管平式,这是我以前打飞碟的枪,型号一样,只是轻了一点,一次两发,用的是铅散弹。这应该是三叔能搞到的最高档的武器了,我们在七星鲁王宫也用这种东西,当时还是我从黑市里买过来的,一把好像要五千多。 这东西打大型动物只能起一个阻碍和威慑的作用,但是要打那种鸡冠蛇应该相当便利,一次可以扫飞一大片。我心说潘子怎么就没带一把,还用他那种短步枪真是落伍了。 想到潘子又很担心,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在那个神庙中应该会比在这里安全,但是如果他再发起烧来,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如果有他在,三叔应该就不需要这么担心。 我提醒三叔之前看到的浮雕,这些坑道除了蓄水之外的作用,就是侍养那些鸡冠毒蛇,我一路从雨林过来,并没有看到太多的鸡冠蛇,只是集中看到过几次,显然这些蛇的地盘,是在这些坑道里,我们要加倍小心。 三叔道这些蛇防不胜防,加倍小心都没用。 坑道高高低低,这里的环境,让我感觉和鲁王宫相当的类似,难道当时的西周嵌道,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嵌道,而是排水的井道吗? 无法推测,因为山东那边雨量充足,不需要如此复杂的地下蓄水系统。否则碰到连月大雨,这些蓄的水可能会淹出来,这里应该只是单纯的相似而已。 行不到五百步,井道就出现了分岔,三叔用矿灯照了照,一道朝上去,一道朝下去,朝上去的应该是上游的井道,水从上面下来,然后和这一条汇合往朝下的那道流去。我们在附近搜索,立刻就在下面井道上看到了闷油瓶的记号。 三叔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但是我现在能看出他的兴奋有点假,我也不得不装作非常紧张的样子。他毫不犹豫,挥手继续前进。 在这种井道行进,是极度枯燥乏味的事情,四周全是石砖,没有任何浮雕和人文的东西,有的只是简陋的石头,矿灯的光斑晃动的井壁,长时间都没有一点变化。 第一段足足走了三个小时,一个又一个的岔口,看到闷油瓶留下的许多记号,过程很枯燥,不多赘述。途经很多的蓄水池,唯一让我感到有点意思的是,我发现随着我们高度的降低,这些蓄水池一个比一个大,而且,四周没有任何的声音,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蛇。 这多少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也可以说有一些庆幸,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种安静下好像隐藏着什么。 长话短说,一直走到晚上都相安无事,我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松弛了下来。我们当天只能在井道中一字排开地休息,点了好几堆火,吃饭的时候,胖子第一次醒了过来。 三叔给他打了针巩固,又给他吃了东西,我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没力气说话,只说了几句,很快又睡着了。 但是我心已经宽了,这中蛇毒不是重伤,如果他能醒过来,说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有所恢复,虽然还不能走动,但是被人搀扶着能站起来了,看着四周,就有气无力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道这一次你可得谢我了,难得老子不抛弃不放弃,差点把我折腾死,才把你救下来。你这一次新生得怎么感谢我? 胖子这人能折腾,就找人要了烟抽,一脸萎样道:“我靠,胖爷我都救了你多少次了,你就救我一次还来这套。我和你说,这一次扯平都不算。”然后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把后来的情况大概一说,他听了也没做什么表示,我就问他闷油瓶最后和他怎么了? 他道他们追着追着就跑散了,那小哥是什么速度,他根本撵不上,后来就听到蛇的声音,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以为,三叔的人还活着,但是没我那么莽撞,偷偷摸了过去,结果撩开一草丛,一下就被蛇咬了。 这和我琢磨的差不离,他道,那小哥恐怕也得中招,娘的那些蛇太邪门了。上帝保佑他比我们两个机灵。 三叔看到胖子还是挺开心的,递给他烟,我想来大概因为胖子总算是个自己人。不过胖子看到三叔就很郁闷,道:“三爷,你看你这个喇嘛夹的,你回去得给我加钱,否则我可不干。” 说完其他几个人也附和他,一通说笑,看上去气氛一点问题也没有,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三叔笑容的苦涩。 胖子复原得很快,我让他多喝水,第一次他的尿都是黑的,慢慢的,尿开始清起来。他的体质确实好,脸色也越来越红润起来,等我们要出发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可以站起来自己行动了。 我搀着他继续出发,还是和昨天一样一点一点地深入,一个蓄水池一个蓄水池地下去,我们发现其实这蓄水系统应该是一个网兜状的,越往下越结构简单,但是井道和蓄水池体积越大。 最后我们在第六个蓄水池里停了下来,这个蓄水池已经大到不成样子,在水池的中央竟然立了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防止倒塌。整个蓄水池都是干涸的,目测距离,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胖子已经不需要我搀扶,不过体力还是没完全恢复,坐下就直喘,一身的虚汗。 我们停下来倒不是因为休息,在井道中行进比起雨林行军简直是在风和日丽的沙滩上漫步的感觉,一点也不疲倦。而且到了这个蓄水池,我们发现里面长满了干枯的树根,几乎把整个蓄水池都覆盖了,那些分流的井道口全部被遮盖在树根之中了,上面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菌类,找不到继续前进的道路。 我倒奇怪,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地面以下了,为什么这些树根会长到这里来,世界上有根系这么长的树吗? 那个“拖把”看了看道,这些不是树根,都是菌丝,这个蓄水池看来是种香菇的好地方。说着,让手下人去砍掉这些菌丝,寻找闷油瓶留下的记号。 我凑近去看,发现这些菌丝和树根很像,但是很软,而且上面长满了黑毛,紧贴在井壁上,看上去好像很难吃。 找着找着,有人就惊叫了一声,翻倒在地,我们立即端枪朝他瞄去,一下就看到他砍掉了一片菌丝之后,菌丝后面的井壁上出现了一张石雕的人脸。 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立即报以报复性的大笑,来报复他们嘲笑我被假人吓到。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就捡起地上的碎石丢了过去,当下组成人脸的飞蛾被惊飞了起来。 那人一看,长出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笑起来。 这些蛾子可能是偶然飞进井道来的,这里可能也有蛇蜕来吸引它们。我对他们道,小心一点,附近可能有蛇。自己就到飞蛾聚集成脸的地方去翻找,果然在树根密集处,看到了一大片白色麻袋一样的东西。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这片白花花的蛇蜕不是很多,而好像是一个整体。 我用猎枪把蛇蜕挑了起来,发现那是一条大蛇,足有水桶那么粗,能看到蛇蜕上长着双层的鳞片。 三叔过来一摸,一手的黏液,他的脸就白了,叫道:“他娘的把枪都给老子端起来,这玩意是新鲜的,这皮是刚蜕下来的!”催促寻找井道口的人快点,这地方不能久待。 我马上也过去帮忙,用刀去砍菌丝,把菌丝砍掉后扯掉,然后用矿灯去照井道口子,按照我们的经验,闷油瓶会把记号刻在那个地方附近。 忙活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人都有点急躁起来,这稍微矮点的井道口几乎都找了,只剩下蓄水池顶上的一些。我心说这一次该不是开在上面,上面没有坡度,几乎是垂直的,必须攀着井壁的缝隙爬上去。 这里有个瘦瘦的小个子身手最好,义不容辞地爬了上去。我们用手电帮他照明,看他一边单手抓住巨石的缝隙,一边就用砍刀砍掉菌丝,然后像攀岩运动员一样抓住缝隙,扭动身子吊过去。 我心说要我像他这样我可做不到,等一下找到了,我怎么进去啊。 他探了几个井道口,道“在这里”,我们才松一口气,三叔让他立即结好绳子,我们开始陆续地爬上去。才爬上去三四个,忽然上面那小个子又叫了声:“三爷,不对,这里也有,记号不止一个。” 谜海归巢 第四章 三选一 就在这时候,我们都看到红光一闪,接着那人整个就不见了,速度极快。一下我们都愣住了,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进去的。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道井口里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他就摔了出来,还没摔到地上,从井坑道中猛地射出一条巨蟒的上半身,凌空一下把他缠绕住。 这是一条刚蜕完皮的巨蟒,我原以为会看到一条褐金色的大蛇,然而我看到的却是血红色的。顿时就明白了,我靠,这果然是同一种蛇! 身边已经开火了,在狭窄的空间中,猎枪的声音几乎把我的耳朵炸聋了。 刚蜕完皮的巨蟒,鳞片还不坚硬,立即被打得皮开肉绽,无奈铅弹的威力太小,剧痛的蟒蛇暴怒,把那人往井壁上一拍,那人就摔了下来。接着它沿着蓄水池壁旋风一样盘绕了下来,巨大的身躯一扫,扫飞了好几个。 三叔的伙计大惊失色,好几个人撒腿就跑,三叔大骂:“稳住!别跑!” 但是这批人真的完全不听他的,好几个人都钻进了坑道里,四散而逃。 三叔气得大骂,我拉着他一边开枪,一边也往坑道里退。 本来如果所有人都齐心,对这蟒蛇来几个齐射,就算是龙王爷也被打烂了,但是人就在这种关头会乱,没法判断形势。 我们退得最慢,巨蟒一下就冲了过来,我连开两枪,无奈巨蟒的头闪得太快,没有打中要害。我最后一次打飞碟是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要连射这么快速移动的物体我已经生疏了。 一边黑眼镜已经把三叔拖进了坑道,三叔对我大叫,让我快上来。我立即转身,但是人才扑进去一半,忽然我就头皮一麻,我的视线越过三叔的肩膀,看到这个坑道的深处,涌动着一大团黑影,正迅速爬过来。 “后面!”我立即警告。 他们猛回头,手电一照,我们就看到有十几条碗口粗细的鸡冠蛇,犹如血红色的潮水一样涌来。看样子这里的枪响惊动了它们。 黑眼镜立即回头开了一枪,将最前头的一波扫飞,我身后的劲风也到了,三叔大叫“抬手”,我忙抬手,他的枪从我的夹肢窝里伸出去,一声巨响,把身后的巨蟒震飞,背后又传来黑眼镜开枪的声音,他竟然还带着笑:“太多了,顶不住了!” 我心想这人真是个疯子,转身就见很多的井道口中,都开始爬出红色的鸡冠蛇,一坨一坨,我一边装弹一边让开,让三叔爬出来,一边寻找没有鸡冠蛇爬出的井道口,再去找胖子,却发现胖子已经不见了,不由大骂没义气,竟然跑得这么快。 一个一个看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井口,立即爬了进去,对三叔大叫,三叔和黑眼镜一边开枪一边挪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鸡冠蛇速度奇快,几乎是腾空飞了过来,已经从我所在的井口爬了上来,发出高亢的咯咯声,我一枪把它们轰成肉泥,但是井道口瞬间又被蛇围满了。 三叔叫我自己快走,他会想办法,说着和黑眼镜朝另外一个没有蛇的口子退去。我大骂一声,再开一枪,就往后狂跑。 一边跑一边装子弹,就发现只剩下六颗了,这种子弹又大又重,我刚才为了方便就没多带。我这性格真让人头疼,一到关键时候总有事情掉链子。 那些蛇的速度之快,我之前已经领教过了,知道跑的时候完全不能分心,否则根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咬紧牙就开始狂奔,脑子就想着“淤泥!哪里有泥?” 一连冲过好几个岔口,我看到了井道上的裂缝,里面同样是沙土,我停了一秒马上挤了进去,里面空间比之前看到的那条要大,我一眼就看到了大量屯起来的泥茧骸骨。 有救了,我心说,立即掏出水壶,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靠近,立即将水全倒在一只泥茧上,把人骨身上的泥和稀了,抓起来就往我身上草草涂了一遍,搞完后把那死人往裂缝的口子上一推,大概堵住,自己缩进那个凹陷,闭上眼睛装成是死人。 瞬间那些蛇就到了,一下盘绕着我丢在地上的矿灯和水壶开始咬起来。有一些蛇没有发现我在缝隙里,就继续朝前飞快地爬去,但是有几条停了下来,似乎发现了这裂缝里的异样,朝里面张望。 我心说真邪门,这些蛇果然有智力,却见几条蛇小心翼翼地爬了进来,开始四处盘绕上那些泥茧,似乎在寻找我的去向,一下我身上就爬上来好几条。 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几秒钟,我感觉像一年那么长,忽然我感到后脖子一丝凉意,浑身就出了冷汗——一下想起来,完了,刚才太急了,我的后脖子忘记涂泥了。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条红得发黑的鸡冠蛇盘在我的肩膀上,正饶有兴趣地想盘到我的后面。 完了,我心道,这下子我也得成胖子那样了。 就在那蛇慢慢朝我的后脖子凑过来的时候,忽然我身边的骸骨中,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那蛇立即就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一件令我更加惊悚的事情发生了,我身边的那具骸骨忽然动了,手一下就按在了我的后脖子上,把我没有涂泥的地方遮住了。 我头皮麻了起来,用眼睛一瞄,发现不对,那不是骸骨的手,而是一只涂满泥的人手,仔细一看,发现我身边的死人后面,还躲着一个浑身是泥的人。 是谁呢?我看不清楚,我心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淤泥的事情。 我心里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气氛诡异无比。 那鸡冠蛇看向那个方向,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再回来找我的后脖子,却也看不到了。它一下显得十分的疑惑,发出了几声咕咕声,在我后脖子附近一直在找。我就感觉那蛇信好几次碰到我的脖子,但是它就是发现不了。 我一直不敢动,就这么定在那里十几分钟,那些鸡冠蛇才忽然被外面什么动静吸引,全部都迅速追了出去。这一条也游了出去。 它们消失之后很长时间我还是不敢动,怕它们突然回来,直到捂住我后脖子的手动了一下,才好像是一个信号,我简直浑身都软了,一下就瘫倒了下来。 刚想回头看那人是谁,忽然就听到一个女声轻声道:“不准转过来。” 我愣了一下,还是转了过去,身边的人一下就把我的眼睛捂住了。我手下意识地一摸,就摸到一个人的锁骨,竟然发现那人没穿衣服,接着我的手就被拍了一下,听到那女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把上衣脱下来。” 我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我的上衣已经给剥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折腾,那人似乎在穿我的衣服。 等捂住我眼睛的手拿开,我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我的面前,身材很娇小,穿着我的衣服好像穿着大衣一样,再看她的脸,我一下就认了出来。 “陈……文锦……阿姨!” 在我面前,竟然就是文锦! 我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地问了一句:“你没被逮住?” 文锦整理着衣服,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什么逮?你当我是什么?”俨然和之前被我们追捕时候的神情完全不同了。说完,她用涂满泥的骸骨,将这个泥井道口堵住了,然后用水壶挖起泥把缝隙全封上,我就看到,这捆着骸骨的材料,竟然是她的衣服和胸罩。 做完后她才回来看我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也长大了。” 我也看着她,几乎无法反应,想说什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有点太过梦幻了,以前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她现在竟然在对我笑,而且笑得这么好看。 她看着我,看我这么看着她,就问道:“怎么?你反应不过来吗?” 我点头,心说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这应该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二十多年前在一座诡异的海底古墓中失踪,这么多年间一直做着一些极端隐秘的事情,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制造了无数的谜,现在却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满脸淤泥但是不失俏皮地看着我,那眼睛那皮肤显然比我的还要嫩上几分,叫我如何反应。 她笑着说:“我看到你长这么大了的时候,我也反应不过来,想想已经二十多年了,当时你还尿床,我还给你洗过尿布,你那时候长得好玩,比现在可可爱多了。” 一说到小时候,我立即就朝那缝隙口看去,想想,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奇妙,三叔处心积虑要找文锦,但就在十几米外,我不知道他的生死状况,却在这里看到了文锦,还说上了话。要是三叔再快一步跟着我,他和文锦已经见面了。 “你也可爱多了……”我口不择言,抓了抓头,“文锦……姨,这,好久没见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对了,我有好多话要问你……我们很想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妈的,我在说什么?” 看着我语无伦次,文锦就做了轻声的手势,听了听外面,轻声笑了,道:“谁说好久没见了?前不久我们不是还一起喝过茶吗?” “喝茶?”我愣了一下,心说之前见的时候,她在沼泽里啊,当时没见她端着茶杯。 只见文锦把自己的头发,往头上盘绕了一下,做了一个藏族的发型,然后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泥,我一看,顿时惊呆了:“你!你!你是定主卓玛的那个媳妇!” 谜海归巢 第五章 真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拍了拍脑袋:“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们!那口信,那定主卓玛和我们说的话——难道——” “不错,那都是我临时让她和你们说的。情急之下,我没有别的办法。那些事情说来话长了。”文锦道,爬到缝隙里头,双手合十做了手势,放到嘴边当成一个口器,发出来了一连串“咯咯咯”声。 我奇怪她在干什么,难道在和那些蛇打招呼?就听到缝隙的深处也传来了咯咯咯咯的回音。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挤了出来,我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闷油瓶。 他挤到我们边上,看了看文锦又看了看我。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一些不妙,“该死,难道这是个局,你们该不是一伙的?” 这两个同样不会衰老,而且同属于一个考古队,同样深陷在这件事情当中,我忽然想到我一个朋友说的,闷油瓶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被他说准了? 闷油瓶摇头不语,我就看向文锦,文锦道:“没你说的那么恶心,我和他可清白着呢。” 我皱眉,真心真意地想给他们磕头道:“大哥大姐,你们放过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文锦对我道:“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其实当时在那村子里卓玛找你们的时候,他已经认出我来了,不过他没有拆穿我。我在峡谷口子上找到你们的时候,他追了过来,当时我们就已经碰面了。这接下来的事情,确实算是合谋,但也是为了谨慎。” 我看向闷油瓶,他就点了点头。 我怒起来,“太过分了,你为什么不说?” 他看着我:“我已经暗示过你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胡扯!我那个样子哪里像知道了!”我几乎跳起来,一下就意识到了,为什么闷油瓶一直心神不宁,天,他一直在担心文锦的安危。 一边的闷油瓶立即对我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我才意识过来,立即压低声音:“你丫太不够义气了!” “不,他这么做是对的,否则,我会落在你们那个女领队手里,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文锦道。“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中哪个有问题,我需要找一个人帮我检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闷油瓶回来之后开始检查我们有没有戴面具的原因。妈的,原来事事都是有原由的。 “那些录像带呢?”我问道,“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和几声枪声。 闷油瓶啧了一声道:“他们这么开枪,会把所有的蛇都引过来。” 文锦听了听外面,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头,好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对我道:“这是一个计划,说来话长了,长到你无法想象。这些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就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叹了一口气,但是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于是点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迅速往泥道的深处退却。 一边走我就一边问她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不去和我三叔会合吗?” “我们没有时间了,”文锦道,“你没有感觉到,四周的水声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我倒没注意,在这种地方谁还有精力注意这些。文锦道:“这里的地下水路极端复杂,但是在有水的时候,它其实并不是一个迷宫,你至少知道你是不是往地面上走,只要逆着任何一道水流往上,你肯定能找到一个地面上的入水口。而顺着水流走,你也肯定可以找到这个底下水路的终点——最大的那个地下蓄水湖泊。但是,一旦水消失了,你就永远不可能走出去。现在雨已经停了,沼泽的水位会逐渐降低,再过一两天,水就会完全干涸,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这就是我为什么让定主卓玛告诉你们,如果不及时赶到就要再等十几年的原因。不过你们这一次运气好,今年的雨量特别大,把整个沼泽都淹没了,否则现在已经晚了。关于你三叔,吴三省和我们的目的地相同,只要他没有出意外,我们肯定会碰上。” 我一听,在理,立即点头:“那我们现在是往上还是往下?” 文锦指了指下方:“最大的秘密已经近在咫尺了,你打算就这么放弃吗?” 近在咫尺?我心说我才不信呢。文锦看了看表就道:“现在已经快天亮了,那些蛇大部分都会在夜晚到地面上活动,天亮之后会全部下来,到时候我们行走更麻烦。在天亮前,我们得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你有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现在还是专心走路。” 文锦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严厉的言辞,但是她的眼神和她分析问题的语气,却让我感到自然而然的服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气质。难怪当年她是西沙的领队,连三叔都要忌讳。 我不再去烦她,三个人立即加快了脚步,顺着坑道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坑道。 这里已经很深了,坑道显然没有上面那么错综复杂,岔路很少,加上我们身上的淤泥,走得非常顺利,到早上的六七点钟,我们已经走了相当长的距离。这里的井道连淤泥都没有了,只有天然的岩洞,很难看到人工开凿的迹象,显然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我们能听到岩石中传来扑腾的水声,显然所有井道的水,都在四周汇集了,整个西王母城的蓄水系统的终点应该非常近了。 此时地面上的晨曦应该已经退去,虽然附近还没有任何蛇的声音,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些蛇数量惊人,一旦归巢很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按照文锦的经验,此时还是躲起来的好。 怎么躲就是经验了,她让闷油瓶脱掉衣服,用水壶的水抹上泥,将通道的两端用碎石头堆起来,然后将衣服撕碎了塞缝隙里。 “这样,在蛇看起来,这里的通道就是被封闭的。”文锦道,“我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喝了几口水,感觉这么薄弱的屏障不会有用,要是碰上那种巨蛇,不是放个屁就倒? 此时点了很小的篝火,也只是稍微暖和一下身子,这里潮气逼人,而且阴冷得厉害,没有火没法休息。 缓了片刻,我逐渐才放松下来,心里有些忐忑。文锦递给我吃的东西,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忍不住想问问题,让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我早就在琢磨了,立即振奋起来,想问她问题,却一下子发现脑子很混乱,要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反倒问不出来。 “没关系,你可以一个一个问,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了。”文锦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理了理脑子里的问题,想想哪一个是最主要的,想了片刻,我发现无论从哪里开始问,无论问什么,都有可能导致混乱,我心里的谜题太多,大的小的,无数无数,必须有一个系统的提问方式,于是道:“我们还是按着时间来问,如何?” 她点头:“没问题。” 我就问她道:“第一个问题,我最想知道的,可能有点贪心,你能告诉我西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文锦看了我一下,表情很惊讶:“你这个问题太大了,西沙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到底指的是哪件?” 我对文锦道:“就是你在古墓里失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锦静了静,好像没有想到我会一开始就问这个,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竟然想知道这件事情……看来你确实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件事情,很难说清楚,你三叔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把三叔之前在医院里和我说的,大致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对她道:“他说没有跟你们进入那机关内,所以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你们在古墓里失踪之后,他一直在找你们,但是找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还说他一定要找到你们。” 文锦听完,怪怪地笑了笑,顿了顿,才道:“这个问题我本来想最后告诉你,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前提你必须明白,但是这个前提,我就这么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做好知道事实真相的准备。” 我道:“早死早超生,你就是告诉我三叔其实是个女的,我是他生的,我也能信,你就说吧,这两年下来,我已经什么都能信了。” 文锦看上去还是有点顾虑,想了想,又问道:“对于这件事情,你自己有什么判断吗?” 我摇头:“我什么判断都没有。” 文锦看着了闷油瓶,似乎在和他做一个交流,但是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她定了定神,弄了弄头发,似乎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就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个新的笔记本,是现代的款式,应该是在最近才买的,果然她还是保持着写笔记的习惯。她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我一看,这张照片再熟悉不过,就是三叔和他们一起出海前拍的那张合影,这张照片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里面每一个人的位置,我都能背出来,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道:“我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了。” 文锦道:“其实,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张照片里面。但是这个秘密普通人很难发现,西沙所有的事情都起源在里面。秘密其实不复杂,但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肯定无法接受,我先来告诉你,这张照片中隐藏了什么。” 这时候,我的脑子里突地闪过一个概念,难道之前和那批朋友喝酒的时候,他们说的第十一人的事情是真的,这张照片中还藏着那十人之外的一个神秘人?文锦想告诉我这些? 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这么简单的,我就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了。 文锦把照片重新给我,让我把照片上能念出来的人的名字和位置,都对应一下指给她看。 我看了看,道:“我只认识和这件事情比较有关系的几个人,其他人我能知道名字,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文锦说:“没关系,你念就可以了。” 我首先看到了最吸引我注意力的闷油瓶,道:“这就是小哥。”文锦点头,然后指了指一边的一个女孩子,“这就是你。”文锦又点头,“然后,这个是三叔。”我指着三叔道。我看了一下文锦,等她点头后继续说下去,但是她这一次却一动也不动,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文锦把照片拿了过去:“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是你三叔?” 谜海归巢 第六章 颠覆 我道:“这……这是三叔年轻时候的样子啊,我看过他以前的黑白照片,和这个很像啊。” 文锦就笑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照片才会相似,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能会相似。” “啊?”我愣了一下,忽然就领悟到什么,“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告诉我,这个人不是我三叔?那他是谁?” 说完我忽然一凉,以前的碎片一下在我面前聚扰成了一张脸。 血缘关系!相似容貌! 我突然恍然大悟:“不可能,不可能!”我几乎吼了起来,闷没瓶立即把我按住。我已经没法控制我的声音了,破声道,“我的天,我的天,难道这个人是——谢连环?” 文锦点头,我毛骨悚然,所有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无数的线头开始在我的大脑里结合起来,我的天,我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照片的解析度不高,看错是正常的,特别是在你三叔那样说的情况下。”文锦道,“谁都会那样认为。” “那我的三叔呢?” 文锦道:“你三叔当时确实也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他并不在这张照片里,而是在照片之外。”她立起了照片,指了指照片的前方。 我一看文锦的手势,忽然就明白了,感觉所有的血都冲到喉咙,这……这……狗日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照相机的位置。 也就是说,当时三叔在给他们拍照,那——那第十一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三叔自己? “可是不对啊,说不通,这样的出发合影,为什么会让三叔去拍,你们可以让其他比较不重要的人拍啊,比如说谢连环就是混进来的,他反而站在这么主要的位置上,而三叔只能拍照?”我问道。 文锦长出了一口气:“你还是有悟性的,你应该感觉到这里的问题了。在你三叔跟你说的版本里,有一些东西,出现了根本的问题,而且是在最初的时候。”她顿了顿,“我告诉你,其实当时,来托关系找我加入考古队的,不是解连环,而是你的三叔吴三省。” “啊?”我一下反应不过来了。 “你仔细考虑一下,你三叔和你说的那些事情,其中虽然非常顺遂,逻辑上却全是一些很小的破绽。裘德考作为一个经验这么丰富的走私大头,怎么会选择一个没有任何下地经验的解连环,来执行他的计划?他当时在长沙,通过关系能找到的最出色的,也是对海外走私最有兴趣的人,就应该是你的三叔,只有你的三叔会有这种魄力和这种背景这么黑的老狐狸合作。所以,当时裘德考合作的人,不是解连环,而是你三叔,而裘德考选择吴三省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我和他当时是男女朋友的,可以非常方便地打入到考古队里,所以,这才是最符合逻辑的。”/ 我点头,忽然想到三叔也提过这么一句,我当时以为他是在和我抱怨,原来他是在这上面和我玩圈子。 “而当时的解连环,确实是在我的考古队里工作,他是当时考古大学的学生,因为家族的关系,他的父亲把他安排到了我的学校里。这个人并不像你三叔说的那么没用,虽然有一些少爷脾气,但是解连环天分极高,‘连环’二字是他父亲在他三岁在他三岁的时候给他改的名,因为他当时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解开‘九连环’。这个人沉默内向,但是心思非常的缜密,成绩也十分好,他进入大学,完全是自己的意愿。”她顿了顿:“你明白了吧,你的三叔,把一切都说反了。” 我一下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就摆了摆手,心里理了一下:当时裘德考找到了三叔,说了西沙的事情,三叔于是设计加入考古队去西沙寻找古墓,而解连环根本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要反着说,这没有任何的理由,他是这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难道他为了保持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处心积虑地撒了这么大的谎,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为什么这么干?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他把一切都说反了,但是西沙出发之前的事情,并不是一切,他真正想掩饰的,是后面的事情。” 我仔细地回忆三叔说过的整个过程,忽然有如掉入了万丈冰渊,浑身的血都冻了起来:一切都说反了,那么,最可怕的就不是这些旁枝末节,而是出事当晚发生的事情! 那么,就不是解连环下水被三叔发现,而是三叔偷下水,被解连环发现。 解连环可能威胁三叔将他带入古墓,否则就告诉文锦一切,三叔之后将他带入古墓,接着就应该是解连环在古墓中触动机关。/ 一切都毫无破绽地合理起来。所有的事情开始符合人物的资历和性格。 最后的关头,三叔告诉我的版本是,他将解连环留在古墓中,然后他逃了出来,那么,最让我无法想象的局面就产生了。 如果是完全相反,要这一切继续合理下去,那从古墓中出来的,就应该是解连环,而三叔被打昏,留在了古墓里。那么,死在海底的,竟然是三叔自己! 那我现在的三叔又是谁呢?天,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文锦看着我的表情,才道:“你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所谓的三叔,根本就不是吴三省,这也是你的三叔绝对不会和你说实话的原因,因为从最开始,一切就已经错了,他在海底已经和别人掉了包。”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的家里人都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你三叔这个人性格乖张,十几岁就离群独居,几乎和你家里人很少见面,只要稍微化装一下,对于你三叔的品性有一些了解,就可以蒙混过去。我想你也感觉到了,你现在的三叔,和你小时候记忆里的三叔,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衣服全部湿透了,一个人分别了五六年后突然出现,他的性情或者相貌变化,别人都是可以接受的,我也感觉到现在的三叔比起以前的,秉性要平和得多,他年轻时候简直是无法无天的一个人。 文锦说完之后,我整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思考,或者说,心中如此多的谜题,如此多的推测,一下子必须要重新静想一下,这实在太混乱了。 “可是,三……解连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和我三叔掉换身份?” “这是一个无比复杂的情况,首先可能是因为档案,他从海底古墓回来之后,我们全部都消失了,如果他好好地出现在单位里,那他的问题就相当严重,别人会查他,他的背景在长沙太特殊了,一查株连太多,可能会形成巨大的麻烦。而吴三省当时是编外的,档案中没有他的名字,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和这件事情的关系,所以他们解家权衡利弊,可能选择了这样的办法,同时,他也可以拿到吴三省所有的产业,对于当时家道中落的解家也有巨大的好处。可是,这一场戏一旦唱起来,就无法结束了,你知道你家的二叔,小时候在长沙就是出了名的刺头,绝对招惹不得,要是让他发现弟弟被害死掉包了,必然会来对付解家,以吴狗爷和你奶奶家的势力,这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文锦道,“我一直在暗中注意这件事情,想通过某种方式把这个事情通知你的家里。但是解连环之后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我极度害怕,这人心思极其缜密,我感觉如果贸然出来说这件事情,反而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所以我只能一直潜伏。” 我捂住脸,心中开始抗拒,感觉这一切肯定不会是真的,道“那么,你们在西沙海底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你们会突然消失。还有,为什么古墓的顶上有血字说‘吴三省害我’?如果是解连环害了三叔,那么应该是相反的意思才对!不对不对,这说不通,你肯定也在骗我!” 文锦看着我,似乎有点心疼地抓住我的手,柔声道:“小邪,你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这些,所以,我也想过不把这些说出来,但是你对于这个谜实在太执着了,即使我现在不说,我想他也不可能瞒下去太久,因为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漏洞已经太多了,他除了不停地编你,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混过关,你现在这个时候再选择不信,已经太晚了。” 我心说我不是不信,而是已经信了,否则心里还会这么不舒服,镇定了一下,就问道:“我知道,你继续说吧,我只是发泄一下,这有点难受。” 文锦把我的手放到她的小手心上,拍了拍,我顿时感到一种温暖传递过来,她继续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能更加无法相信。” 三叔忽然溺毙,被发现的时候,手握着蛇眉铜鱼,显然心怀鬼胎最后恶果上身。文锦悲恸欲绝,但是后来情况紧急,她不得不继续主持工作,带着人下到海底。 这之后的过程,和“三叔”,也就是解连环之后和我说的基本符合,他大概是因为害怕真正的三叔在海底古墓中留下什么关于他的线索,于是假装身体不合适,等他们开始勘探古墓之后,偷偷跟在后面,最后确实被阻隔在奇门遁甲之外。 文锦他们对于他来说,就此消失在古墓中,再也没有出现,所以他才会促成了假扮三叔、交换身份的想法,在被人救起之后,别人问他的名字,他对当时救他的渔夫就使用了吴三省的名字。否则之后肯定会露马脚,这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文锦说解连环心思细腻,确实不假。 而文锦他们一路深入,最后到达了放置云顶天宫烫样的那座殿内,却被一个酷似三叔的人迷晕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锦道:“说出来,你可能更加无法相信。”我心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信与不信了,让她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文锦就道:“当时迷晕我们的人,并不是酷似你三叔的人,他恰恰就是你的三叔。” 东一个三叔,西一个三叔的,真假三叔我有点搞不清楚了,就对她道:“我们不如用本名来说,你的意思是,迷昏你们的,确实就是吴三省。但是他的尸体不是被发现了吗?” “我们弄错了,我们在海里发现的尸体,并不是吴三省,那应该就是裘德考第一批雇用的人中的一个。这批人失败了,但是带出了古墓详细的地图,所以裘德考才能提供如此好的资料,那具尸体的脸已经被礁石撞烂,而且已经泡肿,加上他身上的潜水服,和吴三省从裘德考那里得到的潜水服是一个样子,我们才认定他就是吴三省。其实当时我也有点怀疑,但是我没有认这种尸体的经验,而且那潜水服款式很奇特,这个说服力太大了。” “那么,按照小哥当时回忆起来的,你们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先是装了女人,而后又躲着你们,逃进了镜子后的洞里,迷昏了你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以为解连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文锦道,“他以为我是进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如果我单是我一个人还好说,可是考古队所有的人都下来了,显然他认为他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了,这在当时是极其严重的犯罪。那么,我作为领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偏袒他,他必须自己采取措施又不连累我,于是他决定迷昏我们,然后再作打算。” “这样,就发生了最后的一幕。”我接着道,“这确实说得通,可是,那些血字是怎么回事?” “那此血字是你的问题,是你自己理解错了。”文锦道,“你想想,那些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 我心说这也可能会理解错?这么明白,就用手蘸了点水壶的水,在一边的石壁上,按照记忆把那些字写了下来。 吴害解 三我连 省死环 不 瞑 目 一看我就愣了,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天,我把顺序搞反了!” 做拓本做得太久了,拓本上一切是反的,所有的竖立文章我都反着看,都是习惯从左往右读,但这是两边都可以读的,而且意思完全相反。 “我操。”我就骂了一声,心说三叔的文化水平不高,假道学旁门左道精通,文章写起来根本不用脑子,这种血书简直让人吐血。 “现在你不怀疑了吧?”文锦道。 我尴尬地点头:“接着呢?” 她接着脸色就变了变,道:“之后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无法理解,因为,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海底墓穴中了,而是在一间地下室里。一间很古旧的,好像五六十年代三防洞一样的地下室,里面有一只黑色的石棺,我们能看到地下室的出口,但是出口被封死了,我们怎么也打不开,而且看表上的日期,已经是我们昏迷之后一个多星期了。” “那是在格尔木的那个疗养院?”我道。 她点头,顿了顿:“我们少了几个人,起灵已经不在了,另几个都被困在了那里,而且,我们发现我们被人监视着。” 谜海归巢 第七章 囚禁 文锦被三叔迷晕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 听到这里我已经非常迷糊了。这也太玄了,显然有人在他们昏迷的时候把他们绑架了过来,关在那里。/ 按照文锦的说法推测下去,三叔迷晕他们之后,会把文锦弄醒,然后解释一下,再商量对策。但是文锦没有醒来,显然当时他们昏迷之后,又出现了变故。 “吴三省不在你们当中?” 文锦摇头,我就道:“那奇怪了,是谁绑架了你们?” “是‘它’。”她幽幽道。 我一直就对这个很疑惑,于是问文锦道:“‘它’到底是什么?” 文锦说的话多了,喝了一口水,就缓缓摇头道:“我无法来形容,这是我们在研究整件事情的时候发现的,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一种‘力量’。” “‘力量’?”我皱起眉头。 “我们生还之后,在那间黑屋子里,对于整件事情进行了从头到尾的推测,但是,有很多的环节,我们都无法连接起来,最后,我们就发现,在整件事情当中,在很多地方,可以发现少了一人。”文锦把头发拢到耳后,“也就是说,这件事若要发生,光这么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但是这件事情却发生了,好似有一个隐形的人,在填补这些环节。而且,我们越研究就越发现,这个人肯定存在,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一点马脚也没有露出来,简直就好像是没有形状的,他只存在于逻辑上。” 她正色道:“我们就把这个人,称呼为‘它’,这是除了裘德考、解连环,以及我们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插手这件事情,这股势力埋藏得最深,几乎没有露过面,但是它的力量却实实在在地推动着事情的进程,这让我毛骨悚然。” 我听着也有点发凉,就问她道:“你能举个例子吗?” 文锦就道:“战国帛书的解码方式,真的是裘德考揭开的吗?他一个老外能解开这么复杂的东西,可能吗?而且,他是从哪里知道海底古墓的存在的?如果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信息,他就不会来中国,不会去收买你三叔,也不会到现在还在执着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目标。这就是第一个逻辑的缺口。还有——” 文锦坐直了身子,挺胸拢起自己的头发,让我看她的瓜子脸:“我们所有人,好像都失去了衰老的能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老。”那姿势真好看,我看得几乎呆住了,她却立即放下来,甩了甩道,“在我们昏迷之后,肯定有人对我们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 我道:“那这还是好事,这种事情,很多人都梦想着出现呢!” 文锦凄凉地摇头道:“梦想?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格尔木地下室里碰到的那东西?” 我心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便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们最终的样子。”文锦道,“你看到的那个,她就是霍玲。” 我一个激灵:“什么?那怪物是霍玲?”突然就感到一阵恶心。 文锦道:“她从塔木陀回来之后,就开始变了,变成了一只妖怪。” “这……” “这种保持青春的效果是有副作用的。”她看着我,伸出了她的手,让我去闻,我一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非常熟悉的香味,禁婆的味道,“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就会开始变化,而我的体内,这种变化已经开始了,不久之后,我就会变得和你看到的妖怪一模一样。” 谜海归巢 第八章 会合 “这怎么可能?”我看着文锦,摇头表示无法理解,文锦身上的香味,确实就是禁婆的味道没错,但是要说她很快就会变成禁婆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没法接受,我也不怪你。”文锦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初我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无法相信。” 我还是摇头,这时候完全无法思考,只觉得一切都乱得离谱了,如果之前我所整理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事件的碎片,那文锦给我的这些信息好比一只大锤,将这些碎片全部都敲成了粉,现在连任何拼接的可能都没有了。 “那个它对你们做了手脚,使得你们无法变老,但是,却会使你们变成那种……那种……怪物?”/ 文锦点头:“按照我的经验,从身体内部开始变化,到完全变成那东西,只有半年时间,我们称为‘尸化’。第一个尸化的,是一个女孩,当时我们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那种样子,实在太恐怖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的身体省略了‘死亡’这个步骤,直接从‘活人’变成了‘尸体’。” “可这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我问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治?” 文锦摇头:“‘尸化’发生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唯一的信号就是这种气味,我们推测这种奇怪的变化,可能和西沙下的那个古墓有关。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否这是一种古老的疾病,一直被封闭在这座古墓中,我们受到了传染,后来研究了之后发现不是,但是,这种现象肯定和汪藏海有关。” “这就是你们研究汪藏海的原因?”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格尔木的地下室里被困了相当长的时间,逃出去的过程相当复杂,文锦虽然也对我简要地叙述了,但这是另外一个故事,这里就不长篇赘述了。 逃出之后,一开始他们受到了一群陌生人的追捕,他们无路可去,经过了一番颠沛流离,他们重新潜到了疗养院,却发现人去楼空,疗养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他们什么资料都没有发现,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囚禁了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逃避这股莫名的力量,他们决定反思维而行,选择了这个被废弃的疗养院作为藏身之所,一边调查汪藏海的历史,一边躲避那批人的追查。 之后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就问他们道:“那么,你们是认为,在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这种‘尸化’?” “我们根据大量的细节推测,汪藏海追查的是战国锦书中记载的,一种关于成仙的技术,但是显然他从古籍中复活的这种技术并不成熟,我们可能成为这种不成熟的东西的实验品,虽然我们可以永葆青春,但是效果很不稳定,最终都会变成怪物。”文锦道,“汪藏海这一生追求的必然是完善这种技术的方法,我想这里是他的最后一站,战国锦书中的记载来自这里,那么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和霍玲发生了分歧,那一次她自己带人进入了这里而我选择了等待。我一开始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她竟然回来了,但是显然她并没有成功,当时她的尸化已经开始,她开始健忘,开始情绪失控,她的新陈代谢越来越快,最后还是变成那个样子,整个考察队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我本来想一直隐藏下去,但是在一个月前,我终于闻到了我身上发出的味道,知道最后的宿命到来了,我必须把这一切做一个了结。你的三叔,裘德考背后的那个‘它’。” “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起来,问道,“为什么你要寄录像带给我?”/ “寄录像带给你的,不是我。”文锦正色道,“这又是一个缺失的环节,我看到你出现在队伍中的时候,相当的惊讶,所以让定主卓玛把你也叫上了,从你的出现,我就断推出‘它’已经渗入了我的计划中,所以我向你们提出了警告。它把本来我发给裘德考的那盘带子,寄给了你。” “它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清楚,也许它并不希望裘德考成行,它希望有一支由起灵,解连环和你组成的比较单纯的队伍,我也只能推测。不过,这一次解连环用了非常厉害的计谋,阴差阳错地使得我的计划还是成行了。“它”一定也在判断,我到底是这么多人中的哪一个。” 我揉了揉脸,感觉思路稍微清晰了,问道:“那你到尸变,还有多少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吗?” 她握着我得手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到了这里,我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不管是好是坏。反正,这里是我的终点,也是起灵的终点,更是解连环的终点,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 我看着他们,心说你们都不出去了,这怎么可以。这时,就听到我们做的屏障外,忽然有人轻轻地敲了敲石头,一个人咳嗽道:“里面是不是有人?” 我立即警觉起来,闷油瓶靠过去,我立即叫道:“小心,可能是蛇,这里的蛇会说人话!” 外面那声音立即道:“是不是太天真?” 闷油瓶让我放心,蛇不会和你对话,说着撤掉屏障,立即我就看到一张满是瘀泥的脸,原来是胖子。再一看,他后面还有好几个人,都是三叔的伙计,其中还有那个黑眼镜。 胖子一脸的瘀泥,道:“果然你在这儿,咦,小哥你也在,哎,逮住了?” 我心说你别发出那么多象声词了,胖子就问我们是怎么回事,我说我这里事情真是长了,还是问他们怎么了,怎么找到我们?我三叔呢?/ 胖子“哎”了一声道:“我们看见有一条缝隙里塞着奶罩,我靠,这真是塔木陀奇景,我们撞了进去就发现了里面的缝隙和瘀泥,我教他们保护自己,不过你三叔没赶上,被咬了,第一时间打了血清,在我们后面。我们听到了有说话声就来看看,我还以为是那些蛇。” 虽然文锦说三叔是解连环假扮的,但是一到情急之处,我还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是假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文锦,心说你打算怎么办,文锦朝我点了点头,“走,去看看。” 后面几个伙计都不认识文锦,问我这女的是谁 我道:“这是三爷的相好。”胖子立即就道:“叫大姐头。” 那几个人也吓蒙了,还真听胖子话,立即叫。文锦瞟了我一眼,让我少废话。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蓄水池里,这个蓄水池更大,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岔口,同样长满了树根一样的菌丝,这一次,人起码少了一半,全部都面如土色。文锦教他们堵住唯一的一个口子,我就道奇怪,难道这个蓄水池已经是这个蓄水系统的终点了? 我去看三叔,看到他的脖子和胳膊上都有血孔,脸色发青,神智有点模糊。 “咬死了三个人后才咬的他,毒液干了,但还是烈。”照顾他的人道。 三叔微微睁开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文锦,应该是看到了,我发现他颤抖了一下,又看了看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中发酸,看着他的脸,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是解连环,我懂事之后都是和他相处的,即使他本身是解连环,我脑海里大部分对于三叔的印象都是来自他,这一切也没法改变。 文锦走了过来,坐到他的边上,看着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看着。三叔忽然吃力地朝她伸出了手。 文锦握了上去,轻声道:“小邪知道了,你不用瞒了,我们都不怪你。” 他动了动嘴巴,我看到他的眼泪一下泉涌而出,看了看我,看了看文锦,竭力想说话。 文锦也有些动容,凑了下去,贴着他的嘴巴,听完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你归队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看向我,我也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这里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昨天我还在和他聊天,三叔长三叔短,现在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想着不由就叫了一声:“三叔。” 听到我叫他三叔,他忽然激动起来,动了一下,慢慢失去了知觉。我以为他不行了,立即叫人。旁边那个人过来看了看,就道:“放心,只是昏过去了。” 我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就听到背后有人叫,“这里有道石门!” 我们过去看,三叔的几个伙计,发现这个蓄水池的底部有一个石板,上面有两个铁环。 他们吆喝起来,用力去拉铁环将铁板抬了起来,就发现下面压着一个洞。 黑眼镜和闷油瓶下去探路,不久便返回,黑眼镜说下面别有洞天,完全不是人工开凿的,好像是一个溶洞,四周有很多的石门,好像是在开凿这里的蓄水系统时候被发现利用了起来。里面空气清新,好像没有蛇的踪迹。好像还能通到其他地方去。 我们来时的道路上可能布满了蛇,从原路返回至少也要等到天黑,也许从这下面有路可以出去,胖子说要么下去看看。 一听好像没有蛇,这里的人都要下去,我对他们说情况不明了,不要一窝蜂拟的全部都下去,现在我们待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下面可能有机关陷阱,到时候比蛇咬还惨。 这么一说又没人肯下去,最后还是我们几个决定先下去看看,其他的人都是乌合之众,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留下照顾伤者,等我们回来。 闷油瓶和黑眼镜再次下去,接着是我和胖子,紧接着我们的是文锦。 下面是一个环形的巨大岩洞,用矿灯照了一圈,可以看到很多的石门,胖子甩下绳子就往一边走去,道:“哟嗬,真的是别有洞天!” 谜海归巢 第九章 记号的终点 我赶紧把胖子拉住,转头看了看文锦,她正和一个伙计忙着揭开从绳梯上送下来的装备,没有注意到胖子的举动。 我就问那伙计:“你下来干什么?不去照顾我三叔?” 他咧开嘴巴笑道:“三爷有人照顾,我下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看他的表情,感觉有点不对,心说不妙,这批王八羔子是一群乌合之众,乌合之众最擅长的就是有危险作鸟兽散,有好处就窝里反。这家伙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企图。 很快,又有三个人爬了下来,看着这巨大的环形墓室,他们的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三叔在临行前骗过他们,说这里如何如何肥斗,一路过来吓破了胆,但是一看到墓室就什么都忘了,虽然全是新手散盗,但是盗墓贼就是盗墓贼,对于古墓的贪念比我们更甚。文锦从绳梯上爬下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也面有不善,对我轻声说:“让他们去吧,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对‘你三叔’只是表面客气,冲的只是财物,他们都有武器,和他们闹翻了对我们非常不利,反正要是有摸到的东西,就给他们,我们现在也不能阻止他们。” 我一想也是,三叔现在行动不便,就算他能威慑这些人现在也没办法,我一个小三爷,到了这批人嘴巴里叫起来就没有一点尊重的感觉,完全成了调侃,一点也奈何不了他们,想想以前在长沙风光的样子,确实都是沾了我三叔的光了。 我心里有点郁闷,反而是我们受制于人,我预感这些人可能会坏我们的大事。 胖子对这些非常敏感,已经紧张了起来,握紧手里的猎枪,对我们使眼色,让我们走快点,摆脱他们。 一路过来这么多危险,到了最后我发现最大的威胁竟然来自自已人,这真是莫大的讽刺。而且这些人要财也就罢了,如果心黑点,甚至可能要了我们的命,对于他们来说,这辈子也没富贵过,什么道义什么积德都是屁话,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后顾之忧。 闷油甁也带着装备,顺着绳梯下来,我们不再理会那些人,开始摸索着向前走。“非”字形的甬道很快就到底了,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溶洞,甬道的尽头有阶梯,顺着溶洞的壁修茸,盘旋而下。 矿灯在这里就不够用了,三叔他们有着大量备用装备,胖子立即打起了照明弹。 三叔装备了好几种照明弹,胖子用的是低空照明弹,这是在洞穴专用的,射程不远,火球飞入黑暗中不久就绽放开来,洞穴被照得雪亮。胖子又打了两发,把四周的死角也照亮。这有点奢侈,不过我们从来就没有装备这么充足过,反正也到了最后的关头,不用白不用。 胖子丢下弹壳,还要装弹打一发,文锦把他按住:“家底再厚也不是你这么用的,而且已经够亮了,再亮反而看不见了,小心把我们眼睛烧坏。” 胖子这才作罢,我们等最闪的那一阶段过去,光线收缩,四周的情形才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确实是塔木陀的城底最深的地方了,岩洞也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人开挖出来的,上面还有很高,看不清楚岩洞的顶部,却能看到岩洞的四周如体育场的座位一样被人修成了一阶一阶的,每一阶上面全是黑色的一具具造型臃肿的雕像,密密麻麻,一圈又一圈,没有一处是空的。 这些雕像因为是黑色,仍旧看不清楚细节,我感觉在这里从没见过,难道是秘密雕像,或是皇族特有的图腾,外人不能看见,也不得拥有?/ 我想起了云顶天宫的藏尸阁,也是这样的格局,就感觉这些雕像也许不是石头的,可能是特殊处理过的尸体。这里或许是皇族的藏尸洞,地位不高的皇族就葬在这里自然阴干。 照明弹越落越低,底下有人工活动的痕迹,我看到有一只石头的圆盘放在最下面,四周是好几十只造型奇特、大小不一的青铜器血,一切都十分的筒陃。看四壁山岩,再没有明显可以继续前进的地方,确实我们已经走到了路途的尽头,所有的迹团,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可以解开。 胖子看得叹为观止,这里有多深,实在说不出来,王母族不如被称呼为鼹鼠族好了,真是太嗜好挖洞了,竟然在皇城底下挖出这么深的一个地方,目的何在呢? 文锦说:“这里可能是王母国的圣地,西王母的皇族进行秘密活动的场所,他们可能在这里举行某些极度机密的仪式,或者进行某种宗教的修炼。” 胖子道:“我操,他娘的这个圣地太破烂了,实在让人失望,这些王母族也是缺心眼,这些青铜器是什么,还有这些石雕,雕的是……我的天!小吴,你看这些石雕都是什么东西!” 胖子一惊一乍的,我给他吓了一跳,此时照明弹落到了地上,还在燃烧,但照明范围已经大幅减小。我抬起矿灯去照着,仔细一看,几乎大叫了出来,原来这些围在洞穴壁上的“石雕”,根本不是石雕,而是成排的王俑! 我不住地倒吸冷气,七星鲁王宫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同时闷洞甁也发出了一声呻吟,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眉头紧锁起来。 果然,这几个点都是有联系的,这里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玉俑,难道每一具里面,都有一个活尸吗? 胖子胆子大,立即扒着墙壁趴到一处阶梯上。我怕他闯祸,一把把他拉住,对他道,要到下面去看最底层,不需要费力气。 我们收敛心神,快速顺着石头台阶往下,到了最后一阶,胖子跳上去,来到一具玉俑之前,用矿灯一照,就照出了里面的尸体,是完全干化的干尸,因为缝隙太细看不清楚细节,一具一具照过来,每一具玉俑内都有。 “看来,大姐头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可能是他们修炼的地方。”胖子道,“妈的,这批干巴巴的东西,难道就是中国神话里西王母座下的众仙?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不过这些玉俑和鲁王宫里的有点不同。”我道,“鲁王宫里的玉俑,里面的尸体还是活的,这些好像都已经成干尸了。” “那是因为时间,这个岩洞应该是在西王母国鼎盛的时候挖掘的,那应该是在五千年前,经历了如此长的岁月,再有水分的东西也被风干了。” 胖子用手去抚摸黑色的玉俑外壳,闷油甁抓住他的手,让他小心,我道:“这东西少碰为妙,小哥当时不是说过,如果时间不对,玉俑脱壳后就非同小可。” 胖子郁闷道:“我就是摸摸,让我留点回忆行不?” 我说你别身体一好就忘了伤痛,心说说了也没用,就不再理他。一边的文锦已经被其他的东西吸引,往全是青铜器皿的地方走去。 我跟了上去,惊讶地发现这些青铜器巨大无比,站在下面看,比我还高,而且造型奇特,我一只也叫不出来名称。不过,每一只青铜器显然都有自己的作用,我看到上面惊人的腐朽,使用的痕迹明显,显然这里不是一个用来摆设的地方。如果这个洞窟是当年的西王母族用来修炼或者进行宗教仪式的地方,那这些东西应该和修炼及宗教仪式也有关系。 这时候就听文锦喃喃道:“天,这里是西王母的炼丹室,竟然真的存在。” 谜海归巢 第十章 炼丹室 我朝她看去,见她已经走到了最中心那巨大石磨一样的石磐边上。我们也靠过去,就看到那是一只石头的星盘,上面全是罗列棋布的小点,代表着天上的繁星,而每一小点上,都是由一颗墨绿色的丑陋小石头表示的。 这就是三叔以前给我看的丹药,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这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吗?”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口哨声,我们回头一看,原来那个拖着带几个伙计已经尾随我们而来。 我立即觉得头大,摇头:“这是吃了会立即挂掉的剧毒,绝对不能动这些丹药,剧毒无比。” “当然不会去吃咯,只是看看不成么?” “不成。”我道,“这里什么都不能碰。” 那几个人很有兴趣,听我这么说悻悻然就嘀咕了几句,一个就点起了烟,道:“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多规矩。”言语中已经没有之前的客气了。我假装没听见,这时候四周燃烧着的照明弹逐个熄灭了,胖子又打了两个,抬头看了一下,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我们全部抬头看去,只见照明弹在最高处,就照出在这个山洞的最顶上,有好几条铁链悬挂着什么东西,十几条铁链呈发散的形状,犹如一只蜘蛛网,一边镶嵌在石头里,一边连在那个东西上,那东西黑漆漆的,好象是一只巨大的黑球。 照明弹随即落下,山洞上方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是什么玩意儿?”旁边有人惊讶地自言自语。 “这是悬空炉。”文锦惊道,“天哪,这个洞,肯定就是大风水万山龙母的穴眼,这是炼丹室的最高境界,丹炉的最高境界,丹炉不着地,尽收整条龙脉的精华。” 胖子换上高空信号弹,道:“看个清楚。” 又是一发,这一次照明弹竟然一下打在了那黑球边缘,炸起来,一下看得无比清楚。只见上面果然是一只雕花的青铜球状器皿,比这里任何一只青铜器都要大三倍以上,从下面看上去,和那些铁链连在一起,犹如伺伏在蜘蛛网中心的巨大狼蛛。 文锦立即让胖子不要再发射了,说丹炉之内不知道会不会有易燃的东西,等一下引起爆炸,我们等于被轰炸机轰炸,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胖子叹气道:“可惜没法上去看看,不然也许长生不老药就在上面。咱们吃个一打,也直接上月亮上去,不知道嫦娥最近混得怎么样。” 我拍了一下胖子,叹气道:“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天蓬元帅,难怪我看你的体形这么面熟。” 那拿丹药的人笑起来:“小三爷,你还真以为你是爷啊,时代变了,现在人不讲辈分了。”说着,他就挖出了一颗丹药,用手电照着,仔细去看。我身边闷油瓶的脸色却变了,我听到他轻声叫了一声:“完了。” 话音未落,那石盘忽然失去了平衡,朝一边歪了一下,接着,四周一片寂静。 那几个人也吓了一跳,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全部定在了那里,等待着事态的变化。 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我们面面相觑,胖子道:“我靠,这石头没放稳当?” 闷油瓶的脸色却更加的苍白,他不去看那石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玉俑。接着,我们就清晰地听到玉俑之中“哗哗”几声,立即寻声看去,发现一具玉俑身上的俑片竟然散了开来,似乎是一下子玉俑穿着的金丝被抽离了,俑片立刻没了形状,散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古尸。那是一具狰狞无比的马脸古尸。 我顿时结舌,听说玉俑脱落之后,尸体立即尸变,这事情就大条了。想着立即大叫:“快退出去!” 还没说完,就听道洞口处一连串机关锁动的声音,来时的石头门闸已经落下,封住了我们的去路。 谜海归巢 第十一章 机关 这石盘之下设置了一个平衡陷阱,所有的星图星点上的丹药重量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拿的顺序必须严格的遵守,按照固定的顺序去取下丹药,才不会触动机关,否则平衡立即被破坏,机关倾倒牵拉机括,引起连锁反应,四周的玉佣立即脱落,血尸尸变。 这里可以说是王母族最重要的圣地,如果这里被侵入,相当于皇族最核心的机密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这里设置了如此可怕地机关,完全是为了同归于尽。 我们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极端的绝望,我们来时的洞口现在已经封住了,所有人都被围在岩洞底部的这片区域内。/ 三叔的那几个伙计已经吓瘫了,不要说我们,就是胖子和闷油瓶也失了血色,这种阵势可能连我爷爷也没见识过,他的笔记上也没写要是碰上一千只粽子同时尸变,应该怎么来管理和运营,他娘的不知道倒斗这行有没有emba读。 当下在干尸群中,突然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咯咯咯咯”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处,很快到处都是这种声音。同时我看到这些干尸身上的干皮不停地脱落,似乎是真的要起尸了 那拖把看向我们,大吼了一声:“你们他娘的在看什么,还不想想办法?怎么办?” 胖子骂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枪,道:怎么办?咱们现在可以比比看谁活得更久一点。” “你放屁,老子可不想死,快给我想办法,不然我毙了你。”那人把枪指过来。 胖子检查了一下子弹:“你可以投降看看,不过可能不管用,这里这么深,上帝要过来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说完就朝血尸靠过去,抬头开枪,把最近的几具干尸打得趔趄了一下,那身上的干皮被轰掉,我们就看到了里面青紫色的尸皮,子弹打上去,只能打出一个豁口来。/ 我看得出胖子已经释然了,虽然还是感到恐惧,但是他心里已经接受了死亡。他连开了三枪,那些伙计才反应过来,立即帮忙,先下手为强,能活一分钟是一分钟。 胖子一边换子弹一边走到身边,掏出信号弹给我,对我道:“保持照明,不要射上面,射到他们脸里去,咱们要学狼牙山五壮士了!” “上面?”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忽然有了个灵感,想起了爷爷笔记里刚开始讲述的故事,他是怎么说的? 爷爷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些血尸不会上树! 不会上树,那更不会上墙了,攀岩就更不会了。我想到这里,立即对他们道:“我们得想个办法上去!到悬空炉上边去,他们既然能把炉子修得这么高,而且四周没有阶梯,那肯定有其他办法可以上。” 一下子大家都感觉到有了一线生机,所有人立即行动了起来,胖子大叫不要乱,有枪的做好防守争取时间,没枪的去找。 我立刻冲向边上的一个青铜器,这些东西都有一人高,爬上去之后看得清楚。 但是上去一看,我一下子就发现不对,要是有任何可以上去的办法,我们之前肯定可以看到了,而且我知道一般古人的设计理念,是人不动而形动,这个悬空炉不是修在上面,而可能是被吊上去的,任何的操作还是要在下面进行。那样我们是不可能上去的,因为这炉子下来之后我们没有力气把它再拉上去。 不过我站在这个青铜器上,就发现我们不一定要爬的这么高,只要爬到那些血尸够不到的地方就行了,那这青铜器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我立即大叫,几个人马上反应过来,都往我站的青铜器上爬。 很快所有人都爬了上来。阶梯上,更多的血尸开始站了起来,我一看,发现不对,这些血尸非常魁梧,这高度还不够,但是没有更高的青铜器了。居高临下的射击,只能暂时缓住几只血尸的靠近。矿灯照出去就看到好几只怪脸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而矿灯没照到的地方更是不能想象。 就在几乎绝望之际,胖子大叫:“伙计们,要拼命了!”说着抖出了几根雷管,叫道:“我冲过去,一路扔炸药,炸出一条血路来,你们在四周掩护,我们就往前冲。” 我一看大叫:“这玩意你从哪来的?” “上回我不是说过,没炸药我再也不下斗了。”胖子大叫道:“老子的私藏!” 我一看虽然这方法等于自杀,但是总算也有一线生机,大吼了一声:“拼了!” 胖子大叫道:“只有四根雷管,距离那么远,所有人必须跟上,有一秒落下就救不了了!” 说着拔掉引信,甩出了第一根雷管,我看着冒着烟的雷管甩入干尸群,立即一蹲,顿时一声巨响,冲击波把几具血尸都冲了起来。我们低头让过炸飞的碎石和碎片,青铜炉被打的坑坑洼洼,当当作响。抬头一看,果然前面炸出了一个口子。 胖子跳下去,立即丢出第二根雷管,大叫:“冲啊!” 我们立即跳下青铜炉,那一瞬间,爆炸又起,这一下没有青铜炉做掩护,碎石头如子弹一样朝我们飞来,我们几个立即给掀飞。但是也顾不上剧痛,胖子跳起来又是一根雷管甩出去,有枪的人朝向四周,立即开枪把涌过来的血尸打下去。 我们继续不要命的往前跑,简直和战争片一样,又是一记爆炸,我们扑到在地一秒,等气浪飞过,再次狂奔,所有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响。我想上甘岭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胖子打吼:“最后一根了,冲啊!” 说着雷管甩出,就往石门处扔去,这一根一定要能炸开石门,否则我们就白干了。 我们死命往前,一边毛腰等气浪冲来,可是几乎冲到了,那雷管却没有爆炸。冲在前面的胖子,一下停了下来,回头大叫:“不好意思,判断失误!臭弹!” 身边的血尸立即围了上来,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和血尸特有的那种辛辣气味。我们围起来,做了一个圈,我大叫:“用枪,打那根雷管!” 胖子道:“被挡住了,看不见。” 只见闷油瓶猛地跳了起来,踩着胖子的肩膀用力一蹬就飞了起来,双膝凌空一压,一下子卡住一具血石的脑袋,用力一拧就连着它的脑袋一起拧了下来,然后用力一脚把无头血尸踢进堆里。那无头血尸翻倒在尸群,露出了后面的雷管。 胖子动作非常快,甩手就是一枪,顿时那雷管就爆炸了。我们此时离雷管十分近,这一下就中了实招了,所有人都炸飞了。 我头晕目眩,爬起来就呕吐,咬牙不让自己晕过去,站起来一看,只见石门竟然没破,上面炸出一个大口子,仔细一看我才发现石门里面竟是青铜。 完了,我爬起来,看着四周的血尸,心说彻底完了。还没站稳,身后突然一声犹如暮鼓晨钟般的巨响,整个洞穴都震了起来,把我们全部都震翻在地,四周的古尸也大面积地翻倒。回头一看,只见刚才看到的巨大悬空炉因为炸药引起的震动,悬挂的铁链终于断裂,从洞穴顶上掉了下来,狠很地摔进洞穴底部。巨大的重量竟然把洞穴底部砸出了一个大洞,炉身深深地嵌了进去,这洞穴底部好似还有空间。 丹炉的蜂鸣声让我头脑发麻,一边的群尸围绕过来,我们有好几个都站不起来。闷油瓶大叫:“退回去!我来引开它们。” 我们看来路因为一路炸过来,血尸还没有完全聚拢起来,只得重新退回去。闷油瓶对胖子大叫:“刀!” 胖子一边开枪一边甩出一把匕首,闷油瓶凌空接住,一下划开自己的手心,对着那些血尸一张,那些血尸顿时好象被他吸引一样,全部都转向了他。他离开我们,就往上走。那些血尸不知道为什么,立即就跟了过去。 我们就趁这一瞬间,迅速往底部退去,我大叫:“你怎么办?” 闷油瓶没理我,胖子就拉着我就往后退。一直到我们退到底部,闷油瓶已经淹没在血尸群里面了,连影子也看不到了。那拖把就道:“他妈的够仗义!” 我抢过他的枪大骂:“够仗仪你妈!”就想冲回去,心说怎么可能让他牺牲掉,胖子将我拉住,对着那边大叫:“小哥,我们到了!” 忽然看到了闷油瓶从血尸群里翻了出来,犹如天神一般踩着一边的几乎垂直的岩壁就蹬了上去,然后一纵跳出了包围,借着冲击力就地滚到血尸稀疏的地方,接着就看他几乎是毛腰贴着地面在跳,从血尸之间迅速穿过,瞬间就退到丹炉边上。 几个三叔的伙计都看呆了。闷油瓶翻过来之后,对我们道:“这些血尸还没有见血,关节还硬,不象在鲁王宫那只浸在血里的,否则我们一个也跑不了,别发呆,看看可以往哪里跑。”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就看到丹炉深陷入底下的空洞中,四周圈是裂缝,通往地下,果然下面还有地方。入口应该是被那石盘压住,我们没有发现。 此时没有选择,我们趴到丹炉身上,手挂住它身上的纹路就往下攀爬。 这底下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夹层,连蹲着都抬不起头来,下面全是碎石,我们下去之后,立即摸起石头,将那缝隙堵住。直到堵到一点缝隙也看不见,我们才松了口气,全部瘫痪在地,我的耳朵几乎听不到声音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文锦立即撕下衣服给他止血。 胖子用手电观察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石腔,而且同样是人工凿出来的,只有六七个平方大,丹炉砸在里面就显得更加狭小,根本不能活动开手脚。 “我靠,现在我们怎么办?那些东西会不会散开?”有一个伙计问。 “一般情况下,有太阳能把他们晒倒,不过这里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们得另想出路。”胖子拿着手电乱照,忽然,我们都看到一边的岩石上,有人刻着什么东西,一看,是闷油瓶用的那种文字,却不像是记号,而是一句话。 所有人全部都凑过来,胖子就喜道:“小哥,你看这个,是不是表示还有路下去。” 闷油瓶猫腰过来看了一下,脸色就一变,我们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摇头,但是我看他的表情,显然是看懂了。 但是刻记号的地方是一块山壁,胖子摸了摸,找不出破绽。闷油瓶过来,用他奇长的手指顺着山壁上的纹路摸了一把,就拿起一块石头,开始砸,连砸两下,忽然那石头如粉糜一样裂了,他一撞,就撞出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匍匐着才能勉强通过的洞。 “这里怎么会有盗洞?”胖子惊讶道。 “不是盗洞,这是用来设计机关用的管道,我们上面的机关就是在这里面动。”闷油瓶道,已经大头钻了进去。 我们互相看了看,陆续跟上,匍匐进去之后不到十米,突然转向垂直向下,我们在里面没法掉头,只得头朝下爬。大概爬得脑充血快晕过去了,忽然听到水声。 有水,那就是和渠道相通了,当下立即加速,很快到了尽头,就发现一石块挡住了去路,闷油瓶用力撞了几下,把石头撞出去,石头滚下去,下面传来了水声。 我们探头出去,发现外面是一条宽阔的水道,水流平缓,而且并不深,看着是到腰部,水流清澈,能看到水道底部的石板。 闷油瓶打头,几个人陆续下去,一入水就发现水下一阵骚动,无数的虫子被我们惊扰的散了开来,几个人吓的差点开枪。 我也吓了一跳,见这水道里全是一种没有壳的肉色小虫子,浑身透明,平时伏在水底几乎看不到,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性,我们一动他们就四散而逃。 全部下到水道之后,几个人照了照水道的两边,只见水道的上游是一道铁闸,闸外堆满了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枝杂物。下游一片黝黑,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们来到铁闸处摇动了片刻,发现无法撼动,十分的结实。 “这里是什么地方?”三叔的一个伙计问。 “这里的水渠这么深,水流量这么大,可能是通往最下方蓄水湖的主渠道了。”文锦道。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就叫起来,我们转头望去,只见下游的水道中间,竟然立着一只人面鸟的雕像,有两米多高,出现在这里非常突兀。 我们走过去,就看到雕像和我在雨林中看到的几乎一样,正想仔细看,只见闷油瓶吸了口凉气,忽然绕过雕像,往下游走去。我们几个互相打了一下眼色,立即跟了上去。 谜海归巢 第十二章 近了 一路走过,那些没有壳的肉色小虫被我们惊扰,纷纷潜入水底,不知去向。 胖子弯下腰摊入水中,想去抓上几只,被我拦住,这水下情况未明,我们过多的惊扰恐怕会引来麻烦,能不折腾就不折腾。而且这些虫子我从没见过,可能是一些特殊的品种,全世界可能就只有这里生存着,价值连城,被他弄死几只太可惜了。 胖子骂道:“你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我看这里的水里没十万也有八千的,抓几只带回去有什么关系,这一趟已经基本上白来了,你也不让我弄个纪念品当念想。” 我说:“这肉呼呼的东西,看着就恶心,你怎么下得去手,别琢磨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了,咱们赶紧过去是真。” 这么多虫子在这儿,就没人想休息,我们只好继续顺着这条水道往深处去寻找尽头的地下蓄水湖,这里水流平稳,前面也没有巨大的水声,显然没有大的断崖,我们可以从容向前。 我们继续前行,越走水越凉,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在水中蔓延,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们在水道的两边看到了无数那种肉色的虫子,大部分都趴在水线上下地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看着我就开始头皮发麻,水中更是多,不时感到有东西撞到我的脚上。/ 水道越来越宽,道顶越来越高,呈现一个喇叭状的开口,我知道快到了,立即加快了脚步。走了不到一百米,头顶上一黑,我们就出了水道,周围的空间一下变得空灵而有回音,凭感觉就知道来到了一个大地方,脚下是一片浅滩往前蔓延,矿灯的光柱划过,便看到一片宽阔而平静的水面。 矿灯有弱光和强光选线,为了省电我们一般都选择弱光,这样你能持续是有180小时以上,但是照射距离只有二十多米,现在弱光显然无法达到要求了,几个人纷纷打开枪管,使用百米照明led灯泡,去照头顶和四周。强光下,这里的大概面目才显露出来,能看到这时一个巨大的地下水洞,但不是喀斯特地貌,而是那种火山岩洞穴。远处洞的深处大量从洞顶垂下来的巨型石柱插入湖中,犹如神庙的巨大廊柱,洞顶只有两三层楼高,整个地方乍一看感觉像淹没在海里的波塞冬神庙大殿,气氛形象之极,不得不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水道出口的两边是巨型岩壁,呈现火山岩特有的特征,有岩层的出现,说明我们已经越过了砂土层到达戈壁地质深处的地下山脉之中,这些岩壁肯定是昆仑山渗入地下的部分。回头看水道口感觉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西王母在当时那个年代,能挖掘到这么深的地方,不能不说他们文明有着极度发达的工程能力。 这里应该就是整个西王母古城地下蓄水系统的重点,一个天然的小型地下湖了,因为矿灯光线的照射距离有限,我们无法得知这片蓄水湖到底有多大,中心有多深,也许往湖的中心走,湖底可以深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但是看不到开阔的湖面也难说有什么被震撼的心情。观察片刻,胖子就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没有什么新的办法,还是要寻找闷油瓶的记号,之前的记号就是指向这里,再往前就是地下湖的湖心,之后的引路记号不可能刻在水底,我感觉应该会在这些石柱上。 我们分开去寻找,淌水往湖的深处走,照射那些石柱。 走了几步我发现湖水的深度变化不大,偶有深下去水淹到脖子的地方,但是走几步又上来了,显然水底坑坑洼洼,但是平均深度变化不大,很快黑瞎子就打了个呼哨,我们走过去,发现有一根石柱子上果然有清晰的记号,刻得端端正正。 文锦看着闷油瓶问道:“这里的水流基本上平了,没有继续往下走的迹象,我看这里是整个蓄水工程最低的位置了,我们要找的地方肯定就在前方,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能想起什么来吗?”/ 闷油瓶摇头不语,只是看着他刻下的痕迹,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的波澜,胖子就说西王母古城可以说处在一处秘境之中,在全盛时期这片绿洲湖水环绕,外面是无数魔鬼城形成的保护层,绿洲内有终年大雾,只有大雨的时候才能看见。西王母城的居民信奉残酷的蛇崇拜和神秘主义,使得这个沙漠中的政权如同鬼魅,晦涩难窥,而这古城之下犹如迷宫一般的蓄水系统又错综复杂至极。我们现在几乎耗尽了心力到达了这所防御工程的最底层,要是西王母有什么东西要藏的,也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了。什么都别说,顺着这些记号继续走应该就能到达目的地。 我觉得有点不妥当,这一路过来,到了后一段几乎太过顺利,在水道中看到的人面怪鸟的雕像让人无法不在意。我们一路过来,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面怪鸟的图腾应该就是西王母国的先民警告外来人的标示,从硅谷外围一路深入,每看到一次遇到的怪事就险恶一分。这次又看到人面怪鸟图腾,说明这蓄水湖必然不会是一个平和之地,现在我们其实都累得只剩半条命,一旦出事,恐怕这次一个也逃不脱了。 我问文锦:“接下来采取何种策略,我们是休息一下,还是先派人探路?” 文锦道:“已经到了这里,如这个胖子说的,我没有理由退缩或者放弃,这是我命里注定要走的路,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所有人都过去,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如果我两个小时内不回来,你们可以顺着湖岸寻找其他的出口,再想办法出去,千万不要过来了。” 闷油瓶在一边淡然道:“我也去。”他压根没有看我们,只是看着湖深处的黑暗,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什么危险。 我想了一下,我也必须过去,不说待在这里有多少机会能出去,来路已经被困死了,我历尽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而且以我的体质,能够到达这里可以说有很多人为我做出了牺牲,包括生死不明的潘子和枉死的阿宁,我如果再没有出息的缩着,当初就真的就不应该来这里,既然是我自己要来的,那么我也应该走完。 胖子就咧嘴:“我靠,你们这不是逼我也去吗?和这批菜鸟在一起还不如和你们在一起安全。” 这一来三叔的几个伙计也不干了,都要跟去,他们确实都没什么经验,搞点小偷小摸可以,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们肯定不干,而且他们也怕我们通过这种方式结党,偷偷甩下他们跑掉,所以决计要跟在我们后面。为首的那个叫拖把的就道:“你们想的美,他娘的要么留一个下来,要么咱们一起去,别想甩掉我们。” 黑瞎子一直没说话,自个儿在那儿似笑非笑,看这情形就过来搭到我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意思是他也加入,或者是让我留下。 我看着那批人就觉得恶心,这些人实在是个累赘,跟着我们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我们还得防着他们。要是我留下,不给他们折腾死。 胖子道:“小吴你就算了,你还有大好的年华,跟着这些爷们,也许还有条活路,你三叔不是说吗,这是一条不归路,这路由我陪着大姐头和小哥走一趟,来年还多一个人给我们上香。” 我骂道:“你少来这套,到了这份上,横竖都差不离,反正我是去定了。” 我这话是实话,其实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谁有信心说一定能出得去?搞不好我们来的那条路就是唯一的通道,这里就是地下岩山中一个完全封闭的水洞,我们不得不困死在这里。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让这些谜团在这里完全画上一个句号。 想到这个我反调侃胖子,拍拍他的肩膀:”到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大奶二奶抢你那点压箱底的明器肯定要抢破头了,你还是留下合算。” 胖子道:“你胖爷我是出了名的亮马桥销金客,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钱袋里的银子不放过夜,睡过的女人无数,用过的钱也够本,少有人能活到胖爷我一半潇洒,这一次若是不走运,我也值了。” 我道:“这么说你倒是最适合给人家陪葬,了无牵挂。” 胖子说:“你这话说的欠缺,陪人家送死也要看人,咱们这几个人真叫缘分,你要去,冲着你的面子我也得护着你啊。”说着拉枪上栓,就问那几个伙计要子弹,说你们几个脓包,子弹都放他那里能救命,否则就浪费了。 我呸了一口,一边见文锦拔出匕首甩了下头发试了试刀锋,对我道:“好了,别贫了,既然都要去,那就抓紧时间吧。” 既然要走就不再犹豫,我们抓紧时间各自喝了几口烧酒,把队伍拉开,顺着闷油瓶留记号的方向,开始淌水而行。大概是人多的关系,看着前方深邃的黑暗,我倒不是感觉特别的害怕,只是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忐忑。 之后是一段几乎没有任何对话的过程,我们分了几个人,每人都警惕着队伍四周的一个方向,特别注意水面的涟漪,耳边的声音只有我们淌水的破水声,这一路走的不快也不慢,逐渐远离了来时的入口。 好在这里的水清澈的离谱,用矿灯对着水底直射,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水下只有高低不平的碎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扫过水面也能大概看到水下的情形。 想着以往的一些,我们并不敢放松哪怕一点注意力。但是,我看着四周水面的时候,已经感到一点奇怪的地方,让我十分的在意。 走了一段,文锦就提了出来道;“这里没有那种虫子。” 胖子点头道:“可能是因为水温,这里的水可他娘的真凉。”话说,这里的水有很大一部分从这个洞形成的时候就囤积在这里了,过了保质期上万年了,大家千万别喝,可能会拉肚子。 我道:“这种水叫老水,自然沉淀富含矿物质,会不会有可能这些水含有有毒的矿物,所以那些虫子不敢游入?” 胖子听了啧了一声:“不会吧?难怪我觉得屁股里有点痒。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人接话,走在最前面的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们也只好闭嘴,到了这份上,讨论这些完全没有意义。殿后的黑瞎子就笑,这两个人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冷面一个傻笑,简直好像黑白无常一样,让人无语。 继续走,我们深入到了蓄水湖的内部,四周手电照去全是平静的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黑斑,这说明在湖底开始出现起伏很大的深坑,每一个黑斑都极深,矿灯照不到底部,似乎下面连着什么地方。 这种黑斑,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个,形状也不规则,水底全是细碎的石头,这些洞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出来的。我们开始感觉有点不妥当,竭力避开这些深坑。 这么走着,不久我们便找到了第二个刻有记号的石柱。 一行人停下来休息,有人打了个喷嚏,这里的水实在是冷,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最难受的,这些水怎么说也没到冰点,还在人可以忍受的范围,所以并没有怎么抱怨。 那个记号,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而且符号也不同了,似乎变换了什么意思。 文锦看向闷油瓶,还没开口问,闷油瓶就回答了:“这时最后一个,我们就要到了。” 最后一个——应该是最后一个记号的意思,这说明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 我们心中一震荡,后面就有人下意识的举枪了。二话不说,我们顺着记号马上动身,我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既兴奋,又害怕,又感觉到不祥的气息,同时还有一种事到临头的紧张。 可就在绕过石柱走不到两三步的时候,我的脚下一阵刺疼,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小时候在长沙,经常和三叔在溪涧中游泳,所以凭着脚底的感觉,我立即就知道脚底肯定破了,而且还比较严重。 我马上停下,让胖子帮我照一下,说着抬脚去看。胖子的矿灯划过水面照到我的脚上,我发现脚后跟被划了一大道口子,显然水下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我低头去找。这一看,却发现这里的水底,有不寻常之处。 谜海归巢 第十三章 终点 在齐腰深的水下,矿灯光清晰地照出水底,我原本以后我脚下踩的还是那些细碎的石头,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却不同了。在我们脚下的碎石中,出现了一些形状奇怪的片状石片,我探手下去摸了一片,发现那竟然是我们在魔鬼城挖出的古沉船上看到的那种陶罐的碎片。 这些陶片被埋在碎石中露出了一小部分,必须仔细看才能和细碎的石头分开来,显然到了这里,出现了古人活动的痕迹。但是看数量,好像不少,都隐在碎石的下面。/ 所有人开始用脚拨开那些碎石头,很快更多的碎片露了出来。胖子把矿灯举高,把我们站的地方四周照了一个遍,我们得以更加清晰地看水底的情形。 在这里的碎石下面,混杂在大量的陶罐碎片,埋得并不深,从我们站的地方一直往湖底的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而且越往闷油瓶留的记号所指的方向,这些陶片的数目越密集,我看得出这是被什么力量从那边冲过来的。 胖子挖得深了,发现碎石下得深处还有不少,以这样的规模,根本无法统计原先到底有多少罐子埋在这里。水中这些陶罐的碎片棱角分明,十分尖锐,好像一把把刀片,在碎片之中还混杂着人的骨头,已经腐朽得满是孔洞,基本上也是不完全了,有些甚至还粘着一些头发,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场面,看上去很像我在西沙附近看到的海捞瓷铺满海底的场景,当时也是整片海底都是瓷器。但是瓷器是埋在白色的海沙里,显得古老而神密,而这些丑陋的罐子是在碎石中,加上里面的人骨和头发,只让人感觉恶心。 看着那些头骨,我们都有点起鸡皮疙瘩。“这些是什么鬼东西?”胖子就咋舌道。 我和他们说过在雅丹魔鬼城挖掘沉船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并不清楚详情,我于是向他们解释这些就是当时发现的陶罐。按照乌老四的说法和浮雕的显示,这应该是一种给蛇的祭品。 “难道这后面也是艘沉船?”胖子一边划动矿灯一边道。 我摇头,估计不可能是船。一来,不可能有沉船会沉在这么深的地下,除非这个湖有水道通往外界。二来,这些罐子属于那些蛇的祭品,应该是放在和祭祀活动有关的场所,我想这里肯定和西王母的宗教有关系,数量这么多,看来这种罐子在当时并不是罕见之物。 乌老四对于这是祭品的说法我还是比较赞同的,不过知道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脑海里又想起当时乌老四的惨叫声,不由感觉脚底如针刺一般。 想起在魔鬼城的经历,我还是有点后怕,不过这里应该不会出事。看这些罐子的破损程度,里面的虫子必然就不在了,人骨也都糜烂了,一碰就酥,这些东西被水泡了上千年,没有成尘埃已经不错了。而且陶罐是吸水的,如果有密封的陶罐,在水里埋了这么久,水早就一点一点透进去,里面肯定被水充满了,虫子应该淹死了。 “这么多祭品,会不会这后面就是西王母的坟墓所在?”三叔的一个伙计问道。 我想了想,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但这也是完全无根据的猜测。心说最好还是不要。 胖子道:“管他是什么,咱们得小心点,别踩到那些陶片,不知道这些骨头有没有毒,小吴你还是快点洗洗,小心你的伤口感染,等下要截肢可就惨了。而且既然这些是献给蛇得祭品,那这里就可能会有那种野鸡脖子,我们一定要小心。”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丝毫不在意,又奇怪道:“说来奇怪,说到那些蛇,好像进了这里之后就没看到过了,那些挂腊肠到哪儿去了?” 扎破我脚的,不知道是这些头骨的骨片,还是有陶片被我踩碎了,反正随便哪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黑瞎子潜入水里,从里面挖出来了半块头骨,后脑勺已经没了,可以看到脑腔里面灰色的胶质,像蜂巢一样的组织,这应该就是那些尸鳖王的杰作。为何这头颅之中会有尸鳖王,完全不可考证,不过看这意思来猜,似乎这些陶罐泥封着人头是为了饲养这种恐怖的虫子,这倒是有点像现代人养蜂。如果乌老四的推断是正确的,这种行为可能起源于西王母时期某些诡秘的习俗,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抓来这种在人脑子里筑巢的虫子。 我们在碎片中继续往前,特别注意着水下以免被陶片划伤,情形越来越分明,越往里走,脚下的陶罐碎片越多。这样踩着走了不到一公里,我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完全由陶罐碎片堆积成的浅滩上。 整块区域都是陶罐的碎片,大大小小,颜色大部分是暗红色和陶黄色的,而在这些陶罐碎片下面可以看到埋着不少看似完整的鬼头罐,看着好像水底之下还垒了好几层。 我们无法得知碎片下面埋了几层这种东西,不过这场面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怕踩破鬼头罐,我们不敢再贸然挺进,于是停下来找路。 胖子对这些破烂不感兴趣,三叔的那几个伙计也不敢碰,都喝着烧酒驱寒。黑瞎子却很有兴趣,一次又一次地潜水下去仔细看这些鬼头罐,胖子就不耐烦道:“四眼,死人你瞧得还少吗?捞那玩意儿干吗?” 找了一圈,四周都是这样,这片区域很大,要想通过,要么原路返回,从边上想办法绕过去,要么就硬着头皮从这些锋利的骨头和陶片上踩过去。 正犹豫呢,我看到文锦看着脚下,若有所思,就问她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道:“会不会我们已经到了?” “到了?什么意思?”我奇怪,随即就明白了,“你是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她点头:“看样子我们已经到达了一个堆祭品的地方,这种地方一般就是祭伺的场所,走了也有一段距离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地方是我们的目的地?” 我看着脚下和四周,感觉不太可能,至少我心里无法接受,这算什么地方,这里除了这些鬼头罐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千辛万苦到这里来干什么?要看这些罐子我在魔鬼城早看的仔仔细细了。 看向闷油瓶,他还是没有发话,文锦就掏出荧光棒,折了几根让他们亮了起来,甩入四周的水里,把四周照亮。其他人看看,也开始学样打起来荧光棒丢了出去,很快四周的水底亮起了幽绿色的荧光。 我们开始寻找水底任何可疑之处,绿光下的水面鬼魅异常,这一次看的十分仔细,却还是没有我们想发现的任何异样,除了陶片就是陶片。 我们有一些沮丧,我看着水底心说,如果这地方就是目的地,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东西被埋在这些陶罐下面了。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这里来过这么多人,如果东西在下面,肯定已经挖了出来了。显然这里不是终点,我们还得继续搜索。 最可恨的是完全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样子,闷油瓶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踢了几脚水来驱散我的寒冷和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自己的倒影被水波扭曲成了诡异的样子,接着我看到了我的脸和我的下半身重叠在了一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我们正上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头顶高了很多,看上去一片漆黑。 我拿矿灯往上方照去,灯光照入黑暗之中,看不到顶。这矿灯的弱光照射距离有近四十米,这里的洞顶竟然超过了这个距离。我调节矿灯的照明强度到强光档,一下矿灯光射出一道白炽的光柱。 四周的人都被我突然拧亮的矿灯光吸引了注意力,我没有理会,将矿灯照向洞顶,照出了我们的头顶。 那一刹那我愣住了。我看到,在我们头顶上的洞顶岩石中,镶嵌者一块巨大的无法言语的物体。 这块东西巨大无比,凸出洞顶的部分,呈现球形,完全无法估计其直径,几乎盖住了我们整个视野。看地质似乎也是岩石,但是颜色和四周的四周和洞顶完全不同。奇异的是,这块石头的表面全是柏油桶大小的孔,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看上去无比的丑陋,犹如被驻空的莲藕一般。 其他人也顺着我的灯光抬头看天,一下子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僵直了,气氛如同凝固。 “什么玩意?”胖子嘀咕了一句。 文锦喃喃道:“天,这……这是一块天石。” 谜海归巢 第十四章 天石 天石是古代人对于陨石的一种称呼,古代人见陨石由天而降,便称呼为天石。天石的种类很多,经常被用作雕刻的材料,最名贵的一种叫天心石。 这确实只可能是陨石,否则无法解释我们看到的现象,人力是不可能在岩层中镶嵌进去如此巨大的一块圆石的。可是这陨石太大了,嵌入岩石中的部分还有多少?简直无法想象。/ / 其他人逐渐反应过来,纷纷拧亮了矿灯往洞顶四周照去,试图寻找陨石和岩顶交接处的边缘,发现这直径足有五六百米,算上岩石内部的大小,估计可能有近一公里的直径。 那些孔洞让这颗陨石看起来丑陋无比,好比一只已经腐烂的巨大的蜂巢。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玩意像我们看到的那种丹药,那些孔洞之中漆黑一片,用灯光去照,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形,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看着无数黑漆漆的洞口在你头顶,犹如细小的眼睛,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文锦道:“这里肯定是我们的目的地了,这里一定是西王母最终的秘密,汪藏海要找的可能就是这东西……”/ / “他要这东西干吗?这陨石有什么用?”我无法理解。 文锦也摇头:“我还不清楚,可能是这些孔有关系,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看着那些窟窿背脊发凉:“会不会是人工挖出来的?他娘的,难道这陨石里面有东西?” 黑瞎子突然道:“不是,这应该是天然的,很多陨石都是蜂窝状的,只不过这些洞的蜂窝难看了一点。” 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话,让我很不习惯。三叔的一个伙计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柴达木盆地、塔里木盆地都是由一颗分裂的小行星撞击而成的,这玩意也许就是当时的一块陨石碎片,塔木陀这绿洲就是陨石撞击的陨石眼,西王母人在这个陨石坑里修建了西王母城,并且在修建地下畜水池的时候发现了这颗深入地层的陨石,我猜想这东西肯定是西王母神权的象征。”/ 这是这个伙计第二次说话,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看了他一眼,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正想问他那个说法的具体内容,却被胖子吸引了注意力。 胖子又无组织无纪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闷油瓶走得非常远,离我们有四五百米,照出的地方我们看不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吆喝我们去看。我们蹚水过去,到了他们的那个位置,才看到了陨石和洞顶的交接处。这里的情形简直犹如地狱,大量的石柱从上面垂挂下来变成了一大片怪异的巨大石瀑布,坡度很缓能徒步而上,而且大得离谱,简直就是一座小山。 这不是溶洞地貌,这些石瀑布形状狰狞,无比的丑陋,犹如粘在一起的无数巨大的妖怪的触手。这应该是陨石撞击后的高温化岩石形成的奇景,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在其中一条最宽最大的石瀑布上,我们看到了简陋的石阶,石阶的两边放着青铜的灯器,石阶的最上端,就是石瀑布和洞顶连接的部分断裂了,断口被修整成了一个石台。我回头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就明白那一定是祭祀台,在那个台上可以无限接近陨石,又可以一览祭祀的全景。 最关键的是那祭祀台上,能看到放着一只石头的王座,有好几个角,看不清样子,但是个头极大,在王座上,可以看到坐着一个人。 我吸了一口气,心说那是谁,难道是西王母?这么久了她还在这里看守着她的圣地? 谜海归巢 第十五章 等待 远远地看着那个王座上的人影,不是十分分明,是否是西王母的尸身?这种事情我经历的多了,感觉这地方邪气冲天,立即让人准备黑驴蹄子。 胖子说:“不可能是西王母,死了要么埋了,要么趟在棺材里,哪有坐着的道理。我看可能是石头人。” 文锦道:“绝对不可能是石头人,这里不兴人俑,我们一路过来没有看过一个人俑。这里如此隐秘,是西王母的圣地,这个人影在这里肯定非同小可,要千万小心。” 胖子道:“可惜潘子的枪毁了,否则这个距离,老子一枪打他的脑袋,是人是鬼一下就试出来了。” 我心说是鬼你也打不死,是人你就成杀人犯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过去,因为那个地方是唯一可以接近陨石的地方。我们召集人过来,一边朝石阶漟水而去。 这里肯定不会有机关,因为根本就没有修建机关的条件,石阶都是非常简陋的砸出来的,两边本来可能是用来照明的青铜灯座现在完全绣成了摆设,胖子想装一个进背包里,结果一碰就碎。慢慢的石阶梯脱离出水,觉得身子重的灌了铅一样。休整了片刻,我们才揣着黑驴蹄子,小心翼翼地毛腰走上神台。人多胆子大,几乎没什么犹豫,矿灯光攒动往那人影照去,果然就看到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走近看,发现那是一具端坐在王座上的女尸。 这具女尸戴着非常繁琐的头冠,如果不是发簪,已经无法分辩出男女,身上穿着金丝裙袍,缀满了玉片。整具女尸端坐如定,栩栩如生。 女尸的脸发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尸脸上覆盖了一层类似于石灰的青色胶质,然后仔细雕塑出来的效果。女尸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皮肉来,也不知道衣服中的尸体保存的如何。这么看上去,好像庙里得泥塑菩萨,在矿灯光下显得无比的阴森。 在女尸的身后还站着两具守卫,穿着西域的盔甲。这两具尸体显然没有女尸保护的那么好,能看到脸上的石灰已经脱完,露出了里面糜烂殆尽的骨骸。因为盔甲是黑色的,好似玉俑同样的材料,刚才我们没有看到。 三具古尸都笔直的或立或坐,显然经过了特殊处理。 “这会不会是西王母?”胖子轻声问。 我点头:“看这架势差不离,想不到她还真的在这里,一定是古人将她的尸体处理之后安放在这里。” 胖子看见那些玉片,一下就两眼放光了,道:“总算给胖爷我看到些好东西了,原来这娘们都穿在身上呢。娘们就是娘们,临死也舍不得这点基业。”我一听立刻在他没动前就把他抓住。 闷油瓶让我们不要靠近,他指着王座四周地面雕刻的花纹,是一只大头小身的人面鸟,花纹呈现一个圆盘将王座围在中心,他用奇长的手指摸着圆盘的边缘道:“有细小的缝隙,可能也有平衡机关,不要靠近她。” 我们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抬头看头顶,只见陨石的表面几乎就在我们天灵盖上面,跳一下就能碰到。在我们头顶的部分就有几个深深的孔洞,照进去,发现那些洞口直通到陨石的内部,深不见底,而孔壁非常光滑,确实不可能是人工开凿的。 汪藏海找这东西干什么呢?如果按照文锦说的,他是来寻找长生之法的诀窍,那么这颗陨石和长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仔细抬头去看,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这颗陨石的材质,怎么这么像玉俑?这种颜色,这种光泽,似乎是同一种材料。我跳起来摸了一把,发现陨石温润一点也不凉手,竟然真的好像是玉石。 乖乖,我心说,这该不是一块“陨玉”?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宝石叫做陨玉,是一种特殊的陨石,因为材质手感和玉石十分相似,所有被当成玉石,在古代极端珍贵。不过这陨石的颜色比陨玉的颜色要深上许多,会不会是一块含有特殊成分的罕见陨玉?而那些玉俑就是使用这种陨玉做的? 如果是真的,这玩意可值了钱了。这么大一块儿,就是按斤卖我们也发大财了。 我把我的想法一说,众人都感觉很有道理。 “看来,那些血尸的形成,和这块陨石有着相当深的关系。”文锦道,“而古代的西王母发现这种力量,就用陨石来制作那些玉俑。” 我一下发散开去,就想到一件事情:“你们说,从汉开始流行的金缕衣,传说可以防止尸体千年不腐烂,然而现在考古发现的金缕衣往往连玉石都烂了,显然这种传说是不科学的。那么这种传说是从哪来的呢?最开始,会不会是因为那些方士查阅了某些古籍,查到了对于金缕衣千年护尸的描写,却不知道这个玉和普通的玉是不同的。” “难道是战国锦书!”胖子道,“你是说,汉代的金缕衣是模仿战国锦书上写的玉俑来制作的?” “有这个可能。”我就点头道,“然后,汪藏海就发现了这个破绽,所以他开始来寻找古籍上制作这种玉俑的真实材料。” 一下我就觉得脑子里的事情变清晰了。“他娘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汪藏海这么多的盗墓活动,都是在寻找这块陨玉?最后他终于发现了陨玉的所在地,于是带人来这里?” “不对。”文锦并没有我那么兴奋,“按照你这么说,他既然到了这里,应该已经得手了,可是我们在海底墓里没有看到玉俑,玉俑应该不是汪藏海的目标。” “那他的目标是什么?”我道,我觉得我的想法十分的合理。 文锦看着那些陨石上的孔洞,对我们道:“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目标,就在这些洞的里面。” 文锦说的语气很玄,我们都给她说得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发毛。抬头看那些洞,心说里面会是什么呢?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始抽出背包里的绳子,对我道:“我要进去看看。” 我一听这怎么行,想阻止,却被闷油瓶拦住了,我和他对视了一下就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我们有选择,但是文锦别无选择,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长叹一声,有一种无力感,人只有在无法帮助自己想帮助别人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渺小,我总以为这种无奈只有在电视上才有,没想到现实中也会给我碰上,感觉真的不好受。 文锦动作很利索,立即便开始准备,让闷油瓶去帮她连接绳子,自己用矿灯照那些洞口,准备选择一个进去。 我本想找个人替她,发现也不大可能,虽然这一个个洞都有柏油桶那么大,但是孔洞几乎是垂直,进去必须使用膝盖或者脚掌蹬着孔壁往上。我们几个男人都太高了,进去之后无法完全弯曲,几乎都不能用力,胖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里面孔洞直径变小他都可能被卡住。只有文锦身材娇小,可以勉强用上力气。 我有些担心,但是看到文锦身手矫捷的样子,也知道这种担心是无意义的。一边的文锦在腰上系上绳套,被胖子托到了肩膀上,她探身进入孔洞之内,然后用力一蹬胖子,人就进去了。 我叫道“小心点”,她应了一声,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随即她对我笑了一下,就开始往深处爬去。 我们一边放绳子,一边看着她逐渐往上深入孔洞,动作十分缓慢,显然十分吃力,直到看着她的矿灯光消失,整整过了半个小时,估计进入的距离还不到五十米。 看着整个过程,我觉得毛骨悚然,这就是爬盗洞的感觉,但是这孔洞到底有多深,到达最深处起码也有两三百米的距离,这种好像爬进别人食道的滋味绝对不好受,更何况爬到中途的时候,会出现前后够不着的情况。 又抬头看了洞口十几分钟,脖子就吃不消了,我不忍再看,就和三叔那几个伙计一样坐下来休息,脱掉衣服用烧酒抹身驱寒。绳子一直在往里面放,隔十几米,胖子就和里面的文锦确认一下,打几个信号。 气氛很凝固,我们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方面身后的女尸让人毛骨悚然,一方面又担心文锦的安危。 等了大概一小时,忽然就听道胖子“嗯”了一声,我立即站起来问怎么回事,他道:“大姐头没回应了。” 我们凑过去,看道胖子拉扯着绳子,拉了几下,绳子被扯下来一些,没有人把绳子拉回去。 我脑子一紧,心说是不是出事了,示意胖子再试一下。 胖子又拉一下,绳子还是被拉了下来,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好,绳子很轻,好像那头没系着人。” 闷油瓶一听,脸色一变,立即对胖子道:“把她拉出来!” 胖子马上用力,飞快地拉动绳子。我看着他拉的力气就发现不对,完全不需要用力了,绳子犹如流水一样被他拉了出来,一直拉到垂直,绳子就结成一团整个从孔洞摔了出来,全部打在我身上,把我缠绕进了里面。 我挣脱绳子那起末端一看,发现没有割裂的痕迹,绳子是被她自己解开的。我们面面相觑,我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十分糟糕的感觉,“他娘的,文锦自己解开的绳子?” 闷油瓶脸色凝重一下按住胖子的肩膀,整个人借力踩着胖子的背,接着一跳,就钻进那个洞里,动作之快,根本拦不住。胖子大叫:“绳子!带上绳子!”他也不理会,几下就往上缩了进去 我一看他不带绳子不行啊,立即对胖子叫道:“蹲一下。”胖子大怒:“他娘的都当老子是马夫啊。”我不去管他,贴着他的身子就歪歪扭扭地爬了上去,他托了我一把,我用力一蹬腿也窜了上去,无奈力气不够,屏住呼吸撑住孔壁想把脚也提上来,结果没几秒就滑了下来,直接摔在胖子身上。再来一次,还是那样,一下明白自己的体质肯定是进不去了。 我站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地方,抬头就看到闷油瓶艰难地从洞里面前进。他太高了,膝盖无法着力,只能用小步上,十分消耗体力。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陨石会不会是活的,这些孔洞就是它进食的陷阱,闷油瓶在自投罗网。 但是随即我就意识到这不可能,再想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无法思考了。我就这么抬头看着闷油瓶爬上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闷油瓶也完全消失在孔洞的深处。 我再也坐不住了,一直坚持站在洞口往下看,希望能看到有灯光返回,然后他们两个都安全地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急如焚地等着,从焦虑到冷静,从冷静到麻木,从麻木到脑子一片空白。 十个小时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闷油瓶也没有回来,文锦也没有回来,空洞里没有一点声音。这两个人,好象被这些孔洞带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谜海归巢 第十六章 继续等待 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足足等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我唯一注意的地方,就是那个他们消失的洞口,这是一种多么漫长而又焦虑的过程,我想只有设身处地的人,才能体会。 期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进入那个洞口,但都以失败告终。这实在不是普通人力可以攀爬的通道,我最高的一次只爬上去十米,已经完全力尽,小腿抖得如筛糠。 这批人中,三叔的那批伙计必然不敢深入,唯一有可能进去的是黑瞎子,但是他始终没有表现出那个意思,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进去也没有把握能出来。营地里气氛沉闷,那个拖把好几次都催着离开,说这两个人可能已经死在里面了,既然我们不可能进去,那么还是省点力气和干粮为出去做准备。 我无法接受,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会是这个结果,我蒙头几乎听不进去这些话,脑子里只想着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锦解开了绳子,她是故意的,我想起了她临走前的笑容,我感觉她可能早就计划好了,这么说她知道在里面会遇到什么情况,知道会有这种不出来的情况发生。 文锦一路过来,话都说的很宿命,她这几年来的生活简直无法形容,她有这种想法是有可能的,也许她在里面发现了并没有解决她尸化的办法,所以万念俱灰,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闷油瓶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这就说不通了,我能肯定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 会是什么呢?简直没有任何的方向去想,他们是否迷路了?我想这里面的孔道蜿蜒曲折,形成了无尽的迷宫,进去之后就无法出来,但是这又无法解释文锦为什么要解开绳子。 我脑子里面是无比焦虑的念头,休息的时候眼前就看到一只深洞,闭上眼睛也是深洞。 之后的情形我实在不愿记述下来。 第四天开始,拖把这批人就开始不停的发牢骚,我心情非常糟糕,几次要和他们打起来,但是那个洞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一度我甚至怀疑,是否文锦和闷油瓶压根就没有存在过,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 不安和焦虑越来越重,我的心里开始承认拖把他们说的可能是正确的,但是我的理智又让我必须和他们争吵。这让我几乎崩溃。 到了第六天,拖把终于带着人走了,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闷油瓶和文锦就算没死,再过几天也死定了。本来他们希望依靠我们的经验带他们出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显然不肯虚耗下去。黑瞎子拍了拍我,意思是让我也走,但是我拒绝了,他叹着气跟着离开,只剩下我和胖子两个人。 他们带走的还有大量的食物,我知道肯定超过平均的分量,但是我实在懒得和他们吵了。 胖子其实也劝过我,但是他知道我的脾气,我经历了这一切,到了这里,就算没有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应该有一个残缺的休止符了,但是这样戛然而止,我忽然发现自己蠢得要命,我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难道就是这样,一切都结束了?我绝对无法接受。 胖子没有办法只好陪我,我们俩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等着,我忽然想起一出荒诞剧叫“等待戈多”,不由就想哭,心说我的荒诞剧竟然还是悲剧。 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几天,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不会太久,因为我们的干粮并不多,但是当时没有吃完。 拖把他们离开之后,我心里其实已经几乎绝望了,甚至说只差一点我就会崩溃了,我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我在这干什么,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去看那个洞口。按照胖子的说法,就是一个疯子的行径。 那一天,我睡完浑浑噩噩的起来,胖子要守夜,但是也睡着了,在那里打呼噜。这几天倒是睡舒坦了,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我没有任何的动力去叫醒他。我走到那个空洞下方,不知道多少次往上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几乎是呆滞的看了十几分钟,然后就去吃早饭。我和胖子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翻出来,找出昨天吃剩下的半截饼干接着吃。吃着吃着,我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唱歌,又像是在梦呓。 我以为是胖子在说梦话,压根没在意,几口将饼干吃完,想去叫醒他。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一个激灵,我看到,在我和胖子之间,竟然躺着一个人。 我一下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闷油瓶。 他明显瘦了一圈儿,缩在那里披着毯子,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我们睡觉的时候? 一开始我以为我在做梦,随即就发现不是,我几乎疯癫了,立即冲过去,拉住他的毯子,大叫道:“你个混蛋,你他娘的上哪儿去了?” 他被我拉了起来,我就想去掐他,可一下我看到他的脸,突然发现不对劲。他的表情很怪,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嘴唇在不停地颤动,好像中了邪一样。 我心中咯噔了一声,立即将胖子踹醒,然后把闷油瓶扶起来,按住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 我心中涌起了极度不祥的念头,胖子过来看了看我,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怎么知道。他按住闷油瓶的太阳穴看了看他的表情,咋舌道:“我操,不会吧,难道小哥傻了?” “不可能,你他娘的别胡说。”我道,叫了几声:“别装,我知道你在装,你骗不了我!”就听见他一边发抖,一边无神地缩在那里,嘴巴里不时地念叨着什么。 我贴近他的嘴唇去听,就听到他在不停的急促地念着一句话:“没有时间了。” 谜海归巢 第十七章 离开 闷油瓶躺在那里,胖子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之后他便睡着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觉得非常的堵,难受的要命。 他一定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从那个洞里出来的,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头顶的陨石,青黑的表面丑陋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化,无数的孔洞好比眼睛,看得我一阵窒息。 狗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郁闷的要死,心说这简直是在耍我。 没有时间了。又是什么意思呢?听上去像是有一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而且什么措施都已经没有时间去做了,难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 四周安静的犹如宇宙,没有矿灯去照射,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这里如果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我们也无法得知。 他肯定受了极大地刺激,胖子叹气道:“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他的感觉全部给关闭了,和我的一个朋友一样,医生说,这就像他脑子就停在最后经历的那一刹那,卡住了。” 我沉默不语,闷油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了解,但是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方面我还是可以打保票的,这种人的心理素质已经到达了一种境界,要想让他受到极大地刺激是非常困难的。这陨石之内发生的事情,肯定恐怖的超出了我们能理解的范围。 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像他这么冷静的人,会被什么东西给吓的崩溃。我能肯定一定不是什么怪物,尸体的恐惧连我都可以克服,就算里面有再可怕的怪物,也不能将他吓成这样。他见到的,一定是极端诡异的情况。这时候又想到文锦,她现在在哪里?难道她也疯了,出不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必须进去,我就算摔一千次也要爬进去把她带出来,绝对不能把她留在陨石里。 想着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我又站起来,走到洞口,打起手电就往上照,这几乎已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这几天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我随意的往洞里闪了一下,接着就走了回来。 才走了几步,我忽然一愣,发现不对,这一次,洞里不是黑的,那洞里有个东西! 一下我头皮就麻了,立即回去一照,果然就发现在洞穴的深处,出现了什么东西! 我心里叫了起来,立即叫胖子过来,自己打开强光往上一照,一下就看到大概孔洞二三十米的深处,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在往外窥探。 我一喜,以为是文锦,可再一看,我一下浑身就凉了。这张白脸面无表情,眼睛深凹进眼窝中,脸色冷若冰霜,表情极度的阴森,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竟然是一张我从来没见过的面孔。 这人是谁?我的冷汗瞬间湿透背脊。 胖子看我脸色不对,过来一看,也僵住了,立即就去端枪,我一把拉住他,矿灯光一晃,再一看,那脸就消失了,尽头还是一片漆黑。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两个人的冷汗都像下雨一样,隔了良久我才问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吧?” 他点头,我发现他脸色都吓青了,似乎被吓得够呛。 这事情已经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了,这陨石中竟然会有一个陌生人,这怎么可能,难道这里面住着人,原来西王母的先民还有活在里面的? 这太离谱了,我又想到文锦,心里哎呀了一声,难道文锦开始尸化了,刚才那张就是她变异中的面孔? 我看向胖子,想问他刚才有没有看出一点和文锦相似的地方,却看到胖子还是脸色发青,只盯着那洞里看,还没有缓过来。 胖子不是如此胆小之人,我心生异样,问他怎么了,他转头问我道:“你没认出来?” “认出来?”我愣了一下:“你认识这个人?” 胖子指了指我们身后,我转头一看,就看到那具坐在王座上的女尸。胖子把矿灯照向那具女尸的脸,光线一闪,因为阴影效果,那女尸的面孔突然一阵狰狞。 我看的分明,一下就明白了,顿时觉得寒气透心而过,几乎没晕过去。 我的天,刚才我们看到得脸,竟然和这具女尸外面雕刻的样子有些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才看到的脸——是西王母? 这具尸体难道真是具尸壳子?真正的西王母,还活在这颗巨大的石头中心?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就算没老死,在这里也饿死了。 是幻觉?我忽然怀疑自己的感官,精神太过疲惫:我们被这颗陨石搞的神经错乱了,也许刚才那脸就是文锦,只不过因为光线的问题,看起来像这女尸。 胖子顿了顿:“那她为什么不出来?” 我哑然,胖子道:“很少有两个人会一起看错。” 这一下两个人如坐针毡,这地方待不下去了,胖子对我道:“小吴,这地方越来越邪门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怎么了?文锦还没出来呢。”我看他的脸色问道:“你吓成这样,不像你啊。” “这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没吃的了,本来我今天也想和你说,如果你明天不走,我就是打晕了也必须带你走,再等下去,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我们吃的东西已经剩的不多了。” 我道:“不是还能撑几天吗?” 胖子道:“我算过,剩下的东西,我们省着吃能吃两天,勉强够我们一路顺利的找到口子出去,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小哥,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能安全到达地面上,我们也必须挨饿穿过雨林。现在水已经下的差不多了,沼泽肯定已经露了出来,穿过去一定是极其艰苦的过程。你如果再坚持等下去,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挨饿,饿上两天你就不会有力气出嫁.再出去,我们就等于死在了这里。” 我看了看那个孔洞,摇头道:“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胖子拍了拍我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心软,我早就想好了,我们把能吃的东西都留下来。挨饿出去,到了外面,如果能回到那个营地我们还有补充,实话告诉你,在每一个休息的地方,我临走都埋了一包压缩饼干。只要走对路,我们还是能出去。我看大姐头出来够呛,与其等她出来看到我们饿晕了,不如这个办法好,而且这陨石里面这么邪门,我看……” 我知道胖子想说什么,摆了摆手,发现胖子虽然慢条斯理的这么说,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可以想象,他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 “而且,就算你愿意死,小哥不一定愿意,你至少得救一个。” 我看了看闷油瓶,立即妥协了。是啊,我一直想着一个人都不能少,最后可能连闷油瓶都被我害死,而且胖子的方法确实有道理。心说这也许是唯一可以让我们都活下来的办法。看着那孔洞我叹了口气,接着就问他道:“可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 胖子道:“我们原路走回去,然后顺着河壁走,必然能找到另外的出水口,可以重新回到蓄水工程里去,那么肯定能发现出口。” “如果没有呢?”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胖子见我答应了,喜出望外,说着就立即开始收拾:“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应该有,否则黑瞎子早回来了。”/ / 胖子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候,我们收拾起了装备,留下了我们所有的干粮,写了字条,然后他就催着我开始原路返回。 我还是有点无法割舍,看了几眼,又对着那洞口喊了几声,然后转头离开。 闷油瓶神情恍惚,我们搀扶着他,很快回到来时的那个全是陶片的地方,这时候我就在想黑瞎子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忽然胖子停了下来,把矿灯照向水里,我发现在这片堆满了陶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原来没有的深坑。 就和之前我们看到的深坑一样,但是我们可以确定,这个坑我们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拱出来的。 我觉得有些不妙,催促胖子快走,胖子此时却不走了。我问他干嘛?他道:“你没有看到,这坑壁上刚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 谜海归巢 第十八章 陷坑 “是什么?”我问道。 “不知道,就在坑边上。”胖子看了看我,忽然对我道:“贼不走空,可能有好东西,我得下去看看,你等我几分钟。” 我气得要命,但是现在就我一个人,他不听我的,让我扶着闷油瓶,自己下水翻找。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快点。/ / 不过这并不容易,瓦片大部分埋在碎片的下面,在陶片中翻找,可不像在海里,沙还比较松软,这里的陶片一方面锋利,一方面是在坑口,一动陶片就往坑里滑下去,人也不好保持平衡。表面的还好,挖出几片,再往深挖就非常困难,有时候看到一块陶片想翻开来就是拿不上来,好像长在里面一样。 挖了几下,胖子似乎是发现了目标,浮上水面换气后又潜了下去,用力把手插入挖出的陶片坑里,往外掰,没掰两下,忽然胖子一个哆嗦,猛缩手回来,手上鲜血直流。 “糟了!”我暗叫不好,心说该不是被鳖王咬了。却见胖子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伤口似乎颇深。他用嘴巴吸了一口气,换手又用力一掰,把那根骨头拔了出来,接着就浮上来了。 “怎么回事?”我在一边问道。 “我靠,这骨头里好像有刺,疼死我了。”胖子一边吸着手指,一边甩干捞上来的头骨,招呼我把矿灯照过来。 我嘀咕道:“你看,你自己作孽吧。”走过去给他照明,刚走到他边上,忽然就听到我的身下,传来一连串沉闷的“咕噜”声,接着冒上来一连串的水泡。/ / 胖子和我都愣了一下,那汽泡停了一下,又“咕噜咕噜”冒上来一连串。 “他娘的,真是人不服不行,你这屁放的赶上火箭炮了,还是连发,这动静也太大了。”胖子捂住鼻子道。 我也莫名其妙,看了看四周:“他娘的,我没放屁。” “你没放屁怎么这么臭?这都是什么味啊,大便都被你熏死了。”胖子皱眉道。 四周的确有了臭味,我闻着却心里一惊,这确实不是屁的味道,虽然一时之间我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但是我潜意识里感觉不妙,似乎是要出事。刚想说快走,突然我一下失去了平衡,水花一炸,好像踩空了一样,整个人猛沉进水里。 那一下极为突然,几乎是在一瞬间我脚下就空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滑倒了,立即就蹬腿想重新站稳,但是紧接着整个水下都起了汽泡,我脚下的陶片动了起来,往一个地方直滑,根本站不稳。 我大惊失色,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缩起腿一个翻身往水下潜入,胖子也潜了下来,我们扎入水里。 扫过矿灯一看,就看到我脚下的水底塌方了,水底塌出一个大坑,和边上的那个坑连在一起,成为一个非常大的深洞,四周的陶片头骨全部往坑底滑去。回头一看,只见闷油瓶顺这坍塌被扯进坑底,脚被裹紧在陶片里拔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脚往下拽,想要把他拖进坑的底部。 刚才没顾到闷油瓶,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们,我们还不习惯照顾他,看他的腿陷在碎片中,已经裹到了大腿,显然是刚才坍塌的一霎那被裹进去的。他没有作任何的反抗,呆呆地任由自己顺着瓦片沉下去。/ / 眼看着要被裹到坑里面去了,我和胖子赶紧过去帮忙,一人扯住他的一只手就往上拽。胖子单手用不上力气,咬住矿灯用双手,两个人用力蹬水,把他拔了出来。 这种事情如果他是一个人就死定了,如果有两三个人就不算什么大事故。闷油瓶被提起,开始咳嗽。 胖子就道:“我说你的屁厉害吧,把水底都崩穿了,以后放屁之前记得打招呼,免得误伤别人。” 我大喘气大骂道:“这时候还挤兑我,等会老子和你拼了。” “你看你这人,一点也不虚心接受教导!”胖子拿矿灯去照水底,下面坍塌慢慢扩大,但有些停止了,很快一个大概有半个篮球场一样大的洞出现在我们面前,黑黝黝的,好比一张大嘴,要将我们吞噬下去。不时有些汽泡从下面冒上来,四周弥漫着一股恶臭。 我记起这是沼气的臭味,这个洞肯定本来就存在了,也许之前有木梁之类的地东西加在上面,腐朽之后,还是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没有外力的时候,这种平衡可以延续千年,可一旦有任何的破坏,木梁就崩坏了。那个塌出的坑可能是木梁断裂造成的,胖子又在边缘挖瓦片,结果引起了连锁反应。 “我靠,”胖子道,“这下面好像都是空的?” 下面应该不深,但是水刚才一搅动污浊了起来,看不到底,我道,“这下面可能是之前搭的一个防止鬼头罐的夹层。”看他又往边缘走,就道,“小心点,刚才我踩还结实,忽然就塌了,他娘的可能这块地方下面全是空的,现在踩塌了一块,等下别再来个连锁反应,形成漩涡我们全完蛋。” “只要你不放屁就没事了。”胖子道,“咦,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手电看去,只见那深坑中竟然有东西浮了上来。 “远点。”胖子提醒了一声,我拉着闷油瓶条件反射地退开了一点距离,胖子就把矿灯聚焦在那东西上。 那些东西上来得很快,很快就浮出了洞口,这时候我们已经看得很清楚,都是一些腐木和树枝,中间还夹着很多没法分辩的棉絮一样的垃圾,这些应该都是被压在下面瘀泥内的沉淀物,被落下去的陶片激起,跟着起来的还有大量污浊的水。一时间,洞口附近的能见度越来越差。 胖子捞起了几个,都是缠绕着垃圾的树枝,弄了他一手的臭泥,他远远地抛开,道:“他娘的,这泥泡子的老泥底子都被我翻出来了,臭死我了,我靠!这该不是以前的粪坑吧?” 我道:“你家才用那么大的粪坑,在这拉屎,脚滑一下就可能直接没命,要是你拉得出来么?” 胖子太会扯了,这要是粪坑那拉屎比蹦极还紧张,我看大象都不敢用,西王母国的先民总不会这么折磨自己吧? “也许这是因为女王想培养他们的子民居安思危的理念,让他们在拉屎的时候保持十分的警觉。”胖子一本正经道。 我催促说:“快走,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捂住鼻子正想离开,胖子又从水里捞起来一个东西,这个却不是树枝,他“咦”了一声,就举起来:“他娘的,你看这是什么?” 谜海归巢 第十九章 水壶 我朝他看去,就觉得那东西像小一号的人头,但是没有五官,上面沾满了黑泥,四周全是细碎的胡须一样的东西。 “什么鬼东西?”我问。 胖子扔了过来,我凌空接住,发现那东西不大,用水洗了一下,很快外面的黑泥被洗掉,露出里面绿色带锈迹的表面。 我甩了甩,奇怪道:“他娘的,是个军用水壶。” “水壶?” “老款式,几十年前的东西,我一看外型就知道了,我家里还有一个。看,这里还有字。”我把水壶翻了过来。 水壶的底上确实有钢印打的一串字,本来就打的不深,现在更看不清楚,可能是生产的地点。 我们面面相觑,都心说怎么回事?这个水壶怎么会从这个洞里漂上来?,水底下的空间,应该是碎石和陶片堆积成的河底,虽然不知道几千年前是什么样子,但是近几百年肯定就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有水壶存在? 胖子道:“会不会也是那批逃进这里的反动份子的东西?” “有可能。”我道,“不过问题不是这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下面?” “也许有个反动份子也到这里来过,碰巧摔死在洞里。” 我摇头道:“不可能,这种平衡结构只能存在一次,如果之前坍塌过,要么会是个洞,要么被后来的泥沙填平,不会再出现后来被陶片覆盖起来的陷坑。” 胖子道:“你怎么知道?” “老大,这是常识。”我道。 “那也有可能是从其它地方漂到这下面来的,这地方的下面全是空的。”胖子道。 “理论上有可能,但是实际上很难,水壶会浮起来,卡在空洞穹顶上,不是那么容易漂动的。”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脚下动了一下。我立即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对胖子道:“当心当心,又要塌了。” 胖子却骂了一声娘:“你的常识错了。” 我低头看去,只见一团巨大的东西从黑坑里迅速浮上来,反射出一连串鳞片闪烁的光芒,接着出现一只篮球大小的黄色眼睛。 我一下就呆住了,这是什么? 胖子推着我大叫道:“跑跑跑!跑!跑!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拉着冲了出去。胖子像疯了一样,扯着我一点都没留力气,我看这一架势真的在逃命,也拉住闷油瓶,奔命而出。在水里其实根本没法跑,阻力太大,非常缓慢,而且脚下都是锐利的瓷片。我只冲出去几步就踩到锋口上,一下摔进了水里,扑腾起来,脚底心阵阵剧痛。 接着胖子和闷油瓶也倒了,胖子背包坏掉了,但是爬起来根本不看,大叫一声别停!就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冲去。我就听到我们身后传来了滔天的水声。回头一看,那竟然是一条无比巨大的蟒蛇,从水中腾雾而出,简直犹如青龙出水。 我看那蛇的体型,一下就想了起来。 天!这……不是那条蛇母吗? 这怎么可能?浮雕上的巨蛇居然真的存在,而且到现在还活着! 我心说完了,咬牙继续往前跑,就听着后面简直是惊涛骇浪一样的水声跟来。这可怎么办?只能跑几步是几步了。我几乎是一边跑一边摔,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脚都崴了,浑身是伤口。 很多人都有经验,遇到危险逃跑的时候,人只凭着最开始那一股劲,在这劲头没用完之前,就算身上给人劈了两刀也感觉不到疼。所以我一路狂奔,摔了爬,爬了摔,脚底都烂了,也不知道划了多少口子。慌乱中根本没有距离感,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最后猛然脚下一空,踩到一个突然的低洼,一下就滚了下去。下面就是那种深坑,整个人顿时被冲进水里。 我也算反应快,马上稳住身型,但是太突兀了,还是喝了好几口水,怎么踩也踩不上去。 胖子还算注意我,跑出去十几米了,还是冲了回来想把我扯上来,可没等我抓住他的手呢,忽然鳞光一闪,一股无比霸道的力量就带着水流压了过来,一下把他和闷油瓶也压下水来。 这就要命了,三个人扑腾起来,犹如火车一样巨大的蟒身则在水里绕着我们盘起来。胖子拔出了匕首,但是看了看体积差别,那匕首比牙签还不如,不由作罢。 巨大的蟒头探进水里,出现在我们面前,鳞片犹如镜子,太大了,那种气势,我简直像看到一条无爪的青龙。 那水壶是怎么下去的?肯定是有人给他吃了,被他带到了沙土下面。三个人让他当开胃小菜都不够。 我们在水里扑腾,想游出蟒身的包围圈,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巨蛇只要一动,水就会奔腾,带着极大的水压把方向打乱。 胖子不认命,一边端起了枪,瞄准了那蛇的眼睛,连开两枪。巨蛇的脑袋动了两下,一点反应也没有,胖子只得把枪扔了。 我让他别白费力气,我们都知道那枪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遇到那种双鳞巨蟒还能拼命,可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怎么打啊?任何效果都没有。 胖子就叫道:“不会!大象不吃蚂蚁,我们太小了,他要吃我们也没这么容易。”还没说完,蛇头忽然一缩,猛地朝他咬过来,那种声势根本无法形容,我一下就被冲起的水浪甩了出去。 我爬起来,大叫胖子,却见他拖着闷油瓶也被冲的老远,巨蛇居然没有咬中。巨蛇一击不中,恼羞成怒,蛇身扭动开来,形成巨大的水浪,硕大的鳞片好比无数面镜子,将我手里的矿灯反射出一片瑰影幻境。 胖子朝我大叫:“躲起来!” 我立刻朝一边的石柱后面游,好不容易爬上去,一回头,头皮一麻,竟然看到了犹如恐龙一样的蟒蛇头巧声无息的探到了面前,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法躲,蟒蛇太大了,我游的半死的距离,他一下就探了过来,恐怕两三米内的都是他的直接攻击范围。近距离照着,我发现这蟒蛇更加巨大,不由得腿一软,跪了下来。巨蟒则转动头部,用巨大的蛇眼看着我,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蛇头不时的转动。 我心说死定了,在水面上,他的攻击肯定比在水里准。但是等了几秒,仍不见那蛇来攻击我。我死盯着蛇头看,发现那蛇似乎吃不准什么。 我想了想,忽然看到正照着蛇的矿灯,一下就明白了。矿灯极亮,这条蛇在这里了,可能几百年没见过任何光了。现在给这东西迷了眼睛。 心中想到一个办法,我慢慢的将矿灯放到一边的石柱上,想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的工夫溜掉,然而石柱上几乎无法放任何东西,一放就滑下来,我浑身直冒冷汗,放了几次都不行。我一边让自己一定要镇定,一边想办法。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脑子还能转动。要是以前,一定完全吓死了。 突然看到一边的胖子在巨蟒的脑袋后面给我打手势,好像要我把矿灯甩给他。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深吸一口气,用力一甩,就将矿灯从那蛇头边上甩了过去。一道弧光飞向胖子,巨蟒被光吸引,马上转过头去。就在这一刻,我猛地潜入到水里。 一边的蟒蛇立即动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游了开去,直到筋疲力尽才探出头来。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游出太远,巨蟒就在我的身后,四周横陈着巨大的蛇身。但是他迅速运动,很快竟然消失了,似乎钻入了沙子底下。 不久,看到胖子背着闷油瓶从那边飞快地破水而出。我问他怎么回事?他道:“我把矿灯沉到一个洞里,它追了下去。快走,等它再上来,我们就死定了。” 谜海归巢 第二十章 尾声 之后的经历泛善可陈。 我们喘着气,互相看着,感觉刚才一切都好像在做梦。胖子脸色惨白就让我们快走,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之后的过程我基本上是非常恍惚的,特别是到了最后,我只能大概的记叙一下经过。/ / 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一路回到了出来的水道口,选了一个方向就顺着石壁开始寻找另外的出口。 在六小时后进入一个水道口,忍着饥饿,三个人干脆闷头走,什么也不说,免得消耗体力。 “不吃东西靠脂肪能支持一到两周,难受的只有前几天,”胖子说“我经历过这种时候,忍忍就好了。” 我一开始还怀疑我们能否活着出去,同时我也忽然明白了,三叔这一次进来,为什么要称为“不归路”,因为路程实在太长了,一个人背负的食物完全无法满足整个来回,他已经预见到了回程的艰苦卓绝。 在渠道中空腹行军,胖子的计划是一天内走出去,但是往上走比往下走要累得多。饿了两天后,我们实在无法忍受了,开始琢磨办法。这里能吃的东西非常有限,有干枯的树梁,以及很多缝隙里的虫子,探险手册上说,在野外没有食物又摸不准什么能吃的时候,吃虫子是最保险的。我们开始尝试着抓一些来吃,不过这里的虫子也非常的少,并且都很细小,当瓜子还差不多。/ / 闷油瓶一直恍恍忽忽的,后来好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们和他说了好几遍事情的经过他都无法理解,好在不用再搀扶他,他可以自己跟我们走。 靠着虫子又撑了三天,我们终于看到了活的树根出现在井道壁上,胖子判断这里应该是离地面很近了,我们在四处徘徊,终于找到了几个向上的竖井口。胖子爬了上去,发现这是我们当时进入雨林时路过的那片塔林。 这里的孔洞很小,我们没法钻进去,于是胖子用子弹砸出一个小孔,做了一个定向爆破,把几个孔之间的石头炸裂,我们才勉强挤进去。地面上已经面目全非,所有沼泽的水位全部都降到了最低点,露出了瘀泥和狰狞的树根系,此时烈阳高照,所有的毒蛇都在地下,应该是最安全的时候。 雨林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景色,很容易让人产生美仑美奂的错觉,以为这里是人间仙境,但是我们深知这片刻安宁绝对是一种假象。越是安宁,越是不能休息。 我们算了一下时间,在天黑前绝对出不了峡谷,最多能进入到峡谷的中端,如果遇到任何的阻击,我们三个筋疲力尽的人肯定会减员。 我们三个都是经历千辛万苦活下来的,我不希望这种关头再有人牺牲,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尽全力了。好在峡谷中鸡冠蛇并不多,而且我们可以涂上瘀泥。这一路,可以说是完全看命了。 接下来是长途跋涉,期间的过程没有必要再赘述了,我也实在不愿意提起,在瘀泥中摸爬滚打,我们都带伤,草蜱子爬满了身上也没有时间处理,入夜之后更是紧张,一有声音就立即加快脚步。 我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迅速穿过了峡谷,回到了戈壁上,果然看到了在外面等候的定主卓玛他们,那完全是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胖子一出峡谷,就几乎昏了过去,而定主卓玛他们看到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峡谷外,我们休整了三天,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筋疲力尽。这三天我什么都没有想,什么苦恼都没,但是感觉只有睡觉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垃圾。而且我头一次真正感到了释然,似乎那些迷,还未解开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了关系。 闷油瓶仍没有起色,要么缩在帐篷中发呆,要么就是靠着岩石看天。我们都叹气,但是毫无办法,谁也没有想到,他追寻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种结果。 潘子却意外被扎西救了回来,躺在另一个帐篷里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没敢跟他说三叔的事情。扎西说文锦交代过他们一些事,他们知道怎么防蛇,之前信号烟出来的时候,他们也进入营地搜索,在丛林那儿发现了营地,在那里发现了潘子。 我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就是我们去抓文锦的后一天,想想只要能熬过那一天晚上,就能碰到扎西,那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可惜,那一晚变数太大了。 又休整了两天,扎西就告诉我们应该出发了,按照他的记忆,我们现在处在一个魔鬼城环的中间,魔鬼城设置了蹊跷的机关,我们必须有精确的导航,走出去之后,东西两边可能都会有公路,我们只要到了公路,就可以求救。此刻,我也想知道三叔和黑眼镜的下落,可是却已经没了力气。扎西说,他们可能从另外的入口出去了,也可能根本没有出来,但是我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 没有车只能步行,我们最缺的是劳力,因为当时的水是三叔大队人马搬过来的,他们出发之后剩下了好多,我们没法全部搬走,而且算一下跋涉的时间旷日持久,我们能带的水坚持不到找到公路的时候。 胖子就道,把食物减半,丢弃帐篷,多出来的空间全部用来带水,少吃点没事,没水坚持不了几天。 于是照办,背着大量的水出发,横渡戈壁,这过程初期免不了艰苦,但是和雨林行军已经属于两个档次了。四天后,我们走出了魔鬼城,又走了一个星期,终于到达了公路。拦到了一辆suv的驴友,用军车上的电话和裘德考的人取得了联系,大概三十个小时后,阿宁公司的车队赶到,将我们救起。 所有人都瘫倒了,有些人喜极而泣,这是怎样的一次旅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在回程的路上,胖子靠在车上,忽然唱起来歌:“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 破锣一样的嗓音倒好听了起来,我忽然觉得一阵感慨与悲凉,一刹那,我泪如泉涌,视线模糊,过往的一切恍如梦幻般从我眼前闪过,仿佛听到了那些个永远失去的声音,在苍茫的戈壁上回荡不止。 回到格尔木后,我权衡了再三,写了一封email给我的二叔,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都交代了一遍。半个小时后,二叔就打电话过来了,对我说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叫我也不要管了,他会处理,让我立即回杭州。 自然不能立即回去,胖子和闷油瓶还有潘子都必须在医院待一段时间。 胖子是疲劳过度,挂了几瓶营养液就缓了过来。潘子命大,我将三叔的情况和他说了一边,他捶胸顿足。我自己筋疲力尽,也无法去和他说什么,他没完全康复就回长沙,说要等三叔的消息。我让他有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最严重的是闷油瓶,住院之后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我们发现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过渡的刺激让他的思维非常混乱,医生说要让他静养。 本来他能记起来的不多,现在连我是谁他都不认识了,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崩溃,看着他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我是最后一个回到家的人,洗了一个热水澡,就百无聊赖地看积下来的信,突然发现其中有一封信竟然是三叔寄过来的。 我心中一动,看了看日期,发现没有邮戳,立即展开,发现这是一封长信。 “大侄子: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踪迹全无,也许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你此时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我知道怎么样也欠你一个交代。 现在我即将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是我的宿命,我无法逃避。我感觉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了,我为了这件事已经选择毁掉自己的事业,如果这一次我没有找到答案,那么我宁可选择死亡。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写在下面,你可以慢慢看。你大概一直非常奇怪,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骗你,你看完后就明白了,那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非常抱歉,但是不管你怎么看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大侄子。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三叔我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也没有想过对你们吴家有任何不利。 也许我其实已经是吴三省了,又或者,这个面具戴得太久,就摘不下来了。 同样抱歉,在这封信里我没有办法说明所有细节,我想说在这件事情上,所有发生的事,都有必然的原因。而我,其实只是一个事故。当时的阴错阳差导致这一切得发生,等我深陷其中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在西沙的事情,其实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文锦他们的背景也远没有那么简单。我在调查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其中几个人完全没有背景,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以前他们是干什么的。 再深入调查下去你就会发现,这支考察队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深不可测,所以之后如果你仍旧被卷入在这件事当中,一定要你看看我的下场,就会知道追寻这个秘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更希望这件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你知道真相之后,你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不要再陷入其中了。我知道你回想整个事情得经过,还是会发现大量的谜题,但是那些已经和你无关了。 最后,作为临别的最后一句话,你要记好,那是你爷爷留下来的话语: 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是人心。 ——你的三叔于敦煌 下面是很长一段事情经过的描述,和文锦说的几乎相同,我默默地看了下去,看完之后,眼泪就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盗墓笔记》第一季完) 第二季 引子 第一章 八月的杭州气候宜人,虽然近几年来,夏天的温度越来越高,但是在西湖边上,你还是能感到当年“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意境。 我靠在铺子的躺椅上,翻阅这几个月来我整理的东西。从格尔木回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我似乎一直没有缓过来,最后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没有想象到事情会以这么一个事态收场。 这三个月,我始终无法走出当时的梦魇,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无数经历的画面。 可是,我真的能摆脱了吗?我真的很怀疑,我心中的郁结,并没有随着那些秘密的解开而少任何一点。 别人拼命想掩盖的,必然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追寻别人的秘密必然要承担知道秘密的受过。 这是我最后领悟出来的话,可是,就连闷油瓶都无法逃脱那种宿命,我又能如何呢?又有多少人,可以把满腔的疑问在心里放上一辈子呢? 回来之后,我将这一年来的所有的事情,全部写了下来,从我爷爷的笔记开始,一直到现在,一件一件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终究会有忘记的那一天,犹如三叔的面具,戴的太久,就摘不下来了。时间总是能改变一些东西,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更早一些。 在整件事情中,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部分,比如说,我真正的三叔在哪里?闷油瓶的真正身份,小时的文锦到底去了哪里?终极到底是什么?那地下的巨大遗迹到底是谁修建的?文锦那批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计划? 这些东西仍旧是一个一个的谜团,本来最让我上心的是后者,不过放到现在看来,这些问题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闷油瓶回来之后,我们将他送去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做了全身的检查。他的身体基本上没有问题,就是神智还不是很清醒,我们将他留在医院里,找了专人照顾。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问过长沙的一些人,想了解闷油瓶的一些背景,让他们去帮我打听,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复我。 胖子说他有办法,也许有回音,看样子,要了解闷油瓶背后的事情,远比我想的要难,现在也只有寄希望于他能够早日好转,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给我们。如果不能,那只能是由我们养他一辈子,对于他来说,也许倒不是一件坏事。 很少有人能有忘掉一切的机会,而幸运的忘掉的人,却又不顾一切地想记起来,这种轮回简直是一个任性的悖论。私底下说起来,我倒真不怕他永远记不起来,反而怕他记起了什么,却又不清楚。 潘子被送到医院,他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我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其实受伤并不重,很快就康复了。 长沙那边现在一片混乱,潘子告诉我,之前老伙计还在的时候,三爷就算不在,那边的局面也好控制,但是现在不行了,树倒猢狲散,到处是风言风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在三叔的产业被陈皮阿四斗得缩了不少,否则还要难处理,他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拆伙,他这些年攒的钱早已经不愁吃不愁穿,现在也许是该退休的时候。 我告诉他让他快点找个姑娘成个家,三叔的产业也就别操心了,三叔年纪也大了,他又无儿无女,这事迟早会发生,积垢已久,靠我们是没法力挽狂澜的。 潘子没什么反应,三叔生死未卜,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安心,可能还会一直的找下去,我只有祝他好运。 胖子分手的时候回了北京,他是最没感觉的人,回去照常开张做生意,按照潘子的说法,这人的城府非但不浅,而且还很深,不过我是实在看不出来他深在哪里。胖子临走说了一句套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的挺有感觉,若不是这么多时间相处下来,又出生入死的人,很难体会到这种套话里的意思有多么婉转凄凉。 扎西在格尔木就和我们道别了,如果不是他,我们肯定走不出塔里木,所以当时我们想筹点钱给他,扎西说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次业,能把我们活生生地带出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他不能再要我们的钱,后来我把我的手表送给了他,留个纪念。 阿宁死了,裘德考的公司我暂时没了联系,发了几个e-mail给熟人,都被退了信,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要继续下去。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失败,那老鬼也应该死心了,如果还执着下去,那也只能自求多福。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人的生活好像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那时我刚回到杭州,继续过我朝九晚五的小康生活,坐到那藤椅上,打一个小盹,一觉醒来,百无聊赖地翻开我爷爷的笔记,忽然就感觉时光倒流,恍如隔世。 庄周梦蝶,醒后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化人之梦的蝴蝶,还是在做化蝶之梦的凡人,以前我听着玄乎,现在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感触。只觉得这一年来的一切,好比梦幻,一闪而过,又感觉自己还在蛇沼之中,眼前的悠然,可能是自己临死前的臆想。 不管是哪个,我都想欣然接受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情结束比得到这件事情的结果更加让人期待。 然而在我心底的最深处,我十分明白,这件事说结束还早的很。 第二季 引子 第二章 讨论 两个星期后,闷油瓶出院,我去北京和他们碰头,顺便商量之后的事情。 回来之后我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三叔留下的烂摊子。我这一年来的事情,虽然轰轰烈烈,却都是在暗中进行,家里人完全不知道我这边发生的巨变,三叔如今是真正的下落不明,可能永远不会出现,这边的事情如何解释是一回事。 另一面就是闷油瓶,如今他真的变成了拖油瓶,随着他意识的恢复,我必须面临如何和他重新认识的问题。/ / 他没有亲人,在这世上干干净净,也不知道老窝在哪里,问了不少人,什么消息也没有,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几乎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他的随身行李全部丢在盆地里,没钱没任何证件,这时候放任他不管,恐怕他只有去路边当流浪汉。 胖子混得相当不错,在琉璃厂也开了堂口。我们在他的新店里碰头,几个月不见,闷油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气色,除了眉宇间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其他倒是给我熟悉的感觉,这让我多少有点心宽。见到他的时候,他靠在窗口,也没有看我,眼神如镜,淡得比以前更甚,好比心思已经根本不存在于人世之间。 我先说了点客套话,他毫无反应,就问胖子他的情况如何,医生是怎么说的。 胖子摇头:“不就是那样,据说是回忆起一些片段来,医生说是受了强烈的刺激,得精神刺激才有可能好转,不然每天炖猪脑都没用。”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那陨石之内,在最后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打算没?”说了点无聊的,胖子就问我,“我这儿就四十多个平方,可实在局促,你要让他住在这里,我连相好都不敢找,别人一看我藏着个小白脸,还以为你胖爷我是兔儿爷。” “你这人真没良心,人家可是不止一次救过咱的命,你担心这不靠谱的干啥?”我没好气道。 “他又不住你那儿你当然站着说话不喊疼,你要我出钱给小哥找个房子,那咱是一句话,他要住四合院我都给他拿下,和我住一起就不行,这和救命不救命没关系。”胖子道:“你看要不这样,我掏钱租房子,你掏钱找保姆,咱们把他安顿在这附近,给他好吃好喝,没事周末过去探望一下。” “你这他娘的整得好象金乌藏娇一样。”我道,“他又不是傻子,你得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于是胖子便看向闷油瓶:“小哥,你自己说怎么着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思考,隔了很久才道:“我想到处去走走。”。 我道:“走走?到哪儿去走走,有目的地吗?” 他淡然道:“不知道,到你们说的那些地方,长沙、杭州、山东,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东西来。”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他想记什么东西来,现在他脑海里基本是一片空白,他的过去是一个巨大的谜题,但是谜题越大,对人的折磨就越小。然而如果他在游历过程中,记忆开始复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情感片段对于空虚的人来说是诱惑力极大的,一点点的提示都会变成各种各样的线头,让他痛苦不堪。 我理解,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来说,人生的所有目的,应该是找回自己的过去。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但是我实在不想他再走上那条老路。 胖子看我脸色有变,知道我心里有个疙瘩,拍了拍我,提醒我道:“顺其自然,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想把他硬按在这里也不现实。” 我叹了口气,如果这样,只有实行第二个方案了,就是和他一起琢磨这些事情,看着他,我们到底是过来人,很多东西可以避免他走极端。 他的想法我也想过,我曾经有计划带他到长沙,让其他人看看,不过现在长沙形势混乱,我都不知道去找谁好。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胖子道:“你上次不是说你有办法能知道这小哥的背景,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别提了,这事儿说起来就恶心。”胖子道:“你胖爷我当时计划是找那些夹喇嘛的人问问,他们当中间人的消息广,这小哥竟然能被你三叔联系到,肯定曾留一些信息在夹喇嘛的地方,咱们可以通过这个下手。” 我一听心说这是好办法啊,怎么就恶心了?胖子继续道:“没想到这些人个个都摇头,说什么不能讲。你说这批人平日里干的就是拉皮条的勾当,这时候给我充什么圣人君子。” 我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行有行规,这倒不能怪他们。他们这些人可能就指望着这些信息吃饭,一旦透露出来,恐怕不止混不下去,还有可能被做掉。 “这些人口硬得不得了,这条路也是死路。”胖子道:“你那边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说要是我三叔在,也许还能打听点什么出来,现在我接触的人资历不够啊,那些老瓢把子品性古怪,现在都盯着我这边的状况呢,我特地去接近他们,还不给他们吃了。那不是我这种人能干的事儿。 “那你就别琢磨了,我看还是按照小哥说的来,咱们给他报个旅行团,准备点钱,让小哥自己出去走走,”胖子道:“要不咱干脆替他征婚,把他包给一富婆,以小哥的姿色,估计咱还有得赚,以后就让他们自己过去,你看如何?” 这不是扯淡吗,我心说,摇头不语,琢磨起胖子刚才的说法,总觉得那是个好办法,胖子还没想到点子上。想着就想到一个人:“不对,你刚才找夹喇嘛的办法,也许还不是死路。” “怎么说?” “那些人不肯说,无非是怕得罪人,又或是不知道,怕说出来露短,但是有一个人,就没这个顾虑,也许咱们可以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哪个人?”胖子问。闷油瓶也转过头来。 “去长白山的那次,替我三叔夹喇嘛的,是一个叫楚哥的人,你还记得吗?” “你是说那个光头?” 我点头,楚哥楚光头,是三叔合作的地下钱庄老板,被陈皮阿四买通后,被雷子逮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坐牢。他联系了闷油瓶和胖子,肯定知道他们的信息,而且他现在身在牢房,也没什么顾虑,只是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还有怎么让他开口,毕竟他说也没顾虑,但是不说也没顾虑。 胖子一击掌:“哎呀,还真是。”点头理解了我的想法,道,“这我倒没想到,不过,咱要是去找他,他把我们举报了怎么办?” “这种人精明得很,他手里信息很多,他要是有心吐出来,长沙一片倒,他忍着没说就是因为知道不说才对自己有利。”我道,“他现在落难,求人的地方很多,我看套出话来不难。”说着心里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其他事情不能麻烦潘子,这事倒是不敏感,可以托他去问问情况。 这就决定还是帮闷油瓶查吧,我们插手好过他到处乱跑。不过这事情我没法一个人干,我这边没事得要命,而且局势混乱,让闷油瓶跟着我到处跑肯定不行,他那种人我又制不住,万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又溜了,我去哪儿撞墙都不知道,得拖胖子下水。 和胖子商量一下,胖子也只好同意,他道:“别的不说,最好是能找到小哥住的地方,那咱们可以省很多力气。” 于是就这么约定,我去托潘子办事,闷油瓶先和胖子住在一起,有眉目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后面的情况。反正以三个人的关系,这事情怎么样也脱不了身,不如当自己的事情做,算是还闷油瓶的人情。 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鬼,这一拍板,这是非就跟着来了。 我回杭州后给潘子打了电话,讲了来龙去脉,潘子也是讲义气的人,一口答应,他效率很高,三天后,我就接到他的电话。 我以为有了眉目,问他情况如何。 他叹了口气,对我道:“麻烦事,找是找到了,我问了他,你想知道的事情他确实知道,不过他不肯白说,有条件。”/ / “什么条件?”我问道。这是医疗中的事情,我在他这样的情况也会提条件。 “他要十万块钱,还要你去见他,他要亲自和你说。” “见我?”我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心说:钱好说,见我干什么?听着感觉有点不妥当。 “该不是他想把我引出来,好戴罪立功?”我心寒道,耳朵边一下听到了铁锁链的声音。 “我也觉得有可能。”潘子啧了一声,“不过,他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他说你看了这东西,必然会去见他。” “是什么东西?”我好奇道。 “是一张老照片。”潘子顿了顿,“很老的照片,是我那辈人年轻时候的那种黑白照片。” 我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三叔西沙出海前的合影,那张狗屁的照片,误了我多少时间。心里琢磨,难道楚哥也知道这事的隐情吗?不过他现在用这件事情来谈条件,未免有些晚了。/ / 想着问道:“上面拍的是什么?” 潘子嗯了半天,道:“我不敢肯定,感觉上,那拍的应该是一个“鬼”。 第二季 引子 第三章 第二张老照片 照片通过e-mail发了过来,潘子对此一窍不通,我教了他半天,收到的时候,离我和他打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那真是一张很老的照片,发黄,上面有褪色的痕迹,即使如此,我还是能看到照片上的东西,也理解了为什么潘子不能肯定,以及“鬼”是什么意思。 那张老照片应该是在一间老宅中拍摄的,背景是一面屏风,照片发白得厉害,细节都看不清楚,却能够看到在屏风后面,直直站着一个人影。 光从屏风后透过来,人影相当的清楚,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人的姿势,平常人站立,总是会有一个重心的偏移,但是这个人影几乎是直立在那里。而且,整个人肩膀是塌的,一看就不正常。我第一感觉,这人是吊在半空的。/ / 屏风后面吊着个死人?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想不出这照片哪里能引起我的兴趣。看了这照片就会去找他?没有这种感觉。 再往下看,地板是木头的,照片左边边缘是一个深景,是屏风后的走廊,一半被屏风遮了,一半能看到,那个地方已经皱了起来,粗看看不清楚,但是仔细看,我就看到走廊一边有几道门。 一下我就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这种古老陈旧的感觉,加上这样的房间排列,肯定在哪里看见过,而且印象还比较深。 我拖动鼠标,e-mail里还有照片背面的扫描,上面写着楚哥的手记,显然是写给我的。上面道:1984年,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 我倒吸一口冷气,恍然大悟,啊,这是格尔木的那幢废弃的疗养院里拍的照片。我脑子里一下子闪出了当时的情形,这不知道是几楼的走廊。 那疗养院是文锦他们为了躲避三叔的追查而选择的藏身之地。文锦一行人背景诡秘,按照三叔的说法,他们不知道在进行什么研究。在这个废弃的疗养院里,他们拍摄了大量的录象带,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里面甚至还有个极度像我的人存在,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是一团乱麻。 楚哥怎么会有那地方的照片,难道他也牵涉其中? 不像,我一想,他和三叔关系非常好,会不会是三叔有什么东西在他那里?或者托他办过什么事情……所以他知道一些内幕。 这确实很有可能,如果他真的知道在那疗养院发生过什么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话说回来,这张照片拍的是什么呢? 对于普通人而言,拍照必然会有主观的目的,要么就是留影纪念,要么就是保存资料,不可能毫无意义地就去拍一张照片。当时,在那个疗养院里,显然是有了什么契机,使得有一个人拍下了这张照片。/ / 留影纪念我看是不太可能,屏风很普通,那简陋的走廊处于照片的边缘,肯定不是为了拍这些而照的。那么,这个人要拍的,必然是这屏风后的那个影子。 这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一方面这个影子让人毛骨悚然,另一方面,这样的拍照方式,确实让人觉得,这可能是在拍“鬼”,因为这看上去有点像网络上的鬼照片了。而且我心里很清楚,这不可能是个鬼,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屏风后头。而拍照的人,基于某种理由,隔着屏风拍了这张照片。只是我们不在当场,只看到了一个结果,所以觉得匪夷所思。 那幢疗养院实在隐藏了太多东西,他们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拍了下来,现在又出现我这样的照片,到底他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想了想也没有办法顾虑这么多了,看来确实是有必要见一下这个人,于是给潘子打了电话,说明了我的想法。潘子想了想就答应了,说他来安排,安排妥当后再通知我。 书说繁简,很快,我在坪塘监狱就见到了楚哥,过程比我想的要顺利。潘子带我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进监狱,一路过来直冒冷汗,过了几道铁门,我在休息室里看到了他。 这家伙明显瘦了一圈,光头都不亮了,看上去老了好几岁,皱着眉头瑟瑟发抖,我递给他烟,他抽了几口才有点放松。想想当初见他油光满面的样子,我不由感慨,混这行的暴富暴穷,活成了这个样子也得认命。 见面局促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反倒是他先问我:“你三叔什么情况?”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我草草说了一下长沙的情况,就道三叔音信全无,场面上看不到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报应,走这行就是这报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似乎有点走神,想了想抬眼盯着我看了看,又问道,“你在打听哑巴张的事情?” “哑巴张?”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小哥?你们叫他哑巴张?” “道上人都这么叫他。”他此时已经把烟抽完了,速度极快,我看他手又抖了起来,把我的烟和打火机都递给他。他立即拿出来又点了一根。“因为他不喜欢说话,你打听他的事情干什么?” 我心说关你屁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潘子就在一边道:“你他娘的问这么多干吗?” 楚哥抽了几口,瞄了潘子一眼,也是有恃无恐:“老子都这样了,问一声能怎么样?” 潘子本来见他就恨得慌,啧了一声想说狠话,我把他拦住了。楚哥现在算是最落魄的时候,说狠话没用,所谓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你骂他几句又能如何?我道:“楚哥,你在江湖上混得比我长多了,知道有些事情我真不好说。” “哟嗬,小三爷也和我玩场面话了,行啊。”他点头看着我,有点酸溜溜地说。/ / 我倒是不吃他这一套,只是看着他,他哆嗦着似笑非笑了一会儿,发现我毫无反应,也有点无趣,忽然就对着潘子说:“潘爷,你钱付给我老爸了吧?” 潘子掏出一东西,那是一张收条,大概是潘子拿十万块替我付了,甩到楚哥面前。楚哥拿过来看了看,道:“果然是三爷的人,够爽快!” “钱我们也付了,人你也见着了,现在你能说了吧?”潘子悻然道。 楚哥点头,就对他道:“那请潘爷你回避下,这是我和你们小三爷的事情。” 潘子皱着眉头就有点火,我忙给他打了个眼色,意思就是顺着他吧,他能有什么办法。潘子暗骂一声,起身出去。 楚哥看着他离开,直到门关上,才转头看着我。我发现他脸色变了,他猛吐一口烟,就对我道:“小三爷,你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我吃惊地看着楚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的下场,你三叔的下场,哑巴张的下场,所有人的下场,你都看到了。”他站起来:“从这之后的东西太惊人了,不是我们这种人接触的。” 我坐直了一些,想起了那张照片,问他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第二季 引子 第四章 同病相怜之人 楚哥这样的说法,让我感觉他知道相当多的事情,不由让我紧张起来,于是出言催促,唯恐他和三叔一样,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这一下不由就露了怯,楚哥看着我笑了笑道:“你别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几件事情。” “是什么?”我问道。心说:该不是要临时加价? 他看了看门口,发着哆嗦道:“你不能对别人说,这些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毕竟,能告诉你哑巴张的事情,我也能为了钱告诉你其他人的事情,搞不好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想不开找人把我做了。我也不是无期,还是要出去的,而且这里也没我想的那么安全。如果我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卖这些消息。”/ / 我点头,这我可以理解,所以他才让我来见他,还要把潘子支开,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和你三叔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早年有很多的事,都是我去实施的,比如说,调查陈文锦。所以,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他哆嗦道,“你知道这后面的水有多深。你可能不知道,你三叔经常提你,所以我知道你的事情,你不是道上人,所以我才敢卖消息给你。” 哦,我心里一阵翻腾,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有那张照片。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三叔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些人的事情?” “你指那支考察队?”我道,脑海里响起了三叔的话:他们都不正常。“说过一些,但是不多。” “你三叔这辈子,一直在调查那批人的行踪,我之前跟他混的时候,经常听他唠叨,但是越查,他就发现这批人越不正常。”楚哥又吸完一根烟,拿出一根来对上继续吸,“这些人,好像都是独立的,独立于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一点联系也没有。他们来自哪里?是什么人?到底在考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些我知道。” “但是我劝他放弃,他对我说,他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存在。那几年我们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办法,一直没有进展,最后你三叔还是听了我的,死心了。我以为这事情就这么完了,没想到一年前,你三叔、你、还有哑巴张那几个人去山东回来之后,你三叔忽然告诉我,那哑巴张也是那伙人之一,而且一直没老。惊讶之下,我们马上开始调查,目标自然是哑巴张。” 我坐了坐直,看到楚哥又点了一支烟,这不知道是第几支了。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哑巴张当时是四阿公的人,是你三叔从四阿公那里借来的,我就找人过去打听他的身世,结果听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 / 他顿了顿,“据说,四阿公第一次见到哑巴张的情形相当奇特,那事情发生在四年前,在广西的一次捕尸当中,你听说过捕尸吗?” 我点头,捕尸是旧社会的事情,一般发生在出现某种灾难的时候,有僵尸传说的地方比较盛行,打旱魃就是其中一种。这种时候往往会挖坟翻尸,也有真的闹尸变的时候,村民挑出胆子大的,用套索套粽子拖出古墓,在太阳下暴晒除害。 陈皮阿四的人和楚哥讲的捕尸却和这个不同,楚哥道,“这要从陈皮阿四在广西的生意说起。” 广西历来是一个各民族文化荟萃的地方,文物古迹众多,不过因为文化差异与中原太大,中原人那一套在广西完全没用,在广西活跃的一般都是淘家或者是古董倒家,都往村寨民间去收古董。因为广西和越南接壤,久而久之,有一些越南人就发现这个生财之道,这些人结伴越境到中国来盗掘一下古墓。广西有岭南文化,古墓众多,而且很多都是明葬,越南人不懂盗墓,乱挖乱掘,但还是能搞到一些东西的。 中原一代在长沙、陕西这些地方的生意其实已经很难做了,你说斗没有吧,确实还有,有很多油斗,盗了十几次,里面还有东西剩下,进去总不至于空手。但是有真东西,有龙脊背的真的太少了,要开一个新斗几家都蹲着抢货,这样的局面,肯定得求变,所以有很多瓢把子都在打外省的主意。有一段时间,黑龙江挖金国坟的也有不少,广西也是一条线。 陈皮阿四的盘子大,所以和广西的越南人也有联系,那一次派人去广西,就是因为听那边的说,有一批越南佬发现了大斗,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上去规模相当大,要这边派人去“指导”,他们不知道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不值钱。/ / 当时去了三人,他们跟着越南人进了雨林,第一次看到了越南人是怎么办事的。越南人是全副武装,估计这批人不仅干这一种买卖,还抬着一个筐子,问他们装的是什么,他们说里面是“阿坤”,陈皮阿四的人懂越南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中越边境的林子里穿行了三天,他们才到达那个地方。古墓几乎是敞开的,他们用芭蕉叶盖住发现的入口,好像是一个地窖,就在他们要进入的时候,越南人拦住了他们,对他们做手势,意思大概是“小心”。 说着有一个越南人把筐子里的东西搬了出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筐子里装的竟然是一个浑身**的男人。 那人的手脚被绑着,披头散发,浑身是泥,越南人就扛着他从入口吊了进去。 入口下面就是墓道,一路是向下的石阶,越南人都拔出了刀,陈皮阿四的人也准备起了黑驴蹄子,走着就发现这古墓规模极大,走了十分钟才到了墓室,下到底下就闻到了腐臭味。他们寻着臭味,发现墓室的中央有一个脸盆大的方井,味道就从下面传出来的。 这是一个两层墓,而且是岭南国的群葬墓,手电照下去,井下是相当矮的墓室,大概只有一点五米高,能看到排列的木棺侵在积水里,从底下弥散出浓烈的恶臭。 越南人直接把那个被绑住的男人推了下去,然后垂下绳套,用手电照着,似乎在等待什么猎物。 陈皮阿四的人一看就知道了,这古墓里肯定有问题,也许他们第一次进去已经死了人了,所以这一次,他们带了人进来。这个人可能相当于鱼饵,他们想要用活人把里面的什么东西引出来,然后放绳套下去套住吊起来。这确实是一种捕尸的做法。 听着这未免也太残忍了,盗窃文物无非是求财,弄得要夺人性命这事情就变质了,但是那边的事情,有历史原因,很难一概而论。陈皮阿四的人知道了越南人都是亡命徒,这种事情不能干涉,否则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他们等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越南人非常奇怪,在那里用越南话商量了一会儿,领头人就逼着一个越南人下去查看。 那人下去之后看了一圈,就招手,意思是没事了,另几个越南人也下去,开始往上面吊东西,陈皮阿四的人当时也大意了,没有跟着下去。结果没吊上来两件,突然下面就起了变故,听到有人惨叫,血都从井里溅了出来。 这些越南人相当彪悍,立即就有人往上逃,还真给逃上来两个,接着,一下就有一只指甲奇长的尸手从井下伸了出来,差点把领头的抓下去。他们吓得半死,没有办法,只好用石头把井口封了起来,垒了十几块大石头,然后仓皇而逃。 这个事情后来被陈皮阿四知道了,对于这种经验丰富的瓢把子,不可能因为里面有几只粽子就放弃这座古墓。于是陈皮阿四亲自带人回到广西,到达那座古墓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他们搬开石头之后,就发现下面一片狼籍,满是残肢,恶臭四溢。 陈皮阿四以为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下去之后,却看到墓室的一边倒着十几只粽子,脖子全部被拧断了。一个浑身**的人坐在粽子中间的棺材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楚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之前被越南人当鱼饵的‘阿坤’,也就是现在的哑巴张,当时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我吸了口凉气:“这也太戏剧性了。” “这里面肯定有夸张,这行里容易传神。”楚哥说着这件事,似乎也挺享受,可能是回到了坐牢前的时候,“据说,那帮越南人是在广西一个村子里发现哑巴张的,当时他神智不清,他们当他是傻子,把他绑去当饵。不过事情的大概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夸张的可能是粽子的数量之类。之后,他就成了四阿公的伙计,这事情在四阿公手下几个得力的人里面传的很广,不过对外他们什么都不说。” “那这之前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哑巴张相当厉害,四阿公相当看重他,不过,我想四阿公恐怕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道上有规矩,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多问。” 我心说,陈皮阿四知道也没用啊,他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哪儿问他去。 “虽然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传说,但是至少给了你三叔一个方向。”楚哥道。“不过,事情急转直下,你三叔着急去西沙,我就代他去了广西,拿着哑巴张的照片去那一带问消息。那他妈的根本不是人干的活,老子整整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在一个叫巴乃的小村,得到一些线索……” 那个村是山区,靠近中越边境,那里就有人认出了哑巴张,当地的名字就叫阿坤,并且带楚哥到了阿坤住的地方。 我啊了一声,实在没想到:“你是说他住在广西的农村里?” “相当偏僻,但那个地方是陈皮阿四在广西的堂口,越南人很多,他应该就是住在那里,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去长白山夹喇嘛,我是通过四阿公联系他的,他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外面下地,看得出来屋子没怎么住人,也许,当年他离开广西就没回去过。” “他那屋子是什么样子的?”我问道。我有点好奇,闷油瓶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很普通,那是一幢高脚矮房,就和当地少数民族住的土房一样,里面就是床板和一张桌子,在那桌子上有玻璃,下面压着不少照片,我是偷偷进去的,因为那是四阿公的地盘,我也不敢放肆,没敢把东西带出来,就只是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了其中一张照片出来——就是我给你的那张,准备等和你三叔商量了再决定怎么办。不过我没想到陈皮阿四老早就盯上我了,还没出巴乃,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自己的感觉,我在长沙打听哑巴张的时候,四阿公就已经注意到我了,他可能多少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我一到巴乃就被盯住了。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和他一起来对付你三叔。” 我问道:“那你刚才说的,这个后面的大秘密是什么?” 楚哥看着我,又发抖起来:“这个我不能说……” 我最讨厌有人给我打哑迷,道:“什么不能说,你是不是嫌钱不够?” 楚哥哆嗦着:“小三爷,实不相瞒,你三叔在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你寻根问底。现在他生死未卜,难保有一天他突然出现,这些事情你自己查到也就罢了,要是他知道这些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我恐怕小命难保。你三叔做事也不是善男信女,我卖过他一次,但那算是情有可原,只是这件事如果再出卖他,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你也说了,道上的事情有道上的讲究,你想知道这个,你到那房子里,看看那桌上玻璃下面压的其他照片,自然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让你收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具体的内容,绝对不能从我嘴巴里说出来。” 他还想点烟,但是烟已经没了,咳嗽一声,眼神茫然,竟然和闷油瓶的眼神有点相似。 第二季 引子 第五章 再次出发 广西的山村,村里的哑巴,这他娘的越扯越没边了。不过那楚哥说的搞的我心痒难耐,闷油瓶的房间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问他都不说了,追问了多遍,他嘴硬的利害。我看他的样子,感觉有点异样和做作,十分的古怪,最后守卫都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到这份上,再逼下去恐怕会出事,于是只好作罢。 潘子相当的郁闷,道,要不他找人教训他一顿,让他吐出来。我说不用做得这么绝,我看他的样子有点虚,有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潘子问。 “这叫做虚张声势,他可能只是知道那房间里有桌子,上面有照片,但是他并不知道照片里面确切是什么,虚张声势,这种卖消息放债的,都会这一套。”我道,“他当然是去过,才敢说的那么肯定。”/ 这只是我的推测,其实想这些都没有意义,无论如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太夸张。 从楚哥那里拿来巴乃的地址,去广西的计划就基本上确定了。 巴乃是一个瑶寨,处于广西十万大山山区的腹地,被人叫做广西的西伯利亚,早些年是一个相当贫苦的地方。看那个地址,恐怕还不是巴乃村里,可能还是村四周山里的地方。 陈皮阿四是老派人,可能喜欢选这种报了警都要两天才能赶到的地方做堂口,有什么不妙往山里一走就没关系了,不过这可苦了我们。 胖子和闷油瓶先到了杭州会合,胖子说也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会会南蛮的堂口,也多点货源,这年头生意难做,他都断粮好久了。于是我们休息了几天,便由杭州出发,飞到南宁,然后转火车进上思。 这不是倒斗,什么东西都没带,我们一身轻松,一路上乱开玩笑,一个车厢睡了六个人,两个是外地打工回上思的,还有一个是导游,那导游教我们打大字牌,和麻将似的,好玩的紧。 靠近上思就全是山了,火车一个一个地过山洞,远处群山雾绕,导游说,那就是十万大山的腹地。 广西的山叫做十万大山,几百公里的山脉铺成一片,森林面积五百多万亩,其中心是几十万亩的原始丛林无人区,山峦叠嶂,森林苍郁,瀑布溪流,据说是一处洞天福地,是群仙聚会之所。不过这种地势也造成了交通的极度不便利,我们选择火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原地区的人,坐汽车进广西腹地,可能会吐成人干。/ 我看着那大山,心情非常异样。以往,看到这种情形,往往意味着我之后就要深入到这崇山峻岭之中,去寻找一些深埋在其中的秘密。然而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地只是山中的一个县城。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看着远处青色的花岗岩山峰和茂密的林海,我总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到了上思,转去南平再进巴乃,坐一段车走一段路,正值盛夏,一路风光美得几乎让人融化,我和胖子看的满眼生花,连闷油瓶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这样在路上就耽误了比较长的时间,到了巴乃已经是临近傍晚,我之前问几个驴友拿过资料,知道瑶寨那里可以住宿,一路询问过去,问到一个叫阿贵的人那里,才算找到地方。 阿贵四十多岁,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年纪都不大,有两间高脚的瑶族木楼,一座自己住,一座用来当旅馆,在当地算是个能人,很多游客都是他从外面带过来的。他看闷油瓶,我原以为他会认出来,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胖子和他说了我们的来历,他出手阔绰,也没怎么讨价还价就住了下来。阿贵相当习惯我们这些人,颇有农家乐老板的派头,表示住在他这里,他什么都能帮我们搞定。 一路舟车劳顿,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需要他搞定的,只觉得肚子饿得慌,就对他说先把晚饭搞定吧。 阿贵就让他的两个女儿去做饭,他带我们安顿下来。我在木头地板上放下行李,用泉水擦了一把身子,坐在高脚木头的地板上,十分凉爽舒服,浑身都软了,再看着两个窈窕的瑶家女孩弄着饭菜,我忽然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趁着饭没好的当口,闷油瓶就向阿贵询问楚哥给我们的那个地址是在什么地方,他有点急切。 阿贵说就在寨子里,不过在寨子的上头。胖子就让他别急:“虽说是你自己的房子,但是这么晚让别人带你去,你又没钥匙,很容易给人怀疑,咱们到了这里,有大把的时间,明天再去也无妨。”/ 我也赞同,闷油瓶点头,我相信这种耐心他是绝对有的。 晚饭是炖肉和甜酒,瑶寨人还有打猎,吃的据说是松鼠的肉,感觉很怪,但是甜酒相当ok,入口是甜的,而且当地水好,入口非常清冽。胖子喝多了,舌头大了,直劝阿贵说自己是大老板,他不想走了,让阿贵把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他会好好种地的。 我怕他乱说话得罪人,忙把东西扒完,帮他两个女儿收拾,让胖子自己一个人待着吹吹凉风清醒一下。 一边洗一边和两个小姑娘聊天,问瑶寨的情况。两个小姑娘告诉我,以前这里很穷,连饭也吃不饱,后来有人来旅游之后,情况才好起来,像他们阿爹带了人过来住家里,赚的钱就够吃喝了,他也不用上山打猎,可以买其他人打来的东西,这样他们一家就养活了好几家人。 我特地问了陈皮阿四的情况,又问她们是不是这里有越南人。 她们说越南人是有,不过不是在巴乃,还要往山里。这里现在来的人多了,她们也分不清楚是不是有长沙人在里头。 收拾完我甩着手,心说看来陈皮阿四还真小心,连村子都不敢待。 想来,他们可能是化装成观光客到巴乃,越南人直接走林子,他们在山里汇合交易。如此说来,这里交易的东西,恐怕比我们想的要多得多,至少陈皮阿四非常看重。这些关系,可能也是他以前在广西逃难的时候种下的人脉。 想着,走到饭堂里,准备问阿贵讨点水果吃,这时候看到一身酒气的胖子正盯着一边的墙上看。 我以为他喝多了,脑子入定了,没想到他看到我,就把我拉住了,对我道:“小吴,你过来。” 我走过去,问他干嘛?他用眼神给我打了个方向,我看到在吃饭的房间的木墙上,挂了一个相框,里面夹着很多的相片。他用下巴指着其中的一张相片,对我道:“你来看,这是谁?” 第二季 引子 第六章 继承 那是一张有点发棕色的黑白照,和楚哥给我看的那一张相当的像,夹在很多的像片之中,不容易分辨。上面是两个人的合影,我吃惊的发现,其中一个人竟然是陈文锦! 这张照片比楚哥给我看的那张要大很多,所以看得相当清楚。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穿着瑶族的民间服饰,表情紧张,文锦则笑得很灿烂。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背景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文锦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即问阿贵:“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阿贵过来看了看:“几十年前。”他指着那个穿着民间服饰的男人,“这是我的阿爸,这个女的是考察队的人。” “考察队?这里来过考察队?”我几乎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好像是说那边的山里发现了什么。”阿贵指了指一个方向,“搞了好几年,后来忽然就没下文了。” 我心中暗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趟还真给我来值了!立即就拉阿贵坐下,让他马上和我讲讲这考察队的事情。 阿贵觉得莫名其妙,大概觉得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听到这事这么兴奋? 胖子就道:“我们几个人就好这个,你别介意,您就说给我听听,我们给钱,给稿费,千字三十。” 阿贵一听有钱,立刻就来劲了,忙招手叫他女儿过来数着字,把事情和我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的时候,阿贵只有十几岁,当时巴乃非常的贫穷,几乎与世隔绝,所以考察队的出现,让他印象深刻。 他记得考察队有十几个人,由一个女人带队,是跟着外面赶集的人回寨子里的,因为他的阿爹当时是村子里的联络员,所以就去接待。 那个女人就告诉他的阿爹,他们是城市里来的考古队员,要在附近进行考古考察,希望他父亲能够配合。他们有政府的红章子文件,这在寨子里算是件大事,阿贵的父亲不敢怠慢,帮忙安排了住宿和向导。 考察队在这里就待了六、七个月,不过,这期间,大部分时间就在外头山里跑,寨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和这支考察队接触。和他们关系最紧密的,就是阿贵父亲所安排的向导。 后来考察队的人走了,他们就问向导,这些人到底在山里干什么?向导也说不清楚。这几个月几乎走遍了附近的山,最后似乎才找到要找的地方,不继续在山里跑就不需要向导了,他就没随着队走。那女人只让他隔三天去报到一趟,还特别提醒他,不要早也不要晚。 后来,出了个听起来挺邪门的事情。 向导一开始都是三天去一次,没什么大问题,有一次他要帮亲戚打草,想着提早了一天去也没关系,结果去了,发现那支考古队的营地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吓坏了,以为是遭了祸害,又不敢说,自己一个人去找,找遍了附近的山都没发现。 他胆战心惊的回村,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再去,却发现那些人又出现了,营地里热热闹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当时就觉得不正常,以为是山神作怪,也没敢讲,等考古队走了,才说给村里人听。 考古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十几箱东西,据说都是从那一带找到的。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张照片是临走的时候,那个女领队和他父亲照的合影,在城里冲印出来寄回来的。就因为这件事,他父亲后来成了村官,所以把这当成自己的光辉历史,挂到墙上。 阿贵说完,胖子已经按耐不住兴奋,又问阿贵:“是哪一年的事情,你记得么?” 阿贵用他的烟杆指了照片后面背景中的小孩:“这就是我,太小了,年份搞不清楚,当时没有书读,不过肯定有人会记得,你们要想知道的更详细,我明天去帮你们问问。” 我道了谢,心里翻腾起来,看样子这里的事情确实不那么简单,考察队在这里出现过,那闷油瓶住在这里,就不是什么偶然的事,背后肯定有渊源。虽然阿贵的资讯并不多,但是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在山里,确实是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古活动,这显然应该和他们的计划有关系。 我看向那山,又问阿贵道:“你是本地人,那山里,你们当地有没有什么说法?能有什么东西?” “那一带叫羊脚山,我还真不知道那地方会有什么,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后来我也问过一些人,据一些老人说,那山沟里原先有个老寨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后来皇帝打仗,起了山火,被烧了大半,烧死好多人,就荒废了,也许他们在研究那东西。” 阿贵道:“怎么?你们也感兴趣?” “相当有兴趣,”胖子诚恳道。“那山有点远,路不好走,而且很奇怪,野兽很少,我们一般不去,不过那里有一道河谷,可以抓鱼,可这个季节下雨很多,会有危险,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哪里玩。” “你去过没有?”闷油瓶忽然问。 “我也没去过,我爷爷去过,说那山火非常厉害,地面上能看到的东西都没了,土里也许还剩点地基椿子,好多年的事了,”阿贵道,“你们想知道那考古队的事情,不如我明天带你们去找当时的那个导游问问,他一定知道的比我多,山里最好就别去了。” 闷油瓶并不理会,只道:“如果一定要去,应该怎么过去?” “要顺着溪走,路很难走,你们要过去,我可以帮你们找个带路的,两百块,怎么样?不过明天去不了,起码得过两天,现在猎户都没回来。” 闷油瓶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两天的时间正好,我们可以先在寨子里好好打听一下闷油瓶的事情,然后再去山里,时间上不冲突。 阿贵就嘀咕了一声,道:“问题是,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林子,你们去了看不到什么。” 胖子对他道:“就是去踩踩也好。” 阿贵苦笑着摇头叹气:“那路可真难走,你们城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喜欢花钱买罪受。” 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们道,“对了,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你们该不是盗卖文物的?” 胖子喝多了,一听骂道:“什么倒卖文物?说的那么土!告诉你,其实我们是倒……” 我赶紧戳了他一下,接着道:“是导游!有个团要进来,这里没地陪,我们先来打听一下,在找景点。” 阿贵一听很有兴趣:“那好,人带来我帮你们安排,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那山里不好玩,你们自己去就算了,客人肯定不喜欢。” 我点头堆笑答应,心里暗骂胖子。 胖子也知道自己失言,不再啰嗦,自顾自去放尿。 我还想问阿贵一些详细的情况,不过他说真的不记得了,看得出他可能出去打工的时间比较长,对村子的过去也不是太了解,我只好作罢,等着明天找其他人打听。这事情就这么拍板了,接着我们坐在外面露天乘凉,继续商量细节。 胖子看阿贵离开,立即压低声音道:“他娘的那帮考古队神出鬼没,白天不见人,临走还带走那么多东西,明显这羊角山一带有一座古墓啊!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咱们旅游来的,却得了这个消息,怎么样?两位,咱们是不是该顺应天意,顺手就把这斗给倒了?” 我对胖子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提这个!那山里有古墓,现在只是你的推测,要到了那儿实地看才知道。而且那批人进的古墓,每一个都诡异异常,我是真不想进去。” “这次肯定没事,你没看他们都安全出来了嘛!”胖子道,“而且还带了好几箱子明器,他娘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说起来也奇怪,听阿贵的说法,这批人显然没有采取考古队大揭顶的工作方式,看样子竟然也是打盗洞下去的,真是少见。”我道。如果不是确定这批人的政府背景,我绝对会以为他们是伪装成考古队员的职业盗墓者。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考古队也会使用盗洞抢救一些文物,我看,可能这古墓的规模相当大,以当时上思的条件,没法进行挖掘。”胖子道,口水都下来了,“那小阿妹不是说,越南人还在山里,我想他们恐怕也是听过这件事,在找这古墓。我们就算不为钱,也不能把这便宜让给那批连洛阳铲都不会用的越南佬。” 我叹了口气,心说我是真的不想再下地了,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听的,不过,如果那里真有古墓,那么必然和考古队在追查的东西有关,不进去似乎又不甘心。 这有点难办。 胖子继续在我耳边唠叨,我就行缓兵之计,让他别激动,我们两天后去实地看了再说,就是真有古墓,那地方这么大,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不过如果真找到了,他要下去,我们也会帮手,他这才肯罢休。但是他已经无法按捺了,阿贵一回来,就立即拉着问东问西。 我本来怕他露馅,但是心里很乱,也就没心情管这些,让他去了。自己靠到柱上,一边学闷油瓶看月亮,一边琢磨怎么办。 晚上有点湿热,我们扇着扇子,吹着山里刮来的带着树木清新的凉风,很快酒劲上了头,我有点晕乎,胖子在和阿贵聊什么,有点听不清楚,脑子也转不起来,只觉得这里看天上的星星,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感觉,十分的自然美满。 恍惚间,忽然注意到,另一边,阿贵自家木楼的窗户里,似乎有一个人正看着我们这里。 那边没有开灯,只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古怪影子,我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影子肩膀完全是塌的,就像楚哥给我的照片上,那屏风后的影子一样。 第二季 引子 第七章 影子传说 夏天的山风吹过挂在房前的灯,灯泡和四周大量的虫子一起晃动,光影斑驳,我以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风过后,那影子还是在哪里。 我看这,刚开始几眼还没有什么感觉,后来越看,背就凉了起来,难道阿贵家里有人上吊了? 于是强忍住恍惚的感觉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 再一看,那影子却消失了,窗子后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我用力皱了皱眉头,就问阿贵:那个房间后面住着什么人? 阿贵看了看道:“是我的儿子。” 哦,我脑子里闪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闪起来,只觉得又晕起来,心说那肯定是他儿子在看这边,我喝多了,看的东西不正常起来。 天色也晚了,阿贵看了看自己的房子,就说要回去休息。 胖子付了千字三十的消息费,我们和他打了招呼,也进了屋子,进屋子胖子就郁闷:“我靠,就这么一两句话的事,这龟儿子竟然能讲掉我三百块钱,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我说谁叫你充大款,在穷乡僻壤露富是最没流儿的行为,你他娘还后悔,没流儿中的没流儿。 胖子嘀咕了几句,说我假道学,伪君子,我也没精神理他。普通人进广西晚上没那么容易睡着,我们前几晚就睡的不踏实,不过今天晚上喝了酒,人相当迷糊,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相安无事,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十一点多才起床。吃了阿贵给我们做的中饭,我们就跟着他女儿往楚哥给我们的地址走,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那是一栋很老的高脚木楼,黑瓦黄泥墙,只一层,比起其他的木楼看上去小一点——说起来这里的房子好像都是这个样子的——看上去似乎没有住人,混在寨子的其他房子里,十分的不起眼。 阿贵的女儿很奇怪我们到这里干什么,我们假装拍照,胖子给了她点钱把她支开,看四周没什么人,我们就尝试着爬进去。 木楼建在山坡上,后面贴着山,窗户全破了,门锁得很牢,上面贴着褪了色的门神画,推了两把连门缝也推不出来。 对这木楼有印象吗?我问闷油瓶。 他摸着这些木头的柱子和门,摇头,我叹了口气,这时候胖子已经把一边的窗户翘了开来,对我们招手:“快,这里可以进去。” “这么熟练,你他娘的以前是不是也干过?”我骂道。 “你胖爷我是什么人物,触类旁通你懂不?盗墓和盗窃就一个字的区别。”胖子一边说,一边催我们。 我们一人望风,偷偷从窗里爬进去,然后把窗关好。进去之后我的心竟然狂跳,感觉极端的刺激,连裤子被钩住了,差点就光腚,心说这偷活人就比偷死人心理压力大多了。 木楼里面有点暗,不过结构很简单,我先是看到了一个像阿贵一样的吃饭的大房间,和灶台连在一起,墙上挂着很多工具,都锈了。 “小哥,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个种地的。”胖子拿起一边的锄头道:“锄禾日当午,我是锄禾,你是当午。” 我们没理他,看到一边有木墙隔着,木墙后应该就是楚哥说的他找到的房间。这种木楼只有一间房间,肯定没错。 没有门,只有一块相当旧的帘子,上面的灰尘都起了花,闷油瓶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四周,似乎有点犹豫,不过只过了几秒,他就撩起了帘子走了进去。我也有点紧张,这个似乎漂浮在虚空中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的落脚点,却一点也不记得,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不过没时间细想,胖子就把我推了进去。 一进房间,就是一股霉味,里面非常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勉强看着胖子想去开窗,却发现这房间竟然没窗。 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没人带手电,我们只能把帘子打了一节,让外面的光照进来。在暗淡的光下,可以看到房间很局促,一圈架子靠墙放着,我们想事看到了一些书和一些盒子,架子上空空荡荡,地上散落着泥巴,除了这些东西,就剩下一边的一张板床和一张木头桌子。桌子是老旧的学生课桌。所有的东西上都有一层薄尘。 这山中的空气非常干净,所以灰积的不多,如果是在大城市里,恐怕这里的灰可以铲去种地了。这也说明这里确定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我有点吃惊,看着这个房间,感觉有点太普通了,这就是闷油瓶住的地方?像他这种人,房间不是应该更加古怪一点吗? 但是一想,似乎具体的古怪法我也想不出来,他到底也是一个人,人总是睡床,总不会是睡棺材。线索也不能写在墙壁上,应该是在这些摆设里。 我们走进去,胖子走近那些柜子,发现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自言自语道:“看不出你还是一个非常穷苦的种地的。” 房间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看上去相当乱,那些盒子和书放的并不整齐,可能是楚哥来的时候被翻过了。我随手拿起一本书,发现书潮的厉害,是一本老版本的线装书,我翻了翻,里面都有点发霉了。心中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书? 唯一看上去像点样子的,就是床和桌子,我想到这个,就立即朝那只写字桌走去,去找楚哥说的那些照片。 走到桌子旁边,我就看到了桌子上蒙着灰尘的玻璃,下面依稀能看到很多的照片,看样子楚哥没有骗我。 第二季 引子 第八章 照片的谜团 这时候胖子捏了我一下,让我看闷油瓶。 我转头去看,看到闷油瓶还是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些书,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点什么疑惑。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我心中一动,问他道。 他没再理我,只是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心道:难道有门?不敢出声打扰他,就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只见他侧着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忽然道:“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胖子奇怪。 他捏住自己的眉心,似乎在用自己所有的精力去回忆:“不对,这个房间,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对。” “难道这不是你的房间?” 他摇头,忽然,他的目光集中向了那张床。他立即蹲了下去,去看床下。 我也趴了下去,床下一片漆黑,闷油瓶回头,胖子非常识相地马上把打火机递给他。他打起来,往床下伸去。 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很多的蜘蛛网。但是他不死心,还是往里面爬,并开始在木头地板的缝隙中模,摸着摸着,忽然见他手指一钩,竟然抓住了一块地板,将它掰了起来。闷油瓶的力气惊人,就听到一声恐怖的断裂声,整条的木地板被他掰下来一块。他把掰下来的部分一扔,继续去掰,动作之大简直是疯狂了。 我和胖子都累了,一时间不知道要干嘛,胖子叫道:“小哥,就算不对,你也不用拆房子啊。” 但是没用,我们反应过来的当口,闷油瓶已经在床下的地板上掰出一个大洞,这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只见他把手伸到这个洞里,竟然从里面拉出一个黑色的铁皮箱来,用力往外拖。/ 他娘的,原来是这样!我兴奋起来,忙也爬了过去,就见木地板下面,竟然有一隔层,显然是精心设计的暗格。 看来找到关键了,我心说,立即帮闷油瓶拉住这只箱子,用力地拉出来。这箱子沉得要命,就这么拉出来,我已经一身是汗。胖子帮着我们把箱子抬起来,放在床上。 “我靠,这是什么?”胖子道,“这么沉,难道是小哥的私房钱?” “怎么可能?”我说,吹掉上面的灰,仔细去打量, 这是一只黑色的铁皮箱,相当大,1x0.5宽,看上去能放进去一个人,上面布满了已经生锈的花纹,似乎年代相当久远。“看上去像以前地主人家的东西,可能还是个古董。”我看了上面老式扭锁,这箱子可能是民国时候的东西了,很有可能是大户人家用来放衣服的,或者是戏院放戏服的箱子。 闷油瓶喘着气爬了出来,我们看向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回答,眼神一片迷茫,自己也有点迷惑。 看来他只是想起一些片段,不过他能想起来这件事,说明这箱子是他自己藏起来的,看来里面有相当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有他背景的线索。我们都很振奋。我对胖子道:“快打开看看。” 胖子立即去拧那箱锁,没想到还没动手,闷油瓶一手按住箱面,叫道:“千万不要打开!” 第二季 引子 第九章 档案 我们给他吓了一跳,只见他脸色苍白,似乎非常的紧张。 “怎么了?”我问道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箱子,好久才道:“不要打开,我的感觉……很不好。” “你想起来什么了?你想起来不能打开这个箱子?” 闷油瓶点头:“我不知道,只是有非常不好的感觉,开这个箱子,肯定要出事。”看着他的脸色,我发现他冷汗都下来了,不由自己后背也冒了冷汗,他都能紧张到这种地步,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个炸弹?立即就让胖子把拧锁的手收了回来。/ 胖子道:“我靠,小哥你也别吓我。你到底记起什么了?” 闷油瓶捏住自己的额头,有点痛苦:“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 胖子就啧了一声:“难不成这箱子,不是普通的开法,里面有机关?咱们这么一开,可能会射出毒针,或者会流出毒液?” 我一想很有可能,闷油瓶对机关了解相当深,这铁皮箱子是他的东西,似乎又放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很可能是设了机关,不知道窍门,开启会有很大的危险。 这一下可麻烦了,我是心痒难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又不可能咬牙说拼死开一下看看,这时候我有个念头,要是刚才胖子手快点可能就没这种麻烦事了,但是一想,刚才如果胖子手快点,可能我们这一辈子就都没麻烦事了。 我让胖子小心翼翼地帮忙把这铁皮箱子放到桌子上,仔细去看它的锁,这种老式的扭锁其实不是一种锁,而是一种普通的搭扣,只要轻轻一拨就可以打开,以我们的水平,怎么看也看不出这扭锁后面会不会有问题。 “那怎么办?”胖子也郁闷。 “看来只有先把这个东西带回去,找几个高手看看,然后在这里的其他地方找找,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我道。看着四周,现在也只有这么个办法。 胖子敲了敲铁皮:“我靠,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东西打开,说不定得半年。要么咱们干脆点,找阿贵去要把刀来,从铁皮上撬进去。” 我还没摇头,闷油瓶已经摇头了,他道:“不对,应该不是机关的问题。”说着他用他奇长的手指,按住那扭锁,稍微拨动了一下,没有机括的感觉,锁没有问题。 不是机关,那为什么不能打开? 闷油瓶摇头。我沉思道:“难道是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有问题?” “这能有什么?难不成里面是条毒蛇?关了这么多年,早就成蛇干了。”胖子有点补耐烦了,道:“要不这样,你们全部退下,胖爷我来,老子命硬,我就不相信我能被一箱子干掉。” “万万不可,不说是活物,里面可能有什么剧毒的东西,你一打开,不仅连累了我们,可能整个寨子里的人都会受你牵连。”我道。 胖子骂了一声,就一下子坐在床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送炼钢厂溶了吧。咱们都假装没这回事。”/ 我感觉这气氛有点搞笑,又有点诡异,我们从大老远赶到这里,确实是找到了闷油瓶的房子,也找到了重要的线索,但是因为闷油瓶一个似有似无的感觉,我们连放着线索的箱子都不敢打开,这确实郁闷。但是,在这种环节上冒险,确实也是不值得的。 我拍了拍胖子让他稍安勿躁,不如再敲敲地板,看看这下面是否还有夹层。看闷油瓶掰断地板的方式,这夹层做的时候使用了整条木板钉死,说明短时间内他不准备取出这个箱子,这种隐藏夹层的做法工程浩大,可能不止一个。 于是我们开始东敲敲,西弄弄,不过这房子是架空的,怎么敲我们都觉得这木板下面有东西。 高脚木楼的地板不是工业铺装,只是用长木条简易搭起来的,木板之间的缝隙很大,胖子就趴在地上,用眼睛往下面瞧。下面一半是用来养鸡的地方,能看到泥地。 胖子还真是不怕脏,一点一点看过来,搞的浑身是泥,但毫无收获,似乎暗格只有那么一个。 我们反复找了三遍,里外每一块地方都查过了,确定无疑,胖子就拍着衣服道:“行了,该找的找不到,该开的开不了,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先撤吧,免得阿贵他们起疑心。给一破房子拍照不可能拍这么久。” 我一想也是,就去搬那箱子,胖子就阻止道:“这东西不能见光,现在搬出去,阿贵见我们空手出来,搬这么大一东西回去,恐怕不好解释。如果事情传出去,可能会传到陈皮阿四的耳朵里。我看,我们还是把箱子放回原处,临走的时候再找个晚上搬出来。” 胖子想的周到,我点头,于是胖子爬到床下,把箱子再次推进那个洞里,然后把那些木板草草盖上去,把那洞掩上。 接着我收拾了照片文件放进包里,准备回去好好查看,正收拾着,忽然又听见敲地板的声音。 我就对胖子道:“别敲了,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胖子在一边抽烟,举了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敲,我再以看闷油瓶,他正在将那些盒子和书一样一样放整齐,显然也听到了敲地板的声音,看向了我们。 咦?我愣了一下,那是谁在敲地板? 我们凝神静气,仔细去听,就发现那声音来自于床下“笃笃笃”,很轻微,但是很急促。 胖子和我对视一下,掐掉自己的烟头,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看床底下,我也蹲了下去。 床下肯定没人,这不用说,我们贴近地板,发现感觉不到地板在震动,这个声音不是敲地板,而且听起来,有点遥远,感觉不出具体是在床下的哪个角落。 胖子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在地板下面! 我点头,心说:难道有老鼠或者鸡跑到这高脚木楼的下面去了?忽然我就看到,盖着那铁箱的木板碎皮,竟然动了一下。 嗯?这他娘的怪了,我目瞪口呆,难道是那只铁皮箱子在动? 第二季 引子 第十章 老鼠 我脑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老鼠。这种山村里,老鼠是相当常见的,废弃的木屋,简直是老鼠的天堂。但是,刚才翻动物品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老鼠的痕迹,所以感觉有些意外。可能是被敲地板给惊吓到,爬出来的。我们到处乱敲,唯独没有敲床下,所以就躲这里来了。/ 这样的情况我没有想到,倒不怕那铁皮箱被咬坏,不过如果老鼠乱啃,拨开扭锁,可能会发生危险。 我有点担心,立即朝那暗格爬去,一边用力拍了两下地板,想让老鼠逃跑。 果然,我一拍地板,那边好像受了惊吓一样,一下动静大了起来,但就是不见老鼠从木板下跑出来。这种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动物都精的厉害,会自己判断形势,看样子可能认为躲在里面比跳出来逃跑要稳妥。 我不喜欢老鼠,特别是这里的老鼠应该是山鼠,是比较凶猛的一种,可能会主动咬人,一下子也不敢贸然掰开那些木板,就等胖子过来处理。 胖子完全不在乎,刚才憋着一股闷气,这下正好发泄,嘀咕了一句:“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你爷爷我是属什么的。”一边让我调整位置,挡住那老鼠可能逃跑的方向,自己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块木板,弓起身子,单手做鹰爪样。 我和他对了一眼,表示做好准备,胖子深吸一口气后发难,猛地拨开木板,抓了下去,连抓两下,激动中脑袋往后仰,一下撞上床板,疼得他马上缩了起来。但是他相当敬业,叫疼前还先叫我快抓!/ 那暗格里一阵扑腾,我怕老鼠惊了之后,真的会碰掉扭锁,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伸手下去一阵乱摸,就想把它逼出来。没想到一抓,突然抓住一条碗口粗细的东西。那东西立即挣扎,顿时我脑子就嗡了一下。靠!难道不是老鼠,是蛇? 这下可给胖子害死了,这可是广西,中国毒蛇最多的地方!刚想放手,胖子就冲过来帮我,一下子握住我的手,道:“抓住了,别放手!” 我脸都绿了,就这样让它握住我的手,硬生生把那东西给拉了上来。一边道;“他娘的也算有收获了,等一下给阿贵炖——我操!这是什么东西?” 胖子一下放了手,我看到,从那暗格里拉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灰色的人手! 我惨叫一声,立刻把那手甩掉,心说怎么回事?那手猛地缩回道暗格里,抓住铁皮箱子就开始扯动,动作极大,扯了两下扯不出来,接着就去扳四周的木板。 我和胖子都看愣了,好久胖子才反应过来,大叫:“我靠!釜底抽薪!贼啊!” 我也反应了过来,有人在地板下面,想偷这只箱子。胖子立即就怒了,大骂一声,一下抱住那铁箱子,从暗格里拖出来。此时看见暗格一边的木板已被扳断,那手就是从此洞里伸进来的,只不过洞口太小,箱子拉不出去。 那手一发现箱子被抱走,马上就往洞口缩去。胖子哪肯?赶上去抓,一下抓住那手腕,叫我帮忙,可我还没伸手下去,那手已挣脱,消失在那洞里,接着就听到地板下一阵撞击声,那人显然狂爬而去。 胖子忙爬出来,对闷油瓶大叫:“小哥,去外面截住他!” 抬头一看,闷油瓶早就破窗而出。胖子来劲了,跟着对我道:“小吴,你看着这箱子!”说着抖起肥肉也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叫:“小哥,左右包抄!”/ 我拉着箱子从床下出来,只感觉心简直要跳出来,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那狗日的到底是谁的手?怎么会这么恐怖?我靠!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喘了半天,不知道是这里湿热的气候还是什么,还是没喘明白,就拉着箱子靠到一边,听到外面传来胖子的大叫:“他娘的,怎么人呢?遁地了?”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跑开了。 我想深深呼吸几口,去帮他们,突然听到床下又发出木板断裂声,我愣了一下,哎呀一声,意识到不妙。我靠!难道他没走?调虎离山? 忙低头往床下看,只见从那暗格中钻出一个人,正朝我爬过来。 第二季 引子 第十一章 面人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抱起那箱子,我就想跑出去。但是箱子实在太沉了,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抬动,硬是推着挪了几步,手忙脚乱加紧张,箱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地板上动不了。我回头一看,那人已经从床下爬了出来,浑身是泥,简直好像从泥沼中爬出的文锦。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粽子,是人啊!我这么害怕干什么?想起胖子刚才玩的锄头,立即跑出去,拿上就冲回去。/ 回去一看,那人已经抱起了铁皮箱,跌跌撞撞朝我冲过来。我抡起锄头便打,他一猫腰一个翻身躲过去,接着用肘部用力一顶我的后背。我一阵剧痛,差点扑到在地。他头也不回一下就冲出了门去。 我虽然不常打架,但内心里也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有着土夫子的血统,当即火冒三丈,抄起锄头追了出去。 一出门,感觉眼前一亮,胖子正在一边蹲着,往高脚木楼下面看。那人力气极大,抱着铁箱跌跌撞撞就朝他身后跑了过去。 我对胖子大叫:“拦住他!” 胖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看我,我再吼道:“那箱子给抢走了!” 胖子也算反应快,这么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拉了一下,正好拉住那人的衣服。 箱子太重,那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箱子被摔了出去。他爬起来去抢,胖子不是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又一个泰山压顶,将他再次滚倒。 我此时已经冲到箱子边上,一把就抱住。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时候,我首先应该帮助胖子将这个人制服才对,因为抓住了那人,箱子自然就没危险了。可是形势太急,我没有想明白。结果胖子没有把他压住,他一看抢箱子再没指望,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跑。/ 胖子吼了一声“别走”,立马追过去,我随即跟上,却发现那人跑得极快,冲进村子,很快就跑得没影了。寨子里房屋纵横交错,都由青石小道相连,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迷路,根本不知道他是往哪里跑的。 胖子喘气,奇怪这人怎么从楼里跑了出来,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把事情一说,他大骂一声,后悔莫及。 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来抢这只铁皮箱子?我们现在应该没什么对手了,来这里也没多少人知道啊!难道是普通的毛贼?不过,这毛贼的手法也太新奇了。 胖子骂骂咧咧,这时闷油瓶赶了过来。他刚才给胖子支到另一边蹲点去了,如果有他在,我估计那家伙肯定逃不了。 走回屋子里,那铁皮箱子给摔在泥地里,沾了一大块泥。胖子道:“幸亏老天保佑,箱子没散开,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我道:“现在看来,这东西不能放回原处去了,我看还是带回阿贵家里,给他点钱,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胖子点头称是,说:“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实在。”二话没说就去搬箱子。可扣住箱缝,刚往上一提,突然就听到“哢”的一声,扭锁竟然和箱体断开。箱子摔在地上,翻了开来,里面的东西一下滚了出来。 阴山古楼 第一章 起源 为了帮助闷油瓶寻找失去的记忆,我们来到了十万大山的腹地,被称为广西的西伯利亚的巴乃。 我一直认为这种失去记忆、寻找记忆的情节不太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所以最初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异样。旁人的过去也许稀松平常,但是闷油瓶背后的故事,应该会有所不同,就像看一本悬疑小说,并且自己参与了进来,心中很有些忐忑和兴奋。 闷油瓶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像他这种人的心中是否会有常人的纠结我不敢肯定,至少,他表现出来的这种耐心让我佩服。我也有过一些犹豫,帮他寻找过去,相当于把他从目前的平静中拉回现实,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进山的过程不再赘述,我们按照楚哥给我们的线索,找到了闷油瓶以前住的高脚楼,并且在破败的床下暗格中,发现了一只铁箱。之后发生了一连串事情,有人竟然想从高脚楼的楼板下把铁箱拽走,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但是那人显然非常熟悉村子的环境,迅速逃入了村中小路,不见踪影。/ 就在我们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时,胖子抱着的古老铁箱子的搭扣竟然断了,箱子摔到地上一下子翻了开来。 事情发生得十分的快,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箱子已经在地上了,箱盖大开,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定格在胖子的脚下。 闷油瓶之前说过,说他对这箱子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说箱子里的东西可能十分危险,让我们绝对不要打开,所以箱子刚掉到地上,我下意识就抬手缩腰,做了个防御的动作。 胖子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反应,也只是缩了一下脖子,我们两个人一下都定在那儿不敢动。 我原本以为会爆炸,当时也没有时间多考虑,一切都是条件反射,然而咬牙缩着脖子等了几秒,却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爆炸,也没有暗器飞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向胖子脚下,摔出来的东西好似一块木头,长满了疙瘩,我从来没有见过,但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物。胖子渐渐放松了下来,走远了几步,我也慢慢放下手,心生奇怪:难道是闷油瓶记错了?还是因为时间太久,以至于过了保质期没了危险性?/ 看向闷油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显然也吓了一跳。 这就好比是一只爆竹哑火,谁也不敢第一时间去看是怎么回事,我们僵了片刻,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命硬的胖子才凑过去。我也跟过去,看到那东西形状有点像葫芦,大概有广口杯那么大,表面有一些脓包一样的疙瘩,好像癞蛤蟆的皮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仔细看后发现,这只癞皮“葫芦”的脓包里夹杂着金属锈迹的光泽,竟然像是铁的。 胖子想用手去拿,闷油瓶制止了,他从边上折下一片南瓜叶,包住“铁葫芦”拿了起来。 从他拿“葫芦”的手感来看,确实是铁的,而且重量还不轻。那些铁疙瘩像是被强酸腐蚀过或者铸的时候夹了大量的气泡,红色和黄色的脓斑是铁锈的痕迹,这东西就是一葫芦状的铁坨子,但能看到上面有一些古代的花纹,已经非常模糊了,隐约能感觉这是件古物。 胖子看着纳闷道:“什么玩意儿?跟炮弹似的,难道是古代的手榴弹?” 我立即摇头:“别瞎说,你把手榴弹埋床下面?” 明朝的火器已经非常发达,“震天雷”和“国姓瓶”的杀伤力很大,我经手过一些,但都是掏了馅儿的——也就是没火药——(谁也不能交易一个实心的,那等于交易军火)。这些火器最早都是福建渔民从海里网上来,然后被古董商用日用品换走,但这铁疙瘩不像海货,所以应该不是火器。更何况把这东西埋在床下,要是赶上天干物燥的时候爆炸了怎么办?闷油瓶绝对不会做那么缺心眼的事。 闷油瓶颠了颠,闻了闻,也摇头。我问他刚才危险的感觉是否还在?他没说话但是神情异样,看着那铁葫芦停顿了一会儿,道:“这东西只有一层皮是铁的,真正的东西被包在铁皮里了。” 我愣了一下:“何以见得?” 闷油瓶道:“重量太轻。”/ 胖子惊讶道:“你他娘的能掂量出来?” 这不奇怪,一般经手古董的人,这种手艺都是必练的,而且掂量过纯铁或者做过模具的人都会知道,一块铁的重量和普通人的预期是不同的,铅笔盒大小的铁块,力气一般的人用两个手指可夹不起来。 我对胖子道:“你们半路出家的基本功不行,像这种手头上的功夫,我们或多或少都要练几家子。” 胖子呸了一声:“胖爷我花这么多闲工夫练这个干吗,买只电子秤才多少钱。” 我做了个鄙夷的表情,接着问闷油瓶道:“什么东西要被包在铁皮里保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印象?” 闷油瓶摇头,胖子就道:“以前有一种铁包金,运输的时候金块外面包上铁皮,不显眼,不过这东西的铁皮看样子是铸上去的,而且重量还轻了,里面肯定不是黄金。” “铁包金”这我倒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有一种叫铁包金的藏獒,爷爷有过一只,因为水土不服一直养不起来,后来被村里的牛踢死了,胖子说的事不知道是胡吹的还是他真见过。 让我在意的是那上面模糊的花纹,既然有花纹那么这东西至少有装饰作用,不会是单纯的铸件。它肯定有确实的用途。 “会不会是什么铁器的部件?”胖子又道,“比如说铁香炉的脚,或者以前车轱辘上的装饰品?” 我心说也有可能,我对铁器的认识不深,铁器易生锈,在古墓中很难保存,所以市面上流传得远不如铜器和瓷器。铁器的价值一般也不高,所以大部分搞古董的人都不熟悉,我实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既然是古物,还藏在闷油瓶的床下,那么这东西肯定有点来历,应该和他在这个村子里经历的事有关。 我想起胖子昨天的想法,心里有一个推测,胖子说羊角山附近可能有一个古墓,那么事情的经过也许是这样:闷油瓶当年可能在文锦的考古队里,这“葫芦”可能是他们从那个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小哥把这“葫芦”藏了起来,否则很难解释其来历。 胖子皱了皱肥眉:“我也推测是这样,那么当年小哥把东西藏起来,显然是在提防什么,当时的情况恐怕非常复杂。” 有提防必然有敌对,说明考古队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会像阿贵说的那么单纯。 三人沉默了片刻,我感觉有点舒坦又有点郁闷,开心的是这里得到的信息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郁闷的是这些信息都只能大概勾勒出“一个事件”的大体样子,没法触到细节。 文锦在这里出现,阿贵在照片上的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现在阿贵肯定有四十出头了,那么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正好是西沙事件发生前后,那么文锦在这里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西沙出事前没多久——他们离开这里之后才去的西沙——我没有看到照片上有其他人,文锦是跟着另外一支队伍还是和西沙考古队来的这里就不得而知了。 闷油瓶在这里被越南人绑了当阿昆,时间应该是五六年前,中间差了十五年,这十五年他在干什么?我感觉很有问题,以他的身手那几个越南人定然不是对手,就算对方有枪,我想要逃脱总不是问题,何至于被捆着当猪崽?难道他和陈皮阿四的见面是他设计好的?这些都是疑问。 “刚才抢咱们东西的人,会不会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胖子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问。 我想起这茬儿来,就问他们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干,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别说脸了,连屁股都没看清楚,只看到这人蓬头垢面的,体形和你差不多,一溜烟就没影了。” 我心说这人是谁呢?我们到这里来基本上不会引人注目,这是一个单纯尾随我们的小偷,还是局内人?这点让我意外,有点被如影随形的感觉,如果他不是单纯的偷窃犯,那他必然和这件事情有关联,那么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有点糟糕,晚上得关门睡觉了。 “等下咱们问问阿贵,那人像疯子一样,指不定他知道什么。”胖子道,“现在怎么办?咱们拿这个铁葫芦也没辙,要不等下找个铁匠看看能不能熔开一部分。” 我道不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种东西我知道有一种处理方法,可以使用硫酸一点一点把铁壳子溶薄了。你看这些烂铁疙瘩,估计有人已经这么干过,不过由于某种原因没有成功就停止了。 说不定这么干的人就是闷油瓶。我有一个感觉,他对于这东西有危险的印象,可能正是他在溶解铁封时发现的,当时他可能忽然发现了什么危险的迹象,让他印象非常非常深刻,使得他立即停止了作业。现在他虽然什么都忘记了,但是那印象还留在脑海里,让他觉得不安。 当然这是一个完全的推测。即使我感觉很有这种可能。 胖子跃跃欲试道:“硫酸好办,我去化肥站要一点来。” 我心说那玩意儿还是不要轻易去动的好,对他说悠着点,等一下可以带到阿贵那里仔细琢磨琢磨,让闷油瓶仔细看看。 闷油瓶将铁葫芦放回到铁箱子里,翻上盖子,胖子立刻抱起来:“得,今天算是有收获了,这玩意儿现在我得贴身看着,你们赶快再进去翻翻,那闺女等下就回来了,抓紧时间。” 我想起楚哥和我说的照片还没看呢,心说那才是正事,就立即起身往窗户走去。 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闷油瓶忽然发现了什么,一下拉住了我。我看他的眼神,立即感觉有点不对,忙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一愣。我看到一边高脚楼上方的山坡上,站着几个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满脸阴霾地看着我们。(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阴山古楼第二章古怪的村子”,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阴山古楼 第二章 古怪的村子 闷油瓶拉住了我,我当时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我们生活在城市中,习惯于平视一切,到了这里一般不会想到去注意山头,所以最早来的时候,这山坡上有没有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他们一早就在上面了,那么我们爬进高脚楼肯定就被他们发现了,这就有点不妙了。 而且看他们几个的表情,似乎都很不善,有点冷目观望的感觉。好像以前黑白电影里,老百姓看汉奸的表情。 我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也停下来和他们对视。这几个人都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山民生活艰辛普遍显老,所以实际年龄可能更小一点。有两个人挑着扁担,好像刚从山上收了什么东西下来。这几个人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我在长沙老家并不受欢迎,以前也经历过这种场面,知道这种表情,意味着他们对我们有很大的警戒心,但还拿不准我们是什么人。看来我们刚才的举动有可能都被看到了。 在山村里,绝对不能得罪当地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赶出去,重则直接被扭送进派出所。长白山一行被楚哥出卖的事情让我们的案底都不干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通缉,进了派出所他们一查网络,难保不会出更大的事。 这时候再爬进去就是找打了,胖子在我们后面打了几个“哔”的音,暗示我们快走,别和他们对着看,这有点挑衅的意思,当心把人家惹毛了人家冲下来。 本来做贼我的心里就有点阴影,这时候心跳更快了,一下紧张起来,感觉有一股压力从山上压下来。但我看了看那高脚楼,又觉得不能走,这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不能得到,好比看小说眼看谜底就要揭开,作者却又绕起圈子一样,太让人难受了。 一时半会儿我没有挪步,胖子就架住我,对我轻声道:“晚上再来,差不了这几个小时。”一边拖着我往后拉。 我们三个绷着身子,尽量自然地离开,走入村中,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回头,看后面村民没有跟来,才松了口气。 这情景有点像小时候我和老痒去果园偷橘子,偷完出来正好碰上园主,两个人兜里全是橘子心里怕得要死,只好佯装路过。那种紧张感让你的脚都迈不开,现在当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害怕,但是感觉也不好受,而且还有点好笑。 凭借着记忆,我们绕了几个弯路回到了阿贵家里,阿贵不在,他的大女儿在编簸箕,看到我们就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道太热了吃不消了。 胖子径直回到房里,将铁箱子藏到床下后,我们才安下心来,感觉这事情就过去了。胖子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咱们白天别那么猴急,得先观察环境。同时,我看我们也得在阿贵那儿打点一下,他是地头蛇,咱们得拉他进伙,关键时候咱们好有个人替我们说话。” 我心说恐怕也没用,这浑水怕他也不肯蹚。而且,我猴急是有原因的,事情到这种程度,任何节外生枝都有可能产生蝴蝶效应,所以能急一些还是急一些好。 说完话胖子出去讨水喝,我惦记着那没有看到的照片,只觉得浑身燥热心神不宁,就躺下来逼自己静心。没多久听到胖子在问阿贵的女儿,那木楼后面的山路是通到哪儿去的,平时走的人多不多?阿贵女儿说那儿是山里的瓜田,夏天了,西瓜熟了,所以有人经常上山去摘西瓜。那老木楼老早就在了,以前听说有个老太婆住过。 我看了看闷油瓶心说老太婆?难道闷油瓶以前是和一老太婆同居的?他那空白的十五年搞不好是在那里被关着当性奴,那未免太悲惨了。接着又诧异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龌龊念头,大概是一路过来听胖子的黄色笑话听多了。 不过阿贵女儿说的以前,时间跨度不明确,说不定是更早以前,也说不定是闷油瓶离开了之后。 之后,胖子问了阿贵女儿那个蓬头垢面男的事,一问之下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这疯子从她刚出生就在了,也不知道是谁,村里人都叫他“阿玉儿子”,好像以前也是个猎户,不知道怎么的就疯了。这人住在山上的一间破屋子里,有时候看到他下来捡一些剩饭吃,现在不怎么看得到了,可能老了走不太动了。有老人可怜他,会把吃的东西放到山口用一只缸罩起来,他晚上会把缸搬开,把吃的东西带回去。 我听了觉得奇怪,今天看到的那人狂奔如牛,一点也不像老人,难道我们城里人的体质连山里的老疯子都不如? 也确实有可能,因为说是老了,也不知道到底多老,说不定只有四十几岁,因为没吃没喝风吹雨打所以显得非常老,但就冲着常年在山上生活,他的体质肯定异于常人。 胖子拿着水杯进来又对我道:“听到没有,现在是收西瓜的季节,那边人太多,你得沉住气,这里不比荒郊野外,你想怎样就怎样,与其冒那个风险,咱们不如稍微等等。我看咱们等到后半夜最合适,小不忍则乱‘大便’。” 我算了一下,心说不行,如果确实是个疯子,那他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难保他不会爬回去看看。对于他来说爬到一幢村里的废弃老屋里不算什么大事,谁知道他会在里面做什么。就说我等不及,待会儿吃了中饭我还得去转转,能进去我就进去把这心事了了。 胖子就苦笑,不愿意和我多谈了,就说随我。/ 长话短说,吃了中饭,我和闷油瓶又去了老屋外头,发现门口的大树下,竟然坐着几个老鬼在纳凉。 故事和现实生活的区别就是,故事你总能在关键时候加快节奏,但是现实生活总他娘的会出意外。我蹲在一边的树下,等那几个老头离开,等到脑门油都晒爆了,那几个老头反而越聊越欢快。 我很难形容那种堵在胸口的焦虑,又不想回去被胖子笑话,就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几个小时。胖子后来找了我们,他看我们这么久没回来,以为我们被逮住了。 我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或者说是“热”静,因为烈阳高照,空气中翻起潮湿热浪,我们拿着芭蕉叶扇凉也不顶用,给蒸得都发泡了,热得没了动力。那些焦虑全从毛孔晒了出去。闷油瓶真是让我佩服,即使这么热,他也岿然不动,一点也看不出烦躁,但是同样浑身汗湿。冰山一样的酷哥同样挡不住广西的大太阳。 胖子奚落了我一顿,我也没力气反驳他,他在北京待久了,完全没法习惯这里的湿热,更是难受,便对我们道:“走走走走,别干等着,咱们出去走走,找条溪泡着,否则我非馊了不可。” 绕出村外有一条山涧,我们来的时候见过,不宽但是水挺急的,当时看见就觉得那儿肯定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只是不知道从寨里怎么走才能到达。 我也实在吃不消了,一听就感觉合意,就爬起来三个人一块过去。沿途问了几个村民,村民给我指了路,胖子摘了芭蕉叶挡在头上,一路骂太阳一路七拐八拐走出了寨子。 寨子和溪涧基本相邻,山区的寨子基本都建在溪涧的旁边,寨子和溪涧之间是石头滩子,下大雨的时候水会漫上来,这些石卵可以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我们在埂上眺望了一下,发现戏水的人还不少。看来当地人也不是不怕热。 碧弯弯的溪涧水比我们在下游看到时平静,走到溪边就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在游玩的大部分是孩子,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都不穿内衣只穿着衬衫,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出了曼妙的身材。胖子一下就来劲了,三两下脱掉衣服就往溪水里冲,好像猪八戒看到蜘蛛精一样。 我感觉自己穿着三角裤不雅观,就穿着运动短裤下了水,阳光下的溪水有点暖和,我走到石头下的阴凉处。闷油瓶没有下水,坐在一边的树下纳凉。 泡了片刻,暑意就全消了,一种悠闲的惬意扑面而来,胖子在和女孩子们嬉戏,闷油瓶打起了瞌睡。我抬头往寨子望去,能看到闷油瓶的高脚楼就在不远的地方,这比在阿贵家里干等要舒服多了。 好比发榜的考生,在发榜的墙前等着,比在家里等着要舒坦一点。刚才的焦虑让我都觉得有点可怜自己,于是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这一次我们不是倒斗,在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会有粽子,慢慢来就行了。 于是我躺了下来,把身子浸在水里,闭上眼睛,舒展身体。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有点蒙眬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叫我。我逐渐苏醒,刚坐起来,一溜水就拍到我的脸上,把我一下泼清醒了。我起来后发现戏水的孩子都跑回了岸上,朝着一个方向叫着跑去。胖子一边泼我一边叫着:“醒醒!” 我站起来,看到远处的寨子里的某处,竟然冒起了青烟,问怎么回事情?胖子道:“好像有房子着火了。” 我看向那个方向,那是闷油瓶高脚楼所在的地方,顿时觉得不妙。 阴山古楼 第三章 火灾 此时我还只是有不祥的感觉,但我的内心还是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么巧合,这种天气里木制的老房子发生火灾的概率很高,但是心中不祥感渐渐强烈到让我有点窒息。 跟着小孩子跑,冲向着火的地方,越靠近我就越觉得不好。等到我冲到跟前,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只见闷油瓶的高脚楼里冒出了滚滚浓烟,火势极大,热浪冲天,根本没法靠近,一看就知道已经烧得没法救了。高脚楼后面的山也烧了起来,灌木丛一片焦黑,火还在往上蔓延。 村民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冲到山上去扑火,我们经历过山火,知道山火一旦烧起来,那种可怕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先救山火绝对是正确的。 这火的源头似乎在山上,闷油瓶的高脚楼就在山脚边,于是受到了殃及,但我呆立在那里,知道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火势太大了,我们到溪里去才多少时间,就算被雷劈中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快。最明显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煤油味。 这里没有消防栓,所有的救火设备只有桶,但是桶的数目有限,他们又是从水缸里舀水,等山火扑灭的时候闷油瓶的房子肯定已经烧得一点也不剩了。我情急之下想冲进去,胖子一把把我拉住,说已经没办法了,进去太危险了,犯不着把命丧在这里。/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跪倒在地上,这时忽然边上人影一闪,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闷油瓶冲了过去,冲到火房前,往高脚楼底下的隔空处滚了进去。 胖子和我都大惊失色,要知道在这样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冲进火场,绝对是重度烧伤,没一点情面可讲。不是说你不碰到火就没事了,火场中心的温度高达上千度,在里面待着一瞬间就熟了。 胖子马上大叫救人!我和他立即冲过去,挨近房子五六米处,滚烫的热浪就扑面而来。我的汗毛立即就被烤卷了,眉毛头发发出啪啪的声音。我咬牙忍住皮肤的灼痛,冲到房子边上,蹲下去,立刻发现根本不可能进去,里面的高温犹如火龙的呼吸涌出,趴下去勉强看,地下有潮湿的泥巴,闷油瓶裹了一身湿泥,正在往里爬。 再想仔细看已经不行,我们被热浪烤得没法睁开眼睛,只得连滚带爬地退出来。旁边救火的人赶紧冲上来把我们拉住。 刚被扶起来,就听到火场里传出一声东西垮塌的巨响,接着闷油瓶也从高脚楼的隔空处滚了出来。他浑身都冒着白烟,跌跌撞撞爬起朝我们跑来,旁边马上有人上去往他身上泼水,边上有人说疯了疯了。 我冲过去,只见他浑身裹满了房下的烂泥,不知道有没有烧伤,但能看见左手有几处全是黑灰,显然他豁出去用手掏了。我大骂:你不想活了!胖子扶起他就问道:“怎么样?” 他面无表情,只冷冷道:“全烧没了。”说着看了看忙着救火的人们,“全是煤油味,连地板都烧穿了。” 这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胖子也看了看救火的人,面色不善地看了看我:“小吴,看来这村子有点问题。”/ 我看着闷油瓶的伤心里没空琢磨这些,边上有人对我叫道:“快带他到村公所找医生吧,烧伤可大可小,那房子没人住,学什么救人啊。” 我们找了一个围观的小孩带路,带闷油瓶到村公所后,那小孩让我待着,他去叫医生过来。我想起刚才还是后怕,忍不住埋怨闷油瓶。胖子让我别烦人了,小心被人听到。我才闭嘴,心里堵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闷油瓶似乎根本没在意身上的伤口,只是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气氛凝固了。 这种郁闷我都不想形容,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早知道这样我宁可当场被逮住打一顿也要先进去看了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四个小时后才把大火扑灭,很多人都烧伤了,不久后来了一个赤脚医生,用草药给伤员处理伤口。闷油瓶一检查倒还好,大概是因为地下的淤泥隔热,他的烧伤虽然多但都不严重,只有左手烧伤得有点厉害。赤脚医生似乎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紧张,慢吞吞地给他们上了草药,说只要坚持换药,一点疤都不会留下。这里夏天山火频发,村民自古对于烧伤就有很多的经验。 我们几个都不说话,回到阿贵家里一清洗,我的眉毛头发都焦得直往下掉。简直惨不忍睹。 闷油瓶彻底陷入了沉默,房间里满是烧伤草药奇怪的味道,很难闻。我有点责怪胖子,对他道如果不是他说先回来,当时我们头皮硬一下直接进去把照片拿出来,就不会有现在这事了。 胖子就火了,道这怎么能怨他,既然有人放火那咱们肯定早被人盯上了,出事是迟早的。这次烧的是老房子,如果咱们看到了照片,那他们烧的可能就是我们了。而且当时那种情况,是人都不会硬着头皮进去,光天化日之下你爬到人家房里,胆子也太大了。 我也是有股闷气没处发,确实怨不得胖子,可是胖子这么说我就一肚子无名火,硬是忍住和他吵架的冲动,用头撞了几下墙壁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胖子啧了一声,对我道:“我看这事咱们就是没办法,我估计他娘的早就设计好了,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倒霉。偷箱子那疯子,我看可能是别人装的,也是放火人那一伙的。你想他偷箱子的时候动静那么大,还故意敲了地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肯定就是把我们引出去。”他顿了顿,“然后他的同伙在外面,我们一出去看到他们,就肯定不敢再进去,等我们一走他们就放火烧房子……他娘的,肯定是这么回事儿。” 有道理,我点头,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临时发现了我们,情急之下把我们引了出去,如果早知道我们的计划,他们早该采取措施了,不会这么急切和极端。 如果真是这样,那放火的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在山坡上看着我们的那几个村民……他们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也不应该会认识我。 “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在找照片,只要把照片拿走烧掉就可以了,不需要把整栋房子烧了。”胖子道,“不过这些人也不聪明,露了脸了,我就不信我们拿他们没辙。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我有些模糊的印象,不过那么远的距离也实在不能认全,肯定会有些困难,于是不由得叹气。 如果闷油瓶没有突然想起那只箱子,我们会直接看到照片,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但是这样一来,这只箱子就将埋在烧焦的废墟下面,永无出头之日。错有错着,我们并没有完全失败,想到这里,我倒有些释怀。天无绝人之路,而且这房子一烧,我就知道了一件事情:这村子里肯定有人知道什么,而且不会是普通的事,不管怎么说,这算条线索。 只是,不知道是否那批人接下来还有行动,会不会对我们有所行动,胖子说应该不会来害命,否则没必要烧房子,直接杀了我们就行了。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以后必须多长个心眼。 就算是这么想,胖子还有点放心不下,去阿贵的院子里里拿了几把镰刀回来藏在床下防身,还搞了几只杯子,挂在门窗上,门窗一动就会掉下来发出声响。 我这时候总觉得心神不宁,有一种预感——既然有人在阻挠我们,阿贵帮我们找当年那个老向导的事情也会出变故。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阴山古楼 第四章 变故 山火最后不了了之,听阿贵说起来,好像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具体怎么烧起来的还不知道,反正这里每年夏天都会有山火,只是离村子这么近还是第一次,幸亏烧了的是废弃的屋子,没有太大的损失。 我心中暗骂,我的损失可大了,这样一来,楚哥对我们说的线索就全断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后想办法逼楚哥开口,这肯定不是容易的事,而且必然要使用胁迫的手段,我并不太能接受。不过,不是完全没戏,所以我倒没有极端的郁闷——只要楚哥不被烧掉就可以了。/ 和胖子说了说,看来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少时间,找了老向导之后,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我们可能就得回长沙,因为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所谓的羊角山倒斗,可能得下回分解。 胖子也很无奈,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我们这一次过来什么工具都没有带,要去羊角山也不是很现实。但他还是坚持要去山里看看再回,于是最后就定了个再议。 之后我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老向导的事情肯定也会出岔子,想着作最坏的打算,以便到时候真的发生,我能好受一点。 出乎意料的是,老向导的事情非常顺利,阿贵回来后告诉我们他已经约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到老猎人家找他。那老头脾气有点怪,他和那老猎人说我们是政府的人,老头可能会积极点,让我们到时候别露馅就行。 胖子一看就不是当政府官员的料,一商议,就让他别去了。他说他去化肥店想办法讨点硫酸,看看能不能溶掉那只“铁葫芦”,看看其中是什么东西,再去烧掉的废墟里扒扒,说不定还能够扒出点什么来。 我觉得分头行动也不错,但还是千叮万嘱,硫酸讨回来后千万别轻举妄动,要等我们一起的时候再琢磨,这“铁葫芦”还是有点危险。胖子满口答应,说自己又不是小孩。 商议妥当后我们便去睡觉,一夜无话,各怀心思。到第二天天亮我们分头行事,我和闷油瓶由阿贵带着去找老猎人,胖子直奔化肥店。 本以为不会出岔子了,没想到到了之后老头却放了我们鸽子,说是昨天晚上进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猎人打猎那是满山游走,根本无处寻踪,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约好的突然就进山了,难道还是被我料中?老头的儿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就说老头老糊涂了,两年前突然就开始有点不正常,时不时不打招呼就进山,也不知道去干吗。谁说了都不听,说去就去,第二天多重要的事情都不管,你看猎枪都还在墙上挂着,肯定不是去打猎,等等就能回来。 我心说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等了。刚在他家坐下来,忽然从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进来就问:“盘马老爹在吗?” 盘马老爹就是老向导在这里的称呼,看来还不止我们一个人找他,让我惊诧的是,这人说话一口的京腔。/ 我们朝外望去,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绕进来,我一看他的脸就感觉有点异样,这人长得肥头大耳,但是收拾得很整齐,晒得黝黑但看不出一点干体力活的样子。 盘马老爹的儿子立即就迎了上去,阿贵对我道:“这是盘马老爹的远房侄子,听说是个大款。” 我听他的口音,京腔纯正,心说这远房亲戚也够远的。 那中年人似乎对这里很熟,也没什么犹豫径直就入了院里。给老爹的儿子递了根烟,他已经看到了我,面露疑惑之色,呀喝了一句:“有客人?” 老爹的儿子用乡音很重的普通话说:“是,也是来找我阿爹,这两位是政府里的——” 那中年人似乎对这个不感兴趣,立即打断他问道:“老爹呢?” 老爹的儿子面露尴尬,又把他老爹行踪不明的事情说了一遍。中年人啧了一声,点头:“老爹这是什么意思?又不在,老让我吃瘪,我和老板那里怎么说啊。”说着看了看我们,面有不善道,“你这孙子该不是嫌钱少,又另找了主顾,想诳我?” 老爹的儿子忙说不是不是,说我们真是找老爹的,政府里的人。 中年人又看了我们一眼,半信半疑的模样,走到我们跟前:“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这镇里的人我还都熟悉,怎么就没见过你们?” 这就问得有点不客气了,我抬头看了看他,也不好发作,道:“我们是省里的,我们找老爹做个采访。” “省里的?”他怀疑地看着我们,不过看我们确实像机关单位的,就嘀咕了一句,转头对老爹的儿子道:“得,那你再劝劝你老爹,我老板开的价不低了,留着那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用对吧?别固执了,卖了绝对合算,拿点钱老头子享几年清福多好。” 他儿子不停地点头。 中年人又道:“你们有客人,我扎堆在这儿不好,我先撤了。”说着又笑了,“事情成了,我带你们去风光风光。多用点心,晚上找我喝酒去,我先走了。” 说着出了院子,头也不回,风风火火地走了,我看着莫名其妙,就?他儿子这人是谁啊?他想干什么? 老爹的儿子看他走远了就松了口气,叹气道这人是他们的一个远房亲戚,说是老爹的侄子,他的堂兄弟。这人是个地痞流氓,一直在北京混日子,他们早就不来往了。这人不知道最近跟了哪个老板,跑到广西来收古董,到处让他介绍人,这人自来熟,特别虚,他们又不敢得罪。 我问道:“听他的意思,他看中你家什么东西了,想收了去,难道你家还有什么祖传的宝贝?” 阴山古楼 第五章 巡山 老爹的儿子唉了一声,对我道:“说这事我就郁闷,我家老爹手里有块破铁,一直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说是以前从山里捡来的,是值钱东西,以前一直让我去县里找人问能不能卖掉,我也就当他发神经。不知为什么前段时间这事被那远房亲戚知道了,他还真找到人来买,出的价钱还不低,结果还真是有病,老爹来了劲了又不卖了,惹得那小子就是不走,一直在这山沟里猫着整天来劝,给他烦死了。” 我看了看闷油瓶,心中有所触动,看来那老头爽约不是因为我们,而是为了避开那远房侄子。铁块?难道那老头手里也有我们从闷油瓶床下发现的东西? 阿贵在一边抽烟笑道:“你就不能偷偷从你老爹那儿摸了去,换了钱不就得了,以后政府来收可一分钱都不给。”/ 那儿子道:“不是我不想,这老头贼精,我有一次说要把那东西扔了免得他魔怔,他就把那东西给藏起来了,那时我就找不到了。哎,想想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没想到那块破铁真的值钱,要是真能做成这买卖,那是天上掉下的金蛋,我儿子上学的事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我听着暗自感叹,表面上看这儿子有点不像话,有点腻歪老人的意思,但是我看得出这家人确实是有困难,这种家务事上我们也不能插嘴。 这时闷油瓶忽然问道:“你父亲把东西藏起来,是不是在两年前?” 他儿子想了想,点头道:“哎,你怎么知道?”/ 我立即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接着道:“你父亲肯定是把东西藏到山里去了,老人心里不放心,所以隔三差五去看看,这就是你父亲反常的原因。” 他一听,哎了一声说有道理,阿贵道:“那你老爹对这事还真上了心了,你还是再劝劝吧,要真把它偷了,你老爹非拿枪毙了你不可。” 儿子道:“那是,我老爹那爆脾气,我也懒得和他吵,实在不成也就算了。就是我那远方亲戚实在是缠人,我怕依他那秉性,这算是挡了他的财路,我们家以后就不得安宁了。”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盘马老爹回来,他儿子对我说了不少盘马老爹的事情,也让我对这个老头有一个了解。 盘马是当地的土著,在这片土地上繁洐了好几代,是现在硕果仅存的老猎人之一,他们的下一代大部分汉化了,一般只在农闲的时候打打猎,更多时候都出外打工,女孩子也都嫁到外地去了。后来这里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了,情势又有了变化。 说起来,盘马老爹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枪法好,百步穿杨,而且身手利落,爬树特别厉害。以前逢年过节盘马都是大红人,都得靠他打野猪分肉,后来经济发展了,他年纪也大了,也就慢慢不被人重视,所以开始有点愤世嫉俗,为人又特固执,后来和子女都处不好。 这种老人像是一个经典样本,我知道的就有不少。我以前的邻居是个老红军,也经常念叨世风日下,不屑与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为伍。这是典型的和自己过不去。想想自己也是,好像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折腾自己。 聊着聊着,我们在老头家里傻等到下午,老头还是没回来。我再怎么掩饰也无法压住我的焦虑,一方面怕有什么节外生枝,一方面是等得太久了。 老爹的儿子很不好意思,对我们说他去找找,不料一去之下也没回来。我们一直待到傍晚,实在等不下去了。 阿贵很没面子,嘴里骂骂咧咧说这两父子太不像话了,一起走出来,却正好碰到老爹的儿子急匆匆地路过,后头还跟着一批人,也没跟我们打招呼,直往山上去了。 我看到老爹的儿子面容不善,阿贵很纳闷,抓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那人道:“阿赖家的儿子在山上发现了盘马老爹的衣服,上面全是血,老爹可能出事了,我们正找人去发现衣服的地方搜山。” “是在哪儿发现的?”阿贵忙问。 “在水牛头沟子里,阿赖家的儿子打猎回来,路过发现的。” “这么远?”阿贵非常惊讶。 我对于这里的地名一点方位感都没有,就问道:“是什么地方?” “那是周渡山和羊角山前面的山口,要走大半天才到。”阿贵对我们道,“你们先回去,我得去看看。”说着就跟了上去。 我和闷油瓶对看一眼,感觉难以言喻,心说真的被我料中了,这事也出了岔子。 闷油瓶面色沉寂,看不出一丝波澜,但是脚步却跟了上去,我快步跟上,心说此事实在蹊跷,我们有必要去了解清楚。 阴山古楼 第六章 水牛头沟 我们想要去帮忙搜山,阿贵一开始并不答应,我们好说歹说才跟了过去。阿贵的小女儿叫云彩,阿贵让他的女儿跟着我们,别走散了。村民们聚合起大概二十人,举着火把和手电,带着猎狗往水牛头沟走。 山路四周漆黑一片,我们一边叫喊一边让猎狗闻着衣服去。 这里的林场都被砍伐过一遍,前路并不难走,只是这里雨水充沛,山上多有积水坑,里面全是山蚂蟥。我们一直走到保林区,路才难走起来,不过这些山民全是猎人,经验丰富,走起来一点也不吃力。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山路和塔木托比起来实在像是散步一样。一行人就这么往大山的深处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问云彩,水牛头沟一带是什么情况,老爹是否会有什么危险? 云彩回头道:“那里是大保林区和我们村护林区的边界线,羊角山在大保林区,周渡山在护林区,中间就是水牛头沟。羊角山后面就是深山老林了。林场的人都在山口立了牌子的,让我们不要进去,所以除了以前的老猎人,我们一般都不去羊角山,羊角山后面的林子更是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阿贵在我后面道:“村子里对羊角山最熟悉的,恐怕只有盘马老爹。后面的林子据说以前只有古越的脚商才敢走,古时候越南玉民为了逃关税,从林子里穿一个月的路过来卖玉石,不知道多少人被捂在这些山的深处。” 玉石买卖是古中越边境最暴利、最残酷、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商业贸易,我听说过越南和缅甸玉帮之间惨绝人寰的斗争,一夜暴穷、一夜暴富在这里平常到不能再平常,在那种以一搏万的巨大利益下,人性完全没有任何容身之所。 阿贵说这里离玉石交易最盛的地点不远,从巴乃到广西的玉商,都和广东的一些老板做小生意,是最苦的一批玉民,所以也特别的凶狠。特别是清朝的时候,越南人半商半匪一批批过来,那是当地一害。 我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如果能在林子里发现那些越南玉民的遗骸,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带来的玉石原石。这年头玉色好的原石十分稀有,玉石价格高得离谱,当年的玉石质地比现在高出好多,如果找到一两块好的,那比什么明器都值钱。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越南玉民当年对这些玉石看得比自己的命还珍贵,如今如此截取,是很大的不义,这和盗墓不同,恐怕会招来不祥之事。 走到前半夜头上我们才走进沟里,发现血衣的人指了指一棵树,就说衣服是树上发现的,他先看到有血粘在树干上,抬头看才发现衣服,刚开始以为是被野猫咬死的夜猫子,后来才发现不是。 手电照到树上,这种铜皮手电简直没有什么照明能力,但是能确定上面没有其他东西,显然是盘马老爹爬上树后,将血衣留了下来。 老爹快八十岁了,虽然以前爬树是高手,但按道理不可能无缘无故爬到树上去,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问云彩,这里有什么猛兽?云彩说很久以前听过有老虎,现在在山里,最厉害的东西可能是豹子。 我一听,心说老虎现在绝对没了,豹子是爬树的好手,如果真是豹子那就麻烦了,而且豹子有把食物挂到树上藏起来的习性,搞不好老爹已经遇难了。 不过阿彩又道豹子都在深山里,这里的山不够深,遇到豹子的概率太小了。老爹没有带枪,到这么深的山里来干吗?/ 我想起小兵嘎子把缴获的手枪藏在鸟巢里的情节,心说难道盘马老爹也学的这一招,但是树上并没有鸟巢。 我们在树的四周搜索了片刻,没有任何所得,只能勉强看到一些血迹,几个方向都有。带来的几只狗派上了用场,猎手们都带着枪,子弹上膛后兵分几路往远处去找,我跟着阿贵那一路往羊角山的方向走。 水牛头沟很长很深,没有人走到尽头过,沟的中段就是羊角山和周渡山相接的山口,呈现出一股热带森林的势头,和塔木托的感觉很相似,让我很不舒服。我总是忽有忽无地听到“咯咯”声然后起一身冷汗,但是也没有办法,自己要来的,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山狗相当剽悍,站起来比我都高,虽然全是杂种狗,但是训练有素,很快就闻到了味道,一路引着我们往山谷深处走去。 一路无话,走到后半夜月牙顶在头上,狗似乎找到了目标,我们在羊角山山口附近停下下来。那是山腰上的一个斜坡,因为泥石流的关系树木很稀,斜坡非常陡,而且泥土湿滑,松软得好比雪层。我们用树枝当拐杖,才能保持平衡,时不时踩错了地方,整片的泥就那么一路滑下去。 猎狗拉着我们,艰难地半爬着来到一处树下,之后就不再徘徊,而是对着树后的一大片草丛狂吠。 云彩有些害怕,我的心也吊了起来,如果老爹遇到了豹子,那么草丛里的东西可能惨不忍睹。 阿贵上前用树枝拨开草丛,手电照射之下却发现里面没有尸体,只看见一块大石头。我们过去后发现那是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断片,?些年头了,风吹雨打的痕迹很明显,表面都磨蚀干净了。 阿贵他们拨开四周齐腰的杂草寻找,忽然一个猎人哎呀了一声,人一下矮了下去。 我们忙冲过去将他拉住,就见草丛里隐蔽着一个泥坑,好像是被雨水冲出来的,坑里还有烂泥。往坑底一看,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坑里隐约可以看到几截烂木头裹在烂泥里,看形状我基本能肯定那是一只已经支离破碎的棺材。 这是一个被冲出来的简陋古墓。 阴山古楼 第七章 古坟 月光惨白照在山腰里,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到坡下沟里密林深处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这个坑让阿贵他们怔住了。山民迷信,看到棺材总认为不吉利,他们互相看看,阿贵没有什么想法,自言自语道:“大半夜的看到棺材,回去要洗眼睛。” 另一个人趴下来看了看,道:“这是谁的坟,怎么挖在这么深的山里?” 没人回答他,云彩吓得躲在闷油瓶身后。/ 我能肯定这肯定是一个荒坟,不是大户人家的墓,年代应该是明清,因为这样质量的棺材,在雨水这么充沛的地区能够保存到现在,时间不可能太早。看棺材里的烂泥里也有草长起来,那么棺材被雨水冲出暴露在野外至少有几个年头了,里面的尸骨肯定已经被毁了。 坑不大,用手电照照,我们找不到里面有盘马老爹的踪迹。人肯定不在,但我感觉这里可能就是盘马藏东西的地方,因为它确实十分适合藏物。盘马儿子说的铁块可能就在下面。 狗还在叫,引得人烦躁,阿贵把狗拉远,让它们在四周晃荡,接着拾来树枝在里面翻找。 他们也不敢下到坑里,对于棺材普通人都会忌讳,但是狗的反应告诉我们这洞里肯定有东西。这样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我看了看这里的山势,就是我这个只知道风水皮毛的人也能看出来,这里绝对不适合葬人。这里是山口,山上所有的水都会往这儿来汇聚,在这里葬人不出几天就霉了。这个墓不会是胖子推测的在羊角山中的大墓,只可能是普通的荒山古墓,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我就让阿贵别搅了,我和闷油瓶下坑去翻。 我下盗洞都轻车熟路,更不要说是翻个棺材,何况闷油瓶还在身边。阿贵却非常惊讶,觉得我这样的城里人怎么胆子这么大,云彩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到坑里,因为坑在斜坡上,坑壁一边很浅,一边很高,能看到山坡塌陷形成的断壁,半截棺材嵌在断壁内,个头还不小,看上面的残漆是一只黑色老木棺,沉入墓底的淤泥有半尺——不是这里土质沉降,就是这老棺奇沉。/ 这种简陋的葬法也不是一般百姓能用得起的,棺材看似是上路货色,可能是以前这里地主的买办。墓里头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四处全是烂泥。 不知道是不是被胖子传染了,看到棺材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我告诉自己,这时候必须表现得外行,否则很容易被阿贵他们怀疑。 闷油瓶接过手电,拨开那些杂草,只看了一圈,我们就看到棺材的不显眼处,有一些手印的血迹。闷油瓶让我帮他照着,伸手对着比画了一下,那个棺材上的手印,应该是俯身平衡身体的时候粘上去的。闷油瓶也蹲下去,下面就是棺材的裂缝,他想也不想,直接把手伸到裂缝内,开始在烂泥里掏起来。 听着淤泥搅动的声音,我觉得后背发毛,他只是在烂泥中摸了几把就将手拔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粘满烂泥的东西。甩掉上面的泥,那是一只塑料袋,上面也有血迹,但闷油瓶抖了几下,我们发现塑料袋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我奇怪道,“东西呢?” “血迹是新鲜的,他把东西拿走了。”闷油瓶看了看四周,淡淡道,“时间不长,肯定就在附近。” “这么说他是受了伤之后,才来这里拿的东西?”我松了口气,从受伤的地方到这里有段距离,既然能走过来,那么伤得不会太重。 闷油瓶又摸了一下,没摸出什么来,我们爬上去,我对阿贵把情况说了说。一个没有枪的老猎人,虽然强悍而有经验,但是绝不可能逃过一只豹子的攻击,而且奇怪的是,在受了伤之后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他应该立即回村才对。他一路流了那么多血,过来将这铁块拿走,是什么原因,难道他觉得铁块放在这里会有危险? 我们把狗叫了回来,以古坟为中心,几个人各自到四处去找。一拨人往山上去,一拨人顺着山腰,我们两个跟着阿贵父女向谷底找去。我问云彩,除了豹子,林子里还有什么会攻击人的东西? 云彩说以前太多了,现在都给吃光了,以前蟒蛇有很多,现在好久都没看到了,会攻击人的,可能是野猪。不过野猪胆子很小,只有被激怒的时候才会攻击人,盘马老爹经验丰富,不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去激怒野猪的。 我心说有可能,但还是无法解释盘马老爹到这里来把东西拿走的原因。这时候我心中隐隐怀疑,是不是盘马老爹遇到的危险不是动物,会不会是烧了房子的那几个神秘人袭击了他?正琢磨着,忽然就听到远处另一拨人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 阴山古楼 第八章 老头 我们立即停下来回头,同时又有谁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惊叫犹如厉鬼,我们只看见那边乱做一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愣了一下,立即抄起家伙往惊叫的地方跑去。 相隔不远,只听狗在狂吠,树影婆娑中也看不出他们为什么大叫。阿贵喝问:“出什么事了?” “当心!草里面有东西!”前面的人叫道。刚叫完一旁的林子忽然有了动静,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穿过灌木,动静很大,看来是只大型动物。 阿贵端起他的枪开了一枪,打在哪儿都看不真切,炸雷一样的枪响把远处的飞鸟全惊飞了,那动物一阵狂奔,隐入了黑暗中。 我们冲到他们跟前,山上的几个也冲了过来,手电往林子里四处扫去,只见到灌木一路抖动,阿贵马上大叫:“放狗出去!” 几个猎人打了声唿哨,猎狗一下就冲了出去,那气势和城里的宠物犬完全不同,一下前面就乱了套了,灌木摩擦声,狗叫声,不绝于耳。阿贵他们立即尾随而去,几个人应该都有打猎的经验,用当地话大叫了几声,散了开来跟着狗就往林子里跑。 我们想跟过去,阿贵回头朝云彩大叫了几声,云彩把我们拦住,说不要跟去,他们顾不了我们。黑灯瞎火的,猎人不能随便开枪,那野兽逼急了可能伤人。野兽,特别是豹子一类的猛兽非常凶狠,被抓上一下就是重伤,所以要格外的小心,我们没经验很容易出事,而且我不懂怎么围猎,去帮忙也是添乱。/ 我自然是不肯,心说要论身手,闷油瓶还会给你们添乱?往前追了几步,却发现她说的添乱是另一回事。 猎狗训练有素,三只分开摆出队形,冲到了那东西前面,那东西遭到围堵立刻掉转往回跑,而后面就是围上去的几个猎人。狗和人一前一后,正好形成一个包围的态势。这需要包围圈每个人都有经验,否则猎物就可能找到突破点逃出去。 阿贵他们不停地叫喊,让猎物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只能在包围圈里不停地折返。同时猎人们都举起了猎枪,不停地缩小包围圈。这是猎野猪的方法,我见过以前老家有类似的情形,猎稍微大点的动物都用这种方式。 太久没看到打猎的真实情形,我们屏息看着,阿贵他们越逼越近,很快猎物已经进入猎枪的射程范围内,只是猎物不停地动,手电光无法锁定。这里的猎狗都是中型犬,猎得最多的是野鸡和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去。如果是北方猎狼的大狗,在以一对三的形式下,早就冲上去肉搏了。 磨蹭了半天阿贵他们也没有开枪,一般的猎物在这种时候都会犯错误,会突然冲向某个方向,一旦靠近准备着的猎人,猎人近距离开枪就十拿九稳,之后猎狗再追过去,这东西就基本逃不掉了。但是这一只不仅没有立即突围,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没两下就潜伏在草里不知道藏在哪个位置了。这样一来阿贵他们反而不敢靠近。 我看着这些十分诧异,心说厉害啊,反客为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狡猾,难道是只大狐狸?/ 但是狐狸要多大才能袭击人啊,难道这只是狐狸中的施瓦辛格? 阿贵照了几下实在拿不准,这批猎人不是以前那些一辈子在山里讨生活的山精,经验到底欠缺一些,也没有好办法,就吆喝云彩拿石头去砸,把猎物砸出来。我们捡起石头刚想过去,却被闷油瓶双双拉住,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不知何时面色有变,眼睛没有看着围猎的地方,而是看着阿贵的身后,叫了一声:“当心背后!” 我跟着看去,竟然发现阿贵身后的草泛起了一股波纹,好像是风吹的,但是四周又没有风,又像是有东西潜在草里在朝阿贵逐渐靠拢。 阿贵立即回头,那波纹一下就停止了。 “什么东西?”我惊疑道,“还有一只?” “不是。”闷油瓶看着四周,冷然道。我把手电扫向周围,一下就发现四周远处的草丛泛过好几道奇怪的波纹,正在向我们聚拢而来。 这里的猎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瞠目结舌,还是云彩这丫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打了个唿哨,把狗叫了回来。 我大叫让他们聚拢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仔细去看四周的动静,就见那些波纹犹如草中的波浪一样,忽隐忽现。 三只猎狗比我们更能感觉到情势的诡异,不停地朝四周狂吠,烦躁不堪。几道波纹在不规则的运动中,逐渐靠近我们,我虽说不害怕,但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心如擂鼓。 “到我们中间去。”阿贵对云彩说了一句,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不过山民剽悍是真的,竟没有一个害怕的,几个人都把枪端了起来,此时也顾不得我们,我拿了块石头当武器,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道:“这里草太多了,我们退到山坡古坟那边去。” 几个人立即动身,一边警惕一边快速往山上走,没想到我们一动,那几道波纹立即就围了过来,在离我三十多?的时候,又一下子消失了。我们几乎没有时间紧张就直接慌张了,正道也不走,直接顺着坡直线往上。 山泥全是湿的,几个男的上去了,一下云彩就崴了脚,滑下去好几米。我拉了一把结果自己也脚下一滑,脚下的泥全垮了。 闷油瓶和阿贵停下来拉我,一下队伍的距离就拉开了几米。山坡上杂草密集得好比幔帐,我此时就听到四周的草丛里全是草秆被踩断的声音,十分密集,顿时心中燃起了强烈的不安。 被拉起来后我去找云彩,云彩崴了脚已经疼得哭了起来,我冷汗冒得腿都不听使唤,咬牙拨开草好不容易把云彩扶到山坡上,那边的烂泥已经又垮出了一个坑。我在她的小屁股上推了一把,上面的闷油瓶单手就把她拉了上去。 我爬了几下,发现我体重太大,没人在屁股后面推我的话,那泥吃不消我的重量还得垮,于是企图往边上绕上去。没想到人背喝凉水也塞牙,没走几步,脚下的烂泥又垮了,我一下摔在山坡上滑落了好几米。挣扎着爬起来,我听上头阿贵大叫:“跑开!快跑开!” 听声音我本能地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什么,立即往左一动,又听到阿贵大叫:“错了!不是那边!”一下我看到面前的草丛一阵骚动,接着我看到一只小牛犊般大小,吊睛白额,似豹非豹的动物从草里探出上半身来,两只碧绿的眼睛放着寒光,一张脸狰眉狞目,好似京剧脸谱里的凶妖一般。 我一和它对视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了,心中无比的诧异——这竟然是一只猞猁。 猞猁是一种大猫,比豹子小,比猫大得多,这种猫科动物的脸好比妖怪,邪毒凶都在上面。猞猁和豹子最明显的区别是猞猁的耳朵上有两道很长的粗毛,像京剧里的花翎。 这种东西智商极高,虽然喜欢独居,但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也会协同捕猎,是除了狮子外能唯一能成群合作捕猎的猫科动物。在西藏,大型猞猁被称为“林魔”,据说会叼年轻女性回巢交尾,但因为皮毛的关系,近代几乎被捕杀干净了。怎么它会出现在偷猎这么严重的广西? 如果是猞猁,倒可以解释盘马老爹为什么被袭击而没有死,猞猁像猫,喜欢将猎物玩得精疲力竭再杀死。而且性格极其谨慎,不会轻易贴身肉搏。 心念电转之间,在我的另一边,又是一只猞猁探出头来。这一只更大,同时头上掉落烂泥,闷油瓶已经从上面下来,滑到了我边上。阿贵的猎刀在他手里。闷油瓶下来后立即拉住我,“踩着我的背上去。”他斩钉截铁道。 “啊,那多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来!”上面的阿贵大叫,满头冷汗。 猫科动物最喜攻击猎物的咽喉,一击必杀,我缩起自己的脖子,心说我就不客气了,扒拉了几下烂泥,踩到闷油瓶的肩膀上,闷油瓶猛地一抬身子把我送了上去。上面的阿贵拉住我的手,我乱踢乱蹬好不容易在山坡上稳住,忽然听到云彩一声惊叫,从下面的草丛里猛地蹿出一只庞然大物,纵身跳在山坡上借力。我就那么看着一只“巨猫”踩着飞溅的泥花,几乎是飞檐走壁般飞到我的面前。 阿贵条件反射下放了手,我一下就摔了下去,凌空被咬住了。 幸好猞猁的体形还是太小,没法把我直接压到地上,我摔进草丛里滚下去好几米,随即狠狠踢了它一脚,将它踢了出去,起来一看我的肩膀几乎被咬穿了。 四周所有的草都几乎在动,被我踢飞的那一只刚落地就已经恢复了攻击的姿势,再次朝我猛扑过来。 我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去害怕和恐惧,这几年的探险生涯让我具备了极强的求生本能,我护住咽喉一下就被撞倒,索性一个翻身顺着山坡翻了下去,疾滚而下。 这一滚真是天昏地暗,爬起来后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跌跌撞撞就跑。后面的阿贵他们已经放枪了,我也分辨不清方向,一直往山谷里的深处冲去。跑出没几米就听到背后一阵疾风,我知道它来了,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后脑让出来,脑壳会被直接咬穿的,于是我立即转身。 几乎是刚转身就看到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过来,根本就没法估计速度,转眼就到了我面前。我心说完了,这一次将我扑倒之后我绝对没有时间再做防御,条件反射下我闭眼等死。 眼睛都没完全闭上,转眼之间,忽然我身边的草丛分了开来,接着寒光一闪,一个人影闪电般从草丛里扑了出来,一下和黑影抱在一起。 黑影来势极凶,两个影子撞在一起后翻出去好远,我愣在那里完全反应不过来,好像做梦一样。只听到猞猁的吼叫和呻吟声,草丛里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草丛里安静了下来,从里面站起来一个黑影。我松了口气,那人影走了出来,走到了月光下,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干瘦的陌生老头,浑身都是血,手里提着一把瑶苗特有的猎刀,那只大猞猁被扛在背上,似乎已经断气了。 他走到我跟前,看到我后愣住,用当地话问了我一句,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摇头,心说这天神爷爷是谁啊?而下一秒我看到了更加让人惊讶的画面——我看见老头的身上,竟然纹着一只黑色的麒麟。 鹿角龙鳞,踩火焚风,和闷油瓶身上的如出一辙。 阴山古楼 第九章 盘马老爹 老头很瘦,和肩膀上肥大的猞猁一比就更显瘦削,但是仔细看能看到他身上已经萎缩的肌肉仍精练如铁条,可以想象在壮年的时候会是何等雄伟。月光下老头的眼睛炯炯有神,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他把猎刀收回到腰后的鞘里,又打量了我一下,把猞猁换过到自己的另一只肩膀上,接着用当地话让我跟他走。 四周的草还在动,但老头熟视无睹,背着猞猁一路往前。很快,四周的动静逐渐远去了,林子深处传来了它们的悲鸣声。猞猁都是临时组成的狩猎团体,这一只可能是其中最强壮的,负责最后的扑杀,它一死狩猎团体就瓦解了,猞猁生性十分谨慎,绝对不会再冒第二次险。/ 老头一边叫喝,一边往古坟的方向走,手电光闪烁不定,但始终定在山上,显然阿贵这家伙不厚道,没下来救我。 只有一只手电朝这里来,我们迎上去,看到闷油瓶少有的有些急切,看到我没事后似乎松口气,接着他看到了老头。 闷油瓶的手上也全是血,阿贵的猎刀被反手握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闷油瓶看到老头的文身,顿时就愣住了,但是老头好似没有注意他,径直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心说我靠,好酷的老头,有闷油瓶的风范,难道这家伙是瓶爸爸? 闷油瓶想上去询问,我将他拦住,说这老头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显然语言不通,问他也没有用,先回去再说。 途经我摔下来的地方,看到地上也有一具猞猁的尸体,脖子被拧断了,显然是闷油瓶的杰作。老头示意我们抬起来,闷油瓶将尸体过到肩上,一起爬上山坡,上面的人立即跑了过来,看到老头后显得很惊讶。 老头和他们用当地话唧唧呱呱说了一通,我完全听不懂,我就偷偷问云彩,这老头是谁啊。 云彩道:“还能是谁,他就是你们要找的盘马老爹。” “他就是盘马?”我不由得吃惊,不过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都说盘马老爹是最厉害的猎人,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老的年纪徒手杀死一只这么大的猞猁。要知道单只的猞猁可以猎杀落单的藏狼,猫科动物是进化到了顶点的哺乳动物捕食者,不是极端熟悉它们的习性不可能做到。 刚才盘马老爹肯定是被猞猁袭击了之后,一直和猞猁周旋到了这里,然后蛰伏下来等待时机。娘的,最后那一下必杀我看就是闷油瓶也不一定能做得那么干脆,就是稍微晚个一秒,我和老爹之间肯定就死一个。 阿贵看了看我的伤势,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双方,老爹似乎对我们不感兴趣,只略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擦身上的污秽。/ 擦掉身上的血,我发现他的文身在血污中非常骇人,而且造型确实和闷油瓶的几乎一样,老爹的后脊梁骨有新伤口,深得有点恐怖,可能是猞猁偷袭所致。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述说着进山的经过。自己半猜半琢磨,加上云彩的翻译,我听懂了大概,前面的和我猜的差不离,确实是因为他儿子的事情才进的山,不想怎么会遇上猞猁这种东西。好在老爹进山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背上搭一条树枝,一来可以当拐杖,二来在平地的时候可以防着后面的罩门被偷袭。这都是古时野兽横行时留下来的规矩,一辈子都没派上用场,不料就是这一次救了命,衣服给扯了去,但后脖子没有被咬断,真是险之又险。 猞猁已经多少年没露面了,在这里又突然出现,可能是因为前几天连降大雨,深山里出了异变才被迫出来,人多的地方老鼠多,于是它们被食物吸引到了村寨边上。 老爹的神情很兴奋,似乎是找回了当年巅峰时的感觉,我寻思现在也不适宜多问问题,阿贵吆喝着回去,说村里人该急死了,老爹和我的伤口都有点深,必须尽快处理。 几个人把两具猞猁的尸体烧了,此时天色都泛白了,于是我们踩熄了火立即出发。 猞猁的皮毛价值连城,就这么烧了实在太可惜了,不过阿贵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出现了猞猁,否则,不出一个星期偷猎的人就会蜂拥而至,这些人贪得无厌就算打不到猞猁也肯定要打点别的回去,这里肯定会被打得什么都不剩下。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天都大亮了,几个村里的干事都通宵没睡,带着几个人正准备进山,在山口碰上了我们。 我们在村公所里吃了早饭,烙饼加鸡蛋粥,我饿得慌吃了两大碗,村里和过节似的,不停有人来问东问西。 我的肩膀几乎被咬了个对穿,消毒后打了破伤风针,又敷了草药。盘马老爹的背上缝了十几针,那赤脚医生也真下得去手,好比家里缝被褥一样,三下五除二就缝好了,期间老爹一直沉默不语,就听着那些村干部在不停地啰唆。 这些烦琐事情不提,处理完后我们想先回去休息,等缓过劲来再去拜访老爹。不料老爹临走的时候,却做了一个手势,让我们跟他回家。 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心说这老头真是脾气古怪,两个人站了起来连忙跟了上去,走出没两步,盘马老爹又摇头,忽然指了指闷油瓶说了一句什么。 我们听不懂,不禁看向跟来的阿贵,阿贵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和盘马老爹说了几句,盘马就用很坚决的语气回答他,说完之后就径直走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很茫然地看着阿贵,阿贵有点尴尬,我问他老爹说了什么?阿贵对我道:“他说,你想知道事情就你一个人来,这位不能去。” 我皱起眉头,心说这是什么意思,看了看闷油瓶,阿贵又道:“他还说……” “说什么?” “说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阴山古楼 第十章 坐下来谈 听了那话,我一下就愣了,这没头没尾的,盘马老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是,同时我脑子咯噔了一下,感觉到这一句话听着有点瘆人。 还没细想闷油瓶已经追了上去,一下赶到那老头前面将他拉住。“你这么说,你认识我?”他问道。 盘马老爹抬头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回答,闷油瓶一下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你看看,你是不是认识我?” 两人黑色的文身无比清晰,似乎是两只麒麟正在对决相冲,而他们目视着对方,十分的奇特。/ 对峙了片刻,盘马仍旧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漠然地从闷油瓶身边走了过去,完全不会理会他,面部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我无法形容那时的感觉,很奇特,如果一定要用文字形容,我只能说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不同时空的闷油瓶,瞬间交合又瞬间分开。 “闷油瓶终于遇到对手了。”我当时心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的话我还真有点幸灾乐祸。一直以来,我认为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闷油瓶更难搞的人,原来不是,果然很多时候需要以毒攻毒,以闷打闷。 闷油瓶没有再次追上去,他静静地看着盘马扬长而去,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刚才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又烟消云散。 阿贵不知所措,看看我,看看远去的盘马,看看闷油瓶,面色有点撮火,显然搞不懂这故弄玄虚的是唱的哪一出。我怕他出现腻烦情绪,忙拍了拍他,走到闷油瓶身边,和他说让他回去,别急,既然盘马让我去我就去,问完了就立即回来告诉他。 闷油瓶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还是看着远去的盘马,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不知为什么,这时,我觉得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不同了,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同时我又感觉,这眼神我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刚才他们四目交汇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盘马的这种表现,是一种极强烈的暗示,他肯定知道一些事,而且他肯定知道闷油瓶是谁,甚至和他有过比较深的渊源,但看他的态度,似乎这种渊源一点都不愉快。 我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跟阿贵再次来到盘马家的饭堂里席地坐下,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盘马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及应该如何有效地和盘马这样的人交流。 “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盘马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本身就让人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不是知道什么,他一个山里的猎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耍花枪的。但他的态度又很奇怪,而且很明显,他不是很喜欢闷油瓶。 我实在想不出个中关系。这可能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也可能带有什么隐喻,我一直告诉自己让自己别多想,也许盘马老爹的意思是我的身手太差,闷油瓶的身手又太好,所以我总有一天会连累他。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句话从承前启后来看,被警告的人似乎是我,我是那个迟早被害死的人。 但是闷油瓶可能把我害死吗?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早就是几进宫的粽子了,即使他要害死我,我也只能认栽了,这似乎也完全说不通。 盘马的儿子打来水给我们洗脸洗身体,盘马因为伤口在后背,就由他儿子代劳,他自己点起水烟袋,抽他们瑶族的黄烟。 我闻着味道发现烟味和闷油瓶的草药味有点类似,看来那些草药里也有这种成分。于是我想着能不能以这个当切入口先缓和一下气氛,却完全找不到话头。 天色一下沉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雨,广西实在太喜欢下雨了,盘马的儿媳妇关上窗户后席地而坐,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气温一下凉爽了很多,老头这才给我行了一个当地的礼仪,我也学着还了一下。 此时我才能仔细打量盘马的样貌。盘马五官分明,脸上满是和山民一样黝黑的皱纹,非常普通的样貌,这时很难想象当年他天神老爹的派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五官绝对和闷油瓶不会是一个谱系的,想到这里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阿贵在一边把我的来意说了一遍,还说我是官面上的人物,盘马看着我说了一句话,阿贵翻译道:“老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大概也能猜得到,他也早就料到有一天会有人问起这件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问完就赶紧走,不要来打扰他。” 我又愣了一下,感觉老爹话里带着什么意思,好像他误会我是什么人了。 可是我又无法清晰地感觉出他误会的原因,想着想着我立即反应过来,知道现在根本不应该去琢磨,当成自己也没发觉是最妥当的,等再有点苗头了,再说清楚也不迟。 我正了正神,心里理了一下,于是对老爹道:“就是想和您打听一下以前那只考古队的事情,我想您能把当年的情况和我大概说一遍。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您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两个,一个肯定会被一个害死——” 盘马吸了一大口烟,?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摇头说了几句话,阿贵翻译道:“老爹说,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你的那个朋友你完全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您认识他?”我立即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盘马老爹看着我,顿了顿,好久才道:“脸我不认得,但我认得他身上的死人味道。” 阴山古楼 第十一章 味道 阿贵翻译这句话用了很长的时间,显然他也觉得非常奇怪,这是什么意思?我更加不明白了。 “死人味道”是什么味道?尸臭? 我还想继续追问,没想到盘马摇了摇头,让我不要问这个问题:死人味道,就是死人味道。你想知道其他的事就快问,这件事情,他只能说到这里,信不信,他都不管。 我自然不肯就这么放弃,但是盘马的态度很强硬,我求了他几声,他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不作回应。 这边阿贵就给我打了几个眼色,让我别追问了,怕问烦了盘马翻脸,我才停了下来,心中不由得暗骂死老头他娘的太不识抬举。 我看得出盘马心里肯定有很多东西,虽然表面上他没有任何表现,但是话里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是他似乎又有点遮遮掩掩,显得态度很矛盾,从他对闷油瓶的不动声色来看,这老头子绝对见过大世面。 我脑子转了一下,换位思考,什么时候人会有这种表现?/ 一种是有东西待价而沽的时候,我以前和一些掮客打交道,都是这样放一句,收一句。但这老鬼不是很像那些掮客。 另一种是自己心中藏有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说,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现象和他的秘密有关,如果他不说可能会导致某些严重的事情发生,在这种矛盾中他只能提供一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比如说有一个特务已经被人怀疑了,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小鬼在玩一个铁圆盘,他知道铁圆盘是地雷,但他如果和那个小孩说了,他的特务身份就可能暴露,这时他就会对那个小鬼说:“你和这个东西玩,迟早会被这个东西害死。”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我刚开始来这里只想知道文锦他们进山的一些细节和时间,但他看到了闷油瓶之后,表现出的一些细节让我想得更多。也就是说,推理出他认为闷油瓶是一只会炸死我的地雷,他心中有一个秘密使得他知道闷油瓶是地雷,但是他并不愿意说。/ 有意思!我忽然就不内火了,他娘的不怕你不泄密,就怕你没秘密。这老鬼会提醒我,说明他良知未泯,至少可以说,他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坏。现在骂人也没用,耐心一点说不定还能套出来点什么。 不过,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窥探想法会让他心生警觉,所以我决定先不动声色,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我点头道:“算了,这个您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您能和我说说那支考古队的事情吗?” 阿贵听了之后松了口气,显然他怕我们吵起来,不给任何我再问的机会,迅速把这个问题翻译了过去。 盘马这才抬起头来,却又摇摇头,说了一句话。阿贵也立即翻译回来道:“老爹说,你弄错了,那不是考古队,那些人,是当兵的。” “当兵的?”我一开始以为我听错了,阿贵又翻译一遍。我没听错。 琢磨了一下,我感觉一定是盘马老爹搞错了,当时的人都穿着绿军装,他可能把那些人都当成当兵的了。 (接下来的对话,都有阿贵在其中翻译,为了叙述方便不再一一说明。) “当时形势很紧张嘛。来了好些个兵,都背着冲锋枪,说是要到羊角山里,找人给他们带路,阿贵的爹当时就找了我,我就给他们带到山里去了。”老爹继续道。 我皱起眉头,忽然想起那时和越南的边境纠纷,上世纪七十年代这里一直在零零星星地打仗,我倒没有想到当时这里正是战区,形势更加的复杂。 这真是我没想到的情况,我一下就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很多东西开始闪现出来。 当时那种环境下,肯定不可能会有考古队来这里考察的,那事情就奇怪了……文锦他们还真是神通广大。难道当时的项目是国家派下的项目,有枪就说明真的有当兵的保护。看来盘马老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什么项目能够让国家往战区里派进一支考古队呢?难道羊角山里真的有一个价值很大的古墓? “那些人的背景非常深……”三叔的话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让我打了个寒战。 阴山古楼 第十二章 盘马的回忆 之后,我和盘马老爹的对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我不停地提问题,一边了解事情的经过,一边试图试探出那个秘密。 谈话内容十分的分散,老爹讲话加上阿贵翻译,有时候还要互相解释概念,非常花时间。而且老爹并不十分配合我的问题,也或许是阿贵的翻译有一些偏差。所以谈完之后,我的脑海中完全是一片支离破碎的景象。 文锦他们进山的年份,大概是在1976年,老头没法很精确地说出时间。 当时带队的应该就是文锦,但是我拿出西沙的合照让老爹看的时候,他却无法分辨出其他人。时间太久人也太多,当时那种环境下,所有的人都一个发型一种衣服,他只记住了唯一的一个带队,非常合理。 前面的事情平淡无奇,当时这里边境冲突频繁,村里出现部队太平常了,要知道在1978年前后,上思一带几乎都是解放军,山里的路大部分都是打对越反击战时挖出来的,部队要进山里找向导,那是属于军事任务。 盘马拿了部队的津贴,当时他还是壮年,打猎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得最远、最深,自然是当向导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在当天的清晨出发,部队的任务他不便多问详情,只是将部队的人引到了羊角山里,之后便是跟着部队走。他的心思放在了记路上,羊角山他去得也不多,他必须保证能安全返回。 他们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山里过了一夜,来到了山里的一处湖泊。/ 那个地方盘马只到过一次,那还是他三十一岁那年,他娶老婆要打几只獐子回去请舅爷。那年山里太不太平,野兽都躲到深山里去了。他一路带着狗找进来,找到了这个湖,在湖边上埋伏了一天,猎到了一只野猪。之后他再没有深入过那里。/ 那种湖泊自然没有名字,也许除了盘马外,村里人都不知道那里有湖。湖是一个死湖,没有溪涧,底下有没有连着其他地方他就不知道了,部队的人在湖边上扎营立了帐篷,之后盘马的任务就完成了。 接下来,他负责每隔几天送给部队一些给养,部队自身的补给很充足,所以他每次进山只带一些大米或者盐巴。阿贵说的那一次奇怪的事,就发生在其中一次。在此期间没有人知道那支部队驻扎在那里是干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盘马是很好奇的,但是他也知道在那种年月里,窥探这些东西的代价太大,所以他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后来队伍开拔的时候,多了很多盒子,大约有三十个,每个都是鞋盒大小。当兵的很小心地带了出来。 他好奇,曾经想拿过一个,但被一个当兵的很婉转地制止了。当兵的说这盒子里装的东西很危险,他寻了个机会拿了一下,只感觉入手十分的重,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我听到这里,脑子里大概有一些印象,这种鞋盒大小的盒子,叫做收纳盒,外号叫做骨董盒,是考古队用来存放出土整理后的文物碎片的。这种盒子一般都被严格编号,有大有小,但是大部分都是鞋盒大小(出土的文物一般较重,鞋盒大小所容纳的重量最适合搬运)。 盘马非常纳闷,因为湖的边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盒子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当时的想法是这盒子里肯定装的是石头,因为湖泊的边上是大片的石滩,有很多很多的石头。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在山中行进了一段时间后,盒子里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非常难闻并且无法形容。 阴山古楼 第十三章 心理战 我的第一反应是腐臭味,但盘马说不是,常年打猎的人经常和肉食打交道,腐臭味他绝对能分辨出来,那种味道,确实无法形容。 对于气味的形容一般基于物件,比如说“像茉莉花一样香”或者“和臭袜子一样臭”,盘马老爹无法形容,必然是他没有闻过的味道,这种味道甚至连相似的都找不到。 我想问他这种味道是不是就是“死人的味道”,但终究忍住了,如果这个话题他不想说,中途提出来对我并没有好处。 盘马的好奇更甚,但之后那些人开始对他有所提防,他一直没有机会再接触到那些盒子。回到村里之后,这一批人很快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深,他进山打猎,总是会想起那支军队,他们进山是什么目的,他们在湖边干什么,那些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他就预感到,这件事必然以后会有人打听,但是没有想到,我们来得这么晚,过了近三十年我们才出现。 我问他湖的形态,他告诉我,湖是长的,像一把弯刀。四周全是石头,有的很大,比人还大,有的和鹅卵石差不多。湖现在还在,不过因为气候的变化,湖的水位下降得很厉害,三年前他去过一次,湖已经比原来小了一半。 听到这里我陷入了沉思。盒子中装的大有可能就是我们在闷油瓶的高脚楼里发现的那种铁块,如果是三十多盒,整盒整盒往外搬的话,数量必然不少,还真有可能是如胖子说的,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之前胖子在有限的条件下推测,这羊角山中有一个古墓,但是我现在听来,感觉会不会是从那个湖底捞上来的? 难道他们在那个湖底发现了一只大型的铁器之类的东西,然后他们将其就地分解,一块一块带出去? 不太可能,这样一来这东西就等于废铁,而且如果是这样,不可能用鞋盒那么小的盒子来装。 我不禁也好奇起来,心中已经同意了胖子的想法,无论如何得去羊角山里去看一看。 盘马老爹也有一块铁块,说是山里捡来的,而且他认为价值连城,显然考古队走了之后,盘马老爹肯定还做了一些什么。他不知道我知道他有这块铁块,所以只字未提,这让我更加确定他瞒着很多事。 不过,他现在和我说的,应该也不是谎言。铁块、“死人的味道”是和危险连在一起的,他肯定经历了一件事情,让他把这三者联系了起来。闷油瓶的记忆中,铁块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东西,而盘马老爹的回忆中,那个当兵的也和他说过铁块很危险,这些都很吻合。 我琢磨着怎么让他开口,要说坏水,虽然我本性比较安分守己,但是和潘子、胖子他们混久了,要挤也能挤出少许来。这种时候,我能利用的就是老爹还弄不清楚我的身份,可以诈他一下。 诈人的诀窍就是让别人以为你基本上都知道了,从而在整个对话的形式上,把询问变成一种质问。 这就到关键时候了,我静了一会儿,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就又问道:“那么,你后来再回到湖边的时候,是怎么发现那块铁块的。” 这完全是我猜测的,因为铁块既然是从山里找来的,就不太可能是其他地方,我赌了一把,反正猜错我也完全没有损失。 盘马老爹一下人就僵了,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是他除了那极快的一点僵硬,并没有继续表现出什么来,而是看向我。 我知道这时候要下点猛料,又继续道:“你放心,我只要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另外那件事情,我不感兴趣。” 盘马老爹这下脸色就变了,放下烟斗,就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心中松口气,几乎要出冷汗。这后面一句话,是在上一句猜测的成功上继续加码,死人味道,铁块的危险,闷油瓶的事情。我料想能让老爹保守秘密的,必然是有一个事故,这个事故一定非常的惊险,很可能有人死,我本来可以说:“他的死我就不过问了。”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所以换了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心虚之人,除非知道我的底细,否则必然会露出马脚。/ 我心说反客为主的时候到了,立即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在和客户砍价的时候经常如此——淡淡道:“你还是不要问的好,这整件事情你只要原原本本告诉我就可以了。”说着我摸着口袋抓出一叠钱来,这是本来预备给盘马的资料费,本来打算给个两三百,但是为了视觉效果我把口袋里的一叠都掏了出来,放到自己面前。“我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并非完全清楚,所以你不要担心,只要照实说出来,你拿你的钱,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说过什么。” 盘马看着我,露出了心神不定的神色,我用一种非常镇定但是充满逼迫的眼神看着他,等他发飙或者投降。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他问我道,“你倒说给我听听。” 啧?我骂了一声心说这老鬼还真顽固,这怎么说得出来,我表面不动声色,但是脑子立即狂转。 那就是一秒内的反应,我几乎顺口就道:“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有人跟着你们吗?” 我话一出,自己还没回过味来,就发现盘马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心中咯噔一下,我心说糟糕了,被揭穿了。 盘马看着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也不是老糊涂,你回去后不要来找我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说着就要来撵我。 我迅速地回想,心说哪里被他发现了,是他能确定觉得没有人跟着他,还是当时的情况不可能被人跟?我想着怎么补救却发现没什么好办法,一下就沮丧了下来。 他的儿子来开门,意思是让我们出去,门一开光线一亮,我正想起身,忽然就发现老爹的脚,竟然有一些轻微的抖动。 我猛地看向老爹,发现他正看着我,虽然脸上镇定得一点波澜也看不出来,但是脸色坏得吓人,显然处于极度的紧张中。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也在诈我! 我立即将我起身的起势化成一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重新坐定,用不容辩驳的语气道:“不要嘴硬,我拿事实说话,我没有多少耐心。” 盘马看着我,他儿子也看着我,我信心十足,能感觉出自己当时的表情确实阴险不可捉摸得要命。 对峙良久,盘马一下崩溃了,他低下了头,向他儿子打了个眼色,他儿子和阿贵说了几句什么,阿贵就半拉半扯地被拉了出去,他儿子进来,坐在了阿贵的位置上,门重新被关上。 盘马老爹向我行了一个十分大的礼,抬头的时候道:“不管你是谁,希望你说话算话,如果要算老账,就全算我的头上。那些人全是我杀的,其他几个人只是帮我抬东西。” 阴山古楼 第十四章 那是一个魔湖 我诧异于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盘马很快就把整件事情说了出来,只听了几句,我就遍体冰凉,一下明白了死人味道的来历。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恐怖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听完之后,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疑惑,而是恶心。 我实在无法想象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也无法理解他当时的目的,更无法想象当时的人心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盘马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身上背负的就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巨大的罪孽。 前面的过程和盘马说的完全一样,关键的问题就出在盘马所说的,他进山却发现考古队消失的那一次。 盘马说了谎,他那一次进山,考古队并没有消失,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进山,他带了自己的四个兄弟替他背东西,这样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能打猎。 送完粮食之后,他们没有离开,因为在营地里待到傍晚可以吃到一顿白米饭,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皇帝一般的待遇。但是考古队不允许他们待在营地的内部,他们一直在营地外吹牛打屁,要一直等到傍晚开饭。 在这个过程中,四个兄弟中的其中一个人,看着考古队的军用补给,突然起了歹心。/ 当时十万大山的贫困程度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连年的边境冲突,野兽都逃进了深山里,小孩子没有肉吃,只能吃一些米穗和野菜,都发育不良,白米饭更是当糖来吃的东西。部队的补给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那几袋大米他们可以吃一年。 因为让村民帮忙运粮绝对会中途被掏掉一些,所以部队收粮都要过秤,如果发现少了虽不会追究但是以后就要换人。他那个兄弟就盘算着,等着他们过完秤,他们入夜睡了,他们偷偷进去,掏几碗出来,这样不会丢了活儿也能让家里人吃到甜头。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单纯的事情,盘马不同意,他的手艺好,家里算不错,没有苦到饿死孩子的分上,但是其他四个人都动心了。 盘马只得让他们去,他在外面等着,没有想到,这四个人进去后出了事。 他们从每一袋大米中舀了三碗米,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一个进帐篷检查的小兵碰到了。那时是军事状态,人的神经都是绷紧的,小兵马上举枪,但是他没有看到躲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情急之下,后面的人一下把小兵按住,他们四个人用米袋把小兵活活给捂死了。 杀了人之后,四人怕得要死,杀人罪,特别是杀军人,如果让人发现,肯定直接就枪毙。他们逃出去,和盘马一说,盘马立刻心说糟糕了。 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关系,因为考古队请的是他,而几个兄弟是他请来帮忙的,所有的责任他一分都逃不掉,而且在这种敏感时候,说他没参与也没有人会信。 他当即想了一个办法,必须把那小兵的尸体从里面拖出来,当成失踪,否则他们肯定会被调查。/ 他们潜回去,把米全部还上,然后把小兵的尸体拖出了帐篷,结果没拖多远就被放哨的人发现了。放哨的人一路追过来问他们在干吗,盘马他们一时慌神之下尸体就被看见了,哨兵立即举枪,但是当时提出偷东西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一下就把那人的喉管割断了。 几乎没有什么考虑,他们走火入魔般连杀了两个人。盘马一下感觉事情已经完蛋了,说逃吧,但是杀人的那个兄弟却杀红了眼,说已经杀了两个人,杀两个是杀,杀光也是杀,如果让他们回去通报军部,我们这辈子都要猫在山里了,与其如此,我们把这些人都杀了,就说他们不见了,其他人肯定认为是越南人干的。 这是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突如其来的冲动,考古队的人数不多,那时大部分都在酣睡,想到那些白米、冲锋枪和之后的事情,盘马竟然也无法抑制地起了歹念。 之后的过程让人恶心,他们拿着冲锋枪和匕首,偷进一个又一个帐篷,把里面的人全部杀死了。 杀完人后,他们把尸体、枪和弹药,还有物资全部都抛入湖中,把白米和吃的偷偷背回了村里,藏在床下。一些他们能用的,但是背不动的日用品等东西也藏了起来,等风平浪静后再拿,同时几个人约好,以后决死不提这个事情。 盘马当时心虚,思前想后的,就开始在村里宣称考古队都不见了的怪事,想为以后的事情做一个铺垫。因为当时边境冲突频繁,有队伍在越南边界失踪,一般都会认为是越南特工干的。 几个人认为万无一失,谁也没有想到,这却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三天后,盘马再次进山,回到了湖边,想去那些东西里翻翻,先把值钱的东西拿回去。那一晚的疯狂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先是远远地看了一下,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竟然看到湖边又出现了一个营地,竟然还有人在活动。 有其他的军队?尸体被发现了?他胆战心惊,好久才缓过来,等鼓起勇气偷偷靠近去观察的时候,他却瞠目结舌,发现之前的考古队竟然又出现他在面前。 盘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觉,他有点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在营地中忙碌的那些人,好像身在幻影之中。那些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纷纷都和他打招呼。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捏了好几下才发现都是真的,那些脸虽然不熟悉,但都是考古队里见过的,他甚至看到了几个亲手被他勒死的人在那里谈笑风生。 他仓皇赶回到村里,失魂落魄,急忙把事情和其他人一说,他们去看了之后发现果然如此。他们都吓坏了,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是一弯魔湖,能让里面的死人复活? 但是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一点也不像僵尸。 盘马百思不得其解,村里人很迷信,觉得这一定是山神湖鬼在作怪,吓得魂不附体。盘马琢磨了很久,鼓起了勇气,再一次回到湖边给他们送粮食,试探性地问起了那一天的事情,然而,所有人都回答没事,那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一天好像就被翻过去了,天神把那一天的事情全部抽走了。或者是,那几个行凶者在当天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他们根本没有去杀人。 盘马并不是一个就此认命的人,他不相信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但是他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之后一直留心着这一批人,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唯一让他感觉到有点奇怪的是,他闻到那批人身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是之前没有的。 阴山古楼 第十五章 中邪 那种味道,就是盘马从后来的盒子里闻到的味道,只不过盒子里发出的更加的浓烈。 对于盘马来说,那就完全是死人的味道。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恶魔,他们身上的味道肯定是从地府里带出来的。 “你的那位朋友身上,也有那种味道,如果不是被草药的味道盖住,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会闻到。”盘马老爹看着我,“他和他们一样,也是湖里的妖怪!” 闷油瓶身上有什么味道?我对味道这种东西不是很敏感,我也不是猎人,没有极好的嗅觉,所以对此半信半疑——下次要偷偷去闻一下。/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许这事就会过去,过上一段时间,人会自己怀疑自己的记忆,对于没有解释的会自动抹掉。但是,我知道事情肯定没有结束,因为光是这样,盘马老爹不会得出闷油瓶会害死我的结论。 果然,盘马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种味道。 这件怪事发生之后,盘马老是感觉心神不宁,虽然那些人似乎和之前一模一样,但是,盘马总感觉他们的眼神和神情有一丝妖异,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完全是一种心理作用。盘马有一种预感,村里会出事情。 几天后,村里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开始毛骨悚然。/ 和他一起行凶的,还有四个人,他们说起来都有血缘关系,远近略有不同,其中一个人叫做庞二贵,胆子最小,忽然就不见了。盘马和其他几个人心里有秘密,一下心就提了起来,谁也不敢说。村里人去山里找了两天,最后,盘马他们硬着头皮回到湖边,竟然发现那个庞二贵在营地里,和那支考古队里的人谈笑风生。 他们莫名其妙,把他领了回来,盘马拉住他的时候,就闻到从庞二贵的身上,竟然也传来了那股神秘的味道。 盘马看着庞二贵大白天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他一下就感觉庞二贵的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他感觉庞二贵肯定被鬼迷了,回到村里,他叮嘱了庞二贵的媳妇,让她如果发现她男人不正常,立即和他说。 但是她媳妇没有机会去发现了,第二天,他媳妇起来后就发现庞二贵吊死在床边上。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那股奇怪的味道。 村子里以为是庞二贵想不开,或者是被狐仙迷了,盘马心里明白,惶恐不安的他更加确定那些人是妖怪,肯定是庞二贵中了邪了。 庞二贵的媳妇被吓坏了,再也不敢住那个房子,搬回了娘家,那房子就荒废了下来。其他几个人吓得要命,两个搬出了村子,盘马和另外一个留了下来,晚上根本都不敢睡觉,借了好几只狗,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但是狗也没有用,一个星期后,和他一起留下的另一个人也失踪了。两天后,一个小孩在庞二贵家废弃的房子里发现了他,他吊死在和庞二贵一样的位置上。 盘马生性刚烈,自小和大山为伴,所以非常的坚强,恐惧到极点之后,他反而豁出去了,带着枪就赶向湖边,心说反正是死,死也要死个明白,绝对不会坐等。但是他进山之后,正巧考古队开拔。 盘马是在半路上遇到的队伍,似乎他们不再需要向导,盘马之前已经想得很决绝,但是一见到他们一下就软了,他胆战心惊地随着队伍出了山。 如盘马之后所说的,考古队带着散发出奇怪气味的盒子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出现,一直到现在。逃到另外两个村的人没有出事情,盘马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年,才逐渐放下心来,相信他们真的走了。 这一件事犹如噩梦一样一直缠绕着盘马,那种恐惧我可以想象。军队走后半个月,为了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再次回到了湖边。绕着湖边走了一圈,他发现了有一件衣服不知道怎么被冲到了岸上,在那件衣服里,他发现了那块奇怪的铁块。 这块铁块的发现,让他肯定了这些人肯定是从湖里爬上来的,因为铁块在衣服里,绝不可能被湖水冲到岸上。那块铁块散发着让他毛骨悚然的味道,他自觉非同小可,所以一直放在身上。早年生活贫困的时候,他想把它卖掉,现在生活逐渐好起来了,想起当年不禁有些后怕,就想保住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算了。 之后,我们出现了。 盘马的秘密,到此就结束了。 听完之后,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少有的,我没有感觉到更加的迷惑,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似乎找到了一条链条,能把我心中的疑团串联起来。 这些谜团都好比一根根双头的螺纹钢管,连接的地方都是一个疑团,但是把其中两个疑团连起来,那么四个谜团就会失去两个,把所有的钢管连接起来,那么这么多谜团,可能只剩下首尾的两个。所以疑团一个一个连接起来,让人很有快感。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一定会抓狂,但是现在我学会了不去看问题的本身,我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这件事情需要去求证,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三叔,或者说解连环一直疑惑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而要求证这件事情,必须要到那座湖边去。 盘马老爹拿出了那块铁块给我看,那东西果然和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那块一样,同样的铁疙瘩,上面有着古朴的花纹,不过盘马的这一块略大。我特地闻了一下,果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非常的淡,几乎无法分辨。老爹说,刚发现的时候味道很浓,逐渐的,这味道一点一点消失了,铁块放在家里,家里什么虫子都没有。 我对这东西暂时失去了兴趣,心里充满了我的推测。 盘马不肯再去那个湖边,我想着让阿贵另找向导,把钱给了盘马,便起身告辞。 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了另外一件事,回头问道:“对了,老爹,你身上的文身,是怎么来的?” 盘马看着我,有些诧异我忽然问这个,他的儿子替他解释道:“这是防蛊的文身,是小时候一个路过的苗人巫师替他文的。当时我的爷爷救了他的命,他给我爹文了这个答谢,据说有这个文身,到了苗寨可以通行无阻,没有人会为难你。” 阴山古楼 第十六章 计划 阿贵一直在门口等我,蹲在地上郁闷地抽烟,显然不知道盘马他们在搞什么鬼。见到我后立即站了起来,我对他道:走,咱们回去。 在路上我问他,知不知道盘马说的那个羊角山的湖泊?阿贵点头,说以前听说过,不过他自己没去过。我道我出高价,帮我尽快找一个猎人,带我们过去。 阿贵满口答应,试探性问我,盘马到底和我说了什么?不过阿贵问得很小心,我心说告诉你就是害了你,随口便敷衍掉了。 急匆匆回到阿贵家里,我着急想把我的发现告诉闷油瓶,却发现家里只有云彩和她的姐姐在烧灶台,胖子和闷油瓶都不在。 我心说奇怪,问云彩人呢?云彩道那位不怎么说话的老板回来后看到胖老板还没回来就问我,我告诉他胖老板一晚上没回,他就急匆匆去找了。 我本来心里很兴奋,一下子兴奋劲就压了下去,心说胖子一晚上没回来? 山村不像城市有娱乐场所可以让他去逍遥,他一晚上没回来有点不正常。我对胖子的秉性很了解,想到他之前说的要去弄点硫酸的事情,一下就有不祥的预感。 相信闷油瓶和我一样,也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会立即去找。 我马上让阿贵带我去村里的村公所,如果胖子有什么意外,肯定会在那里。走出去没几步,却正碰见胖子和闷油瓶回来了,胖子脸上还蒙着纱布,一边走一边骂,好像受了伤。 一问才知道原来胖子买硫酸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只马蜂窝,来了兴致,结果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身手,中弹了,而且还挺严重,在村公所挂盐水,结果睡了一晚上。胖子说这里的马蜂和他以前碰到的不一样,之前他碰到的马蜂都是捅了才发飙,这一次他才靠近马蜂就突然围了过来,凶得不得了。/ 我说你别找客观原因,你得承认你就是老了,老胖子不提当年勇,捅马蜂窝这种事情你以后还是少干,免得别人笑话。 回房给胖子换药,换药显然极其疼,要不是为了在云彩面前表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他肯定叫得像杀猪一样。 云彩倒是很镇定,蜻蜓点水一样在他脸上消毒,我发现他的下巴上有几块指甲大的地方全肿了,云彩用竹签子先把肿的地方划破再上药,那简直就是活剔肉,难怪疼死他了。 弄完后胖子吃饭都艰苦,好不容易吃完饭,天色暗了下来,我们在高脚楼延伸出的走廊上乘凉,我把在盘马家听到的一切全部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胖子问道:“还有这种事情,娘的这都赶上我小时候吓唬姑娘家的鬼故事了,这事情能是真的吗,你说你的假设是什么?” “我认为,盘马绝对没有说谎。”我道,“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但是,他的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真。” “你是什么意思?”胖子道。/ “咱们考虑最合理的可能性,不去考虑什么魔湖啊,妖怪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可能的情况是什么?” 胖子摇头道:“少来这一套,我的脑细胞全给马蜂叮死了,我不来猜你的,你直接说就是了。” 我苦笑,好容易想表现一下,胖子还不配合,道:“好,咱们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都去掉,没有什么有魔力的湖泊,没有什么死人复活,也没有妖怪,但是事情必须是合理的,盘马说的话必须成立,那么这件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其实很明显——人不可能复活,那么进山的考古队和出山的考古队,就肯定不是同一支队伍。” 胖子顿了顿,领悟道:“你是说,死的人没复活,走出来的,是另外一批人?” “盘马他们杀了的那一批人,确实是死了,盘马并不了解那支队伍,如果有另外一支队伍易容之后,我觉得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化装,就可以骗过盘马。”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干?这不是耍他嘛。” “我仅仅是推测,通过那支队伍的情况和盘马的情况,我感觉这事可能有些误差。咱们假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么,可能计划中,就在盘马杀死考古队的那一天,这一支考古队就已经被设定会被抹掉,但是,这个计划可能出现了偏差。也许来杀死考古队的杀手,在林子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没有到来,反而由盘马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替换的冒牌队伍来到这里,以为是杀手完成了任务,于是就按照计划开始了伪装。那么,不知情的盘马才有了魔湖一说。”我道,“这是一种合理性的推测,事实可能完全不是这样,但是这证明了有可能这事会出现。” “哎,这个听上去好像有点靠谱,不过胖爷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样的桥段?”胖子道,“你有什么证据?” “只有一些细节,比如说,考古队是盘马带进去的,但是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等盘马进来带他们出去,而是自己出发了。说明后面的队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们有出去的本领。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考古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对庞二贵他们进行了杀人灭?。”我道,“我现在不知道是否这一考古队就是去西沙的那一支,但是我感觉,即使不全部是,肯定其中也有几个人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进这个考古队去西沙,而进行了这一次调包。”我的思路很成熟。 胖子道:“他娘的,但是你怎么证明呢?” “最直接的方法,咱们应该去羊角山的那个湖里看一下,现在湖变小了,我觉得可以潜水下去看看下面有什么,有没有当时抛入湖中的尸体。” “他娘的这个有点困难吧,现在快过了四十年了,有尸体也早就烂没了。” “骨头肯定还在。”我道:“盘马他们没有船,抛尸的地方肯定是湖边,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阴山古楼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 胖子觉得我的说法很玄乎,但是也承认这是事件合理的唯一可能性。他本来就是羊角山一日游的积极分子,如此我一说要去,自然是满口答应。 接下来我们商议了一些具体事项。因为这一次是旅游性质,什么装备都没有带,所以有点棘手,万一碰到有开棺掘冢之类需要家伙的事就只能干瞪眼。 地方偏僻,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买到现成的装备,胖子说道,有些东西倒是没有必要,咱们可以买点替代品,虽然用起来不会那么称手,但是这一次离村子还算近,对质量的要求也不用太高。 他说的是野外生存用品,猎人有自己的一套,肯定不需要我们背着固体燃料和无烟炉,不过见识了野兽的剽悍,我觉得武器还是要准备一些的。 把阿贵叫来和他商量这些事情,阿贵自己也打猎,有三把猎枪,都是被改装过的不知道名字的老枪。三把枪年代就不同,最老的一把是阿贵从鸡棚里拿出来的,虽然枪管子的成色还可以,但枪膛里头全锈了,谁也不敢用,也没处去找火药去。另外两把都是打子弹的,看得出是战争年代留下来的。 前几年禁枪,但是这里的人都靠打猎为生,吃饭的家伙当然都不肯交出去,上头也知道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现在子弹不好弄,阿贵说得村干部去县里批才买得来。 阿贵自己打猎已经属于业余活动,所以家里存弹不多,胖子把两把枪检查了一下,道:“阿贵的那把绝对没问题,另一把太久没用了,但是枪保养得还可以,要开一枪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们以五十块一发的高昂价格,在阿贵隔壁几户邻居那里买来了五十发子弹,我看那黄铜的圆柱状子弹就知道是小作坊里手工做出来的,这东西要五十块他娘的有点让我心疼。胖子说别这么小肚鸡肠,五十块钱可能就救了你的命,绝对值。 开山的砍刀阿贵家就有,阿贵特地去磨锋利了,其他的东西我们写了条子,让他去乡里看看有没有替代品,没有爬山的绳子就用井里的麻绳,没有大功率的手电就拿几只手电捆起来用,没有匕首就用镰刀。 阿贵对我们建议道,现在雨水多,山里蚊虫毒蚁也多,特别是湖泊边上,蚊子都跟马蜂一样大,要带蚊香和蚊帐,把蚊香甩在篝火里,否则我们几个城里人肯定吃不消。我心说有闷油瓶在,这个不需要担心。 安排妥当,阿贵说那些东西得一两天时间准备,反正打猎的人也都没回来,他准备好了再出发。/ 在此期间,胖子说可以想办法用他带回来的硫酸,看看那铁块中包着什么东西,这需要精细的操作,要挑一个好一点的场地。 我想起盘马的叙述,觉得不妥当,这铁块中散发出一股气味,而且这气味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淡,说明里面有一种挥发性的物质,鬼知道这种物质对人体会不会有害。我觉得要溶开这东西的时间未到,到了那边,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之后,再判断是不是要冒这个险比较靠谱。 胖子的好奇心烧得他受不了,但是我说的绝对有道理,闷油瓶也同意我的看法,想到可能连累到其他人,他也只好作罢。 接下的时间胖子兴致勃勃,一是他的古墓说他深信不疑,二是他很久没打猎了手痒得厉害,一晚上不顾脸肿得像被马踢过一样,一直和我们唠叨他以前打猎的事。我也睡不着,但脑子却想着湖边的事情,闷油瓶一直没有说话,我看他一直看着阿贵隔壁的楼,看着那个窗户出神。 我想起前天晚上在那个楼里看到了影子,不过现在那个窗户里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看见,阿贵的儿子似乎不是很愿意见人,深居简出的。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所以只能待在家里。农村里经常有这样的事情。 一个晚上没睡,加上一天剧烈的思想活动,很快我就晃神听不清胖子在说什么,闷油瓶靠在那里打起了瞌睡。在这里外面比屋内凉快得多,闷油瓶在四周一只虫子也没有,我们就这么躺下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这一天各自准备不说,第三天准备得当,阿贵带我们出发。 让我郁闷的是,我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向导,一起出发的竟然是阿贵自己和云彩。 我问怎么回事,阿贵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吗?怎么是你自己带我们去? 阿贵道这猎人进了山里,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几队都没回来,其他人都没去过,他能找到的人就是他女儿云彩,云彩以前跟着爷爷去过那里几次,知道怎么走。他带着我们,加上云彩认路,还有狗,问题应该不大。否则我们几个语言不通,恐怕会出麻烦。/ 我心说糟糕了,看来我出价太高了,阿贵舍不得让别人赚这个钱了。胖子立即说不行,咱们是去干事,带着个小丫头这不开玩笑嘛,要是受点什么伤的,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阿贵一个劲说没事,这里的小丫头片子也都是五六岁就摸枪了,要论在山里,她比我们有用,而且这山她?他都熟悉,不用担心。 说着云彩就从屋里出来,我和胖子一看,眼睛都直了。只见云彩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一身的瑶族猎装,猎刀横在后腰,背着一把小短猎枪。瑶族姑娘本来身材就好,这衣服一穿,那小腿和身上的线条绷了出来,真是好看得紧。加上英姿飒爽中带着俏皮的表情,带着十七八岁年纪那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味道,一下子就把胖子给征服了。 她走到我们边上,挑战似的盯着我们,道:“几位老板,瞧不起人是不是?”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胖子立即道,“大妹子,你不要误会,你胖哥哥我主要是怕你辛苦,其实在我们心里,你绝对是最佳人选。” 我立即皱起眉头,踢了胖子一脚,低声骂道:“你怎么变卦得那么快,怎么着,就你这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我年纪怎么了,胖爷我这说起来叫做人到壮年,是壮牛,不是老牛。”他低声道,“你都让潘子去找个婆娘,怎么就容不得我?”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动了心还是只想吃点豆腐,对他道苗瑶一家,女家都厉害,你小心人家真动了情把你下蛊绑了,那你就得上门在人家家里种一辈子田,如果变心逃跑,一发蛊那就是万虫穿心,一身的神膘都喂了蛊虫。 胖子显然见多识广,不以为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最好全瑶寨的美女都向他下蛊,那他就留在这里做村长。 嬉笑中我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现状,看云彩那种气度,我感觉阿贵说的没错,而且这一次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唯一让我在意的是,我们打包东西的时候,胖子老是找云彩调侃,把云彩逗得哈哈笑。但是我能看出来,云彩时不时偷偷看着闷油瓶,看得很小心,总是看一眼立即转回眼神,但在那清澈的眼睛里,我是能看出一点东西来的。 我们按照当时找盘马老爹的路线原路出发,对于这路线我已经有少许了解,一路比晚上搜索盘马老爹时轻松多了。胖子简直是被迷住了,围着云彩就转,就差趴下来给她当马骑了,云彩也确实可爱,蹦蹦跳跳的。 她问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肯定不是导游,哪有导游会到这种地方来的,胖子故作神秘,说我们是有秘密任务的大人物,如果她肯亲他一口他就偷偷告诉她。 我还真怕云彩亲他,那太浪费了,还好云彩还是有审美能力的,坚决不上当。不过闷油瓶没有为我们的气氛所感染,他的脸色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在轻松的气氛中,只有他仍旧沉在阴云里。 当天晚上到了山口的古坟处,我们深入进去一两公里稍事休息,天亮后继续,在山中走了两天,才来到了那处湖边。 远远我就在山脊上看到了那湖,大概是连日暴雨的缘故,湖泊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果然如盘马说的四周全是石头,湖四周是莽莽群山,高大陡峭的山峰连绵不断,山体巨大入云,一点也不像丘陵,完全是险恶的大山大水。山中植物分布得非常厚实,连山间的断崖都是墨绿色的,十万大山果然名不虚传。我不由得庆幸,此地离村子尚且不远,再往里走,这深山中的腹地恐怕比塔木坨还要险恶。 经过一条已经完全被植被覆盖不可见的山路,我们来到湖滩上,完全看不出当年这里有人驻扎过的痕迹。湖水非常清澈,倒映着天空中的云彩相当漂亮,甩掉包裹,我们到湖水里去洗脸,水是凉的,说明湖底通着地下河,在三伏天里冰凉的湖水让人精神一振。 洗完脸我仰头看向四周,湖水倒映着天空和四周的山,忽然就发现这里似曾相识般熟悉。我看了一眼,边上的闷油瓶也是一脸的疑惑。 阴山古楼 第十八章 脑筋急转弯 这种一刹那的熟悉感以前我也有过,每每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书上说这是一种错觉,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我看到闷油瓶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同样一脸疑惑的表情,不知是否和我是同样的感觉。 是哪里呢?我在哪里看到过这里的情景,或者是看到过与这里类似的情景? 我努力回忆,从脑子里翻来覆去思考,但是想不起来,只记得这情景我应该刚看到不久。而且,与这种相似的感觉一起来的,还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显然我记忆里的印象,和这里仍然有少许的不同。 胖子没心没肺,直接脱得只剩下裤衩就在水里游泳了,阿贵让他小心点,山里的湖里都不吉利,不要太折腾。胖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朝阿贵泼水让他闭嘴。 回到岸上,我们脱掉了湿掉的鞋和裤子,胖子帮阿贵搭起了雨棚,阿贵去砍柴,云彩帮忙烧饭,我喝着水,这才想起这山势在哪里见过。 这山的形状和感觉,竟然和我们在村子溪边戏水时看到的山景非常相似,山的线条、走势,都如出一辙。只不过当时我们是在溪涧里,现在我们是在湖泊里。所以这水里的倒影和山的样子,一下让我吃了一惊。只不过这里的山上树木茂密,而在寨子边上,树木都被砍伐过了,所以才有少许的异样。/ 我闭目养神的时候,仔细观察过溪涧四周的风景,闷油瓶别看心不在焉的,一切他肯定也看在眼里,胖子的注意力在当时那些小姑娘身上,难怪不察觉。 这还真是有趣,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不知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因为什么地质原因形成。好像有一种风水地势就是如此,这种地形叫做“鱼鳞岙”,所有的山好像鱼鳞一样,一层一层的,山势都十分的相像,这种风水不适合葬人,因为据说鱼鳞下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从地理上说鱼鳞状的特别容易水土流失,也是积水特别严重的地形,我们在山口看到的古坟就一个例子。不过,如果在“鱼鳞岙”里有一泉湖,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叫“鱼来自得水”,水在鱼鳞里,出水而不亡,那这就不是鱼,而是一条未化的小龙,如果有早亡的年轻人,应该葬在这里。 如此说来,这里有个古墓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可惜我不知道这种山势的殓葬细节,在我看来四周的山上都不是很适合葬人。 云彩他们搭完窝棚,开始收集一边的柴火,我和胖子、闷油瓶不需要帮忙,开始环湖搜索大概观察四周的环境。 湖泊只剩下两个足球场大小,一下就走完了,我走在岸边看着湖内,感觉湖底似乎也全都是石头,而且湖底的落差很大,稍微浅一点的地方能看到水底,再往下湖底就迅速隐入了黑暗,看来水下可能极深。湖滩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如盘马所说大小差别很大,让我在意的是,湖滩非常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也许是被连日大雨冲进湖里了。 我对于极深的湖泊总是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俗话说浅水不藏龙,水深必有怪,水一深代表湖的容纳范围没有我们从湖面上看到的那么小,就有可能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世界上很多有水怪的大湖,湖面不大但都极其深,即使没有什么古怪,水极深的地方也容易有一些大鱼。有些大水库清库底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长得无比巨大的鱼。/ 绕了一圈没有看到明显的尸骨痕迹,不过湖滩大部分石头都很细碎,四十多年来这里水位不断变化,山石不断滚落,那些尸骨也许被压在了石头的下面。 我们判断着当时的过程,按照一般的情况考古队应该和我们一样扎在湖的南面,另一面是山,会有落石和泥石流的危险,那么我们要搜索的区域应该是湖的南面。 这是个大工程,还好带了几只狗,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尸体被水泡了这么多年,肯定白骨化了,和石头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吃过中饭阿贵去四周转转,看看有什么东西好打,我们开始划区域寻找,云彩给我们洗汗臭的衣服。湖边的区域很大,我和胖子、闷油瓶三个人每人一大块地方开始了行动。 我们要做的就是徒手把石头一块一块搬开,这里石头的情况,应该是离岸最近的不停地往湖中心滚落,但是这里的水位是逐渐下降的,而且石头累积本身就有防雨水冲刷的作用(雨水会浸入石滩下层汇聚成地下水,而不会在石滩上形成水流,都江堰的一部分就是这种原理)。湖底的坡度很陡,当年盘马不可能走入湖中太深,那么抛尸的地方肯定离岸很近,而且水位下降了很多,尸骨不会在湖里,而是在岸上。 胖子说尸体丢下去后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捆扎,会先变成浮水尸,然后沉底被鱼虾吞食,骨头应该是散的,脑袋在这里,屁股可能就在一百米外,这么找肯定找不到。而且如果尸体没有被抛入很深的地方,那么也有可能被动物拖上岸分食。 我道无论怎么说,不太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剩下,**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咱们先找着,真找不到再来分析原因。 三个人就这么一直翻到夕阳西下,仍然没有结果,几只猎狗在湖边嬉戏,完全不理会我们,也不想帮忙。湖边的太阳很毒,晒了一天,我的天灵盖都火辣辣的痛。阿贵的枪在林子里响了两声,带回来一只野鸡,很快烤鸡的香味就让我们按捺不住了。 胖子不禁有些沮丧,我们休息的时候靠到一起抽烟,胖子就说看来够戗,你还是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可能有肥斗比较保险,死人可能找不着了。我知道他惦记着他的古墓说,安抚他道反正要待好几天,慢慢来吧,真要找不到死人,我就替他去找那肥斗。 难得我心中没有多少急躁,喝了点米酒,我们围在湖边的篝火旁休息,既是湖边又是山中,凉爽得要命。云彩也换了衣服,穿了轻薄的t恤,洗了头感觉和城市里的女孩很像了。吃了饭她还跳舞给我们看,瑶族的舞蹈有很多转圈和后踢小腿的动作,瑶族姑娘的小腿又特别的好看,胖子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一定要去学,但是他完全像跳大神,我笑得人仰马翻。 太久没有笑得这么舒畅了,我最后都笑不动了,但是转眼看到闷油瓶,却见他靠在石头上,一点放松的表情都没有。乍一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心说到这里来找他的过去也不知是不是一个错误,就目前收集到的线索来看,显然策略上我们是来对了,对于我们来说,这一路过来是轻松的,但对他来说,遇到的东西无一不是在敲击他过去的心门,让他轻松起来真的很难。 这人又是典型的自我放逐型人格,心在桃园外,兀自笑春风,谁也进不了他心里。 想想有些不忍,我拿了一块小石头丢他,对他道:“别琢磨了,告诉你,我有经验,怎么琢磨都没用,咱们现在做的就是拼图,在所有的片找得差不多之前,少琢磨一些。”说着递给他米酒。 闷油瓶默默接过,放到一边,我有点多了,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喝一口?” 他摇头,看向一边的黑暗。 我只得把注意力转回到胖子身上,胖子正出脑筋急转弯给我们猜,问云彩,什么战斗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我怕胖子出黄色笑话给小姑娘猜,小姑娘很纯啊,这种东西感觉说出来都是污染,就喝了他一下。胖子说放心吧,这个脑筋急转弯绝对正经。 阿贵也喝多了,咯咯直傻笑,猜来猜去都不对,最后答案公布,原来是屁胡和十三幺的战斗,打麻将放炮,赢下家一百,但是输给中炮三十番。 瑶寨里不兴这个,云彩根本听不懂,我骂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有没有乡土气息一点的脑筋急转弯。 胖子就道有,问我们道:再猜,什么战斗是杀敌一个,自损三千的。 “马蜂!”云彩立即举手道。 胖子啧道:“臭丫头,你存心刺激我是不是?” 我们大笑,我说那肯定是骑兵和坦克的战斗,胖子道如果是骑兵和坦克,自损一万都杀不了一个。 接着我们猜,有猜打扑克的,有猜蚂蚁的,有猜吃鲍鱼的,胖子都说不对,得意扬扬,好像在凌辱我们的智商。 我怒道,你他妈的说那是什么战斗?如果牵强我就揍你。 胖子道:“这个太容易了,哎,胖爷我真是天赋异禀,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都有差距,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杀敌一个,自损三千,是香蕉和大象的战斗。” 我听了大怒,骂道,你胡说什么,香蕉和大象的战斗,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倒说说香蕉和大象打怎么可能杀敌一个,自损三千? 胖子道:“大象被撑死了呗。” 我们一下笑成一团,云彩都笑得无法呼吸了,但是笑了几声,我们就慢慢收敛了下来,因为我看到闷油瓶在我们人仰马翻的时候,默默地站了起来,往湖的方向走去,然后远远地坐在篝火勉强能照到的地方。 云彩的眼神里有一丝惶恐,她看了看我们:“他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 胖子叹了口气,吸了一口黄烟叶,安慰道:“没事,别理他,他是去拉屎。” 我看着闷油瓶,刚想站起来,云彩却抢先朝他走了过去。 阴山古楼 第十九章 虹吸效应 云彩坐在闷油瓶身边,远远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和他说上话,胖子直直地看着,我调侃道:“你失恋了,节哀顺变。” 胖子不以为然道:“你不是也一样!”/ “一你妈个头!”我怒道,“我可没你那么变态,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胖子拍拍我:“我相信小哥,绝对是够义气的人。”说着把酒递给我,自己也起来放尿。很快后面传来长篇大尿的水声,源源不断,也不知道他憋了多久。 我不禁莞尔,笑得也累了,静下来,看着远处月光下的湖面,忽然感觉来这里也许是一种缘分。 独看这里湖光山色,谁能想到当年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又看我们笑声豪迈,谁又知道其实我们背负了这么多东西。世界上的一切都很简单,而人似乎是最复杂的,这种复杂又是他们抗拒却又逃避不了的。 庸人自扰,都是庸人自扰。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想自己以前的那种心境,又想想现在的这种心境,觉得以前那个在那么多谜中到处碰壁的形象真的有点可笑。 胖子放完水,哆嗦着走回来,看云彩还在那边,就奇怪道:“那丫头还没碰一鼻子灰回来?毅力可嘉啊。” 我道:“别说,也许小哥正喜欢这种类型的呢,他们现在都在交换定情信物了。” 胖子说道:“那不成,他们离我们这么远,万一有个妖怪什么的从湖里出来把他们拖了去,我都不好救,我去保护他们一下。”说着就要过去。 我拉住他,说不要打扰了,闷油瓶现在可能已经很烦了,他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问题,这种时候我也经历过,让他一个人待着比较好。你仔细听听,云彩也没有说话,说不定只是陪着他看天。 胖子坐下来,仔细听了听,却听到一边云彩正在唱歌。我和胖子都静了下来,微弱的湖风带来了轻灵的歌声,是瑶族的歌曲,唱得很轻,但是很清晰。 再没有人说话,我心说云彩这丫头真不错,于是坐下来,看着天上的繁星听了下去。 天上薄云飘过,我的心境很快如湖水一般平静,慢慢地,在空灵的歌声中我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歌声就停了,一下我心境动荡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一边的闷油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湖面,一边无聊地趴着的几只狗也都抬起了头看着相同的方向。 胖子还在闭目养神,阿贵也感觉到了异样,我拍醒胖子,就听到风从湖面的方向带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好像有好几只脚掌很大的腿,正在湖泊的浅滩上往岸上走来。 狗全都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这些猎狗训练有素,没有一只发出吠叫。胖子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朝他龇牙,他指了指一边的手电,让我递给他。阿贵却一边让我们安静地坐下,一边摆手让我们别紧张,他轻身道:“没事,好像是野兽在舔水。” “是什么野兽,听动静个头挺大啊。”胖子轻声问。 阿贵拿起猎枪,让我们待着别动,赤脚往黑暗中摸去。云彩跟在后面,胖子一看要打猎了,立即按捺不住,给我们打了个眼色,我也想去看看,于是隔了几米,偷偷尾随过去。 走到闷油瓶边上,依稀看到一些湖面的情况,我们寻找想象中的野兽,但是没找到。可能这只野兽只是喝水的动静大,个头不大。我们用手电扫射,循着声音寻找,找着找着,却发现这种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且有节奏,不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不是野兽,是什么声音?”胖子自言自语。 “潮声。”闷油瓶道。 我们面面相觑,这么小的湖会有潮水?难道今天的月亮特别大?抬头看看,月亮根本看不清楚。 阿贵放下枪,我们朝湖边走去,走到吃水线附近,果然,湖水在有节奏地波动着,像海浪拍打沙滩,不过幅度不大,那动物舔水的声音,是水撞击石头发出来的。 我看着脚下的石滩,发现水位下降了,脚下都是湿的,也就是说刚才我们吹牛打屁加上云彩唱歌的时间,这湖泊的水位就在不停地下降。从湿线开始一直走到水边,我发现起码有十几步,水位降得很厉害。 “怎么回事?难道湖底漏了?”胖子搭手眺望。 我对地理很熟悉,知道这是一种地理现象,对他道:“这大概是虹吸效应。” “虹吸是什么?虹吸二锅头?” “这湖看来确实和地下河相连,附近可能还有一个更巨大的湖与之相连,被潮汐或者气压影响,这里的湖受到连动,比如说小湖和大湖都是磁铁,而假设虹吸效应是月亮引力引起的,那么月亮也是大磁铁,肯定大湖受到的吸力大,于是大小湖就产生压力差了,小湖中的水会被抽到大湖中去,小湖的水位就会降低。”我抬头看看了天,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我们找不到一点尸体的痕迹,如果这里存在虹吸效应,每天晚上有虹吸潮,那么当年的尸体可能会被虹吸潮吸到湖中心去。就好像抽水马桶的原理一样。 不光是尸体,所有在湖里的东西都会被抽到湖的中心去,难怪我感觉湖边上除了石头,一点东西都没有。 这湖的湖底落差很大,非常陡峭,只要往下滑落就不会在涨潮的时候被推回来,如果当时没有用石头压住,那么肯定留在湖中心最深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沮丧,不知道这湖有多深,我们没有带水肺,如果湖水太深,那么我们这一次可以说是无功而返了。 不过,再一想又振奋起来,徒手潜水的人能潜到一百多米深的地方,虽然我们没有那种专业技能,但是潜个二三十米也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湖水没有深得离谱,我们还是可以下水去找找的,就是需要水性好的人。 来这里一次不容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试一试,游到湖中间倒没什么难度。 想着我问他们道:“你们憋气都能憋多久?” 阴山古楼 第二十章 湖底 我们几个中,胖子、闷油瓶和我都有点水性,阿贵能游泳,但是他们一般在溪涧中,没有长时间踩水的习惯,所以恐怕帮助不大。云彩倒是水性很好,可是没有泳衣,我们总不能让她穿着小背心帮我潜水,那胖子恐怕就没心思干事了。 要说憋气时间还真没个准,胖子说他肺大,能憋五分钟,我说不可能,你体积那么大,潜到水下受到的压力比我们大得多,一般能憋到三分钟的人已经是神仙了。千万别逞能,这玩意儿不是开玩笑的。 胖子道他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咱们下去肯定会在浅的地方先试试水,问题是我们没脚蹼,往下潜水很慢,可能没到底就没气了。 我点头,其实自由深潜也不是完全的徒手,也是有相关的装备和保护措施的,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人的心理素质。我在西沙的时候,听那几个潜水员和我们说过,深水潜水最关键的恰恰是心理素质,所有的深水潜水,特别是自由深潜的潜水员都会做瑜伽的入定训练。在水深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犹如身在一片虚无中,这时人会不自觉地恐慌。在水下,一恐慌就没法定神了,很容易出事情。有水肺的时候,耗氧量也会大幅增加,如果没有水肺就可能直接心理窒息了。 可惜西沙的那片区块海水都太浅,而且水太清,我没有体验到那种感觉,也不知道实际碰到会是如何。 不过自由潜水对于装备并不苛刻,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替代品,比如说胖子提出的问题,我们只要用石头加速我们下降就可以了。这里的湖原先可能很深,但是这些年水位下降不可能还有一百多米,我看五十米深已经是极限了,当然在潜水之前我们也得先探一下。/ 我们详细讨论了一些细节,三个人都很兴奋。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趁着太阳没出来,我还是继续在岸边进行最后一次搜索,确定自己昨天的印象。湖四周有一层薄雾,但是只到湖的外延为止,云彩他们都习惯了早起,早早就烧好了早饭。那是很薄的稀粥,胖子一个人都能喝十碗,不过云彩烧的,他怎么也不会说不好喝。 吃完后,胖子也来帮忙搜索,这一次带了狗,胖子逗那些狗,说找骨头,找骨头,找到骨头给你们配母狗。狗却自顾自到湖边喝水嬉戏,完全不理会他。 等到日头出来,我已经又转了一圈,确定是不太可能找到了。我和他们合计,确定得下水,时间定在下午水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于是按照昨天计划的,开始收集和准备很长的绳子、一个小浮筏、几块重量合适的石头。 阿贵和云彩帮我们编草绳,不需要太结实,只要能用来测量深度就行了,但是要尽量长。胖子拿着镰刀割了不少草,然后铺开来晒,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草都适合编,一大半都不能用。 我和闷油瓶用编好的绳子扎了两只八仙桌大小的小浮排,然后找等同大腿大小的石头,绑上草绳做压仓物。 草绳编了三截,只有十多米,两个人一个上午能有这样的成就就很了不起了,因为没有经过很好的加工处理,很粗糙,但是我也不管了,反正没指望能用上几个月,能撑住几个时辰就行了。 另外把胖子的尼龙包裁掉,把里面的尼龙线扯出来盘了个线圈,上面绑个小石头当成小锚,用来探测深度。 准备妥当之后,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堆到小浮排上,然后脱得只剩下裤衩缓缓走入湖中。闷油瓶的内裤是胖子买的,上面有两只小鸡,把云彩笑得差点晕过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湖水的表面还是冰凉,肯定与活水相连。要是没有太阳,这么大的温差,说不定我们下水还会抽筋。 一路踩水,很快脚下的水的颜色就变深了,这有点让人心虚,看不到底的地方总让人感觉不安全,不过经历了大风大浪,那种感觉一闪就过。湖也不大,我们很快就踩水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湖风非常凉爽,暑意全消,在湖中心,踩水需要更用力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胖子用手抹了一把脸,问道:“天真无邪船长,先干什么?” “先测水深。”我道。/ 胖子拿起系着小石头的尼龙丝,往水里丢去。石头拉着丝线往下不停地沉,丝线圈在胖子手里不停地转动。很快,只剩下线能看到,石头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了一分多钟,线圈才停止转动,胖子把线头拉断,把线一点一点拉上来,一边数绕的圈数,最后确定水深有三十三米多。 我吸了口凉气,虽然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但是真听到还是有点觉得可怕,并且这也不一定是最深的地方,这种石头湖,最深的地方不一定在湖的正中央。 “三十三米,大副,咱们得潜十多层楼这么深啊。” “我靠,怎么一听到三十米立马就给我降官阶了?”我骂道,一边硬撑,“十层楼一般般,他娘的,怕个鬼。” 说着就和闷油瓶用泥塞住耳朵,先浅浅地潜了几下适应了水温,让胖子暂时先在上面看着,他胖不那么好潜,我们争取一次搞定就不用他了。说着用绑着大石头的草绳系在腰上,拿好镰刀、装在塑料袋里的手电,我就和闷油瓶打了个眼色。 我们深深吸入一口气,在气到极限的时候,一下把石头从木筏上推入水中,石头缓缓沉下,带动我们直接往水里沉去。 在苏丹,出轨的酋长夫人就是这么被处死的。我抬头看着水面,没有潜水镜,所有的情形都是迷蒙的,模模糊糊能看到胖子的下半身和木筏的影子,还能看到太阳在水面上的光晕。但是这些情景很快就远去了,一下四周便进入了绝对的寂静。再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渊,只能看到闷油瓶的手电,他头朝下灵活得像一只水蝙。 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我告诉自己。随着四周光线的急剧下降,同时出现的是巨大的水压,我的耳膜和胸口开始非常难受,使得我不得不吐出肺里的空气。 很快,我的手电照到了水下的情形,那是青蒙蒙的一片石头,逐渐朝我靠近。随着我的下沉,水底也越来越清晰,我发现水下的石头有深有浅,显然并不平坦,而是一处斜坡。 也就几乎在这个时候,我有点锁不住气,看了看表,才下水不到三十秒。我开始感觉一股压力直冲我的鼻子,很想很想吸气。 另一边闷油瓶还在不断下潜,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天哪,头顶一片模糊,只在很远处有一点光晕,你可以想象,你在一个漆黑一片并有三十米高的大礼堂里抬头看碗口大小的天窗的感觉,不由得恐惧顿生乱了手脚,感觉没法坚持了。 于是拔出腰里的镰刀想割断拉住我的草绳,没想到的是,浸了水的草绳很韧,我割了两刀,草绳只断了一半,另一半怎么也割不断了。 我一下就慌了,条件反射下告诉自己深呼吸镇定,结果一呼吸一口水直呛进肺里,我整个人咳嗽得曲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肺里的水憋住,从绳子的一头传来一阵震动,石头已经落到底了。我努力稳住自己朝下望去,水底果然是一大片单调的陡峭石滩,和岸上的石滩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不过这些石头经年累月泡在水里,上面覆盖着一层水糜,让我感觉异样的是,这些石头完全是“干净”的,不像我以前看到的水底,石头上都会长一些藻类和螺丝。 石滩很陡峭,我的“负重石”卡在石滩的几块石头里,没有往陡坡下滑,但是石滩下面一片幽深,好像还有得潜。 我不知道现在的深度是多少米,另一边闷油瓶下潜的地点肯定比我深得多,因为我已经看到他的手电光沉了下去,好比黑夜中一个模糊的信号弹。 我肺里的气已经吐光,人也开始往水底沉去,很快就趴在了水底,这时反而感觉自己还能憋上一段时间。刚才的紧迫感可能是水压压住我的胸口导致的,我撑了一下,把我的“负重石”从卡住的地方搬了起来,往斜坡下方丢去。 负重石头滑了下去,再次带动我下潜,又滚下去了七八米,石滩的坡度变缓,石头又停住了。 我抓住绳子再次沉下去,还想搬起石头,这时我忽然发现我斜坡下方深邃的青灰色的水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影子,好像一只鳄鱼的脑袋。 水下的视线十分的模糊,我只能看清楚大概,不由得吓了一跳,心说这种湖里都会有水怪? 手电照下去,却看到那影子其实是一间样式古老的木楼,垮塌在我脚下的深沟内,只有一个大概的架子,上面覆满了棉絮一样的沉积物。我拽住绳子稳定自己的姿势,靠近那木楼再转动手电,看到这种木楼不止一间,下面还有不少交错的黑影,甚至还有破败的瓦房。顺着这深沟的坡度望下去,石阶,篱笆什么都有,所有的这些都静静地沉在湖水中。 天哪,我惊呆了,我看到的,竟然是一座瑶族的古寨。 阴山古楼 第二十一章 湖底的古寨 幽深青色的湖底给过我很多想象,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湖底看到这些东西。 这些木楼被沉积物完全覆盖,很像沉船的一部分,在这种光线下我无法仔细观察,但还是能肯定,我眼前应该是一座沉在湖底的瑶族古寨。 更深处的坡下一片黑暗,下面黑影幢幢,肯定还有东西,我猜测都是这种高脚木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湖底会有这些?难道这里发生过大面积的山洪,导致山体崩塌,把原本是村庄的地方淹没了? 看着这幽冥一般的青色古楼,我整个头脑都混沌了,连四周的环境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正在发呆,忽然浑身一震,我开始往上浮去,一扯脐带一样的绳子,发现原来被我死死拽住的绳子终于断了,这时候才再次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水压扑面而来,再也顾不上眼前的情形,奋力向上挣扎着游去。 那是一种让人很难形容的感觉,有了浮力的帮助我上升得非常快,四周是黑暗,上方是逐渐明亮的光圈,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只感觉光圈越来越迷蒙,像在游向天堂。 淹死的人最后看到的大概也是这种场景,我心说,最后的几秒我的气已经到了极限,脑子一下空白,眼前一片白光,之后猛地感觉脸一松,四周的白光收缩了,同时我听到了水声和其他无法分辨的声音,看到了水光潋滟的湖面。 我几乎就没有力气吸那第一口气,那一下呼吸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的,等我终于让肺部充满空气的时候,我差点晕了过去——天哪,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觉得呼吸是那么舒畅的一件事情。 接着我开始大口喘气,几乎是恐怖地吞咽空气,逐渐地四周的一切舒缓过来。 等我完全清醒,抬手看了看表,发现从我潜水下去到我浮出水面,才过了一分钟多一点,我却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水底的环境和看到的情形太让我震惊了,以至于感觉都失常了。 而在平时我的憋气时间没有这么短,看样子游泳池和深水湖泊完全是两回事,我想得太天真了。/ 胖子和筏子在离我三十米处,可能是我最后冲出水面的时候用错了力气,偏离了方向。我朝胖子游去,游回到筏子边上,胖子就问我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我刚想说话,忽然感觉上唇很烫,一摸,竟然流鼻血了。接着耳朵和全身都开始疼起来,人开始晕眩,差点就从筏子上脱手沉下去,恍惚间感觉被胖子拽住了,隐约听到他对我道:“我操,你上浮得太快了,血管爆掉了!” 还好晕眩稍纵即逝,很快我就缓了过来。我不是专业潜水员,看来身体的构架确实不适合这种自由潜水。我再次趴到筏子上,看着源源不断的鼻血贴着我的脸流到我的下巴,然后滴到水里,我隐隐有些担心是否自己的内脏也受了损伤。 胖子给我用他的手绢暂时堵了一下鼻孔,就问我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得这么急。 我仰起头让鼻血回流,同时把我看到的一说,胖子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他还不相信,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他说他也要下去看一下,我把他拦住了,告诉他这下面绝对不止我们测的那么深,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 这时候又是一声水声,闷油瓶也浮了上来,大口地吸了一口气。他出现的地方离筏子只有两米多,显然比我镇定得多。 我看了看表,比我多潜了一分钟左右,他吃力地游到筏子边上,单手扶上来,胖子刚想问情况如何,闷油瓶另一只手忽然从水里哗啦提上来一个东西,甩到了筏子上,水花一下溅了我们满脸。 我还没看清楚,胖子就惊叫起来:“我操,这是什么鬼东西!” 阴山古楼 第二十二章 捞起来的怪物 大概是胖子的叫声给了我预判,我顿时感觉到心里发毛,忙抹开脸上的水去看。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闷油瓶可能找到了那些尸体,我已经做好看到一具惨白尸骨的准备。/ 可惜我猜错了,我看到被甩到筏子上的好像是一具登山包大小的死动物。仔细一看又发现那“沉尸”的四周竟然还长了一团腐烂的发黑的触手,“沉尸”被水泡胀了,好像一只球一样,看样子在水里已经腐烂了很久。 看过发大水湖里漂过的死猪死狗的人都知道这种尸体有多恶心,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反胃,忙翻身蹬出去远离那筏子,心说闷油瓶捞这东西干什么? 游出去一米多我立即用湖水洗去溅到我脸上的腐尸水,感觉黏糊糊的,胖子已经在那里开骂了,“小哥,我操,你他娘的真是下得去手,什么恶心你捞什么。” 闷油瓶却不以为意,一下趴到筏子上,手直接压在那腐尸上,顿时尸水被挤了出来,顺着筏子流到湖面上。接着他开始把那些触手从尸上撕下来,抛到水里。 我刚开始几乎要吐了,但随即就发现不太对,因为我没有闻到强烈的腐臭味,接着看到胖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也在招手让我过去。 我再次游过去,闷油瓶甩出来的“触手”还漂浮在筏子四周,我忍住恶心捞起一条看了看,发现那不是什么触手,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再仔细看那黑色的“沉尸”,我这才知道自己看错了。那具“沉尸”鼓起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这么一看就不像尸体,反倒像是一个瘪掉的皮球,而四周的触手都是那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 我上去帮着闷油瓶从那“沉尸”边上把水草除下,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竟然是腐烂发黑的老式牛皮包,牛皮已经被水泡得全黑透了,表层都烂没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衬。 这是以前装大行李的大包,里面有铁丝的架子,所以没散开,否则肯定烂没了。 “这是……?”胖子失语。/ 闷油瓶道:“在我潜下去的地方,有一层篱笆,有很多沉到湖底的包和杂物卡在篱笆上,散落了一大片,我看到有步枪、皮包和帐篷,我只捞了一个上来。” 我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肯定是盘马说的,他们杀完人后和尸体一起沉到湖里的枪和装备,看来我说的没错,确实这些都被虹吸潮吸往湖底沉挂在篱笆上了。” 闷油瓶点头,显然同意我的说法。 “篱笆?他娘的,这湖底真有个村子?”胖子还是不相信。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心说我骗你干什么,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信。 水下的古寨看规模不小,这种一锅端被湖泊淹没的情形十分特别,一般是大型水利工程牺牲性的蓄水造成的,比如三峡大坝蓄水,好多低水位的村子甚至名胜古迹都被淹没了。也有地震导致的山体破坏,水库随着湖泊中的大水流入山洼淹没村子,或者整个村子的地基因为地震而垮塌,村子陷入地下后又被水淹没。 但这里的地形不像是发生过地震的样子,这个石头湖也非常的奇怪,水底全是碎石头不知是怎么产生的。 他娘的这村子肯定和这整件事情有关系。当年的考古队显然来到这个湖边,是为了打捞在湖底的铁块,而这些铁块显然存在于湖底的那个古寨中。这些因素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看来水里深藏的事情肯定超出我的想象。 “先别管这些,先看看包里是什么东西?”胖子急着想开包,但是这包很大,筏子又小,我们三个人扶着不好操作,胖子弄了几下没找到开包的诀窍,筏子却感觉快翻了。我心乱如麻,没心思琢磨这些,拦住了他道:“别急于一时,等下翻了就白捞了,我们先回岸上。” “不行,”胖子道,“咱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是个死人或者什么不能让阿贵看到的东西,难道你也杀人灭口?咱们得在这儿先看了。” 我一想也对,让他们知道太多终归不是好事,于是让他快点。 包的整个形还在,我们扯动那薄薄的烂牛皮时发现还有很大的韧性,当时军工产品的质量真是让人神往。这种包一般都用铁皮搭扣,我们在筏子上小心翼翼地把包翻了个身找到了背面的搭扣,翻的时候感觉里面的东西软软的,好像一团棉絮。 这种包本来就是放衣服或者衣料多一些,我心说不要翻出来是床被子,那就搞笑了。 翻开之后看到了已经锈成铁疙瘩的两个搭扣,已经开不动了,胖子拔出镰刀,直接在包上划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铁丝框。 我以前看过一本很老的国产警匪电影,里面也有这种包,当时是用来抛尸的,里面装的是尸块,还是有点心理阴影,胖子也很小心,用镰刀把牛皮翻开来。果然,里面是一团几乎已经腐烂的棉絮,这是被水泡烂的毯子的残余物。胖子用刀在里面搅动,很快,我们在棉絮的底部发现了一些东西,拨弄了一下,胖子像考古一样把这些东西全部勾了出来,那完全是一个女人的生活用品。 让我下这个结论的,自然是其中的三把梳子,男人也会带梳子但不会带三把,而且其中一把的齿特别大,那肯定是用来梳长发的。 还有两只发卡,一枚**像章,还有一只木头镜框和一只百雀羚的雪花膏,另外还有一只茶叶罐。 百雀羚雪花膏和茶叶罐都是铁皮的,锈得非常厉害,不过因为湖底的状态稳定可以看出铁锈到了一定程度就停止了。 我最感兴趣是那只木头镜框,里面有照片,但已经完全被水浸烂,只剩下一团团的色条。只要把镜框后面的盖子拧开,里面的东西肯定全都烂掉了,即使不烂掉,从色条上也完全看不出拍的是什么东西。 茶叶罐子摇动后有声音,显然里面是密封的。胖子想打开但是锈死了。他不信邪,用镰刀当榔头敲击罐底,但是筏子不能承受那种敲打,他只好一边仰泳一边把罐子放在自己胸口上敲,清脆的打鼓一样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好像一只肥大的水獭。 我看着好笑,但是确实管用,很快罐底就被敲破了,他从里面倒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立即就惊呼了一声。 我一看心就一沉,那竟然是一块小铁块,和我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非常类似。 胖子嘟囔道:“又是这种东西,看来这只皮箱确实属于当时的考古队,盘马没骗我们,他娘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我接过铁块仔细看了看,摇头不语,因为我发现这铁块和闷油瓶的那一块相比,有少许不寻常。 阴山古楼 第二十三章 铁块 这块铁块比我们之前看到的小了很多,大概只有大拇指的大小,让我觉得意外的是,这块铁相对的光滑,虽然也是锈迹斑斑,但比闷油瓶的那块要干净很多,上面的花纹还清晰可辨。 我曾经想过,闷油瓶床下的铁块那副丑陋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有人用酸处理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种铁块原来应该是这种样子的,而不是闷油瓶那块那样全是看上去像癞蛤蟆,而且从上面非常精美的装饰花纹来看,显然属于一件非常高超的艺术品。 小铁块也有不规则的断面,显然并不是整体,应该是另外一件东西的碎片,这些铁块应该来自于一件或者几件大型的铁器。 我一边踩水,一边脑子飞快转动,感觉事情在此时已经基本连成一线了。现在问题开始清晰起来,指向了大概两点。/ 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是否这里发生过考古队被调包的事件,我们还得继续去寻找那些被他们抛入湖里的设备、踪迹,我想那些尸体很可能也会在附近,这看来并不是难事了。 再有就是湖底古寨的事情,深山中的湖泊底部怎么会淹着一个寨子呢?这些铁块来自于这个寨子,它们原本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为什么考古队会知道这件事情要把它们打捞起来,他娘的这之后的猫腻可能就多了,我们现在完全无从想起。关于湖的事情只能大概的向阿贵打听,不过,我感觉他不会有太多的信息给我们。 这两点的答案,都在水底。我叹了口气,明白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们必须仔细观察湖底,并且把下面能找到的东西都捞上来查看。看样子,得在水里泡上很长时间。 可惜,我们身上的草绳都已经酥了无法再用,我的体力也不足以再次潜水,否则我真想立即下去再看看。/ 我们在这片水域用尼龙绳加浮漂做了一个记号,三人先回到岸上休息,云彩看到我的样子吓坏了,急忙给我处理。我鼻子里塞了两个布条,蹲在草丛里换好衣服,感觉骨头好像从里面裂开了,疼得我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胖子和闷油瓶把筏子从水里拽到岸上,像使用担架一样抬起筏子,连同筏子上的烂牛皮包一路抬到岸上干的地方。 云彩他们非常好奇我们从水里捞上来了什么,因为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所以胖子也就让她去看,真看到了她就觉得恶心。 太阳毒辣辣的,内裤甩在石头上自己就会干,我们吃了几棵野果子补充糖分,胖子一边吃一边问阿贵知道不知道淹村的事情?阿贵一头雾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说他从来不知道这湖下面还有一个寨子。 刚才我在水中视线一片模糊,大多看不分明,无法说出更多的细节,但是凭借上面那种沉积物的厚度,我就知道这村子沉在湖底肯定有年头了。我让阿贵再想想,附近的寨子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传说,哪怕是很老的传说,只要搭边都行。阿贵还是摇头,发誓肯定没有,他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湖,但是这湖到现在连名字也没有,老人也不是经常提起。”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我预料到他不会知道得太多,因为到底是传说,能不能流传下来要看运气,但是我没有想他会说得这么绝对。 羊角山有很多的传说和怪事,因为这里自古是深山和猎区的分界线,人类的活动痕迹到这里就基本不延伸了,所以有传说是很正常的,可是羊角山中这么大一个湖泊,理应也有传说,但却像绝缘了一样,没有任何故事,让我感觉有点奇怪。 胖子道:“这会否就是你们说的被山火烧过的老村寨,说你们的老寨子也是在羊角山被山火烧光了,其实是被淹在这湖下了?所以你们都说在地面上看不到一点痕迹了。” 阿贵摇头:“年代太久了,就是那烧毁的老寨子的传说,也是大明皇帝的时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我真就没法说了。” 我看阿贵就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于是躺下来抽了根烟,用手指按摩自己爆痛的太阳穴,心说果然得靠自己。 胖子遥指着湖面我估计出的湖底最深的位置道:“这湖底是怎么个德行,我看像被钉锤敲出来的一样,你说是怎么形成的?” 我道:“这不是形成的,这种落差一般只在山与山之间的峡谷河流中才会产生,这湖应该是个堰塞湖,可能是在几百年前形成的。” “是因为地震吗?”云彩在边上好奇道。 我摇头:“水下的村子保持得相对完好,如果是大地震我们肯定看不到这么整齐的石头路和篱笆,说明村子被水淹没是在相对温和的情况下。”我指了指胖子刚才指的最深处,说出了我的推测,“有可能是因为地质运动,或者什么另外的原因,在几百年前我们对面的那些山体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连通着附近地下水系的暗河,因为这个村子正好地处低洼地带,所以突如其来的大水就将整个村子全部淹没了。” 为什么说是地下水系的水,是因为我没有听阿贵说过附近有更大的湖泊,十万大山中我也没有听说过有大湖,但是这里的喀斯特地下河是很有名的。这里接近热带,降雨十分频繁,这些水肯定得有地方去。地面上走的河流水,最后也是汇入地下的大江大河。 昨晚的虹吸潮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口子。 胖子道:“看来我说得没错,那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最深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找到了。” 我摇头:“非也,这些木楼就好比过滤网,被虹吸潮水吸入湖底的东西,大部分都会在古村的外沿被那些篱笆和木楼卡住,所以我们只需要搜索这一圈就基本会有收获,否则,我觉得可以承认失败了。” 这一圈的深度并不太深,我估计只有二十米多,只要有点耐心,我们肯定能发现什么。 胖子看了看太阳,一下又来了兴致,道:“今日事今日毕,咱们这就下水。” 我立即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从刚才我们潜水的经历来看,徒手潜水实在有点勉强,要想仔细从容地调查水底的古寨,肯定得用专业的潜水用具。我们绝对没法马上进行,得先回到县城里,然后通过关系把装备运过来。 这是一个大工程,潜水器械很重,可能得雇十几个人用骡子拉进山里来,这就不符合我们低调的初衷。而且,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除了氧气瓶,我们还得准备充氧气用的氧气泵,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小家伙,骡子可能都拉不进来,得分解后再运输,那时间就更久了。 我心中很急,让我要再等一段时间,我恐怕会被折磨死。 胖子也是不愿意回去,但他比我理性,他想了想道:“这个不用想,想要完全探索我们肯定得回去带水肺过来,没什么其他选择。不过从刚才潜水的情况来看,只是潜入水底简单搜索的话也没有必要用水肺,我们可以分头办事,一个人回去置办装备,另外两个在这里先开始打捞那些沉物。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那谁回去?”我问道。 “从关系上来说,当然是你回去最合适,你的关系最多,我和小哥在这里打捞。你想你认识这么多伙计,直接找几个伙计帮你置办,可以交代完了就回来,比我们方便多了。” 我骂了一声:“我靠,那还不是一样,我还是得憋死。” “一个人憋死总好过三个人一起憋死,而且你想,让小哥去肯定不可能,我的关系在北京,比你不方便很多,我去办的话你等的时间更长,在这种地方看看风景是不错,你待上一个月你也难过,所以听胖爷我的没错,你回去置办是最理想的。”胖子冠冕堂皇道。 我看着胖子的表情,那叫一个欠揍,但是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只要给潘子打一个电话几天内事情就能搞定,还能把王盟和三叔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带过来帮忙。胖子这不靠谱的,他出去办事我还真不放心。我只好点头,当下一合计,也别磨蹭了,明天一早就回去,力求速战速决。 于是和阿贵约好,明天由阿贵带我回去,云彩在这里守着胖子和闷油瓶,我一想阿贵这么来来回回也辛苦,而且现在我们还真缺他不可,得笼络一下他,于是开了个大价钱。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瘫了,几乎就没站起来过,胖子和闷油瓶又去潜了两次,又带上来一些东西,但都已经高度破败了,都是垃圾,没什么价值。其中有一支当时的冲锋枪,烂得好比烧火棍一样,胖子爱惜枪,直叫可惜。 胖子也看到了沉在水下的寨子,不由得吃惊竟有这么大规模,他道可惜没有潜水镜,否则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点,也不会尽捞些垃圾。接着他就满世界找替代品,搜遍了所有的装备,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手电筒的筒头,但是这玩意儿不太可能密封,胖子就作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决定,他把手电筒的筒头贴在自己的眼睛上,缝隙粘上胶布和油脂,然后用力压住,这样可以保证一只眼睛能在水下远视。胖子潜入到浅水中试验,却立即被水压压进筒里,这方法是行不通的。无奈之下他只好让我记得,阿贵和我回县城里,随便找个体育用品店先带点普通的装备过来顶顶。 当夜无话,第二天我早上我就离开了羊角山,走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我挥手和他们告别,接着走上山路。走到山腰再次看向湖面时,看到那片乌云,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阴山古楼 第二十四章 流水行程 长话短说,回到巴乃后我先是吃了一顿好的,之后马不停蹄去到了附近的一个县城,先买了一些游泳用的东西,嘱咐阿贵带回去,然后坐上中巴驶出十万大山。 一路颠簸,心里又急于是十分的煎熬,在车上我还看到了盘马老爹那个满嘴京腔的远方亲戚,看得出他有很重的心事,一路都没说话光在琢磨事情。他也没认出我来。 回到了防城港,定下酒店就开始操办。以前置办过东西,知道其中的猫腻和困难,所以我做得十分有条理,先给潘子打了电话,让他运一些装备,他熟门熟路,效率最高,然后让王盟立即飞过来帮忙,我需要一个人蹲点。 潘子听到我要装备后有些担心,我骗他说别人托我办的,他才答应下来。东西和人都是在五天后到的,我在防城港租好车,一路将东西直接运到了巴乃。盘山公路陡峭非凡,我只能开c驾照车,这一次硬着头皮开大头车,惊险万分,几次差点都冲下山崖,因为全都贴着一边的峭壁开,车头的两边都撞变形了,王盟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 巴乃的路都是扶贫砂石路,最后一段实在开不进去了,天又下大雨,只好下来换小车。大车的装备装了三车皮的拖拉机才拉进村子里。至此一切顺利,但从我离开到再踏上巴乃的村头,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时间。 本来和阿贵约好在村口接应,先把东西运到他家里去,到了村口卸掉货却不见他的人。/ 我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不由得有点恼怒,让王盟在村口看着东西,自己去阿贵家找他。我们住的用做客房和吃饭的那栋楼家门紧闭,我敲了半天没反应,只好去他住的那栋木楼。 木楼的门倒是开着,这是云彩他们住的地方,大堂和我们那边差不多,因为厨房不在这里显得干净了很多,角落里堆着他们编织的一些彩框,是卖给观光客的。墙上贴着一些年画,她们两姐妹的闺房在里屋,阿贵睡在边屋,还有一只木梯子通向二楼。 这里民风淳朴,大门都不锁,里面的房间都安的帘子,我叫了几声,小心翼翼进去后发现都不在,又对着楼上吼了两声,还是没有人,似乎都不在家。 我心里就骂开了,他娘的这个阿贵怎么回事,约好了等我的,人怎么找不到了?难道他进山去了?那就要了命了,我在这里就认得他一个,等他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当时血气上涌,并不信邪,怕他也许在上面干活听不到,于是快步上楼,扯开喉咙继续叫。/ 一楼和二楼之间有块竹子编的门一样的东西,是压在楼板上的,我一下就推开爬了上去。上面是个走道,走道尽头通向一边的木阳台,板竹墙有点年头了,看起来都是从那种废弃的老木楼上偷过来的。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一边是堆东西的,里面全是编好的框子和绷起来风干的兽皮,另一边门关着,我敲了半天没反应,好像人确实不在。 我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火也没用处了。这时候忽然想到这门后面,好像是阿贵说的,他儿子住的房间。 他儿子只在他嘴巴里说说,我从来没见过,我感觉可能有些什么残疾所以不太见人,怎么今天也不在?我不由得好奇,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非常昏暗,只能看到墙上挂着非常多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好像都是纸片,但确实没人,而且,我没有看到有日用器皿,空空荡荡的。 我心说奇怪,他儿子就睡在这种房间里?这房间怎么住人?想推一把门进去仔细看看,门却纹丝不动,好像里面有什么闩子闩住了。 我没时间考虑这些,收起好奇心下楼,找邻居问了一下,却说阿贵很久没出现了,好像两个星期前进山后就没出来。不过他们也不敢肯定,因为阿贵经常要到外地接客人。他的小女儿因为连日大雨,去邻村的爷爷家去了。 我骂了一声,两个星期前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看样子他再次进山之后就没出来,很可能他根本就没记得我和他说他得出来接一下。 于是只好自己掏钱,叫了几个村民帮忙,先把那些装备搬到阿贵那里,让王盟先看着。然后又想通过那邻居的帮忙,再找一个向导进山,自己先带着一些力所能及的装备往山里去,到了之后,换阿贵出来找人把装备运进来。 一问就却立即知道了为什么阿贵不来接我,原来我走了之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山里全是泥石流和烂泥,不要说徒步出来,就是现在带着十几个人拉着骡子进山,全军覆灭也是几秒钟的事情,阿贵他们很可能被困在山里了。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不过那邻居对我说不用太担心,阿贵知道怎么应付,他们只要待在湖边,最多被雨淋一下,不会有大的危险。不过我要再进山的话,最起码还要等上一个星期,如果雨不停的话可能更久,这种天气没有任何一个猎户肯帮忙。那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星期,我一盘算这事就不对了,阿贵如果一直没有回来,那他们都两个星期没有补给了,吃的东西很可能已经耗光,就算阿贵能打猎,在这种大雨下有没有猎物还是个问题。 其实即使他们撑得住,我也等不及再耽搁一个星期。于是开出了三倍的高价想找个要钱不要命的,最后那邻居被我问烦了,就对我说,现在这种天气,敢进山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盘马老爹,你要不去求求他看吧。 阴山古楼 第二十五章 心理战2 我回到阿贵的房子里,王盟浑身湿透正在把衣服里的水拧出去,我也脱了衣服,不再客气,去阿贵屋里把他的酒拿了出来喝了几口去湿,接下来就琢磨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完全是始料未及,这让我想起以前我的导师和我说过的一个概念,叫做“去先入为主表格”。这是一个物流里的概念,后来被应用到很多行业里,就是说在任何环节都必须完全重新考虑所有的条件,不能有任何想当然。在物流里考虑的特别多,包括天气、宗教、习惯罢工周期,所有的细节在任何一个港口都得完全考虑才能保证顺畅。 我就是对这里的天气先入为主了,不知道广西的雨季有多恐怖,才会没有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如今事情变得非常棘手,听他们说的,雨什么时候停完全无法预测,而且就算停了,很长时间内山里还是非常危险,所以什么时候能进山,最短是一个星期,最长可能有一个月还多。我不能盼老天开眼,所以现在进山是最正确的。 但如果现在去找盘马老爹求助,我实在是把握不大,我之前讹他的时候和他说过不会再去找他,现如今又去求助,和之前我给他那种背后势力很大的印象不符合,一下就穿帮了,穿帮后他不揍我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帮我。 想着想着,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既然找盘马是唯一的办法,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必须有一个非常巧妙的说法让他上钩。 盘马是只老狐狸,有他们那代人特有的智慧,怎么引他入局,实在是件麻烦事。/ 我想来想去没个好辙。这事情他娘的真难办,我突然出现,求他带我进山,这事本身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如果我连进山的能力都没有,那同样也没有威胁他的本钱。 首先,我能明确的是我的态度不能是求,我得是威胁,或者是逼迫,我宁可让他认为我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强大的坏人,不择手段想要达到目的,也不能让他看出我是空架子。 其次,我得把注意力转移,无论我找什么理由来让他带我进山,进山还是进山,我用这个理由找他就表示我没有能力进山,强大的坏人可以在其他地方没能力,但是不可以没能力进山。我必须把我的目的掩藏起来,让他以为我需要他干的是其他事情,进山只是这件事里必须做的工作。 我第一要逼迫,第二,我没有能力办到需要求助于他,不能代表我的无能。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救阿贵和云彩? 不可能,太善良了,我既然是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人,这种善良的品质不能出现在我的身上。而且,盘马本身有一种天生的邪性,我一旦表现出善良,他立即就能压倒我反过来威胁我,我不能表现出人性的弱点。 说要让他到那边当面辨认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牵强,没有他一定成行的说服力。而且这么干我想装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腔调去装。另外,就算他同意了,看我一个人和他上路,他难免不起疑心,我那种身手在他眼里肯定就越看越孬种,说不定遇到危险还要靠他救我。一来二去,我肯定又没法控制。 想到后来头都大了,感觉这事和套话不一样,套话好比商务谈判,你只要在谈判的时候混过去就行了,这件事谈完了我还得和他上路,一路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上都得装。难度太高了。 我揉着太阳穴,想把坏水全倒出来,他娘的,换个思路,如果靠装不行,能不能来点狠的。 绑架?我一下脑子一跳:把他打晕了然后装驴车上? 但是我立即想起了盘马的身手,再看王盟和我,马上放弃了,我靠,绑架,说不定被他当场就砍死了。 绑架不行,那么直接上大钱,我狠点,直接拿个二三十万出来拿钱砸他。 想到盘马家很困难,加上他儿子的那种态度,我一下脑子里有了一个剧本,就说我要那种铁块,这几天就要,一块多少钱,让盘马去捞,捞上来一块我就给一万,这样,也许他们为了钱就可能自己进山。 发现这个有点靠谱,我开始掏身上的东西,二三十万不是什么大数字,不过我随身不可能带那么多,我把身上的现金杂物全理了出来,数了一下,只有四万,卡里还有钱,但要到镇上去取。估计了一下感觉大概够,刚想让王盟出发,忽然又脑子一闪。 不对,这不是万全之策,虽然我估计盘马很可能会答应,但到底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他万一拒绝了呢? 他一拒绝,我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爷爷和我说过,做事情可以失败,但不可以在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失败。 “一个办法可以没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甚至可以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但是必须留有余地,这样其实就拥有了后续的无数个百分之一百。” 我一下又颓了,挠着头看着我那些信用卡,心说他娘的,还真是难。爷爷只说了做事情要留余地,我也想留,但是怎么留啊。 我有点焦虑,站了起来,想到外面的大雨里冲冲,把脑子里那些废想法全部甩掉,于是收拾我的那些卡,把杂物都理起来。我一下摸到了一包东西,就是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那块铁块。 原本胖子让我先带回城里去,找个地方存起来,我给忘记了。我拿起铁块,解开外面的报纸看了看,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爷爷说过的另外一句话:“与人斗,直攻其短。” 和别人斗智,直接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盘马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我一想,又看到手里的铁块,脑子里有了一个万全的策略。 仔细一过,发现天衣无缝。我不由得一身鸡皮疙瘩,自己的这些想法让我觉得有点恐惧,从来就没有这么处心积虑算计过人,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发现自己变了,竟然能自然而平静地考虑这么深的阴谋。但是一想到胖子和闷油瓶的处境,我也没法顾虑太多。 事不宜迟,我立即开始准备,先让王盟给我找了一个香炉,里面填满了热炭,然后把铁块和香炉包在一起烤。 盘马说过这种铁块会散发味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味道会越来越淡,我知道肯定是里面的某种东西在挥发,而依据一般的规律,一加热,这种淡淡的挥发会再次加剧。 不出我所料,缓缓地,铁块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我是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感觉确实非常怪,无法形容,一定要形容就是一股化学味。混杂着烫铁的杂味。这种味道如果给盘马闻,他确实无法辨认出是什么。 我把东西用毛巾松松地包好,放进背包里,然后在镜子前练了一下高深莫测的妖异表情,之后打着伞,朝盘马家走去。 盘马看到我出现时的表情,很难形容,说不出是惊讶,是恐惧,还是厌恶。 但等我进到屋子里,坐下来,满屋开始弥漫我身上的异味之后,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惊恐。接着,他立即就崩溃了。 我从容地坐下来,看着浑身发抖的盘马,第一句话就是:他们回来了。我来接你。 阴山古楼 第二十六章 风雨无阻 我本来准备好了很多的说辞,打算在这场合将他这种恐惧加深,但是完全没有了必要,我只说了没几句话,他就崩溃了,完全丢了魂儿。 与人斗,直攻其短。 盘马的短,就是心中的恐惧,什么都不用说,从心理上我完全摧毁了他。/ 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因为他实在太恐惧了,几乎破门而逃,事实上,可能他宁可死也不愿再去见到那些人。 我一点一点将他说服,最后给他的概念是,他必须把这个事情了结了,否则他的儿子孙子都会倒霉,才逼得他就范。当时他也是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心跟我进山。至于进山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他也根本没问。 当然,名义上是让他跟我进山,但是实际上,是我跟着他,在山里走反正我走在后面前面都没有关系。 看到他这个样子,让我起了深深的负罪感。本来,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把一个老人吓成这样就是不义之举,况且我还得逼他跟我到那么危险的山里,这种行为让我觉得恶心,我忽然发现我血管里可能真的流着我三叔他们的血液,那种凶狠狡诈的家族本能。 长话短说,我们整顿了半天就出发了,出发的时候我在前盘马在后,看上去是我在带路,其实我完全不认得。 这一路几乎毫不停歇,又是瓢泼大雨,山路非常难走,好在在防城港我养足了力气,所以还熬得住。盘马一路上完全不说话,我也基本上不和他交谈,就是闷头猛走。 不日便回到了湖边,远远一看,我的娘啊,湖水的水位几乎涨了起码五六米,湖面一下子大了很多,和我临走那水光潋滟相比,现在的羊角山大雨磅礴,山坡上泥水飞溅,面目十分的狰狞。 现在在山上太危险了,我们赶着骡子立即蹚着泥水,由小道直下到石滩湖边。 在山中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不要说到了湖边,瓢泼大雨打在湖面上发出频率一致的声音,几乎充斥了整个天地,让人根本无法对话。盘马的几只猎狗非常的烦躁不安,也不跟随过来,盘马只好任由它们躲在石滩边缘的树下。 没有了树冠的遮挡,雨帘直挂,能见度极其低,我们硬拉着骡子往以前搭的雨棚走去,很快就在雨帘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好像是胖子。 我知道叫也没用,就算是面对面,现在这种时候也没法说话,便继续往前。这时不知道为什么,骡子忽然都停住了,我回头一看,原来盘马拉住骡子看向我,显然他认为到目的地了,要等我的指示。 经过这么多天,我看他也似乎想通了,并没有像之前那么害怕。而且看眼神,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整个人阴沉得不行,我都有点害怕。 人就是这样,一天两天可以吓到半死,天天吓就皮了。/ 到了这里我就不用再装了,其实到了路途最后我也没有装,因为太累了,我反而开始琢磨如何和盘马解释他将看到的情形。如果让他知道我完全在讹他,恐怕他会杀了我,但是继续骗下去又很难,而且也太不人道了。 我不知道怎么和盘马说,这件事其实只要阿贵他们一出现就立即会穿帮。我想必须先和胖子商量一下,或者我干脆躲起来,等他火发完了再出来,于是让他站住别动,自己放下缰绳先过去找胖子他们商量,顺便通知他们帮忙卸货。 没走几步,看向前方的雨帘就发现刚才的人影又闪现了出来,这时候我才发现那影子有点奇怪。还没等我仔细去分辨是谁,突然后脑就一疼,接着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好歹没晕过去。 就地一滚坐起来,我看到盘马老爹脸色铁青地站在我背后,另一手的猎刀已经拔了出来,眼里全是杀意。 “你干什么?”我骂道,一下就看到他把刀举了起来,一下朝我劈来。 我靠,我大惊失色,立即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又爬起来,只见盘马的刀在雨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切向我的脖子,我的下一个趔趄正好避过,坐倒在地,才发现他下的是杀手。 我看着那眼神,想起路上他不变的表情,忽然心说不好,妈的,这家伙在路上是想通了,他娘的他想通的是先下手为强,要和我们拼了,把我们全杀了。 我操,这事情麻烦了,我立即想逃,逃了几步盘马老爹已经绕到我前面,横刀就劈了过来。我大叫我错了,我骗你的!没事情,他们他娘的没回来。狗日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我一路奔波早就跑不起来,在雨中和他周旋了没多久就向雨棚跑,没想到没几下脚踩进一道石头缝里倒了下去,盘马立即逼了上来,我胡乱抄起石头朝他扔去,但都被他躲了过去。他反手拿刀正要压上来,忽然身形停了停,好像发现了什么,看向了另外一边。 我乘机爬起来继续跑,一下发现四周的雨帘中出现了很多人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阴山古楼 第二十七章 雨中魔影 那几个人影飘飘摇摇,时而出现,时而在雨帘中消失,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似乎正在仔细观察我们,伺机而动。这种幽灵一样站在雨帘后窥视的影子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这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之前推测的:村里有人暗中在阻碍我们,现在他们终于动手了。这些人可能要在这里截杀我们。 这可乱了,他娘的,一边是疯马,一边是截杀的大队伍,狗日的。这次他娘的死定了。 我粗略看了一圈,这里大概有七个人,他娘的,不知道他们想干吗,看来这算是在这里设伏了。 我抹了一把脸,把雨水抹掉,但是雨太大,瞬间还是雨水打满眼睑,那些人影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们带着什么武器。 也看不清楚盘马脸上的表情,我和他保持着距离,他顿了顿,忽然就朝着其中一个影子疾冲过去。 我一开始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明白了他的想法:我操,他以为这些人影是那些人了。/ 在这种环境下,谁也无法从容地设伏或者截杀别人,所以与其等对方看明白了,不如一下冲过去,这么几个人在这么混乱的环境下,只要一乱就会把我和自己人认错,他就有可乘之机。 我不知道这对我算好事还是坏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即就跟着盘马跑去,他们把我团团围住,盘马一和他们起冲突,肯定就会有缺口,我可以借机逃出去。 雨棚也不能回去了,如果这些人早在这里了,那阿贵和闷油瓶他们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毕竟闷油瓶和胖子身手再好,一人一枪也就挂了,何况还有阿贵他们拖累。 在又滑又不平的石滩上跑步好似耍杂技,我跑了几米膝盖全磕破了,我远远跟着盘马冲到了其中一个影子跟前,因为距离一变动,四周的影子全都不好辨认了,也搞不清楚它们有什么动作。盘马直朝那个影子冲过去,手中瑶刀切过雨帘那阵势一点也看不出那是个八十岁的老人。/ 奇怪的是,那个影子岿然不动,似乎毫不在意盘马凌厉的冲击。十秒不到我们就冲到了那影子跟前,盘马老爹刀锋一转没有砍上去,却一下停住了,接着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刀掉在地上。他开始往后狂退,接着被石头绊摔在地上。 我从边上绕过去一看,发现了影子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具站立着的骷髅。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骷髅身上还穿着已经腐烂成黑色条丝的军装和武装带,背着生锈的冲锋枪。 我头皮一奓也立即退了一步,心说我靠,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难道那些死人真的从水里爬上岸来了! 但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盘马好上很多,随即一阵雨打下来,我就看到那骷髅的头骨随着风摇摆,像灯笼一样,好像是挂在上面的。 定睛一看我发现,这具骸骨是用树枝架起来的,背后有一个树枝架子。 我靠,这里怎么会有死人,难道他们找到湖底的尸体了?我吸了口凉气,仔细一看那骨骸,果然不差,那些被水腐蚀的衣服和武装带,这肯定是一个当兵的。看样子我的想法没有错。 不过,我看着这骨骸立在这里的样子,又觉得诡异异常,暗骂了一声,这算什么?吓唬人? 盘马老爹吓得够戗,我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我心想这是胖子的恶作剧? 我立即冲回到骡子那里,还是不见盘马老爹,我头疼得要命,走向另外那些影子,发现都是同样的死人,我能找到的一共是七具骨骸,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就无法肯定了。那个疯子不见踪影,似乎躲藏了起来。 这么大的雨,我没法去找盘马,于是准备先去和阿贵会合,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其他人。骡子似乎是害怕这些死人,怎么驱赶也不动,我把它们拴到石头上,然后绕过那死人直走到之前的雨棚里。雨棚明显已经经过加固,在这么大的雨中岿然不倒,我冲进去,只听四周顿时一安静,环顾了一下,发现他们不在里头。 我再次暗骂,心说下这么大的雨,难道他们还在下水?还是他妈的出了什么事情。只见雨棚内堆着大量的东西,都是从水下打捞上来的,我不在的这两个星期,胖子和闷油瓶成果斐然。 这些东西凡是金属的都锈得一塌糊涂,我看到水壶、步枪手枪、望远镜、一些匕首、砍刀,都是当时的武装配备,可以想见当时这里的战争气氛。另外还有很多生活用品,甚至有饼干盒,非常细致,什么都有,可能是从一些大件的打捞物里找出来的。 我想着自己没有东西防身,捡起一把当时的56式三棱刺刀,这是很有名的刺刀。当时刺刀其实并不多用,毕竟是近八十年代,单兵兵器的火力都很强大,刺刀一般只在执行特种任务的时候才用,丛林战里越南人是不会跟对手拼刺刀的。 因为本身的材料问题,刺刀并没有腐朽得很厉害,我听说这种刺刀上通常喂过毒,所以也特别小心,反手握着。我心里琢磨该怎么办,妈的,主要是这么大的雨,叫也听不见,看也看不清楚。 想着自己在雨棚里目标太大,搞不好盘马杀进来,于是重新冲进雨里,跑到湖边,看阿贵他们是不是在。来回绕了几圈,忽然看到有个人在湖滩上拖着木筏子往岸上走。 我冲过去,发现那人是阿贵,单薄的背影一个人拖着筏子往岸上走,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到了我,一下子呆住了,脸色苍白得吓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人呢?”我问道。 阿贵呆呆地立在湖水中,神情有些呆滞,他就这么盯着我,我又问了第二遍,他还是没反应。 我看着那些木筏,以为阿贵是刚从湖里回来,心说我靠,果然这些人他娘的疯了,这么大的雨还在打捞。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不对,为什么阿贵拖着筏子回来了?他应该在湖面上等着他们,否则在大雨中游泳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水位已经上升了那么多,而且阿贵的表情十分的不对劲。 我走近阿贵,想再问清楚,越走近就越意识到不对,阿贵的表情无比呆滞,似乎经历了什么让他极度受刺激的事情,他整个人在离魂状态。我上去就抽了他一个巴掌,大吼道:“出了什么事情?”他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才忽然泪流满面,大哭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阴山古楼 第二十八章 魔湖的诡异 “死了?”我脑子嗡的一声,心说,怎么可能? 阿贵说完这句话,一下子情绪就完全崩溃了,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湖里。我只好先把他扶了起来,扶回到雨棚里。又到骡子那里拿了几罐米酒给他灌下去,他才舒缓过来。但情绪还是极度的低迷,语无伦次。 我一边听一边组织,最后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原来跟着我离开之后,再次返回时,阿贵找了几个人帮运食物和东西到湖边,看看没什么事,云彩就跟着那些人回家干别的了,这里只剩他自己看着。 当时闷油瓶和胖子已经打捞上来了很多的东西,并且他们已经发现了可能藏匿着那些尸体的地方。但是那时雨已经没完没了地下了起来,水位开始升高,使得他们的打捞陷入了僵局。 这时,他们在整理打捞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整套打捞设备,包括潜水服、牵引绳,当时使用的是重装潜水的设备,由气管连着水面,用麻绳牵引。胖子说他们肯定是使用这套设备在这个湖底古寨里打捞那些铁块的。 整套设备在水下泡了很长时间,大部分部件都已经不能用了,但当时的潜水头盔使用了非常耐腐的材料,打包在装备包里竟然没有透水,里面还是干的,只有在外面的一层橡胶脱落得斑斑驳驳。 胖子当时突发奇想,想利用这个头盔和一部分橡胶做一个简易的潜水设备,头盔里的空气可以供他呼吸七到八次,因为人呼出的气体中同样含有大量的氧气,所以这点空气还是很可观的,运用得好可以让胖子在水下待的时间延长到五分种。 对于潜水来说,这从容的五分钟和那一分钟可是天壤之别。他们就是利用了这套设备,找到了水下的骸骨。当时的过程是,他们使用了两条绳索,一条拴在胖子的腰上,因为头盔很重,光靠胖子的力气可能会在上浮的过程中出危险,此时需要他们将他拉上来。另一条绳索上全是用铁丝弯的钩子——铁丝是从皮箱的龙骨里拆出来的——胖子潜下去后,把打捞上来的东西全部都挂到钩子上,这样一趟下去能捞不少东西上来。 骸骨全部已经散落,分布在那条篱笆的东端,他们将其打捞起来,根据其中的位置,将他们用树枝拼合起来以确定人数,操作十分简便顺利。 等他们把所有能看到的骨头都打捞起来之后,拼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骨头拼成了大概的人形,他们惊奇地发现,所有的骨骸中,竟然都没有右手掌。 按照骸骨统计的方法,头骨和盆骨是判断人数最重要的依据,因为其他骨骼太零碎,有所缺失不稀奇,但是,一只右手掌都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应该不是偶然。 胖子和闷油瓶开始琢磨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情况,到底是抛尸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使得右手掌都缺失了,还是被人为地砍掉了? 盘马和我说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提过他们砍掉这些尸体的手掌,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这么干。结果百思不得其解释,胖子还奇怪那些人难道都是狗熊,熊掌被人剁了炖秘制菜了。 最后,还是阿贵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说会不会这些人本身就没有右手,所有人的右手都是假的用木头做的,结果抛入湖中之后木质的义手都腐烂了。 我听到这里,却完全不这么想,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右手这个前提太诡异了,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情况会这样,我反而感觉是否这些人的右手上有什么特征,有人为了隐瞒这些人的身份于是将手剁掉了。或者是,好像战利品一样,这些人的右手被人收集走了。可是盘马又没有提过这件事,难道当年他们抛尸之后,尸体还被捞上来重新处理过?但这个想法随后也被证实不可能,因为在阿贵的叙述中,胖子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看那些人的手腕骨,都没有被刀切过的痕迹。那些人的右手掌好像都是自然脱落的。手腕部分的关节都在。 在盘马老爹的叙述中,考古队那帮人都是有右手的,显然右手的缺失是在他们死了之后,他们实在想不出理由,于是再次潜水去寻找线索。 他们在篱笆附近再没有发现什么,胖子怀疑那些骨头沉入到篱笆内的古寨之中了。 之前他们刚开始潜水的时候就有一个默契,就是绝对不进入湖底的古寨之中,只在环境比较简单的外围活动。因为寨子内比外围又深了好几米,而且这种湖底探险危险性很大,湖底的环境谁也没有测试过,说不定有的古寨已经十分的脆弱,一碰就坍塌,需要更加完备的潜水设备。 胖子等不及,认为就是过去看看没什么大不了,所以这时就有了一些矛盾,但是我不在,闷油瓶又不会说什么闲话,阿贵也不可能反驳老板,所以胖子就潜下去了。 这一次,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当时的绳子是阿贵从县城里带回的尼龙绳,非常结实,而且买了有三百米,所以胖子一点也不担心,他可以潜到更深的地方。胖子潜下去之后,逐渐深入,和以往一样,阿贵也没有太担心,他看着时间,预备着到点之后,再用劲把胖子提上来。 他们约好的时间是四分半钟,因为大概需要三十秒到一分钟的时间上浮,上浮太快会出现潜水病。 在水下潜水,其实四分钟给人的感觉是很漫长的,而在水上是稍纵即逝,不久阿贵就开始扯动绳子,没曾想这拉了几下,忽然绳子就绷直了,而且怎么拉也拉不动,好像下面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可能挂在篱笆上了,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些篱笆被水泡了不知道多少年,全都像旺仔小馒头一样酥软,只要用力拉就可以了。阿贵用力扯了几下,果然绳子动了。 阿贵快速拉升,可是这一拉,他就发现手感不对了。绳子吃的力气变小了很多,拉起来非常轻。 这种感觉说起来有点恐怖,很像钓鱼时鱼儿咬钩之后,和鱼僵持了几秒线却松了,这代表着饵被咬掉了,鱼却脱钩了,而现在,饵就是胖子。 阿贵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越拉他感觉越不对,离水面越来越近,手感也越来越轻。随着逐渐可以看到的水下黑影,他几乎就窒息了,等到那影子拉出水面,他发现胖子竟然不见了,他拉上来的,只是个头盔。 他一推测,很可能是这绳子钩在什么地方了,胖子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把头盔脱了,然后自己浮上来。脱了之后,不知怎么的钩住绳子的东西又松脱了。这样说来,胖子很快就会浮上来。 可是,等了一分多种,没有任何东西浮上来。 他感觉有点不妙了,这不同于其他状况,在水下待了一分钟,普通人肯定溺死了。 当时闷油瓶在岸上,阿贵逐渐就慌了,本来挺好的生意能赚钱不说,在这里只要会游泳就能轻松打发老板,现在一下子出了状况,那是要负责任的。在山里这种小地方,出点这种事情可能会被人传一辈子。 他一边脱掉衣服,一边朝岸上呐喊,看闷油瓶往湖里跑过来后,他跳入了湖中,抱着石头潜水下去,可惜他实在没经验,沉了几米石头就脱手了,又挣扎着浮上来。正好闷油瓶赶到,阿贵把情况一说,闷油瓶立即戴好捞上来的头盔,也跳了下去。 阿贵拉着绳子求神保佑,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等了五分钟,不仅胖子没有上来,连下去的闷油瓶也没有任何动作,那绳子就那么垂在水里。 他拖起绳子,熟悉的手感又传了过来,等他拽出水后,发现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绳子的另一头,闷油瓶也不见了,只剩下了潜水头盔。 我听完后就蒙了,脑子里乱成一团,内心并不接受这些事情,感觉太扯淡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但同时我又清楚地知道阿贵不可能说谎,那这事对于我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我问阿贵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道离现在已经快两个星期了。事发之后他在湖面上等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有浮上来。 两个星期?就是鲸鱼,在水里闷两个星期也死透了。难怪阿贵说他们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在水里脱下了潜水头盔,死亡是可以确定的。 那天之后,阿贵每天都要到湖面上看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尸体浮上来,但是一直没有尸体。他一度以为湖底有什么怪鱼把他们吃了,但很明显的也没有任何血迹和被攻击的痕迹留在那个潜水头盔上。 我看了一下头盔,发现胖子做了很有趣的改动,而这种改动使得头盔在水下很难脱下,这就变成了一件“存在问题”的事情。我潜入过水底,知道水底的情形是怎么样的,虽然进入到古寨中有潜在的危险,但也不会让他们花那么大精力脱掉头盔啊。 我怀疑是否是潜水病,因为潜水到更深的地方后,吸入氧气的比例似乎要经过调制,否则会形成醉氧,但是醉氧不是醉酒,不会醉到脱衣服的。 在水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们非脱掉头盔不可,而且,闷油瓶也脱掉了头盔,说明这肯定是个不可选择的过程。闷油瓶不会像胖子那样突发奇想。 那么在水下脱下头盔之后,他们为什么没有再出现呢,难道他们遇到的这件事最后还是导致了什么意外吗? 我长途跋涉,身心俱疲,一下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真的有点手足无措。但我绝对不承认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但我们都绝处逢生了,怎么可能死在这么一次半旅游半调查的旅途中。 即使话是这样说,我一仔细琢磨这个事情,心还是揪了起来,让我立即放弃侥幸。因为我知道,意外是不和你讲道理的,就算你以前遇到过再大的危险,该到你死的时候你怎么也逃不过。历史上很多大英雄都是风云一生最后死在小人物手里,难道上帝玩我,他们两个真就这么没了? 想了想,我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人烦躁起来,心说当时已经在下雨,在湖面上的视线肯定不好,他们也许当时已经上浮但离阿贵的位置很远,所以阿贵没有看见,之后又因为什么原因,他们独自上岸了。 不管怎么说,有件事我是必须做的,无论他们是否出了意外,我必须潜水下去看个究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阴山古楼 第二十九章 独自下水 雨还是那么大,像疯了一样,在杭州这么大的雨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阿贵已经无法再帮忙,我猜他是怕我和他们一样,他再也经不起这种刺激了,我和他说了盘马带我来的事,让他小心盘马,虽然我觉得这一次盘马可能真的崩溃了。 他想去撤掉那些死人,我说不要,那些死人在,可以防止盘马回来,看盘马的样子,已经是很难说服他了。我真没有想到这人凶悍到这种地步。 回到骡子边上,我从上面取下带来的那一套水肺,便急匆匆往湖里走。我一分钟也等不下去,必须去查证一下。 穿上全套装备,在海南我已经对潜水非常熟悉,所以此时并不紧张,推着木筏就冒雨往湖中心游去。/ 因为戴着脚蹼,我很快就游到了湖中心的位置。暴雨拍打着湖面,千万条雨线带出的是振聋发聩的雨声,这种无法言喻的声音反而让我平静了下来。我四处寻找当时我们留下的浮标,发现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寻找,只得找了一个大概的方位,然后戴上潜水镜,沉入水中。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稍微从容了一点,因为我知道这种潜水方式绝对沉不到最底部,所以准备就在沟的上方悬浮一段时间,借以观察大概的情况。 潜到之前的位置,我再次切断绳子,吐光肺里的气,这样我便不会迅速上浮,同时划动手脚使得自己悬浮在一个固定的深度。 有了潜水镜水下的一切非常清晰,可惜,现在光线暗淡了很多,我用双脚保持平衡,一边尽量沉得更低一点,一手划动探灯,开始往深处照去。不久,一个灰青色但轮廓分明的湖底世界比较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眼前。我划动双脚开始往前游去。 因为手电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探照,我无法看清全貌,只有凭借记忆在脑海中将我看到的东西连成一片。好在我是学建筑的,有一种特殊的记忆方式,能够把看到的部分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整体。 这是一个单色的世界,一切都是暗青的湖水色,往前游了一小段,发现果然如我所想,沟口一直到沟底非常暗的部分,这么一条陡峭的斜坡,都是覆盖着沉积物的木楼。湖底竟然完全不平坦,而是一个很深的不规则的水下峡谷,寨子就依山而建在峡谷的南坡。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停地上浮和下潜,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在短暂的一分钟内观察水底的情况。 更多的细节出现在我眼前,幽冥一般的水下古寨,规模应该和我们来时的瑶寨不相伯仲,有五十六户人家,大都是高脚楼。但能从细节上看出,这些古楼不是近代所建,非常的古朴,细节上瑶族的特征非常明显。不像现在有很多高脚楼都是土不土洋不洋的。 对于我们原先下潜的位置我还有一些印象,胖子也提过有篱笆的地方。在那一带搜索,很快,我就找到了那细小的浮标,同时看到了那些篱笆。我立即沉了下去,水下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一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阴山古楼 第三十章 老树蜇头 胖子和闷油瓶应该就在这个地方遭遇了什么事,因为某个我还不知道的理由,他们解开了连着水面的绳子,然后,就在这几十米深的湖底消失了。 没有水肺,他们在水下只能坚持一分钟,这一分钟他们能走到哪里去呢?我不愿意相信什么被水鬼吞噬的诡异说法。按照现实推断,他们在水下最多只能行进二三十米,也就是说,除非当时水下有一艘潜水艇在接他们,否则,他们什么都干不了,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 但是四周什么都没有,寂静的湖底坦坦荡荡。 其中最奇怪的部分,是脱掉那只潜水头盔和解开绳子这两点细节。一方面,这只头盔穿戴起来十分的麻烦,它的拉链在背后而且非常长,即使给你从容的时间,要脱掉它可能也得十秒到二十秒,加上解开绳子,最快也得加上五秒。这二十五秒还是闷油瓶的时间,如果是胖子,他的那种体格和心理素质,恐怕需要更长时间。另一方面,这头盔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被攻击时还能作为防具,所以,于情还是于理,他们都没有必要脱掉头盔。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们升起脱掉头盔这个念头呢? 从闷油瓶也同样脱掉了头盔来看,这件事肯定不是突发奇想,他的性格非常靠谱,所以脱掉头盔应该是一个非常必要的举动。 我觉得肯定不会多危险,他们从容脱掉头盔,必然他们遭遇的事不是急迫的瞬息万变的,比如被动物攻击,或者遇到了怪事之类,反而应该是一件让他们能从容思考,并且作出“可以脱掉头盔,不会有危险”或者“可以脱掉头盔,危险在控制范围内”这样判断的事情。 那么,能肯定的一点,这件事一定发生在附近。/ 一步一步的分析让我逐渐沉静了下来,看了看石坡下方幽深的水下古寨,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妖异的寒冷从那片废墟中透了出来——他们会不会是在这湖底古寨的里面?但是,从这里到达古寨在一分钟内是不可能办到的。他们疯了才会脱掉头盔游到那里去。那等于自杀。 我尝试还原当时的景象,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必须解开绳子才能过去的,又或者是必须拿掉头盔才能通过的。 四周都是干净的石滩,我缓缓游动,发现这里的情况非常的简单,在强力探灯和潜水镜的视野下一目了然。唯一有可能的地方是石坡下方,靠近寨子边缘的地方,那里有好几根沉底的巨大朽木。 这几棵朽木肯定是当年村外的大树,现在所有的嫩枝和叶子全部腐烂成泥,只剩下粗大的树干还未完全腐烂。无数从它身上掉落的枝丫堆积在周围,形成了一大片枯萎灌木丛般的树枝堆,大量的树枝纵横交错,并被水中的石灰质覆盖得犹如岩石一般。 如果胖子在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可能会解开绳子才进去,因为绳子很容易缠在这些枝丫里,而笨拙的头盔也会让他无法把头部靠近去查看。 想着,我忽然有了一阵寒意,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念头:当时,也许胖子在这堆枝丫中发现了什么,他解开头盔和绳子去看,结果困在其中,然后闷油瓶为了救胖子也脱掉了头盔,结果也困在了里面,两人于是都溺毙了,所以才会出现不见尸体的诡异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将面临极其恐怖的景象——我会在树枝堆里看到他们两个在水下泡了两个星期的遗体。他们的尸体之所以没有浮上水面,可能是被困在这些鬼爪一样的枝丫中了。 我不敢过去了,但随即我逼自己划动脚蹼,因为现在已经无法逃避。 保持距离,我漂浮到那些朽木上,探灯往下照去,看到下面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里,全是白花花的树枝,如同铁丝网般纠结成一片。光线透过那些树枝照下去,下面一层又一层,要是卡在这里面,就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来。 而在这些树枝纠结中,确实有一些很大的缺口,似乎是有人强行掰开这些树枝造成的,在其中并没有看到胖子和闷油瓶的尸体。 我找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才略松一口气,咬着钢牙逼自己沉下去靠近树枝的表面。 贴近这些树枝我屏息一看,立即发现这片树枝肯定困不死人,很多的树枝都被掰断了,我从断口处看到这些树枝其实内部已经腐烂得犹如泥粉,用手一碰就断成好几截。它们能保持树枝的形状只因为外面有层薄薄的石灰质在支撑,好比一根根非常薄的石灰管。那东西吃不了力,即使被困住了,稍微挣扎一下就全碎成小的石灰片了。 在这些个缺口中,确实有无数的石灰片和断掉的“石灰树枝”凌乱地堆在四周,也许是胖子在这里搜索过那些骸骨造成的痕迹。我把探灯凑近往下照了照,却不见什么异常。显然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不由得苦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真的想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湖底忽然就消失了,难道真如阿贵说的,这里有什么湖鬼作祟不成。 那一刹那,我甚至有了一个想法,我想把自己的潜水服也脱掉,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好歹才忍住没有做出这种荒唐事。 这几根朽木的下方就是古寨,我位于俯视的视角,看到的全是瓦顶而看不到内部,探灯打到最大也没用,那一点灯晕透去,反而让古寨显得更加安静幽深。 我收敛心神,准备继续去四处搜索,探灯就划动了一下,就在转开头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古寨之中好像起了变化,便又将头转了回去。在古寨深处的某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诡异的绿光,似乎是一盏晦暗的孤灯被人点亮。 深水下,青色冰凉的光晕似乎是从幽冥中亮起的磷火,朦朦胧胧,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中了梦魇一般,心跳加速,压得我胸口无法呼吸。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光?难道这古寨中有人? 难道闷油瓶和胖子在这座古寨里,他们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在活动? 可这是在几十米深的湖底,淹没了近千年的古寨,他们没有氧气,怎么可能在水下活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手电两个星期也早就耗尽电池了。而且这种光,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鬼魅质感,不是手电的,也不像火光。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似乎是当年死在湖底的冤魂还没有成佛,一直在这湖底的废墟中徘徊?这是当年瑶家的灯火,穿越了幽冥和人间的隔阂,在指引亡灵回归鬼域的方向?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不自觉就想朝灯火游去,好比在冰冷黑暗的湖底,好比迷路的人在山中看见灯光一般。但是在那一刹那,我忽然灵感一闪,突然意识到,会否胖子和闷油瓶在当时,在我所在的位置,也是看到这一点光才导致了他们的失踪? 这难道就是关键所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由得收紧心神,观察四方,怕有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 然而环视了一圈,四周无比的安静,探灯照去,看不出一丝的异动。 转回头去,那一盏孤灯的绿光越来越晦涩。忽然,一股毫无来由的恐慌,开始在我心中蔓延。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一章 水底的灯光 湖底古寨深处的孤灯不知是从古寨中的哪个位置亮起来的,是在深处还是某幢古楼的窗户之中?孤灯的颜色实在无法形容,灯光非常之不通透,似乎是被人蒙在一层青暗色的罩子里,朦朦胧胧不像人间的灯火。 这座诡异的湖泊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惊讶,这片清幽之下的寂静之地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使得所有的一切都像被诅咒了一样? 在这种幽冥环境下,我孤身一人潜入深山中的湖底,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帮助,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恐慌和孤寂。这种无助的绝望感比死亡还要让我恐惧。我有一刹那的错觉,想到了深海的一种以灯光捕食的丑恶鱼类,这古寨给我的感觉,似乎是一种巨大的生物,正在使用那灯光吸引猎物自投罗网。/ 我看了看氧气表,心脏的狂跳使得氧气耗费得很快,那种毛骨悚然的梦魇感始终挥之不去。我强压住自己的恐慌,心中默念道:“如果要弄清真相,恐怕必须得以身犯险,如果胖子和闷油瓶现在还活着,那么他们现在肯定陷在一种非常诡异的情形中,我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退路,这青色的孤灯,不论是凶是吉,都是召唤我的指路灯。” 这近乎是自我催眠,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去鼓起勇气继续深入。我念了三遍,才感觉那种恐慌稍微减轻了一点,将刺刀拔出反手握着——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能对幽灵有什么用处,但总算是壮胆。 我划动脚蹼,贴着湖底的石滩开始往古寨潜去,潜不了多久,古寨中的幽光就因为我角度的下降,逐渐被古楼遮挡,很快便看不到了。四周的黑暗逐渐回笼,深处的古寨再次回到幽冥之中。 我逐渐镇定了下来,奇迹般地恐慌开始退却,看来这恐慌似乎完全来自于青色的幽光。心中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以我的性格,眼看着灯光逐渐靠近会把我逼疯的。 我所处的位置和古寨的边缘并不远,逐渐靠近后我发现古寨边缘的地方,石滩斜坡上还有不少朽木,有些还立着,有些已经倒塌横亘在湖底。显然这个古寨在被淹没之前,四周大树林立。此处果然风水俱佳。 下潜不到片刻,我便来到了古寨最上端的地方,最近的高脚木楼顶部离我最多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因为是从坡上往坡下潜,此时的水深可能已经超过七十米,水压让我相当的不适应。“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了此处,我完全看不到寨子的全貌,只看到密集的大楼盖子,隐约能看到寨子之中的青色幽光就在不远处。同时我看到,在我的脚下,寨子边缘的一处地方,立着很多犹如墓碑一样的石碑。 我略微下潜用探灯去照,发现石碑上结满了水锈,显然这些石板中本来有石灰岩的成分,在水中溶解了,把石头泡得坑坑洼洼全是孔洞。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但不是墓碑,是瑶苗特有的一种石碑。 古瑶有石碑定法的传统,瑶民在遇到一些需要集体讨论的事项时,会开“石碑会”,会后立一石碑于寨中,称为石碑律。这好比是瑶族的法典,所有人包括瑶王都必须遵守,瑶族人把这种石碑叫做“阿常”。 这种律令的神圣程度超乎我们汉人的想象,瑶人认为“石碑大过天”,不少古时的汉瑶冲突就是因为汉人想动摇石碑律而产生的。而每块石碑都有一个管理人,叫做石碑头人,权力很大。 这里石碑很多,如果是石碑律,那上面肯定记载着许多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惜字迹已经看不清了,而且很多石碑律牵扯到瑶寨晦涩的古老秘密,所以大都使用无字碑,全靠当事人的自觉来维持上面的规定。 我想如果能够看到这些石碑上的字,也许就能知道这个古寨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越过石碑群,我再次来到寨子的上方悬浮着,因为距离挨得很近,湖底那些破败的高脚木楼和木楼间的小道,变得无比的清晰。此时,青色的幽光再次显露了出来,看不到光源但是暗淡的光晕就在前方。我的头皮再次开始发炸,心跳得更加厉害,恐慌感几乎没有任何削弱,一下又充斥进了我所有的感官中。同时,我感觉到这种恐慌非常异样,它似乎来自我最原始最深层记忆中的恐惧,无法形容,更无法驱除。我到底在怕什么? 在这种高度鸟瞰一座千年古寨,世界上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恐怕不到一百个。看着就在身下垂手可触的破败腐朽的木楼,你能感觉像是漂浮在古道的半空中闲庭信步。千年前四周的景象不可避免地在你脑海里形成,但随即又被水流和某些情性带回到现实,这种交织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这是第一次近看这个湖底古寨,我发现整个寨子和巴乃很相似,高脚木楼修建得十分之密,两到三层的木楼中间有一些三人并进的青石小径和石阶穿插着。这些腐朽的木楼都往一边倒去,看上去随时会坍塌,有些房顶滑塌在一边的另一幢楼墙上,形成一道“门”的样子。我在这些门的上方悬浮着游动,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泡冒上去,心不由自主揪了起来。如果潜入寨中,只要有一点意外,这四周的木楼就可能倒塌,如果逃脱不及就会被活埋。在水底被活埋意味着一点获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掠过几幢破败的高脚楼顶,灯光的所在越来越近,我的心跳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看灯光和高脚楼之间的角度,我判断那光来自其中一幢古楼之内,可能是映着窗口透出来的。正要咬牙硬着头皮潜下去,忽然一暗,那光消失了。 我的精神高度紧张,这一下把我惊得几乎晕厥过去,呼吸管都脱嘴了,但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看到了灯光的所在。/ 那像是一幢非常巨大的复合式高脚塔楼,由好几幢高脚楼组合在一起,大概是瑶族大家族的塔楼,一般是寨子中最富裕的家族聚集形成的。刚才那一瞬间太快,我没来得及看到灯光是从塔楼的哪个窗口透出的。 我缓缓下沉,探灯照下去,一下就愣了,天哪,这是什么楼? 这塔楼果然有点不同,它的外沿竟然是石头结构,而且,那瓦顶的飞檐,竟然是徽式的。 这不是瑶族的塔楼,而是汉人的建筑。 我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瑶族的古寨里会有一幢汉式的楼宇? 阴山古楼 第三十二章 瑶家大院 苗瑶自古和汉家不两立,分群而居,对自己的**和血统非常在乎,特别是南瑶,从古到今就是少数民族冲突最多的地方。古时候有三苗之乱,解放前还有客家人村门,为了一口井,一条河沟,汉瑶、汉苗之间,甚至瑶寨与瑶寨之间,都能杀得无比惨烈,以至于直接催生了太平天国运动,可以说当时民族之间的猜忌和隔阂是势同水火的。 所以瑶汉混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瑶族人肯接受汉人在寨子中定居,那汉人也必然得住在瑶房内,绝对不可能有瑶王会允许汉人在瑶寨里盖这种耀武扬威的大塔楼子。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简直好比在高粱地里发现一颗西瓜! 缓缓下沉,静静地看着这一幢古楼,又发现了更加蹊跷的地方,这座汉式的古楼完全被包在四周的高脚楼内,而且楼顶的瓦片颜色一模一样,似乎是被高脚楼刻意的保护起来,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里面有一幢这样的古楼。 再看这汉楼的规模,非常奇怪,呈口字形状,口字中间是天井,四周是三层的楼宇,底座和外墙全部用条石修建而成,学建筑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此乃明清时南方大户人家沿街大宅的风格,一般都是当地望族修建的家族院落,有好几近深,后面还有园子和更多的建筑,巨大条石则是防土匪响马用的,这种无比结识的建筑,能保护深宅大院里几百号人自锁自持的生活。 也就是说,这幢古楼应该是一幢幽深大宅子的前脸,它的门对着的是正中街道外面的高墙,围住整个古宅,四周有大门、小门、照壁,有些门让下人进出,有些可能是沿街做生意的店面。大门进来后,有复杂的回廊通往后进的宅院。最典型代表就是杭州的湖青鱼躺。 然而这里只有这么一幢独楼,好像之后的部分被一刀切断了,整个古寨就剩下一个脑袋。 我绕着楼缓缓游了一圈,确实如此,后面就是青石板街道,四周都是瑶家的高脚楼,没有任何其他汉式建筑的样子,不可思议至极。 类似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解放后,一些大宅被分到穷人手里,一个楼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后面院子的通道就被堵了起来,前后本是一个宅院的屋子,由此变成许多个独立的单元。但这里的状况显然不同。 我读了这么多书,尤其对中国古典建筑有深刻的记忆,脑海中无数的概念闪过,却始终无法找到任何自认能过关的理解。外行人可能会觉得小题大作,对于我来说,却是如鲠在喉,他娘的这楼是谁盖的?为什么要盖成这个样子? 青色灯光就来自于这幢汉式的古楼内,在我到来之时忽然熄灭,难道是宅子中的“人”发现了不速之客?又或是想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目的地?我甚至想着,这是汉式的寨子,其中的鬼魂应该也是汉人,那么也许能念在同族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进入这古楼中一探究竟,无比的疑惑甚至让我不那么害怕了。 浮在天井上方,下面犹如一个巨大且黑黝黝的井口,把探灯开到最亮,往下照了照,既没有看到能发光的东西,也没有杂物。 我不再给自己恐慌和想象的时间,强逼着定了定神,翻转身子,头朝下挥动脚蹼,往天井潜下去。 空间一聚拢,光线就亮了起来,很快调了光度,使得眼睛能够适应,完成之时,人已经降到了天井院内。 感觉一下就不同了,四周漂浮的白色颗粒,全是因为我下降鼓动水流而飘起来的,下面确实满是沉淀物的石桌石椅。探灯往四面照,天井的四角都有大柱子,中间两边各有两根,一共十二根,往内是木石的回廊,再后头就是房间,都是雕花的窗花,腐朽坍塌,全被覆盖成白色,看上去无比残旧。 木门木窗脱落腐朽,但奇迹般的,这里的房屋结构竟然还算完整,可能当时使用了相当上乘的木料。 转动探灯,四面都有门,前面是通往前堂的后门,后面是通往进院子的门,两边则是通往侧厢。门口的柱子上都挂着对联,对联的木料不如木柱子那么好,扭曲且长着真菌一样的木花儿,其中两个门的对联更有半截掉在地上烂了,只有前堂后门的保存较完好。 挥动脚蹼,把前堂后面对联上的附着物擦掉,是这么两句联: 已勒燕然高奏凯 犹思曲阜低吟诗 这是很普通的对联,但我看得出其联语的意思,表明了这座楼的主人有军功在身。楼的主人是当兵的?而且看规模,应该是个军官。 前堂的后门已经坍塌成一团烂泥,一处窗框裂出几条大缝,手一碰就成片碎成齏粉,在水中如烟雾般翻腾,好似随时会烟消云散。手电筒从缝隙里照进去,里面无比杂乱,都是坍塌的木梁和一些无法形容的杂物,可见内部被破坏得十分厉害。 隐约能看到中间的回壁,那是房间中央立着的一面墙,风水中,气从前门进来,不能让它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中间必须有一块墙壁挡一下,叫做绕梁,使气走得不至于太快,从而多在屋内盘踞,还有一说是这样一来,后面的开口就从南北向变了东西向,更利于走财位。 这其实是有道理的,万一你正在进行什么阴谋活动,肯定躲不掉,有块回壁,给了人周转的空间,就是有强盗进来,也多少有时间躲一下。 我小心翼翼游了进去,之所以先进前堂,是因为对联让我想到一件事情……广西、广东大户人家的前堂,大部分有牌匾和灵牌阁楼。那里的牌匾必然和主人的身份有关系,所以决定先去看看,找找线索。 进入里面,猛地一看,我却傻了眼。 探灯四处一照,发现前楼内部已经完全腐烂,木质的地板全部坍塌,往上看没有天花板,能直接看到最高的楼顶,尚未腐烂的只有石头部件和一些巨大的粗木梁。大量的杂物掉落在楼底,一片残破。整个楼的内部空间,犹如路边拆迁得只剩骨架的老楼房,又或者是一个巨大而简略的脚手架。 我悬浮着把探灯往回壁的上端扫,基本上都烂没了,上方只能可拿到一幅牌匾,也腐烂得非常厉害,我游上去,小心翼翼抹掉上面的附着物,里面的颜色彻底褪没了,只剩下土色突起的轮廓,隐约能分辨出四个字:樊天子包。 看不懂什么意思,落款却让我眼皮一跳,是……张家楼主。后面为年月日款印。 这种牌匾有可能是别人送的,别人如果不送,主人本身又是大儒或者风雅人士,便会自己写。这边的瑶寨之内,不太可能有瑶人会写汉语,还写得如此漂亮的一手毛笔字。这是十分漂亮的瘦金体,我做拓本这么多年,能看得出其书**力十分深厚。这个张家楼主,很有可能就是古楼的主人。 “张家楼主……”我心中自言自语,“张家?” 张起灵,张张张张,是巧合吗? 脑子里浮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这里找到的大量线索,似乎都和闷油瓶有若隐若现的联系,难道真和他有某种关系? 有意思!牛人做牛逼的事,奇怪的古楼,该不会是闷油瓶的老宅?这个张家楼主是他的祖宗?想想还真有可能性。 这个张家楼主能在山中修这样的大宅,显然家底雄厚,又能写一手书法,对联内容又极度附庸风雅,怎么看也应该是自比儒商大家的胡雪岩一类的做派,可这样的人家,为何会在偏远的瑶寨之中,修出一幢如此古怪的楼?是遭人迫害来此隐居,还是另有所图? 我忽然有一点小兴奋,觉得古楼之中一定发生过大量的故事,如果真和闷油瓶有关系,这一次就来值了,!可惜再无其他可看之物,前堂之中应该陈列了很多的字书,现在肯定全部腐烂,要是有更多的文字就好了。看来只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找找所有的蛛丝马迹了。 瞧了瞧氧气表,还剩一半,要抓紧时间。我准备先退到天井,再想想去哪个房间最合适。 正想摆动脚蹼,突然后脑一激灵,背后亮起一团幽冷的绿光。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三章 绿光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靠身体的第一本能就转过了身去。透过前堂的后门,就看到天井对面的后堂里,亮起一团诡异的绿光。光线从腐朽的雕花窗透了出来,朦朦胧胧地在水中“弥漫”。 绿光诡异非常,和之前如出一辙。现在距离如此之近,可以发现那光线有一些非常难以察觉的抖动。这种抖动让整个天井都青惨惨的,鬼气森森,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另外一种空间。 我咽下一口唾沫,遍体冰凉,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就连脑子也有点不太好使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尽量镇定下来,一边朝那后堂靠近,一边告诉自己,既然到了这里,就已预见到这种情况。之前类似的情况也遇到不少,不是照样平安无事吗?我就不信这次能比之前的可怕到哪里去。 从前堂出大门过天井到后堂,只要二十步不到,不知是因为我浑身僵硬,还是时间感觉错误,足足游了五分钟才到。 后堂大门紧闭,窗户那里有几处雕花扇完全塌落,里面绿光弥漫,但是看不清楚。小心翼翼地往里照了一下,光扫过的那一刹那照出的一团阴影,几乎让我的心跳在瞬间停止。 本以为会是一张青色的女人脸,结果只是一个影子。/ 后堂和前堂完全是一样的情形,除了地面上堆积的腐烂坍塌物,几乎空空如也。后堂的中间也有一块回避,森然的绿光就从那横壁之后隐隐约约地偷出来。 这景象很像聊斋故事中的情节,破败的古宅,点着油灯的书生正在夜读,女鬼飘然而至,在宅外看着屋内的灯光。只不过现在换了个位置,书生在外看着屋内的火光,屋内还真有可能是一个当时被淹死的女鬼。 我将这后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弄清楚了大概的结构,以便万一发生冲突能够迅速跑路。正准备从窗户进入,青色光团却又迅速暗淡下去,直至熄灭。 我心中一紧,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顿时屏住呼吸。 它察觉到我了?/ 脑子里闪过非常多的画面,猜测回避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那只“水鬼”既然察觉到了我的到来,肯定会潜伏起来,准备发动突然袭击。 不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就这么过去,万一真是水鬼,岂不是找死? 我现在孤立无援,也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不说这后面真是水鬼,就是忽然脚被卡主,或者氧气耗尽,都肯定得死在这里,而且几百年都不会被发现。真的就这么豁出去了吗?是不是应该再仔细想想? 我一下就泄气了,刚才的勇气烟消云散,又不敢进去了。 自己是不是被恐惧弄昏了头? 现在这种情况,是否该先退回去寻找后援? 可是,如此一来,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费了。闷油瓶和胖子他们完全没有痕迹,就这么消失在湖底,此时如果上去,还有可能再次下水吗?就算再来,我还有勇气重复一遍刚才的过程吗?恐怕没了。那么,也许闷油瓶和胖子,就真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这时我忍不住开始想念潘子,如果他在这里,会是多么大的推动力?我和他们这些人果然不同。原以为自己的经验已经够丰富,但勇气这种东西,好像和经验没有多大关系。 人在天井里,只要退开几步,摆动双腿,一直往上,不出几分钟就可以脱离古怪的湖底古楼,眼前的一切都不用再考虑。我却定在那里,犹豫不决,因为内心清楚知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只要第一步迈出去,就不可能停下来了。 这时,眼睛瞄到一个东西,一只清晰的手印。 手印就印在窗框上,由于刚才实在太紧张,竟然没有发现。 这地方到处是沉淀物,这个手印如此清晰,显然是不久前才印下的。是我的吗?凑过去比了一下,见手印中有两只手指非常的长,是闷油瓶留下来的。 我先愣住,接着按手印的位置比画了一下,正好是掰开窗框的动作——闷油瓶在这里掰开过窗框? 从这里到我最初下来的地方有几百米距离,他脱掉了头盔,在没有样子的情况下,怎么肯呢过行进如此长时间?难道他也成了水鬼? 心中的不可思议越来越甚,可想到闷油瓶,心理忽然就一定。不是答应过要帮他的吗?如果他变成了水鬼,大不了我死了也变成水鬼,那水鬼三人组也不会太寂寞。要不是他过去几次救我,我早就死了,如今只是为他冒一下险,有何不可?我的命就这么值钱? 我勉强镇定了下来,说实话,这么说并不能让恐惧减轻,甚至还更加害怕,浑身几乎不受控制地颤抖,根本无法抑制,但心中的信念如此强悍,使得我及时当着这种恐惧,还是从窗户里游入了后堂内。 一进入,我立刻想着,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是不是得先敲个门?这样人家兴许会念在我知书达理的分上,放我一条生路。想完随即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让自己镇定点。 后堂和前堂里的情形一摸一样,一点一点地绕过那回避,绿光没有再亮起来。眼看几乎要看到回避后的情形,我却停了停,因为手抖得连探灯都快拿不住了。 颤抖无法抑制,灯光随着节奏抖动,使得面前的回避看着像要倒下来,只好用另一只手帮忙,强自迈出最后几步。 那一瞬间,全身的神经高度紧张,内心已经做好看到任何恐怖情形的准备,随着后面的情形真正映入眼中,甚至感觉到脑子里的血管都要崩断了。 然而探灯照去,只有一片白色的坍塌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操!我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人在极度的紧张下,并没有因为什么都没看到而立即放松,反而持续绷紧。 环看四周,发现整个内堂是完全封闭的,后面空空荡荡,应该通往后进大院的地方只有一道大门。刚才在外头看过,外面就是大街。 如果发出绿光的东西先前在这里,现在肯定还在,一定是躲起来了。 我屏息游了过去,做出防御的动作,望向坍塌物的下方,看看是否压着东西,但由于太过杂乱,辨不清楚。看着看着,突然瞄到唯一立着的东西,后堂回避后的角落里,有一道屏风。 屏风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竟然没有腐烂,但是其中的枢纽已无法支撑,歪歪扭扭地倾斜,没了正形。探灯照去,头皮一点一点麻了起来。在屏风之后,印出一个古怪的人影。 阴山古楼 第三十四章 成真 我一下子就僵住了,双脚发软,整个身子都脱力了,不敢再动一下,目光也不敢离开,探灯就一直照着那个方向。 在强力探灯的穿透下,人影相当清楚,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的姿势,这个人的姿势非常怪异,整个人几乎是直立在那里,整个肩膀是塌的,我第一感觉是这人和我一样浮在那边,但似乎那人影纹丝不动,只有窨尸才会那样。 当时的那种窒息感已经到了极限,这可能是我到现在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这要是在陆地上,能有无数种解释,可这是在湖泊的水底,水深六七十米的地方,这个影子悠悠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绝对不是什么潜水员。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怪,还是水鬼! 没有人能不用氧气瓶在水下生存,也没有人可以在水下这么站立。我心里发毛,这次他娘的真的撞了大运了,给阿贵说准了恐怕真是只水鬼,由不得我不信了。/ 想到水鬼,我立即就想到了之前我们在寻找的那些尸骨:这是考古队的那些人死了之后在水里尸变的粽子?那是之前这村子被淹之后的亡灵?闷油瓶和胖子的失踪,是中了这些东西的招? 如果是粽子还好办,我全副装备怎么也不可能比它跑得慢,要是鬼魂,我恐怕就得要做他的替死鬼了。胖子他们如果遇难,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来帮我。我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前进又不敢转身,因为怕一转身,这东西立即扑过来,我宁可看着它把我杀了,也不想忽然感到背后有异。 只能死死盯着那影子。然而,我僵直了片刻,却发现那影子纹丝不动,那种不动非常奇怪,犹如石雕,连一点移动都看不到。同时,我有了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这影子,他娘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种感觉奇迹般的越来越强烈,似乎是潜意志在指引我,我鼓起勇气,那影子在屏风上的形状却开始一点一点变化。冷汗又不可抑制地下来了,我看着那影子的变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甚至一度压过了我的恐惧。走了大概七米的距离,这种感觉已经到达一个极点,就在那一瞬间,我想了起来。我的老天,这个影子,这个屏风,不就是楚哥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影子吗!/ 在我来巴乃之前,我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三叔的老朋友楚哥寄给我的,上面拍摄的是一幢古老建筑内部的情形,里面就有一道屏风。而屏风的后面,也有一个人的影子。回忆起来,这人影,竟然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 因为那照片后面写了格尔木的鬼楼,我当时判断那照片是拍摄了格尔木鬼楼里的情形,现在看来我错了,难道那照片后的注释不是注释那张照片本身的,那张照片难道拍摄于这里? 但是当时那张照片并没有任何水下的痕迹,也就是说,如果拍摄的是这样,那么照片拍摄的时候,这水下的古寨还没有被淹没。 那种照片应该最早也得是三四十年代的东西,难道这个古寨被淹没的时间,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久远?照片……影子……水底……难道楚哥给我的那张照片蕴含这我不了解的深意,而我只是把它简单地当成了一张信纸?他给我那照片,就是想我来寻找这照片上的影子吗?我的脑子一下清明,随后又被无数的诡异年头充满。 让我脑子一片混乱的是那个影子,那张照片中,那影子的姿势如此怪异,但是现在这个影子,几乎和那照片中没有丝毫差别。 如果那照片拍摄的是这里,那就是说在拍完照片后,这影子没有任何移动,一直在这里?那就不可能是水鬼,因为当时这里还没有沉在水里呢,这影子应该是个死物。 我愣在那儿,忽然就来了一股勇气,找了一块砖头,摆动脚蹼,一下就朝屏风游了过去。快到屏风的时候我把砖头往屏风上一砸,心说去你妈的。但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 屏风已经被水泡得根本吃不了力,石头砸在屏风的柱上,屏风一下子倒跨了,腐蚀物像雪花一样飘了起来,朝我扑面而来。我立即后退,拿着探灯去照,但是一眼看去全是漂浮物。我用手拨开把台灯往前照去,混乱间,从漂浮物中伸出一个东西来,一下子朝我扑来。 我立刻就炸了,挣扎着往后退,同时拿着军刺就开始乱刺,刺了十几下,什么都没刺到,嘴巴里的呼吸器反而掉了。 我手忙脚乱地抓回来,眼前的漂浮物已经被水流冲得散开了,我面前只是一根白色的浮木。我骂了一声,一脚踢开,用探灯去照屏风后影子的位置。 那影子还立在那里,漂浮物逐渐稀薄了一点,它的真面目已经或多或少显露了出来。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有头,有手,有脚,站立在那里。浑身是白色的附着物,呈现着一个非常僵直的动作,好像是一具被僵化的死人,被吊了起来后,不知怎么蜡化了,尸体被包裹了起来。又好像是石像,非常难以形容。 它的面部完全被覆盖,也不知有没有表情,但看着确实是个死物,因为它如果能动,身上的附着物肯定不会积得如此之厚……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阴山古楼 第三十五章 影子的真面目 我看着那人形,莫名其妙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一眼的感觉,它其实是石像,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可能,因为形态太过于逼真了,感觉真像是一个被固化的吊死的人。那个年代,就算有人要雕刻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也不会雕得如此写真,南蛮地区虽然有很多邪神,但多走夸张路线,也没有写实的。 一路过来的怪事如此之多,让我不敢轻视,搞不好刚才发出绿光的就是这东西,位置看上去也正好。 小心地靠近那人形,游近之后,蜡化死人的感觉更加明显,另一方面,我发现它的右手自手腕处断开,整个手缺失。不是一开始就铸成这样的,而是被破坏的。 小样!想学维纳斯没学到家啊!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利用军刺刮掉上面的白色沉淀,想看看它本来的颜色。 刮掉一块一看,我吃了一惊,这东西本身居然是黑红斑斓的花色,但不很鲜艳,暗淡地纠结在一起。好比霉垢一样。再继续刮,就发现黑黑红红的斑驳霉花原来都是铁锈,这东西竟然是铁的。 不会吧!是具铁俑?壮着胆子用手捏了一下,果然是实打实的铁,有些地方可能淬炼得好,还没有腐烂,甚至能看到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的花纹,其他表面则完全生锈,都是暗红色的斑点。 我逐渐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所有的附着物都从它身上刮落下来,一具造型非常其特的铁俑很快出现在面前。 我不由有点惊呆,因为刚才这东西给我的印象,是造型逼真但表面简陋,可现在再看,它的表面原来经过打磨抛光,虽然现在锈得不成样子,但能肯定之前非常精致,浑身都是优美的花纹,是一件艺术品。用手去摸,感觉到这些花纹和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铁块花纹完全一样。 我明白了!那些考古队在水下打捞的东西,就是这个!那些铁块,就是这种铁俑的碎片。 这东西算是文物吗?有考古的价值吗? 转念想到闷油瓶说过这些铁块非常危险,我留了个心眼,不再去触碰,保持距离,仔细观察。 我对铁器毫无研究,但对鎏金铜器的认识颇深,铁俑在古玩市场见过,属于锡铁器,都是小件,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一来古时候的铁很贵,这么大的铁俑,不说其他,就是耗费料斗非常惊人,二来铁器不容易保存,太容易生锈,有非常多的明代铁佛,其实都是中空的。 如果这东西整体的做工都和闷油瓶那铁块一样,基本就是实心的,里面可能包着东西,但也不会太空,可能非常重。如此重的东西,难道是佛教的大铁法器,锁什么妖用的? 我胡思乱想,但也知道怎么也不可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事情没有一条牵头的线,怎么琢磨都不会有用处。 本想看看铁俑身上的花纹,可锈得实在太厉害,根本看不到整体,其他地方也瞧不出名堂来。盘马曾说铁块很多,难道这里不止一个铁俑? 但四周空空荡荡,啥也没有,这种东西这么大,也不可能被压在那些坍塌物下面看不到。考古队带走的那些铁块,是从什么地方打捞起来的? 难不成这里的每间瑶寨之中都有同样的铁俑,分布于整个寨子中?还是说,藏在古楼内的其他地方? 下意识转头,看到后边的大门。 回想那张照片,屏风的一边,有一条走廊,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照片上的走廊所在,在这里就是后堂的后门。 普通的老宅中,这道门后应该是第一进大院,可这里只有一幢古楼的前脸,所以这道门之后就出去了,外面是古寨的青石板街道,不可能是走廊。 然而记忆里,照片中的门框和这里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了,拍摄地点就在这儿。怎么会出现偏差呢?难道在拍摄照片的时候,这里有走廊,但后来被拆了? 我的时间观念完全混乱了,看来那照片的拍摄时间,这古寨沉没的时间,都必须重新考虑。 游近去看,雕花的门完全没有腐朽迹象,拉了一把,发觉它外表仿木,其实是铁门。再用探灯去照,顿时一愣,没看到外面的青石路,这门后面,真的是一道走廊。 走廊不是平的,而是倾斜往下,通向地下深处,两边的情形,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我愈加肯定照片上拍摄的地点就在这里,心中一个激灵,心道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结构,这后堂的后门连着走廊,走廊通往地下,难道这古宅是有后进的,但这后进的大院,是修建在地下? 阴山古楼 第三十六章 后半部分在地下 我的概念完全被颠覆了,这幢古楼不光位置不太对,连结构都如此的诡异,通往后进的门后,竟然是一道往地下的走廊。难不成后面的整个大宅子全都修建在底下?设计者显然刻意做了手脚,可能后堂实际的长度,和房间内部的长度不一样,别人进来,看到这门就以为是后门,其实它离真正的后门还有一段距离,中间做了隐密的走廊。/ 大门开在地面上,其他部分修在底下,这还算是宅子吗?简直是老鼠窝。设计者真的太有想象力了。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是三叔很久以前和我说的,深山里盖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这儿算是深山了吧?这深山中的古宅,莫非是个盗墓的假楼?好比经常听说有人在古墓上头修一猪圈,然后来掩护盗墓一样。 表面上看,实在太切合这种说法了,从走廊下去,可能就是他们正在墓掘的古墓,这些铁俑是从古墓中挖掘出来的陪葬品。 但再仔细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盗墓贼的脾气我了解,哪怕是最有实力、性格最古怪的盗墓贼,也不可能为了盗墓而修建一道如此结实的走廊!这一看就是非常有经验的工匠所修建的永久性石街,而非临时起意。 况且,为什么要在瑶寨里修汉式楼宇?假楼的存在是为了隐蔽,不让人注意盗墓活动,在瑶寨中搞一个汉楼,那不是更加显眼? 依这种思维,最好、最有效率的办法,应该是在此地修建一个瑶族高脚楼,然后在晚上直接挖个洞下去,修建一幢如此高大结识的汉式古楼,耗费的时间和金钱,可能远远大于盗挖一座古墓的价值,也太张扬了,完全没有必要。 非要这个说法可行,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下面的东西价值大得无比惊人,而且极难进入,可能要二十年、三十年以上的经营。但我也基本能肯定,这下头不可能有什么大墓,因为此地正好位在山区低洼处,所有的地下水全往这里走,根本没法修过大的墓葬。/ 从我学建筑的一些知识来说,还能肯定一件事情……这座建筑似乎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用途儿特意修建的,所有的特徽都在为这种用途服务,目前不知道这个用途是什么,所以无从判断,但这用途的核心部分,应该就在地下。 看了看氧气表,所剩无多了,最多还能坚持十五分钟,没有时间再耗着,再看这道走廊,好像并不太深,十几步之后就放缓了,下头是青砖的地面。 青色的光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的危险气息。我想,就算是水鬼,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好像在刻意指引着我进行这一步又一步。如果真要取我性命,我恐怕早就死了。 之前的经历让我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废,于是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打开那扇门,朝漆黑一片的下方游去。 来到底部,拿探灯一照,我立刻就吸了口凉气。 下面是一间砖头砌成的地下室,不大,非常的狭长,长度很夸张,我在这里看不到另一端的尽头。 砖室的两边摆着很多的铁架子,上面一具一具地平躺着无数铁人。 这有点像龙羔子,两边的铁俑好比刚烧好的瓷器,全部陈列开来,在黄色的探灯光下,铁俑又好像一具具尸体,大有国外大教堂,秘藏地下室的感觉。稍微一估计,最起码有六百具。 难道这里以前是一个铸铁人的工厂? 这地方的沉淀物少了很多,很多铁锈斑斓起了锈鳞,看着像腐烂的的黑色尸体。 一路过去,我发现铁俑的动作都不一样,更诡异的是,所有的铁俑都没有右手,所有的右手都被破坏掉,撕口很不规则,似乎是人为的。 之前的极度恐慌已经让我麻木,警惕着四周,继续贴着地面往前。一直到房间的尽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地下庭院,而是一面封闭的墙,只在尽头的砖石地面上看到一口井。 在地下室挖一口井,而且是在水源充足的广西,那是脑子烧坏了的做法。再看井旁修有凸陷的、便于攀爬的阶梯,立刻就明白了下面有东西。 此时,先前的预判开始动摇。这太像假楼盗墓的迹象了!也许底下真的是一个古墓,也许就是有这么一个老瓢把子,性格非常古怪,喜欢花大价钱在盗墓上面盖超级豪华的房子,甚至盖得比下面的墓还豪华,还希望把房子造得极度与众不同,让别人越注意越好。 也许还真有一皇陵修在了地下水超级丰富的地区,他娘的海里都有人修呢!凭什么就不许人家泡在水里? 我拿探灯往井里照去,如果这是一个盗洞,如此的结构足以确定,古墓非常难以进入,又需要修筑一条走廊,以便大型机械火很多人同时工作,墓应该是在别人的房子下面,他们只好探取迂回的办法,而非直上直下。如此这般,这伙人肯定不完全是专业的盗墓贼,很可能是一个人非常多而且龙蛇混杂的队伍,如此想来,很像过去那些盗墓军阀的作风。 军阀在当地视力及其庞大,想在瑶寨里修个楼,没有人敢说不,同时,和瑶苗的关系又很紧张,万一让瑶人知道他们在寨子里盗墓,难保会民族矛盾激化。 一方面要快,一方面要藏,如果地下的坟墓巨大,为了节约时间,的确可能修一条结识的走廊,便于打量人员进出。再对照上头的那对联,这张家楼主有军功在身,还真有这个可能。 想得觉得自己挺厉害,再见井下幽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我背着氧气瓶,没法下去,便准备把身子撤回来。 这时,井下幽幽地亮起了绿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来了!这一次能看到光离井口很近,只有两三米。想用探灯照,没想到还没动作,那绿光先动了,瞬间朝我冲过来。 我立即举起军刺,心说动真格的了!但那绿光来势太快,猛一下便如流星闪过耳边。 那一闪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我立马肯定这不是幽灵水鬼,更像是一只发着绿光的动物。 急忙转身,只见绿光闪入了边上一只铁架子里,一下子就灭了。用手电筒去照,只一闪又亮起来,像在和我的手电筒光呼应。 终于,我看到了那东西的真身。那好似一只无比肥大,犹如四脚蛇一样的灰色东西,有我的胳膊长短,正趴在一个铁俑的头上,身上好似绑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手电筒,正幽幽地发着绿光。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七章 胖子的小聪明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好像是一种大个儿的娃娃鱼,以前在老家吃过,但从没见过这么打的,看着非常瘆人。至于那手电筒,我一见太阳穴就一跳,正是之前裸潜的时候用的老黄皮手电筒。 这肯定是胖子他们带下来的,看那娃娃鱼身上的线,也肯定是人绑上去的,难不成是胖子他们的杰作? 我脑子一转,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这么干,胖子很可能是想让别人注意到这只娃娃鱼。 难道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求救? 打死我也没想到,那青光是这种东西发出来的。他娘的!手电筒光怎么变成绿色的了? 一下放松下来,人顿时瘫软,浑身都松了劲。看来我想的没错,他们在水下真有奇遇,现在很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不得不透过这种方式求救。这个地方很可能有空气,但是为谁所隔断。 虽然不知道胖子和闷油瓶在水下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到达那地方的,但能摘掉他们很可能还活着,感觉太好了! 以胖子那种鬼精性格,娃娃鱼上面可能还有关于他们近况的线索,得把它逮住才行。可人在水下手脚很不方便,再看那东西游动的速度,恐怕够呛。 娃娃鱼是水中一霸,咬人非常厉害,而且这个头也太大了,一口下去,恐怕我的手指都得交代。 不管了!再戗也得试试。 我举起军刺,缓缓地游过去,尽量地慢,但只靠近了一米多,嗖的一下,那东西猛地一摆尾巴,闪电一般游出去六七米,停到了砖石的另一边。 靠!这东西就算在岸上用鱼叉都不一定能叉中,更不要说我现在得在水里用手捉了。好在它看似温顺,没来攻击。 我还想尝试,继续缓缓地靠过去,这一次几乎挨近它了,但就在伸手的哪一刹那,它又迅速地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水下不可能抓到这种东西,它滑动尾部形成的水流很有劲道,不难想象爆发力有多大,即使抓在手里,凭我的力气很可能也制不住。 氧气灯发出警报,我有些急躁,用手电筒四处去照,想找找有没有可利用当工具的东西。偏偏周围什么都没有,那些铁俑重的要命,就算有用我也举不起来。 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带下来的那根军刺。这可说是我的精神支柱,虽然从来没用过。 我实在不想伤这条娃娃鱼,怎么说它也是一个生命,但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无比急切,再管不了那么多了。人的恶性一旦上来,什么怜悯都是空话。 我再次游过去,举起军刺就像把它钉死,就算一下钉不死,至少让它受伤,没法再游得这么快。 它停在了铁架子的脚下,趴在上面的青砖上,我屏住呼吸,浮尸一样缓缓漂过去,一点一点地靠近。眼看来到离它只有半个胳膊的地方,犹如电影的慢镜头般极度缓慢地举起手里的军刺,挪动到差不多的位置,便想刺下去。 可能是我的杀意被娃娃鱼感觉到了,它嗖地往前挪出几公分,与之同时,我心一狠,军刺一扎,刺在了它的尾巴上。 那东西尾巴上全是肉,疼得卷了起来,力气果然非常大,军刺几乎脱手。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上面的手电筒,但在水下阻力太大,一下没抓实,娃娃鱼竟把尾巴直接挣断,飞也似的游出去六七米,这一次不再停下来,往砖室的另一头逃去。 没了尾巴,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我摆动脚蹼往里追,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抓到,但人在水里,这样一抓的精确度实在太低,总是在自认肯定能得手的情况下被它逃脱。如此连追几十米,我先前已在水下潜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就跟不上了。 我死死地咬住呼吸器,用手拉住铁架子借力,勉强跟着。青光忽然一个转弯不见,顺着消失的弧度扑过去,就见墙壁上的青砖空出一个洞,伸手进去,立刻摸到手电筒,但却怎么抓也抓不出来。 娃娃鱼一定死死抓住了里面的砖壁。 我蹬起双脚。顶住砖石的两边,用全部的体重往后翻,就觉手上猛然一松,手电筒被拔了出来。整个人紧接着一个跟斗甩翻出去,撞在后面的铁架子上。 好不容易稳住姿势,往手里一看,绑着手电筒的绳子,原来正是胖子旅行包上的尼龙丝,那东西吃不了力气,断了。 再用探灯照了照洞,娃娃鱼窝在里面,看样子是不肯出来了,我也懒得再理,急忙把手电筒放在探灯下,想看看胖子是否另外做了手脚。那上面果然刻了几个字:sos,跟着虹吸潮。 翻过来,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但已看不清楚了。 阴山古楼 第三十八章 玉脉 这几个字刻得非常粗糙,字形丑陋,但是极其用力和清晰,手电筒都被刮得变形了,可能就是它老是一明一暗的原因。 手电筒的玻璃罩上,糊着厚厚的一层防水胶布,颜色是绿色的,青光他娘的就是这么来的!我不由得暗骂,死胖子把我魂都下没了,就是有搜索队看见,恐怕也会吓死。 这几个字的意思非常的明白,就是告诉我,他们还活着,但是需要救援,找到他们的线索就是虹吸潮。 这种手电筒最多的用电时长不会超过十小时,现在还能发光,光线这么亮,绑到娃娃鱼身上的时间就不会长,他们一定还活得很好。 胖子这家伙真是不得了!这娃娃鱼到现在才出现,显然是他判断出我就会在这个时候下水。可是,这里离失踪的地方起码一千多米,他们是怎么不用氧气瓶而到达井下的? 算了,我不愿意细想,只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一块隐隐约约地打石头终于沉了下来。能知道他们肯定还活着,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出来。 之前在岸上看到虹吸潮现象的时候,推测这湖底可能与地下河有相通的口子。现在再看,推断是正确的,而他们受困的地方,就在口子附近。 胖子说顺着水流,但虹吸潮还没有开始,怎么可能有水流? 我甩掉手电筒,想用手去感觉四周的水流,可冰凉的湖水让我的手一片麻木,感觉粗糙的东西还可以,敏锐地感觉水流完全不行,而且就目测,水流是静止的。 又想了想,有了一个办法,抓起一把铁人上的沉淀物,让它们漂散在水中。 探灯的光线下,白色的悬浮颗粒一下扩散开来,我仔细看着,它们在水中渐渐平静,然后,极度缓慢地,开始朝井口移动。 果然!这里有着非常非常缓慢地水流,向着井的下方。 虹吸潮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微弱到肉眼无法察觉。再看方向,现在另一边的氧压可能很低,使得这里的水流在往那里反吸。 看了看氧气表,还有一些时间,我只带了这一套氧气设备,如果这一次找不到人,可能要等阿贵把其他设备运进来才有第二次机会,就是两到三天后,我必须确认他们能不能坚持那么多天。如果有可能,这么短的距离,我希望能够把他们一次带出来。 估计了一下时间,氧气表为零之后,里面的压缩空气还可以坚持二十分钟。只要把回程的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左右,我能用来探索的时间,最少还有十分钟。 事不宜迟!我解开身上的氧气瓶,用手提着先沉入井中,然后一头栽下去。 井内非常狭窄,好在挖得笔直,一路往下沉去,看着高度表,很快氧压已经超过七个大气压,深度快接近九十米了。 头朝下,身体的不适感达到极限,之前是精神非常紧张才没有感觉出来,现在只稍微轻松了一点,令人极度窒息的压力所带来的恶心,立刻开始在喉口泛滥。 这时决不能吐,我体内的器官里有气体,一吐之下,受到压力的影响,积物反而可能全冲入气管,我只得硬生生忍住,几乎是用上全身的力气,把注意力转移到探灯光的光斑处。 不久后,青砖消失,露出了岩石的脉络,显然他们的工程只做到这里,底下就是单纯的挖掘。也在这时,我开始感觉到不妙,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井的深处发出来,水流速度则在一点一点地变快。 越听越感觉不对,好像是非常湍急的水流声,正想停住好好听一下,下面的氧气瓶忽然被一股力量拔动,抖动起来。 我是用牙齿咬住呼吸器,让呼吸管挂着氧气瓶的,本来就很吃力,这一抖动,一下没咬住,呼吸器就从嘴里脱了下去,往深处沉去。 我立即冲上前去抓,好在做了保险措施,有条带子挂在脖子上,便想拉着带子吧氧气瓶拉上来。没想到氧气瓶沉下去一米多不到,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井的底部,原来井道下面是一条与井垂直的水道,当中的水流非常湍急,一下就把氧气瓶吸走。刚想大骂,氧气瓶连着脖子的带子先被抽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勒断。 眼见自己整个被扯着往激流里去,我牙一咬,想用脖子的力量(想)把氧气瓶拉出来,但是只坚持了几秒就知道不可能,而且因为颈部的血管被卡住,脑子开始供不上血了。 我心中臭骂胖子,怎么没把这个写出来?又想单手把带子解开,但解开了不也得死?此时我已经快无法思考了,干脆手脚一松,往下一沉,先顺着水流再说,反正胖子也让我顺着虹吸潮前进。 还没等有什么感觉,人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往下拉,半秒钟后,已经被拽进了水道里,打着转儿被水流带着走。想保持住姿势,肩膀却连连撞着四周,好在水道本身有两三个人宽,而且常年被激流冲击。十分光滑,否则要有什么犄角旮旯,这两下肯定皮开肉绽。 也巧,氧气瓶在水里打转,也转到了边上,稍微一个迟缓就和我撞在了一起。我此时已经气短,几乎坚持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住它。 好不容易在湍急的水流中找到那条蛇一样的呼吸管,急忙塞回嘴里。还没吸上一口,却到了一个急泻而下的下坡,我直接几个大翻转,脑袋一路像弹珠机一样弹着洞壁就下去了。 这一摔直接把我摔懵了,好长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本能地死死咬住呼吸器,也不知道又往前被带了多久,忽听一声巨响,前面的氧气瓶撞到了拦着水道的什么东西上。 我清醒过来,想保护脑袋却没时间反应,随即也撞到那东西上,一声闷响,撞得七荤八素。我也没有氧气瓶那么有弹性,一撞之后,只能被水流死死地按在那儿。抬手一摸。发现是个铁栅栏,用劲全身的力气转过身再摸着,没有缺口。 这里难道就是目的地了?抬头一看,四下却没有任何通路,全是结实无比的岩壁,死路一条。 我不相信,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探灯仔细去照,确实没有。 他娘的!真奇了怪了!胖子说顺着虹吸潮就能找到他们,怎么现在是死路? 再一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道糟糕,难道胖子的所在地是水道中段?我刚才被撞得浑浑噩噩,已经错过了? 方才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没想过去看四周的情况,而且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什么出口,然后立刻进去,好在我感觉自己被冲下的时间不长,那个入口如果真在通道里,应该距离不远。 这地方比较宽敞,我背上氧气瓶,开始尝试顶着水流抓着岩石往回走。可才走了两步,便意识到有点要命,水流太快了!就是有手抓的地方也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移动,更何况岩石壁还光滑得要命。 我用尽各种办法,尝试各种角度,结果都是失败。最成功的一次大约离开铁栅栏十步,但脚一打滑,立即被打回原形,且彻底筋疲力尽。 被水流压着,我越来越感觉到不妙。 这儿看着似乎很普通,但绝对是个绝境,我等于被困在了一个没有牢笼的地方。胖子怎么没把这细节写下来? 要真出不去,这次就被他害死了! 看了看氧气表,数值已经无法显示了,显然随时都可能用完。我有点慌,把住铁栏杆用力摇动,想看看能否拆下来往后走,却发现全都是用铁浆浇在石头缝里的,结实得要命。 后面一片漆黑,探灯照去,就见水道急剧下降,水流更加湍急。也许正是为这个原因才在此地修起铁栏杆,怕人被卷入到更加狭窄的水道里去。 一时间我真的慌了,连呼吸器都有些咬不住,连忙深呼吸,告诉自己镇定。 以前总是能在被困的时候想出什么办法来,因为人是一种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发挥出巨大潜力的生物。我开始迅速思考,同时不停地看,不停地摸,想找到一丝灵感。 一开始我还信心满满,认为天无绝人之路,但让我绝望的是,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虽然是开放式的环境,但十分的单纯,摸了半天,只是更确认了自己不可能战胜水流,也不可能拆掉铁栏杆。 尽管继续思考,但我心里已隐约出现一个念头:这次逃不掉了! 必死无疑。 阴山古楼 第三十九章 奇洞 接下来的那几分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片漆黑的水道中,没有任何怪物,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虽然我的主意识海不想承认,但潜意识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很短的时间之后必然死亡,真真切切的死亡,这一次逃不掉了。 这种感觉的可怕,言语根本无法形容。 我忽然对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决定感到后悔,一方面又想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要争取到最后一刻,但内心已经完全绝望,脑子不受控制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念头。接着开始走神,一下想着当时如果浮上水面,现在会是什么情形?一下想着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会怎么反应?后悔和恐惧让脑子一团混乱。 氧气表早就没有了数值,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窒息,只能一边尽最后的努力,一边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到最后关头,我几乎是期待着那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出现。随着能吸入的氧气越来越少,一切都被拉长。恐惧让我痛哭流涕,根本无法镇定,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很快,氧气完全耗尽,我还是不停地吸着呼吸管,但是什么都没有了。憋着最后一股气,一直憋到极限,在剧烈的痛苦下,我下意识地用了嘴呼吸,一股酸呛猛地冲进肺里,整个人顿时抽搐起来。 这是在水下,我没有第二口气来呛出肺里的水,呛过几下之后,那种酸麻便弥漫到整个肺,只觉胸口像要炸开。 我无法形容之后的感受,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缓缓地,这些感觉都远去了,四周安静下来,眼前的光慢慢缩小,耳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是水声。 下一瞬间,一切都暗了下来。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死了,再没有任何的转机。不是死在粽子手里,反而是淹死的。爷爷说的真的很对,既然死在粽子手里也是死,淹死也是死,为何要怕粽子而不怕水呢?人真是讽刺的动物。 好在最后的平静感还不错,如果所有人死时都能这样安详宁静,那么,对死亡本身便不需要多恐惧,反倒是死亡前的那段时间比较难熬。 当再次苏醒,我最开始感到一丝诧异,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能力是无法运作的,所以这种诧异我无法理解,根本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逐渐、逐渐地,意识才恢复过来。 首先来找我的是疼痛,剧烈的疼痛一开始出现在手上,然后慢慢扩展,最后倒肺部。好像肺里有一张铁丝网,一呼吸就感到人又要死过去。 我吧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抵御疼痛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现自己适应了。接着,其他的感觉逐渐复苏。 之前经历的一切这时才开始出现在脑海里,从防城港回来、下水、湖底古寨中奇怪的青光、奇怪的汉式古楼、铁俑、井下、最后的窒息……等等等等,一点一点都想了起来。随即心中就奇怪,自己当时必死无疑,怎么又醒了过来? 有一刹那,感觉那些好像是梦,我说不定一直都在这里睡觉,淹死的情形只是一场恶梦,但浑身的疼痛让我知道这不可能,自己应该是由于什么原因获救了。 尝试着动一下手,发现非常艰难,但能感觉大四周的潮湿,像在一块湿润的岩石上,耳朵和眼睛开始有了反应,听到耳边有声音并且逐渐清晰,有人在哼歌,而且…… 是胖子的声音! 歌唱得极其难听,但我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立即用全身的力气想转头去看,结果疼得叫起来。 歌声瞬间停止,胖子叫:“醒了醒了!”接着眼前亮起来,一张长满了胡渣肥脸出现在面前。同时,我也看到了闷油瓶,站在胖子身后,举着火把。 我看着这两个猪头,起初还不敢相信。胖子开始说话,我的脑子仍不能很好地理解他说了些什么,但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了他们!一下就百感交集,之前怀抱的剧烈恐惧、希望、担忧等各种情绪终于放开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眼泪想流下来,却不由自主笑起来。 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无比孤寂之中的剧烈恐慌,从死亡边上擦身而过的绝望,再然后发现自己安然无事,这种狂喜是能让人疯狂的。但我之所以百感交集,却不是为这个,我心里想的是: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形,终于又和他们在一起了,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一边抽搐一边笑肯定非常奇怪,胖子显然以为我抽疯了,立刻把我扶起来,二话不说就抽了两个耳光,一双大手跟着用力敲我的背,说道:“喘气!喘气!深呼吸!” 他下手极重,我的闹戏嗡了一声,自谦的失控情绪一下就被打没了,再被他一敲,忽然就觉得急剧地恶心,开始呕吐和咳嗽,也不知道吐出来些什么。 吐完后,我艰难地转头看向他们,视力越来越清楚,各种各样的声音变得更有层次感。 “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听到胖子问。 我怕他再敲我,马上摆手,但说不出话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他娘的!老子以为你这次肯定得成植物人,那老子就罪过大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死?”我下意识就问。 “这你得去问阎王爷。”胖子道,说着把我扶起来靠在石壁上,让我放松。 我已经很清醒了,又看向他们,两个星期不见,两个人都好像在小煤窑当黑工一样,只穿着内裤,非常的狼狈,一脸胡子,而且瘦了不少。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他们的样子很狼狈,但是气色不错,显然没有受伤。 转头看左右,远处亮着小小的篝火,不知道是用什么搭的,照出了环境。这里是一个开凿出来的扁平的洞穴,大概有三十平方米打,站起来脑袋可以顶住洞顶,四处在渗水,像下雨一样,地面上都是湿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墨绿相间的颜色,在探灯的照耀下很漂亮。另一边还有一个半人高但很狭长的洞口,像被刀捅出来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操!这里是哪里?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把我担心死了,还以为你们挂了。”我骂道。 胖子咧嘴道:“这说来话长,本来还担心你找不到我们。怎样?你是不是看到我那通讯员才找到这里的?” 说起那“通讯员”我就有气,恨不得一下掐死胖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作罢,骂道:“你那通讯员太他妈不敬业,差点把我搞死!” “靠!我能找到那玩意儿就算不错了。”胖子问道,“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听了好不来气,心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们救上来的吗?” 胖子本来很兴奋,听我一说,突然面色就凝固了,“我们救了你?” “是啊!”我于是把自己找到那娃娃鱼,随后下到井里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胖子听后露出很古怪的表情,回头看闷油瓶,闷油瓶坐在他后面的石头上,面色阴晴不明。 我奇怪道:“怎么?有什么问题?难道不是你们救了我?” 胖子缓缓摇头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完全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知道什么?”再看他们的表情,忽然感觉不妙,立即问,“到底怎么了?我身上出了什么事?” 胖子颓然坐到地上,骂了一声娘,似乎一下就被击倒了,叹气道:“你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我不由得恼怒,骂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娘的玩什么哑谜?快告诉我。” 胖子打了个手势,让我问闷油瓶。我看向他,就听他道:“大概五个小时前,你出现在你现在躺的地方,深度昏迷,几乎没有知觉。我们对你进行了简单的抢救,然后,过了五小时,你醒了过来。” 我等着闷油瓶说下去,他却闭嘴了。 “没了?”我诧异问。 “没了。”他闷声道。 “你没说你们是怎么救到我的。”我道。 胖子看着我,“你没听清楚重点,我们根本没有救到你。五个小时前,你出现在你现在躺的地方。”他一字一顿,“出现,也就是说,原来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突然你就躺在了那里。” 我皱起眉头,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我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 胖子点头,“我和小哥一直在另外一个洞里,那里比较干燥,但是我隔一段时间会到这儿来取水。发现这个洞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吓了个半死,但你胖爷我立马就认出了你,把小哥叫来,一起把你抢救了回来。你当时已经咽了气了,所以真要找个救命恶人,你胖爷我还是有资格客串一下的。后来怕你身上有什么骨折,我们一直不敢移动,就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我看胖子的眼神,知道他不是胡扯,顿时陷入了沉思。 还真是没有想到的发展,我本以为昏迷之后有什么奇遇,被胖子和闷油瓶及时发现,然后获救,现在看却不是这样。然而我不可能在昏迷的过程中自己到达这里,也不可能透过瞬间移动来到这儿。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救我的另有其人?有另外的人把我救了起来,送到这里? 那里是湖底的废弃井道,不可能有人打酱油路过,也就是说,有人在跟着我。 我和胖子说了我的想法,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痕迹,但他和闷油瓶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不认同。 胖子苦笑起来,拍了拍我,大声发泄道:“狗日的!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能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么他娘的,它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人’。” “为什么?”我问。 他又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在这个洞里走一圈,你自己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阴山古楼 第四十章 洞里的问题 胖子神秘兮兮的,而一边的闷油瓶始终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胖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但闷油瓶的态度告诉我,他并不否定胖子的说法。我心中的疑惑到达了顶点,决定先不去计较这些,看看再说。 想是这么想,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被胖子扶着,哆哆嗦嗦的,要死死勾住他的脖子才能不摔倒。/ 所在的这个洞只有三十平方米,其实没有什么看头,火把转了一圈,都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其他什么都没有。唯一特别的上面墨黑色的痕迹,不知道这里的岩石中含有什么矿物。 我跟着他蹚水猫腰,通过那一道好比刀砍出来的通道,走到另一边的洞里。 这里别有洞天,比先前呆的那个洞起码打了两倍,里面堆满了东西,都是一些生锈的工具,木头的架子背篓,还有堆起来的青砖,边上有很多我不认识的石磨一样的玩意。 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洞的角落里摆着几只高达洞顶的架子,上面就躺着那种铁俑。洞里的洞顶和墙壁上布满墨绿色的条纹,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更加清晰,散发出琉璃一样的光芒。 洞穴的中间,有一只倒放的罐子,上面是一个神像,不知道是什么神,前面还有几点的香炉,很简陋。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诧异道,看着好像是一个还在挖掘中的石室,工程只做到一半,工具盒、原料堆了一堆。 “我们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矿坑。”胖子道。/ “矿坑?”我看着周遭,“什么类型的矿坑?”再看向那些铁俑,问道:“难道是铁矿?” 胖子摇头:“他娘的比铁矿可值钱多了!你来看。”他指向上面墨绿色的条纹,“你能摸出这是什么石头吗?你想想,这附近最盛产什么?”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摸了摸石上的纹路,感觉它出奇的温润光滑,简直像女孩子的脸。他没有瞎说,确实不一般。再一想,脑子里闪过一个概念,“我靠!难道这些石头是……翡翠?” 胖子点头:“我不内行,但依我看,就算不是翡翠,也不会是太差的玉石。这样该是一条非常好的玉脉。” 我啊了一声,脑子一跳,想起了之前在湖底石寨看到的各种奇怪现象。 这个山洞看来也是那奇怪古楼地下的一部分,之前一直怀疑这里的山中有什么,感觉可能最大的是古墓,没想到会是玉石矿。 这是没有想到,不过至此也想通了。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玉矿,和古墓时差不多的道理,可玉矿的价值,完全不是古墓可比的。黄金有价玉无价,拥有一个玉矿,富可敌国。 这么一来,上面种种严密的布置,一下就完全和理了——如果是为了偷采玉矿,不说盖一座楼,就是盖一座城堡都不亏。 在这里盖这座古楼,甚至可能连瑶王都有股份,并用特权实施保护,玉矿的价值太大,没有任何政权能放弃这种诱惑。 至于为什么要藏起来?很简单,如果被任何其他地方的势力知道,肯定立刻发兵来打。这东西换成钱,能买多少鸦片烟土啊? “这里发生的事,我看恐怕都和玉矿有关系。为了这东西,在恐怖的阴谋诡异也不算离奇,价值实在太大了。”胖子道。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角落里放置的铁架和上面十几具横躺的铁俑,问道,“难道这些也是工具?他们嫌工头太苛刻了,所以把锄头修成工头的样子,然后天天砸?” 胖子半笑不笑,似乎没什么力气开玩笑,道:“我不清楚,不过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铸铁的工具,边上还有铁托子,我认为这些铁俑和我们走大货一样,是用来运东西的。矿石挖出来,直接封到铁俑里拉走,到当地再熔开。当时兵荒马乱的,这样做一来能防止路上出现意外,把玉石敲碎,二来上面有雕的花纹,防锈了再打碎,可以说是收来炼铁做子弹的。” “哦!”我吸了口气,心说原来是这样。 蛇有蛇路,他们这种人一看就明白。我先前还觉得无比的纳闷,不由得有点失望,原来以为这铁俑背后还有更深的故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那些考古队打捞这些铁块,难道就是为了打捞其中的玉石? 不太可能,玉石的价值虽然大,但以当时的国力,应该不至于穷到让考古队去打捞,难道这些东西还有其他用处? 胖子只是笑笑,表情并不轻松。贴着洞壁缓缓走了一圈,我继续道:“不过,看这个矿洞的规模,他们好像没有挖掘出多少,开采的广度不高啊!” “玉矿规模本来就不会很大,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他将我扶的正一点,“你胖爷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些东西。” 我转头继续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能吸引注意力的地方,便问:“你要让我看的是什么?” 胖子举起火把,问道:“你没有发现吗?这里没有任何出口。” 我陡然一震,前一秒还抓住他的意思,后一秒就明白过来。急忙环视整个洞穴,一看,冷汗就下来了。 确实,这两个洞都不大,刚才一路看来,没有见到能出去的地方。 隔壁那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小洞非常简单,肯定没有出口,这里稍大一些,可同样也没有任何洞口。 我脑子有点乱,立即转身,胖子扶着我又将两边的洞穴走了一遍。这一次彻底专注在找出口,看完之后,只觉遍体生寒,几乎无法说话。 胖子说的没错,这里没有任何出口。所有洞壁都是整块的岩石,连一条缝隙都找不到。 “这怎么回事?”我看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一脸的苦涩,不说话。 我下意识去看洞穴的顶部,洞壁没有,就有可能在洞顶。 洞顶非常矮,伸手就能碰到,环视一圈,和岩壁一摸一样,什么都没有,完全是整块的岩石。 胖子叹了口气,摆手道:“不用看了!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的每寸每毫我们都找过了,这两个洞是完全封闭的。” 我无法接受:“怎么可能?” 胖子叹气道:“我不知道,但这确实是事实。这个洞,好像……”他顿了顿,语气有点迟疑‘“是完全封闭的,好像是从内部被挖掘出来的。” 我呆了一呆,摇头道:“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让我靠在山岩上,看了看随后跟过来的闷油瓶,摇头道:“不知道-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一章 封闭空间 闷油瓶表现得和之前不同,有点古怪,一直不怎么动,靠在角落里,转头看向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印象,但是我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中,胖子和闷油瓶把经历的事情跟我说了一遍,原以为会听到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没有想到,他们说得无比简单。 我离开之后,他们的行动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开始用阿贵带来的简易器械进行打捞。岩上的那些尸骨,是在枯树的枝桠里找到的,猜想可能是虹吸潮的关系,大的尸体最后都卡在了枝桠里,而抛入水中的装备在另一个地方,所以被挂在那片篱笆上。 失踪前最后一次下水,胖子是第一个。当时他已经准备上浮了,却看到有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范围里闪了一下,似乎是某种金属。 下水本来就是为了打捞东西,他自然马上被吸引过去,可等游到那里,却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大块的石头。 头盔里的氧气差不多耗尽了,他也不能仔细看那些石头的缝隙,以为闪光是小块的金属或者玻璃,于是没有在意,准备上浮。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下”,手上立即一阵麻痹,几秒内就传遍全身。他心说糟糕,想冲上水面,但已来不及了,下一瞬就昏了过去。等醒来,已经躺在了这个山洞里。 闷油瓶的状况比他稍微复杂一点,但也差不离。他是去找胖子,所以下水很急,入水没多少时间,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想回头却晚了,在水下,他的身手再好毕竟也有限。 他的原话是:“我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动了一下,要回头已经晚了,醒过来的时候我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心说奇怪,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一下就失去了知常见,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好像是外星人干的事情。难道这里是飞碟内部? 再次看向石洞,四边全是岩石,如果真是飞碟,也是石器时代的。 我感觉到事情越发不靠谱起来,他娘的!胖子和闷油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失去知觉,如果是中了某种生物的毒,就该淹死了,但他们反而出现在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是神秘现象,太像是人为的了,应该是有人把他们迷晕了然后搬到这儿来。 但,如果是人为的,又怎么解释现在的处境?这是一处完全封闭的山洞,什么人能把我们穿透岩石塞进来?刘谦? 胖子想着那时的情形,还带着疑惑,“我很想不通,当时在水下视野不错,被扎之后到昏迷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是清醒的,我立即四处看了,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一种虫子或者鱼,个子比较小,只要贴在你的背上,你就发现不了,你身上有伤口吗?”我问道,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疼一下,若是被东西刺了,肯定有痕迹。 “刚醒我就看了,没有任何痕迹。”胖子让我看他被刺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虫子。你想,连小哥都中招了,什么虫子敢咬他?”我啧了一声,这事情太邪门了,讲不通啊!所有的情节都讲不通,完全不像“人”能做到的。真是湖神在耍我们? 胖子继续和我说,这里唯一能出入的地方就是外面洞穴顶上的一条手腕粗细的裂缝。那支娃娃鱼就是从那儿发现的。大量的渗水从那裂缝而来,他们这两个星期基本上什么都没吃,就靠喝水活着,他瘦了大概六公斤,皮都挂了下来。为了不消耗体力,几乎都是静坐着不动。 外面另外一边还有一些过去开凿剩下来的木头架子,可以用来烧火,每天只烧一点,好在氧气不成问题。 之前我突然出现,他们以为我是看到了娃娃鱼身上上标志,因而找过来,并且知道了进出的方法。没想到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害得胖子空欢喜一场。 我吸了口气,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既然你们是突然昏迷的,为什么会让我顺着虹吸潮走?你们怎么会认为顺着水流就能到这儿?” 胖子道:“是声音。我不知道这个没事所在的位置,但我知道肯定在虹吸潮的口子附近,因为到了晚上,外面的渗水就会有规则收缩,声音非常明显,好像呼吸一样。只有离虹吸潮非常近,才会有如此大的幅度。如果你发现娃娃鱼,被引到虹吸潮的口子附近,就可能会发现通往这里的裂缝。” 我不禁暗骂,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太理想主义了! 胖子的想法完全没有依据,事实证明顺着虹吸潮是死路一条,但我既然没死,也不想再埋怨什么。 听完之后,我颤颤悠悠站了起来,虽然绝对相信胖子,但内心的强烈冲动还是让我想自己看看这个洞穴,仔细贴着这些石头看看。 胖子看着就叹气,摇头道:“别浪费体力了。天真,你想想,他娘的我和小哥在这里困了两个星期了。这两个星期,我们能干什么?胖爷我刚开始也完全不信,一直认为可能有暗道,一直找,一点一点找,你知道把一块石头看一千遍是什么感觉吗?我看到最后几乎要吐了,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他的表情非常的痛苦,我能想像出那种上感受,但不自己看过,心里就是感觉空空的,就让他别管。 吃力地扒着岩石壁走了一圈,这次看得非常仔细,胖子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岩壁确实完全是整体,偶然有细微的裂缝也是自然形成的,连刀都插不进去。最大的裂缝是外面洞穴的没洞顶,但也只有胳臂精细,源源不断的水从上面流下来,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些水又顺着底下的岩石缝隙流下去。 这个洞穴的位置会在哪里?会不会在我溺水的地点附近?看这些凿痕,和那井下部的岩石痕迹很相似,肯定是同一批工匠凿出来的。 那么,我们就是在湖底下山脉的岩层中了。我到底不是学地质勘探的,只知道一些力学知识,其他的完全没概念。 敲击岩石,发出的都是无比沉闷的声音,似乎也不可能有暗道。而且闷油瓶在这里,如果真有暗道,他应该早就发现了。 又去瞧堆积在一旁的东西。刚才相看之下,角落里似乎有几只石磨一样的东西,走近了仔细看,好像是铸铁的炉子,里面还有铁渣滓,一边是放着大量工具的架子,稳妥得不成样子。 另外就是一尊大概只有啤酒瓶高的泥塑神像,是关公,又是别的菩萨,过往从来没见过,或许是少数民族的神灵。 尝试着手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我身体完全无力还是它太重了,纹丝不动。胖子就道他早就搬过了,下面没有通道。 走回胖子那里,终于确定他说得没有错,虽然之前便相信了他,但此时的确定是发自内心的。心里升起一股焦虑感,这是人对于封闭空间本能的反应。 阴山古楼 第四十二章 假设 我一边脱掉身上的潜水服,企图尽快恢复体力,一边就问胖子,他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推测? 他摇头:“我自己觉得最靠谱的推测,就是我们都死了,穿透岩石进入这个洞穴的,是我们的鬼魂。” 我苦笑,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并不是真的认为我们都死了,他想说的是,其他的推测比这个更不靠谱,这是没有前因后果的事。推测需要线索,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一切只能假设。 胖子道:“如果那作怪的东西,目的不是想杀死我们,那么,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咱们总不至于送命吧!如果要杀,何必换个地方?” 我苦笑,不送命,那么是什么事情?难道这里会突然出现个大汉把我们强暴?我摇头道:“这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现在活生生的未必是好事。你吃醉虾不也是图个新鲜吗?” 胖子吸了口凉气,想着确实悚人,就有点郁闷,骂道:“老子最恨这种摸不着,想不明白的东西了!你说咱们三个人是不是八字犯冲,怎么碰一起老走这种窑子?狗日的实在是魔障!还有那阿贵也真是的,啥也不知道,否则有点提示,也能提防点儿。” 我暗暗皱眉,胖子说得很对,这件事之所以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无从推测,就是因为这样,现在的处境是莫名其妙就发生了的,在我们的已知里,肯定缺少了某一样非常关键的东西。 调查从村子开始,一点一点衍生,所有的讯息都是由上一级的讯息带出的,现在知道了铁块的来源就是那些铁俑,知道文锦来过这个湖畔,也确定了考古队被人掉了包,并晓得了湖下古寨的一些秘密,虽然其中的线索有些还没完全连上,比如说这些铁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继续调查下去,我相信一切都会连起来。 但是目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眼下的困境,却和这些讯息都没有关系,也就是说,我们在村子中了解到的多种线索中,完全地缺失了一块。 是在哪里漏掉了呢? 刚才我问胖子他的推测时,发现这件事没法推测,没有人噩耗可以佐证的因素。想着这些,我对他和闷油瓶说:“我们应该把知道的东西从头完全理一遍。这个地方和这整件事情肯定有联系,从头完全都列出来,说不定能找到点提示。” 胖子吹气,指了指地上,上面有他用石头刻字的痕迹,“我之前理过了,实在想不出来。你要理也好,你读的书多,应该比我好一些,我理到后来头都痛了!- 我看着那些字,正是他专用的枚举法,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写下来,包括所有的线索,然后在那里画圈,找到其中的联系。 我道:“这一次和以往碰到的不同,所有的讯息都是碎片,你这么写,只会越写越乱。我先理一下,然后我们从一个概念开始,看着能不能搭积木一样把整条线搭出来。” 我捡了一块石头,在另外的地上写上了几个关键字。从进村开始,陆续发现的东西和后续的部分全部连起来。 铁块——铁俑的碎片——湖底的村子——不知是何用处——到处都有——似乎有危险——散发奇怪的味道 照片——烧毁 盘马的说法——考古队被调包——尸体找到——打捞铁块——目的? 水下的古寨——汉式古楼——地下通道——大量铁俑——玉矿? 封闭的矿洞——铁俑——同样的凿痕 a、b——刺痛——昏迷 c——窒息——昏迷 写完后,把那些已经确定的东西全部划掉,表格就变成: 不知是何用处——似乎有危险——散发奇怪的味道——目的? ——大量铁俑——玉矿? 封闭的矿洞——铁俑——同样的凿痕 a、b——刺痛——昏迷 c——窒息——昏迷 这样一来,我们能确定和不能确定的东西,全部都列了出来。 接着,我们始将其中一些因素连起来,道:“首先,我们先肯定,古寨里的汉式古楼的主人姓张,暂时叫他张家楼主。”我看了闷油瓶一眼,“这人有军功,而且是个国学大家,可能是当地的军阀,当然也可能是其他背景,和事情的核心没有太多关系。” “在某年某月,这个叫张家楼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同样,这种原因我们不需要知道——发现着寨子底下有一个玉矿。在巨大利息的诱惑下,他伙同了这里的瑶王强挖,在瑶寨中修建一座结实的汉式楼宇,供手下使用。楼宇修得这么坚固,显然他们在这里的强挖时间非常长,可能准备几代人干下去。”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洞穴,看开凿的痕迹,应该就是他们挖掘的矿洞,至少是其中之一。” 说完我看向胖子,问他有什么要补充的?他摇头,我又道:“好,事情到这里一切正常,也都符合常理,可这就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了矛盾。显然目前所处的矿洞是全封闭的,所以我可以这么说,从一切正常到现在的处境,这之间的时间内,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矿洞发生莫名其妙的变化。” 胖子点头道:“别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他娘的就是这洞后来出了事情。” 这一部分是最初的假设,也比较确定,我将其作为写下来,然后在边上画了一个问号,“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肯定不会是突然封闭,因为若是这样,会有人被困死。” “非也,你想,我们进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他们说不定后来找到了出去的办法。”胖子道。 我摇头,那个年头的矿工是什么文化素质?他们能想到办法,我想不到?而且即使能想到,也不会太快,那么以他们当时有工具、有体力的状况看,应该会先有“砸”出去的想法,并在地面留下大量的碎石痕迹。 不过,我毕竟当时不在现场,不好下肯定的论断,就没有反驳胖子。我们咬着嘴唇,开始想各种往里套的假设。 还没想上两圈,闷油瓶就开口了,淡淡道:“矿洞中的神像,是瑶族的雷王神,是凶神,一般不会公开供奉,除非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我们都愣了一下,胖子道:“我靠!你怎么懂这玩意儿?” 闷油瓶不回答,继续道:“这东西在里面,说明事情不是突然发生的,而且发生后,还能从外面拿来石像在这里供奉,代表这件事虽然很可怕,但是不至于把他们吓跑。”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设立神像,表明他们还想继续挖掘下去,所以用这个神像在这里镇压什么,事情虽然可怕,但只是心理上的恐慌,还没威胁到生命安全,咱们想想,换位思考,如果我们是矿工,在什么情况下也会这么做?” 胖子吸了口冷气:“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难道,他们在这里挖到了不吉利的东西?” 我也点头,似乎在同时冒出同种念头,过去经常在老家听到这种传言,什么工厂动工,结果地基一挖,挖到了乱葬的死人骨头,就摆个关公镇一下。 “这里是岩层,这种狗屁地方能挖到什么?”胖子道,“难道是霸王龙的化石?”说完哎了一声,显然感觉自己的说法挺有可能的,“你想,他们挖着挖着,突然挖到这么个史前怪物,肯定吓个半死,以为挖到妖怪的骨头了。” 我拍了拍他:“同志,有空多读点书,恐龙化石的年代和玉的年代差了好几亿年,这里挖出恐龙化石,就好比肯德基全家桶一样。” “那你说是什么?”胖子不服气道。 我们想了想都摇头,其实根本没法想,这种岩脉里能有什么既合理存在,有让他们觉得不吉利的东西?我真想不出来。这里合理存在的东西只可能是石头,难道是一块让他们觉得不吉利的石头?如果说不合理,那么什么都有可能。 胖子走到那神像面前,问闷油瓶道:“小哥,这累王神凶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和咱们的钟馗一样,是抓鬼的?” 闷油瓶摇头:“雷王,是专门克制邪神的。” 瑶苗神话和汉族的不同,其中很多邪恶的东西都是神,能和正义的神平起平坐,普通的神干不动他们。 胖子啧了一声:“也就是说,钟馗只是公安,这雷王是纪委会书记。”在一边的篝火里检出两根细柴,插进香炉里,拜了拜,“雷书记,不好意思,小弟们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一直没认出您来。这点东西不成样子,但也算是个形式,就当是张白条,要咱们能出去,小弟们一定把香油补上。我知道您搞纪委工作,很多东西收了不方便,回头您把您夫人电话告诉我,咱们跟您夫人联系……” 我心说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道:“你也不是瑶人,人家怎么可能会保佑你?别浪费你的柴火了。况且只有上级给下级打白条,哪有下级给上级打白条的?” 胖子道:“你懂个屁!你在杭州交税,去北京就不交税了?我这不叫白条,叫期权。咱们这叫先打个招呼,好过以后后悔。” 说着他转身,不想那细柴因为头重脚轻,一下子带动香炉倒了下去,根部翘了起来,香灰全翻出来。 胖子立即回身扶住,我笑道:“你看,人家清正廉明,不收。” 胖子再啧了一声,把细柴掰撕一半,重新插进去,然后把洒出来的香灰用脚擦平,擦了几下,随着香灰被涂开,我忽然看见,他脚下的岩面上,出现一些奇怪的线条。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三章 挖出来的是什么 我感到莫名其妙,立即靠过去,把胖子的脚拨开仔细一看,果然,有一部分香灰嵌入到石头表面细微的缝隙中,形成一些线条。而且很明显,这些线条非常圆润,不是石头表面本身的纹路。 我是搞拓印的,知道这是一种拓印原理,用非常细腻的粉末来显示出地上浅痕的方法,类似于很多间谍剧里必用的,用铅笔涂抹便签纸得到写在上一页的讯息,显然有人在这神龛前的岩面上,刻过什么东西。 我兴奋起来,一下把香炉翻倒,把里面的香灰全部倒在地上、岩面上,开始用双手涂抹。很快,地面及岩壁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线条。 “这是……”胖子也发现了异样。 “应该是挖掘这个洞的工匠刻下的。”我道。 “我看,雷书记这么快就显灵了!”胖子道,“效率比咱们人间高多了。” “你先别说的那么快。”我道,把灰全部都抹均匀。 他蹲下来帮忙,闷油瓶也凑了上来,我们把香灰涂满了一大片区域。很快,一片歪歪扭扭的文字出现在面前。 这些字每一个都有象棋大小,全部是繁体,刻得无比的潦草,有些几乎模糊不清,但数量颇多,有三、四十个,大大小小的。 看笔记,应该是一个人所刻。 文字是汉字,但其中有些字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方言发音。 胖子疑惑道:“难道之前的工匠和我们一样,也在这石岩上讨论过东西?” 我摇头说不是,这些文字是连篇的,显然刻的人写的是一整段话,不过刻痕非常浅,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用石头简单地在岩壁上划出来的,没有用到雕刻工具。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神像前写下这些字呢?无从想起,但关键应该在文字中。 我辨认了一下,文字是竖着读的,出去认不出来的,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然后用石头重新刻在一边。 是一段很简单的话。 十一月又七日。 东墙,自左七尺,有十六。 西墙,自左三尺,有七。 北墙,自左五尺,有十。 南墙,自左六尺,有四。 细数,须三日内掘出复工。 “这是……采矿计量的记录?”我迟疑道。 看整个语感,好像是一处留言,一个工头离开之前,留给其他人的一点提示,并且有一个嘱咐:细数。似是上级写个下级的。 “东南西北?”胖子看了看四周,“是不是玉脉的分布记录?” 我摇头,玉脉的走向完全是自然形成,一点规律也没有,只在一个剖面上定什么左几尺没有任何用处。“有十六”,“有七”,“有十”,“有四”,好像是一种计数量的标记,他在数墙上的东西。 看了看东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玉脉和岩石自然地皴皱,深色的玉脈之复杂,简直有如岩石的血管,根本无法用“十六”这么小的数字来表示。而且他最后有一句:须三日之内挖掘出复工,好像是说那“十六”、“七”所代表的东西,阻碍了继续开采。 是什么呢?难道是石脉种无比坚硬的岩精?但是岩精坚硬的要命,且重达百吨,怎么可能在三日内掘出? 我们都站了起来,走到东面洞壁的最左边,用手指量了七尺的距离,看看那部分有什么东西。 七尺之后,还是岩石的表面,无数墨绿色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其实,这里的岩面我们看的非常仔细,就算不这么看,也知道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来。 “他上面写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被掘出来了?” 有这个可能,但再想了想,脑子里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我回到神龛前,把地上的香灰收拢起来,放回香炉里,然后拿着到那块岩壁前,抓了一把,在上头涂抹。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但等涂了几圈,果然,上面出现了线条,好像是某种东西的轮廓。 “哎?”胖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种留言太含糊了,是汇总式的最后留言,肯定会在岩面上也留下记号。”我道,一边继续涂抹。 很快,一个不规则多边的轮廓在石头上显现了出来,我从身上解下我的强力探灯,打开。轮廓非常明显,好比画画打草稿的时候,先用直的短线条勾勒出物体大概的外形一样。 然而,我们并没有从岩石的脉络上,看出任何和这轮廓有联系的形状,好像是随意画在岩壁上的,用来做切割时的参考。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感觉遍体发冷,脑子里很多碎片开始自发的进行各种各样的组合,内心已经知道,这岩壁里肯定有东西,否则,这轮廓不可能刻在这里。他们要把这里的东西挖出来,所以做了大概的标记。 为什么看不到?难道是方法不对? 想着,我问:“你们谁知道,他们采玉矿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过程?” 胖子摇头道:“不是用炸药吗?” 闷油瓶却道:“先用火烧,然后用冷水泼,使石头自然裂开。” “用水泼?走!去打水!”我立即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证明什么,但心中有一股极强的直觉,碰到关键了! 我冲到另一边的洞里,把脱下来的潜水服裤管打上结,然后往里面装水,再背回去,和胖子两个抓着往岩壁上泼。 如此连泼了十几次,岩石的颜色因为渗水而变深。 退后几步再看,由于泼了水,岩石表面玉脉的部分变得模糊,其他部分也变得光滑通透。原来这些石头也是玉石,只不过含量不同,所以被那些墨绿的翡翠称得像普通岩石。 同时,我们看到了,那块岩壁中,透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是一个人影。 阴山古楼 第四十四章 石中人 刚分辨出的那一瞬间,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影子,动了一下,却发现那影子并不跟着我动。 我们三个犹如掉入冰窟中,看着那玉脉中的人影,都有点站立不住。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轻声道。 “鬼才知道。”胖子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顿了顿,“好像……好像是个人?” “怎么可能是人?如果是人,他是怎么到这岩石壁里去的?”我道。 胖子看了看我,哆嗦着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石中鱼的传说?” 他才说完,我身上就冒出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石中鱼是志怪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故事,说一块完整的山石,被人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不但有水,水中还有一条活鱼。 没有人知道这鱼是怎么进到石头里的,也没有人知道这鱼是怎么活下来的,石头中没有任何的食物。 这种现象往往被认为是神迹,石中有鱼,既然不是从外面进去的,那就是石头自己产生的。传说吃了这种石鱼能长生不老,但也有人说吃了即刻毙命。 石中鱼的传说很广泛,各在都有,似乎不是杜撰的,胖子现在突然提起,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归知道,实在无法相信那种说法能用到这里。 “不可能。”我道。 “既然石中可以有鱼,为什么不能有人?” 我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那石中的人影,还是摇头,“不可能,这肯定只是看着像人的阴影。” “是不是,继续泼就知道了。那地上写的,这东西不止一个。”胖子道。 我们立即故技重施,很快把四面墙上全部泼满水。 随着所有的岩石都被浸湿,我毛骨悚然地发现,这附近的岩石里,真嵌满了人形的影子,有各种不同的动作。 洞壁的内部,竟然好像全镶嵌着人。 数了一下,和地上记载的完全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胖子重新坐下来,“难怪要雷书记出马,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情?” “难道是昆仑胎?”我想起以前听说的天地生精的说法,难道这是个宝穴,翡翠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人化了? 胖子摇头:“昆仑胎到底只是个传说,而且据说都是非常大的山体,这些影子形状诡异,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看向一边那个躺着铁俑的架子,“我刚才可能判断错误了,你看这些影子的动作,是不是和那些铁俑非常像?” 我已经惊讶的无法说话,胖子接着面色惨白道:“我知道这很惊悚,不过我看这里的这些工具,都是铸铁的工具,忽然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看着那些人影,“你是说,这些铁俑不是运输工具,而是用来封他们挖出来的这些影子?”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胖子纠正道,“这些铁俑,大概是他们处理过后的东西。他们可能先在岩壁上面打孔,然后住里面灌入铁浆,把里面的人冻住,最后再砸出来。” 我想到在古楼的地下室里看到的无数铁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如果是这样,这里得挖出了多少这种东西?强笑道:“这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胖子的面色依然苍白,显然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恐怖,又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就是现在把这块石头砸碎,看看里面这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指了指一边的石工锤。 我摸着面前的岩壁,非常厚实,不是那么容易打裂的。忽然想起以前的镇妖传说,古代不是老是说,老天镇妖,喜欢把妖怪镇在山下? 我操!难道这些影子是妖怪? 要是这样,把它们放出来,岂不是找死? 我生起了剧烈的好奇心,伴随着那种悚然,同时摇头:“以前的工匠用那么费劲的方法来处理,显然这些人影的真身非常骇人和不祥,甚至非常危险,还是不动为妙。” 胖子听我这么说,把头转向闷油瓶,像是想征求他的意见。 闷油瓶死死地盯着那些影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我们道:“我们和它们……其实一样。” 阴山古楼 第四十五章 这里的石头 “为什么这么说?”我纳闷道,但刚问完就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 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和这些石头里的人影,处境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空间更小,被困在石头中,就好比那些活在石头中的怪鱼,不过可以肯定,如果若干年后我们被发现,绝对不会是活蹦乱跳的。 想到这个,我心中有些凛然,道:“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至少我们现在有这么大的活动空间,而且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闷油瓶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啊了一声,有点意外。以前一直感觉和他们有一种默契,但是在这里,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想法了。他想到的东西好像比我快得多。 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吧!” 他看着我,“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没有被挖出这么一个矿坑,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想了想,感觉大脑有点迟钝,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胖子的面色马上白了,骂了一声:“我操!” 随即我也明白了,后脑的头皮炸了起来。/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矿坑,那么,会是什么? 这里就是岩壁,大山的内部。如果我们以同样的方式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那么现在,就可能是嵌在岩壁中,和那些影子一模一样。 我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镶嵌在大山深处的岩壁中,动弹不得,必须这样直到死亡,那太恐怖了。 闷油瓶道:“反过来想这件事情,也许,我们现在活着,完全是一种巧合。” 我默默点头。这怪事也许是这山中的一种神秘现象,在山里可能不是第一次发生。就算当年没有人在此地挖矿坑,事情同样会发生,而我们现在的处境将更加的匪夷所思。 胖子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些人影,道:“那么,这些就是我们的前辈?是以前碰到同样事情的受害者?”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闷油瓶道“不过,我宁可相信是这样。”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是一种奇怪的自然现象,他之前的推断就可能是错误的,那么不管我们的处境多么不利,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胖子就问道:“天真,你读的书多,你推测推测看,这可能是怎么回事?要是如小哥说的那样,可能是什么情况?” 我失笑道:“这种事书读得再多也没用,你要用读书能学到的东西来解释,就是物理学的概念,我们可能掉进了两个空间之间的裂缝,一下子从一个地方塞到了这里。不过在现实中,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真让你进入到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再次出现的地方会是另一个宇宙,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的可能性少到无限接近于零。” 世界上有很多这种事的传说,在一些非常特别的地点,比如百慕达,都说有这种现象。但我不相信这里是这种情况,胖子和闷油瓶在湖底失去意识的过程,完全不像是被“自然现象”搞定,太像是被人使用什么东西暗算。所以,我很赞同闷油瓶之前的看法:带我们来这里的力量,绝对是有意义和目的的。 胖子却不以为然,他道:“可能性少到无限接近于零,也不等于零。” 我道:“用科学来解释,就只有这一个解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面对的情况就完全是另一个范畴了。” 胖子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传说里,有没有这种事情?” 我想了想,过去从来没有在任何笔记小说中,看到岩石里出现人影的记录,当然,也许是我涉猎还不够广。 胖子接着道:“传说刘伯温墓附近的山里,有人只走了一天,出来的地方距离进山的地方相距一百多公里,好像在一瞬间就从一个地方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山鬼背’,以为自己是被山鬼背着走,所以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有人叫‘走山’,说是山在走路,你说,会不会这里也有类似的现象,不过走的方向不一样?” 我摇头,这说法不成立。他们是在山的表面,我们现在在山的内部,不是什么背和走,是被山吞了。 而且,这事有一点蹊跷的地方,特别难理解,就是这矿洞是封闭的,四周没有任何崩塌,但这矿洞本来肯定有入口,哪儿去了?就算碰上‘山背鬼’或者‘走山’这种可能非常特殊的什么自然现象,也不会连入口都消失掉。 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更加复杂,而且透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盘马的说法,他说这个湖里有魔鬼,我此时竟然有点相信了。好像只有魔鬼才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没有魔鬼,我看这山或者湖,总归有点不太平常。 水分逐渐蒸发,那些影子逐渐淡去,很快就看不清楚了,我用脚把先前在地上刻的‘铁俑’画掉。接着又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岩壁恢复了原样,我们的感觉却变了,知道岩壁的五六拳之后有东西嵌在里面,我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人心神不定。这种感觉刚才没有,显然是心理作用,但无法驱除。 三个人都闷声在想,都不说话,偶尔胖子蹦出一个想法,都被我否决掉。 我想了很多的可能性,但也都不靠谱。最后,我开始把刚才想的事情又从头琢磨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细节,看看还能否带出什么来。 如胖子说的,这些铁俑的作用是封这些影子,那么考古队的动机倒是可以解释,他们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些影子的遗体碎片,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矿工在开采玉矿的时候,挖到这些人影,能肯定地是,开采并没有中断,对于玉石的渴望使得他们一边祭祀雷王,一边继续挖掘。 之后,到了某一天,有某个人在雷王的神像前留下信息。 看留言的内容和石壁中人影的情况,显然他的指示没有被执行,可能他离开之后,开采就终止了。使他们终止开采的可能性非常多,可能是战乱,可能是灾害,当然也可能是这个矿洞的入口莫名其妙的消失,甚至可能,那些矿工也和我们遭遇一样的情况——这里说不定不只有一个矿洞,他们被困在了其他地方。可以有任何的可能性,唯一能肯定的是,玉矿开采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之后,是我们的故事。 乍一看,非常的清晰及合理,但在仔细的想,会发现其中出现了一个很难察觉的矛盾。矛盾来自逆向思维,如果采矿的所有活动都没有发生呢?那么,这里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发掘玉矿,就没有矿坑,那么胖子和闷油瓶在水下,是否也会遇到事情? 如果,采矿活动不发生,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实心的岩壁,如果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力量是一种自然现象,那么,即使这里是岩壁,事情同样会发生,因为力量本身是自然的,我们只是奇怪现象的受害者之一。 但在反之,如果不是自然现象呢?如果这矿洞并不存在,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我感觉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因为闷油瓶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情背后有着某种意识,目的肯定不是杀死我们,带我们到这里来的这种行为背后,必然有着还不被知道的目的,而实现的前提,就是要有这个坑。则我们被困死,等于被杀死,对于“它”没有意义。根据以上推断,把事情分解开,首先能知道,那个意识,知道有这个矿洞的存在。另一方面,这个矿洞并不是经过规划的,它存在于这里是个偶然,那也就可以证明一点,那个意识的神秘目的,产生于这个矿坑行成之后。先有了这个矿洞,才有这个目的。那么,事情就很牵强,有点讲不通了。 假设这股力量,我们称其为魔鬼,某天溜达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矿坑,经其琢磨,发现可以利用,就兴起了一个目的,然后使用某种手段,将我们抓来,困在这里,以便实现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过程,那他的目的,怎么看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而且这种行为,起承转合,有板有眼,目的性和操作性太强,简直和人的思维完全一致。我并不排斥世界上可能有某些神秘力量存在,但我认为这种力量肯定是超然的,不会如此功利和浅薄。 但如果这个力量不是魔鬼,是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有一个人知道这里有个矿坑,发现其可以利用,便设计了一个阴谋,使用某种手段将胖子和闷油瓶在湖底迷昏,再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带进这里。以便实现他的计划。这听起来就非常的合理,我们非但不会觉得此人不靠谱,还会认为他如此处心积虑,必然之后有更大的阴谋。 有一个哲人说过一句话:当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后,再不可能,也是事实。这正是我一直感觉这件事情很奇怪的原因。身在其中,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也就是说,弄不好,我们也就是在一个“人”设置的阴谋里。只是这个阴谋太巧妙了,无法理解。我看向了闷油瓶,他一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来参与我们的假设,但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这终归只是一种感觉,无法证实。 阴山古楼 第四十六章 异变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没有变化。我刚开始无法适应,饿得天昏地暗,但三天之后,人体自动转入体内消耗,逐渐就精神起来。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时间好像凝固了。武侠小说中,很多痴男怨女都会被困于绝境,等他们重返外界,回忆过去,往往会发现,绝境内的时间,才是最快乐和安详的。 然而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篝火压到最低,四周只有不断的水声,火光下的岩壁呈现非常暗的黄色。身在山洞中的封闭感,让人无时无刻不觉得焦虑。我得学闷油瓶每天打坐才勉强熬得下去,否则非疯了不可。 胖子那种性格更是待不下去,我都不知道之前那两个礼拜他是怎么熬下来的,但他几乎每天都会想个新花样出来。 另外,我们在这几天里,用香灰一点一点把石壁都抹了一遍,希望找出一些别的痕迹。 确实,地面上有很多划痕,看来先前的人休息之余经常会在地面上画一些东西。我们看到了简易的棋盘,还有很多的字,但都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其中一条让我觉得有点意思,那是在洞壁之前的地上,大概是一个矿工休息时刻的,刻了好几个同样的名字,,叫赵翠姐,估计是相思所致。看着这个,不由得想起地面上的阿贵,估计他更崩溃了。 到了第三天,我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想着,这么漫无天日地待下去,会不会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又或者,那个魔鬼已经把我们忘记了? 闷油瓶还是老样子,我的军刺被他拿去,横插在了腰间。人几乎不动,一整天都靠在篝火边上,看不出有一丝的焦虑。 虽然他之前就一直是这副样子,但我感觉这一次他镇静得有点过分,有时候甚至有错觉,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平静一直持续到第五天的半夜——应该是半夜,如果我的手表还准的话,忽然就起了变故。 我醒过来放尿,浑浑噩噩的,突然发现闷油瓶不再原来耳朵位置上,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四处去看,发现他站在一边的岩壁前,正看着什么。 胖子在一边打呼噜,我感觉到不妙,看了看表并将他踢醒,两个人走了过去。 走到岩壁前一看,我们都愣住,人影竟然又出现了。 我心说,闷油瓶半夜看这种东西干嘛?再一瞧,却发现岩壁没有被打湿,而且,那诡异的人影,看着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拿来矿灯,打开,把整块岩壁照亮,下一刹那我就吸了口冷气,岩壁中所有的影子,现在居然都能清晰地看到。强光下,这些影子离岩壁表面的距离,竟感觉比之前近了很多。 “我操!怎么回事?”我骂道。 闷油瓶道:“它们在朝我们移动。”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七章 怪物 墙壁中的影子确实在向我们靠近,而且连动作都有奇怪的变化,头往前诡异地伸着,好像努力想从石壁中探出来。 “移动?”胖子没睡醒,还没弄明白。 “之前它们埋在岩壁中三尺左右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尺不到了。”闷油瓶道,做了一个手势,“五天时间,它们朝我们前进了两尺多,再有一天半……”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再有一天半,这些影子就可能从岩层中出来了。 “难道它们是活的?”我不由毛骨悚然。/ 闷油瓶摇头,直勾勾地看着影子,那动作,似乎在和影子对视一般。 我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拿着探灯照了一圈,见四周全部都是影子,鸡皮疙瘩都暴了起来。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它们从墙壁中出来……想着,头皮直发炸。 走了一圈,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骂道:“我靠!难道这就是那个东西的目的?” “什么目的?”胖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我不清楚,但也许是一种仪式,我们是祭品,或者,这是一种饲喂,我们是食物,或者这是种捕猎,我们是诱饵……总之,我们是为这些影子准备的。” 胖子皱了皱眉,终于醒悟过来,呆了呆,骂了一声:“我操!不会吧!” 我说什么不会?看那些影子诡异的形状,肯定不会是f罩杯的美女,那么它们被我们吸引,绝对不会是好事。 我登时就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看向闷油瓶,却见他入定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忽然从一边的工具堆里掏出一把石工锤,丢给我。 “干嘛?”我问。/ “先下手为强。”他沉声道,“打到它们连妈妈都不认识。”说着就要去砸。 我一把抓住他,“这些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砸几下不一定砸得死,反而把它从里面放了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拾!” 胖子骂道:“我真受不了你这个笨蛋!你不会砸条缝出来先看看?” 我还是感觉不妥,再看闷油瓶,他仍旧不理我们。 胖子以为这是他也同意,举起石工锤,朝一个人影就砸下去。 他好几天没吃饭,体力不支,第一下只砸出个小凹坑来,但这里的石质非常脆,一下就裂出了细缝。 他呸了几口,随即又是一下,顺着那墨绿色的玉脉,竟然裂进去一条深缝。 瞬间,一股非常浓烈的气味从石头里传出来,几乎无法让人呼吸,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胖子还想再砸,我再次把他拉住,因为我看到,裂缝深处露出了一团东西。 我们捂住口鼻,等那气味稍微消散了一些便靠过去。 胖子拿起矿灯,往里头照。 起初只看到墨绿色的一团,好像也是岩石,但无法辨别那是人影的哪个部分。本来也没有多么害怕,但当凑近的刹那,那团东西转动了一下,接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从裂缝后面转出来,看向我。 那一瞬,我几乎窒息。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定向,但你就是能知道,它在看着你,从裂缝中看着你,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吸了口冷气,两个人都炸了,并且立即确认,这东西不是人! 不敢再看,我猛然把头转开,胖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他,心道你不是要打得它连妈妈也不认识吗?他却猛摇头。 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从裂缝里传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声,无比的尖厉,同时,一双极细的爪子猛地伸了出来,抓住我的脖子。 这速度太快了,谁也来不及反应,我已经被扯向裂缝,狠狠地撞在岩壁上。 闷油瓶这时反应比胖子都快,一下扑过来抓住我,另一手的军刺就朝裂缝捅进去,刺到那双爪子的手腕上,连刺三下,那东西才放手。 我摔出来,迅速被胖子拉离。 那双爪子很快又伸出来,连抓几下都抓空。胖子抡起锤子砸了几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爪子又缩了进去。 我们惊魂未定,喘了半天粗气。胖子道:“我操!他奶奶的是个狠角色!” 一边闷油瓶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篝火旁边,拿起一个筐子,抄起一盘火炭,道:“帮忙。” 阴山古楼 第四十八章 火炭 我一看便知道闷油瓶想干什么,还没等仔细去想是否妥当,他已经把一盘子火炭全倒进砸出来的那条缝隙中。 缝隙离里面的东西还有些距离,胖子紧随其后,又是一盘子,后灌入的火炭把已经在缝隙中的往里推了进去。 顿时,石头中传来一阵阵声音,酷似婴儿哭啼,尖锐的要命,凄惨无比。 按道理说,把这种恐怖的东西弄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但我听着,还是感觉心被揪起来,相当的不忍,到底它现在完全处于弱势,完全只能任人宰割。 闷油瓶面若冰霜,毫不犹豫地继续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十分熟悉,那就是之前铁块中的“死人味道”,想不到它确实代表了死亡,石壁中的影子起先不停地抖动,逐渐停了下来,凄厉的叫声变得模糊不清。 我自幼心软,虽然刚才差点被抓住,但这么活生生地把一个人形的东西弄死,心中还是无比的难受。 胖子倒没有我这么迂腐,虽然也有点犯嘀咕,但并不扭捏,干笑几声道:“来生投人胎,别投错地方了。” 最后,那个影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剩下石头上的缺口,仍在冒青烟。 我颓然坐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刚想缓一下,闷油瓶却道:“还没有结束。” 我抬头一看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的岩壁上,还有三个人影已离表面非常近了。 “我们一定要这么干吗?”我问。 闷油瓶没有回答,看了一眼胖子。他点了点头,举起锤子和凿子,走向另外一个人影,我不想再看,就坐在那儿没动。胖子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动手开凿,很快,刚才发生的事情便重演了一遍。 等转到第三个的时候,胖子也受不了了,满头是汗地在那影子前站了很久,问闷油瓶:“小哥,咱们能不能歇歇再干?” 闷油瓶摇头,看了看四周,冷冷道:“不用再干了,没有时间了。” 跟着转头一看,顿时凛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岩壁中的人影,已经全部贴着壁面显现了出来,一眼看去能数的清的,又多出了起码十具,而且能用肉眼看见。 它们正向石壁的表面缓慢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们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加快了速度? 我又站了起来,闷油瓶拿起的我军刺,反手握住,胖子操起石工锤,我手无寸铁,看了看,从地上操起一根钎杆,三个人背对着背,注视着四周。 胖子已经兴奋了起来,他这种人如果真的要干仗,才不会管对方是阿诺还是石头妖怪。就听他骂了几声,道:“狗日的!也好,他娘的我真受不了在这儿待下去了,饿死不如这么死光荣,咱们大干一场!”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一脚把那神像踢飞,“他娘的不给面子!老子拜你不如拜个**!” 我心跳的极快,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出奇的并不是害怕,对胖子道:“这么死有什么光荣的?他娘的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刚说完,忽然脖子后面一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脖子上,我吓得赶紧跳开一摸,一看,是一些岩石的碎片。 我脑子一跳,心说我靠,忘记了头顶也是石头,抬头便看到离头顶不到两拳的岩顶已经开裂,缝隙中出现一个浑身绿色的东西。 我们立刻让开,岩顶几乎在同时裂开,一团绿影猛地从上面挂下来,之后是一阵凄厉的叫声。 探灯光下,我根本没有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只知道一个影子摔下来,在探灯光圈里停留了半秒,一下就闪开,撞在了篝火上。 篝火被撞散架,火星和炭火被撞得到处都是,集中的光线完全被撞散,四下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无数小的火点在燃烧。 这变化始料不及,我用探灯追着那东西照,但只能扫到残影。 胖子反应最快,抄起地上一根还燃烧着的柴火,可才拿起来火就熄灭了,剩下一截暗红色的炭。 “狗日的——”他大骂,“的”字还没完全吐出就变成一声闷哼,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接着是一连串扑打的声音。 循声把探灯照去,见胖子和一只东西扭打在一起,转开去照闷油瓶,手电筒一转,没找到他,却一下照到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 我转探灯有一个惯性,所以那脸只在面前出现一瞬,那样的冲击力却远大于直接看到。我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条件反射下连连后退,大叫:“又出来一个!” 害怕归害怕,手上的钎杆朝那个方向就扫过去,闷响中敲到了什么,但没有吃到力气。钎杆是全铁的,非常重,我凭单手无法再打第二下,只好抽回来,再用探灯去照。 还没照清楚,背后被猛地一撞,整个人便摔了出去,直接滚到地上。探灯一下脱手,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我爬起来便知道糟糕,什么都看不见,麻烦了。此时就听闷油瓶大喊一声:“趴在地上,不要动!”接着又是一阵凄厉惨叫,一团东西重重摔在我身边。 我抱头缩到一边,身边几拳的地方嘶声连连,然后暗中听到“咔嚓”的颈骨折断声音,惨叫声戛然而止。 另一边,胖子那里还没结束,听他一下接一下用力锤着,“操!敢偷你胖爷的桃!敢偷你胖爷的桃!”锤一下就是一声惨叫,如此连锤四下,那边也没了动静。他用力呸了一口。 看不清那里的状况,周遭一下安静了。 我问道:“都解决了?” 边上闷油瓶厉声道:“别说话,听!” 我立即屏气,听到黑暗里传来爬行的声音,数量之多,无法估计。 阴山古楼 第四十九章 有三十五个 忽然感到肩膀上不大对,刚才被闷油瓶按住的地方,竟然全是血。另一边传来胖子撕心肺的惨叫,不是占据上风的,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怒吼,听得人魂飞魄散。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想像四周是什么情形,那些石头中的人影,肯定已将我们团团包围了。 回忆一下先前在地上看到的话:十六、七、十、四,一共是三十七。刚才那两个已经被烧死了,那么,我们要面对的,有三十五个。 我看不见周围的情形,不知道胖子他们有没有挂彩,所以没有多,同时也没有精力胡思乱想,死死地抓着钎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耳朵上。 胖子离我们很远,很可能已经被隔开,身边没人,他有点测定不住气,呼吸声非常紧张,但同时又很卑鄙地压低自己的呼吸,心说都去找他。 没有僵持多少时间,果然胖子那里先炸起来,他一声闷哼,然后大叫:“我操!开干!” 呼的一下,不知道他砸到了什么,那边一片混乱,有东西叫了起来,同时四下好比惊飞的鸟群般响起嘶叫声,乱成一锅粥,全部朝他去了。 我抡起杆子想上骈帮尽快,上前两步不到就撞到一团东西上,滑腻腻的。没等反应过来,黑暗中一场尖啸,劲风四起,人一下被撞翻在地上,身上几个地方立即传来剧痛。 用手一抓,抓到一支爪子,但是立刻脱手。匆忙用手乱挡,很快手就被抓得一塌糊涂。不过没几下就听一场闷响,那东西被人踹了出去。 我手尽快脚乱地爬起来,却被身边的闷油瓶按住肩膀,他轻声喝道:“不要说话,你不要动!”说完如一道劲风朝胖子去了。 我心中的感觉很怪既想上去帮忙,又感觉闷油瓶的话不能不听。忽然感到肩膀上不大对,一摸之下,刚才被他按住的地方,竟然全是血。 那种血量不会是自己划开的,肯定是受了重伤。我心下凛然,方才那阵搏斗,黑暗中听着似乎他占尽了上风,但显然也滑讨到多少便宜。 另一边传来胖子撕心肺的惨叫,不是占据上风的,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怒吼,听得人魂飞魄散。有很多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像,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如果出现意外,会是什么情形?但想归想,只要闷油瓶在,总感觉不可能出现这种事。然而现在,这种感觉烟消云散了,胖子很可能就会在这里被干掉。 “退到墙边上去!” 决瓶的声音出现在胖子的位置,随着话音落下,状况变得更加混乱,惨叫声、倒地声,胖子的叫骂声,混成一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已无法思考,抱着钎杆无法动弹,只能听着那边的动静,自己上去也没有用,情况之混乱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身手极好的人,凑上去甚至会被胖子谋杀。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了多久,忽然,境消失了,一片寂静。 我仍不敢动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死了?还是所有的石中人都被干掉了?又或者,两者都是? 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啪”的一场,探灯在一边竟亮了起来。转头一看,是闷油瓶,一手架着胖子,一手拿着我的探灯。 我想了口气,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和胖子走到我身边,把胖子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个浑身都是口子,淌着血。 在几乎遍布全身的血污中,麒麟纹身又出现了。这一次不仅是肩膀,他的上半身几乎已经燃烧起来,蔓延到全身。 我目瞪口呆,他却把探灯递给我,按着抓着我的手,把探灯指向墙壁上的一个口子,那些石中人出来的裂口。 “这是这种东西活动形成的通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通道也许可以通到外面。”他道,“你带上工具,快点离开。” 我立即点头,“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我们马上走。他娘的,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凶多吉少了。我真服了你,没想到你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往后面的石壁上一靠,淡淡道:“我和他,走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骂道。 他忽然朝我笑了笑,道:“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我愣了。他一阵,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他仍微笑着看我,头缓缓地低了下来,坐在那里,好像只是在休息。但是,四周完全寂静了。 阴山古楼 第五十章 脱出 看着他安静地坐在面前,我心中的滋味无法形容。 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肯定有无数的念头在涌动,但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立即哆哆嗦嗦地去摸他的手腕,伸出这支手,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还好,还有一些体温,脉搏非常的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转头去看胖子,发现他的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挂在外面了,脉搏更是微乎其微。 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都是划伤,显然是那种东西的长爪子划的,十分密集,可以想见是无比惨烈的搏斗。 流血过多,心力衰竭,死亡几乎是无可逆转的。我有一些绝望、无助、懊恼、悔恨,无法形容的感受一起涌了上来,眼泪几乎要从眼眶冲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魄力,我在下一瞬间把这些感觉都推了出去,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我自己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冷静吓了一跳,像是心中有另外一个自己,暂时否决掉要来的情绪。不晓得在经历这种时刻时,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样的体会,但就在此时,我的脑子里忽然无比的清晰。 ——他们还没有死去,我自然不可能撒腿离开,但又不能在这里眼看着他们死。我必须做点什么,做我最后的努力。 我站了起来,开始琢磨怎么办。 首先找来了香灰,把他们最深的伤口全都抹上,把血暂时止住,然后把胖子的肠子一点一点的塞回到肚子里。那种感觉我不想记录下来。 弄完之后,拿来潜水服,撕成几条绑成绳子,拿来一旁的木框,绑了一下,做成一个拖曳式的单架,把两人绑了上去。 “就是死,你们也给我死在地面上。”我咬牙道。 弄完后,我拿好探灯,拿起一旁的军刺,看了看四周。地面上全是绿色的液体,也许是那种东西的血液,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人体,一片狼藉。 我没有细看,也不敢细看,转向四面的岩壁,想找闷油瓶说的洞口,只一眼就呆住了——石壁之内,竟然还隐隐约约地透着影子,而且比刚才看到的更多,但远比刚才看到的要小,都是一些小孩的影子。 我看了一圈,不禁毛骨悚然,当即不敢耽搁,拖着他们,朝着闷油瓶说的那个口子探了进去。 胖子本身就极重,加上闷油瓶的重量,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两个人拖进来。 果然如闷油瓶说的,那口子里是条通道,那些东西好像可以腐蚀这里的玉石,在玉中慢慢移动。四周全是上好的玉脉,如果有任何玉商在这里,肯定会疯掉。 但,它们如果是玉中自然形成的,那这条通道应该是封闭的。我用力拉了片刻,发现通道很长,同时,看着通道的岩壁,感觉很是不对,岩壁中不时出现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好像是岩石中的人正聚拢过来,看我爬行。 好在我的神经已经是怕到勒极点,索性不管,咬牙拖着胖子和闷油瓶,只顾自己爬着。 这个通道没有任何分岔,但是非常的曲折,有些地方甚至是垂直的,我足足爬了十几个小时,几乎累昏过去仍然没有到头。 也不知多久之后,探灯的光都快灭了,忽然,我听到了水声。 我几乎是发了狂似地往前爬,猛然手下一空,没按到想象中的地面,人差点摔下去。 探灯勉力一照,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断层,是一道不规则的山体裂缝,不宽,两只脚撑开就能保持平衡。裂缝上方,水如瀑布一样跌落下来。 我喝了几口水,探灯往前照,前头再没有通道,这里好像是这个通道的。那些玩意儿可能是从这裂缝爬下去的。再上下左右照了照,好家伙!裂缝断层的表面全是像被蛀出的洞,而且全在同一面,这些东西跟山里的蛀虫一样。另一面什么都没有。 我放下胖子和闷油瓶,也没法管他们到底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攀着那些洞一个一个爬下去,看看哪个可能通往外面。 其实完全不知道怎么辨别,只能一个一个地探。突然感到似乎哪里有风吹进来,我心中一喜,立即循着感觉找去,果然找到一个有空气流通的洞口。 有门儿!我心说,又爬了回去,解开一条绳子,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送下去。 我饿了好几天,其实没什么体力,这一路极端的煎熬,到中途时,经常以用力就觉得天旋地转,并且开始干呕。这是体力极度透支的迹象,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最起码又用了六七个小时,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才完成,我缩了进去,之后,又是天昏地暗的拖曳和爬行。 我能肯定,这段过程中,四周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耳边到处是奇怪的声音,但是,我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麻木得一塌糊涂。就是这个时候死了,我可能也就这样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光。这时候我连加快速度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继续行尸走肉般爬着、爬着。 然后,一瞬间,我听到了风声和水声,看到了久违的地面。我几乎反应不过来,还没等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就看到几个人出现在周围,抬头一看,是面色阴鸷的村民模样的人。 他们将我从洞口拽出来,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湖滩另一面的一座山坡上全是人,入耳全是长沙话。 我的身体极度虚弱,一被拉出来就头晕目眩的,接着有个人带着一群人朝我过来。看天色是晚上,四面灯火通明,全是汽灯。还有人拿着对讲机在不停地叫喊:“找到了!找到了!” 带着一群人向我走过来的人,很快就到了视野内,我远远地看着,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我的二叔,后面跟着潘子。 他们都一脸急切,可没等他到跟前,我就失去了知觉。 阴山古楼 第五十一章 二叔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阿贵的房间里,云彩在一边照顾我。外面非常嘈杂,我是被吵醒的。 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体力不支,所以这一觉睡下去,人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坐起来,云彩看到,立即给我递了水,然后到外面去叫人。不久,潘子走了进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看到二叔,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劈头就问胖子他们怎么样了? 潘子告诉我,已经在第一时间把他们送到医院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他让我放心,如果他们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如果不幸挂了,那也没有办法。 我听乐稍微安了一下心,送医院去了,至少还有希望。 接着,我们这是怎么回事?他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说,只说是我家二叔不让他和我多谈这些事,而是现在还在湖边,等他回来会亲口告诉我,然后让我多休息,说完就出去了,似乎外面非常的忙。 阿贵家附近的几个高脚楼都被二叔包了下来,我看到很多二叔。三叔以前的伙计,足有二十多个,在想起先前在湖边看到的,估计这次来了几百人,阿贵早就从崩溃中走了出来,穿针引线地忙活,但问他情况,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办,一直在阿贵家休息了两天,身体大概复原之后,二叔才从湖边回来。 和二叔一起出现的还有好些人,竟然都是长沙的几个表叔,有几个是跟着三叔混的,都是我们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吴家人都到这儿来了? 我没敢问,因为二叔和那些亲戚的脸色并不好看,寒暄了一下,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古怪。 二叔的气色很差,折腾了一番后亲戚们散了,二叔看了看我,勾住我的肩膀,问我身体没事了吧? 我点头说没事,这才低声问他是什么情况。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跟他去逛逛。 我们来到村旁的溪边,一路逛来他也没说话,一直走到那幢被烧毁的老房子前,他才道:“你的e-mail,我已经看到了。” 我心中已然感觉到,这可能和那封e-mail有关系,便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顿,才道:“你相信你在信里写的内容吗?” “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想不信,但又不敢不信,因为我想不出别的可能行了。”我道,“你和三叔相处了这么久,有发现什么异样么?” 二叔点起烟,看着我,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道:“这是别人说的,三叔没亲口否认,所以,我不是没有怀疑。” 二叔仍看着我,几口就把烟吸完了,顿了顿,忽然道:“你不用怀疑了,我告诉你,这确实是真的。” “确实?”我道,“你怎么确实?” 他慢慢道:“这件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 我呆立在那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继续道:“小邪,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也有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怎么让这事发生了?”我问。 他站着不语,然后做了个手势,让我继续走,顺手递过来一张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照片,“这是?” “烧掉那栋房子之前,我留了一张。我想,现在给你看,比在当时给你看,要合适得多。”他道。 我愣了,一下懵了,房子?烧掉?我操!不会吧!当即就道:“二叔,那是你干的?” 还想说话,但他摆了摆手,让我看那张照片,“那些事情,我们就不提了。” 那是一张非常普通的黑白照片,也是一张合影。再仔细一看,上面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正和文锦说着什么,后面是考古队的其他人。中年人不是以往见过的照片中的人。他非常白,非常消瘦。但是我看着有些熟悉。 “这就是楚光头想让你看的照片。”二叔道,“我找一张最能说明问题的留下来,想着如果最后还是没办法,还得让你知道的话,物证会比我的嘴巴更能说明问题。” “就是这个?”我不无法理解,“这照片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认识这人吗?”他道,指了指那个陌生人。 我看着那个白而消瘦的人,忽然就想了起来他是谁,不由得“啊”了一声,“怎么会是他?他不是……” 这个人和我们的故事没有联系,但却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他们和文锦那一队出现在一张照片上,那这只考古队的规格,就不是我想的那种地位了。 我们继续逛,二叔道:“我不能告诉你细节,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小邪,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就是一个故事,仅仅是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阴山古楼 第五十二章 开心 我点头,二叔又点了一根烟,道:“你读的书不比我少,秦始皇的本纪你读过吧?” 我点头,《史记》是搞古董的必修,自然读过。他继续道:“《汉书》呢?” 我又点头,他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中国古代的这些皇帝,都有一个惯例,无论是大皇帝、小皇帝,草头天子还是正统皇室,在功成名就、寰内太平之后,他们都必然会有一种行为,就是求长生。” “追求永生是帝王的终极梦想,并不奇怪。我要是一辈子不愁钱花,想杀谁就杀谁,想娶哪个女人就娶哪个女人,那我唯一的追求,恐怕就是将这种生活再继续下去。”我附和道。 二叔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说道:“如果翻开史书,你会发现,真的,这种惯例太难打破了,而且越是开国皇帝,越是变本加厉,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他顿了顿,“一代一代下来,几十国号变了,称号变了,更甚至,连皇帝的称呼都不用了,惯例还是没有打破。”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人性是传承不变的,不管你站在什么位置,到了一定的时候,一样会看到死亡向你靠近。 “但是,所谓长生秘诀和传说,越靠近现代越模糊。很多帝王都认为,长生术的线索存在于古代方士的墓葬里,所以,自然会出现一些队伍帮帝王进行实地勘探。这种队伍往往挂羊头卖狗肉,以一些现有的编制做掩护。”他看着我,笑了笑,“而这些队伍里的人,当晚是民间最厉害的高手。自古土夫子,南北地仙、摸金校尉,有不少都被招安吃起了公粮。在某些时候,强权压下,也由不得你不效忠,为了家里老小,只能低头。” “不过,这种事情始终见不得光,所以历代这些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另外,在这种队伍中,总有人想摆脱那种无孔不入的控制,而且长生这种事,不仅对帝王将相有吸引力,对这些寻找者也是巨大的诱惑。当他们真的发现一些线索时,心中不免会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想法,他们往往会告诉自己的兄弟或者家人,这些家族的成员都是见过风浪、刀尖上滚的人,胆子都很大,于是,就会产生一些计划,以实施这些想法。这些计划有些失败了,有些成功了,有些也不知道是失败还是成功,但能肯定的是,一旦被发现,那么,这些人的末日就到了。” 他停了下来,勾住我的肩膀道:“不过,有些计划能瞒很长时间,甚至改朝换代。当这时候,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没有人希望它被捅出来。”说着,他又看了看我,“特别是‘它’。” 我不敢说我完全听懂了二叔的故事,但是,我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说实话,我哦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回事这种范畴的东西,难怪楚哥会和我说,不能再查下去了。沉默中,把二叔说的和我之前的一些推测连起来,居然发现,很多事情一下就变得合理了。 我问道:“那么,这里的事情,也是‘它’所进行的活动中的一处?” 二叔点头:“恐怕是,所以我很早就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一听潘子说你到了这里,就觉得不妙,立即叫他带着人过来。凡是那批人去的地方,必然凶险万分。”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二叔。 他想了想,道:“那些,可能是密洛陀。” “密洛陀?那是什么玩意儿?” “密洛陀是瑶人的祖先,在他们的神话里,他们的第一个女神,是从山中产生的。我估计,责众怪物就是密洛陀的原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铁块,“这个女神第一次造人,造出来的就是铁人,但是铁盒女神的神力相克,没能成功。当时那些矿工用铁封石中人,显然都是听过这种传说的瑶人,你的估计应该差不离。” 我点头。二叔继续说道:“至于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恐怕没人知道。听你的描述,这件事很像一件宗教仪式,你们被当成祭品,等在那里。那些东西存在于山底很深的地方,要弄下去得花很长时间,我感觉,你们碰到的事,可能是别人安排的。” 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证明我的直觉没错,但是我道:“可是,我说了,那个矿洞没有任何的出口。” 他想了想,拍了拍我道:“我以前和你说过,已经发生的事,不管你看到的现象如何,它就是发生了。你既然进去了,那必然就有入口,找不到不能说没有,入口肯定就在那里。” 我苦笑,之前胖子说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想法,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二叔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他接起,只嗯了几声就挂掉,我继续问,他来找我为什么带这么多人来?这也太夸张了!他们现在在湖边干嘛? 二叔面色铁青,只道;“是有一些事情,这一次,还亏得有你,否则我们真找不到这里。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事情证实了,你自然会知道。”他看着手表,“这里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和三叔有关吗?或者,和‘它’?”我问。 二叔笑笑,“别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其实是多么微不足道。现在不要问,也不要去打听,你要找那小哥的过去就尽管去找,但我这里,你少来你那套。我和老三不同,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二叔没有和我再说什么,和三叔不同,我不会和他磨什么嘴皮子,那完全没用,他会说到做到,说事情证实了会告诉我,就绝对不食言。 他说他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可以在这儿等,去其他地方走走也行。不过,以后要随时报告行踪,不让我再乱跑了。 因为惦记着胖子和闷油瓶,我在一个星期后离开村子,去了防城港的医院。云彩和阿贵带着我找到了他们的病房,两人都没事。 一声说,其实两个人受的伤都不算致命,只是失血太多并且发生感染,好在他们的体质都非常好,我用香灰止血也同时又隔绝细菌的作用,所以只输了血就救了过来。那些香灰真的非常关键,如果他们再流多一掌那么多的血,可能就是大罗神仙也管不过来了。 用香灰止血是我听单田芳的评书学来的,没想到真的管用,看样子评书还真得多听听。 看到胖子的时候,我几乎老泪纵横。就这么几天不见,他的身体又肥回去了,一点也不像刚从阎王殿走了一遭的样子。 胖子看到云彩来了,一下又找不着北了,就要下床标榜自己的不死之身。 他们大概问了我之后的情况,我把我怎么把胖子的肠子塞进去,怎么把他们从那里拖出来都说了一遍。 胖子听完后一愣一愣的,说难怪他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肠子走向不对,一想大便就打饱嗝,说你别给我塞反了。 说着这个,我们开始聊这整件事情,我拿出一张纸给他们看。先前在阿贵家,我按照记忆,吧古寨的平面图画了下来。 但是如此讨论也没有什么结果,胖子就闹着要带我们去吃病号饭。 等了片刻,却不见云彩有动静,回头一看,发现她正看着那张湖底平面图发怔。没有一点反应,显然被什麽吸引了。 我有点意外,那平面图画的很容易,其实没什麽好看的。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问她道:怎麽了,大妹子。 云彩嘟起嘴巴,抬头道:“两位老板,你画的这个湖底寨子,和巴乃好像啊。” 阴山古楼 第五十三章 很像的寨子 巴乃就是阿贵他们住的那个寨子,也是一个典型的瑶寨,不过我们才住了没几天,对村里的地形没什么概念。云彩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意外。 “哪儿像了?”胖子把那图接过来,“你们这儿的村子,不是都差不多吗?” 云彩也不敢说死,把图递给了阿贵,说道:“阿爹,你看看。”我们也立即凑了过去。 阿贵看了看,一开始似乎也不理解,云彩把图换了个方向,然后和他用当地话说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道:“咦!还真是有点像.” 我来了兴趣,到底偶们不是本地人,对于很多细节,不及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敏感。而且女人又特别的细心,就让她也指给我们看。 本来我以为,可能单纯因为湖里的山势和巴乃四周的山势很像,所以导致村子的一些倚山建筑比较相似,但云彩一说,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指出的相似的地方竟然是路和篱笆。 云彩告诉我,她看这图的第一眼,就很明显地发现,我画的这个“湖底古寨”中的道路和篱笆的走势,和他们的寨子一模一样。这让她意识到异常,然后才开始发现村子的其他部分,也有很多地方是非常相似的。 我不可能回忆起巴乃寨子全部的青石路和台阶走向,但对阿贵房子附近的路有记忆,一参照,果然如此。只要把平面图换一个方向,立即就能找到阿贵家边上的几条小路,交叉方式和图上的真非常接近。 我的悲伤一下就全是冷汗,这就有点过了。这张平面图描绘的是一个沉在湖下的寨子,距今可能有几百上千年的时间了,但现在却发现,湖底的寨子和一座现实存在的寨子,有着无数的高度相似点,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啊? 虽然努力压制那种莫名的毛骨悚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打起哆嗦,直觉告诉我,这里可能有大问题。 吸了几口气把鸡皮疙瘩按回去,然后让云彩把所有的相似点都指出来,我必须判断哪些相似点可不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合理原因而形成。 可能当时我的面色有点吓人,云彩看我这么认真,害怕起来,不敢说话。胖子拍了一下,让我不要吓到小阿妹,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们从村口说起,一直说到村尾,越说我的心底越凉,意识到这不可能是任何的偶然可以做到的。从村口几个装饰牌坊的位置,到里面的大量青石路,篱笆,还有房子的排列,真的极为相似。 要造成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湖底的古寨和巴乃,是由同一个设计师设计的。 可是,村子怎么可能由设计师来设计?村子都是自然形成的,由千年来所有的村民自发进行调配,寻找最适合建房的地方,寻找最合理的路线,从而慢慢形成道路和房屋的布局。 最让我在意的是道路的高度相似。村子一旦形成,特别是山村,道路是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太可能改变的东西,因而有“古道西风”一说。对于道路,村民做的最多是返修,不可能把整条路去掉,重新开一条。我们在很多山村里走的道路,大部分在两晋的时候就存在了。即使在杭州,那些山上的石道,也是很早的时候由寺里的和尚修造,现今政府做的,只是不断地返修。 所以,巴乃村子里的古道和湖底古寨的道路高度相似,本身是极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诡异。对于我这个学建筑的人来说,更是煎熬,脑子里各种以前看过的东西在不停地翻滚,却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 胖子还没有意识到我想得有多深,问:“天真,你以前听说过这种事吗?” 我摇头让他别问,这不是单纯的“听说过”,出现两个相似结构的建筑群,历史上,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干过,就是汪藏海。他负责设计的曲靖城和澳门城市完全一样的,但那是城市级的范畴,城市是可以规划的,村庄则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村子。 而且,如果两个村子都存在,还可以说是奇观,或者是某个隐世高人的恶趣味,然而现在i,一个存在,一个居然沉在湖底。 不管我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往复杂的方向想,但直觉总是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单线的。我现在手里掌握的碎片,只不过是那颗“真相”洋葱的最外层。 胖子见我没什么反应,又去问闷油瓶。闷油瓶也没回答他,似乎对这个不敢兴趣,只是看着图发呆。 阿贵闪闪躲躲道:“咱们传说过,都说村子原来不在那地方,而在羊角山里。说不定真像和胖老板说的,这下面得寨子就是我们的古寨,村子不是被火烧的,是被水淹了,然后咱们的老祖宗就道外面相似的地方,再按照原来的格局修了一个村子,反正这里的山和我们外面的山差不多啊!” 我对他道:“除非你们的老祖宗对于堪舆学友很深的学问,否则,就算有意仿照,也很难仿照到这种程度。” 要达到这种相似,必须在原村没有被淹没的时候就进行精确的规划测量,当时的瑶民还处于未开化阶段,不可能有如此造诣。 云彩嘟嘴道:“老板,你凭什么看不起瑶民?说不定就真有那么一个人呢!” 我苦笑,不是我想这么想,而是如果真这样,那么这事就复杂了,于是答道:“即使有这么一个人也说不通,因为没有任何必要。瑶文化对于建筑的规划并不苛刻,何必非要搞得和以前的村子一样呢?这个村子的布局,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隐含意义。” 中国有很多村子都是高人建设的,比如说浙江有个俞原村,就是刘伯温根据星象而造,整个村子时一个巨大的星盘。但现在这个湖底古寨的平面图非常没有规划,凭我的阅历,看不出蹊跷。 “你怎么想?”胖子问我道,“你肯定有点什么想法。” 确实,我有一些推测,但推测其实是没有用的,于是摇头:“我只是能肯定地说,这是故意而为的,而且花了大力气,因为普通的人,就是想修也修不到这种相似度。”我感到最难以理解的是,这样明显的事,当地竟没有传说。 阿贵他有好几代的记忆,他们的村子年代也非常久远了。也就是说,这种copy行为发生的时间在更久以前。但从张家楼里的一些迹象判断,玉矿开采的时间不会太晚。湖水的倒灌,应该是在玉矿开采之后,否则矿坑不可能修起来。 三件事情,copy、湖水的倒灌、玉矿的开采,按发生的时间顺序排,应该是copy早于玉矿开采,湖水的倒灌最后。 也就是说,在玉矿开采之前,那个湖是不存在的。村子没有被淹没,即使已经荒废了,它也在那里。 那么,当地人应该就会知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村子。就算其中一个后来被水淹了,但年代如此之远,至少会有传说。 而且,这种传说的辐射范围会很广,就是往外几十里的其他村里,也免不了有流传。 阿贵却说没有任何传说提到过湖底的寨子。这个隐秘的古寨就好像是一个意外,在历史的行进中,完全地被人遗忘。 阴山古楼 第五十四章 镜像阴谋 当然,这种遗忘可以是偶然的,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传说湮灭在历史中,但这种湮灭一般都是大规模的,不会单单只有一个传说消失。传说断代,必然随同某一段历史时期的完全空白,没有任何讯息。 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寨子里的传说和老故事不少,不存在明显的断代,却单单没有任何“本来有个一模一样的古寨,但是被水淹没”的相关传说,是否有人不希望这个传说流传? 关于这种copy,我心中其实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认为是出“镜像阴谋”。“镜像阴谋”是日本推理小说中的一种常见诡计。诡计的核心就是隐瞒,也就是说,阿贵他们的村子是假的,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真实的村子已经消失,因而特意建造的。 生出如此强烈直觉的根本原因,是盘马说的魔湖的故事。我当时的推测其实也是一种镜像诡计,老的考古队被抹掉,一只来历不明的新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代,就是“镜像”。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大火烧了老寨的传说,当时的寨子肯定不全是在峡谷的坡上,山里的村子会有很多零星的楼房,分布在离存在较远的地方,这些寨子水淹不掉,但一定要毁灭,就可能使用了山火,为了掩盖山火的痕迹,最终使用了这种说法。 这种诡计的背后,就是大阴谋了,并且可能极度的血腥,原本村里的人必然会被全部屠戮,杀人者很可能假扮成村民,住入了假村之中,实行他们的计划,这个诡计发生在很久以前,若干年后,又发生了玉矿的事情,之后,村子被淹没。 一个地方发生这么多的事,显然,这里的村落山川河流中,隐藏着什么。 一切听着实在太玄乎,感觉不太可能,我很抗拒往这个方向思考,反正也无法求证,现在只能压制疑问,等待之后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大脑完全不够用了,刚想喝点东西透透气,胖子却又发出一声啧,指着图问我道:“天真,你这样看看,你画的图像什么?” 凑过去,就发现他拿笔涂黑了一些地方,很快我的平面图就变得斑驳,等他拿起来放到太阳光下面,我就愣了。 被他稍微一加工,整个村子的平面图,竟然变成了一只动物的样子,有眼睛和爪子。再仔细一辨认,立即认了出来,那是一只麒麟。 “越来越好玩了。”胖子喃喃道。 我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直接能看到的是,那麒麟的样子,和闷油瓶身上的很像。我靠!难道真的来对地方了!我心说,脑子里几个概念不停的闪动,麒麟、纹身、平面图,忽然就有了一个横空出世的念头。 拿着图走向闷油瓶,他正在发呆。 我上去对他道:“快快!把衣服脱了!” 他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我把手里的图给他看,这样那样不停的解释,他仍是不理解,但还是按照我的意思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看着他磨叽的动作真是心痒,真想一脚把他踹翻,马上贴上去看,等他脱了衣服我才想起来,他身上的纹身,平时是看不见的。 我问闷油瓶这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这种纹身是用一种带刺植物的汁液纹出来的,平常是透明的,只有体温超过一定温度才会变成黑色。古时候苗人多有湿热病,这种纹身可用来检测小孩子的体温。 当然,要体温超过一定的温度,也可以是因为剧烈的运动,所以闷油瓶在剧烈的搏斗或者激动地时候,纹身便会显现。也由于不同的浓度,对于温度的敏感不同,只有极端剧烈的搏斗,能让所有的纹身图案显现出来。 胖子弄来热水袋,我们逼着闷油瓶烫他的胸部,果然,黑色的纹身慢慢显现。 胖子就道:“我靠!这招好啊!我以前作弊怎么不知道这个。”我则开始仔细看他的纹身和我画的地图。 “你看看这古楼的位置。”胖子道,指了指塔边上路径的走向,“如果巴乃和这个村子是一样的,那么这湖底古楼的位置,正巧在小哥那高脚木楼的位置上,如果贴在小哥身上,就是麒麟的眼睛。” “哦?”我心中一动,细细一看,果然如此,心说胖子果然心细。 这有什么深意吗? 胖子又道:“这样看来能肯定一点,就是小哥,你肯定和这个有渊源。” 我切了一声,说这不是废话吗? 胖子道非也,这对于我们,指导意义重大。以前只是估计,大概这里会有一些线索,现在可以确定了。估计和确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们今后的做法也会改变。 我点头,这倒也是,而且,这个村子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有的搞了。 胖子接下来和我们讨论了一些指导方向,“这事算是有眉目了,也不用那么急,反正村子不可能忽然又没了,我们肯定得继续待着,做个系统的调查。另外,周围的村子也得一个一个去打听,看看能问出什麽来。这是个很长的过程。我看,得在这里呆上一段很长的时间。整理一下,先回去带点东西过来,接下来可能要常驻。”说着对云彩就咧嘴笑:“丫头咱们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云彩也笑笑,眼神却不自觉的晃像闷油瓶。 阴山古楼 第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没有必要记述,但和之后的发展有些关系,所以也提上一提。 二叔在五天后离开,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是否还找到了什么,总之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和我约定回杭州后好好聊一次。 胖子和闷油瓶其实没受到多严重的伤,得到救治之后,没两周就出院了。我们没有立即回杭州,而是再次去了巴乃。胖子断定闷油瓶和那里有联系,没有得到更多线索之前,可能要在那里长住。 我们在四天后又去了那个湖边,在湖中心祭拜了那些骸骨,立了土黄丘。 盘马再也没有出现,这让我很是内疚,但想到他的罪巷,感觉也是一种命数。拿着我的专业打捞设备,继续进行细致的打捞,期望得到更多的线索。更多的东西被陆续捞了上来,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关键的。 接下来,我们准备进入古寨中,仔细地查看那座张家楼情况。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的氧气瓶都耗尽了,必须去更换。 也巧,最后一天潜水完成,准备上岸返程的时候,湖边出了变故。 当时我们还在湖中心,刚浮上来胖子就出声招呼,抹了一把脸,指向岸边。我朝岸上看去,发现不止云彩他们,还出现了好多人,竟然正在搭建帐篷。 “我操!怎么回事?”胖子奇怪道,“这里变旅游景点了?怎么又来人?” 我喘了几口,仔细地观察,发现来人中有很多是寨子里的村民,云彩正在和他们聊天,其中另有一些人穿得很城市化,不知道来历。更多的人正从我们来时的小路下来,牵着好多的骡子,上头全是包裹。 这批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约翰不是二叔又回来了。 慢悠悠地游回到岸上,我越发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因为那些人带着好多只骡子,大包小包的好多东西。几个大帐篷已经搭了起来,石滩上一片忙碌,几个人只是略带惊讶地看过来,没有谁过多地理会这几个穿着裤衩从水里出来的人。 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走到云彩和阿贵边上,我忽然看到一个人,在盘马老爹家里碰到的那个满嘴京腔、五短身材的家伙,正在吆喝那些当脚夫的村民干这干那,一脸飞扬跋扈的样子。 这种人我在道上见得多了,想起当时听到的,他应该是跟着一个北京老板来这时原,那么这些人可能都是那个北京老板带来的。难道他们也问出了盘马老爹的故事,准备到这里来找东西?人也太多了点吧! 他看到我们,也算是见过一面,就打了招呼。我也懒得多想,回了礼,从他身边经过,到云彩那里,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轻声说听几个村里人告诉她,有一个大老板雇了他们搬东西到这里,具体情况那些人也不清楚。 这局面比较尴尬,我不希望事情有这么发展,但这湖是公家的,你也不可能说不让别人来。这批人的目标是那种几块,我不知道他们是知道铁块的真相,还是单纯就是为了救赎,没法做出对策。 他们的人源源不断,六七顶帐篷支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口京腔,让我恍惚间觉得来到了后海边上。 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做事。这其实挺郁闷的,好比你在球场上打球,打着打着忽然来了一堆人,全都人高马大而且人数比你多几倍,这时候你只能乖乖下场休息。 我一边暗骂一边仔细观察他们运来的东西,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就直往下沉。那些大包裹里,竟然有好几只水肺,好多物资看起来都像潜设备。 “人家是有备而来的。”胖子哼了哼,“他们知道水下面有东西。” 我脑子转了一下,对胖子道:“会不会是北京有什么老瓢把子来这里淘货了?那些人你认不认识?” 胖子道:“北京多的是掮客倒爷,潘家园里没几个是亲自下地的,我想可能性不大。这些人不会是四九城里混的,我看也许是咱们不知道的人。这年头,各地都有新势力。” “你在北京人脉广,你看,有一两个认识的吗?”我再问。 胖子摇头,“我怎么看没有一个脸热的,你让我再仔细看看,不过这些人的京腔有点怪。你等等,你胖爷我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他们老板是谁。” 胖子朝忙碌的营地里走去,用北京话和其中一个人打招呼,不过那人没搭理他。胖子是什么人物?立即跟了过去,他们就走远了。 我想着我能干些什么,要么到他们营地里逛逛,看看有什么,或者干脆去找他们的老板? 最终我什么都没干,因为潜水后的净利润痛让我站不起身,眼睛和耳朵也非常难受,特别是耳朵,又痒又疼,听声音都非常奇怪,看来这样潜水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正思索着该怎么办,忽然身后的闷油瓶捏了我肩膀一下。 捏得恰到好处,我舒服得一缩脖子,心说这家伙良心发现要给我按摩,却听他轻声道:“你看。” 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营地里,想看那里有无异样,却发现另一边的林子里又来了一队人,有一个人被人从骡子上被扶下来。那五短身材的很快迎了过去。 仔细观瞧,发现那人年纪弓箭有点大了,下来之后走路踉踉跄跄的,连腰也直不起来。他四周有好几个随从,前前后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站起来想过去,闷油瓶却按住我。我转头,发现他矮身在我后头,漆漆地盯着来人,对我道:“不要让他们看到我。” “怎么回事?”我心里一个,挺直了身子将闷油瓶挡住,看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被搀扶着的那个像大人物的人,是一个高大但体形无比消瘦的老头,看得出年轻时肯定非常魁梧。因为被若干人拥簇着,我没能看清他的面孔,只觉得这人非常苍老,走路完全没有力气,应该已是风烛残年。 边上一干人等,有男有女,更加混杂,那个五短身材一路似乎在做介绍。几人边说边走,并没有走到我们面前,拐入了一顶帐篷里。 等他们走进帐篷,闷油瓶才松开捏着我肩膀的手。我被他捏得气血不畅,揉了几下,问他道:“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他点点头,脸色铁青道:“裘德考。” “裘德考?”我一下愣了,“这老头就是裘德考?”接着几乎跳起来。我靠!这些人同样是阿宁公司的队伍,这老头竟然亲自出马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裘德考在我心中有一个既定的形象,既确定又不确定,是一个长着斯文赫定那样一张脸的传教士,但又有些像马可.波罗那个大骗子。而在童年时代,爷爷和我说的故事里,裘德考是一个最坏的坏蛋,我还曾经把他想像成一只大头狼脸的妖怪。真没想到,他本人会是如此形容枯稿的一个老人。 这种预判让我觉得非常古怪,十分的不真实。爷爷的故事就相当于我小时候的童话书,现在,童话书的人物忽然从爷爷的笔记本里走了出来,一时之间,很有错乱的感觉。 他来这是干什么呢?看这阵势是知道湖底下的事的。蛇沼之后,他和我们一样没有放弃追查,也追到这里来了? 可是,我们的调查方向完全是随兴而为,他们和我们没有相同的基础,怎么会碰到一起?难道他们一直跟踪着? 想想又觉得不像,如果是跟踪,他们不可能做 出比我们更周全的准备。我们就完全想不到这里需要潜水设备,他们却带来了,肯定知道得更多,至少要知道得比较早。我既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这老头亲自出现在这里,肯定非同小可。他这样的年纪不适合长途奔袭,这次出现,必然是孤注一掷。 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转念一想,现在的局面麻烦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太复杂了。我的爷爷和裘德考是世仇,虽然现在我没有任何报仇的想法,但这层关系让我不可能对他们有任何好感。而三叔和裘德考之间的恩怨,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两方之间即使没有敌意,也有极强的竞争关系,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来处理关系。 得走一步是一步。 我压下毛刺刺的心跳,又想起了一件事——闷油瓶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认识裘德考?而且他躲什么? 转过头,我就问他。他还是看着帐篷的方向,答道:“我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医院?是北京还是格尔木?”我们是被裘德考的人从柴达木接出来的,不过不记得碰到过他,他当时受的打击应该比我们更大。 “北京。”他回道,“就在上上个月。” 那就是在北京治病的时候。靠!裘德考见过闷油瓶?胖子怎么没告诉我? 再一想,他娘的胖子这个人要说义气绝对是够义气,但要他照顾人他肯定是不行的。我在杭州时,让他看着闷油瓶,想必是做一半放一半。而且闷油瓶这种人,单独和任何人相处都很困难,没有我在其中溜须打屁,胖子那没溜的性格肯定和他是大眼瞪小眼。闷油瓶见到裘德考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溜达,所以不知道。 想起这个我就想骂人,闷油瓶是我们手中的一张大牌,怎么他见过裘德考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如果裘德考狠点,闷油瓶被他接走都有可能,那我们上吊都不缺的。胖子真是太不上心了!闷油瓶也真是,什么都不说。 “他找你干嘛?”我问闷油瓶,“你怎么没和我说啊?老大。” 他没有回答,闪回了我身后。 回头一看,裘德考被人搀扶着从帐篷里出来,向四周望了望,戴上了帽子,朝一边的树阴走去。 “你躲什么?”我又问,“被他看到又怎么样?可能他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闷油瓶摇头,对我道:“我们不能让他们抢先,必须斤他们的时间。” “你想干嘛?”我问。 他指了指一边堆着的潜水器械,“我们去抢水肺。” 阴山古楼 第五十六章 使坏 我立即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脑子里灵光一闪,只想了个大概就不由得叫好。 我们没有水肺,如果裘德考他们有任何行动,都只能干看。而回去拿水肺再返回的时间里,人家说不定早就搞定开路了。若这水下有什么关键之处,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机会获得先机。 确实如闷油瓶所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抢水肺,然后使其报废,这样没有了氧气瓶,他们有压缩空气机也没有办法。这是典型的先下手为强,在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候就行动。 不过,现有的条件下是否能抢到?我抱有疑问。水肺放在河滩上靠湖比较远的地方,过去拿了就走,就算闷油瓶能一个打十个,他也不到我们,冲到湖里之前,我和胖子肯定就被按住抽死了。 想了想,我道:“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事急不来,人家这么多人,咱们不可能现在就挺着个肚子上。等到晚上,偷偷摸过去偷出来。” 闷油瓶摇头:“我们没有晚上了,一旦安定下业,他们会立刻下水,你看。” 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湖边打充气筏,还有人走入了湖中,显然是潜水夫在观察环境。 “他们为什么这么急?”我很奇怪。/ 闷油瓶顿了顿,忽然就道:“也许,没有时间了。”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很有深意,不过目前没工夫细琢磨。 小跑过去把胖子叫了回来,他一听我们的计划,啊了一声,摇头道:“我靠!刚和他们套了近乎就去抢劫,胖爷我的名声不得臭了?” 我说道:“这水下如果有明器,他们下水后可就全摸走了。你是要明器,还是要名声?” 胖子想了想道:“真奇了怪了,我觉得天真你的话特别容易说服人。那咱们就先不管名声了,你说怎么做?” 我再想了想,硬抢肯定是不行,便让胖子去准备小木排,重新上满石头。我们不可能背着负重的铅块冲进湖里,那么只能用石头来负重。之后,必须想一个办法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以便迅速地拿到水肺。 放水肺处到岸边的距离,如果全速奔跑,大概只需要三十秒。但在这条路上有很多在人忙碌,只要略一停顿,就会被人追上。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偷东西,需要相当的技巧和心理素质。 这个我很不内行,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而且经闷油瓶那么一说,觉得特别的紧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没机会了。 这时候还是胖子有办法,他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水肺的位置,突然道:“你们会骑马吗?” “怎么?”我问。 他指了指一旁的骡子,打了个眼色:“看过蒙古骑手夺羊吗?” 我一下理解了他的意思,皱眉道:“骡子和马不一样,骡子跑不动啊!” “我靠!我们又不赛马,只要它跑几十米。这东西这么大个子,跑起来谁敢拦?问题只有一个,中途千万别摔下来。” 有门儿!我狂点头。胖子马上就去准备。我们先把木排扒到湖里,然后回来,抑制出钱找到了看骡子的人,说想借去运点东西。 那人先前在村里见过我们,有钱当然赚。/ 胖子问:“骡子什么时候跑得最快?” 那人道:“发情的时候,拉也拉不住。” 胖子道:“这个难点,有啥需要避讳的?骡子最怕什么?” 打点妥当,我们拉着骡子,慢悠悠地走到他们忙碌的营地里。靠近放水肺的地方,互相看了看,我已经紧张得全身冒汗了。 三个人率着骡子,感觉特傻,跟墨西哥那些农夫一样。不过,倒没有多多突兀,因为四周好些骡子都在那里卸东西。 水肺里在一个大帆布包里,就几个包是连在一起的,胖子把骡子赶了赶,走近了点,给我打个眼色,让我去解绳子。 我看了看,没有人注意我们,刚想动手,却听到后面有人咸了一声:“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条件反射下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女人正朝这里走来,在树下纳凉的一行人也都站了起业。我一下就慌了,心说怎么办?被发现了! 那一刹那,胖子一个箭步,抓起水肺就大叫:“上骡子!” 我一下,也抓起了水肺。三个人立刻上了骡子,胖子用力一抽骡子屁股,大叫道:“骡子疯了!” 受到惊吓的骡子扬开四蹄,狂奔起来。 别看骡子平时走路慢腾腾的猛地一跑我差点没坐住,加上胖子和我的水肺是连在一起的,我们两个互相拉扯,好像玩杂技一下,十分危险。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后面的女孩子迅速反应了过来,大叫:“拦住他们!” 胖子估计得一点也没有错,这骡子跑起来声势惊人,往前狂冲而去,把前头两个正在搭遮阳棚的人吓得闪开,甚至摔倒在地。 胖子还在叫:“让开!当心!” 三个人狂冲向湖边,后面那女孩的喊声被尖叫完全淹没,而且这种情况谁敢上来?被骡子踩上一脚可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一时间,湖边鸡飞狗跳。 我还没反应过来,骡子已经冲到湖边。它们怕水,一个急转身,我们几个都摔了下来。 我的额头磕在石头上,随后被胖子扶起来,骡子继续狂奔。回头一看,那女人带着几个人追了过来,我们连忙转身往湖里冲。 到了湖边,一下就占了优势。这湖的水位下降得非常快,冲入湖里,几下就到了脚够不着地的地方,我们拖着水肺往深水里去。游出好几十米后再回头看,那几个人也下水了。 游到小木排那儿,抱起石头,胖子大叫:“沉!”三个人一个猛子往水里一压,迅速往下沉去。 在水下,只见上面几个人已经游到了上方,差一点就要被他们拽住。有几个人潜水下来捞了一圈,但很快都浮了上去。 我们从容地套上水肺,戴上潜水镜。到底是专业设备,一下四周就清明了。我用鼻排水把潜水镜里的水排出去一半,负上水肺,戴上脚蹼,他们也已穿戴整齐。 裘德考的装备果然是高级货,腰带上还有一条工具带,里面有ledlenser的潜水手电筒,潜水匕首和单体氧气罐,一罐可以坚持三分钟。把这些东西运到山里需要大量的手续,此人看来背景不浅。 全部检查完毕,我已经沉到了湖底,有了水肺能潜到两三百米,这点深度我完全不放在眼里。关键是对手没有水肺了,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下水来撵。 胖子做了手势,指了指前方。这里离之前下水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水深相对较浅,前方幽深一片,古寨就在那里。我们必须离开这个位置,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游了开去,在另一个地方上岸,他们就只能干瞪眼。打开手电筒,跟着胖子开始前进,最後到达谷寨上方,将铅快和氧气瓶都沉下去,看着它们掉入寨子的中央,然後一路潜泳到达湖泊另一边。 偷偷上岸的同时,就见湖对面一片气急败坏。 后来阿贵和云彩在山中接应了我们,我们心中暗笑,潜伏而回。 邛笼石影 第一章 兜圈 到了村里之后,因为我们已经在外相当长时间,必须回各自的地方看看,于是我们定了计划,胖子负责装备的准备,而我,继续收集资料的工作。 回到杭州后,我开始实行我的计划。/ 和胖子制定计划的时候,我还没想明白这资料应该怎么收集,后来细想了一下,要了解闷油瓶的身世,可能需要从正规渠道入手。之前的调查说明了道上的人对他不了解,可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参加过考古队,组织上应该有记录。那个年代,参与这种专案都要身家清白,我或许能在长沙的老档案里寻找到线索,至少能找到他的组织关系,进而再找到一两个认识他的人,或者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于是准备往这方面入手。 不过,城市档案馆,特别是人事档案,都是保密的,老档案更是没红头文件拿不出来,这支考古队是1980年代初期组建的,还出了事情,很可能属于保密范畴,要看到没那么容易。 另外,要找档案,最好的办法是从当年派出考古队的研究所下手,到现在不过隔了二十多年,不算太长时间,应该还在。 我并不知道具体是长沙哪个研究所,不过那时候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名目,和考古有关系的研究所可能只有一个。当时他们大部分都是学生,那么很有可能又是大学里的单位,应该不难查证。 几番查找,果然如我所想,确实有一个老研究所的情况和我想的一样,现在已经被合并了,旧址就在一所著名大学的校园里。 那大学即将搬迁,我和王盟过去的时候,外面一溜全是大大的拆字,地皮估计已经卖给了房地产公司。要是再晚几个月来,可能只会看到一片平地。 这就算是有了线索,研究所合并,档案可能合并到新的研究所里去了,也有很大的可能还留在旧大学的档案室。机关单位我很了解,我不是很相信二十多年前的档案还会有人上心。 不过这事儿不好打听,我托了关系,在三叔的老关系里绕了几个弯儿,找到一个在研究所里工作的人,那主儿姓杜,名字很有意思,叫鹃山,送了两条中华烟,问明情况,他就说办公都换地方了,但档案仍在学校里,研究所和大学还有裙带关系,他们很多人都是大学里的讲师,我要想看,他可以带我进去,除了门口不方便,里面还是比较宽松的,可老档案很难查,叫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闲话不多说,那一晚我就去了。 这大学的老楼看得出来是以前的医院改的,档案室在大礼堂的地下一楼,有百来平方米,简直是个仓库,没费什么工夫,我和杜鹃山顺着低矮狭窄的楼道下去,下面灯都没有,一片漆黑,用手电筒一照,全是一排一排的木头架子,上面都是牛皮纸包的档案袋,厚的薄的,完整的破的,横放的竖放的,大部分上面都有一层灰,闻起来有一股纸头受潮的味道。 杜鹃山告诉我,经常用的1995年之后的档案已经全部搬走,剩下的都是长年累月不会动的,估计到要销毁的时候也没人会翻。 我看着这情形,感觉阴森森的。不过这也正好,八月的长沙气温颇高,晚上会感觉凉爽些,加上这一阴,凉丝丝的很舒服。我咬着手电筒,扇着扇子,在一个个老木头架子前面细细翻找。 说起来,我知道清华大学有一个图书管理系,当时还感觉奇怪,图书管理还有什么好学的?看到这档案室的规模,我才明白,能管理这些东西的人,那也叫天才,看这些书架,普通人肯定眼睛发黑,这还只是一个研究所的单位档案室,要是国家档案馆,上兆的量,得多少人去处理才能玩得转? 杜鹃山怕我闯祸害他,一直在边上看着,帮我一起找,并问我一些细节问题,好帮忙过滤。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中国的档案制度很完善,只要按照一定的规律,只要档案还在,肯定能找出来,。可惜我现在好比无头苍蝇,只知道大概的年份,连那考古队的编号都不知道,只能每一份都翻翻。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我的想法是按照年份找,这里所有的档案都按照年份按类排序,那么只要在1980年到1985年间寻找到相像的考察档案,就能从里面得到参加者的讯息。长沙地处楚地,虽然考古活动相对较多,但绝对数量也没有多少,一个架子就摆满了。不想翻完五年间的档案,没有在其中看到任何和西沙考古有关的文件袋。 我心说奇怪,问杜鹃山,其他地方还有吗? 他摇头,说这里没了那基本上就是真没有,除非,这档案在机密档案室里,那就不放在这个地方了。再不然,就是被特别销毁了。 我心说也不太可能,这考古就算是什么机密,也没有机密到那种地步的道理。 他安慰我说这是常有的事情,也许像你说的,那考古队之后失踪了,算是大事,为了保密,就把档案处理掉了。 我们把档案袋摆整齐,心中很有些郁闷,不过也早预料到事情没有这么容易。 悻悻的走出档案室,一边为我白花了两条烟可惜,一边想接下去怎么办。如果这条路也行不通,那真的如闷油瓶所说,他完全是一个和这个世界没有交集的人。 这时候,我忽然看到面前的楼梯间,还有继续往下走的楼梯,似乎这档案馆地下还有一层。楼梯口有一道铁门,上面锁着一条很粗的生锈铁链,门边上还贴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封条。 “这下面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这是一九五〇年代以前的档案室。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怕造反派滋事,就锁住了,几十年都没人开过这门了。” “真的吗?”我拿手电筒去照,清晰地照见铁锈的锁链已经被人剪断,只是挂在上面装装样子。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 邛笼石影 第二章 老档案 铁链断开,生了一层老锈,锁链上全是蜘蛛网,显然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咦!”杜鹃山也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意味着你说错了,有人进去过。”我道,透过铁门的栅栏,用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楼梯上堆了杂物,灰尘就更不用说了,一股陈年旧味传上来。 “你不会想下去吧?里头多脏啊!”他道。 我也在犹豫是否有下去的必要,这好像和我来这里的目的毫无关系。锁链断开,可能有一百万种理由,甚至可能压根就没锁上过。可就算有无比离奇的理由,又关我屁事?想着就放弃了。 正准备离开,条件反射下手电筒光一甩,照到门边的封条。 可能是做拓本留下的后遗症,我见到毛笔字总要看一眼,也可能是这封条的位置古怪,太低,有点扎眼,总之下意识地就看了一下。 一看之下,我愣住了,老旧的封条牢牢地贴在门上,并没有断开。 “奇怪,你看!”我对杜鹃山道,“看样子,这封条是后来贴上去的。” 他凑过去看,也觉得奇怪,说道:“可能是所里发现这铁链条被剪断,所以贴了封条上去。” 那更怪,为什么不重新搞个锁链锁上?封条有什么用?我说着,去照封条上的字,“锁链都搞开了的人,会害怕封条?” “这里头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许他们觉得里面的东西的价值,还比不上一条锁链呢!” “有道理。”我觉得有点好笑。拥有东西,并不意味着拥有这东西的价值。这些老档案,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不仅没有价值,处理起来还可能需要很多的资金,这就是现在它们还躺在这里的原因。 封条上面的字是:一九九〇年七月六日,xx大学考古研究所封。 我是做拓本的,对笔记很有直觉,那几个毛笔字写得不错,这手书法肯定是模仿自一个比较常见的书法家,而且感觉非常的眼熟。 看上面的日期,上封条应该是一九九〇年的事情,那时候文锦已经失踪了,这事应该和他们没关系。 我心里欢道,得!希望完全破灭,回去从头再来吧!于是招呼杜鹃山开路。他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听到我说走,松了口气。 从原路回去,一切顺利。文明世界比古墓经历松多了,我是一点也不紧张,就算被人看到又如何?来一百个警卫也没粽子狠啊! 回到宾馆,我心里很不自在,这么一来其实眼前的路窄了很多。如果档案都查不到任何线索,还有什么方面可以去琢磨呢? 想着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没有档案?难道真如杜鹃山所说?可能性其实不大,只要西沙的事情发生过,档案肯定在那里,那些档案并不是一个袋子就能装完的,真要销毁,可能半排档案架都会搬空。但所有档案塞得很密实,不像被人抽掉过的样子。 我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先入为主就错了。考古队里有学生,可能并不和大学有关系。这些学生或许是已经工作了的实习生,那么,文锦所在的,就不一定是这个研究所了。 想到这个,心里好受多了,重新打开电脑,开始找合并其他研究所的资料,并一一地抄下来,准备明天继续找人问。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不如一个一个地查过来,免得留遗憾。 抄完之后,躺在床上过滤了一遍,寻思接下来是怎么一个过程。这些单位有的严,有的松,得从最简单的开始干。 看着抄下的讯息,突然感觉不太舒服,好像这本子上的东西,哪里有点让我在意,仔细去想又没头绪。 难道是强迫症犯了? 笑了一下,忽地浑身一震,那个封条从脑海里闪过,研究所、研究所、研究所……xx大学考古研究所…… 我操!我猛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刚才会看那封条上的字那么眼熟! ——那他娘的竟是我自己的笔迹! 邛笼石影 第三章 笔迹 狗日的!我头皮炸了起来,浑身都发起抖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1990年长沙一所大学里的封条上竟然有我的笔迹? 不对!肯定不是看错了!我心想,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但同时又很明白,自己对笔迹的直觉,十几万个拓本看下来的职业本能,绝对不会骗人。 那就是巧合了,我学的是瘦金体,也许那人也学这个字体,所以在神韵上有点相似。 我拍着脑门,给这是找了一百个理由,好比男人在出轨之后想找籍口为自己解释。想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可笑,知道这些籍口绝对骗不了自己。 看了看手表,半夜了,这时候再叫杜鹃山出来已经不现实,但是今天晚上决计睡不着。反正那门在档案室外面,不用钥匙就能看到,于是收拾了一下,拉上王盟,再次出发去那个大学看个究竟。 打了计程车过去,没有杜鹃山的工作证,门卫不让我进去。读过大学的人这点事情不会理解不了,回头去边上的小卖点买了包中华,很轻松地混了进去,凭着记忆回到旧礼堂。 整个学校灯全灭了,只有路灯照明,周围黑的要命。然而我心急火燎,根本没有在意,一路到了地下档案室,直接就去看封条上的字。 笔迹自然没有跑,就在那儿。 我的心脏狂跳,好想要看女澡堂子似地,急忙用手电筒照。 一九九○年七月六日,xx大学考古研究所封。 这一次我看得更清晰,脑子里也清楚,每一笔每一划都清楚。看着看着,冷汗就从我的脸颊滑下来。 真的是我的笔迹。 我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几乎就要崩溃。 普通人,只要间隔时间不是太长,都能认出自己的笔迹,更不要说我是干哪一行的。这绝对就是我的笔迹,不可能有任何籍口。 一九九○年我是几岁?十三?十五?那时候我知道瘦金体吗?他娘的可能连瘦金体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我,一切都结束了,但对你来说,其实什么都没有开始。” 三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种久违的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开始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驱散这些东西,脑子里开始重组所有的片段。以前的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一点用也没有,而且一旦烦躁起来就很难平复,必须在烦躁之前就冷静下来。 我又想起了文锦寄出的录影带中,有一个非常形似我的人,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爬行,可当时她没有来得及给我解释,三叔曾说,问津他们并不简单,本以为那是他的意气之言,现在想来,确实可疑。 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这到底应该怎么解释?似乎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一个我,还有另外一个我,在将近二十年前,在这个地方,写下了这张封条。也在差不多的时候,于格尔木的老房子里被拍下来…… 我心乱如麻,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这比三叔的事情还要让人头疼。 拿着手电筒,往封条后面的空间照。 假设这封条是“我”贴的,那么,显然这就有戏了。至少能肯定,写封条的“我”,和这个研究所有关系。 这个他们认为几十年没有人去的地下室,不仅有人进去过,而且还牵扯到如此诡异的事情。我不禁好奇,那时会是一个什么情况?看样子,我不得不下去弄清楚是什么个情况。 下面黑咕隆咚,犹如古墓的墓道,我又有在格尔木的惨痛经历,不由得有些畏惧。不过想到这里是长沙市区,不远处就是一个社区派出所,文明世界一向靠谱,总不会出现校园鬼故事中的情节,于是擦了擦汗,一边去掰锁链,一边觉得郁闷,早知道重点在这里,一包中华就搞定了,何必买两条孝敬那只杜鹃? 铁链子足有二十斤重,锈得极其厉害,动静格外的大,能想到锁这门的必然是和实在人。扯了两下,忽然有个不好的念头:用上这么粗的铁链,该不是锁着什么怪物? 随即把这个念头驱除掉了,怎么可能? 小心翼翼地把铁链条抽出来,放到一边,满手都是铁锈渣,然后扯破封条,往下走的时候吸了两口气,被腾起的灰尘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楼梯乱的一塌糊涂,全是旧的桌椅。 走下去,看到一扇和上面档案室一样的门,没锁上。往里照了照,完全是和上头一样大的房间,不过里面没有档案,堆满了杂物。 照了一圈,不由得有点失望,这里完全不是杜鹃山说的老档案室,而是一个杂物仓库。而且看这些垃圾,可能这房子造好的时候就堆这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用手电筒四处乱照,拉起t恤捂住口鼻,灰尘的味道实在刺鼻,让人很不舒服。地上有凌乱的脚印,上头也有一层灰,显然离踩上去的时间不短了,可能就是当年发生事情的时候踩出来的。脚印叠成一条,可能看出有两三个人,走得很飘忽,一直往仓库的里面去。 顺着脚印前进,看看四周的杂物,说不出那些是什么东西。再往深处走了几步,勉强能看出有很多大的木头箱子。 但到这几个箱子,想到一个故事;在国家档案馆的仓库里,发现过几只木头箱子,这里全是敦煌的藏经,是一次缴费的时候运来的,结果因为解放初期没人清点,一直放扎起哪里,知道搬运才发现。 这几个仓库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宝贝? 箱子的规模我看着很头大,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太可能查得到当年在这层库里发生了什么。太乱也太脏了。就算发现线索,也没力气搬开它们去查。 走到仓库的尽头,那里的杂物稍微少了一点,放着一个正方形的大箱子,用什么东西盖着,脚印一直走向那个箱子,我蹲下去看,发现他们并没有在箱子前停步,脚印被压到了箱子下面去。 “老板,这个箱子时候来推进来的。”王盟到。 那就是说,他们把什么东西挡了起来。以这箱子和墙角的角度,必然会夹出一个空间,里面有什么要挡起来? 我对王盟说:“去,推开。” “啊?”王盟脸都绿了,“老板,这……” “叫你去就去!”我道。他只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去推箱子。这箱子极重,他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才将箱子退到一边。我拿手电筒一照,后面的夹角内,有几大堆的档案。 邛笼石影 第四章 找到了 这些真的可算是老档案了,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上面全是老鼠屎。随手抽了一张,应该是当时的老文件,一抖满面是灰。 如果有人翻动过,必然会有不同,我忙吩咐王盟仔细去看,有没有哪些地方可疑? 蹑手蹑脚地在文件堆里走动,不久王盟就有了发现,过去一看,原来地上有几摞文件放得很整齐。四摞并排,拼成一个正方形。 王盟道:“老板,你看是不是这么个意思?这人在这里翻看,站着太累,就用这些文件做了一个凳子。” 我点头,确实,几乎能想像到当时的情形。那人坐到那个文件凳上,可以看得更加仔细。 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想判断那人坐的时候面朝哪个方向,这时发现面向背面的话,一边的架子正好可以放手电筒当灯。我一边在脑子里重现着那情形,一边把手电筒放上去,低头看脚下。拨开灰尘,面前果然有几个陈年的烟头,而在正前方,还有一摞文件摆着。/ 这里的一个大信封起码有四五斤重,散乱的文件不可能端在手里看。我面前的这一堆可能被他用来当桌子了。他看的东西就放在这上面。一边抽烟一边看,他娘的这小子还挺悠闲的! 可还是没用,四周全是文件,到底他找的是什么没法推测,也许他找到了需要的就带走了。 我有点着魔地做了几下翻文件的动作,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想到了对条上的笔迹,不由得生出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暂且不论其他,如果那对条真是“我”写的,我会怎么看文件? 我让王盟递给我一个信封,打开它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翻了一下。接着回忆平时的习惯,一边琢磨,一边用右手将看过的几页叠在手上,等到了一定厚度,就远远地放到一边,放得很端正。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因为搞拓本整理的时候,往往整个桌都是纸头,乱得很,理好的东西,我喜欢远远地放开,和别的文件做区分。而放开的距离,必须是手能够够到的。 环视了一下,看看这个距离内有没有我能用来放东西的地方,就看到一叠纸头摞在我右手边的一个箱子上,伸手过去,距离正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抗拒,如果连这也被猜对了,岂不是就证明了,在这里看东西的人,真是我? 不过我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纸拿了过来。管他呢!反正都死过一次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将一叠档放到面前的文件堆上,第一张是一份表格,好像是津贴预算,有几个人名,津贴最多的是四百四十七,九二元。我对当时的工资制度不太明了,不过这么多津贴在那时肯定是天文数字。 这种津贴一般是给苏联人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很快注意到表格的角落有行字:广西上思张家铺遗址考古工程外派人员津贴表。 对了!就是这个!/ 翻了翻,所有的页数都已经打乱,下面是表格的延伸,都是一些人名,在最后有一个章,确实是这个考古研究所的戳。我在这个戳里看到了一个日期,是一九五六年的文件。 再后面是资料汇总,不是油印的,全是手写的记录,什么几号室。长宽:还有示意图,字迹潦草,因为有刚才的事情,所以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笔记,完全是陌生人的字,且有大量的不同,显然不是一个人在记录。 迅速地翻开,到十四、五页之后,才看到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张什么东西的平面图,但不是现代那种专业平面图,还是用毛笔画的。自己看了看就知道了,这是一张清朝的“样式雷”。 “样式雷”是代称,指的是一个雷姓的清朝御用设计师家族。他们主管几乎所有皇家建筑的设计工作,不过当时工匠地位低下,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工匠家族,在普通人眼里也一直寂寂无闻。现代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家族的存在,只有我们这些搞建筑园林的才晓得“样式雷”多牛逼。 中国五千年历史,样式雷只存在了二百年,但现今中国的世界文化遗产,有五分之一是样式雷造的,不得不服。 颐和园建成后,样式雷忽然就没落了,有人推测这和当时的满清王朝再也无力建设巨型建筑群有关。不过样式雷的衰败很是蹊跷,我看过一个报导,说是一夜弃官,速度非常快,不知经历了什么大变。 衰落后,样式雷的后人出售大量祖先的“烫样图纸”,这些东西是中国建筑集大成的结晶,数量极多。有一部分流失海外和民间,国内官员也拥有相当的数量,所以还是比较常见的东西。在我们系里,凡是学国林、学规划的,都对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我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图应该和张家铺遗址有关系,这么说,遗址该是清朝时候的东西,可能还是样式雷的作品。 这是一张重抄件,正件必然在博物馆里。 对于这些东西我有些兴趣,便草草看了一下。图纸上画的是一个大庭院,应该是一座宅院,看规模,几纵几深,相当大。看结构,应该是民宅。 样式雷是皇家设计师,设计民宅的机会很少,这宅子的主人肯定是个大官,或者颇有渊源来历的人。 找边上是否有小楷标注宅子的名字,却什么也没看到。 后面几张也害死相同的图样,大部分都是“抄平子”图。样式雷的设计图极其精细,各种角度,单一的建筑,分解的部件都有记录,包括周围的风水、地貌,甚至还有“抄平子”的整块地面的巨型经络网格方点阵图。 翻了一下,有十几页,最后是文件的索引页,表明里面有多少东西,我心中一动,拿着和里头的资料对应了一下,发现光凭页数就少了六张纸。 如果猜得没错,是当时被那个人拿走了。现在在我手里的东西都是关键,可即使如此,对于一点线索也没有的我来说,已是很大的突破。 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再看了看周遭,知道在这里再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于是招呼还在翻找的王盟回去。 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我走过去问他干嘛?他用手电筒照着仓库的角落,问我道:“老板,那是干什么用的?” 我抬头看去,就见那边的杂物后面,有一个用铁条横竖焊起来的笼子。 靠过去看,笼子有半人高,锈得一塌糊涂。王盟用手电筒朝里面照,照到一只破碗。“是不是养狗的笼子?” 我摇头,这笼子横竖的铁条焊得很密,关一只狗没必要焊成这样吧!也许是之前造房子时留下的钢筋边角料,这就不是我能管得了。随即让王盟别磨蹭,我急着去核实一些东西。 原路直接回了宾馆,他去洗澡,我直接上网,开始查手里的东西。 先是找所谓的“上思张家铺遗址考察”的讯息,一无所获。一想,一九五零年代的事情,本来也不太可能发到网上,就是有,估计也是只言片语,便接着查地名。 搞我这一行的,对广西一代并不十分在意,那边虽有古墓,但是气候和湖南、陕西、山西这些地方大不相同。到那里住三天,没下地就先灌汤药,更不要说进当地的原始森林了。且风土人情,民族分布习惯都不同,不是正常人混的地方。在旧社会,对于中原人来说,那是只有真的走投无路才去的。 这一查我还颇为吃惊,不过当地山峦地貌差异太大,虽然很多从中原过去的汉人也在那里按照中原的风水习俗来定阴阳宅院,但概念完全不同。 这种地方倒是那些民间新盗墓贼的天下,我听说有人在广西盗大墓,直接用挖掘机挖,比南派出格多了。 网路上面讯息有限,我身上黏着汗,查了一下,空调一吹,人也冷静下来,于是先去洗了澡,边洗边想,居然洗走神了,出来的时候内裤都没穿,把王盟吓了一跳。我发现自己思绪很乱,这些东西都太散,以我个人的智慧,显然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所有的问题都想全。 样式雷的图样是个很好的线索,但是这种图样留世非常多,也没有一个很好的完整索引。从这上头找线索,犹如大海捞针,更加不靠谱。 当天晚上琢磨着就睡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早上起来混混沉沉,用冷水冲了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之后将这些东西全部扫描了一遍,发给一些认识的人,又去拜会了几个亲戚,都是走过场的路子,同时想着能找谁去问这事。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使我爷爷的忘年交,在我小时候也听喜欢我。这家伙和我是同行,以前自爱园林设计院,专门给古建筑检修的。于是买了点小酒小菜,就去登门拜访。 n年没见了,我寻思这老头估计还是以前的脾气,也就没怎么客套,直接说了实话。老头翻开图样看了看,才几秒钟就道:“你确定这是人住的宅子吗?” 我听老头子话中有话,就问他怎么说?他道:“你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建筑,这都不会看吗?你看看这房子的采光。” 我心说我会看设计图,但是样式雷我不会啊!那又不是国标软体画出来的。接过来大略地看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和设计图没关系,问题出在宅子的布局上。倒了几下,确定东南西北,仔细一推,心里一个激灵,确实有问题! 这宅子这样设计,屋檐下的所有屋子机会都照不到阳光,且连反射光都没有。外面烈阳光照的时候,里面也可能黑的一塌糊涂。 “这……” “这是暗房。” “样式雷”怎么会设计这种房子呢?我仔细地再推了一下,发现这宅子设计得非常巧妙,处心积虑地规避光线。虽然那么做并不能保证一点都照不进去,但至少能肯定是有意的布局。 难道这房子里住的人不能见阳光?吸血鬼?这是扯淡,又想到了“黑眼睛的眼睛”,难道这房子里的人也和他一样没法见强光?或者是皇帝突发奇想,想造一幢房子用来躲猫猫? “你以前见过这种房子吗?”我问老头子。、 他皱眉摇头:“反其道而行之的倒有。这房子,没法住人啊!不过我倒是知道古代有一种地方,与这个有类似的要求,但没有这么严格。” “什么地方?”我心中一动,追问。 “义庄。” “义庄?这么大一宅子全放的是死人?” 不可能,义庄不会规模如此庞大,我能明确地看出这房子有很多不同的结构,应该是明清时的普通民宅。 “你从哪儿搞到这东西的?”老头子问我。 我自然不能说实话,就说是从市场上淘来的,老头子显然相当有兴趣,就让我转给他,让他好好研究一下。 我自然是不肯,不过想想放在这边也没有多少用处,就问他能不能去行内帮我再打听打听这东西的情况?如有进展,这东西白送也行,分文不取。 这礼是做得比较道地,老头子欣然答应不提,晚上留我没走,请我喝酒。 老头一个人住,到了晚年也比较寂寥,我当时来这里已经想过陪他一段,和他聊聊,所以就留了下来。 两个人喝了半斤,他和我滔滔不绝地谈起样式雷的事情。他告诉我,样式雷其实在明朝末便是工匠世家,到清朝,第一代入宫者为雷发达。 当时康熙重修太和殿,上梁之日,康熙率文武大臣亲临行礼,可大梁是一条旧梁,卯眼不合,悬而不落,工部长官相顾愕然,唯恐有误上梁吉辰,急忙找来雷发达,并授予冠服。 雷发达袖斧柔身,急攀梁上,高扬铜斧,只听“咚、咚、咚”连响三声,木梁“轰隆”一声稳稳地落了下来。霎时鼓乐齐鸣,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上梁礼成,康熙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召见雷发达,面授为工部营造所长班。因此,时人留下“上有鲁班,下有长班,紫薇照令,金殿封宫”的歌谣。 之后,样式雷一直飞黄腾达,在雷发达的儿子雷金玉的时候,已经是样式房长案头目人。据说雷金玉的手艺更加高超,能仿制西洋精密钟表,将西洋机械和中国传统融合,除了大件的建筑,宫里很多奇巧玩意儿也是他所制作。 我对样式雷相当了解,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就问老头子,知不知道样式雷是怎么衰败的? 老头子道这无人晓得,有多个说法。据说是末代样式雷得罪了太后,又说清末羸弱,无力建造大型建筑。但是也有另一个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道愿闻其详。老头子喝得有点多了,很是认真,压低声音就道:“咱们都知道满清是关外来到,游牧民族嘛,根在关外是一个惯例。蒙古皇帝死了之后,尸体都要运到关外去安葬。传说满清入关之初,摄政王多尔衮不知道政权能维持多久,于是将所得珠宝财物悉数运往关外埋藏,当时的皇帝也是葬在关外。后来局势稳定,才有东西陵建在关内。 “然而,这只是个幌子,皇族始终人心不定,东西陵只是伪陵,葬的都是太监和侍女,大部分的满清皇帝死后,都被秘密葬到了关外隐秘之处。样式雷有很多奇怪的图样,不知道设计的是什么东西,据推测就是关外皇陵使用的部件。” “虽然样式雷没有参与到具体的皇陵建设,但内部设计大部分出自其手,在清末王朝没落之际,自然会受迫害,好在当时局势混乱,朝廷已无暇顾及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否则,样式雷恐怕不止这个下场。” 我听得一愣一愣,“东西陵规模巨大,还能有假?” “这才是满清的厉害之处,与其每一个皇陵都处心积虑,不如搞一个巨大的假目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估计,如果真有这个关外皇陵群,必然在长白山或者大小兴安岭。” 我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过去在长白山看到的女真字和巨大地底山脉。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基本上都无法考证了。”老头子又道,“你看成吉思汗陵到现在还没发现呢!勘探关外皇陵的可能性太低了,就是一百个你三叔,恐怕也没法在有生之年找到。” 我点头,这倒也是,不免有些冒冷汗。 这些我还真没听说过,满清在关内搜刮多年,很多研究者都发现清后期的羸弱并不正常,不知道是否是皇帝把财物埋起来了。按此说来,这关外可能是比神秘的蒙古皇陵规模更大的陵群。 老头子说完这些,也喝得差不多了,没多久就神志不清,我告辞离开,立即回酒店,查了很久关于房子采光的资料,可惜所获不多。 原本以为这事之后会进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于是琢磨着先回杭州,毕竟三叔的生意在我手下,没起色也不能让它衰败了,该在的时候还得在那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老头子就风风火火地带着两个人来找我。 两人都和他差不多年纪,一个姓阮,一个姓房,一介绍,才知道都是北京、长沙、上海三头倒的有名掮客。一上来就喝我热烈地握手,说了不少恭维话,搞得我莫名其妙。 我们在宾馆的大堂坐下,老头子也开门见山,说道:“这两位想高价买你那张‘图样’。你昨天虽然说了分文不取,不过他们开的价有点高,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改变主意。” 老头子也颇有钱,他都说高,应该是有点离谱的价格了。 那姓阮的人立即伸手出来,我一看那是要和我对手。这家伙确实是个行家,而且是老派的。 在股东交易中,地摊交易时不太“讲价”的,双手一握,几个手指动一下,有一套固定的方法可以交流。 我伸手过去握了一下,他开的价确实高,超出了样式雷的范畴,但在三叔那里待过,看过真正的大件买卖之后,这价格并不让我惊讶。我惊讶的是此人手上的老趼。他的手指第二节全是老趼,这叫棺材趼,是抬棺材板抬多了抬出来的,这家伙就算不是个土夫子,也必然干过这一行。 我不动声色,这是感觉自己有点大家的风范了,道:“我如果用这个价格卖你,行家会认为我坑了你们,这对我的名声不好。而且这东西我还有用处,实在不能给你们。你和你们主顾说,抱歉不能割爱。” 他伸手过来,还要和我对手,显然是想加价。我抬手拒绝,讲茶杯端在手里,那叫“端”,通一个断,就是绝对不卖。 两人面露颓然之色,有一个就道:“那您直接开价。说实话,我家老板真的很喜欢这东西,要是您心里又价,不妨直说。” 我要开一百万,他也能要?我心中不禁一动,看来他家主顾可能知道一些关于这图样的事情,好奇之下,便问道:“他要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我们也不知道。”他答道,“主顾喜欢,我们就得给他找。一般咱们不能问太多。” 老头子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知道他的想法和我一样,就是让我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来,便又道:“那这样吧!您二位回去,和您主顾说一句,咱们要不当面谈谈?钱是小事,我也想混个对眼,以后别人问起,也好有个说法。” 那两人却面露难色,道:“那位爷恐怕不是咱们能见的。” 邛笼石影 第五章 拍卖会 我看着他们面露难色,不免奇怪,于是追问。老头子在一边敲了几声,那两人才透露了一些。原来这笔生意后面的主顾,地位非常奇特。他们只知道那人姓霍,是个女人,别人都叫她霍老太,其他都不详细。这女人虽然神秘,但是名气很大,有个绰号叫“霍仙姑”,就是大家都知道神仙,但谁也没见过的意思。/ 老头子显然听过,吸了口冷气道:“哟!这是大人物啊!长沙老九门,唯一一个女人,就是白沙井的霍婆子。霍婆子有个儿子跟了老蒋去了台湾,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老底被翻了出来,霍家跟着销声匿迹了。这个霍仙姑我见过一面,那是霍婆子的第三个女儿,真是缘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牌,“两位,这是我的名牌,望两位通报一声,就说是西山的郑幅中,想必可以得见一面。” 两人点头:“若是有渊源,倒是可以试试,那两位敬候佳音。”说着便都告辞了,一刻也不想多留。 我看老头子那老派做法就觉得好笑,有必要搞得这么江湖吗?还递牌子,你以为你是青帮啊? 老头子道,那是老九门的人物,走行帮出道的人,吃的就是这一套。这霍仙姑霍三小姐想来也有八十多岁了,丈夫是一个极其牛逼的人物。平日深居简出,只好古董,你不对她胃口,恐怕她根本不会理你。而且还得提醒你一句,你家爷爷吴老狗,据说和霍三小姐很有渊源,是好是坏我不得知,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我道知道了,也没往心里去,觉得这种武侠小说式的情节甚是可笑,像拍戏一般,老头子又说此去他不便陪我,不过我是吴老狗的后人,去世代表着吴家,人前不能露短,还是要带几个人去,好显点派头。如果只身前往,霍仙姑有心为难,以我的能力必然出洋相,对声誉会有很大的影响。 老头子讲的却是有道理,虽说我下地的经验已经算丰富,但人心远比神鬼要险恶,对于这些江湖事,其中规矩都不清楚,一个人确实没法应付。 可说实话,三叔那边已没多少人可带,可以不用考虑。那么,我手下只有王盟,这小子比我还不如,带着只会找麻烦,而且他不是行内人,拖他下水不太道地。 英雄山的老海?也不行,那老小子老奸巨猾,这种高风险又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他必然不会干。 潘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人家决定了隐退,生生死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善终的,我决计不能破了好事。 其实最最合适的,还有一个人。/ 但是,此人太不靠谱,拉他下水必然不得安宁,我实在是不想提及。然而,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和老头子一商量,他道:“你说的这个人,在北京小有名气,我想总不至于坏事。而且他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要是闹了事情,也算正常,我们也能有个托词,我倒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此人你确定能请得动?” 我心说不就是胖子嘛,有什么请得动请不动的?立即给他打了个电话求助。他正闲得慌,一口答应,道谈判他内行,全交他身上,包我到时候有头有脸,又问我什么时候来,要先请我去喝酒。 听他说完这些我就后悔了,这家伙的话只能信一半,又想起他以往的行为,忽然就觉得这事情肯定要糟糕。 可电话已经打了,也没法反悔,而且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长话短说,霍仙姑呢便约定妥当,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三天后,我和胖子在北京王府井碰头,意外地看到闷油瓶也跟来了。两个人都穿着西装,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相当惹眼,简直是胖瘦头陀。 看惯了两人的便装打扮,我猛地感觉很不适应。闷油瓶身材匀称,面无表情,穿着西装倒是非常潇洒,惹眼得要命。可胖子的西装相当不合身,领带打成油条似的,尺寸明显小一号,看着别提多寒碜了。 “你这就叫给我长脸?”我无奈地说道,“这西装哪家店给你做的?我去吧那个店烧了。” “不关我的事,你胖爷我最近有点滋润,这西装一年前还正好。”胖子被裹着也不舒服,“咱穿多大的西装是咱的自由,我要愿意穿童装,那老太婆也得让我进去。” “得!你有理,那你走前头。”我没心思和他废话,心中越来越感觉吴家的名声今天可能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和霍仙姑约定的地方叫新月饭店,这地方是老北京遗存下来的老饭店。 我原本以为就是个普通地方,可胖子告诉我,在北京玩古董的人都知道,新月饭店才是真正行家待的地方,玩的都是大件,和这里比起来,琉璃厂、潘家园都是地摊了。多有大家买卖,全部都在这个饭店的三层戏院进行。以前这里是太监和老外交易的地方,进出都是正装,所以才有着正装的传统。无论你多有钱,穿个裤衩是绝对进不来的。 我没来过这里,这是第一次,不免有点忐忑。进大堂,上了电梯,到了三楼,入目都是重视的内设,雕花的窗门屏风。 胖子来过,熟门熟路,招呼来一个伙计,就对他介绍我,“长沙吴家的小太爷。” 那伙计戴着眼镜,年纪有六十多了,打量了我一下,也没什么表情,“您往里请,是雅座还是大堂?” 胖子问我约的是几点,我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刚想说话,那伙计却见到我身后的闷油瓶,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我以为他认识闷油瓶,刚想问话却见从闷油瓶身后绕出来一个人,是尾随着我们进来的。这人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粉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非常的休闲,那伙计立即上去,问道:“小爷,老位置?” 那人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我,停了下来,我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7 第一章 拍卖 我的地头是江浙,说实话,在北京城碰到熟人的机会真不大,脑子一卡愣没想起这人是谁。只是条件反射地露了个微笑。那人显然和我一样,停了下来,带着非常意外和迷惑的表情看着我,也笑了笑。 胖子诧异地两边看,一路过来他都自诩自己为地头,我们都是跟他混的样子,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被人认出来。 然而两厢对望着淫笑了半晌,谁也没认出谁来,说实话,我只是看着他眼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仔细一回忆,仅此而已,我单纯觉得他眼熟。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以前我们圈里有一哥儿们人称六姐,经常上报纸上的鉴宝和古趣的专栏,我并不认识她,只在网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后来在聚会的时候见到那人,我愣说在哪里和她吃过饭,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最后搞得她老公一脸愠色。 不过这位仁兄,怎么看也不像是经常上报纸的样子,那种眼熟的感觉,似有似无,我甚至都没法肯定。 两个人在那里得瑟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都有点尴尬,那老伙计就觉得好笑,老北京人滑,什么世面他都见过,给我们打了个圆场:“二位小爷都是贵人多忘事?别是在咱这儿打的照面儿,那别着急想,挡着电梯口,到里面温碗**,指不定两位见到熟人一下就全想起来了。” 说着就把对方往里请,他摇摇头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还意犹未尽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进了内厅,走了几步又看了看我。 接着那老伙计又来请我们,把我们请向另外一个方向,这是老江湖了,目的是让我们和那家伙坐得远点。是他领的座位,什么礼貌啊忌讳啊,都说得过去。真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想起来了,发现原来是债主或是杀父仇人什么的,也不会立即打起来。 四九城皇城脚下,明里的暗里的,什么规矩都得做足,因为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做得七分奉承三分原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当官如此,当服务员亦是如此。 我进了内厅,就发现这果然是个戏园改的饭店,厅有两层,下面一层是散座位,上面一层是雅座,中间镂空两层的层高,戏台在中间,看得出不只是唱京戏,平时多的可能是些曲艺的节目。这儿很多的老北京人很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听听这些传统的东西,当年是满街几文钱想听就听,现在变成了新贵族才能经常享受的乐趣了。 如今这戏台已经被清空了,上面在布置着什么,胖子瞄了一眼,吆喝了一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看样子今天有拍卖会。” “拍卖会?拍卖什么?”我好奇道。 “这地方还能拍什么,这里是北京城文玩清供最高端的地方,和这儿一比,香港佳士得就是一地摊!”胖子咧咧嘴。“不过这儿是大宗的东西,而且,一般世面上见不到,咱们只能闻闻味道,我估计这霍老太太今天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见咱们那是顺便,搭上的,免得耽误她其他事情。” 我听着他讲话的腔调都变了,一嘴巴京片子,刚才进门的时候还没有,自己也是,舌头总觉得不利索。心说这房子和这里的伙计气场真他妈的强,主要是这里一进来就是老北京的味道,你不知不觉就入了戏了,被人一捧就真把自己当成当年北京城里的纨绔子弟。这恐怕也是学问,等下拍卖一开始,被主持人京片儿一抬一捧,估计不想举手的手都忍不住举起来。 三个人被带到临窗的位置坐下,我下意识地望了望,那粉红衬衫直接就往楼上去了,看样子和我们档次不同,胖子就问我:“你跟他怎么回事?一见钟情?” 我摇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娘的这人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的呢?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一边的胖子点了最便宜的茶水,也要一千八百元一壶还带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胖子一杯一个底朝天,说这他娘的根本不是茶,简直是杨贵妃的口水。妈的,茶叶渣等下都得打包带回去泡在酒里。 闷油瓶不动声色,俨然一个非常称职的保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越感觉我们三个就像哪一个大老板的马仔。 在那边一边聊天一边等,不知不觉就嗑了三盘瓜子,还好瓜子是免费的,就看着门口进来一拨又一拨的人,看着看着,我发现胖子的脸上就有点不自在了,老是走神眼睛瞟到其他地方去,我看着奇怪,问他怎么了。他道:“我靠,今个儿有意思了。” “有意思什么,看到美人了?”我问道。心说我只看到几个中年妇女啊,虽然保养得都可以。 他说着用眼神给我扫了一下上面的包厢,和下面散桌的几位:“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 “琉璃孙。”胖子轻声道。 “琉璃孙是谁?”我没印象。 “你没在北京混不知道,这是个大家,家里在海外开着投资公司呢,以前倒腾琉璃珠的,后来不知道怎么闹大发了成了爷,这家伙家里全是宝贝,普通的东西完全看不上,要有真的极品才会出来,在北京城,他就是一风向标,他出现在哪个拍卖会,就说明哪里有好货。我靠,算起来他有两三年没出现了,怎么到这儿来了?”胖子屁股都坐不住了。 我给胖子说得也有点心痒痒,转头看去,但见那琉璃孙足有六十开外了,一花白的板寸头,手里玩着两只核桃,箭步如飞地上了二楼。不由就对二楼有了点向往。 胖子继续道:“你别说,刚才我一路看过来,都是这行里的大家,咱们来对了,今天估计有好戏看,说不定还是百年难遇的,不成了,你胖爷我顶不住了,我得找本拍卖手册,看看今天他妈的到底拍卖什么宝贝。”说着他又要起身。 我刚想提醒他我们的正事不是看热闹,一边的伙计却走了过来,轻声道:“三位,霍老太来了,你们楼上请。”(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盗墓笔记7第二章霍霍霍霍(一)”,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7 第二章 霍霍霍霍(一) 伙计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躬着身子,姿势非常恭敬但是表情非常正,看不出一丝献媚。做完后着我们没有商量思考的时间,必须立即起身过去。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心说我靠,刚才一路看着门口,没有看到什么老太太进来,看样子这老太早就在二楼了,掐着时间等我们上来,说不定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我不知道在哪儿听过,好像这是一种江湖伎俩,目的是挫我们的锐气,不由心里就不太舒服,虽然说我只是一个二世祖的小老板,但是怎么说,在家族中我是长孙,在三叔的铺子里我是小三爷,从来人家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没人敢这么对我。想着不由腰板就直了直,心中有点不服气的成分。 胖子自然也是心中不爽,脸抖了抖,给闷油瓶使了个眼色:“小哥,整好队形,咱俩好好给天真同志得瑟一下。”三个人站起来就昂着头跟着那伙计往楼梯口去了。 比起一楼,二楼有一些西洋的装饰,这也是老北京的特色,中西结合,上面全是隔间包房,一面是对着中央的戏台,那边是吃饭和看戏的台子,另一边是对着街的,全是自动麻将机。 我们顺着环形的走廊走了半圈,来到一个巨大的包厢门口,那包厢是雕花的大屏风门,比这酒店的大门还大,一边是两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人立在门口,站得笔直,看着很像当兵的,门楣上是榆木的雕牌,叫做“采荷堂”。 “菱茎时绕钏,棹水或沾妆。不辞红袖湿,唯怜绿叶香。此屋名取自刘孝绰的《遥见美人采荷》。” 服务员好像绕口令一样把诗念了出来,说完几乎没停,说了句:“三位,就是这里,请进。”就立即离开了。 我心说这服务员心思极其缜密,刚才请我们过去,毕恭毕敬让人不好拒绝,那是因为必须逼我们立即起身赴约,延误了或者请不来我们,他不好交代。送到了立即走,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什么都不会看见听见,少了很多是非。 这都是复杂场子混出来的人的特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看样子这个场子里的人成分会非常复杂。 思索间门口的两个人已经把门打开,里面三四层珊瑚珠帘子,我们撩开进去,立即就闻到了一股藏香的味道。藏香是佛教用品,也有养生的功效。看样子主人的品味很高。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吊高的天花板,上面是水晶的吊灯,铜色的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铜绿色荷花。下面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在吃饭,能看到戏台的地方现在摆了一张屏风,暂时挡了起来。 我们一进来,那吃饭的七八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我们,我们看到两个中年的女人、三个小孩子,还有几个中年人,我的注意力自然放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但是一眼过去,我就发现她们不是霍老太,因为虽说是中年,她们也太年轻了。 和胖子与闷油瓶互望了望,都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难道上去了,还是故意再压我们一下,那这架子摆得也太大了。又或是这和麦当娜一样,拉了皮了。 想着对方是老太太,我也就忍了,看着他们就道:“请问,霍婆婆在吗?” 问完,就听到屏风后有人说话:“这边。” 声音很纤细的感觉,我愣了愣,又想去看胖子,胖子就推了我一把,轻声道:“兜着点儿,别老看我,我现在是你跟班。” 我一想也是,看来胖子是准备入戏了,也心中默念了几下:“我是黑社会我是黑社会,老子走路带风老子走路带风。”这是心理化妆,还真管用,脚底一热,我真的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足,就昂首迈向屏风之后。 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这种紧张和在古墓中的又不同,很难说那是“紧张”还是“没底”,因为,到底我不是混这种场面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只能以自己心里的那种“嚣张”去应付。 几步之后,我就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后面的空间其实也很大,我看到一张小根雕桌子,上面是茶具,就座的有三个人,我立即就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年女人正在喝茶。她穿着紫色的唐装,脸色雪白。 这种白并不病态,如果是在少女身上,是非常惊艳的,我想起的词语就是赛雪,但是,在一个老太太身上,而且上面没有一丝的老人色斑,完全的白色,白色的皱纹,银色的头发,第一感觉就是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这老太太是玉石雕出来的。 只有那眼珠是黑色,所以非常的突元,她一眼看向我们,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禁婆。 旁边两个一个是年轻女孩子,另一个是中年妇女,看都没看我们,在自己轻声聊天,看不清楚样貌。两个人也非常白,但是这种自在她们身上就非常舒服,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侧脸过来,脸色和五官非常精致和清纯,气质如玉,但是又隐约感觉一股媚意,很是舒服。 我一时间被这情形弄得反应不过来了,胖子在后面又捅了我一下,我才惊回,立即笑道:“霍婆婆,我是吴邪。您好,没打扰您休息吧?”说着伸手就想去和她握手。 这是我谈生意的习惯了,一伸出去才意识到不对,这招呼太市侩了,立即就把手缩了回来,顺势弄了下自己的头发。 那动作一定非常傻,我心中暗骂,却故作镇定,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喝了口茶漠然道:“果然和吴老狗有点相似,别人和我说我还不信,原来这条臭狗真没绝后。” 我苦笑,心说这话里一听就冒着酸气,难道真的跟我爷爷有过一腿?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傻笑。 老太太继续看着我,看我不回答只知道笑,就叹气道:“笑起来就更像了,看样子也不是好东西。”说着喝了口茶,也没叫我坐下,问道,“你那份东西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想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吗非得见我?难不成,是你奶奶让你来会会我,看看我这个老朋友老成什么样了?” 哎哟喂,我心说这口酸气吃得,都酸得冒泡了,爷爷没成想你看上去土不拉唧的,年轻时候还真有点“往事”。 7 第二章 霍霍霍霍(二) 同时我也感觉有点不妙,这好像不是茶话的语气,怎么也不让我坐下,难道想让我说完就离开?这显然没把我当客人。而且这么一问,我他娘的怎么回答啊,这完全是跨越时空的争风吃醋,而且起码是半个世纪的陈醋了,也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和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不过这霍仙姑也真是太长情了,怎么这时候还惦记着。 挠了挠头,用力想了想,才道:“您别误会,我就是冲着咱们的买卖来的,我奶奶,您还真别说,我都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爷爷去世之后,直在老家足不出户。” “那是她眼光差,嫁了个短命鬼。”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你说谈买卖,你是准备交货了?还是还想再讲价?” 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呢,是开门见山,还是再套会儿词,转一想,这老太太如果真有心刁难我一下,话多了恐怕夜长梦多,等话说臭了再想转回来就难了,不如直接切入正题,显得我干净利落。 想着我立即道:“其实那东西对我意义不大,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它,因为,我正在查一事情,可能和这层情况有关系,您要是告诉我,我这东西就白——” 我还没说完,胖子就在背后推了我一下,嘴巴里以非常轻的声音含糊道:“有钱不赚猪头三。” 我愣一下,一想也是,那不是笔小数目,我这几波下地尽赚生产率了,啥也没捞着,这算是意外之财,拿了能解决不少事情,至少我铺子的水电费能平了,立即改口道:“——白白净净地给您送过来。” 老太太看了看胖子,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过她没说什么,只道:“你想知道这样式雷里画的房子,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就是,挺简单一事儿。” 老太太往椅子里缩了缩,想了想:“行,我能告诉你,不过,不能由你来问,你让你奶奶来问我。” 我愣了一下,我靠,这叫什么事,立即道:“婆婆,咱不开玩笑,这事就不用惊动我奶奶她老人家了吧。” “开玩笑?你打听打听,我霍仙姑做买卖,从来不开玩笑,我和你奶奶是发小儿,几十年了,也没来看过我一眼,窝在杭州那鬼地方,我让她来看看我,就叫什么玩笑?”她正色道:“这事就这么着了,你回去,和你奶奶商量商量,你奶奶要是不肯出面,我估计你这事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你趁早歇了吧,走吧,你奶奶不来,你也不用来见我,你那东西,我是喜欢,但是我老太婆也不缺这么一件。” 我一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心中有点郁闷,但是又上不去火,只能怨我爷爷他娘的是劈腿了还是怎么的,给我惹这么一祸根子。我心里非常清楚,这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她这是早就想好的要呛我一下,甚至她答应见我,可能也是出于这么一个原因。 这老太太的戏谑脾气就是倚老卖老,以长辈来压我,以前肯定是个辣妹,确实是我爷爷喜欢的路数。 我想了想,完全拿这种场面没辙,一老太太在你面前耍赖皮,能有什么办法,急得我直冒汗,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胖子,胖子却是给我使了个眼色,像是不吃她这—套,轻声道:“她赖皮,你也赖皮,先坐下再说。” 我一听也是,心一横,啥脸皮都不要了,往老太太面前的凳子上就坐了下来。 老太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心中紧张起来但是嘴上也不服输,道:“婆婆,这事情对我很重要,您不能这么耍我,您要这么耍我,那我也赖了,我们三个待会儿就跟着您了,您要回家,我们就跟去您家,反正您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说着就抬头看她的反应,一看却不对,老太的脸色忽然就有点难看,根本没理会我的说辞,立即质问我道:“谁让你坐下来的?站起来!” 我一愣,为之语塞,没想到她会翻脸。但是既然决定耍赖了,我也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立即摇头:“您要不答应我我就不站!” “阿雪,把小张小黎叫过来,把这几个臭流氓给我拉出去。”老太太一下就发火了。 我感觉她火得莫名其妙的,但是此话一出,那中年妇女和小女孩都看向了我们,小女孩看了看老太太,就站了起来,显然是想找人过来。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一步道:“怎么着,我家少爷坐你们个破凳子你们还有话说,这凳子有啥蹊跷,坐着放屁能是香的?老太太,咱们这是21世纪了,法律不惩罚赖皮鬼,您要是找人撵我们,这做派就差了,我少爷敬老,我可真是臭流氓,等下拉扯起来,把这地方砸了;恐怕对您的声誉也不好,要是伤到您,那就更不好了,您说是吧?” 那小女孩就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懂个屁,这可不是你们想坐就坐的位置,坐了有什么后果,你——” 老太太忽然一摆手,就阻止了小女孩说下去,我看着她脸色逐渐就缓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她冷冷道:“让他们坐,他们想坐,就让他们坐。” 我看她的表情,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心说难道这凳子下有个弹簧,等下会把我弹出去?心里又一想,不对,不能这样,这话还没说就走偏了,我来这儿是有正事的,能忍还是忍一会儿。想着如何把气氛缓和下来,道:“婆婆,我可真是说到做到,您行行好就别耍我了,您和我奶奶的恩恩怨怨,我哪知道啊,要是我爷爷做了啥对不起您的事情,要不您抽我几巴掌?” 老太太没看我,只是看了看表,对我道:“行啊,我也怕了你了,吴家少爷,不过你先别问,你现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坐在这儿,一直坐到四点半,如果你能坐得住,我就不难为你了。” “坐这儿?” “对,就是单坐这儿,别急,我肯定你不会无聊的。”老太太道,看了看楼下,忽然我们就听到一阵摇铃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我忽然有了一股更加不祥的感觉,老太太看也不看我,而是把脸朝向楼下的台子,接着,整个楼的窗帘一扇一扇被拉上了,一下四周全暗了,中央巨型吊灯一下打开,瑰丽的光影攒动,那些老旧的器具、地毯、窗帘一下子在这种光线下,变得非常昏黄华丽。 接着下面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边上的小女孩发出一声欣喜的叫声,问老太太道:“开始了吗?” 老太太点点头:“开始了,你看着,今天咱们有好戏看。” 7 第三章 收藏界的盛宴 看着下面的戏台上开始被摆上桌子和展示台,我立即知道刚才在下面的告示上看到的拍卖会应该是要开始了。忽然暗下的环境和躁动的人声让我有点心虚起来,看了那老太婆不阴不阳的表情,我就预感到自己可能干了什么蠢事,而且事情肯定和这拍卖会有关系。 脑子里电光闪过,但是一时之间我领悟不出其中的蹊跷,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好像有点长刺,开始难受起来。 自尊心让我故作镇定,但是我相信以我的定力在这老江湖面前很难完全隐瞒,可是此时不隐瞒还不如站起来认服离开,心中很是矛盾,想了想,也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了。 我看了看胖子壮胆,胖子也有点忐忑不安,这儿不是他的地头,看样子他也心虚,不过我转念一想,刀山火海我们都闯过来了,这儿能发生什么事情?最不济被人赶出去,总不会掉脑袋。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朝老太婆一笑,心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也算生死线上来回过好几遍了,这点场面不算什么。 于是就端坐着,专心看下面的情况。 戏台上很快被搭了拍卖台和展示底座,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上台拿着一个话筒在调试,还有人在调试灯光,这些人都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看样子不是拍卖公司做的,应该如传闻一般,是属于私人的内部拍卖会,行内的大家玩的场子。 胖子刚才在等的时候和我说过,这儿的拍卖会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不认什么专家学者,讲的就是眼力和人脉,因为大部分这儿拍的东西,都没法估价,甚至根本没人见过,你出多少价不讲一个基准,你感觉这东西能卖个五百来万,但对方的渠道他能找到肯出一千万的主儿,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换种说法,所以你要在这儿玩儿,首先你得知道拍的是什么东西,然后知道能值多少,才能开口,那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所以,可以说这儿是北京玩古玩的玩得最心跳的地方。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地方也能买到赝品,你得自己是个拿得起眼力活儿的大家,因为能混到这地方的赝品,也许已经超出了赝品的范畴了。用流行词汇来说,就是一种叫做“原单货”的东西,这还是新近网络上的概念,就是这批货就是正品工厂生产的正品,但是没有出货,而是工厂绕过了品牌商自己出售。于是就出现了和正品完全一模一样的质量和细节,但是却不是正品的尴尬东西。 当然收藏界里的原单货并不是古代工厂的尾单,而是现在仿冒者用极端高超的技术完全复制出的和真品完全一样的东西,这东西绝对是赝品,但是你通过任何鉴定都找不出它的破绽。在现今的古董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东西。这种东西,其成本也是十分惊人的,可能做一千个也只能成一个,所以必然会想办法让这一个极品能够利润最大化。所以,必然会出现在最高端的市场上。 要分辨这种赝品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直觉,一个是对卖家的直觉,这人的神态和心理细节是否有鬼,一个是对这类古玩的第六感,另外,也有少数大家能通过一些艺术性上的细节来判断,比如说是青花瓷,整个瓷器完美无缺,但是一些艺术家能从青花的笔法上看出问题,毕竟古时候的瓷器名家上青花釉的功夫,那种神韵是现在的工笔师傅模仿不出来的。但是,这方面的问题往往很难成为佐证,因为艺术品的好坏是见仁见智的。 总之,这里的拍卖会可以说是长见识的顶级盛宴,啥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啥东西都有可能出现,而这一次胖子又看到了几个收藏界的帝王人物,加上霍老太太也在这儿,显然都是苍蝇闻到腥味了,这儿肯定有啥了不得的东西。想着我不由也有点兴奋起来。 很快,下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设备也调试好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司仪试了试音,就对着四周说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闲杂人等请退场,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场内保持安静,服务员可以开始分发拍卖名册和打手印。” 女司仪长发披肩,看得出腰非常的细,腿非常长,穿着旗袍很有民国贵妇的感觉,这种质量的美女在这里当司仪,更让我感慨,我记得我爷爷以前老家门上的两个门环,是两只宋代的鎏金狮头门环,这两只门环和其他门环不同,他们的环是雕刻成蟠螭的环状古玉,而且是双层的,也就是透雕,玉环空心里面还有玉环,里面的玉环是雕刻成虬。 懂行的一看到这门环,就知道价值连城,恐怕比整个宅子都要贵上好几倍,这是爷爷特别设计的,告诉别人这家的势力:你看,这么贵的东西,我直接做门环,不怕别人偷也不怕被人敲坏,那说明,这家的货肯定比这门环要贵得多,想来淘便宜货的朋友,看到这门环就不敢进了。在中国的生意,还是得讲究门脸。 想着难怪自己的铺子那么萧条,几年没装修了,下次要不让王盟也穿旗袍试试? 楼下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我看到有人陆续离场,二楼是一个环形的构造,无数和我们类似的房间围成一个环面对中央下方的戏台,我看到在我们边上、对面很多屏风都被移开,很多人都从吃饭的桌上转坐到看戏的位置上。 我仔细地看着,就看到粉红衬衫在我们对面左边一点的一个包厢内,似乎就他一个人,正在玩着手机,另一边,胖子暗指着让我看对面和我们这个一样大的包厢里,他轻声说了一句:“琉璃孙。” 那个位置就离我们有点距离了,有点看不清楚,这时候我发现,所有其他的包厢内,摆设都差不多,一张根雕桌子,几把椅子。但是无论人多人少,所有人都是坐在靠左边的椅子上,唯独右边的椅子,也就是我坐的这个位置,都是没人坐的,不由开始冒冷汗。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时候,有人帮我们挪开了我们身后的屏风,一个服务员端着一只托盘上来,上面衬着红布,托盘之中,放着一本硬皮的小册子。我一看就发现他就是来请我们的那位,他来到老太太面前,忽然就看到了我,接着我看他脸色一绿,整个人镇住了。 好久他才反应过来,立即就问:“太太,您这个朋友坐错位置了吧?” 老太婆看了看他:“怎么?好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你也不相信还有人敢坐这儿?也是,十几年,自从老昌盛坐过这儿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坐这个位置了,不过今儿拍的这些东西,也算是百年一遇,出现几个不要命的也算应景,你给这位吴家少爷再上一份花名册,伺候好了,让你长长眼。” “得了!”那服务员满是惊惧地看了我一眼,立即转身,不久同样一份花名册到了我手里,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壶极品的碧螺春,和四盘非常精致的小吃。 我记得这壶茶要七千多,觉得奇怪,用目光问他,他道:“老板,这是我们领班送的,您慢用,有什么吩咐立即叫我们。”说完就立即离开了。 我看了看胖子,觉得莫名其妙,而且非常不妙,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别怕,说着他已经翻开了花名册,亟不可待地看起来,才翻了两页,我发现他的嘴角抽了起来。 7 第四章 回忆(上) 我立即抢过来,端正了一看,发现那漂亮的封皮里竟然只有两页纸。第一页是欢迎辞,第二页的纸上贴着一张大照片,照片很大,上面是一颗印玺,有一个四方形的底座,底座上同体雕刻着复杂的造型,非常深的青色,没有什么光泽。看着竟然还有点眼熟。 下面是手写的寥寥数行的字,都是数字,是照片上东西的尺寸,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鬼钮龙鱼玉玺,出自湖南古文县百岩坪。 玺上的雕刻非常的复杂,光主要造型就有好几个,我看到有几个恶鬼最突兀,其他的部分,有鳞片和不知道是鱼还是龙的造型,在照片上还一时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我吸了一口冷气,看尺寸这东西有点大小,不像是寻常人家用的玺,看“钮”的造型风格,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私玺,我之前在市面上见过三次,都是兽钮,鬼钮的玺还从来没见见过。 战国时代的私玺虽然非常稀有,但是不算是极品,十万以内,一到二厘米的小玺都能拿下了,但是这方玺的大小有四厘米,很可能是官玺,特别是我很在意它的名字,叫做龙鱼玉玺。 这个名字肯定是卖主起的,他提到的这个龙字非常关键,因为任何玺一旦上面有龙,那就完全是两种概念,不管它是王公玺还是正规的帝玺,那都是历史上数得出来有几颗的东西,就算小国玉玺在现在这种世道也是无价之宝。 在我国,所有出土文物都自动属于文物不准买卖,但是可以收藏,而且,如果收藏家破坏藏品还要被判刑,也就是说,在中国,清代以前的古董好比一颗颗定时炸弹,要么别人不知道,要是别人知道了就没好。 这东西肯定是盗墓盗出来的,那不要说拍卖,首先这就是赃物,现在在这里半公开拍卖,我们全部都已经犯法,如果这东西的价值非常大,那这法犯得可能会非常离谱,我举个有点夸张的例子,如果时光再倒退二十年,这种场面上,你拿把ak47对着二楼扫射都可能被称为为民除害。 我之前干的事情也有挺出格的,但是这一次是在北京城里,天子脚下,一般人做点什么小坏事也藏着掖着,这么大的坏事还捅这么大场面,这饭店的老板是吃熊胆长大的?转念一想,我忽然想到了霍老太的背景,心说我靠,那个啥,她该不是已经报了警了,等下雷子一来,我非得跑路不可,那她就名正言顺的不用告诉我了。 又转念一想,也不对,她当时不让我坐这个位置,好像是因为坐这个位置的人会有比较特殊的待遇。 总之,看样子,这东西是今天唯一的拍卖品,那么所有这些人都会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想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粉红衬衫,他的座位是西式的沙发,如今已经不在玩手机了,而是很嚣张地窝在沙发里,抱胸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 我把册子合上递给闷油瓶,他一直非常忠实地扮演着冷面马仔的角色,可能胖子在来之前给他补过课了,不过在我和胖子的衬托下显得不伦不类,他看也不看册子,只是放到了一边。 胖子脸色煞白,就和我耳语道:“认出来了吧,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 这玉玺虽然非常厉害,但是我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没胖子那么兴奋,只轻声耳语回去:“你他娘的别给老子分散注意力,我总觉得事情要糟,你得给我兜着点,万一不行我们得想法撤。” 胖子一愣:“你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个?你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说着立即把那册子又拿回到我面前展开,“你仔细看看,这东西,咱们在哪儿见过?” “见过?”虽然我也感觉有点熟悉,但是因为老太太的奇怪态度,一时之间没有深追究下去,胖子这么一说,我就再次去看。 只是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又出现了,与这颗玉玺类似的东西,我确实好像看到过,而且,细想一下还不止一次。 想了想以前的货物和以前看到的那些文物图献,却都不是,但是越回忆,我越感觉到一股恐慌的感觉,似乎这种回忆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一个我不愿面对的记忆。 随着记忆的回归,我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我想起了那个瞬间,那是在长白山底,云顶天宫的深处,拿着它的人,此时就站在我的背后,在浓雾之中走入那扇巨大的青铜巨门。 “不会吧。”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不知道那东西的用处,但是闷油瓶当时拿着那东西,我的印非常深刻。说实话当时烟雾弥漫,而且时间离现在已经有些距离,我也不确定是否照片上的玉玺和他当时拿的一模一样。但是,即使不同,这两个“玺”之间,也一定有渊源。 7 第五章 回忆(下) 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那是一样的东西,但是颜色、上面的雕刻至少是非常相似。我相信即使不一样也一定是同一类。 我一度怀疑过,那东西就是鲁殇王地书中说的鬼玺,在青铜门前,闷油瓶拿着那东西应该不会是在表造型,这东西应该有特殊的作用。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相似的。 我靠,我心说,真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想着我就给胖子使了个眼色,他头低下,我对他耳语道:“快去问问,这卖主是谁?” 胖子点头,边上的霍老太阴不阴阳不阳地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别问了,这儿的卖主如果不想让人知道,那谁也问不出来。” “哎,老太太您看不起了人了是吧。”胖子道,“你家胖爷我虽然不混这新月饭店,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在北京城有一亩三分脸面的人,我告诉您,不是你胖爷我吹牛,就凭胖爷我的人脉,要在北京城打听一个人,还真没打听不到的。” 老太太头也不回:“这儿的老板在北京城满王朝有皇上的时候就显贵,几百年了,传了几代,从来没出过事,你要真能打听到,估计你们少爷明天得去永定河捞你去。这年头,捞尸的价码贵了,我看你还是省点钱应付待会儿的事儿吧。” 胖子愠怒,就想立即出去证明给老太婆看,我立即拉住他,知道老太太所言不假,应该不是夸张,而且胖子这人说了狠话,这就算是跟人呛上了,他出去要是真问不到,肯定不肯回来,说不定还会抓个伙计严刑逼供,非把面子争回来不可,弄不好出了事情,快开始了,我不想夜长梦多,就对他道:“给她点面子。” 胖子其实是给我面子,嘀咕了一声,不再言语,我看着四周逐渐安静下来的场面,心里又起了个念头,心说,见到卖主最简单的向办法,可能就是把这东西买下来,可是,这有可行性吗? 这里只有一个拍卖品,所有人目的明确而且都是大佬,斗价格我估计是斗不过的,如果拍下来违约,违约金至少也能让我倾家荡产,而且这是黑市,如果违约说不定还要砍根手指,挖只眼睛之类的,那就倒了血霉了。 就是真拍下来也悬,这种黑市,卖主可能全程保密,就算买了他的东西,他也不一定露面,最多派个代理人和你签签合同.而且,我估计这里拍卖的流程规矩和正规的是不同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看一步是一步了,先确定是谁买去的,然后从长计议。我心中的不安已经变成了混乱,预感这儿肯定得出点什么花样。 下面紧锣密鼓,不久就安排妥当,我看着台的中间放上来一只玻璃柜,里面就是画册上的玉玺,看不太清楚,旗袍女开始说话:“各位老板,现在开始走货,您们瞧好了,拍不着可就没下回了。” 说着,从一边出来一伙计,穿一无袖的坎肩,两只手粗得和牛腿似的,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竹竿,竹竿的头上有个钩子,那玻璃柜的上面有个环儿,伙计用竹竿头上的钩子一钩,一提,就像钓鱼一样把玻璃柜提了起来,然后执着竹竿将玻璃柜钓起来,好像用衣叉晾衣服一样,叉到半空往包厢里送。 那伙计手艺极稳,在楼上举着竹竿手丝毫不抖,顺着二楼的包厢廊台外沿就一间一间地送。 没人去接而且也接不着,正好保持着一臂之外的距离,就是这么当空看几眼,不到半分钟又到下一家,很快就到了我的面前,胖子立即凑过去,我也伸长脖子看,距离非常近,看得很清楚,我一下就发现,这东西的材料,肯定是做玉俑一样的那种陨玉的石头。 一瞬间,我真想一把抢下来,然后叫他们撒腿就跑,真是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 很快那东西就被收了下去,放回到台中央,接着,还是那个伙计,用竹竿开始叉上来一只只铃铛。老太婆边上那小女孩接了过来,放在老太婆边上,另外包厢里那些人都拿了,我却没有。 我想应该是参加拍卖的才有铃铛,也没在意,以为分完铃铛就要开始了,没想到,最后那伙计,单独叉上来一只东西给我。 那是一只小灯笼,只有小西瓜大小,里面是小蜡烛,蒙布是青色的,很暗,一看就不是照明用的。 那东西一出现,整个场面上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忽然骚动就慢慢变成一片哗然声,我看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这里。 我就愣了,胖子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放到我的边上,刚放下,忽然整个会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看了看胖子,更加蒙了,一边有伙计从后面上来,拿起那灯,帮我们挂到一边的柱子上一个吊扣上。老太太在边上幽幽道:“还不给你的崇拜者致意,这饭店,很久没人敢点这盏天灯了,你也算是给你们老吴家长脸,以后江湖上可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你吴家小太爷的威名。” 我看向她,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点天灯”这三个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看着我冷笑,继续道:“不过,这威风一时,恐怕你们老吴家这一次要被你这盏败家灯给烧光了。” 7 第六章 点天灯 她说完这话,我终于就一个激灵,立即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忽然就想起当年我听到的一些奇闻逸事里,爷爷提过这个概念。 所谓点天灯,是老时候赌场里的一种说法,其实应该叫“点灯”,是一种赌博的技巧,意思是如果发现赌台上有人手气非常不好,就反着他押,他押大你就押小,他押闲你就押庄,赌的不是自己的运气而是他人的霉气,这个手气不好的人,就是你的“灯”。有些人天生运气差,逢赌必输,还会专门被人请去“点灯”,小输搏大利。 从概率论上说,其实这是不成立的,概率论不承认什么运气之说,但是,点天灯却是绝对管用的,任何赌徒都知道,自己输了第一把后,很可能会一直连输下去,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满清的时候,在江南豪客玩的圈子里,因为玩的数目巨大而且没有节制,手气背的,往往一个晚上就输个倾家荡产,所以那种场合“点灯”这个词就不够气派了,而且,那种纨绔子弟往往喜欢和人怄气,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利索,还没开赌嘴巴上都要占点便宜。一上来,“王家老二,你别得瑟,老子今天就拿你点灯。”对方总得加点料骂回去,“你拿老子点灯,老子拿你点天灯!” 一来二去,这就直接叫做点天灯了,其实这还贴切了,点天灯就是一把火把自己都烧个精光,一如他们豪赌一晚倾家荡产。 这后来引申了开来,行外都用上了这词儿,到了这拍卖唱卖一行,这意思也发生了变化,我记得我爷爷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他们老九门里的老大,在北京城扬名立万,追他老婆,就是靠的在唱卖的时候点了回天灯。这故事我都忘记得差不多了,老太婆这么一提示,我才想起来。 在唱卖拍卖的时候点天灯,好像是包场子的意思,一个包厢内,左右两个主位,右边的就是掌灯位,有人坐到任何一个包厢的右座上,就表示,无论这一轮卖的什么东西,无论最后拍到多少钱,我都自动加一票,相当于是你们不管怎么玩,这东西我要定了。 这一般是王公贵族泡妞的手法,满清的时候很常见,政治联姻都是不惜金钱的,反正掌握了政权钱是小事情,所以王公公子追郡主都喜欢到这儿来,有时候碰巧两个郡主不对眼,两边的凯子还得斗灯,这就不是看谁出的价高,而是看谁的男朋友顶得住了,斗灯的时候没有时间限制,但是可以撤灯,但如果一方撤灯,那真的是脸面扫地,在当时那个年代对于那些二世祖比死了了还难受。 而挂独灯的时候,就非常残酷,一点上你就得扛着,一直扛到拍卖结束,谁也不知道这东西会叫到什么价,而其他的拍卖者,得到藏品的唯一机会,就是把这只灯点爆掉,拼命出价,把价格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使得点天灯的人无法承担此价格,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顺延由上一位出价的那位得到拍卖品,而点天灯的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某种代价,有时候是钱,有时候可能就是手指之类的器官,总之这种代价极端惨痛,因为后台老板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用来游戏的东西。所以点天灯的人,必须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那不是一般有钱就能玩的东西。 好在点灯的规矩,也怕你漫天叫价,做生意的都知道,价格叫在合理的区间内事情才会成立,如果一双拖鞋一个亿,那事情就扯了,别人也不来跟你玩儿,而且,你拍得过高,即使你成功把灯点爆了,货顺延到你手里,你同样也可能付不起当时报的价,那等于你把自己也点爆了,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们的出价还是在理性范围内,不太会出现完全儿戏的价格。同时有个叫价的幅度,每次加价都有个顶,拍卖会也有时间限制,所以,大部分拍卖都是在凯子极端肉痛但是还花得起的时候结束的。这也是安全措施,你要敢把哪个王爷的公子干完了,王爷就直接发兵把店抄了。 这一轮一件货的拍卖就是点一盏灯,当年老九门的老大点了三盏就烧掉自己半年的收成,最后,估计被追那位一琢磨,连点三盏已经算是名震四九城了,再点下去,要是把他们家的钱全点光,我还怎么嫁?于是就不让再点,结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就提亲成功。我爷爷说,聪明的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道事情做到什么份上正好。 而我这次整个拍卖会只拍一件极品,霍老太志在必得,不拍到最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这盏灯烧起来恐怕真的倾家荡产都不够。 霎时间我蒙过了头,进人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冷汗就好比下雨一样冒了出来,胃里有东西在翻腾,一直辣到我的肺里。我赶紧喝了一口茶把冷汗压下去,心说这次玩大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撤?待会儿赖皮会有多少风险,会不会被切掉小手指寄回我家要钱?胖子、我、闷油瓶三个人打出去的成功概率是多少,应该暂时能逃出去吧,我靠,难道在被通缉之后又要被黑道追杀? 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在混乱,没等我理出哪怕一丝线头,一伙计拿着锣绕场敲了一圈,瞬间整个场子鸦雀无声,显然,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那旗袍女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恍恍惚惚只听到每次叫价最低是十万,最高是一百万,我脑子嗡了一声后面的就更听不清楚了。 整个过程我完全没有任何的知觉,脑子里一片混乱,足足有一小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让我忽然就清醒过来的是闷油瓶,他忽然将他的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一下把我惊了个哆嗦。 我回头看他,他没有看我,而是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楼下,似乎这里的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像极了一个冷血保镖,我忽然就感觉胖子是不是教得太过了,但是他的手很用力地捏着我的肩膀,显然有什么意图。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是看我蒙了,告诉我有他在让我安心?不过给他这么一捏,可能是条件反射,我忽然真的就镇定了下来。 现场一片安静,好像叫价停止了,我转头看胖子,胖子不知道点天灯的意思,精神气儿完全嵌到气氛中去了,拿着毛巾擦汗,看来是看兴奋了。 我定了定神端起茶问他什么情况,他道:“他奶奶的的,快一个亿了!”我顿时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喷了他一脸。 他竟然丝毫不以为意,用手一擦,继续道:“现在休息时间,等下有下半场,加码提到两百万一次,娘的,你胖爷爷我算长见识了。”指了指那主持的旗袍女,她正在台的中间清点刚才的记录,“这闺女神了,这儿叫价就摇铃铛,刚开始所有铃铛都响,所有人都追价,场面乱得一塌糊涂,可这闺女没一次听错,就半秒钟不到,哪个铃铛响,哪个铃铛先响的,她立即知道,这耳朵是神仙耳朵,她要嫁人,她老公绝对不敢给二奶打电话。”又指了指粉红衬衫,“这小子也厉害,一直玩手机,连头也没抬过,就在休息前最后一下铃是他摇的,看样子志在必得,连竞价的力气都不想出;”再指了指霍老太,“老太婆一次都没出呢,看样子准备加码后玩大的。” 我心里暗骂,真是没江湖道义,也不会悠着点儿,看我要点天灯也不可不可怜我,他娘的一个一个花钱都不心疼,不过也没有意义了,反正就是十分之一我也拿不出来,十个亿和一个亿对于我是没区别的。最后丢脸不说,就算他们手下留情不切手切脚,随便让我赔个一百万我也拿不出来。 那就不用想了,反正也拿不出来,赖皮是赖定了,最安全的办法,看来就是等下跑路。 我给胖子把点天灯的意思耳语了一遍,胖子还觉得不可思议,也紧张起来道:“那怎么办?我靠,我说老太婆那么沉得住气呢,敢情咱们埋单。” 我轻声道:“还能怎么办,这一次这老太婆存心要我们好看,这祸闯得大了,我看什么线索不线索咱算了,保命要紧,你寻思一下,咱们找机会开溜吧。” “开溜?”胖子愣了一下,还有点不舍,“没那么严重吧,天子脚下,我们赖皮又能怎么着?我们也是被这老太婆忽悠了,况且咱们只看了上半场,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好戏,真这么大的代价不看完不亏死了。” “好戏你个鬼,我们不走才真有好戏。”我怒道,“如果不严重,咱们逃了也就逃了,以后还有得是机会,但是如果严重,我靠!” “得,那我去转圈儿,看看有没有办法溜出去。”他点头,看了看那旗袍女,“要实在不行,我们跳到台下去,把那个女人和货当人质,这闺女耳朵那么好使,应该挺值钱的。” 刚说完,台下的旗袍女忽然愣了一下,就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的方向,眉头皱了起来。 我和她对视,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会吧,这也听得见?”忙对胖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同时暗暗指了指下面的旗袍女。 胖子就哑然失笑:“你丫还真当真,耳朵再灵也不会灵成这样。她足是非常仰慕你,偷偷看你一眼。” 说着他就掐着嗓子轻声道:“大妹子,我们等下要跑路了,你听得到不?你听得到就来逮我们,待会儿可就晚了。” 刚说完,就见那旗袍女看着我们,脸色更加奇怪起来,我就觉得不妙,他娘的,好象真的听得见。忙让胖子闭嘴,可惜已经晚了,见她忽然喝了起来,指着我们,边上的伙计立即朝我们看着,就往楼梯上冲来。 糟糕,我暗骂不好,她真听见了!胖子也蒙了,看着冲上来的人,一下手足无措。心念急转之间,一边的闷油瓶闪电一般从我身边掠过,从二楼的廊台直跳而下。 我看得呆了,四处惊呼一片,看他刚落地翻起来,又一阵惊呼,转头一看,粉红衬衫单手撑着廊台的栏杆,另一手插在口袋里,也翻了下来,拦到闷油瓶面前;另一边,胖子大吼一声,抄起了一只凳子,一脚踹倒屏风就朝冲进来的酒店伙计扑过去。 场面直接乱了。 7 第七章 大闹天宫 楼下的情况一时之间还不明朗,但是胖子那边已经大打出手了,桌子全翻了,碗碟碎了一地,先冲进来的四个酒店的伙计,瞬间被胖子撂倒了三个,胖子自己也挂了彩了,另一个看胖子如此生猛,不敢再靠前,疾退出门口,大叫:“保安!保安!叫保安上来!” 一边的老太婆被我们的举动惊的够呛,小女孩也吓的花容失色,躲在中年妇女后头,我左顾右盼,想应该去帮那边?看了看楼下,颇有点高度,我这么跳下去恐怕够呛,还是跟着胖子打保安比较稳妥。 就在四处摸着东西想找个家伙的时候,忽然看到老太婆的两个保镖冲进来,挡在我和她们之间,老太婆才道:“你们疯了?得罪了这儿的老板,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既然已经闹开了,我也是闹起来就什么都不顾忌的人,之前心中憋着股怨气现在一气儿发了出来,就道:“如您所说,这饭店开的太久,老板当的太安稳,得有人给他点刺激了,咱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今天就给这儿的大佬刺激刺激。”说着喝了口茶,把茶杯一摔,就想起身加入混战。 可刚想离开凳子,立即就想起和老太婆的约定了,立即去看表,发现已经4点25了,忽然就心中一动。问胖子:“还能不能坚持五分钟?” 胖子堵在门口,一个头槌把最后那个伙计直接放倒,莫名道:“啊?我靠,你还想上个厕所是干嘛?” 我学着胖子那种语调回道:“咱们都坐了这么久了,祸也闯了,气也受了,不能前功尽弃,就五分钟,就老太太看看啥叫风骨。” 胖子乐了:“天真,在斗里你他娘的蔫不拉唧的,遇上人颇有点气派,有你胖爷我年青时候的风韵,行,胖爷我就发发威,让你风骨一回。”说着把包厢大门一关,把那些桌子椅子全抵过去撑住。 外面很快就有人撞门,胖子往后门一靠,就开始看表。 我心跳加快,心说这次真的扬名立万了,估计接下来的事把我爷爷从祖坟里刨出来都摆不平了,一边看向楼下,只见下面也乱作一团。冲上来的伙计给闷油瓶撂倒了一片,那粉红衬衫护在玻璃柜前,两个人互相对持着。暂时还未交上手。 在这种地方打架好就好在没法报警,本身就是犯法的事情,解决争端只能靠比谁更流氓了。不过,闷油瓶在这种地方也没法施展他的身手,如果对方是粽子,下多重的手都没关系,但是对于这些活人,上去一个一个把脖子拧断总不可能,我相信他已经手下留情。我们逃出去应该问题不大。等下时间一到,我和胖子就从这里跳下去,大不了受点伤而已。 想着也心安了下来,刚想舒一口气,忽然那老太太就对两个保镖道:“把他从凳子上给我拽起来。” 我一愣,就见两个小年青立即就朝我扑过来。我大叫:“婆婆,你不能耍赖啊?” “你能砸场子?我就不能砸你?到底谁比较耍赖?”老太太手一指我:“动手!” 我心里大骂,立即叫胖子:“护驾!护驾!”一边用屁股挤着凳子后退。 胖子一看我这里情况有变,只得放开一边,抡起凳子冲过来,这一来就和霍家人起冲突了,外面吃饭的几个中年人一下就把胖子抱住,扭打在一起。这一边两个保镖已经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拼命挣扎开他们,立即抱住一边的围栏,他们扯我的胳臂,我就咬他们,竟然保住我的凳子不失。闹了半响,老太婆就不耐烦了,叫道:“别管他,把他的凳子抢出来。”他们又立即来掏我的裆部,我立即闭紧双腿把凳子死死夹住,他们又来掰我的大腿。 就在我的大腿几乎被他们掰开之时,胖子赶到了,他撕掉了自己的衣服才从人堆里冲出来,一上来直接一个泰山压顶把我们所有人全部压在下面。 这两个保镖身手应该相当好,但是给如此巨大的重压忽然压下来,很难在短时间内挣脱,我更是被挤在两个人下面,几乎窒息。 同时,被堵住的门口终于被撞开了,几个保安操着警棍冲进来,已经是暴怒的状态,场面乱的犹如小孩子打群架。 我实在没想到,短短的五分钟,事情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肠子都悔青了,几个保安直接冲到胖子面前,就是几棍打在胖子头上。胖子哀嚎了一声,回头用手护住,挡住雨点一般下来的棍子,就大叫:“他妈的!到点了没有?”刚说完,声音就被棍子打了回去,打的他惨叫连连。 我伸手去看表,但是怎么也看不到,看胖子的样子,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到了。大叫:“到了!!” “狗日的!”胖子大吼一声,冲出去讲几个保安推翻在地。我身上的重量一松,立即膝盖一顶把压在我身上的人翻出去,站起来就拉住胖子。“快走!我们下楼!” 胖子却一把拍开我的手,我看他眼睛血红,骂道:“走个屁!”一把抄起一边的根雕桌,对那几个保安大骂:“我操你们爷爷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太鼓达人,还敲上瘾,老子他娘的和你们顶上了,今天我就从你们正门杀出去,看他娘的谁嫌命长!” 7 第八章 霍秀秀 说完胖子抡起根雕的桌子,直接左右开摆,两个人没反应过来立即给胖子拍了出去,那拍到人身上的动静太可怕了,两个人滚倒在地。一下就没声了。 我想起胖子在海底墓里拍飞海猴子的情形,海猴子皮糙肉厚拍不死,人可不行,顿时担心等下别闹出人命,对胖子大叫:“下手轻点!”但是胖子完全听不进去了,几乎是对着那些保安冲过,那几个保安也算心里素质过硬,硬是抡起警棍迎上来,胖子根本不躲,咬牙脑袋上给敲了六七下把他们一个一个拍到地上。很快全部都放倒,根雕桌都拍的开裂了。 喧闹过后,场面上一下安静了一下,胖子喘着粗气看着刚才包住的霍家人,所有的人都后退了几步缩在墙边上。他看了看地上碎成一片的碗筷,从里面拿出半瓶他们刚才喝的茅台,瓶子碎了,还有个底没洒出去。他喝了一口,吐掉里面的玻璃渣。然后对我摆手:“咱们走!” 我抡起一张凳子,胖子把根雕桌上肩,我对一边的老太太点头致意:“婆婆,我走了,改天登门拜访。”说着跟着胖子踢开那些在地上呻吟的人,走出包厢往楼下走去。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打架有什么快感,但是一路把人全撂倒在众人惊恐的目送中扬长而去确实很刺激,顿时我就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做恶人。 来到楼下,闷油瓶那放着玉玺的玻璃柜子已经被打破,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闷油瓶正仔细端详着那只玉玺,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粉红衬衫正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看样子也被秒杀了一回。 不过,我们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却看见他一边咳嗽,一边在笑,看了我们一眼,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上到台上招呼闷油瓶东西拿了快走,刚转身,就看到粉红衬衫跟了上来,对我道:“哥们。” 我和胖子看向他,胖子把桌子举了起来,他立即摆手:“等等,等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们,指了指玉玺:“我不拦你们,给你们个联系方式,什么时候要销赃,打我电话。” 我靠,我心说,果然不是正经人家,胖子还真上去把名片拿了,粉红衬衫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急的要命,推着他们就冲了出去。 出了饭店门口,外面站满了人,都是伙计和保安,连停车场的保安都来了,我们拿玉玺佯装要砸,他们都让开一条路,于是夺路而逃。 本身体力就有点透支,连跑了几条街,我们累的气喘吁吁,脚都软了,但是远远都能看到有人跟着,这帮人混社会出身,都鬼精的很,胖子说肯定不止这么点,琉璃孙那批人也不好惹,刚才一直没出手,肯定是等着黑吃黑呢。 我们在一个报亭前休息,胖子说要么分开跑吧,我说不行,我在北京又不熟悉,小哥就不用说了,等下分开,恐怕隔几天要到流浪人口救助中心去找他,而且现在他们不敢对我们下手就是因为这货在我们手上,要是分开,没货在手上的人肯定遭殃。 “那怎么办?”胖子皱眉,他现在冷静了下来,有点犯嘀咕:“你胖爷我在北京城目标很大,多少他们都知道点我,老子的铺子算是回不去了,完了,看来这下不得不南下了。” “得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整一下,看看到底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我道:“我们可以先找个酒店。” “我操,酒店,那不是等着别人来逮我们,有破庙就不错了,逃难最理想就是住桥洞,没差的。”胖子道。 我看向闷油瓶,想问问他的想法,一想问他肯定没用,这家伙就在斗里机灵,在地面上属于生活能力九级伤残者。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边的喇叭响,转头一看,一辆红旗车停在了路边,窗户摇了下来,里面竟然是霍老太边上的那个小女孩,她朝我们坐了个鬼脸,让我们快上车。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立即就知道有戏了,把心一横,道:“上了再说。” 三个翻过护栏,就上了红旗车。门刚关上,车就发动了,那小女孩对司机道:“回公主坟去大院。” 胖子挤在女孩子边上就道:“妹子,咱可在风尖浪口上,能去远点的地方不?” 女孩子道:“放心,那地方,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来。”说着看向我,笑道:“吴邪哥哥,初次介绍,我叫霍秀秀,好久不见啦,你还是一样呆哦。” “你见过我?”我奇怪地问。 “当然,哎呀,难道你现在还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再次打量她,但是脑海里一点记忆也没有,又想了想霍秀秀,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老霍家的后代,不过为什么是姓霍,难道老霍家都是上门女婿?看这背景,不太可能啊,想来想去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只得老实摇头。 “哎,算了。”小丫头嘟起嘴,忽然就不说话了,“真是让人伤心。” 我看了看胖子,有点莫名其妙,胖子刚想逗几句,忽然一声巨响,车子剧震,几乎是骤停,接着瞬间胖子那边的玻璃全碎了。 我的脑袋一下撞到车窗舷上,差点没晕过去,没等我反应过来,忽然后面又是一下,车子被撞得屁股离地,在地上弹了几下才落稳,后窗玻璃碎了我一头。 “我x,怎么开的车?”胖子的脸上给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下巴到嘴角划了一道小口子,只破了皮但是也够他疼的了。 我揉着脑袋,就看后面,只见后面撞我们的是辆面包车,撞在车侧面的是辆皇冠。现在车上的人已经陆续下车。皇冠的司机怒不不可遏,在那儿用河北话大骂。 我脑袋嗡嗡直叫,想推开车门下车,看看撞的程度如何,却发现车门是锁上的,接着我就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开始从背后抽出钢管。 “啊哦,看来他们很喜欢他们的车。”我瞠目结舌道。 “不是,琉璃孙的人,我靠,动作真快。”胖子指了指后面面,我就看到琉璃孙就在那群人后面的地方看着,“看来拍卖会还没结束呢,还有人想出价。”说着拍着驾驶员的座位大吼,“车还能开吗?” 话音未落车就发动了,显然驾驶员也不是傻子,后面围上来的人一看这动静立即冲了过来,有一个人跳上被撞扁的后备箱,从后面一抓住了我的后脖子,想把我拖出去,简直和电影里的暴徒一样。 但是这倒霉蛋被胖子拖进半截身子到车后座,车子撞翻几个人冲出人群,他已经被打得连他妈妈也认不出他,然后被甩到大街上。可惜几乎是同时,这车子又撞上了一边的隔离带,这一次引擎盖都被撞了起来。 “你爷爷的,你这司机是不是没证啊,还是他妈的以前是开坦克的?”胖子大怒。 “车轮轴刚才被撞弯了。”司机也非常郁闷,“没法控制方向。”说着想把车从隔离带倒出来,但是没用。 后面的人冲了过来,胖子看着没戏了,大骂一声,和闷油瓶踢开两边的门就出去,我和霍秀秀也下来了。胖子就问霍秀秀道:“车里有武器吗?马刀之类的?” “你当我们家是什么人?” 胖子拍脑袋:“你胖爷我怎么就会上你这破车。”说着后面冲上来的人就到了,也没时间抱怨了,胖子双手挡住一记钢管,直接一脑袋把冲在最前面那人撞翻,然后抓住钢管,踩住那人的手就夺了下来。接着人就拥了上来。 那面包车上是七八个人,皇冠车上有五个,一共有十多个人,我们这儿的战斗力只有三个,司机还在拼命地发动车子,霍秀秀缩在我们后头,倒也不慌乱在拨电话,但是看她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在初中的时候参与过打群架,但是那时候的打架太小儿科了,基本靠声势吓人。刚才面对保安我还能保持镇定,现在看到呼呼做声的钢管一下就身体僵硬,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一边看到两个人朝闷油瓶去了,其中一个铆足了劲抡起钢管就朝闷油瓶的脑袋砸去,那一下要是砸到肯定颅骨爆裂,但是几乎是一瞬间,那钢管就被闷油瓶捏住了,而且没有任何的缓冲,钢管高速落下直接被捏住后就完全静止,那家伙一定感觉自己砸在一根钢筋上。接着闷油瓶顺势把钢管往下一拉,那人给他拉了一个趔趄,同时闷油瓶的肘部往前一翻,那人的脑袋就撞在闷油瓶肘上,摔翻了出去。 另一人的钢管从边上砸他的腰,闷油瓶抽出前一个人的钢管,直接挡了过去,钢管交击火星都打出来了,那人直接被震了出去,钢管落地。 场面混乱,要是平时的情况,看到这阵仗肯定没人敢再上去,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有三个人冲了上来。其中一个就直接冲到了我的面前,二话没说,钢管就砸了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作出反应,竟然躲了过去,那钢管几乎贴着我的鼻子,刮过去,但是脚下一下踢到了隔离带里的灌木,整个人翻进了灌木丛里。立即翻起来,就见那人竟然冲向了霍秀秀,心中一惊,要是这丫头被我们连累了,在霍老太面前我实在说不过去,大吼一声就冲过去。刚吼完,背后就中了一棍,也不知道是谁打的,胸腔一荡,几乎就痛晕了过去。 一边就听到霍秀秀的惊叫,我立即抱头,知道下一棍肯定是我的后脑,妈的,这批是亡命之徒。没想到就听到一声惨叫从我后面传来,回头一看,胖子两手两根铁棍,脸上已经挂彩,对着刚才打我那家伙的脑袋打鼓一样地乱敲。一边敲一边对着闷油瓶大叫:“小哥,擒禽贼先擒王,我顶着,你杀过去。乱军之中取上将人头!” 闷油瓶身边至少围了六个人,被胖子一说就直接看向远处观战的琉璃孙。 我以为我会看到闷油瓶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制止琉璃孙,没想到,他做了一件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7 第九章 样式雷(上) 琉璃孙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那根钢管是如何从四十米外飞出准确地打到他的脑袋上的。 我以为我能看到闷油瓶一路快杀过去,一路冲倒拦截者,然后犹如幽灵一样出现在那老头面前,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最经济和省时的办法。 距离很远,我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但是这种钢管,这种打击程度,我看是好不了,还好是在脑门,如果是在后脑可能就直接打爆了。 最开始那些人还不知道,一直到后面琉璃孙身边的人大叫,所有人才慢慢停了下来,一看自己的老板趴在地上,立即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后面那人扶着琉璃孙就吼了一声,他们才全退了回去,纷纷上车离开。 一分钟内,所有人都跑得精光,只剩下一边围观的群众和我们几个。胖子满头是血,一边的车子撞得前扁后凹,上面全是被钢管砸的凹坑。地上甚至还有好几只鞋。 我看着面包车和皇冠车绝尘离去,感觉好像做梦一样,此时背上的剧痛才开始发作,几乎要趴下。 胖子解开自己的衬衫捂着自己的脑门,拍了拍我,让我往车边靠。“我们也不能待在这儿,丫头,问问你家马夫车还能开吗?不开我们得拦的士,这儿看的人里,肯定还有不少琉璃张,琉璃赵。” “开是能开,但是过路口肯定被交警拦下来。”司机道。他也挂了彩,眼角破得很厉害。 “打的,公交,随便什么。你胖爷我不想和雷子打交道。”胖子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的靠谱。 霍秀秀还在那边打电话,此时把电话一挂,就对那司机道:“小黎,你在这儿处理车。”又对我们道:“跟我来。” 胖子把钢管夹到西装里,从车的座位下拉出那只玉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进去的,我们跟着秀秀冲人围观的人,那些人纷纷让开,我们跑入辅路,顺着一条小道穿过一个街区,来到另一条路上。 零零散散有几个人跟在我们后面,连掩饰都不做了,我感觉有点像动物世界里,一只垂死的斑马看着在它身边徘徊的秃鹫的感觉。好在一到另外一条路上,就有另一辆红旗车停在了路边。这一次,前后都有两辆jeep,漆着让人非常有安全感的颜色。 我们急急地上车,胖子就道:“丫头,怎么早不找开道的。” “我没想到他们那么猴急,连看看形势的**都没有。”小丫头坐在前座,此时才开始有点小小的发抖。不过我看得出她克制着,抽出很多的餐巾纸递给胖子,“我和我奶奶也不可能随时带一队兵出来。” “琉璃孙认识你奶奶吗?”胖子就间。 小丫头点头。胖子被我擦伤口的动作刺得缩了一下脖子,道:“这老小子敢冒这种风险和老九门作对,看样子他真的很需需要这玩意儿。” “也许他只是想把这东西抢回去送回给饭店的老板。” “琉璃孙是有钱人,有钱到不知道钱的概念,他要得到一个东西一定会是想买,抢劫不是他的强项,他现在来抢应该是迫不得已,一定是怕这东西如果给你们带走了,他再有钱也弄不到了。”霍秀秀看着胖子塞在衣服里的玉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这种人也会这么想要。”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进入到了一处神秘的大院小区内,小区里停着不少红旗车,最里面竟然还有几幢四合院,我们下车,先到社区里的一个卫生院做了简单的包扎。 我背上一大块乌青,钢管头砸到的地方最严重,胖子头破了,不过倒是还好,看上去很吓人但是其实只是擦伤,被钢管的螺纹划了道口子,消毒之后贴了块膏药。 搞完之后,霍秀秀就带我们走,我们在小区里穿行,发现这片真是大,走了半天进了一胡同,一直往里走,里面竟然有曲径通幽的感觉,各种参天古树从边上的四合院里长出来,好像是进了什么寺庙一样,真没想到北京城的某个小区里还藏着这么牛的风景,真是大隐隐于市。 直至走到胡同的尽头,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进去,里面就是一个大院子,我们一眼就看到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喝茶,显然她比我们先回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下面有一口井,一边还有一些一看就很名贵的植物,感觉以前是小康之家的宅院,我们三个大咧咧地进去,老太太就问秀秀有没有受伤,秀秀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才转向我们,对我们道:“还好我们家秀秀没受伤,否则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说着让我们坐下。 我呵呵一笑:“这一次坐了总不会再点我的灯了吧?”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我霍老太同一招不玩两次,而且说什么是什么,反正也用不着我来收拾你们,找你们来,是我愿赌服输,免得你们败了我的名声,趁你们脑袋还在脖子上我把我们的事了了。”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心说娘的,这老太婆估计看我们闯了大祸了,要和我们快点撇清关系。也罢,反正各取所需,这么乖张的老太婆我也不想多来往,速战速决的好。于是单刀直入道:“那您愿意告诉我们了?” “你们不就想知道为啥我要出那么高的价钱买你们那张样式雷吗?”老太婆站起来,做了一个随她去的样子,然后道,“这事要搁在别人身上,我必不会说,不过你也是老九门的后人,不算外人,不过,其他两位请留在门外。” 这场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给胖子和闷油瓶使了个眼色,他们点头,我就跟着老太婆进到边厢,一进去,我就看到那是收藏间,满屋的古董,什么摆设都没有,就是一排一排的架子,虽看是老屋子,但是一进去就感觉脸上发刺,空气里有静电,看样子是恒温恒湿的。 所有的收藏品都包着报纸,老太婆带我进到几只架子的最最里面,我就看到靠墙有一条钢丝穿空用来挂字画,但是上面现在挂的都是样式雷的图案。 我数了一下一共是七张,其中两张之间空着一段距离,显然是少了一张。应该就是我的那张了。 “这是‘雷八层’。”老太太道,“你既然懂样式雷,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有点惊讶,只扫了一眼,我就知道,这是样式雷中的精品,而且这七张图纸其实是一座建筑的设计图,那是一座多层的楼。 七张纸上都是每一层的结构,都非常清楚,而且这楼不是一般意义的楼,它的底层规模最大,然后往上逐层缩小,乍一看犹如一座塔,但是因为它每一层都是楼宇的结构,所以比塔要庞大很多,更像玛雅的太阳金字塔,一般意义上,除了塔,很少会有古建筑修得那么高,不过也可以看出,最上面的部分,其实已经是塔的结构,能称为楼的,只有底下三层。 “这是道光二十五年的图样,设计师应该是雷思起。”霍老太道,我这里存有七张,是楼的地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层,最底下一层应该在你这里。” “这楼有什么蹊跷吗?”我问道,乍一看过来,都是很普通的样式雷,虽然从图上大体还是可以看出,这些楼都有背光的设计,和我手上的那张一样。 “对其他人可能没什么,不过对于我就有特别的意义。”老太太摆弄着这些图样,“这座楼的名字叫做张家楼,在20世纪70年代,这座楼的图样开始在国外陆续现世,被收购回国,你知道样式雷是皇家设计师,不可能为民间设计建筑,但是你看这里的图样,完全是民宅的式样,显然这个张家楼和道光皇帝或者样式雷之间,有什么故事,当时我有一个女儿,在文化局工作,他们有一个项目和这座楼有关,1978年的年尾,他们在广西找到了这座楼。我记得那是1月15号,我女儿出发去广西参与考古挖掘,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老太太转头看着我,表情有一丝萧索:“我一直是想通过这次机会,能够锻炼一下她的能力,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地准备和她谈心,没有想到,她回来之后,性格忽然就变了。” 我听到张家楼这三个字就一个激灵,立即就想到了在妖湖底部的那座古楼,想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但一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我脑子又抽了一下。 “变了?”我奇怪道。 “是的,她去过广西之后,性格一下变得十分古怪,以前她的性格十分的开朗,但是回来之后,她的性格变得很阴沉,基本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偷偷看过她几次,发现她自己在屋子里,一直在画什么东西。”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因为她失恋了。我心说,她画的肯定是她男朋友的脸。 霍老太继续对我说道:“我一开始认为是她恋爱了,但是,后来发现不是。因为她有一次出差,我进到了她的屋子,看到那些画,我就意识到不太对。”她顿了顿,“全是钢笔素描,所有的图画的都是一座楼,一座非常古怪的楼。” 7 第十章 奇怪的形容 “我对于很多斗里的东西,有着一股非常强的直觉,她画的那座楼,我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太对劲,造型古古怪怪,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有一股邪气。”老太婆道,“我以为她是项目做得疯魔了,当时我和她好好地谈了一次,谈的时候,就感觉她非常不太对劲,整个人的状态,很不正常。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她既紧张,注意力又不是特别的集中。她当时的表现,我后来分析给别人听,有一个朋友总结出了一个形容,让我觉得非常像:‘好像她的房间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她不想让我发现。’”老太婆喝了一口茶道。 这个形容非常的奇怪,我们形容一个古怪的状态,一般会使用紧张、焦虑、注意力不集中这种词,但是这个形容非常的具体。 “难道她把她男朋友藏在房间里了?”我忍不出说出来道。当时的霍老太,还是青春期少女的母亲,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对于女儿的各种变化都很关心,我能理解她的这种状态。 “我们家的大院不是一般人可以出入的,她在房间里如果藏了一个人,我们肯定会发现,而且,在她出门的时候,我进去过不止一次,里面有没有人,我太清楚了。我非常的担心,于是派人去跟踪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种变化,可是这个时候,她一次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直到现在。” “她失踪了?” 老太太长叹了口气,点头继续道:“为了找她,我开始自己派人调查,我是通过当年的那个张家楼考古项目去查,但是我只一查,就发现当年这个考古项目非常的晦涩,不像是一般的考古活动,因为就是通过我的关系,都无法顺利地拿到资料,而我女儿,她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忽然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花了无数的精力也没有任何的收获,我们不知道他们当年去广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顿了顿,“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在收集所有的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这些图纸,就是我一张一张从市面上收集而来的,到这第七张,整整二十多年了。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通过这些图纸找到这座楼,看看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她的表情,我立即就想起了三叔当年和我说文锦的表情,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感觉到事情忽然点混乱起来,但是那不是糊涂的混乱,而是忽然间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的那种应接不暇。 “说起伤心难过,其实我也习惯了,我只想在我这把老骨头还没人土之前,给我一个答案,她是死了也好,她是如何了也好,我只想知道一个结果,否则,老太婆我的眼睛肯定闭不上。”她道,“所以,这不关乎什么钱不钱的事情,小子,你懂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她就做了一个让我出去的手势:“你可以带你的朋友走了,作为你爷爷的朋友,给你个忠告,这段时间,你最好离开国内,也请你说话算话,托人把你的样式雷送过来。” 我点头,却根本不想走,我忽然发现我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答,当然,现在要先验证一下我的想法。于是我就问道:“婆婆,他们发现那座楼的地方,是不是在广西的巴乃?” 老太婆看着我,脸色就一变:“你听说过那个项目?” “事实上,我刚从广西回来。”我道,“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牵扯到一支考古队,以及一座古怪的楼。” 7 第十一章 考古队、楼和镜子 在老太婆奇怪的眼神中,我把我在广西的经历大概地叙述了一遍,同时也告诉了她,我的那张样式雷是怎么弄来的。 听完之后,老太婆叹了口气:“这也是机缘巧合,想不到这最后一张,我怎么都淘不到,竟是在那种地方,如果不是你去找出来,恐怕这辈子我都找不到了。” 我点头,这批老的档案再隔几十年不知道能不能保持,就算还在,也到了定期销毁的时间。如果我没有那么阴差阳错地去看到,真的是绝世了,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我想了想就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想我在广西查到的那支考古队,应该就是您女儿的那一支。” 她点头:“我也亲自去过广西,为什么我没有查到这些事情?” 我心说,我能让盘马开口,全靠闷油瓶的那块烂铁,整个事情,如果不是从楚哥那儿突破,我根本不可能在那边查到任何的信息。这也怪不得她手下的人,要知道,秘密可都在那湖下面。 但是心中在意的不是这些,因为我清楚地记得盘马的那个故事,那支考古队,是被人杀了掉包的。这么说来,她的女儿,很可能已经变成了我们捞上来的那些骸骨。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提这个事情,倒不是怕刺激她,我相信这老太婆不会太脆弱,但是我怕影响到她的情绪。 与此同时,我心中很多的碎片,已经开始连在了一起,我似乎是摸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线索,这些线索又非常的诡异。我必须立即求证一些事情,如果我想的是对的,那么,整件事情的入口,也许已经打开了。所以我立即问她:“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给我一些您当时查到的考古队的资料。因为在那资料室里找不到。我在查的事情也许和您的的女儿也有关系,那张样式雷我会立即派人送过来。” “那些资料我有一个大的档案袋,不过,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用处,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现在问我。”老太太的眼神忽然柔和了很多,“你到底在查什么东西,怎么会查到那一块去?” “说来话长,您先回答我的几个疑问,如果那些如我所想,那我想咱们可能查的是同一件事情。” 老太婆看了看我,似乎还是有点摸不透我:“好,你问。” “婆婆您应该查过您女儿的行踪,您女儿失踪,是不是和一次西沙的考古活动有关系?” 我话刚说完,老太婆脸色一变:“你知道?” 我不等她发问,立即又问道:“婆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家的规律,女孩子都要随霍姓?” 她有点讶异,点头:“怎么?” “那么,你失踪的那个女儿,该不是叫霍玲吧?”我镇定道,“王——令玲。” 7 第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看到她的表情,我立即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心中一叹,心说:峰回路转。 其实我早前就意识到过这一点,霍玲这个霍姓并不普遍,但是,当时我一直以为霍老太的女儿应该是跟父亲的姓的,也就是说,霍老太成为女当家,只是因为正好这一届里没有男性,霍家的下一届当家,应该是男人,没有想到,霍家是个母系氏族。 刚才,她一说到她女儿参加考古活动忽然失踪了,我立即就想到了三叔的西沙考古,同时,我一下就想到了一个情况,霍老太婆姓霍,而西沙失踪的人中,有一个人叫霍玲,是个高干的女儿。加上当年广西考古的领队是陈文锦,各种信息都指向了一个点。 其他场合我也许只会认为很巧,但是在这千丝万缕的各种关系交杂中,我就忽然意识到其中不对了,没想到一问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霍家的老太太忽然牵涉到这件事情来,看似意外,其实是必然,只不过,霍老太可能还没有牵涉到像我如此深的地步。 如此说来,霍玲竟然和我三叔一样,也是老九门的后人,加上解连环,那就是三个了,西沙的那一支考古队到底是什么成分? 随即一想,思绪就更加的发散,我发现,原来不止霍玲,陈文锦好像也和陈皮阿四同姓,陈皮阿四是姓陈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被称为陈皮?(说实在的,想起他的样子,确实有点像九制老陈皮的感觉。)但是他在几十年前应该不会那么老,陈皮阿四应该是和陈姓有关。 陈文锦,陈皮阿四。 霍玲,霍老太婆。 吴三省,吴老狗。 解连环,解九爷。 这是不是巧合呢? 解连环和三叔两个人是有很深的渊源,从事情开始之前他们的联系就很深,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考古队应该不算稀奇,但是,霍玲在整个事件中,我一直以为她是局外人,连她都是老九门的后人,难道是巧合吗? 如果她是山西的南爬子或者岭南的走山客的后代,或许还可以解释,因为搞考古嘛,多少主上有点背景才能在那个年代接触到这一行。但是,同样是老九门,而且是一门的直系后代——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我忽然想起,闷油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支队伍十个人,五个人的背景都成谜,看来剩下的李四那几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三叔”当年和我说,这只队伍号称是偶然组建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实话。 我脑海立即闪过了几个可能性,一是当年的考古研究所,也许是老九门股份制的,本来就是他们自家的买卖,要么,是这批人的后代都选择了考古这一行当,然后,因为在长沙,地域的关系碰到了一起?又或者,最有可能的,因为“某个项目”,这批神通广大的地下家族,在利用考古的名义做着官方外衣下的犯罪活动? 心如闪电,一大块拼图忽然拼上之后,下一步就无所适从,我挠了挠脑袋,不想那种恍然大悟的喜悦这么快消失,却听老太太问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摇头:“我爷爷不太提你们往年的事情,说起来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真是头大。婆婆,我觉得今天咱们两个碰上真是缘分,要不借一步说话,我得和您讲一件事情,和您女儿有关系。” 老太婆眼睛忽然一闪,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诚恳道:“我想,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恐怕得聊上一些时间。” 老太太脸色一寒道:“小子,你可别信口开河,老太婆其他玩笑开,这个玩笑你要是敢开,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大门。” 我没心思给她倒口了,心说又不是演古装片,道:“咱不说废话,我说完了,我估计我要走您都得拴住我。” 她看着我,一下子也摸不清我到底是什么路数,想了想立即就示意我跟她走去。于是跟她出了屋子,一路来到后院,不知道往哪里走,老太婆瞪了我一眼:“这边!” 胖子和闷油瓶还在院子里待着,胖子正在无所事事地观察着那些好像是兰花的东西,我总觉得不太妥当,就对老太婆说:“我两个朋友都知道那些事情,可以让他们一起进来,有些地方他们可以作补充。” 老太婆显然也没有心思太计较那些细节了,就点头,我给胖子打了个呼哨,就跟着老太婆进入客厅。 客厅非常大,典型的四合院的客厅,没怎么翻修过,东西都很旧,看上去有点朴素,但是懂行的人知道,这四合院现在在北京是天价了,特别是一些有讲究的,这房子肯定是翻修过的,不然没那么皮实,但翻修的手法是作古翻修,那代价就大了,也说明这房子是有来历背景的,我甚至看到在门楣上有一些类似雕梁画栋的东西,看上去和故宫有点像。胖子看得直赞叹。 闲话少说,我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也没工夫献媚,落座之后,立即将我之前经历过的和盘托出,说了一遍。 因为刚开始的事情有些细节和霍家没关系,所以老太婆有点不耐烦,但是一直忍着,我足足说了一个小时,除了霍玲变成禁婆的那一段,我全说了,而且算非常简略了。听完之后,老太婆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脸色有些阴沉。我以为她会非常激动,没想到她的反应很平静。 也许是吓呆了,我想,于是自顾自道:“婆婆,我本来打算这些事情尽量不传播出去,因为我不知道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您的这个样子,我一下就想起了我的三叔,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我知道他的痛苦是真的,所以我不忍心瞒着您,您的女儿,很可能也不在人世了。她在广西,就被人杀死了。” 老太婆不说话,皱眉看着我。 “我相信,从广西回来的那个,不是您的女儿,您之所以感觉她了,是因为她是有人伪装的,而您在和她谈话的时候,她给您的感是,她房间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因为,她就是那个隐藏在房间的人。”我一口气说出了我的结论。“这个从广西回来了的人,她把自己藏在房间里,她已经成年了,只要她避开一切和您亲昵或者大量交谈的事情隋,您没有机会认出她来。”我道。 “等等!”胖子在一边就说话了,“我靠,你是说,西沙考古的那个介霍玲是假的,她不是霍玲?” 我点头,心说肯定不止她一个,我不知道西沙考古的班子里,有多少是当年广西张家楼项目的人,甚至连文锦都有可能是假的。我靠,这是个计中计。 “为什么要这么干?”胖子奇怪,“目的是什么?” “显然其中有两股势力在博弈,有一股势力把自己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置换到了另一股势力当中。”我道。 当年的三叔真是走运,他和解连环上的那真的叫贼船了。 霍老太却没理会我,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只喝了一口茶,顿了顿,才问我道:“你刚才说的所有的过程中,一直有一个身上纹着麒麟的人在你身边,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心说你不是在担心你女儿,怎么突然间又问起了这个,一下就没反应过来。 胖子犯贱,这时候就抢先,立即拍了拍闷油瓶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随身带啦,这不就是他吗?怎么,美女,想点他出台啊?” 我立即对胖子龇牙,让他注意场合。 没想到老太婆一听这话,好像震了一下,她立即抬头,看向闷油瓶,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闷油瓶面前。 “就是他?” 我们点头,看着老太婆的表情,我忽然就感觉不妙,生怕她喊出“儿子,我想死你了”这样的话。 老太太浑身都有点颤抖,对着闷油瓶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说着抓起闷油瓶的手,只看了一眼,她就后退了几步,脸色铁青。 我心说不好,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恩怨?没想老太婆一下跪了下来,连着边上一直伺候着的霍秀秀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地跪了下来。 7 第十三章 背负着一切的麒麟(一) 老太太脸上的那种肃穆,以及那跪下的沉重和坚决,真得不能再真。 她是一个在北京城里可以呼风唤雨的老太太,她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老九门,她是年近暮年的长辈,这里家财万贯的一家之主,随便哪个身份,都能轻易地把我们压死,然而,她跪了下来,跪得如此理所应当,如此决绝。好像只有这种举动,才能体现她的虔诚。 我的吃惊,丝毫不减于其他人,在老太太跪下的几秒钟里,好像有一只手忽然压住我的肩膀,让我的膝盖发抖。好不容易,我才忍住跟着跪下的冲动。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奴性使然,还是因为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有一种感觉,我和闷油瓶可能是不同的,他的世界我也许永远无法理解。 好在这种感觉在胖子的搅合下稍纵即逝,他也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嘴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好,这老太太是只粽子!” 说完他才明白不可能,看着我抬了抬眉毛,我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立即道:“婆婆,您这是干什么?”冲过去,想把老太太扶起来。却见老太太神情肃穆,不愿起来,边上的霍秀秀完全傻了,可能从来没见过奶奶是这样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继续陪跪。 奇怪的是,闷油瓶也没有任何的举动,看着她犹如一尊雕像。 这样不成体统,我也没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也蒙着呢,不过比我反应快,立即和我上去,强行把老太婆扶了起来。 老太太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闷油瓶,扶她坐下,胖子就道:“老太太你是没见过这么雄壮的手指吓得腿软还是干吗,21世纪了,咱不行旧礼了行不?您这么玩您不怕膝盖疼我们还怕折寿呢。” 老太太就没理会他,只看着闷油瓶,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闷油瓶摇摇头。胖子就道:“别说你,前段时间连他胖爷他都忘了。” 老太婆就咬了咬下唇:“也对,你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你还记得,你可能不会来见我。” 我就问道:“婆婆,难道你们认识?” 她静了静,才道:“何止是认识,我一听你说到他,我就明白我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就见老太婆似乎无比的疲惫,坐了下来,一下就垂下泪来:“看来,是阿妈害了你。报应,吴老狗和解老九子侄相残,我们的儿女陆续失踪,都是报应,做我们这一行,果然是逃不过天理循环。” 我无比的好奇,感觉到事情越来越顺,有点想追问,又一下子不知道问什么,秀秀就在边上安慰道:“奶奶,老九门这么多年传下来了,很多都子孙兴旺,要说报应我觉得不太像,有些巧合应该是意外,您不用太过宿命。” 老太太摇头,“其实哪里还有什么老九门,解放之后我们还有幻想,然后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一开始我们还想抱在一起,后来,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那几年,跟着我们混的,吃着我们这口饭的,我们打着保票算是自家人的,有多少被我们害了,有多少反过头来害我们?旧社会的时候还有道义,还有江湖,黑背老六一把刀就能保着一条街的,那几年就什么都没了,我们从来没想过人能坏到那种程度。”她道,“等到连我们这种人也开始害人,我就知道,老九门的气数尽了。” 我并不十分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能知道,她说的是哪段候的事情,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闷油瓶,忽然沉默了下来。 这种沉默于我非常的尴尬,我知道她可能是在思考,我不敢打打断怕她烦起来起逆反情绪,就忍住没有催促。 沉默了相当久的时间,她才缓缓开口:“小子,你对我很实诚,但你是吴老狗的后代,当年我们发过誓,这件事情我们都会烂在肚子里,当然,现在这个誓言也不那么重要了,但是我也不想说这件事情,除非他想知道,我才会说。”她道。 我一个咯噔,心中暗骂,怎么又是这样。每到这种时候,三叔是这样,爷爷当年也是这样,现在这老太婆也是这样,似乎他们心中有个大的卡子,卡在心口,就是不愿提及卡子里面的秘密,他们这烂摊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向闷油瓶,看他如何反应,老太太也看向闷油瓶,眼神中的感情非常复杂:“你想知道吗?” 闷油瓶和她对视,并不回答。我对闷油瓶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快问啊,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但是他看了看我,却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有点吃惊。“你不想知道?”老太婆问。 闷油瓶的眼神中,淡然如水:“我并不相信你。” 老太太和他对视,脸色一下就开始变化。哦了一声:“为什么?” 闷油瓶没有回答她,反而转身对我道:“带我回家。”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我一下猝不及防,只得跟了出去,一路走到院子的中央。胖子也立即跟了出来,我都能想象老太婆目瞪口呆的神情。胖子也是莫名其妙,大概觉得怎么小哥忽然又这么性格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留步!”回头看到霍秀秀追了上来,拦在我们面前道,“等等,等等。” 我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她已经回内屋去了,霍秀秀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闷油瓶道:“现在外面全是新月饭店和琉璃孙的人,你们要是出了这里,肯定不得安宁,我奶奶说,故人一场,她会帮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们可以暂时去那里避一阵风头,我们也保持联系。她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们。” “你奶奶该不会也对我这赃物感兴趣吧?”胖子扬了扬那只玉玺。“我家小哥说了,我们不相信你们。” 霍秀秀道:“我奶奶从来说一不二,你们就从了吧,对大家都好,而且你们现在又能去哪儿呢——”说看顿j顿,问我们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闷油瓶,“其实,关于他的事情,我想我可能知道一点。” 7 第十四章 同居生活 霍秀秀说的是有道理的,如果没有霍老太这一保护伞,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日子会很难过。 如何处理我们闯下的烂摊子我还没有时间细想,我们三个人只有我算是有头有脸的江湖背景,想要平息肯定最后是我出力。在我的世界观里,我相信法制社会,我们实在没钱,总有妥协的办法解决,但是略微仔细一想,我非常的心虚,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许其严重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 我有时候感觉我们三个就好像以前赌片里那些无知烂赌的小孩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手艺就去大人的世界闯祸,最后自己的父辈为了定包,切掉自己的手指赔罪,才明白自己闯的祸是超出自己世界观外的,到那时候发出:怎么会这样,我不想的。这种感慨是于事无补的。我心中隐隐地有一种担忧,就是这祸闯得根本是超过我可以想象的。 所以如今霍秀秀一提,我就立即动心了。 另一方面,我觉得霍老太的态度非常微妙,事情现在进入到了很混乱、没法处理的地步,本来我只是想问问那样式雷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却问到了一些老太婆的往事,而且后面的事情似乎还有千丝万缕、欲拒还迎的感觉,我感觉上,有可能老太太有些事情一时间想不明白,想明白了,还有后续。 保着我们,对她是一种迂回,对于我们是一种缓兵之计。都有好处,她可以想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有时间反应一下,弄清楚我们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祸。 胖子和我想法几乎一致,他最现实,反正也回不去铺子了,先答应下来,至少有个地方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于是便答应了。 我以为会在大院内给我们找间房子,可霍秀秀招来司机,换了一辆不起眼的帕萨特,我们矮下头开出了大院,在大街上也没敢抬头。我记着霍秀秀有点暗示意味的话,就问她,关于闷油瓶她有啥消息。她却不答,说这可是大情报,我得拿东西和她换才行,要我别急,晚上她要和我好好叙叙旧。 从公主坟一直开到了东四,转来转去,到了一胡同里很不起眼的地方,面前就出现了一非常气派的老宅。 “我靠,这是前清哪个王爷住的地方?”我们一下车,胖子看着老宅外面的汉白玉石墙就惊叹道,“这墙外头还有柱墩子,这墙还不是外墙,这是哪个大宅的一部分啊?” “这我也不清楚,我奶奶买下这儿的时候我还在长沙没过来呢。”霍秀秀把我引进屋于,我发现里面全荒废看,院子非常大,主结构是很典型的四合院但是又比四合院大很多,有非常多的房间。满园的杂草让我实在不相信自己是在北京城里。 “以前好像是一机关单位的楼房,”霍秀秀指着一处二楼的房间,“你们住那儿,干净一些。” 好在房门的地板都经过了整修,整修的时间也有点长了,但是坚固不算问题,墙壁上满是爬山虎,长久没人住,已经爬满了门窗,胖子用随身的匕首切开我们才进去,里面灰尘很厚,没有任何的家具。 “大妹子,这地方好像是用来练胆,不像是用来住人的。”胖子道。 “我奶奶说,得罪了新月饭店的人还能有个地方睡个囫囵觉就不错了,好过你们睡大马路。”霍秀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袋东西,“这是牙膏、牙杯、毛巾,我从家里找出来以前奶奶劳保发的,你们先用着,铺盖等下找人给你们送来。我是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儿就劳烦你们自己打扫了?” 胖子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吃饭怎么办?在这儿总不好意思叫kfc,外送的人肯定得吓死。” “送铺盖的时候会送热得快、热水壶和泡面过来,厕所在一楼,是个旱厕,院子里有自来水,刚开始可能有锈水,放点时间就没了,你们在这儿不能出去,窝个几天,我奶奶会帮你们想想办法。”说着她看了看那玉玺,胖子立即缩起来:“丫头,这东西可是你三位哥哥最后的底线,等于咱们的内裤,你要剥等你奶奶拿出个结果来,现在咱们还得穿着。” 霍秀秀喷了一声:“恶心,谁要你们的内裤。”看了看四周,很大人样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去给你们准备铺盖了,晚上见,我给你们带点酒过来。” “哎哟,好妹妹。”胖子眼泪都要下来了,“那你早点来,哥哥我可等着你。” 霍秀秀雀跃着离去,我和胖子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关上院门,都松了口气,瘫倒在地。刚才一直绷着什么,完全是条件反射的紧张,一下只有自己人了,才真正放松下来。 胖子看了看四周,就道:“你说那老婆子是不是耍我们?” 我摇头:“不至于,说起来,这地方确实比较安全,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应该是明智的,有什么不对,我们晚上商量商量,最多明天就开溜。”说着,我看向闷油瓶,“你刚才说你不信任那老太婆,为什么?我觉得她不像在骗人。” 闷油瓶站在外面爬满爬山虎的窗前,看着外面荒凉的院子,我问他好久他才回答道:“感觉。” 胖子道:“其实你胖爷我也有这种感觉,老太婆看到小哥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真的,但是之后有点语无伦次,好像是在故意绕话题,想拖延时间思考什么。我一直以为小哥失忆了糊里糊涂的,没想到还是和我一样精明,果然是物以类聚。” 我心道失忆又不等于白痴,我当时被情形震撼,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被他们一说,我也有点在意了。 “老太婆是老江湖了,最后小哥要走,她一下子还是没有想出她的对策来,所以只好先冒险保我们一下,小哥这一招叫做激将法,小哥心眼还是挺毒的。”胖子对闷油瓶竖了竖大拇指。 闷油瓶没有反应。 胖子轻声对我道:“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叹了口气,转场道:“不管怎么说,我相信老太婆最后一定会拿出一个说法来,咱们也别耽误这好机会,好好想想,说不定明天老太婆想通就赶我们出去。” “也对,不过在这之前,咱们也得稍微打扫一下,否则这地方真没法住人,没被人砍死得个尘肺,老太婆也不太可能赔我们,怎么,天真,你是独子,该不会啥也不会弄吧?” 我确实家务干得不多,但是要打扫我相信智商正常的人都会,就道我来帮忙。 于是将毛巾撕开,一人一半当抹布,去院子放水,开始擦地打扫,闷油瓶也没权利发呆,被胖子揪过来擦窗。 我们探索了其他的房间,发现还有一些剩余的废弃家具,就都搬到二楼,有写字台、凳子、脸盆架等很多废料,也都一一擦干净,干完后老房子的凌乱感没有了,一股很中性的怀旧感扑面而来。 我们满身是汗,但是看到房间变成这样,一股自豪感扑面而来,心说原来做家庭主妇也蛮有快感的。 一边的胖子家务很麻利,真的看不出他是这么一男人,胖子道原先他处过一相好,为了讨好老丈人啥都学精了,最后被人家蹬了,从此他就成一浪子,这些家务活却没落下。 胖子的生活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总觉得他什么都会一点,但是他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我也不是特别相信。我对他说,如果是这样,他以后退休了可以开个家政公司,我可以给他介绍生意。 他哈哈一笑,说可以,他专为老宅子服务,去那些古镇做家政,今天顺块瓦,明天偷只桌脚,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说着,他就拿出我们抢来的那只玉玺,道:“得,趁现在有时间,我们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说不定明天就摸不着了。” 拿出来放到透过窗子照进来印到地板上的一片阳光斑里,我们都一愣,只见那玉玺上,竟然渗出了液体。 7 第十五章 背负着一切的麒麟(二) 胖子埋怨道:“小哥,我让你擦窗,没让你擦这个,早知道你那么勤劳刚才地板我就让给你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摸了一把,闻了闻,我发现他摸下来的水是绿色的。 “褪色了?不会吧。”胖子吸了口冷气,“我靠,你奶奶的,该不是刷漆的假货?” 我心中咯噔一声,那他娘的就倒血霉了,从刚才那些服务员对于我们谨慎的态度看来这东西肯定是真的,但是也有意外,如果这玩意儿是假的,那就是本身拍卖方有诈骗行为,他如果一口咬定拍卖会上的东西是真的,到了我们手里变成假的了,那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 正想仔细去看,闷油瓶却道不是,并让我们不要碰:“有毒。”说着让我们看他的手,他触碰过液体的地方起了一大片两层的红斑,并且还在向手掌蔓延。 我吓了一跳,胖子击掌道:“啊,我知道了,听说过,美国人为了防盗有时候用一种化学物质抹在古董上,人碰到之后会过敏然后人事不省。咦,那我刚才怎么没事?” “你用衣服包着,可能隔住了,这东西吸收水分就溶解了。” 闷油瓶手上的红疹子没有继续蔓延,也没有要晕倒的迹象,他好像不是很在意,胖子用毛巾包起玉玺来就和他一起去下面冲洗。 洗完之后,这玉玺变得非常玲珑剔透,我们在院子里充足的阳光下看,很多刚才看不清楚的细节顿时就显现了出来,我发现玉玺的雕工之精细,已经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这玩意儿就算不是古董,在艺术史上也肯定是杰作。 我放下心来,心说还好还好。 整个玉玺的玉玺钮,现在终于可以仔细地观察,我发现是一只麒麟踏鬼的造型,一只麒麟昂首挺胸,踏着一只三头的小鬼,小鬼的爪.抓在麒麟的爪子上,但是,再仔细一看,你会发现,麒麟也是很多的小鬼聚成的,雕刻巧妙至极。整个造型,倒不像是麒麟踏鬼,而是鬼在组合成麒麟。而这些鬼,身上都有鳞片,看似好像蛇缠绕起来似的。 鬼钮龙鱼玉玺。 鬼钮是名副其实的,可是龙鱼在哪儿呢,只看到蛇一样的纹路。再将玉玺换一个角度看,我们立即就发现,麒麟的造型变成了无数条龙鱼的形状,那些小鬼横着看,纠结的形状中都能看出龙鱼的意思。 牛。 作为对于中国传统工艺有一定研究的人,我立即就知道了这东西的价值极其霸道,在古董市场上,品相、创意、做工、背景都很重要,往往四个要素里一个很好,价值就不菲,然而,这件东西,各个方面几乎都达到了极限,刚才拍出的价格,说实话真不算高,要我们不捣乱,最后的成交价估计会高到天文数字。 想着我出冷汗了,我要是卖主,这东西被人抢了,我也绝对饶不了那人,同时又感觉,这么厉害的东西,我们就这么如此轻易地逃出来。了,好像他们的保护措施也过于儿戏了。 麒麟的整个形态,感觉和闷油瓶身上的纹身很相似,不过,我知道并不相同。话说回来,麒麟其实都差不多是那个样子。 胖子看得流口水,道:“得数数几条鱼几只鬼,要是鱼和鬼的数目很特别,那更了不得。”说着就开始数,才数了几下,他就哎了一声,说道,“不好,这玩意儿品相有问题。” “怎么了?”我问。 “这只鬼少了个脑袋。”他指给我看,我一看,果然非常精细的雕刻纹路上,很突元地断掉了,因为整个雕刻太复杂了,所以不一只一只去数,根本看不出这个细节。 整个看了一遍,不止一处,有三个地方的纹路都有问题。但是奇怪的是,断掉的地方非常平滑,像是故意这样的。胖子比画了一下,发现那三个地方,就是使用玉玺时候三个手指抓的,指腹所在的地方。 “听说过老北京的对花衫吗?”胖子就忽然问。 我摇头,胖子道:“马褂和坎肩上的花都是连一起的,穿着坎肩的时候,马褂的两个袖子是云彩,坎肩上是一轮弯月,坎肩一脱,马褂袖子上还是云彩,但是马褂胸前是一轮圆月。这叫阴晴圆缺。” 我喝道:“什么什么,你直说不就得了?” 胖子道:“你胖爷我的意思是,这三只鬼脑袋,其实是三只戒指,戴着三只戒指的人抓这玉玺,这戒指的位置正好在断口上,这抓上,这玉玺才成型。巧妙,真他妈巧妙。” 我抓了一下,心说巧妙虽然巧妙,好似和我心目中的鬼玺很相似,但是怎么证明是不是呢,或者有联系呢?问闷油瓶:“你——”一想,他肯定全忘了,问丁也白问。 闷油瓶似乎也对此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胖子一下就对这东西爱不释手,简直想把它吞到肚子里去:“我靠,这次真发达了,天真,你估计这种东西咱们要出手,谁能接盘?” 我想了想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这,还真不好说。” 一边忽然外面响了几声喇叭,吓了我们一跳,胖子立即把东西又包起来,道:“得,小丫头回来了,别琢磨了,咱们保着这东西,迟早有人告诉我们,还是先收起来。” 说着带回楼内,胖子很机灵,爬到梁上塞到梁上砖缝里,一看果然是霍秀秀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人,大包小包的,放到楼上,都是睡袋和她说的那些东西。胖子反应很快,立即好像刚才根本没看那玉玺一样,就问酒呢酒呢。 霍秀秀拿出两瓶没标签的酒:“最好的二锅头,保管你没喝过。” “吹牛吧,二锅头还有最好的?”胖子道。却见那些跟来的人和小丫头打了招呼就走了,小丫头却没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大速食盒:“油炸花生米。” 我看着那些人离开,就奇怪道:“你不回去?” “我回去了你们多惨啊,古宅,三个老男人,二锅头,就差条麻绳,你们喝完了三人一起上吊。”她道。. “加你一个女鬼,我们不上吊也不行啊。”胖子道。 我问道:“你奶奶知道你在这儿吗?别等下找你。” “吴邪哥哥,你是真忘了还是装糊涂,我的脾气你难道不记得了?”小丫头眨眨眼睛,“我奶奶是不知道,但她也不会找我,我八岁就敢自己坐飞机了,长沙北京两头熟,她可放心我去野了,而且我这次来这里,可是和你来交换秘密的,肯定做好保险了。” 对她我真的是毫无印象,听着又奇怪,这丫头古灵精怪得离奇,我也不肯示弱显得自己很呆,问道:“你真想换?我还以为你开玩笑,怎么法?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试我。”她笑道。 “试你?怎么是试?”我心说我又不知道你有哪些情报。 胖子就打趣轻声道:“天真,这丫头该不是在勾引你。” 我捅了他一下让他别废话,她就道:“这样吧,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听完后,立即就会知道,我是有资格来和你交换情报的。” 我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就点头看她玩什么花样。 她看向我,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小时候,在很偶然的机会,看到过一盘录像带,录像带看完之后我非常疑惑,问我奶奶,她什么也不说,还骂了我一顿,然后我就开始自己查这件事情,听了你对我奶奶说的情之后,我发现我们调查的事情好像有关系,我这么说,你应该相信我了吧。”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都没表态,因为我叙述给老太婆听时,提过这事情,这是可以被捏造出来的。 她看我们没反应,就叹了口气,又悠悠地念了一句:“鱼在我这里。” 7 第十六章 鱼在我这里 “鱼在我这里。” 这是我在永兴岛上上网搜索考古队的名字时,在一个寻人网站上发现的文字。 刚才我和老太婆讲述我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没有提这一句,因为这些是细节,我全部都略掉了,霍秀秀悠悠念出来,有一丝戏谑,又有一丝得意,我听她这话,已经有点惊讶,心中意识到她真的可能知道些什么,否则,说不出那么关键的词。 看样子,她也上网查过那几个人的名字,也看到过那个网站,如此说来,她至少是真的调查过这些事情。 对着这小丫头,我的心中倒出奇地镇定,很奇怪没有什么好奇或疑惑,大概是因为她年纪比较小,我感觉自己的江湖经验胜过她的原因,看着她小得意的眼神,我还失笑,心说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好吧,我承认你也调查过这件事情,不过,那个网站太容易被找到了,这不代表你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在几年前就看到这张照片了。” 小丫头面不改色,还是那样的表情看着我,悠悠道:“你说的不对,我可没说那照片上的字是我在网上搜到的。” 我愣了一下,就觉得她的话里有点什么意思,一开始我被她的眉眼电得有点发昏,但是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她的笑并不仅仅是小孩子的得意。 我想着,她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地看着我,我并没有表现得很被动,气场上我觉得我并不弱,但是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动摇,似乎她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说服我,偏偏她用来说服我的东西,又不像那么有力的。 我判断了一下,感觉她偷鸡的可能不大,因为那很低级,如果不是偷鸡,也就是说,她认为她提出的东西很有力,而我可能没有理解那东西有力的部分,想着,忽然一个念头瞬间浓烈了起来,心说不会吧。 “大姐。”我脱口而出,“那个寻人启事和那张照片,难道是你发的?这句话是你写的?” “嗯,真乖。”霍秀秀得意道,“你刚才说你搜索那几个人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那张照片。” “你——”我顿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我靠,我一直以为那东西的发布者至少应该是个年长的和三叔一样的,当年考古队的某个长辈兄弟之类,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小丫头。 丫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很卡通的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我。就是那张合照,上面还写着“鱼在我这里”几个字,和我在网络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用这张照片扫描到网络上去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合照的原版,拿在手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再看这个。”秀秀拿出另外一张照片递给我。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霍玲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一张全身像,这时候应该还是少女刚过一点的年纪,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衣服,梳着马尾,边上有“青年节留念”的印刷字。我看得心中一个荡漾,媚得简直是只妖精,和眼前的秀秀感觉十分的类似。 “这是我阿姨十八岁时候,五四青年节在王府井拍的。” “如何?”我奇怪。 “你再看这张。”秀秀又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报纸的图片,拍的是一辆解放卡车带着花球,不知道是北京的什么活动,我能认出解放卡车的背景,就是前一张霍玲拍照时候的那个路口,我看到相同的路标。 “这是我在北京博物馆找到的,好像是1984年的时候,同一个路口的另一张照片,我根据解放卡车的高度,以及当时拍摄的角度,推测出了那座路牌的高度,再通过路牌来推测我阿姨的身高,同时我找出阿姨当时穿的鞋,推算出当时我阿姨的赤脚身高,大概是一米六八。再看这个。”她递给我另一张彩色照片,我一下就看到,那是西沙他们十人合照的码头,但是码头上没有人,同样是无人的取景,背景里是一座沙山,在一边的缆绳墩上靠着一辆凤凰自行车。 “我当年找到过那个码头,同样使用相同的角度拍摄,以码头上的缆绳墩为标准,靠自行车算出墩子的高度,也找到了当时的鞋,测试这张照片里,我阿姨的赤脚身高,大概是一米六零。” “差了八厘米。”胖子就皱起了眉头。 “我综合了鞋子的因素,因为当时鞋种类很少,这种测算方法经受过论证过,结果非常准确,如果算上鞋,两张照片里的人身高是基本一样的,但是去掉鞋精确计算,就会发现,一个妙龄少女,在青春期竟然然缩短了八厘米。”秀秀道,“这确实是两个人,你的推论是对的!” 我长出了口气,秀秀就道:“我还没给我奶奶看这些,但看来,我的阿姨真的已经死了。” “小丫头蛮利索的啊。”胖子看着几张照片就叹为观止,“这属于高科技啊。” “我是文化人,和你们不一样。”秀秀得意道,“如何,现在判断我有资格和你们做交易了没?” 7 第十七章 长驱直入的秘密 但我没有立即表态,说明我没有立即相信,但是我知道我几乎是已经信了。 “说实话,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真的让我想上来亲你,你知道,一个人查来查去,越查越发现这东西很混乱,那种感觉真的要疯了,听到你的说法,我才知道原来还有几个傻帽和我一样,那个欣慰啊。”小丫头一副大人样,“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喝一杯?” “你为什么会对这事情感兴趣?”胖子倒是旁观者清,好像还没怎么相信,“就为弄清楚那录像带?” 霍秀秀点头道:“对于一个花季少女,看到那种录像带,世界观都颠覆了。” 胖子就扬起眉角看了看我:“得,我就说,大人看归看,那种带子一定要放好,否则给小孩子看见了,毒害青少年。” 霍秀秀拍了他一下:“就知道胖子都好色,会乱想,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你这么说,弥勒佛会很不开心的。”胖子道。 我打断他们两个贫嘴,已经意识到她道:“说真的,你真的查过他们的事情?就为了这一盒录像带?” 她点头:“而且还真有一些收获,虽然我查到的东西比你浅得多,也没像你那样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的事情,但是,我有你不存在的优势,第一,我奶奶没死;第二,我能进出很多普通人不能进的地方,我认识很多能拿到老档案的人。所以,我不敢说查到的比你多,但是,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你不知道的。” 我来了兴趣:“哦,所以,你就和我交换情报?” “对于我是无所谓,对于你,我听你的说法,就很重要了,所以,我觉得你没理由拒绝。”她很狡猾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要是你告诉我的情报对我来说很关键,我还附送一个香吻给你。”说着就笑吟吟地在地着我,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媚得惊人。 我看着她,感觉这丫头虽然疯疯癫癫的,感觉古灵精怪,但是说话的条理思路清晰得不得了,心中暗叹这霍家的小妞儿看来都很厉害,男人一般招架不住,难怪爷爷最后选了奶奶。这么小的丫头,却有一股成熟女人的性感魅力,一股很特别的气质让我顺着她的思路走,长大了还不给她玩死。 喝了一口二锅头,才醍醐灌顶了一下,心说还得小心,没正面答应她,而是问道:“我还不是特别相信,录像带中的东西,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感兴趣。你得先告诉我,里面拍的是什么。”我想试试她的动机是不是真的。 她丝毫不以为意,直接就回答道:“是我的姑姑,就是你说的,霍玲。” “他查他叔叔,你查你姑姑?你们老九门怎么都这样啊,没家庭**了吗?”胖子怒道。 我心中一激灵,摆手让胖子别插嘴:“难道,是你姑姑在梳头?” 她摇头:“不是,那录像带已经被我奶奶没收了,不过,里面的内容打死我都不会忘,而且,一说出来,你们立即就知道那是真的。怎么样,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少,我可不能免费给太多,吴邪哥哥,你换不换?” 我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点头,对小丫头道:“再给个提示,丫头,给到点子上了,你胖爷我送个香吻给你,那录像带里是什么内容?” 霍秀秀眨了眨媚眼:“我的姑姑,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在地上爬。” 7 第十八章 背负着一切的麒麟(三) 气氛一下变得很诡异,我看着霍秀秀,简直感觉面前的是一只小狐狸。 确实,她一说,我立即就知道,她说的是一副怎么样的情形,也明白了,她不是在虚张声势。甚至,我相信她可能确实掌握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在她的眼神下,我却有一种幻觉,觉得此时的主题不是这些。 霍玲和其他几个人在地上爬,应该和我看到的那盘带子里的情况是一样的,看来,霍老太手里,竟然也有来自格尔木的录像带,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僵持了一下,我忽然觉得有点丢脸,我们三个大男人——老宅、二锅头,一个小丫头跑来和我们交换消息,竟然还要想来想去的,人家是什么胆量气魄,相比之下,我们三个倒显得下作放不开了。此时要不就拒绝装酷,要不就爽快点答应,想来想去实在丢脸。 于是叹了口气,就点头道:“行,我信你,不过,其实大部分的东西我都和你奶奶说了,剩下的都是些细节。也许你会失望。” 霍秀秀耶了一声道:“不怕,其实说白了,这件事情咱们有情报可以交换就不错了,对不?” 我点点头,她就道:“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了,整件事情非常复杂,本来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对一下,但是,你我之间的信息是交叉的,所以,也许我们可以从某件事情开始。”她看了看闷油瓶,“不如先从他开始,我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你告诉我,关于你说的那个雪山上古墓的事情。” 我和胖子交换了眼色,胖子咳嗽了一声,道:“我同意,那么,你先说?” 她看着我:“你们是不是男人啊,老是想占我的便宜。” 胖子想扯皮,我就拦住他,心说说了也无所谓,就道,那我先说。于是,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把云顶天宫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我说得极其仔细,因为之前在老太婆那边已经粗略地说过了,再说得简略就是浪费时间。一直说了大概半小时才说完。期间,她完全没有插话,听得出神,可能是因为有个美女听众,我说得简直出神人化,胖子都给我跷大拇指,说我有说评书的天赋。 说完很久她还定神不动,好像在沉思什么,胖子叫了两声她才缓过来,呼了口气,看着闷油瓶:“这位哥哥这么厉害,难怪我奶奶都得下跪,我本来还以为今天跪亏了,现在感觉应当的。” “怎么,有什么启发?”胖子问她。她摇头:“脑子有点乱,我想到一些东西,一时半会还串不起来。等下说不定有结论。” 胖子看着我就笑:“这话说得和你真像,女版的天真无邪。” “该你了。”我提醒她道。 她定了定神,吸了口气。“好,我想想怎么说。”她想了想,“那得从一个梦魇说起。” “梦魇?”胖子歪起嘴巴。 她道:“其实,应该说是我奶奶的梦。” 接着,霍秀秀就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刚开始因为她的聚精会神而扬扬得意,但是她开始讲她的故事之后,我几乎是一样的反应,我非常惊讶,因为她那边经历的事情,同样非常的复杂,简直不在我之下,而且,她以她女性特有的切入点进行的思考,我觉得甚至比我更加要接近现实。 确实,一切都是源于一个梦,但是,起源和梦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梦,她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她奶奶在做这个噩梦的时候,总是会说一句梦话。 大概在六到七年前,霍秀秀还是一个小小姑娘,用她自己的话说,穿着超短裙都还没人回头看,她是霍老太最宠爱的孩子,在每个夏天,她都会从长沙那个火炉到北京来避暑,那时候,霍老太都会带她买很多东西,去后海和颐和园玩,或者开出城去宛平古城吃小吃。 但是,无论玩得多么亲密,霍老太却有一个习惯,就是晚上只能一个人睡,无论在什么地方留宿,小丫头都不能和奶奶睡。 当时老太婆住的地方也是四合院,卧房非常大,睡二十个人都缺,小丫头逐渐懂事之后,好奇心很重,她觉得奶奶的这种亲密之中的不亲密很奇怪,但是也不敢问。晚上她就和保姆睡在同一间房里。 有一天晚上,她半夜醒来,发现保姆阿姨不在身边,在那种古老的房子里,外面一片漆黑,房间非常大,月色朦胧,一切的影子都让人毛骨悚然,小孩子正是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立即吓得脸色苍白。 她叫了几声,保姆没有答应,她立即就开始发起抖来,当时想到的是奶奶,于是跑下床,立即跑到奶奶的房间里,想躲到奶奶怀里去。 然而,她撩开那种老式床的帷幔的时候,却发现床上没人。她愣了一下,忽然就起了白毛汗,她通过眼角的余光,竟然看到床的上方的架子上,挂着一只什么东西。 抬头一看,她看到了毕生最恐怖的一幕,她的奶奶用一个诡异的姿势挂在床上方的床架上,两眼翻白,披头散发,俨然在熟睡之中。 她吓得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几乎没死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她忽然听到她奶奶说话了。 她一开始以为在叫她,仔细一听,才发现不是,那是她奶奶的梦呓。 她奶奶说的是:“没有时间了。” 7 第十九章 信的故事 我听得背脊发凉,手都抖了起来,半晌才道:“你奶奶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病?” “后来我被保姆阿姨找到,原来她上厕所去了,之后我一直怕我奶奶,到我懂事后,奶奶才告诉我,这是霍家女人练软功夫的方法,必须挂着睡骨头才能达到最大的柔韧度,她从十九岁做姑娘的时候开始一直就是这么睡,现在完全睡不了床,很多地方都是骨刺,只有挂着才不疼。” “我靠,那你爷爷洞房前肯定练了好一阵子。”胖子道。 霍秀秀不理他,继续道:“因为这让我记忆太深刻了,所以我对于她最后的那句话,非常的在意。” 从霍秀秀自己的叙述和我对她的观察来看,她是一个很早就有着自己世界观,并且思维独立,善于思考的女孩子,所以她对于奶奶当时的睡姿以及那几句梦呓,耿耿于怀,当然这种耿耿于怀并不是一蹴而就,她之所以感觉这句梦呓有一些不寻常的意义,是她在之后,又听到了很多次相同的梦话。 随着她的逐渐长大,她开始逐渐相信,她看似坚强得犹如磐石的奶奶心中,有一个巨大的心结。 这个心结十分的隐秘,她的奶奶也许到死也不会说出来,但是,霍秀秀可以确定的是,心结,一定和那一句话有关系。 “没有时间了。” 是什么事情没有时间了呢? 很难说是好奇心,还是和我心中那一样的命犯太极,又或者是她自己所说的,希望为自己最爱的奶奶解开这个心结,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刺探起这件事情,很让我吃惊的是,在刺探这件工作上,这个小女孩表现出惊人的行动力。其思维的清晰和对于事情的把握与她的年纪不成正比。 “我们霍家的女孩子往往都又美又精明,男孩子也都很帅但是往往比较愚笨。”她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女孩子都是从小给奶奶带起来的原因。我哥哥就整天只知道搞对象,大不正经。” “我觉得没事查自己奶奶、姑姑也不是正经人干的事情。”胖子戳了一句。 她想了想,大概感觉也对,叹了口气:“总之,查着查着,我奶奶的心结就变成我的心结了。” 她真正开始去查这件事情可能是四年前她十五岁时,所有的事情完全没有线索,只有那一句“没有时间了”,如果在我,可能完全无法入手,但是对于她,竟然有我想象不到的切人点。 最开始她是想寻找她奶奶的日记,但是很遗憾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记日记的习惯,她奶奶以前的文字资料非常少,不像我家这些人,我奶奶是大家闺秀(注意是我奶奶),教育出来的儿子孙子,都或多或少有些书卷的成分,就连三叔不说话的时候也能冒充个百分之三十的白面书生。霍家的风格比较功利和江湖,女人又要打,又要下斗还要相夫教子,不会有时间去练练书法写写文章什么的,所以霍老太太当年的气质,绝对不会是林黛玉那种。所以,必然不会有太多的文字留下来。 但是,霍秀秀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找到,她发现了很多的信件,往来信件都有留档,她怀着偷窥或许能找到奶奶情书的那种小鬼头想法,将几箱子的老书信都看完了。可惜,所有的书信基本都是业务往来,完全没有她想知道的任何内容。 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发现从1995年开始,每年都有一封邮件很特别,那是一只包裹,基本都是在三月的下半个月寄到,当年寄包裹,是有一张通知单,然后再去邮局拿的,因为霍家的地位不同,所以所有的东西都由几个人先过滤过,然后备案。大部分的包裹都会被拆开检查,把里面的东西填在一张表格上,东西寄给谁也会写在后面,秀秀就是在这张表上,发现了蹊跷。 在1995、1996、1997、1998、1999年的表格上,那份包裹里面的东西,都是:录像带。而取东西的人,都是她奶奶。 也就是,在那几年的三月,都有人会寄一盘录像带给她奶奶。 她奶奶是一个非常老派的人,只会看戏,录像带这种东西没法想象会和她奶奶产生关系。 毫无疑问的,她对这几盘录像带的去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她开始留意,并且通过所有可能的机会,去找那几盘带子。 (我想起以前我也有同样的经历,只不过,那是在找我老爹从香港朋友那儿弄来的三级片,后来我才发现我爱的不是**画面,而是找到那几盘带子本身的刺激。) 为此,她甚至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比如说她奶奶什么取时候出门,看到带子之后她如何处理。为此她存了两个月的钱买了一台录像机,和家里的录像机设置了翻录的连线。 最后她找到那几盘带子,是在她奶奶的衣橱下的地板下,她挑了一盘,迅速地到客厅将其翻录,然后再放回去。整个过程,紧张得像是在做特工。 之后,她选择了一个时间,到她朋友家里去,看了那盘带子。 带子的内容就如她说的,好像是一幅监视的画面,那是一个非常昏暗的小屋,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地上爬着,整盘带子有画面的容有三十多分钟,她在里面认出了,她的阿姨,霍玲。 她的阿姨在里面好像没有灵魂一样,在地面上爬着,那实在太恐怖了。 她从小就知道她阿姨失踪的事情,所以,看到这个带子之后,她吓得魂飞魄散,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本能地知道,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她奶奶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她奶奶果然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心结。 但是,她不敢去问她奶奶怎么回事,因为她知道肯定不会有好的结果,也不敢告诉其他人,她在后一个月里,始终惶惶不安。 但是,也许真的是因为她和我有相似的性格,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之后,那种对于真相的渴求就开始折磨她,所谓命犯太极之人,其好奇心之重,其他人很难相信。 之后,她便继续调查,一开始都没有结果,一直到她采取了十分机巧但是冒险的办法。 她竟然花了几个月,模仿了她奶奶的笔迹,给那些老信上所有的地址都写了一封回信。 那封信大体是这么写的: 各位: 吾近日又梦到了那件事情,多少年来,这个梦魇挥之不去,不知吾辈是否安好,人到暮年,半只脚踏进棺材,望能与各位再见,尚有一事我在当年未曾说出,现在想来,也许是关键,希望能当面再叙,只当老友叙旧。 这些信的年代横跨了将近半个世纪,最新的一封也离现在年代久远,这些地址,大体上应该都是寄不到的,但是霍秀秀说,她感觉,那些业务往来的地方都是农村或小县城,农村和小县城是变化最小的地方,特别是农村,即使地址变化,因为地域范围不大,人与人之间互相熟悉,只要信到村里,就有人会把信送到收信人手里。 信寄出之后,她主动负责家里的信箱,让别人都以为她恋爱了,在等男朋友的信,其实是为了过滤信件而已,前两个月没有任何的回音,到了第三个月开始,陆续有零星的回信,基本都是表示不解的。 小丫头一直坚持,每天早上五点看信箱,从不间断。 第五个月,那封信终于来了。 只有一行字: 旧事毋重提。 她立即就知道有门了,这人肯定知道情况,看地址,信来自北京本地,琉璃厂一个小铺子。于是立即收拾包袱,来到了那个铺子。 那是个大雨天,四九城整个城被雨帽罩着,琉璃厂稀稀落落,没几个人,好多门脸都提早关门了,她敲门进去,就看到在内房里有一个老头,老头看着她就一笑,露出了嘴巴里的金牙。 霍秀秀就道:“那老头,名字叫金万堂,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7 第二十章 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一) 霍秀秀就道:“那老头,名字叫金万堂,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金牙老头这个形象,我的记忆非常深刻,因为将我拉进这一切的那个人,也是一个金牙老头。 她一说这个,就让我心里一个激灵,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显然她的意思是,她见到的这个叫金万堂的金牙老头,就是到我铺子里来找拓本的那个。她和我的经历中,出现了第一个交集。 原来那老鬼叫金万堂,好像听隔壁的店的老板也提过,我的心中有点异样。 我一直没有去关注过这个老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去查,但是这些人都行踪不定,我当时又没有任何的经验和人脉,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和这老头毫无关系,等我有了人脉和能力,我连那老头的样貌都记不起来了,也没有任何细节能刺激我想起他,所以我一直认为他的出现是偶然。 当然,他来这里找我爷爷,只说是老痒介绍,那帛书也说是朋友挖出来的。光这些说辞,以及给我带来的无数困扰,现在看来不太可能是偶然,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这是个阴谋,未免太不正常了。 不过,虽然他的出现,我说不出那是偶然还是必然,是设计好的还是因为命运轮转,但是,在那一天他走进我的铺子已经成为事实,我再也无法倒转回去。 我对她点了点头,就问道:“难道,他知道什么?” 霍秀秀摇头:“他是白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信确实是他回的,他和奶奶只是有业务上的关系而已,后来有一次,他动了贪念在一件事情上做了一点手脚,立即就被我奶奶发现了,就没和他继续合作下去。” 当时霍秀秀很奇怪,只是这么一个问题,何以看到了那封信后,金万堂会有这种反应,金万堂是只老狐狸,深知道霍家的势力,也不知道霍秀秀前来所为何事,是来算账还是来刺探什么,所以什么都不肯说。 但霍秀秀很有耐心,几乎天天都往他店里跑,几乎没把金万堂烦死。 那年的年末,也亏得金万堂倒霉,一票货里夹了一把不起眼的汉八刀,竟然是翡翠做的,给查在海关了,本来算是小案,但是翡翠汉八刀一估价,价值太高,顿时就变成大案了,眼看他老瓢把子一辈子的积蓄,甚至脑袋都可以一次被抄走。 这时候,霍秀秀抓住了契机,就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以她家里的关系,帮他搭通了一条线,保下了他的铺子,金万堂这时候软肋被人抓住,就不得不说了。 他在很长时间的犹豫下,在一个晚上,在电话里和霍秀秀讲述了一切。 原来,当年他动了歪脑筋的那笔买卖,不是普通的买卖,从现在看,可能是中国盗墓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盗墓活动。 以当年霍家的手段,要是敢动霍家的便宜,必然会被报复得体无完肤,金万堂之所以没事,就是因为,这次活动之后,霍家,甚至其他几方人马,全部元气大伤,根本就没有力量和心情来追究什么。 那一笔买卖,带给这些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可怕了。 胖子听到这里,两眼放光,不由坐正了身体,问道:“吹牛吧,最大的盗墓活动,那得属咱们的塔里木盆地之行吧。” 霍秀秀摇头:“那不是你概念中的倒斗儿淘沙,那笔买卖,已经超出了普通所谓的盗墓的概念。” 胖子“哦”了一声,就不再出声,因为超出了概念,那么这个所谓的;大,应该不在规模上。 我问道:“超出了概念,难道他们盗的不是地面上的墓,是在天上飞的?” 霍秀秀道:“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说吧,娘的,到底是有什么概念不同,使得这笔买卖那么那么特别呢?”胖子问。 霍秀秀刚想说话,闷油瓶却在一边说话了:“他们要盗那个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另外一个还活着的人。” 7 第二十一章 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二) 霍秀秀颇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件事情?” 闷油瓶摇头,靠在墙角望着窗外爬山虎的影子,月光斑驳地照在他脸上,非常的苍白。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为了钱?”秀秀问。 闷油瓶淡淡道:“历史的必然。” 霍秀秀看了看我,大概是不习惯闷油瓶的这种态度,我其实想说他能和你说话就算给你面子了,他刚才靠在那里,我都以为他完全没有在听。 不过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钱到了一定数目,再增加与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盗墓活动,动机还是为了钱,那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悲哀了,世界上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以前不是传说有两个大老板为了抢江山互相炮轰对方的祖坟吗? 历史的必然,世界上最大的阴谋,最大的战争,最大的一切一切,背后总有些“必然”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感慨。 我稍微解释了一下,霍秀秀想了想算是理解:“你们男人对这种东西就是比我们女人敏感一些,我们女孩子对于什么历史的必然就没什么感觉。” 我让她继续说下去,别磨蹭时间。她喝了口烧酒,就继续讲了下去。 金万堂参与的这笔“史上最大买卖”,缘于他的眼力,在当年那个时代,北京城里的杂学界,他算是出了名的眼毒和百事通,从哈德门的烟盒到女人的肚兜,没有他不内行的,据说他爹是六岁进的当铺,十七岁出的大朝奉,解放后在工厂当裱画工人,一直穷到死没给老金留下任何东西,但是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无数的生活点滴,从小到大,他老爹刻意将鉴赏书画玉石铜绣木瓷八大品的各种技巧不知不觉地传授给了他。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用了前半辈子所有的时间,达到了一种和古玩的天人合一。 所以,20世纪60年代初,他被人拉进琉璃厂游玩的那一刻,他竟然发现,这个萧条得门可罗雀的老胡同,竟然都是宝贝。 于是靠一双火眼硬是从两块钱起家,金万堂从几本旧书开始,两块变三块,三块赚到五块,两年内,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能够在如此萧条的收藏市场,靠一本一本的旧书,翻到万元的身家,他在古籍古书这门类中的技艺,也进入了化境。 当然他赚钱了,“打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也出现了,好在金万堂继承了他老爹极度谨小慎微的性格,适时收手,这万元的身家终没有被发现。 然而,生意不能做了,但是口碑留存民间,很快就名声在外,外国人也找来了,也开始有大机构、大家族、大学研究所,请他去作评估和鉴定,一时间风光无限。那笔大买卖,就是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到来的。 牵头的是霍家,当时霍家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了,他并未想到有任何的异样,欣然答应。 根据之后的回忆,他告诉霍秀秀,他估计当时整个“买卖”牵扯到的人数,超过两百个人,配上那些牵扯进来但是没有实际下地的,比如说收集资料的、买装备的,那估计得上千,那个年代,弄一些好点的苏联装备都得无数层关系。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突出这笔买卖的特殊性,让金万堂认为这笔买卖肯定非常特殊的原因,是因为这笔买卖的领头人,很不寻常,这不是独门的买卖,参与的人数很多,据说,一共是九个人。 我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而霍秀秀就好比一个技术娴熟的说书人,在这里顿了一下,露了一个“你也想到了吧”的表情。 我揉了揉脸,就道:“不可能吧?” 秀秀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事实显然。” 九个人,我自然立即就想到了老九门,但是老九门不是一个组织,它只是江湖上其他人给他们的代号,它是极度松散的,并不是经过什么行销公司策划,所以,他们同时做一件事情的可能性,低到几乎没有。 举一个例子,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基督号称三大宗教领袖,但是他们有各自的谱系,如来佛祖纠集观音菩萨、十八罗汉去打架,是合理的,但是如来、玉皇、耶稣一起去打架,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九门里各派的江湖系其实都不一样,之间的区别虽然没有耶稣和如来那么明显,但是在江湖上也算是沟壑分明的事情,九门联手在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却能想到还有唯一一种最极端的可能性,在那个时代,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却是绝对可能的。那就是:有一个强有力的行外人,干预了这件事情。 好比一个港台片里某军阀当年听说四大名旦非常厉害,于是说全给我叫来,结果四大名角本来唱腔都各有特色,而且都是唱旦角的,四旦在台上乱唱唱得满场蛋疼。也许也有一个行外人,说听说老九门很厉害,给我全召集过来。 不过,老九门当年散落各地,有些人根本是在流浪,俗话说,你官大压不了乞丐,行外人要召集起来,恐怕也还是会有人不买账的。 霍秀秀点头道:“我听到这里非常吃惊,江湖上可能没有任何人有机会知道,赫赫有名但纷争不断的长沙九门提督,竟然会有这么一次空前绝后的联手。我也同意你的分析,肯定是有外来势力点名,否则,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古怪的局面,不过,你说的疑问不成立,因为那个外来势力,在老九门内肯定有一个代言人,这个代言人进行了夹喇嘛的工作,我只是不知道,那个夹喇嘛的人会是谁,才能够使得这一批当地的霸王能够甘心成为被夹的喇嘛,乖乖地全部坐到一起合作?” 我心说现在肯定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老九门里确实是有人能够有这种资格的。那就是九门的老大:张大佛爷。 我不知道张大佛爷当时还在不在世,因为他和下面的人差着几个辈分,如果不是他本人,也有可能是张大佛爷的后人。 我有点觉得不妙的是,爷爷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同样他的笔记上,也没有记录任何一点这种东西。看来,这件事情,他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忆。难道,这件事情,才是整件事情的核心? 不过老九门因为辈分的差别,和解放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新生代成名早的,如我爷爷、霍家奶奶都还在壮年,因为解放的冲击,所有人的境遇各不相同,这些人聚拢过来,不知道花了多少的精力,当时的黑背老六都已经是要饭的,有些人已经非常年迈,不适宜长途跋涉,便由下一代代替,所以我能预见,这支队伍,资历经验体力都参差不齐,在刚开始,已经种下了灾难的隐患。” 那是1962年和1963年的交会,一支庞大的马队悄悄地开入了四川山区,金万堂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北京,也在马队之中,马队中有老有少,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老九门分帮结派,界限分明。 7 第二十二章 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三) 金万堂是文化人,没胆色也没体力下地干活,进到山里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也不可能逼他再进一步干嘛,所以他只能待在地面上的宿营地里,其他人四处开始搜索,隔三差五的就把东西带回来,大部分都是帛书和竹简,请他辨认和归类。所以那个古墓到底是何背景,他并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只能从让他辨认的东西中,推测出一些事情来。 他能确定的是,第一,这里的古墓好像并不是只有一个,因为让他辨认的一批批的帛书和竹简,保存的情况差别十分大,而且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有书信,有古籍,还有绢文,书信的很多收信人名称都不同,他感觉这里肯定有一个巨大的古墓群,这批人在挖掘的是一大片古墓。 第二,整支队伍只有他一个搞分类和鉴定的,而所有盗窃上来的东西给他看的基本都是文书古籍,看样子,他们最终的目的可能是在这片古墓群中的古籍。 第三,队伍的人数经常减少,宿营地里经常有人争斗,从吵架的内容看来,在干活的时候经常有人出意外,他们是在互相指责推托责任。 古籍的恢复和辨认非常消耗时间,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买卖,整整持续了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分辨那些难懂的古文,推测朝代、用途,尝试翻译出里面的意思,整个队伍的人好像处在一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所有人都沉默着拼命做事情,他极端地焦虑,牙开始掉落,体重从一百五十斤变成了七十斤,如果那一天不来临,他可能会死在那个地方。 一直到第三年的端午节,这种巨大的压抑和闭塞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忽然就没有古籍送到他手里了,他终于不用每天蹲在帐篷里进行那些极端枯燥的工作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解放一开始让他不适应,但是两天后,他的焦虑开始缓缓地舒缓了下来,他有时间走出帐篷,在营地里闲逛,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这么美的一个地方。 他们身处的是一处山区少有的平地,如果是在村庄附近,那么这一片平坦的区域可能会被开垦成农田,但是现在这里全是参天大树,,况明他远离人烟,或者这里交通非常不便,眺望远山,能看到天尽头有巨大的四座相连的巍峨雪山,云山雾绕,圣洁无瑕,雪山之前横亘着碧翠繁茂的崇山峻岭,那种绿,不是江南的龙井浅草之绿,也不是北京的华丽琉璃之翠,而是深得得好比绿墨一般的深绿,整个区域所有的色彩无一不显示着植物极度蓬勃的生命力。 山中空气极度的清新,他忽然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似乎是一种顿悟,他三年来的阴暗一扫而空。 之后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开始敢于对周围的东西产生兴趣,他开始恢复很多正常的感官想法,他发现,四周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被开掘的痕迹,他推测中的古墓群,好像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是在这片平地上。但是,四周的大山非常陡峭,这种如斧劈刀削般的山势,出现大规模古墓群的概率是很小的。 因为没事情干,又因为好奇,他有一天就偷偷远远地跟着一队人进到山里,爬上一座山腰后,往上的山势忽然变成了连绵成一大片的裸岩峭壁,山腰以上的部分山体好像都被人用刀垂直劈过一样,把所有的弧度都劈掉了,只剩下了几乎完全垂直的凹凸不平的岩面,上面的石缝中怪树林立,一道小小的瀑布从峭壁的顶上倾斜下来,打在下方的巨木树冠上,溅得到处都是。 这种峭壁往往出现在河边,长江边那些有名的摩崖石刻就是刻在这种峭壁上,这里有峭壁很可能因为这里以前是某条大河的河道,现在大河改道旱掉了。往前看去果然如此,这里的峭壁最起码连绵了十几公里,完全看不到头。 在这些峭壁上,他就看到了无数的绳索和拉索装置,好像传说那些盛产燕窝的峭壁一样,爬满了人,同时他也发现,很多绳索正在被拆卸下来,显然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他立即就明白,所谓的古墓和那些古籍,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了。 蜀人多修道,特别四川一带各种宗教繁盛,据传这里就有很多寻仙之人,感应天召,到了一定的时候,会不带任何食物,只带着水爬上悬崖,寻找一个山洞或者裂隙,爬进去切断绳子,断绝自己的后路,在其中做最后的修炼,不成功就活活饿死在里面。 很多人都用这样决绝的手段来表达自己羽化成仙的决心,特别是一些当地有传说的仙山,更是吃香,这些人大多会带一些方士的古籍随身,一代一代下来,这些洞里,往往累积了很多朝代的骸骨,那些古籍,很可能就是这些人爬到这些山崖上,一个窟窿一个窟窿找出来的。 如今一些绳索被撤销,显然他们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还不打算走,他们还要干什么呢? 他看着没有被拆卸,反而被加固的一部分绳索,感觉除了古籍之外,这事情还有后话。 可惜的是,金万堂到了这里就没法继续好奇下去,以他的身手,他不可能爬上山崖去看看,又没有胆量去问具体的细节,之后的日子,他过得很惬意,就是在这段日子里,他和一些在改革开放时期突然反应过来的人一样,开始打起自己的小九九,他忽然非常后悔,那些残破的古籍,自己为什么不私藏几份,即使品相不好,也是价值连城,这里唯独他有鉴赏古籍的眼光,藏一两份极品轻而易举。 他知道得罪老九门后果严重,但是,惬意的生活让他的贪欲犹如附骨之蛆,他后悔得一塌糊涂。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事后想着当时应该这样当时应该那样,其实真的让他回到当时,他也许还是没有那个胆量。 不过上帝这一次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第三年的六月,先是出了大事,忽然就起了喧哗声,一大群人在中午就从山里出来,急急忙忙地抬着十几副担架,上面的人满身是血,一时间营地里乱成一团。 随后傍晚,一大卷子几乎被鲜血浸满的帛书,就送到了金万堂的手里。三天后,他第一次见到了霍老太和其他一干九门,都面色凝重,一群人几乎是看着他开始了最后的鉴定工作。 那一大卷子,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来,那是战国时期的鲁黄帛书。 7 第二十三章 世上最大奇怪事(一) 表层的帛书都被鲜血浸透,如此多的血,要不就是有人头颅被砍断,鲜血四溅,要不就是有很多人受伤遭殃。后来证明,这些东西是被六个人抱在怀里送出来的,六个人此时有四个已经死了,还有两个躺在外面的某个帐篷里,不知道结局如何。 鲁黄帛有一种极难解码,世间留存极少,金万堂一看就知道送来的这批就是属于这种,连夜解出来根本不可能,他只能复原出大概的文字并写成现代汉字,置于密码中的意义就算再有十年都不一定能解开。 气氛之压抑让他窒息,但是长时间的休息让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放松,所以很快他就进入了状态,之后十天他保质保量地复原出了所有可以复原的帛书。 因为头脑极度清晰,之前那种没有“顺手牵羊”的后悔,在他工作的时候时不时地在他心里揪一下,特别是在完成前夕,一种焦虑在他心里产生。 鲁黄帛价值连城,就算是拓本,如果拓印清晰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顺手牵这个绝对没错,但是,看老九门这么紧张,而且是有人用命换来的,拿了也许给自己带来大祸,于心也有很多道义上的谴责;但是如果不拿,自己是上了贼船,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自己的酬劳能不能拿得到,就算拿得到,三年的时间这点钱也早就不是对等的买卖,不拿恐怕再没有下次机会了。 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是他的身体给他作的决定,他从里面偷偷将一张鲁黄帛塞人自己的袖子,完全是在他的犹豫之中,手不自觉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这么做了,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 既然做了,就没有理由还回去,他这才下定了决心。晚上,他在被窝里(因为三人一个帐篷)将这份帛书小心翼翼缝到了自己的布鞋底里。思前想后一番,觉得不可能有问题,这些东西本来就有缺损,少了一份,又没人数过,没有任何被发现的理由,于是慢慢安心下来。 然而轻松之后,和某些寓言故事一样,他忽然又有一个念头产生了:偷了一份是偷,不如再偷一份。 于是第二天他故技重施,可惜这一次却出事了。因为他没想到,这第二天就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他完成了最后的整理工作,袖子里藏着那份帛书正准备回帐篷继续藏好,忽然就有人来告诉他,他被安排当晚就直接出山,可以回北京了。 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原以为至少还有几个月好待,但是,一听到可以出山,无疑也是让人高兴的,一下子反应过来后,他立即应允。 没有人来送他,霍老太在北京对他相当客气,但是在这里他也不强求,想必老太婆现在根本没心情来管这些事情,他于是回帐篷收拾包袱。没想到,在那里等待他的是,是一次全身彻底的搜身。 那是解九爷的理念,我不来防范你的小偷小摸,但是最后,你偷来的东西,你绝对带不走。 金万堂还记得当晚他的窘态,听到要搜身之后,他瞬间的冷汗就湿透了衣衫,一瞬间想了无数的办法,但是无奈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 一开始搜身的伙计相当的客气,这给了金万堂唯一的一点缓冲,他首先把自己的鞋子和隔壁那人的鞋子脱得特别近,然后一点一点打开自己的东西让他们查。同时想着借口,可惜借口来不及,他打开东西,一个伙计上去查,另一个伙计就请他到另一个帐篷搜身,他装出非常无所谓的样子,故意穿上了隔壁那人的鞋,跟他出去,一边想着把袖子里的帛书在路上扔掉,可惜,当场就被发现了。 之后,伙计就不那么友好了,在帐篷里,他的被褥,衣服全部被撕开,帐篷的角落四周全部都查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剥光,鞋子也被撬开,好在他事先换了鞋,鞋子里的那份就没被发现。 之后他被扭送至九门那边。就在那里,他见到了老九门之外的,第十个人。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人在金万堂的叙述中,是一个非常关键,但是很诡异的存在。 金万堂在之前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听到其他人称呼他为:领头人。 说起来,包括整个老九门都很少在营地里露面,三年来金万堂看到他们的机会少之又少。在路上的时候只能远看,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如今如此近地看到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他才得知,除了他们九个,还有一个领头人的样子。 这个领头人年纪不足三十岁,当时正在和另外的人商量什么事情,金万堂印象最深的是,那人的手指很不寻常。不过,他当时没有心思仔细去观察,紧张得要死,谎称自己是初犯,这是鬼使神差的第一次,目的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对帛书有兴趣,想解开云云。 那个领头人看着他的眼睛,就走了过来,用他两个奇怪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头维穴,忽然用力,他几乎听到自己的头骨发出了即将爆裂的声音,疼得几乎抓狂,而那个年轻人面无表情,手指还是不断地用力。 接着,领头人开始问他问题,金万堂还想说谎,却发现在这种剧痛之下自己根本没法思考,谎言漏洞百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中,他万念俱灰,把鞋子的事情也供了出来。 头维穴的剧痛是神经衰弱和大脑极度疲劳的症状,挤压头维穴可能造成大脑的短暂思维困难和疲劳假象,人在极度疲劳的时候会为了寻求解脱而放弃说谎抵抗,以求得安宁,美国cia的研究也表明对**折磨的效果不如对大脑折磨的效果,所以,现在疲劳逼供已经成为了很多地方的主要逼供手段,在电视里我经常看到审讯室用灯照脸轮番轰炸。而在中国,使用穴位逼供也是古来有之的行为。 他说完后以为必死,还好霍老太感觉他昔日可靠,而且留着以后可能也有用,最后替他求情,也是因为老九门似乎在酝酿什么巨大的事情,对他的事情并不太在意,所以,那个领头人让霍老太处理这件事情。最后,他只是被免了所有酬金,然后就裸身被赶了出来。 他回帐篷穿着被撕烂的衣服和鞋,大致地修补了一下,就有人过来催促,他灰溜溜地出了山了,并被告知什么都不能说出去。 到了北京之后他仍然不安生了好几年,但是之后老九门越混越差,后来就没声了,他才逐渐放下心来,之后他陆续听到了一些风声,说他走了之后,悬崖上又出了大事,老九门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所以霍老太的那封信寄到,他吓了个半死,以为旧事重提了。 霍秀秀说完,道:“那个逼供他的领头人,你觉得他会是谁?”说着便很有深意地看向了闷油瓶,“这对你们有提示吗?” 我闷声不语,胖子却也看向闷油瓶,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了起来,屋里几乎全黑了起来。 我明白秀秀的暗示,但是我此时不想多做推测,因为这种推测根本无法让实。 7 第二十三章 世上最大奇怪事(二) 胖子沉吟了一下问道:“金万堂本人有没有推测?” 霍秀秀道:“他觉得,这人被称为领头人,说明权力很大,说他和九门一点关系也没有不太可能,但是,他明显不是九门之一,而被称为领头人,可能是这么一种情况,九门之中可能有一个统领全局的人,是他们公选出来的,这个领头人可能是九门之一。” 我看了眼胖子,胖子就摇头:“非也,老九门只是江湖排位,不是等级之分,张大佛爷年纪那么大,不可能在现场,就算是张大佛爷本人,要指挥这批人也需要一个很大的由头,这人很年轻就更加的不可思议,小辈指挥长辈更是不可能,要选统领,选出来的应该是陈皮阿四之流吧。” 我点头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其实这也不冲突:“小辈指挥长辈是不可能,但是张家大佛爷当时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的子女,也不会是平头老百姓,虽然在老九门是晚辈,但是他在社会阶层里,也许地位非常显赫,让他能指挥这些刺头,可能不是他的能力和辈分,而是他的当时身份和身份所代表的那一方的利益。” “也对,如果这样说,那甚至有可能这人都不一定是张大佛爷的儿子,他可能是你说的,外来势力的特派员?” “bingo.”胖子就道,“好了,让我们来归纳一下。他娘的,老太婆和她的朋友们,参加过一次失败的但是规模巨大的倒斗活动,然后,几十年后她女儿和她妈妈的朋友们的孩子们也参加了一个非常神秘的考古活动,接着他女儿失踪了,然后,某一时间开始,她开始收到一盘录像带,里面有她女儿的图像。你们觉得这算什么?” “有人想告诉她,她女儿还活着。”我道。 “或者,这是一个警告。”秀秀道。 “但是,按照我们的经验,这些录像带,应该是文锦寄出来的。”我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是我们之后要查的。”秀秀就道。 “我们?” “你看,我的情报其实对你们非常的关键,当然,你们的情报也非常的棒,所以,几位哥哥,咱们应该鼎立合作。”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无言,胖子点起一根烟:“我x,天真我就不说了,他已经老了,你还小,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老天把你生出来不是让你们来做这个的。” 秀秀就没看胖子,而是看着我:“不是我的同类,没法理解我们的心,对吧?” 我不想秀秀和我一样,但是我也不知道用什么去说服她,事实上我知道我们这种人是没法被说服的,我也没心思去考虑那些,我想起了文锦当时和我说的那些话。当时她没告诉我,她还寄过录像带给霍玲的老娘。 当然她不用告诉我这些,事实上,她只告诉了我,我需要知道的部分,然后让我能找个借口远离这件事情。 我想起了她寄给我的录像带,想起了阿宁,想起当时的情况,又想起了老太婆的情况。一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还记得我们收到的那几盘录像带吗?”我打断在互相做思想教育的胖子和秀秀,“那几盘带子寄过来的目的,不是带子的内容,而在于带子本身。”我在里面发现了钥匙和地址。 “带子里的内容只是在迷惑可能的拦截者。” “嗯?”他们两个静下来。 我继续道:“老太婆对录像带不熟悉,而且她也是一个女儿失踪了几年的母亲,她看到录像带里的内容一定蒙了,她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象力来思考录像带的真正意义。” “但是这个录像带里的霍玲,是假的。” “她不知道,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文锦连续几年向她寄出东西,如果和我想的一样,那些录像带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得把它们拆开来。”我看向霍秀秀,“丫头,你不是说要合作吗?来,表现出点诚意。” “你要我把带子偷出来?” “那不算偷,你是她孙女,你可以假装你只是偶然看到,然后以为是黄色录像带,偷偷去看,在你这种年纪我们经常干这种事情。”我道,最多打你一顿,或者扣掉你的零花钱。” 小丫头看着我道:“不用,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拿出来,我想我奶奶不会天天去看在不在,但是如果你把它们拆开,那么我奶奶一定会发现,她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骗过去的人。” “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我道,“文锦连续几年想给你奶奶传一种信息,这个信息一定非常的关键。如果你奶奶当时解开了信息,那么,事情可能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小丫头想了想,点头:“好,那就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再说,但是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就掐死你。” “什么时候能拿到?”我现在总是恐怕夜长梦多,知道很多事情越快做越好。 “不能急,我奶奶住的地方,现在我也得有理由才能靠近,因为我很久没有过去住了,突然出现,我奶奶一定会怀疑。我得找个好时候,而且,她很少离开房间。”她道,“这事情要听我的。” 我揉了揉脸就知道她说得对,不过,一下子我就没有兴趣谈别的,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几盘录像带上。 连灌了几口烧酒,我躺倒在地板上,深呼吸了几次,才从那种纠结考状态下释放出来。 之前我本以为,我能放弃查这些东西,只要能找到小哥的身世就行了,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随便从哪个点查,查到后来都会陷入到同一团乱麻里去。 胖子拍了拍我,霍秀秀就叹气:“有时候,我就感觉好像是从后往前去看一本书,你从结局开始,一点一点往前看,然后发现任何的细节你都得猜。” 我深吸了一口气,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不由就拿酒瓶和秀秀碰了一下:“我真该抱着你痛哭一下。” 胖子不以为意,切了一声表示对于我们这类人的不屑,霍秀秀刚想反驳,忽然,我们都听到下边院子里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接着,手电光从窗口扫了过来。 胖子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透过爬山虎往外看去,霍秀秀和我也凑了过去,我们还未看出端倪,霍秀秀就吸了口冷气:“不好,我奶奶来了!” 说着立即看四周:“我问你干吗?”她道:“不能让我奶奶知道我在查她,你们可千万什么都别说,我得躲起来。”说着四处看有没有地方躲。 整个老宅家徒四壁,别说躲了,连个掩护都没有,胖子这时候就叫:“上面,到房顶上去。” 我才想起来头顶有个天窗,胖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往秀秀摸去道:“来,大妹子,胖哥我抱你上去。” “不用!”秀秀一笑,一边忽然翻身跳上桌子,再一跳,身形好比耍杂技一样悄然无声地就上了梁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就看到身子几个奇怪的扭动法,小女孩身材姣好,腰肢柔软,动作非常好看。 可她一上去,胖子就道不好,急了,我心中奇怪,却见小丫头一边就拿过胖子藏在上面的玉玺,轻声道:“原来在这儿呢,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看样子是不想要了,我拿走了哦?” 胖子大急:“别别,姑奶奶,你黑吃黑啊。” 秀秀嘻嘻一笑,听脚步声逼近,把玉玺就甩了下来,胖子一个猛虎扑食接住,之后,她用同样奇怪的杂技动作到了天窗口,然后探身就出去了,回头道:”姑奶奶对这东西没兴趣,明儿见。”一下就不见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一边已经听到了上楼声,他就坐下,爱惜地把玉玺放到一边,道:“霍家这些妖女真他娘的难伺候,刚伺候完妖孙女,又得伺候妖老太太,咱们都快赶上情感陪护了。” 我嘘了一声,小丫头那边对我们相当有用,还是不能把她暴露,于是就看着门口,不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我和胖子看着,忽然一愣,就见霍秀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人,拎着几套被褥和酒,看着我们,很惊讶道:“咦,你们自己去买了被褥了?不是让你们别出去吗?” 胖子看我,我看胖子,连闷油瓶都一下坐直了,我们的脸色瞬时白了。 7 第二十四章 逆反心理 三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又去看头顶的天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皱起眉头琢磨到底怎么回事,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又没明白,骂了—声:“我x,邪门了!” 看着霍秀秀,真真切切,绝对不是幻觉,就知道大事不妙,闷油瓶一下站起来,跳上桌子整个人一弹翻上梁去,也打开天窗出去了。 我和胖子也站了起来,自知不可能和他一样,只得在下面眼巴巴地看着。霍秀秀就凑过来,看着天窗问:“有老鼠?” 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我们就退后了一步,她惊讶地看着我们,有点莫名其妙,那几个跟她进来的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边好玩地看着天窗,一边把东西放下。 房顶上传来闷油瓶走动的声音,不久他就从天窗上再度下来,翻到屋内,我问他怎么样,他摇头:“人不见了。” 胖子一下就炸了,抓着头发:“我靠,他娘的不会吧?这算什么事,上帝倒带了?” 我已经冷静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看向霍秀秀,道:“小丫头,你玩我们吧?不带那么戏弄人的。” “说什么呢?”霍秀秀皱起眉头,“好心给你们送被褥来,你们演什么戏给我看?” “你刚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然后忽然说什么你奶奶来了,上了天窗,之后立即下到楼下,和你这几个外应会合再装作刚来的样子,这不是耍我们是什么?”我道。 霍秀秀张大嘴巴:“什么玩意儿?我来过?” 我心说肯定是这样,这丫头装得还真像,刚想呵斥,闷油瓶却拉住我,轻声道:“不是她。” “什么?”我转头,他就道:“从天窗上不可能这么快翻到地面上,又连气也不喘。”说着把手伸到霍秀秀耳朵后摸了一下,“体温也没有升高。” 闷油瓶的判断一般没错,那这事情怎么解释?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霍秀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就把刚才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说完霍秀秀完全不信,胖子再三和她强调,并且让她看之前的“霍秀秀”带来的东西,她才逐渐相信。 屋里的气氛顿时十分的诡异,因为怕被人发现,我们没点灯,如今月亮又看不见了,真的十分的阴森,我之前从来没感觉到。 跟来的一个年轻人就有点嘀咕:“该不会是狐狸精吧?” “狐狸精?” “我老家有过一个故事,说是一家结婚,进山去接新娘,开了很长的山路总算把新娘接了出来,新娘下了车刚没走几步,忽然别人都惊叫起来,新郎回头一看,从车上又下来一个新娘,两个新娘一模一样,连婚纱都完全相同。所有人都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报了警,警察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有个老人说,其中一个肯定不是人,要区分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电棍电,电棍电人人肯定倒,但是如果不是人就没事。那警察就用电棍,刚拿起来,其中一个新娘就飞也似的跑了,快得根本不是人类的速度。老人后来说,可能是狐狸精。” 我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心说怎么可能,这家伙说得还真是生动,胖子看着霍秀秀就问我们道:“那谁有电棍?” “你敢!”霍秀秀怒目看向胖子。 我摇头,那肯定是无稽之谈,让他们别扯淡了,定了定才道:“不说刚才的气氛,就是刚才那‘人’的谈吐,肯定就不是妖精,我觉得妖精不会这么无聊,这家伙一定是个人,他娘的咱们是被算计了。” 看着现在的霍秀秀,我就开始感觉到,刚才那女孩虽然和霍秀秀十分的相似,但是在某些神态上还是不同:“那家伙一定是易容的,来套我们的话。” “我靠,能易容得那么像吗?”胖子不相信。 “如果是熟悉的人肯定不行,那种尽善尽美的易容是小说的虚构,但是,我们和秀秀不熟悉,一路过来又一直很紧张,我们的注意力不在秀秀上,所以,这人只要大概相似就能混过去了。”我道,这是三叔告诉我的易容的缺陷。 闷油瓶点头,表示同意,胖子打量了一下秀秀:“也是,我发现刚才那位的胸部比这位要丰满一些。那丫头是谁呢?她干吗要这么干?”说着看了秀秀一眼,“我们在这儿只有霍家人知道?你们中有人可能泄密吗?” 胖子一直是怀疑论者,这话一出秀秀就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小姑娘表现出难得的修养,立即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请示奶奶,电话才说了几句,她就问我们道:“你们从新月出来的那段时间,有没有拿别人什么东西?” 胖子刚想摇头,头才刚动就僵住了,立即摸口袋,掏出厂一张名片,那是粉红衬衫递给他的。他看了看,就被霍秀秀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接了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就皱起了眉头:“可能就是这个。” 霍秀秀接过来闻了闻:“你们真是太懈怠了,那种场合下别人的东西也敢随便拿,这上面有种特殊的气味,有训练好的狗的话,你跑到哪儿都逃不掉。我们的车一出来,他肯定就知道你们坐在上面,一路跟到我们这儿来。” “是那家伙?”我想起粉红衬衫,感觉哪里不太对,走了几圈,心说那女孩难道是他派来的?这人怎么会对我们的过去感兴趣?难道,他也是局内人?不过那女孩子的举动很难解释,她说的事情头头是道,如果她只是套我们的话,那她未免知道得也太多了,最高明的小说家也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那么完美的故事来,这些举动都显得非常多余。 不对,这事情不对,要么就是背后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但是我们才刚大闹天宫没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有人这么算计我们。 又或者难道是霍家和其他北京豪门之间本身就有非常复杂的争斗,我们只是走进了这种争斗,被人摸了底?但是刚才和那小女孩的对话全是关于老九门、我们的内容,如果是他们的内斗,何必提这些? 我百思不得其解,啧了几声,霍秀秀道:“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立即换个地方。你们带上东西跟我们来。” 我叹了一声,心说同居的生活这么不安定,这是何苦呢,刚想跟着走,胖子和闷油瓶却一动不动,我愣了一下,也立即不动。 秀秀问:“又怎么了?” 胖子道:“别装了,你胖爷我认脸认不出来,女人的身材可是过目不忘,你到底是谁?” 7 第二十五章 进入正题 我花了一秒钟才理解,几乎是同时,就看到那秀秀的脸色一下变了,冷目看着胖子。我以为她会狡辩一下,没想到忽然她就大叫了声:“抢!”声音竟是男人的。 我没空惊讶,说时迟那时快,此时那三个人已经猛地扑了过釆。不是扑向我们,而是冲向一边我们放铺盖的地方。 我顿时明白了他们的目的,那地方放着那颗玉玺,立即大叫,那边的闷油瓶早就反应了过来,一脚把玉玺从他们几个人中间踢出来,我一下就接住,那三个人立即反身就扑向我,房间太小、距离太近,实在没法躲,我瞬间给他们冲倒,好在最后关头我把玉玺朝胖子那儿又甩了过去。 胖子早有准备,一下接着,亏得那几个人动作极端敏捷,我还没完全倒地他们已经从我身上跨过去了朝胖子冲去,我抱了一下腿竟然一条都没抱住,看胖子背后就是墙壁无路可退,我立即对胖子道:“快扔给我!” 胖子骂了一声“扔个屁”,抡起那玉玺就是一砸,离他最近的那人直接给砸翻在地。另两人一下扑上去想把他扑翻,胖子顿时和他们滚在一起,三个人撞到墙上,胖子这才把玉玺扔出来,闷油瓶接在手里。 那三人发现这样不行,两个人死命拽住胖子,那个“秀秀”一个人起来再次冲向闷油瓶,我爬起来从后面一下抱住他,就感觉这人软得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直接一松就从我怀里脱了出去,回手一拳打在我梁上,我立即就挂彩了,但是我倒地的一刹那还是用一个铲球的动作将他铲倒。 他一个踉跄,没有倒地,同时我忽然看到他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奇怪的匕首来,似乎是古董,反手握着就迅速朝闷油瓶的方向冲去,我立即大叫当心,却看到闷油瓶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同时闪电一般一个影子从半空中压了下来,瞬间用膝盖将那小子整个顶翻了出去。 胖子那边被制得死死的,两边互殴他竟然还没吃亏,我知道真正的狠角色是这小子,也不去帮忙,和闷油瓶两个围上去,先制伏这小子再说。 那“秀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忽然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舒展了开来,整个人的身形顿时变大,肩膀变宽,身高也高了起来,同时撕掉了脸上的面具。 我一看,立即认了出来,竟然就是那个粉红衬衫,他边喘气边笑:“缩着被打疼好几倍,原来不是骗人的。” 我看着他的奇怪状况背上直出冷汗,这样的情形我以前见过,这是缩骨。以前闷油瓶假扮秃子的时候也这样来过一回。与此同时,我们就听到楼梯上出现了大量的脚步声,立即回头。 “妈的,外面还有接应!”我心叫不好。胖子在一边立即大叫:“你们先走!别全被他们窝里憋了。” 我恶狠狠看向粉红仔,一边迅速往后退,一边想着怎么撤退,难道要爬天窗?却见他把匕首插了回去,对另外两个人晃了晃手,那两个抓住胖子的人也松开了手,三个人满嘴鼻血、互相推搡地爬起来。门被推开,我们转头防范地去看,霍老太和霍秀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色一点惊讶也没有,臭丫头还在朝我们吐舌头。 那粉红衬衫揉着自己的关节,微笑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对霍老太点头:“够格,你眼光不错。”说着指着闷油瓶,“这家伙归我。” 7 第二十六章 夹喇嘛 房间内挂起了一盏煤油灯,光线调得很暗,霍秀秀帮我和胖子止了鼻血,一行人各自站在原地,闷油只手把玉玺严严实实抱在怀里,气氛尴尬。 老太太没理会粉红衬衫的话,只是打量我们,看得出她的腰骨很好,这么大的年纪上了楼梯,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是粉红衬衫完全放松了下来,也找了一个地方靠墙倚着。他身边的两个打手比较可怜,默默捂着受伤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我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看着这诡异的场面,逐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样子,这粉红死人妖应该是和这老太婆一伙的。听他说的那话,感觉这他娘的可能是一次测试?他们在试我们? 不由就有点愠怒,我被人戏弄了那么长时间,最讨厌这种被人套在套里的感觉,就直接问她道:“婆婆,你这玩的是哪一出?” 老太太没回答我,看着我只是似笑非笑,我又问了一遍,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却也不是回答,只道:“你和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一点很像,无论在什么境地下,你总是先想着好处,再想到坏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站在原地,不会选择先做一些事情让自己获得优势。” 我看着老太婆的眼神就有点不太舒服,心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接着又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先冲到外面,或者制伏一一个人再说,在那种状态下,我才会和对方交谈,看对方是什么目的,可刚才你们看到我进来了,一下立即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要是我有什么其他布置,你们现在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心中稍微明白了点她的意思,心说干吗,难道是给我处理危机公关的意见?胖子在我身后道:“老太婆,你搞错了,你以为你们人多就是你们的优势了?他娘的就是你们人再多一倍,这儿占优势的还是我们仨,你懂不?您要真想试试,爷们仨马力全开,这几个萝卜青菜还不够看的。 老太婆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好像感觉和我们说这个有点可笑,继续道:“好了,我到这里来不是来谈这个的,你们放松点,我并不想对,我并不想对你们怎么样。” “您不想怎么样的时候可就够狠了啊。”胖子指了指自己领子上的鼻血,“要是您想怎么样的时候,您还不把我们弄死?” 老太太走到窗口,看着外面道:“这老宅子,本来是我们霍家在北京的一个盘口,专门负责处置犯了规矩的伙计,不过旧社会的人信鬼神有畏惧,这么多年,这下面院子的草下埋的人并不多,你们要是死了,有得是地方。不过,你们放心,我对弄死你们没有任何兴趣。”她顿了顿,看向一边的粉红衬衫,“刚才,我是试试你们,而我试你们,是让他看看,我的眼光不会错。” 一边的粉红衬衫就对我们笑了笑。胖子有点恼怒:“什么眼光?你想让我们三个也做人妖?” 粉红衬衫一下就笑了出来,道:“得了吧,你答应我也不答应。” “我操,看不起人啊你。”胖子怒道,刚想反驳,一想又不对,一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粉红衬衫走到我面前,道:“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解语花,是现在九门解家的当家。我们两个互为外家,算得上是远房的亲戚。小时候拜年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几个小鬼经常在一起玩儿,不过吴邪你不那么合群,性格又内向,又是从外地来的,所以可能并不熟络,所以记不得我了。” “是啊,连我都忘了。”霍秀秀在一边道,“连谁真谁假都分不出来,还不如这头胖子,真是令人心寒,亏人家小时候还想着嫁给你。” 我看着霍秀秀,又看看那个粉红衬衫,我心里忽然“啊”了一声。 之前就觉得粉红衬衫十分的面熟,但是怎么搜索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搜索的区域错了,他不是我做过生意的客户,也不是什么日常的朋友或者酒肉之交,而是六七岁时候的小朋友啊。 我靠,这个我就是有心记我都记不住啊,多少年了,当时又还没到记事的时候。不过,我竟然还能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熟悉的感觉,说明这家伙的脸竟然还有某些区域没变,真是难得。 解语花,这名字真怪,当时的年纪我连脸也记不住,不要说记住一年只见一两次面的小鬼的名字,不过,我确实记得那时候有个家伙,他们都叫她小花。 可是,那个小花在我的记忆里和这个人完全对不上号。不仅是外貌,眼前的人和当时的那个小花,根本是两回事情,难道我记错了? 我于是问他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小花?” 他看了看我,很暧昧地笑了笑。霍秀秀在一边笑道:“就是,没想到吧?” 我又愣了愣,觉得有点崩溃:“可是,那个小花我记得是个女孩子,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个‘女孩子’,”粉红衬衫道,“我小时候长得嫩,又在跟着二爷学戏,唱花旦和青衣,很多人都分不出来,以为我是女的。” 我皱着眉头,实在没法想象脑子里那个清爽可爱得犹如从招贴画里走出来的小女孩竟然是个大老爷们,现在喉结都老大了,忽然就觉得发晕,真是世事无常。又问秀秀:“那你刚才和我们说的事情——” “都是真的,当然,唯一的不同是,我奶奶知道整个过程。”秀秀道,“我发出信之后,有人给我奶奶打了电话,我奶奶观察了我一段时间,然后把我抓了出来。” “做这一行生意的人都很谨慎,如果你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你也会打电话去问问怎么回事的。”老太婆道,“不过,我承认你刚才推测的事情很对,我收到录像带的时候,确实蒙了。但是我没老糊涂到以为那只是一盘录像带。” “那,那你发现了那些录像带里藏的东西?”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样式雷的图样是从国外收购而来的,那是骗你们的……”老太婆道,“那些样式雷,都是在那几盘录像带中发现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女儿给我的线索,让我去找她,这也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放弃的原因,现在,虽然我知道了,那不是我的女儿,但是,我知道只有跟随这些信息,才能知道我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锦寄出了那些样式雷?我有点混乱,我原以为录像带里会有具体点的信息。没有想到,会是这些。 不过,霍玲是在这座楼的考古项目中失踪的,如果寄来的录像带里有女儿的影像,里面又藏了楼的图纸,那更会让老太婆觉得这是一个强烈的线索提示。 胖子在边上问道:“这和你们试我们有什么关系?” 霍老太就露出了一个很复杂的微笑,一边的粉红衬衫好像接到了什么信号,立即拍拍我,对我们道:“好,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我们说正题,以后有得是时间叙旧。”说着给霍秀秀使了个眼色,霍秀秀就开始从包里拿出一卷卷东西,我一看,全是样式雷的图样,就是我在老太太家里看到的那些。 所有的图纸都用非常高档的牛皮纸包着,外面还裹着保鲜膜,里面浸了一层类似于桐油的物质,看样子,这些样式雷出了那间恒温恒湿的房间,就非常的脆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些东西带来,难道是老太婆失去了兴趣,反倒是想把这几张都卖给我? 我有点奇怪,但是没发问,一直到所有的图样在秀秀的小手下,全小心翼翼地在地板上展开,老太太才说话。 “我和解子最近会夹一次喇嘛。”老太太拍了拍图样道,“我需要你们帮忙,如果你们答应,我保你们这次大闹新月饭店没事,而且还另有大大的好处。” 7 第二十七章 样式雷(下) 我看着那几张图样,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你们要去找这座古楼?” 粉红衬衫点头,我皱起眉头,老太婆和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们应该还没有找到那栋楼的具体位置,怎么突然间就要出发了:“你们找到了这座楼的位置了?” 粉红衬衫看了看老太婆,看上去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老太婆点头:“告诉他们吧。” 粉红衬衫就吩咐秀秀点亮灯光:“是的,因为你在广西的经历给了我们启发。”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工程用的图纸,让我们看。 胖子把玉玺塞人自己的衣服里裹住,凑过来,我就发现,那是用现代绘图软件根据样式雷重建的“张家楼”的整个结构图。 我一看那图,闻到熟悉的油墨味道,立即想起了大学里熬夜画图的时候,当年的生活现实的两点一线,现在这玩意儿却出现在这种地方,让我颇为不舒服。 粉红衬衫道:“这是我们找人根据样式雷的图样复原的结构图,你们可能看不懂细节,没关系,我来解释。”说着就开始为其他人做上面符号的普及,我对这些太熟悉了,自然不用听,几秒钟内,我已经对这座楼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整座楼可以说是当时典型的木石结构,建筑敦实,之前草草地看过每一层的样式雷,本身就不熟悉,但是现在使用绘图软件用我熟悉的方式把七层全部绘制到一张图纸上,楼的形态就几乎一目了然了。小花指了指其中几张道:“你看一下水底看到的那栋张家楼?” 我不用他指,早就已经发现了,心中一惊,立即点头,心中就道不会吧。 他道:“我听到你说张家楼的时候,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再听到你说铁尸就更加确定,张家楼是在水底,而且它的一部分是埋在水下的山体之内的。你再看这里。”他指了指样式雷上的几个部分。“你可以看到,样式雷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和下面的几层,很不一样,1,2层更像塔而不是楼,而在1,2层和下面几层连接的部分,缺少了很多的设计。” “你是什么意思?” “张家楼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和剩下的几层是分离的,1,2层是在地面以上,然后,借由很深的地道,通往深埋在山体之中的剩下几层,因为工程量的关系,我相信;那几层应该是藏在那湖附近的山体里。我们就是要去找它们。” “为什么?你们经验十分的丰富,应该驾轻就熟了才对。”粉红衬衫道,“这绝对是笔大喇嘛,你们不会空手而回的。我们夹喇嘛,分成一向很公道。” “到了这份上,我还会在乎钱吗?老兄,你这狗屁地方,我一看就知道肯定危险到不能再危险。”我道,“进去有命出来吗?” “你对自己的身手这么没信心?”粉红衬衫道,“你之前去的那几个地方,也不是好地方。” 我心说那不一样,那些地方,我知道危险,但是我去之前都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使得我的前往成为必然。但是,一次一次的冒险,谜题却越来越深,到现在,我真的提不起勇气,再来一遍。 很多时候,一件事情,你即使再渴望,但是拖得太久,你也会慢慢失去锐气,即使我知道,这个地方可能很关键,很可能是整个事情一块不可失去的拼图,但是我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 粉红衬衫就有点为难,看了看老太婆,老太婆道:“你别拒绝得那么快,好好考虑一下,只要找到那座楼,我立即会告诉你一切。” “你可以先告诉我。”我道。 老太婆摇头:“你是吴老狗的孙子,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说话不算话是你们家的传统。” 我就摇头:“不好意思,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 老太婆就叹了口气,就道:“你不去,只代表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们呢?” 说着竟然向闷油瓶看去。 胖子立即道:“我们三个是一条心,共同进退,绝对不会被你们挑拨的,不过天真说不去,那是你们的诚意还不够。” 老太婆呵呵一笑:“钱的事情好说,主要是你们想去不想去。” 我心说胖子光给我捣乱,刚想摇头拒绝,心说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忽然,就听一边的闷油瓶道:“我去。” 我惊了一下,一下回头,就看到闷油瓶看着我们,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刚想说话,老太婆已经道:“好,一个去了。”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下有点恼怒,感觉事情一下脱离了我的控制,那一瞬间想说不行,但是我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资格说不行,这本来就是别人的意愿。 那一瞬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老太婆就问我和胖子:“你们怎么样?” “我也去!”胖子立即道。我几乎没气死,简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心说刚才他妈的是谁说三个人没二心的。胖子说完立即凑过来,在我耳边道:“我靠,小哥答应了,你要不答应,小哥就转手了,到时候你找他就难了。” 我一想也是,我靠,这个时候说不去,那等于就直接退出游戏了。 “你呢?”老太婆看着我,“快点决定,我们马上就要没有时间了。” “好吧。”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太危险,我们会退出。” 老太婆拍了拍手,粉红衬衫道:“那么,欢迎成为一伙,我来给你们说说,我们的目的地是个什么地方,听完之后,我们在三天内就会出发。” 7 第二十八章 计划 小花非常快地把整个计划和我们介绍了一遍,我觉得头晕脑涨,感觉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前面的勉强听了一点,后面的基本就什么也没听进去。 很难说那是种什么感觉,大约可以说是沮丧。比如说你在好好地和别人聊天,忽然冲进来一帮人,对你说,你好,我们后天去玩吧,我都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后天是不是有时间,他又说,如果你去了我就给你很多钱,但是你必须马上决定,否则机会就给别人了,然后开始倒数。 这时候你的朋友纷纷表示同意,在这种情况下,人根本没法思考,接着他们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去哪儿玩,而我这才冷静下来。 事后想想,这真他妈的像一个蹩脚的骗局。 他们走了之后,看着小花留下的图,问了胖子几个问题,才搞清楚到底他们要去哪里。 我首先明白的是,这一次,不是一支队伍,是两支。 有一支队伍会前往巴乃的湖边,另一支队伍是前往四川。而两支队伍,似乎是有联系的,不是各管各,我看到他们设置有联络的体系,通过各种方式,似乎两支队伍会交流某些信息。 为什么会这样,胖子说小花说他也不知道,但是老太婆说,这非常必要,这两个地方,一定有某种联系,必须两边配合行动。 去广西那边,显然是为了那座古楼,小花说,他们分析那座古楼应该就在山里,很可能被包在整个山体之间,他们要找到我们之前出来的缝隙,再次进去,很可能能通过那些缝隙找到古楼的位置。 而四川那边,我立即就想到了金万堂说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的那个地方,看来,果然所有的这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胖子说,他决定去广西,因为他想云彩了,这一次一定要带很多的礼物回去。顺便看看能不能订婚。 我都不想想这些,看着闷油瓶坐在那里,盯着那几张纸看,我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就问他道:“为什么?” 他抬头看我,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答应之前,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我道,“我觉得,今天我们上了他们的当了。” 他低头继续看那些图纸,只道:“和你没关系。” “我!”我为之气结,想继续发火,却见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图纸,显然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研究。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股距离感扑面而来,忽然就意识到闷油瓶发生了一些变化,这种距离感,其实我并不陌生,那是他失忆之前的气场,他失去记忆之后,我一度失去了这种感觉,但是,忽然他就回来了。 难道他恢复记忆了?我心中一个激灵,却又感觉不像,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一定会忽然消失,不会顾及到任何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不敢再去惹他,心里琢磨着怎么办。忽然就见他起身,朝外走去。 “什么情况?”胖子惊了一下,跳起来。 闷油瓶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们:“你们谁有钱?”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走了过去,我问道:“你想干吗?” “我要出去买样东西。”他淡淡道。 我又和胖子对视一眼,我无法形容我的感觉,但是我忽然想笑,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莫名其妙的笑,胖子一下勾住他的肩膀:“好啊,小可怜,我终于觉得你是个正常人了,来,让胖爷我疼疼你,你准备去哪儿,连卡佛还是动物园。” 7 第二十九章 四川和分别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出去,门口卖驴肉火烧的是霍家的人,把我们劝回了,说现在出去太危险,如果要买什么东西,明天开单子就行了。 第二天是采购日,小花过来,要我们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列一下,他们去采购。胖子狠狠地敲了他们一笔。等晚上装备送过来之后,我们才发现敲得最狠的是闷油瓶。因为,他的货里,有一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 小花说:“我奶奶说,你会需要这个东西。” 闷油瓶打开之后,就从里面拿出一把古刀来,大小和形状,竟然他之前的那把十分的相似。 拔出鞘来,寒光一闪,里面是一种很特殊的颜色,只是刀刃不是黑金的。 “从我们家库里淘来的,你要不耍耍。” 闷油瓶掂量了一下,就插入到自己的装备包里。胖子吃醋了:“我靠,为什么不给我们搞一把?” “这种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小花道,“太重了。” 其他的装备,大部分以前都用过,胖子的砍刀他还不是很满意,说刃口太薄,砍树可能会崩,还是厚背的砍山刀好用。 我都没看我的东西,都是胖子帮我写的,我看着他们收拾装备,就觉得很抗拒,在一边休息。 之后,就是休整期,小花他们要做准备工作,我们就在这宅子里休养。秀秀给我搞了台电视来,平时看看电视。 闷油瓶就在一边琢磨那把刀,看得出,在重量上还是有差别,他在适应。 在这段时间,我无所事事,就一直在琢磨着整件事情,尝试把最新得到的信息,加入到以前的推断中去,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如果我们暂且把当年逼迫他们进行“史上最大规模”的盗墓活动的幕后势力称为“它”,这个它得到了无数的鲁黄帛之后,可能早于裘德考破解出了帛书的秘密,而进行了一系列的活动,这些活动可能都以失败告终了,而作为活动成功的回报,老九门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些在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是当时非常重要的东西——背景,于是在红色风暴中,这些本来会被批斗死的人虽然也过得相当低调,但是家底、关系都保留了下来。 他们的子女被作为人才的储备,大多进入了文物系统,很难说这种倾向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因为有某种潜规则存在。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这个“它”必然在其中作用甚大。 我甚至怀疑,当年的裘德考解开帛书的方法,是由某个或某群和“它”有关的人带出的,秘密透露给他的。 胖子说,那个年代民进国退,社会风气开始放开,很多的以前了不得的东西,比如说工会、居委会的作用越来越退化,胆子大的人开始做小生意,联产承包责任制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搞起来的,同时外国人也开始进入到中国人的视野里。新的事物全面替代的老的事物。这个“它”所在的体系,可能在那次更新中瓦解了。 和现在的企业一样,虽然组织瓦解了,但是项目还在,有实力的人会把项目带着,继续去找下一个投资商。 也许,在它的势力中,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因为某种关系,和裘德考进行了合作,进行还未完成的“项目”。 “张家楼”考古活动,和“西沙”考古活动,应该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两次的活动规模比当年老九门的活动规模小得多,甚至需要“三叔”自己来准备装备,同时也很难说是有意还是无意,潜伏在文化系统的老九门的后代被集结了起来。 时过境迁,又过了近二十年,经济开始可以抗衡政治,老九门在势力上分崩离析,但是因为旧时候的底子,在很多地方都形成了自己的坚实的盘子,霍家、解家在北京和官宦联姻,我们吴家靠“三叔”的努力在老长沙站稳了脚跟,其他各家要么就完全洗白做官,要么干脆就完全消失在社会中。 这个时候,很难说这个“它”是否还真的存在,从文锦的表现来看,这个“它”可能还是存在着,但是,和这个社会其他的东西一样,变得更为隐秘和低调。 我非常的犹豫,是否要把霍玲的事情告诉老太太,霍老太的这种执著,我似曾相识,同时又能感同身受,我以前的想法是:我没有权利为任何人来决定什么,我应该把一切告诉别人,让他自己去抉择,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却感觉到,有些真相真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和不知道,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是你的生活可能就此改变,而且不知道,也未必是件倒霉的事情。 可惜,有些路,走上去就不能回头,决绝的人可以砍掉自己的脚,但是心还是会继续往前。 答应之后,我们又交流了一些细节,要和闷油瓶、胖子分开下地,我觉得有点不安又有点刺激,但是老太太说得很有道理,又是闷油瓶自己答应的,立场上我有什么异议根本没用,要么就是退出,这是不可能的。而胖子急着回去见云彩,根本就没理会我的感受。 另一方面,我实在是身心俱疲,走闷油瓶那条线说起来万分的凶险,我想起来就觉得焦虑,对于他们两个,我有些担心,但是想起在那个石洞里的情形,当时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回想以往的所有,几乎在所有的环境中,我都是一种累赘,所以也没什么脾气。好在,老太婆估计,他们那边最多一周就能回来。 老太婆、胖子和闷油瓶确定是在三天后出发回巴乃,我和解语花比他们晚两天出发去四川,因为我们这边虽然安全,但是设备十分特殊,需要从国外订来,这让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之后的几天很惬意,因为不能出去,只能吃吃老酒晒晒太阳,我时不时总是会焦虑,仔细一想又会释然,但是如果不去用理性考虑;只是想到这件事情,总会感觉哪里有些我没有察觉的问题,不知道是直觉还是心理作用。 胖子让秀秀给我们买了扑克牌,后几天就整天“锄大d”,小丫头对我们特别感兴趣,天天来我们这儿陪我们玩,胖子只要她一来就把那玉玺揣到兜里,两个人互相臭来臭去,弄得我都烦了。 三天后他们就整装出发,一下整个宅子就剩下我一个,老宅空空荡荡,就算在白天都阴森了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秀秀的可贵。我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很多我完全记不起的场景都开始历历在目起来,当年的见面其实也只有一两次,几个小孩从陌生到熟悉不过就是一小时的时间,忽然就很感慨,在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老鹰捉小鸡”的时候,在房间里的那些大人们,竟然陷在如此复杂的漩涡中。 有时候总觉得,人的成长,是一个失去幸福的过程,而非相反。 晚上的宅子更恐怖,我熬了两夜几乎没睡,总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喘气,自己把自己吓得够戗,好不容易装备到了,我几乎是跳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老宅。 在机场又耽搁了四小时,粉红衬衫才办完货运手续,我发现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解雨臣,就奇怪他怎么有两个名字,他道,解语花是艺名。古时候的规矩,出来混,不能用真名,因为戏子是个很低贱的行业,免得连累父母名声,另外,别人不会接受唱花旦的人真名其实叫狗蛋之类的,解语花是他学唱戏的时候师傅给他的名字,可惜,这名字很霸道,现在他的本名就快被人忘了。 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忽然想到,闷油瓶算不算也是艺名。他要是也唱戏,估计能演个夜叉之类的。 在飞机上我睡死了过去。到了哪儿都有地接,我少有的没关心,期问胖子给我发了条彩信,我发现是云彩和他的合照,看样子他们已经到了阿贵家里,胖子的嘴巴都咧到耳根了。之后,我们去机场提货,第一次看到了那些所谓的特殊装备。 那都是一些钢筋结构的类似于“肋骨”的东西,好像是铁做的动物骨骼的胸腔部分,有半人多高,可以拆卸。“这是什么玩意儿?”我问粉红衬衫。他道:“这是我们的巢。” 7 第三十章 流水 我不知道“巢”是什么意思,感觉也许是我听错了,也许是“槽”或者是其他字,不过这时候下起了雨,在提货处人来人往,我们也不想久待,所以没细问,把东西翻上小货车,在毛毛细雨中驶入成都市区。 小货车比我的金杯还小,轮子只有脸盆大,开起来直发飘,小花道让我忍着点,在城里就走这小车了,后段山里的泥路换黄沙车,因为那边的路不太好走。我心说果然干这行的,别管在盘口多光鲜,到了地头上还得和贼似的。这一行好像是在嚣杂和卑微中玩一种跷跷板,难得所有人都这么想得开。 成都是个特别棒的城市,我大学时候有同学来自这里,讲起四川的美女和小吃,让我们直流口水,最能形容这儿的一个词,就是“安逸”,不过这一次我恐怕是无暇去享受了。 货车带我们进了北城里的一条小巷子,过一条大街就能看到四川大学的正面,里面全是发黄的黄水泥老房,外表似乎经历过旧城改造,在几个地方点缀了一下,使得这种古老像是可以使用,但是先天不足。仔细看老房还是老房,在巷子的尽头那里,开了一间小小的招待所,招待所都没招牌,只有一块木板上写了“住宿”几个红字挂在门口随风荡漾。 我们把车停下,进去绕过简陋的前台(如果那玩意儿一定要叫前台的话),忽然就发现豁然开朗,走廊里面出现了非常考究的欧式装修,地板全部是实木的,走廊两边挂满了油画。小花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在成都的盘口,这招待所不对外经营,你要来问,所有时候都没房间,招牌只是个幌子,里面都是南来北往的伙计。 我们各自进了房间,洗了澡放松了一下,当地的一个四川堂口的伙计就带我们去吃韩包子,又逛了几条老街,晚上夜宵吃的是一家牛油火锅,我靠,我第一次知道夜宵也吃火锅,为了去麻辣的感觉,我边吃边喝了六七瓶啤酒漱口,还是吃得后脑勺发麻,几乎没晕过去。 最有意思的是,去店里的厕所找不着,我问一个姑娘,也许是喝多了嘴巴不利索,把“请问厕所在哪儿”说成了:“厕所在儿?”那姑娘立即怒了,用四川话大骂:“老娘又不是厕所!”把小花乐得哈哈大笑。 这算是典型的走马观花式的体验,以最快的时间领略当地的特色,说起来我是客人,小花是主人,所以习惯性地带我草草走了一圈,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成都,上了高速公路,一路无话。这段时间,我早就喜欢了这种长途跋涉,小花也没有故意找我聊天什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觉得什么陌生和尴尬,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背景实在太相似了,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另一面。 就这样,我们各自凝望着窗外,或者闭目而眠,看着那些山,那些云,那些天。景色慢慢变化,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窄,每次醒来,都会发现四周的景色越来越山野。当天晚上,我们下来换上越野性能更好的黄沙车,正式进入山道之中。在黑夜中又开了一夜。 终于,第二天的清晨,等我从颠簸中醒来下车透气,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四座连绵的雪山。 “四姑娘山。”开车的司机用四川话道,“东方的阿尔卑斯。” 我站在环山公路的边缘,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前面的视野极其好,我看着前方一片翠绿的山峰,以及之后那纯白巍峨的巨大雪山,深绿和雪白从来没有如此融洽,也许只有大自然能调出如此不同但又匹配的景色,一切云雾缭绕,美得让人颤抖。 然而这种美却没有一种霸气之感,反而觉得十分的柔美神秘,四姑娘山,你们孤独地矗立在那里,在想什么呢? 我不禁为自己忽然而来的抒情感觉到奇怪,以前和胖子去过不少美好的地方,但是在我刚有感触的时候,总会被胖子的妙语干倒,难得这次和他分开,感觉竟然是这么的不同。也许我适合去写点矫情的东西,而不是做那么实在的盗墓贼。 “这是大姐,这是二姐、三姐,那是幺妹,幺妹最高最漂亮,六千多米高。”司机继续道,“我们叫它四姑娘,这儿一带全是羌民和藏民,我们去的地方羌民很多,记得不要坐在他们门槛上,也不要去碰他们的三脚架。” “三脚架是什么?”我问。. “每个羌民家里,都有一个锅庄,看起来就是一个三脚架,他们叫它希米,希米上挂了一个铁锅,下面是篝火,那是万年火,永世不熄,几万年前他们的火神给他们的火种所蔓延开来的火,所以,那火是很神圣的,我以前有的朋友,往火堆里吐了口痰,然后……”小花一边刷牙一边道,“我买了一百多只羊才把他带出来。” “你以前来过这里?”我有点奇怪。 他朝我笑笑:“说来话长,那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情,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更加的矫情,不过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感觉在大清早,矫情一下也不错。 最后一段路要靠摩托才行,我们叫了几个当地人开摩托,谈了价钱把那些东西全部都搬下车,来到了离公路最近的一个村里,在村子里找寻没有出去打工的剩余劳力,雇了三四个人,冒充是摄影记者,让他们帮忙做一些搬搬抬抬的事情。又包了几辆摩托,把所有人都往山里的另一个村子运去。 在当年霍仙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真正是深山老林,现在比当时要好得多了,虽然也经历了很多的麻烦,但是总算是在到达四川的第三天,进到了他们之前说的那块悬崖附近,这里离最近的乡只有半天的路程。此时胖子和闷油瓶应该还在广西巴乃往山里的路上。 这种感觉和在巴乃非常相似,除了气候和风土人情,让我稍微心定了一些,我们用骡子把所有的装备全部贴身带着前进,沿着悬崖的根本走,很快就发现了悬崖上开始出现山洞,一个接一个,有些地方密集得要命。“有些洞都被那些树遮了,其实上面的洞还要多。”当地人就告诉我们,这种满是洞的山壁,四周的山上到处都是。当地人把这种叫做神仙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写,听着有点诡异。 我问小花:“怎么样?知道哪个是当年他们找到帛书的洞穴吗?”小花就摇头,道:“老太太当年也不是自己上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了,就算当年留有记号恐怕也全部都没了,只知道应该是在中段,而且位置非常高,我们得找找。”说着小花就开始让其他人解开装备,然后开始描绘整个崖壁,为所有能看到的洞穴编号。 “找找?”我抬头看悬崖就觉得有点晕,心说这怎么找,迈整大爬上爬下的怎么吃得消。而且,我忽然就觉得,这些洞好熟悉啊,那么多,怎么看上去,那么像西王母的那块满是孔洞的陨石? 7 第三十一章 巢(上) 西王母最后的经历我很抗拒再去想起,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所以我一把眼前的场景和之前的相联系,就陡然觉得这座岩壁变得丑恶起来,青黑色的石头加上上面的孔洞使得整座山看去像是一具腐烂穿孔的巨兽尸体,绿色的青苔好比尸体上的脓液和真菌。之前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 好在那只是一刹那,小花的四川伙计打断了我的歪念,几个当地人把骡子上的绳子全部都卸了下来,在四川伙计的指导下把绳子系上攀岩固定器,那是一种可以插入岩石的缝隙瞬间卡死的小装备。 我们有整套的攀岩器械,安全带、下降器、安全铁锁、绳套、安全头盔、攀岩鞋、镁粉和粉袋,世界上最早的攀岩协会来自苏联,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瑞士产的。看着非常的让人放心。 不过小花并没有完全按照规定,他脱掉了外衣,拖着绳子挂在腰上,只穿着背心开始徒手攀爬,他非常的瘦也没有非常明显的肌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爬起悬崖来好比杂技表演,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动作,比如说单手挂在突出的峭壁岩石上,用腰部的力量把脚送到极远的一棵树上,用脚背挂住树然后松手整个人倒挂着荡过去。够不到往上的岩石突起,他会极快地在悬崖上翻身,头下脚上地用脚背挂住然后瞬间用力翻上去。他做起来除去利落,甚至还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速度,我真的是意识到了什么叫飞檐走壁,除了遇到难以攀登的地方之外,他所有的攀爬都是在极其快速,甚至比走路还快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即使这样,他爬到了悬崖的顶部也用了近四小时,最后他到高处的时候,我都几乎看不清楚他的位置,一直到他甩下了绳子,他们才确定他到了顶部。 下面的人都由衷地鼓掌,我也没法不表示佩服,心说这家伙学戏的时候肯定也学了《西游记》了。 利用那根他带上去的绳子,我们把所有的装备通过一只滑轮全部吊了上去,有七条绳子从上面被甩了下来,做成了七条辅助攀岩的“梯子”,我并不知道这些绳子到底怎么用的,但是想到小花的身手,我忽然意识到这些绳子可能是给我准备的。 我并不感觉到什么惭愧,我只是感觉到恐惧。如果只是让我爬上去待着,也许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是要在这些绳子之间不停地穿梭,我靠,我实在不敢保证我可以坚持那么久不摔死。 之后,四川的几个伙计搭起了那只所谓的“巢”,那是用钢筋做成的,像是爪子一样的东西,爪子里可以容纳一只睡袋,睡袋和爪子上的很多固定环使用六个金属环连在崖上。 我明白了巢的定义,这东西是给我们在悬崖上睡觉的地方,果然,只能称呼为巢。 小花的伙计告诉我,这是芬兰人发明的,是鸟类摄影师用来拍摄一种悬崖上的鹰的器械,这种鹰生活在悬崖上,十分难以观察。他们做了这种爪子,用这个睡袋就可以在悬崖上不落地地生活几个月。峭壁上的洞太多了,我们要全部找一遍,最起码需要一两个星期,而这个悬崖实在太高了,普通人上去可能需要一整天,所以只能待在上面。 巢会安置在悬崖顶部,那里光照多,青苔少,不潮湿,最后一个步骤,就是把我吊上去。 我有攀岩的经验,这一次倒也没有太过丢脸,只是到了峭壁中部的时候,往下看去只看到一片绿色的树冠,就感觉有点恍惚,想起了蛇沼边缘的断层,脑子里闪过了好多的东西。不禁开始惊讶自己的改变,如果是以前,到了这么个地方肯定腿软,现在竟然可以这么的镇定。 到了峭壁的顶部已经是夕阳西下,那是真正的绝顶,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上面长着一些低矮的树和灌木,夕阳昏黄的光下,四周远处巍峨但是柔美的雪山变得神秘莫测,而四周的绝壁山谷绕起了一股缥缈的白雾,昏黄之下,山中背光的阴影处已经是一片黑暗,远处山村的炊烟和这一切,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意境。 小花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脚悬空荡着,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看着雪山,眼中是万分肃穆的神采。 7 第三十二章 巢(下) 我和小花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也许是因为背景实在太相似了,或者是,本身解家和吴家之间就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纽带,所以,这种感觉让我没有任何尴尬或者冷场的感觉。反而我很能理解他现在的感觉,所以也静静地坐了下来。 夕阳下的风已经带有一丝凉意,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你只有坐在这里才能理解,你没有任何路下去,也没有任何路可以通到其他地方,你所有的只有四周的几块岩石,而两边都是万丈深渊,雾霭在你脚下缓慢凝聚,我坐着,在这百米高的孤峰之上眺望四周,远处相似的孤峰一座接着一座,忽然就起了奇妙的错觉,好像我是一个仙人,只要垫脚一起,就能从这悬崖的顶端飞起来,脚踏云海,踩过千峰上的孤石,往雪山之上飞去。 顿时就很理解那些修仙之人,在那个年代,他们爬到这个山岩之上,看到眼前的景色,在这种极端仙境一般的魅惑下,确实有可能砍掉那条唯一的绳子,把自己困死在这峭壁之上。 当夜无话,时间紧急只订购到两套装备,同时也不想我们干的时候太过张扬,小花说暂时靠我们两个就够了,我们有两天时间做初期的寻找,等到另一边老太婆他们到达巴乃的湖边,准备好一切,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霍老婆子坚信张家楼的另一半深埋在湖底,楼底埋着历代张家先祖的遗骸,为了掩饰身份,这些人入殓之前都会砍去右手,然后铁水封棺,张家如此神秘,百年来传承不息又几乎没有任何的流传,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又在这尘世间做着什么呢?为何他们死后必须以铁水封棺?难道真的和霍老婆子说的,他们根本就是妖怪,死后尸体会有极端异常和危险的变化? 谁也不知道,几百年前,样式雷为他们修建这座完全避光的张家古楼存放遗骨的起因是什么,他们是怎么和当时的皇帝达成某种共识的? 我想起那张样式雷图样中,古楼最后一层的中心,那只孤零零的巨大棺架,那一层应该就是张家最早先祖的位置。20世纪70年代末期,考古队的第一次任务的目的地就是那里,闷油瓶他们会在那里看到什么呢?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被强烈的好奇心湮灭掉,但是我现在感觉,那里的东西,一定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当夜我挂在峭壁的爪子“巢”里,用保险绳紧紧地扣在我的腰中躺入睡袋,小型的汽灯挂在我的上方,照出一块扇子形状的光明区域,小花早早就睡了,身下几百米的悬空处能看到下方几个人的火光,声音传到上空被横风吹得犹如鬼叫,又听不清楚。这种睡眠让我感觉到梦幻,之前怎么也想不到我会遇到这种局面,然而,我没有挣扎多久就睡着了。 坦然得让我自己都感觉到可怕。我在临睡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 7 第三十三章 双线(一) 接下来两天,我活得好像一只壁虎或者当年在这里生活的羌族采药人,因为和事情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长话短说。 我从一个只有一些野蛮经验的攀岩菜鸟,慢慢开始能够靠着那些绳索独立地在悬崖上爬行,我们从上往下,一个洞一个洞地往下寻找。具体的过程其实十分有趣,不过没法形容出来。这些洞大体都不深,很多都是正宗的山体裂缝,看着是个洞其实最后只有一臂深,能容身的并不多,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在不少洞内都发现了残缺的骸骨,有些发髻还清晰可见,但是大部分的骸骨都散落着,显然被啄食过。 想起他们砍掉绳子的决绝,当时觉得信念让人佩服,如今看到那些骸骨,空洞的骷髅却让我觉得十分可笑。不知道他们在最后的关头会是如何的心情,也许会有少数人因为饥饿产生幻觉,那应该就是他们努力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出乎我意料的顺利,在第二天的上午,我们就找了那个他们发现帛书的洞穴,之所以肯定是这一个,是因为洞穴的四周有明显的人工加固的痕迹,洞只有半人高,比所有的洞都深,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到底部,里面有一具盘坐着的骸骨。 说起骸骨也许并不合适,因为那尸体有完整的人形,但是也不是干尸,尸骨能维持人形,主要是因为他身上穿着一件铁衣。 这东西是一种民间修道之人的加持,据说古蜀一代有这种习俗,用来克制自己的各种**,我不是民俗专家,也不详细了解,只感觉真难为他背着这身破铁爬得那么高。 铁衣很像链子架,但是用的是老铁,整个铁衣锈成了一个整体,里面的骸骨早就散架了,只有外壳保持着死前的姿态。骸骨四周的黑色洞壁有很多砸出来的凹陷,看来以前的帛书都放在这里。现在已经完全被洗劫一空。 此人不知道是谁,看骷髅上干枯的发髻几乎没有白发,应该不是个老人。它来自哪里?有过哪些故事?临死前又在想些什么?每当看到一具尸体,我总会想知道这些事事情。 因为我们两个的身形几乎堵住了洞口所有的光线,小花打起了手电,秀秀和我们透露过,在当年的发掘过程后期,发生过巨大的事故,但是这里一切都不像发生过巨大事故的样子,而且,当年的工程浩大,那么多人,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洞? 虽然当时他们需要找遍这里所有的峭壁,但是也不至于要老九门全部出动,这种前所来有的阵仗,肯定是由一个人牵头,那这个人一定是判断出形势需要这样。能够纠集所有的老九门的人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我们眼前看到的肯定只是一种假象。 果然,这具古尸的身后我们发现石壁上沾有很多诡异的干裂泥痕,刮掉泥痕,赫然见到了水泥。 后面的石壁是用这里的山石扳着水泥砌起来的,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水泥,让我感觉无法接受,显然他们当年撤走之前,完全封死了这里。 “婆婆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情况?”我看着那些水泥,这让我有些担心,这种封法会不会意味着里面有着某种必须被关注的巨大危险?但是老太婆没和我们说,甚至没有提到这里被封住了。 “当年他们是第一批撤走的,封住这里应该是在霍家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做的。”小花道,“如果她想做成一件事情,应该不至于玩这种花招。” 说着他拿着一边的石头砸了两下水泥混合石壁,石壁纹丝不动,但是表面很多的水泥都被砸掉了,我们就发现里面水泥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呈现一种暗红色。 说是红色,其实是一种偏向深棕的黄,很像是铁锈水。我捡起一块碎片闻了闻,没有任何的异味。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我立即就意识到,这可能是血。老太婆和我们说过,当年探索这里的时候,发生过巨大的变故,这里有血迹,证明我们来对了。但是,血迹以这种方式出现,让我觉得有点问题。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痕迹,在屠宰场的屠案上,那年我和三叔去置办年货,这种陈旧的血迹,其实比鲜血更让人压抑。 但是,随着小花的继续砸下去,碎裂的水泥越来越多,我就发现有点不对,里面整块整块的水泥都是这种颜色的,越往里颜色越深,越接近真正的红色,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开始闻到了血腥味。 小花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砸了几下,翻出几块石头就停了手,骂了声:“啧。” 我看着被砸出的凹坑,里面所有的水泥全是红色,简直好像,这水泥是用血浆搅拌出来的一样。 如果是有人受伤,或者死亡,不可能会流这么多的血,而且,这些血浸透了水泥,哪有渗透得那么深的道理。 “会不会是当年他们为了避邪之类的原因,在水泥里混了狗血?”*我问小花。 小花翻动地上的水泥块,道:“越挖血迹越深,水泥浸血浸得越厉害,而表面却不多,说明,血是从里面向外渗出来的。”他摸了摸那些发黑的水泥,“里面接触不到氧气,血里的铁元素没被氧化,所以颜色没有褪去。” “从里面渗出来?”我心说那是什么原因。一种不好的感觉传遍全我忽然想到了血尸墓。 小花用石头继续砸了几下,浸了血的水泥虽然并不是很坚硬,但是表面蓬松的部分砸光之后,里面的碎石头越来越多,没法再砸进去。于是我们从下面吊上来石工锤等装备,开始一点一点把石头砸开。 这种水泥和石头混合的物质相当于现在的路基混凝土,抗压性能极佳,我们只能从石头和石头的缝隙处砸掉水泥,把石头敲下来,进度缓慢。在局促的空间内很快两个人就汗流浃背,因为协作失误,都被对方的锤子敲到了手指和脑袋,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外面一片漆黑了,忽然我砸开了一块石头,一下就发现,从水泥中露出了一段骨头。 我和小花对视了一眼,立即加快凿进,拨开附近的石头,一具奇怪的骨骸,就从石头中露了出来。 那是一具完全腐烂,但是却没有分解的尸体,我们只挖出了一点点,刚能看到头盖骨和一只臂骨,其他的还在混凝土里,骨骼发黄,几乎碎成渣子。能确定是具人的尸体,但是,却又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些骨头上,覆盖着一层奇怪的“毛”。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上面粘满了霉菌一样的“头发”,让人背脊发毛。 7 第三十三章 双线(二) 我凑近仔细地看,并立即把小花推远让他不要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起,看到头发,所有的戒备就会打开来,自己也退后了几步。 这些确实看上去非常像“头发”,但是扯一下就能发现,这些头发和骨头是连在一起的,几乎所有的骨头上都有,头发好像是从骨头上长出来的,因为腐朽的头发非常的脆,一碰就碎成小段,被当时腐烂的尸液粘在了骨头上,数量非常多。 小花戴上了手套,拿起锤子,就开始敲那个嵌在混凝土里的头盖骨,两下就敲碎了天灵盖,用锤子起钉子的那头挖出头骨的碎片,用手电往里一照,就看到颅腔里也挤满了头发一样的东西。 “不妙。”小花就啧了一声。 我立即意识到,当年他们在这里损失惨重肯定不是因为什么事故,看来,他们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之前一直也觉得有点奇怪,如此强大的队伍,就算是遇到非常机巧的机关陷阱,也不会造成“巨大的变故”,老九门不是散盗,就算死一两个人,以那批人的身手和经验,也会立即找出逃脱的方法。但是,有些时候,是你手艺再好也没用的。 我有点发悚,如果如此,那打开这个洞口,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洞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后面肯定还有尸体。要是敲着敲着爬出一只禁婆,就够我们受的。另外也不知道这些头发到底是怎么长到脑子里去的。 我和小花说了我的顾虑,想来想去,只好披上衣服,戴上两三层的手套,然后戴上护目镜,用绷带把自然的脸全部绕起来,搞得好像深度烧伤一样。确保自己没有任何一块肉露在外面了,我们才继续挖掘。 这下连汗流浃背都没了,所有的汗都捂在里面,不到十分钟我所有的私密部位都开始向我抗议,我只好一边挠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尸体边上开挖,好像考古一样小心。 不出我们所料,第二具骨骸几乎是立即被发现,几乎和第一具骨骸是抱在一起的,接着,立即就是第三具骨骸,和第二具在同一个位置,同样抱着第一具骨骸。和第一具骨骸一样,这些骨头上全部粘满了那种头发。 继续挖下去,到了后面就全是石头垒起来的,水泥完全没有灌入这里,悬崖上没有灌注水泥的大型设备,用手工浇灌,水泥就没法压到洞的深处。这使得挖掘非常方便,更多的骨骸接着第二具和第三具被挖了出来,让人纳闷的是,所有的骨骸都是抱在一起的,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在打斗,但是挖着挖着我就意识到,他们是在把前面的人往前推,好像是想把前面的人推出去。 我忽然能再现当年的场面,外面的人在往里浇灌水泥,里面的人被乱石压住,他们大叫着不要,想把前面的人推出去,但是无数头发顺着石头的缝隙蔓延,将他们吞没。他们哀号着,挤压的乱石让他们根本无法前进,痛苦的他们绝望地扭动着,水泥被那种攻城战锥一样的锥子从外面打入,压力挤压碎石,将他们挤碎,他们的血汇集在一起,流向涌动过来的泥浆。 这已经不是死亡可以形容的场面了,那些昔日的老伙计最后竟然这么死去,难怪老九门他们会产生那么大的恐惧,连谈也不愿谈起。小花皱起眉头看着我,抓开套住头的塑料袋用手指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梳去,就道:“你是对的,这个洞穴的封闭,不是在霍婆婆离开之后了,他们是在事情发生之后,立即就封闭了洞口,才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婆婆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她没说?” “也不一定。”我道,“也许是她走了之后,剩下的那些人,还不死心,还在尝试,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小花摇头:“你知道在这种悬崖上,装置一个水泥罐装系统要多少时间和力气?他们一出事之后,还没有逃出这个洞,水泥罐装就开始,这说明——” 他欲言又止,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一个预谋好的状况,水泥罐装是一个保险,他们预计到会有这样的危险,所以,在进去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如果他们在里面出事,那么就把他们给堵在里面。” “他们是自愿的。”小花看着那具骸骨,“这让我好受了点儿。” “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如果他们是自愿的,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状态。好像糖葫芦一样,一个推着一个。”我道。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小花用手电光照了照我。 “比如说,有六个人在一个狭窄的洞穴里,忽然发现了变故,他们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本能地往洞口跑,但是洞口已经喷进来一坨一坨的水泥,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分散的,一个一个的被凝固在水泥里,每个人的动作都不一样,之间的距离也不一样,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一个连着一个。”我道,“而且,他们都是老江湖了,我觉得在那种时候,他们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们会放弃得很早,不会有那么激烈的求生的动作。” 小花把手电光照在那些骸骨上,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有道理,那么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自愿的,但是那么大的机器,那么多的水泥横在外面,他们会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我心说未必,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说,可以说得通的解释太多了,比如说,这批人是被人胁迫的,又或者是,他们这么做,是想把某样东西送出去。但是,这没法解释另一件事情。 我想来想去,就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能够同时解释两件事情。我对小花道:“你觉得,老太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里被水泥封住了。” “我不知道,也许她觉得这不太光彩或者……”小花想了想摇头,“好吧,我承认这他妈很难解释,不过,我知道她的目的性很强,她不会是在耍我们或者欺骗我们。如果她知道这里被水泥封住了,又不告诉我们,那么我们这边的喇嘛就停止了,那她的计划也就没法实施下去了,她不可能这么傲。” “对。”我点头道,“她不告诉我们,很明显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当年参与了这里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想说什么?” “这些骨头,这些人不是老九门的人,哥们。”我道,“他娘的,老九门离开之后,有另外的人到了这里,进去,触动了机关,然后被封死在里面。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所以,这些血还是红的。” “哦,你是说,咱们不是老九门之后,到这里的第一批人?” “大概是这样,而且看这批人的阵仗,”我捡起一块水泥,“水泥罐装,那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也是支非常庞大的、背景雄厚的队伍。” 小花往一边的洞壁上一靠,就叹了口气:“而且,他们知道里面有危险,事先安置着水泥罐装,那么,这些人肯定和当年是有关系的。”他看向我,“有人不死心。” “对,有人不死心。”我点头,我们相对无言,这些人骨骼扭曲碎裂,都分不清形状地烂在这里,我们没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我感觉到一阵恶心,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么多人,一次又一次做着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 沉默了一会儿,小花才道:“不管怎么样,看这情况,他们还是失败了,咱们还得继续进行未尽的事业,而且他们触动了机关,老九门触动过一次机关,他们也触动了,这说明里面的机关不是临时性的,他们遇到的我们一定也逃不掉,这洞的里面,一定有什么和这些‘头发’有关的东西,我们要加倍小心。” 我的脑子闪过想象,如果我的颅腔长出头发,头发尖在我的脑子里穿来穿去,我的脑子就会变成我从下水道里绞出来的沾满肥皂和不知名油脂的头发团,那我宁愿去死,还好我把这个想法快速地略了过去。 说完小花递给我锤子,让我继续开挖,他本来还会和我闲聊,但是这一次,我和他再也没兴趣说话。 很快,我们又挖出了几具骸骨,之后,后面就全是石头,再没有发现骸骨,我们一直进行了三小时,挖出来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我忽然有点怀疑,会不会封闭洞穴的那批人把整个洞都堵上了,那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傻瓜的行为,但是想想肯定不会,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不管还要挖多久,我都得挖下去。 事实上,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挖了多少个小时,我其实已经体力透支了,困得要命,但是小花没提出来休息,我感觉也不好意思提。正在浑浑噩噩,“哗啦”一声,前面的石头忽然垮了,面前石头墙的上半部分一下坍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手里还拿着那块最后的“keystone”,发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挖通了,小花和我对视一眼,就举起手电,往洞里照去。就见这石墙之后,是这个山洞的延伸,但是竟然完全看不到底,而二十米外,在管道的地上,出现了一只又一只陶罐,一直延伸到管道的尽头。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每一只陶罐上,竟然都长着一个香瓜大小的球形的东西,用手电照,就发现,上面竟然长着头发——这些球形的东西,好像一个个小小的人头,从陶罐里长了出来,密密麻麻整个山洞都是。看得我的鸡皮疙瘩无法抑制地全部立了起来。 7 第三十四章 小头发 小花点起一把火折子,甩了进去,一下把我们面前整片地域照亮,我们就看到满地的头发,黑色的“毛”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甚至墙壁上,整个洞凉气逼人,我们静了一下,身上的汗水变凉让我们的毛孔立即收缩,都起了鸡皮疙瘩。 同时又看到,所有的墙壁上都被砸出了一个一个的凹坑,凹坑里放满了东西,能辨认出其中大部分是竹简,有些空了,显然被人拿走了,我想金万堂翻译的最关键的那几份帛书肯定就来自于这里。 竹简的数量非常多,也是顺着山洞的“管道”一路往内,两边的墙壁上都有,看上去,这里像是个秘密的藏书走廊。 最深处手电光照不到,估计了一下距离,起码有三百多米,幽深得吓人。 这种场面让我想起了我在龙泉的时候见过的一种龙窑,但是没有那么长,两个人在洞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里面和外面一样的局促,得爬着才能进人,小花尝试着往前爬进去,但是我把他拉住了。我认得那种罐子,我在塔木托里看到过。这些陶罐看上去非常像那种装着人头的罐子。如果是这样,那很可能,里面会有那种虫子。 我和小花说了,小花看了看身后那具铁衣古尸就道:“这么说来,那件铁衣服可能不是用来修道的铁衣道袍,而是一件防护服,用来防这些虫子的,可能是当时设置这里的工匠摆放这些陶罐的时候穿的。” 我点头,用手电照了照面前,果然就发现面前的空地上,全是红色的尸鳖的碎壳,一地都是,看到就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小花把手电照向一只罐子,长满了头发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发悚,我很难说服自己那不是头发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你说当年他们是怎么进去的?”我问道,“总不会踩着那些罐子,那不恶心死了。”而且那些罐子摆放得十分整齐,不像很多人踩踏过。 小花用手电照墙壁和天花板,朝我笑笑,就道:“对于他们来说,要进去太容易了。” 我看他笑得有点小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见他从包裹堆里抽出两根手臂长的棍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接了起釆,然后脱掉手套,露出已经完全被汗湿的手,做了一个柔韧性非常好的准备动作:把两只手掌插在一起转了一个圈。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一时间没想到去阻止,他拿起棍子,忽然就往前方地上一撑,在狭窄的空间内犹如耍杂技一样翻了出去,接着凌空一转,脚已经踩到了一边的洞壁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撑在地上的棍子一下松开撤回,在空中舞出一片影花,在自己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棍子撑到他脚踩的洞壁上,把他再次弹起,用一个牛x到妖孽一样的动作顶到了洞的那一边。 我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就见他如此重复,一根棍子犹如魔术棒一样,极短的时间内,他犹如一个精灵在洞壁上极快地翻转跳跃,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一点吃力,几秒钟内他就离我远去了。 “专业。”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语,比起爷爷、陈皮阿四之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在机关上重重摸过去,这种神乎其神的伎俩绝对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在倒斗的过程中,绝对是最有效率和最安全的方法。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一声呼啸,手电的光芒从里面射了出来。看样子,里面的距离比我想的要浅。 “怎么样?”我问道,在洞里激起一阵回音。 “没我想的难,很轻松就能过来!”他叫道,“里面有个洞室。” “轻松你个屁,我怎么办?”我大怒,我连第一个动作都做不到。 “等一下我来想办法,你先别动。”小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的声音在洞穴管道里回声不断,因为被绷带蒙着脸,听起来让人不舒服。 “是什么?”我立即问道。 静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幽幽道:“不知道,说不出来,好像是铁做的。”说着,我听到了里面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 “你形容一下。”我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来,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呃……”他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有什么难形容的?”我不耐烦地朝里面吼道,“圆的方的,长的扁的,多大?” “是一只巨大的铁盘子,像一只钹。上面有很多奇怪的纹路。”小花道,听声音,注意力已经完全这个东西吸引了过去。 “这有什么奇怪的?” “老大。”小花的声音轻了下来,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这东西在转动,自己在转。” 7 第三十五章 怪家伙 自己在转?我一下想不出那东西该是个什么样子,怒火攻心,恨不得能立即过去看看,立即叫道:“快想办法让我进去。” “等等,我觉得有点对。”他忽然叫了一声。一下子,声音就静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别卖关子。”我骂道。 小花这一次却没有说话了,空有我的叫声在石洞里盘旋。 要不是前面的情形实在太可怕,我肯定就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了,比起之前,这种人为的卖关子的行为让我更难受。我等了几下,又叫了一声,但是小花还是没回答我,只听到里面忽然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 我忍不住就想骂人,但是想到是传说中的发小又不是太熟,也不好直接发飙,就用榔头锤击一边的石头表示我的不耐烦,一边继续叫唤。 这么叫了几声,里面敲击金属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简直是在破坏什么东西。 “你在搞什么?”我紧张起来。 还是不回答,回答我的只是尖锐的“当当”声,好像他是在用什么用力地敲击那只“铁盘”,声音在山洞里回声不断,这些声音说响不响但是特别的刺痛神经,让人烦躁。 我忽然就意识到不对,他没有理由不回答我,都是成年人,在这种场合不会耍小孩子脾气,敲击那只铁盘,难道他忽然不能说话,用这个来求救?就在刚才那一两分钟,悄无声息下,他那边难道出现了什么变故? 但是铁盘敲击得非常用力,听那种响声的蜂鸣就能知道那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砸,杂乱但是不急促,不像是求救,那听起来,就像是想把那东西砸掉。 我最后用力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立即返身往洞口爬去,一边就拿起对讲机,呼叫下面的伙计。那些伙计都睡了,迷迷糊糊的,我把情况一说,那四川哥们就说立即上来,放下对讲机我就意识到不对,这爬上来得四个多小时啊,要是真有事情,十几回都死了,要是我去拉他上来最起码也得两小时,事情不是那么干的。 于是又爬回去,里面的声音吵得我心烦意乱,我继续大吼,在这种扩音器般的环境中,我的声音也非常洪亮,他不可能听不见。但是他就是不回答,我心急如焚,想到了三叔和解连环。 我靠!我心说该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这实在在是太悲惨了,狗日的这都是什么事情。 我想着如果小花挂掉或者出事了,我怎么面对解家的人,我们吴家会不会被披上“解家收割机”之类的外号。 妈的!妈的!妈的!我看着面前的那些古怪的罐子上的头发,脑子一片混乱,简直无法思考。就在那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一边墙壁上那些挖掘出来的放古籍的凹坑。 我看了看四周的手套和自己的登山鞋,比画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通过的方法,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办法绝对是一个馊主意,很可能把我自己也搭进去。 刺耳的敲击声打乱了我的判断,那个直觉立即湮没到了无边的焦虑中,我深吸了几口气,尽力把那种燥热压下去,小心翼翼地从石头堆的塌口中跨了出去。 一脚踩下,尸鳖的那些碎壳在我脚下碎裂的感觉让我吸了一口冷气,面前那些长满头发的小球,好像感应到了我的进入,在手电的照耀下,顿时显得更加的妖异。 我的办法其实非常难看,洞壁上都是放置着古籍的凹陷,我不想碰到下面那些恶心的头发球,就得扒在洞壁上,脚踩住那些凹陷前进。 看起来其实不难,但是问题是我没有退路,我不可能爬到一半就停止,在这么局促的环境里,躬身扒在洞壁上,就靠手指的力量抓住那些凹陷固定身体,对于体力的考验极大。如果洞穴的高度高点,能让我站直,那就轻松很多。 那刺耳的金属敲击声让人崩溃,我比画了一下,先上去试了一下,发现没我想象的那么困难,特别是反身抓住的时候,好像得阑尾炎的耶稣基督被钉在墙上,但是小心一点能保持平衡,那就是说我有机会能短暂地休息。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就上墙,先凭着第一口气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一下就爬进去十几米。速度竟然还算快,只是不知道动作是否华丽。 十几米后立即手指就力竭了,不得不休息一下继续往前,手电咬在嘴巴里,就看到自己身下的那些长满头发的东西。 这个距离近得多了,那是一个个小球,这里面的部分似乎比外面的部分更大,我一直想尝试说服自己上面的那些毛是一种新品种的蘑菇,但是这个距离看起来,那真真切切就是头发,头发非常直,还泛着光泽。 什么东西会长出这个来?我觉得恶心和悚然,如果你在野外的任何地方,看到那么多头发铺成那么一片,恐怕连去看的勇气都没有。何况对于头发这种东西,我比其他人有更深的梦魇。 恶心之下我却有一种很焦虑的冲动,想去拨开那些头发,看看下面那像只脑袋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这个距离,只要手往下一撩就能撩起来。 看着实在有点受不了,吸气反身继续往前,一股气泄了,下面就快不了了,只得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脚下半尺就是那些不明功用的头发,往前挪一点都得用手指借力,有些崖壁的凹陷太小踩不实,脚只能踩进去一个脚指尖,很快就开始有点抽筋的迹象。 好在,这么一来我的精神高度紧张,那些刺耳的金属声几乎就被我排斥在外,我所有的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也不知道挪了多久,回头就看不到来时候的地方,手电照不到了,估计怎么说也过了一半了,那敲击声还是存在。 我稍微有点放松下来,心说这样的话,他的危险应该不是非常致命的,我浑身是汗,想找个地方再休息,手电一转,却忽然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 刚才那个动作,我无数次地用叼着的手电环顾过,每次看到的都是头发,两边漆黑的洞壁,但是这一次,一瞬间有东西挡着了我的手电光。 我转回去,忽然就看到黑暗中离我十几米的远处,本来的漆黑一片中,出现了一个和之前这里不同的东西。 那东西有一人多高,但是绝对不是人,我无法理解我看到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说,我看到巨大的一团头发,站在那儿。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禁婆,但是立即知道不可能,因为我没有闻到那种香味。但这个“头发”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因为整团头发站在那里的样子,一看就感觉里面有活物。 不过那东西并没有移动,就是站在那儿,那些头发在手电光下散发出一种非常妖异的光泽,看得人浑身发颤。 7 第三十六章 头发(一) 瞬间,我脑子里有两个判断,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刚才没注意,如果这东西本来就在这里,那这也许只是我身下那些小球长大后的样子?如果不是,那这东西就是活的,那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金属的敲击声格外的清晰,我看着四周,心说,这该不是求救而是警告?心如电转就想先给自己选好退路,却发现真的无路可退,如果小花出现变故就是因为这东西,我在这种状态下,实在是更惨,他还能狂敲东西表示郁闷,我只能用头撞墙。 不过,虽然非常慌乱,但是我的脑子却十分的清晰,罕见的没有发蒙,我没有等那玩意儿来告诉我它是什么,而是随手从一个凹陷中扯出了一卷竹简。 好家伙,足有五六斤重,玩惯了拓本那种宣纸片,沉甸甸的竹简让我心生敬畏,我抡起来,就朝那头发砸了过去。 竹简本身是系在一起的,经过那么多年,丝线早就腐烂成泥,我抓起来的时候还能保持形状,一甩出去,整个竹简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摔到了那团头发上。 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头发中有很实体的东西,竹简掉落一地。 我警惕地看着,想着如果那东西动起来,自己就一下跳下去,不管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先狂奔出去再说。 然而那东西纹丝不动。那种不动是真正的不动,犹如死物。 我警惕了一会儿,心中十分的抗拒,我希望它能动起来,这样我可以撒丫子逃走,但是它不动它就有可能是无害的。也许只是当时在这里设立的一个桩子,上面爬满了了头发。这就意味着,我必须通过去。 听着那刺耳的声音,我定了定神,没有再过多地犹豫,就咬牙往前。几步之下,我就越来越靠近那东西。 试想一下,黑暗中,一大团诡异的头发站在那里,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货,在晃动中,手电在黑暗里划来划去,时不时地照到一下,那种诡异的感觉很不舒服。最后,我只得干脆不去看,只是趴着想要尽快挪过去。 整个过程我的后脑都是麻的,感觉头发就在我的后脑刺痛我的后脖子,我就咬牙,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能过得了这一关,才算是真的麻木了。 然而,爬着爬着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就停了下来,镇定了一下。 后脖子真的有点痒,动了一下,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痒了。 我通体冰凉,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我的错觉。 我x,那玩意儿现在在我身后!我浑身立即剧烈地发抖,所有的感觉全部集中到了后脖子,我几乎能想象出后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一回头,我的脑袋立即会埋进一大团头发里。 瞬间,不知道是什么为我作的决定,我猛地把头往后一撞,想把那东西撞开然后立即就跑,就听一声闷响,我后脑一阵剧痛加蜂鸣,后面那东西硬得像铁一样。 实打实地撞上去,不留任何的力气,那已经不是痛可以形容的了,我撞得七荤八素,一下就晕了,手中一软,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滚在了头发堆里。 挣扎着起来,满手都是头发,脚下的陶罐被我踩得咯吱作响,拉扯中我的手电从嘴巴里掉了出来,一下滚到头发堆里,我也没敢去找。只觉得手按到那些小脑袋上,头发缠在指甲里,手感好像按着很多团成一团的抹布,很多液体在我的挤压下从头发里被捏出来。 也没时间觉得恶心,混乱中我立即撒腿就跑,前面一片漆黑,只有尽头有小花的手电光,脚下一脚深一脚浅,但是我也不管了。很快就有罐子被我踩碎,我的脚踝被切了好几下,我知道肯定破了,但是感觉不到痛。 一直冲到手电之处,一下前面没有了罐子,我翻滚出去,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内,刺耳的金属声就在耳边激荡。 这种场面简直就是地狱,我叫了几声:“大花!”才发现自己叫错了,这里还是站不直,我爬起来弓着背环视,就看到小花的手电架在—边的凹陷处,但是没有看到他的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同时,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确实是一只铁盘子,有一张圆桌那么大,摆在石室的中心,一看就是极端古老的东西,上面刻满了奇怪的花纹。正如小花说的,它竟然在旋转。那不规则的金属声,就是从铁盘内部发出来的,好比一只巨大的电铃。 我同时也看到,铁盘的底部是和岩石连在一起的,底下还有沉闷的铰链声。显然铁盘子的动力就来自于这岩石内部。 但是小花呢?这里这么局促,能躲到哪儿去? 7 第三十六章 头发(二) 我拿起他的手电,这才感觉到脚上的剧痛,咬牙回看来处,也看不清楚那玩意儿是不是在过来,又听着那不规则的敲击声,心说,难道小花在这盘子里面? 铁盘子非常大,但是上面没洞啊。 为了验证,我拿出我的锤子,一边看着洞口,一边对铁盘敲击,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随着我的敲击,立即下面敲击的声音也变了,似乎是在回应我。 “干!”我大怒,心说也太顽皮了,你是怎么下去的!立即转圈找洞,但是,整个铁盘完全严丝合缝。 黑暗中,从通道里传来了陶罐碎裂的声音,我吸了口冷气,似乎就看到那东西来了,瘸着想找什么东西堵住洞口也无果。心急如焚下,我只能一边继续找,一边在那里大吼:“快告诉我怎么打开!” 没叫几声,我忽然就发现,在盘子的底部,和岩石连接的部分是活动的,好像可以扛着盘子的边缘把里面的轴拔出来。 我立即趴下去扛住,因为盘子在转动,所以盘子的边缘一下卡着我的肩膀,我立即被逼着跟着盘子往前走一边用力往上抬。 刚开始的一瞬间极其重,但是等到抬起来一个手掌的宽度,一下就松了,整个盘子抬了起来,拔出了下面的铁轴。铁盘立即停止了转动,我喘了口气,就看到黑铁的轮轴是空心的,上面有一个椭圆形的洞,通到下面,好比一根管子一样。 敲击声还在继续,我都能感觉到震动顺着轮轴传递到我肩膀上,显然小花就在下面,我不甘心,想再叫几声,结果却让我吃了一惊。 我这里叫出的声音,非常的含糊不清,根本不是我想叫出的声音。 我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觉得喉咙不舒服,再叫就发现喉咙口的肌肉没法用力,声音非常古怪。而且叫不响。 我咬了咬下嘴唇,心说糟糕。 那种感觉不是喉咙被堵住了,而是感觉鼻腔里的肌肉和声带麻痹,虽然能从肺里吸气,但是没法发出很响的声音。 我用力憋着,又嘶哑地叫了几声,就意识到出了问题。这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开始的,原来不是小花不想说话,而是这儿的环境有问题,有什么东西似乎能麻痹人的声带? 难道是因为刚才碰到的那些头发?想着就真的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毛毛的,一阵恶心,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小花没有碰到头发似也不能说话了,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让我中招,也许是这里的空气之类的。 难怪他要一直敲,但是现在怎么办?我扛着这铁盘其实不用太大的力气,显然铁盘下有借力的装置,只要能抬起来一点,借力装置就会启动。但我一放手,按照惯例,铁盘有可能会卡住,也有可能会缓慢地压下去,小花有可能就是因为判断失误被困住的。 虽然,我觉得用盲肠想一想就能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冒这种险,为什么小花会犯这种错误我无法理解,但是现在也没时间来考虑这些了,即使我能立即钻入洞里,铁盘压下来,我很可能也会和小花一样被困住。现在只能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用力把铁盘往上抬,一直抬到几乎到顶,先松了一下,果然,那铁盘没有立即落下,而是“咯噔”一声卡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缩去,和我预料的一样。 我揉了揉肩膀,看着通道内似乎还没什么情况,就立即挨过去,把手电伸人轴部的孔内,往下照去。 立即我就看到了下面复杂的机关,最多的是黑色的铁链,上面粘着很多无法形容的棉絮一般的东西,交错在一起,还在不停地抖动,奇怪的是,感觉上,我觉得很难从这里下去,因为下面的零件之间非常的局促,如果是小花那种身材,加上缩骨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但是我没有到小花。 我站起来,再次把铁盘顶到顶上,此时已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得把手探人轴管内敲击。 敲得里面的铁壁火光四溅,小花却还是没有露头,从管壁传导上来的敲击声甚至没有任何变化,我急火攻心,骂又骂不出来,心说难道他不仅哑,而且聋了瞎了? 最后我把心一横,从一边的墙壁上掏下一包竹简来,也不管价值连城不连城了,直接甩了下去。这一下管用了,几乎是立即,敲击声就停了,我用手电狂照下面,希望能看到小花,哪怕是任何一部分。 果然,在那些铁链和零件的阴影下,出现了一个影子,同时,我听到了一声闷响,那却不是人叫出来的声音,而是一种非常沉重的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妙,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我可以肯定,那影子绝对不是小花。 这时候,刚才那种金属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却不是从这铁盘下面,而是从另一边的通道里。 我莫名其妙,转头去听,一下就看到那团头发已经出现在了手电能照到的视野里,那奇怪的敲击声就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 如果是遇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我现在有信心能够冷静地处理,但是遇到一件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来面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声音还是从这下面传来的,我不可能听错,但是怎么一下就转到那儿去了? 我看着那团头发,也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此时也管不了其他,放下了铁盘让它缓缓落下,重新开始转动,我举起我的锤子,擦了擦冷汗,准备大干一场。 没有闷油瓶和胖子在身边,我毕竟是心虚,脚都发软,想着自己的结局如何,如果这次挂了,胖子和闷油瓶会不会在上坟的时候感慨,这家伙缺了我们就是不行。此时非常后悔当时轻易地就和他们分开了。 不过,看这团头发的行走速度,看样子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那刺耳的敲击声其实和下面的并不相同,大约是因为敲击的东西不同了,稍微不那么刺耳,我看着那东西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移动,心如焦炭,还冒出了要不要主动攻击的念头。 但一静下来,我就发现那声音有点问题,仔细一听,我就呆了,我发现我听到了一种奇迹般的声音: 那边传来的金属敲击声,仔细一听,竟然是有节奏的,而且,听着那竟然是花鼓戏的鼓点的节奏! 7 第三十七章 花鼓戏(一) 我在长沙听过不少,一下就蒙了。听了好几分钟,才确定就是这样。 瞬间我就明白过来,心说我靠,难道,这才是小花?小花困在这团头发里了? 想想就肯定是这样,如果这儿有一只会唱花鼓戏的怪物,那么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但是,那,刚才在这铁盘下敲的是什么玩意儿?而小花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中招了,这些头发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还是如何? 我看了看铁盘,看了看那团头发,决定先不去管了,先凝神静气地等着,那东西似乎是看到了,也放下了铁锤不再锤了。 这一静下来,整个空穴的阴冷就透骨而来,冷清之感顿现,有点像从迪厅里走出来那一刹那的感觉,我瞬间感觉有点好笑,只得咬牙沉住气。一直等到那团头发慢悠悠地走到这间石室的口子停住。 大团大团的头发堵在洞口,看着我鸡皮疙瘩直竖,我咽了一口唾沫,接着,我看到从头发中,伸出了一根棍子,递到了我的面前晃了晃,然后指了指一边。 我认出那是小花用来飞檐走壁的那一根,就顺着棍子看去,就见他指着一边的岩壁的一个凹陷。 那个凹陷很大,比其他的都大,边上还有好几个差不多大小的。我走过去,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团奇怪的东西,一看就是铁做的。我看了那头发一眼,就见他晃了晃棍子,示意我快点。 我把那团铁从凹陷里挖出来,就发现极其的重,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件铁衣。 所有的部分都是用铁板和鱼皮连接起来的,上面有一层已经干瘪的油,可以直接和蛻皮的香港脚一样撕下来。我把这些皮撕掉,就发现里面的东西保存得相当好。 我再回头看了看那东西,他又挥了挥棍子,似乎是让我穿上它。 好吧,我心说,事情一下就从恐怖变得十分搞笑。 研究那铁衣花了我不少时间,还好并不是特别复杂,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套上。里面的腐蚀程度比外面厉害多了,一脸的锈渣,有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而且,这东西竟然似乎是全封闭的,连眼洞都没有。 眼前一片漆黑,正不知道怎么办,就感觉一根杆子在铁衣外戳了我一下,我用力举起手抓住,他就把我拉着开始走动。摸黑,好像盲人一样被一根棍子引着往一个方向走,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走回了通道里,然后走到了那些头发上。 铁衣服出乎意料的重,不用尽力气连站都站站不起来,我理解到那种缓慢的速度其实是迫不得已,好在这种重量代表着铁衣的厚度。中国人就喜欢这种瓷实的感觉。 进入通道,走上那些头发之后,脚底的感觉就很不舒服,不过,因为穿了坚实的铁靴,所以踩下去格外的有信心。 走走停停,节奏始终由前面的棍子控制,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我才感觉脚下头发的感觉消失了,重新踩上了石头。接着我感觉到碎石开始出现,我们回到了入口。 棍子还是不满意,继续把我往前引,一直到我爬着出去,开始听到外面的鸟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洞的入口。 空气中的味道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那是岩石、丛林和雾霭的味道,棍子不再往前,我吸了口气,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把铁衣服脱下来,此时就听到了几声非常难听的声音:“你是傻还是缺心眼,害我走过来又走回去。” 那声音犹如一天抽一条雪茄的那种人发出来的,我润了润喉咙,发现似乎也可以发声了。但是也许是肺活量的问题,回了一句连自己都没听懂。 一边就听到他继续道:“把头盔摘下来。” 我往洞壁靠了靠,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盔摘了下来,一下清醒的感觉扑面而来。 果然是到了洞口,洞外的夜空中是一轮皎月,在崖壁和外面横生出的树木上撒下一片冰凉的银光。那成都的伙计还没上来呢,但是看到一边一条绳子在绷紧地抖动,显然在努力中。 那团头发就在我的对面,躺在地上,看着像发了霉的冬瓜,倒有点好玩起来,我清了清喉咙,吐了口痰,说话才清楚起来,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搞到这副德行?” 7 第三十七章 花鼓戏(二) 他道:“先别问,帮我把这些头发弄掉,用火把烧。” 上来的时候有带登山用的专用小火把,可以用来取暖和发信号,其实就是只大型的打火机,我拿出来摇了摇,就打了起来,往他身上弄去。 不知道是因为高温还是如何,那些头发一靠近打火机全部都缩了一下,接着发出“吱”的一声,立钟就把他胸口的头发全部都烧掉了。接着就烧起其他地方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恶趣味,烧了几下我就感觉很好玩,那么多头发烧起来很过瘾,难怪以前三叔说,人类有玩火的天性,特别是看到火能烧毁污秽,再脏的东西也能烧成炭和灰之后。 一直把头发团一样的他烧成一只光鸡,我才道搞定,就看他一下脫掉头盔,满头都是汗。接着就好比从茧里脱出来一样,从领口钻出了铁衣,我就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见他铁衣服里面的部分,竟然都被血染红了。 “真是不容易,为了把你弄回来,我扛着这破东西来回走。”他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大哥,以后你能不能机灵点儿?” 我心说我这不是为了救你连命也不要了,这事情不能怪我啊。 他扯出包里的绷带,脱掉衣服,我就看到他的肋骨的地方,有一道吓人的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怎么会伤成这样,刚才就一刹那啊。” 小花用水壶浇了一下伤口,牙咬着道:“那铁盘下有个棘手的东西。” 小花的体力透支得十分厉害,脸色苍白,本身人就瘦,那道伤口就更显得狰狞。 我帮他用一种云南白药混合了其他东西的粉末先止血,他就忍着和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过程比我想的要有戏剧性,听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他看到了那只铁盘之后,立即发现了铁盘下的蹊跷,随即尝试着抬起了铁盘,这时候,就从铁盘下开始传来了金属敲击的戶首。那声音不规律,让他觉得非常蹊跷,感觉是活物在下面。 这时候我就开始叫唤,他觉得喉咙不是很舒服,同时也觉得我有点烦(他竟然就直接说出来了),就没理我,想探到下面,看看是怎么一个情形。他就用棍子撑住了铁盘,脚背勾住洞口,身子像蛇一样扭进了那个洞里,结果发现下面的结构竟然复杂到无法理解,整个下面的石洞里都是各种铁链和齿轮。 而使得这些齿轮转动的,好像是石头内部的水流,但是主轴在哪里转动,当时还看不到。 在下面那金属的敲击声简直是震耳欲聋,他打起小火把去照四周的时候,忽然那声音就停止了,接着,他只觉得劲风一闪,肋骨处就一阵剧痛。立即一个翻身从洞里退了出来,一看之下,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才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情急之下,他想立即用同样的办法先回来。可是,等到他走到通道里,就发现靠近他那边的那些头发,竟然全部都竖了起来,好像被他身上的血腥味所吸引。 他又不能说话,又没法出来,身上的伤口又在不停地流血,只得再退回去,想找些东西点火,用火光来通知我。没想到让他发现了那种铁衣,于是就穿上,想往回走,结果才走到一半,那些头发竟然全部都盘了上来。好在铁衣十分的坚固。 没有眼洞,他看不见我,只是在路途中感觉到我的存在,想来摸一下,结果把我吓了个半死。而更让他崩溃的是,几乎是筋疲力尽的时候,就听到我竟然冲进了那个铁盘的房间。 他知道我很可能也会重蹈覆辙,所以只得再回来。结果体力透支不说,还让他浪费了那么多的血。 “那边的空气可能有问题,能麻痹我们的声带。”他道,“我要让下面的人吊几只防毒面具上来,如果我声带坏了,我就不能唱戏了,很多女孩子会伤心的。” 我听完后觉得非常不爽,这确实没我什么责任,如果要说一定有我判断失误的地方,就是我对他的能力判断不够,如果是闷油瓶,我可能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边。 说起来,这人的性格和我真的有点类似,话不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下面会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是不是只粽子?”我就问道。“肯定不是,这种地方一定没有粽子。”他道,“不过,这么邪门的地方,有点邪门的东西也不奇怪,总之接下去要小心一点。” 我点头,又想到刚才说的,觉得有点奇怪,他说那些头发是因为他的血而产生反应,为什么我的手脚都划了血口子,但是那些头发对我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我比较爷们儿,它们不好这一口? 想着,我就去看我自己的伤口,一看之下,我就打了一个激灵,我看到我的手上竟然还有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 于是我立即去拍,就发现黏住了拍不下来,就去抠,一抠忽然钻心地疼,仔细一看,就发现那头发竟然是从我的伤口里长出来的。 我扯了一下,伤口就翻开来一点,里面的肉和头发纠结在一起,几乎让我崩溃了,我立即就去看我的脚,脱掉袜子,那些被瓦片割伤的地方,都是黑色的毛刺。 7 第三十八章 毛刺 我不知道这些头发是粘到我的伤口里的,还是真的是从里面长出来的,但是,不管是怎么进去的,都让我心里非常的难受,有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想把这些头发扯出来。但是,只要拉动头发,整块伤口都会疼,这种痛感非常深,显然在伤口的深处都有头发。 如果是摔倒之后,陶片划破我的伤口的同时把这些头发带进去,倒也可能形成这种状态,可是,我咬牙想用力把头发扯出来,连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头发却扯不出来。而且扯完之后,伤口的深处就会立即发痒,好像是头发在里面生长一样。 小花看到我的伤口也觉得毛骨悚然,我想着他说的,头发感觉到他的血腥味爬到他身上来,就意识到很可能这些头发真的是有生命的,如果它们真的在我的伤口里生长,一想象它们顺着我的血管和神经爬满我的身体的情形,我就想立即把手剁下来。 如果我死了,有人打开我的颅腔发现大脑里盘满了头发,那是多诡异的场景,都可以去拍恐怖片了。 小花让我镇定,一边就拔出他的匕首,用小火把先消了毒,然后让我躺下,他一下坐在我的肩膀上,踩住我的手腕,就问我:“你觉得秀秀怎么样?” 这是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愣一下,但是我第一时间即知道他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反而立即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手掌上,几乎是同时我就感觉到手掌一阵剧痛,滚烫的匕首尖部刺进我伤口的剧痛,我一点不落地全部灌入记忆。 小花的动作非常快,我能肯定,无论我的伤口内部有多糟糕,他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剧痛只持续了三十多秒他就放开了我的手。 鲜血从我的伤口里流出来,但是头发不见了,小花就给我看他的匕首尖,上面是一小片指甲大小的陶片薄片,上面还粘着类似我肉的东西,头发、陶片和肉几乎是缠绕在一起。 放到火光下,我就清晰地看到,那些头发是从陶片上长出的,竟然穿过了那些肌肉组织。 “应该是从陶片上长了出来,不过,生长好像停止了。”他道。 “停止了,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看。”他让我看那片陶片,“虽然这些肌肉被头发缠绕住了,但是头发丝全部都长出了你的体外,并没有在你的体内生长。” 我看着,果然,这就和植发一样,插入你头皮里的东西没有根部,只是一个固定点而已。但是,因为这些头发非常明显地穿过了我的肌肉,所以肯定是在陶片嵌入我的伤口之后长出来的。 “那会不会有毒什么的,你还是帮我先全部弄出来。” 他不语,却露出奇怪的神色,把那块陶片放到被他的血染红的铁衣内侧,放下来,没隔多少时间,那些头发忽然就轻微地扭动了起来,往血污最重的方向缓缓刺去。然后开始打卷。 我心说,这是什么头发,这简直是细丝一样的蚂蝗。 他看着,又看了看我的伤口,就道奇怪。 “这东西对血非常敏感,如果刚才没有这件铁衣服,我的伤口里肯定钻满了头发。但是,这些头发如果是嗜血的,那么进入你伤口之后,应该顺着你的血管疯长,它们应该是往里钻入才对。但是你看你伤口里的这些头发都是往外长,显然它们是想逃离你的身体。” “逃离?”我奇怪。 就看他拿住我的手,往铁衣上方一拉,然后一挤我的伤口,几滴血就从伤口里滴下去,滴到了头发上,一下就看到那几根头发扭曲着迅速退了开去。 我看着,心中有点迷茫,咦,这是怎么回事?就听他道:“现在我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让我带着你了。” 小花的表情很是感慨。我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他就道:“你的名字果然不是随便取取的,你的血很特别。” “很特别的血?”我想起了当年凉师爷和我说的话,“你是说我吃过麒麟血竭?” “具体我不清楚,麒麟血竭只是一种可能性,这种血到底如何产生的,还是一个谜。”他道,“没想到你会有这种体质,你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 我心说应该是后来的吧,不过我在去七星鲁王宫之前也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血的问题,学校里的检查体检什么的,我一直都正常。不过,谁知道呢,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可没遇到过这些事情。 他用火烤烫匕首,继续为我处理其他的伤口,一边同时道:“老太太肯定知道,看来她都算计好了,但是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在当时的叙述过程中,也讲到过这个细节,不过我不知道那老太婆是否真的是因为知道这个细节才安排我和小花来这儿的,我自己也不敢肯定,因为我这血,时灵时不灵的,和段誉的六脉神剑差不多,实在是不能依靠。 “麒麟血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起闷油瓶的血,就问他。刚问完,匕首尖就挑入我的脚里,疼得我几乎缩起来。 一会儿他就挑出了一片东西给我看。一边道:“我不清楚,我只是听到过很多的传说,据说以前有人研究过,这种血液形成的机理很奇怪,似乎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爹说,一种可能是渗透作用,长年服食中药的人,浑身都会有淡淡的中药味,同样,常年吸烟的人,烟味是很难去除的,你要是天天用雷达杀虫剂洗澡,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我心说那多熏得慌啊,不过他说的办法类似于熏香,古代人治疗狐臭也用这个。据说杨贵妃有狐臭就是天天用中药泡澡,在清朝有一个妃子叫香妃,据说也是从小在花瓣香料中长大,所以身上带有异香。不过,我和闷油瓶身上没有任何的异味,我也不相信一小片麒麟血竭有那么大的效力。 “我还听说过另外一种可能性,你知道不知道药人这种说法?” 我摇头,我是倒卖古董的,医理这种东西本身就不熟悉。 他用水壶冲洗,拧干汗衫上的血和汗水,然后用来捂住我的伤口,一边道:“古时候,有些方士会养着一些药人,或者叫方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疯子或者奴隶,用来实验丹药,因为很多丹药都有猛毒,方士为了让这种人能抵抗毒性,会每天以小剂量的毒药喂食,使得这些药人的身体慢慢适应毒药。这些人吃的药五花八门,所以体质会非常异常。特别是他们的血,会和常人很不一样。” 我道:“我爹可没那么变态,我是吃大米饭长大的,可别告诉我,我老爹使用砒霜炒菜,水银当酱油使。” 刚说完我的脚又是一阵剧痛,几乎缩了起来。 “反正这对于我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我相信婆婆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如果你和那个黑面神都有这种血,那么非常合理的,两个人应该分开使用,他们大部队用大号的,我这里用一个小号的。而且很显然,你有个很不错的头脑,这可以弥补你在体力上的不足。”他按住我的脚道。 “你他妈的看上去体力也不是特别ok的那种,我最多说你比较会爬和跳而已。”我怒道。 “从中国墓葬进入到有完整葬制的时代开始,倒斗淘沙这种行当的首要素质就是灵敏灵活的身体,不是经常能碰到这种可怕的场景。”这时,他就回头看了看我,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我咬牙道。 他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你血管挑断了。” 7 第三十九章 寄生(一) 他的表情满是无辜,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我却完全愣住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足过了一秒钟才想到把腿收回来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一看却只看到我的伤口,血是有,却丝毫没有血管被挑的惨状,我动了一下,除了伤口的疼痛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静静地看着我,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哪条血管断了? 看着,他忽然缓缓地笑了,笑得很含蓄,很无奈,我更加的莫名其妙,他才道:“这是一个玩笑。” “玩笑?” 他失笑,拍了拍我,递给我水壶,让我自己洗一下伤口,对我道:“你的人生一定很枯燥。” 我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也没生起气来,只是觉得好笑,心说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也不见得你生活得多乐腾。 不过,这一下却让我对他有了改观,虽然原先也不觉得这人有问题,不过因为我们两个背景实在太相似了,虽然我确定我自己是这样的性格,但是我能明白,他在那种生活经历下,最有可能是个什么样,或者会被逼迫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也是所有到现在我遇到的,倒斗这一行里的人的唯一共同点,不管是胖子、闷油瓶还是潘子、三叔等这些牛人,他们做事情都是极端功利性的,倒也不是说完全的功利主义,但是他们没有艺术家的那种“干一件和现实生活完全没关系也没人能理解我的事情”的脑筋。 但小花的这个笑话,说起来有点无厘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这儿也是我一下反应不过来的原因,倒斗的人永远应该是有事说事的,不应该是这样。这个玩笑,让我一下意识到,他和他们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是唱戏的。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当年老九门二爷的趣事,那个绝顶英雄又如孩子一般的二爷可能是老九门最可爱的一个人。 处理完伤口,我贴上了无数的创可贴,整只脚好像后现代的艺术品,然后套上袜子,就见他往洞的深处看了一下,就让我去看,我一看,发现那些头发竟然开始向洞口蔓延,显然被小花的血吸引着。 我就问他接下来怎么办,他这德行恐怕连移动都不方便,要不是我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我就自己做主把他先送到悬崖下去。 “这段时间,我们就暂时不要进去了。”小花揉着伤口的位置说道,“婆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过来。现在我们进去也没有必要了,我们接下,就等消息。” 这洞里尽头的铁盘,看做工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也不知道是何作用,更不知道小花说的“棘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洞内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确实没有再进去的必要。 我想起老太婆说的,这两支队伍需要互相配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种配合法,心中隐隐总觉得不安。 他的伙计又过了两小时才上来,几乎不成人形,看到满地是血吓了一跳,我们把情况说了,然后在他的帮助下,把小花吊回到了悬崖顶端。之后,他又下去,准备更多的药品和实物。 之后的几天,生活犹如鸟人一般,在悬崖上的巢里,只有方寸大的地方,四周都是深渊,可谓要么就不活动,一活动就是世界上最强的体力运动。 小花的定力十分之好,要么就是玩手机游戏,要么就是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雪山,在悬崖之巅一边眺望仙境一般的景色,一边打俄罗斯方块有一种很错乱的美感,总让我感觉不真实。 而我也不输给他,靠在悬崖上,高处的风吹过,整个视野里,包括脚下所有的绿色茂密的树冠拂动,绿浪之中,和小花聊聊过去的事情,发发呆,感觉很像等待戈多里的两个傻瓜。唯一痛苦的是上厕所。那剧烈地破坏了所有的美感,而且时刻有生命危险。 在此期间,悬崖下的伙计每天都要去一次附近的村里,用那里的电话确认消息,开始几天都没有任何的音讯,但是到了第三天,从悬崖下就吊上来一个巨大的信封。 我们拆开,发现里面全部是纸和照片。第一张,就是胖子和云彩还有闷油瓶的合照,胖子穿着条短裤,在那条我们熟悉的溪边做了一个黄金荣的pose,闷油瓶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云彩配合胖子摆了个pose,她身上可能穿着胖子带给她的eland少女装,清纯中还带出了一丝性感,很符合胖子的恶趣味。 照片的后面胖子就写了三个字:羡慕吧。 我骂了一声,看了看一边穿着带血背心的小花,心说他娘的的难道站错队伍了。 剩下的很多照片,都是他们进山时候拍的,阿贵也在,似乎还是他们带队伍进山,我看到了老太婆坐在銮驾上,活脱脱一老佛爷,不由就想起了陈皮阿四,心说不都说倒斗的人晚年悲惨吗?这些人要是不那么纠结,晚年的生活质量绝对比富豪高吧。 一路翻着,就看到他们来到了当时我把他们拉出来的岩石口子上,那是山脚下,到处是灌木,也亏得他们能找到,他们所有的装备都堆在那个口子附近,闷油瓶穿着洞穴探险的衣服,似乎正在准备进入。 之后就没有人物的照片,全是洞穴内部的情形,要是拍到了人也是偶然拍到。 小花看着不耐烦,就快速地翻过,一直翻到一张被红笔打了一个记号的照片,拿了出来。 我们看到,那是一段岩石的通道,就是我之前爬出来的那种,闪光灯下通道壁的颜色很是惨淡,但是能看到,闷油瓶在最前面,让开了身子,让后面的人拍他挡住的东西,那竟然是一块石板,上面浮雕着一只圆形的类似于星盘的图案。 照片拍得十分的清晰,我一下就发现,那图案,肯定就就是我们之前在长满头发的洞里尽头,那只铁盘上看到的。铁盘的四周,还雕刻着非常多的小图案,后面几张照片,都是拍那些图案的细节。 小花看着吸了口冷气,显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让他翻过来,看照片的后面,果然有人写了一行字。 我看到那张照片,一下就明白,闷油瓶他们的行动,和我们的行动是有关系的,而他们的目的地,和我们的目的地竟然也有关系。 照片后面的那句话,证实了我的推测,但是也没有给我们更多的提示。 从入口入内七百米,遇到第一道障碍,解开这道障碍的关键应该在你处,不知你处情况,请尽力分析。 写得非常清楚明了。 7 第三十九章 寄生(二) 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在巴乃,从我当时从石山里出来的裂缝重新进入之后,可能凭着样式雷发现了通往那座霍老太认定的,山中古楼的道路,但是道路中却出现了障碍,这个障碍应该就是照片上拍的东西。 我没法知道那是一道门,还是石头隔离墙,甚至只是一块石头的截面。但是,毫无疑问,这上面的图案,应该就是铁盘上的图案,两者内在存在着一种联系。 如果真如老太婆所说的,张家楼的另外几层是在那片岩山之中的某一座内部,那么,修建并且隐藏这座古楼的人,以及重修古楼的样式雷,又及在千里之外的峭壁上装置那只铁盘的高人,必然也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其中的故事,可能同样复杂得不可想象。 我们把关键的照片一张一张地夹在我们“巢”的钢筋上,一张一张仔细地观察起来。 我几乎可以肯定,那面石壁上的浮雕,刻的就是铁盘,那片圆形的浮雕,应该就是铁盘本身。 而铁盘四周刻的图案,就很值得细细品味了。从浮雕的刻法上来看,整面石壁的浮雕,都不能算是精品,也就是说,它没有多少艺术价值,很多线条甚至都没有完成,这面浮雕肯定只是一个坯,没有经过细的打磨。 从风格上来说,有很明确的清代特征,应该和样式雷脱不了关系。如果是样式雷主持的设计,但是却又有点敷衍了事,可见这种设计的目的,肯定是功能性大于装饰性,看来,这块挡住路的石壁不会那么筒单。我们把照片按照顺序排好,从十二点的位置看起。 第一张照片拍出来的浮雕,是一直奇怪的动物。 中国传统浮雕中的动物,我几乎能背出来,什么貔貅猞猁,但是这只动物,却非常少见,虽然还是比较抽象,但是我还是可以立即认出来,那是一只“犼”。 “犼”种东西,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说是麒麟的爷爷,麒麟算是上古的神兽,但是普遍认为低龙一等,“犼”是麒麟的祖宗,以龙为食物,属于食物链的最上层了。另一种,则认为它是“魃”的一种,也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粽子。 浮雕中的“犼”,被一种奇怪的东西束缚着,和下面的铁盘浮雕是连在一起的。 第二张照片的浮雕,和第一张的犼看上去似乎是连在一起的,整个图案是一个整体,我却看得出是装饰的需要,那是几个人,不过,能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没有右手。 没有右手的人,一共是九个,有远景有近景,都**上身,下身是瓦裤,做逃跑状,但是并不慌乱。 我深谙此道,看到了好东西,忍不住卖弄,我指着那几个人道:“没有雕琢,也没有反复修角的痕迹,这几个人几乎是一气刻出来的,虽然如此,但是人物的动态身形,前后错落跃然壁上,操刀的是顶级的工匠。虽然他不重视,但是多年的技法让他随便几刀都能刻出自己的神韵来。” 小花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却问道:“为何不重视?” 我道:“古代的工匠分为两种,一种本身手巧又精通各种工程技术,称为掌案,但这种人一般只做精巧的小东西,这种打磨石头的陋活应该不是他们干的,另一种是我们称之为能工巧匠的纯手工工匠,这些人身怀绝技,但是终日劳作,靠体力和手艺吃饭,这种人是工匠而不是艺术家,所以,他们不会严格要求自己,能偷懒的一定会偷懒。” 我刚才判断这块石壁上的浮雕是功能性的,也是基于这个,能让工匠全力以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一个很难伺候的东家。 小花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看。 再下一张照片,是在六点的位置,雕刻的东西就有点难理解了,那还是一群人,却明显不是刚才逃跑的那一批人,因为这些人的手都是健全的,而且,有明显的服饰特征。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肯定不是汉族人。 这群人,手里都拿着长刀,戴着奇怪的头冠。人数很多,工匠在这里用了重叠的构图,没法数出到底有多少人,而看他们的姿态,似乎是在埋伏。 我觉得很难理解,按照一般的惯例,从总体的构图来说,所有的图都是在独立地表达一个意思,但是这里的浮雕,三幅连在一起,却也十分的自然。很难说是否有两层意思。 这样最后一幅浮雕就很关键,我立即去看最后一张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的浮雕,却出乎我的意料,倒不是浮雕上的东西很匪夷所思,而是,那地方,根本就没有浮雕,而是三个梅花形排列的深孔。 四片主要的图案,都是由大量的装饰性线条天衣无缝地联系在一起的,配上浮雕,很像是一只古怪的时钟。 小花看到这儿,对我扬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是他想到了什么,还是想表达什么异议。接着就问我:“你有什么想法?” 我啧了一声,心中还是无法释怀,这些图案,到底是联系的,还是独立的?如果是联系的,那么,我似乎有点小小的眉目。 7 第四十章 来自广西的提示 如果,把围绕着铁盘雕刻的浮雕,在一条直线上表示,那么,这幅大型的浮雕,最左边的,是一只“犼”,中间雕刻的,是几个在逃跑的人,最右边,是一群穿着奇怪衣服的少数民族。而在雕刻的最后,是三个孔洞。 让我最在意的,是里面构图的朝向,从内容上看起来,犼虽然被锁在了铁盘上,但是它还是一个追击的动态。 中间的人没有右手,背对着犼,呈现逃跑状。而很关键,那群少数民族的形象,却是面对着逃跑的人的,也就是说,少数民族刀客和犼对中间那几个人,形成了一个前后包夹的形式。 这可以有多种理解,我的第一感觉是,难道,这是一场杀斗,两方,一兽一人,围杀了这几个没有右手的人? 从图面上看来,这是最合理的理解,但是如此理解,有什么意义?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我几乎能肯定,这种如此具体的浮雕雕刻,肯定是在传达什么意思,不可能是单纯的装饰,装饰一般是龙凤纹那种可以无限复制而且很容易让人有整体感的图案。 如果不是这么理解,那么,其实还有一些需要揣摩的,比如说,这是场埋伏? 少数民族刀客埋伏在前方,没有右手的男人们负责做饵,不过,如果对方是犼——我是不相信会有这种生物的——这几个刀客估计一秒都挨不到,全部被烧成渣。 浮雕一般都有夸张之说,很大的可能是,他们当时遇到的东西,他们无法解释,所以就套用了一个神话里的形象。 这么推测,完全没有方向,我贴近去看所有浮雕的细节,感谢专业的单反相机,细节清晰得一塌糊涂。 不过,仔细看却更加的失望,浮雕根本就没有细节。 如果假设它们不是连续的,每块浮雕都有单独的意思,那就更加无从分析了。 怎么看怎么摇头,因为连思考的方向都没有,小花往后一靠,就道:“这有点像千里锁。看样子,可能要回到那个铁盘那里,才能有些眉目。” 我默默点头,我听说过,千里锁是一种计策,不是真的锁,而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防范措施,如何使一件事情的操作成本成倍地增加,最好的办法就是使得这件事情成功的要素隔得足够远,比如说,门在南极,钥匙在北极。在北欧神话中,被杀死的恶魔往往被切成无数块,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这样,要使得魔神复活,阴谋论者不得不进行长达几个世纪的旅行。 但是,既然有打开的机制,说明这座张家古楼并不是一个墓穴,我猜想,很可能和这种群葬的制度有关系,可能每隔几代,依据祖训,张家死去的人就要被移人这座古楼之内。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如何和样式雷扯上关系的,样式雷摆明的姓雷,皇家姓爱新觉罗,都没有理由为这神秘的“张家楼”埋单。 闷油瓶那边面对的是一道机巧的机关封石,开启封石的诀窍,应该就在这四个图形中,而我们这里的铁盘,也许就是揭开这四个图形蕴涵信息的解码盘。具体如何,确实只有到了铁盘边上才能知道。 经过几天的休养,我们的体力都有恢复,小花的伤口也早就止血,回去也没有什么大的风险,于是我们开始作准备。想到那条通道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我们不可能频繁地在通道里穿梭,所以,我们准备了一周用的水和食物,怕洞内的空气流通太慢,在洞口搞了一只排气扇,是成都的哥们从村里借来的打谷机,买了一大捆电线接到悬崖下的拖拉机电池里。 说实在的,我的想法是,弄几桶汽油,直接一路烧过去,一了百了,但是在狭窄的山洞里,氧气很容易烧完,会形成气闭效应,很难烧得起来,我们学建筑的时候,学过相应的知识,如果使用鼓风机往里鼓风,那里面会变成一个高温窑,本来就不是特别稳定的岩石结构,说不定被我们烧塌了。 小花已经没法施展自己飞檐走壁的绝技,我们爬回洞口,查看那些铁衣,就发现小花的铁衣里,那些血迹上已经长出了手腕长的黑毛,一团一团,粘了血的地面上也全是,凡是只要有一点血迹的,都长出了黑毛,这东西他娘的和真菌一样。 抖开我穿的那件,倒是还好,粘到小花血的地方有被感染,其他地方却是没有。 小花说,有我的血在,不用害怕,我就这么走进去应该也没关系,他穿铁衣,他可以背我过去。 那铁衣已经极其重,再背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加上洞穴的高度很低,人都站不直,背一个人更加的够戗,合计来合计去,小花想了一个办法。 由我戴上防毒面具,穿上铁衣先进去,一边走,一边在洞顶上架设岩钉,吊上一根滑绳,这样,一旦有人拉动绳子,吊在滑绳上的东西就会前进,他反正体重很轻,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吊过来。 我一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照办,下面的岩钉吊上来,小花给我穿上铁衣,似乎是感觉很有意思,拍得我的铁衣梆梆响,在他的鼓励声中我走进洞里,就感觉这家伙骨子里其实和胖子一样不靠谱。 用岩锤把特制的岩钉钉到洞顶的岩壁缝隙里,我学过结构工程,知道三角受力的方式,所以打算在一个地方钉人三到四个,这样就算吊相扑选手都问题不大。 搞完一切大概花了三小时,我的手都麻了,没有再遇到什么危机。洞的尽头,铁盘还是那个样子,竟然还有轻微的金属敲击的声音从铁盘的底部传出来,但是已经不似剧烈的敲击,那声音好像是什么垂挂的东西被风吹动撞击到铁门的声音。 我脱掉铁衣服,发现完全汗湿了,湿得好比洗过澡一样,于是将小花拉进来。架起照明的矿灯,在洞口处堆上一堆柴火,浇上汽油以防头发的突袭。我们一起把带进来的食物、烧酒放到铁盘上,就立即开始比对铁盘和照片。 两个人戴着防毒面具,这一次没有发生喉咙失声的事情,不过那东西非常重,戴着,脖子就非常难受。小花建议我们速战速决。 照片上石壁上刻的东西,果然就是这铁盘,所有的花纹都完全一样,不过,铁盘的四周,并没有照片中石壁上刻的三组图案。 铁盘顺时针缓缓转动着,小花知道建筑和机械有很多地方是相通的,就问:“怎么办?” 我心说一般的机械,要先弄清楚它是怎么运作的,我让他帮忙,先是顺着铁盘,看看能不能加速它运行,发现铁盘顺时针推速度很快,显然顺时针的时候,没有机括会被激活,再次逆时针开始推,一推就发现不对。 一下我就感觉铁盘吃到了力,非常非常沉重的力道,但是不是死力,我能感觉到好像是上发条的感觉,我用力推动,几乎用足了力气,铁盘被我逆向推动起来,几乎是同时,铁盘下面传来了一连串铁链沉闷的传动的声音。 可惜,我只逆时针推动了五十度,就立即没力气了,无论小花和我如何青筋暴出地使力,那铁盘往前一分都不行。 但是我很清楚,那不是卡死,而是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大吼一声,往前憋气狂顶,不过所有的声音在防毒面具里显得非常可笑。终于我先脚下一滑失去了支撑点,小花一个人不够力气,那铁盘立即顺时针转了回去。 “你搞头牛来才行。”小花靠在洞壁上不停地喘气。 我的脚几乎扭了,疼得要命,心说要是胖子在就好了,这种体力活儿就轮不到我了。 不过我们都没提让下面人上来帮忙,因为刚才的手感,还不是说我们的力量不够,主要是因为这铁盘没有什么着力点,光光的,上面的图案被打磨得很光滑,根本没法受力,如果有个杠杆,也许局面会不一样。 于是掏出那些长条形的工具,想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插进去。找了半天,就发现整个铁盘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上面虽然全是花纹,但是花纹都非常细腻,东西卡不上去。 我回忆着以前的生活经验,现在的情况好比是面对一只矿泉水瓶,但是因为手上油太多,怎么拧都拧不开。 最简单的办法应该是增加手上的摩擦力,用毛巾什么的包住来拧,这里没有毛巾,但是身上的衣服可以。 于是想脱掉衣服,我们检查身上衣服的质料,看看有没有粗糙的部分,这时候,小花忽然发现了什么异样。他指了指我的衣服:“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衣服上,刚才推动铁盘蹭到铁盘的部分,全部都黑了。 “掉漆?”我瓮声瓮气地骂道,看了看手心,发现手心里也全是黑色的。 但是,那不是漆,好像是煤渣一样的颗粒,我心中奇怪,难道上面被人用煤渣抹过? 用手电照了照手心,捏了捏,又发现那不是煤渣,这种颗粒呈现片状,但是用手揉搓之后,会变得十分细腻。我发现,我好像认得这种颗粒。 用手电照了照那铁盘,用肉眼看不出来铁盘上面覆盖了那么一层东西,但是我用尖锐的东西划了几下,刮下一片,用手捏碎,我“啊”了一声,就对小花道:“不妙,这是血。” 7 第四十一章 奇怪铁盘上的血迹 “血?” “对,绝对是血,有人往铁盘上倒过大量的血,而且不止一次,这些血是一层干了,又浇一层,这么浇上去不知道浇了多少次才能积得那么厚。”我道,看着铁盘上的纹路,瞬间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你看这些凹槽纹路,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这些是引血槽,这不是个普通的铁盘,这是个祭盘。”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立即拿出我的水壶,开始往铁盘上浇水,我浇得十分的小心翼翼,在灯光的照射下,那些水的颜色有点像古代某种神秘的液体,闪烁着黄色的光上面的纹路,迅速地扩展。 看到水流动的方式,我几乎能肯定这些纹路是设计好的,水流在纹路上的流动方式简直有一种异样和谐的美感。 水流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在铁盘上绽开一个奇妙的图形,然后顺着铁盘的四周纹路流下铁盘的侧面。奇异的,它们经由侧面之后,没有滴落到地面上,而是顺着侧面流到了铁盘的底部,并且顺着底部的花纹继续流动着,往轴部会聚。 这是因为水的张力。血中的杂质更多,张力更大,红色的血液贴着铁盘的底部应该会流得更加漂亮。 “这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小花见过世面,倒也不惊奇,“难道,我们也要搞那么多血淋下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摸了一下铁盘,被湿润的血迹开始融化,感觉上还是比较新鲜的,有可能是当年老九门进来的时候洒下来的。 盗墓贼不会讲这种血祭之类的大规矩,而且在这种地方,虽然不是古墓,但是带血还是不太吉利的,如果老九门当年进入这里的时候,对这个铁盘淋过血,肯定有其他原因。现在毫无头绪,可能只有试一试了。 我想着也许,这铁盘下面有什么机关可以通过血液来启动。 这倒是不难解构出来,这机关也许会利用血液的黏性,在这些纹路上使用血液作为媒介,我相信古代的技术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只要纹路设计巧妙,使用水或其他液体的流速会完全不同。 我准备把小花挂出去,让他叫下面人弄点血上来,小花却摸着那些融化的血迹,忽然问道:“先等等,你说,这种是什么血?” “什么血?” “要是猪血狗血倒也好办,如果是人血就难办了。而且看这血量,也不是一两桶能解决的,这么多血弄到里面来,是个大工程。” 我一想,倒也是,要是人血就麻烦了,不过,老九门没这么变态吧,而且我也不相信古代的机括能分辨血的种类到那么细微的差别。 我和小花两个人都不是血气足的妁人,要人血的话,我们两个能凑出一杯来就算不错了。我想了想,说猪血和人血差不多,先搞点猪血来试试? 小花就摇头:“太麻烦了。”说着想了一想,道,“直接搞头猪上来。” 搞头猪上来,这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一来,外面那么多头发,一桶一桶血运上来,刺激那些黑毛,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运猪上来比较好运送。二来,猪是活物,可以保证血不会凝固。但是,仔细一想那情景,把一猪吊上这么高的悬崖,那简直是一行为艺术了。 消息下去,下面的人马上傻了,联系确认了好几遍,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沉默,显然已经完全弄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小花让他立即去做,下面才说去试试。一直到第二天,我们从对讲机里听到猪叫,知道搞到了。 农村里有猪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把猪制伏运到深山里就很麻烦,也难为这帮伙计。 我和小花两个人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那猪吊上来,吊到洞口一看,那是头肉猪,已经吓得连挣扎都不会了。 两个人把猪解下来,塞进洞口里,就闻到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猪身上的粪便并没有被洗干净,陈年的恶臭让人难以忍受。因为耽搁了一天时间,我们都很急躁,也顾不得那么多,把猪绑手绑脚吊在绳子上,也当成货物运了进去。 再次回到洞内,我们先做了准备工作,用铲刀铲掉铁盘上积聚的血垢,露出了铁盘本来的模样,使得上面的纹路更加的清晰。 全部查完后我就发现,铁盘上所有的花纹,应该是一朵花的形状,而且我发现,铁盘上的某些部分,有明显的被修补过的痕迹,铁盘的整体非常古老,但是那些修补的地方,铁皮上的疙瘩和锈斑还是比较新的。显然,有人在某个比较近的时候,对这个铁盘进行过一个修复工作。 小花看着铁盘的上方,我们发现那个地方的洞顶,有一只石钩,有小臂粗,一看就是敲出来吊什么东西的。于是两个人用绳子穿人石钩,把猪倒吊了上去。 那猪似乎才开始缓过来,开始不停地挣扎和叫唤,刺耳得要命,那细细的绳子被绷得犹如琴弦一样,我生怕要断掉。 因为本身洞顶就不高,所以这猪挂在那儿,猪头就离铁盘非常近,可以直接放血。小花看了看我,就把他的匕首拿了出来给我,道:“来吧?” 我愣了一下,就道:“我没杀过猪。” 他朝我眨眼一笑:“你没杀过难道我杀过?这刀很锋利,在脖子上随便抹一下就行了。” 我怒道:“那你干吗不去?” “我下不了手。”他道,“拿刀去杀一只和自己体形差不多的动物,那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我靠,难道我就像下得了手的人?我长得像屠夫吗?”我骂道。但是小花不容置疑地看着我,那眼神就是,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我接过匕首,看着那猪,之前确实没想到杀猪这一层,小花是混道上的,我想杀头猪总不是什么问题,怎么这事也轮到我身上了? 那猪叫得和杀猪似的,让人烦躁,我比画了两下就有点崩溃,感觉自己肯定也下不了这手,就道:“要不让你手下把杀猪的也吊上来?” “这儿的山洞当地人都传说有鬼,这事情是不可能的,他们绝对不敢上来。” 小花道,“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你没资格说我。”我看着那猪就苦笑,心说胖子在就好了,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下手杀他的同类。 僵持了片刻,两个人谁也不肯做所谓的屠户,只得再次把下面的伙计吊了上来,小花的伙计却是狠角色,平时在成都砍人也能排得上号,我们把情况一说,他却也拒绝道:“猪的血管很粗,一刀下去血全喷射出来了,到候到处都是,放血要用放血的管子。”说着找了一只酒瓶,几口就喝光了里面的酒,拔出自己的砍刀一刀砍掉瓶底,再一刀把瓶颈瓶口部分砍成尖的,上去就捅进猪的脖子里。 猪哀嚎一声,顿时血就从瓶底的口里流了出来,无数道血色的痕迹开始在铁盘的花纹上爬行。 我觉得一阵恶心,不忍再看,以前看到的尸体大多是腐烂恶心的,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厌恶的感觉,杀死的过程让我心中发颤。 五分钟后,猪已经停止了挣扎,极度虚弱,猪血顺着那些花纹,把整个被我们洗干净的铁盘重新染成了黑红色,血顺着那些花纹爬满整个铁盘的过程应该是十分诡美的,但是我没有细看,让我有点担心的是,铁盘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样地旋转着。 小花说这只铁盘的作用是引导血液流入下面的机括,虽然铁盘上全部都是血,但是流到铁盘下面的部分还需要一些时间。 果然,又过了三四分钟,那铁盘的转动忽然发生一点变化,似乎是卡了几下,接着,停了下来。 我和小花在边上立即做了防备的动作,以防有什么机关启动,就听从铁盘下,传来了一连串铁链互相摩擦的古老沉闷声,接着,这种古老的声音开始在山洞的四壁内出现。 我大惊失色,听着四周洞壁里急促的声响,心说我靠,难道这洞的四壁内全是机关?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这铁盘驱动的是一个大型的机括,大型机括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肯定要发生一些非常大的变故。因为如果你只需要驱动一百公斤以内的东西,是不需要那么大的动静的。 刚想提醒所有人注意,变故立即就发生了,四周的三个方向的洞壁上,满墙原本放置着古籍竹简的那些洞里,忽然就起了异动。所有的竹简全部都被顶了出来,接着,缓缓地,一只只奇怪的“东西”,从洞底“伸”了出来。 7 第四十二章 浮雕补完 霎时间,我面前三面洞壁上的孔洞都被填满,洞壁变成了一整片墙,而从洞里伸出来的东西,凸出于洞壁,看上去像是什么浮雕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非常快,我们愣愣地看着四周的变化,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在那一刹那,同时所有的洞口都长出了“东西”,而且立即长成了这么个东西,那过程其实极端的震撼。 我甚至有错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墙壁里冲出来一样。 用手电去照那些从洞里伸出来的东西,就发现那些全部都是用和洞壁一样的石头雕刻而成的,每个从洞里伸出来的雕刻都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那确实是某一面浮雕的各种部分。 往后一步退到洞口,整体来看整个洞壁,我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洞壁上应该雕满了浮雕,但是,如今被全部都敲掉了,一点也不剩下。 而这些凹坑,是在浮雕上挖掘出来的孔洞,就好像拼图一样,这里挖掉一块,那里挖掉一块,所有挖掉的部分,其实都嵌到了那些洞的深处,使用机关驱动,一被触发,就会被里面的机括推出来,洞口被填满,浮雕拼图的全貌才会出现。 真是精巧,这样的设置,浮雕之中是最关键的部分被隐藏了起来,只有浮雕复原之后才能看出来。 可是,看着洞壁我又无语,所有的关键部分之外的浮雕都被敲掉了,我说这洞壁怎么看上去这么毛糙。 这些非常易于推断,小花和他的伙计几乎同时都作出了判断,一下子也没人去理会那只猪了,所有人都朝墙壁走去,看那些被推出来的部分。 勉强辨认,我们发现,那些浮雕的片块,雕刻的东西各不相同,最明显的几块,刻的是人的手,但是都是很模糊的小手,显然是远景中人物的手部,有些刻的是一些很难辨认的线条,但是会有细节,我看到有一块上,刻有一只眼睛,那么肯定是某张脸的一部分,但是那只眼睛,又不是人类的眼睛,不知道是张什么样的脸。 有远景,有脸部雕刻,这一定是一幅叙事或者场景的浮雕。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想到了从广西寄过来的照片。那上面的几幅浮雕似乎和这里的浮雕,在细节上有点类似。 立即想问小花,却见小花已经拿出那张照片在对照了。几个细节对照下来,发现果然不错,在我们之前看到的广西拍的照片上,圆盘图案四周的三个浮雕中,我们找到了和这里的浮雕碎块一样的细节。 那几只手,就是之前看到的照片里少数民族装扮的那些人像的手,而那只眼睛,和照片里“犼”的眼睛完全一样。 看来照片里广西石壁上的浮雕,应该就是这里原本洞壁上的浮雕,两者完全一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道,这里的那些浮雕虽然都只有一块一块的,但是里面雕刻的技艺十分的高超娴熟,而且刀口很圆润,显然是精心雕刻的精品,而刚才我就发现广西照片上的浮雕,却似乎是高手的敷衍之作,显然很可能广西的浮雕是临摹或者仿刻这边的原型。 不过,这样的设置有什么意义呢?我心说,如果如小花说的,广西那边的浮雕,其实是对这里的一个提示,那么提示的是什么东西? 我努力地揣摩,从照片上和四周进行对照,想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但看了半天,没有什么启发性的发现。 四周,如果我背对着洞口,那么我左手的洞壁上,就是那只“犼”,如果那些浮雕不被撬掉,那“犼”的造型肯定十分的壮观,在我面前的洞壁上,应该是那几个没有右手的人,而在我右手的洞壁上,是那些少数民族的伏兵。 照片上那三个孔洞,似乎代表的就是我背后的洞口,顺序丝毫不差。 整个洞里没人说话,都在仔细地看着那些照片,我坐下来,喝了口酒,就觉得有点不对。 因为照片上的图案,我能够发现,那些图案都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这不是那种非常精细的浮雕雕刻,而简单的雕刻中,很难能看出什么特别的信息。 于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铁盘上,一看,我立即就明白了问题。 铁盘上有无数复杂的花纹,但是,有两条大的花纹,在铁盘上形成了一个十字,这十字的顶端都有一**状的凸起。而十二点位置的突起,非常大。 照片中的铁盘,这粒凸起在口的位置,而我面前的铁盘,这粒凸起是在洞口的位置。如果这凸起代表铁盘的指向性的话,那么,铁盘的指针指错了位置。 我把小花叫过来一说,他也皱起了眉头,我就道:“看样子,这张照片上拍到的图案是一张示意图,它告诉我们这里所有东西应该如何摆放,这铁盘可以转动,如果把铁盘推到和照片上同样的位置,很可能会触动下一道机关。” 小花摸着铁盘,看了看照片,觉得很有道理:“是顺时针推还是逆时针推?” “一般来说应该是逆时针,但是刚才我们用猪血启动了机关,机括方向也有可能会变化,要推推才知道。”说着我就想上去。 这一次小花却拉住了我:“最好不要再转动它。” 7 第四十三章 秘密 小花给我比划了两下,告诉我他的想法:“四周都是浮雕,而铁盘能转动,浮雕只有四个方向,那么,即使没看到这张照片,胡乱推动铁盘也很容易推断出照片中的位置,如果这是什么秘密提示的话,也太容易被试出来了,而且没有组合性。” 我皱眉头,还是不是很明白,他就继续道:“比如说我们家里的保险箱,起码会有三位密码,才有密码的效果,而一个密码位会有零到九,十种可能,那么密码的复杂性才足够。不管这铁盘是什么东西,如果它和四周浮雕的组合,是什么密码或者任何阻止别人能快速启动某个机关的措施,那么,它的可能性只有可怜的四种,三岁小孩都能轻而易举地试出来。”他顿了顿,“那么它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比如说你的保险箱的密码只有一位数,而且,只能是一到四中的一个,它就不是保险箱,因为它完全不保险。”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照片,立即明白他说得有理。 小花继续道:“我们假设,当时的技术,只能做出一只密码为一位数,只有一到四的四位数字可选的锁,你如何使得这个锁有足够保险的效果?”他看着我,“知道收缩法则吗?” 我摇头,小花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给别人讲戏的老艺术家:“当你可选择的东西不够多的时候,就减少你选择的次数。就好像拆炸弹一样,当你只有红黄蓝三条引线可剪,那么你可能最多只能剪一次,剪错就会爆炸。所以,如果你说的是对的,我们要转动这个铁盘,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转错了,很可能就会启动这里的机关,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着他看了看通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准备之前,不能轻易地尝试,这里已经发生过一次惨案,很可能再次发生。” 我听得有点发愣,感觉忽然间有点不认识他了:“你经常性以这种口吻解决问题吗?” 他用手电照着满是鲜血的铁盘道:“解家人做事情的准则就是严谨,从小的家教就是这样。” 老九门解九爷确实以做事情滴水不漏闻名,我想了想,吴家做事情的准则是什么?我爷爷好像是以人缘好出名的,这现在听起来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好吧,小九爷,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跌坐在地上。 小花道:“我们要从头想起,凡事都有理由,这里设置那么精巧的机关肯定是有着它严格的必要,一起想吧,小三爷。”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抽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惆怅,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个人就笑了一下。看来,两个人确实背负着很多相似的东西。 两个人都静了下来,我从带来的食物里找出一包牛肉干,边吃边说:“你说,当年张家楼的后人,他们是如何使用这里的机关的?我们要不要这么来想一下,比如说你是张家的后人,你老爸去世了,你要把你老爸葬到广西的张家楼,我们来模拟整个过程。” 小花道:“我肯定偷偷把他烧了,然后告诉他们已经放进去了,解家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我道:“假设假设,是张家人,那么情况是如何?” 小花想了想:“最开始,我肯定会得到一个说明,家族的长辈会在一个隐秘的场合告知我这件事情:我们有一个家族古墓,我必须把我的父亲葬到古墓里,但是那座古墓有非常严密的防盗措施,必须先到四川四姑娘山这儿来寻找一个山洞,这个山洞里能得到打开古墓的钥匙。” “这说不通,如果是这样,他是看不到广西那边的浮雕提示的,他应该是先到广西,找到了古墓,然后发现了那块浮雕提示,然后才到了这里的山洞找钥匙。” “那块浮雕的提示难道是:请在这里拍照留念,并携带照片前往四川四姑娘山?”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想苦笑,忽然却一个激灵,一下就想到了什么。 “照片?对啊,照片。” 我立即就抓起广西寄过来的照片,捏在手里整理了一下思绪,心说我靠。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先人为主的错误,人总会以现在的各种现实细节作为自己判断的依据,而忽略了时间和地点各种因素,我们一直认为,广西那边的浮雕,其实是这里的提示,但是,在那个时候,世界上是没有照相技术的。 那么,也就是说,不可能有我们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广西的照片琢磨的情况,他们能传达过来的,最多是一张临摹或者干脆就是自己的记忆。无论是临摹或者记忆,总会有细节的损失。 特别是临摹,临摹的画很可能会流传到民间,如果靠临摹可以传达出什么信息,是很不安全的。作为一个防盗措施那么复杂的古墓,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而且,如何保证后辈子孙会带着素描工具前去古墓呢?难道张家人所有人从小就会被培养素描技艺和技巧,同时还有殉葬的时候必须带着全套绘画工具这样的族规吗? 那么,这张照片里传达的东西,不会单单是画面那么简单,其中蕴涵的意思,应该是脱离画面之外的,比如,当年的张家人看到了这浮雕,很可能就会恍然大悟,知道了这浮雕之中的秘密。好比“下面羊死了”的漫画,别人看到那幅画,目标只在两只鸽子和一只死羊身上,但是知道蹊跷的人立即就会明白这幅画中的猫腻。 关注照片是没用的,要明白照片里图像的含义。 7 第四十四章 提示的诀窍 说完小花就问我,能不能看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什么朝代建立起来的。 我道:“很难说,这里不是典型的古迹,假使说是古墓或者庙宇的遗址,因为其雕刻建筑都会蕴涵着大量的文化细节,很容易就能知道它的朝代,但是如果你发现的是一处铁匠铺的遗址,除非铁匠铺是在大型的古城遗址之中的一部分,否则你是很难知道它的年份的,因为铁匠铺中承载文化信息的地方太少了。”/ 这里的各种东西,包括墙壁上的石雕,还有这里的铁盘,上面所有的花纹和纹路都缺乏某一朝代特有的特征,所以,几乎无法判断它们建造于哪个时代,我也没有深究,因为我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它们和样式雷联系在了一起。 这里有铁器,官方上最早的出现是春秋时代,但是因为有陨铁的存在,事实上很难只靠铁器来判断年代。但是,因为样式雷牵涉其中,那么,即使这里不是清代建立的,也一定在清代被使用过。 样式雷能搞定的东西,我一直认为我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本科生没有理由搞不定。“难道你觉得能从这里的朝代上看出什么来吗?”我问道。 “中国墓葬文化是在不断发展的,各种精巧的机关都有非常清晰的时代特征,而且越是发达的朝代,越会出现技术上的飞跃。比如说,汉代出现的鸽子翻,在唐代就发展成连环板,辽人因为地处北寒之地,那边的古墓墓葬多用剧毒,排石,到了清代,国外的机械技术进入更是丰富了奇淫巧术的发展,甚至做出了没有声音能自己恢复原样的机关,如果能知道这里造于什么时代,大概能知道这里会有几种可能性。”小花道:“举个极端的例子,这里肯定不是现代,那么就不会有红外线这种东西需要我们担心。” 这个我也听爷爷说过,确实如此,不过这一招用在这里,我觉得太冒险了。因为我之前经历过很多的事情,我明白,在这个几千年前的谜团中,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古人是不能被小看的。/ 我爷爷也和我说过另一个例子,他在一个北周时期的墓葬里,看到过一只非常奇怪的陶器,那是一只长长的陶瓶。上面全是手指数次的孔,更像是一只乐器。他以为他发现了一只用来“过滤”的器皿,但是,当他拿起陶器就发现非常非常重,接着当他上下颠倒这东西,想看个究竟,就在那一瞬间,从那只陶器的孔里,伸出非常多的石雕小手。所有的手,都有一个弧度,一半的洞口里的手,向左面展开,而另一边边的孔的手臂向右伸展。 所有的手好比孔雀展翅一样形成一个扇形。 这样的构图,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集中到了扇形的中间。就看到,在中线的那个位置上,那一排中央的孔里,从里面伸出来了一座黑色的佛陀雕像。配上两边的佛手,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座被嵌入在瓶中的千手观音。 他当时就呆住了,因为在那一刹那,同时所有的洞口都长出了“东西”,而且立即长成了这么个东西,那过程其实极端的震撼。他甚至以为,这只瓶子是一个活物。 后来,这东西在他逃难的时候流失,再也没有见过,但是他十分喜欢常常怀念,就想让现代的工匠复制一个,但是,竟然没有一个现代工匠能做出来,因为他们无法在已经烧好的陶器内设置机括。就算勉强做出来一个样子,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北周时候理应是没有那么精巧的技艺的,爷爷告诉我,这说明每个朝代都会有那么一些人,完全超越他们生活的纪元。越是无法琢磨的古墓,越是不同常规的地方,就越是可能看到这种东西。 不过,反正这里也分析不出朝代来,我也就没和小花说太多,我们只好继续思考下去。还是得明白照片里的蹊跷。 但是,如果这么说来,这图形中蕴蕴涵的是什么意思呢?这比单纯从这些图形中寻找出图形信息要难得多,因为更加的无章可循。如果是他们家族里的人才知道的蹊跷,那就基本不可能猜测出来。 加上本身这支神秘的家族基本没有资料可查,那么,基本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想到这里,我立即就开始佩服当年这个局的设计者,如果这是防盗墓措施,那简直是太成功了。/ 我记得我爷爷说过的,防盗措施一共就几个层次,往往所有的大型古墓都有这样的特征。 第一是,找不到;第二是打不开;第三是拿不走。这座张家古楼,几乎在每一个点上都做到了极点。难怪这么多年,所有人对其都束手无策。 但是,这么想来,那不就无计可施了吗?现在唯一可以做的,是离开这儿,去到处收集关于张家楼的资料,以张家古楼的隐秘程度,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算真有一些信息,恐怕也得大半年的时间,更何况那信息有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我十分的沮丧,我是这么一种人,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干劲十足,但是,一旦我的意识判断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会立即颓掉,而小花听我说完,也沉默了下来。 东西寄到我们这里到现在,我们已经耽搁了非常多的时间。但是毫无头绪,我感觉有点绝望。感觉即使再徒劳地尝试几天,我们也只能送一封信回去,告诉老太婆:“sorry,我们搞不定,要么咱们回北京洗个澡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倒是不介意,但总觉得这么做,吴家的脸肯定被我丢光了,虽然其实吴家到现在也没什么脸剩下来。不过,我知道小花不可能那么容易地放弃。 他沉默了片刻,就对那个四川伙计道:“你帮我寄信回去,告诉他们,那张照片无法解密,我们采取自己的办法,让他们再等一段时间。” 那成都伙计点头,但是脸色微变:“东家,您自己来?要不要给先生打个电话?” 小花摇头:“没事,我能应付。” 那伙计就点头出去,我拉着绳子将他送出去,一边就问小花:“什么叫我们自己的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换一种思维模式。所有的机括,奇淫巧术,如果你正面没法解开,可以使用一种比较野蛮的办法。” 我还是不明白,他喝了一口烧酒,就道:“如果你没法把一个魔方还原,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他做了一个掰的动作,“把魔方上所有的颜色都抠下来,重新按照你的想法贴上去。” “啊,你是说?你要——” “我要从机括的内部去解开它。”他道,“我要进入这些洞壁的后面,看看这个机关的结构是怎样的。” 7 第四十五章 进入机关之内(一) 我们把死猪放了下来,然后用水冲洗整个铁盘,很快,机括的声音传来,铁链传动在洞壁内不停地响动,缓缓地,那些从洞里传出来的浮雕全部都缩了回去。同时铁盘顿了几下,又开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我和小花把冷焰火、短柄猎枪、烧酒这些防身照明的东西都重新打包,合力把铁盘抬了起来,用铁棒撑住,露出了那个洞口。/ 之前小花受的伤还让我心有余悸,这下面肯定有什么棘手的东西,如今下去十分危险,他也并不冒进,而是先切下一只猪脚,用绳子系着,先从洞里甩了下去。 好像钓鱼一样,我们一点一点地放着,放到了很深的地方,却没什反应。 他在胸口和背后垫了块铁衣的铁皮,动了一下,就先从口子里钻了进去,他的速度很快,就见他的手电光迅速地往下,一到了最下面就暗了下来。 我不敢说话,后背全是冷汗,一直等了五六分钟,下面的手电光才再次亮起来,闪了两下,那是给我的安全信号。 我深吸了口气,先把上面的装备包甩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洞里,然后尝试把自己的身体钻进去。 我比小花要“肥硕一些”,攀着那些铁链,好不容易下到了底部。我发现下面的空间非常的局促,连站也站不起来,坐着脑袋都要碰着头。 整个铁盘底部的“机关消息空间”结构非常之复杂,已经到我无法形容的地步,但是我下来之后,就能一目了然地知道整个机关消息的运作机理。 铁盘的轴承上有很多的铁牙,可以通过铁盘的旋转而张开,四周有无数的铁环,铁环连着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铁链,连通到这些石室的一边不知道什么地方。/ 可以预见,转动铁盘的环数不同,张开的铁牙勾到的铁链也不同,那么拉扯到的铁链也不同,启动的机关消息也不同。 而在石室的下部,是一个水轮一样的东西,插在底下的一个井口内,井口内水流汹涌,是一条岩中水脉,转动的水轮通过齿轮和链条传动到轴承,所以铁盘才能经年累月地自己转动。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当时抓伤小花的东西,但是能看到铁链上挂着无数棉絮一般的东西,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油脂。 整个机关消息室好似一口井,只是底下稍微大一些。机关室内有很浓的血腥味,但是看不到一丝血,不知道那些灌下来的血到哪里去了。同时,我们也没看到小花说的棘手的东西。 没看到不等于没有,我们小心翼翼蹲下来四处搜索,发现四周确实没有活物。 也许是因为什么机关?我心说,小花和我都看走眼了,小花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过,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我用眼神问小花接下来如何,他就用手电指了指一边,原来在这口井壁上,有三道五六米高,只有一人宽的裂缝,一看就是修出来的,好像非常非常窄的走廊一样,所有的铁链分成三组,都直刺人这三道裂缝中。/ 手电光照入其中,发现里面很深,人勉强可以挤进去,往上一照,就发现裂缝的顶部有三四米高的地方,都用铁链悬挂着一条一条的条石,而条石的下方,全部是我们在西王母国看到的那种陶罐。 这是机关的“冒头”,如果我们弄错了什么,上面的条石一定会掉下,砸碎陶罐,那么罐子里的蹩王一定会让我们吃足苦头。 最前面的几条条石已经掉了下来,把前面部分很多的陶罐敲碎了,露出了里面的头发,这应该是上一次有人来这里的时候,误启动了消息机关。 我看到后面部分一直到裂缝尽头的黑暗中,还悬挂有无数的条石,阴森森地挂在那边,整齐地列入裂缝的深处,不知道有多少,下面累积如山的陶罐,一层叠一层,让人喉咙发刺。 其他两条裂缝也是完全相同的情形,三条裂缝里穿插的铁链好像是一只怪物的三条触须。 “这种结构说明,这个机关一共有三道,我们即使解开第一道,也无济于事,如果老老实实从提示上下工夫,会是个旷日持久的工程,我们从铁链的高度来判断,最低的这一组应该是第一道机关消息。”我道,“这东西他娘的和门锁有点像。” 第一道机关消息的机关室,应该在这最低的一组铁链所经过的裂缝尽头,我们要通过去。 这样的设计是非常巧妙的,我能看到在裂缝两边的石壁上,有无数的铜质卡钉,也就是嵌入石壁内的铁疙瘩,都锈成了绿花,似乎是给人行走的,但是看卡钉排列的那种诡异的形状,我就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些卡钉下面一定也有消息机关,一旦踩错凶多吉少。 而且所有卡钉的位置,都在很适合落脚的地方,要爬过去,很难避过这些。即使小花在巅峰时期,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也没法施展任何的手法。 我问小花:“悟空,怎么办?” 小花上下左右地琢磨,看看哪里有能避过的地方,但是显然这里所有的细节都被关注到了,往上到洞壁的上沿,也全部都是老铜卡钉,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 我指了指悬挂在上方的那些条石,每条都有一吨重,那些悬挂它们的铁链很结实,不知道能不能从那上面过。 小花用手电照着,“啧”了一声,道:“看上去可行,但是,你看这儿这么多的铜钉,他们能考虑到这一点,难道考虑不到那些条石?我看,这条沟里的东西,都不能碰,肯定都有猫腻,造这儿的人,和一般的工匠完全不一样,他们精通一般的倒斗机巧,不会给我们这么明显的空当。” “不从上面走,那要么就是爬墙上的铜钉过去,要么就是踩着这些陶罐过去,没其他路了。”我道,一共就这么几个方位,难不成我们还能穿墙? 小花侧身进入缝隙之内,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一段距离,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些铜钉,又蹲下来,从那些陶片中捡起了一块,退了出来。/ 陶片的内面还粘有很多黑色的污迹,应该是人头腐烂留下的痕迹,他把陶片放在地上,就让我踩上去。我踩上去,陶片立马就碎了,这陶罐的制作工艺非常简单,而且很薄,根本不禁踩。 7 第四十五章 进入机关之内(二) 小花就道:“这他妈的绝了,根本就没打算让人过去。” “他们当时是怎么设置的?难道没工匠的秘密通道什么的,若是要维修怎么办?” “这玩意应该没售后服务吧。古代的机关消息一般都用条石、铁链做驱动,都做得非常敦实,一般来说不是地震什么的不太会损害。如果有设置条通道,一定是在这些卡钉中,但是我们现在要从这么多卡钉里找出来哪些是安全的,风险太大了。”小花道,“这儿的设计者不是普通人,不会有普通人的想法。” 这种感觉,我之前从未经历过,看着眼前的机关,感觉并不复杂诡秘,但是却着实让人没有办法,比起汪藏海卖弄巧艺的那些机关,这里的机关实用,有效而且毫无破绽。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设计的东西,让人不能不生出一股挫败感。 闷油瓶在就好了,我再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忽然就发现,那么多次化险为夷,原来不是我命好,我身边的那两个人解决了那么多的问题,我已经当成理所当然的了。 犹豫了片刻,就见小花脸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对我道:“没办法,只能硬碰硬了,看祖师爷保佑不保佑了。” 说着就见他从装备包里抽出一捆绳子,一边交给我,让我抓住,自己把另一端套在脖子上,就从自己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只哨子大小的紫砂瓶来,拔掉塞子,把里面的东西涂到自己的手上,那是一种黑色的粉末,即使隔着防毒面具,我也立即就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 “你要干吗?”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是用来吸汗的中药和炭灰,也能提神。”他道,“我要爬过去。” “你疯了!”我道,“这里的罐子这么脆,一碰就碎,你想找死也别连累我啊。” “站上去会踩碎的东西,躺上去却不一定会碎,只要有很多的压力点分散体重,就是灯泡我也能过去,这得要硬碰硬的功夫。”他道。 说着他脱掉自己的鞋,背过身去,一下躺到了地上。 我原来以为他会趴着,没想到他是面朝上这么躺下去,心中的惊讶更甚,就见他背部和臀部非常巧妙地用力,整个人已经贴着地面往裂缝里缩了进去。 这是一种靠背部肌肉的灵活,用手辅助的前进方法,好像是一种非常轻松的瑜伽,但是小花移动得非常快,让我感觉他简直是条蛇,贴着地面在爬,我能知道那绝对是巨大的体力消耗,也知道他那种精瘦但是有力的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动作十分的难看, “你有把握吗?”我道,毕竟背上没眼睛,这种手段还得靠运气。 他看了看我,就道:“没把握你来?” 我摇头苦笑,他就白了我一眼,然后全身放松深吸了几口气,念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就开始往裂缝的深处前进。 在小花靠上那些陶罐的一刹那,我和他都顿了一下,我清晰地听到陶罐受到压力,和下面的陶罐摩擦发出的声音,似乎还伴随那些薄薄的陶片即将被压裂的脆响,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缓缓地挪了上去,那种声音就越来越多。但是小花没有任何的犹豫,一点一点地全身都挪到了陶罐上。 那一刻我的后背有些发麻,我有些庆幸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开始跳过害怕,直接就进入到高度紧张的状态,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每一次动作。 很快,他就离我非常的远了,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片漆黑的缝隙里能看到他在挪动,这种感觉非常的诡异,好像我们在通过什么古旧的电缆管道越狱。他一边爬一边放着绳子,之后我得通过这条绳子进去。 五六分钟后,他已经深入到三十米左右深的地方,我的手电已经看不分明,他的手电照着前方,一路上,虽然那些瓦片发出很多让人胆寒的声音,但是都是虚惊。我慢慢就开始安心了,听着他喘气沉重的回音,就对着缝隙叫道:“慢慢来,咱们不急于一时,也没有人和你争,累了就歇歇。” 片刻就从里面传来他边喘边骂的声音:“你他妈在这种地方歇。”说着手电光划动了一下,我看到他照亮了上方的那些条石,这些东西要是掉下来,能把他直接砸成肉糜。 “你保持状态和体力,越急越容易出错。”我道,“那些东西没那么容易掉下来。” “这不是个技术活,只要我躺着,没什么意外的话,不需要太集中精神,太过于注意背部反而会出问题。”他道,“就怕出问题,怕有些陶罐本身已经碎了,但是没裂开,被我一压才裂开,或者这些陶罐里还有什么机关。这些事情要看运气,我快一点慢一点,结局都是一样,我宁可省去等待的过程。” 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似乎在以前也有过很多类似的念头,这不知道算是开脱还是一种我们这种人特有的心境,我一下就感觉到,小花的内心确实和我很相似。 “那我可帮不了你什么了,你总不希望我在这里帮你念经。” “等我出事了再念吧,现在你可以唱个小曲缓解一下我的紧张。”他缓缓道。 这种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能让我感觉到他内心深处还是在担心着,我听着有些害怕,这是个正常人,不是神也不是什么怪物,他和我有着一样的情绪和弱点,他在这种时候也会紧张,这也许才是这个行当的常态。 “放心吧,你死了我也跑不了,黄泉路上你自己唱个够。”我朝他吼道。 小花没有再回答我,也许是觉得我说话不腰疼,喘着气,继续往前爬,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话是非常消耗体力和分散精神的,于是闭口不言。 手电光继续远去,又过了一会儿,我已经只能看到灯光了,声音中只剩下了那喘气声,带着空灵的回音,听着有点安魂曲的感觉,我逐渐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 隔了一会儿,他才又说话:“那不是,我觉得你还是会上天堂的。小爷我大约就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所以我等下要是啥了,你转头该走就走,小爷不会怪你。” 我听着越来越不吉利起来,就想让他别废话了,等下阎王爷听了觉得盛情难却就糟糕了。还没说,他却道:“嗯?” “怎么了?”我一下思绪回拢了过来。 “这儿上面吊着的不是石头。”他道,手电光照了照上方,我已经看不到他那个位置了。也看不到他照射的地方。 “是什么?”我紧张起来。 他扫了几下:“吊得很高,看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皮,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他似乎在转动手电的光环,光线逐渐聚集变强,那动作使得他下面的陶罐发出了一连串碰击声,我立即对他道:“小心点!镇定一下,你看你喘成这样,还是先定定神,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回声传过来,他似乎愣了一下,一边照上面的东西一边纳闷:“喘?我没喘气啊,不是你在喘吗?” 我道:“我要喘也没这么夸张啊,况且我又没动,我喘来干吗?” 他静了一下,就用手电朝我照了一下,距离很远,只闪了一下。我道:“别开玩笑啊,他娘的这儿瘆人。” “我没开玩笑。”他那边的声音已经冷下来。 我看他的手电开始在缝隙里扫动,意识到不太对劲。两个人都静了下来,我开始冒冷汗,听着喘气的方位。 肯定是来自于这缝隙内的,因为有回音所以我才会以为是小花在喘,但是如果不是他,那这是什么声音呢? 7 第四十六章 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我再次去辨认那“喘气”声,仔细去听,才感觉那不太像是喘气,更像是有什么玩意儿在吸什么东西,但是声音非常空灵,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缝隙的底下一目了然,洞壁上也没有趴着什么,那声音基本上应该是在缝隙的上方。那儿铁链和条石林立,非常难以辨别。 我一边返身抽出了包里的短头猎枪,一边卷出胶带,迅速把手电绑到猎枪上。对着上面反复地看,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包裹里还有冷焰火,我拔了几只,打起一只就往上甩去,打在洞壁上就摔了下来。火星四溅。 这一下,小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焰火极其亮,照得我眼睛发花。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刺鼻的金属燃烧的味道。 我看着上面的铁链,迅速又拿出一只,然后炸药捆里扯出一段细铁丝,弄成钩子的形状绑到冷焰火尾巴上,这样就算不能挂到铁链上,也能在落下的时候挂到比较高的洞壁上。 等着冷焰火烧完,我揉了揉眼睛,就想立即打起甩上去,这时候,我忽然就发现,那喘气声停止了。整个缝隙一片安静。我冷汗直冒,忽然,我就发现小花的手电光被什么东西遮了一下,恍惚间,我就看到有一团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 条件反射地我把手电照了过去,就见红光一闪,我看到刚才落下的冷焰火上,盘着一条血红色的东西。 那东西有手腕粗细,正好奇地盯着那冷焰火看,混身血色,红得让人眼疼。 我分明就看到了,一条鸡冠蛇。 我除了好像暴出来的冷汗之外,没什么惊讶,这儿有西王母的罐子,那么有这种蛇太正常不过了,我郁闷的是,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看到这些罐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这种可能性。 这条红色的鸡冠蛇,在我的手电注视下,基本无视我的光线,它盘绕着那只冷焰火,忽然就一下立了起来,发出了几声喘息的声音。 我立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了,它一定是听到了小花的喘息声,所以开始模仿了,这种蛇总是能模仿其他生物发出的使用频率最高的声音。 听刚才的声音,现在的安静,我稍微镇定了下来,他娘的,现阶段,这里应该只有一条,我拉上枪栓,瞄向鸡冠蛇的脑袋。但是一瞄,就发现不能开火。 这里面一开火,铁砂如果喷到一边的那些铜钉上,触发了机关,那我们都死定了。 我看着它闻着那冷焰火,又对我们的手电光和声音没反应,心中一定,一下敲起我手上的冷焰火,然后往一边的那些轴承的铁牙上—勾。 同时立即闪到一边,那焰火剧烈地燃烧,浓烈的气味蔓延了开来。 “来吧来吧。”我心中默念,出来吧,这儿的味道更新鲜。 焰火烧着,逐渐冷却了下来,我用枪瞄着那焰火的位置,一边等着那条鸡冠蛇游出来,然而,我看着那焰火,却发现不对劲。 明亮的火焰,把整个暗室都照亮起来,我看到一只长满了黑毛的人形的东西,从底下的井口探出了半个身子,浑身全是水。 7 第四十七章 黑毛 这是什么?我还没仔细看清楚,就见水花一溅,那东西猛地整个从水里跳了出来,朝我扑了过来。 感谢上帝给我的条件反射,快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第一时间我猫腰翻身,那东西整个撞在我身后的石壁上。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的身体快于神经,这要得益于这一连串时间我经历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玩意,老子一定见过比你狠得多的东西,也见过那些玩意儿是怎么被干掉的。 摔翻之后,我立即爬了起来,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定神去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没有去看,虽然我很想扭头,但是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再次翻到了那轴承之后。 几乎同时我就听到我身后刚才站的位置上劲风一闪,那东西几乎是同时扑了过来,如果我刚才犹豫半分肯定已经和它滚在一起。 但是就算我躲得再漂亮,形势也极端的不利,我还没站起身就发现两次翻身之后我的腰部已经没力量了,立即往前狂奔,同时反身从腋下就是一枪。 枪的后坐力巨大,我在秦岭领教过那玩意,有了心理准备和经验,一枪之后顺着后坐力就把手甩了出去,瞬间甩到肩膀上反身又是一枪。 所有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我听到后面有东西摔翻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肯定打中了,但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一下绕着那轴承又跑回到走廊口,我把手里的枪一甩,扯起那只装备包,抽出了另外两把枪,在墙上一卡,把其中一把上了膛,就一下往地下一躺转身。 我能预见那东西几乎就贴在后面,那我直接一枪就能把它轰出去。但是那一瞬间,我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同时,我看到我头顶的铁链一阵晃动,接着那冷焰火就熄灭了。 整个暗室瞬间暗下来,我本能地立即往前一扑,都根本没有时间表示惊骇,就感觉背后一阵剧痛,感觉什么东西一下抓在了我背上。 接着我被冲力一下扑倒在地上,脚竟然立即就抽筋了。 刚才的过程,我几乎在这几秒内把我所有的潜能都发挥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我游刃有余,然而这还是错觉,妈的。我心念如电,几乎就绝望了,知道自己死定了。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我脚下一空,枪一甩,一个翻滚,一下滚进了轴承下面的井口,摔进了水里。 入水之后一片漆黑,但是我立即就撞到了下面的转叶,水流速度极快,我一下就被水流带了出去,然后猛地一撞,我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那是水下的铁链。 我一下扯住,摸索着就发现这井口下的空间十分大,但是到处横亘着铁链,交错成网状,把整个井口附近包住。 几乎是同时那东西就跟了下来,但是我先入水,强大的水流,让它在那一瞬间顿了一下。 我知道无论它是什么东西,在水下是不可能瞬间就置我于死地的。我的背后火辣辣地疼,屏住呼吸,迅速拉出两只冷焰火,伸手探出水面,打亮就甩了出去。 火光一下照亮,耀眼的白光从水面上透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在我面前。 我几乎立即就把腿蹬了出去,一只脚已经剧烈地抽筋,但是我竟然感觉不到那种疼痛,那一脚实实蹬在那东西的胯下。 我感觉就像踹到一只厚轮胎上,但是在水下那玩意儿没什么借力,我一下就把它踹了出去,同时借力一下就冲上了水面。 外面亮得惊人,我大吼一声,拼命往上爬,竟然给我翻上来了,可没等我站起来,水面又一下炸开,那玩意儿也翻了上来。 那一瞬间,我终于看清那玩意儿的真面目。 那几乎就是一只猿猴,但是我能看出,那是一个人,非常非常的瘦,只是那人的浑身上下,全部都是之前我们在洞里看到的那种头发,所有的毛都贴在身上。这东西的指甲极长,而且似乎灰化了,这家伙看上去在这儿有点年头了。 最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它的眼睛,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它的眼眶里竟然也全是头发。 它的动作非常的诡异,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动作,上来之后,迅速朝我扑了过来,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力气躲开,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根冷焰火点起来,当武器。 没有任何作用,那东西几乎一下扑在了我的身上,一爪就抓在我耳朵边上,我的耳朵根立即就出现了一条非常深的血痕。 我已经完全没法思考,恶心地抓狂起来,翻手就是一拳,打在那东西脸上,好像打在一坨钢筋上,抖了我一脸水。我第二下抡起那冷焰火就猛敲那东西的脑袋。敲得火星四溅,我本没觉得会有作用,却发现那东西竟然猛地退开了。 同时我就看到,它身上的头发全部都扭动起来。 我一下就想了起来,我操,这些头发怕我的血。 随即摸了一把耳根的鲜血,我立即朝那东西指去,那东西立即就缩了一下,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我身上升了上来。我对它叫了一声:“跪下!” 那东西却猛地站了起来,几下就顺着轴承爬到了上方的铁链上,开始朝缝隙里爬去。 我一看不好,立即就回身,抄起一边的短头猎枪,对准就是一枪,一下就把它轰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枪,将它打了一个趔趄,我跑到缝隙口,此时我才发现,那东西的琵琶骨上,竟然连着铁链,另一头在水里。 我立即上去,抓住锁链,一下就把锁链卡到轴承上的牙口上,旋转的轴立即就扯动锁链,将它拖动起来,没想到那东西力气惊人,锁链扯动几分,竟然连整个轮轴都停住了,但是,它被铁链拉死,再也动不了半分。我从装备包里掏出几瓶烧酒朝那东西砸去,然后点起打火机就甩了过去。 那火一下就烧了起来,火势蔓延极快,瞬间就烧满了全身,很快它的力道就没了,轮轴继续转动,很快把铁链缠绕了起来,那东西被拖到了轮轴下,火才熄掉。 酒精燃烧很干净,我看到了头发的焦炭下,是一具发绿的古尸,在水面上的部分冒着烟,张大的嘴巴、眼睛里全空了。空气中弥漫着头发烧焦的味道,让人作呕。 我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背后的伤,腿才开始抖起来,我感觉我背后的皮全开了,恐怕都能摸到自己的脊椎骨了。 就在我一分神之际,就见那绿色古尸的脑袋忽然动了一下,我端起枪以为没死透呢,猛地水里出现了几个气泡,接着,一瞬间就从它的嘴巴里吐出一条红色的东西,一下就吐到了我的脖子上。 红光一闪下,我看到那是一条红色的蛇,绕着我的脖子抬起头来。就在我嘴边头一缩,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7 第四十八章 蛇咬 我甚至没有感觉害怕,脸上已经一凉,等我一把把它从脸上拨下来,脸上已经火辣辣地疼,一摸能清晰地摸到被咬的毒牙孔。 我捂住脸颊,简直不敢相信,几乎是瞬间,我就感觉一股麻木从脸颊开始弥漫。 我想起了阿宁死时候的情形,当时觉得那么地突然,那么不现实,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同样的东西手上。 很快麻木就开始传遍我的全身,我看到那东西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忽然就意识到不对。 这东西不是粽子,他娘的,难道这玩意儿是有智慧的? 接着我缓缓后退,我想必须在我死之前,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小花。 退了几步就想找那个缝隙,我想大声地叫唤,却发现舌头和喉咙全部都麻木了,我摔倒在包裹上,最后摸到的东西是一片陶片。 刚才小花用这东西做了承重的试验。 我捡起一片来,就着感觉写了几个字,我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我感觉到那条蛇又重新盘回到我的身上,但是我没有力量去集中精力了,感觉逐渐远去。 同样被蛇咬死,会被阿宁取笑的,我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想笑,就在一切都要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剧烈地头晕,在最后意识要消失的那一刻,一切却好像停止了。 我并不记得,我当时到底是在一个什么状态,但是我清晰地记得那种剧烈的头晕,头晕到我无法思考,唯一的几次清醒都是一瞬间,我想的还是:怎么他妈的还没死,难受死我了。 我能感觉到了过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似乎有人到了我的身边,在那之后,头晕才缓缓地消失,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小花和他的伙计都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最开始感觉只有一个脑袋,无论是说话,或者是抬眼,任何的动作都没法做到,我只能透过眼缝看到他们,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逐渐地缓了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死,被他们扶了起来,小花看着我的表情就道:“你走运,不是我们救得及时——” “我走运?”我奇怪道。 “有东西咬穿了你的脸,可能是条蛇,毒液进得很少,全刺在你嘴里,以后你讲话肯定更难听了。” 我摸了摸我的脸颊,上面果然贴了胶布,又摸了脖子,都被处理好了。 “那些蛇?”我问道。 他看了看四周:“应该还在,我随身带的草药,全部撒在四周,这里应该安全。你晕了两个小时,少说话,不然脸上的伤会留疤的。”又递给我水,做了个侧脸的动作,“喝水,把脸往一边倒,否则会从一边漏出来。” 我照做,心里觉得很惊讶,两个小时,我感觉自己起码晕了好几天了,怎么才过了那么短的时间。 看了看四周,我还躺在我晕过去的地方,确实没有被移动过,那么确实只有两小时时间。 “你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我没碰到蛇,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躺在这里,然后——”他指了指另一边被我烧焦的古尸,“还有它,看不出,你还蛮能打的。我以为你死定了。” “如果我挂了,解家和吴家就扯平了。”我咳嗽了几声,他问我什么情况,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把经过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此时就看到一边,只见一条绳子一端系在旋转的轴承上,转动的轴承把绳子绷紧拉直,挂在半空,不知道另一边系在什么地方,这是一条简易的单绳索道,已经从缝隙中连了出来,看来小花已经成功地到达缝隙的尽头,把索道搭起来了。 看来,他没有在我昏迷后,立即出来看我的情况,而是继续往里爬去,进入到了缝隙的尽头,完成了既定的工作,然后再出来看我死没死。 不由就有点不爽,这种心理素质,我不知道可以说是无情还是说是坚定,不过,显然对于他来说,他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我终于发现了一点我和他不同的地方。 不过我没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我没体力,也不想破坏某些默契。我知道在这种行业,没有拼死救护同伴的习惯,这好像是一种事先的契约,两个人互相说好,在各自可能出现危险并且连累对方的情况下,大家都可以放弃对方,这在事故发生之前会显得非常的公平。 确实当时小花对于我的情况判断不明,这个时候,是否要立即回去救人,我如果是他也会犹豫。 不由又想起了胖子和闷油瓶,如果是他们在,那满身黑毛的家伙一定会在划伤我后背之前就被拧断脑袋了,或者我会看到胖子踩着那些陶罐冲出来把一切搞砸,但是我一定会得救。 在那一瞬间我心中出现了极度的不安全感,比之前感觉到的更加厉害,虽然我们现在是三个人,但是,其实我只有自己为自己负责,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同时我也忽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小花对于我会进洞去救他没有什么感激,只有恼怒。 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解决自己遇到的问题。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已经默认没有任何的后援,任何的帮助。他不会为自己的死亡怪罪任何人。也不会为别人的死亡怪罪自己。 这就是老九门吗?我心里有点发寒。 “这条绳子太长了,就算拉得再紧,我们的体重也会因为力矩的原因把绳子拉成一个弧形,绳子两段打结的固定处就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我不知道爬上去之后绳子会不会中途崩断。”他看我看着绳子发呆就道,“所以我把绳子在这个房间的的这一头系得很高,这样,压力会更多地集中在这一边。那样,只要有人看着,我们能在绳子断之前提前知道。” “你他妈听起来很专业。”我道,“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那个消息机关室是什么样子的?” “呃。”小花的脸色有些异样,“没法形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他的表情告诉我,我必须得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那是什么,我叹了口气,就想站起来看看身体状况如何。才动了一下,胳膊肘就压到什么,低头一看,是那片陶片。 同时我看到了陶片的边上,用陶片写了一些东西,歪歪扭扭的。 我记起昏迷前,曾经给小花留的口信,就是用这陶片,我十分的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信息写清楚。现在看来我还是写了一些东西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忽然我就愣住了。 我发现地上歪歪扭扭的字,数量非常多,我感觉当时我只写了几个字而已。 我用手电照去,发现那是很长的一组数字。 “189652802200059- “这是什么?”我就问小花。 “这不是你的遗言吗?”小花问,“我以为是你的卡号和密码。” “我的遗言?”我莫名其妙,心说,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写这些数字? 但是看笔迹,确实是我一气画出来的,笔画上非常连贯。我没法分辨我的笔迹,因为非常潦草,但是,我意识到那真的是我写的。 这肯定是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写的,可是,为什么是这些数字? 7 第四十九章 密码 我非常的莫名其妙,我想不出我有任何的理由,会写下这些,我看着最后几个数字,那是我熟悉的,我记忆中的。 02200059 这是打开那只放着铜鱼的盒子的密码,据说是从帛书上翻译过来的东西。我至今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而且它只出现了几次,我有时候在琢磨那些事情的时候,也想过是否这东西非常的关键,但是就如秀秀说的,那好比从后往前看一本小说,我没法知道这串数字任何的来龙去脉。 最重要的是,我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脑字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些数字的记忆。我在想,要不要给小花写点什么,绝对不是这组数字。 我的脑子难道有点问题?我觉得非常的古怪,让我很不舒服。 我站起来之后,小花才发现我背后的伤,他摇摇头,默默地给我包扎,一边对边上的伙计说:“看来婆婆那边还得等几天,小三爷的伤得养养。” “不用。”我道,“我还顶得住,最多留下疤。”我不能确定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感觉上,我不想停下来去休养,这样我就能面对我写下来的这些东西,我知道只要我仔细地想想,就肯定会知道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东西。 说着我不等小花和我争辩什么,就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体并没有大碍,就一瘸一拐地走到索道下面,看结实的程度。 “你没事吧?”小花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 我没回答他,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道:“本来进去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你说从上面会有蛇掉下来,那不得不小心一点。” “这里的蛇不会很多,否则我们早挂了,你不是有药吗?”我想起在西王母城里,也是用硫磺来驱逐这些毒蛇的,“一路在绳子上抹过去,对这种蛇很有效果。” 小花更加地感觉我莫名其妙,不过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立即就开始教我如何使用这个绳子。 这种用绳子做的索道非常的难爬,其实要过去只有两种方法,—种是走钢丝一样从上面走过去,另一种就是从下面倒挂着。显然我们只能选择第二种。 我们有登山的装备,可以把自己扣在绳子上,这样可以省去抓住绳子的力气,如果我们要休息,可以放开双手让那只登山扣吊住我们。 小花是第一个,因为他体重轻,他一边将蛇药抹到绳子上,一边往里飞快地爬。 十分钟后他已经在另一边落了下来,然后闪了两下手电。 然后我踩着那具被我烧得皮开肉绽的古尸,爬到轴承上,小花的伙计帮我把登山扣扣在绳子上。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不过小花给我上的草药里有麻药的成分,这种疼痛并不是无法忍受的。我咬牙定了定神,然后开始攀爬。 爬动比我想象的要省力,最主要的问题是绳子的晃动,只要我的动作稍微大一点,绳子就会以一个非常大的幅度开始晃动,所以我没法以连续的动作进行,我只能爬几步,停一停,爬几步,停一停,让开始的震动停下来。 手电被我咬在嘴巴里,照着缝隙上方吊着的长石,古老的石头凝固在那里,我看不到更高的地方,但是能隐约感觉那些陈旧的铁链,我尽力不去想任何东西。 没有蛇掉下来,我很快爬到了小花觉得奇怪的地方。 手电凝聚光圈照去,就发现在缝隙的中段,有一段地方确实没有悬挂着长石,而是很多皮革一样的东西。我去过皮革加工厂,我几乎能肯定那些应该是某种东西风干的皮,看颜色,非常的古老。 我没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前进,十几分钟后,我看到了小花的手电光在很近的地方照向我,对我道:“下来的时候小心。” 我转头去看他,就看到他站在缝隙的出口处,手电光扫过之下,我竟然发现他脚下似乎是湿的。 小心翼翼地解开扣子从绳子上跳下来,我几乎立即就滑倒跌进了水里,在这缝隙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水潭。 我被小花扶起来,就发现这里闻的水没到了我的膝盖,而且地面不是平的,整个地面是一个漏斗一样的斜面,用手电照射能看到这个石室中心的地面非常深,而四周很浅,同时我也看剑,在石室中心的水下,有一个巨大的东西。 水非常清澈,但是凉得吓人,我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忍受那种刺骨的感觉,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膛着,一直走到水没到腰部,就能完全地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真是一个无法形容的物体,我只能肯定,那是青铜做成的,一眼看去,像一只巨大的马蜂巢。 因为不规则的表面除了紧致古老的花纹之外,还有无数的孔洞,这些孔洞中都有铁链连出,通到水下石壁上的孔中。而从轴承上连过来的几条铁链,也连在这个奇怪的巢上的几个洞内。 “我的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古老的密码模块。” 7 第五十章 解开密码(一) “这几条从轴承处延伸过来的铁链牵动着这里面的消息机关,只有一条铁链是启动正确的解码的,其他的都代表着错误。”我数了一下,一共是五条铁链从那边延伸过来。 我非常的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在中国的古代,会有这么成熟的模块化技术。在中国最有名的原始模块技术就是活字印刷,模块技术是可以超越地理限制多次使用的,显然,这里的机关可以用在任何的地方。 我一下就想到了闷油瓶那边,张家楼的后人设置如此巧妙的机关,四川和广西,两边的地质状况、天气、各种因素都不一样,所以要保证设置在两边的,互相有联系的机关能够足够稳定,千年之后都不会损毁。 因为整个机关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子孙,无论是哪里的部分先出了问题,都可能造成他们子孙的死亡。 如果是普通的工匠,只能利用巧妙的技术,根据两个地方各自的条件尽量设计适合两边的机关。但是那在古代是不可能使用的,因为当时的工匠完全没法算出几百年后是什么情况,所以,按照各自的地理环境设计的机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模块化的东西就不同,它可以保证在任何的环境下,你这个东西放到哪儿去用都是一样的效果,这就是为什么kfc到哪儿吃味道都一样,活字印刷保证一套字版重复多次的高质量使用。 “那又如何”小花不是很明白。 我道:“古人有从实用性质考虑问题的习惯,比如说,以前的印刷术一本书必须刻一个整版,使用完了就不能用了,有个古代出版商觉得很烦,于是发明了活字印刷,这样他可以开除一半的雕刻工匠,只留几个最好的备用,不会有人为了模块化而模块化,古人的模块化都是预见到大量重复的劳动而作出的调整。” 如果这里的工匠使用了模块,那么我能想到的原因是,他们不想针对所有的环节分别来设计机关,那么,非常有可能,这里所有的机关,和在广西那边的机关,使用的都是这种蜂巢一样的东西,如果闷油瓶敲开那些石头,他可能会看到和我这边一样的东西。 张家楼的设计者他们在选择好了张家楼的建筑地之前,就设计好了一切,并且做好了这些机关,这样他们只要选好地方,然后砸几个洞,把这些模块安装进去就行了。 “我有点知道你的意思了。”小花显然要比胖子更能理解我的思维,“我靠,这有点小牛逼啊,你是说,张家楼,是在移动的。” 我点头:“模块化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拆下来整个带走,你看样式雷,看其他的各种痕迹,这里的铁器铁链,但是只有这东西是青铜的,说明在历史中,那些张家祖先的棺椁换过不止一个地方,所谓的张家楼,肯定只是他们最后一次。” 小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又发现了一个婆婆让我带上你的原因,某种程度上,你也有点小牛x。” 我咧咧嘴巴,心说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他之前根本就不想我和他一组。 我蹲下去,用手电照着下面的东西:“我想,样式雷只是一个承包商,他们帮所谓的张家,修建了张家楼来安放那些棺椁,但是他们没有参与更多。” “雷思起晚年是慈禧时代的事情,大清国的金山银山已经花完了,雷氏家族庞大,交游广阔,不管是友情赞助,还是接了私活,都可能让他们出手帮助张家修建新的祖坟。” “是的,也许张家每次修建祖坟,因为这些古楼都修建在非常诡异难以进入的地方,所以不得不寻找当世最好的工匠。” “那,如果他们当年在元末明初的时候,说不定和汪臧海都有联系。”小花道。 我点头,非常有可能,只要这个家族真有那么深远的历史。而且我相信,随着交通工具的发展,这两个地点会越来越远,也许最初的时候,这个放置“钥匙”的山洞和张家的群葬地只有一山之隔。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省,再是四川到广西的距离,如果张家后人还在,那么下一次可能要移到国外去了。 这也解释了我的另一个疑惑,我一直没法判定,这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朝代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一些东西经过多年的翻修,会留有好几个朝代的印迹,基本无法判断。 “不说这些,你这么牛x,你能不能猜出,这些铁链中,哪一条才是正确的?”小花问我,“还是说,我们只要一根一根地试就知道了。这里有五根铁链,如果我们拉错了,那么就会启动上面的机关,上面那头猪会被射成刺猬,或者任何可能的机关,但是我们在这里,不会有事。” 理论上只要把五条锁链都拉一下,然后出去就行了,但是我不知道上面设置的是什么机关,要是一下有巨石摔下来把我们封死在里面,那就死定了。 “现在一般的密码会有错误限制的,只有错误超过一定的次数才会有惩罚程序,不过古人没有那么仁慈。这个地方也没有被使用得那么频繁。所以,一点弄错了,可能是致命的。我们必须要知道确切是哪一根,才能拉动。” “怎么搞,小三爷博士。”小花看着我,“我想我可以在老九门里开门课叫《学术盗墓》,让你来讲几堂课。” 我心中好笑,有时候确实好为人师,特别是想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想自己立即说出来让别人也感受我相同的感觉,以前胖子经常会突发奇想,没人陪我剖析事情,但是小花可以,所以我就说得多了点。以前我觉得这样挺失态的,但是次数多了,我觉得也没什么。 我看了看整个蜂巢,就陷人了沉思,想了想我问他:“你们的规矩,是怎么做的?” “那个怎么说的?模块化?就和你说的,我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我们一般会很明白地看到那些还没有触发的陷阱,然后破坏掉它。我们的规矩是必须看到消息机关是怎么运作的。所以,如果是我们的做法,我们得敲开这只马蜂窝。” 整个青铜球完全是铸封的,不可能打开,而且这里全是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冒险,况且打开之后我们可能会完全破坏掉这里面的运作,就像小时候拆开闹钟发现齿轮掉了一地,再也无法恢复一样。 我尽量让自己浸人水中,小花帮我照明,我去看那几根铁链,它们完全一样,想必无论是机关还是正确的那条链条,都没有被频繁地使用。 “要不要这么想,你看,我们在上面看到的死人,都是死在那些头发手里,我们没有看到有什么陷阱被启动的痕迹。如果是这样,要么就是老九门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只是盗走了那些古籍,要么,是否可以这么认为,这里不会设置非常毁灭性的陷阱。”小花道。 7 第五十章 解开密码(二)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敢去假设:“这不能靠猜,要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呢?” 不可能,我了解老九门,了解那批人,除非,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非常非常恐怖的事情,让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否则,任何的困难都不会让他们停手,而要吓到他们魂飞魄散,我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情况,最直接的证据,是铁盘上那么多血。” 我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通,这么严密设计的机关,肯定会有某种可怕的措施,古代的密码不会太复杂,如果有个人可以一次一次地试错,那很快他就能试出来正确的,那设置这样严密的机关就没有意义了。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只是普通的消息机关,老九门不至于被吓跑,老太太说这里出了巨大的变故,损失惨重,如果只是有几条蛇,或者一些虫子,或者一些飞镖落石,他们那么大的规模,不可能搞不定。” 小花点头:“比如那些黑毛,甚至外面的那些头发,如果是那样的规模——” “就会发生我在柴达木遇到的事情,他们甚至可能会把这些罐子上的黑毛烧掉,然后一只一只小心翼翼地搬出来,密封进玻璃箱,打包送到国家博物馆去,所以,任何实际的威胁,对于他们都不是威胁,就是这里有只恐龙杀了十几个人,立即也会被后来的人乱枪射死,但是这个洞里的一切,几乎没有被破坏过,他们没有使用任何野蛮的方式,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结论。”小花有点不耐烦了。 我现在只能假设一些细节,比如说,为什么他们没有把那些黑毛罐子处理掉,他们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时间,要什么武器有什么武器。有了这些他们还是没有动手,显然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们认为没有必要。”我道,“我们的老前辈们,这些老家伙,压根没把这些罐子当一回事情。” 我大致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他们没有理会那些黑毛,而那些罐子没有任何的破坏也表明他们最后遇到的变故和这些罐子没关系。 同理,老太太说这里发生了让他们损失惨重的事情,不会是实际的威胁,一定不是什么暗箭,落石。 能够让老九门在这种规模下损失惨重的,不会是物理上的,而只能是精神上的。 他们遇到的变故,一定是一件让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无法理解就无法防御。 我道:“他们一定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启动了机关,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但是,没想到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和他们相信的完全不同。” 小花还是一脸迷茫,我就举例子道:“如果你启动了机关,然后有乱箭朝你飞来,你可以用盾牌当一下,有只粽子朝你扑过来,你可以用ak47扫回去,但是,如果发生了一件你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你是没法做任何的补救的。比如说,你启动了机关。”我顿了顿,“接着你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我以前听说在浙江的山区,发生过非常奇怪的失踪事件,有一队护林员在山里失踪,然后政府派人上山寻找,下来又少了三个人,出动武警和动员群众,又有人消失,这些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几乎是地毯似的搜索都没有任何的结果,山区里的老人说,那是给山婆婆带走了,最后部队撤出山区,不了了之。 当时巡山的盛况,要是真有山婆婆,而且长得和奧特曼一样巨大,也会被荡平的。只有无法解释,才可能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那种力量退缩。 “当然实际的情况可能更加诡异,”我道,“因为金万堂说过,有很多人满身是血地被抬下来,这些人都死了,但是我们没有得到老太太的证实,无法知道真实的情况,所以也没法再推断下去。” “好吧。”小花就莞尔,“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不能贸然触动那些机关。我同意,但是,这对我们的处境没有帮助,现在被你说得我连试都不敢试了。” 冰冷的水刺痛了我背后的伤口,我有点扛不住了,倒退了几步,能感觉到背后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显然麻药开始失效了。这时候,我就看到了十几条从这蜂巢中延伸出去的更细的铁链。 这些铁链显然连接着最后触发机关,它们和洞壁上十几个小孔相连,我相信只要抽动其中几根粗的铁链,这些细的铁链中的几条一定会产生连动。 我两边看了看,立即就意识到应该怎么做了,其实非常简单。 对于一个机关来说,其实只有两种选择就够了。a是进行的步骤正确,机关启动奖励,b是进行的步骤不正确,机关启动惩罚。 这里有三条铁链,它们会被另一边的轴承牵引,按照顺序被拉动,这等于是三位数的密码,之后这只蜂巢内的机括会被牵动,拉动细的那些伸人到洞壁里的铁链,启动奖励和惩罚。 那么非常简单,大部分胡乱的扯动,都应该是错误的,只有正确的扯动才能导致正确的牵引。所以,我们只要砍断所有细的铁链就能无休止地实验,大部分的次数,我们都会引发错误的牵引次序,知道了错误的牵引次序,那正确的牵引出现我们就能立即发觉。 虽然一到五,五个数字密码的排列次序还是稍微有些烦琐,但是比起现代的密码锁,这种体力活简直不在话下。 小花给我做了一个牛x的手势,我不相信他想不到,拍了拍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体力和细心的活儿了,我们先把所有细的铁链编号,然后用钢锯小心翼翼地弄断,在断链的两端都做上记号,以免弄混。 然后我们一个一个按顺序试,果然完全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大部分我们扯的结果,细铁链条都是以相同的顺序被牵动,一共有二十三条细链条,牵引惩罚的顺序是:四,五,八,十二,二十一。 最后,我们终于发现了一次不同于这个惩罚顺序的牵引。 小花记录了下来,然后用登山扣重新连起了那几条铁链,再次尝试。 看着细的铁链瞬间被牵引,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随即我们就听到从洞壁中,传来了古老沉重的声音。 声音持续了足有五六分钟,然后停了下来,我看了看小花,小花看了看我,我们都活着,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我们都知道,我们成功了,上面的石室内,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7 第五十一章 成功者(一) 我们收拾东西,跌跌撞撞地爬回到石室,立即就看到了变化所在。 在石室的石壁上,我看到那些放着古籍的空洞出现了奇特的变化。有些空洞之中,那些浮雕石被推了出来,有些空洞则没有。 整个石壁变成一个非常奇怪的拼图,有些地方被拼上了,有些地方没有,还是一个洞。 “正确的答案,就是这个?”我喃喃自语道。 小花坐倒在地上,拧开酒瓶喝了几口:“枉费我们搞了这么久,这答案看上去倒是出奇的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凑近看。 他沉默不语,我想继续思考,却发现已经脱力了,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沉默了半晌,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再想也没用,到了这一步,其实和我们没关系了。这应该就是根据广西那边的提示,能得出来的唯一结果,我们再回想一下过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纰漏,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应该交接棒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提示”我们拿到了,而执行提示的地方在千里,不在现场,我们再怎么考虑也没用。 于是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在心中慢慢地,把所有的过程都想了—遍。最后,两个人一致确认,问题不大。 “如果,这样还错了,那只能说他们倒霉。”小花拿出相机开始拍摄,把整个石室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拍了下来。 我在边上,一下就放松了戒备,感觉上,这比我任何一次旅行都要轻松,如此这般,工作就能告一段落了。 “你说,这些张家的后人,为何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小花道。 “一点也不复杂,如果你自己考虑,就会发现这是唯一的方法。你试想一下,如果是古代,我们一定对此束手无策,你得把这些东西全画下来,然后快马加鞭,从四川送到广西,当时这两个地方都是非常深的深山,没有任何的道路,你知道来回需要多少时间吗?”我道,“没有一年是做不到的,而且,老虎,土匪,强盗,我靠,广西那边以前基本是属于无人区,南蛮流放之地,而这里是黑虎羌番,所以事实上,在那个时代,要进入张家楼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不要忘记了,这座陵墓是移动的。” “那么,张家后人本身不是也非常危险,也许路上他们的宝贝子孙会挂掉好几个,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自己的祖先全部葬到一起呢?然后又不停地移动那座陵墓。” “我想,那应该是不得不的行为。”我叹了口气。 照片被导入电脑,在附近的镇上通过公用电话线拨号上网传到广西巴乃,然后由那边的伙计快速送到老太婆的手里。 我不知道他们那边看到这些照片是什么感觉,但是肯定和我们一开始看到他们寄来照片的感觉差不多。而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等待。 我们无事可做,我待在半空,看着远处的四座雪山,那些犹如幻境一般的黄昏下的云彩,带着仙气和潮湿的风,和小花聊天。 小花明显比以前接纳了我,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小时候的事情,分开之后的事情,学戏的事情,时而聊得哈哈大笑,时而又感慨万千。因为我们两个的背景太相似了,甚至性格都很相似,只不过,我的爷爷一心洗底,而他,因为他家庭的关系,不得不继承他的家族。 “老天爷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认为解家是屹立不倒的家族,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好像是诅咒一样,解连环死了之后,我的父亲很快也去世了,我的几个叔叔随后相继都病死了,我爷爷最后也走了,一下子,整个家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于是那些女眷,闹分家的闹分家,改嫁的改嫁,分到我手里的,其实是个烂摊子。”小花喝着酒,靠在悬崖上,“你说你从小一直是游离在这些事情之外的,所以你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这其实是你家的福气。我爷爷死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洗底一说了,解家什么都没有了,我妈妈努力维持着解家在外面的面子,我只有出来当我的少东家,那时候我才八岁”他顿了顿,“那些你没有的经验,我都有,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些经验,真的是非常非常不舒服的经历。” “解家一倒,树倒猢狲散,无数人来找我们麻烦,好在我爷爷做事情非常谨慎,死前已经有了准备,他安排我去二爷那里学戏,这算是一个长辈收纳晚辈的信号,解家还有现在的这些产业,能够让我从八岁熬到二十六岁,全靠我爷爷死前的设计,和二爷的庇护。”他道,“你不知道,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那就不要再进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算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问道。 “你说呢?”他看向我,叹了口气,“你认为一个好人,听到他小时候的玩伴生死未卜,但是他还是不加理会,先完成自己的事情再说?” “我以为这是一种素质,而且,其实我们也不算太熟。” 他苦笑:“是的,是我爷爷定下的规矩,我爷爷他太聪明了,他算得到一切,我不敢想他是错的,你知道我以前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吗?很多次,我都会想,如果我没有听我爷爷的,而是立即回去,那些人会不会还活着?”说着他自己也笑,“一旦你有那样的想法,你就不可能有朋友,因为,你知道你不能回去救他,那么,如果你和他成了朋友,发生这种事情,那你就会伤心,为了不伤心,为了能够心安理得地拋弃其他人,我不能和任何人成为朋友。听着有些矫情是吧?”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是干笑了几声。 他道:“不过,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想法,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想通了。”说着叹了口气,举起酒瓶向我示意,“所以,小三爷,和我在一起,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我回了个礼,感觉他心中也不是很酸楚,确实,我很多时候也有那种感觉,偶尔感慨一下,但是能改变的东西,已经所剩不多了,该如何还得如何。 就这样扯皮,东聊西聊的,过了五天,广西那边才有消息反馈。 7 第五十一章 成功者(二) 我们看到了比我们寄去的更多的照片,我一下就看到了他们是怎么运作的。 在他们那边的石壁上,闷油瓶他们和我们这里一样,刮掉了整个浮雕的表面,原来,石壁外层的浮雕是雕刻在一层非常像石头的东西上,在照片的背后,有人写道那是用一种蛋清混合马粪的东西,粘在了一块平整的巨石上,然后在上面浮雕了那些图案。 这一下解释了为什么浮雕那么的草率,因为这种材料不能过多地雕琢。 浮雕铲掉之后,只有几个地方是真正在那块巨石上雕刻出来的。那些部分是铲不掉的,一对比就发现,这和这里墙壁上孔洞的位置一样。 而且,这些真的在巨石上雕刻出来的碎片,貌似是一种按钮,可以被按人到巨石的内部去,他们按照我们发去的照片,把巨石上对应的那些碎片,一个一个按了进去,然后我看到的一张照片是胖子光着膀子竖着大拇指站在分开的巨石前,巨石中间裂开,出现了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照片后面写着:干得不错。 我和小花击掌庆贺,但是,我们立即又发现,在这些照片后面,还有其他的照片,那又是一道石墙。 背后的附言更加简洁:第一道石墙后四百米,出现第二道石墙,请再接再厉。 照片上又是很多很多的浮雕图案。 我和小花苦笑,不过这一次我们都没有疑惑,因为不管照片上是什么,我们不用解开它,我们只要下去,去到第二条机关的走廊,再来一遍就可以了。 如果是小说,可能期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这一次,真的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多了,我们第二次准备得更充分,在第二天就得到了第二组浮雕的排列提示,然后三天后,他们打开了第三道石墙,期间再也没发生什么。 解开第三道石墙之后,我们拿到了他们的反馈,根据这机关的数量,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他们进去之后,面对的应该就是张家楼,我们在石室收拾东西,最后看着那些浮雕,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一切真的就结束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也从来没有那么有成就感过,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担不了大事的人,这一次我证明自己做到了,而且,那种成就感真的很舒服,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执著地,追求成功。 小花也很高兴,心头的大石放下,现在只要等他们那一边的消息就行了。 我们确定再不需要待在这里了,就下到悬崖下面去,如果有好消息,那我们就回到村里,或者干脆也赶到广西去,在巴乃等庆功。 我心里想着老太婆答应我的事情,但是没急着兑现,一方面浑身是伤,也没体力再去想这些,另一方面,我不想显得自己太功利,我还是想让小花自己提出来告诉我。 不过那显然不可能,休息的第二天,小花一点儿要说的意思都没有,最后我忍不住,还是先问了他。 他靠在洞壁上玩他的手机,听我忽然问起来,露出一个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这事情。我自己本人不是特别在乎这事情。” 我道:“我看出来了,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分上,你给我个痛快吧。” “应该应该的。”小花把手机放回兜里,“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在我看来,事情的真相,很多时候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不想解释太多,骂道:“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完了,我再告诉你我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好吧。”小花失笑道,“秀秀应该和你说过,咱们爷爷辈在这儿干的那件貌似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我点头,小花就道:“那我省了很多事情,你让我来想想,事情该从哪儿说起。”他挠了挠头,“其实,整件事情,应该是由张大佛爷说说起,这你也应该知道吧?” 张大佛爷是老九门之首,我听说过一些他的奇闻逸事,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小花要和我说的那些,于是干脆摇头。 小花道:“那我大概和你说一下,你——”他顿了顿,“千万不要吃惊听到的东西,那基本都是真实的。” 张家张大佛爷,来自北方,是北法南传的代表,但是,这个家族在来到南方以前,在北方的来源背景,十分的神秘,一说是出自吉林一带的山区大族,但是北方的人说起这族,也所知不详。 就是张大佛爷自己,说起自家的来历,也很迷茫,他道他在北方,家族的祖训就非常的低调,他只知道他们这个家族的背景并不光彩,他们的这一支脉,似乎是被另一个张姓的大家族,在几百年前赶出来的。 这个故事是张大佛爷自己在酒桌上讲出来的,现在听起来非常的老套,他自己似乎也是当成一个传说来说。 可能是在几百年前,在吉林一代,有一支非常神秘的盗墓家族,隐居在深山里,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他们执行着严格的家族通婚政策,除了被挑选出来的管事者,其他人都在深山的集聚地生活,完全不和外入来往。 后来,他们中有一个子孙,却爱上了一个猎户的女儿,还使对方受孕,家族势力庞大,就要杀死那个女儿腹中的胎儿,那个子孙执意不肯,最后选择了离开家族,他被施以酷刑,剥夺了那个家族特有的特征,然后赶出了家族之外。 这个子孙和那个猎户的女儿,就离开了当地,来到了吉林的城中,万幸这个男人聪明而隐忍,慢慢他们就靠着他的盗墓技艺,和这个女孩开枝散叶。 因为害怕家族的监视,他们这一生都过着非常低调的生活,之后这也成为了祖训,这支家族历经几代,逐渐成为了关东一股非常大的隐藏势力。 据说,那个子孙的第二代,曾经回到了当年他们父母被赶出来的地方,想去找他们的奶奶和爷爷,却发现,他们的祖族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们在那片废墟中,发现了他们祖族为何要与世隔绝的秘密。 7 第五十一章 成功者(三) 据说是,他们在废墟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窖,那是这支家族建造的,里面有无数铁封的棺椁,都是那家族历代祖先的棺材。 那个地窖之下让人恐惧,而地窖的最下一层,最古老的那些棺椁,却被人搬走了,显然这支家族进行了一次搬迁,不知道是为了逃避什么。而剩下的那些棺椁,无一都表现出一种诡异的状态。 他们为了掩盖这个秘密,烧毁了那个地窖,但是,那个秘密却成为了家族的一个传说。 在几十年前,中国最动乱的时代里,张大佛爷作为长沙当地最大的一派势力,在新旧政权交替之际,参加了当时的革命。江湖中人,武艺高强,身怀绝技,又有巨大的号召力,很快便在权力的中心站稳了脚跟。我们不知道张大佛爷当时使用的化名是什么,总之,他当时的地位,是非常非常高的,至少在第一权力集团之中。 这么高的地位,自然而然地,他就会接触到一些核心人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某一个领袖就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 他们当时也许是在一次小酣中当成趣事来说的,但是这个领袖却听了进去,他对这个秘密,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在完成了革命之后,大家都逐年老去,张大佛爷为了躲避之后的大风暴,也退隐了田园,以为就这么过完一生了,可是忽然有一年,张大佛爷就被秘密接见,再次见到了那个领袖。 当时的领袖已经步入暮年,在交谈中张大佛爷明显感觉到领袖对于衰老和死亡的恐惧,领袖让他去寻找他祖先的那个秘密。 于是,张大佛爷只得翻查自己家族的信息,通过特权,他翻查了很多的县志,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们无法知道具体的过程,但是他发现了四川四姑娘山这边的线索,于是便有了“史上最大盗墓活动”的发生。 此时,领袖的健康急剧地恶化,他们不得不在时机并不成熟的时候,进行很冒险的探索工作,结果,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最后变成了老九门的灾难,当时的中坚力量几乎毁于一旦,最好的好手都死在里面。 这个项目是直接负责于领袖,所以由另一个副手直接指挥,可是,在那一年里,那个副手和领袖陆续死亡,整个项目就自动结束,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起了当年从二叔那儿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那个人,地位如此之高,我还无法相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很幸运,因为这个项目极度机密,所以两个人去世之后,谁也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情,接下来是权力斗争的极限,为了避免被清洗,老九门全部雌伏了下来,同时,很多老人也都相继去世,可以说老长沙淘沙客的黄金时代,走到了尽头。之后就一直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包括霍老太、解九爷等人,都有意识地开始洗底,想摆脱这件事情的阴影。同时为了兼顾生意,以区域为划分,大家族都开始联姻和合作。”小花道,“不过,他们没想到,这件事情根本没完,一入官门深似海,他们的子女,早就在被注视和培养着了,你知道,这股力量的梯队观念是非常深的,在使用老梯队的同时,二梯队和三梯队早就成形了。” “好像是七十年代中期,在霍玲、你三叔这一代人二十不到的时候,其实他们已经完成过一次摸底和挑选,我相信你家里你老爹,你二叔三叔都知道这件事情。而且那个时代,是很可怕的,年轻人非常的狂热。在老梯队没落的同时,其实新的梯队已经开始运作。” 小花把当年的领袖称呼为a势力,那么这股a势力并没有放弃那个秘密的探索,在领袖死后,a势力的继承者表面上默认了老九门的缺失,但是实际上,在考古队工作的霍玲等人,早就开始了后续的工作。而且,在那段时间,他们的目标已经从四川,转移到了张家楼,同时样式雷和张家楼的关系,也被发现。 势力a认为,当年张大佛爷的祖先,离开吉林之后,很可能是带着那些祖先的棺椁去了广西,在山中修建了那么一座古楼,把那“秘密”藏到了这座张家楼里隐蔽了起来,于是,势力a使用霍玲和陈文锦这些新兴力量,组建了一支考古队,前往广西探查。 “这些就是我们遇到你之前,推测出来的事情。”小花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那次考古项目给了霍玲巨大的打击,使得她好似着了魔一样,可能是为了解开心中的心结,她去了西沙,之后出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老太太怎么查也查不到,她一开始以为,女儿葬身海底了,八十年代末其实她也放弃和接受了,她厌倦了这里的事情,就想离开中国,移民加拿大,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就有人给她寄了几盘录像带。” 我听秀秀说过,但是不想秀秀暴露,于是保持缄默又听了一遍:“录像带里有霍玲的影像,他们好像被关押在某个地方,她一直认为这个是一个威胁的影像,她的女儿在某个地方被关押着,威胁她不能出国,并且继续寻找那座张家古楼。你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非常非常痛心的事情。” “于是,老太婆明的说是为了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失踪,其实是被人通过这种方式威胁着,继续去找那座古楼?所以她才会高价来收购样式雷的图纸?” “对!”小花道,“但是,你的出现搅乱了一切,因为你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假设,寄来录像带的是势力a,那么,可能连势力a自己都不知,他们控制的那支考古队,其实已经被人掉包了。 “你查出来的在广西妖湖边上的事情,告诉我们,在整件事情中,竟然还有一股隐藏得更深的,至今可能只有你查到的,势力b。” 这一支势力b,非常的神秘,但是出手不凡,出现一下就用了一个非常狠的招数,把那支考古队全部都杀掉了,然后,用自己的人,替换掉了那支考古队。整个过程发生在偏远的山区,速度非常快。 很显然势力b十分了解势力a的情况,所以早早地作了准备,所以替换的那些人连他们周围的人,都没有立即发现出了什么情况。而势力a也不知道,他们的队伍已经被势力b所替代了。 小花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霍老太的忌讳就没了,你知道霍老太的性格,有仇必报,这两股势力,一股杀了她的女儿,一股耍了她那么多年,现在,是她反击的时候了。所以,她准备抢先找到那座张家楼,拿到里面的东西,然后逼幕后的人现身。”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啊。” “是的,所以我们前往这里的同时,霍家的其他人已旦经离开国内了,老太婆这一次是玩真的。”小花道,“很抱歉,你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选你们几个当帮手,是因为,她不能用自己家里的人。” 说起这个来我倒不是特别的害怕,因为这些毕竟是很虚幻的,我问道:“那么,你们猜,这势力b是谁呢?” “势力b肯定与势力a是暗中对立,表面合作的,否则,不需要做得那么隐秘,我听你说西沙的事情,西沙一定是各种力量博弈的终极,所以才会如此的复杂。你三叔说不定真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小花道,“只有当事人全部坦白,你才会明白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现在当事人都基本不在了。” 我往地上一躺,心说也是,真他妈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三叔和解连环分别代表的就是裘德考和老九门在野派的势力,其他人难道是披着a皮的b?那当时,闷油瓶又代表着哪一方的势力呢? 小花站了起来:“总之,好戏在后头。”他看着那些墙壁上的洞,百无聊赖地用手电照着,“等他们把东西弄出来,才是真正好玩的时候。” 我点头,刚想再骂几声娘,忽然看小花好像在洞里发现了什么,一下皱起了眉头,低下头仔细去看一个洞。 “怎么了?”我问道。 就见他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就把手伸到那个洞里,拨弄了一下,就听洞里发出一连串咯啦咯啦的声音,又一块浮雕从里面长了出来。 小花拿出一块碎石,给我看:“我操,这一块被卡住了?” 我走过去,心已经狂跳起来,心说妈的怎么回事。 “我们开合太多次了,有块石头崩了下来,卡在缝里,这一块就没推出来。”小花道。 糟糕,我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退后一步看石壁,原来一共是四个按钮,那么现在变成了五个,我靠,那就是说,另外一边,原本需要按五个按钮,但是现在他们只按了四个。 可是,从闷油瓶发来的那张照片来看,那道石壁还是打开了,密码错误,石壁还是打开了,那他们走进去,会是什么情况? 7 第五十二章 死亡错误 我的冷汗顿时发散全身,那种恐惧难以言语,他们当时打开门,肯定以为也是万无一失,肯定会非常放松,如果忽然遭遇机关,那肯定是凶多吉少,而一切都是因为我这里的失误。 那等于是我害死了他们。就算是闷油瓶几个能幸存下来,只要有人死,那就是我的责任,我无法面对。 小花比我反应快得多,立即就跳上滑轮,送出洞外,我听着他在外面大喊,要把消息传递出去,但是我知道已经太晚了,从他们进去到现在最起码已经过了三天了,如果要出事情,应该已经出了。 一下子,所有轻松的情绪全部一飞而散,感觉像是以前帮别人作弊,交完卷才发现两个人考的科目不一样。我也走出洞外,两个在在悬崖上就进入极度忐忑不安的发呆状态。 小花发了消息过去,让那边的人立即去查看情况,并且立即给我们反馈,但是消息到那边,再回来,最起码也要两天时间。 我本身还想找点什么说辞来安慰自己和小花,但是这件事情随便想想就知道非常严重,我根本连自己的心脏都平复不下来。 那种焦虑,无法形容,我坐在那儿,想做点什么,偏偏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一切又是自己的责任,那种暗火在体内燃烧,让人没法冷静。 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让它烧着,焦虑到晚上,精力全部耗竭,人才颓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我们收到了反馈,只有几个字:“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我的头嗡的一声就炸了。 一下再也待不住了,我和小花下了悬崖,回到了附近的那个村子里,直接在电脑边上和在巴乃的人沟通。我们的东西一到,他们也意识到坏了,立即派人进去,但是,已经没有反应了。 现在他们已经采取紧急的措施,准备派人进去查看。让我们继续等消息。 当天晚上一夜难寐,不知道是太久没有睡床了,还是因为焦虑。第二天,还是没消息,连进去查看的人都没出来。 我捂着脸就明白,不可能有好消息了。 还是等着,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到了一周之后,我就意识到什么,但我还是让对方每天都要给我消息,那边整个已经绝望了,小花拍了拍我,道:“别骗自己了,里面肯定是出事情了。” 我从来没有那么不知所措过,如果是平时,我还能冷静下来,因为我身边有闷油瓶和胖子,但是忽然间,一下我只有一个人了。 我想起了很多时候,当我们在七星鲁王宫,在海底,在长白山,那些时候我都是和他们在一起,被困住,遇到危险也是在一起,我从来都不觉得有那么焦虑,但是现在……我再也待不下去,我立即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广西现场。 7 第五十三章 冷静(一) 在离开四川的车上,我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冷静地分析情况。 小花说的其实没有错,我现在去广西,单身一人,就算霍老太的手下敢放我进去送死,我进去能救出他们的机会也不大。 他们的那支队伍,有胖子,有闷油瓶,高手林立,如果他们被困在其中,凭什么我这样身手的人能救出他们?而要救他们出来,必然需要一批至少和他们相当的人。这种人,短时间内是找不到的。 而霍老太出事,这个消息在我们来说,足够能够调动起霍家的力量,但是江湖事情往往不同于表面,霍家内部必然有利益冲突,当家出事,对于下面的人来说,首先是一个机会!他们首要会做的是什么,很难说,而如果把消息宣扬出去,那么形式就更加的复杂,不仅不会有人真心地支持救援活动,说不定,还有人会阻碍。 所以,小花的打算是先压着,需要通过迂回的方式,而如他说的,我没有了胖子和闷油瓶在身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件事情不是我能解决的范畴,其实细细想来,确实就是如此。 我在车上想着我的计划,就发现,毫无头绪,以前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即想到胖子,现在,我翻遍手机里所有的人,除了一个潘子,没有任何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了。 而潘子,已经归隐田园,我应该去打扰他吗? 但是,我真的无法再等了,我经历过那些险恶的环境,知道时间是多么重要,解家人谨慎的性格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吴家五爷的义气和豁达,也在我的血里流淌,我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我真的是豁出去了。 为了节约时间,我在飞往长沙的机场上,给潘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潘子,有点意外,我把我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说,我需要夹一只喇嘛,希望他能够帮我。 我原以为他会立即答应,没有想到,他却迟疑了一下,只对我道:“好,你来了再说,我去机场接你。” 我心中有些异样,感觉不太对。难道他那边,有什么变化? 一路上忐忑不安,想着他最后的语气,感觉不像以前他的口气,难道在他那边,他的生活有什么变故? 到了长沙,一出机场,就看到潘子站在车边,我看到他,一下就惊呆了,几乎没认出他来。 当年的那个兵痞竟然有了白头发,看上去,比之前看到的,老了好几岁。虽然背脊还是硬朗的,但是一眼看去,无比的刺眼。 我和他相对而视,一下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小三爷,气色不错。”他勉强地笑了笑,接过我的包,放到车的后备厢里。 我坐到车里,发现这是一辆二手车,比他原来开的那辆要差很多,潘子虽然一直是土不拉叽的打扮,但是,这一次看到他,我就感觉他身上的那股气没了,不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身上矬了几个洞都能站起来的潘子了。 车子颤抖地开出机场,我就问他:“原来的车呢?” “卖了。这车是问我朋友借的。”潘子道,“原来那车,是三爷给我的,三爷没回来,这里铺子里的货都给下面人抢挂光了,下头的土耗子都来要债,我给卖了还了点债,不能让那帮小人说三爷的坏话。” 我有点哑然,三叔的铺子,出事之后,我真的一点也没管。 “你不说你找了一女人,嫂子呢?”我问道。 “女人。”他苦笑了一声,“咱这种性格,他娘的没资格要女人,也别去祸害人家的女儿了。”说着看向我,“你呢,听你电话里说的,你还在搞那些破事,怎么回事?” 我摇头:“还是那烂摊子。”事情又说了一遍,才问他,“以你的经验,现在组个这样的队伍,要多少钱?” “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要每人给个一万雇外地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这些人没用,有用的人,不光看你给多少钱,会看你的背景。”潘子道,“三爷这样的身份,叫谁都会考虑考虑,因为他知道,三爷叫他们是去赚钱,但是,你现在不行,这些鸟人,你根本服不了他们,到时候,不知道谁吃了谁。” “那有什么办法,那小哥和胖子都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要是他们死在里面了,我他娘的。”我叹口气,又想起了盘马的话了,心中就很不舒服。 潘子没说话,只是点起了根烟:“干我们这一行,早有这觉悟了,不过,他娘的,我最有这觉悟,却死不了。” “三叔的铺子现在怎么样?”我间道,“你能摆平吗?找几个能干的伙计?” “铺子?”他骂了一声,“他妈的哪里还有什么铺子,全烂了,那群鸟人,平时三爷对他们怎么样,现在他们是怎么回报的,只有几个地方的盘口,还算有点良心。等下,我约他们几个盘头出来吃饭,看看他们肯不肯帮忙。” 我颇有些吃惊,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三叔下面的事情,但是,我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糟糕?”从他木托回来并没多少时间啊。 “人心这种东西,真他妈恶心。”潘子道。 车先开到郊区,有一幢农民房,潘子把车还给邻居,说一会打的,就带我进了他家里,那是他租的房子,里面真是家徒四壁,我看着感慨,道:“这也太不会捯饬了,这和住大马路有什么分别,就你这条件,你**都没人来。” 潘子苦笑道:“他娘的,反正就一个人,弄得好又如何,房子又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不去买一套?”我问。 “买不起,我一直以为三爷会一直在下去,等老了就和三爷一起去住养老院去,也没存什么钱。谁知道会这样。”他从平板床的床底拿出板凳,给我坐。 我踢开一边塞满了饭盒的垃圾桶坐下来,就看到在一边,摆着三叔的灵位。 7 第五十三章 冷静(二) “三叔到底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呢,你搞这个,太不吉利了吧?”我道。 “正因为不知道,先把功夫给做足了,万一三爷在那边吃不上饭怎么办。”他道,递给我几瓶啤酒。 我拧开喝了,边观察四周的细节,发现这里电视也没有,只有潘子的床边有个破收音机,他的衣服倒是非常笔挺干净地挂在一边,一看就是精心伺候过的,看样子这是他当兵时候的习惯。 他看我的眼神就失笑道:“老子是个粗人,你就是再看,也找不出丝花来,对于我这种刀口上混过来的人,每天能睡到自然醒,醒过来发现是在城里,没人杀没人砍,已经是很幸福了。” “那你也得搞点娱乐。”我道,“你明天都怎么过的,看着四面墙?” “谁说老子他妈的没娱乐,老子在窗口吃酱瓜,喝啤酒看看下面的发廊妹,比神仙都舒服。”潘子坐到床上,看样子没有第二只凳子了,同时就拿出他的手机,“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不过,小三爷,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以前可以说一不二,现在,是求人办事,你得兜着点儿,等下那人讲话,可能没那么好听。”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忐忑了起来。我不是个很能受得了冷菜冷饭的人。 潘子就开始打电话,有几个电话,只说到我来,有事情找他帮忙,就立即被挂掉了,有几个干脆打不通,只有两三个电话,是说到了吃饭的事情。打完之后,潘子看了看我,还安慰我:“没事,有三个人会来,比我想的好多了。” 当天晚上,我就在国贸的饭店里见到了那三个人,我一看,确实还都认识,以前三叔在的时候,这几个都是和三叔关系最好的嫡系,我都是叫叔的。 见面之后,他们也都点头,但是我也发现了,这一次,他们全都没有站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他们的表情,也不像非常的勉强,才逐渐放松下来,潘子点了菜和他们闲聊了一下,就进人了正题。 我们当时有一套说辞事先想好了,也没说那张家楼如何恐怖,只说那地方如何之可能有货。 说完之后,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我就道:“几位叔,现在世道不好,这么大的油斗,很难碰到了,我想借你们几个入,或者咱们几个联手干一票。”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却发现他们都出现了一种为难的表情。 “小三爷,你这算是夹喇嘛吗?”一个人就问我,我记得这家伙叫邱叔。 我想了想:“算是,也不是。” “江湖规矩,你这喇嘛夹之前,你得甩点东西出来,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知道这地里的东西说不准儿的,你没下过几回地吧,我就是卖你面子,我手下的兄弟也不会听我的。”邱叔就道。 说完其他两个都点头:“小三爷,现在大家混日子也不容易,差遣兄弟不是那么方便的,上下都得掏钱。” 潘子就道:“今天的份子钱,三爷不是早就预了嘛,这么多年兄弟了,你们也算是看小三爷长起来的,这么说多生分。” 那邱叔就道:“三爷预的是三爷的钱,你也说这是小三爷,你小三爷是三爷的儿子吗?如果你小三爷是三爷的儿子,那这三爷的钱,就是你的钱,可惜你不是啊,这不倒霉催的吗?凡事我们都讲个理字,这钱我是拿了,我是花了,但是,那和你没什么关系。”说着又看着潘子,“人家小三爷都管不了这钱,你潘子凑什么热闹。” 那家伙嗓门说着就响了起来,边上两个人忙劝他:“老邱,潘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别说这话。” 潘子就冷笑不吱声,那邱叔继续道:“小三爷,咱们在这儿给三爷面子,也叫你一声爷,你要真想起这个事,也好办,你把杭州三爷那铺子的房契押给我们,我们给你人,你东西能拿得出来,是你的运气,你拿不出来,那算你倒霉。” “我**!”潘子一下就爆了,“妈的,我说今天你怎么肯出来,惦记着三爷的本铺是吧,我告诉你,我潘子现在没人没钱,但是他娘的老子宰过的人,比你的手指头还多,你试试动三爷的祖产,老子一把刀杀你全家。” 潘子爆完,那邱叔显然也是忌讳潘子的脾气,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就瞪着他,另一个什么叔就道:“哎呀,自己人不要这样。” 邱叔一拍桌子站起来就道:“得,你狠,你抱着吴三省那家伙的祖产去死吧你。”说着看了我一眼,“什么小三爷,我呸,老子算是做慈善,到这儿来最后叫你几声,我告诉你,吴三省不在,你在长沙城他妈算个屁,你他妈就是狗也不如,我明天就放出话,你他妈有钱都夹不到喇嘛,我等着你跪着来求我!” 说完他甩手就走,另两个一看这饭也吃不下去了,也急忙跟着邱叔走了出去。一下饭桌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完全蒙了,根本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好久,才有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潘子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已经无所谓了,他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对我道:“现在,你知道这帮到底是些什么人了吧。” 7 第五十四章 绝望 当天晚上,我和潘子喝了二十罐啤酒,我们躺在酒店外的草坪上,看着灰蒙蒙的天,也没说什么话。 我算是知道潘子在这段时间里受到的打击了,三叔不在了也就算了,整个盘口的情况还变成这样,这真让人恶心和崩溃,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瞬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但是,我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考虑这些,另一边,胖子和闷油瓶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我一方面觉得非常的沮丧,另一方面,一个希望完全破灭,我又非常的焦虑。 晚上我住他那农民房里,因为我身上的钱包什么的都在北京寄放着,也没什么钱,我就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叹气,想了想就道:“三爷下面的人是靠不住了,我明天帮你去问问其他盘口的人,有没有兴趣。” “有戏吗?”我问道,心里想着,如果没戏,那我只有一招了,那就是报警。虽然结局非常惨,但是至少还能有救他们的希望。 “不好说,本来希望就不大,因为你吴家的太爷去其他的盘口求人,这已经告诉别人吴家失势了,加上刚才王八邱的话,就很难掰回来。但是,总要去试试。”潘子道。 果然,第二天早上他就去了,中午的时候他提着外卖回来,问他如何,他就苦笑摇头,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有很多的淤痕,就问他怎么了,他道,去另一个小盘口,正碰上王八邱的入,打了一架。下午他再去其他几个地方问问。 我看着他的表情,就意识到,他自己几乎完全没抱什么希望,就拍了拍他,说算了。他道:“小三爷,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和你两个人去,人少点还轻巧点。” 我想想,两个人进那么一个地方,连装备都背不进去,潘子身上的伤积到现在,他的状态已经不是当年,让他去,我真的很不放心。他本来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再把他拖进来,我也不忍心。 不过我知道潘子的脾气,没有直接和他说,下午他出去的时候,我给他写了张纸条,告找到了能帮我的人了,让他不用担心,就自己离开了。 走出潘子家,来到马路边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甚至想到去报警,但是想到我们做的那些事情,如果被抓住大约都是枪毙的命,那还不如不救呢,又想着,也许在我焦虑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了,前几次不都是化险为夷,虚惊一场吗? 但是,那些都骗不了自己,我想着,要不回杭州,找二叔想办法,但是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的反应,他一定会把我关起来,然后告诉我,去救他们是不经济的。 但是,不回杭州,我又能去哪儿呢?是去广西吗?一个人去,我连湖边都到不了可能就挂了。 想着,还是到机场再说,如果给潘子回来看到,我必然瞒不过,于是拦了一辆的士,这该死的郊区尘土飞扬,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怎么也拦不到车。 我顺着马路往前走,一直走了好几个站口,才看到一辆空车,就在我想上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以为是潘子,心里就揪了一下,一想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心说难道是他搞定了,给我好消息? 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个短信,而且是小花发来的。 我打开,翻出来看了一下。 “听说了你在长沙,知道你的困境,如你真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去救他们,请到如下地址,我在那里为你准备了一个东西,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短信的后面,附有一个长沙城里的地址。 我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显然小花在北京听说了我这里的事情,老九门的耳目还真是厉害,此时我无限迷茫,也没有其他什么选择,上了车,就让司机开往那个地址。 车很快就到了,那是一幢毫不起眼的住宅楼,十分的好找,我觉得,有可能和之前成都那边一样,里面别有洞天。 门敲开之后,发现屋里非常暗,从里面出现一干瘦干瘦的女人,第一眼我都几乎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她穿着很中式的衣服,问我:“找谁?”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把小花的短信给她看,她就道:“花儿爷,明白了。” 说着让我进去。 一进屋我就闻到一股剧烈的房间不通气的味道,屋子里非常干净,但是似乎很久没有开窗了,而且光线也非常的暗淡。 我环视,发现这屋子一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化妆镜,然后四周,竟然全部都是柜子。还有很多的好似发廊里的东西。 我心说这该不是一个暗娼吧,小花帮我的意思是,让我随便找个暗娼爽爽忘记那些烦恼吗,那这暗娼也太奇特了吧。就见那女人,从内屋拿出一只盒子,放到我面前。 “花儿爷给你的东西。” 这是一只月饼盒子大小但是很薄的陶瓷盒子,我苦笑,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下就愣了。 盒子里盛着锦缎,锦缎上放着薄薄的一层东西,乍一看很像是面皮。但是我仔细一看,就意识到,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虽然见过易容,但是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人皮面具,原来是这种好像食物一样的质地,我心中好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问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那姑娘根本没理我,我捏了人皮,发现还是蛮结实的,于是从盒子里拿了起来,在我面前展平。这一展平,我就冒出浑身的冷汗。我一下认出了这是谁的脸。 这是我三叔的脸。 7 第五十五章 轮回恐惧之面孔 我明白了小花的意思。那一瞬间我全明白了,但是我简直不敢相信。 他给我准备了一张,我三叔的人皮面具。他不会是想向我展示一下易容术。他是想,让我戴上它。 我忽然间非常佩服他,他在千里之外,知道了我这里的情景,并且作出了最准确的判断,他知道,不管我如何地努力,不管我如何地去找老关系,整件事情都无法挽回了,三叔在长沙的势力已经完全崩盘,变成了无数的小利益集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指挥他们。 唯一的办法,就是三叔回来。 但是三叔已经回不来了,那怎么办? 我们,来创造一个三叔。 但是,看着这张人皮面具,我忽然觉得,一股从脚底涌上来的寒意,没有任何缘由地,让我发起抖来。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害怕,因为惶恐,还是因为兴奋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事实上在这一刻,我体内有无数的情绪完全崩乱了,我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的景象,一些是我三叔的,一些是如果我成为了三叔之后,面对各个人的,还有独自一人的时候的,脑子一片混乱。同时,闷油瓶和胖子的脸,不停在里面穿插。 好在只是一瞬间,我立即就静了下来,手心开始冒汗,我开始很冷静地来考虑这个问题了。几秒后,我就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别无选择的选择。 “这东西怎么戴?”我问那姑娘。 “你如果愿意戴,我会帮你戴上,整个过程需要四个小时,可以保持四个星期。你想好了吗?” 我心说足够了,我只要把他们救出来就行了:“逼真吗?” “这个,我帮你戴上之后,你可以自己判断。”她道,就指了指一边躺椅,让我过去躺下。 我走了过去,躺了下来,她立即就把那张人皮面具盖到了我的脸上,那一瞬间,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三叔当年的一句话: 有些面具戴得太久,就摘不下来了。 8 第一章(一) 我在小旅馆的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脸。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人。 那个人很熟悉,但他不是我。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混合着一种逃脱感和恐惧感。 我好像借着这张脸逃脱了身为吴邪的命运,却进入了另一个更让人不可控制的人生里。这种不可控制是真实的,包含了无数的可能性。我几乎无法预测,我之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我即使没有面对镜子,都会轻微地发抖。现在我已经好多了。很多事情开始你无法接受,一旦接受了,你会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 在就范之前,我从没想过,所谓的面具可以做到这种惟妙惟肖的地步。我即使贴着镜子,也看不出面具和我原来的皮肤相比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感觉粗糙了一点。以前看闷油瓶使用易容术的时候,我还觉得那是一种高深的旁门左道,现在我真的服了,这种手艺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发展出来的。 我的头发染成了斑白的颜色。三叔的斑白是他历经多少年的痛苦才沉淀下来的痕迹,而我的斑白却只需要几小时,就能看上去同他的毫无差别。这么一来,我反而觉得三叔的痛苦是多么的不值得。 那个姑娘说,这张面具可以使用四个星期,不用任何保养,但在这期间,即使我想撕也撕不下来。中国的易容术其实是一种发展非常成熟的化妆术,和现在的塑化化妆非常相像,可因为目的不同,易容术的成本比塑化化妆要高得多,不可能在现实中大量推广——只有真正掌握了技术的人,或是想要达到非常重要目的的人才会使用。 最难的活儿,是做一个现实中存在的人的脸,而不是变成一个陌生人。这就需要戴上面具的人连神态都要和原来的人高度相似。 “我只是给你一张皮,这张面具除了戴在你的脸上,还需要戴在你的心上。”她临走的时候淡淡地看着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戴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镜子里的“三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着当年解连环戴上三叔的面具时,是不是也被这样教诲过。但是这么多年来,他真的戴上了。戴在脸上的面具能撕下来,戴在心上的又会如何?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我用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面具没有融化掉,看来最后的一步也成功了。我叹了口气。 回到卧室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我开始琢磨今后应该怎么办。今后的一切,包括我说话的样子,现在都还是一片空白,我什么都得想好。(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盗墓笔记8第一章(二)”,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8 第一章(二) 我最先升起的一个念头,是脱光了去外面跑一圈。反正不是我自己的脸,我可以做无数以前怕丢面子而不敢做的事情,比如说,闯女厕所、头上顶个痰盂之类的。但随即我摆脱了这些念头,我还没那么无聊。 我戴上面具的目的,是让三叔所有的盘口重新整合起来,提供所有还可以提供的资源,用来营救闷油瓶他们。这是我唯一的目的,但首先我不可以被识破。 我的声音没法伪装,这需要专门的训练,想来也不可能我自己杀到他们中间,嬉笑怒骂间把他们都搞定。我又不是影帝,以我的这种气场,肯定几分钟之内就会被识破。 这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还得得了便宜卖乖。最好的情况是,我不用和他们正面冲突,只需要远远地让他们看一眼,然后使用一个代言人。 我知道我必须得到潘子的帮助,只有他熟悉三叔和三叔下面人的秉性,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把潘子拖下水。 他应该走出来,不应该再走回去了。 但除了潘子之外,还有谁可以帮我呢?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任何一个人来。我这才发现,没有了三叔,我在这个圈子里真的一无所有。我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名字地看下来,发现短短几年之间,太多东西都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后,我还是翻到了潘子的那一栏上。我闭上眼睛,说了声“对不起了”,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潘子应该还没有回来,否则他一定会打我的电话。外面是傍晚,不知道他今天又遭受了怎样的揶揄,也不知道他看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好玩,但是同时又觉得有一种无法排斥的低落。 在电话里我没有跟他说具体的事情,只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他的声音还是很沉着,但透着无比的疲惫。我们约了一个地方见面。 我翻身起床,从衣橱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是那个姑娘给我的,三叔喜欢穿的那种带点古风的外套。我脱掉了我的t恤,换上了那套衣服,心说小花的服务真的很周到,非常合身。 想着,我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但是没有回音。 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我有意挺了挺腰板,提醒自己,出了这道门之后,我就是另一个人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不用刻意去做,走在路上我的步伐自己就变了。路过大堂的时候,我照了一下衣冠镜,发现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常的冷冽。(翻页提示:下方5厘米处,有个链接“下一章:盗墓笔记8第二章(一)”,这就是了。其他各章类似。) 8 第二章(一) 我在湘江边上的咖啡馆里和潘子碰头,潘子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一下愣住了。我看他浑身发抖,看着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冷静了下来。 “小三爷?”他看着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我苦笑。 他还是看着我,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把我的想法还有小花给我面具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我告诉他,我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了。 他看着我的脸,很久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打量面具的逼真程度。过了很久,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干了?” 我点头。 “小三爷,三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这话有很多种意思,总之,以你的品性,你是绝对扛不过去的。”潘子道,“你知道我们都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吗?你看到的只是我们最温和的一面,这个行业真正的面目,是超出你想象的。”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潘子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我好。 “我想去救他们。”我说,“我很想去救他们,我不想这件事就这么结束,所以,扛不住我也会扛。” 潘子继续看着我,问道:“面具能维持多久?” “四个星期。” 他点了点头:“那时间有点紧,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我看他的意思是同意了,松了口气。潘子这一关算是最好过的。我接着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我们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去找王八邱算账吗?” 潘子摇了摇头:“你知道刚才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我摇头,他继续道:“你犹豫。在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你的脸上满是犹豫,这是你特有的表情,在三爷脸上是看不到这种表情的。”他顿了顿,“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应该是让你没有一点破绽,否则,你只有一副空皮囊。那些人都是人精,你谁也瞒不过。”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我真的犹豫了吗?潘子立马指着我道:“就是这副表情,你必须完全改掉你的犹豫。” 我叹了口气,心说这几乎是我的本能,怎么改得了? 8 第二章(二) 潘子看了看四周没有禁烟的标志后就点起烟道:“三爷遇到事情,一定是自己先有一个判断,很少会有征询别人意见的表情。看人的时候,他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些你都没有。” “那怎么办?这种东西太难了。我只露几面,你替我扛着行吗?”我问道。 潘子苦笑着摇头:“在几个月之前也许还有可能,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会听我的。要实行你的计划,你需要实打实地站到我们面前,告诉别人,你就是三爷,你回来了,不听话的人准备死。” 我想了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马上摇头:“我肯定做不到,这个太难了,就算天天练也不太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你刚才不是说要扛吗,小三爷?”潘子看着我,“这只是第一个难关,你还没尝试就说做不到,那之后的所有事情更别提了。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眼神,意识到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我知道自己正站在底线上,是没有退路的。我终于道:“好吧,我会做到的。” 潘子继续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我努力传达出一种不是犹豫的坚定。他终于把烟一掐:“走吧,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继续。我来想想办法,你也要随时记住,你现在就是三爷,这里到处都是三爷的老兄弟,眼睛太多,你逃不掉的。” 我点头,他起身,忽然对我道:“三爷,走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中涌起一股难受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忍住,站了起来。他走在我的前面,帮我把门打开,我忍住道谢的冲动,径直走了出去。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失去了什么,那失去的东西一定是我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就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沮丧。 正想着,前面的路边忽然有人分别从几辆车上下来,全部朝我走了过来。我一看就愣住了——竟然是王八邱。 我回头看了看潘子,潘子也是一愣,就见王八邱带着四个人,看着我笑:“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兄弟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8 第三章(一) 我刚想说话,忽然意识到不对。我一出声就要露馅了,现在不能说话,只能想还能怎么办。 三叔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三叔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眼看着王八邱到了我的面前,看见我的脸,他立即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我看着他,瞬间只想出唯一一个不会露馅的办法。我迎着他上前,抡起左拳就狠狠地朝他鼻梁上打了过去。 他猝不及防,被我一下打翻在地,我的手立即传来剧痛,但还是咬牙忍住,立即上去又是一拳,把刚爬起来的他又打翻在地。他杀猪一样叫起来。我想起上次吃饭时他说的话,也真的火了起来,反正不知道是否瞒得过去,先打过瘾了再说,于是直接冲过去对着他狂踹。 那家伙看着挺狠,打架却非常面,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身后的四个手下终于反应过来,一起冲上来。潘子立即拦在我的面前,对他们道:“想死就来,一刀一个,三分钟不把你们干掉我就是孙子。” 潘子的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时间四个人都不敢动了。 这时候我打得自己的手都没感觉了,怕等下我自己治手的医疗费比这家伙治伤的钱都多,我也不能太过分了,就又踹了几下,转头便走。 潘子看我走了,“呸”了一口,也跟着我来了。我们走过一个路口,看到那几个手下立即去扶王八邱。我加快步伐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现自己的手肿得像馒头一样。 “下次用巴掌。”潘子道,“用拳头打他是给他面子。” 我看了看后面,问道:“没露馅吧?” “不一定,他一定是布了眼线,一直跟着我或者你,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以为三爷回来了,立即过来看风水。你刚才的反应不错,就是打得不够狠。” “还不够?” “要是我下手,咱们就不担心他有没有看出来了。”潘子道,“不过不管他有没有看出来,这一顿揍他肯定也迷糊了,暂时不管他,我们快走。” 我们上了出租车,潘子说不能去我原来住的旅馆,也不能去他那里了,到今天晚上全长沙肯定都会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得先躲起来。但也不能躲太久,因为三爷从来都不怕那帮鸟人,明天一定有一场硬仗。 如果明天能熬过去,立即回杭州的本铺,可以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我点头,他道:“今晚不能睡了,我得告诉你怎么才能混过去。不过,明天也不能像我说的那样硬碰硬,一个晚上你肯定没法学成三爷的样子。明天我找个地方,你在里面,我在外面,让他们只能看到你的脸,你不用说话,但是要训他们。” “不说话怎么训?”我奇怪道。 潘子神秘地一笑:“我等下教你三爷神技的第一招,沉默训人。” 当天晚上,我几乎通宵在练那沉默训人的招数,其实就是隔空摔账本。 潘子说,我三叔生气的时候一般很喜欢骂人,但当他暴怒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很沉默。他会把有问题的账本拿出来,让问题账本所在盘口的人在外面等着。如果解释得体,他就放下,如果有问题,他会把账本摔出来,那个人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账本一定要摔得准,但也不用太准。但我的问题是,我必须认得所有盘口人的脸。明天除了各个盘口的头头,还会来一些副手,人数加起来可能超过三十个,潘子这边又没有照片,他只能先布置一个图,明天让那些人按照顺序站着,然后排上号,我听到名字就对应上一个号码,把账本往这个号码那边甩过去。 我练了一个晚上,终于略有小成,扔着扔着也有了心得。最后,还需要摔一个烟灰缸,作为总结。这烟灰缸要摔向潘子,作为对他办事不力的惩罚,以便潘子可以借这个去发飙。 我看了一下那个即将被摔的烟灰缸——是清朝后期的珐琅彩盘子,不由得心说,潘子你可得接住,我这一摔就是六干多块呢。 凌晨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潘子在早上五点群发了短信:“收鳞,九点,老地方。” 这也是暗话,和“龙脊背”一样。 我们两个起来后穿戴整齐,出门时潘子道:“三爷,你就是三爷。”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在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刚转弯出去,忽然从路口的暗处出来一个人,一刀就砍在了潘子身后。 猝不及防之下,潘子一下翻出去几步远,后背的血洒了一地。那个人立刻回身朝我扑了过来,手里是一柄砍刀,对着我的脖子就要砍。 8 第三章(二) 我急忙闪过。潘子已经爬了起来,一把揪住那个人的后领,几下就把刀抢了过去。那个人用力挣脱了,我看到他身后的暗处里走出了六七个人。 他们二话不说,朝着我们就扑了上来。 潘子的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他抓着砍刀,轻声对我道:“不要跑,看着我,镇定。” 我的身上全是冷汗,没有说话,就见潘子把刀一横道:“才七个人,王八邱舍不得出钱吗?” “王八邱?”我看着那些人,忽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应该是王八邱派来灭口的。那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的眼线真的这么厉害? 那些人的表情冷得让人无法理解。我不认识他们,他们眼神里散发出的那种感觉,忽然让我非常害怕。即使在斗里遇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时,我也没有这种恐惧感,我想到以前我还是小三爷时邱叔的样子,他还偷偷塞给过我零花钱。我一下子觉得人可以很势利,但应该有底线。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就是人心吗?我看看潘子后背的血,那道刀痕让我觉得无比的目眩。 潘子砍翻了三个人后,其他人立即跑了。 他看了我一眼,靠在墙上喘气道:“王八邱是商人,做这种事情不专业。要耍狠,靠这些人是不行的。” 我苦笑,问他要不要紧,想上去扶他。他摇头,让我别过来:“大老板扶着被砍的伙计,那就是没落了。我没事。”说着指了指另—边,我发现那几个人还没跑远,“他们肯定还有一半的钱没到手,非得弄死我们才行,还想找机会偷袭。” “那怎么办?”我看着那个方向,“你这样会失血休克的。” “不会,老子失什么都会休克,就是不会失血休克。”潘子道,他站了起来.我看到他身后的墙上全是血迹.“走,我们就追着他们走。” 走了几步他停了停,我发现他的表情有点痛苦,但是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做声。 我们一前一后向那几个伙计走去,潘子横着砍刀,把刀刮在墙壁上,一路刮了过去。这是打架斗殴最下等的恐吓方式,以前这种事情一定不需要他来做,但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那几个小鬼就这么被潘子逼得一直退到大路边上。潘子的血把他的裤子都弄湿了。他放下刀,看那几个小鬼还没有逃走,而是直直地看着我们,显然他们是看到潘子的样子,知道他迟早会倒下。 我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但是,举目望去——我暗叫不好,这个地段要打上车比在杭州还难。 我忽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我们被别人砍了,然后我们在虚张声势,撑到了大路边,却打不到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潘子拿着砍刀的原因。 眼看潘子靠在树上,马上就要体力不支了,我非常焦虑,想到刚才潘子说这是不专业的手段,难道三叔不在了,我们就会被这种不专业的手段逼成这样吗? 那几个人渐渐靠了过来,潘子死死握着砍刀,看了我一眼,显得有些无奈。我忽然很想打电话去报瞀,但那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他的话:“有些事情你是扛不住的。” 我一直以为他所谓的扛不住是来自于各方面的巨大压力,我没有想到,扛不住是这个样子,这么没有美感,这么**,眼看自己的好朋友快不行了,还要假装镇定,既不能选择逃跑,又不能选择其他帮助,只能在他们的游戏规则下死杠。 我的手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心里想着,如果潘子不行了,我应该怎么办?接过潘子的刀继续吗? 这时候,我忽然看到对面那几个小子一阵欢呼,接着,从另一边的道路上又冲出来十几个人,所有人都拿着砍刀。 两拨人一对话,立即就看向我们,领头的一挥手,迅速向我们逼过来。我心一凉,竟然还有人! 潘子猛地站了起来.骂了一声道:“哟嗬,是南城的小皮匠,王八邱消息挺灵通的啊,知道我和他的过节。三爷,您往后靠靠,别弄脏了衣服。”说着把刀往树上拍了拍,一个人向他们走了过去。 但是没走几步,对面的人却停了下来,都看着我身后。我看见他们的表情很尴尬,潘子也觉得奇怪,停下来回头看。 我回头看到,身后路边停了几辆车,车门陆续打开,走出来好多人。霍秀秀走在最前头,穿着一身休闲装蹦蹦跳跳地上来,勾住我的手对我说道:“三叔,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没等我说话,我看到另一边小花穿着西装和他标志性的粉红色衬衫,一边发着短信一边走到我面前,头也不抬地发完后,才看看对面的人说道:“送三爷去‘老地方’,遇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 8 第四章(一) 不管是人数还是声势,我们这一边都占绝对优势,对面的人立即瓦解。 小花看着退后四散而跑的人,把手机揣入自己怀里,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一些人追了上去。 我看见四周好多行人远远地看着我们这边,觉得这样目标太大了,就对小花道:“算了。” 潘子走了回来,道:“花儿爷做得对,这些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其他人再想找人来暗算我们,对方接生意的时候想到前人的下场,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说着他看向小花,“花儿爷,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扛得住吗?”小花问他。 潘子点头,小花指了指后面:“上车。”说完看向我就笑,“三爷,走一个。” 我心中暗骂,他妈的,你特地设计,就是来看我出这个洋相的吗?一边正了正形,跟着他们上了车。 小花开车,我坐在前座,秀秀和潘子坐在后座。秀秀开始给潘子处理伤口,一时间满车的血腥味儿。潘子道:“对不住了,又把你们的车弄脏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跟着三爷,这种场面还少吗?”秀秀不以为意道。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帮我了?” 小花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我:“活儿不错,那丫头果然值那个钱。”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给我戴面具的人,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说道:“你不是说,这张脸是你唯一能帮我的吗,怎么现在又来了长沙?” “我不是为了你来的。”小花道,“我是为了三爷来的。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我。” 我心中奇怪,潘子在边上道:“花儿爷是我叫来的。” 我回头看潘子,潘子便说道,昨天他给所有和三叔有业务来往、关系还不错的人,或者是以前的朋友,都发了消息,说是三叔这里出了一个“大海货”,也就是无法估价的非常珍贵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过来看货。 这是一种声势。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就算租辆豪车,看上去也非常寒酸。以前三叔就算一个人,因为气势在,走在道上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带着风来的。但是三叔出事之后,各种混乱下,这股气已经散掉了。他下面那些小盘口的伙计,杀来杀去,杀气被提了起来,他们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气已经能压过三叔了。现在,我们需要在声势上把他们重新压下去,要让他们在看到三叔的那一刹那,发现自己的杀气只是一种错觉。人只要第一口气被压住,后面再横也横不起来。 8 第四章(二) “我在北京一团乱麻,要没有那条短信,我就得被闲在北京。”小花道,“看了短信,我就知道你真的做了选择.我也有了借口可以过来。” 我看着他车后跟着的车.问他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直接从后面这些人里挑人出来“夹喇嘛”。他不是还挺拉风的吗? 小花看了看后视镜道:“霍家老太的事情我还瞒着,没敢说出去。但是霍家已经开始乱了,她的几个儿子非常难弄,霍家很多出国的亲戚现在都已经回到了国内,准备开始夺产,现在他们就等着让我给个交代,告诉他们霍家老太去哪儿了。” 霍家老太和小花一起出去夹喇嘛.现在霍家老太一行人都没回来,他回来了。我立即明白了小花所谓的困境。霍家老太有几个儿子,他们之间肯定会有家产问题,一方面要一致对外,另一方面又要比谁对霍家老太更重视,他们质问小花的严厉度就是表明自己孝顺的指标。解家和霍家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现在这么一来,一定会演变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我要是离开北京,我们两家可能会打起来,给第三方机会。北京的圈子太乱了,琉璃孙被你们一闹,也盯着我们讨说法。新月饭店的人更是麻烦。”小花道,“你们的屁股一直没擦干净,霍家一内乱,前债后债必须一起还。” “那你现在过来……”我担心道.“岂不是也会出事?” “不要紧,”小花道,“霍家的人也来了。这种大事,谁都不会错过,三爷的信用一直很好。” 霍秀秀就在后边道:“嘿嘿,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花继续道:“我也没法借人给你,所有的人都被盯着,我一动一夹喇嘛,立刻就会出事。这件事上,我比你还被动。” 我问头看了一眼潘子,他的背上全是云南白药,血好像是止住了, 但他面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见我看他,潘子道:“没事。”我叹了口气,也就是潘子这个时候还能扛。 小花的车绕过一个路口,我发现到了一条大马路边的茶馆外。 这个茶馆很不起眼,但茶馆外面非常热闹,聚集了好多人。 小花看了一眼潘子:“人还不少,看来都做了准备。” 潘子揉了揉脸,说道:“三爷,准备了,咱们得让他们屁滚尿流。”我看着那些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小花靠边停车看着前后,等其他车里的人都下了车,便对我道:“走!” 我们四个人同时下车,小花手插在口袋里,和潘子走在我前面,秀秀贴上来挽住我的手,茶馆外的人群马上乱了,无数的声音骚动起来。 “三爷来了!”“真的是三爷!”无数人叫了起来。 我们面无表情地往茶馆里走,所有的人都自动分成两排。我看见他们惊恐畏惧的脸,忽然有了一种快感,腰板不由得挺了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挂出冷笑。 8 第五章(二) 声音一落,边上所有的包厢里都响起了拉动椅子的声音,一片混乱。片刻之后,就看到帷帐一撩起,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很快这包间里就站满了人。 之前的混乱中,我只是依稀对他们有一个印象。我心中一直有个错误的预判,就是老大应该是其中长得最凶恶的那些。如今仔细观瞧.进来的高矮胖瘦、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但是都长得非常普通,很不起眼。 有些年长的人确实我还面熟,也有些人很年轻。总体来说,这些人即便想特意记住都相当困难。我想起三叔和我说过,在地里办事情的人,长得再怎么歪瓜裂枣,看一眼一辈子忘不了都没关系,但是在人堆里混的出货伙计,最好是哪儿都能看见的那种人。从死人手里拿东西方便,从活人手里拿钱最难。 小花的手下把潘子身边的四把椅子搬过来,这是给四个大盘口的头儿坐的。三叔的体系非常分明,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 在长沙存在着一个有年头的盗墓销赃体系,这个体系是在民国末年确定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再往前追溯,肯定有同样的体系存在,但是历史动荡,各种体系在动乱中都被摧毁,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如今的体系,却是从民国时候传承下来的。 古董买卖分为国内的收藏和国外的走私。俗话说“盛世古董”,只有在太平盛世,才会有人专心收藏古董,但是这句老话是片面的,只在封闭的世界里才有效。 康乾的最初时期是一个大盛世,但是大清朝闭关锁国。顺治十二年(1655年)海禁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才被开放,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又禁了,之后开开禁禁好像快板儿一样,虽然整体时间不算长,但是对海运的控制非常严格。那一段时间,“盛世古董”有所体现,但因为海禁、重刑的压迫,盗墓活动并没有到猖撅的地步。 唯独在民国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来是国外有大量的需求.二来是国内关口开放.政府自顾不暇,于是近代历史上的盗墓高峰期就出现了。 市场很大,又没人管,事情就都做大了。 当时形成的第一个体系就是走私体系。走私的源头是盗墓贼,之后是“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古董行家,从盗墓贼手里购买冥器,带到北平和上海两大城市消化,特别是北平。可是在那个年代,大部分好货还是都流到了国外。 后来新中国成立,海关检査越来越严格,海外走私逐渐收敛,但是体系已经形成。我爷爷这一批人正是成长于那个年代,他们成功地活到了改革开放,所以体系延续了下来。从“文革”结束,在中国南方边境和海面上开始出现走私活动之后,这些年囤积下来、隐藏起来的大量冥器便开始寻找出口,三叔就是利用老一辈的体系开始重操旧业并发扬光大的那一批人中的一员。 当然,现在国内的富豪和收藏家已经是国外走私商的劲敌,这也是各地地方性古董交易市场空前繁盛的原因。 这样也就能理解三叔在长沙、杭州,以及霍家和小花在北京的产业关系,还有吴家和解家联姻的各种潜在目的。 从大体结构上来看,三叔在长沙的所有盘口主要负责两个业务:一个是下地拿货,另一个是分销。 下地拿货的盘口,我们一般叫做“喇嘛盘”,分销的盘口被叫做“马盘”。 这个体系的运作方式是这样的: 三叔这样的人,被称为“铁筷子”,是产业链的剥削者,他们垄断着最好的资源,包括古墓的信息、探墓的知识、冥器的鉴定。 这些铁筷子把自己掌握的古墓位置和朝代信息交给下面的喇嘛盘.接着.铁筷子会出一个“筷子头”,带着信息,领着喇嘛盘里夹来的喇嘛们,一起下地取货.这就是俗称的夹喇嘛。潘子就是三叔手下很有名的筷子头。 同时.喇嘛盘会有熟悉的“马盘”,早就等候在一边,在东西刚出锅,还没“凉”下来时,马盘就联系好了买家、设计出运输路线,之后就在当地直接交易。东西一凉,马盘直接拿走,整个盗墓活动也就结束了。 这种体系销赃速度极快,只要不被抓现行,死的只会是马盘,铁筷子和喇嘛盘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盗墓活动屡禁不止就是因为这个。而对于铁筷子和喇嘛盘来说,马盘这种角色,要多少有多少,死几个就死几个。 三叔的分销马盘数量众多,来到这间房间的,只是大头中的大头。最让三叔忌惮的,是四个下地的喇嘛盘的头头,而如今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那四个人。 8 第五章(一) 这间茶馆,我进门的时候觉得很陌生,走进去上了楼,我发现记忆里依稀还有点印象,之前似乎也来过几次,而且也是和三叔这些盘口的伙计来的。不过当时我年纪很小,只记得房间里经常是满屋子的烟味,大人在房间里打麻将大笑,而我被老爸带着,叫几个人拿了压岁钱就走。 我打死也想不到,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我会以这样的面目再次经历。 茶馆的二搂是一条走廊,两边都是包间,但是和之前大闹过的新月饭店不同,里面的装潢差多了,很多都是用竹子做的隔墙,刷了很多遍漆,呈现出一种油竹的颜色,枯黄泛白。帷帐靠近了能闻到一股香烟的味道,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换过了,陈年的烟味已清洗不掉. 潘子走在前头,引我们到了走廊尽头的包间,撩起帷帐,我们一行人便走了进去。包间内空间很大,但里面只有一张红木桌子,方方正正地摆在屋子中间,两边摆着六把放着盘龙丝绸靠垫的椅子,后面就是窗户,能看到楼下的景象。我瞥了一眼,等下要是被戮穿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逃跑。 但再往下细看,我心就凉了。下面熙熙嚷嚷全是人,都是各盘口一起跟来的。路两边停满了车,什么类型的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卖春运的火车票,跳下去估计是怎么都跑不开的。 红木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小花上去撤掉了五张椅子,只让我落座,椅子都被拉到靠墙.潘子一下就坐了下去,开始抽烟。我看到他的手在发抖,心里便直发紧,不知道他还扛不扛得住。我不敢发问,只能摸着桌子的面儿,装作有些怀念和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边的秀秀开始泡功夫茶给我,她的方法很特别,解开了自己的团子发髻,把发簪先用茶水洗涤干净,然后用发簪搅拌茶叶。 我看着她的动作,一边祈祷她今天早上洗了头,一边就发现她发簪的材质很奇怪,像是一种淡色的翡翠,又像是一种骨头,上面雕着极其细致的花纹,一定是有来头的东西。 泡好的茶水我闻着感觉应该是碧螺春,但是同时又有一种我很熟悉却想不起来的香味混在里面。我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错,有一种凝神的感觉。 我被刚才茶馆门口的场面吓蒙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让我处在—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虽然心跳不快,人也不是很紧张,但我所有的感觉都是迟钝的、麻木的,一直到这口茶喝下去,所有飘忽的感觉才全都收了回来。我的思路开始清晰,心情却又开始紧张了。 我们进来的同时,外面也跟进来一大批人,现在都不在帷帐外面,显然是到其他包厢去了。我听不到一丝交谈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小花摆了摆手让我别急,自己则和几个手下低声说着些什么,到了关键的地方,基本上只是打手势,连嘴巴都不用动. 我只好耐心地等着,深呼吸稳住自己的心神。秀秀按住了我的手表示安慰,我心里却更加焦虑。如果秀秀都能看出我心神不宁,那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来,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 好不容易小花和手下讲完了事情.他才开始理会我。他把帷帐放下,到我身后拉上窗帘.整个房间暗了下来。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王八邱没来,看来知道事情有变,采取了以退为进的办法。不过外面肯定有他的眼线,情况不对他肯定会带人出现。外面的人看王八邱敢不来,也是蠢蠢欲动,情况对我们不利,我看要准备下狠手了。” “那……”我刚想问他.他立即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拿出他的手机给我看。 我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还未发出的短信,他用这个作为写字板,上面写的字是:“隔壁至少有三个耳力极好的人,轻声也没用。刚才的话前半部分是真的,后面是说给他们听的。你只管演你的,其他的我们来搞定。” 我点头,他立即把屏幕上的字删掉,手指的速度极快,接着就给潘子打了个眼色。 潘子脸色苍白,但还是点头,就听他喊了一嗓子:“各位爷,三爷请,交东西了。” 8 第六章(一) 这四个人手里掌握着这条产业链的源头——冥器,因为盗墓的特殊性,一件宝器是不可复制的,价值高度集中,下面所有的分销都得拍着马屁才能拿到成色好的货物。也许这四个盘口不是最有钱的,但是没了他们,这个行业就不存在了。 除此之外,这四个盘口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个个和潘子一样凶悍不讲理,敢跟他们玩欠账赖皮什么的,可能你第二天就不见了,到八百年后,你的尸骨不知道从哪个古墓里被挖出来,那时已经烂成渣了。有钱的怕不要命的,所有人都很忌惮他们。 这批人平时和三叔处于一种很暧昧的状态,一方面指望着三叔夹喇嘛,提供古墓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处处想占三叔的便宜。因为三叔拿的是大头,下地的收成往往八成都得交给三叔。三叔忽然不在了,他们其实是又爱又怕,爱的是以后下地,大头都能自己分了,怕的是三叔不在了,要从哪儿去找古墓的信息。所以,三叔出事的消息一放出来,他们就肯定已经和其他铁筷子暗中联系了。陈皮阿四当时就利用这个捞了不少好处,可惜他最后也出事了。其他铁筷子比起陈皮阿四和三叔又差了很多,否则,这四个人早就不会坐在这里。 这是最大的一票势力,潘子和小花倒是说不用怕他们,因为这四个人没得选择,只能静观其变。唯一怕的就是他们趁乱提出重新定分赃比例,但也无非是钱的问题。 比较麻烦的反而是那些分销的,也就是站着的那些人,王八邱就是其中最有钱的几个之一。这些人一直被压在供货链下面.虽然有钱,但是到处受气,很想改变现状。而且,他们不知道倒斗到底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以为只要有钱就能组织起队伍,能跳过三叔直接拿钱。所以三叔一走,很多人开始招兵买马。虽然东西肯定不如三叔在的时候好,但好歹是自己的产业,亏损点也是自己的,他们想慢慢养着。 前段时间三叔不在,马盘已经不怎么往上交钱了,如今三叔回来,眼看着前些时候弄进腰包的钱要吐出来,最不愿意的就是他们。 四个下地的盘口依照次序坐下,长相气度我这里不表,因为之后的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小花在搬椅子的时候,安排好了顺序,我只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序号的对应关系。之后七个分销的盘口也被小花拉扯着站好。 我瞄了一眼这些人,心中就开始默背之前潘子告诉我的顺序,把这些人和潘子跟我说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除去四个坐着的,有几个人潘子让我特别留意。最左边的是个大个子,他穿着胶黄色的t恤、西裤和套鞋,看着神似菜市场杀鱼的小贩;最右边是个中年妇女,有点胖,穿得倒是非常体面,看得出年轻时应该颇有一些姿色;还有一个少妇模样的姑娘,看气质应该三十多了,但是保养得非常好,身材皮肤俱佳,扎着马尾,显得很干练的样子。 这三个人,鱼贩子是王八邱的死党,两个人一起打拼出来的,之后一起被三叔收了,绝对是同进同退,这个人一定就是王八邱在这里的内应。对于这个人,潘子说耍什么手段都没有用,直接放弃就可以了。 那个中年妇女则是王八邱的姘头,当然潘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真感情,只知道这个胖女人异常泼辣,除了三叔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长沙这一行里基本上没有人能吃得住她。王八邱和她在一起,应该有一定的利益联姻方面的考虑,因为王八邱管的盘口和这个中年妇女的盘口是几乎相邻的两个村子,王八邱经营能力很强,而这个中年妇女擅长搞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能够互相出力,这也可能是王八邱敢率先反三叔的原因之一。这几年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暗中也赚了不少。 对于这个中年妇女,潘子的意思是小心为上,静观其变。这行里的女人绝对比男人精明,只要不是爱王八邱爱得死心塌地,那她最后站在哪一边也是很难说的。 而那个少妇模样的姑娘,我看着十分顺眼,却是最麻烦的一个。因为,她很可能之前和三叔有过一段那种关系。 潘子并不敢肯定,只说这姑娘入行之后发展得非常快,从清水塘(长沙的古董街)一个小铺子的铺主,一直到和三叔合作做盘口生意.总共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若不是有业内的大佬在背后扶持,这么快发展起来是不可能的。而这姑娘行事非常低调.看不出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猜,这姑娘可能是三叔的女人。 8 第六章(二) 我看着那姑娘,很难判断,我之前一直认为三叔是喜欢文锦的,但是文锦说三叔是解连环假扮的,那么喜欢文锦也可能是假装的。如果是这样,那这么多年有几个姑娘陪着倒是正常。一来男人独居总有扛不住的时候,二来三叔枭雄本色,纯爷们儿,又有钱,自己不找也会有人贴上来。 假设这姑娘是三叔的女人,那事情就糗大了。床笫之间的生活没有距离,三叔身上的细节定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举手投足的姿势习惯这女人更是了解。要是露出破绽,她必然会发现。 而且,即使她发现不了,她和三叔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旦和她独处,问上一两句,我声音又不像,答案也不知道,更是无所遁形。 进门之后,我就看到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确实和其他人的感觉不同,不知道是否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只能将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鱼贩,努力表现出抑制杀意的感觉,让她觉得我现在没空理她,心里只想杀掉这个鱼贩。 队伍中还有之前和王八邱一起跟我们吃饭的几个人,我一一对应了一遍,感觉差不多了,才喝了一口茶作为暗号,让小花继续。 小花看了我一眼,便开口对其他人说道:“各位,相信各位这段时间都很纳闷,三爷怎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市面上也多是风言风语,在这里知会大家一声,那些都是谣传。三爷前年査出身体抱恙,最近嗓子动了个小手术,一直在休养而已。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在这段时期开始胡说八道,这不,三爷就出来给你们看看.大家别听风就是雨的。” “哎哟,那三爷现在没事了吧?”下面有个长得特别忠厚老实,忠厚老实到看着就可恶的“地中海”说道,“要我说呢,外面都是小人在传,兄弟们这里可从来没相信过,是吧?”他就对边上的人道。 边上那个人尴尬地点头。 我知道这地中海,这是三叔四个喇嘛盘里最稳定的一个,三叔不在的这么长时间里,唯独他们的账目没问题。虽说也不是太好的东西.但这个时候我不由就觉得他有些亲切。 小花继续道:“三爷身体没问题,只是还不太讲得出话来,潘哥也受了伤,所以各位见谅,这一次就由我来替三爷说话。咱们这么熟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各位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开始,别耽误三爷休息,速战速决吧。”说着他就对那个鱼贩道,“老六,杵着干吗?老规矩啊,你先来。” “来什么来?怕是三爷早忘了我们这帮兄弟了。生病?生病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下面的兄弟问上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鱼贩道,他的声音非常细.和他的身材落差极大,“好嘛,现在回来了,一句话也没交代,先查账本。您知道,老六我是走场子的,昨天回来一身泥,整不了账本,对不住了!三爷,您下一位,今天我空手来的。” 给我吃下马威啊,我心说。果然如此,潘子把这个人放在第一个,就是看他的态度如何,从他的态度就可以得知王八邱的态度,也能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到哪一步了。 不过,刚才这种口气介于嚣张和抱怨之间,我听着就松了口气。看样子,王八邱只是在试探。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就都互相看,也不敢赞同,也没有反对。小花说道:“老六,多日不见,娘娘腔没变,脾气倒见长。你这是老娘儿们抱怨老头子不回家,你他妈害不害矂。” 说完下面的人立即爆笑起来,鱼贩却不为所动,说道:“笑,笑,你们继续笑,老子就没账!”说着对小花道,“花儿爷,要比身段谁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没您练得好听。您就别管这档子事了,这儿是吴家的场子,您站边上我都觉得您是不是改姓了。赶紧的,下一位。” 听完小花就失笑了,显然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给顶回来了。小花一下靠到桌上道:“吴家和解家是铁板上的亲戚,这一次三爷的病很凶险,要说了让外面长沙的那些大佬知道,兴许就闹进来了。三爷不说,有什么问题?那是为了你们好!” 鱼贩果然也笑,但丝毫不怵:“三爷不说那些人就不闹了?陈皮那个老不死的,半年前弄死了我六个兄弟,我找不到人做主啊!三爷,那些是兄弟啊!没您的话我不敢和陈皮对着干,兄弟白死啊?我把话撂下了,三爷,您这么折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兄弟们可吃不消。您行行好,真身体不好不想管我们,那就别管了,否则,兄弟们没法混了。” 话说完,小花刚想接话,另一边的中年妇女也说话了:“就是,三爷,老六说得对,这几个月您没在,您知道兄弟们有多惨,我那盘口差点就没了。要不是这坐着的四位扛着.长沙可就没您三爷的事了。您回来,也得给我们个交代,下面的兄弟要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说完,底下的人就都点头,坐着的四个人中的一位道:“三爷,他们两个什么心思我明白,不过,阿红这娘儿们有一句说对了,这段时间兄弟们确实损失很大,这话怎么对兄弟们说,您得好好想想。我个人不相信三爷您是那种有点小病就吓得连知会我们一声都不肯的人。” 我瞄向那个被称为阿红的中年妇女,心说这一唱一和,说的话点都很到位。三叔这段时间忙于寻找谜底,肯定疏忽了很多生意,而这些积怨应该早就有了,如今只是爆发了而已。 而且,这些话在理,在中国,理大过天,我又不能无视,只得咧嘴笑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回答,就低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8 第七章(一) 小花本来想自己说,但看了一眼我写的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写出这样的回答,转头道:“三爷问你们,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东看看西看看,有人低声道:“最近消停了很多。”我继续在纸上写,小花看着就冷笑着对他们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消停吗?”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小花道:“三爷说了,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错,不过很遗憾,四阿公不会再回来了。” 有几个人的脸上顿时就变得毫无血色。我心中冷笑,陈皮阿四的结局,恐怕全世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也知道他在三叔走了之后,对三叔的地盘进行过蚕食,但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肯定回不来了。这么说是暗示他们,陈皮阿四也许是被我干掉的。 “各人做事有各人的方法,三爷的方法就是一劳永逸,再无后患,要做就做狠的,你们是知道的。”小花道,“这个理由好吧?当时三爷知道自己要动手术,就猜到四阿公会趁机来消遗我们。这手术凶险,为防万一,三爷将计就计,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不对你们说.是因为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现在,我们少了几个兄弟是伤心,但是值得。接下来,四阿公的那些盘口,我想兄弟们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干了。” 下面一阵骚动,那个地中海道:“三爷,您是说,咱们可以到四阿公的盘口上去……” “这不合规矩啊,三爷,我们想是想,但是弄不好人家不肯啊。”另一个坐着的道。 我继续写着,小花念着:“总有人不肯,但四阿公不会回来了,三爷不接手,总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对吧?三爷的睥气你们不是不知道,三爷让你们做的,那是早就盘算好了的,你们去做就是了。” “得!得!得!”地中海咧嘴就笑,“妈的,和老不死的抢生意多少年,终于有这一天了。常德归我,你们别和我抢啊。” “哎!”其他三个立即跳了起来,“轮不到你挑,最好的地方你就这么挑走了,靠嘴快?” “我不靠嘴快,我靠的是忠心,三爷当然把最好的地方给我。你们账都没搞清楚呢,一边侍着去。” “账……”几个人为之语塞,其中一个立即道,“不行,再怎么样也不行,常德不能给你,我们……我们听三爷的,三爷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说着他们便全看向我。 我心中一笑。这是我没想到的效果,我没想到这话这么管用。 正想着怎么打发他们,忽然就听那鱼贩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呸了一口:“三爷,您太狠了,四阿公是消遣我们没错,但您不能把兄弟们当幌子,您得让我们有防备啊!这么说,那些被弄死的兄弟,是您一开始就打算丢掉了?你们这些喇嘛盘好了,我们马盘累死累活,坐牢的是我们,被枪毙的也是我们,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们抢地盘,死的全是我们的人!” 我看着他,他说完看着其他人,但是这一次,连那中年妇女也没接话。 这一行是功利的,其他马盘都没有王八邱那么大的财力,不想得罪财神爷——四个喇嘛盘口。中年妇女显然比鱼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鱼贩看到四周一片安静,不由就有些慌了:“好嘛,一群没出息的,给别人当一辈子炮灰吧。老子不干了,反正我没账,三爷,我先走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我一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鱼贩这么硬。本来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到査了账本才会有这一步,没想到这家伙上来一看形势不对就立即要走。 我心中一动,暗说褙糕,这是有后招啊!他一看在这场合下反不了了,准备离开来硬的? 想到王八邱早上就暗算过我们,我就觉得很有可能,抬眼看去,就见那中年妇女立即往外靠,似乎想追过去。 要真来硬的,那就是大事了。小花带的人不多,我手下更是没人,王八邱真要带人冲到了这里,我们没胜算的。 我正想着立即阻止他,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急火就上来了。小花显然和我想得一样,他立刻叫道:“老六,交了账本再走,没帐本不准走!” 那鱼贩根本不听,还是往外挤。 就在这时,他要出去的一刹那,潘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8 第七章(二) 我立即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竞然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消失了。现场静得吓人,连那鱼贩一下也停住了,回头看向潘子。 我看着这情形,无比的惊讶,几乎忍不住,只得立即喝茶,用茶杯挡住我的脸,同时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脸部的表情。 我再次看向场内,就见潘子站起来之后,看也没看其他人,而是摇摇晃晃地吸了几口气,转头向鱼贩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动,都戒备地看着他,鱼贩忽然就有些胆怯,说道:“姓潘的,你想干吗?兄弟们都看着呢,你要是动手,咱们可就撕破脸了,你他妈别后悔!” 潘子一脸的轻蔑,根本不理会,鱼贩开始叫:“阿烂,阿邦,带……” 还没说完,潘子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把扣住他来推的手,一拧,把他整个人拧得翻了过去。 鱼贩疼得大叫,同时我就听到外面有骚动的声音,有几个人往这里跑了过来。潘子也不理,把手一伸,从他裤子后袋里抽出了一个本子,就往后一递。 小花上前接过来,翮了翻,道:“不是有账本吗?哎呀,老六你太调皮了。” “那是我……哎呀呀!”鱼贩刚想说话,潘子一用劲,他立即惨叫起来。接着潘子就看向鱼贩边上的人,那个人也看了看他,一脸惊讶。 “看着我干吗?交东西上去,也要我动手吗?”潘子一瞪眼,那个人立即反应了过来,马上转身向小花递上本子:“花儿爷,到五月份,全在。”接着,所有人都动了,每个人争先恐后地拿账本递给小花。 潘子这才放开哇哇叫的鱼贩,此时鱼贩的那几个手下才赶到,看到老板吃亏就想往前冲,却一下被鱼贩拦住了。鱼贩揉着胳臂,脸色红白交替。 潘子看着鱼贩,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冷冷道:“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背很疼,我长话短说。”他咳嗽了一下,“今天,三爷没说走之前,谁也不准走。我眼睛看不清楚,平日里谁熟谁陌生.今天也没精力分辨了。谁要敢早走,我就当场弄死他。” 鱼贩听着,想骂什么,潘子立即又道:“别顶嘴,会死的。” 这话竞然就从鱼贩的喉咙里咽了下去,当真就不敢走,也不敢说话了。看着小花拿了一堆账本回到桌子边,鱼贩显然极其愤怒,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另一边中年妇女和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递上了账本,显得十分无奈. 潘子还是看也不看,转头走了回去,点上烟,有点摇摇晃晃地重新坐下。 我看着潘子,潘子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我忽然对他肃然起敬。 潘子已经豁出去了,不是从刚才开始才豁出去,而是从跟了三叔开始,他就已经豁出去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定有无数的人不相信那句“别顶嘴,会死的”,然后潘子一定以行动告诉了他们,不相信是错的。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多少次,但是,从刚才潘子说了这句话之后鱼贩没有半点不信的反应来看,我已经能很清楚地知道一些东西了。 潘子是一条恶犬,一条只有三爷才能拴住的恶犬。三爷并不可怕.但是三爷手下有个疯子,他不要命,不怕死,只听三爷的话。所以,不要得罪三爷。 相信无数人心里都有这么一条根深蒂固的概念。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潘子的时候,他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在和三叔私下交往时,他就是一个听话的伙计,还很好玩,和胖子互相看不惯。我完全没有想到,在与三叔一致对外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的,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于三叔那么重要。 但是,哪张脸才是他真实的性情?是那个平日和胖子扯皮的潘子,还是现在这个修罗一样的混混? 我希望是前者。即使像他说的,我载上了这张面具之后,就会看到无数我之前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之前确认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思忖着,我叹了一口气,不管下面的各种混乱,立即开始去看这些账本,同时活动手腕,准备开始表演三叔的绝技。 8 第八章(一) 之前的紧张,此时忽然变成了一种无奈。 所有账本都是用暗语写的,类似于那条让我卷入一切的“鸡眼黄沙”的短信一样,各种暗语层出不穷,稍不留意,还会以为是写砸了的武侠小说或者修脚秘籍。我能够看懂这些暗语,再怎么说,我也是三叔底下一个小盘口的小老板,整套体系我都有学过。 不过看着账本上各种巨大的吞吐数额,我就不禁汗颜,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以我那小铺子的营业额,如果我不是三叔的侄子,我肯定已经从盘口的名单上被踢掉了。 账本我完全能看懂,其中的问题我却看不出来。既然敢交账本上来,账目显然是做平的,三叔能从很多小细节中看出猫腻,我显然没这个本事,只能从一些小地方来揣测:比如说,整个账本的墨迹全都很新,那肯定是昨晚连夜赶出来的。比如说里面的纸很旧,但封面很新,那肯定是旧账本换了皮的。 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做过,但我是小老板,三叔收账的伙计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今天的这些问题,肯定是下面的盘口听到三叔出事的风声之后,都捞了不少,如今临时做的假账。 昨天一定是个不眠夜,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股快感。 翻账本的时候,我还在账本堆里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电话本,在所有账本的最下面,是那个鱼贩交上来的(或者说是潘子抢上来的)账本。 我开始以为这是一个电话簿样式的账本,但是我打开之后.发现这真的就是一本电话簿,里面全是各种号码,完全没有账目。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刚才的想法是错的。 潘子不知道鱼贩带的根本不是账本,这是小花做的一个局。 也就是说,潘子只是看到他口袋里有本子,就以最快的速度抢过来给小花,小花立即谎称这是账本。其他的人一看,鱼贩嘴巴这么硬,还是带了帐本,说明他同样忌讳三叔。妈的,和之前他自己说的不一样啊。其他人立即觉得造反不靠谱,就当墙头草倒向我们,等鱼贩反应过来,所有的账本都已经交了上来,鱼贩的计策已经失败了。 之前我虽然用陈皮阿四占了先机,但是看真本事还得看怎么处理这些账本,把钱收上来,这是最实际的。既往不咎不是三叔的性格,别人会怀疑的。 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挑出了几本一定有问题的,就准备开演,但是第一步不是飞账本,而是要表达强烈的不满。 在导演潘子原来的安排中,这一步要用一只烟灰缸砸他,表达对三叔不在这里的时候主持工作的潘子的责备,于是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猛地把一本账本合上,往桌子上一摔。 房间里本来就鸦雀无声,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我,我顺手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潘子砸去。 8 第八章(二) 按照剧本,潘子立即就会接住烟灰缸,之后我立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把账本对应着一个一个拍到有问题的人的脸上,然后秀秀带着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小花和潘子就会搞定。 潘子算过,如果计划顺利,三叔不在时少收的钱基本上能回来大半,那是个大数目。 这一步做完之后,只要我在这整个过程中没有被人戮穿,“三爷已经回来了”这个概念就会变成事实,以后我不用经常出现,只需要回杭州去,潘子就能慢慢把局面撑起来。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最要紧的两点是,我自己不能露出马脚以及快速并合理地完成这些步骤,让别人觉得合理,不会觉得三爷有问题这些人跟着三爷好几十年,对于他的畏惧已经是习惯了。 而现在就是重头戏上演的时候,成败在此一举了。 昨晚练了很多次,我准头很好。我看着潘子,身上所有的气都提了起来,就等他接住烟灰缸的一刹那。 然而,让我预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那烟灰缸竞然砸在了潘子的头上。他竟然没有伸手去接。 烟灰缸直接摔到地上砸得粉碎。我脑子一僵,心说潘子你竟然开小差。这时就见潘子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整张椅子上竟然全是血, 人群立即大乱。我脑子嗡了一声,立即就站了起来。小花一下就从我面前走过,在经过的一刹那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乱。我只得硬生生忍住。小花率先冲了过去,同时下面的人就炸了,一下全拥了过来。 伤口肯定是刚才扭鱼贩的时候裂开的,回来抽烟是为了掩盖血腥味。他知道自己要顶不住了。 你他妈还真不要命,我心说。我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忽然非常后悔,也许我就不应该再去找他。他好不容易能从这行走出去,如今又回来拼命,我太自私了。 小花探了探潘子的脉搏,立即把潘子扶了起来,对门外大叫。他带来的几个人马上赶过来,把潘子抬了出去。小花跟出去交代了几声才回来,西装上已经全是血。 其他人都被这场面吓得蒙掉了,谁也没有阻拦。我原以为鱼贩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的眼神一直瞟向那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也看着他,两个人不停地交换眼神。 我用眼神问小花:怎么样?他来到我身后,低头在我耳边道:“伤口裂了,别担心,我的人把他送医院了,您快点完事,再去看他。”说话的时候,同时拍了拍我,意思是:继续! 在事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人往往会有三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坚持,一个是立即就走,还有一个是保持不动。我和小花早就约定,他会用几个动作,作为三种情况的暗示。 我想着之前的计划,心中暗骂,看来在以前,三叔本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理会潘子的,他会继续处理账本。如果我忽然离开,显然和三叔的性格不合,这会让人觉得三叔心里没有底了。 想着,我决定立即开始摔账本,然后迅速离开,于是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下子,骚乱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起身冷笑着拿出第一本账本,刚想朝那个人脸上摔出去,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8 第九章(一) 所有人的位置都乱了。潘子给我安排的那些人的位置顺序,在刚才的变故间已经全部乱了。我手里拿着账本已经有了摔的动作,现在却一下子硬生生地收住,反手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小花看了我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知道糟糕了,因为这个动作停顿了。 如果说之前我不说话,砸了潘子,摔了账本,立即就离开,别人会觉得我不说话是因为心情极度郁闷。 但现在我站了起来,却摔了一本账本在桌子上。一般来说,这是要说话的前兆,如果我这样还不说话,那别人立即就会感觉到异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一下乱了,看着下面那些眼巴巴地看着我、等我说些什么的人,我只能竭力忍住不说话。我想着,如果我立即转身离开,是不是或许还有转机,因为别人会认为我忽然肚子痛了。 就要露馅崩盘的一刹那,几乎是在那种焦急的惯性驱使下,我忽然就吼出一句话来:“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给我滚!” 这是我竭力压着自己的嗓子吼出来的,声音极其沙哑和难听,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着我,目瞪口呆。小花也目瞪口呆,显然不知道这种场面应该怎么说话了。 整个场面静了很长时间,气氛非常尴尬,小花最后才勉强开口道:“你们没听到三爷说什么吗?还想三爷再说一遍?” 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开始松动。然觉得非常奇怪,但还是准备离开。 我心里真想抽自己嘴巴,心说果然不行,我还是搞砸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搞砸了,我真他妈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汽车喇叭的声音,足有十几辆车.突然同时鸣起笛来。 那鱼贩忽然就笑了,停下脚步,对我道:“三爷,老邱来了。”小花来到窗边上,勾住窗帘往下看了看,就冷眼看了一眼鱼贩,低头在我耳边说:“不妙,准备走,下面全是王八邱的人。” 鱼贩继续对其他人道:“各位,不想和三爷一起的,现在离开,咱们以后还有生意来往,想和三爷一起的,不妨留下来看看待会儿的好戏。”说着他转向我,“三爷,不是我说您,潘子这样的狗,您也不多养几条,一条死了,您就没人看家了。现在.您还有什么话不妨说,我们不嫌您说得难听。”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此时,有手下从外面走过来,到那些人耳边耳语,很快,所有人都开始离开。他们显然都得到了消息,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了老六和那个中年妇女对着我们。 小花倒也镇定,说道:“老六,你胆子真大啊,敢在这么多同行面前干出这种事情来。” “干这一行,都为钱,他们和三爷都没感情。”鱼贩道,“三爷是什么近况,我知道得很,混到如此田地,只能怪自己失策。今天这茶馆里待会儿要是发生一场大火,一个时代就过去了,明儿这些人还是和我称兄道弟,没人会提今天发生了什么,您信不信?” “你没让我走,那你是想连我一起做掉喽?”小花笑道。 “我本不想的,不过,霍老太的事情您自己还没摆平呢!您要是出点事.可别说霍家人不开心。不过放心,秀秀小姐我会送还给霍家的。” 小花脸色一变,秀秀惊讶道:“老六,我两个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您自己回去问他们。”鱼贩道,-不过,您想想,我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耍刀子这种事情我们不专业,不过你们霍家可有人才。” 我和小花对视一眼,感到无比惊讶。我实在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看来秀秀的两个哥哥还都不是省油的灯,竞然伙同王八邱想吞掉三叔的地盘,可能连小花的地盘都想吞掉。 8 第九章(二)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就范?”小花叹了口气,脸色就阴了下来,没有之前那种一直很俏皮的表情了。 “您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就范呢?花儿爷,您可没二爷当年的身手。现在外面全是人,最多半分钟他们就上来了,您现在报警都没用。” “一定要能打才是本事吗?”小花道,“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三爷吗?” 鱼贩看着小花,就冷笑:“难不成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飞?” “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你也杀不了三爷。”小花笑道。 “什么意思?” “因为三爷根本不在这里。”小花道。 我不知道小花想干什么,似随即我就明白我们必须冒险了,事情已经对我们极端不利。 小花转向我:“亲爱的,用自己的声音和六爷打个招呼吧:”我动了动喉咙,就用自己的声音说道:“六爷,刚才得罪了,演得不好,不要介意。” 鱼贩和那个中年妇女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是?这声音是?” “在下花儿爷手下小小戏子一个。”我道。 小花道:“老九门留下的手艺不少,又岂是你们这些土鳖会懂的。” 外面已经传来了王八邱带人上楼梯的声音,我背上都有点毛起来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像?”鱼贩连连摇头。 “还不信?那再让他们看看。”小花道。 我心想难道要把面具撕下来?一想不对,这面具恐怕不是那么好撕的,而且让他们发现我是吴邪也不是好事,于是我心一横,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了。 我的身材和三叔差得非常远。三叔常年在外,黝黑结实,我和他年龄上也差了很多,很容易看出来。衣服一脱,鱼贩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真的三爷在哪里?”中年妇女脸色发青道。 “现在王八邱倾巢出动,你们老窝有人看吗?”小花道,“三爷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这几个月做得那么绝,他会安心来找你们要账本?” 正说着,忽然鱼贩的电话就响了,他立即拿起来,估计是来了条短信,正看着,他的脸色立即从苍白变成了铁青。他对中年妇女道:“妈的!是真的,三爷现在带了人在我们铺子里!快走!” “那他们……”中年妇女指着我们。 “三爷不死,弄死他们也没用。”鱼贩直跺脚,“我就知道没那么顺利!”说着,他们带着手下急忙冲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们应该在走廊上碰到了王八邱,就听到鱼贩大叫: “我们被骗了!这个三爷是假的,真的三爷在我铺子里!” “什么?”王八邱大叫,“什么情况?” “我就说那老狐里没那么好弄,我们被算计了!”鱼贩几乎吼了起来,声音好似太监一样凄厉。 “走!回去!”王八邱大叫,接着他们所有的人又重新冲了下去。 小花咧嘴一笑,往窗帘外看了看,就听着嘈杂的声音一路往下,汽车又开始发动起来。 一直到声音远去,我几乎瘫倒了,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刚才的紧张全从毛孔中涌了出来。 小花似乎也松了口气,一把就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道:“真险,我们快走。”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面具这种东西,能有第一张就有第二张。”小花让我别说话,继续拿出手机给我看,“我们解家人,做事情从来不会不留后手。” “怎么说?”我动嘴型。 “路上说吧。”他道,“事儿还多着呢。”秀秀笑着递上了最后一杯茶,我一口气喝完,撩开帷帐走出去,迅速地下了楼。 外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大佬的手下还在扎堆。我谁也没理,径直走向车子,忽然就看到,那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三叔的女人,她站在人群后面,冷冷地看着我。 我后脑又开始冒冷汗,不知道作何反应。我心说,不会还有加时赛吧,却见她看着我,随后转身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花已经把我推到车边,让我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我在车窗经过那姑娘时看着她的身影,觉得她可能会是个大麻烦。但是我懒得去琢磨了,疲倦犹如潮水一样向我袭来。 8 第十章(一) 坐在车里,我全身的疲惫涌了上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切,我几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小花的表情来看,这件事算是成功了。 小花在车上告诉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这边肯定会有问题,所以在整个计划里,我这边只是一步,目的是把所有人都引到茶馆里,然后他的两个伙计在另一边待命,其中一个戴了一张三叔的人皮面具。 如果王八邱不发难,就由我这边唱大戏一直唱到完,一旦我这里出现任何问题,被人戮穿或是王八邱来硬的,他都还有一个后招儿。 潘子一倒,他就知道事情有变,已经做好了准备。果然王八邱立即来了,显然早就埋伏在四周了,小花立即给那两个手下发了信息,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我道:“这也够惊险的,老六那边的伙计要是晚几分钟发短信,我们就死了。” 小花道:“这一行靠运气没法生存。”说着让我看他的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六爷,三爷带了人在我们铺子里,怎么办?” “老六最得力的手下昨天和我唱k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掉包了。”小花道,“可惜,这种小小的伎俩,总是屡试不爽。” 我心中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这辈子最最难熬的一个上午算是过去了。 人皮面具贴合得非常好,我在车里抽了半包烟才慢慢地缓过来,问这些人回去会怎么办。 小花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至少三爷回来了这个事情已经成为现实了。你三叔在长沙威名远播几十年了,我们这么一闹,潘子再去走动,气势就完全不同了。” “我总觉得悬,士气已经颓了,说起来就能起来?” “我举个例子,现在有很多人行的新伙计都是听着三爷的故事长大的。这些人把三爷当神一样崇拜,只要潘子说替三爷办事情,他们死都愿意,但前提是,潘子必须代表三爷。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替潘子办事能进到三爷的盘口来,得到三爷的点拨,”小花道,“这就是区别。这批人数目可不小,潘子靠自己是叫不动的:” 我点头,确实有道理。小花继续道:“刚才那些人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潘子能直接叫得动的。王八邱和鱼贩还是个麻烦,不过只能直面了。” 我问起潘子的消息,小花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他就要出院了。” “出院,为什么要出院?”我道,“他妈的,他不要命了!”“今天晚上很关键。”小花道,“我们刚才的‘成果’需要有一个人‘变现’,潘子必须出面,确定到底有几个盘口是在我们这一边然后,也就是今晚下半夜,王八邱和老六必须除掉。” 我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事不过夜,这是三爷的规矩,王八邱也很清楚,也不会坐以待毙。”小花说着看了看天,“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我看着他,意外道:“这么可怕的话,你说得倒一点也没压力,能不这么干吗?” 小花笑了笑:“刚才那句话,是我爷爷说的,我妈又转述给我听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十七岁。”说着他叹了口气,“压力这种东西,说着说着,就没了。” 我皱眉,感觉到一阵恐惧,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于是问道:“一定要这样?要不我们打匿名电话报警,把他干掉好了。” “天真这外号还真没起错。”小花道,“如果我是你三叔,也许我有办法让你继续天真下去,可惜我不是。小三爷,面对现实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沉默不语,看着车外的长沙,想起潘子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这确实是我的选择。 8 第十章(二) 回到昨晚住的小旅馆,拿上行李,我搬到了小花在长沙的招待所。这里比在四川时略差,显然是很早装修的,应该是他发家时就建立起来的中转站。据说招待所食堂的师傅以前是成都狮子楼的总厨,他给我们搞了三个很精致的小菜。 我们回到房间,吃饭的时候,我又问晚上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小花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让我喝酒。 那是一种我尝不出来品种的酒,我怀疑可能是绿豆烧,就是以前土夫子经常喝的那种酒槽原汁,外加一些冰糖和药材做成的。这酒喝的时候辣口,感觉有一股绿豆汤的味道,但是几杯之后,我就毫无征兆地醉了过去,连什么时候迷糊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看到小花和潘子躺在我房间里的沙发上,两个人身上全是血迹,都睡得很熟我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就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很默契地没有问前一晚的细节,只知道七个盘口站在了我们这一边,王八邱和鱼贩的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他们本身善于经营不善于火并,结果不言自明。潘子收了下面盘口欠下的货款,总计小一千万,接着迅速整顿了崩溃的长沙总盘。我在这段时间,就像吉样物一样,到处露一小脸。 等我离开长沙飞往杭州的时候,总盘已经有了四十多个伙计,虽然大部分是新人,但在潘子的运作下,磕磕碰碰的走货又动了起来,整个长沙已经稳定了下来。 至此,最初的难关算是过去了,回到杭州之后,不用像在长沙那么腥风血雨,只需要风花雪月就可以了。在这段时间里,潘子会留在长沙为我物色队伍,利用三叔的名气和钱,夹一些还不错的喇嘛,而我则必须在杭州处理三叔积累下来的事务,同时更加系统地模仿三叔,包括声音。 这看上去很难。小花教给我一些技巧,目的是在去巴乃营救之前,能大致让三叔的脸和声音显得不那么突兀。 之后小花会回北京,继续和霍家的人周旋,拖延时间,一直到潘子把队伍拉起来为止。 我们计划完成这一切只用五天时间,我心中默默祈祷闷油瓶和胖子他们能坚持下去,一定要等到我下来! 烦琐之事不表,五天之后,我、小花、潘子分别从杭州、北京、长沙飞往了西,三方人马在了西机场会面。一到机场,我就看到潘子带了能有一二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他们打扮成旅行团的样子。潘子举了一个小旗,上面写着“中青旅-,他拿着耳麦在朝我笑。 果然是打不死的潘子,五天时间他的伤一定没有好,但是看气色完全不同了,头发也焗油变黑了。小花那边只带着秀秀,两个人好像一对小情侣一样。 我一个人穿着三叔经常穿的衣服,忽然有种孤独感:这些人来到我的面前,潘子就对身后的人道:“叫三爷。” “三爷!”身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我点头,尽量不说话,潘子在前头引路。 我们上了几辆很破的小面包车,我和潘子、小花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里。一路上潘子把后面车上的一些人给我介绍了一遍。 我听得格外用心。我知道平日里这些环节都是三叔做的,如今我就是三叔,在潘子不在的时候这些人会听我的,我的很多决策会影响到这些人的生死,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以观光的心态来下地了。 “七小时后,我们会到达巴乃。我已经和阿贵打了招呼,到了之后我们立即进山。不过,现在有个麻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三爷。”潘子道,“那儿的情况也许会出乎您的预料。” “什么?”我问。 8 第十一章(一) “裘德考的人已经满村都是了,他们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很多后勤支援的人盘踞在村里,人多势众,他们知道您要来,裘德考已经放出话了,他要见您一面。” 潘子的队伍分成两组,一组是下地的,一组是后勤支援的。他说,这一次以救人为主,深山中的那个妖湖离村子太远,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平日里我们进山都要两三天时间,现在在进山的路线上设三个点,一个点五个人,二十四小时轮番候命,这样可以省去晚上休息的时间,把村子到妖湖的支援时间缩短到一天以内。 这样,光是支援的伙计就得十五个,由秀秀负责。剩下两个好手跟我们下地,加上小花、潘子和我,一共是五个人。三叔的那个女人——哑姐,竟然也在下地的五个人内。 我问潘子为何这么安排,潘子道:“那女人我们用得着。我想三爷当初培养她,应该是她有真本亊。当然,三爷有没有睡她,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她已经对你起了疑,这种人带在身边最保险。” 我道:“那老子不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进去之后,我们肯定会分开,她和花儿爷一队就行了。救人要紧,救上来什么都好,救不上来,恐怕你也没心思装什么三爷不三爷了。”潘子道。 我点头,之前觉得是否人太多了,可是一想是去救人,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救出来,这么些人还是必要的。在那种地方,待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 那妖湖湖底的村落,还有太多谜没有解开。如果张家古楼正是在湖底的岩层之中,从那边山体的大小来看,里面必然极其复杂,可以预见我们进人张家古楼之后,推进一定非常缓慢,良好的后勤可以弥补我们上一次的尴尬。 一起去下地的人中,只有一个小鬼我不认识。他极其瘦小,才十九岁,外号叫“皮包”,据说耳朵非常好使,是极好的胚子,在长沙已经小有名气。这次夹喇嘛把他夹了上来,价码最高。我想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相处一下才知道。按潘子的说法,价码高的,一定不好相处。 至于裘德考,潘子问我要不要去见,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在这种节骨眼上,各种事情混乱至极,应酬的事情就不要去处理了。老子刚亲着脸演了一出大戏给三叔的伙计看,这个老鬼不知道比那些人要精明多少倍,又没有必须去的理由,何必触这个霉头。 潘子道:“也未必,白头老外和三爷之前的关系很复杂,我也搞不淸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找你,也许你可以去试探一下。” 我心说这倒也是,不过试探这种老狐里,非精神体力俱佳不可。我心中想着胖子他们的安危,此刻倒不急于琢磨这些破事了,便对潘子道:“不急,等人救出来,有的是机会去试探。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到了之后,先休整一晚.第二天立即出发,到了湖边再说,让他反应不及。” 潘子摇头道:“这种老狐理,要避开我看难。不过还是按照你说的做,你的思路是对的。” 我们各自打着算盘,又把各种细节讨论一遍,便开始闭目养神。颠簸了七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巴乃。 下来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些高脚木屋,熟悉的热带大树,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恍惚间就感觉,之前去四川、去长沙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幻,回到阿贵家里就能看到胖子和闷油瓶正在等我。 天气已经凉爽了,但是比起长沙和四川还是热很多。我解开衣服扣子,就发现哑姐在看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又扣上去找阿贵。 阿贵还是老样子。这时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我递烟给阿贵,对他道:“总算回来了,云彩呢?” 阿贵一边把我们往他家里引,一边很惊讶地看着我:“老板以前来过?认识我女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吴邪了,现在对于阿贵来说是一个陌生人。我不由得尴尬地笑笑,说道:“来过,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你女儿也叫云彩?我上次来,这儿有个挺有名的导游也叫云彩。”阿贵点头,似懂非懂道:“哦,这名字叫的人多,那您算是老行家了。” 我干笑几声.看了一眼哑姐,她似乎没有在看我了。其他人各自下车,阿贵带来的几个朋友都拿了行李和装备往各自被安排好的家里走去,这里没有旅馆,所有人必须分别住到村民家里。 “您是这一间。”阿贵指着我和闷油瓶、胖子之前住的木楼子,我感叹了一声,就往那间高脚屋里走去。撩开门帘进去,我愣了。我熟悉的屋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正坐在地上,面前点了一盏小油灯。 8 第十一章(二) 那是一个老外,非常非常老的老外。我认出了他的脸——裘德考。 “请坐,老朋友。”老外看到我进来,做了个动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吸了口气,冷汗就下来了,心说果真避不开,来得这么快。我瞄了一眼外面,看潘子他们在什么地方。 裘德考立即道:“老朋友见面,就不用这么见外了,稍微聊聊我就走,不用劳烦你的手下了吧。” 我没看到潘子,其他伙计全都说说笑笑的。我心中暗骂,转头看向裘德考,勉强一笑,几乎是同时,我看到裘德考的身边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刀,我认得它,那是闷油瓶来这里之前小花给他的那把古刀。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竞然是:这么快又丢了,真他妈败家。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妙,这东西是怎么被发现的?难道裘德考的人已经进到妖湖湖底去了? 裘德考看我盯着那古刀,就把古刀往我这边推了一下,单手一摊道:“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我的人偶然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坐下拿起一看,知道绝对不会错,就是闷油瓶的那把刀。 这把刀非常重,不过比起他原来的那把黑刀,分量还是差了很多,连我都可以勉强举起。刀身上全是污泥,似乎没有被擦拭过。 “何必明知故问呢?”裘德考喝了一口茶,“可惜,我的人负重太多,不能把尸首一起带出来。可怜你那些伙计,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连一场葬礼都没有。不过,你们中国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这是优点,我一直学不来。” “尸首?”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死了?” “这把刀是从一具尸体上拿下来的,如果你说的就是这把刀的主人,我想应该是死了。”裘德考看我的表情比较惊讶,“怎么,这个人很重要吗?吴先生,以前你很少会对死亡露出这种表情。” 我看着这把刀,仿佛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心说,绝对不可能,闷油瓶啊! 闷油瓶怎么会死?闷油瓶都死了,那胖子岂不是也好不了?不可能,不可能,闷油瓶和死完全是绝缘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死?!他是绝对不会死的。 恍惚了一下,我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仔细去看这把刀。我问裘德考:“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征吗?” 裘德考被我搞得不得要领,也许他一直以这种高深的姿态来和中国人别苗头,之前和三叔可能也老是打禅机,可我毕竟不是三叔,没法配合他,我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诧异地看着我,失声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忽然道:“你真的是吴先生,还是我记错了?” 我上去一巴掌就把他的茶杯打飞了,揪住他的领子道:“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裘德考年纪很大了,诧异之后,面色就阴沉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你疯了,你对我这么无礼,你不怕我公开你的秘密吗?吴三省,你的敬畏到哪里去了?” 我操!我心说,你的中文他妈的是谁教的,余秋雨吗?但我一想,我这么粗暴,他也不可能很正常地和我说话了。我脑子一转.就放开他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事情非同小可。你还记得你在镖子岭的遭遇吗?你还想再来一遍吗?” 裘德考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这么严重?” “回答我,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裘德考道:“我不淸楚.是我手下的人发现的。” “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问他。”我道。 裘德考看着我,凝视了几秒钟,发现我的焦急不是假装的,立即站了起来:“好,跟我来。不过,他的状况非常槽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8 第十二章(一) 裘德考的人住在村的上头,可能是人数太多的原因。村子往上部分髙脚楼分布得非常密,适合很多人同时居住,可以互相照应。 我和潘子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情况,潘子就跟着我们,从那条熟悉的小溪边绕了上去。夜晚的天非常清凉,月光照在清澈的溪水里,到处是虫鸣之声,让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半个月之前的情形。 上去之后,我才发现整个村子的上头几乎被裘德考的人占满了。到处灯火通明,所有的院子里都摆着大圆桌,到处都是成箱的啤酒和**着上身吃东西的老外。显然,这儿大部分的房间都变成饭店里的后厨了。 倒斗也能搞活经济,我心说,一个找不到的好斗能富一方水土,在这里倒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裘德考过来,几个喝得站都站不直的老外就拿起啤酒对他大喊:“boss,coooupset!(老大,过来一起喝,开心一下!)” 裘德考没有理会,径直绕过这个大排档,到了这排房子的后面,气氛陡然一变。我看到一幢非常冷淸的髙脚楼,很小,似乎只有一间屋子。门口有两个人,一脸的严肃,四周也没有喝酒的人,只有一甚昏暗的白炽灯照着这屋子的门脸。 裘德考对看门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就把我们带了进去。一进去,我就闻到一股无比刺鼻的药味儿。 地上有一盏油灯,我看到油灯下,一团面粉袋一样的东西正躺在草席上,边上有一个医生一样戴着眼镜的人。 “怎么样?”裘德考问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摇了摇头。我凑上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一一那草席上的一团“东西”,竟然也是个人。 但是,这真的是人吗?我看着这个“人”,有一种强烈的想作呕的感觉。他身上所有的地方,整块整块的皮肤都凹陷了下去,看着就像一只从里面开始腐烂的橘子,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所有的凹陷处,皮肤下面似乎都包着一泡液体,乍一看去,这个人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 但他却是活着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正看着我,而他显然已经动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潘子问。 “我派了七个人下去,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三天后开始发高烧,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裘德考面色铁青,“就是他带出了那把刀。他告诉我,他进人到了石道的深处,在遇到带刀尸体的位置,他和其他人分开,其他人继续往里,他把刀带出来给我,结果继续深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那个戴眼镜的医生摇头:“不知道,我只能说,他的身体正在融化成一种奇怪的液体,从内部开始。”说着,他用一支针管戳了一下那个人的手臂,凹陷处的皮肤立即就破了,一股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你要问就快问吧,”裘德考说,“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问他问题,他无法问答,但是能用点头和摇头表示。” 我凑近那个人,问他:“你别害怕,回答了这些问题,我也许可以救你,但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是从一具尸体上找到这把刀的?”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缓缓点了点头。我又问道:“这个人的手指是不是特别长?” 他看着我,没有反应。 我看了一眼裘德考,裘德考也没有反应。潘子说道:“他也许没注意那个人的手呢。你问问其他特征。”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人身上有没有文身?” 8 第十二章(二) 躺在草席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但他还是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正搜索想要得到的答案,忽然,我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很奇怪。 刚才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色,从他眼睛里闪了过去。 这个人的眼神无比的绝望,我可以理解,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都不会有神采飞扬的眼神。但是在这绝望之中,我明明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抓不住这种感觉,但我可以肯定它很熟悉,我在某段时间里曾经看到过,而且印象很深刻。 是闷油瓶?我心说,难道他又戴上了人皮面具,在里面换掉裘德考的人,掉包出来了? 肯定不是,这一定不是闷油瓶,他的眼神太有特点了,不可能只是让我觉得熟悉。而且,他们是裘德考的人,如果闷油瓶知道裘德考要下来,还知道裘德考会派这个人下来,他再做好人皮面具,然后掉包出来,那闷油瓶得长八条腿才行。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看了看这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手已经像一只充满了液体的橡胶手套,但没有发现手指奇长的现象。 我松了口气,就算真是闷油瓶,这种衰样肯定也cos(扮演)不出来。更不可能是胖子,胖子的眼神不仅能表示是或不是,唱《十八摸》都没问题。 我仔细一想,终于想到了答案。 这是我在大闹新月饭店之前和小花碰面的时候,小花看着我的眼神, 小花当时觉得我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看着那个人,他也死死地看着我,他一定在拼命回忆,难道他和小花一样,觉得我面熟?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立即快速追问:“回答我,那个人有没有文身?” 刚问完,那个人忽然睁大眼睛,好似认出了我,挣扎着要起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整个胸腔起伏,不停地发出已经不成人声的咆哮。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竭力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医生想将他按倒都没有成功。他不停地挣扎,身上凹陷下去的地方破了好几处,黑色的脓血往外直流, 当我看着他站起来在我面前朝我咆哮的时候,我惊呆了。 我看到的是一个姿势无比诡异的人,他的体内好像完全融化了一样,两条胳臂死死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凹陷的地方都破了,黑色的液体流满丫全身。 但是我丝毫不觉得害怕,而是有另一股更可怕的感觉冲过我的全身。 这种景象!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看着那个人朝我走来却没有后退。我看着他的动作,冷汗冒了出来,接着,我就回忆起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楚哥给我的那张奇怪的照片。那张照片里,在一扇屏风后,拍出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另一件,是在阿贵家另一幢楼的二楼窗口,我也看到了一个和这个人姿态很像的影子。 难道,那两个奇怪的影子,原型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看着我,竭力叫着,想朝我扑过来,但是才动两下就摔倒在地,再也不能动了。我浑身冰冷地看着他,但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8 第十三章(一)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出了房子,几分钟后才从那恶心的场面中缓过来。 裘德考在我身后,给我递上一瓶啤酒,我喝了几口才镇定下来。 “有没有什么感想?”他问道。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问的具体意思是什么。他道:“中国人喜欢拐弯抹角,我多少染上了一点恶习,不好意思。我是问,想不想合作?” “合作?”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接下来是你们的天下,我在这片土地上始终是外来者,得不到这片土地的垂青。合作一直是我的选择,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裘德考说道。 “你不用说得冠冕堂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道,“你想要什么?” “入内四小时的路程,我们已经全部探明了。但有一道门,无论使用什么方法,我们都突破不了。我可以把所有的资料都提供给你们。”裘德考说道,“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带我的一个人进去。”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潘子看样子想拒绝,我马上拉住潘子:“等一下,我觉得可以接受。” “三爷,他们都是乌合之众.他们能拿到的资料.我们更不在话下。这种条件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 “不一定。”我说道,“既然裘先生之前说,从来不做做不成的交易,他肯定对自己的条件很有信心,他说的资料,应该和我们想的不同。” 裘德考点头:“我的想法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之所以要提出这个合作,是不希望你们多有不必要的牺牲。如果没有这份资料,在这四小时的路途上,你们至少要死一个人。” “那是你们没用。”潘子道。 裘德考笑了,然后摇头说道:“也罢,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你们要自己进去了才知道,这张家古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在这里准备四具棺材,等着你们重新坐下来谈.” 谈话不欢而散。潘子给我打了眼色,其实我挺想合作的,但是潘子说的也有道理,我只得点头道:“那我们到时候再说,裘先生请便吧。” 我和潘子坐在溪水边上,琢磨刚才老不死的老外讲的话和我们看到的东西。潘子说道:“看来,这张家古楼里头极其诡异。我原来以为我们在外面这一通折腾,裘德考他们能进到楼里,没想到,这么多天,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连楼在哪里都没找到。” “能确定这座古楼一定在山里吗?”我问道。 “十万大山自古传说就多,唯独这里有明代大火的传说,近代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这近一百年里,不知有多少人进到这座偏僻的山村,这些人肯定是有目的的,一定有大量的线索指向张家古楼就在这些山里,不过我看你刚才魂不守舍,差点就穿帮了。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看向黑暗中的远方一那里是巨大的无人区,深山老林。 我点上烟,把我刚才看到的那可怕的病人,和我之前在阿贵家和楚哥照片上看到的影子对应了一下,便对潘子讲道:“这事情肯定不是巧合。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性,那个影子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可能是同一种性质的。” “你详细说说。”潘子显然没有领悟。 我道:“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在石道中遭遇到了什么,但是,我们假设这一次他能侥幸活下来,他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应该能想象出来。” 潘子点头。刚才那个人站起来,身体基本上融化了,整个人无比诡异,这种畸形是绝对不可能治愈的。 我道:“楚哥给我的照片和我之前在阿贵家二楼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影子,和刚才那个人站起来的姿态太像了。我相信,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人遭遇了和刚才那人一样的事故,但是他活了下来,变成了畸形。”我抽了口烟,闷了一下气,想到了更多,“这个人,很可能是二十年前考古队里的人。” 8 第十三章(二) 潘子没做声,我跟他说过我在巴乃经历过的事,但他未必全都懂,其实我只是在整理给我自己听而已。 “假设,当年的考古队进人深山,不管是掉包前还是掉包后的考古队,在那座深山湖的湖边上进行了考古活动,以当时那支队伍用的时间和规模,一定会有所发现。他们也许进人了那个洞穴,之后遇到了变故,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了下来,还有些人失踪了。接着,这支队伍中出来的人离开了这里,可有一个他们认为中了机关必死的人竟自己爬出了洞穴,他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并回到村子里住了下去。”我道,“这个人一住就是几十年。他知道很多秘密,不敢再回到村子外面的世界去。他以为他会在这个村子里终老,结果,让他想象不到的是,那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几十年后,以前那支考古队的‘意识继承者’又在这个村子里出现了。” “这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潘子道,“那楚哥给你的那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那张照片中的背景是格尔木的疗养院,那个古怪的影子就在屏风后面,小哥也是在这个村里被发现的,时间上都在一条线上。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关系,但是,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显然有着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多的秘密。”我道。 潘子道:“那今晚你也别睡了,我们去问问阿贵到底是怎么回事,去他家二楼看看,把那个影子找出来。”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起了之前闷油瓶“故居”的大火。虽然当时二叔对我闪烁其词,听意思似乎是他放的火,但是二叔毕竟没有亲口承认。我觉得,之前住在闷油瓶“故居”里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他以为不可能有事了,结果我们出现后,他以为事情还没有结束,因此立即烧了房子,把一切都毁掉了。 所以我们在阿贵家的二楼不会发现什么东西。这个人不是一个可怜虫,这么多年了,他仍然表现出了一种极高的警惕性和执行能力。 为什么? 在裘德考出现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已经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掉了,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在村子里待着。 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藏在深山之中,在裘德考的营地附近活动。 “你说当年他们有没有找到张家古楼?”潘子问道,“他们最后带走的那些铁块一样的东西,不会是从张家古楼里弄出来的吗?” 我摇头。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个人的立场,但是他所有的举动说明了他并不想以前的事情被暴露。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自己,还是不想暴露所有的一切,不过我有一种很不样的预感。 这种预感也许和闷油瓶的房子被烧掉有关系。我只差一点点就能看到那些照片了,但一时疏忽,被人阴了一把。 “潘子,队伍不休整,能出发吗?”我问潘子道, “可以,这些人都是我挑出来的,三天不睡都能扛得住。”潘子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要立即进山,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我道,“告诉他们,到山里再休整,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湖边。” 我突然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幸好三叔的威慑力在这里,大家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下,开始收拾已经打开的包袱,连夜让阿贵准备狗和骡子,向山中进发。 即使如此,等搞来骡子正式出发,也快到半夜三点了。山林的黑夜蚊虫满地,我无比的疲惫,同时心中饱受内火的煎熬,明知道可能是白着急一场,但还是忍不住地焦虑。 一路上,我走在队伍的前方,紧紧地跟在阿贵后面。阿贵带着三条狗开道,后面潘子和几个伙计赶着骡子,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一直走到天亮,我们才休息了一下,布下第一个供应点,沿途都做了记号。走过茂密的树冠之后,我们看到了不远处有裘德考的队伍,都是蓝色的大帐蓬,我们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一路无话,到达妖湖边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太阳只剩下一个尾巴,平静的湖面上只倒映出一丝迷蒙的光,显得无比暗淡。 在一边的湖滩上,篝火通明,一连串红色的火光映出了一片让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到处都是篝火,到处都在烧饭,乱石之间有很多临时搭建的窝棚,上面盖着茅草。足有二三十号人,骡子、狗,甚至还有鸭子,混在这些人当中。 录音机在播放音乐,啤洒罐、可乐罐散落在石头缝隙里。 火光下,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打牌的打牌、发呆的发呆、喝酒的喝酒,一幅悠闲无比的现代田园诗景象。 “石头滩上老板们在睡袋里躺不下去,所以搭了窝棚。鸭子是养来吃的,一只一只带进来太麻烦了,各家各户抓了十几只,先在湖里养着,反正鸭子离了湖也跑不了。”阿贵说,“过几天我还得从外面搞些躺椅进来,有老板要什么日什么澡?” “日光浴。”小花在后面道,拍了一下我,“干这一行的,天生都喜欢及时行乐。” 我看着一边有一男一女两个老外,正坐在湖滩边的一块大石上接吻,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没有人理会我们,我们走进他们宿营地的时候,所有人看向我们,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潘子路过一处堆放着啤酒箱的地方,顺手甩了几罐给我们,也没有人抗议。 “看来把我们当自己人了。”潘子道,“裘德考他娘的也不靠谱,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人家是艺高人胆大。”小花喝了一口啤酒,看着一个地方指了一下。我转头看去,就看到石滩外树林中的一棵树上有一点火星,似乎有人在上面抽烟。 “就一个?” “就一个。”小花道,“估计手里有家伙,眼神好。” “咱们离他们远点。”潘子道,“乌烟瘴气的,人多眼杂。”他指了指湖的另一边,那边是一团漆黑。 我们走过去,所有人都无比的疲惫,纷纷放下行李躺倒在地,潘子一路踢过去,让他们起来去砍来了柴火。 8 第十四章(一) 我同秀秀坐皮筏先去了湖中。 我们很快就乘着皮筏来到了湖中心,秀秀绑着安全绳先下了湖。在湖上,我们的远处还有几艘裘德考的皮筏船,岸的一边灯火通明,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俨如泰国的芭堤雅。那些嘈杂的世俗声音,经过风和水面的过滤,在远远的湖中心听起来,却有一种浮世空灵的清静感。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可能是因为湖中心是安静的,远处的声音被风吹成碎片,裹进耳朵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飘来的絮语。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在昏黄的风灯下,能看到牛毛一般的雨丝风灯照亮的湖水是深黑色的,有着浅浅的波浪,船身在波浪中轻轻地晃动。其他几艘船都离我们很远,远远看去,有如漂浮在水上的孤灯。 我看着绑着秀秀的安全绳绷得很紧,一边看着时间,一边享受着奇异的感觉。这个时候如果大家都平安就好了,那我就能什么心思都没有地在船上看美女游泳,开几瓶啤酒躺在船上发呆,听着雨声、风声和人声。 想了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那种悠闲的时候,自己肯定没心思去享受这些,肯定又会想着搞点刺激的。男人他妈的都是贱货。 正发着呆呢,忽然一边的定时器响了,我看向湖面,便去拉安全绳——秀秀应该要上来了。 可拉了一下,我发现安全绳松了。我用力提了几下,完全不着力。我心中一惊,难道秀秀身上的安全绳断掉了? 就在我想着秀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喂”。 我急忙转头一看,就看到秀秀正趴在船舷上,身上的潜水设备已经挂在船边上,正笑着看着我。湿润的头发贴在她的皮肤上,脸在黑色湖水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特别白,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松了口气,就道:“被你吓死了。怎么回事,安全绳怎么断了?”她道:“我上来看你在发呆,就吓唬吓唬你呗。” 我走过去拉她,她却一下游开了,划拉着湖水,看着我,慢慢地对我道:“我还不想上船,你要不要下来陪我游一会儿?” 我苦笑,这丫头的性格真是古怪,便回道:“我们再不回去,他们该担心了。” “我如果怕人担心,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她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在水里又侧着贴近了船眩,“来吧,吴邪哥哥,陪我游一会儿。”我看着她白嫩的皮肤和纤细的身体在水中舒展,真有跳下去和她一起游的冲动,可是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情。我摆手道:“那你就再游一会儿,我在这儿等你。” 她看我无奈的样子,咯咯一笑,一下一个翻身人水,再出水的时候.已经离船很远了。只听得她叫了一声:“这么无趣,真的会变成大叔的哦。” 我看着不由苦笑,点了支烟抽着。 漂亮可爱的女孩总是让人心旷神怡,我此时也稍微安下了心。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湖面上有些地方似乎和之前不同了。 远处裘德考的几艘船中.有一艘离我比较近的船上灯不亮了,那个方向现在一片漆黑。 回岸上了吗?我略微有些诧异。不可能啊,几分钟前还能看到。 也许是鬼佬在船上开始乱搞了,关灯不让别人看见。我心说,人家就是不一样,到哪儿都是按自己的想法来,什么也不在乎。正想着,忽然就听到远处裘德考的另一艘船那边,传来了几声惊叫声。 我站起来转头看去,就看到另一边船上的灯光也立即熄灭了,风声中传来了一连串的尖叫,接着我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8 第十四章(二) 我心中觉得不对,立即对湖面大叫“秀秀回来”,一边打开船上的探灯,朝那个方向照去,一边拿起对讲机,对岸上的小花呼叫。 一直没有人接上头,我一边等着,一边摇动探灯,在水面上照来照去,只看到刚才船停留的方向那边什么都没有。 “秀秀!”我大吼了一声,吼完忽然就看到探灯照到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水痕,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水里漂过。 那东西离我的船其实还很远,但是我的后背已经毛起来了。我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叫,一边开始找船桨,之后继续对着湖面大叫秀秀。 也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我觉得我叫了很长时间,但是秀秀一直没有回应我。我也知道在水中游泳,耳朵贴在水面一般只能听到水的声音。正心急如焚时,忽然,我就感觉船非常诡异地晃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船底游了过去。 “秀秀?”我立即转身,提起风灯看船后,一下我就愣住了。 我竞然看到船后漆黑一片的湖水中出现了其他颜色。 在湖面下最多一掌深的地方,潜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是浅色的,至少在探灯的照射下是浅色的,但是上面有几十个黑色的斑点,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那是一个从水下探上来的巨大的莲蓬: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惧,但是又感到莫名其妙。这么多次潜水,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东西,这湖说到底又不是尼斯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东西在里面? 我举起船桨,小心翼翼地探头过去,就看到那东西的颜色一暗.似乎又沉了下去。我脑子已经蒙了,也不敢再叫,只看到那水下的暗影很快就越过了我的船底,到了船的另一边,再次贴近了湖面。 我看到它上面的黑点更大了,我的经验告诉我,现在必须关灯。不管秀秀现在怎么样,她看不到灯光,直接往岸边游去是最保险的。否则,无论是谁,现在在水里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小心翼翼地退到探灯边上,手哆哆嗦嗦地去摸那个开关。啪的一声,探灯熄灭,水面立即变成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风灯照出的船舷边缘的一块。 不过,就在我惊恐万分觉得要完蛋的时候,对讲机响了——秀秀已经上岸了。 我心有余悸,立即回航,忽然对于这里的水域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我带着小花和潘子去找当时我被二叔救出来的地方。 二叔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我并不太记得那个地方在哪里,只是根据记忆在树林里搜索,很快我便发现了被人伪装过的人口。 我淡然翻开那些伪装一看,却发现那一条裂缝和我当时看到的完全不同。它变得非常细小,只能通过一只手,里面虽然深不见底,但绝对不可能通过一个人。 小花比画了一下,就失笑,问我道:“你以前是一只蟑螂?”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我没空理他。把那些伪装全扒开后,我发现再也没有其他缝隙了。 “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这山的裂缝愈合了?”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小花道,“也许是你说的岩层里的那种东西在搞鬼。”他抓了一把缝隙边缘的碎石闻了闻,似乎也没有头绪。 接着他拿出样式雷,对比了一下山势,道:“别管了,这个地方和样式雷标示的人口完全不在同一个地方。看来这山里的情况很复杂,很可能这里所有的裂缝都是通的。”他指了指湖的另一边临着山的地方,“正门人口应该在那边——我靠!” 我被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小花的手电照到的岩石裂缝中,竞然有一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 我几乎摔翻在地上,顿时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缝隙里伸了出来,一下抓住了我的脚, 我吓得大叫,猛踢那只手,就看到那只手在不停地拍打着地面,从缝隙里传来无比含糊的声音。 我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那声音很熟悉。我看着那手,听着那声音,瞬间反应了过来:是胖子!这是胖子! 他怎么被卡在这里? 我又惊又喜,立即就朝边上大叫:“快来人,把这石缝撬开!里面是自己人!” 8 第十五章(一) 小花立即打了一个呼哨:“拿铁锹!”哗啦一声,几个小伙子就扯开背包,拿出家伙冲了过来,动作非常麻利,显然被潘子训练得非常好。 这些人靠近一看就都知道是怎么冋事了。我戴着面具,身份所限,不便动手,只能在边上看着。他们在小花的指挥下,立即用铁锹和石工锤去撬开那道缝隙,很快我就发现,虽然那道缝隙四周石头的颜色看上去和山石完全一样,但硬度上要差很多,撬了几下,裂缝口子周围一圈的石头就全裂了。他们用手把碎石拨弄到一边,裂缝很快就变回了当时我爬出时的宽度,之后再想把那道口子弄大就变得无比闲难了。 我心中惊讶,眼前的景象是一种掩饰的手段。在缝隙口子上这一圈,好像是一圈伤口愈合一般长出来的岩石。其实那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种比石头更软的物质。但这种物质看上去和石头完全一样,连纹理都几乎一致。 我没时间细细琢磨,胖子就从里面被拖了出来,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也瞬间扑鼻而来。拖他的时候,他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胖子比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瘦了最起码一圈,看上去甚至有了点腰身。他浑身都是深绿色的污泥,眼睛睁得死大死大,像是死了一样,我上去一摸他的脉搏,幸好跳得还很强劲。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湖边空气流通好的地方。胖子极重,好几次有几个力气小点的人都抓不住了,使他摔趴在了地上,看得让人揪心。 一直拖到湖边,打上汽灯,我才完全看清楚胖子的狼狈样。胖子本身就不好看,最正经的样子就已经很邋遢,但现在看来,他简直是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粽子,身上的衣服都烂成片条了,满身都是绿色的污泥,小花从湖中打来水给他冲身子,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鸡蛋大小的烂疮。 “我操,这是头病猪啊。”有个伙计轻声道。 “他死了没有,怎么不动?”有人拍胖子的脸,被我拉住了。小花这时叫会看病的人过来给胖子检查。 我看到那个哑姐走了过来。她看了我一眼,扎起头发就俯身给胖子检査。我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硬着头皮在边上看着。在面具里,我的头筋直跳,好在他们看不到。 哑姐把胖子的衣服剪开,剪到一半,我们都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胖子的肚皮上,全是深深划出的无数道血印子。 虽然看上去不着章法,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些印子有某种非常明显的规律。哑姐用湿毛巾细细地给胖子擦掉血污,寻找比较致命的伤口。我看着血污被擦掉,发现显露出的血痕极其精细,一道一道地在他肚子上形成了一种图腾一样的纹路。 “这是不是字啊?”有人说道,“这个胖子的肚子上,写了几个字哎。”哑姐继续检査,胖子肚子上的划痕还有更多被衣服遮住了。这些衣服都已经不能要了,她一路全部剪开,我果然就看到他的下腹部还有更多的划痕,整个纹路的外轮廓确实像是文字。 这种划痕应该是用尖利的物体使用适中的力气在皮肤上划过造成的。 我拿起胖子的手,果然就看到他的手指上,大拇指的指甲被咬出了一个尖利的三角形。 看样子,这些划痕是胖子自己划上去的。虽然胖子本身很浑,但是要在自己肚子上用指甲划上那么多道,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情。他想表达什么呢? 最早的部分划痕已经结痂了,而最新的还带着血迹。显然所有的笔画划的时间跨度很长,第一笔划到肚子上的时间最起码是七八天之前了。 我想着就对小花道:“我们站起来也许能看明白写的是什么,把衣服摆到一边去。” 说着我们都退后了几步,顺着胖子转了几个方向去看那几道划痕。我斜着脑袋,也还是看不明白。 8 第十五章(二) “把他的衣服翻一翻,看看有什么东西。”我对四周的人吩咐道。也许他的衣服里会有什么提示。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剪下来的破衣服展平了找,此时哑姐却开口了:“要找离远点找,别在这儿碍事。” 我这才意识到,胖子本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便立即挥手让他们退开,小花带着人忙往边上走。 我担心胖子,压着声音问哑姐:“他有危险吗?” 哑姐按住胖子的脖子没回答我,我以为她在数脉搏,不敢再问。她放开手,却说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我靠,我心里嗡的一声,心说这话该怎么接啊?我又担心胖子,不想转身逃走。 我脑子里闪了一下,想着以三叔的性格,他会怎么来接这种话。我知道他吃喝嫖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不知道他对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他私下和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憋了半天没回答,她翻动胖子的眼皮,没看我,但还是继续说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不管,只有那些白痴才信你的话,我相信你做事有你的理由。但是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王八邱和老六……”我搪塞了一下。 “他们要反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哑姐说道,“我不能帮你的忙吗?除了你那个疯潘,你真的谁也不信是吧?” “这一次我不想让你参与。”我腿都有点打哆嗦了,没想到骗一个女人压力那么大。我立即点上一支烟,还没抽上,她转身一下就把烟抢了,在石头上掐掉。“既然喉咙动了手术,就别抽那么多烟。” 我干笑了一声,这哪是情妇,这分明是正宫娘娘的范儿。不过我自己倒是觉得挺好的,三叔如果还活着,他确实需要人照顾。不过,我又觉得好像没什么用,而且三叔还生死未卜。 “你还没给我解释,”她摸着胖子的骨骼道。 “事情有一些复杂……”我想着要怎么说。如果我和她说实话,我算是她侄子,她能答应站在我这一边吗?很难说,我觉得她连相信我都很困难,我和三叔这几年经历的事情,毕竟不是一般人能相信的。如果她认为这是一个阴谋,我们就更麻烦。“我觉得你……”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她按到了胖子的什么地方,忽然胖子就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她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 胖子用的力气显然极大,她挣脱不开,就听胖子几乎抽搐地开始说胡话。 他的发音已经极其含糊了。我上去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从哑姐手腕上拉开,俯身去听他说话。听了好久,才分辨出来他在说什么。一股燥热一下就使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听到动静,以为出事了,全围了过来。 “他说什么了?”小花拿了医药包过来,问我道。 我道:“他说他们还活着,但是情况很危险,让我们马上下去救他们。” “他们活着,循图救人!” 其实胖子说的是这八个字。他不停地说着,几乎听不淸楚,必须是十分熟悉他讲话腔调的人才能听得明白。万幸的是,我就是那种人。 一刹那,我忽然有一股虚脱的感觉。 我操,胖子把自己当成了一张字条,他丫是出来报信的。 我说不出自己此时是欣慰、焦急、狂喜,还是有其他什么情绪。之前我对于下面的人的状况一直是隐隐担心,尽量努力不去想,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下面会是什么情况。如今一下坐实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表达了。 胖子还是不停地在说着,整个人进人了一种瘫狂状态,我只好俯下身子,在胖子的耳边,用我自己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是天真,我听到了。” 说了几遍,他抓住我手腕的手慢慢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慢慢瘫软,又陷人了似乎是昏迷的状态。 “什么图?”小花看向胖子的肚子,“是他肚子上的图吗?” 我点头,现在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快找人把这些图案都描下来。” 8 第十六章(一) 我们把胖子肚子上的图案描了下来,花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可见图案有多复杂。 哑姐检查了半天,也查不出胖子到底是什么毛病。胖子所有的体征都是正常的,身上除了自己划的那些划痕之外,只有一些擦伤和瘀伤,非常轻微。用潘子的话来说,他自己和姘头从床上下来都比这严重得多。 但是胖子就是不醒,眼睛睁得死大,像死不瞑目一样,人怎么打都没用,完全没有反应。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胖子的眼睛合上。 因为很多人在,哑姐没有和我再说什么。我松了一口气,但是也已经知道,她这一关,现在不过迟早要过,撑不了多久了。 小花也懂一点医学方面的东西,和哑姐讨论了一些可能性,都被否掉了。“植物人也不过如此。”哑姐道,“我们现在没有仪器,没法测试他是否有脑损伤。但他现在好像是处于一种植物人的状态。” 我看着胖子身上的这些笔画,心中无限感慨。 从他肚子上那么多血痕来看,这石缝里面的通道一定极其复杂,他用脑子完全记不住,所以只能选择这种自残的方式,将路线记录在自己的身上。 “植物人,什么植物?巨型何首乌。”皮包在边上笑,“这个吃了不成仙就撑死。” 潘子就道:“这是三爷的朋友,说话规矩点儿。” “哟,三爷您随便从地里一刨,就能刨出个朋友来,不愧是三爷。”皮包道。刚说完,他就被潘子一个巴掌拍翻在地。 我没心思看潘子教训手下,问哑姐:“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哑姐道:“现在的问题是可能性太多。他现在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深度昏迷就可能是脑损伤,但是他头部没有外伤,所以也可能是窒息导致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他过段时间自己醒,如果他一直不醒,那只能送他出去,到大医院去。” 正说着,一边的胖子忽然就翻了个身,咂了咂嘴.挠了挠自己的裆部和屁股,喃喃道:“小翠,你躲什么啊?” 哑姐愣住了,看了看我。我也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久,我才问道:“植物人会有这样的举动吗?” 哑姐摇了摇头,忽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扶额。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我就要上去摇胖子,可被哑姐拦住了。 “让他睡会儿。”哑姐道,“如果是刚才那种打也打不醒的睡法,说明他可能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 哑姐留下来照顾胖子,我和潘子走出帐篷,立即去找小花商量对策。小花正在和其他人交代什么,我让他和潘子到我的帐篷里来。 一进帐蓬,我就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对他们道:“我们现在必须马上下去!” “别急。”小花道,“越是这种情况,越急不来,必须把亊情分析透了,才能决定该怎么做” “要多少时间?”我道,“不如我们边下去边商量” 小花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帐蓬外面,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我们准备东西也需要时间。” 潘子道:“小三爷,我们是下去救人,必须准备妥当,否则不仅救不了他们,还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我知道他们说的有理,只好焦虑地坐下。小花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商量。对于这群新伙计,如果我们在帐篷里自己商量,他们心里会起疑的,” 我心里叹气,跟着他们出去。人夜后,这深山中的诡异妖湖上反而明亮起来,月光苍白地洒在湖面上,能看到对面的悬崖。乍然升起的明亮有一种妖异之感,反而使我们看不清石滩另一边裘德考队伍里的情况。 8 第十六章(二) 小花把其他人叫过来,把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路线图全部摊在帐篷的防水布上。从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路线围对比可以看到,两者完全没有共通之处。根据胖子路线图上的路线可以推断,这座山的岩层里有非常复杂的自然裂缝体系,犹如蜘蛛网一般,其中有一条似乎通往闷油瓶他们所在的区域。而闷油瓶他们是从样式雷标示的路线进入的,也就是说,这些裂缝在山体岩石中,和样式雷标示的路线是相通的。 我不知道胖子是靠什么在这么多裂缝岔路中找到正确路线的,也许是他的运气好,或者是他一条一条地试探出来的。但是显然,通过这一条裂缝回去寻找闷油瓶他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就意味着,我又要进人到那压抑狭窄的空间内。我曾经不止一次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进入到那种境地中去,但是命运的玩笑却一次次地告诉我什么叫身不由己。 小花道:“有几点也是必须要考虑的。比如说,胖子到底被困在那缝隙里多少天了?看样子有可能困了几天了,那说不定在他刚刚被困住的时候,底下的人还活着,但是现在已经遇难了。他刚被救起的时候神志混乱,让我们去救,但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点如果胖子不醒过来自己和我们说,我们的考虑没有意义。”我道。 “对,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当成下面的人还活着去应对一切。”潘子道,“如果他能醒最好,不能醒我们还是得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想起闷油瓶的古刀,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我们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你们现在就去准备,五小时之后,我就去把他叫醒,问出消息后立即出发,如果问不出来,我们也必须出发了。” 潘子和小花对看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我道:“不能浪费胖子给我们带来的信息。” 潘子就点起一支烟,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几个伙计说道:“好,一切听三爷的。你们分头准备,五小时的时间。” 那几个小鬼都很兴奋,立即点头,小花带着他们分头走开了。潘子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潘子轻声道:“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人命。” 我看着潘子,忽然心中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潘子递给我一支烟:“五小时后,我和花儿爷带一半的人下去,秀秀和皮包留在上面,如果我们出事,好歹还有一次机会。” 我点头,立即就想先回去收拾装备,没想到潘子一把抓住了我:“等下,你不能下去。” “为什么?”我一下就急了,“要我在上面等,我宁可下去。要不这样,我和你下去,小花留在上面。”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这是必需的措施。”潘子指了指我的脸,“你现在是三爷,你在就有希望,如果你出事了,那就真的完了。如果三爷都死了,你说这儿谁还会理我们。”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 “小三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吧。”潘子凑过来轻声道.他给我点上烟,然后站起来对其他人大吼道:“三爷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想不想发财了!五小时后还没准备好的,就留在上面喝西北风!” 8 第十七章(一) 皮包真的是个小鬼,年纪太小了,其他人准备的时候,他就在湖边打水漂玩儿。潘子说:“这一行的人都有自己的装备,他不用下去,自然不用整理。而且这行人。嚣张的必有绝活,因为没绝活的基本嚣张一次就挂了。” 小花的东西显然整理得非常好,他一直在研究“肚皮路线图”。我看着潘子到处去忙,想起他的那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潘子那是一种指责,虽然我听了有些不舒服,但是我知道他是对的。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必须平等地考虑所有人。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只是一个冒牌货。当时我想反驳他,但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我是一个内心懦弱的人。 确实,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法用任何事做借口。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会在我急切地说“我们快点下去”的时候说“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唯一能说这句话的三叔已经不在了,而我代替了他的位置,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三叔当年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当三叔说着“不行”,或者冷着脸点头说“可以试试”的时候,他的内心绝不会轻松。我曾经觉得说那些话是那么的简单,看来如果不自己经历一番,很多东西是不可能真切体会到的。 很快,小花开始作动员了,我看到他拍手让准备下地的人聚拢过去。 在夹喇嘛的过程中.所有最核心的信息,都是在下地之前才会透露给喇嘛们,铁筷子用这种方法防止黑吃黑,或者怕喇嘛们泄密给其他人。 小花是一个很有表演天陚的人,他显然没有我的那些烦恼。早在我还在享受简单生活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我刚才纠结的事情。我看着小花聊天似的和那些人布置着,轻松得犹如一场演出前的讲戏,我有些羡慕,又有些酸楚。 “这种不同,平常看不出来,但是你通过倒影来看,就十分明显了。”我走过去想听听,就听到他指向湖的对面如此道。 湖面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月光下。我仔细去看湖中的景色,只见四周的悬崖在倒影中反转了过来,能看到对面湖边一整圈的山势起伏不定。 “很神奇,这些山里面隐藏了一座极为罕见的古楼,可以说是张家古楼的群葬墓穴。这里风水相当特别,呈现出一种群仙抱月、吸风饮露的格局,你们看那边的山头,树木摇曳,但是湖面上平静如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说明这个地方,如果风吹入的方向不对,是碰不到湖面的。这种湖,在古书上记载,水里很可能是有龙的,湖边的山脉就是龙脊背,古楼修在龙脊里,那是敲骨吸髄,有点凶恶了。” “龙肯定没有,我们之前潜下去的时候屁也没看到,不过娃娃鱼倒是有。”我道。其他人看我来了,立即让开一条路,都点头道:“三爷好。” 我示意不用管我,小花继续道:“古书上记载,有两种湖里很可能有龙,第一是深不见底、湖面太平静的,第二是无风起浪的,因为那是通着海的。其实,你们自己想想,湖面平静说明这个湖静谧,无风起浪说明湖底连通着地下河,这都是湖里有大鱼的因素,所谓的龙可能就是非常大的鱼。” 有个伙计问道:“为什么凶恶,这里风水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一般风水讲究卧居清远,大多雄居岭上,以山脉为依托,以水脉为灵息,以求长存永固。但是,如果这座古楼真的存在,并修在了龙脊背上,断了这风水脉,那就等于一个肿瘤。” “你是说.这条龙脉……” “很可能已经死了。”小花道,“所以难怪张家有迁坟的习惯。他们的群葬墓在龙脉上敲骨吸髄,吸光了龙气就换一条。” “那为什么呢?这种格局有什么好处呢?” 小花摇头:“没什么太多好处。要说好处,只有一个,但如果是那样,咱们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皱起眉头,转头问我,“三爷,兄弟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我对他这种奇怪的玩笑无语,他看我没什么反应,就失笑了。潘子道:“花儿爷,你这玩笑到哪个字为止?前面半句是玩笑吗?兄弟们是为了发财来的,你可不能吓唬我们。” 8 第十七章(二)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就在这个时候,皮包从湖边走了过来,对我们道:“几位爷,刚才我打水漂的时候,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我觉得你们在下去之前,得考虑考虑我琢磨的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的推测可能是错的。” 我们愣了一下,小花就问道:“哦,果然是高手,你想到什么了?”皮包摊开他的手,手里全是用来打水漂的小石片,显然他说完后还想回去打。 “你们提出张家人有群葬的习惯,古墓不是封闭的,是开放式的,后人死后可以多次进人古墓安葬,对吧?” 我们点头.他道:“那假设一下,张家古楼在山体之中,他们的古墓是多次使用的,家族死者都要葬入古墓之中。你想,这其实挺劳民伤财的,你大老远抬个棺材,从外面走山路进来,一次两次还行,但这近千年里张家总不会只死一两个人吧,这么大的家族,死个十来个总有吧。如果隔三差五的,村子里老是出现神神秘秘的陌生人,那村子里肯定会留下什么传说。但是在外面的巴乃村,我们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这有点说不过去,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张家古楼是开放式古墓,死者归葬的推测是错误的?”有个伙计问道。 “不会,我们在四川明显地看到了开放式古墓的证据,这么精密的设计,肯定不会是闹着玩儿。所以,开放式古墓一定是对的。”小花道。 “我没说老板们是错的,我是说这件事情,很蹊跷。” 我不得不承认皮包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对这小子刮目相看,难怪他是新生代里身价最高的一位。 “其实,未必是这样。”小花道,“也许历史上有一些传说.但是没有留存下来。因为这个村子所处的地方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太平之地,这里一直有战争发生,这个村子里的人,可能曾经被屠杀,已经死光,然后重新有其他地方的人填充进来。” “即使如此,这个村子百年内总没有被屠杀过吧。从阿贵那一代到现在,最起码四代人了,这段时间内,按道理也应该有张家人进村人殓才对。” 我们都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比较奇怪,我琢磨着确实如此难道张家人在这四代人的时间里已经完全没落了?还是说没有人死亡? “我们并不是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巴乃还是有传说的。而最近的一个传说,年代还非常近,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个。”沉默了半晌,小花忽然道。 “是什么?” “带着铁块的考古队,”小花道,“就是一个‘传说’。” 我一开始不明白,但是随即就冒出了冷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意思。难道是这样?” 潘子不明白:“两位爷,我读的书少,别打哑谜行不行?”我对潘子道:“我们之前最熟悉的巴乃的传说,就是考古队的队事情。这里有一个心理误区,结合小花说的奇怪的地方,那考古队的事情就完全可以有另外一个思考方向了。” 8 第十八章(一) “请三爷赐教!” “我说得简单一点。张家是个大家族,必然生活在巴乃村外,很可能是外省,如果张家人有人逝世,那么归葬的习俗会让他们来到巴乃,巴乃村里势必会有外人出现。这里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外人的数量很少,尸体被偷偷地包裹着,另一个是棺材或者尸体非常沉重,外人的数量相对较多,甚至是一支送殡的队伍。”我点上一支烟,“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在这深山之中往返需要大量的物资,两三个人背一具尸体进山是不现实的,而第二种可能性的所有特征,和考古队的出现太像了。” 潘子一拍大腿,也明白了。 “我的娘亲,你是说,那根本就不是考古队!我操,当年的考古队是到张家古楼来送葬的张家族人?” 我点头:“考古队这个名字在我们的脑子里先入为主了,我们一直认为是考古队就必须挖点什么出去。但是.也许他们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要挖什么东西出来。” 小花点头:“他们是在送葬。” “可是,霍玲也在其中啊。”我道,“难道她是张家人吗?” “不不不,我们从头想起,结合所有的资料。”小花道,“我们知道,那支考古队的规格很高,甚至受到了某位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我道:“有个人告诉过我,当年的事件有着强烈的政治氛围,背景极深,甚至已经通天了。” 小花继续道:“我们一开始都认为,他们是在这里寻找张家古楼,并且从里面拿取什么东西。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铁块。” 我道:“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可能不是要拿东西出来,而是要送东西进去。他们是在送殡,而送殡的队伍中有霍玲,霍玲并不姓张,但是,大家族出殡,还是会有很多异姓族人的。” 我和小花同时沉默了。我脑子忽然就有点僵硬,那不是思维混乱,而是思维极度清晰的僵硬。 隔了好久,潘子才说道:“操他们奶奶的,这些我都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如果你们的推测是真的,他们是把谁送进去了?” 我压下心中的惊讶,摇着头问小花道:“张是天下第一大姓,难道是张大佛爷?” “不可用这个作为推论。在那个时代,改个名字太容易了,老九门的每个人,至少就有十几个化名。他们那批人最后的名字几乎都不是原名。”小花道,“另外,还有一种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鸠占鸠巢。被送进去的主,很可能不是张家的后人,可能张家古楼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作用,所以他们把尸体送了进去,那也能从另一个方面解释刚才三爷的问题了。” “你是说,为什么霍玲会在送葬的队伍里吗?” “比起把一座古墓里的东西拿出来,把一具尸体送进去的难度可能更大。假设当年老九门的幕后势力间时也是考古队的幕后势力,那让霍玲的考古队把尸体送人张家古楼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势力。一个是单纯的破坏,另外一个就好比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后者对队伍的要求更髙。霍玲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8 第十八章(二) 我摸了摸头上的汗,心说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状况。 “当然,我们现在只是推测,真相到底如何,要进到里面才能确定。”小花道,“无论是什么真相,显然都和我的上一辈有关系。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我的上辈中会有那么多人忽然想要洗底,放弃如此大的盘业不要,宁可让自己的子孙做做小本生意,也不愿让他们再涉足这个行业。这水也太深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老九门里的其他几家。我道:“但是,不还是有很多家传承下来了吗?” “传承下来的那几家,无一不是有非常上头的背景,很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小花道,“比起我们这些陷在这个圈子里不可自拔的可怜虫,吴老爷能布这么一个局,把你们洗白,真不是一般人啊。虽然说我爷爷解九爷在才智上一直是老九门里公认的奇才,但是在魄力上.还真是不如狗五。” 真的是这样吗?我听小花说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灵感。 我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对小花他们说,他们并不知道解连环和我三叔之间发生的那么多亊情,小花说我爷爷故意洗白,我一直以为是很轻松的过程,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意识到,也许我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从我家里的整个情况来看,我父亲是兄弟三人,我老爹是完全洗白了,二叔是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在外面,三叔则继承了爷爷的一切,但是他是自学成才,我爷爷并没有教给他太多。 这样的结构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我想到了三叔和二叔都没有子嗣,只有完全洗白的我老爹生了我。如果事情真如小花说的那样,那这就是一个“沉默的约定”——三叔进入这一行,作为背负一切的人;二叔作为备选,在暗中权衡;我老爹则完全退出。这样,在三叔这一代,那神秘的压力可能就不会那么大,再到下一代,我三叔和二叔都不生小孩,吴家和这个神秘压力的关系就完全断掉了。 想起来,这个布局也是相当有可能的事情。我狠抽了一口烟,心说,三叔,苦了你了,虽然你已经被掉包了。 同阿贵一起跟我们过来的云彩这时候跑来招呼我们吃饭,小花就对我道:“不聊了,几小时后一切就见真章了。如果失败了,那就直接在下头问我们的长辈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8 第十九章(一) 胖子第一次醒过来是在四小时之后。我们都心急如焚地等待他,小花已经把所有的准备做好。但他醒过来之后,只坚持了十分钟又睡着了。之后他又醒了两三次,都是那种意识呆滞的状态,根本无法交流。 哑姐说他是身体极度虚脱,给他输了一些蛋白质。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研究他肚子上的图,根据伤口新旧的情况,判断出了大概的走向。这些划痕每一次转折应该都是一道岔口,从胖子肚子上的花纹复杂程度来看,这下面裂缝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我非常心急,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等待是否是在浪费时间。胖子让我们循图救人,那应该靠着这一张图就能把人救出来。小花是我们几个人里最冷静的,他觉得我们除了一张路线图,没有得到任何更有用的资料,现在下去的危险性很大,也许不仅救不出他们,反而会把自己困进去。 潘子之前提醒过我,必须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小花说的是对的。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无论心里说多少遍,我脑子里只有无比的焦躁。 又等了四小时,胖子还是没有完全醒过来的迹象。这个时候小花才决定动一动。 他和潘子先带人下去,摸一下这张路线图的情况,看看是否准确。我在上面,第一时间等胖子醒来。这也是潘子之前的方案。 我让他千万小心,他和潘子两个人,对于我太重要了,这盘棋靠我一个人是下不过来的。小花告诉我,一旦意识到有风险,他不会冒险的,否则他就和潘子分批下去了。两个人一起下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有人把消息带出来,并在原地等我们第二梯队的到来。 他们离开之后,我就到胖子的帐篷去,把秀秀抓到身边照顾胖子,以防哑姐在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对我发难。 从小花他们下去到胖子完全清醒,过去了整整一天,时间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一切似乎都还顺利,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这勉强使我不那么焦虑了,所以胖子醒来之后,我还比较有耐心地等他复苏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苏醒是他那样的状态。他先是睁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端,隔了十分钟才动了一下眼珠子,眼睛慢慢地扫向我们,扫完之后,又闭上了。 我以为他又要睡,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想用冷水去泼他了,没想到他又睁开了眼睛,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个梦里有老爷们儿,那肯定不是梦了。” 哑姐问道:“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有,不过我说了你会骂我臭流氓……我很想揉揉那地方。”胖子很缓慢地说道。 8 第十九章(二) 哑姐看了我一眼,显然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便转身出了帐篷。胖子眼睛又转了一圈:“三爷,你不是挂了吗?怎么,难道胖爷我也挂了,你来接我了?妈的,那个臭娘儿们到死都不肯来见我一面吗?” “少废话。”秀秀就道,“你行不行,行就快把情况说一下,我们得下去救人。” 说到这个,胖子目光呆滞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我操,我差点忘了。我出来几天了?”说完他似乎才回过神,想坐起来,但睡太久了肌肉有些僵硬,一下没坐起来。秀秀马上去拽他,在他背后塞入几个背包让他靠着。 他目光又有点呆滞,秀秀在他头上盖上一块毛巾,拉开了帐篷边上的窗口,让阳光照进来,刺激他的神经。 秀秀把我们发现他的情况和他大概说了一下。他望天,似乎在默想,半晌才道:“我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二天了。”说着转头,“天真呢?我好像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 “他已经下去了,你说让他循图救人,他和潘子都去了快四十八小时了。”我道。 胖子听了喃喃道:“他们下去了多少人?” “四个人。”秀秀道。 胖子想了想就道:“这样的话,我还有点时间。这小子总算得劲了一次,我还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三爷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干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得先说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胖子做了个要喝东西的手势,秀秀马上去泡了一杯咖啡过来。胖子喝了一口之后说道:“我等下和你说,你先说你们还有多少人。” 我告诉了胖子人数,胖子就道:“我们得在十二小时内出发,我带路,你们可能还赶得上他们。” “你还要进去?” “那里面的情况很特别,我等下和你说了你就知道,按着我的图走,基本没有什么危险,天真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但是,最后那一关他们肯定过不了。” 我熟悉胖子,看他说这话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我马上向帐篷外边的皮包打了招呼,让他立即再去准备。 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是有些迟钝。他的脸在阳光下更加清晰,显得非常水肿,也更加疲惫。我问他要不要再睡,他摇头,喝光了超浓咖啡,继续说道:“没太多时间,我得把我们遇到的事情立即告诉你。” 我点头,他叹了口气:“我操,三爷,我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奇怪的地方。” 8 第二十章(一)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胖子把他们进人张家古楼的所有过程详详细细给我们说了一遍。胖子的叙述极其生动,如果我能够完全记述下来的话,会是非常好看的一部短篇小说,但是显然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我只能挑选其中最关键的部分记述出来。 入口是在妖湖十几里外的深山之内,说是十几里外,其实也就是隔了一座山而已。胖子指了指湖对面的峭壁,说就是悬崖的另一面。 这个入口是一个斜着向下开山进去的石头隧道.在一棵大树后面。这棵大树几乎是横在山体上生长的,树干上全是藤蔓植物。其实树干和山体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所以人还得挤进这条缝隙里,才能找到那个入口。 胖子估计这种长势奇怪的树是特别种植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入口。但霍老太说不是,因为那样的树在山上更加引人注目。那很可能是这里的工程使岩石层发生变化所致,那棵树最早应该不是那样的。 最大的可能性是附近的工程使这里的岩石土层松动,在工匠离开之后,树的一部分树根断裂,趴到了山岩上,但并没有死去,然后慢慢形成了这样的景象。 但他们没有细想,因为意义不大。他们砍掉了这棵树上的一些藤蔓,终于找到了入口。 他们从入口进去之后,遇到的大部分机关都是堵塞性质的,比如说非常非常厚的石墙。这些机关都有非常奇怪的开启方式,他们使用我们提供的密码破解,但开启之后,每个堵塞机关之间的路途却非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可思议。 他们一直往里走,通道很狭窄,几乎让他们只能够匍匐爬行,这一看就是他们打盗洞的一种方式和习惯。整个通道的基本形状是方形的,通道的地上有很多废弃腐朽的干裂滚木,胖子认为是当地人拖拽棺椁时留下的痕迹。 突变发生在第三道机关,也就是我们在四川四姑娘山提供了错误密码的那道机关。仔细去想的话,那其实非常奇怪,因为胖子说,即使他们按错了机关,他们还是能打开那道石门,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事情发生。 更奇怪的是,他们走过整条通道,一路看过来,发现通道内几乎没有设置任何机关的痕迹。这是闷油瓶最早发现的,他对所有的墓葬和机关都有很深人的了解,所以他的判断是可信的。也就是说,那些开门的暗号,似乎只是摆设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移开那些石门。 这非常奇怪,毕竟花这么大精力在几千公里外的四姑娘山里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而真正使用密码的时候,它却只是个摆设,这太不符合情理了。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反而更加不安,因为这意味着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就是,这里确实没有机关,他们过于小心了,另外一种就是,这里的机关设置,超出了闷油瓶的经验范围。 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遇到的情况绝不会是第一种,但是是否是第二种,他们却又不敢肯定。 他们通过了密码错误的石门,在低矮的通道里继续行进了一两公里,就发现不对劲了。 8 第二十章(二) 出事那一刻,胖子最先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丝非常奇怪的光亮,他还以为终于到达了张家古楼,兴奋得要命,但还是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百米的路段,他们几乎花了三个小时才摸索着走完。直到走到那丝光亮跟前,才发现一切都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那竟然是阳光。 胖子拨开那个地方的藤蔓往外走,就发现他们竟然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隐秘的山谷。原来通道的尽头,竟也是一个开在山腰岩石上的出口。 那种感觉我几乎能感同身受,就像你去参加一个非常残酷的选秀节目,得了第一名,却发现奖品只是一张奖状。 即使奖品是一坨屎,也要比这个好接受一点。同理,他们走到洞穴的尽头,就算发现坑道被完全封死,也比奇奇怪怪地走了出去要好。 他们从洞口爬出,顺着山腰爬上山顶,就发现自己仍旧在入口所在的那座山附近,很多景现他们都曾经看到过。这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经过一路跋涉,他们竞然直接就走了出去。他们以为有可能通往张家古楼的石道,会像地铁一样,在地下是地铁,到了地上又是轻轨,于是他们决定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山上找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口。显然,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断,这条样式雷上标示的通往张家古楼的隧道,几乎只是一道笔直的石道,然而它没有通向任何古楼。 霍老太认为这根本不可能是骗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他们翻山越岭,再次回到大树后的入口处,开始按照当时我写给他们的提示,一个一个机关地再次经过,这次的结果更加不可思议,他们还是走了出来,但出口是在另外一座山上。 那是一座山的山脚,旁边还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瀑布。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们这么告诉自己。他们此时也意识到了,是否是我们给的密码错了,导致了这个结果。 当时,胖子也想到了之前我们在四川想到的那个问题,比如说,那会不会是一种错误的保护机制?因为毕竞所有开启这个古墓的人,都有记错密码的可能性,如果因为张家后人在传承上的某些失误,或因为战乱甚至更多的社会因素使密码的家传信息缺失了一部分的话,至少他们的子孙不会因为错误地启动了机关而被祖先的机关杀死。 鉴于张家古楼的迁坟和群葬的习俗会有很多尸体回迁的工作,所以这样的错误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么,张家古楼的建造者,也必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会不会使用某些软性机关,作为一种错误的保护机制,以避免误杀后人? 而话说回来,因为我们提供的密码错误,他们触动了隧道中的机关,使得本来通往张家古楼的通道转向了另一条通道,把他们引出了隧道,这确实是十分可能的。但这个怀疑后来被否决了,原因还是一个概率问题。霍老太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机关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有人都可以不停地尝试,即便错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和我在四姑娘山遇到的机关问题是一样的,这是一个逻辑问题。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几乎立即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次数,关键在于错误的次数。” “对!”胖子点头,“他娘的,我当时就和他们说了,但我们无计可施。霍老太说,我们都活着,而且石门可以打开,那就证明密码一定没有错,我们肯定是在通过隧道的时候忽略了什么。所以我们又折返了回去。” 就是这一次的折返,让事情发生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变化。 8 第二十一章(一) 所有的过程几乎和之前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更加疲倦。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石道壁上寻找,用胖子的话说,闷油瓶那两根触角一样的手指几乎摸过了这些石壁的任何一寸地方,但是一路都毫无结果。 就在他们觉得很快又会走出去的时候,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他们很快走进了一条死路。这条隧道竟然变成了死胡同,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石壁。 参加了三次选秀之后,选秀节目的奖品真的换成了屎。 莫名其妙地,闷油瓶就觉得不妙,于是他们立即往回走,打算出去之后再琢磨。只走了十几米,他们就发现,这次的奖品不止是屎,而且是臭狗屎。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入口,等他们走出去之后,立即就发现不对,这竟然不是他们进来的口子,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型的洞穴。这个洞穴的底部全都是水潭,坑坑洼洼的。 他们一开始以为自己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古楼的位置,这个洞穴就是古楼的所在地,这些水潭就是关键,于是开始研究这些水潭,水潭并不深,胖子立即就发现,水潭的底部沉着大量的白骨,都是人的骨头。就在他们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很快霍老太就开始出现了反应。 “也亏得霍老太身体弱。我们一路过去,只是觉得空气非常沉闷,也没有意识到太多,一直到霍老太忽然皮下出血,我们才意识到,洞里的空气有问题。那个洞里的空气有毒,可能是因为地下的矿物和气体积聚的原因。我们戴了防毒面具,但是没有用,那毒气的腐浊性十分强,是直接被皮肤吸收的。”胖子道,“我们立即退到隧道口子边,接着退回了隧道里面,那里稍微可以坚持一下。” 至此情况已经很清晰了,这条隧道里的机关,只能错误两次,第三次开始,机关就会把所有人引向一个充满毒气的洞穴里。 如果使用现代科技,这个机关其实并不难实现,只需要一个三向阀门就可以了。但是,在闷油瓶百分之百确定这里不可能有机关之后,这样的现象还是发生了。于是,两拨人都开始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 在那种状况下,胖子和霍老太都开始怀疑闷油瓶的判断,只是其他人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想法。后来霍老太用自己的威信压住了危机,接下来的几小时十分难熬,他们使用了所有的东西堵住隧道口,不让毒气过快涌入。 同样的一条路,走了两次,出口竟然完全不同,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这种软性的机关是怎么建造的呢?这有空间上的悖论。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云顶天宫遇到的事情。难道古人就是有这种技术? 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但是,几乎每一次,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出口出来。这山内不知道有多少出口,竟然能让他们每次出来都不一样。 他们先是讨论了这里有尸胎存在的可能性,胖子的摸金符又被烧了一回,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效果。 这种打又打不到,挖又挖不着的感觉,让他们已经近乎崩溃,整支队伍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方,当时甚至还觉得,整个张家古楼不在我们的空间当中,而处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只是可惜,通往那个空间的通道,还没有嫁接到这个空间之中。 我在听的过程当中,就知道胖子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张家古楼。我非常庆幸的是,搞错的密码并没有把他们害死,虽然我很想知道胖子最终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现在我急于知道后面张家古楼的事情,比平时还着急了些。 “不用跟我说这些细节,直接告诉我结果。”我说,“你们最后是怎么进入古楼的?” 胖子摇头:“不是我们,是他们,我没进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你别急,我不是要从头说起,我说上面这些是有意义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关键。我只能告诉你经过以及他们一定还活着的理由。” 在长时间的无计可施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开始思考事情的真相,进行某些假设。胖子列出了他的枚举法。 这一次的几个选项是这样的: 其一,这条隧道之中存在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精巧机关,这些机关运作导致了这个结果。 其二,这条隧道确实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其三,他们的神志被什么东西左右了,这个东西和尸胎不同,用犀角燃烧的烟无法找到。 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也就是前面推测的几种可能性。 8 第二十一章(二) 他们对此一一进行了测试和反驳,在闷油瓶反复确定这条隧道不可能有机关之后,胖子用了他自己的方法——在石壁上凿了几个小洞,放置了一些炸药,然后进行小范围的爆破。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石头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石壁被他炸掉了很大一部分,出现了一个大深坑。他继续往里炸,想找到石壁后可能有空间的证据,但是炸了几次,坑越来越深,露出来的却全是石头。 他找了好几个地方做这样的爆破测试,都是一样的结果。 机关不可能埋在太深的岩石后面,第一条被验证是不可能的。 第二条胖子压根就不相信。他对尸胎耿耿于怀,认为一定是隧道里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们,想让闷油瓶一路洒血,看看有没有效果。闷油瓶没有理他,但提出当时唯一一个可能让他们获救的办法。 他们在隧道的两头各站一个人,在入口处的人一定不会变,但如果隧道的出口会移动的话,在隧道里行走的人往回走,从入口再次进来之后,守在隧道出口的人就有可能看到隧道口移动的真相。 因为在隧道出口发生的状况可能让人匪夷所思,所以这个人选必须是闷油瓶,而胖子守在入口的位置,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入口,通过隧道。 胖子之所以会被选在入口的位置,是因为在当时霍老太的队伍中,只有他和闷油瓶两个人还保持着相当的行动力,这和胖子与闷油瓶之前大量匪夷所思的经历是分不开的,所以在其他人都近乎崩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几乎都在单干。 当时他们分了工,闷油瓶戴了手套,绑住裤管袖管的缝隙,进了洞穴。 从此,他就没有再出现过。 他们中的一个人出去看情况,只去了三分钟就跑了回来,说闷油瓶竟然不见了。 所有人都崩溃了,胖子也出去看,一个水潭一个水潭地去看,发现闷油瓶果然不见了。 “职业失踪人员果然名不虚传。”我心说。 “后面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的中毒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我晕了过去。”胖子说道,“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也亏得这样,胖子现在才能和我说话。因为这一次,进人隧道的队伍至今没有回来。 胖子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才确定事情不妙,只得往隧道里走去。这一次,他就发现,隧道发生了变化。往里走了十几分钟,他再次走出了隧道,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山外,而是进人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他打起手电,一下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洞穴水潭的边缘。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水潭,呈现出葫芦造型,下头是水,上头是空的,中间有一道石梁贴着水面通到对面。胖子走了过去,发现对面是死路,而在石梁的中段,他看到水面下有一些东西。 那是水面之下的一块平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凿出来的。胖子伸手下去按了几把,发现还比较结实,于是下了水,贴近水面看,这块平面反射出非常耀眼的光亮。 他发现这是一面镜子——整个水面下一巴掌深的地方,有一面两三丈宽的镜子。 就在这面镜子里,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倒影,那是一座巨大的雕梁古楼。 胖子的第一反应认为,古楼是悬挂在这个山洞顶上的,立即抬头去看,却发现头顶上什么都没有。他非常惊讶,低头去看,镜中的那座古楼悬鹑百结,分明就在自己身下。 如果不在头顶,难道这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玻璃?这古楼其实是沉在水中的? 他喊了几声,没人答理他,他只得走到镜子的边上,想看看水下是否沉着古楼。这一下他立即就知道不可能了。原来这水潭极浅,镜子是在一巴掌深的水面下,而水的深度也只是没到了腰部。他俯身潜入镜子下面,游了一圈,发现潭底也就这么深,不要说藏下一栋古楼,就连趴着抬头都难。 那这是怎么回事?胖子重新爬上了那面镜子。他都开始怀疑,那镜中的古楼是否只是一张画而已。 如果说阴冷的洞穴和诡异的古镜并没有让他觉得恐惧,那么等他趴在镜面上仔细去端详这镜中古楼的时候,他看到的东西便让他浑身冒出了一股真正意义上的毛骨悚然。 在古镜之中,他看到了一栋古楼,而在古楼的一条走廊上,他赫然就看到了闷油瓶和霍老太他们正在其中休整。他看到了手电的光线在走廊的缝隙中闪烁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胖子头上的冷汗发着奓地往外淌,似乎自己正存在于某本志怪小说的情节中。他敲打着镜面,想吸引镜中人的注意力,然而下面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听到这里,我也完全蒙了,反问胖子道:“你是说,他们在一面镜子里?” 胖子点头:“对,这座张家古楼,在一面镜子里。” 怎么可能,我心说,问道:“你确定是看到的,不是你的幻觉?” “三爷,咱下过的斗虽然不比您多,但是怎么也算是北京城里叫得响的号子,是真是假,我会分不清吗?千真万确,那楼就是在一面镜子里,他们全在镜子里的楼上。” 8 第二十二章(一) 胖子不敢对那面镜子做什么,只得按照原路返回。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他一路往回走了几个小时,都没有找到出口。 那条本来非常安稳的隧道,如今怎么走也走不完,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大吼,他面前永远是一条黝黑的隧道。 当时他的感觉是,这条隧道是有生命的,它可以任意改变形态来戏弄隧道里的人,可能是他们的行为最终触怒了这条隧道,隧道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直到几乎要跑到绝望的时候,胖子忽然就看到了一个救星。他看到隧道前方的石壁上,出现了那个自己炸出来的深坑。 他记得这个深坑的位置,其实应该在隧道的入口端。隧道是斜插入山体的,而这段山壁的岩石并不坚硬。 此时胖子发挥出了他的狠劲,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炸药分成了十份,想要硬生生地炸出一条路来。他往里炸了六七米的深度,虽然没有炸出通路来,却在岩石中炸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起我们当时在洞里的经历,直接砸破了外面的石皮,把石中人狠狠地砸死,然后挤入了石中人活动的缝隙中,一路狂爬,一直在里面爬了好几天,竞然找到了出来的路。但是他没有想到,出口竞然那么小,他挤不出来,只得在那个地方等着,等了四天,我们才出现。 我听完胖子的叙述,有点找不到北,而且,我从心底里有一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 那是一种寒意,极度的寒意。 我深深地知道这种寒意从哪儿来。胖子的整体叙述,包括所有的细节都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不仅是似曾相识,甚至是倒背如流。 胖子在这个山洞里的所有经历,和三叔在海底墓穴中的经历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年三叔在海底,也进入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境地里,之后他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而且他身处的地方都变了。他也是发现了奇怪的现象,然后再自己一个人脱离了那个地方。 我心中有一些慌乱,因为我有点理不清楚这些头绪,但是有一点我几乎是肯定了——不管是在海底墓穴里,在云顶天宫之中,还是在这里,“陷阱”的风格都十分相似。 按照之前的调査,这些技术几乎都是源自于鬼手神匠汪藏海这个人。 当年的汪藏海先是修缮了云顶天宫,然后又给自己修建了海底古墓,最后,几乎相同的技术又在这里出现了。 我心里有很多细碎的判断,我不知道汪藏海是不是这些技术的源头。如果是,这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但同时也有可能他本身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工匠,他在帮东夏人修缮皇陵的时候,学会了当年那座地下皇陵里的很多结构设计,然后将其用在了自己古墓的修建上。 8 第二十二章(二) 汪藏海不可能活到现在,他的技术是传给了张家族人,还是传给了样式雷? 从地理上来说,张家族人相传是东北那边的神秘族群,和云顶天宫的地理位置很近,而样式雷家族是位于广东,和西沙的地理位置相近。 这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当年汪藏海在东夏活动的时候,由于一个偶然的契机,留下了或者流传出了这些技术。另一种可能性是,这些技术是当年汪藏海在修建海底古墓的巨大宝船时,流传到了沿海的渔民手里。 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张家族人在张家古楼附近使用这些技术,显然和整个背景体系更契合一些。关于样式雷,到现在我们所有的线索也只不过是他们设计了这个张家古楼,我们只发现了大量的建筑图样,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图样,这一点很能说明问题。 如果不回到当初的那一刻,谁也无法得知历史的真相。 我又想到了闷油瓶对于机关的极端了解,心中有各种奇怪的联想。胖子说到这里,我已经有了一种非常确定的直觉——这里的机关结构一定是巨大而整体的,这也是闷油瓶没有发现机关的原因。同样,在当年的海底墓穴中,整个房间整体移动,闷油瓶也没有发现。 但我几乎可以确定,以闷油瓶的智商,即使他感觉不到背后的机关运作,也应该能根据海底墓里的经验猜到大概的情况。 但是他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他一直有他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关键我觉得他甚至完全能够猜到机关运作的大概机理,他提出去外面的洞穴中寻找,就是因为当时他看到洞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破解的方法。 而他是一个不会对人见死不救的人,他一定回来救了所有人,把他们带入到了古楼之中。但是,他唯独没有把胖子带走,而是把胖子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是什么用意呢? 他把胖子送到了一个能看到他的地方,这样胖子能知道他们还活着。这是为了让胖子来传达这个信息吗? 没有理由啊。胖子传达这个信息出来,我们就一定会更加枳极地救他。但如果是这样,闷油瓶应该不会那么“二”,他至少应该留下清晰的文字信息。 我想不通。这些信息给我的感觉,像是纯粹为了不让胖子进古楼。这种感觉相当不妙。闷油瓶不让胖子进古楼的唯一可能性应该就是,他明确地知道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而以闷油瓶这样的身手和魄力,他认定的有去无回,基本上就真的是绝无一点转机了。 闷油瓶认为他们死定了。 但是霍老太和其他人都被带进去了,难道闷油瓶认为霍老太和她手下可以死吗?他和霍老太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往事,九十多岁的老太婆还到这里来折腾,看来他们各自的问题,已经大到必须解决,而且是即使会死人也无所谓的地步了。 8 第二十三章(一) 当晚吃饭时,秀秀就问我怎么办。我心说其实我没有打算,潘子之前早就帮我打算好了。如今我只是示意了一下,皮包便开始全力准备,潘子之前肯定也已经安排过。 虽说我是三爷,但还远远没到潘子他们能放心让我自己做决定的地步。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风险,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死我也认了。如今只有再下去了。按照胖子的说法,潘子和小花那边开始不会有太大问题,就看他们是否能回到那条隧道,只要能出来,一切都没问题,但是如果被困入那个毒气洞…… 胖子当晚已经能走动了,我再去帐篷里看他时,他正看着自己的肚子啧啧霞骂娘。我对他道:“这一次我们要能成功,你的肚子居功至伟,我给你的肚子发个锦旗,上写‘天下第一肚’。” 胖子道:“三爷,您可别扯这些风凉话。这一肚子疤,老子以后泡妞都麻烦,妞儿躺我肚子上硌得慌,我得去找家文身店给它整整。你说我文个象棋棋盘怎么样?以后双飞的时候,妞儿能在我肚子上下棋。” “我觉得你直接涂黑算了,然后打几个钻石的肚钉,就说文了个夜空,这样比较有诗意。”我道。 “好主意,还是三爷有文化,胖子我书读的少,就是吃亏。”胖子说道,便看了看帐篷外面,“我的事儿,你们没人告诉那丫头吧?” “没说你还要下去。她知道你回来了,很开心。不过告诉她又如何,她又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你比我小不了几岁,老牛吃嫩草也要有个限度。” 外面传来云彩的声音,胖子摸了把脸上的胡楂,偷偷看了一眼就道:“老子连别人祖坟都敢挖,小妞不敢泡?我告诉你,老子这一次还真准备真爱了,谁也别拦,没人比我能给她幸福。” “你能给她什么幸福?”我失笑道,“以后熬猪油不用去菜市场吗?” “老子有臂弯啊。”胖子道。 我听胖子这么说,再回想起自己的种种,心中极度郁闷。他似乎完全认不出我,我也没想好是否现在就暴露身份,因为毕竟我心里对于整个局势是没有底的,不知道暴露了会不会带来什么我想不到的变故。 于是我不和他扯淡,就问道:“你身体恢复了没有?” “不就十几天没睡吗?”胖子道,“睡一觉早就没事了。我是壮年才俊,和你们一样,是吃过苦的,受点累不算什么。而且你们没我也不行,所以如果你要劝我留下,还是省了,我在这里待着,非急死不可,你知道我的脾气。” 我点头,他道:“里面那东西倒不足为惧,但是那楼太他妈邪门了。不怕慢,就怕冒进,东西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我们上一次就是吃了轻装的亏。” 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点头,他又指了指另一边裘德考营地的方向,让我靠近点。我靠过去,他对我耳语道:“三爷,你把那叫皮包的小子叫过来,我们得从鬼佬那边搞几把枪来,得要他帮忙。” 我道:“我觉得,尽量不要去和他们发生关系,这批人都是亡命之徒。” “能有我们亡命吗?”胖子呸了一口,“这话肯定是小花那小子说的。三爷,您可别听那小子的,那小子是文帮唱戏的,当然不喜次打打杀杀。你们传统家族有手艺,胆子大,我可不是。我和你说,没枪就罢了,要是有枪,老子就是卖屁股也得去弄几把,那叫信心百倍。” 我知道胖子很多想法基本上都是对的,就问他道:“你准备怎么办?” 胖子穿上衣服,抹了把脸就道:“您别管,把那人叫过来给我指挥就行了。” 我再次看到胖子时.他已经在擦枪了,皮包鼻青脸肿地在那里数子弹,一边数一边还有点哽咽。我心说,我靠,胖子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也不敢多问,估计皮包是被胖子的什么损招忽悠了。 弄来的枪是我叫不出名字的,胖子说这是乌兹,是一种微型冲锋枪,人送绰号“小叮当”。 我拿来掂量了一下,非常重。这枪我见过,就是《真实的谎言》里施瓦辛格老婆用的那种。我问道:“为什么叫小叮当?” “因为这枪打起来,枪口跳得很厉害,就像小叮当一样!” 我心说,小叮当什么时候跳得很厉害了?一想,胖子和我们生活的年代不同,我记忆里似乎有一部很老的国产木偶片叫做《小叮当》,那里面的木偶确实老是跳。不过如此说来,这外号应该是胖子本人取的了。 8 第二十三章(二) 擦完枪,胖子把子弹压进弹匣就道:“我真没想到他们能搞到这东西,现在的黑市还真他娘的靠谱。这东西他娘的最适合近身战,特别适合在狭小的空间里使用,杀伤力很大,就是没搞到多少子弹” “就一把?”我道。他立即甩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很奇怪的,好像被加工过的手枪。 “伯莱塔,意大利枪。”胖子道,“不过好像被他们加工过了,轻了很多。如何?三爷若不嫌弃,也拿一把防身?” 我看胖子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不过我是三爷,没法像吴邪那样直接逼他说出来,只得作罢。我掂量了一下枪,果然很轻。胖子甩给我一条毛巾,让我包上:“装起来,别让人看到,他们正找呢。” 我用毛巾包住枪。几年前刚看到枪我还很惊讶,现在看到就好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我揣好了枪,胖子就咔嚓一声拉上了枪栓,然后再解开,也把枪塞进了自己的包里,道:“这下老子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然后将这个包抱在了手里,亲了一口。 我看着胖子的眼睛,越发发现他说这话时,眼中很严肃,不由得心中一沉。他那种“有所隐瞒”的态度和决绝的眼神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只希望他所隐瞒的消息和以前那些一样不靠谱和无伤大雅。我还想和他聊点别的,特别是聊一下他在隧道中经历的细节,忽然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从帐篷外传了过来,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胖子比我反应快,立即要出去,四周的人全听见了,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听一连串枪声从裘德考的营地方向传了过来。我看向胖子:“你干的?” “当然不是,胖爷偷枪又不偷袭。” “走,去看看!”皮包好动,已经冲了出去。 我看着那边情况不对,打手势让其他人收拾东西,把需要的东西全部往丛林里撤,然后毛腰和胖子一起往那边摸去。 还没走到那边,就感觉那里几乎是打仗一样,到处是枪声,黑夜中子弹的曳光就和战场上一样。 “什么情况?”胖子骂道,“不会是解放军围剿吧。” 皮包道:“胖哥,你看,子弹不是对射,只有射击,没有还击,都是毫无目的的。” “不是毫无目的。”胖子道,“胖爷我十岁就摸枪,连这还看不清楚?这些枪都在短打,那边有东西在袭击他们。” “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从湖里来的。”我说道,指了指树上,那树上有一个狙击手。现在所有的子弹都往湖里打,一秒一发。 胖子拉上枪栓,就往湖边靠去,我跟了过去。极目眺望,前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这时候,我们身后自己的营地里,忽然也传来了惊叫的声音。 我们立即回身,三步并作一步,一下就看到从我们营地边的湖水里,浮出了好几只猞猁,猛地就往岸上扑过来。 胖子抬头就是一梭子,直接把一只打回湖里。 我冲过去,从篝火中抽出一根柴火,往哑姐和秀秀两人惊叫的地方甩过去。 一只猞猁被柴火逼退,我靠过去,看着它们的耳朵,发现那竞然是上回来的时候攻击过我们的猞猁。胖子用“小叮当”显然很顺手,两下打飞掉两只。这种枪在这种战斗中真的是杀手利器。 秀秀和哑姐吓得够戗,两个人互相勾着。我把她们揽到身后,胖子和皮包也围了过来。转瞬之间,水里又冲出来两三只,胖子喊了一声:“三角防御!”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压住哑姐,反手朝一只连开了三枪。那货的敏捷我早就领教过了,在它的腾挪中一枪也没打中,三枪之后,它几乎就到了我的面前。我此时倒也真的不惧,多年的锻炼没让我枪法长进,心志倒是麻木了不少,便用手去挡。 刹那间,我身后一空,却见哑姐已经挡到了我的前面。我心中一惊,心说不用这么狗血吧,好在身边的胖子一下抓起我的手,从下往上一甩,大叫道:“打!” 我的子弹从哑姐的腋下打出,几乎就在猞猁咬中她脖子的前一刻击中了它,猞猁直接翻了出去,落地就往林子里跑。 我抬手要射,胖子一下按住我的扳机:“三爷,阿弥陀佛。”刚说完,忽然林子里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不知道什么东西爆炸了。 8 第二十四章(一) 那爆炸场景极其恐怖,一朵很大的火红云喷向夜空,爆炸的火焰很高,很多东西直接被抛到了空中,带着火星落到四周。 “是汽油,发电机被炸掉了。”胖子道,“这下他们惨了。” “怎么会爆炸?”皮包拿着铁锹,“这些大猫不可能把发电机咬到爆炸啊。” 话音刚落,那边又是一下爆炸,这一次的声势略小,但还是把鬼佬炸得人仰马翻。 胖子脸色苍白,一下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鬼佬营地左边的森林:“不对,我操,刚才那是——” “那是什么?” “不可能啊,那是迫击炮的声音。”胖子道。 “迫击炮?”我惊讶道,“有人在用迫击炮轰他们?”难道真的足有军队来了?不可能啊,即使是一支武警部队,对付我们这些人也只需要用枪就行了,用迫击炮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胖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还直起耳朵去听,希望能听到下一声动静。 我看向裘德考那边,那里没有再发生爆炸。另一边的攻击似乎也结束了,除了爆炸的火坑,其他地方一片寂静,似乎全部被炸死了。 胖子听着,忽然就骂了起来,转头看身后的篝火,大吼:“皮包,把篝火灭了!” 还未说完,黑暗中的林子里冒了一小点火光,随着一声小炮声响,胖子立即大吼:“趴地上!” 我拉着哑姐和秀秀一把趴到河滩上,身后就爆炸了。我的耳朵嗡的一声,身体被震起来好几尺,一股滚烫的气流直接从我的脚底裹上来。整个石滩被炸得像下雨一样落满了碎石头。 等石头全部落完了,胖子大骂了一声“狗日的”,回头一看,我们的篝火被炸没了,四周只有零星的炭火。 “游击队的打法,先用野兽把人赶到篝火边上,然后用迫击炮精确打击篝火。”胖子道。 “你连这个都懂。”我问道。 胖子道:“三爷,你不会分析嘛:你怎么变得和你侄子一样,这战术用眼睛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暗骂,他就继续道:“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 “何以见得?”秀秀一脸灰地问。 “我们还活着,就足够说明这一点。这种战术,如果有人在迫击炮开炮前狙击我们,我们就死定了。这个人是个高手,对距离感有极强的直觉。这几炮打得天衣无缝,我们千万不能露头,否则还得挨炮,” “那就摸黑过去。”皮包道。我摇头:“鬼佬那边肯定和我们情况一样,他们也会摸黑过去,如果两方遇上肯定会有误伤,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刚说完,前方的林子里,忽然又是一道火光和一阵闷炮声。 8 第二十四章(二) 我们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低头,我心说,我靠,还要炸哪里,就听到空中轻微的呼啸声,炮弹竞然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难道同样的位置他还要补一炮?我心中大骂。这一下爆炸却不是在我们身边,而是在离我们大概几百米外的森林里。 隔得还远,冲击不强烈,但是那边立即就烧了起来。 我和胖子看向那边,胖子就问我:“那里有什么?” 我看着,几乎是一瞬间,又是一发迫击炮打了过去,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我立即知道对方在攻击什么地方。我们完蛋了! “裂缝!”我大叫,“他在炸那条裂缝!” “哪条?” “把你拉出来的那条!”我大骂着冲过去,被灌木绊着脚,一口气冲到林子里,来到山体边上,就知道彻底完蛋了。那边整个山坡都被炸塌了,裂缝已经被埋在了下面。守在裂缝边上的人凶多吉少.很可能被压在了下面,而小花和潘子恐怕再也不可能从这个口子出来了。 我冲上前,尝试着去搬动那些碎石,随后而来的胖子一把把我拉回来,几乎是同时,又是一发炮弹落到了山崖上,炸出满天书包大的碎石雨。 在火光中,我看到远处的山脊上站着一个人。 我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但是认出了那个影子,他没有肩膀。 皮包和胖子要上前去围剿,我拦住了他们,那个影子迅速转身,消失在了林子里。 这一晚的袭击,所有人都损失惨重,我眼睁睁看着几十发炮弹准确地落在山崖上,把整条裂缝完全摧毁。 这些炮弹都不是从同一个方向发射的,显然打炮的人一直在移动。但是他对这里太熟悉了,这么黑的夜晚,他都能准确地从各个地方打出炮弹,击中那条裂缝。 我把我在巴乃对于那个没有肩膀的怪人的想法和盘托出,胖子并不感兴趣。他看着自己的肚子,简直愤怒难当。 一开始我只是隐隐觉得他就是放火的人,如今看来是坐实了。他一定知道很多内幕,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得想办法抓住他。 天亮之后,我们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营地。接着我派了几人摸去裘德考的营地看情况,从而了解到他们比我们更惨——死了七个,大部分还都是被自己人乱射射死的,伤的人不计其数,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伤。 猞猁是从湖面摸过来的,我们和裘德考的岗哨都设在靠林子的地方,没有想到它会从湖面上偷袭,之后竟然还有如此诡谲的重武器攻击,自然谁都好不了。 这些猞猁似乎是被训练过的,攻击我们的人竟然能够控制这些动物的举动。这些我们都没法去深人思考了。让我崩溃的是,那条缝隙竟然被堵住了,不要说救人,小花和潘子都回不来了。 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必须给出一个答案来,否则我只能说:我们各回各家吧。 不能回家!我拿回一个胖子,失去一个潘子、一个小花,这交易不合算,我还是亏本的。 胖子非常沮丧,因为他刻在肚子上的路线图一下失去了所有的价值。我们坐在石头上,默默地吃着还有火药味的食物。秀秀道:“三爷,你得拿个主意。”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只有唯一一个选择了,便对他们道:“计划不变,但是我们现在只能换条路走。这里的缝隙四通八达,也许我们能找到其他入口。” 胖子摇头:“不可能,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原来的路口,重新去走走那不可思议的走廊。” 只能去原来的路口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比在这里挖石头要节约时间。 8 第二十五章(一) 胖子又去裘德考的营地顺了两支步枪过来,我也不琢磨了,他带路,我们大家立即出发。 从山上翻过去,要比从地下下去耗时很多。好在胖子走过一遍,知道很多门道。他一路带队,几乎连话都不讲,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胖子,不由得心中更加不安。胖子的这种赶路方式,似乎表明他心中非常焦急,但在他和我叙述整个过程时,并不显得有多着急。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隐瞒我了? 我不敢问,只得一路闷头前进。翻过湖对面的山脊,就是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胖子带我们往山下走去,说是有近路。我们翻山而下,下到山谷,胖子往山谷的草丛里一跳,人一下竟然被草吞没了。 我没想到这草竞然这么茂密,觉得不可能,也学胖子一跳,一下子穿草而过,打着滚翻了下去一下面竞然是一条暗道。 “小哥发现的,牛逼吧。这是一条古暗道,在山谷的上头用巨木架出了一条木道,年代太久了,都被草盖住了。本来在上面走更方便,但是草太茂密了,下面的草照不到阳光,长势没那么好,比较好走,而且比较平坦。尽头就是入口附近。” 阳光从上面的一些缝隙照下来,里面并不算暗,能看到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说好走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挂在悬崖峭壁上好。 “从这里往里走十几里,我做了记号,再上去,就离入口处那棵大树不远了。”胖子道,“再往前很潮湿,我们不如在这里休息,休息完之后,到入口之前我们就不停了。” 所有人纷纷坐下,胖子对我挤了挤眼睛:“三爷,借一步说话。”我跟胖子往里头走了一段,来到一块大石头横卧的地方,两个人翻过去,他就蹲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也跟着蹲下。他一下就来扯我的脸,扯了几下,疼得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干吗?”我骂道。 “天真,你原来的脸挺好看啊,何必整得和你那三叔一样。”胖子轻声道。 我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矬样,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胖子道,“你以为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真迷糊?老子心如闪电,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亊了。” “那你不早说,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我道,接着我就把小花的计划和他说了一下。 8 第二十五章(二) “我靠,你不和我说,我又不知道你什么计划,当然不敢不配合你。而且你不知道,你那医生对你三叔有意思吧?照顾我的时候简直把我当树洞了,没事就对看我说,老子在那里半睡半醒,被她烦死了。”胖子看了看那边,“你知道她说的是啥吗?太他娘肉麻了,老子算是酸溜溜界的翘楚了,可她对你那三叔的爱恋,把我牙都酸没了。要不是我真的太累了,听着还能睡着,我非先掐死她不可。她说了,她觉得你变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先这么着。” 我听着心头一下有点放松,刚想说话,他就摆手让我别说了:“多说无益,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得回答我。” “什么?” “那个花儿爷,你信得过吗?” 我心说他问这个干什么,便点头:“他帮我很多,我觉得他信得过。” “你查过他的底细吗?他真是你发小吗?” “这我肯定,怎么了?” “你见过老九门的老照片吗?” 我摇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便道:“你直说,你直说到底有什么蹊跷?”胖子顿了顿,才道:“没事,也许我多疑了。我就是觉得这人给你出这种主意,不太可靠。” 我看胖子的样子不像说谎,就道:“但是当时确实也没有办法,否则我也不可能来救你。” “有些闲难,未必像别人说的那么难。”胖子道,随即摆手,“不过还是要谢谢他,此事当我没问过。我们没工夫考虑太多了,先把事情整利索再说吧。” 我想起我自己的担忧,就问道:“闷油瓶他们的情况,你没骗我吧?我总觉得你没说实话。” 胖子拍了拍我道:“胖爷我要害你早害了,何必等到今天。”这倒是真话,不过胖子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道:“你不害我,不代表你不会耍诈。” “天真,你不懂。”胖子指了指身后,“你信任所有人,见人就掏心掏肺,我和你不一样,这后面的人,我一个也不信任。” “这和信任不信任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胖子说道,“我在那镜子里看到的东西,可比和你们说的多得多,但是这些我现在没法讲。你得找机会和我独处时间长点儿。” 我看了看身后,就发现皮包和哑姐都看着这边,似乎有些好奇。 “看到没?”胖子道,“这里的人谁都不信任谁,都看着对方呢。” 我被胖子说得不舒服起来,胖子继续道:“本来我还不想拆穿你,不过,咱们走的是这条路,不是爬裂缝,我必须提解你,从进入这座山开始,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奇怪。” “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这里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胖子正色道,“这座张家古楼的妖气影响很很多东西,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奇怪。” 8 第二十六章(一) 胖子说完就起身走了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什么,显得和我谈得不愉快的样子,我只得配合地做一些无奈的表情。一路回去,就见他们在聊天,秀秀等我坐下,就轻声问我胖子和我聊什么。我道稍后说,现在不方便,把她打发了过去。 坐下来后,我心里有底,便放松了不少。想着刚才胖子的几个问题,我还是感觉有些异样,但怎么想都觉得胖子不像在骗人。 不是说胖子不善于骗人,而是我对于谎言很敏感。很多时候三叔骗我,我其实都能感觉到,但是每次我都会理性地判断这是自己多疑。但是这一次,却是我的第六感觉得胖子不是说谎。 我想起胖子之前的表现,决定不去想那么多了。胖子说得对,他要害我,早就害了。 只是皮包的眼神也有些怪,问我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看看前面的情况。”我就道。 “看得那么神神秘秘,三爷,有亊您可不能瞒着我们。”皮包埋怨道。我一看这情况就立即给秀秀打了个眼色,想让她岔开话题。我问秀秀道:“你们聊什么呢?” 秀秀知道我的用意,立即就道:“我们在聊老九门的事。听说军队在长沙的时候,部队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还有各地流窜的难民。” “当时很多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能唱几句京戏,所以军队在新中国成立后进京,没有一路花鼓唱到底。陈年旧事都是聊天时说起的,不过幸亏二爷家后来衰败,否则现在这种时代,他们不知道该扮成什么。现在人心疏离,外人防得少了,自己人反而成了心头大患。” 皮包似乎有点喜欢秀秀,秀秀一说话,他的注意力就转了过去。秀秀说的是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路上听秀秀说来,这两个人算是北京的名流公子,却不是特别出色。俩人对于霍老太赏识小花,早就心存不满,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可能从小就一直在积累。我没法插话,便想让她多说点。 胖子坐下,往火里丢上几捆树枝,道:“这种《金粉世家》和《啼笑因缘》里的桥段,老子没什么兴趣,有没有老九门里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风流韵事,拿出来讲讲。听说你们二爷守寡之后颇风流,流连烟花之地,其中有一个相好白得跟瓷器精似的,手上画上青花瓷的花纹,人称‘小青花’,有没有这事儿?” “小青花现在还在,你要不要去看看?现在在养老院。”秀秀道,-画上青花瓷纹,还和青花瓷娃娃一样,就是被打裂了的那种。” 我喝了一口茶就道:“先人故旧,你积点口德吧。旧社会的女人大多身世可怜,这小青花,未必是她愿意当的。” 皮包很不认同,但也不愿意接话头了,就对胖子道:“你想听荤料,我们这种人怎么讲得出来,不如你说几个。” “胡说,我答应了云彩,如今要做正派的人,你们这么低级趣味,活该都处不到对象。” 胖子转身把帽子盖在脸上,说道:“时间不早了,胖爷我缺觉,先睡了,你们继续‘锵锵三人行’。” 我看了看月亮,这儿的地势太特别了,顶上的横木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只透下一道道暗淡的白光,如果不是头上的一段横木朽坏掉进了深沟内,这里恐怕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这一条秘沟并不是当年张家古楼的建造者盖起来的,而是古瑶民在岭南古国时期的遗存。显然,这片深山在很久以前就有很多神秘的活动,只是不知道古瑶民在山中建这道秘沟的目的是什么,和张家古楼选择这里有没有必然联系。 几个人都想眯一会儿,就都分头靠下。我刚想闭眼,忽然就见胖子一下又坐了起来,去水潭边小便。我心说破事儿真多,于是也拿帽子翻下来盖上脸,很快就沉沉睡去,计划在一小时以后醒来, 在这里我已经形成了很精确的生物钟,只要睡前提醒自己只是短暂休息,我一定能准时醒来。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就醒了。我的脸上盖着帽子,里面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我十分庆幸在野外还能闻到这种城市里的味道。 我吹了口气,心里想着以前去鲁王宫和云顶天宫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都属于破坏队伍士气的分子,永远要被潘子踢才能醒来。如今我却没有赖床的权利,我是三爷了,其他人都看着我呢。我迅速把帽子一抓,就想翻身起来,这一抓之下,却发现盖在脸上的帽子成了一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还很油腻。 我一惊,立即拍开那东西坐起来,随即发现不对——篝火照亮的整个区域里,靠近秘沟边缘的部分有水滴落下来。我以为是下雨了,但是抬头就发现,水不是从上头滴落的,而是从石头上溅落下来的。我正坐在沟边的一块石头旁,四周的藤蔓已经被砍完了,水是顺着上头的沟壁滴下来的,拍在石头上溅起了水珠,四周好些人都已经被浇醒了,几个人遮着脑袋跑出溅水的区域,嘴里冒出“怎么回事”一类的话,胖子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全部的人闭了嘴。 我们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就看他闻了闻被溅满水的身上,我跟着闻了一下我的帽子,一股尿骚味儿立刻让我恶心到了极点。 是尿,有人在我们头顶小便。 8 第二十六章(二) “你妈!”皮包轻声骂道,恶心得直吐口水,显然尿呛到嘴里去了。 胖子继续让我们别说话,所有人都恶心得不知所措。只有胖子迎了上去,开始爬沟边的石头。我不知道他想干吗,也咬牙跟了上去。我抓着藤蔓一直爬到横木底下,一下就听到上头有人说话,还是英语,我立即明白,那是裘德考的队伍。 还是有些尿流了下来,滴在胖子脸上他也不管。他听不懂上面在讲什么,就做了个手势让我听。 我忍住强烈的恶心侧耳去听。上面肯定有不少人,显然他们身在高处,完全没有发现沟下还铺着一层横木,横木下面还有这么隐秘的通道, 但裘德考的人,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啊。我听不清老外们的具体对话,只能对胖子摇头。胖子要了我的手机,要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这时,我听到了一个中国人的声音,他说了一句:“快出发,没时间休息。谁看到新找来的向导去哪儿了?”接着有人翻译成了英文。 我听得那声音,一愣一这声音很熟悉,想再听几句,上面的人就发出了一片动身的声音。 我和胖子翻下去,胖子吐了几口口水,听声音远去了,才道:“妈的,老外真他妈的火气大,尿骚味儿也太重了。秀秀,快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想到那中国人的声音也被录下来了,马上凑过去,但看秀秀这时完全不理会,只是把衣服解开,到水潭边去洗漱。 “哎呀,丫头.先别洗,那潭子我也尿过,洗了不还一样?”胖子道。 秀秀和边上也在一起洗的皮包都愣了一下,皮包立即跳起来:“哪个你没尿过?” “都尿过,昨晚无聊,我每个潭都尿了几下。”胖子道,“先别洗,来听听录音。” “我不干!”秀秀道,“我宁可死也受不了这味儿。” 我闻着也无比难受。胖子没办法,只好指向远处一个水潭:“那个是干净的。” 我们马上冲过去,把头发和衣服都洗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尿味儿淡到闻不出才作罢。 “死人不怕,怕尿?我告诉你们,根据科学研究,尸体腐烂的东西绝对比尿脏。尿喝下去是没事的。”胖子道。 秀秀用她的头盔从水潭中兜起一头盔水:“那你喝!” “喝下去没事,不代表就好喝啊,”胖子说道,“快点弄完,咱们不能被他们赶上。” 秀秀听了录音之后说:“放心吧,他们在上头走山路,根本不可能赶上我们。这一队人一定是在我们到巴乃之前就出发了,已经在山里走了几天,被我们赶上了。” “他们说新找的向导是怎么回事?”胖子道,“那儿怎么会有向导?” 我摇头,一直想着我刚才听到的那句地方话。那个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我听着那么熟悉? 胖子看我有些心思,问我怎么了,我把事情一说,他却没有印象。显然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秀秀道:“不管怎么说,裘德考在我们来之前又派出了队伍,我听他对三爷的说辞不同,显然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以裘德考的性格,他之所以继续派出队伍探险,肯定不是乱来,一定是有了新的信息。那个新的向导也许是关键。 “可是,那咱们怎么办?不理他们,继续走吗?”胖子想了想看向我。 我对于那声音太忌讳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涌动。我对胖子道:“我们得爬上去看看。” 我和胖子用砍刀劈开腐蚀最严重的一根横木,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月光。这里没有大树,我顺着斜坡一路缓缓地爬,就听到人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队伍在连夜前进,已经走开了一定的距离,但秀秀说得没错,坡上特别难走,他们没走出多远,还能看到前面的火光。 我和胖子快步追了几步,胖子一把拉住我,进到草丛里对我摇头。我看向他指的地方,却见前方的高处有火星点——有人在那里。 “哨兵!不能再跟进了。”胖子说着递给我一架瞄准镜。 “你哪儿弄来的?” “枪上拆下来的。”胖子道。 我拿起来朝前面的队伍看去,看到了一群老外正在灌木上爬坡。他们没有用手电,而是用的火把,在没有路的山上,手电太容易迷路了。 这支队伍大概有十五人,老外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样,我也没法认出是不是岸边的那一批。我移动望远镜,去找那个向导。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中国人,他背对着我,正在和另一个老外聊天。我一看到他的背影,就打了一个激灵,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了过来。 接着,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往后看了看,他的脸迅速地闪了一下。 我当时就一愣,接着整个人便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毛孔都奓了起来,因为,在当时那一刹那,我忽然搞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我的脸。 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到了一个吴邪。 8 第二十七章(一)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胖子在身边,我肯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当我再去仔细看时,那人却已经走远,在人群中找不出来了。 可能是我动作太大了,胖子把我往灌木丛里按了按。我把瞄准镜递给了他,他也抬头去看。 我之前心中感到奇怪,但刚才一刹那的心里发毛之后,现在却感到出奇的平静。 这不是一般的平静,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平静,有一瞬间的恍惚,我想不起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那情景诡异得似乎不应该被记下来。 这家伙是谁? 一个人,对自己的脸真正了解多少?这是一个疑问。我们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自己的脸,是否是一个完整的印象?那真的是自己的脸吗?我还不敢肯定。 我心中很镇定,一直等着胖子的观察结果。胖子看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他趴下来道:“中国人好像不多,但天黑得实在看不清楚。你到底想干吗?” “我觉得这队伍中有熟人。”我道,不管是刚才的声音,还是我看到的脸,我都觉得很熟悉。 “你有熟人?胖爷我有熟人也就罢了,你要有熟人这还真有点惊悚。”胖子道,“你家门口卖茶叶蛋的在里面?” “没工夫和你扯皮,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我轻声问他。他摇头:“这支队伍规模不大,但配置一应俱全,典型的老美作风,什么都靠装备。他们走的方向不对,是往回走的。看来他们是从山里出来的队伍,应该是回营地去,和我们没什么冲突。” “你确定吗?”我问道,“何以见得?” “确定。从他们离开的方向,往西走就是一条小溪,顺着小溪一直走,下几个断崖就能到村子里。裘德考在那边设置了绳索,有时间的话,走那条路风景很好。而且你看他们的包裹都已经瘪掉了,补给都没了,肯定是回村子的队伍。裘德考没骗我们,他肯定不会派新的队伍下去了。” 我点点头,心中就开始犹豫了。看来胖子确实没有看到队伍里的“我”,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胖子错过了看到的机会?是不是需要再跟上去确认一下?如果我没看错,那整件事就他娘的开始朝我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天真,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胖子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问他,胖子看了看我:“你是指,和你现在很像,还是和你以前很像?” “以前。”我把看到的东西和他一说,他皱起了眉头:“天真,你一路过来有没有磕到脑子?” 我有点怒了:“我操,咱们在一起多久了,你还怀疑我的判断力?” “就是因为和你待久了,才不信任你的判断力,胖爷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头。”胖子说道,“你丫肯定看错了,回去吧。” 我本来有点犹橡,被胖子这么一说,一口气上来,我还非得上去验证验证才肯罢休,正在我们扯皮时,身后忽然有一阵灌木晃动的声音,回头一看,皮包也爬了过来:“三爷,老大,我也来了。” “你来干什么?”胖子问,“别来添乱,我和你三爷正二人世界呢。” “我来找你们学习提高的。您不是说要我多跟着您混吗?”皮包说。 我问胖子:“这小子什么时候拜你做老大了?” “人格魅力,”胖子说道,然后扭头对皮包呸了一口,“滚,别多事,这儿的事你学了也没用。” 皮包才道:“其实是秀姐怕你们人手不够,让我上来帮你们的。” 胖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对我道:“他来了,我倒是赞成咱们再跟上去看一眼了。” “为何?多了一个人又没改变什么。” “三爷,下地您行,要论跟踪,论偷鸡摸狗,胖爷我才是祖宗。我年轻的时候为追一只鸡,爬十几个狗洞都从不带喘气的。在这种林子里要不让人发现,您得听我安排。” 我心说三叔小时候也是一个顽劣之辈,这种亊情未必比你差,不过我确实不行。而且就他这身材还能钻拘洞,他待的那地方狗得有多大?但这种吐槽是吴邪的吐槽,我现在戴着三叔的人皮面具,三叔在小辈面前,在这种场合下不可能这么没心没肺,于是我便忍住没再说话。 8 第二十七章(二) 胖子说完对皮包道:“你从左边跟上去,小心上面放哨的。”然后转头对我说,“三爷年纪大了,跟看我吧。” 我对胖子点头,胖子指了指一个方向,三个人便开始埋头在半人髙的灌木中慢慢地前进。 皮包和我们分开后,我还想再问得清楚一点,胖子这时候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我放慢了动作。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知道胖子的想法总是有意义的。于是我跟着他的节奏,慢慢地缩在后面,就看着皮包慢慢地把我们都落下,跑到了最前头。显然,他自己还没发现我们已被落下了。 “什么来帮忙的,肯定是那臭丫头派来监视我们的。”胖子轻声嘀咕了一句,“也罢,让你看看胖爷我的手段。” 我知道胖子不信任小花他们,此时也不想多纠缠,就没说话。 林子里的灌木非常茂盛,我身上的尿味吸引了很多很小的虫子。一开始我还有点分神,但看着胖子专注的表情,我也被他影响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皮包吸引过去了,和刚才说笑时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同时,我的心中涌起了一阵疑惑。 胖子的表情太认真了,他以往都是浮于表面的认真,而如今,我看看他的眼神,总感觉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种插科打诨中偶尔透露出来的认真了。 但刚才在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分明没有那么在意。 他的这种表情让我感觉到,他对眼前的事情十分紧张。难道他刚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而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却装成没看到的样子?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担心? 不可能啊,胖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性格的人?他看到我紧张应该很开心才对。 我们跟着皮包前行,足足跟了十分钟,此时我们已经被落下了十几米远。胖子还是保持着那种表情,但始终不肯跟上去。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这么跟下去我们就跟丢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胖子立即嘘了一声,把我拉近才道:“跟不是目的,看清楚才是目的。” 我轻声道:“离这么远能看得清楚?” 胖子刚想说话,忽听前边一声警告的哨音刺耳地响了起来。 皮包忽然不动了,接着,树上忽然枪响了,一道火光打向皮包所在的位置。我和胖子立即抬头,看到前面队伍的方向一阵骚动,所有人的手电全都转了回来,照向皮包的方向。胖子朝我点了点头:“好了,现在人全都转回来了,咱们能看个清楚了。” 我心说,我靠,你是拿他当饵啊。我立即拿起瞄准镜看,看到在远处的一棵树上,有一道光直直地射下,在草丛里来回移动,那是树上哨兵的激光瞄准器。不论皮包怎么在草丛里跑动,这激光点都死死地咬在他身上,看样子确实是个高手。 “这小子打洞还行,就是奴性太重,不会自己观察情况,而且大场面的经验不够。这一次裘德考带来的哨兵都特别厉害。”胖子说道,“我刚才给皮包指的那个方向,是哨兵的重点盯防方向。” “你这不是要害死他?”我道。 “不会,老外很环保,枪里都是橡皮子弹,而且轻易不开枪。刚才那一枪是提醒前面的人注意,同时试探皮包,目的是看是人还是野兽。如果是真子弹,当时营地被猞猁攻击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因为换子弹而耽误了最好的防守时间。” 我看着胖子,想不到他还有这种心思。胖子道:“没见过这样的胖爷吧?” 我摇头:“你他娘的最近有点聪明过头了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精明过。” 胖子道:“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狠过,只是这样过日子没什么意义而已。如今你身边就只有我可以信任了,我不帮你多精明点,怎么对得起咱俩的关系?”说完他指了指前面,“走!趁着皮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们走近点。” 我看着可怜的皮包很快被冲过来的人围住,心中暗叹,但一边胖子已经拉着我迅速靠了过去。 人似乎总是这样,当有了一个焦点的时候,往往会忽视真正的危险。胖子特地选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尽量在手电照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前进。裘德考那边的大部队在往一个地方收拢,皮包又到处跑,我们不用在乎会发出动静,所以在黑暗中前进得非常快。 等胖子拽着我让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非常靠近他们的地方。我抬头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跟得那么近,几乎就在他们边上了。 “就算我们现在走出去,他们也不一定能发现异常。”胖子轻声说道,“好了,找吧,你说的那人在哪里?” 我拿起瞄准镜,在人群中寻找我要看的那个人。手电有一些反光,看起来有些困难,我一个个地寻找,忽然一个激灵,我看到了那个人。 这一次我有充分的时间来观察。虽然有手电的反光,但我还是浑身冰凉地意识到,我刚才并没有看错。我真的看到了一张和我极度相似的脸。 8 第二十八章(一) 看我停顿了下来,胖子问道:“看到了?” “嗯,十点方向。”我说,“应该没错,这下你应该相信我了。”说着我回头把瞄准镜递给胖子,却发现没有人来接。回头一看,胖子竟然不在那里。 我愣了一下,心说我靠,刚才是胖子把我拽到这个地方的,怎么他忽然没了。 我看了看后面的黑暗,黑暗中没有任何动静,我感到莫名其妙,便喊了一声:“胖子?”。 我努力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就用瞄准镜去寻找。但我拿起瞄准镜,就条件反射一般自动往刚才那个人的方向看去。 确实是我自己的脸。我看了两遍,心中惊悚的感觉才慢慢涌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下看到,在那个“吴邪”的身后,胖子竞然出现了。 胖子忽然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因为这个吴邪在裘徳考队伍的最外沿,谁也没有注意到,就看到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从后面把那个吴邪死死地卡住了。我目瞪口呆之中,胖子已经把他拖入了灌木丛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下我的瞄准镜里就什么都没了。 我放下瞄准镜,完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抓了抓头发,就觉得一阵眩晕。 皮包最后被逮住了,我看着他被人从灌木丛里逼了出来,一脸的沮丧。不过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担心他,用胖子的话说,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成分还不知道,先让敌人考验他一下。这小子如果那么蠢地把那条通道暴露了,其实也无关要紧,无非是送裘德考一份大礼而已。裘德考缺的不是时间,而是如何进入那条通道,然后再活着出来的方法。 看样子那帮老外也不想对他如何,只是很惊讶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我没有去看他的下场,胖子很快就扛着一个人出现在黑暗中,他让我赶快过去。我的头有两个大,我知道他扛着的是什么人,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会如何发展。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好像是本来不想去捉奸在床,但多事的朋友已经一脚把门踹开了。 想来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但我没有想到心情竟然是这样的。 我跟着胖子迅速离开了。胖子没有带我回到通道里,而是远远地翻过一个山沟,一路走远,走出去起码有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这人会怎么样,但至少我们做起事情来会很不方便,况且胖子并不信任小花那群人。 胖子点起了小小的篝火并用石头压住,对面的小子已经被我们用藤蔓捆得结结实实。 这么近的距离,我仔细地打量他的脸孔。我发现我对自己这张脸的了解程度,其实还不如对其他人的脸那么清楚。即使是这么近距离地看,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可以用来对照的东西,不过,在这种篝火下,这张脸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小帅。 胖子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小子,我问胖子:“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 “当时他站的位置太适合偷袭了,简直就是在召唤胖爷我去偷袭他。我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他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我直接拿下。”胖子道,“好在这小子和你一样没什么体力。不过,这么看着还真是像,如果不是我先和你相认,这小子出现肯定会把咱们都害死,现在我都有点开始怀疑了。” 我看着对方,问他道:“你到底是谁?” 8 第二十八章(二) 对方看着我,没有说话,脸色一片镇定。但我还是发现,他对于我的出现,有一种掩饰得非常好的惊讶。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说话。 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虽然这小子长得不错,但那种表情看上去就令人不爽。我从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副看上去很欠揍的脸。 难怪之前一直那么不顺,如果事情顺利了,我回去一定得好好整整脸上的风水。 “你这么问是没用的。”胖子道,“能假扮成这个样子,说明对吴邪很了解,那肯定认识你我,我们问他是谁,他知道自己也暴露了,不会再说什么了,现在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你让开,我来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砸烂。”说着胖子就捡起一边的石头,同时伸手想去撕他的面具。 我知道胖子不是虚张声势,他要做还真做得出来。可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一来我不想胖子伤人,毕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二来我觉得我的出现可能是他意想不到的,胖子的威吓不如我有效果,于是我阻止了胖子。我站起来,从边上拿起一块石头,便朝他走了过去。 我肯定不会下手,纯梓是吓唬他,但果然比胖子有效果,这小子立即就把头抬了起来。我走到他面前站住。 “你要是打下去,一定会后悔的。”那小子忽然说道, 他的声音和我的十分相似。 不过此时我一下就听出了破绽。这声音虽然很相似.但他说话的语调还是和我有一些区别。 这就有眉目了。我停住了手:“为什么?” “因为我确实是你的侄子。”他说道。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冷笑几乎是毫无察觉的条件反射,是发自我内心的冷笑。这是一个人听到一个确定的谎言之后的正常反应。 我不知道这声冷笑在我三叔的脸上是什么效果,不过那人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但他的表情还是一脸的木然和镇定。 我心中一动。这家伙的身体和脸反应并不同步,看样子很有可能也戴着一张面具。不过,这一张的手艺似乎不怎么样,不能准确地把脸部动作表现到面具上,也许他真实的脸上已经是一副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的表情了。 想到这个我就有一股快感,看来我确实有非常深的自虐情结,我心中自嘲道。说着我把他一脚踢翻在地,他死命地翻身把自己被反绑着的双手压到身下。 “这么想保住自己的手指,就说实话。”胖子在一边道,“你肯定调查过,知道三爷的脾气。” 那人看着我,我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也不说话。我知道说话反而会让他有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就继续压上去。 他爬起来一路退到一棵树边,后面就是灌木了,他再也后退不了了,便立即叫道:“我真的是吴邪。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是假的,你们最好拿出证据来。” 我心说证据就是我才是吴邪,胖子上去道:“证据是吧?给你证据。”说着,胖子去撕他的脸,撕了半天,竟然没有撕下来。 “奇了,他娘的,这脸好像是真的。”胖子说道。我不懂技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上去撕了几下,发现这张脸竟然和真的一样。 我心中一个激灵,一下就看到胖子用怀疑的表情看着我:“妈的,难道……” “别乱猜。”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们不知道窍门而已,你别乱猜。” 胖子又撕了几下那个吴邪的脸,瞬间露出彻底怀疑的脸色了。他看着我,手已不由自主地去按自己的枪了。我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可怕的感觉,这种不信任感一下让我感到有些窒息。 8 第二十九章(一)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从进入这个迷局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同伴不信任我这样的事情。 一路过来,我一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如今也终于轮到我被怀疑了吗? 不,这绝对不可以,如果我的同伴不再信任我,那我在这个谜团里所有能够依靠的东西就都没了。我立即对胖子道:“问问题,不要被他蛊惑了。如果你有任何的不信任,问我问题。” 胖子看着我,又看着另一个吴邪,我忙说:“让他先问答,真假立现。” 胖子抓着枪的手慢慢就缓了下来,他走到我面前道:“不用,胖爷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我们继续。”说着他来到那家伙面前,“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默契一点,要是你回答不出来,你就乖乖说实话。怎么样?” 那人看着我和胖子,忽然就摇头:“不用了,你们是对的,不用浪费时间了。” 胖子朝我咧嘴一笑,那人忽然又对我道:“你让这个胖子走,我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失笑,骂道:“怂仔,胖爷我还以为你能扮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个狠角色,结果这么快就怂了。” 那家伙就笑:“我不是不能忍,我是觉得不值得,因为我是站在三爷这一边的。不过,我只能和三爷说,如果你在,我一定不会说,不信你可以试试逼供。如果你们把我弄死了,等你们知道了真相,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看了胖子一眼,胖子还想骂他,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就给胖子做了个手势,让他还是回避一下,我们好能早点知道真相是否真实。胖子这才悻悻地朝林子里走去。 我转向“吴邪”:“别忽悠我,你拖延时间没什么意义。” 他看看胖子走远,道:“小三爷,我没那么简单,亊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愣了一下,就看着“我自己”似笑非笑地同我对视,气氛一下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回答,在那里琢磨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迹象在讹我,还是确实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只沉默了一会儿,他就接着道:“你不用想了,长久的思考已经说明了问题,何况我是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把手里的石头扔掉,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人看着胖子慢慢地离开,蹲到一边的灌木里,才开口说道:“小三爷,我是花儿爷的人。” “小花?” 他点头:“小三爷,您记得另一个戴着三爷的面具,在背后去掏王八邱老窝的人吗?那个人就是我。” “哦,”我想了起来。确实,在长沙的事件中,起决定作用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人——小花的伙计。小花说,他在做整个局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把宝押在我的身上。 “花儿爷的整个计划,我全部参与了。”他道,“您可能对我印象不深,其实咱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在很大程度上,咱们算是老朋友了。”对方说这话时,语气出奇地镇定,“我以前也在三爷的盘口里干过,每次去您铺子盘货的都是我,不过您一般不正脸瞧人,所以对我印象不深。您家的伙计王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心中听得有些阴恻侧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太妥当。他继续说道:“而我之所以被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好好地观察您。” “我不理解。”我摇头,“我绝对信任小花,你不用挑拨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你再胡说我就抽死你。” 8 第二十九章(二) “我明白您很难相信,但花儿爷这么设计,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小三爷,很多事情都是上一辈传下来的。”那家伙笑笑,竟然和我的笑无比相似。 同一个和自己长得那么像的人斗智真是一件万分诡异的事悄,看着他的表情,我的思维总会停顿一下。我意识到这个吴邪虽然和我长得很相似,但他绝对不是像我一样容易应付的人。 不过,我心中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起更多的涟漪,经历的事多了,我已经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话,就算小花在我面前亲口说这些事情,我也不会相信。在这个巨大的谜团里,我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这已经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还在想他接下去会怎么说。我知道我越是冷静,越容易在他的话中发现破绽,只有发现他的破绽,我才能由此得到更多的信息。 “花儿爷的这个布置,我也并不情愿,只不过不得不执行。我戴上了您的面具,比您早一步到了这里,混进了裘老板的队伍中。”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想知道目的。” “小三爷,裘老板知道很多您不知道的事情。您三叔这一辈子经营过来,他的目的您很清楚,花儿爷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过,既然我巳经混入了裘德考的队伍里,您自己就必然不能再出现了。如果花儿爷狠点儿,是可以对您下杀手的,不过说到底,花儿爷还是念公道.所以给您披了层皮也让您过来了。” 这人说的所有话,似乎都符合逻辑,但我发现,他在很多细节问题上都含糊其辞。 我也是个喜欢讹人的人,知道这样的对话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这个人本身就喜欢宣扬城府,想让别人觉得他城府很深;另一种也可能是这个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细节,为了避重就轻,故意使用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应该没人还有心思装老千,这又不是泡妞。他在胡说,我心中做出了判断。他说完之后,我静静地看着他,问道:“我问的是,目的是什么?”他看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逼问而慌乱,肢体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怯意,但显然他有点难以接话。静了半晌,他说道:“还真是让我到目相看。” “再不回答,我就让胖子回来。我说了,拖延时间没有意义,我不想和你聊这些,我只想知道我问题的答案。你之前全都是在胡说,-我道,“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低头笑了笑,道:“好吧,那我说实话。”说着,他看了看他的裤袋,“我手机在我裤兜里,你拿出来能看到里面的短信,看完你就知道是怎么问事了。如今我怎么说都没用,你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我看了看他的裤兜,心说也有道理,就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摸,可我摸了一下,却发现裤兜是空的。 我看了他一眼,就看他朝我一笑,瞬间他反绑在身后的手已经脱开了绳子,随即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同时双脚一下勾住我的脚,他一勾之下,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他的身上,他于是一翻身就把我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我的喉咙被他死死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冷冷地看着我,酷似我的脸让我在心中抓狂。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回事?难道我要被自己掐死了? “真被你说对了,我确实都在胡说。你虽然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不过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对方道,说着拿起边上我刚才扔掉的那块石头,对着我的脑门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连疼都没有感觉到,就只觉得一阵眩晕接着,我明显感觉到又是一下。 “只有一句话我没有胡说,我确实是站在你三叔这一边的。”他继续说道,“可惜,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去阴曹地府的路上,猜猜我到底是谁吧!” 第三下又砸了下来,我一下失去了知觉。 8 第三十章(一) 是冰冷的溪水把我冲醒的。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两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中间,背后是一个小断崖,雨水聚成的小溪从断崖上流下来,直接冲到我的脸上。 溪水非常冷,我的手脚几乎全是麻木的,在这样的状态下醒来,于我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一切都会在几分钟内好转,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努力地尝试活动手脚,身体慢慢有了反应,然后努力动弹几次,终于站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四周弥漫着一股雾气。这是哪里? 我爬起来,努力揉搓着身子,好让血液加快循环。慢慢我暖和了起来,思维也清晰了,我马上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植被完全不是我被打晕前的样子。 妈的,昨天那个王八蛋。我心中狂骂,但没有力气把心中的一股怨气吼出来。 “可惜,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去阴曹地府的路上,猜猜我到底是谁吧!”我几乎立即想起了他最后一句话,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难道我还认识他?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时应该在第一时间撕掉他的面具,用刀应该是能割下来的。 我想起不知道谁和我说的,要用人皮面具易容成另一个人并不是万能的。首先是你要易容的人必须和你本来就有几分相像,我和三叔,或者说解连环,有着血缘关系,脸型基本类似,这才有可能易容得非常相似,否则.不可能易容成一个脸型完全相同的人。 我想不出来他到底是谁,浑身的疼痛与寒冷也让我无法深人思考。以那人的身手来看,他不是特别强劲的人,但身手至少比我要好很多。 我环顾四周。我所处的一定是一条干涸很久的山间溪流,地上都是拳头大小的卵石,卵石间长满了野草。因为山间气候湿润,所有的石头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从断崖上流下来的小股溪水渗入卵石下,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却看不到水。 我看向四周的树木——树干上也长满了青苔,厚厚的一层。这个地方的湿度和我被打晕的地方完全不同。 难道我被带出了很远? 我还是一阵一阵的头疼和眩晕,但身体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得益于我这段时间受到的各种打击。打击这东西,只要没把人打垮打死,对人总是有帮助的。我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坐下来,有点担心地去摸自己的脸。 其实我并不是想摸自己的脸,我是要去摸我的面具。我知道那人下了杀手,不过当时因为胖子就在附近,那家伙没法弄出太大动静,否则我现在根本醒不过来。但即使我没死,我脸上的那些伤也一定是我没法处理的。 我心中的情绪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张面具破掉,还是相反。总之两种想法都有。这张面具唯一的好处是让我带着很多人来到了这里,但之后,它给我带来的似乎全是麻烦。 8 第三十章(二) 等我的手摸了上去,我才知道厉害——当我摸着我被击打的部位,才感觉到万分的疼痛。我里面的脸肯定已经完全淤青了,但面具的表层却丝毫没有破损。 看来想要逃脱这样的生活也并不那么容易,这面具应该充分考虑到了任何可能的因素。 面具覆盖在脸上,我没法处理伤口,但摸上去似乎也不算太严重,没有溪水也无法照镜子,我只好作罢,先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吧。 我顺着悬崖一路往前,慢慢地悬崖矮了下来,我找了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爬了上去,就发现上面是一个很陡很陡的坡。奇怪的是,坡上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些小灌木。这是个泥石流坡,应该是近几年间某次泥石流事故造成的。 我应该是从这道坡上滚了下来。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惊讶于自己就这样滚下来身体竟然没有散架。不过活动了一下才发现,我全身上下都有非常不舒服的疼痛感。 不同于一般的淤伤,我知道这是骨伤的痛感。只不过我身体没有完全缓过来,还是冰冷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各种伤都发作出来,也许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我靠在树上,看着四周的环境,大概能想到昨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了。我昨天待的地方一定在这道坡的上方。我被那王八蛋打晕之后,他一定是把我直接推下来使我滚到小断崖下的。我无法判断他是否要置我于死地,但显然他不想让胖子再次发现我。 昨天我和胖子审问他的地方边上并没有这种陡坡,看样子他还是拖着我走了一段路的。我回去能找到胖子的概率可能很低了。 我抬腿,开始努力往坡上走去,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植物开始眼熟起来,但离坡的上方还有很长的距离。我实在走不动了,往下看,其实也没有走多远。坡实在是太陡,真是很难行走。 最后一段接近九十度的陡坡,我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还好这一段只有几米。我翻上去之后,就发现上头是一段缓坡,树木一下高大起来,藤蔓盘绕,和灌木缠在一起,几乎没有行走的空间。 阳光越来越强烈,我靠在一棵树下,被阳光照着,感觉所有的疼痛都被无限放大,有些地方疼得无法言喻。而且走了这么许久,我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千万不要骨折,我心里祈祷。在这种地方骨折就等于死亡了,要是只断几根肋骨就好了。 想着想着.我忽然想笑。想起早几年的各种经历,这样狼狈的场面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现在再次成了这副德行,自己的镇定已远大于慌乱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苍蝇,被苍蝇拍打了无数次都没死,到了最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在于为什么没死,而是自己被打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拍子下面。 不过至少我不愿意在这里被打死,我心说,上帝把我打残那么多次,肯定不是让我在这里结束的。 我打了个小小的瞌睡后,再次咬牙站了起来,几乎是跪在地上寻找摩擦使灌木折断留下的细小痕迹,在灌木中一点一点地找,一直找到傍晚夕阳落下,我才似乎回到了之前和胖子审问那小子的地方。 我们是晚上来的,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理特征让我记忆,如今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当然也没看到胖子。 我没有停下来,继续回忆,想去找当时老外那支队伍扎营的地方。那里有篝火和生活垃圾,找到那些东西我就能确定其他地方的位置了。 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一次我再怎么仔细地根据回忆去找,再怎么仔细地去寻找灌木折断的痕迹,都是一无所获了。 8 第三十一章(一)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月亮渐渐地升了起来。我找了个树窝靠下去,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动摇。我在想,是不是我完全走错了方向?是不是之前我一路走过来,跟的痕迹就是错误的路线?那种根据树木折损情况来寻找痕迹的做法,我也忘记是从电视里学的,还是胖子教的了,难道完全是唬人的? “不过是第一天而已。”我立即在心里对自己说,并开始盘算胖子昨晚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如果他发现我不在了,他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去,然后若无其亊地和队伍继续往前走。因为假吴邪和我都不见了,他肯定能猜到,我一定是被假吴邪带走了,那胖子肯定会回去通知其他人的。 不,胖子不会通知其他人。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现在谁也不信任。而且,这样的事情,他回去怎么说? 如果潘子在的话,他也许会通知潘子,但如今他肯定会一个人在外面找我。 我继续推测,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我首先会怎么考虑。我会觉得,我是被假吴邪带走了,而假吴邪要么会把我带回老外的队伍中去,要么会把我杀死。他会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判断哪一种可能性大,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总之,他孤身一人在附近找我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我也不会忽略另一种可能性,就是那家伙弄完我之后,会回去伏击胖子,但我相信胖子不是那么容易被伏击的人。那家伙把我拖到这么远的地方推上陡坡,肯定也是想让胖子找不到我。从这个迹象来看,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还是当成胖子是在找我比较靠谱。 不过,胖子虽然眼神好,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能大喊着我的名字来找我,可我当时深度昏迷,假如我找一个人,喊了一个晚上,那个人都没有回应,我会怎么做呢?一定是等天亮了,再寻找他留下的痕迹。 显然胖子没有找到我,不过这区域范围很大,找一天未必能找完。他现在很有可能也在这个区域的某个地方休息。以胖子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快放弃的。 想着,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虫鸣声,比我们第一次来的盛夏要安静很多。我意识到这是个休息的好时机。 我找了一棵树想爬上其顶端,但发现十分困难,于是我便继续往缓坡上爬,一直爬到我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山谷的地方。其实后来我也没到达什么高处位置,只是站在了一棵树的树冠缺角处。站稳后,我开始扯起嗓子大喊:“胖子!” 一声之下,几乎所有的虫鸣都停止叫声了。这个角度似乎很巧,一声下去竟然在对面的山里传来了阵阵回音,山谷里被惊起了一群飞鸟。 我有些吃惊,但随即也不管了,立即放声继续叫,叫了几声,停下来,仔细听有没有胖子的回音。 没有回音,怎么叫,耳边都是山谷里的风声。 我心说,也许是胖子的声音传播没有像我这样可运用到的天然扩音器,所以我听不到吧,我琢磨着要不要弄个什么火把出来,好让他有寻找我的方向,再配合我呼叫他的声音,也许他是能找到我这里来的。在此时,我忽然听到身下的缓坡传来了一阵灌木摩擦的声音。 我没有手电,借着月光往下看去,下面一片斑驳,什么都看不到。 “胖子?”我立即叫了一声。就听到灌木丛里的动静一下从一边迅速窜到了另一边,速度非常快。 我立即闭嘴,心说胖子要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在灌木丛里移动,那他一定是胖贺流的忍者了。下面一定是个动物,听动静还不小。 我想起了这山中的猞猁,摸了摸脚边的地上,心说真走运,身边的石头真多。我一下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块,就朝动静传出的地方丢去。 石头砸在灌木丛中,几番弹动。我又丢出去两块,肯定不会丢中,但那东西迅速地离去了,灌木丛一路抖动,直到那东西慢慢消失才恢复平静。 我心说,难道是野猪什么的?我松了口气,心说必须找一棵树爬上去,否则在这种情况下,遭遇野兽的可能性很大。今晚我必须休息好,否则明天一天我就废了。越往后拖一天,我生还的概率就越低,如果明天中午再找不到线索,我就必须回到有溪水的地方喝水,并且想办法顺着溪流走出去。 8 第三十一章(二) 那条溪水应该是通往巴乃边上的那条溪渠,至少我希望是那样。 我扶着树干,再次往缓坡下方走去。此时我行走已经十分吃力了,只想着快些找到灌木茂盛的地区,再喊几声就去睡觉。才走了几步,我忽然觉得不对,在月光的斑驳中,我看到黑暗里有一棵矮树的样子有些奇怪。 我打了一个激灵,站定仔细去看,忽然发现那不是树,而是一个人。 是一个肩膀完全垮塌,优如鬼魅一样的人影,他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我甚至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早就在那里了。 我僵在那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扑过去抓住他,还是应该转头就跑。随即我意识到,这两种行为我现在都做不到了,选择权应该在他手里。 我干脆不动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他也没有动,黑暗中我其至不知道他是正面对着我,还是背对着我。 如果他是背对着我,那他现在就是脸贴着一棵树一动不动,那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这东西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我手心里开始冒汗,僵持了一会儿,我忽然看到他用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站着,可能是因为他身体结构的原因,那姿势做起来不像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我猜了一会儿,意识到那是我走过去的意思,不由得脑袋就嗡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那影子已经动了,走向了缓坡的下方。 这是——让我跟着他? 我心生疑惑,就看到那影子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做了一个动作。还是那个意思——让我跟过去。 我想了想,意识到要是对我不利,也不需要这样。荒郊野岭的,他对我怎么杀不是杀,而且要是我不去,他真不开心再把我宰了,我更不合算。 我扶着树干,就跟他往前走去。 一路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每次我坚持不住,他都会停下来等我等走过一段,他忽然停了下来,我也立即停下,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因为对于他的真实样貌,我有一种发向内心的恐惧感。 我抬头发现,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大得根本看不到顶部。月光下一个巨大的山洞口出现在山岩壁上,里头隐约透出暗暗的火光。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洞里,我迟疑了一下,心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跟了进去。进洞后几米处火光大了起来,我看到那人已经坐在了火堆边上,原来的黑影一下子被照得很清楚。 他示意我在他面前坐下。我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的脸和身体,浑身微微地发颤。 那确实是一个人,至少他以前应该是,但现在,说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都不会有人怀疑。 这个人整个好像一团蜡一样,先是经过了快速的融化,所有的皮肤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烂皮,但这融化的过程似乎又迅速地停止了。他几乎没有肩膀,两只手挂在身体的两侧,肩膀上所有的皮肉全和身体裹在了一起,透过他肩膀骨头上覆盖着的薄皮,能看到里面的关节。 他的脸整个都融化了,头发非常长,非常蓬乱,而且几乎全部打结在了一起。 但我发现他没有胡子。如果头发是这样长,再怎么说,胡子也应该非常长了。但我在这人的脸上看不到一根胡子。 我心中有点发憷,想到了一个让我不舒服的可能性:唯道这是个女人? 他裸露着上身,但从他的上身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男是女。身体样貌损毁到这样的状态,他是男是女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如果是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我还可以接受,毕竟如果将我自己代入这种生活,只要自己心沉,也不是不能应付。如果是个女人,那她该有多可怜。 也许只是脸部的毛囊被破坏了,我心里说。我总不能去扒他的裤子辨别男女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拨着一边的枯枝叶,然后抛入篝火之中,篝火慢慢旺了起来。我慢慢就看到,山洞里还有其他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8 第三十二章(一) 那是成堆的老木头箱子,有几个已经打开了,里面是大堆的稻草,都已经腐烂发黑,能看到里面摆着成堆的迫击炮弹。凡是油纸破了的,全都锈得一塌糊涂。 另一边我能看到几门摆放得很整齐的迫击炮和几支猎枪。 看来,轰我们的果然就是这家伙。 “很多都没有用处了。”那家伙看我到处看着,忽然就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含糊,还是分不清楚男女。 我转头看向他,他递给我一只军用烤瓷杯,里面是烧开的水。我惊讶于他竟然会说话,如果他只是发出一些怪声,我还能接受,可现在他竞然能够发出那么容易听懂的声音。后来我意识到他毕竞是个人,身体残疾了嗓子没坏是很常见的。 “您……”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三省,你也老了。”他朝着我,似乎在笑,但在他的脸上,任何表情都显得非常诡异,“不过,再老也总有一个人的样子,不像我。”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戴着三叔的面具。让我惊讶的是他能叫出三叔的名字,这么说来,这家伙竟然认识三叔。 “你认识我?” “嗯。三十年了,你大概想不到我还活着。” “你是?”我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如果他认识三叔,那他忽然在荒郊野岭看到三叔,也一定会惊讶。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这是条件反射。我想认出他是谁,但我是吴邪,根本没有三叔的记忆,我很快就明白这是徒劳的。 “我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你。”他的发音非常含糊,带着很浓的方言口音,但不是广西的方言,我听不出这方言来自哪里。“你肯定认不出我了。”他畸形的手在一边的杂物堆中翻动,我看到了他的指甲,黄色的指甲非常厚。 这人就是在闷油瓶“故居”里和我抢箱子的人。 都对上了。 他翻动了一会儿,从杂物堆中拿出了一个东西,甩给我,我勉强接住,发现是一枚用被压薄的硬币折成的小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似乎是一个五角星。 以前那种铝制的分币放在铁路上,列车一压就压成铝箔了,能折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小时候我老爹带我去看火车的时候,经常压几个给我。不过当时的分币还很值钱,这种玩法一般也只有家庭比较富裕的人才会玩儿。 他把这个东西甩给我。难道三叔看到这个东西,就能想起来对方是谁?看样子对方一定是和三叔关系有点密切的人了。 我脑子转得飞快,所有的信息在我脑子里拼凑出了很多故事。这个人是谁? 他认识三叔,参与了考古队,难道他也是当年老一辈的后人,三叔的同辈?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场景:一个青年参加了一支考古队伍,进山之后中了机关,浑身溃烂。别人以为他死了,但他最后活了下来,被附近村子的青年猎人所救,使用草药治疗,然后康复,但成了残疾人。他在山中隐居,苟延残喘。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再受到这样的伤害,他在山里装神弄鬼,把很多人吓跑。但被财宝的传说吸引过来的坏人越来越多,当年的考古队伍的继承人终于出现了。他一路监视,一路等待着出现表明身份的机会,同时心里也十分矛盾,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怪物。在一边恐吓队伍,想吓跑他们之际,他忽然偶遇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xxx,如今他们相认了,准备开始互相吐苦水…… 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发展?他可能会劝我其中有危险,回头是岸。我要是听从了,就会乖乖回去,这怎么可能?我肯定是不听,那么他可能会和我反目成仇,最后把我干掉,或者就是目送我去冒险,让我死掉。如果是比较悲情的结局,那就是他最后勉强成了我的向导,和我一起进人张家古楼内,最后为了救我而死掉。死前他会和我说,你看我早就和你说过吧。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我甩了甩脑袋,甩掉这些电视剧里看来的念头。在现实生活中当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他见到我,根本也是没有想到,现在他应该也不知道怎么办,也许只是想和我叙叙旧而已。 不过这人曾经用迫击炮轰过我们,我不确定他当时知不知道我在队伍里。但就这人毫不留情地做的这些事情来看,他并不惧怕伤害他的人,杀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事情。 8 第三十二章(二) 那我就不能太放松。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万一他和我三叔本来就有仇,现在一句话没说对,我很可能就会干掉。他的裤子里鼓鼓囊囊的,我知道里面一定有家伙。 我佯装思考,然后做出了微微错愕的表情:“是你?”我沉了沉自己的表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你猜不到吗?”他喝了一口水,忽然问道,“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简直想抽自己的嘴巴。我忽然觉得压力很大。这种对话跳跃性太大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只有十分默契的人才能对话下去。我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的问题,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句,我一定露馅了。 “在你这一边。”我想了想道,觉得这样回答最安全。 没想到我刚说完,他就开始怪笑起来:“吴三省,你会站在我这上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喝了口水就道:“时代变了。” “那你现在也赞成,这所有的事情都不应该被世界上的人知道?” “不应该。”我道。 他没有继续说话,气氛陷入了很深的沉默相视中。 “当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试探性地问道。 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因为从他的态度来看,三叔当年一定没有参与这里的活动。这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进入张家古楼造成的,那么三叔是有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细节,如此一来,我这么问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们,放弃了我。”他说道,“他们放弃了我,不过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能活下来。” “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待在这座山里?” “我还能去哪里?”他道。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杂物,有很多现代用品,必然不是他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我对这几座山非常熟悉,外面还有个村子,我在这里饿不死。而且我还有这些东西。”他指了指身后,“当时他们走的时候,为了搬运那批碎尸,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我用迫击炮做陷阱,能打到不少好东西。” “你就没有想过出去找我们?” “在这座山里,我才是安全的。我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村子。”他道,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他从篝火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枝丫,往山洞的里面走去。山洞也就十米多深,我走到贴近山洞底部的地方,就发现那里有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大坑,一股奇怪的味道迎面扑来。 他把枝丫往坑里一丢,坑底就亮了起来。我看到坑底全都是白骨,这些白骨都发黄了,和坑底的烂泥混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具。 “这些人都是这几十年来想找那地方的人。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些人会死在我手里。” 我惊呆了:“这些人全是你杀的?” “反正他们进那幢楼也是死,与其死在那妖楼里,不如死在我手上痛快。那楼里不能再死人了,再死人那东西就要吃饱了。” 我看着这个坑,又看了看外面的篝火,两处地方不过几米的距离,尸体抛在这坑里,难道不怕腐烂发臭吗?至少也应该掩埋。这人真是疯了,难道他喜欢看着尸体腐烂? 他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今背光,他又变成了一个鬼影的样子。他重复了一句:“吃饱了,谁也没办法了。” 我听不太明白,正欲细问,忽然就听到坑底传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坑底还有什么东西。 什么?难道这里面还养了什么野兽?这些尸体并不是烂成白骨,而是被吃成白骨的? 坑底的火棍子越来越暗,几颗头骨从黑暗处滚了出来。 “里面是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等我问完,黑暗中的东西就滚了出来,我一眼看去,不由哑然。 那居然是胖子,身上被剥得精光,手脚都被捆得非常结实,嘴巴被布绑住了,整个像一头待宰的猪,在烂泥里打滚。 “他怎么在这里?” “我在村子里看到的。他是你的人,所以我没动手。”那人道,“白天他在这附近找你。” “快,快放了他。”我道。 鬼影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抛入坑里,胖子立即滚过去,反着身子抓住刀,然后迅速割断了绳子,扯掉了嘴里的布条,抖着满身的肥肉就朝坑上冲了过来:“老子宰了你!” 胖子才刚冲上来,鬼影就反手从身后掏出了胖子的“小叮当”,指着胖子。我立即打圆场:“自己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胖子看着我,“三爷,您交际面也太广了,和外星人也有生意来往?”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我立即说道,并马上给胖子打眼色。 胖子心中显然非常愤怒,不论是谁,被人扒光扔进泥塘里,心里肯定不会舒服。他骂了十几声,才算平复下来,对鬼影喊道:“你他娘的,胖爷我的衣服呢?” 鬼影走回去,在乱物堆里找了几件衣服出来,抛给胖子。胖子拉住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用嘴型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别问了。” 胖子就对鬼影骂道:“怪物,他娘的老子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他娘的偷袭我,有种你他娘的和我单练。” 鬼影不理他,问我道:“既然你站在我这一边,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坐下来,脑子里稍微过了过整个故事,然后和他说了一个大概,就说我侄子的朋友被困在了张家古楼里,我得去救他云云之类的话。 “是那群人……那群人和你有关系?”他低头。 “你见过他们?” “他们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一把刀。”鬼影说道。我立即点头:“对。” “他们已经死了。”鬼影说道,“他们已经进到了那幢楼里,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搓泥的胖子,胖子完全没在听,只是一味地骂骂咧咧。 “不可能。”我道,“他之前看到过他们,他们还活着,而且……” “你不相信?”鬼影喝了口水,“你们两个跟我来,我让你们看看这个地方的真相。” 8 第三十三章(一) 鬼影连火把也不打,就带着我们走出这个山洞。我们顺着那块巨大的山岩往上走去。 胖子穿上了衣服,领口全是泥巴。他已经骂累了,几次朝我做手势,问我要不要制伏他,我摇头。这个鬼影行路的敏捷程度,和那种我们保持距离的气度,让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即使他是这祥,他的身手也一定在我们之上。 试想,这个人在山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不出去,显然对于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有警惕,不可能见到一个老朋友就放松掉所有的警惕了。别看他若无其事地走着,他心中的警惕性一定非常高,胖子要发难我看成功概率不高。 我不可能和胖子说这些,只能不理他,并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胖子道:“我靠,胖爷我绑得很紧了,他是怎么挣脱的?想不到那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的脸没事吧?” “也许他身上带着刀子。”我道,“我们没有搜身,是个失误。时间太急了。” “是缩骨。”鬼影回头说道,他离我们很远,但显然听得很清楚,“吴三省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吧?” 我心中一动,知道不能再乱说话了,立即嘴硬:“不是,我有提防,不是缩骨。” 鬼影没再说话,我就对胖子做了一个不要私自说任何话的动作。走了十几分钟,山岩上的一个凹洞就出现了。 我们走到凹洞之中,就看到凹洞里全都是陶罐,鬼影从边上拿起一根树枝,往其中一个陶罐里一伸,然后点燃,又拿起另一边装满水的罐子,不停地往墙壁上泼去。 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立即来帮忙。很快水就渗进了山岩之中。 点燃的树枝往山岩的壁上一靠,我们立即就发现,整个山岩上全都是奇怪的影子。 整块岩壁浸水之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地,像玉石一样。 “这是那些石中人。”胖子说道,“我操,这么多,要是放出来还得了。” “你知道这块石头里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吗?你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来历是什么吗?”鬼影问胖子。 胖子摇头:“这东西不是这里的山神吗?” 鬼影摇头,看向我,我没有露出我是否知道的表情,只是摸着岩壁,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些都是人。”他说道。 “这要从这座妖楼是怎么盖起来的说起。当年我们做这幢楼的考古研究,做了几种推测。”他道,“我们相信,在广西这一带存在着大量地下溶洞体系,张家古楼很可能是利用了其中一个溶洞体系在整个地下山脉中发展得比较深的一个暗洞。但后来我们对这里的山体进行了各种勘探,发现这里的暗洞体系太复杂了,以样式雷图纸的建筑规模,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在溶洞里建起如此巨大的一幢楼。” 我心说果然没错,他就是考古队的人,看来我的推测**不离十。 “一开始他们认为这确实是行不通的,这只是张家一个望族的古楼群墓葬,不是皇陵。倒不是说财力的问题,因为这种盗墓世家,到底有多少钱财确实很难估量,主要是一个行事方便的问题。只要不是皇帝,要想在那种世道中隐秘地进行如此浩大的工程,都是很困难的。 “但等他们在山中探索之后,就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的问题——这里山上的植被非常奇怪。 “特别是羊角山附近的植被,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尤其是树的种类,那地方的树木,全都是非常好的木料。” 我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了一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道:“我听说,在明朝的时候,羊角山附近曾经发生过大火。” “对。”鬼影冷冷地说道,“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8 第三十三章(二) 张家古楼的祖先早在明代的时候,就已经计划要把张家移葬到这座山里,所以他们在明代的时候焚烧了这里的山林,种下了千年后可以使用的木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到底是多可怕的家族才会进行以百年为单位的计划? “这些木材种下之后,经过了近千年的成长,长成了羊角山附近的整片山林,工匠进来之后可以就地取材。你会发现这里的灌木非常多,这是因为他们砍伐树木的时候非常小心,在树与树之间平均地砍伐。 “但即使所有的木料全部可以就地取材,可要运入地下的溶洞,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这种大型的建筑,需要整根的木梁。这种巨大的木材是不可能通过那么细的溶洞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有地下河,这样把木材往水里一丢,就能流到洞里,但这样的条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在这里到处寻找地下水系,可这里的地势太髙,是整个了西群山中海拔最高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找到地下河。” “你绝对想不到张家是怎么把这些木材运下去的。”鬼影说,“就在这块山岩的下面,有一个垂直的深洞,几乎从顶部垂直地打到下面。” “盗洞技巧。”我道。 鬼影点头:“鬼斧神工。问题是这个洞是怎么挖的。即使人非常多,要挖出那样的洞,在那个年代也需要很多很多年。 “所有的木材都是从这个洞里吊到地下溶洞中。而且,他们还在这里的山体缝隙中,找到了很多奇怪的铁器这些铁器像一把把非常长的调羹一样,把山上的很多雨水引入这些缝隙里。我们认为这是为了加速山体内部溶洞溶解,这也是在明朝时就布置好的措施,我们在那个洞的洞口附近也找到了一样的铁器痕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头,他道:“这个洞是被上千年的雨水冲刷出来的。他们在洞口设置了一个铜球,做了一个机关,敲掉表面的岩石之后,里面全是容易溶解的石灰岩。铜球非常重,当雨水被这些机关集中冲刷在这个洞里时,下面的岩石就会分解脆化,铜球本身的重量会把石头整片压碎。在近千年的时间里,铜球不断地往下沉,终于打穿了这个穹顶。” 当你想在某座山上打一个洞,而你有近千年的时间时,其实对你来说很多事情是很容易的。 我听着,身上的寒意越来越甚,这事情可能吗?我的第一感觉是太玄了,但脑子里的知识告诉我,这是绝对可能的,甚至都不用那么久的时间。如果水流持续稳定,并且含有某牲特定的化学物质,滴穿一块石头可能只需要几年时间。这也是很多地方山体滑坡频发的原因。 我就是在一个泥石流坡下醒过来的。那里的植被很多,按道理泥石流不会有那么大的规模,显然是因为那里的岩石中本来就有很多缝了,这个前提是成立的。 而最可怕的是,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的念头? 我们想了解的是,到底是怎样的一批人?他们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做出这种可怕的设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只找这么一个地方,因为近千年的时间,中间的变故太多,这个地方可能是他们选定的场所中的一个。”鬼影说道,“在广西,这样的地方并不少。不过能最后逃过旅游和各种工业的发展,在几年后还是蛮荒之地的,很可能只有这十万大山的腹地。” “这些你们都论证了吗?”我问道,因为很多事情光靠推测是不行的。 鬼影只道:“不需要,你听我说完就会信了。” “基本上我们所有的判断都可以还原成事实,但这个解释到了这里,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鬼影拍了拍边上的岩石,“也就是,这座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对这些山岩做了很多研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真相,进而我们就发现了这整座山的真相。”他道,“现在你们看好了,我要让你们看一看,这座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会说,他们进了楼就必死无疑?” 8 第三十四章(一) “以前,这里的当地人把这些石头里的影子叫做密洛陀。”鬼影说道,“我们一直以为,他们的意思是石头里的这些东西就是密洛陀,然而后来经过对古籍的考证,我们发现我们理解错了。密洛陀指的不是这些东西,密洛陀在瑶族的语言里是老祖母的意思,他们指的密洛陀是这里的整座大山。” “山?”我附和道。 “山是老祖母,这些影子是老祖母生出来的子女。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瑶民还未完全开化,对于自己文化中的禁忌部分,他们还是相当重视的。当时我们考察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最出色的一些猎人成年后,身上都会刺上一种奇怪的文身,文身的图案是一只类似麒麟的动物。我们在前期对这种行为做了很深的反推,通过对他们文身的演变和一些传说的了解,我们发现这个文身的来历有两个很关键的点。 “第一个点来自汉族的文身师傅,在当地老人的传说中,他们一开始的文身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论是文身的技术,还是文身的形状,都非常简单原始的。后来来了一个汉族的文身师傅,在这里慢慢地教授,最后文身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汉族的文身师傅是何时来到巴乃的?根据他们的推测,应该是在明清时期。关于他的信息非常少,只有一个传说提到他是避罪而来,但也无法考证,不过这不重要。我们首先知道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在近千年内,这个文身被一个汉人改进过。 “那么,之前的文身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知道。不过,非常走运的是,在我们接下来的调査中,从其他瑶寨那里得到了一些旁证的信息。 “传说巴乃猎人刺这个文身,是有区域限制的。据传,只有在羊角山深处打猎的猎人,才需要刺上文身。在古巴乃人的心中,羊角山这个地方和其他地方似乎是不同的。 “第二个点就是,刺这个文身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辟邪吗?我们的民俗专家否定了这一说法。因为如果是辟邪的图案,村子里应该有相应的文化传承下来,但是一问村里人,谁也不知道文身的用处,只说是习俗。而且,辟邪的图案是不可以被改动的,如果有汉族的师傅修改了图案,那简直就是可以灭族的大事,那师傅不被剥皮绷鼓就不错了。 “考据过程中又出现了非常多的曲折事情。当时,那一代的考据工作十分厉害,一来前一代真正的大师都还在世,要问的话,总有些线索,二来各种老资料比现在的留存要稍微好些,所以找们最后还是发现了原因。 “那个文身是一张非常精密的地形围,当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而是古瑶民在那片土地上经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找出的在那个区域里最安全的狩猎道路。这条道路十分复杂,在没有地图和文字的时代,古瑶民将其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时的文身只是为了简单地记录路线,后来因为战乱等各种各样的历史原因,文身的初衷被忘却了,变成了一个没有缘由的习俗。到了明淸的时候,一个逃入瑶寨的汉人身怀刺文身的技艺,将这些粗陋的图案进行了改良,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文身。” “所以说,巴乃猎人身上的文身,其实就是瑶国古道的路线。”我想起了闷油瓶的文身,暂时还无法想得太细,但是我知道这个鬼影说的应该是对的,我们也发现过这一点。 “后来我们进人了羊角山一带,慢慢地就产生了一个疑惑。”他道,“为什么要把路线刺在身上,难道用脑子记不住吗?或者说,如果这里的山路复杂诡秘到这种程度的话,不进去不就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呢?如果说一个铁矿所在的地方非常难以出入,采出一公斤的铁要花费一公斤的黄金,那为什么还要去开采?” “真的那么复杂?”我有点记不清楚闷油瓶文身的细节,不过我确实有印象,那文身是相当复杂的。 “复杂,复杂到人不可能用头脑或者凭本能记住。如果不是靠身上的文身地图,猎人走不到路程的三分之一,就必然会放弃,那路太难走了。”鬼影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不用那文身就走完那条路的人,现在只有我一个。” 8 第三十四章(二) 当时他们尝试根据这张文身地图,找到这条古道的终点,因为他们发现,这条古道并没有狩猎的价值。古瑶民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打通了这条古道,显然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他们当时正在进行张家古楼的考古项目,自然就把两者往一个地方去想了。他们推测,张家古楼在这里选址,和这张文身地图所映射的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定有什么联系。 于是,鬼影所在的队伍开始对那张文身地图所映射的古道进行探索。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古道并没有终点,整条道路是一个封闭的环。 “这和这座山到底有什么关系?”胖子不耐烦道。因为水汽的蒸发,墙壁上的影子已经渐渐淡了下去。 “你还不明白吗?”鬼影道,说着踩了踩脚下。 我们低头,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古道?” “是,这条古道一直是贴着山岩修建的,几乎所有的古道段都在山岩边上,而古道边的所有山岩里,全都是这样的东西。整个古道好像一个非常复杂的符咒图案,把这里的整座山都圈住了。所有这些密洛陀,只在这个圈子里才有。它们在岩石中极其缓慢地游走,但是到了石道边缘,就再也出不去了。” “有……有点意思,继续说。”胖子似乎来劲了。 “这条古道就像一道栅栏?” “对,古代的瑶民似乎在饲养这些东西。”鬼影说道,“这是我们的结论。还有人进一步猜测,这些瑶民古道就像是橡胶树上的刻痕,他们顺着这些道路,把山的表皮切掉。这些密洛陀对热源很敏感,所以在山道附近升起火炉,就能把它们引到山体表面来,从而挖出这些怪物。我们不知道这些怪物为什么会在山中产生,也不知道有什么价值,但是有很多的迹象表明,瑶民们就是这么做的。” “难不成养出来的都是漂亮妹子?”胖子摸了摸下巴,“这敢情好,想不到这儿的人还有这种牛逼的技术。” “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些怪物的样子,绿得跟啤酒瓶似的,就算是妹子,你下得去手吗?”我哭笑不得道。 “咱们见的那些也许还没发育好呢,白素贞没发育好的时候,下半身还不是一条大尾巴。”胖子道,“胖爷我没什么忌讳,绿就绿点.反正不是帽子绿就行了。” 我摇头看向鬼影,鬼影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继续说道:“问题是,既然是饲养,那密洛陀吃什么?”鬼影熄灭了火把,往回走去,“吴三省,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8 第三十五章(一) “你是说,这些密洛陀吃人?” “它们吃它们能捕捉到的一切生物,最普通的捕食方式是,它们利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把误入某些缝隙和洞穴里的生物困死,然后去吃它们的尸体。” 我们跟着他回到洞里。 “你说的独特方式是什么?”胖子问道。 “它们能用自己的分泌物封闭洞穴和缝隙,把猎物困死在山体内部,这个过程十分迅速。这些山里有着大量的缝隙.好像一个迷宫,很多人进去之后,会发现自己进来的入口突然就消失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意识到之前在湖底那个封闭的洞穴里发生了什么。 “或者可以说,它们本身能形成岩石。这里的岩石有两种。一种是真实的、原本就存在的岩石,另一种是它们分泌的体液凝固后形成的。这种分泌物形成的石头和这里原本的石头一模一样。它们吞噬、腐浊岩石,然后将自己的分泌物填充进去,好像混凝土一样。使用这种方法,这整座山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一样。它们可以在果冻里缓慢地运动,岩石就像液体一般。但是这种方法只对沉积岩和变质岩有效,所以它们遇到火成岩就无法前进了。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在石头上泼上强碱,也可以阻止它们。” “难道说,这条古道周边的岩壁上都涂满了强碱,虽然我们能看到里面的密洛陀,但是它们不会出来?”胖子问。 我摇头:“这么多年了,不会被雨水冲刷掉吗?” 鬼影就道:“整条山道在下雨的时候就是一条引水渠,在这座山的山顶有一个碱矿层,所有的雨水从山顶冲刷下来,被引人这条引水渠中。你看这些山道的起势特别奇怪,雨水在这里流速特别缓慢,山道的表面有很多积水设计,所以等到流水冲刷下来,这里会是无数的水潭,这些水潭干涸之后,里面的碱性物质就会覆盖在岩石表面。” 我想起之前我们来的时候,胖子带我们走的那条被原木覆盖的古道,那里确实有大量的水潭。 “这么说,这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原始牧场?” “我觉得‘牧场’这个词语并不贴切。”鬼影说道,“当时我们认为,这就像是一个鱼塘。岩石就是水,这些密洛陀是水里的鱼,鱼可以在这片区域里自由地游动,但是永远不可能上岸。” “但是这和你说的他们进入张家古楼就一定会死有关系吗?”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钓过鱼。鱼塘有一个十分常见的现象:在一个拥挤的鱼塘里投入饵料,所有的鱼都会被饵料吸引聚集过来。他们进了张家古楼之后,张家古楼四周设置有覆盖着强碱的条石,那些东西是进不去的。但是它们会被里面的人散发出来的热量所吸引,挤在张家古楼四周。所有的东西,都会挤在入口。” “你是说,我朋友他们会被困死?” “大概是这样,但是情况比你想的更加可怕一些。如果聚集在四周的密洛陀太多,张家古楼的机关就会启动,大量强碱性的水会从洞顶流下,形成水雾,充斥整个古楼,把聚集在四周的密洛陀逼退。整座古楼会处在强碱性的雾气中,楼里的所有人便都活不了。” 胖子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胖子就道:“等一等。这么说,你进过张家古楼,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鬼影撩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一张极其可怖的脸,探到胖子面前:“你以为我真的活着吗?我只是没有死完全而已。” 我看到他的面孔,立即意识到他身体的这种融化是怎么形成的了,这就是强碱的作用。 “我当时在坑道里,还只是被强碱气体轻轻喷了一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在古楼里面的人,瞬间就化成水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恢复了冷静,虽然他的整张脸都融化了,但是我忽然有一丝触动——我好像认出了他是谁。 他不在那张照片上,不是我猜想的和三叔的那种关系。想想我就出冷汗,但是我确实见过他。是在哪里见过呢?他是谁呢? 我越觉得自己要想起来了,越是想不起来。回忆了半天,我最终放弃了。我知道,如果不去翻动相册,或者完全放松下来,这么干想只能更糟糕。 “哥们儿,我很同情你。”胖子在边上兜了几圈,发现这个洞里啥也没有,就在我边上坐了下来,“你打算如何?胖爷我认识协和的医生,我看你这情况,整得像人估计比较难了,整个燕巴虎吧。” 8 第三十五章(二)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他喝着水说道,“我带你到我这里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之后你们想干什么,和我无关。反正你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我抬头,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这就要问了?只听他道:“我说了那么多了,你也该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亊情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道,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一想,告诉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不等于可以乱说吗? 他道:“现在是谁在管你们?” “你是指管——” “管你们这批‘陈情派’的。”他道,“快三十年了,老于肯定不会在那位置上了。” “没有人管我们。”我道,我只能靠大概的猜测来判断他是问当年那支考古队的管理层,“这个世界早就变了,我们这批人没有人管。” 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人管,但是至少从解家、霍家、吴家各自的发展来看,已经完全看不到明显的政治力量干预的可能性了。 “没有人管了?”他喃喃自语,“你也说没有人管,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还听谁说过?这段时间你和外界有联系吗?”我问道。听他的说法,似乎他还听其他人说过这个事情似的。 “我不会和任何人联系,你知道他们做事情的习惯,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想活得自在点,这里也许还更好一点。”他道。 我道:“但是时代真的变了,你从这里走出去,不会有任何人来迫害你,当年的机构已经没了,大家——大家都在赚钱。” “不可能,时代会变,但是那东西不会变。吴三省,你何必骗我。”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家伙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巴乃又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小村寨,他可能一直认为整个环境还是当年的样子,确实没有任何渠道让他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装了。”这时候胖子说话了。 我回头看他,胖子就道:“你讲话讲得那么流利,肯定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三十年。在这种地方,你一个残疾人就算有万般的本事,也不可能待那么长的时间还保持这么淸醒的神志。胖爷我以前见识过,人要是一个人过的时间太长,别说说话,连听懂别人说话都成问题。” 我也知道这样的知识,就道:“胖子说的是对的,你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他发出了几声奇怪的抽风机一样的笑声:“吴三省还是吴三省,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我先拆穿你的好吧。”胖子不满意道。 我摆头示意胖子不要说话,鬼影就道:“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当年队伍的向导把我救了回来。那个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过我,他们以为我是疯子。我只和老向导有一些联系,他会带一些食物回来,我用一些东西和他交换。” “就是你杀掉的那些人的东西吗?”胖子道,“你扒了我的衣服,也是想拿去换东西吧。” “你说的老向导,就是盘马吧?”我问他。 他点头:“不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座山里埋的东西,都不应该被世人所知道。” “其他人后来怎么样了?”他继续问道。 我想了想,我该怎么说呢?心中也很感慨,只好编故事,尽量不提个人的事情,只提几个家族和一些听来的八卦。 我说完之后,他陷人了沉默,我能感觉到,后面一些他根本没有在听。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想起了当时和小花的猜测——考古队的真实目的,真的是考古吗? 是否像皮包说的那样,考古队也许是一支送殡的队伍? 我看着那个人,忽然觉得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出现了。在这个世界上,那支考古队剩下来的人,也许就只有这一个了。如果不问他一些非常实际的问题,实在太可惜了。 但是他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弄不清楚。我尝试将自己代入他的经历,就觉得他现在对我们的态度应该是十分危险的。 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应该就是全部杀死。如今他没有杀死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是与他有共同认识的人,我们出现在了这里,他又想问明原因。他这种人,不可能因为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我觉得,他漫不经心地说了那么多话,但是明显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这说明他随时可能起杀机。 胖子的枪在他那里,我们毫无胜算。 不能直接问,我必须万分小心。我脑子里想了一个提问计划,挑了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每一个都有回旋的余地,我又自己先过了一遍,才鼓起勇气开口提问。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第一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抬头。我问他道:“你们当年运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8 第三十六章(一) 他看着我,气氛无比沉默,我心中的紧张感越来越甚,很快脑门上的筋都开始跳了起来。要不是有面具遮着,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恐惧。 “我不知道。”沉默了半天,他终于开口了。 我立即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反应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皮包可能猜对了,真的考古队的目的不是考古;第二个是,我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那我后面问问题就会保险很多。 “你不知道?”我问他道,“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他说道,“一层瞒一层,知道的人恐怕不超过三个。如果我们知道,也许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忽然抬头,“这件事情不是你们‘陈情派’提出来的吗?你们也不知道?” “嗯,”我心中有了一个判断——这人看来不是三叔那一派的人。“陈情派”只是我听来的音译,不知道应该是哪三个字,但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派别。“我们知道的情况不比你们多。” “弄了半天,原来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过,我很快就会知道了。”我说道,我是想试探他接下来会怎么对待我们。 他发出了几声几乎不算是笑声的声音,没有接我的话,只道:“当年你是不是预料到了结果,所以没有加入我们?” “这种结果还需要预料吗?”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你的人参与这件事情呢?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说上面已经不管你们了,你就绝对不应该再来这个地方,这说不通。” “事情有了其他变化。” “是因为那些老外吗?” 我想了想,实在没法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巴乃的本身就是为了弄清楚闷油瓶的身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其实,是为了一个人。”我说道,“张起灵。” 我说出闷油瓶的名字,看着他的反应,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回到这里来,是为了我?”他道,“放你的狗屁。” 我愣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就蒙了,好像被雷劈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想立即跑出去,找个悬崖跳下去。 以当时的情况,我几乎在瞬间就要垮下去了。那一刹那,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幸好胖子及时拍了拍我,说道:“三爷,沉住气。” “怎么?”对方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让三爷别和您开玩笑,您现在开不起玩笑。”胖子就道。说着胖子狠很地拍了我一下,把我从睃睁中拍了回来。 我努力吸了口气,以掩饰我心中的震惊。我不确定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于是迟疑着说道:“你竟然还记得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我们的名字没有意义。和你们‘陈情派’不一样,我们不可以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所以,我在这里也许还比较好。你们觉得我变成了这样很惨,但是我想想,也许还是件好事情。”他道,“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还要牵扯进这件事情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说,妈的,没法聊了,我好想冲上去一脚踹翻他,把我心中无限的疑问直接甩在他脸上,然后用老虎凳、辣椒水,用一切残忍的手段,让他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 但是没办法,胖子说得对:沉住气,否则我可能会像前几次那样,什么都得不到。 “真的是为了张起灵,但不是你。”胖子在我边上说道,“是另一个叫张起灵的人。” 好样的,胖子! 胖子一说我还惊了一下,但是我随即发现胖子这句话说得非常好。这是把问题抛给他,让他来分析,他的分析一定会加人大量他所知的信息,这样等于是把分析问题的主动权推给了他。 没有想到,鬼影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哦”了一声:“他们又找到一个?” 我不做声,心中祈祷:“多说点,多说点,多说漏点!” 8 第三十六章(二) 他顿了顿,就道:“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他们在全国找了那么多叫张起灵的过来,最后能留下的,也不过是我一个而已。看样子,这个计划在我‘死’后还在继续。” 我想了一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忽然落了下来。看样子亊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听他这么说,他们的组织曾经对全国叫张起灵的人进行过排查,他们在找一个叫张起灵的人。而且看样子,他们还集中了一批人,进行了测试,最后只有面前的这个人留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段历史中,我所调查的所有使用张起灵名字的,原来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这会不会是我査到的信息凌乱而且没有作用的原因?我查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穿插的历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组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讨个彩头吗? “也许就是因为你死了,他们才认为,你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胖子继续道,“胖爷我讲话直啊。咱们现在找的这个张起灵,不太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鬼影没有理会他,只对我做了一个继续说的动作。 我脑子里稍微构思了一个故事,告诉他,这个张起灵非常特别。我说了很多他的神奇事迹,并告诉他,这个张起灵让老九门的老一辈都很忌讳,所以我是被老九门的上一辈拜托,来帮他寻找过去云云之类的话。 鬼影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指了指脚下:“就是你说的那支已经死了的队伍里,他现在在山里,胖子说,在……在一面镜子里。” “你犯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他忽然道。 “什么?” “你马上就要失去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了。”他道,“唯一的一把钥匙。” “为什么你确信他们一定会死?” “总之他们一定会死,这已经确定了。我要是告诉你原因,你一定会觉得还有机会,这只会给你平添烦恼。”他顿了顿,“可惜了,想不到这个秘密有机会被解开。” “如果你去救呢?”胖子问他。 “比你们机会大一点,但我是不会进去的。不过,我可以送你们进去。走吧。” “你知道我们的决心?”我心中有些惊讶。 “不,因为我不想亲自动手杀你。”他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我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刚才一直在想怎么处置你们,现在看来,让你们进去死掉,是最合适的。” 他站了起来,把我们带到那些迫击炮弹中间,搬开了几个箱子,露出了几个深绿色的长箱子。他从边上拿起石头,敲掉箱子上的铁封,把盖子踹开。 “你们会需要这些的。” 里面是清一色的冲锋枪,全部用已经发黑的油纸包着,底下是还澄黄发亮的铜质子弹,足有一百来发。 “还能用?不会爆膛?” “你最好希望它们还能用。” “我的‘小叮当’还给我就行了。”胖子道,“这些老枪射速太低了。” “你的枪最多还有二十发子弹,你需要的子弹数是二十后面加上两个零。”鬼影道,“拿上吧,”说着拿起两支甩给我们。 我们把枪背到身上,胖子开始拆油纸里的子弹,把子弹压人弹匣,一边压一边问:“你能送我们到哪里?那楼似乎很难进去。”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会告诉你们,现在说了也没有用。”鬼影从他的杂物中找出几个袋子,把子弹全部抓了进去,然后甩给胖子,“进去之后再弄吧,没时间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鬼影已经迅速走了出去,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对我道:“别问了,看看就能知道。” 我点头。只听见鬼影在黑夜中打了一个呼哨,我们跟出去,正在奇怪他干吗呢,就看见草丛里一阵骚动,几只猞猁蹿了出来。 他发出了几声怪声,猞猁立即掉头往前走去。鬼影做了个手势,让我们跟上去。 8 第三十七章(一) 这是很长的一段山路,我本来应该长话短说,但是一路上,胖子还是不放弃地在进行各种旁敲侧击,这个鬼影也根本不防备。很快我就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对我们没有防御之心,而是因为他根本就认为我们不可能活着出去。 胖子当时问了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猞猁的。胖子首先问他:“这些猞猁是养来吃的吗?” 鬼影回答“是”。他以前是做特务的,学过很多驯养动物的方法,这座山因为猎人很少,所以猞猁特别多。这些猞猁都是他养的,现在数量已经很多了。猞猁非常聪明而且通人性,他用当时特务连教的方法,经过摸索改进,找到了驯养猞猁的方式。 猞猁非常强壮,而且速度非常快,爬树、游泳都很厉害。他用这些舍猁害了不少人,包括很多来这里狩猎的人。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盘马的。胖子问他盘马的情况,但他只是笑而不语,说大概是死了。我们第一次进村的时候,盘马就已经通知了他。但是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我知道他有所隐瞒,但是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之后一路无话。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来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能看到烂泥中有很多设备和帐篷的残骸,一看就是一个废弃了很长时间的营地。 这就是鬼影他们当年进入古楼的前哨阵地。 我们在里面休整了片刻,鬼影带我们进了一个靠在岩石边上的简陋窝棚。 窝棚已经完全腐烂了,全靠上面的一些藤蔓缠绕着,才没有坍塌掉。我们弯腰进去,立即就看到里面有好几具干尸完全被缠绕在藤蔓里面,身上糊着一层类似于干泥的东西。 “这些人被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断气了。被强碱泡死的人,死了都烂不掉,全干了。”说着,鬼影探手进去,在几具干尸身边摸索了几下,从他们身上掰下来一块东西。 真的是掰,因为那东西似乎是一块鳞片,已经和尸体长在了一起。掰下来之后,鬼影甩了甩,把那东西上面干结的烂泥甩掉后才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只布包。 “这家伙和你们一样,是很厉害的盗墓贼,只是流年不利。这布包他生前一直当宝贝一样,里面有很多工具,也许你们能用得着。”鬼影说道。说完,他把手伸到了尸体前面的烂泥里挖了几下,再一提,和着烂泥的竹条编制的盖子被提起,一个洞穴露了出来。“就是这里。” 我探手下去摸了摸,发现这个洞的制壁是石板的,心中明白错不了了。 “这洞口和我当时走的那个一样,只不过小了很多。” “有些洞是走人的,有些洞是走其他东西的。”鬼影说道。“但是有一个窍门——你要找到一个很特别的影子,这个密洛陀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在这个影子面前,你可以使用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水壶:“里面是火油,你把火油倒在这个密洛陀前面的地面上,油的走向会告诉你们接下去的路线。” “是如何的不一样法?”我问道。 “我不知道,这个每次都有区别。但是我能保证,你看到这个密洛陀之后,立即能感觉到异样。那种不一样是十分诡异的。”说完鬼影就拍了拍我,“你们好自为之吧,千万别活着出来。” 8 第三十七章(二) 鬼影说完就立即离开了,留下我们在窝棚里,感觉莫名其妙。 “他没把枪还给我。”胖子郁闷道,“胖爷我好不容易搞来的,我靠,已经有感情了。” “他要给了你枪,你会如何?” “我立即打断他的腿,然后把他的猞猁都烤来吃了。”胖子道。 “那人家是对的,你以为人家是傻啊。”我道,“不过他也算有良心,把武器拿走了,但是也给了我们东西。” 胖子边说边翻开鬼影给我们的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摊开在地,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边上的几具尸体看着让人发寒,在这些尸体边上看他们的遗物,而且是这种看法,我觉得不是特别礼貌。但当我看到其中的几样东西时,却也被吸引了过去——里面倒出来的很多东西我都不认识。胖子脸上也是一半疑惑,一半兴奋。 我问他如何,他从那些东西里挑出一根手臂长的铁刺丢给我。我拿起来仔细看,整根铁刺上了黑漆,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一点也没有脱漆的痕迹:在手电光下,铁刺呈现出一种非金属的质地,但是从其重量来判断,它一定是金属器。铁刺的尖头非常锋利,在中段有一些增加摩擦力的花纹,仔细看能看到铁刺的一边有六个古篆字。 这是古代扒手用的一种小工具,用来橇开一些很精致的珠宝盒——用这种铁刺插人锁缝,然后一用力,即可撬开珠宝盒。这些珠宝盒一般用锡做成,非常难以破坏。同时这东西也可以用来破坏不是特别结实的砖墙。它是用铸剑的工艺锻制的,在铁刺的中心,还有一根铜制的、有一点儿弯曲的芯,非常坚硬。以前我入手过几根,但识货的人非常少,出手太难,后来就都自己玩儿了。 这些尸体身上带着这东西,看样子这是他们平常习惯使用的小工具。这些人早年必然叱咤一方,却不明不白地惨死,躺在这里已几十载,让我感觉有些梁山好汉最后的悲凉。 为了别人的愿望而死,这让我想起了潘子,心中感到一阵不舒服,觉得把他叫来真是错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内疚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我其实明白,很多情绪的产生,并不是为了别人。对于潘子的安危,我是否真的关心?也许我只是不想自己内疚。如果潘子是抱着自己的目的而来,不论是求财,还是实现自己的某些想法,我会如此担心吗? 我觉得不会。“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结局的准备”,这是我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内心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墓贼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些尸体已经干枯开裂,很难检测死因了。之前鬼影说过,这里很多人的死亡都很离奇,没法一一推测死因,要是因为看到尸体而停滞不前,那就不用进去了。 胖子把所有翻出来的东西都分了类,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用。那都是些零碎的小件,还有一些火折子——我对这东西很有好感。还有一些用动物的甲片做的好像纽扣一样的东西,用铁丝穿着,鬼影说这些东西有用,我也不敢不信,就让胖子把这些都收好,万一我们也挂了,这些东西还能恩惠后来人。 零碎里面还有几个让我特别在意的东西,那是几个将硬币压扁之后做成的奇怪的小饰品。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但这次看到的几个有些不一样。我发现这个铝箔小饰品里包着东西,拆开来一看,发现是一颗药丸模样的东西,闻了闻,是火药。 这是自制的照明弹。火药燃烧完之后,会点燃铝箔,产生非常亮的光,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照亮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些是好东西,我心说。我把这些全部收起来,背好枪,催着胖子摸进了那个石头隧道里。 8 第三十八章(一) 里面的情况和胖子说的一模一样,虽然鬼影没有解释这些隧道的运作原理,但我也能大致猜到这些机关一定是利用了人类心理以及山体的自然裂隙巧妙设计而成。也许我们继续深入之后,便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利用这个隧道口便可以进入到胖子当时历经了千辛万苦想去寻找出路的隧道之中。我们毛腰进去,因为鬼影和胖子都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们走得很快,也没有什么顾虑,我们用手电照着隧道的石壁,一路寻找鬼影说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影子。 整条隧道的墙壁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绿色,我们的手电用鬼影给的绿布包着,好像一盏能够透视的x光灯。显然,这里的石头特别适合绿色光线的透入。 在这种光线下,我们甚至能看到一些浅层的人影的皮肤。我还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东西,此时看到的也只是影子,只觉得这东两的脸部特别奇怪,越是小的影子,脸越和人的相似,但如果是比较大的影子,脸就会很长。在绿色的石头之中,它们都闭肴眼睛,像在沉睡一样。 胖子让我别嫌石头太近。鬼影说过,这些东西会往温度高的地方聚集,所以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一路过去,我们几乎都是尽量集中自己所有的精力在看,生怕漏掉了一个影子,但是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鬼影所说的那种“异样”。 “你看这个算不算异样?”胖子奉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政策,一看到有奇怪的就说,“你看这影子,好像赵本山一样,会不会是这个?” “我觉得那个鬼影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赵本山,所以他不可能觉得这影子有问题。”我说道。 “那这个呢?”胖子对着另一个努了努嘴巴,那是一个呈现游泳姿态的影子,“这个像不像在狗刨?” “我觉得异样肯定不是看图说话,异样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否则这里所有的影子都有问题。”我说着,不由得有些顾虑,觉得会不会是鬼影对我们的判别能力太过高估了。胖子摇头说他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鬼影不会犯这种错误,那家伙是特务出身,“不精确的叙述”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只好相信。两个人继续往前,一个一个地看,很快我们的活动就成考验想象力的了。 “你看,这个影子好像在憋条。” “你看,我靠,这个胸部很大啊。咦,为什么下面还有尾巴?” 一开始其实还挺有意思,也能缓解我们焦虑的情绪:到了后来,我们看得太多,连说话的**都没有了,只是机械地一个影子一个影子地看过来。 8 第三十八章(二) 也不知道往里走了多久,既没有看到小花他们,也没有找到那个影子,而隧道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就在我们已经快进入到梦游状态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影子! 我和胖子几乎是同时被震醒了,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互相看了看。我意识到那鬼影确实说得非常对,我们找到了。而旦确实只要我们去注意寻找影子,这个影子就绝对不会被漏过。 这绝对是一个让人感觉非常异样的影子。我们在岩壁之中看到的这个影子,身上的手脚非常长,长得甚至超过了这个影子的身髙,如果按照我们看到的比例,它简直就像是五条蛇缠绕在一起而形成的影子,也像是穿着长霓裳水袖的舞女。 “双手过膝,刘备啊。”胖子嘀咕道,“二十头身,身材真他娘的好。” “这影子为什么和其他的不一样?难道是个畸形儿?”我心中暗道,有点忐忑地拿着手电筒往前。无奈这个影子在岩石中相当深,手电照过去,只有一个黑影。 “接下来怎么办?”胖子问我,“他是怎么说的?我忘了。” “以这个影子所在的地方为核心点用油。咱们的油呢?” 胖子掏出水壶给我:“在这儿呢,省着点用。” “没事,用完了不还有你吗?”我说道。我接过壶来,立即就往地上倒去。 “神经病,胖爷我的神瞟岂是让你用来做这等低下事情的?”胖子骂道,“而且我们也没有熬油的设备。” 油一到地上,立刻就开始渗透。我发现,地上的岩石面看似只是被粗劣地凿过,其实上面的纹路是有学问的。油立即开始迅速蔓延,往一个地方流去。 “有门儿啊。”胖子说道。我们顺着油蔓延的方向,一路缓缓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一下就看到前面的隧道壁里,出现了一个岔道的入口,很小,只能弯腰进人。 “神了,刚才我们怎么没看到?”胖子说道,“这洞口是怎么产生的?” 我凑到了岔道口前面,发现隧道的口子上是湿的。我摸了一圈,发现很黏,心中感到奇怪,脑子里一道闪电闪过,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这里机关的运作原理。 但是仔细一想,我又想不明白了。正发呆的时候,忽然就见这岔道口之中亮起了一道白光,似乎有一支手电照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立即去看,就见隧道的深处有一道白色的光源,不像手电光那么明亮,距离远且背光压眼,看不清楚。 我用手电照去,抵消了那白光,一路照进去十几米,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胖子也看到了,对着洞里叫了声:“谁?” 等我再把手电移开,那白光却暗掉了。 “刚才是什么?萤火虫?”我问道。 “是萤火虫就牛逼了,这光那么亮,这虫子该多大啊,最起码得和我的鞋差不多大。” “那刚才是什么光?难道是鬼火?”我道,“刚才那白光太实在了,感觉肯定是人造光源。” “这你就没想象力了。”胖子说道,“以我的生活经验判断,刚才那光应该是一部手机。” “手机?难道是小花的?” 8 第三十九章(一) 胖子说得没错,那是一部手机。 我们爬了进去。这是一条石板隧道,四周都是用山石修砌成的石板,构成一个方形的通道。 在里面我正好可以坐直,胖子则稍感局促。我们来到刚才光源亮起的地方,就发现那里有一道石板缝。 前后的石板都是严丝合缝的,只有这里的石板有空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和这里的机关运作有关系。那光的确是手机发出的,手机就掉在石板缝里。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小花的手机。 “牛逼啊,他们也来过这里。”胖子说道。 “未必。你看这缝隙的宽度。”我用手比画了一下,这条缝隙要比手机窄得多,“手机不可能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那为什么会在下面?” 我道:“这条缝隙应该能移动,手机是因为机关移动,才从其他地方被带过来的。”我在西沙见过这样的机关,知道只要运作得当,这种机关并不是不可能。 “那怎么把它弄出来啊。”胖子道,“老子手肥,要不你试试?” 我挽起我的袖子,在手上吐了几口口水,就用力往缝隙里伸。伸了一半我就知道自己傻逼了,手掌能下去,但胳膊不行啊,胳膊下不去,根本够不到手机啊。 “有家伙吗?来狠的吧。”胖子道。我想起刚才鬼影给我们的铁刺,就掏了出来,胖子将它插人缝隙之中,用力捅又用力掰的,结果把铁刺都弄弯了,还是没办法。 “算了吧。”胖子说道,“这手机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多胖爷我再给他买一个。这款式看着也老了,咱买个什么平底锅送给他。” 我心说还有这牌子的手机呢,就在这个时候,缝隙里的手机又亮了,闪了几下又熄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洞里还有信号?” “不是,这是手机电池警告,手机快没电了。”我道,“翻盖没翻上,有点耗电。” 翻盖没翻上?说完之后,我自己心中也一动,心说,那就是说.手机不是小花不小心掉落的。因为手机翻开的幅度那么大,不可能是因为掉落过程中岩石的摩擦而翻开的。 这么说,小花当时应该是翻开了手机。但在这个地方又没有信号,小花为什么要打开手机呢?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在这里都没有必要- 不行,还是得把它弄到手。”我说道,“我觉得有问题。” 胖子叹了口气,说了句:“你丫就是多疑。”我没理他,翻出了鬼影给我们的所有装备,开始砸那缝隙。一直硬砸了半个小时,终于将缝隙砸出了一个豁口,似乎是可以让手机通过了。胖子用铁丝当筷子,把手机从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夹了上来。 手机磨损得非常厉害,我吹掉上面的灰尘,把手机按亮,一下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一条待发短信。 “打开手机内存,里面有我们经历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胖子奇怪道,“他玩什么呢?” “看视频。”我说道。手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源,应该能坚持到我看完。我立即操作进人了手机视频的界面。 视频库里有一段视频,我按开之后,立即就看到了小花的脸,他后面就是潘子,正在抽烟。小花在对边上的人说些什么,麦克风离得太远,听不淸楚。说了几句之后,他才把头转向摄像头,说道:“三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但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因为离镜头太近的关系,小花显得特别好玩,身后的潘子给他用手电照亮,照得他的脸很阴森。他喘气看了看四周才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很可能会死在里面,我们现在准备用一个冒险的办法。我们进入这个洞里才半个小时就发生了变故,胖子指示的路线图上很多地方已经坍塌了,过不去,现在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8 第三十九章(二) 说着小花的摄像头照向了四周的墙壁,潘子给他照明。我看到了墙壁,镜头一闪而过,但还是能看见,那里的石壁上没有影子。 镜头转了回来,小花继续说道:“这里的墙壁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砸了一下,发现里面全部封结实了,显然有人发现了胖子能从这里出去,把所有的通路都封闭了。” 镜头转向潘子身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石头缝隙:“两边的口子都被封死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是七点十二分。”说完之后,镜头忽然一片晃动,接着就转到了潘子那边,潘子对着小花喘气说道:“别录了,没时间了。” “必须有记录,否则我们就算白死了。”小花的话外音。 胖子皱了皱眉头,镜头又转回了小花那一边:“好了,现在我让你看一个东西。灯光!” 镜头开始调整,远近收缩,旁边照在石壁上的手电光放大,然后镜头往前推进,我们一下就看到,石壁上并不是没有影子,而是没有那么多的影子。 我们在手电光照着的石壁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手机的拍摄下并不清晰,但我们还是能判断出它的大小。 它最起码有四人多高,一面墙壁根本容纳不下,几乎整个洞壁的顶部和两边的墙壁全部被这黑影包围了。我们能很清晰地分辨出,这巨大的影子有非常长的手脚,好像缎带一样延伸出去很远。 “这东西行进的速度非常快,大约是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半小时之后就开始出现了,以这个速度,十几分钟之后,它就会从岩石里出来。这东西一看就是另外一个品种的,我们现在准备先下手为强,在它还没出来之前,看看能不能弄死它。但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祸福难料。”小花继续道,“不管是谁,如果你到了能看到这种影子的地方,一定要小心。” 说完,就听到潘子大吼了一声:“岩壳裂了,大家准备!”镜头一阵晃动,接着就黑了。 我习惯性地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晃了晃,才发现是视频放完了。很快屏幕又亮了,回到了选择视频的画面上。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看了看我,我们良久没有说话。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事情?” “小花录这段视频的时候是四小时前,不管有没有事,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胖子说道,“看样子,这石壁里的密洛陀有两个品种,除了最常见的人形,还有一种特别巨大的,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 “我们会不会有事?”我忽然就不安起来,想到鬼影曾告诉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长的时间。我们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不过四周都是真正的石板,在这里应该相对比较安全。 “不知道,不过最好还是快点前进。”胖子说道,说完下意识地把手电照向身后。 瞬间,我们都愣住了。胖子的手电光照到了我们进来的位置,我们就看到,在那入口的边缘探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8 第四十章(一)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东西太巨大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肉球,乌漆麻黑,没有五官,我们能看到的,是那东西身上贴满了黑毛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巨大的潮湿的肉球上贴满了黑毛。 它只有一半探出了入口的边缘,就好像一个害羞的人正在偷偷看着我们。 没能再看仔细,胖子就大吼了一声:“他娘……他娘的快跑!”说着手电光就转了方向。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隧道的深处跑去。几步之后,隧道有一个直角的转弯,一下我们就冲了出去——前面是一个山洞。 胖子用手电一照,发现山洞里有一个水潭。他冲过去几步,就回头对我道:“就是这里!你看镜子!” 我没空去看,就看到洞口竟然有一道石门,立即对胖子道:“帮忙先把这儿给堵上!” 胖子过来和我一起用力顶门,把门堵上,胖子就问我:“那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 “密洛陀祖宗。”我道,心说在这地方出现什么都不奇怪。我们在门后面等着,等了很长时间,门后面没有什么动静。 “祖宗还是比较讲道理的。”胖子说着就想去开一条缝看看,我急忙把他拉住:“别,也许人家祖宗年纪大了动作慢。” 我们两个人趴到门后面,贴着门听着,门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怎么办?”胖子问道。 我心说刚才也只看到一脑袋,那通道非常狭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进来,也许正卡在通道口呢,便道:“以不变应万变,要是它在门后面,我们也没有把握能弄死它,先别动,等着呗。” 胖子想了想:“成,那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我看了看门,就跟着他顺着水潭边的石梁往里走。他用手电照射水下,我立即就看到了他之前说的那个场景。 那是一面大镜子,有六七米宽,手电照下去,我一下就看到了镜子里的古楼,惨白惨白的。但是没有胖子说的那么清晰,很多细节并不能看清楚。水下巨大镜面里的张家古楼,宁静得就像一幅画一样,整幢古楼笼罩在一种暗青色的光源下,没有看到任何手电光闪烁的迹象。 胖子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道:“就是这里,我之前看到他们就在这里休整。” 如今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不要说人了,连手电光都没有。 难道是照明设备没电了?我心说。不过,我知道那不太可能。 闷油瓶他们所带的手电有两种,除了最基本的“狼眼”光源,还有一些是手压发电式的手电。虽然这些手电的射程和光照强度都没法和“狼眼”比,但这种手电没有电池的问题,只要你的手有力气,你能几千个小时地使用下去。这样配置的目的是让照明时间最大化,在探险的时候使用“狼眼”,在休息和露营的时候使用手压式手电,这种手压式手电还有储备电池,你打个飞机的时间就能把它充满,充满后能使用四十分钟到一小时。 通过这种照明电源的分配,加上备用的电池、荧光棒和冷焰火,我们可以使探险的照明时间延长一百多倍,在洞穴中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当时店家和胖子解释手压式手电的储备电池时,胖子还开玩笑说,要是以胖爷他打飞机的时间算,他能把这手电充爆了。 “看里面这么安静,小哥他们总不会是他娘的已经被强醎融化了吧。”胖子喃喃道,“被那个死畸形说中了,咱们来晚了。” 8 第四十章(二) 我摇头道:“在看到他们已经死了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就算他们已经融化了,我也要找到他们的骨头带回去。况且,真实的情况是他们有可能在楼的深处,我们看不到。或者可能关掉了光源,因为只靠这些冷光,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有道理,死老太婆比较抠门儿。”胖子道,“也许他们的情况不好,已经懒得花打飞机的时间给手电充电了,或者干脆在睡觉,咱们先别琢磨太多,你先研究一下这镜子是怎么回事啊。大学生同志,你见多识了,帮忙给诊断一下,我真他娘的觉得太邪门了。” 我蹚水绕着镜子走了几步,发现镜子是用铜制的**钉打在石梁上的,整个形状像一把圆形的扇子。 镜子完全是铜制的,黄铜锃亮犹如擦拭过的金箔,镜面两边卷起.其实更像一只很大的水盆浸在水下。或者说,我认为更贴切的是,像一鼎巨大的火锅。镜子的边缘雕刻着百兽图案,光看风格已判断不出朝代,但能看出这些图案不是铸成,而是人为用丝雕方式雕刻出来的。 如果不是镜面非常光滑,我会认为这东西其实更像是一面“鉴”,而不是镜子。 我抚摸着这件雕刻出来的东西.很快意识到,之前我的第一感觉是错的。这东西不是铜的,这是一面鎏金式的镜子。不知道是在什么材质的镜面上贴了极其光滑的金箔,才使镜面在这么长时间里保持那么高的反光度。 正好是我最熟悉的东西——鎏金器是我的老本行。 镜面的做工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站在水面之上,光滑的镜面几乎和水面融为一体。在水中走动,水波颤动,水下的镜面也会生出涟漪。手电光随着这些涟漪反射到岩洞的四壁,好像整个岩洞都在波动,景象非常绮丽梦幻。 我潜入水底,用防水的-浪眼”看镜子的背面。镜子背面有十几个巨大的镜钮,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星图,在星图的中间,是很多的古篆字,密密麻麻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外沿是很多类似于八卦的图案,把星图围在里面。 我前后潜了好几次,试图看懂古篆字里的内容,但很快发现不行,这些古篆字用的笔法特别奇怪。我辨识起来非常困难,只能认出“天地”“福寿”“泉溪”这些字来,但是很难联系成段。 我浮出水面爬到梁上。现在我可以确定,镜子本身绝对不会有什么机关,镜子只有一巴掌厚,没有太多空间可以架设机栝。 如果里面有什么蹊跷,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镜子里有一台巨大的液晶显示器,连通着张家古楼的监视器。但是看这镜子的古老程度,应该还在明清以前,不仅液晶显示器不可能,那时连玻璃镜片都还没有出现呢。 这东西很大程度上是一件老物,就和在四姑娘山悬崖洞中发现的那些青铜机栝一样,都是从上一幢张家楼中带出来的。但是,如果不是镜子本身的问题,那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张家古楼真的是在这面镜子里? 8 第四十一章(一) 胖子说得很对,在这个时候,我之前学的基础知识是非常关键的。如果不懂基础物理学的话,很多人往往只会注意楼是怎么出现在镜子里的。但是我知道,这面镜子最离奇的地方根本不在这里。 镜子要反射东西,需要光源,没有光源的地方,镜子不会有任何的反光点。 但是镜子中的古搂笼罩在一股惨青色的光中,这光不是我们的光源,而是古楼自己发出的光源。 光源来自于镜子里面。 这也就是说,只要我关掉手电,那整个洞穴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些青光,青光会透出镜子,把这里照得青幽幽的。 但是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个洞里是一片漆黑的,从镜子里没有任何光线放射出来。 “关灯。”我对胖子说道,说完也立即关掉了自己的手电。 整个洞穴一下暗了下来,按照正常的物理情况,此时镜子里的青光应该会成为主光源。 但是现在整个镜子一下就黑了,洞穴变成了绝对的黑暗,只有胖子手电上的荧光标志在发光。 “啪!”手电再次被打开。 再照镜子,里面还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样子,惨淡的古楼安静得犹如化石。 胖子问我在干什么,我把我的理论大概和他说了一下。 他听不懂,但是明白了我要试验的目的,便对我道:“直接说结论,天真,别跟我这种文盲客气。” “这说明这个现象和光的传播没关系,只要有光源照射到镜面上,这镜子就会启动,显示出影像来。但是据我所知,中国古代没有光敏的技术。中国古代有记载的使用光线来开启的机关,一般都是利用动物的趋光性,是短效的机关,一般只是些用来逗乐的手工艺品。”我道,“也亏得中国古代没这技术,否则在古墓里就只能摸黑倒斗了,一点火把就会触动机关全死。” “你这说了等于白说啊。”胖子摸着下巴,“你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丫这镜子牛逼,你丫搞不懂是怎么回亊吗?” “那不一样,我是从原理上来反推,这样就可以排除很多错误的思考方向。你让我想想,我相信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是不会被怪力乱神打败的,所有的现象都有其自然原理在背后。”我被他说得有点恼怒,就让他别说话。 “抢我台词。”胖子嘟嚷了一声,“得,你想吧,胖爷我吧嗒一根。”说着就缩到石梁上点烟抽起来。 终于也有将胖子一军的时候了!我嘿嘿一笑,想着就再次把目光投向镜面。 说实话,我确实觉得这面镜子太牛逼了,但是以我对中国古代一些工艺技术的了解,这一定还是可以被我们所理解的。 中国古代一些能工巧匠的工艺技术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但他们仍旧是工匠,而不会成为真正的神鬼。所以,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很多时候犹如神迹,但是说破往往也只是“障眼机巧”四字而已。 首先要考虑的是,如果我自己要做这样一面镜子,我会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我用手电在镜面上滑动,看着那些光源的点,忽然想到以前做实验的时候,老师说的一种实验方法。 一个现象一定有一个和一个终点。有的时候这个和终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如何到达终点的,只要通过不停地改变参数,仔细观察变化,就能知道很多线索。 我举起手电,开始扭动手电的光圈。我们之前只有明亮和黑暗两个参数,现在我要看看,从最亮到最暗,这面镜子是如何变化的。 胖子关掉手电配合我。我慢慢把手电拧暗,立即就发现,整个镜面里的青光也在缓慢地变暗,而且变慢的幅度和我手电变暗的辐度完全一致。 8 第四十一章(二) 我再把光源慢慢地拧亮,镜子之中的青光竟然也慢慢地变亮了。 我不禁莞尔,刚才对这面镜子技术的高估一下就消失了。我立即就对胖子道:“你看,没那么神奇。这镜子里的青光,就是我们手电的光源。我们的手电亮,里面就亮.我们的手电暗,里面就暗。” 胖子在梁上也看得很淸楚,点头:“我们的手电光能通过这镜子,射到这座楼里去?” 我摇头。我们的手电虽然是“狼眼-,能把人给闪盲了,但是要用来给这么大的一座楼照明是不可能的。 真实的情况我还无法完全推测出来,但是,既然这镜子里光线的问题这么简单,那我觉得其他的情况也一定不会太困难。 二叔教过我,凡事都要看目的,由目的才能推测出很多从正面推测不到的方面,这是我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最有用的一句话。我摸着被冰冷的潭水冻得发麻的腿,开始思考,这面镜子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这面镜子放在这里,和风水有没有关系?”我问胖子。 胖子说道:“一些阳宅风水中会用到八卦镜,不过这也太大了。这镜子要挂阳台上,都能把飞机晃下来。你他娘的就整天在阳台上看着掉飞机吧,今天掉一空客,明天落一波音,多热闹。” “又打飞机又晃飞机,你他娘和飞机杠上了是吧?咱们没时间了,往正经了想。” 胖子最后吸了几口烟,把烟屁股掐了丢进水里,又点上一根:“我要想得出来就早想出来了,然后杀进古楼,把小哥他们全部拯救回来,那么现在这时候我们已经在北京吃烤鸭了,还用在这儿嘬烟屁股?你多想想,别依赖我。” “你不是风水大拿吗,还问我?”我问他道。 他摇头:“他娘的这高深的我肯定没辙啊,何况那时候你啥也不懂,老子乱说也行。现在你丫进步了,我得兜着点。” 我心说我靠,原来那些都是你乱说的。胖子继续道:“我觉得你琢磨风水没用,这风水,要懂的一眼就懂了,要不懂看瞎了都不懂。你要真想听我的意见,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以为是上面的倒影。不过你看上面——”他把“狼眼”手电指向头顶。这个山洞往上的纵深十分深,能看到上头全都是乱石,但是具体看不太淸楚。 我掏出一根烟,从胖子嘴里扯过烟点上,再给他塞回去。胖子的手电光在头顶上来回地晃。 “上面全是石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觉得,这楼他娘的就在镜子里。”胖子把脚踩到镜子上面,“如果这镜子里的影像是从那里倒映下来的,我走在镜子上面,肯定就会挡住镜子里的影像,但是显然没有。比起你这个大学生,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基本的道理我是懂的。” 我看着上面的岩石,又看看胖子在镜子上搔首弄姿,来回看了好几遍,我觉得胖子说的一点没错,但是我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 也许是因为最近我身边有太多的欺骗和设计,所以我对于很多事情的破绽有着一种敏感的直觉。我忽然觉得,这个洞不够严谨。 这就好像一个魔术。说起魔术这个东西,最牛逼的魔术是街头魔术,魔术师就在你面前没有任何掩饰地表演,魔术高手往往给人感觉有特异功能,这是最厉害的。 其次就是舞台魔术。舞台魔术里很多最基本的桥段,都需要布匹遮挡,或者使用箱子。舞台魔术的原理在于,使用布匹和箱子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的不可能,但是因为我们知道魔术大多是错觉和陷阱,所以,聪明的人会立即知道,蹊跷一定就在布匹后面或箱子里面,只是掩饰得很巧妙,我们看不出来而已。 现在这种感觉就是舞台魔术的感觉。如果这里的设计工匠要把张家古楼就在镜子里这件事情做实的话,那么是否应该寻找一个矮一些的山洞,这样我们只要抬头往上一看,就知道洞顶上也不可能做手脚。 但是这个洞顶太高了,有些看不太清楚。虽然我们基本上判断洞顶上除了石头很可能什么也没有,但是因为它高度很高,让我觉得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机关也一定会藏在洞顶,因为我们四周的情况太明显,不可能有任何机关的可能性。 那可能性就一定在我们看不到或者还没有看到的地方。 当然,这也许只是我一时的错觉。如果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必须拆穿舞台魔术师的把戏,否则你就会失去你的朋友。我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踢翻魔术师的箱子,看蹊跷是否在里面。 “我们得爬上去看看。”我对胖子说道。 8 第四十二章(一) 经历过四川的冒险后,攀爬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难题了。我目测了山洞的高度,有六十多米,大约二十层楼的高度。好在这山岩要好走很多,不到一小时,我就爬得非常高了。最让我觉得自豪的是,全程下来,我耳朵上夹的烟都没掉下去。 我用铁刺绑上绳子,做了简易的安全绳,等我发现想要再往上就十分困难的时候,我大概离洞顶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胖子在下面呼应我。我用手电照射洞顶,上面全是狼牙一般倒挂的钟乳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发现这些钟乳石之间有东西。 但是这些钟乳石太大了,而且犬牙交错,在这个位置我还是看不太清楚。 “有什么东西没?”胖子在下面非常期待。我心说,狗日的自己不爬,老子就不同你说,气死你!就没答理他。 胖子在下面锲而不舍地叫着,我定定神就尝试着在悬崖上变换角度,好几次我都差点掉下去,但还是看不淸楚。 我喘了几口气,感觉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爬这么高,还是白费力气。 胖子叫道:“日照香炉生紫烟,紫烟生在此山间。你那位置不可能看清楚,你给我照着,手电打到最亮,我来看。” 我骂道:“你他娘没文化就别念,要念也把舌头捋直了再念行吗?” “老子活跃气氛,你丫心急就心急,别老挤对我,再啰唆我把你日出烟来,你他娘还不一定是紫烟呢。”胖子就怒了。 我暗骂,只好把手电往钟乳石里照,结果照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但是他也看到了,在钟乳石中间有东西,个头不大,但一定是人造的。 “看不到的,太远了,光线不够强。他娘的那死畸形把我的望远镜拿走了,否则还能看清楚点。” 核心问题还是太远了,“狼眼”的照明距离其实不近,但是人的目力有限,在这种聚集的光线下,如果东西太小,而且又不是你熟悉的东西,你就很难根据形状判断那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要么用望远镜,要么就得靠得更近。 我往上看,上面确实很难攀爬,危险系数非常大,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决定要铤而走险了。 我对胖子做了一个我要继续往上的手势,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就勉力继续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又往上上了几步,我就发现,再往上全都是光滑的石灰瀑布了,而且是一个反向的角度,我只要踩上去,过不了三秒钟,我便会血肉模糊地趴在胖子面前。 我不知道在那个位置纠结了多久,胖子在下面叫了无数次我也没理他。我爬都爬得这么髙了,不甘心就这么下去,但又实在没辙了。最后胖子在下面也无奈了,对着我叫:“下来吧,工头答应给钱了。” 一直停在那地方,我的锐气耗完了,只有灰溜溜地爬过去。一路落到地面,胖子直朝我摇头。 我拍了拍手,就叹气:“这下我也彻底没辙了,你有什么损招就上吧。” “胖爷我有损招早上了,我早没辙了。不过你不算没成果,至少这上面确实有东西。”他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倒是有一线可能,不过我没敢说,因为太冒险。你可以用铁刺做一个钩子,看看甩过去能不能钩住什么,然后人再荡过去。” “那我怎么回来啊?” “回来个屁,等找到入口,我去楼里把小哥他们救出来,然后再来救你。你就挂上面,抽抽烟,想想我们以后的好日子。” 胖子的方法可行,但是太扯淡,我肯定不干。先不说上面那东西是否真的和入口有关,就是真让胖子去了,他要是也死在里面,那我就要挂在这里饿死了,这种死法太苦逼。 攀爬了一次,身体机能消耗很大,我的手指都有点发抖,便一边活动,一边去水里泡着。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手上的感觉不对。 用手电一照,我发现我的手指间黑黢黢的,指甲里全是黑的。 污垢?泥巴? 但是手感很滑腻,不是泥巴的感觉。我闻了闻,就闻到指甲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出来的,但是我一下就明白了上面沾了什么。 “别看了,老娘儿们一样,还这么讲究。”胖子骂道。 我道:“不对,这是火油的味道。”说着看了看四周的岩壁,“这些石头缝里有火油。” 8 第四十二章(二) 我来到岩壁边上,探手进去摸了摸,里面是干的,什么都没有,然后我继续往上爬,一路爬到三四人高的位置,再往石头缝里探手一下就摸了一手的黑油。 火油是一种特别的油,它的配料千奇百怪,很多配方调制出来的油都可以被称为火油。唯一共同的特征是,这种油是胶状的,能流动,但是很黏稠。在有棉芯的情况下,燃烧得十分缓慢,一般都是在封闭的场合做长明灯或火把的。它们放置很长时间都不会变质,也不会干涸。 缝隙很窄,我的手不能完全探人,但是用手电往里照的时候,我就发现,缝隙里面的火油含量很高,黑黢黢的一层,还能看到里面有很多拳头大小的棉团。 我顺着缝隙一路往上看去,就发现这条灌满火油的缝隙是连贯的,一路螺旋式盘旋到洞穴的上方。 这是一条引火的路,看这棉芯,看样子还是照明用的。 胖子也爬了上来,看到后也惊讶道:“哟嗬,这里面还灌了芝麻酱呢,这是什么东西?” 我指了指棉芯,给他解释,他抬头往上看,就咋舌:“我操,这要点起来,肯定很壮现啊。” “不过,这玩意儿是用来干吗的?”我道,“照镜子需要这么多火油吗?这他娘得多铺张浪费啊。而且,这玩意儿一定是一次性的,这些火油点上了,根本不可能灭掉。就算你有灭火器,你爬上去喷一圈也极不容易。一点上非得等油烧光了不可。” “未必。”胖子道,他指了指其中的棉芯,“你看这些棉芯,都有烧过的痕迹,这些东西都被点燃过的。” 我摇头:“肯定是为了测试棉芯质量的时候点过,之后再装进去的。如果在这里点上,这里的火油一定是烧完了,火才能灭掉。你丫顶着满墙的烈火攀岩上去灭火,那得死多少人。而且这里所有的油沟全都是相连的,你要灭肯定得同时把所有的棉芯都熄灭才行,单熄灭一根,边上的火焰立即就会将其再次点燃。” 胖子摸看下巴点头道:“有道理。不过,这条火油沟和这面镜子在这里应该是有联系的,对吧?” 我点头,他就道:“那就行了。”说着他就掏出打火机,“马至思同志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一看,立即大惊:“你要干吗?” 打火机的火苗几乎是从胖子手里飞出来的。胖子甩手就把打火机探入了缝隙里,里面的火油星子一下就被点着了,就看一条火龙一下从岩石的缝隙里喷了出来。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火焰是如此的猛,两个人都捽不及防,反身就扑了出去,重重地摔进了水里。 好在下面有水,我没摔疼,立即就挣扎着爬起来。抬头一看,我看到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奇观。 就见一条火龙盘旋着一路往上蔓延,犹如受惊了一般,在山洞壁上乱爬,留下了熊熊的火焰印记。几乎是瞬间,整个山洞立即被火光照得通明。 同时,山洞中的温度开始升高,一股火油味立即弥漫整个空间。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火龙一圈一圈向上蔓延,几乎都产生了眩晕的感觉。 足有十分钟,火龙才爬到顶端停了下来。我们就看到一条火焰螺旋形地爬满了整个洞壁,整个山洞完全显现出来。我发现山洞的形状就好像一个倒扣的喇叭,所有的火光全部集中到水中的镜子里,镜子里的古楼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牛逼。”胖子呆滞道。 我回头看他,并把他手里的打火机抢了过来:“你他娘神经病,要是这油沟通着炸药怎么办?这地方不比从前,胖爷你能靠谱点儿,让我们多活几年吗?” “你要想多活几年,就不应该来这儿。”胖子就道,根本没看我,而是看着上面,“胖爷我没你那么磨叽。你看,那是什么?” 我抬头,立即就看到洞顶之上,原本暗淡的区域里,竞然有一座非常微小的古楼模型。 古楼的小模型倒挂在洞顶上,如果不是那么强的光线把所有的影子全都消除了,根本不可能看到。 “张家古楼!”我皱起眉头。同时我就看到,在古楼上闪烁着很多的光点,似乎古楼的模型四周有很多镜片,正在反射这里的火光。那一刻我也看到,在四周的墙壁上,隐约闪烁着无数的光点,整个洞穴好像琉璃一样。 胖子喃喃道:“原来张家人都是从小人国来的。” “不是,这是滤镜:”我道。我看着整个洞穴的形状,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运作机理。看着满是火焰的墙壁,我知道已经无法验证了。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镜中古楼的秘密,绝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8 第四十三章(一)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把戏,而且确实源自波斯的魔术。其实它是使用了一种西域的宝石。这种宝石制作的镜子,在阳光下色泽特别暗淡,但是在月光下却特别明亮,因此,这种宝石被称为月亮石。 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这种宝石只能反射出暗淡的青色光芒,如果光线过强,反而和石头一样。也就是说,光线越强,反射率越低。 在水中的这面镜子就是一个光线的聚集器,当我们的手电光照到镜面的时候,光线被垂直反射到洞穴的顶端,然后由古楼模型四周的小镜片反射到墙壁上无数的月亮石镜片上去。 单独一块镜片的反射光线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是无数的光线聚集,就能使水中的古镜镜面反射出上头古楼的样子。因为是三百六十度的无数微弱反射点的叠加,所以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在镜面上形成影子。 因为月亮石只能反射青色的光线,所以无论我们使用的是什么颜色的光线,在古镜中的成像都是青色的。 “无影灯原理。”胖子说道,“老子是看过科学探索频道的。那为什么我会从镜子中看到小哥他们呢?” “这古楼模型里一定还有蹊跷,”我道,“样式雷果然厉害。这是西洋的技术,清代科技的发展,竞然可以将机关做到这种地步了。” “这是为了什么?这人神经病吧,光做这东西吓唬人吗?” “我现在也只能猜测,这面镜子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可以从这几个方面来说。首先,这里很可能是张家古楼的采光器,”我道,“这是一个照明系统。你想,张家古楼深入在大山之中,假设要在大山之中进行这么巨大的工程,这个工地肯定需要大量的照明,而这个照明一定不可能是火把,因为这么偏远的地带,要把油脂带进来,工程量巨大,会造成一个巨大的人力障碍。这些人能够在近千年前就懂得在附近种植近千年后的工程需要的木材,那他们不可能考虑不到照明的问题。” 我心算了一下,如果这个地方用两百人施工的话,需要两到三年时间才有可能完工。这两到三年内的照明,不可能是完全依靠油脂的。 我抬头看了一下上面:“最开始阳光一定可以从上面照射下来,很可能是在山顶上面设置的采光镜损毁或者被他们掩藏了。” 说着,我便往洞穴的边缘走去。胖子问我干吗,我道:“这里多雨,阳光是最常见、最持久却最不可靠的一种光源,他们一定有应急的光源。这些火沟应该就是应急光源,当他们需要照明的时候.就会点燃这里的火沟。在这里一定有通道,能够把火光传导进张家古楼所在的洞穴中去。” 我说完就等着胖子夸奖,等他说我厉害,心说我这推测简直是无懈可击。胖子却没有反应,而是看着四周的火龙墙。 我看他的表情有变,就看到火龙墙上的火焰竞然同时暗淡起来。 “火油烧光了?” “不,是氧气突然间被大量消耗。”胖子伸手去感觉四周的空气流动,“狗日的,什么照明,这里绝对不是用来照明的。” 我学他的样子伸出手去,就感觉到一股气流正在涌动。 “这里的氧气被消耗光了,外面洞穴里的氧气正在被抽进来,好像拔火罐一样,会形成很大的压力差,这里所有和外界相通的孔洞,都会吸人空气。” “可这有什么用啊?”我道。 胖子道:“不知道,但是,我有不祥的预感。” 刚说完,我就听到四周的墙壁中,突然传来一连串锁链牵拉的声音,好像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完蛋了。”胖子说道,“快跑!” “怎么了?”我大叫。他拉着我就往出口跑,大吼:“气压启动了机关!这里的机关全是石头,太重了,必须靠气压才能驱动!这地方就是一个气泵。” 我瞬间领悟了,但是就在这个瞬间,我脚下的水潭一下就起了动静。我没跑几步就发现自己根本站立不住了,脚下竟然出现了一个斜坡,同时所有的水开始打旋涡。我在可以借力的最后一刹那,一下就趴向石梁,结果指甲在上面狠狠地划了一下,整个人就趴在了水里。瞬间我就被卷进了水流中。 8 第四十三章(二) 我心中凛然:我靠,这水潭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机关?就在我担心这下面有多高,底下是什么的一瞬间,我已经落到了地上,手电拌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接着上面冲下来的水不停地冲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往地里压。 我被冲得狼狈不堪,虽然上面的水潭不深,但是起码也有几吨的水。我不停地扑腾,才能勉强在水流中找个空隙呼吸一口。 半窒息的状态等到所有的水全部流完才得到缓解。我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不停地呕吐和咳嗽,把气管里所有的水全都喷了出来,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这狗日的又是什么地方?手电已被冲得非常远,我抹着脸看四周,一片漆黑。我摸了摸地上,发现竟然不是石头,而是沙子。沙子被冲出了一个大坑,我就在这个大坑的中央。 这似乎是个沙坑。 这一落也只有两三米髙,我一边庆幸落入的不是要命的陷阱,一边挣扎着爬了起来。 刚往手电光的方向走了两三步,我就觉得不对劲。 一下我的脚就陷人了地里,走了三步之后,我已经被拖入了脚下的地面里。 我低头去看,就发现下面全是细沙。沙子极细,完全无法承受人的重量,我正在不停地往下陷落。 我立即反应了过来——这是个流沙陷阱。 古墓中最常见的机关就是流沙陷阱。它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只是在古墓的四周灌人大量的流沙,因为流沙和水一样,如果挖掘到这个流沙层,除非挖出所有的流沙,否则不论怎么挖坑,都和在水里挖坑一样,每挖一下,流沙都会涌回去。同时,古墓的工匠会在古墓的地板上设计翻板,盗墓者只要掉人翻板,立即就会落人古墓最底下的流沙层中,很快就被没顶。 鬼影说通道内十分安全,怎么会有这样的陷阱?我正纳闷,一边趴在流沙上,加大自己与地面的接触面积,阻止下滑的速度,一边就往身上摸。 我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我看到胖子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比我更惨,是头朝下插入了流沙之中,现在只剩下两只脚还在不停地翻腾,想把脑袋翻出来,但是越折腾,下沉得越厉害。 在这种环境下,我已经学会不绝望。以往越是险恶的环境,我最后越是可以险中求胜。 但是,就在我冷静地快速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发现,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这一次,没有时间给我思考。 几乎就在二十秒之后,沙子已经没到了我的脖子。不过,几乎是同时,我发现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流沙陷阱的底部? 那是一块坚硬的东西,附止了我的继续下沉。胖子也翻了出来,大叫着。我让他过来,他拼命往我这里爬,只爬了一半,他也没到只剩下一个脑袋,只能停了下来。 我喘看粗气,用力感受脚下的感觉,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古代的人都很矮?古人没有想到现代人会长得那么高,所以把陷阱挖得太浅了? 不可能啊。虽然我相信,流沙这种陷阱,只要能没顶几厘米,就一定可以把人杀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种陷坑一般会挖得非常非常深。 “天真,你没事吧?”胖子在一边吼道,朝我扑腾过来。 “没亊。”我道:刚说完,胖子就“哎哟”了一声,停住了。 “怎么了?” “沙子虽面有东西。”胖子说道,“他娘的顶到我的肺了。”说着就看到他面前的沙子翻动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不会是活的吧?” “不是,硬邦邦的,好像是石头。我把它弄出来。”胖子说逍,“他娘的,手感略有些诡异啊。” 说完沙子一阵翻动,从沙子里冒出了一个角状的物体。胖子咬牙,显然在沙子下面使劲。等了一会儿,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头骨从沙子里冒了出来。 “这是鹿啊。”胖子就道,“看样子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怜虫。”说完把头骨一丢,继续往我这里挪。 “鹿怎么会到这地方来?难道这楼里葬的是圣诞老人?” “也许是误闯进来的,还有好多。”胖子继续扑腾,很快又从沙子里掏出一根骨头来,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很长,好像一根骨刺一样,“我靠,真不少,硌得我真难受。” 我也学他一样在沙子里扑腾。手在沙子里很难移动,好在这里的流沙质地很细,不像海滩上的沙子,挖得越深越结实。很快我也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我抓住那东西,一点一点往上推,很快在我面前的沙堆上也鼓起了一个沙包。我用力一顶,把那块骨头推出了沙面。我首先看到了一团头发。 我愣了一会儿,继续往上顶,一张狰狞的脸从沙地里浮现出来,那是一具人的干尸。我看到他身上已经褪色的军绿色衣服,意识到这应该是某次盗墓的牺牲品。 “‘圣诞老人’你好。”胖子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看样子,这里是个乱葬坑。别看了,我们得想办法,否则我们也成‘圣诞老人了。” 我们的办法是,利用这沙中的骨头,将我们身上撕下的布带相连,做成一个骨头框架,然后蒙上能蒙的任何东西,做成类似于雪橇一样的东西。 我们得做两块,先爬到一块上面,然后爬到另一块上面。这样我们和沙地的接触面积能大很多,人就不会陷下去,就能在沙地前进了。 我俩迅速做完之后,我才发现这样的方式很傻——我们不能直线行进,我们得横着走。 胖子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先往那边去,我们‘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傻逼,那不是什么好话。”我骂道,就和胖子趴在“雪橇”上,胖子把一边的底盘递给我,我翻到另一边,然后我们两个滚过去,再如此反复。 一路往前,真的是滚着前进的。滚着滚着,忽然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沙子就往下一陷。 我心中一惊,心说我靠,这流沙连这么大表面积的东西都托不住吗?那他妈根本不是流沙,简直是流氓沙啊。我一下就听到沙子下面传来一连串的石头摩擦撞击的声音。 8 第四十四章(一) 沙子下面传来的声音还没消失,我忽然听到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无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从这个石洞的顶部掉了下来,落入了流沙里面。声音非常密集,最后简直像下雨一样,掉落的东西数量应该相当多。 胖子正滚得起劲,听到这声音立即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听到了要倒霉的声音。”说完立即坐了起来,我们身上没什么防身的东西,胖子就拿出了那些铁刺。 我也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是向四周看去,只能看到流沙。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狼眼”虽然能照得非常远,但是在黄沙中本来就很难看清楚细节,极目眺望,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往下掉。 我心中不安,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一旦我们趴着的底盘遭到损坏,我们就会沉人流沙之中。虽说流沙不深,不会困死我们,但我们也成了瓮中之鳖。说得难听点,假设我们被困在流沙里,就算只是几只有点耐心的蚊子,也能把我们叮死在这里。我对胖子说道:“你这破‘牙签’也顶不上什么用,继续爬吧,能爬多远爬多远,也许能让我们坚持到靠边。” 胖子看了看手里的铁刺,立即点头:“好,走。”我们再次趴下,立即开始继续滚动和爬行。胖子明显加快了速度,显然,恐惧才是人类的第一生产力。 不料才走了一段,忽然一个东西掉落在我们边上,胖子用手电一照,就看到那是一块骨头。胖子又用手电往洞顶上照去,一下就看到,整个石洞的顶上贴着很多尸体。这些尸体看上去好像被拍扁后粘在了洞顶上。同时,我们发现洞顶正在颤动,粘在上面的尸体摇摇欲坠,不时有碎屑掉下来。 物体落地的声音下雨般继续响起,而且这一次我听得特别清楚,这声音似乎是在移动,并且正迅速靠近我们。胖子用手电照向那个方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尸体们正被什么东西震得纷纷往下掉,一个巨大的倒挂在洞顶上的影子,在手电光下若隐若现。 这回可以肯定,这里似乎是一个喂食场了。所有进入通风和采光石道的动物最后都会被聚集到这里来,被这里的某个东西处理掉,只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狗日的倒霉,这鬼影怎么就没和我们再多说点。要知道这里有这种设计,我他娘的至少不会跑得那么快,中这么简陋的陷阱。要是小心点,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古楼了。 我心中直骂,一时之间感到很绝望。看四周的情况和这东西的个头,跑也不太可能了,就算是平路我们也跑不过它。难道这一次也要被这东西拍扁在洞顶上了吗?在这种状态下,好像想有个更有尊严的死法都不行。 以前的经验告诉我们,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胖子递给我铁刺,这在以前通常是佛爷用的东西,最多捅死个寡妇或者不走运半夜被惊醒的老财主。这玩意儿虽然不好卖,但也算是个古董,我本来还想拿回去留个纪念,没想到现在用它要对抗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东西。也亏得这东西十分锋利,往任何东西身上招呼,对方也必然不会太痛快。 胖子没有枪怂了很多,我们踩在底盘的骨架上,半弯着腰,就等着那东西靠近。这样做我们至少可以在它第一次进攻的时候,选择是跳出去躲过,还是趁机反击。 然而,我们拉架子摆了半天,那东西竟然到了我们四周就停住了。我心说他娘的,这东西这么大个子,还挺谨慎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活物还是死尸?看着远处洞顶上巨大的影子,我手里的汗都从指缝里挤了出来。活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野兽,而死物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谨慎的行为。 这时候,我们面前的沙子忽然起了波动,一条沙浪在我们面前翻滚。我把手电照向流沙表面,正好看到流沙中刚才落下的那块骨头上忽然起了变化。那块骨头好像是活了一样,竞然在沙子上爬动。 骨头在沙地中竟然扭曲起来,上面棉絮一样的东西在收缩膨胀,能看到几根黑色的触角从骨头下面探了出来。 我们再把目光投向洞顶,就更加目瞪口呆。只见洞顶上粘着的那些骨头全都动了起来,大量黑色的、牙签一样粗细的触角都伸了出来。 8 第四十四章(二) 这些触角抖动着,就像整个洞顶都忽然长出了刺一样。很快,很多虫子就从洞顶上落下来,全都是黑色的,指甲盖一般大小,落下后直接就爬进流沙中不见了。胖子反应很快,立即拿起另外一副底盘当伞挡在我们头顶,才使我俩没有被虫子落一满脑袋。 我立即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种石蚕,是很常见的水生害虫,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陆地上也能生存。这种虫子会利用自己分泌的液体,把很多石头、骨头粘成一个茧,自己躲在里面。这东西咬人非常疼,但是活动能力不强,一般只有被侵犯的时候才会从自己的茧里逃出来。 胖子的手因为抓在那把“伞”上,被咬了好几口,很快就肿了起来。我一边让他用铁刺代替手顶着伞,一边让他镇定:“这虫子不是攻击性的虫子。” 胖子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我们翻进流沙里,就会变成这些虫子最好的美食,它们肯定会把我们啃个干净。” 很快洞顶上的石蚕多数掉进了流沙中。胖子赶忙放下了“伞”,我忽然明白了,上面的这些骨头很可能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被拍扁上去的,而是这些虫子一块一块运上去粘起来的,胖子用“伞-当铲子铲了一下沙子,就发现沙子的表层下面几乎全都是石蚕。 胖子骂道:“我操,我再也不怕我们会饿死了,这些东西的蛋白质含量肯定超高,咱们吃这东西比在城里吃得干净营养。” 我看向远处蹲着的那个黑影,心说这东西估计和我们的想法一样:我再也不用怕饿死了,这两个东西看上去营养很丰富。 我对胖子道:“要吃你吃,你吃的营养越好,别人吃你的时候越香。趁那个大家伙还在装文艺,我们还是继续撤吧。这么大动静它都没反应,说不定它根本就没注意我们。” 胖子说道:“不可能,它就挡在我们要去的方向上,我们得从它下面经过。我靠,我真没这种乐趣。”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等着它忽然改变主意把我们都灭了,还是等它自己无聊死?” “它要攻击我们,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考虑这些没用。”胖子一边手中不停地换底盘继续前进,一边四处打量,“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地方躲一躲,这地方太大了,咱们用手电做诱饵。” “它是被光吸引过来的吗?”我怀疑道,“掉到这里的梅花鹿可没带手电筒。我觉得很可能是气味和声音。” “到底是哪一种?” “气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我说道,胖子立即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藿香正气水,帮忙,快。”胖子脱掉自己的袜子,把瓶子放到里面,然后当成流星锤甩动,甩到最快的时候就把瓶子甩了出去。瓶子飞了一个弧线,打在了一边的柱子上,能听到瓶子破碎的声音。 “这水的味道非常重,如果它是被气味吸引的,说不定能把它引过去。” 那黑影毫无反应。 “也许是你的袜子太臭了,把蕾香正气水的味道给遮掩了。”我说道。 难道是声音?我心说,刚才太多东西从上面掉落下来了,所以这黑影才停了下来,是为了等声音平息? 四周还有虫子掉落的声音,但是声音已经越来越轻了。我不安起来,看着黑影,忽然就大吼了一声。 那黑影果然动了一下,胖子立即把我的嘴巴捂住了,轻声问我干吗。 我道:“这东西好像是靠声音来判断我们的位置的,而且它对声音的判别能力并不是特别好,稍微有一些干扰,它就无法判断我们的位置。咱们得做好准备,等声音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我们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胖子听了之后,反而兴奋起来:“这太被动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趁现在这个机会去把它弄死啊。” 我心说就算你能摸过去,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能摸到洞顶也太难了。说话间,那黑影忽然往后缩了缩。 我们被吓了一跳,就看到那黑影缓缓地退到了黑暗之中。 8 第四十五章(一) 一直到那个黑影完全消失,我才意识到这东西真的走了。我和胖子面曲相觑,立即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往我们的目的地爬去。这一次根本不敢休息,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爬上了那个石头台,翻了上去,我和胖子已经累得连白眼都翻不动了。我爬起来,就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粗糙的石台子。 石台中间有条石梯通往上方,我们走上去,发现上头的通道口上封着铜门,顶了一下,铜门纹丝不动。胖子说可能是拉的,就抓住几个花纹往下拽,可连指甲都抠裂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我们抓挠铜门的时候,黑暗中又开始传来东西坠落的声音。那个倒挂在房顶的庞然大物又往我们这边靠了过来,这一次速度非常快。 胖子提醒我道:“手表有闹钟功能,快把闹钟调响了,让它去追闹钟。”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招,忙把手表调成闹钟,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稀里哗啦的碎片掉落声立即转向。因为手表太轻,我扔得并不远。 只见在手电光中,有一只巨大的密洛陀昂首盘身从我们面前的房顶上经过。这只密洛陀太大,简直就是一只金刚,身上的绿色皮肤在手电光下闪烁着翡翠的光泽。想必它就是瑶族神话中的男性创世神,作为暴力和毁灭的神灵,却被困在这里做清道夫。我们可能是几千年里少数能娱乐它的傻逼了。 那密洛陀稍稍做了一个停顿,就伸出奇长的手,探向流沙中手表的方向,似乎很疑惑又很有兴趣。黄沙很快把手表掩埋了,手表的声音一下就听不到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就见那密洛陀听了半天,忽然把脑袋转向了我们。 它的脸上什么五官都没有,像是一个奇怪的人偶。接着,它朝我们所处的石台缓缓地靠了过来。此时我忽然看到,这东西的脸上几乎已经被打烂了,全都是子弹的弹孔疤。 我们静静地趴在石台上,巨大的密洛陀就吊在我们的上空。它似乎知道我们就在附近,但是无法肯定我们在哪个方位,因此只是静静地吊在那儿。 我最怕的就是胖子放屁,胖子一紧张就会犯这种错误,好在胖子这一次成熟了很多。这种感觉太他娘诡异了。我的心在狂跳,我感觉就是因为我心跳的声音,那东西才会徘涧着不走。 我不敢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只能缓缓地硬压住自己的呼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太难了。我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几乎用了三个小时。最后也不是自己的功劳,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持续太久了,体力吃不消,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心跳才开始平静下来。 我开始胡思乱想,心说怎么办,要是这东两一直挂在这里,我们就傻逼了。搞不好我们会变成两具干尸,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憋死了。 我知道以胖子的性格,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到了临界点上,他一定会放手一搏。但是事实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在选择死法而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中盘算身上还有什么东西,甩出去之后可以持续地发出声音。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就想起了小花的手机。 我缓缓地把手摸向我的口袋——手机还在。我心中暗喜,心跳又加剧起来。慢慢地,我就把手机掏了出来。 “好,希望还有电,上帝保佑还有电!”我心中说道,缓缓地把手机翻开。 8 第四十五章(二) 没想到刚一翻开,电池早已见底的手机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电量不足的警告声。 我整个人都惊了。这声音在平时听起来完全不大,如今听起来竞然犹如炸雷一样。几乎是同时,我就看到头顶的巨大绿人立即垂了下来,脑袋就在我的脑袋边上,最多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它不停地转动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刚才发出声音的东西。我看到那绿色的皮肤不停地挪动着,简直能反射出我的脸来。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神经,才能在这几秒钟里,把小花的手机切换到视频播放的页面。每按一次按钮,这该死的破手机就会发出轻微的一声响,我按了足有六下。那东西就贴着我的后脑勺挂了过去,来到了我的另一边。此时,我终于把视频播放的页面按了出来,抡起膀子就把手机甩了出去。 手机发出声音,一下飞下石台。几乎是同时,巨大的密洛陀就开始攻击了,它速度极快地往那个地方凌空挂了过去。我在它的脑袋边上,瞬间就被推倒了,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一个倒栽葱掉进了流沙里。 瞬间我便开始往下沉,等我扑腾起来,正看到几乎在一瞬间,那东西就把小花的手机给灭了。它巨大的长臂对着沙坑挥舞了几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小花的手机打烂,只知道手机和手表一定是同样的下场。 四周瞬间又没有声音了。只见那东西巨大的身躯又缓缓地蜷缩着上了洞顶,我大气也不敢出,任凭自己缓缓地没入流沙中。 我成功地把这东西引出石台了,现在就看胖子的了。我正准备松口气,立即又发现不对劲了——这沙子里有东西! 我身上几乎所有的部位,都不时感觉到一股刺痛,好像在被什么虫子啃咬一般。 石蚕,我心中暗骂。果然和胖子说的一样,我在流沙之中,对它们来说等于死物。它们是食肉的虫类,肯定会来吃我。 我在流沙之中,慢慢把手伸到一个瘙痒的地方,一摸,果然是虫子。这些虫子有皮皮虾那么大,我一把抓住,然后死命地一拉。 它的钳子死死地钳着我的皮肤,我竟然没把它拉下来。我再用力一拉,就感觉到我的肉一下被生生地撕了一条口子。 那种疼几乎是钻心的,但是再疼我也不想被虫子咬,我立即再去摸另一边。 我几乎是咬着牙拉下它的。沙子附着在伤口上,使疼痛加剧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减轻了,那种被虫子咬住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接着我就看到四周的沙子开始沸腾,无数的石蚕开始从沙子里蜂拥而出,远离我。 这动静十分大,挂在顶部的巨大的密洛陀立即被惊动,看着那些石蚕飞快地爬向远处,它立即追了过去。 我明白了,这可能是我体内血的功效,也不知道是应该惊讶还是开心。我立即对胖子发出哔哔的气声,胖子惊讶地看着这变化,探出头来,伸手把我再次拉上了石台。 我看着我的伤口血流如注,心中不禁暗骂。胖子说道:“我靠,再这样下去,你就成半个小哥了。” “别废话,能上去吗?” 胖子摇头:“那铜门太结实了,靠我们的力量是打不开的。但是我有一计,只是还得牺牲你一下。” 8 第四十六章(一) 胖子的计划就是:我们必须引那个巨大的密洛陀过来攻击这道铜门,才有可能打开它。否则以我们的力气,估计从现在开始练伏地挺身,再多吃些石蚕补充蛋白质,也要练个几年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我身上所有的发声器械都已经扔出去了。好在我知道扔在什么地方了。 我一个人来到刚才我扔小花手机的地方,用力刨着沙子,走过之处所有的石蚕都从沙子里跑了出来。那巨大的密洛陀就在远处,听到我这里的动静又开始往回走。 我忽然觉得它也挺悲哀的,在黑暗中只能靠听力来寻找猎物,我疯狂地扒沙子,小花的手机很快被我扒了出来。 手机还在播放视频,一出沙子,声音立即就清晰起来,我把声音按到最大,那怪物立即加快了速度朝我这个方向急冲过来。 我立即甩手,把手机扔给胖子。胖子凌空接住,以和他体型极不相符的灵巧动作,在手机上粘上一块口香糖,将手机死死地按在了那道铜门上。 几乎是同时,那怪物就像飞一样扑到了石台边上。胖子飞身跃下,扑入了流沙之中,犹如肥猪滚沙,用力滚进沙里。 我看得真切,就看到那怪物挂在石台的上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一下撞向了铜门。几乎就是一下,那铜门便如同炮弹一样飞了出去,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门口。小花的手机几乎是瞬间被撞得粉碎。 这种力量让我咋舌。如果是人,这一下肺都会被从鼻孔里撞出来。 撞完之后,事情发生了出乎我们意料的变化——那铜门被撞飞之后,应该是在洞口上方飞了一段时间,然后重重地落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的声音。巨大的密洛陀一下就被这声音激怒了,死命地想钻入那道门里。 无奈那道门太狭窄了,它撞得整个洞顶都开始震动,也丝毫进不去。而最让人头疼的是,它每撞动一次,楼板上的铜门就会发出一声声音,这更加激怒了它。 我在这个时候把我的电子表也挖了出来,但是已经完全损坏了。 我爬行到胖子边上。我们静静地看着,等着这东西消停的时候。然而,这东西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几乎是以固定的频率撞击那个门洞。我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这东西就是不离开。 “这么缺心眼的东西我真是第一次见。”胖子说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亲戚?” 我就道:“你他娘才缺心眼呢,你他娘才绿脸呢。快想想办法,我们没时间了。” 8 第四十六章(二) “这东西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那个洞,你要把它弄开,得给它更大的刺激。”胖子掏出冲锋枪,把枪托掰开。我们靠到那石台边上,用鞋带绑住枪的扳机,把枪死死地按进沙里。胖子打开自己的背包,把一些不太有用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死死压住那把枪.然后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他要干吗,于是点头,立即做好了准备。胖子一拉鞋带,冲锋枪立即开火,瞬间一梭子子弹直接打在了密洛陀的身上。 绿色的血花四溅,密洛陀几乎整个从房顶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石台上。 我和胖子立即紧贴石台,就看着冲锋枪不停地吐出火舌,背包根本没法压住后坐力,子弹乱跳,不停地打在石台和怪物身上。 那怪物终于暴怒了。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几乎整个从石台上扑了下来,一个巴掌就把机关枪所在的整片沙地拍上了天。 吐着火舌的冲锋枪凌空扫出了最后一梭子子弹,直接扫在胖子的头顶,碎石四溅,亏得胖子条件反射地缩脑袋,否则天灵盖就没了。冲锋枪砸到一边的柱子上,直接碎成了好几块,彻底哑火了。 胖子被这最后一梭子吓得够戗,我撩起沙子拍了他一脸让他反应过来,接着两个人就迅速爬上了石台。刚上去,便听到身后洞顶上一阵巨响。回头一看,那巨怪已经重新跳上了洞顶,发了疯一样地撞击洞顶,朝石台扑来。 无数的骨头碎片往下掉,那铜门又发出了声音,我心说糟糕,那怪物果然完全是暴怒般地撞向那门洞.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狂奔着就冲了出去,胖子在我后面,一下就被那怪物挡住了。 我大叫一声“胖子”,刚想探头看如何,那怪物的手一下从门洞里伸了进来,一巴掌把我拍了出去。 我就地一滚再爬起来,一下看到胖子竞然牢牢地趴在那怪物的手臂上,用铁刺死死地扎住怪物,自己眼睛闭得死死的。 我对他大叫:“快撒手!”胖子这才睁开眼睛。这时也不需要他撒手了,他立即被甩了出去,就地滚开了。 我大口喘气,看着那手不停地伸进来拍打地面。我们越退越远, 退到它手的攻击半径之外,两个人便瘫倒在地了。 胖子听着一边铜门震动的声音,立即又去用力把铜门抱起来,坐在地上,拿自己做肉垫。我脑子里一片空甶,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那只手终于缩了回去。 我们感觉这楼板的震动渐小,知道它走远了。胖子小心翼翼地放下铜门,我们这才有时间打量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只一照,我们立即就发现了这还是一个山内的洞穴,但是一转身,我们就定住了。 我看到了一幢巨大的古楼耸立在我们的身后。黑暗中古楼显得无比陈旧,那毫无色泽的灰色外表如同化石一般,述说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秘密。 “张家古楼……”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说出了这几个字。 8 第四十七章(一) 胖子拍了我一下,他也和我一样,浑身颤栗。 我心说,终于到了,真他娘不容易啊。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整幢楼一片暗淡,没有任何的光源,呈现出一片不详的气氛。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张家古楼会是如此巨大的一栋楼。 他们在哪里?我心中的急切一下就爆发出来:“张起灵!”我大吼了一声。 空矿的山洞中传来阵阵的回音,我连吼了好几声,回音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心里说:绝对不可能听不到。如果他们还活着,绝对不可能听不到。 一直等到回音缓缓地消失,整个空间回归到让人感觉冰冷的寂静之中。 我喘着气等着,等着任何地方传来的回应。 然而,我等了很长很长时间,寂静还是没有被打破。我的不安开始翻滚了,还有那个我心中一直存在的梦魇。 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死了呢? 我一直不愿意考虑的问题,如今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没有回音,一切安静得要命,犹如我们是近千年来的第一批访客,连沉睡的亡灵都无法被惊醒。 “走吧。”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死是活,都得亲眼看见,不是您大爷说的吗?” 我点上一支烟,连抽了三口,然后甩到地上:“走!” 张家古楼的门完全是灰白色的,我摸了一把,就发现全都是灰尘。门腐朽得非常严重,上面的窗纸都已经全部腐烂,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 我看着那些方格窗——典型的清代建筑,果然是样式雷的手笔。 “这里。”胖子对我说道。我就看到窗格子上,有几处地方灰尘被碰掉了。胖子上去推了一把,门就被推开了。 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接着到处都有灰尘涌起。 我和胖子立即退了一步,捂住嘴巴,等灰尘缓缓降落。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就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我歪头道:“以往不是您打头阵的吗?” 胖子道:“这不是给您一个表现的机会嘛。您要不行,那就我来。” 我吸了口气:“得,那我就不客气了。”便迈步朝门里走去。 里面一片漆黑,我用手电扫了一下,就看到一个极大的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楼面,有四根柱子耸立在大厅中间。 这一层什么都没有,我只在房间的中间看到很多装备摊了一地。 我们走过去,就发现确实是闷油瓶他们的装备包,上面全都是白色的灰尘。胖子看了看头顶的房粱,完全是清代的建筑风格,房顶上有无数的花纹。如今,整幢楼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惨白色的。 “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大啊?”胖子蹲下去,抖了抖一个包裹,我就发现那是一个食物包。包上的白灰被抖得涌了起来,我忽然就觉得不太舒服,立即拉住胖子往后退。 胖子捂住嘴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已经被烧得通红了。 “强碱的粉尘。”他道,“畸形哥们没骗我们。看样子,小哥他们遇到了一次,否则装备不会被这么厚的粉末覆盖。” “东西在这儿,人呢?”我道,心说总不会都化掉了吧,即使化掉了也会有痕迹啊。 8 第四十七章(二) 我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胖子让我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里有强碱的粉尘,如果沾到伤口上就麻烦了。 刚才混乱中我也没有注意到,被虫子咬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如果不处理很可能会化脓。 我包扎好后,看了看胖子的手表,胖子问我要不要分头去找。我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行。谁知道这楼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要死一起死,一了百了,没那么多麻烦。 胖子打着手电,一点一点地把装备上的粉末都慢慢抖干净,就看到好多装备都是打开的。他上去清点了一下,就道:“防毒面具、手电都不在,他们应该是在这里放下了装备,然后轻装去探索了。” 古搂大厅的天花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应该是腐蚀形成的,窟窿的边缘形状很不规则。地上也有很多木头烂成的碎片,全部已经成了棉絮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很厚的白色粉末下。我们用手电往上照,能看到上一层的天花板,也是一样的情况。 一楼一目了然,我们往边上走去。按照风水理论和样式雷一贯的设计习惯,古楼楼梯的最佳位置应该是在楼的边缘,一般是在东面。当然,这么大的一幢楼,四个方向都应该设有楼梯,否则跑动的距离太长,太麻烦了。 但是我们围着大厅仔细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往上的楼梯。胖子就嘀咕着:“会不会楼梯是在古楼外边的?古楼的设计中有一种专门用来观景的楼梯,盘绕古楼而上。” 我心说,狗日的,这地方有什么景好观。出去转了一圈,就发现样式雷和我的理念一致,也认为没什么好观的,外面还是没有楼梯。 我靠,难道张家人都是西门吹雪,上楼提裤子就上了,根本不需要楼梯吗? 回到楼内,胖子就去找他们行李中的绳子,发现绳子也不在了,就道:“也许这地方就是没有楼梯的。他们带走了绳子,也许他们是用绳子上楼的。” “那也得有能用绳子的地方。”我心说。这里到处是强碱的粉末,没有防毒面具,一震动到处都是粉尘,不用说吸入了,眼睛一眯,瞬间就可能瞎了。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小花在湖边和我说的这里的风水问题。张家古楼位于敲骨吸髓的地方,所谓龙楼宝殿,无一不是以长久平安为目的,而张家古楼却相反,它吞噬龙脉之气,破坏龙脉的气势。 我以前似乎听过,某些地方需要废掉楼梯,来达到某种风水的效果。 但是废掉并不是说真的不用,而只是说他们不修建显形的楼梯,但是会标上隐形的楼梯。这里肯走有地方可以上二楼。 我们继续寻找,不久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几根柱子身上。柱子上雕着几只麒麟,身子长得很像龙,几只麒麟的头部都很突出。 胖子踹了几脚,把比较浮的粉尘踹下来,躲到一边。等灰尘平静了,才用衣服裹住口鼻往上爬。 果然就是这里。我们踩着麒麟的头部,很快就爬到了柱子的顶部。一推,发现上面的楼板纹丝不动。 “反卡住了。”胖子说道。说完上面震下来大量的白灰,胖子立即反身跳下来逃开,不停地咳嗽,咳出来的痰竟然已经带血。 “这地方不能久待,就算机关不启动,待久了内脏也会烂掉。”他道。刚说完,忽然就听到咔啦一声,刚才被他踩过的麒麟竟然发生了移动。接着,一条楼梯从上头架了下来。 我和胖子相视一眼,立即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手电一照,我们心里都震了一下。我们看到,在古楼的第二层,出现了无数的架子,一眼能看到的就有几百个,一个个好像火车的上中下铺,只是分层更多。 让人很不舒服的是,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架子上面竟然躺满了铁人俑。 8 第四十八章(一) 我们两人在张家古楼的第二层中前行,穿过那些放置着铁人俑的架子,遇到倒塌的就小心翼翼地踩着爬过去,走了很久才来到这一层楼的中心位置。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从这里往四周看去,就能看到,所有放置铁人俑的架子都是以这个点为中心,呈放射状排列的,呈现出一套完整的伏羲六十四卦。 然而,除了这些铁人俑,这一层里什么都没有。铁人俑也全都是用生铁浇灌而成,就跟之前我们在湖底那遗迹底下看到的一样,应该都是被用铁封死的密洛陀残骸。 “这是个仓库。”胖子道,“他们在这里搞工程的时候,弄死的密洛陀可能全部放在这里。” “这么多?这儿有一个营了吧。” “不算多,那畸形哥们儿不是说这些东西会跟随人体移动吗?肯定是在施工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停地聚集过来形成的。” 胖子说:“铁俑那么多,运不出去,所以干脆就全部堆在了这里。张家的墓葬楼层可能还在上面,我们继续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往上的通道。” 这一层和底层一样,也有四根巨大的柱子。从外面看,张家古楼有十一层那么高,除了被埋人地下流沙之中的那一层外,我们上面应该还有八层。这幢古楼全都是用这座山上的石头和木材建成的,这里的石材中混合着大量的“密洛陀石”,十分罕见。 地上有大量凌乱的脚印,显然闷油瓶他们也在这里大肆搜索过。脚印实在太杂乱了,无法为我们提供任何参考。 胖子仰起头来摸着下巴琢磨脚印,想了半天,边琢磨边自言自语:“地上的脚印太多了,不好判断,但是上面肯定有痕迹。” 我循声抬头看去,就看他在用手电扫向一根根横粱。 横梁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奇特的张家文字,这些文字似乎体系各不相同,每一行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唯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无法解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其中一行,我竟然看到了一段天书文字。 胖子停下来对我道:“看来我的推测没错,张家人作为最原始的盗墓世家,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了解中国历史真相的人。他们将他们从倒斗中带出来的一切秘密,全部封在这座张家古搂里。” 我道:“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修建这里的人懂吗?” 胖子道:“鸡蛋好吃不一定得认识母鸡啊。我估计是张家人提供了图案,再由样式雷设计到图样中去的。这些不同的奇怪文字,应该都来自于那些已经断裂的中国文明碎片。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在这里,越是离顶楼近的,越是接近于现代。中国文明的一些秘密,应该是被埋在张家楼楼底那巨大的最底层中,已经完全被流沙所掩埋了。” “那我们往上走,岂不是在远离最大的秘密?”我道。 胖子道:“咱哥俩的主要任务不是救人吗?你想我连摸冥器都放弃了,你也别瞎琢磨了,这里他娘的都是天书。但是我看到其中有铭文,应该是春秋前期,再往上一层,估计就能看到大量篆体字了。” 于是我们继续寻找,终于在楼的西边找到了可以攀爬的机关,胖子抢先上去。 上去之后,却出乎意料。这一层之中,再也没有铁人俑,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乌龟的脖子和四肢都非常长,人面龟身,前肢的末端是人的手,后肢是乌龟的脚,脸是一张女性的脸,阴毒凶狠,似笑非笑,好像是西藏某些可怕的唐卡人像。在乌龟的背上有一个凹陷,里面有一个黑球,上面雕满了人脸,似乎可以取下来。 胖子看到石像就啧啧称奇:“这东西的来历你知道不?这是氏人国人像,神农氏的后裔。《太平御览》引《风俗通》说,当时的原始人过群居生活,一夫多妻,生育混乱。女娲为了让生育清晰,就让每一个群居山洞制作泥人偶,统计数量。其中神农氏人国使用的泥人偶就是人面龟身,后来这种人面龟身像就成了氏人国的国徽。” “这国徽也真够寒碜的,不过你这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去看《太平御览》?”我奇怪道。 “还不是因为封面的女娲胸部画得很大,老子还以为是一本挺劲爆的书,没想到那么正经。”他道,“我还记得里面的一段话——‘一目国,为一只眼,眼立面上端,盛姓,伏羲之孙;三首国,斯类,为三个头,后为轩辕臣;氏人国,为人面龟身,神农氏后裔;句芒,为人面岛身,伏羲之孙。’你还记得我们在云顶见到的人面鸟吗?” 8 第四十八章(二) 我蹲下来,仔细观看这只乌龟的细节,我就发现,它确实和我们在云顶发现的人面鸟雕像类似。我道:“句芒是木神和春神,伏羲、轩辕都是神话时代的人,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从哪儿挖出来被抬到这儿来的,肯定不是现在我们能倒出来的东西,一定是五代十国时期的盗墓贼,他们那个时候挖的墓里才可能有这种东西。张家老资格就是老资格,这玩意儿拿出去都没人认识。” 胖子道:“春神是什么神,管伟哥的吗?” “是春天的神。我们四处看看,看这一层有什么花样,也许四周还能看到其他部落的东西。” 正要探索,胖子忽然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更加厉害,听着整个人的肺都抽了起来,人就要往地上倒去。我立即去扶住他,就看到他这一次咳出来的痰里,全是血。 我一看,心说不好,这出血量肯定不是小事情了,难道它刚才抖包那一刹那,吸进去那么多粉尘?原来以为咳出来就没事了,现在看来,他的情况竟然有些恶化了。他咳嗽完,整张脸都惨白了,我立即给他水壶,让他漱口。“没事吧?不行千万别勉强。” 他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血,就骂了一句,对我道:“咱们动作要快点,再待在这里,你迟早也这样。” 我搀扶着他,休息了片刻,他才推开我。接着,我们便朝四周的地面看去。 这里相对比较空旷,地面上有一串无比清晰的脚印,一路往前深入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行进的时候,我想过可能立即就会看到的各种东西,但是没有想到,走了一圈我才发现,这第三层的古楼里什么都没有。脚印一路绕着古楼的四面延伸,脚印的主人一定也和我们一样,认为往上的口子一定是在古楼边缘和柱子附近。 “这儿是不是没装修完啊?”胖子小咳了几声道,“我以前倒过一斗,也是这样,所有的墓室、壁画、浮雕都相当完整,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被盗了,但是所有的墓门都完好无缺。” 我有些怀疑,看着地上的脚印,我就发现这些脚印呈现一种很奇怪的“步履生花”的迹象。走一段,脚印的主人都会停下来,在一个很小的地方转圈子。 “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迹象?”我问胖子。 胖子捂胸口就道:“这是国标舞啊,看样子小哥到了这一层心情很好,和谁跳华尔兹啊。”说着就做了一个华尔兹的动作。 我心说你他妈肺都烂了,还有心思扯皮。我再低头看这些脚印,就意识到,这是一种徘徊状态。他们可能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停留下来仔细看了。 但是四周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看什么呢?在这儿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停留,除非,他们是在这儿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小心啊。”我看着他们脚印的轨迹走几步就有这么一个状况,“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很快就有事情发生了。” “我现在都已经是半个肺痨了,你能别给我找事吗?” 我道:“提前预警总不是坏事。” 刚说完,我们两个就同时听到,在空旷的大厅中,传来了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 胖子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我问道:“是小哥?” 胖子摇头,用手电扫射四周,我什么都看不到。胖子对我道:“你仔细听听。” 我们两个静下来,背靠背转圈,监视四周,同时努力击追踪那脚步声,立即我就知道胖子为什么摇头了。 脚步声是来自于天花板上。我们把手电光往上打去,顿时就发现这一层楼的蹊跷之处了。 这一层楼的天花板特别高,有特别多的横梁,在我们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一样的结构。在这些棋盘的格子里,在横梁的阴影中,我就看到挂着无数的东西。 “牛逼了。”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在整个天花板的阴影下,挂了足有几万个小盒子。盒子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上面有花纹,一眼望去,极其壮观。 “神仙果子。”胖子就道,“是神仙果子。我操,竟然这么多,竟然这么多!” 8 第四十九章(一) “什么是神仙果子?和煎饼果子是一个类型吗?”我想起了一本漫画,里面有很多果实,吃了就有超能力,想到这个,我心中觉得异样的好笑。 我看着胖子,胖子道:“我听我一姐们儿说过。这家伙是一极牛逼的小姐,有一次她去一老板家里‘送外卖’,看到那老板的房间里挂着一个盒子,老板不让碰,就说是神仙果子。她不懂,那嫖客就问她看过《楚留香传奇》吗,里面的无花和尚从生出来开始就没有落过地,一直是在床上,打坐在銮驾上,和无根水一样。这人佛性极高,从生出来开始就不沾红尘。有些东西也一样,从制作出来开始,就从来没有落到地上过,都是被挂起来保存的,装这种宝物的盒子,就被叫做神仙果子。我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 “你他妈说话靠谱吗?”我道,“我也听说过一故事。以前太监们都有一间宝贝房,所有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东西,全都会放在一个盒子里,吊在宝贝房里,也是这样的情况,有各种各样的盒子,有些大太监的宝贝还有自己特别的房间。我看这地方就是宝贝房啊。” “你是说,张家古楼第三层的天花板上吊了几万根**?我靠,这张家楼主的审美真骚气啊。绝对不可能!”说着胖子扯出冲锋枪,就道,“你找一个,胖爷我亮亮手艺,给你来个百步穿杨。” 我看他咳嗽,脸色都快青了,就道:“别他妈扯皮了,随便打个下来。” 胖子指了指远处一个:“咱们做事情得有范儿,看那儿,那个最小的。”我也没看清楚,就看到他抬手一枪,远处天花板上挂的一个盒子应声落下,掉在地上滚了几下。 我们捂住口鼻,等到粉尘散去才过去。胖子捡起来,那是一个木头盒子,外面也腐朽得相当厉害胖子用铁刺撬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到地上。 那是一只干枯的手,长着两根奇长的手指,但是和闷油瓶的不是同样的。 胖子和我对视,都不说话。胖子站起来,立即又射了几个下来。我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全都是干枯的手,有些手已经完全腐烂了,是几根白骨,但是能看出这些手的手指都有问题。 而且,打下来的盒子有的新有的旧,看年代相差很远。 “张家人的**长得很有特色啊。”胖子揶揄我,“你丫好这一口吧?” “滚犊子。”我骂道,看着头顶,“这里是一个手冢啊。这些手显然都有张家人的特征,而且数量那么多,年代又各异。你知道当年很多华人在海外死后要葬回国内,是怎么回来的吗?”我停了一下,看他一眼继续道,“尸体太重,也无法保存,他们就只带回来一部分。我觉得这些手很可能就是那些人尸体已经被损坏,无法归葬。所以砍下一只手来,以这种形式葬在这里。” “那怎么会有那么多?” “战争。”我道,“这么多人,肯定是因为大量的火并,或者是战争。当然不是大战,但是自古大型的盗墓家族都有自己的武装,不仅是盗墓,很多地方的财阀都有武装,这些人在战争时期都是当地很强的武装力量。” “那你记得我们从湖里捞出来的尸体吗?”胖子问道,“那些也没有手,手都被砍掉了。” “这些手都有张家人明显的特征,之所以砍掉手,除了归葬之外,一定也有隐藏身份的原因。”我道,“看样子,我们从湖里捞出来的尸体,也是张家人。” “是张家人?”胖子有点犯嘀咕,“太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手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迫不及待地跟着闷油瓶的脚印继续往前探索,找到了下一段楼梯。我们爬了上去。 再往上这一层,我一下就看到了很多的木头围栏——这一层终于变得正常起来。和很多塔楼一样,里面有很多隔间和走廊。我们从楼梯口往前,发现所有的隔间都关着门,窗户上糊着黑色的纸,完全看不到里面。 胖子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间推了一下,发现是锁着的,抬脚就想踹,但是马上就想起粉尘来了,立即把脚缩了回来。我们用衣服当扇子,把门上的粉尘扇掉,然后胖子用铁刺在黑色的窗户纸上戳了一个破洞。 我们往里窥探,房间里一片漆黑,手电往洞里照,也照不清全貌。胖子就掏出了之前从死人身上找到的自制照明弹,点上就往孔洞里甩了进去。 那东西烧起铝箔,一下把整个房间照亮了。我意识到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大号的火折子,被这群盗墓贼改良过了,劳动人民果然心灵手巧。我们再次把眼睛贴上去,就发现房间不大,最多三平方米,里面放着一口黑木的大棺材。 8 第四十九章(二) 墙壁上挂满了写满文字的木牌,我看着都是小楷的汉字,似乎是墓志铭一类的。 火光烧了没一分钟就暗了,胖子又甩了一个进去,看得更仔细了,就道:“没跑了,这一层就是墓室了,这一溜应该全都是。” 我估算了一下:这一层楼最起码有两千平方米,这一间是两到三平方米,那就是说,有一千个左右这样的房间。这里大概有一千具棺材,一千个死人。 “张家有那么多人吗?”胖子道,“这家族得多大啊。” 我道:“古代的财阀家族非常庞大。你看过《红楼梦》吗?你知道一个大观园里有多少人吗?光曹雪芹写过的就有四百五十个。成吉思汗家族到现在人数估计已经上万了,你我身上可能都有当时‘黄金家族’的基因。满清皇族人口也相当多。历史上只要一个家族能兴隆三代,到了第三代,各地共有个几万人就不是问题。这张家人身份特殊,兴衰不受历史更替的影响,恐怕家族更加庞大。能在这里分上一个小房间的,恐怕都是本家很牛逼的人,其他什么七表弟三堂哥之类的,全在楼下挂着呢。” 胖子道:“好家伙,得亏到了小哥这一代都痴呆了,否则中国不得被他们给占领了啊。” “中国第三大姓就是张姓。‘黄帝第五子青阳生挥,观弧星,始制弓矢,为弓正,主祀弧,遂为张氏。’张家是望族不足为奇。”我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在我们的谈论中,一股浓烈的焦煳味传了过来,胖子闻了闻:“没事,是刚才那照明弹的煳味。” 我闻着不对,这味道很浓啊,而且带着温度,不像是冷烟的味道。“不对不对。”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我们看过的房间里,闪动着什么光。 我凑过去一看,就知道完蛋了,刚才燃烧弹丢到了里面的地板上,地板是木头的,那燃烧弹的温度非常高,地板竟然被烧了起来。 “狗日的你闯大祸了。”我说道,“快快快,水壶。” “没事,不就一小火吗?”胖子道,说着揭开水壶盖,喝了一口就往洞里喷。喷了几口根本没有用,水壶里的水全喷完了,那火却越烧越旺了。 整幢古楼都是木结构的,这又是中间的楼层,要是烧起来,整幢古楼就完蛋了。“现在我承认我闯大祸了。”胖子说道,看着上头的横梁。本来只要踹门进去扑腾几脚,这小火就一定灭了,但是我几乎能肯定,这上头近千年的有毒粉末会在火灭之前就把我们干掉。 “用小便。”我脑海中想起了三叔之前和我说过的一件往事,“你有小便吗?” “我靠,这上面全是粉末,谁知道会不会烫伤我的‘小兄弟’。老子已经为了小哥牺牲我的肺了,我可不想再牺牲那话儿。” “没事,你再在窗户的上头戳一个孔,上头用眼睛看,下头瞄准,最多有些粉末沾上去,脱点皮就没事了。” “那你干吗不尿?” “老子没喝那么多水啊。”我骂道,“快点,再不尿你膀胱再大都没用了。” 胖子看了看我,看看自己的裤档,又看了看里面的火光,“唉”了一声下定了决心:“那你蹲下!” 我蹲下,胖子哗地脱下裤子,露出自己的短裤,就朝我逼过来,一下就踩到了我肩膀上。就听胖子叫道:“狗日的吃我……” 我实在没有想到胖子竟然那么重,一下下来,我的锁骨就发出咔嚓的一声,似乎是折断了。我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下就歪倒了。胖子那“鞭”字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我靠”,整个人扑到了木门上。术门整个就被他扑倒,拍倒在了地上。 那火苗显然是瞬间就被拍灭了,我一看事态不对,立即大叫:“屏住呼吸。” 说着两个人立即用衣服包头,捂住口鼻,死死地保护自己的脸。 我预感到之后一定是粉尘像雪花一样飘下来,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只有一些轻微的粉尘。我和胖子等了一会儿,扑腾掉头发上的粉尘,就感到奇怪。 “这儿有人打扫卫生吗?”胖子道。 我摇头:“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窗户用的是这种黑色的纸。你看,我们之前走过的那几层,都是用白色的窗户纸,都烂透了。这里黑色的纸都还完好,想来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我用脚拨弄了一下脚下的灰尘,就发现,这些灰尘也很薄,而且是灰色的。 我小心翼翼地摸起来一捻,就发现,这些是真的灰尘,并不是粉尘。 我长出一口气这里相对非常安全。我本以为自己会完全烂光,看样子经验主义还是不行。 正想着,我就闻到一股很不舒服的味道,接着我就发现我的裤管和被我们压倒的门上全是水。闻了一下,我就长叹一口气:“胖子,你狗日的没刹住车是吧?” “我靠,老子闸门刚放开,你他妈就倒了,你能靠谱点吗,你要能再坚持一下,老子就能尿完了。”胖子点上一支烟,拍了拍自己的裤档,“老子最后的时间全部用来把老子的神物缩回去,否则这么倒下去,卡在门里,我靠,再硬的枪也得废了。” 我道:“你先把东西塞回去吧。”便一边站起来抖动裤管,一边就打起手电,去看棺材四周墙壁木牌上的文字。 木牌腐朽得相当厉害,从最开始几行上的文字来看,我发现这是这个人的生平介绍,文字全是古文体。 我非常迅速地读完,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狂喜。这上面写的东西,虽然不是我想知道的,但是太有价值了,从中似乎可以推断出这个张家家族的一些核心秘密。 而且,这秘密不再是由各种信息推测出来的。写在墓志铭上的一生,基本可以确定是百分之百真实的了。 8 第五十章(一) 这具黑木棺材中的尸体,应该是张家第三十四代中的某一个人。根据墓志铭上的一些信息判断,他应该是在清朝中期出生的,名字叫做张胜晴。 关于生平我就不赘述了,核心是这个人的寿命。从墓志铭的记载来看,这个人活了一百七十多岁。 长寿似乎是这个家族的另外一个特征。 这个人死于一次火并,当时应该是边境冲突最激烈的时候,这个人死在了朝鲜一带,被族人带回张家古楼安葬。 这个人对于整个家族的贡献,写在生平之后,洋洋洒洒,除了各种奇怪的辞藻,里面提得最多的是两点:第一点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似乎是相当有功劳的人,所以他有先天的优势;第二点是“发冢无数,所得众多,以定朱家江山,获利颇丰”。 以此二功,葬人楼墓之中。 由此可以推断出,张家和当时的皇族是有关系的,甚至为当时的皇族做了很多事情。这也可以解释张家为什么每逢乱世都能安然度过,将自己的家族延续这么长时间。 这有点像很多小说中的神秘家族,常年隐居在山中,守着自己的不传之秘,可以是武功,也可以是兵法,甚至是法术。然后天天有人夜观天象,发现天下将乱的时候,他们会派几个人入世倒腾一番,赚取一些既得利益。 好在姓张的人实在很多,每朝都有一些牛逼的张姓人,否则我都肯定要多生联想。 “我想起了张天师啊,张天师会不会也是张家人?”胖子说道。 “说不准,都是牛逼人。”我道。其实我更在意的,让我能够得到很多信息的,是生平中大量的细节。 首先我确定了,张家一直是在中国北方活动。这里所有的出生地、活动的地方,几乎全是在中国北方,靠近朝鲜一带,也就是长白山附近。 那个地方在中国古代其实不属于中原,更多的是属于少数民族的控制范围,张家显然是混居于外族之中的汉族大家族。要在那种地方生活,可见其势力有多么庞大。 其次,我基本能肯定,张家家族里有很多的分支,比如说这个人所在的分支,叫做“棋盘张”。虽然这些家族都属于张家本家,但是因为人数太多,便和满族的八旗一样形成分支。张家有五个分支。 这个人应该是古楼建成之后才下葬的。此时我又想到了楼下的千手冢,意识到这些手也许不是我想的那样。会不会是因为在古楼的迁移过程中,上一幢古楼中的尸体太多,无法把棺木运到新的古楼中,所以某些不重要的人就以手代身,入葬其中了? 而且,从字里行间我可以看出,“棋盘张”这一支在张家是很有地位的一支,原因是“棋盘张”身怀麒麟。现在还看不出这隐喻了什么,不过,我隐约能猜到关键。 看完墓志铭,胖子就对我努了努眼睛,指了指边上的黑色大棺,意思是,要不要开了爽一把? 我看了看边上的棺材。黑木棺是用和古楼一样的木料做成的,上面上了三层黑漆,显得庄严肃穆。胖子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尘,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很多地方的黑漆都开裂了,露出了老旧的木色。 我的建筑系学生的毛病犯了——我意识到最下面流沙层的另一个作用了。 这里的地下水系十分丰富,山体内部非常潮湿,对于木结构的古楼有相当厉害的腐蚀作用。我们之前经过的流沙层,是防止水汽上涌的防潮层。我估计地下的流沙不止那么一层。我们的脚能踩到流沙底下的石板,而石板之下,说不定还有流沙。 我看着棺材,觉得必须打开。虽然不论经历过多少次,我对于开棺这件事情还是心生恐惧,但是事到如今,难道还能视而不见? 张家是北派传承,胖子说要以北派之礼待之,我心说,其实是以北派之礼盗之吧。 盗墓北派已经没落很长时间了。一方面,现在的盗墓贼越来越功利,设备也越来越先进,根本没有心思去遵守这些繁文缛节;另一方面,北派的规矩使得传承越来越少,不像南派没有门第之分,只要你跟我我就教你,一切为了最后的金钱利益。所以南派的技艺不仅没有断代,而且一直在延续发展之中。 我问胖子要如何做,胖子用衣服当扫帚,把房间的灰尘聚拢了起来,弄得尘土弥漫。他一边咳嗽一边捧着一捧灰尘到了房间的东南角,插上几根香烟,刚想点,发现不对,就问我:“天真,你的烟是什么牌子的?” “黄鹤楼啊。”我道。 “来,来,换换。”胖子把我的烟要过去,“咱不能让小哥的祖宗抽我这八块钱一包的。咱们第一次到访,不能给小哥丢面子啊。” 说着胖子点上烟,对着墙角拜了拜:“这个……咱们和你们家张起灵是朋友,咱这一次真不是来倒斗的。我们是……我们是……算是来串门的。看完各位长辈,那个……顺便给小张补补功课。您也知道,你们家小孩记忆力都不好。那个,小张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所以我打算问个路,您要是知道,您就什么也别干,什么也别说,您要是不知道,您就保持原样就行了。此致敬礼,阿弥陀佛,秃驴你竟敢和贫道抢师太。” 8 第五十章(二) 我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拍了他一下,把他揪了起来。两个人甩出铁刺,分开两边刺入棺材盖的缝隙之中,先撬起封棺铁钉,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沉重的棺盖推往一边。 棺盖落地的时候,整个楼板都在震动。我们捂住口鼻,扇走灰尘,就看到棺材之中,有一层棉絮一般的东西。我用铁刺拨弄了一下,发现那是一种奇怪的霉菌,就像是蜘蛛网上沾满了白色的碎棉。 胖子用铁刺拨开这层东西,就露出了里面的尸体。尸体已经完全腐化了,只剩一具白骨,四周有一些殉葬的东西,数量很少,都被裹在那种奇怪的“棉絮”中。胖子用铁刺挑起一件来,发现是一把小匕首。 匕首的壳已经完全烂得好像一块八宝桂花糕了,上面的宝石就像红色的樱桃和绿色的葡萄干。我把匕首抽了出来,就发现这是一把黑金短刀,比闷油瓶的那一把略短,造型不同。刀在手电的照射下发出黑光,显得无比锋利。 刀柄也腐朽得很厉害,我拿着刃口,把刀柄敲向棺材板,把上面的烂片敲掉,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刚想把它抛回棺内.胖子立即阻止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有点东西,还挑三拣四的的。带着,带出去重新做一个柄,给小哥做生日礼物也行啊。” “你他妈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我道。 胖子把黑金短刀接过去,包好放进背包里,说道:“估计他连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告诉他生日到了就行了,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问什么是生日。” 也对,是一好招,我心说。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聋哑人的节日,他那么闷的一个人,应该在那个时候过生日才算应景。 我想到闷油瓶吹生日蜡烛的景象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好像看到鬼吹灯一样,随即不去多想。 胖子又捣鼓了几下,发现其他东西都烂成一坨一坨的了,骂了一声:“张家也不富裕啊,这点见面礼,简直给小哥丢脸啊。” “张家崇尚实力,不祟尚金钱。”我道,“从墓志铭就可以看出,张家人是利用自己倒斗家族的优势取得权力和保护的大家族。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光有钱是没有用的。” 胖子把那三根烟都拿了回来,掐掉满是灰尘的烟屁股,把最后几口都嘬了。我问他干吗,他说丫都烂成这样了,想必也没有什么想法了,不能便宜这穷鬼。 我说:“你怎么那么市侩?”胖子就嘿嘿笑。 嘬完烟,他就用铁刺去拨弄这些骨头。我们找到了尸体的左手,其中两根手指的骨头很长。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奇长手指的完整骨骼,骨骼的关节部位有很多伤痕,显然,要练成这样的手指,过程应该相当痛苦,同对我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很多大型关节,比如说肩、腕,都有非常奇怪的骨质增生。 胖子说,这应该是缩骨功的后遗症。缩骨功很多时候需要卸掉关节,多次缩骨一定会引起习惯性脱臼,要克服这种习惯性脱臼,就必须单独锻炼关节出的很多特殊的肌肉。这些肌肉非常难以训练,几年内也可能没有多少进展。有些肌肉也就是包公头上的月牙般大小,要活生生练成一香蕉,自然非常痛苦。 胖子说他以前也有机会练那功夫,他认识的一个高人说他的骨骼很适合缩骨,胖子去练了一天,把师傅打了一顿,然后逃了回来。 在这具尸体的头骨上,我看到了两个弹孔,很不规则,应该是铁砂弹。子弹从一个地方穿了进去,但是没有穿出来,因此铁砂弹应该是近距离射进去的(如果远一点,就会是很多个只有芝麻大小的孔洞),铁砂留在脑子里了。这位前辈死的时候肯定相当痛苦。 即使张家人再厉害,遇到枪械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觉得再没有任何线索,就想盖上棺材板。上去抬的时候,我看到棺材板的内侧还刻着很多字。 我们翻过来,就发现那是一张简单的族谱,上下父母都有名字,子女各在其列。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的父母都姓张,他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已经婚娶,而这个儿媳也姓张,两个女儿出嫁,夫家都是姓张。 “你觉得有什么蹊跷没?”我问胖子。 “你说这家伙是多少岁的时候死去的?”胖子道,丫有四个小孩,真他妈牛逼。” “中国古代的封建等级制度,主要目的就是繁衍人丁,扩大家族势力,他可能很早就开始生育了。”我道,“而且张家人寿命奇长,如果他们想生,生完一支足球队都还是生龙活虎的。我说的蹊跷不是这个。”说着我把所有人的姓氏指给他看。 “会不会是改姓的?” 我摇头:“几乎能肯定是族内通婚。张家是一个封闭性的家族,他们不和外界有婚姻往来。” 我们重新盖上棺盖,嵌入铁钉。我道:“我要到下一个房间去,这些墓志铭相当重要,我要好好看看,一定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8 第五十一章(一) 知道了这里没有那种有毒的粉尘,胖子嚣张了很多,来到隔壁他就一脚踹门进去。 里面的情况几乎和隔壁一样,只是棺材的形状不同,是一具更细长的棺材。棺材上有些很难分辨的金色花漆,似乎葬的是一位女性。 我没有理会,继续去看墓志铭,发现我的判断错误,这棺材里还是男性。这个人叫张瑞山,也是“棋盘张”这一支的,我看了一遍生平,发现他和我们在隔壁看到的那位基本一样,应该是死在同一次火并中,所以入殓的地方相邻。 唯一的不同是,这个人的父母没有隔壁那个的那么有名,只是因为“发陵一座”“善于经营”而得到了相同的待遇。而在很多的细节中我能看出,张瑞山这个人,和隔壁那位性格并不相同。隔壁的那位性格中规中矩,而这个张瑞山似乎读过洋书,“通达道理,若为文章”,应该是思想比较开明的一派,而且文笔不错。 胖子说,这一排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在同一次火并的时候死的。我要找到新的线索,还是走远一点,也许能看到比较新鲜的东西。 我深以为然,于是两个人出去,一路顺着走廊往前走。我本来都是走半个楼再说,因为一般的火并要是使用火器,死几十个人是很正常的。但是走了大概十六七米的距离,我和胖子就立即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忽然看到,在走廊的中断,有一间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这显然不可能是我们打开的。我们用手电一照,就发现这一扇房门特别大,比旁边房间的要大上三倍,房间里面的装饰也完全不同。往里照去,里面有一口巨大的棺材也被打开了,而且没有像我们一样重新合上棺盖——棺材盖子翻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胖子看了看我,“小哥他们来过这里?” 我摇头:“不过这棺材里的人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看这墓室,简直是总统套房级别的。” 我们走了进去,我一照地面就发现不对。地面上没有脚印,而且被打开的门的门轴已经老旧,被踹开的裂缝也腐朽得相当厉害。棺材的外沿上全是灰尘,房间里摆着很多香炉,围绕在墓室边上,也满是灰尘。 这扇门被打开已经很长时间了,棺材也被开了相当长的时间。看灰尘的厚度,最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看样子,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这里,但不是小哥。” 8 第五十一章(二) “是最后一次送葬吗?” “你他妈送葬送完之后再顺手盗一墓?你祖宗非气疯了不可。”我道,“不可能是送葬,这是盗墓。” “我靠,我们哥们几个牛逼哄哄,随便找一个出去,也是威震全球盗墓界的翘楚,胖爷我更是号称倒斗界肥王子。咱们几个来到这个地方,都他妈那么费劲,都他妈多少人生死未卜,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厉害的?” “鬼影不是说了吗,当时他们好多人已经进入了古楼之中,但死在了里面,这棺可能就是那批人开的。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不是来送葬的队伍吗,怎么还顺便偷东西?” 我道:“那些人本来都是盗墓贼出身,有人素质不高,顺手牵羊的可能性就很高。而且当时的斗争太激烈了,那群人进到楼中,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目的,鬼影也许不知道,或者不想说,但是在当时的形势下,都是有可能的。” 我顺手往棺材里面照——巨大的棺材里是一具骸骨,完全被灰尘所覆盖,情况和前面看到的差不多,我转头看墙上,看这个人的名字——这牛逼哄哄的家伙到底是谁? 看了一眼,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走过去凑近看,我看到了三个熟悉的字——张起灵。 “这是小哥的棺材啊。”胖子就道,“原来小哥是一大粽子!” “别扯淡。”我道,立即把手电举了起来,仔细去看后面的文字。 这一定有蹊跷,不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8 第五十二章(一) 才看了几行,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我看到了其中有两个很关键的字:选为。 这个人,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被选为“张起灵”的。我愣了一下,意识到:原来张起灵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 但是,这个称号显然就变成了这个人的名宇,就像成吉思汗一样——本来叫铁木真。 “我靠!”胖子说道,“那这张起灵还是个官衔啊!” “起灵,如果单独看的话,确实是一个有着其他意义的词语。起灵嘛,撤除亡者灵位,运送灵柩入土的意思。张家为倒斗世家,这张起灵,也许是某个相当重要的职位的代称。”我道。 “如果是运送灵柩入土,那不应该是盗墓贼的工作,而应该是入殓送葬队伍的工作。那张起灵这个职位,可能就是族内专司入殓张家楼的人吧。” 我点头。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而且从这个墓室的大小来看,这个张起灵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所以这里才会这么豪华,这么巨大。 我们把目光投向棺材里面。里面的骸骨因为暴露在棺材外面,很多部分已经成了粉末。棺材里还有些棉絮一样的东西。胖子拨开那些东西,想看看棺材里的殉葬品。 殉葬品在尸体的下面。尸体下面的棉被看上去非常整齐,只有一个角被翻动过。我们把尸体的碎骨拨到一边,将腐烂的棉被掀开,就看到了十几件殉葬品整齐地排列在那里。有各种玉佩,两件已经烂得无法辨认的皮革制品等。另外有三个位置,我们看到了放置过东西的痕迹,但是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真的是盗墓行为。”我说道,一边拿起一串蜜蜡的手链。这是一串金丝老蜜蜡,年代久远,已经发黑了。我一看便知这是来自西藏的东西,价值连城。“但是,为什么只摸了这几样?这串老蜜蜡最起码值一辆最先进的越野车!” 胖子接过来,看了看,直接戴到了自己手上:“不识货呗!”说着亲了一口,“乖啊,别伤心了!那些人不识货,胖爷我来疼你。” “你还能再恶心点吗?”我说道。 我又从整齐的殉葬品中挑出了一串玛瑙项链。项链每三颗玛瑙隔着一颗老珊瑚,这也是西藏那边的东西。看样子这个张起灵以前应该和西藏某些人有礼物往来——这些在当时都是相当名贵的礼物。 胖子照常收下了。我道:“这串珠子,看上面玛瑙的数量和成色,价值也相当高。而且你看,这些珊瑚上都有藏文的铭刻,说明这串珠子很可能是有来历的,那实际价值可能就更高了!这些东西都没有拿走,他们拿走的是什么?” “我说了,像咱哥们儿这么识货的人肯定不多吧。或者,他们拿走的那三个东西,价值比这些东西要高多了去了,拿了就能吃几辈子。”胖子道。 我看那三个被拿走的殉葬品在棉被上留下的印记。其中两个,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两个环。 那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环:大的有碟子那么大,小的好比一只烟灰缸〃胖子比画了一下:“是玉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是玉环除非是成色极其好的,否则绝对不会太贵。在鬼影那批人进来的那个时代更是如此。因为古玉这个东西水太深,那个年代玉石的价格可能只是现在的万分之一。所以,如果单纯从金钱上来推断,我觉得不应该是古玉,而应该是在当时那个年代非常贵重的东西。” “除了玉环,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个样子的?”胖子道,“难道是瓷器?” 我叹了口气,只得看向那条长条形的印记。胖子和我一样,看着看着,他忽然道:“天真,你觉得这条长印子是不是有点眼熟?”我摸着下巴,好像有点他说的那种眼熟的感觉。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8 第五十二章(二) “你觉得像什么?”看了半天,我问他。 他似乎有了眉目,但是抓不住细节,在那里“嗯嗯嗯嗯嗯嗯……”,嗯了很长时间。忽然他打了一个响指。我抬头。他比画了一下,说道:“刀,刀,黑金古刀!” 我也比画了一下,不停地脑补那把倒霉神兵的形象。慢慢地,我就开始冒冷汗了。 “确实是黑金古刀,长短和宽度都相当接近。”我道,“我靠! 难道这东西是量产的?张家人人手一把?”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大排闷油瓶带着黑金古刀列队出操的景象——这真是可怕,不过也够气势逼人。 “黑金古刀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古时候如果有这样的锻造技术,咱中国早就征服世界了。”胖子道,“小哥那把黑金古刀是一把做工相当精细的、锻造得非常完美的刀。我提过,双手都很难提起来。这种刀肯定是古代最厉害的刀匠打出来的。不说材料难弄,刀刃要锻造得完美,还要把重量做得那么重,肯定不是传统工艺,打几百次才有可能成功一次。所以这把黑金古刀,市面上很可能不会超过三把。” 我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对胖子道:“假设,当时鬼影他们的队伍进入了张家古楼——我们几乎可以排除小盗墓贼或者说其他高手进入的可能性,因为进人这里需要太多信息了,不是大组织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这个墓室被窃,基本上就是鬼影他们队伍中的人所为了。” 也就是说,带走这两个环状物体和这把黑金古刀的,就是这一批人。 最后鬼影队伍中的很多人,因为古楼的“熏蒸”机关启动,死在了里面。但是东西肯定是被带出去了。 那么,当时三叔铺子里出现的那把黑金古刀(后来卖给了闷油瓶),是否就是这里被盗窃的这一把呢?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肯定是,否则事情讲不通! 那么,当时考古送葬队的人从古楼中带出的黑金古刀,为何会落到三叔的手里呢?同时,为什么进入古楼的考古送葬队要开启这个棺木,而开启之后却只拿走了黑金古刀和那两个神秘的圆环呢?那两个神秘的圆环又是什么东西呢? 看来,从我接到三叔“鸡眼黄沙-的短信之前,很多事情就已经启动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博弈早已经进入白热化了。 “看看这个。”我正在思考,胖子又叫我。我走过去。他蹲在翻开的棺盖上,指了指棺盖内侧刻的族谱。 在这个族谱的中心,是棺材主人的名字,刻的是:张瑞桐。 瑞字辈的吗?我心说,前面有个人叫张瑞山。 边上的“张起灵”三个字要小一号。如果看得不仔细,还以为张瑞桐和张起灵是夫妻关系。 这个张瑞桐有六个子女,其中两个也有了后代。胖子指了指其中一个道:“你看这个名字。” 我看到这个张瑞桐的两个孙子中,有一个的名字叫做:张启山。 张大佛爷。 我挠了挠头,饶有兴趣地呵呵一笑。狗日的,终于找到切实的证据了。 8 第五十三章(一) 张大佛爷是老九门上三门之首,也是九门中最大的。传说家中院子里埋了一尊不知道从哪儿盗来的大佛,所以被人称为张大佛爷。他的本名叫做张启山,前期盗墓,中期从军,后期从政。张大佛爷是老九门中少有的能干大事之人,心怀天下。所以听老一辈聊天时,张大佛爷的传说总是让人感慨。 之前,我一直怀疑张大佛爷和张家古楼有关系。因为当时二叔和我说的时候,说过非常隐晦的内容。张大佛爷从北方迁往长沙,似乎本身就是张家一支外迁的族群,当时被日本人打散了。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这个张启山,应该就是张大佛爷。 那这个“张起灵”张瑞桐,就是张大佛爷的爷爷。老九门第一族果然是张家人。 “如此说来,你二叔说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胖子道。 我道:“我二叔非常聪明。如果他要瞒一件事情,他会把无关紧要但都真实的信息告诉你。你听完之后以为自己知道了,一查也全是真的,但是背后是否还有隐情就谁也不知道了。所以,他能告诉我的东西,一定是不怕我去求证的。” 胖子叹气。我继续道:“张大佛爷一支在主管整件事情。他的队伍进入这里送葬,他们打开这个房间的门一定不会是偶然。不可能这么巧——找就找到了张大佛爷爷爷的墓室。所以,我相信打开这里的人一定是有张大佛爷的指示。” 张大佛爷手上可能有一些线索,他让一批人寻找到了自己爷爷的墓室,然后盗取了其中的三件殉葬品。 可是,其中的黑金古刀为何最后会到三叔的手上呢? “如果张起灵是一个称号的话,那小哥的真名叫什么?会不会是‘张二狗’之类的名字?”胖子问道。 我道:“从墓志铭来看,只要被选为张起灵之后,这个人的名字就被张起灵取代了。小哥叫做张起灵,应该也是被选中的。这一任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最后到了新的张起灵手里。总觉得亊情有一些蹊。” 胖子重新去看墓志铭:“等等,我刚才忽然有个想法。你看看,这位张起灵,他是怎么死的?” 我静下来.在墙壁上的蝇头小揩中寻找这条信息,很快就在他的生平中找到了。 和之前的两位不同,这个张起灵是病死的。在他的生平记载中,他是在一次倒斗的时候“失魂症”发作了。 “‘失魂症’是什么?”胖子问我。 我吸了一口气:“就是失忆。” 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丝错觉:难道这个张起灵,就是我们的那个张起灵? 因为同样有着黑金古刀,同样有着失忆。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具棺材里有骸骨,而且,这个“张起灵”算起来是张大佛爷的爷爷,那不是得有两百多岁了?如果是同一个人,那我们的小哥不就变成老妖精了? 我们又在那个房间里探索了很久才走出来。我有点魂不守舍,虽然现在还不敢妄下断言,但是,我之前预感的“找到张家古楼就能获得很多的秘密-,似乎是应验了。 我正在琢磨是继续往前,再找几个房间看看是否还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还是立即寻找通往下一层的口子,就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烟味。 “你他妈肺都烂了还抽那么多烟。”我对胖子吼道:却见胖子脸色惨白,嘴巴上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这不是香烟的味道,这是木头烧起来的味道。”胖子道。我和他对视一眼,立刻就想到之前我们把地板烧了起来,但是随后火就被我们压灭了——难道,其实并没有完全压灭,在我们走了之后,又死灰复燃了? 我们立即往回赶。转过几个弯,我一下就看到了火光,闻到了浓烈的烟味。似乎转弯口后面的走廊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我们绕了过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们都惊呆了。 我们之前探索过的一个房间,竟然已经全部烧起来了,并且已经蔓延了十几间。整个走廊上火舌乱窜。 8 第五十三章(二) “妈妈咪呀!”胖子挠了挠丹田,“老子没那么多尿了!”我们捂住口鼻跑过去,发现燃烧得最猛烈的就是窗户纸。胖子脱下衣服当做扫把扑打火苗,把离我们最近的几间房间刚刚烧起来的火苗扑灭。然后冲到已经着火的核心区域。 我紧随其后。我们在那里狠命地扑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所有的火苗都扑灭了。 我完全蒙了,也不知道是被呛蒙的,还是热蒙的。我头晕目眩地看着四周一大片焦炭似的区域,无比惊讶,心说这么大的火,竞然也能这样被扑灭。 火势蔓延到的十几个房间,带窗格子的外门全部被烧毁了,离着火中心点越远的,烧毁的程度越低,着火点附近的几间则完全被烧毁,连墓志铭都烧成了黑炭。 胖子剧烈地咳嗽,鼻孔里都喷出血来了。我去扶他,他摆手说没事。“好多了好多了,是好事,血咳出来了,呼吸舒服些了。” 我们的脸上全是黑的,头发也全部被烧得卷曲了起来,身上很多地方隐隐刺痛——肯定是被烧伤了。 环视一圈,我无语凝咽,心说什么倒霉事都给我们摊上了。胖子把血唾沫吐在一边,在还相当烫手的木头上坐了下来,有点虚脱了,对我道:“**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真他妈太对了。天真,我走不动了,休息一下。你得再看一遍,把火星全灭了。” 我点头:“你小心自己的屁股,别也燎起来了。”说着我就去踩熄那些火星。 “说起屁股,咱们一屁股压在那火苗上,当时都压灭了,怎么会这么快烧成这样?”胖子道,“这楼里也没有过堂风。” 我道:“当时我们是压在门上,门上面有窗户纸,很可能是火星先慢慢引燃了窗户纸。” “你说,样式雷也不在这里放几个灭火器!这大型的木结构建筑,最怕着火了。”胖子道。 “没人住,也没有雷能劈到这里。”我道,“这儿又那么潮湿,着火的概率太小了。你内脏受伤了,就别说那么多话,能少说几句就少说几句,好好休息。” “要胖爷我不说话,还不如直接杀了胖爷我。”胖子道,“人生无常,说一句就少一句。我说得多了,你以后能记得的胖爷我的风采也就多一点——不对,天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的鼻子被烟灰迷了,什么也闻不到,就道:“什么味道?” “好像是叉烧肉的味道。” “叉烧肉?你快起来!”我道,“该不是你的屁股熟了吧,你坐在火炭上了?” “放屁!以胖爷我屁股的油度,肯定不会是叉烧的味道,最起码也应该是北京烤鸭的味道!味道是从那儿来的。” 胖子指向了墓室里的棺材。棺材已经烧得塌陷了,棺材盖子完全烧没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顶回去了。 “难道是尸体烧焦了?但是刚才我们都看到,尸体是一堆骸骨,不可能烧出焚烧蛋白质的香味,更不可能烧出叉烧的味道来。” 地板也被烧毁得很严重。我小心翼翼地踩着走过去,用手电筒往棺材里照去。 瞬间一个激灵,我竟然看到了一具陌生的焦尸躺在棺材里面。而且,棺材里面全是木炭片。 这不是我们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骸骨,这尸体是从哪儿来的?同时我还发现,这不是一具古尸,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从装备来看,这应该是小哥队伍中的一个人。不过面目已经完全被烧焦了。 胖子晃晃悠悠地跟了过来,端详了片刻,就把手电筒指向头顶:“是从上头掉下来的,砸到了棺材上。”我抬头,果然看到棺材的正上方有一个裂口,往上是古楼的上一层。 “火把天花板烧穿了,尸体掉了下来,摔进棺材里?”我自言自语。 胖子道:“然后就被烧死了?” “不是烧死的。”我道,“我们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你看这人的鼻子里一点烟灰也没有。他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应该是躺在楼上一位于这具棺材的正上方,大火烧穿了天花板,他从上面掉了下来,掉进了棺材里。” “还有这种巧合?” “未必是巧合。” 说着我就让胖子托我一把。胖子摇头道:“不行了,胖爷我老了,这一次换你在下面。” 我看了看胖子的情况,心说也对。于是胖子蹬上我的肩膀,脑袋一伸,正好能探人裂口,于是举着手电往里照去。 胖子极重,他全身的重量往我身上一压,我就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气差点就要挤出来了,赶紧用力缩紧全身肌肉顶住胖子。 我看不到胖子在上面干吗,只听到他叫了一声:“我靠!” 我咬牙问有什么。他道:“找到他们了,老太婆和小哥都在,不过……” “不过什么?” 胖子啧了一声:“你先别上来,你上来了可能接受不了。情况不妙,我先看看。” 8 第五十四章(一) 胖子上去之后,我听到了各种声音——他的咳嗽声、各种东西的拖动声,这些声音一共持续了十几分钟。 我在下面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不安地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样了?” 我心中特别忐忑。我听到老太婆和小哥都在的时候,心里已经紧了起来。然后胖子又告诉我,我上去可能接受不了。 我真的接受不了吗?未必,我真的觉得未必。在我进入古楼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非常明确地告诉过自己,我很可能会面对一些死亡——我是有这样的预判的。在更大的层面上,我从一开始就在做他们已经死亡的心理建设了。所以,死亡我是可以面对的,只是过程并不特别舒服而已。 我问了好几遍,胖子才探出头来,对我道:“你上来吧。” 我心说你就随口说一句都死了,有什么问题吗?非得我自己上去看。 我伸手抓住胖子,蹬住已经烧焦的棺材边缘,勉力爬了上去。 上面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夹层,大概一米二三的层高。我看到里面挤满了人,全是霍老太婆队伍里的人。 整个夹层里,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屎尿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几乎已经混合得无法分辨了。 我捂住口鼻,看到地上有好多液体干涸后的痕迹。液体应该是从这些人躺的地方流出来的,在木地板上已经干了,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胖子不停地咳嗽,对我说道:“基本上都死了。” 我环视四周,在黑暗中很难辨认这些人。我首先辨认出来的是霍老太婆,因为她的特征非常明显。我爬过去,来到她的身边。我发现她已经死了相当长时间,连眼珠都已经混浊了,变成了琥珀一样的颜色,嘴巴张得很大,面部表情看起来特别不安详。 她一定死得相当不甘心,我心说。我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对霍老太没什么感情,但是她毕竟是一个长辈,看到认识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我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悲切。 继续往边上看,我看到好几个我认识的面孔,可如今他们全都已经僵硬了。死亡之后,屎尿横流。这些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好手现在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有点不堪入目。 “小哥呢?”我的心已经完全沉下去了,知道一切都完了。虽然和那个鬼影说的不同,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碱性雾气的地方,但结果还是一样。 出奇地,我并没有觉得悲伤,但是我能感觉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情绪,随时会喷涌出来,这种情绪超越了所有的感觉,它的名字叫做“崩溃”。但是我硬生生地将它抑制住了,不知道是我逃避现实的功力长进到了一定的境界,还是我的思维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选择了自我绕过。 胖子用手电照了照旁边的角落,那里有一堆衣服,对我道:“你先别去看。咱们先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太臭了。” 我心中暗骂:“你还能再无情点吗?小哥都死了,你他妈还嫌臭。”想着就走了过去,扯开那边的衣服。我一下就看到小哥缩在那堆衣服里的脸。 我愣了一下,顿时僵硬住了,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我无法描绘我心中的那种空白,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死了? 开玩笑吧。 真的死了?喂,这是哪门子国际玩笑。 “醒醒,回家了。”我拍了拍他的脸。忽然我就觉得很好笑。我转头对胖子笑了起来:“你看看小哥。” “我知道。”胖子在一边说道,声音很低沉。 接着,我的手开始不受我自己控制地发起抖来,我看着我的手,发现心中没有任何的悲伤,我的意识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本能地感受到绝望了。 心说你妈的坐实了,真他妈死了,闷油瓶真他妈死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闷油瓶竞然也会死。 这个张家古楼真的太厉害了。我一直觉得鬼影是在危言耸听,如今只觉得天旋地转。 闷油瓶就是一个奇迹,他的死亡,忽然让人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真实和残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奇迹难道都不能是永恒的吗?还是说,原本就没有奇迹这个东西,一切都是巧合,现在巧合终于不再了。 过了很久,我才开始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悲伤。我能感觉到,我的本能正在强压下崩溃的情绪,但是情绪的“高压锅”里还是有各种不舒服的感觉漏出来。我觉得,我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一旦悲伤,我可能也会在这里死去。 我心中的感觉特别奇怪,不仅仅是伤心,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能理解我这种复杂的心情。 首先是绝望,然后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我眼前所见的东西的不信任。我的脑子空白了很长时间,心中的各种情绪才翻了出来。 我之前一直想,如果闷油瓶死了,我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想过也许是无比悲伤,也许会因为想得太多了,做了太多次心理建设而变得有些麻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承受。如今真的碰到了,反而变成了我自己都无法处理的怪心情。 在这之后,我一直在一种纠结之中,不知道该不该伤心,还是假装镇定,忍住痛苦,最后还是前者慢慢占了上风。我在他的尸体边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看着。 可就在我刚觉得眼泪准备要流下来的时候,忽然我看到闷油瓶的手动了一下,在地板上划了一下! 8 第五十四章(二) 胖子在一边叫道:“你干什么呢?别看了,快点来帮忙!-我的眼泪还是因为惯性掉了下来,但是心中的感觉无比复杂,转头就对胖子结巴道:“他、他、他好像诈尸了!—— 我靠,小哥能诈尸,那该是多牛逼的粽子,粽子之王-胖子说道,-你他妈的别胡扯了,快点—— 他、他、他真的诈尸了!-我道,顿时心中有了无数的联想。我想到小哥要是真的变成僵尸了,我该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和一具僵尸一起去盗墓吗?那就不是盗墓了啊,那是属于外交活动了。 胖子看我的表情奇怪,就问我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说着走了过来。才走了几步,忽然,边上另一具尸体也动了一下。 胖子竞然不害怕,径直走到了我的边上。我指着刚才他经过的那具尸体,结巴道:“那人也动了,这里是养尸地?他们都诈尸了—— 什么养尸地,这些人都还活着-胖子道- 活着?-我无法理解:胖子道:“我没说这儿都死了啊!好多人都活着,不过情况不太好。你快点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水、药品什么的,活着的人都喂点水- 我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就骂道:“你不早说,我被你吓得半死!——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丫就惦记着生死,可我惦记的是能救几个人-胖子道,-小哥的脉搏还稳定,我刚才摸了,这里有几个肯定不行了。你快点临终关怀顺便抢救一下- 我看了一眼小哥,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看上去和周围的尸体无异。我上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真的有脉搏。 但是,脉搏跳得并不强劲,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刹那间我所有的情绪都像退潮一样退了下去,整个人软了下来。我几乎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了,心说狗日的,吓死我的小心肝了。胖子又拍了拍他的手,吸引我的注意力:“快救人,小哥没事,别光顾着小哥,这些人都是爹妈养的- 胖子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救其他人而只救小哥,也是违反了我自己做人的原则。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心中那种情绪剧烈变化引起的疲惫感散去,定了下神。 我走到那些人身边,从他们身上翻出了水壶——里面的水放得太久都有点变味了。我们把消毒药品放在里面,然后一个一个地找那些还有脉搏和体温的人,一口一口地喂他们喝水。那些人几乎都没有知觉,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限。有些简直和尸体一模一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中毒吗?-我问胖子道。 胖子扯开这些人的头发、衣领。我看到他们身上已经溃烂了的皮肤- 你看这里很多的缝隙中塞满了布条和油蜡,基本把这里密封了。虽然这里雾气的含量非常少,但是那种雾汽还是有剧毒的。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也会慢慢地吸入很多,还是会中毒-胖子说道,-你摔进氰化钾里是一秒死,你吸一口氰化钾也是一秒死——这是一个道理—— 你这没文化的竟然还知道氰化钾-我说道- 当然,看过侦探小说的人都知道-胖子说道,-氰化钾和霍元甲都是我的偶像,- 我道:“那这些人怎么办?你看他们带的药品里有可以使用的东西吗?—— 如果有可以使用的他们早使用了。但是你发现没有,他们都没有戴防毒面具。看样子防毒面具对于这种毒气没有什么用- 我心中觉得奇怪——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能戴上防毒面具的人一定会戴,就算没有用,求个心理安慰也好。我看到好几个防毒面具都散落在四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上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问道。胖子点头。 我想想觉得不对,道:“你错了,他们之前肯定是戴着防毒面具的。不过显然有人发现过这个地方,有人检査过他们的脸,想看看哪些人死了,所以把防毒面具拿下来了- 胖子听了就点头:“有道理,是谁?- 我想了想,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队伍分成了两部分———部分可能是由闷油瓶带领的,另一部分是由霍老太婆带领的.然后霍老太婆遇到了什么危险,闷油瓶过来救他们。来了之后发现霍老太婆已经不行了,同时闷油瓶也被困住了。 因此,这里的人才有两种不同的状态,一种已经死亡了,一种还有最后一口气。闷油瓶进来之后肯定也中了毒。但是毒雾应该是已经散去了,所以他撤掉了这些人的防毒面具,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 我觉得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是最可能发生的。不过,想着想着我就意识到不对——也有可能是裘德考的人,进来之后发现了这里。 我想起了小哥的那把刀在裘德考手里,说是其中一个伙计带出来的,看来那个伙计应该是到过这里。即使他没有到过,肯定也有人把刀从这里带了出去,交给了他。 我想起了那个伙计可怖的样子和他看我的眼神,心中还是觉得奇怪,那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现在也无法去求证了。 我们在这个密室的四周寻找,找到了一个可以出去的暗门。这里应该是堆放某些正规的殉葬品的隔间。我打开门之后,就发现门口堆满了东西——各种各样的奇怪的青花瓷瓶。但是,最值钱的不是瓷瓶本身,而是瓷瓶里面卷着的那些字画。这些东西全部被胡乱地堆在密室外头。 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密室以及霍老太婆为什么会进到这个地方来。因为这是一个字画室,这里面可能堆满了各种名贵的字画。这些字画如果泡在强碱雾气之中,是绝对无法保存的。当时设计张家古楼的样式雷,一定是为了保护这些字画特地设计了这间密封的小屋子。 霍老太婆肯定是看了样式雷的设计图才发现了这个房间。 果然是高手。如果不是这一招,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完全融化,我只能看到很多满是干肉的骸骨了。那时候我只能依据骸骨手指的长短,去判断哪个是闷油瓶。 8 第五十五章(一) 我们把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都抬出了这间屋子。出去之后就是一条很长的走廊,结构竟然和下面一样,全都是一间一间的屋子。我们也懒得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在走廊上把所有人都一字排开,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抢救。 这种强碱雾气的毒性作用于人的呼吸道,一定是呼吸道溃烂导致了呼吸困难。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搬动,搬出去的几个人几乎刚被放下,其中最衰弱的立马就断气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好像是我们谋杀了他们一样。一路想尽了所有办法,终于轮到闷油瓶了。 从闷油瓶被发现的状况来看,他用身上所有的东西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他身上的文身已经能看到了,说明他的体温现在已经相当高了。 胖子道:“小哥这情况,难不成是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了最微弱的状态?——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龟息法?-我道- 你在说这种词语的时候,能别用那种港台武侠电影里的口气吗?-胖子道,-狗日的龟息,老子还吸鬼呢。他就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得非常虚弱,进入到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心脏的跳动也比较微弱,这样血压就非常低。用衣服裹紧自己,尽量减小自己的皮肤与空气接触的面积,这样能减轻中毒的程度。所有人中,只有他中毒的程度最低,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他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弄虚弱啊?-我道,-和自己说,我很弱我很弱吗?你不觉得听了都想抽自己吗?你能把自己也搞成这样吗?—— 这你就不懂了-胖子指了指小哥的手,把闷油瓶的手翻过来给我看。我看到闷油瓶的两个手腕上都有伤口-要虚弱,放血就可以了,小哥对于怎么放血,肯定比我们精通得多啊- 地上的那些红色的印记,看来除了其他人的屎尿之外,还有小哥的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看着这些人有些害怕起来——如果再来一次,我们很可能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人,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带不出去啊- 胖子挠了挠头,就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觉得,咱们把小哥一人带出去就很好了。继续留在这里,谁也没戏,我们也得倒霉—— 你刚才不是说要什么雨露均沾吗?-我道- 救人归救人,但是当你发现已经救不了,你也就不要强求了。胖爷我是一个特别功利的人,以胖爷的身体,再扛一个人出去肯定是不行了。我和他们也不熟悉,他们可都是在这一行中比我混得好的,大家都应该有觉悟。你背上小哥,然后我搭一把手,我们赶快走是真的- 我想了想,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没有知觉的人,心道,如果是我躺在这里,会希望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别人进行这样的对话吗?- 那我们出去之后还进来吗?再进来一趟,把这些人还有霍老太的尸体也带出去?—— 我靠,你他娘的还嫌不过瘾?-胖子说道,-这鬼地方真他妈邪门儿!胖爷我从来没怕过斗,但是这古楼,我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天真,我和你说,这些人等你再进来的时候早都挂了。你来了也是白来,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纠结这些- 我知道胖子是在骗人。胖子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我先尽力救,这是第一原则,但是救不起来,我也不强求,也不会背负任何道德约束。胖子是活得相当明白的人,很多时候他这种傻逼呵呵的活法还真是让我佩服。 8 第五十五章(二) 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我走回去,看着霍老太的尸体,就想着回去该如何对小花说。 当然,其实霍老太真的已经活得相当够本了一一这辈子精彩绝伦,牵扯的几个男人也都是一方枭雄,是平常女子见识都见识不到的。只是霍老太死了,小花回去该如何交代?霍家现在一团混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霍老太的尸体虽然形如枯槁,但是要带出去也是相当困难的。 我可能不能把霍老太的尸体全都带出去。但是,我带哪个部分出去,才能达到死要见尸的目的呢? 答案非常明显。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该怎么去把霍老太的头割下来。 我在想要是霍家的人看到霍老太的脑袋,该是什么表情。这-死要见尸-,真见了尸体,该不会直接发飙吧? 不过盗墓贼家族对于很多亊情的看法和寻常人家是不同的,小花肯定也需要这件东西。即使它不会被陈列出来给霍家所有的人看,应该也会陈列在霍家一些能做主的长辈面前,然后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 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行为实在不是我自己可以承受的。我在霍老太的尸体面前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对她道:“婆婆,您知道我想干吗吧?您也很疼小花。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您要是没意见,您就别动- 说完之后,我看了看尸体,发现尸体确实没动,就道:“谢谢婆婆,我偷偷告诉您,我爷爷最喜欢的还是您。您要是也喜欢他就托梦给我,我把您埋我爷爷边上去,不让我奶奶知道—— 你个卖奶奶求生的怂货-胖子在边上骂道,-你爷爷在下面说不定已经三妻四妾了,你把老太婆弄下去,又是腥风血雨——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道,-人在江湖漂,怎能不挨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他妈的简直浑蛋到极限了。我抽出尸体身上的刀,在霍老太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闭上眼睛,咬牙,然后转头对胖子说:“胖子,我有一活儿,你要帮我办了,我给你六十万!- 胖子在那边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转头问我:“干吗呢,咱俩你还这么客气?说,什么活儿,简单活儿我给你打折- 我道:“你帮我把婆婆的头给切下来- 胖子看着我,就呆住了:“你疯了!那秀秀不杀了你?- 我把我的想法和胖子一说。胖子想了想,道:“这事情我真没干过。虽然我是盗墓的,但是亵渎尸体,还是熟悉的人的尸体,我还真没干过。我真干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就问胖子道:“那怎么办?你给我想个辙儿- 胖子想了想,就道:“八十万,八十万我就干- 8 第五十六章(一) 接下去的过程我不忍赘述。只知道,从霍老太伤口处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我们弄了几个背包,把该带走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其中的一个包里。在小哥的背包里,我们发现了两个奇怪的圆环,一看就知道是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那两个印子的始作俑者。这东西在小哥的背包里,想必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全给塞进了包里。 闷油瓶依旧没有醒。我把他背起来,死死地绑在了身上。小哥的体重其实适中,他身体的肌肉含量特别大,所以虽然他的身材看上去很消瘦匀称,但是他实际的体重比我上次扶他,感觉上要重得多。 胖子背着其他所有的东西和霍老太的头颅。我们计划是原路返回。在临走之前,我们把还有一口气的人全部送回到了密室之中。虽然知道他们肯定不可能等到我们下一次进来了,但是我们还是留下了一些水和食物。如果他们和那个鬼影一样,最后能幸存下来,那我们留下的就是一线希望。 说真的,做这种选择很难,我心中也很难受。但是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还是从烧出来的那个洞口下去,来到了之前走过的那一层。 我问胖子,还要不要继续往上走。胖子说:“狗日的,我们的目的就是进来救小哥,现在小哥救到了,还不快溜?上面就算有无数个俄罗斯大妹子跳着钢管舞,我也绝对不上去了!- 张家古楼上面还有很多层,每一层应该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情况。但是此时我也少有地恐惧感压下了我所有的好奇心。 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很快我们就到达了底楼。 我已经满头大汗了,双脚都在不自觉地抖动。平时这种粗活儿都是胖子来,现在我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猝死了,没想到背一个人竟然能这么累。 胖子背着其他东西也是累得够呛。他停下点烟,道:“先等等,咱们不能从原路回去,那东西肯定在那里等着我们呢。就算不等着我们,那流沙层也他妈太难走了。那么多奇怪的虫子,我们下去肯定会倒霉的。咱们得找到小哥进来的路线!- 之前那个铜门是封闭着的,小哥他们一定不是从我们来时的路进来的。 我心说怎么找啊,这家伙现在深度昏迷着呢! 胖子突然说道:“看地上!- 我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我用迷惑的眼神投向他。他道:“你和我在一起,我觉得你慢慢就变笨了,你看门口到这里- 我按胖子说的看去,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门口进来,只有两道清晰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我和他的- 小哥他们好像不是从门口进来的-胖子道,-你看,这里的脚印非常凌乱,现在我们可以根据小哥鞋底的花纹,找出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 我低头看我们脚下无数的脚印,就明白胖子的方法是可行的。 我们一路按照他的方法倒退着寻找,很快就来到了几根柱子的中间。我们发现,闷油瓶的脚印,竟然是来自于一根柱子- 难道是从柱子里走出来的柱男?-我摸着下巴表示疑惑。胖子一下把脸贴了上去,仔细看这柱子的细节。 这根柱子上,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这在古墓里真的相当少见。我很确定这花纹是貔貅——但是在这些貔貅身上,我发现有一些麒麟的鳞片。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新式的混合神兽,要么就是样式雷弄错了,不过雕刻得这么认真,感觉上错误的可能性不大。 胖子摸着那些貔貅的屁股,忽然就放手,转身到了另外一根柱子上去摸。来回摸了好几十遍,就对我道:“温度不一样!这两根柱子的材料不一样,这一根柱子好像包着什么金属,但是特意做上了和另外一根完全一样的漆工- 8 第五十六章(二) - 这么说,这里面有机关?-我道- 那还用说,小哥的脚印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肯定有机关。这个地方可能才是进出这个古楼的正规秘密通道-胖子道,-你且让我好好地按动一些。其中有一个,肯定有蹊跷-说着胖子就要脱外衣上去好好研究。 我急忙去阻止:“这里的粉尘只要一沾到汗,你浑身上下就会瘙痒无比,那滋味比死还难受。并且你一挠,一块皮就跟着下来了,而且你乱摸这些貔貅的屁股,保不准会触动什么机关-胖子听我这么一说,只能裹着衣服。不过他对于机关倒是不在乎,蹑手蹑脚地上去,说道:“一路过来都没有什么特别致命的机关,我觉得不用担心这个,小心点就是了,胖爷我怎么说也是经验十分丰富的- 说着胖子把貔貅上的细节一个一个地研究了一遍,仔细得简直有些猥琐了,但是怎么研究都觉得这些貔貅都是死的,无法按动。 就在我们纳闷的时候,我背上的闷油瓶忽然动了动。我看到他的手伸了出来。 我回头看他。他极度虚弱,还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胖子也回头看他,轻声问道:“小哥,你想干吗?—— 我来-背上的闷油瓶轻声说道。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往前走了几步。他奇长的手指贴上了冰冷的柱子,然后用手指在所有的花纹上轻轻地滑动。 我背着他,安静地绕着柱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任何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在我们绕到第二十圈的时候,就听闷油瓶说道:“第一行第十三个,第二行第六个和第三行第七个。对每个都轻轻地各敲一下。记住顺序- 说完他的手立即垂了下去。 胖子立即照办。弄完之后,忽然就看到这几根柱子开始缓慢地转动。转着转着,在中间一根柱子上就有一道大概只能让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出现了。缝隙里面就是一条通道,一路往下,直通地底。 在这根柱子的内壁上,有攀爬的脚钉- 家有一哥,如有一宝啊!-胖子说道。 我们两个放下手里的装备,我把小哥先过到胖子身上,侧身小心翼翼地下去,再接住小哥。下到底部,用打火机一照,不由得惊讶了——我们竟然看到了一个由石头垒成的房间,而且看四周的情况,这应该是一个地宫- 这里也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吗?-胖子问道。我点头——按照之前的惯例,这个古楼的地宫之中,应该是张家老祖先的墓。恐怕,这个地方葬的人,都是年代相当相当久远的老前辈了- 怎么办?—— 小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显然进出口就在这里!小哥,你倒是好人做到底,再gps一下-胖子对闷油瓶道。 闷油瓶在我的背上毫无反应,看来他又昏睡过去了。胖子看了看只能摇头,对我道:“没电了—— 走吧,我们小心一点。既然出路在这里,我们总能找得到-我道,-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我们走一步是一步。我把小哥放下,咱们先四处看看- 这里没有粉尘,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我看胖子也喘得相当厉害,就让他也把所有的东西先放下。 我真的是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小哥从我肩膀上下来,我立马感到头晕目眩。我揉了揉肩膀,就跟着胖子四处去査看了。 我们看后发现,前方唯一的出路是一道石门。石门紧闭着,但是能从门底下看到在近段时间被打开过的痕迹。 8 第五十七章(一) - 这东西他丫的是墓门吗?-胖子道,他摸了摸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墓门啊!—— 看样子,这可能是张家古楼的原始形态。最老的张家群葬墓,可能不是楼状,而是一个普通的古墓。后来修了上面的木结构的古楼后,这里被后代保留了下来,作为古楼最底下的地宫。张家的老前辈可全在这里呢!—— 我靠,那咱们进去,岂不是等于倒斗?—— 怎么,你害怕?-我问道- 不是,我是兴奋-胖子道,-你想咱哥儿几个,多久没进真斗了?如果咱们真是来倒一斗,那是故地重游,虽然不是实际性质的,但是在情景上,我们可以好好过过瘾啊!- 我心说胖子真是什么都有得说,便对他道:“那行吧,-摸金校尉-,您先请,快点儿找条路咱们先出去。我下次再找几个真斗让您过过瘾—— 别,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经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怂了。我决定回去就改行卖大白菜- 之前的古楼,其实不是正规意义上的墓穴,但是进入这里,感觉就不同了。这是张家先人的墓穴,怎么说也是比我们厉害很多的老前辈的墓穴,打扰是大不敬的。我们在墓门前磕头叩首。然后我让胖子拿香烟出来,一切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按以前北派的规矩,进古墓都得点香祭拜,说明自己是个穷光蛋,老娘生重病,老婆被强抢,必须得靠这笔横财才能活下去,以求得到墓主的原谅。 胖子说得当然更加振振有词,说什么你们张家的后人不靠谱啊,gps没电了,迷路了找不到路啊等这些有的没的的话。 我的手表丢了,没法看现在的时间,只知道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不出去,上头的机关可能就真的会启动了,便催他快些完事。 胖子道:“念完咱们就把-香-抽了。这里小哥来过一遍了,想必老祖宗不会介意的- 我道:“介意不介意,你等下就知道了。烟我可以抽,你绝对不能碰了- 胖子下来之后,咳嗽明显少了,我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胖子说得没错,可能他的血咳光就没事了。 胖子道:“放心,咱们现在前途未卜,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你抽的时候大口点,我沾几口二手的就行了- 我道:“别废话,让爷瞧瞧你的手段- 胖子弄完之后,就去推那石门,推了几下,便发现石门后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我从门缝里望去,便看到一块自来石- 这石门你要怎么打开?-我道。 胖子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个奇怪的钩子,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的,估计是霍老太队伍中的人的。他把钩子插进墓门的后面,便去开自来石。 自来石是非常出名的东西——在离开古墓的时候,可以用来让石门自己关闭。当时很多新来的考古队员在第一次进古墓时都不了解这东西的原理,都会选择使用暴力强行打开古墓的门。他们打开一次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但是往往为时已晚。墓门都被破坏得无法修复了。小哥他们下来的时候是反着走,没问题,但是石门现在自动关闭了,自来石一卡,要打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胖子使用这工具似乎也不是特别熟练,搞了半天也没弄开。我道:“哥们儿,业务不是很熟练啊!-胖子就骂道:“他娘的,最近几年跟你们混,就没进过几个正儿八经的斗。跟着的人还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我都没有演练的机会。你要知道,我跟你们混之前,哪儿他妈那么多的皇陵给我碰上,有几个土坑刨就不错了—— 这么说你还得感谢我们让你长见识了?—— 狗屁,光长见识又没钱,我不是旅行家,没事做就在古墓里闲逛。老子也是要背业绩的人- 说着,就看到门一下松动了。我靠着石门一顶,门终于开了。 一条巨大的石道出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漆黑一片。我们打起手电,竞相往里面张望。我发现我还是不适应把这个叫做墓道——它和我之前见过的墓道很不相同,都没有什么装饰,倒是同我之前在山中见过的石道很相似。 胖子现在满脸都是一种幸福和兴奋交织的表情,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他高兴地对我道:“墓道啊,妈的,比看到老子自家门前的路还亲切- 8 第五十七章(二) - 张家看上去有点儿底子啊!上头的张家古楼如果是样式雷最牛逼的作品的话,那这里可全都是用石头砸出来的,这个工程在难度上显然比张家古楼大得多-我道,-而且,有这些石头在古楼的底部做地基,古楼的抗震性也会高很多- 墓道里什么都没有,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机关。胖子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哥既然是从这里来的,有机关也可能早就被他破坏掉了。而且张家古楼的理念特别奇怪,它似乎没有过多的机关,所有用来防御的机关似乎只有那种毒气。不过,那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简单有效的防盗方法了,想来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是比让一个地方充满了毒气更加有效的。 我们拧亮了手电,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向墓道里走去。空气一直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尽情地呼吸着,那种胸中发疼的灼烧感基本上消失了。 这里的石头壁上,完全没有那种密洛陀的影子。我摸了一下,发现都是火山岩。显然,这里本身就是为了防御密洛陀而建造的。 石道的两边有两条排水沟,和西沙古墓之中的墓道作常像,连接着古楼之下的排水系统。但是这里似手多年没有水流过了。难道近年来巴乃的降雨量降低了,雨水远不如古时候那么充沛?或是因为某个大工程的原因,往这里流的地下水变少了?不管原因怎样,这对于张家古楼的保护倒是一件相当好的事情。 我们走了六七十米,墓道开始转弯。两边出现了很多石穴,石穴中放的全都是非常小的棺材。这种布局和我们在楼上看到的差不多。但是这些棺材全都是用石头做成的,看上去不算太豪华。很显然,张家人在早期时,也是比较顺应当时的墓葬习俗的,使用石棺椁的居多。 这里的石壁上也有很多文字。胖子想看,被我拉住了。 在没找到小哥之前,任何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但现在已经找到小哥了。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要和张家古楼说bye-bye。 胖子还没放弃,说:“咱顺便看看,张家人最初的起源肯定就在这些文字里,而且,这些棺材里的东西年代一定久远,相当值钱!我们随便打开一个,拿一个走也不算白来啊!—— 你不是说你已经怂了吗?怎么忽然又琢磨起这一套了—— 触景生情啊-胖子道,想了想就摇头,-算了,有你在开棺材未必是好事,听你的,继续走- 我说道:“别扯淡!等出去了,你要钱我把三叔的产业送你都行!- 胖子说:“得了吧,那种黑道文化老子消费不起!胖爷我还是喜欢做一单就爽几年的贩子生活- 我们又往前走了大概三十米,前方通道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排巨大的棺材。每具棺材都有双开门的冰箱那么大,呈一字排列放在石道的边缘。 我们上去数了一下,有六十具那么多。胖子说:“这些是张家古楼祖先中体形比较不正常的几位吧,看这体形都他妈赶上日本相扑运动员了。像小哥这么好的身材,看来也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我道:“这些都是合葬棺,里面都有两具尸体,如此看来比较恩爱的模范夫妻的合葬棺都在这里了- 胖子看了之后大为感慨一一如果以后他和云彩也来合葬,这棺材肯定还得再大点儿才行,得搞个五斗橱那么大的棺材。我对他说,他死了之后,云彩的年纪还足够再改嫁五六次的,他们合葬得用一张大通铺,胖子听了直骂我龌龊。 我让他别琢磨了。在这些大棺材的后面还有一道石门,左右各有一根大黑柱子。看粗细,似乎是上头延伸下来的,可能是上头古楼深入地下的部分。 石门半开着,显然有人从里面出来过。我想过去,胖子就拉住我,让我看柱子。柱子上面有被人处理过的痕迹,被贴了很多东西。一看,竟然都是胶布。这么看着,就好像这柱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了某个黑社会老大后被狂扁过一样,就差给他画上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了。 我爬上柱子检査,发现这些胶布都贴在了柱子表面无数的小眼上。这柱子好像被白蚁蛀过一样,全都是小孔。我想撕掉一片看看,被胖子栏住了。他说,小哥他们贴上肯定是有理由的,不要乱动。 我们重新看了一遍,把所有的贴胶布的地方用我们自己带的军用胶布再次粘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石门。在推开石门的一瞬间,我就看到所有的胶布忽然吸了一下,似乎洞口有什么气压变化。 果然有蹊跷,不知道不贴上会发生什么后果,说不定会有无数毒针射出来。我突然想起这个古墓是可以利用气压作为动力驱动机关的,这种机关可以做得相当巧妙。 石门被推开之后,我们侧身进入,举着手电迅速射向所有的角落。里面是一个石室。 8 第五十八章(一) 石室的大小和规模都非常普通,没有任何打磨或者浮雕。我明显发现我的手电光第一反应是寻找能够继续前行的通道,而胖子的手电光是在看里面的东西。 四周都是木头箱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短棺材呢!在这些箱子的中间,还有一具棺材。这具棺材显得特别奇怪一一不是说样子,而是好像不应该放在这里。 四周的箱子非常凌乱,感觉好像有人搬动了这些箱子,然后腾出了一个地方,把这具棺材放在了这里。问题是这具棺材甚至都没有摆放正,被斜斜地胡乱放着。 胖子对箱子特别感兴趣,一直和我说就看一只箱子,但被我坚决制止。我们来到棺材的边上,看到那棺材旁边放着很多已经锈得一塌糊涂的奇怪工具,可是一看就知道是现代工具- 有人来过这里,但不是小哥他们。好像是很早以前就来过-胖子踢了几脚工具。我看着那些工具,就发现那些是用来做支架、吊起、滑动、上肩的小配件,似乎是运输这棺材用的- 应该是七十年代末那支考古队的东西,这具棺材好像是他们从哪儿抬出来的- 胖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小零件来,吹了吹,道:“难道他们想把这具棺材运出去?- 我把目光投向棺材。 棺材是木头的,四个角上都包着铁皮,起到保护的作用。棺材没有被打开,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 为什么?-我道,-这棺材不是很起眼,而且,他们没有运出去啊!—— 别说,考古队的心亊你别猜,猜了就苦逼了-胖子道,-别管了,继续往前走,老天要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如果我们能知道这棺材是从哪儿抬出来的,这个线索还能多一点—— 等等!-我道。我忽然看到了棺材面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你看这棺材的图案是不是在哪儿看见过?—— 哪儿看过?-胖子不解。 我道:“我们在楼上,在张起灵的墓室里看到的棺材上,也是这样的图案。这会不会也是一代张起灵?—— 如果是在这里,那就是初代张起灵了-胖子道,说完他看了看我,啧了一声,就抓住我的手道,-等一等,天真,我有几句话要提醒你—— 什么?—— 这具棺材会不会是考古队想要从古墓里运出来的,而且可能是初代张起灵?如果是的话,你觉得,在这具棺材里面,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关键的秘密?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想想你以往的纠结,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出去了,就永远不会再进来了。我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你要不要开这具棺材看一下?—— 是你自己想开吧?-我问他。 胖子很严肃地摇头:“不,我现在只想平安地出去。我是想到你以往的那些日子,也许答案就在这棺材里。开一下就知道了,天真,三分钟就开了,既然你想知道,你是应该尝试的- 我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说的一切确实是对的,推测也很合理- 你说得对-我看了看头顶,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道,-妈的,干,开了看看- 没有工具的时候撬棺是件麻烦事儿。我们拿出铁刺,发现这木头棺材顶的严密程度已经到连缝隙都找不到的地步。最后还是胖子眼尖,往底下一看,说道:“放反了放反了!棺材被反着放着。丫他们真是不尊敬人!- 我低头一看——果然,棺材被整个倒了一个个儿。因为是方棺,所以怎么放看上去都不奇怪。 我和胖子比画了一下,发现就以我们两个人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把棺材翻过来。而以现在这样的角度,也不可能把棺材盖子撬开来。胖子就说,不管了,从屁股后面打洞吧,把棺材底打穿了再说! 我们用铁刺当锤子,一点一点地敲打。胖子发狠也许是为了遵循他说的三分钟的约定。很快他就把棺材底子砸出了一条裂缝,有了裂缝就好办了,我们把铁刺插进去撬。一会儿工夫,棺材底就被我们搞出一条手臂长、可乐瓶宽的裂缝。 胖子把铁刺插到那裂缝里搅动,我道:“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拨到一边去,我要看棺材盖儿背后的族谱-胖子就道:“拨一边不行,得全部弄出来!- 胖子还真是能顺手牵羊。我懒的理他,让他快弄直接把手伸进棺材里很快他就抓到了一个东西,一下拉了出来。只拉到一半,胖子就大叫了一声。 他拉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具湿尸的手- 别一惊一乍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道- 不是这个,你看手指-他道。 我看到,这只手上所有的手指都戴着戒指。戒指泛着一种非常奇怪的光芒,不像是宝石,也不像是金属。而且戒指的造型很奇怪——只看一眼,我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中原的样式,很可能是西域传来的,甚至是当时尼泊尔地区的东西。 湿尸的手指甲很长,但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胖子把戒指一枚一枚地弄下来,直接揣到自己口袋里,说:“我是被这只手的阔绰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张家是一个特别简朴低调的族裔,像小哥一样,每天只要吸风饮露就行了- 8 第五十八章(二) 我心说,要养活小哥可贵着呢!这种大人物,就算是打电话去公安局报失踪案的电话费也远远高于几个古董。咱们和小哥是朋友关系——我听其他一些人说过,哑巴张夹喇嘛的价位高得吓死人,出场费肯定比周杰伦高,虽然他一首歌也不会唱。 他弄下最后一枚戒指才递给我看:“来,天真,看看,随便估价—— 你不是说你不为财吗?—— 我没说,我说你应该打开看看,但是我没说我不会顺手牵羊。开个棺材三分钟,牵羊不过几秒,不会耽误你的- 我看了一眼,那是玉石戒指,价值无法估计,就道:“在垃圾到国宝之间徘徊。回去帮你问,你现在快点继续—— 不用你说-胖子道,直接就拉住那湿尸的手,把尸体整个儿一点一点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等那尸体的头从缝隙里被扯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尸体的头发这么长?-我道。尸体的头发长得把尸体的很多部分包裹住了。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古人的头发都很长,所谓的长发飘飘,披头散发。你没看很多古代戏里,犯人都是披头散发,一个个都能上沙宣广告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但是也没有这么长的啊。这头发长得上吊都不用麻烦别人,跳绳估计都够了- 胖子道:“很多人死亡之后,头发还会长很长时间,这不奇怪- 我心说怎么可能,以这头发的长度,得是长了几百年了吧,都他妈长成海带了!不过我不愿多想了,就道:“对,别管了,赶快!- 胖子先用铁刺碰了碰那尸体,发现完全没有尸变的迹象,就直接搜索全身。发现再无其他东西,就直接甩到了一边。尸体落地之后,似乎被氧化了,直接摔成几块——本来就萎缩得厉害,这一下就变得七零八落了。 我心说太不敬了,立即道歉。胖子完全不理会,道:“不会尸变的尸体不是好尸体,对于这种不上进人士,不用忌讳-说着,举着手电继续向棺材里面看去- 这毕竟是张家的祖先-我道- 少废话了,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没有?-胖子问我。 但是这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我把胖子揪过来,惊悚地道:“靠!这尸体里面的液体怎么是绿色的?难道是密洛陀的尸体?-碎尸躺在石板上,全身的衣服已经腐烂成一团一团的腐物,看不出原来穿戴时的样子。有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绿得瘆人。头发几乎遮住了所有部位,只能看到脸上张大的嘴巴。碎尸里面的液体相当多,不停地在石板上蔓延。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状况,满头冷汗。胖子说:“没道理啊!尸体是湿尸,所有的体液应该是和棺材里的液体混在一起的,这些绿色的液体是从哪儿来的呢?—— 骨头里-我道,-骨头里有绿色的液体——可能是骨髄里- 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胖子这样混不吝的恶人,竟然也明显地浑身不自在,人直往后缩,刚才那种嚣张的气焰一下就没了。 我拍了胖子一下,道:“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给我一个建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胖子道:“别开玩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问道:“什么往事?这是你老情人?—— 你老情人才这样,你全家老情人都这样!-胖子道,-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死的时候和这具尸体一模一样- 胖子用铁刺压了压尸体的胸口,试着挑开了尸体身上的头发——一个脖环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果然-胖子就道- 有屁快放,我们还有正事!—— 这个人是中了非常严重的尸毒而死的,这张家的老祖宗肯定死得特别惨,应该是喝了中药活着入殓的,而且死后有尸变的迹象,这绿色的体液应该是由于尸毒入骨所产生的,因为是活着入殓,当时还有软骨,所以这些体液就封在了骨髓里-胖子说道,-这脖环我只见过一次,是用来防止尸变的你看,上面有很多古玉—— 现在还会有危险吗?-我问道。 胖子摇头:“不会。应该不会,都这样了。就算成棕子也是残疾人棕子,我们不需要怕。只是我怕这些东西有毒,要是吸入鼻腔多了会出麻烦。我们的呼吸道本来就受损了,很容易出事。不过,如此看来,这肯定不是初代张起灵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有宝血,张起灵不会中尸毒—— 那为什么他棺材上面的图案和张起灵棺材上的是一样的?-我问道。 胖子道:“也许那图案不是标记身份的,而是标记他是死于意外- 这个已经无法判断了,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我看向四周——我们进来的路上,没有发现搬运的痕迹,这棺材一定是从里面运出来的,他们把棺材从里面运了出来,胡乱放在这里,这工程相当浩大,特别消耗体力。如果这东西确实不重要,为什么他们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把一件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抬出来呢?- 天真!-胖子在我身后叫我我转头道:“干吗?—— 我错了-胖子道,-这玩意儿还是有危险的-我转头,一下就看到地上的尸体竟然长出了寸把长的黑毛,乍一看活像一只大刺猬。 8 第五十九章(一) 我大叫了一声,举起枪就开,被胖子一下压住枪头。子弹全部打在了地上,惊天动地地响。地下那尸体的毛长得飞快。我去看那尸体的脸,尸体的眼窝一下子塌陷了下去,他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绿色的液体顺着那些黑毛直往外渗。 我靠,变成粽子了! 我们两人连滚带爬地退开了好几步,我大骂胖子:“你他妈说话像放屁一样!什么时候能准点儿?- 胖子道:“我已经承认错了。老子还真没看过这样也能尸变的,这他妈简直是粽子界身残志坚的典范!- 我问他道:“你看看那百宝袋里有没有黑驴蹄子,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 我靠!那袋子就那么大,你说可能有这种东西吗?你以为世界上有吉娃娃驴吗?- 我用手电照着尸体,那尸体竟然已经翻了过来。我忙把手电转到其他地方去,道:“你快去把小哥弄过来,或者弄点他的血过来也行!- 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有,我有,不用现成的,我有血!—— 你的血有个鸟用啊!—— 不是我的血,是小哥的血。我之前问小哥要的-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我发现是一片卫生巾,上面有一些血迹- 你——-我真想用头撞墙,-你哪儿来的?—— 有一次小哥受伤的时候,我偷偷攒的。攒这么多很不容易-胖子道,-我告诉你,夏天放家里,蚊香都不用点—— 我操-我无法理解。胖子道:“别讲究了。来吧,咱们今天耍耍威风,-说着就把那片卫生巾对着尸体,道:“趴下,把手伸出来。” 一看之下,地面上只有一摊子绿水,尸体根本不知道哪儿去了。再往地上一照,我一下就蒙了——只见那尸体趴在一旁的棺材上- 他理解得不对啊,你确定这是小哥的血吗?-我问道- 绝对确定!这种保命的东西,我可是从来不打马虎眼的-胖子道,-你等等,你知道古人的发音和现代人不一样,你试试古语发音—— 老子不会-我道,-小哥当时震慑女尸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啊!- 胖子扯着卫生巾,又叫了几声。见尸体还是没反应,就道:“难不成小哥的血只能搞定女尸?这尸体是爷们儿?- 我摇头,看着那长满黑毛的尸体——只有一只手,但竟然十分灵活地从棺材上跳到了地上,朝我们爬了过来。我们立即后退了十几米,生怕被他抓住。 胖子还是举着卫生巾。尸体还是完全不怕的样子。胖子脑门上青筋暴露,忽然把卫生巾直接拍在了尸体的脸上,从背上把冲锋枪翻了出来,对我道:“狗日的,不靠谱,还是咱们爷俩玩狠的吧,直接把他给秒了!- 我立即跟着他——就在尸体迅速朝我们逼近了几步的时候,我们俩举着冲锋枪直接对着尸体开火。雨水一样的子弹全部打在了尸体身上,直把尸体打得连翮了十几个跟头,一下折到了棺材后面。我们立即绕过去,就看到尸体身上全是冒烟的孔。但是尸体一个翻身还是转了过来,继续朝我们爬- 我就说机关枪打僵尸没用,这枪的口径太小了!-胖子直接几个点射,阻碍了尸体的前进。我看到,尸体的手被我们打断了- 未必!-我说道,-集中火力,我们把他的头打烂!-说着,我和胖子扣动扳机追着尸体一阵猛打。无数子弹打过去,打完一个弹夹我就换一个。一直打到尸体的脑袋完全破碎,尸体不动了,我们才停下来。 绿水横流,满地都是。 我和胖子在尸体边上等了半天,发现他真的不动才击掌庆贺。胖子道:“丫我就发现每人一把火器比小哥要灵光得多啊!—— 别这么说,毕竟小哥的弹药比我们充足-我道。 胖子指了指棺材,问我还要不要看。我摇头,对胖子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东西都不打开了- 不是我不想看。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在棺材盖儿的内壁上雕刻的是什么内容,但是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更多的突发状况了。刚才我是一念之差才答应了胖子,其实自己心中还是相当忐忑的。很显然,我们两个的体质,绝对不适合干这一行——一个是必然会撺掇我开棺材的体质,一个是开棺材必然遇到粽子的体质。我觉得以后一定要有自知之明,爷爷不让我干这一行显然是相当睿智的。 胖子想了想,点头道:“同意。” 8 第五十九章(二) 继续往前走的路,就在那些箱子后面。那些箱子被我和胖子打得七零八落。我们走过去就看到了第三道石门,不过这道石门是从上面吊下来的。石门上雕刻了一个兽头。石门半开,下面用一台千斤顶顶着。千斤顶也是锈得十分厉害,让人感觉一碰就可能会断裂。 兽头的上方有一块石头,大概有三四百斤重。那是石门的负重石,用来压迫石门下降。 我探进去半个头,用手电照了照。然后,两个人爬了进去,看到了一个更大的石室。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有七根巨大的柱子立在石室的四周。上头是一个七星顶。这里真是稍微有点像一个墓室了,但是比起其他的大型古墓,还是显得缺乏细节。石室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高台前有两条小河,从墓室的前方流过。 我目测了小河的宽度,第一条小河大概六人宽,上面什么都没有,而第二条小河,也就是比较靠近我们的那条,上面有六座石头桥,每座桥的样子都很不一样。每座桥的桥头都安放着一只可怖的动物石像,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看上去都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的样子。 胖子抬脚就想上去。我把他拦住了,指了指上面。我刚刚看到墓顶之上有一条绳索,是后人架上去的,而且很新,是现代的登山绳——显然是闷油瓶他们进来的时候弄上去的。 我往上一看,上面的七根石梁呈伞状,好像一把大伞撑在了石室的上方,上面雕满了奇怪的浮雕。有些浮雕上有钩子一样的造型,比如说鹰嘴、鲤鱼的尾巴,反正都好像一只只钩子一样,这是不正常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浮雕是经过伪装的。安装这些钩子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让绳索能够在上面这些浮雕中巧妙地穿过,肯定是古代的工匠为了吊装什么东西而设计的。完事之后,这些钩子就被雕刻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另一面是一把铁钩,应该是从对面甩过来,钩到了天花板上的某一处。这种准头肯定是小哥的手笔。绳子在那些钩子中巧妙地穿梭,在上面形成了一道绳桥。 这七座桥应该都有蹊跷——如果你上错了,很可能会遭遇横祸。闷油瓶为了避免多生事端,选择了从其他的途径通过——这也是他的风格,绝对不走别人给他安排好的道路。 六人宽的小河,也就是说有十米往上。以我和胖子的体力,直接过河是绝对没戏了。于是,只得走小哥给我们留下的道路。 我们找到绳索的那头,爬了上去,一路倒吊在天花板上,过了外面那条小河,来到了里面的小河前。胖子在上头往下看的时候,道:“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难道是鳄鱼?-我道,心说就算是鳄鱼也应该是死鳄鱼了- 不是,是个死人!-胖子道。我们从另一头下来。胖子撂下身上背的东西,立即就用铁刺做了一个钩子,来到他看到死人的地方,蹚水下去拨弄。一个黑色的东西竟被他从河里面拉了上来。 把这黑色东西拉到岸上后,我们立马闻到一股非常难闻的腐臭味道。 果然是一具尸体,而且还不是古尸——难道是小哥队伍中的人?- 会不会是走了桥,中招死掉的人的尸体?-胖子问道。 我摇头:“小哥很少会让自己队伍里的人犯这种错误死掉,除非是你这种完全没组织没纪律的人- 我们把尸体翻过来,只见他的身上全是淤泥,带着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我捧出小河里的水,往尸体身上一冲,一下就看到麒麟纹身露了出来。在鼓胀的尸体上,文身无比清晰。胖子惊叫了起来:“是小哥!小哥什么时候又死了?- 8 第六十章(一) 虽然尸体已经完全泡烂了,我们还是认出了那文身是麒麟的文身。但是稍微一辨认,就能知道这不可能是小哥。因为文身虽然非常相似,但是粗糙了很多,皮肤也更加黝黑,最主要的,这人的头发中有很多白发。 我们把尸体重新放进水里,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在他入水的那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这具尸体,竟然是盘马老爹。 他应该是跟着闷油瓶的队伍进入这里的。我心说,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这儿。 我最后一次见到盘马老爹的时候,他的状况似乎是被刺激了,疯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之后他一直就没有出现过,我对他的亊情也没有了兴趣。他这样的人——之前为了几袋粮食,可以杀死那么多人,又和那鬼影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肯定是一个小利益导向的人。不管他是以什么目的跟踪闷油瓶的队伍,我都没有兴趣猜测了。 尸体慢慢地又沉了下去。整个尸体已经泡肿了,显得无比可怕。盘马老爹是一个很苍老的人,如今水把他的尸体泡得一点皱纹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闷油瓶就在外面,我真的会以为,这就是闷油瓶的尸体。 盘马这辈子就是一个悲剧。不过,他也算是罪有应得。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盘马现在才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挺合算了。 我们翻了过去,走上台阶,走进那帷幔之中。翻开帷幔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混不吝,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和好奇。 那帷幔之中是一个玉石做的大床。大床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胖子问道:“怎么没东西?这么大阵仗,最大的墓室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问胖子:“你进过的古墓多,你觉得这是一张棺床吗?- “从高度来说,很有可能是-胖子道。 我就道:“你看这棺床上,有很深的被长时间压过的痕迹。显然,应该是有一具非常沉重的棺材曾经压在这张玉床上。但是.这具棺材现在不见了-我摸着棺床上的痕迹——这一定不是木头棺材划出的痕迹,不管是多么沉重的木头,也不可能划出这样的效果。因为这种玉石特别坚硬,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要么是一具金属棺材,要么就就是在木头棺材的外沿,有着大量的金属配件。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因为我们在上头看到的棺材几乎都是全木的。而且,里面的尸体基本都已经成骨了。完全的金属棺,如果有矿石的话在这里也可以浇铸。但是这个房间里,我没有看到长年使用冶炼炉具的痕迹。在古代,要是真想冶炼出金属器具,那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大排场。同时,冶炼还需要大量煤炭。张家人既然为这里设计了种树那么有远见的计划,说明木材一定是他们首选的东西。这从之前我们在上面看到的木制棺材和古楼所用的木材完全一样就能推断出来。 能在深山之中修建这样的古楼,过程已经很牛逼了,细节上差一些就差一些吧- 不见了。棺材难道长脚了,自己会走吗?-胖子道,-这年头,张家古楼里的棺材也能成精了,这不是成了变形金棺了!我靠,以后倒斗可他妈费劲了!—— 我觉得这棺材是被搬走了。他们把这个地方腾了出来,应该是准备存放另外一具尸体的-我道。我看着玉床上的痕迹——这些痕迹不是安放棺材的时候留下的,而是棺材被抬走的时候留下的。但这些痕迹产生的年份无法判断。 我在棺床的四周看了看,果然发现我上来的台阶上,两边各有几个地方被打了孔。 在古代给石头打孔是十分巧妙的技术,很多孔洞的打磨都相当精细。但是,这几个孔洞都不是垂直打进去的,能在里面摸到淸晰的螺旋的痕迹。孔洞打得非常深,这是古代技术不可能做到的。想想应该是现代钻孔机械打出来的——不知道是手动的还是使用汽油的。显然,这里装置过简易的吊装设备。我推测得果然没错。 胖子点头:“我懂了。你是说,他们原来想运进来的那具尸体是打算放在这里,所以他们先把放置在这里的那具棺材挪走了,所谓的鸠占鹊巢就是如此。不过,为什么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呢?他们运进来的尸体呢?- 那具尸体有没有被成功地运进来,其实谁也不知道。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找鬼影问得仔细一点。他们到底有没有成功地把尸体运进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成功了。不然以组织的习惯,一次不行必然会有第二次。巴乃考古只有一次,而且从阿贵的叙述来看,离开的队伍似乎是非常正常,属于凯旋的范畴了。 8 第六十章(二) - 现在怎么办?-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地方能走了。此外,我也知道,我们的四周基本上全是流沙,现在我们的位置就是在刚才走过的流沙层的中间。如果我计算得没错的话,当时我们走过的流沙层的位置,应该是在我们的头顶上。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个流沙层为什么会那么浅,双脚都能碰到底。现在想来,那完全是因为流沙之中包裹着一个墓室,脚碰到的就是墓室的顶部。如果不知道那条密道能通下来,想从其他地方挖掘下来,那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那么细腻的沙子,肯定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我们不可能在上面进行任何工程。 我问胖子如何是好,这里竟然是一条死路。以现在掌握到的所有线索去推断,最有可能的情况竟然是——闷油瓶当时是从棺床里上来的,他从这里走了出去,通过密道到了古楼的第一层。 但棺床四周没有出口,于是我和胖子开始分头在墓室里摸索,想尽快寻找到有利用价值的蛛丝马迹。要知道,这么多人从这里出来,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相信一定会有什么线索是能帮助我们的。果然,胖子在一处墙根边,发现了一个烟头- 没错。天真,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是-玉溪-,我刚才在一个挂了的哥们儿身上看到过这种烟-胖子道,-这哥们儿带着一条这种烟呢,肯定是个大烟枪。这烟一定是他抽的- 我到了胖子的边上,看了看这烟头四周,发现在这墓墙边上的缝隙里还塞着几个烟头。 烟头的摆放位置很分散——这种情况要么是一个穷极无聊的人,一边抽烟一边往缝隙里塞,要么就是有好多人在这儿抽烟所形成的这个场景。 我猜测这场景形成的原因基本上属于后者。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全部聚集在这面墙下抽烟呢?这又不是老墙根的底下——大家一起抽烟唠嗑看日升日落,穷极无聊地混日子。这里可以抽烟的地方太多了。他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抽烟,难道,洞口就在这面墙的后面?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我心说,谁他妈规定从哪里进来,就必须在哪里抽烟的。而且按照胖子的说法,他们进来的过程特别紧张,很多人都已经中毒了,哪有进来之后抽烟的道理。 我和胖子说:“我们来搞一下情景再现。如果你是一个已经中了毒的人,你千辛万苦进了这里,你会做什么?- 胖子道:“我肯定胡喘,躺在能躺的地方。如果不是老大踹我的屁股,或者后面还有什么危险,老子一定躺到自己能缓过来为止—— 你缓的时候会抽烟吗?—— 我靠,那你要看是什么时候了啊!要是老子一夜七次之后,那缓的时候不仅得抽烟,还得来几碗牛鞭汤补补啊。但是在这儿要是中了毒,气都喘不利索了还抽烟,那不是找死吗?- 我点头,这和我想的一样胖子接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给胖子说了一下我的想法。胖子道:“咳,我告诉你,纵观这里所有的地方,最佳的抽烟地点应该是那边的台阶。那里视野比较开阔,而且能坐着抽烟。而在这儿,要么是蹲在墙根,要么就只能是站着,多憋屈啊!所以这个位置肯定是有讲究的。我和你说,很像一种情况……像是……等女人上厕所!—— 什么上厕所?-我奇怪:胖子说道:“没谈过恋爱吧?我告诉你,女人特别麻烦,她们上个厕所的时间,够男人打三圈麻将了。所以,要是几个朋友一起逛街,女人们都去上厕所了,那么这些女人的男人肯定得立即找一个地方抽烟,一般就是待在厕所的墙根旁。你可以想象一个场景——夜风瑟瑟,几个男人抽着烟,缩着肩膀,互相苦笑,聊聊自己真正想聊的事情。等他们走后,那里的场景就和这儿的情况一模一样了- 我挠了挠头,无法理解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是因为霍老太和队伍里的姑娘们突然想去厕所了,所以男人们都要回避?—— 我看这里的烟头数量,好像又不太对。霍老太总不会上个厕所还要兼顾补补妆吧?-胖子道,-我觉得是和上厕所的性质差不多,但是做这事花费的时间要比上厕所长很多。不过就我判断,这件事不应该是受伤了要脱衣服抢救之类的。如果要抢救那肯定谁也顾不上了,也没有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男人根本不需要回避。所以,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女人换衣服—— 换衣服?为什么要突然换衣服,又不是什么晚宴,还有前场礼服和后场礼服之分?- 胖子想了想,忽然就看向护棺河:“湿了,他们的衣服湿了!他们是从水里出来的!- 8 第六十一章(一) 我立马跳进水里,水其实只到腰部,我在水里慢慢地摸着,很快就摸到了护棺河的边缘墙壁上确实有一个洞口。 在水底有一具已经被泡烂的尸体,使得水的味道相当难闻。我用手电照着洞口四周,摸几下洞口边缘的墙壁就忙用手电照一照那尸体的位置,生怕尸体漂到我这里来。 胖子也下来帮忙,他摸到洞口后,站起来对我说:“没错了,他们是从这个洞里出来的。看来,这里的结构,大体上和西沙那里很相似- 所有的技术似乎都来自于汪藏海,看样子张家和汪藏海还是有相当多的联系的,他们之间有着很多技术和知识的传承。 胖子潜到水底,在水里摸了半天,探入了那个洞里。我看着手电光一点一点地深入,之后又慢慢地退了出来- 里面很宽敞,往前几米就有去往上面的台阶了!-胖子浮出水面道,-但是我估计是一条水路,不知道前路情况如何,但是要想出去可能只有在此一试了- 我稍微有些安下心来。 我俩爬出护棺河,按原路返回,准备背着闷油瓶再次过来。 但是,上去后我刚把闷油瓶背起,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我的喉咙真是不太舒服。 胖子的呼吸系统看来已经受伤了,他的不适显然比我更甚,他才走了几步,就立即捂住口鼻,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我觉得很奇怪,我俩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胖子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他忽然做了一个让我别动的手势,然后扭头向到这里来的密道口跑去。一路过去,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跑。 我放下了闷油瓶,也跟着跑了过去,结果还没到进来时的密道口处,我们就看到有一团浓雾飘了进来。在这个地方只要呼吸一口,就感觉到剧烈的灼烧痛苦,一路从鼻腔烧到了肺里- 我靠,机关启动了?-我大惊失色。 胖子在旁边拼命地点头:“快走!- 我们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我心说,狗日的,太阴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机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启动了。 跑到闷油瓶待的地方,我背起他,胖子抄起放下的背包,然后我们继续不顾一切地向护棺河那边跑。 到了河边,我们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接着迅速找到洞口,一路潜水向里,不到十米,胖子拉着我的手臂,我背着闷油瓶一边向上浮一边往前狂摸,很快就发现前面果然是有台阶的。我们踩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很快就完全浮出了水面。 我们用手电四处一照,发现这里是一条通道,通道的积水只到膝盖位置,而顺着这条通道一路往前看,大概有七八米远就能到达洞口了。 是那个全是水潭的毒气洞吗?如果是的话,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出来了。没想到这一次还挺顺利,如果真这么出去了,我肯定要好好地找个神仙表示一下。 我心中狂喜,一路趟水冲了过去,胖子跑在我的前面。刚到那个洞口,胖子却立即停住了,我整个人撞在了他的熊背上,还没反应过来,胖子已开始往后退了- 搞什么?-我问道。胖子就道:“奶奶的,这事情麻烦了,咱们仨凶多吉少了- 我从胖子的肩膀上方往前看去,就看到前面的洞口处,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东西——我看到好多丝线一样的东西横挂在前面通道内,丝线上面挂着好多果实一样的东西。 8 第六十一章(二) 我怎么来形容这个洞穴的结构呢,它实在是太难形容了。 这是一个基本呈圆形的洞穴,洞穴的底部有一个深度到我们脚踝的水潭,能看到有一条用铁链修筑的独木桥,在水下一直通到对面,对面也有一个洞口。然后,在洞穴口的地方,横亘着无数的不知道是铁丝还是其他材质的丝线状的东西,密集得好像盘丝洞一样。在这些丝线上,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果实一样的东西,是一种我早就见过而且有点闻风丧胆的东西——六角铃铛。我看到了无数的六角铃铛挂在上面,难道胖子说我们凶多吉少指的就是这个?只要有一根丝线被牵动,这里所有的六角铃铛就都会响起来。如果是这样,情形将完全不受我们控制,根本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闷油瓶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不过,我判断当时所有人的情况都很糟糕,闷油瓶如果一个一个地背他们过来,以他的身手和定力,还是有可能的- 这是防盗系统啊-胖子道。他指了指洞壁上一些雕着龙嘴的口子,-张家人通过这里的时候,肯定会通过这些口子往这里灌水,把铃铛全部淹掉,然后自己潜水过来- 我们显然不可能去启动机关了,我往丝线的上头看了看,如果能从洞穴的顶部过去,也行。不过正看着,我就发现头顶上也有大量的铃铛- 从水下走?-我问胖子道。胖子摇头:“你看,这个洞穴宽有三十米左右,但是只有半个巴掌深,我们不可能从水下潜过去。除非咱们能变成蟑螂—— 变成王八也行-我道。 胖子就道:“不过,咱们至少现在暂时安全了,先别急,休息一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我往地上一坐,心说这一路上,有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也真他妈不容易,然后就去看小哥。我看到小哥的眼睛睁了一下,我对他道:“我们已经出来了,你放心,很快我们就安全了-闷油瓶非常虚弱,他立即又闭上了眼睛,我就道:“你好好休息-说完就看到闷油瓶的嘴巴动了动。 我觉得他好像在说什么,等了等,果然他的嘴巴又动了动。我确定他是想说话,就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听到他在说:“酷爱舟- 酷爱舟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电脑的品牌吗?我就道:“好,乖,我们出去就给你买-胖子转头,他已经有点恍惚了,问道:“买什么?- 我让胖子去听,胖子听了听,就皱眉道:“不对,小哥让我们快煮粥,他想喝粥- 喝粥,我心说小哥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啊。胖子突然一拍大腿,-什么喝粥,小哥让我们快走!—— 快走?快走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也会有危险?-我道。 胖子看了看四周黑暗的通道,就往回走了几步,刚走几步他就大骂起来:“我操,快走!—— 怎么了?—— 雾气!-我也探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来时的通道里,墙壁上有两个小孔,正在冒着白色的强碱雾气,好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慢慢地弥漫开来,雾气非常浓。 这里的毒气杀虫系统看样子是没死角的,所有的通道都会进人毒气! 8 第六十二章(一) 我立即背起小哥,胖子已经对毒气有反应了,一阵狂咳,血都从鼻孔里喷出来了。我们根本顾不上这些,一路冲到进洞的地方,胖子又停住了。他还是不敢进去。 同时我看到,在那个洞穴里,本来雕着龙口的地方,竟然也在往外冒着雾气。洞穴的上方已经有一层雾气正在缓缓地往下降落,好像来自地狱的炊烟,里面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胖子急得直跳脚,-我靠,天真你他妈赶快冲着我脑门儿来一枪,我可不想变成鬼影那样子—— 你死了谁来弄死我?-我骂道,胖子道:“没事,你对着自己的嘴巴来一枪就行了。放心吧,一点儿痛苦也不会有—— 要么你来?-我叫道,-这种事情你怎么都找我—— 老子他妈的是基督徒,不能自杀—— 你什么时候信奉基督了?-我道。胖子就道:“刚才我已经向上帝祈祷过了- 我看着前面无数的六角钤铛,就对胖子道:“搏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必死无疑,要死也死在六角铃铛手里吧。疯了不痛苦,死就死了,比活活烂死好- 胖子一咬牙,一下就钻了出去,我紧随其后,两个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在独木桥上往前面走去。 情况非常混乱,胖子竟然比我镇定,迅速地连续绕过了好几条丝线,没有触动一个铃铛。我跟在后面,跟着他的动作,竟然也绕了过去。在那一霎,我感觉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竟然有了一丝虚假的信心,觉得有门儿。 说不定胖子信了基督之后,真的能被保佑一次。我们一路过来各种倒霉,难道所有的运气,都是在为这里准备着的?那老天爷简直太睿智了,哈利路亚阿弥陀佛,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才想着,胖子哎呀一声,整个人从独木桥上滑了下去,他勉强控制住身体,但是他的手还是碰到了一根丝线。就看到一丝非常轻微的震动在丝线上开始传动,其中最近的一只铃铛,已经抖动了起来。 瞬间就看到小哥的手从我嘴边伸了过来,两根奇长的手指以非常快的速度,非常稳地夹住了那只铃铛。 丝线瞬间稳定了下来,我一头冷汗。小哥慢慢地放手,低声说道:“继续,不要停—— 小哥,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有没有昏迷啊?-胖子道,-老子压力太大了,你要没事就你来开道啊,我们真搞不定- 但闷油瓶没有任何反应,胖子大骂。我就道:“继续!- 胖子骂道:“怎么继续啊,你探头过来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我绕过胖子的脸往前面看,就看到在胖子前面的丝线,是一张无比复杂的网。以胖子的体形,要从网中间的缝隙穿过去,需要极其夸张的身体控制能力- 相信自己,你行的!-我鼓励胖子道。胖子忽然展开双手,做了一个仙鹤亮翅的动作,喝了一声:“咿呀!-然后忽然往前一冲,腾空而起,竟然从网中间那个最大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接着一个大马趴摔进水里。 我目瞪口呆。 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对我道:“相信自己,你行的!- 我看着胖子,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失败。狗日的,这胖子果然是深藏不露。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可我这怎么弄法?不说我背着小哥,就算我没背着小哥,我也不可能咿呀一声跳过去啊。 果然,胖不胖不是评判任何问题的标准。我在那网面前愣了很久,胖子看着头顶,急道:“快点,雾气下来了- 我抬头看,雾气还在上面大概六七米的地方,胖子已经捂住了嘴巴,我也觉得剧烈的灼烧感开始从鼻腔直往下冲- 先把小哥带出去-我忽然镇定了下来,一边对胖子说,一边把小哥从背上翻了下来,然后用公主抱将小哥抱了起来,把小哥的头伸入了网中间的空隙里。胖子在那边也用同样的动作,一点一点把小哥接了过去。 小哥的体重加上我的紧张,使得我浑身出了大量的虚汗。等把小哥顺过去,由胖子背到肩膀上,我就对胖子说道:“前面的路线好走,你先走—— 你呢?-胖子问道。 我做个仙鹤亮翅的动作,道:“这玩意儿我没信心,你别琢磨了。前面的路比较好走,你往前走,先出去,不要管我。等你们都过去了,我再过去- 我说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英勇,只是觉得这本身就是最合算的方式。 胖子拍了拍我,看了我一眼,还是没动。我对胖子道:“你他妈还在等什么?goodbyekiss吗?快走!-胖子这才转头离开。 我蹲下来,看着胖子的手电光在前面不停地闪烁腾挪,胖子的身手真是相当好,竟然真的就没有触动任何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出口。胖子在出口处停了一下,对我道:“我们一直往前,你别犹豫了。要是二十分钟内你还没赶上来,我就给你烧纸—— 去你妈的!-我刚说完,胖子的手电光一下就往通道深处晃去,没有影子了。 我看了看头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一片安静,雾气仍然在往下降,可速度似乎是越来越慢了。这是好事,但是鼻腔中的剧烈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拍了拍手,对自己说道:“走一个- 刚想跳跃,忽然就听到,从山洞的角落之中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愣了一下,那是一个人的呻吟声。我试着把手电来回地转,但发现我看不到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这个洞太大了,全是丝线,手电光不够清楚,根本找不到边缘。 完了,我中毒了,这种毒气还能产生幻听吗?我心说。忽然就听到又是一声传来,我咳嗽了几声,发现唾沫中已经开始带血,就弯下腰来。忽然,洞穴壁上,也亮起了手电光。 我转头,仔细往那里看,那里的手电暗了,有一个声音叫道:“小三爷!—— 潘子!-我惊了一下,但是没法靠过去看。对方道:“小三爷,快走-声音相当微弱。接着,我听到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你怎么样?-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潘子在黑暗中说道:“说来话长了,小三爷,你有烟吗?—— 在这儿你还抽烟,不怕肺烧穿?-我听着潘子的语气,觉得他特别地淡定,忽然起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没关系了-潘子道,-你看不到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8 第六十二章(二) 我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甚,道:“别磨蹭了,赶快过来,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扶你-说着,我用手电去照,隐约能照到他的样子,我就意识到为什么前几次我都看不到他。 潘子似乎是卡在了岩层中,我扩大了光圈,一下子就看到,他的身子融在岩层里,成了人影。 潘子的咳嗽声传来,我一下坐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小花他们呢?—— 花儿爷应该没事,其他人都死了,那玩意儿太厉害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潘子道- 你等我,我过来,我帮你砸开—— 千万别过来-潘子道,-小三爷,你不知道我在石头里的部分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过来也不可能救得了我,太危险了。小三爷,你有烟吗?你先把烟给我,我和你说几件事情- 我看不到潘子,但是我忽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氛。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气氛,但是我能知道- 小三爷,烟!-潘子虚弱地叫着,-我没时间了- 我把烟和打火机拿了出来,问潘子道:“你在哪儿呢?- 那边的手电亮了起来,我找了一个丝线少一点的空当,把烟和打火机都扔了过去,我不知道潘子有没有接到,就听到潘子叫了起来:“小三爷,你就不能靠谱一次吗?你把烟先给我点上不行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潘子道:“小三爷,别点烟了,你背上是不是有枪?—— 有!-我道- 把枪给我-潘子道,-小三爷,我得自己给自己来个了断。你走吧,如果有时间,我还想和你聊会儿。但是你也没时间了.你也没工夫可怜我,等下你要是过不去,就会和我一样,你快走吧。如果你能出去,记得找人搜索整片后山,花儿爷出去后,一定是在后山- 我把枪甩了过去,就听到了潘子的笑声:“得了,小三爷,好家伙,想不到临死前拿到的是这种枪,这对着脑壳打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打死- 我站了起来,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潘子就笑了起来:“小三爷,走吧—— 别催我,我前面的路也不那么好走,等下要是挂了,咱们在黄泉路上还能做伴—— 小三爷,有我潘子在,还能让你受累?-随后,我就听到一声拉枪栓的声音-小三爷,潘子我没力气说别的话了,最后再为你保驾护航一次吧,我去见三爷了,你机灵点,给我和三爷有个好的交代—— 你想干什么?-我问他。潘子道:“你往前走吧。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潘子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我往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心中的酸楚无法形容,才迈过去一步,一下子我的后脑勺就碰到了一条丝线,我心中一惊,心说死就死了。瞬间,我听见一声枪响,丝线上的六角铜铃被打得粉碎- 大胆地往前走!-潘子笑道。 我继续往前走,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我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听到枪声在身后不停地响起-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我终于走到了独木桥的尽头,走进了通道里。 雾气已经逐渐笼罩了整个洞穴,我几乎无法呼吸,只得往前狂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枪响,潘子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一路往前狂奔。前面又出现一个楼梯通往水下。我跳了下去,等我浮起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全是水潭的毒气洞中了。胖子把我拉了起来,说道:“行啊,我都已经在给你念往生咒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继续念-我对胖子道。 边上就是通道,我们一路冲进去,一下就回到了之前熟悉的那条通道里。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们,我们觉得非常地恐惧、害怕。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只是一路狂奔下去。终于,我看到前面出现了光亮,接着,我们一下就冲了出去。 8 第六十三章(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巴乃的。我们是在回到湖边之后,被裘德考的队伍营救的,几个人被分别架着进行了抢救,我被戴上了呼吸器。 我的疲惫已经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他们打了很多针镇静剂才让我的肌肉放松下来,我的咬肌几乎全都麻木了。之后还进行了长时间的洗肺和中和碱性毒气的治疗,他们把一种气体混入我吸的氧气里,吸入这种气体,好像在吸醋一样。 我在当天晚上才睡着,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后才被针刺的疼痛扎醒,发现裘德考的队伍正在送我们出山。我立即想起了小花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答应肯定会派人去找。 之后的分散治疗,我没有什么记忆。不可否认,逃出张家古楼的狂喜冲淡了对于潘子死亡的悲切。但是,等我缓过来,一想起潘子,我始终觉得那不是真的。 小花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他们的人和解家的人取得了联系,小花立即就被接走了。我没有看到秀秀,而且霍老太的头颅也不见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是听人说,秀秀完全崩溃了。 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说的,但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出来的就只闷油瓶和一个人头。因为这件亊情,霍家和解家顺势发展,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恨我,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琢磨这些了。 当地人给我们弄了很多草药,吃下去似乎有些效果。 大概是五天之后,我已能下床走动。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忽然见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我看到闷油瓶已经穿戴整齐- 他想干吗?-我问边上的人- 他要离开了- 离开?他离开到哪儿去? 我心中惊惧,心说老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要去什么地方?-扶我过去-我对身边的人说道。对方把我抬了起来,我来到了闷油瓶的身边,问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闷油瓶看向我,淡淡地说道:“没有时间了,已经到尾声了——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道-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闷油瓶道,-我没有时间了-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 我看向边上的人:“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作为医生也不能让病人就这么草率地走了吧。你们老大呢?这家伙知道好多事情呢,让你们的老大过来,把他绑起来严刑逼供!—— 他已经无碍了,他的身体比你们好得多-我边上的人道,-而且,我们老大,已经——- 我看向他,他叹了口气:“毕竟年纪大了,时间很快就到了—— 裘德考已经得到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了-闷油瓶拉紧自己的背包,-他终于可以安静地离开了—— 什么东西?-我问道。 闷油瓶道:“两个环。人有的时候并不会只求长生,也会追求死亡- 我不理解,闷油瓶也不想解释下去,我大吼了一声:“胖子你死哪儿去了?小哥他娘的要跑—— 没用,他已经来过一次了,那胖子已经妥协了-边上的人说道- 后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事儿和你们也没有关系-闷油瓶背起包裹就朝外面走去。 这就是结果? 我愣住了,一股无名火起,忽然心中所有的期望和担心都消失了。我转身,摇头,心说狗日的,爱咋咋地吧。 我往回走去,正好看到胖子从屋子里出来,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叫声。看我的样子和旁边默默不语的小哥,他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走到他的身边,他拍了拍我,就道:“强扭的瓜不甜,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局外人。咱们没有权利逼小哥按照我们的想法生活—— 我们怎么就算局外人了?-我道,-这样都要算局外人,那什么人算局内人?非得躺倒死在里面才算是局内人吗?—— 你的局,未必是小哥的局-胖子说道。 我看着胖子的表情,似乎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心,就问他道:“小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些什么?- 胖子摇头道:“他和你都不说,怎么会和我说。不过,我们对小哥也算了解,小哥做的决定,一定都有其充分的理由。这个理由我们是触摸不到的,也不会有任何阻止他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两个人坐在吊脚楼的走廊上,看着闷油瓶越走越远,心中慢慢就静了下来。 8 第六十三章(二) - 他还会不会回来?-我问道。 胖子道:“以前他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担心过这个?- 我摇头:“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发现他不见了,没有所谓的分别。这一次,他是第一次拒绝了我们同行,我觉得事情有些不一样- 胖子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就当你没有看到他离开就行了- 我转头就问胖子:“你有什么打算?- 胖子啧了一声:“打算很多啊,要么回北京去,安安稳稳过过日子,不知道新月饭店那事儿摆平没有。如果还回不去,我就想在这里先待着,看看我的小媳妇儿,反正这儿风景好,空气好,妞儿也漂亮。我那点儿存款,在这儿能当大爷好多年。你呢?- 我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旦我停下了对谜题答案的追寻,我的生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我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不停地发呆,想着下个月的水电费,然后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想着我就苦笑,我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我对胖子说道,-但是要等这一切都平息了之后。这一切的谜题,我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很多能推测的,我也都推测出来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我会等到事情慢慢地平息,看最后露出水面的礁石是什么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已经接近完结了。胖子拍了拍我:“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最好先把你的脸换回来- 我摸了一把我的面具,又想起了潘子,就觉得所有的心事都沉了下去:“我已经无所谓了,这张脸,最后还有点用处- 和胖子聊完之后,我回了房间。我以为这已经是尾声了。在张家古楼的整个过程,我都有点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和以往一样,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平息了。 但是我错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亊情虽然和故亊的发展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关系,但是,我还是必须把它写下来。 在闷油瓶走后的第三天,云彩死了。 我当时朦朦胧胧地听到外面的骚乱声,爬起来就听到有人说有一个女孩子死了。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云彩。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可能再有人死了。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已经这么安定了。我们都出来了,竟然还会有人死去。 云彩死了,他们在溪流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是被枪打死的,子弹穿过了她的肺叶。当时她一定没有立即死去,而是逃到了溪水里,一路被冲了下来。 所有的村民都认为是裘德考的人干的,他们和裘德考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我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太多的悲伤使我只是呆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是谁干的,是那个鬼影,是那个塌肩膀的人。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阿贵家二楼看到的那个人影。 那个鬼影,从一开始就在监视着我们,是谁为他打开二楼的门的? 我没法在这个时候去问阿贵,但是我知道,除了盘马,鬼影和阿贵一定也有联系。阿贵也许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一定和他有利益往来。 也许,云彩就是阿贵派去和这个鬼影接头的人。云彩她并不是真的对我们那么有兴趣,她伪装出天真的样子和我们混在一起,也许只是为那个鬼影刺探情报。 如今,那个鬼影要抹去很多东西,云彩知道得太多,便被他抹去了。我想,我再去那个山洞,肯定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我觉得一切于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为什么还有人会继续杀害那么可爱的生命? 胖子推开人群的时候,我选择了退缩,我没有任何力气去面对同伴的悲伤了。我听到了一声响彻山谷的悲号,那是胖子的怒吼:“谁?谁干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我想到的。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觉得好累好累。 8 第六十四章(一) 那一天傍晚,我从白莲机场起飞,在上海虹桥机场落下,然后乘坐机场大巴,从上海回杭州。 在虹桥机场的厕所里,我看到自己的脸。面具非常巧妙地避过了我会长胡子的所有地方,否则我现在的胡子应该已经顶着面具往我肉里长了。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留点胡子也会挺男人的,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留胡子,特别是现在这么一张满是胡楂的老脸,加上身上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拾荒界的某个型男。 听小花说,在中国古代,戴这种面具的人要用药水把面部皮肤的毛孔全部毁掉,过程很痛苦。长不出胡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并不是特别悲剧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庆幸他们没有这么干。 那是最晚的一班大巴,大巴上只有我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那姑娘一直戴着耳机,看着窗外,眼神很迷离。她梳着一条辫子,很干净,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云彩,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从广西出发的那一刻起,我一直绷着自己的情绪,如今看着路边闪过的路灯,心中弥漫的各种痛苦一点一点地泄露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胖子的哭号声还在我的耳边回荡。我想起了云彩的那张画,画里的我们,第一次去巴乃的我们。虽然心中充满了谜团,但我们看上去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命运还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可笑的是,接下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们握在手里的命运全部送到现在的境地里去。 我心中还有的恐惧是什么?即使是在如此的情绪当中,我还是觉得自己心中的任何纠结都没有减轻。 我的心魔并没有消退,或者说,这一次回来,我甚至并不认为这是一次终结。我深深地知道,我只是回来做一个过客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正没有停顿地继续进行着。 车子的终点站在凯旋路,我下来打的回家。已经是子夜,看着熟悉的街道,对比着前几次回到杭州的心态。那几次,我回到杭州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疲惫。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这是当时常有的想法。 但是这一次没有。我没有疲惫,我甚至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再这么下去,你就要病入膏肓了- 病就病了吧。我点上一支烟,下车之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阵愕然。 我的面前,是三叔的铺子。 我不是应该回家吗?我有一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上车时和司机说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使是回到杭州,我也必须住在这里。 我转头,出租车已经开走了。站在黑暗的胡同里,我不由得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掏出潘子之前给我的钥匙,来到铁门之前,吸了一口气,打开。 整幢小洋房没有任何灯光,我走进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为有园丁打理,盆栽长得非常好,凌乱地四处摆着。三叔平时用来喝茶的茶桌放在院子中间。 这里就是三叔平时生活的地方。我在这里待过几天,没有想到,这一次回来,来的还是这个地方。 我没有立即进屋,因为我不知道进去能干什么。我不想在这样的子夜,在这样的房子里徘徊。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生活让我很抗拒,能晚一点开始,就晚一点开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紧了衣服,看着夜空,一动不动,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这里的园丁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脸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东家,回来了?怎么睡在这儿?—— 何叔?-我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立即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道,-老何,这么早就来了?—— 快回房里去吧,天冷,东家-老何说道。 我点头,看了看屋内,小时工还没来。三叔这里每天都会有小时工打扫,但是只限于三楼,二楼和一楼是放货的地方。 搞古物的人大多不喜欢特别干净和现代的装潢设计,一般卖古董的都喜欢把所有的东西凌乱地摆着。这是为了满足顾客的心态,因为在凌乱的古董中挑选货物,会给人更放心的感觉。很多地区性的古董铺子,都喜欢把古董乱丢在地上卖,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是做得和什么首饰店一样,找些穿小西装的营业员,反而显得不专业了。 其实,要是所有人都懂古董也就算了,事实是,真正懂古董的收藏家太少了。做这一行,我们每年见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完全不懂的假内行。这些买东西的人,特别在乎感觉。 8 第六十四章(二) 我绕过这些古董,经过几道门禁来到三楼。一楼的东西都不值钱,二楼有保险柜,东西稍微好点。真正的好东西,不开张的时候都放在三叔三楼的密室里。三楼门禁看着破破烂烂,其实都是钨钢的,用的是三叔找的老锁匠设计的锁,机关都在墙里面,一般人除非拿炸药轰,否则根本打不开。 三楼是个大套间。三叔是个很会享受但是并不外露的人,他对于很多现代的玩乐都没兴趣。这个大套间里所有的红木东西都非常昂贵,但是相比这些,我其实更喜欢柔软的沙发,所以我知道,既然要在这里住相当长的时间,我肯定得添点东西。 其实上次在这里住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三叔其实活得挺苦逼的,像他这样年轻的时候经历太多,享受得太多的人,什么女人、财富、地位对他都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他的整个房间里,家具、字画、文房四宝等各种玩物看着很多,其实你拉开他的抽屉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的抽屉都是空的,而且有一些薄薄的灰尘。 这说明这些抽屉从家具买来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放过东西。 没有生活。 一个单身的老男人,除了自己盘口的一些东西:账本、茶杯、茶叶,再就是很多用来装饰的古书。书倒都是货真价实的古书,但看得出来,三叔基本就没有翻过。在他房间里能找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过期的报纸。 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太大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内容能把这些抽屉都填满。 我从西沙回来之后,对这里进行过彻底的搜刮,所以知道我感兴趣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三叔当年调查考古队的文件基本没有什么用处,但我还是打算再看一遍,只是不是现在。 我坐到他的书桌前面,他的书桌上就一盏台灯、一个香炉、一部电话和一些纸笔。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样。 稍微像样点的,是一台电脑,但是是一台很老式的电脑。显示器只有十五寸,三叔平时用它来打纸牌游戏和看一些电子的账本。他不会用电脑,只会用鼠标做一些简单的操作,里面的系统也是最初装的windows2000,没有网卡,完全不能上网。 我闭了闭眼睛,想感觉一下自己是不是能睡着。虽然感觉有些疲倦,但是也许是这段时间密集的下地活动让我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疲劳,我完全没有任何睡意。 我拿出手机,给所有人都发了一条我已经到达的短信,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难道三叔每天也都是这样,在这张桌子后面胡思乱想吗? 难怪他会那么纠结,如果他穷得连水费都交不上,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生存,然而生存却往往不是这个人最大的烦恼。当人满足了自己所有的需要时,他们往往会为自己寻一个无法解决的烦恼。 与生俱来,人就是为了烦恼而存在的。而且,即使想通了这个问题也没有用。总有一些烦恼是让人即使明白道理也不得不去招惹的,就如现在的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这段时间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否则我会被各种回忆逼死。潘子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不准备公布他的死讯,但是,没有他,很多事情做起来不会像以前那么顺畅。 还有哑姐和二叔,前者是我必须要说服的人;二叔的话,我最好是能不和他相见,就不和他相见,因为他太聪明了,我绝对不可能瞒过他。还有七天才能拿掉我的面具,为了应付突发事件,我应该有一些事情要做。 我去了三叔家的厕所,刮了自己的胡子,洗了个澡,然后给手下一个管事的伙计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我不见客人,我要睡一天。然后我便爬上了床,打开电视看卡通片,一直看到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艰难,各种梦境让我不止一次地惊醒,有好几次我都感觉看到潘子满身是血,站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感觉到一点恐惧,只觉得绝望,那种绝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 8 第六十五章(一) 之后的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只有在一些突发事件发生时,我才能回到这个世界来。在其他的时间里,我大都是躺着或者坐着,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以前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细节我已经不去思考,只是在脑子里放电影。 但是我没有任何情绪。 绝望是一种最大的情绪,它可以吞噬掉一切。有一刻我甚至意识到,我对于生命已经没有太多的依恋了。要么让我知道这背后的一切,要么就让我死在去了解这一切的路上吧。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因为我的执念,已经害死了好多人,我如果不死,那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想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平静,没有丝毫以前的那种焦虑。我感觉,即使最后知道了这一切背后的所有关键,我也不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后我再也不会有之前那种强烈的**了,任何的未知,都不可能打动我了。可是,就在几天之后我就发现我错了。看来这件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在我的意料之中。 几天之后,我得到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消息,裘德考的公司开始资产重组了。 显然,因为第一股东裘德考健康状况的恶化,裘对于自己公司很多方面的控制开始衰弱,其他股东开始活跃起来,暗股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很多人沦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包括裘德考核心队伍里的一些高层。 这些高层在云顶天宫的时候和我还有胖子有着很好的私交,虽然联系并不密切,但是有的时候,我还是会去请教他们很多问题,他们也会私下给我一些建议。 公司混乱之后,很多这样的高层开始离职,其中有几个人便开始发送一些本来是公司保密的卷宗给我。 这些卷宗在裘德考掌权的时候是顶级保密的,但是裘德考一倒,这些东西就变成了鸡肋,根本没有人相信卷宗里面的信息。这些卷宗纷纷被分开而且销毁。 那几个人说,既然公司已经不重视了,与其销毁,还不如给我这个需要的人看看,是否有有用的信息。 卷宗的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显然,这些人虽然好心,却也没有好心到为我分类,几个文件加起来最起码有几百g,全都是图片文件,是用扫描仪扫描下来的。 我泡着红茶,从第一个文件包开始,将这些卷宗在两天内全部看完了。 卷宗的内容相当丰富,虽然并不是每一卷都有价值,但是其中有价值的部分相当有价值,而没有价值的部分,也有蹊跷的地方。 我把这些文件全部整理出来,分成三大类,一类是有价值的文件,一类是有疑点的文件,一类是无价值的文件。 让我最恍然大悟的,是其中一份关于西沙考古的综述文件,这份文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向董事会要求资金,这种文件必须向董事会解释,开展西沙的项目为什么是有必要的,潜在价值是多少。 这份文件的核心部分分为两块,一块是解释为什么:裘德考认为西沙地下有古墓的概率相当高,其中有着大量的民间传说和历史记载,这些资料就有几百m,很多都是古籍的照片。然而,决定性的证据并不是这个。决定性的证据,是一份-内部文件。 这封内部文件很奇特,它是一份红头文件,是以很高的价钱买来的一个考古队员的死亡报告。 经过仔细推敲之后,我意识到,这个死亡的人,是第一个进入西沙古墓的人,就是他带出了第一批资科。然后,公司内部有眼线把这个消息带给了裘德考——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在黑暗的海上,裘德考的船冒充了组织的船,截获了资料。 之后,裘德考将这份资料交给了解连环,于是才有了三叔的那次西沙事件。 那么,我一直觉得奇怪的一件事——裘德考是如何获得西沙内部资料的,由此就有了解释。 看样子,组织的习惯是:先用自己的人进入古墓探索,看是否能获得第一手资料,如果不行,就把所有的资料提交给考古队,让考古队进行第二次探索。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是,三叔当年欺骗裘德考,让裘德考出钱出力时,使用了一个信物,这个信物就是-铁块。 这东西就是当年巴乃事件中,从巴乃带出来的几只箱子里的铁块。三叔以这个铁块,证明了他有当时巴乃的全部资料,以此交换了他那次去西沙的资源。 我暂时还不知道三叔是如何得到那种铁块的,但是显然他是得到了,这背后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步骤。 8 第六十五章(二) 而最让我疑惑的一份卷宗,我需要重点地说。这个卷宗,只有一个题目:关于吴三省宅附近地貌特征调查。 没有具体的卷宗内容,在这封卷宗的封面上,有英文的-不予通过-的字样。 这份卷宗的提案人,竟然是阿宁,阿宁的英文我认了很久才认出来。 阿宁提案,要对我三叔住的地方附近的地貌特征进行调査,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三叔家附近都有古墓吗? 我记忆中的阿宁是一个非常靠谱而且敬业的女人,她不可能做出毫无意义的提案来,她做的提案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看了看日期,应该是在我们第一次下地之前。显然,对于我三叔,裘德考的公司早就开始监控了。 不过,在国外专业的公司体系中,资金和董事会始终是最大的,这个提案显然没有被实施。 我靠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想,却完全没有概念。我来到三叔铺子的房顶上,往四周看去。 三叔的铺子在一个农民房特别密集的地方,四周全都是各种农民房,很多都相当老旧了。在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地貌可言,连地面都看不到。 如果能看到卷宗,我说不定还能猜到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惜,现在只能如此没有方向地去猜测。 我给自己琢磨了一个大概的理由,没准儿阿宁是觉得三叔的铺子四周可能有古墓。很多盗墓贼选择一个地方,看上去是想做点小生意,但是实际上可能是用来做掩护,在地下挖掘很长的通道盗墓。而且,三叔这种疯子,如果地下的宝贝够值钱,他挖掘地道的计划可能会持续几年。 除此之外,卷宗中还有大量信息,可以对我之前的很多信息作补充。我看完之后,很多飘忽的想法都确定了下来,但是那些都意义不大。 其中还有很多信息,但英文实在是太难了,我看不太懂。我把这些全部打包发给我英文好的朋友,让他们帮我翻译之后再来仔细查询。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我的手提电脑上进行的,但是文档实在太多了,我一个屏幕很难操作得顺畅。 这时我才想到,三叔这里有一台电脑。我把电脑打开,用u盘把文件拷了过去,进行对比操作。 在进行这个操作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两台不同的电脑上,很多文档中显示的细节都不一样。我打开了刚才看的阿宁的那个文档,在三叔的电脑上,竟然比之前多了一页,之前只有一个封面,而在三叔的电脑上,却多了一页扉页。 我觉得有些奇怪,打开来看,就发现这扉页是一个说明页,说系统版本太旧,无法显示全部的页面 难道,这些卷宗之中还有蹊跷?我顿时一个激灵,想到很多加密文件,必须在特定的机器上才能将其所有的页面都显示出来,而在其他的机器上显示出来的,只能是对方想给你看的那几页,真正的核心信息不会显示。 我心说,看样子得找髙手来处理,我自己是肯定无能为力了。我把电源都关了,脑子里过了几遍,发现我在杭州真没有认识多少懂电脑的。在济南一带倒是有朋友,以前的大学同学,不过,专程把他叫过来似乎太夸张,还是找时间从杭州找几个靠谱的吧。 8 第六十六章(一) 这一天,我和手下几个杭州附近的伙计开了一个小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下。下午四点,我躺回床上,很快就又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左右。我再也睡不着了,来到三叔家的阳台上,对着杭州灰沉沉的天抽了几支烟。 等我被冻得有些不舒服,想回屋子拿外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房间里有些异样。 房间里我是灭着灯的,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但是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亮起了一种特别诡异的光。 那不是灯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惨恻恻的冷荧光。 我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忽然就发现,三叔桌子上的电脑,已经亮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头,心说,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我用完电脑后明明是关掉了啊,怎么忽然就被打开了,难道是出什么故障了?于是我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就看到那电脑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在电脑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提示气泡- 您有一封新邮件- 我看了看四周,心中的疑惑更甚,想到了几种可能性:第一是,这电脑是下午被几个伙计打开的,也许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想干吗? 这我倒不担心,三叔的电脑本身就是一片空白,不管打开电脑的伙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第二种可能是,这台电脑难道一直没有被关闭,而是处在一种主板可以唤醒的休眠状态? 但是最离奇的是,这台电脑绝对没有上网,这邮件是从哪儿发来的?三叔他懂电子邮件吗? 我坐到电脑边上,移动老迈的鼠标,点中了那个气泡,一下,邮件窗口就跳出来了。 我一看,竟然还不是什么windows邮件软件自动发送的提醒邮件,而是一封真正的从其他地址发来的邮件。 邮件只有一句话: 你终于回来了,计划进行得如何? 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着这一句话,足足呆了有半个小时。 我对着这句话简直是浮想联翩,各种可能性都被我翻了出来。首先第一点就是:三叔竟然有一个秘密的邮箱。 三叔会使用电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会到什么份上,我觉得无非也就是和我老爹差不多。而在一台系统是windows2000的电脑上设置邮箱软件,这可是比较高级的技巧,特别是对于他这样的老头子来说。是别人给他设置的?但核心问题是,这台电脑仅仅用于看电子账本,我从来不知道它能上网。 显然是能上网的。 显然是他隐瞒了这一点。 第二点是,竟然有一个人,正和三叔使用邮件联系,即使什么亊情都没有发生,我都会很好奇这个人是谁。从这只有一句话的简单的邮件看来,这个人和三叔显然非常熟,没有任何抬头,没有任何签名,只有一句话直达问题的核心。 而且,他问的问题,里面有-计划-二字。 从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我知道三叔确实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牵涉到所有的方面。就是这个计划,使得老九门脱离了强大的控制,使得所有的一切,甚至是那个看似无比强大的-它-,分崩离析。 吴家为了这个计划,几乎牺牲了三代人——当然,第三代的我是属于自杀——而三叔是绝对不会允许计划执行到百分之九十就不再执行的,他必须使这个计划最后百分之百完成,不能让这一切有任何反复的机会。 会和我听说的这个计划有关吗?难道这封邮件来自于一个非常关键的人? 我査看了邮件软件,邮箱里没有任何的其他邮件,只有这一封邮件。 如果这个电脑可以上网,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情况。三叔肯定是把之前的邮件全都删除了,这说明三叔对这个邮箱往来的邮件很重视。 我忽然觉得有戏,事情这样发展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 我必须回复这封邮件,这条信息太短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更多的判断。 如何回复呢? 8 第六十六章(二) 我点上烟,看着邮件想了很长时间,键入了这么一封回信: 计划有变故,有些信息不明。明日给你详细的消息。你那边如何? 我按了回复的按钮,邮件瞬间就发出去了。我靠在椅子上,等待他的回复,手不停地敲着桌子。我知道,一般情况下,发这种询问邮件的人,发出邮件后不会离开电脑,很快应该就会有邮件回复。 果然,不到十分钟,显示器右下角又冒起了气泡。 我立即点开: 我没事。 三个字在电脑屏幕上闪烁,再没有更多的话。 我叼上烟,想着再发什么过去,忽然就把手缩了回来。 我说了两条信息,第一条信息是,明天会再给他发邮件,第二条是问他的情况。 他只回了一条,而且非常简短。 以三叔谨慎的习惯,他们之间是否已经习惯这种非常简洁的交流?如果我再发一封邮件去,会不会产生违和的感觉,被他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我看着这三个字,想了半天,绝对不能再回了。保险起见,还是明天给他发比较合适。反正到明天也只有几个小时了,不如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套话,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我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之前那种平静的思绪全部消失,一下就回到了最开始我那种焦虑的状态。 我都有点瞧不起自己,琢磨了半天,我意识到自己发回去的邮件写错了。 计划有变故,有些信息不明。明日给你详细的消息。你那边如何? 那就说明,我明天的邮件必须涉及计划的内容,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计划是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认知层面和三叔的层面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知道三叔知道的东西,所以即使我能提到计划里的某些内容,对方也很可能觉得不对劲。 比如说,真实的计划,可能是美国已经全部准备好要攻打伊拉克了,但是我发给美国的邮件很可能还在说,我觉得我们攻打伊拉克的计划是可行的。 我来到阳台上,继续抽烟,心中有了几个方案。首先,我在对方察觉之前,最好能知道对方是在哪个地方。听我的朋友说,这通过邮件地址査询应该是可行的。不过,即使我找我朋友过来,他赶到这里也是明天晚上的事了。 所以,明天的邮件我绝对不能发得太早,否则对方一察觉到问题立即就会离开,我就会犯我之前经常犯的错误。 在这个局里的人,其谨慎的程度是我无法想象的。当时巴乃的鬼影,只看我们的几个举动就可以干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就可以证明。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败露,他们是绝对不会冒任何风险的,也没有怀疑这么一说,他们一旦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立即就会采取最有力的处理措施。 不过仔细想想后,我不认为立即回信是错误的,也不认为我回的信是错误的,因为他当时的邮件我同样无法回复,同样会牵涉到计划的内容。所以我这么回信,其实也算是为我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那么,假设我找不到对方呢? 我其实知道最基本的套路,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那么多回了,我知道,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告诉这个人这里出了事情,把事情说得特别严重,也许可以把他逼出来。 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很可能就此就消失了。所以这一招我不到最后的时候不能用。更有甚者,如果三叔和对方有某种默契,对方觉得三叔这边的情况崩坏了,要找人把三叔杀了,那我不就是倒霉催的了吗?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烟都抽完了,也没有想出任何的办法来,只得回去。 回去之后,我一下发现电脑又亮了,不由得脑门一跳——刚才明明已经暗了的。 我立即走过去,就发现又有一封邮件。 早点休息,我们的路还很长,别老是吹风。 我看了看阳台,一下就一个激灵。 我靠,他能看见我!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立即去拉窗帘,但是一想不对,立即把自己压住。我几乎在凳子上坐了三分钟才压下那种震惊的反应。 看来这个人和三叔的关系比我想的更复杂,而且看这人的语气,我猜这个人不是以一种情侣,就是以一种长辈或者兄长的心态在和三叔发着邮件。 我回信: 了解,共勉。 发完之后,我立即就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拿出我自己的手机,马上给我朋友发短信。 我有一种预感,我甚至能猜到这个人可能是谁了。 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那接下来的事情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有转机。 8 第六十七章(一) 我的朋友是下午两点到的,我和他说,我叔叔需要他帮忙査电脑,费用是十万。这家伙缺钱,五点起床一个飞机就到了。我和他说,我自己有事就不来找他了,让他自己把这份钱给踏踏实实赚了。 这人是我一个同学,在电脑上有一些技术,上次我查那个网站也是他帮的忙。我把我的要求和他一说,他立即就明白了,也没问为什么,立即开整。 但是他刚把电脑整个搬了起来,看了一眼,就-咦-了一声。 我问怎么了,他道:“您这台电脑没有联网啊—— 没有联网?—— 您看,没有网线啊- 我趴下去一看,也愣了。果然,这电脑后面光溜溜的,连我这种没什么电脑知识的人也能肯定,这台电脑绝对没有连通网线,因为它只有一条电源线连接着插座- 无线网络?—— 不可能,电脑里没有安装无线网络驱动系统——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奇怪。 我靠,这是ghostnet啊,我心说。以前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电脑可以通过某种灵力和另一个世界的另一台电脑连接,里面的人说这种网络叫做-鬼网。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绝对不会是鬼网,我忽然意识到这亊情很关键。 我坐回到电脑前,冷静了一下。他就道:“我得拆开来看看,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否则的话,你就是在自己和自己对话—— 我不懂,你说得详细点—— 理论上也能做到这一点。一台电脑里面可以设置两个账户,在同一个电脑里互相通信—— 不需要网络?—— 不需要,不过,您的邮件往来有实际内容吗?- 我点头:“当然有—— 那就不可能是这样的,我觉得机箱里面一定有蹊跷-他说道。 我问他会不会损坏机器,他摇头说绝对不会。 他速度很快,显然在电脑城里装电脑装惯了,很快就把主机的壳子拆了下来,里面全是我看不懂的电路板。他用镊子在里面敲来敲去,看完后脸色苍白,对我道:“叔,这真他娘的诡异了,这里面没网卡- 我不理解这有多严重,露出疑惑的表情。他道:“在计算机的层面里,这是违反物理定律的。你没有网卡,就绝对不可能收到任何外网的邮件。不可能,你收到的这封邮件,只能是来自于你这台电脑本身—— 什么意思?—— 您要么是自己在和自己发邮件,要么,您这台电脑自己能发邮件给您- 我摇头,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仔细看看-我道。忽然就想起昨天最后一封邮件,我靠,难道这电脑是有智慧的,它是在这个房间里看到我出去抽的烟,并不是在这里其他某个地方监视我的阳台? 我浑身涌上一阵寒意,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的举动是不是就是在强奸它?不,解剖它。 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我同学继续研究机箱内部,忽然,他-咦-了一声,用手电照到了一根很细的白色电线,说道:“原来如此—— 是什么原因?-我急不可待地问道。他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里有一条奇怪的电线-他拨弄着那条白色的电线,电线非常细。他摸着,一直摸到电线的源头,电线连接到了电脑的电源里去。 他立即动手拆卸电源,在把电源拆卸完成之后,用螺丝刀挑出了那条白色的电线,发现电线接在一个很小的电子元件上。 我完全看不懂,看着我的同学摸着下巴。他想了半天,就道:“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会在这个时代看到这个东西。我说了您可能也无法理解。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网卡,它利用接地线来传递信号。这是一个点对点的网络,对方的计算机只和您的计算机相连。其实就是一个摩斯密码解析器- 8 第六十七章(二) - 那他在什么地方?-我根本不想知道运作原理- 不知道,他使用的是电源的接地线,这是一条专门的线路。您有这间房子的电路图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您查出来- 我摇头,不消说我不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就算以前真的有过这个东西,三叔肯定也销毁掉了。以三叔的谨慎,他不可能让可以暴露这条线路的可能性存在。 他说:“那唯一的办法是把这条线路扯出来。线路的一端在这里.那么另一端只要顺着线路去找就能找到-说着他指了指嵌入地板的插座,-这里就是源头。我们得把地板全部撬开,找到这条线的走向,另一台电脑一定也连在这根线上- 我想了想,让他先别轻举妄动。我得琢磨一下,动静太大一定会被人发现,必须举重若轻地搞。他道:“这种专用网络传播距离很短,而且不可能离开这户人家太远,否则就会牵涉到路边的街道变压器。所以,他的位置一定不会离这里太远,肯定在几百米之内,很快就能找出来—— 你觉得,最多需要多少时间?—— 最多三个小时就能找到- 我拍了拍他,就道:“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我们等晚上天黑之后再弄。你先把电脑给我装起来- 情况继续变化,需等到子时。 这是我发的邮件,让那人继续等一等。这样的话,这个人子时的时候一定会等在电脑边上。如果能找到,我就能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对方一直没有回信,我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便让我同学用布包着手电筒开工。 三叔的家其实是一栋老式农民房改造的,所有的线路都是明线,但是三叔为了安全,在地面上加了一层。我朋友小心翼翼地把地板撬开后,敲破保护线外面的保护壳,把电线扯了出来。 我跑到二楼,看房顶上的外接电线哪一根被扯动。 然后一路找下来,发现这根电线又直接连到了屋子外面。我把固定这根电线的所有铆钉全部拔掉,继续让我同学抽动。 再到一楼,我们跟着这根电线一路往前走,就来到了院子里。接着,我们就看到电线直接往下走,一路通到了地下。 我心中奇怪,三叔的院子不大,也就六七平方米,那一束电线有四五根,全都是在墙壁的房檐下走,只有这一根电线是往地下走的。 地面上堆满了凌乱的盆栽,足有十几盆。我和朋友小心翼翼地一盆一盆搬开,我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窨井盖。 电线一路往下,竟然通到了这个窨井里。 我从来不知道三叔家里还有这个东西。窨井盖上有一个提手,我上去提了一下,发现可以提动,里面一片漆黑,心就吊了起来。 有门儿。 我吸了口气,就对我的同学说:“行了,到这儿就行了吧-把他支走后,我立即就去屋里拿了手电,来到窨井盖前,深吸了一口气,拉起来就往下照. 8 第六十八章(一) 我看到了一段铁皮梯子,里面很黑,但能看到最下面有水。 真的是个窨井。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这盖子上全是窟窿,要是下雨肯定得往里灌,这电线肯定还得继续往下走一段。 窨井非常小,我进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空隙让我转身。下去之后,下面是一个大概一米左右的立方空间,全是水和落叶。在左边还有一个只能靠爬行进入的洞口,我看着电线一路下去,直接连接到了这个洞口里。 我用嘴巴咬住手电筒,爬进这个洞口,一直往前爬。 这种感觉让我又想起了爬盗洞的时候,我心中很不舒服,咬牙坚持着,爬了六七米,终于爬完了通道。 用手电一扫,我就发现,这个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房间是架空的,地下的架子是铁和木头做的,水从架子下面流过去。架子和木头腐朽得很厉害,我踩上去,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 架子上摆了几个书架,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电子上面有一台电脑,一台录像机和一台电视。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因为潮气霉变得很厉害,上面都有很多的霉斑。 电线就通到这个房间里的这台电脑上。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人还没回来?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那台电脑,是凉的。 刚才我进来的那个井口的盖子上压了那么多的盆栽,如果他要出去,必须移开那些盆栽。他不可能是从我进来的地方进出的。 我打着手电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就发现在右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口子,水从我来的方向流进来,从这个口子流出去。我往口子里照了照,很深,没有人在里面。 这他妈是谁呢?竟然有人生活在三叔家的下水道里,还是以这么一种隐秘的方式,还和三叔使用这种方式保持着联系。 这他妈太诡异了。 我把手电照向那几个书架,上面竟然全都是录像带。 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抽出来一盒……我发现书架上面所有的录像带全都是有编号的,和我当时收到的那几盒一模一样。但是我抽出来时的感觉有些不对,太轻了。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我又拆了几盒,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我心中讶异,为什么他要把空盒子放在这里? 我冷静了一下,心中非常混乱,我要把所有的事情稍微理一下。 三叔的屋子下面有个人,和三叔使用一种特别奇怪的方式保持着联系。三叔知道这个人在这里吗? 我想不可能有人可以在三叔眼皮底下,在三叔的房子下面做这么一个暗室,三叔肯定是知道的,甚至这个暗室里的一切本身就是三叔安棑的。 那么这个人在这个暗室里待了多少年? 从这些木头和铁架子生锈的程度来看,这些东西显然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我无法准确判断到底是多久,但是我觉得要达到这种老旧的程度,最起码要六七年时间,甚至,上限可能达到几十年。杭州虽然雨水比较多,但总体来说肯定是晴天和阴天占的比例更大。按照这种结构,这个下水管道一定不会常年有水,所以能腐蚀到这个程度,时间可能是非常长的。 从这张床的样子来看,这人肯定是生活在这里的。我翻了翻床和被子,都很干净,而且被子和床都很整齐。显然这个人虽然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但是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自律。 这个人一定是三叔计划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甚至可能是最为核心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会以这样的形式存在。 不过,这个人现在去了哪儿?如果他必须待在这种地方,他不应该经常出去才对。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不可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藏匿,这有点像《安妮日记》里的安妮当时住的暗格了。 我坐下来,揉了揉脸,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打开了电脑。 这台电脑和三叔的完全是一个型号的。电脑很平稳地开机运行着,很快就跳出和三叔电脑上一模一样的界面。 我操作了几下,发现和三叔的电脑一样,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立即就打开了邮件软件。 我看到了一个空白的列表,里面只有一封邮件。 我点开,一下就发现,是我自己最后写的那一封。 8 第六十八章(二) 其他的,无论是收件箱还是发件箱,完全是空白的。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站了起来,去看了床底下,打开了书架上所有的录像带盒子,翻看了录像机。 这封最后的邮件证明,和我进行邮件往来的这个人,就是在这里收发邮件的。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一个人藏匿在这里,不可能是这种状况,肯定会有更多生活的痕迹。要么这个人就是一个机器人,他除了收发邮件处理信息之外,完全什么都不干。 这绝对会让人疯掉的。如果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他绝对会疯掉的。 我在这个斗室内不停地踱步,一边想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不止一个房间? 这也有可能。我心中想着,蹲下来看了看另一边的口子。也许从这个口子爬过去,还有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全都是生活用品,甚至还有篮球场什么的,也许还会有充气娃娃。 那人也许生活在另一个房间里。 我深呼吸,蹲下来就钻了进去。这个管道更窄,我得缩着肚子才能一点一点往里挤。挤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人肯定不会是一个大个子。如果是一个大个子,天天过这样的生活,我宁可死了算了。 一路往前,又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忽然出现了光亮。我爬了出去,发现尽头并不是我想的另一个房间,而是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孔洞,有光透进来。 我推开木板,一下就发现,这里是一条暗巷。 所谓的暗巷就是,以前造农民房的时候,两栋房子挨在一起,中间会形成一条非常狭窄的通道,两边是两栋房子的墙。这样的建筑结构非常不安全,因为盗贼可以踩着两边的墙一步一步地蹬上楼,所以很多居民干脆就把自家的围墙和邻居家的围墙修得连起来,封死狭长通道的两个入口。 这样,很快人们就会忘记了,自己的房子和邻居的房子之间还隔着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 这种结构被很多古董商所利用,很多时候,这里用来摆放一些违禁品。 这个暗巷人只能侧身通过,出来之后几乎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洞。我侧身来到墙边上,那儿有几块可以借力的砖头,我踩着登了上去,然后翻圌墙下去。 下去就是三叔家的外墙,我看了看四周,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灰溜溜地从正门回去,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摸了摸脑袋。如果是这样的结构的话,这说明地下的这个家伙应该是和我一样,从暗巷出去了。 那等一下他怎么回来啊?难道还是从那儿翻墙回来?我心说这倒也行,我可以去暗巷堵他,那地方那么狭窄,随便怎样他都没有办法逃。 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在他房间里堵他更合适。 我再次下到那个窨井里,到了那个房间。 这次一爬,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我在椅子上坐下,集中注意力死死地盯住那个通道口。只要有任何东西从里面探出来,我就一下扑上去把他按死。 我不敢开手电,就在黑暗中静静地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有点恍惚了,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我一下就从恍惚的状态中冲了回来,一个激灵,立即屏住呼吸,向通道口的方向看去。 那边一片漆黑 我愣了一下,幻听? 刚想完,又传来一声说话的声音- 朋友- 这个声音不知道是从房间的哪个角落传来的。我吓得几乎屁滚尿流,立即就打开了手电,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四处乱照, 但是照了一圈儿发现,房间里还是什么人都没有。难道是在下水道里?我刚想去照照,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打开电脑- 我一个激灵,这一次我清晰地分辨出来,这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感觉在这个房间的房顶似乎挂着什么东西,立即抬头。 8 第六十九章(一) 就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天花板上挂了一大团头发,一定是之前几次把我们吓死的东西。所以我抬起头,一下看到上面用手电照出的影子时,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同时,整个人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就往一边靠去。 但是,随即我就发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上面只是一些水管和一吊灯。 我觉得奇怪,仔细在天花板上扫了一圈,上面不可能有人。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正在你的房间里说话,这个房间刚设计的时候,就专门设计了你的房间和这间暗室的传音效果,好让我时时能够得知上面的动态- 我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靠,这样的话,我在上面和我同学拆卸电脑的过程,他妈的这里全部能听到,难怪他跑了。 哎呀,我真笨,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一定会有后招,三叔房间里所有的动静全都被他监控着的。 我深吸了口气,就问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现在你有半小时的时间明确自己的处境。我封闭了你所在房间的两个出入口,你已经被困死在那个房间里了-对方道。声音在这种传播方式下显得特别沉闷,听不出具体的声音特征-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大叫道- 你不是吴三省,你的出现证明他出现了问题,我必须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等你明确了你的处境,你可以用你面前的电脑来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我又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不对,很可能,我这里发出的声音他是听不到的,只有单向的监听才是监听,否则不是变成电话了吗? 我立即来到电脑边上,我知道这个人说的话不用去验证,出入口肯定是被封住了。 难怪这里什么东西都没了。他听到我和我同学的对话之后,一定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空了。 但是他留了一封邮件没有删除,他是想我回复起来方便一些。真他妈贴心啊。 我立即回信:- 我听到了,你是谁?- 等了片刻,对方回了过来:- 你是谁?这个房间的密封性非常好,你怎么叫外面都不可能听到。你如果不想在房间里被困死,就要说实话- 我刚想回答,立即又有一封信发了过来:- 你时间不多了,我不能逗留太久。如果你有任何谎话,我立即会离开。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里面- 我心中暗骂,心说怎么办?说谎,怎么说?他肯定知道我不是三叔了,如果我说我是三叔他立马就走,但是我说我是谁呢……难道说实话说我是吴邪吗?那不是露馅了吗? 虽然说现在露馅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这么一吓就说实话,是不是太弱了? 我想了想,立即回了一封邮件:- 我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几乎立即就回了:- 你说出来,由我来判断- 我靠,这家伙还挺强势的。我心说,刚想着如何回,对方立即又来了一封邮件:- 你还有最后一封邮件,我必须马上离开,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是谁?- 我摸了摸脸,心里特别焦虑,打了两个字:未必。马上又删掉了,我知道这种人特别决绝。 但是,即使我说了实话,他如何判断我说的是实话呢? 其实他要判断的并不是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只通过邮件,他完全不可能判断得出来。他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哪边的人。 而无论我说的是否是实话,他听完之后,基本不会理会我,他还是会走的。最可怕的是,我从这个地方所有的迹象都能看出,这是个非常谨慎、雷厉风行和自律的人,他说马上要离开一定不是骗人的,我若不回答,他也不会因为想知道答案而多留一会儿。 我要做的不是说实话,而是让他产生对我的兴趣,让他把我放出去。 那么,如何让他对我产生兴趣呢?我想东想西,现在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很信任我三叔。但是我不能说我是三叔,难道要告诉他,我是三叔的亲戚吗? 8 第六十九章(二) 难道和他说,我是二叔?还是说,我是三叔手下的伙计?- 我走了- 就在我焦虑的时候,又有一封信发了过来。 我一下就慌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立即打了几个字过去-我是吴邪,吴三省的侄子- 瞬间邮件就发了出去,我甚至来不及后悔,立即看着那个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上再没有任何回信,我浑身开始冰冷起来,心说不至于吧,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 不可能的,这条网络的传输速度很快,他发完这个消息之后,我立即就回了,他应该可以看到啊,又一想,不对!就算他看到了又如何呢?也许吴邪这个名字他完全没有兴趣,看了一眼就走了。 我靠,我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用深呼吸来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我立即在四周翻找,想找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等我发现这里只有大量的录像带空盒子时,我几乎暴怒得去踢铁架子了。 但是,我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 明天,明天早上园丁老何会过来浇花,我只要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就能让别人来救我。 我靠,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三爷为什么会被困在自己家的密室里,这里有这么多录像带盒子和录像机,他们总不会认为我是在拷贝黄片贩卖吧?不管了,反正几天之后我就能恢复吴邪的真身了,丢脸就丢脸吧。 但是,怎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呢?这里的隔音措施肯定非常好,用一句港片中的台词来形容:我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看着房顶上的水管,心说,这些水管不知道是什么水管,把这些管子敲破了,对着管子吼叫,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听到。 我把铁架子当楼梯搭着爬了上去看,就发现这不可靠:这些水管肯定不是三叔家的水管,一定是邻居家的,而且一定是排污管;水管很结实尚且不说,我就算能打破,大粪也一定会喷我一脸;就算这些我都忍了,这声音从水管传到对方马桶的机会也太小了;而且,如果有人听到马桶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肯定认为是水管的气压声,最多认为闹鬼了,等他反应过来,我早就饿死了。 不过,我立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我看到一边的电灯了。 这里的电线是有电的,我如果把电线连接到水管上,那边有人洗澡的时候,就可能会被电死。 这样,警察就会来査为什么水里会带电,不过,一命换一命,这不是我的为人之道啊。 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先试试对着马桶吼叫。于是我爬下来,用力从一边的铁架子上,利用金属疲劳的效果去折一根已经生锈的铁捧,没想到这铁捧非常结实,我用力掰,竟然纹丝不动。 我折了几下,心里立即就发毛了,更加发狠地用力摇晃。就在这时,我听到一边的下水道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出来吧- 我愣了一下,就听到那边传来了铁栏杆打开的声音:“慢慢地出来- 我刚才看到了这个下水道里的铁栏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能够打开。我一下有点尴尬,不过刚才那样子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俯下身子看了看下水道,就看到那边的手电光照了过来,非常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慢慢地出来,不要乱动-对方又道。 我立即道:“不要伤害我,我不会乱动的- 说着我蹲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往外爬。等到我的脑袋刚刚爬出下水道口的时候,一把刀一下顶住了我的脖子- 别动-那声音道,我脑袋抬不上去,根本看不清楚这人的样子,就看到那人捏了捏我的脸,又翻了翻我的后脖子。忽然他笑了- 笑什么!-我有些恼怒- 吴三省说得果然没错,小苍蝇也能坏大事。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寻狼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感觉他一下子抽身起来,迅速爬出了窨井。等我挣扎着爬上窨井再狂冲到三叔屋外的巷子里时,就发现任何方位都看不到人了,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街道。 8 第七十章(一) 我发狂一般地冲回了房间,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把杭州几个比较得力的伙计全部叫了过来。我布置了几个任务,一批人给我找人,我没看到那人是什么样子,只说找形迹可疑的人。第二批人,给我四处乱翻垃圾桶,看有没有录像带。那么多的录像带,他不可能立即带走,要么是销毁,要么肯定是藏匿在其他地方。就算是只找到一堆灰,也必须给我带回来。第三批人,找人把那个密室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我弄出来。我要一寸一寸地研究,我就不信任何痕迹都找不到。 第一批人肯定没有什么结果,我只是心中郁闷,找几个人发下狠,但是啥人也没有找到。第二批人一直没回来。第三批人更是郁闷,因为也许当时设计下面那个屋子的时候,是先把家具放在里面的,如今要把家具从那么小的通道里弄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伙计问我怎么办,我心说还能怎么办,就道:“拆了!-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拆成碎片堆在了院子里,我看着所有的碎片,一片一片地翻动,直到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我才冷静了下来。 我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点上一支烟,琢磨着。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又丢了。但是我看着那些被褥,看着那些桌子椅子,忽然又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然后就冷笑了起来。 我意识到,我完全没有失败,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在我面前了。只是我需要一些措施把它解析出来。 我拿起了手机,打通了一个伙计的电话:“不管多少钱,给我找一个能检验dna的机构-我摊开被子,在里面仔细地寻找着,挑出了其中一根头发,-对,钱不是问题,- 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密室里待了几十年,而唯一和他交流的人是我的三叔,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这个人对于现代科技的知识一定少得可怜,我不知道他们在使用电脑之前是怎么沟通的,但是显然,他们对于科技的认识不会太深。 我把找到的几根头发让他们送去检验,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事情我他妈的就能知道一半了。 另一方面,我把两台电脑全部送到我同学那里,让他继续研究。我知道在电脑里删除东西是删除不干净的,就算把硬盘格式化,里面的资料也可能还原。我对所有的一切已经有所了解,某些碎片对我来说,可能是极其珍贵的提示。 长话短说,dna的检验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但是第二天,我同学就来了。 出乎我的意料,我同学是空手来的,我投以疑问的目光,他摇头:“这电脑里的硬盘没用,只是个空壳子- 空壳子?- 这是一个工作站-他道,-我在光驱里找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光盘,-这台电脑的硬盘是个摆设,这是使用光驱驱动的一个工作站- 我听不太懂,他就解释道:“总之,这电脑没有硬盘,所有的信息全都是存在内存中的,没有任何记录。只要一关机,一切归零- 我点上烟,让他坐下,问道:“这种技术是不是很高端?- 他摇头:“不是,其实是比较低端的技术。很多时候,是用在大学的多媒体教室和网吧里的,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病毒和重装系统的困扰- 我叹了口气,心说果然是滴水不漏。不过,就我三叔和这个常年生活在暗室中的人的这种状态,这些东西是怎么实现的?肯定得有一个懂技术的人来指导他们啊。 我不相信三叔是一个暗中修习了很多现代知识的人,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我叹了口气,就问他道:“那你仔细检查了这两台电脑,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吗?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吗?- 他挠了挠头,在我的边上坐下来,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道:“讲,讲出来我就给你加钱- 他道:“我在电脑城修电脑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电脑,说三叔您在古董行算是数一数二,那我相信,但是您也得信我,我修这么多年电脑,任何电脑到我手里,我都能看出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有什么习惯。甚至是胖是瘦,性格如何,平时在电脑上爱玩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我给他点上烟,看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放光,满是自豪,就觉得好玩。 8 第七十章(二) 他看我给他点烟,立即受到了鼓励,道:“您可能不信,我举个例子,玩游戏的和文字工作者,所用的电脑绝对不同,包括键盘的磨损情况,都有很大的区别。我可以根据键盘的磨损来判断- 我点头,让他继续,他道:“这台电脑是七年前的流行款,也就是说,这台电脑基本上已经使用了七年了,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个使用时间已经算是很长了。但是我检查了所有的部件,我发现一个非常离奇的地方-他顿了顿,-这台电脑基本上所有的部件都没有磨损- 我皱起眉头,意识到他说的东西确实可能很有价值- 我们知道,人如果使用键盘,手指上的油脂一定会沾在键盘上,无论这个人多爱干净,用完一次之后,这些油脂都会在键盘上形成一层薄膜,然后会有灰尘附着在上面形成污垢。一台用了七年的电脑,无论有多么爱干净,这种污垢是不可避免的—— 你直接说你的意思—— 键盘太干净了,鼠标的滚轮太干净了,这种干净不是擦拭之后的干净。要知道鼠标是非常难以清洁的。这种干净到什么程度了呢?如果这台电脑刚刚从库房里拿出来不久也不过如此。但是,根据这台电脑放在你桌子上的印子和外壳氧化变黄的程度来看,确实就是在外面摆了很长时间了,所以结论几乎只有一个-他道,-这两台电脑很少被人使用,几乎是没有被人使用过- 我摸着下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拍了拍他,心说:我靠,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叔在这七年里,如果经常使用电脑和暗室里的人交流,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但是,电脑绝对是放在这里的,我每次来都能看到;如果这台电脑不常用,但又放在这里,同时还兼顾着和暗室里的人沟通的任务…… 这是一个矛盾,证据相左- 这是个陷阱,狗日的-我把烟头掐掉,在心里狂骂自己。 这是一个试探机制,当暗室里的人察觉到这里有某些不对劲的时候,他使用了这台电脑发送消息,如果是真的三叔,也许会回复约定的暗号。 但是,我的思维没有那么深入,没考虑那么多,所以一下就中招了。之后那么多的对话,我一直以为是我在试探他,现在看来,他那么滴水不漏地回答,反而是在试探我。在所有的设局内,我处于完全的劣势。 由这种可怕的陷阱和设局能看出,之前这几股势力之间的斗智,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了。每个人都如履薄冰,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穷尽推算之能- 叔,您到底是想从这上面查到什么,您要方便的话告诉我,这样査我没有方向性-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认可了他的说法,积极性顿时高涨-吴邪那小子以前也总让我查东西,有目的就好查多了- 我啧了一声,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于是,我把在这房子里发生的事情,编成了一个很暧昧的故事,对他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觉得很好玩:“这简直就是二战时候的谍战戏码—— 我就想找到这个人,这人一定是一个关键—— 但是说不通-他道,-叔,您刚才说的这个故事,是说不通的- 8 第七十一章(一) - 为什么?-我略微有些诧异。他道:“他如果要试探您,根本不需要使用那么复杂的设备,只要往您的手机上发一条信息,看您回复的是不是约定的信息就可以了。这些电脑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我想了想,有道理,就道:“你似乎是有什么想法?- 他道:“这肯定不是陷阱,这两台电脑一定是有用处的,那个人也确实一直是住在这栋房子的下面。否则您下去也不会看到那些被子—— 那你不是说,这两台电脑基本上没有人使用过吗?-我道,-你怎么理解其中的矛盾?—— 矛盾的归矛盾,恺撒的归恺撒-他道,-很简单啊,这个人是住在下面的,但是,他和您的沟通,并不是依靠这台电脑,这台电脑,是一个陷阱,但是下面这间地下室不是- 我抽了口烟:“那他们是依靠什么东西来沟通的呢?- 这上面所有的对话,地下室里都能听得一淸二楚,但是我能肯定,下面的人说话,哪里都听不到- 也许不需要沟通呢?-他道,-也许并不是藏匿,而是监视呢?- 我只是想了一秒,忽然就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前面的几个矛盾全都有眉目了。 三叔电脑里的改装,不是由他自己改装的,也许三叔根本就不知道他家里的地下有这么一间屋子,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电脑连通着另外一台电脑,更不知道自己所有说的话,都能被人听到,所有三叔的信息,那人全部可以截获。 这人是谁呢?就好比是住在三叔肚子里的蛔虫。 我把我同学给打发走,答应三天内付款,让他继续琢磨,有什么新的想法立即告诉我。 之后,我就坐在院子的杂物之中,坐在三叔喝茶的台子之后,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电话。我打给了二叔,我问他:“三叔的这间房子是什么时候造的?- 二叔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忽然问我道:“你在哪里?- 我搪塞地说了一个地方,二叔还是沉吟,显然并不是特别相信。他的语气有些怪,我听着总觉得出事了,但是此时我也不想多了解,只是追问。二叔便告诉我:“那房子的地基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打的,之后重修过几次就不知道了。最初只有一小间平房,后来老三赚的钱多了,慢慢扩建起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扩建是在一九八八年,那段时间他几乎都住在我家里- 二叔说完这个之后,忽然抛了一句:“你最近别折腾了,好好待在杭州-说完立即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总觉得二叔正在忙着什么事,挂了电话之后,我想了想,就给自己的老爹打了电话。 我靠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和我老爹唠家常,我没有想特定的问题,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同时思考一些对我自己的推理有帮助的小细节。 我这几年少有的和老爹聊天聊得那么开心,我老爹都蒙了,聊到一半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暗示我:“小邪,是不是失恋了啊,有什么伤心的和爸爸说啊- 我嘿嘿一笑,心说我老爹心思还挺敏感的,还能听出我心里有事。但是我太了解我老爹了,就算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也于事无补。 从和老爹的聊天里,我把我们吴家从长沙到杭州的整个过程,全都套了出来。听完之后,我发现这简直就是一部连续剧。特别是我爷爷和霍仙姑还有我奶奶的故事,在那个历史背景下听来,简直就是一部特别好的故事片。 我爷爷成名是在长沙,他成名的时候非常年轻,他是第一个训练用狗闻土的土夫子。一条训练成熟的狗,探穴的效率是人的十倍,而且狗能敏锐地闻出各种火油类机关,甚至能闻出粽子是否尸变。 从我爷爷训练出第一只狗开始,他的财富积累极其地快。没出几年,他可能已经是整个长沙城几个第一:知道古墓位置的数量第一,没有出手的冥器数量第一,等等。包括连张大佛爷的手下,都会来问我爷爷要位置。 当时,霍家、齐家、解家虽然都已经小有名气,但霍家因为内乱特别严重,后来被迫慢慢地把精力放在了经营上,谁也不去下地(下地很容易损兵折将),而齐家一直是以经营见长,不温不火,解九爷则刚从日本回来,我爷爷在这几年里的积累,甚至超过了齐家几代人的积累。 我爷爷当时说起这一段经历,颇为得意,一直道:“科技创新才是第一生产力,特别是在倒斗这种传统行业内,一点点创新就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爷爷在长沙的的确确风光了一些时候,那个时候他年轻而且传奇,但是又丝毫没有架子,挥金如土,却又和蔼可亲,这种人肯定会有无数的朋友前来结交,无数的朋友对他充满了仰慕。他和霍仙姑的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时霍仙姑年纪还比他大,喜欢他简直喜欢得要死。 之后遇到了以前说过的长沙大案,裘德考出卖了所有人,我爷爷家财散尽,在古墓里躲了一段时间,之后逃到了杭州。解九爷当时已经起来了,虽然财富没有我爷爷那么雄厚,但是因为家族底子在,人脉广,善于经营,于是解家就成了老九门中政商关系经营得最好的一家。正是通过解九爷的保护,我爷爷才碰到了我的奶奶。 8 第七十一章(二) 当时应该是我爷爷在解九爷的介绍下,先住到了我奶奶家(我奶奶和解家是外戚关系),我奶奶负责照顾我爷爷,当时江南小家碧玉和湖南的女盗墓贼气质完全不同,我爷爷当时应该是劈腿了。在没有和霍仙姑交代的情况下,直接完败给了我奶奶。当然,当时我奶奶也不知情。 当时全国的形势是一片兵荒马乱,就连书信都不通,这事情就这么慢慢熬过去了。大概是两年后,霍仙姑来杭州的时候,我爷爷已经和我奶奶成亲了,我奶奶已经怀了我老爹。当时霍仙姑也没有见我爷爷,只是很客气地在房里和我奶奶聊了一个时辰的天就走了。 从此天各一方,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知道对方过得如何,就是再不相见。 谁也不知道当天她们聊的是什么,只听下人说,她们聊得很开心。 我爷爷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是满头的瀑布汗。我听了都不由得同情他。 大概是过了三年,我爷爷才把生意继续反推回长沙,之后基本就是两地来回住。每次去长沙,我奶奶必定陪同,我爷爷和霍仙姑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再过一年,霍仙姑就嫁到北京去了。我爷爷说起来还感慨,在的时候,觉得可怕,走了,却也觉得惆怅。 我三叔应该是在十三岁时自己入行的,先是在长沙混下地,后来得了一些经验和钱,便到杭州来,买下了现在的这块地。当时还没有买这个概念,是通过关系拿的,盖了房子,便慢慢地把重点转换到了经营上。这个地方经过多次扩建,也越来越好。 二叔一直在做学问,大概是在七年前开了茶楼,也不是为了赚钱,单纯就是为了和他的那些朋友有个聚会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二叔身边有女人,他似乎是红花滴水不进。但也许是二叔心思特别缜密,他的破事儿谁也不知道。我老爹则很早就离家了,当时支边,从南方去了北方做地质勘探,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才回来。 回来之后,他们结婚有了我,我老娘是个强势户,杭州本地官宦家的姑娘,后来有段时间天天和我爸闹离婚,差点把我烦死。 吴家在杭州的整个过程到此就很明确很清晰了。现在的问题是,这栋楼底下的房间,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在修建之前就挖好的,还是在重建的时候完成的? 如果三叔本身不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那这间密室一定是偷偷完成的,所以不可能是当初修建时就设计的,很可能是之后某次重建时挖掘的。 我是学建筑的,我知道挖地下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出去走了几步,以步伐来丈量,很快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 这个地下室的确切位置并不是在三叔房子的底下,而是在和隔壁屋子交接的墙壁底下。 我看了看隔壁的楼,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它。这里的农民房很密集,每次来三叔这里,我总是直接上二楼看货,也不会待得太久,隔壁是谁,我真的是不晓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地走到了隔壁的大门口,鬼使神差地敲门。 那是铁皮门,特别熟悉并且特别结实的那种农民房专用防盗门。敲了几下,我发现门上有一张已经剥落得差不多的纸条,上面写着-有房出租-,下面是电话号码。 没有人来开门,我敲了半天,毫无反应。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这个号码。 声音响了三四下,没有人接。 我看了看四周无人,便找了个地方一下翻上了墙,跳了进去。 我自己的身手那么敏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看来这都是这两年-下地-锻炼出来的结果。落地之后,我就发现这个房子应该是没人住的,院子内一片萧条,全都是落叶。我正奇怪这些落叶是哪儿来的,就又见几片飘了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这间屋子的房顶上种着一些植物,植物长久没有人打理,都枯死了,叶子是从上头飘落下来的。 我用步伐丈量这个院子,发现如果有人要从这边挖一个通道到三叔的楼下,确实可行。但是我必须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 我走向楼的门脸,这里还有一道门禁,那是一扇大的包铜门。这家没什么品位,黄铜的大门看上去金光灿灿的,很气派,所以很多农村的土老板都喜欢这样的门。 这门虽然看上去很俗气,但是保险的性能确实极好,我估计用普通的小炸药都炸不开,而且这种门一般都有六七个门闩,要撬起来实在是费劲。 如何才能进去?我想了想,看到二楼也是铁栏杆森严,所有的窗户被包得死死的,好像专门来防备一大帮人人室盗窃一样。就在我准备打电话找人来帮忙的时候,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我刚才拨打的那个电话拨回来了。 我接了起来,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我干吗,我说我要租房子,他道:“房子早就租出去了- 我道:“不可能啊,房子一直没有人住-对方道:“房子十九年前就租出去了,那张纸条可能一直没有撕掉。十九年来,房租每年都会准时打过来,所以我在外地也从来不过问- 十九年前?我愣了一下,看了看这房子的格局,十九年前的房子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这房子肯定是翻修过,我就问他十九年间这房子是否有过修整。 对方说不知道,他也没法管,反正钱每年都有一个递增比例,说完他就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租房子-说着我灵机一动,就问他,-你能不能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他做个二房东,租两间房子给我- 对方还挺热情的,说稍等,很快就把电话报了过来,说他自己也很久没联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继续打电话去找他。 我听得心中暖暖的,心说世界上毕竟还是有温暖的。于是,我拨通了他给我的电话号码。响了几声没人接,我放下电话看是否拨错了号码,忽然,我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号码竟然在我的手机号码簿里! 看着这个名字,我立即把电话按掉了,心说狗日的,不可能吧。 8 第七十二章(一) 手机上跳出来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在我手机上出现过了。看到的那一刹那,我的想法是,无论是谁的名字从我的手机上跳出来,我都不会惊讶。但是唯独这个人,我是无比惊讶。 其实,也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呼- 爷爷-! 手机上显示出的名字,是我爷爷去世之前使用的号码。他入葬之后就没有人打过了。没有想到,竟然现在都没有停机。 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说狗日的,看来真的非常接近核心了。我的方向对了,但是我还是弄不懂,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继续拨出这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我不知道自己能听到什么,但是我其实挺期待的,无论是什么声音,我都非常期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放下手机,爷爷的手机肯定已经没电了,可能里面还有一些钱,因为吴老狗最后的日子过得相当富裕。我三叔给我爷爷充电话卡,可能一充就是够用几年的钱,所以没有停机。但是,那部手机,肯定没有人充电了。 我奶奶不是一个为情所累的人,她活得非常聪明,对我爷爷的去世她并不是太伤心,我现在也不想去打扰她。 这套房子是爷爷租的,而且一租就是十九年。 我已经不想去细琢磨其中的可能性。我再次拨了那个房东的电话,告诉他,我联系上了二房东,我会给二房东的账上和房东的账上每个月各打五百块钱。二房东让我直接找房东打一张他以前的打款证明给中介。 房东很热心,大概知道自己每个月又能多收五百块钱,很快就把他的账户清单打给了我。我点上烟,翻出了墙头,一边让手下找几个会橇门的过来,一边就找银行的朋友,査询这个账户的款项打款人。 一开始朋友在电话里很为难,我说会给他点好处费,并且告诉他只需要这个打款人的账号他才同意。很快账号发了过来,我在自动存款机上输入这个账号,很快这个账号对应的名字跳了出来。 我对着自动存款机愣了半天。 是我爷爷的名字。 可能是爷爷采用了自动划账的方式。 我回到街上,在过人行道的时候差点被卡车撞到。我已经顾不得这些,浑浑噩噩地来到一家咖啡厅,找地方坐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地下室,是爷爷挖的? 爷爷租了边上的房子,挖了一个地下室,然后监视自己的儿子? 爷爷没那么变态吧,在我印象中的爷爷,已经基本出世,活在自己的世界和回忆里。在晚年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杯茶、几条狗和一个牵着手顺着西湖边走走的老太婆。 不过,十九年,我想到了这个数字,十九年前的爷爷是什么样的? 我脑子里闪过很多零碎信息,我想到了二叔和我说的一些暖昧的话,暗示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三叔是假的。 十九年前,当年似乎正好是假三叔从西沙回到杭州的时间。他回来之后,二叔和我爷爷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所有人对于-它-还是相当的忌讳,特别是爷爷,肯定会想到和他有关,为了不打草惊蛇,爷爷在这里挖了这么一个地窖,用来监视这个假三叔。 有可能,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常年住在地窖之中呢?难道当时爷爷他们找了一个人监视三叔,这个人常年待在地窖之中,到现在都没下班? 那他妈的这真是世界上最苦逼的工作了,上班地点居然是在下水道里,而且还没有假期。如果是十九年前修的密室,那就是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待了十九年,比在小煤窑还苦。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能说通的问题。十九年,以爷爷、二叔的魄力,十九年的监视,什么都没有改变吗?十九年,都可以改变一个王朝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在监视?或者说,爷爷和二叔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的所在。从二叔给我的暗示里,也有这一层意思,他们知道三叔就是解连环,那为什么他们不采取任何措施? 难道,这么监视着,他们监视出感情了?还是说,二叔和爷爷还有自己的计划?那又是什么计划呢? 8 第七十二章(二) 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快扛不住了。我意识到,哪怕二叔再难搞,再精明,我也必须得向他摊牌了。我真的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三叔那儿,我躺在沙发上瞎琢磨。 在我以往的认识中,算计二叔基本就等于找死,二叔识破一个局是不需要中间过程的,他看看表情和大概的说辞,立即就能知道对方背地里搞的花样。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顺着你设的局走。有一次我们去老家,三叔为了私吞一个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做了个局,二叔一直假装自己在局里,其实一路上各种安排,以局破局,借着三叔的局破掉了另外一个族人更大的局。当三叔以为自己终于赢了一次的时候,二叔几句话摘走了所有的胜利果实。 我在想二叔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给我听,他说给我听的前提是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来,二叔软硬不吃,我能逼他就范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以性命相逼。 但是,二叔是非常精明的人。他知道我是那种绝对不可能以命相搏的人,我觉得他最有可能的是在那里喝茶,丝毫不理会我。我总不能真的自己把自己弄死。 我必须做成一种让他明白,他不告诉我,我真的会死的这种境地。也就是说,我必须把事情做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难道要假装被绑架吗?我心说,如果我切掉自己的手指,给二叔寄过去,二叔会不会就范? 我觉得会就范。但是,我觉得二叔不会立即就范,一根手指肯定是不够的,二叔的神经起码能坚持到三根。 来到了厨房,我看着自己的左手,拿起了菜刀,选了其中三根似乎不太能用得到的,比画了一下,忽然觉得人生特别美好,自己何必呢? 二叔会不会亲自过来主动和我说?这个洞如果是他挖的,那下面的人逃出去了,二叔肯定立即就会知道。那二叔会不会有什么应急的措施启动呢?等一下会不会有一颗定向导弹飞过来,把我炸上天去?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他妈奇怪了,如果没有任何的应急措施,这种监视又有什么用呢? 我觉得所有的方向,在这件事情上似乎都能说得通,但我缺少一把钥匙,唯一的一把钥匙。以前的我,离真相太远了,只能看到很多成直线的线索,它们之间互相矛盾。可是,这一次我离真相太近了,所以我看到的是无数的可能性。相比之下,绝对不可能和无数的可能性,我现在发现还是前者更加仁慈一些。 算计二叔。 我又拿起菜刀,把自己的手按在砧板上,好像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虽然有点蠢,但是,我好像走投无路了。 一股决绝和森然的情感从我心底涌了起来,此时我意识到自己快疯了,我的心魔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了。 救救我!我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想一刀狠狠地劈下去,就在这一瞬间,我放在一旁的手机一下响了。 我吓了一跳,瞬间,所有的锐气都泄了。人几乎虚脱了一样。拿起手机,我顿了顿,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就问是谁。对方道:“把刀放下,看窗外- 我一听这声音,就反应过来是我在地窖里听到的那人的声音,立即往窗外看去。就看到远处一栋农民房里,有一道手电光闪了闪。 我正纳闷,就听到电话里的人叹了一口气:“我把手电放在这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留在了手电边上。你看完之后,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8 第七十三章(一) 我一路跟着手电光来到了那栋农民房下面,敲门进去,发现门并没有锁。一路往上,所有的门禁都是打开着的,整栋楼似乎都是空的。我来到了那个房间,那是一个什么摆设都没有的空房间。一扇窗子大开着,手电就放在窗沿上。 透过窗子,能直接看到三叔那楼的阳台和厨房,我看到了一架望远镜,架在窗边上。 我看了一眼,发现望远镜正对着三叔家的厨房。 手电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一下子展开,发现那竟然是一封信,信的第一句话特别奇怪- 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蜮- 我拿着信,看了看四周,一开始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一圈我就明白了,一股强烈的寒意扑面而来,从窗口吹进来的凉风似乎一下子降低了这个空间里的温度。 我从这个窗口看去,整片区域,连同所有的农民房,全都没有亮灯,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三叔那栋房子有灯光。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多,正常的话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我立即低头继续看信。 信上面写着: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周,几乎全都空了。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域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遗留品。 我屏住呼吸,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用手电照明,慢慢地把这封信看完。 这封信中的很多信息都需要和前面的很多信息互联,其中一些信息已经表述过,这里再表述会非常麻烦。我只是陈述几个最重要的部分。这几部分一出来,整件事情就全部联系上了。 这封信里,非常明确地说了一件事情,就是当年有一队人,将几十盒奇怪的东西,送到了我爷爷的手上,我爷爷将其放在一个棺材内,埋在我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之下。这几十盒东西十分重要。 这几十盒东西,一想就知道,是当年那支掉包的考古队从张家古楼里面带出来的东西。记得盘马说过,当年考古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箱子。 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难道,狗日的那具尸体就藏在这里,在我眼前这片区域里? 这果然是撒手锏,这具尸体太重要了,这具尸体的出现,会毁掉-它-的一切依存。 信的内容不长,我将全文附录下来,里面有很多叙述比较杂乱,但是,只要是对这件事情有一定了解的人,看完这封信之后,必然会完全理解,并发现信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 吴邪: 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蜮。 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用,几乎全都空了。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蜮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遣留品。 在很久以前,有一支由收编的盗墓贼组成的考古队,准备将一具装载着尸体的棺材,送入一个古墓,在这个古墓中,尸体会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尸体所在的这个组织十分重要。 然而,这群盗墓贼中有人预见到了将尸体送入古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其中有几个盗墓贼,为了阻止这种后果,背叛了其他人。他们杀死了同伙,假扮成了他们的样子,将那具尸体隐藏了起来。 这具尸体,现在就在你面前所看到的这片鬼域之中,你千万不要试图去寻找它。在这片区域之内,只要是触及核心秘密的人,要么成为我们的一员,要么,就会被无情地抹杀掉。就算你是这个计划的最初参与者的孙子也是一样。 我想,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在你的经历中,有的人就算在再怎么无法继续撒谎的情况下,也一定会继续对你撒谎。应该有人和你说过了,有些谎言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这就是核心的原因。 因为这个核心的秘密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无法承担任何风险。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给你写这一封信,是因为我们的时间到了。明天一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你也许要问为什么,我想说,我们终于熬到了,熬到那个组织最后一个领导者的死亡,那个组织终于完全消失了。就在明天,那个组织将成为一粒永远不能被揭露的历史尘埃,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存在过,谁也不知道它曾经有多强大。 你不用去思索时间到了的意义,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具尸体,只要过了这个时间,对于一切就都没有任何作用了,这便是时间到了的含义。一直以来,这具尸体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们一直害怕我们把这具尸体以及背后所有的荒唐计划暴露出来。依靠这具尸体,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敢对我们进行最大力量的捕杀。 不过,现在我们也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世。我们的威胁消失了,那么,威胁的证据,虽然还是可以毁灭很多东西,但我们也不想引火烧身了。 明天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明天的九点四十五分,我们就会毁掉那具棺材和所有相关的东西,离开这里。 整个宿命彻底地终结了。 你不要再为这宿命的终结,做任何牺牲和猜测,事实就在这里。你要感谢你上一辈对你的保护和之后做的所有一切,那些隐瞒、欺骗、设计,让整件事情终于可以在你这一代人完结。因为,原本你是很可能要接替我们,继续和命运对抗的。但是,现在终于不需要了。 我想你应该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在很久之前就用一种最决绝的方法隐去了我的身份,只有你爷爷和你三叔知道我的存在。快二十年了,如今我终于可以离开,希望我之后的人生,可以忘掉这一切。 我之所以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但是,这是我唯一一次犹豫了,不会发生第二次。 8 第七十三章(二) 你爷爷和我父亲,当时是最早两个对于所有事情萌生退意的人,但是他们各自走的路线不同——你爷爷一直想等待,希望通过时间,将一切都洗去;而我父亲则知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们所有的宿命就都不会终结。 所以,我父亲便展开了自己的计划。我们掉包了那支考古队,藏起了棺材。但是,我们逃亡时,却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围剿,走投无路之下,我们只能求助于你爷爷。 你爷爷给了我们最大的帮助。而在之后的岁月里,吴三省也帮了我们很多。你们吴家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参与,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计划不可能在当年最可怕的岁月里坚持下来。这也是我这次手下留情的另一个原因。 吴邪,我听吴三省提过很多次关于你的事情。我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你竟然会陷入这么深。幸好,你直到现在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也幸好,你单纯地相信了你三叔的各种谎言。 你三叔第一次带你进入古墓时,已经是在准备当他自己无力承担的时候,由谁来替代他的位置——他选择了你。 你也许不知道,你从小练习的所有技巧,包括你的笔迹,还有你三叔给你讲的各种故事,都包含了什么秘密。你用来练字的所有字帖,全部都是来自一个叫做齐羽的人的笔迹。从小你三叔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故事,里面无数次地暗示着这个人的名字。这都是为了在所有的计划中,让所有人误会,你就是齐羽。你不知道,从七星鲁王宫的那次探险开始,你的出现,让无数暗中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调查你的笔记就会发现,你很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齐羽。你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帮我们消耗了敌人无数的精力。 后来你开始调查了,万幸的是你只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没有深入思考。但是你肯定会头疼吧,你应该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不解,但,不该让人知晓的,我就不会让人知晓。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安危而暴露这个秘密。相比于这个秘密来说,你大微不足道了。这封信,其实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无法改变。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要试图去寻找那具棺材,揭下你可笑的面具,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忘记这一切,等待我将真相送给你的那一刻吧…… ========== 我看了看手表,离第二天的九点四十五分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看样子,这个人应该现在就在这片鬼蜮之中。 看完之后,我靠在墙壁上琢磨。这封信写得十分简短,但是,它是唯一一封真真正正把事情讲淸楚的信件。我看完就明白了这封信说的东西都是真的,并且我总觉得写信的人似乎与我有特别的关系。这封信的行文非常稳定,显然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心态没有任何波澜变化,这一定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到,就算明天一切宿命完结,他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在这里,我能看到三叔的楼房。如果真如信上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是他,一定是坐立不安,无比忐忑。而他还可以在这个地方监视我,甚至冷静地写好这封信。 如今我应该如何? 如果是小说的桥段,此时我应该奋发图强,一直到明天九点四十五分。我还是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去折腾,可以一个个窨井地去翻找,一个个地窖地去挖掘。 但是我实在动不了了,这几年的疲惫似乎一下涌了上来。 他说会给我一个答案,那么我就等待这个答案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还有一线希望。就算从此再没有任何提示,我还是可以等下去,等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为止。 我靠在墙角,拿着那封信,一直等待着,似乎在中途睡着过两次。五点时,天就蒙蒙亮了,我困得不行,终于完全睡着了,一直到警笛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爬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十点多了。我赶紧出了那间空房,爬上顶楼,四处眺望,就看到这片区域之内,有十几处着火点,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消防车试图进来,但是所有的街道都被违章建筑堵得很不通畅。我在房顶上坐下来,点上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8 第七十四章(一) 之后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我用三叔的身份告诉底下的人,我要去其他地方考察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把铺子的生意交代给自己的侄子打理。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我除去了面具。 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我顿时痛哭流涕,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需的坚强、必需的勇敢、必需的担当、必需的决绝、必需的血淋淋和残忍。我终于变回吴邪了。 我终于是那个可以退缩、可以软弱、可以嘻嘻哈哈、可以出糗、可以天天半死的天真吴邪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问别人-为什么-”不会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骂别人:“狗日的,你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我哭了很长时间,失而复得或者是情绪崩溃?什么都不为,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我抱着那个姑娘,她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我放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眶里也闪着泪花。她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哭得如此悲伤。 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我在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子,孤魂野鬼都来助兴吧,我希望里面有我熟悉的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从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然而,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之后的几天,我还是经常会突然以三叔的口气说话,会突然在睡眠中惊醒,觉得自己露馅并前功尽弃了,甚至在照镜子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在,我这种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地淡化了。 我至少还是一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胖子说得没错。 休息完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王盟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陌生的表情,好久才意识到是我回来了。他胖了一些,又颓废了一些。我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拓本,似乎是少了一些,看来,再没有生意,也总有一两单上天恩赐的。 我躺到了里屋的躺椅上,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又开始过那种做白日梦一样的生活。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可能了,三叔那边繁重的业务,让我不得不勤奋起来。 王盟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向我提了辞职,我给他涨了工资,他才答应继续干下去。 即使是最稳定最单纯的人心,也总是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而错误更多的是在我这一边。 其实在之前,我很想把他炒掉,但是如今,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过在网络上,很多人把这种想法称为:你老了。 用吴邪的身份去接管三叔的生意还有一些困难。在一些问题上,我得到了二叔的帮忙。经营管理上总是磕磕绊绊,但是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因为,就算现在手上的所有东西都失去了,我也不在乎了。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反而能更加冷静客观地判断那些重要的东西。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得到了一些小花的信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只是有一些艰难。 他的伤势很严重,回去之后在协和待了一段时间,便转去美国进行治疗,大概两个月后才从美国回来。回国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他的一封邮件,在邮件里他和我说了他的大概情况. 霍老太太的葬礼,他并没有参加。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秀秀接班,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有各种表演,只是霍老太太的那封家书,决定了一切都只能在水面下进行了。 以后的日子相当地难走,但是小花说比起他小时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他让我不用担心。 我在杭州代表吴家,也表明了态度。我知道有小花在,秀秀一定可以走下去,并且可以走得很安稳,而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帮忙。虽然未来一定有着大量的磕磕绊绊,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8 第七十四章(二) 在回来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我为潘子举行了一场很小的葬礼,做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潘子的衣冠冢与大奎相距六个牌位,大奎墓前没有人扫墓,已经一片狼藉,我简单地清扫了一下。之后,便帮潘子去处理他生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琐事。 我进到潘子的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筷子就在边上,碗中的一叠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了。 显然,潘子离开之前,正在吃这碗面,他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无法回来。 我总觉得,他是知道自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没有做任何处理。 我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这碗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接着,我出门找到了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了。 那房东还很好奇:“那哥们儿人呢?-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回老家娶媳妇了- 这是我认为的潘子最好的结局了,他本来有机会脱离这个圈子的,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老路,虽然我不知道,他更喜欢哪种结局。以潘子来说,他说不定更喜欢现在的结局,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选择的还是错误的。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电话联系也不方便,我只能打给阿贵,问一下胖子的近况。阿贵说,胖子现在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做做农活,抖抖簸箕,晚上就做饭,看着月亮发呆。很多时候他和胖子一天也就只能说上两三句话。 我问胖子有什么情绪没有?还是像以前那样完全呆滞吗? 阿贵说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胖子干活儿很利索,话也不多,比以前好的是,有很多时候他能吐几句俏皮话了。 我告诉阿贵,如果胖子在那边缺钱的话,就直接和我说,我给他汇过去。 我觉得胖子会好起来的,胖子不是一个能把自己沉浸在抑郁之中的人,他知道云彩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胖老板变得不好玩了。胖子会慢慢地好起来,虽然,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心中一定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但是,胖子是一个好人,上天不会为难他太久。 王盟在我给他涨了工资之后,工作态度积极了很多,加上我也回到了铺子里,三叔那边的业务又会到铺子里向我汇报,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以为他是我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他的人生价值似乎在慢慢显现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看到他做事的态度很好,我慢慢地开始教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上手很快,后来也确实能帮上我不少忙了。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成为像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但是,我馒慢也开始觉得可以依靠他了。 老海,之后因为业务方面的事情同我联系了几次。老海的业务发展得很快,但是似乎是被某个有关部门盯上了,他在税务上一直不干净,加上古董买卖又一直是地下的现金交易,所以他后来做事情十分谨慎,为了避免连累他,我们用了许多奇怪的招数。很多交易他都没有出面,直接是我和买家联系,然后把钱换成实物或黄金带给他家的姑娘。 他家的那个姑娘,原本是我很喜欢的类型,俏皮的小黄蓉。不过,自从那次见完之后,我们真的就很少见面了,后来她也慢慢地长大成熟了,当初我对她的那种喜欢便渐渐淡化了。 有一次我出去散心的时候,路过英雄山。周末的时候人山人海,我在五花八门的铺子中找到了老海的铺子,可是,卷帘门紧锁。我知道他在里面,但是想到各种寒暄,就觉得太疲倦了,便转身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不知道他后来是进去了,还是逃出国了。 8 第七十五章(一) 裘德考从巴乃回来之后,又活了三个月,便驾鹤西归了。国际打捞公司股东重组,拍卖了一些资产,裘德考队伍里有一些和我有私交的人,在许多项目组撤销的时候,拿走了很多卷宗。当然,这些卷宗都寄到了我这里,但是都没有之前给我的那十二卷重要。虽然我在其中找到了很多细节去补充故事内容,但是整体拼凑出来的故事,并没有往前进。 我和其中几个人一起喝咖啡,他们告诉我,国际打捞公司的高层还会继续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他们的资金还是很充足的。几个可能接班的大佬拜托他们给我带话,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继续和我们合作,条件会比裘德考在的时候更丰厚。 我做了一个fuck的手势,让他们帮我把意思传达回去。 哑姐在半年后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有一点秃顶,人到中年了,似乎也没有多少钱。很多人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哑姐,而是贪图哑姐的钱和地位。我参加了婚礼,这个男人名字好像叫做阿邦,眼中全是狡狯之色,但是很殷勤,不停地给大家敬酒、递烟。而哑姐,一直面无表情,看着我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 很多男人,并不是因为这样那样而被人记住,他被人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据说哑姐和这个男人好上,是因为这个男人是酒行里送酒的,送的次数多了,每次看到女主顾喝得烂醉,就顺手照顾一下,这才发生了关系。 皮包的伤好了之后,洗心革面,去参加了自考,专业好像是国际贸易。但是专业课考试科科挂,用他自己的话说,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多时候连题目都没法读通,更别说该怎么答了。英语的话,连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不全。 最后他还是回了这一行,但是绝对不做大买卖了。他的搭档说,他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皮包变成了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代枭雄的,至少会相当的富有。 还要说到秀秀,我觉得秀秀应该是喜欢小花的,毕竟他们是真正一起长大、一起承担过事情的人,但是那种喜欢,未必就是我认为的那种喜欢,因为他们两个对于对方太熟悉了,很多应该有的情愫,还未产生便成了另一种更深的东西。 秀秀没有再和我联系,也许是被我伤了心,也许是事情最后出现的惨状和我那时候做出的决定,让她无法再面对我。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修炼得足够好,她这种逃避对于我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最后要说的,就是闷油瓶了。 有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因为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竖立着无数的倒刺,他也会一直往前走,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直到他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其实,对于我们这两辈人来说,前一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一个大概轮廓了,唯独对于他,他的目的,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的,我都可以清晰地列出来。但是闷油瓶,他似乎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傀儡,他在所有的事情中,似乎都是为了别人的目的而行动的。 8 第七十五章(二) 然而,从我和闷油瓶相处的经历来看,他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他每次进去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目的。从他的职业失踪技能和一路上那种经常梦游的状态来看,他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得多。 很多次我都觉得,在他心里,我们的目的都是可笑的,而他的目的才是核心。 当时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再次陪伴,毅然独自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们陪我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道路,是最后的道路,你们谁也无法承受,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狗日的,这叫什么事情,我们卷进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里面,我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状况,却发现闷油瓶心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一件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我是否应该抱着他的大腿狂哭-不要丢下我们-呢?以当时的情绪和状况,谁也没有力气这样做,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如今,这个被设计的阴谋似乎是结束了,我身边的大部分谜团都已经烟消云散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谜团,一直都没有任何要散开的迹象。 而我和他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各安天命,他一路向北,似乎是走向了自己的终点。从他离开时显露的表情来看,我们当时所有的惨状,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还记得胖子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边的亲人,在一年内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了,你会慢慢地麻木。而小哥离开时的眼神,似乎就是后者。在很长的岁月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以各种方式死去,你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你身边留下来,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一种看法。 比麻木更深的一层,就是淡然,对于死亡的淡然。 时间缓缓过去,我一直在等待着那封信上所说的秘密被揭晓,但是一直没有任何东西寄给我。一开始我每天去收两次邮件,后来是一天一次,后来是三天一次,到最后是一周一次,却一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我想,再也不会有任何邮件寄给我了,我又一次受骗了,而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应该这么了结了。 我不伤心,甚至也不纠结。到了后来,我甚至是希望那封邮件不要来了。每周去打开邮箱,然后默默关上,在西湖边看看风景,骂骂手下,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事实上,那封邮件早就到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把那封邮件领走了,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一年之后的立秋,我骑着自行车绕着西湖骑了一圈锻炼身体,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王盟已经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孩子。如今这表情,表示他今天碰到了他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我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边上,我就看到,在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正在翻阅我们出售的一些滞销的拓本。 这个人的身形我相当熟悉,但是那一霎,我没有认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身边放着一只很大的背包- 小哥-他转过头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他淡淡地看着我,很久,才说道:“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 8 第七十六章(一) 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天色很阴,阴沉的多云天气,乌云一片压抑,似乎很快就会下雨。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在我之前就已经很习惯他的这种漠然,自己一个人点完菜,就看到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说话,他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他绝对不会因为冷场而首先开口说话。 在西湖的冷风中吹了五六分钟,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我点上了香烟,问他道:“你的事情,完成了?—— 嗯,-他点了点头。我意识到是真的,他的眼神中,之前那种执著的气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深的淡然。不同于他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这种更深的淡然,是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我问他道。 他转头看我:“结束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在杭州住下来?-我问道,心中默算自己的财产。最近杭州的房价涨得很快,这穷光蛋如果想在杭州买房的话,肯定会问我借钱!他的钱也不知道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从来没见过他兜里有大票子。狗日的,我的钱根本不够啊。要是他真向我借钱买房,我还是先劝他租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得回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他道- 你应该去哪里呢?远吗?-我问他,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 那你是来……-我很少这么正经地和他聊天,觉得特别尴尬,只得顺着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我来和你道别的-他道,-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没事,你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写信给我。打字你不会,写字总会吧?-我道,-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 他没有反应,继续吃菜。 闷油瓶的动作很轻,似乎是轻得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气,这其实是他手腕力量极大以及对于自己动作的把控力极端准确的原因。我之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有各种人在四周,我没有太注意过他,现在看着,就觉得非常奇妙。 气氛再次很沉默,我开始无比怀念胖子,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冷场的原因是因为胖子默默地为气氛付出了那么多包袱,如今只有我们两个,我还真是毫无办法- 说吧,你准备去哪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常联系就行了-我继续道,-你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开口。我虽然不算富裕,基本的生活我还是可以支援你的—— 我要去长白山-他说道- 哦,那是很冷的地方啊-我道,-江南多好,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我只能去那里-他说着就放下了筷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再没有进行像样的对话了。在安静中,我们默默地吃完东西,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尴尬了。他放下筷子,看了看我,就对我道了句:“再见- 说完,他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包就往楼下走去。我有些讶异,在那里叫道:“咱们菜还没吃完呢- 他已经下楼了,我闷闷地抽了几口烟,站起来靠在窗户旁,就看到他已经沿着孤山路远去了。 我坐下来,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他是没钱埋单怕尴尬吗?以前没钱的时候多了去啊,没见他这么见外过。品了一下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他的话语中,有一种特别莫名的感觉-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我忽然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起他的一个称呼——职业失踪人员。 他以前要离开,要走,从来不会说一句,在巴乃和我们道别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任何话。道别这种事情在职业失踪人员身上,似乎是不太可能出现的,而且这次还是他千里迢迢,从其他地方赶到了我的面前,特意来和我道别。 这道别一定和他以往的离开是不一样的。 一种强烈的不祥感让我如坐针毡,他要离开的,是这个城市,和我这个朋友吗?不是!那他要离开的,难道是这个世界? 8 第七十六章(二) - 长白山?-我甩下我所有的现金,告诉服务员把找的钱送到隔壁的西泠印社去,然后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去追。 我一路追到了北山路,跑得我浑身是汗,也没有追上他。北山路上只有无数空的士在路面上来回穿梭。 我又跑回自己的铺子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背起来就和王盟说:“我要出去一下- 王盟立即脸色惨白,一下拉住了我。我问他干吗,他说:“老板,以往这样的情况,铺子里来一人,然后你匆匆忙忙要走,肯定都得离开很久。你得交代一下- 我心说没空交代了,就对他道:“来人找我就说我出去度假了,事情全部由你打理。如果有什么大件的买卖,不是特别保险的就不走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你真会回来吗?-王盟问道。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乱走了吗?一般电视里,所有的高人,都是退隐江湖之后再次被人叫出去就必死的。老板你可要当心哦- 我拍了拍他,心说,狗日的,回来再收拾你这乌鸦嘴,我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闷油瓶没有身份证,没法坐飞机,他肯定得坐汽车或者火车。火车是有班次的,我在出租车上,用手机查询了火车的时刻表,立马发现他不可能坐火车。去吉林方向的火车班次只有晚上很晚才有,看来他应该是坐长途汽车。 于是,我让出租车把我送到长途汽车站去。这样即使我在长途汽车站找不到他,也还有时间去火车站,他总不可能是走路去吧?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的计划相当稳妥。 一路到了汽车站,不知道又是什么运输期的旺季,人山人海。我挤进人群,不停地找,好几次都感觉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挤过去却发现不是。 接着我跑到上车的入口处,继续在附近寻找,但还是没有。我满头大汗,心说,难道是出租车司机极速飞车,我竟然超过他了,先到达了这里?还是说,小哥确实没钱,他根本不是打车来的,而是走路。那他现在能走到延安路口都算是不错了。 挤了几圈之后,我发现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便去看汽车的发车时刻表,我这才发现没有去吉林方向的汽车,似乎是因为这条线路太远了。我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刚想说看来他只有火车这一线路可走了。恍惚间,我一下就看到,在外面停的一辆车里,他就坐在里面,车子已经开动了,从候车室的窗外开过去。 我咦了一声,心说什么情况,没有去吉林方向的车啊。我立即去问值班员,值班员说,这是一辆去北京的车。 我靠,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不管什么车,只要是一个方向,先上了再说啊,这是闷油瓶的逻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所有行为,和理智已经没关系了。 我追出站,汽车的出站口离候车室很远,等我到了,车子连尾灯都看不到了。我喘着气告诉自己必须冷静。狗日的,我就不信,在这种城市里,我会输给一个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人。 我打车重新回了铺子,王盟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扫雷-,我一进去,差点把他吓得从座位上摔下去- 老板,你这一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废话-我把他从座位上踹下来,上网订了机票,然后迅速在网络上查了所有的行程,汽车到站的地方、时间,他可能继续走一程的途径。全部记录下来之后,一路狂奔去机场。 飞到北京之后,我比汽车的到达时间最起码早了五个小时。我在汽车站的出站口买了几个茶叶蛋吃着,等着闷油瓶的到来。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去劝他? 打是根本打不过他的,跑也跑不过,如果他心意已决,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不过是在这里浪费口舌。要么我就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他。我在边上找了一块板砖,掂量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卖茶叶蛋的,他的身高和闷油瓶差不多,就比画了几下。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闷油瓶反身一脚把我直接踹到墙上去的画面。他的警觉性太高了,我觉得偷袭他的成功概率实在太低,而且,万一我成功了,一下把他拍死了,老子还得坐牢被枪毙。要是到下面去和他再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用药? 我心里想,不知道现代的安眠药对他的体质是否也有作用。如果有用,我就先骗他去一个地方休息,然后说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希望他能帮我。之后,我在饮料里放入安眠药,等他昏迷过去,我就把他绑结实了,找小花要辆车,直接送回杭州。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闷油瓶在听说我要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毫无反应扭头就走的画面,我此时必然上去拖他,然后他又是反身一脚,把我踹到墙壁上去。 我头疼欲裂,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就算绑回杭州了,我也没有办法留住他,除非我做个铁笼子把他关起来,否则他说走就会走。如果把他关到精神病院去,也许还可能,但是他的身手太好,我觉得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困住他,到时候还会连累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 想着想着我就心凉了,我发现怎么都不可能,我是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的。 但是,我还是要尽力一试。我还想到,闷油瓶是否只是去长白山下的那个村子里定居,每天看看雪山,抽抽老烟袋,准备在那个地方度过晚年呢? 无所谓,就算那样,我最多出个丑而已,没关系。 我收回思绪的时候,看到卖茶叶蛋的人正看着我手里的砖头,急急忙忙地收摊走人。也许是我刚才想的时候,表情非常奇怪。我赶紧把砖头甩掉,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是最后一劝,如果我劝不了,也就不强求了。 然而,闷油瓶是永远不会让我如意的。我在汽车站一直等,等到凌晨那辆车到站,就发现车子上根本没有闷油瓶。 我看着所有人一个一个地下车,然后离开,在他们背后望了好久,最终确定没有闷油瓶。我立即上车,直接把司机揪住,问闷油瓶去哪儿了。 折腾了老久,司机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他和我说,闷油瓶中途在一个收费站下车了。我摇着司机的脑袋.问他:“你确定是下车了,而不是上厕所上太久落下了吗?-司机说闷油瓶自己和他说的,绝对错不了。 我问了那个收费站的位置,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网吧,把地图全部打开,自己査看。我就发现从那个收费站下去不远有个小镇,那里有能通往二道白河的车。 我打电话给了小花,让他直接给我安排了一辆车,所有的费用我出,直接就冲向二道白河。我心中感慨,这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小哥,我还真是小看了。显然,他对于到某些地方的捷径,脑子相当淸晰,不管在古墓中还是在现代社会里都是一样。 路途上闲话不表,第二天天亮,我已经到达了二道白河。下车之后,我立即问了当地人黑车的下客点,赶到下客点的时候.正好看到闷油瓶背着行李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立即把他叫住了,他回头看到我,有轻微的诧异。但是,他竟然没有问我为什么跟来,而是继续转身一路往前走去。我只好立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8 第七十七章(一) 秋天的二道白河十分冷,好在小花很温馨地给我准备了衣服。我裹着冲锋衣就跟到了他的边上,和他一起往前走。我问他:“你该不是想到这里来自杀吧?- 他看了我一眼,摇头,继续往前走。我道:“那你准备来这里长住?你为什么选这么寒冷的地方?- 他看着前方,过了很久才道:“不是这里,我要到那里去-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前面地平线上耸立的那连绵的雪山。 我在那一瞬间不得不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才继续追上去:“你要进山?-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路往前,直直地往雪山走去。 一路上闷油瓶没有说一句话,而且他也不打算停留。不管我是否能跟上,他都一路往前走。 我一路不停地追问,都没有任何结果。好几次我都内火上涌,心说就这么算了,你丫想去死就去死吧。 我的判断是,闷油瓶本身就是为了死亡而去的,因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食物包裹。他一路往前,身上就只有那个背包。以我们上次进山的经验,这样的装备进山之后不到三天就会饿死,更不要说回城了。 我越走越觉得要糟糕,很快就看到有拉人上山的小黑车。我一路上只好看到一个商店就买些东西,往我的包里硬塞。买那些干货不占多少空间,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袋子。 之后我们两个上了小面的,一路往山上开去。 这个时候,闷油瓶才看向我,对我道:“你不能跟着我去—— 如果我劝你别去,你会不去吗?-我问他。他摇头,我就火大了:“狗日的,所以,如果你劝我别去,我也不会听的。所以你别多嘴了,我就要跟着- 他看向我,又把脸转了过去,真的就不说话了。 我们一路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了山中的一个旅游客栈。下来的时候,气温已经相当低了,他径直走人客栈,订了房间。我看也不看就跟了上去,此时我心里赌上气了。 闷油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等到房间里躺下来,我就开始后悔了。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进山,之前闷油瓶准备的装备是正确的,而我的装备太简陋了,必死无疑。恐怕连我们的目的地的一半都到不了,我就会冻死在里面。闷油瓶一定是明白这点,才完全不阻止我,因为我一上雪线,面临的问题必然就是立即死亡还是退缩。我用我的生命去威胁他,在这一次似乎是没有什么用的。 8 第七十七章(二) 闷油瓶以前说过,他只救不愿意死的人,如果对方自己可以选择死还是不死,而对方选择了死亡,他是不会插手的。我现在的情况和他说的一样——如果我自己选择上雪线,跟着他然后冻死,他是不会插手救我的。 我趁他休息的时候,立即出去添购装备。旅馆里的驴友很多,我拿着现金,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钱不够了,就和旅馆老板刷卡,以十比八的比例换取现金,继续收购。好不容易凑了一套眼下可以用的装备出来。 我穿上之后,简直是惨不忍睹。小花的冲锋衣本来就不够厚,我不得不在外面再套了一件,显得相当臃肿,简直像只狗熊.两只手套各不一样,左手的还是女式的,特别小,戴上之后几乎不能操作,所有的工作基本都得靠右手。 登山靴倒是一双的,不过之前的主人显然是双汗脚,臭得简直可以熏死粽子。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穿上。 还有一些登山吃的压缩饼干,我归整了一下,把炊具、无烟炉这些东西全部装进弄来的大登山包里,然后把之前买的零食打散了装进一个大塑料袋,也放了进去,才勉强安心。 弄完之后,我也回去休息,躺到床上我就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实在无法让他一个人进山。我没有任何理由劝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吗,我只能跟他进去,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才有办法说服他回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次,我的行为非常糟糕。半夜我完全睡不着,醒来后给老爹和小花各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的想法和小花说了。 老爹只说让我玩得开心点,我心说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小花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就道:“这件事情我本打算建议你不要跟下去,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暂且一试。毕竟如果什么都不做,你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但是我建议你进去的时候注意距离,现在是秋天,长白山还没有封山。你该知道跨过哪一条线再往里走就九死一生了,如果你在这条线之前都没有劝回他,你就回头吧,- 我道:“但是他根本不和我沟通,我如何去劝?—— 我相信,他既然来和你道别,你只要说,即使他不回答,也还是会把你的话听到耳朵里的-小花说。 第二天中午,我和闷油瓶一起出发。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我道:“放心,就陪你走最后一程-他才转身出发。 之后的一切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就算是记流水账也没有必要。一晃就是三天,我们进入了雪线。 秋天是长白山的旅游旺季,雪线以上有很多景点,甚至还有可以补给的地方,我很兴奋地在雪线上的几个景点完成了资源的补充。 再往里走,走过有游人的区域,就是之前我们进入雪山的小道,如今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是闷油瓶还是很有办法。他一路往前走,不停地看四周的山和太阳的方位,那一天的黄昏,我们到了一座雪山的山脊上。 黄昏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雪山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与冰冷完全无缝衔接的感觉。当时闷油瓶就在同样的夕阳下,对着远处的雪山膜拜。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跪下来,而是淡淡地看着,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极致的苍凉之感。 8 第七十八章(一) 闷油瓶站在雪山上,神情十分肃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我知道,这些雪山对于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以想象,此时他的心中不可能是一片空白,这里的一切和他一定有相当的渊源,但是,我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闷油瓶就这样站了很久。 当晚我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雪地之中挖了一个雪窝,铺上防水布,燃起了无烟炉子,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们带着行李再次出发,继续往山中走。 一路上,只有我在不停地说话,说这个世界的美好,说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去过的,什么地方有着无比诱人的美食。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烦的情绪。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对什么东西有兴趣,我搜刮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经过,寻找一些他似乎有兴趣的东西。比如说,他总是看着窗外,我觉得他对于旅行可能有一种特别的喜好。 开始的时候,我劝说的密度还是相当大的,可是到了后来,路越来越难走,我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我也只能缄默前行。一连走了几天,我们已经进入没有任何裸露地表,全是积雪覆盖的雪山的雪冠地带。站在高处向身后眺望,来时的所有村落都看不到了。 一眼望去,我看到长白山山脉绵亘无际,这其中有上千个山峰和山谷,很多都是人迹罕至。我已经无法判断,我们这次的路线,是否和上一次进山的路线一致。 我记得当时顺子带我们来的时候,曾经和我讲过一些山峰的名称,三圣雪山、鹞子雪山,那时候那些山峰的样子,似乎和我现在看到的都不一样。我记得当时潘子还有各种调侃,如今,山和人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第三天晚上,我们搭起了帐篷过夜,这里离我之前设定的要分开的线已经很近了,估计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这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生起了火,坐在火堆前,他第一次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也盯了他好久,他一直就这么看着,我开始判断,他目光的焦点是不是我。但是我发现他真的是在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十分奇怪我道:“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我身后有一个怪物吗?-我问了几次,他都毫无反应,我想这人平时就不是特别正常,现在这个情况,我一定无法理解也无须理解。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要了一根烟。 我递给他,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直接嚼了。没想到他放到火中点燃了,接着真的抽了起来- 丫竟然真会抽烟-我心中暗骇。 在火光映照不,他忽然说道:“你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我不禁一愣,道:“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道:“你继续跟着我的话,我明天会把你打晕,-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一下就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 他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会让你把我打晕的- 他淡淡地道:“那你现在就可以逃跑,或者从现在开始,和我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我道:“要多远?- 闷油瓶道:“只要你离我没超过一百米,我都能用石头打中你。我会把你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醒来,你已经找不到我了- 在那一霎,我呆了一下,我忽然意识道,虽然这样的对话很好玩,但是其中蕴含的意思,十分明确。 他不希望我再继续送下去了,他显然不相信我说的到了那条线就会放弃的想法,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他觉得,现在已经是分别的时候了。 我道:“你就不能再认真地考虑一下吗?现在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闷油瓶对于-意义-这个词语,少有地显出了些许在意,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道,——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我看着他有三分钟之久,再没有说什么,然后转身走进了帐篷之中。 我放弃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上去抽他几个嘴巴,我觉得他立即翻身起来夹爆我的头的概率不大。但很可能我是打不着他的,他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是骂他的话,就好像是骂一块石头一样,毫无快感可言。该说的道理我都说了,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反正也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与其到了那条我自己定下的线的时候,我继续纠结无助,直至崩溃,最后被他打晕,不如就在这里放弃吧.我还可以在这里待着,目送他消失在雪原里。 此时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回去。我会在这里做上一个记号,以后每年到这里拜一拜,扫扫墓。 我躺进睡袋里,心中各种郁闷,无法入睡。躺了十几分钟,闷油瓶也走了进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会儿,他才道:“再见- 我道:“朋友一场,明天再走吧,我不会再跟着你了-他点点头,拿出守夜的装备就离开了帐篷。 我心中满是绝望。 8 第七十八章(二) 你一个很好的朋友,执意寻死,你看着他,但是你阻止不了他,你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用任何工具都无法打穿的东西。你能用任何方式去触碰到这个东西,但是你却找不到可以将它攻破的缺口。 我决定了之后很难过,但是又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理解,理解闷油瓶那句话:“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我转过脸去,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不去理睬外面的人,自顾自闭目养神。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然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种声音在睡梦中听起来好像是一群奇怪的人在唱歌,那歌声悠悠扬扬的,人数似乎特别多,在这种地方听到,感觉十分奇怪。 我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便意识到,那是风的声音。 我的帐篷正在左右摇晃着,里面用来照明的风灯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光线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我起身走出去,发现四周起了大风,狂风卷着雪屑,正往山谷里灌来。闷油瓶并不在四周,他的行李也不见了。 狗日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我摸摸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打晕过我了。头上没事,看来他看我睡着了,连打晕我都免了。 我又看了看天,知道要糟糕了。这天气,如果再犹豫下去,肯定要倒大霉,长白山的第一场大雪,今天肯定就要来了。 如果再往山中走,基本是九死一生。我看到闷油瓶连一点食物都没有带走,心中感慨万千,知道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 风越来越大,帐篷几乎要被刮得飞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往回走个三天,就能有补给的地方。而我走得越早,被暴风雪追上的机会就越小,于是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一切。等我把一切都装好,就看到四周雪坡上的积雪被刮得一丝一丝地在半空中飘舞,一切似乎随时会崩溃。 在这之前,我觉得闷油瓶还是有生还的机会的,甚至是我回到旅游区之后,如果我告诉他们这山中有一个人失踪了,他们也许还会派遣人进山搜索,人多说不定还可以把闷油瓶绑出来。但是现在这个天气情况,我怕就算是派一个团、一个师的人进去搜索,闷油瓶都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好就好在,他没有什么亲人,没有什么牵挂。 中国有一句老话:吃了秤砣铁了心。闷油瓶决定了的事情,是没人能改变的。我走到这里,也算是尽了人事了。我压了压心中的各种悲伤,便开始往回走去。 风越来越大,我才走了几步,忽然,前面的雪坡上的积雪大片大片地滑下来,我的路开始越来越难走。 走出了几百米,我绕过一个山口,就发现槽糕了。前面的山体全部塌了下来,我看到一片之前没有见过的雪包。 我往上爬了几米,一看就晕了,这些雪包把之前我来时的路线全部搞乱了,我一下分不清楚我应该走哪条路回去。 我点上烟,抽了几口,琢磨该怎么办。毕竟这里离旅游区还是比较近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办法出去的,只怕我万一走错了方向,那就麻烦了。虽然我对于闷油瓶的命运非常悲伤,但是想到我很有可能会死在他前头,还是相当郁闷的。 就好比有一个重病弥留的人,基本上你去了之后,是准备参加他的追悼会的那种。可到了之后,奄奄一息的濒死者却端着一把冲锋枪在等你,等你到了,他哒哒哒地扫你一梭子,你倒在了血泊里,然后他自己才倒进棺材里挂了。你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往外飙血,心中的情绪会何等复杂。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抽完烟,我继续往上爬,忽然我发现头顶上落下来很多拳头大小的雪球。 雪球大小不一,显然是自然形成的。我抬头看去,看到上面的积雪滑坡得相当厉害,不停地有一片一片的雪坡断裂,直往下滑。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到了山顶的时候,我一下就找到了继续往前的路线。 我心中安定了下来。我从山顶顺势而下,到了山的另一边,那边是一个阳面。我抬头一看,正看到太阳从山后升起,对面的雪坡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我觉得浑身涌起一股暖意,接着,我忽然发现,四周变成了粉红色,变得非常地模糊。 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随即我就意识到了,这是雪盲症。我立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我自己绝对不能再使用眼睛了,再使用一下,眼前立即就会全黑,什么都看不见。 8 第七十九章(一) 雪盲症的恢复时间是一天到三天,如果我在这里得了这个,不仅会比闷油瓶死得早,而且会比他死得惨。 我图什么啊? 我闭着眼睛,心中无比地郁闷。狗日的,上次来的时候到处是阴沉的雪云,哪有机会得这毛病,所以这次一点准备都没有,可谁承想这次偏偏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这一次还真他妈的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雪盲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病,一般人认为是由于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引起暂时性失明的一种症状。一般休息数天后,视力会自己恢复。得过雪盲的人,不注意会再次得雪盲。再次雪盲症状会更严重。多次得雪盲会逐渐使人视力衰弱,引起长期眼疾,严重时甚至永远失明。 在雪原中行走,一般都会戴上护目镜,或者一般的墨镜也能缓解和预防雪盲。 但是美国人还有一项研究显示,雪盲症其实是因为双眼在雪地中找不到聚焦物体(雪山上很多时候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纯白色),双眼过度紧张导致的。雪盲症很少会突然暴盲,但是一旦出现症状,就绝对不能再用眼睛了,必须绐眼睛休息的时间。 也就是说,依我现在的情况,估计十二个小时之后我才能放心地继续用眼,在这期间,间歇性用眼也要十分小心。这就意味着,我肯定得闲在这儿很长一段时间。 想着我就觉得非常非常郁闷,心说为什么来的时候一帆风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德行。如果来的时候我出点什么事情,闷油瓶可能还得把我送回去。 早知道前几天我就应该找个理由把自己敲瘸了。 正想着生闷气呢,忽然我觉得屁股底下一松,我坐着的整块雪坡滑了下去。 在雪坡上往下滑是完全不可能停住的,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一路打转下滑,双手只得漫无目的地在四周乱抓。此时已经不可能闭眼了,我几次把手深深地插进雪里,想依靠阻力使自己停下来,可是每次插入都只是使得更大的雪块滑坡。 我惊叫着一路滚下山坡,那下面,我知道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悬崖,往下落差最起码有三十米,就算下面有积雪,我也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在以前我可能心说死就死吧,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法接受。我惊恐地到处乱抓,但是瞬间,我就滑出了悬崖,凌空摔下去。 在我翻滚着滑出悬崖往下落了六七米的时候,我发现四周的一切全部变成了慢动作,跟着我飞出来的雪块我全部能看到。各种奇怪的轨迹。 接着我就仰面摔进了雪地里。 从三十米高的地方摔进一块棉花一样的雪里,想想就是一件特别过瘾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摔进雪里有多深.但是我知道,在雪地上面看到的,一定是一个人体形状的坑,姿态肯定特别诡异。 这里的雪特别松软,摔下来之后,无数的碎雪从边缘滚下来,扑面就砸在我的脸上。 我头蒙得要死,但是万幸的是,我没有感觉我摔下来的时候,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但凡雪里有一两块石头,我肯定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 我拨开脸上的雪,努力地往上爬去,把头探出了坑外,刚想骂脏话,忽然就感觉到上头似乎有个什么影子。我抬头一眼就看到,刚才在悬崖上被我带动的那片雪坡,全部从悬崖上滑了下来。 那个影子就是那片雪坡。看那阵仗,我估计有一吨重的雪会直接拍在我的脸上,直接把我重新拍回坑里, 碎雪犹如沙子一样,瞬间就把我身边所有的地方堵住了,包括我的鼻子和嘴巴。 我努力挣扎,发现上头盖的碎雪特别厚,就像封土一样把我埋得严严实实的。无论我怎么扒拉,都没法找到可以出去的位置。 我已无法继续闭气了,我开始呼吸,但是一吸就是一口一鼻子的冰碴。在雪中和在水中有两个很大的不同,雪不是实的,中间会有无数的小空间,里面都是有空气的。我扭动头部,压缩出一个小空间来,立即呼吸了几口,虽然不那么憋得慌了,但还是觉得胸口极其地闷,而且头晕。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我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接着,我不停乱动的手被人抓住了,然后我整个人被拉出了雪坑。我大口喘气,就看到闷油瓶抓住了我的后领,用力把我从雪地里扯了出来。 我的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粉红色,相当模糊。我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问他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头顶的悬崖,对我道:“我听到你的求救声了- 雪地传音非常好,加上我是在上风口,他能听到我的呼声不奇怪。我心说:“丫的,当时我是在问候你祖宗吧-我爬起来,眯着眼睛看四周,立即就意识到,他一定是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不由得有些感动。 8 第七十九章(二) 他还是回来了。我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开窍了,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一个说服他的机会?他回来,说明他对世间还是有依恋的。 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先说话了- 你跟我来-闷油瓶道,-这是一个死谷,还会有更多的雪坍塌下来,先到山谷的中心去-他指了指四周。接着我就发现,这个地方,四周全都是三十多米高的悬崖,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我四面看看,发现完全没有任何路线可以出去,接着,我看到了闷油瓶捏着他自己的手。 他面无表情,但是他的手一看就是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腕,我忙问他:“怎么了?你受伤了?-他淡淡道:“没事,来之前就有的伤,没好透-我松了一口气,就想帮他背包,他用手挡了一下,我一下就看到,他的手是以一种特别奇怪的角度弯曲着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已经断了。 我不禁皱眉:“你的手——怎么?似乎是断了?- 闷油瓶道:“见你之前就断了,恢复了一点,刚才跳下来的时候,甩得太厉害- 我呆了半晌,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现在被困住了,我有了雪盲症的前期症状,天气越来越坏,闷油瓶为了救我,断了腕骨,我如今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如果我不能陪他出去,那么我只能陪着他走下去,一直走到他把我打晕了为止。否则,这事实在说不过去了。 手腕骨断裂是十分痛的,我看了看我的装备,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先给闷油瓶急救一下。还好其中没有东西被摔破,背包和食物都算完好。有一些在我滚动的过程中被甩了出去,埋在雪里不可能找到了,但是最重要的压缩食品还在。我找了一个雪坡,掰下两根冰凌作为固定器把闷油瓶的手腕固定住。在这里风不是特别大,但是上面不时有雪球被吹下来,砸在我们头上,非常疼,如果有稍微大一点或者包含着冰块的雪球,很可能会把我们砸伤。 我帮他弄完之后,就对他道:“不管你要去干什么,你首先肯定是要到达一个地方,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你可能会死在半路上,我觉得你最好是先回去养伤。我们不如往回走- 他摇摇头,默默道:“这是小事,你走吧- 我道:“你是为了救我而断的手,如果因为这个而导致你最后的计划失败,我于心不忍,所以我必须跟你去- 他道:“那我还是会用我昨晚说的办法来—— 也行,随便你怎么样,如果你真的把我打晕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有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我道,-我要陪你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不用纠结- 没有再说什么,闷油瓶和我说这么多话,我觉得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沉默了片刻继续前进。在走到这个山谷中心的时候,闷油瓶说:“第一场暴风雪会在三天内来临,如果我们不能到达之前的温泉,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而从这里往回走,你很快就能回到你们的世界中去- 闷油瓶是想告诉我,即使我要陪他走下去,事情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的。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再理会,甚至不再思考他的话的合理性。我道:“那我也会去。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的装备分装整理了一下,让他少负重一些。但是他接过了他自己的装备,没有让我去拆分,而是单肩背上。他的装备不多,但是相当重,压在他的身上,显得沉重无比。 8 第八十章(一) 我们继续前进,在这个雪谷中寻找出路,最后发现了一个被雪掩埋隐藏起来的可以攀爬的地方。我用登山镐子把雪刮掉,一点一点地在岩石上寻找落脚点,蹬着往上爬,晚上就在岩壁上靠着休息。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才爬上了三十米高的悬崖。 我们继续艰难地前行。我跟着闷油瓶走,到了黄昏,我们行走的距离可能不超过二十公里,但是我们却在四周发现了融雪的痕迹。闷油瓶用耳朵听着,一点一点地摸着,终于找到了那条被雪掩埋的缝隙。 天黑之后,气温降得比想象的低很多,我们进了缝隙之中,来到了当时我们休息的那个温泉,在里面生火取暖,烧了一些汤水。 我没有什么胃口,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闷油瓶似乎根本不想吃什么东西。在缝隙口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们继续往里走,这个时候我已经很明白,闷油瓶要去什么地方了。他要去青铜门那里。那个地方,完全颠覆了我的人生观,我真的,完全不想再看到那个地方一眼。 但是,显然闷油瓶的目的地,就是那里。从这个缝隙,一路往里,很快就会到达那个地方,不需要再绕过整个云顶天宫了。 我想着那些人面鸟,不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闷油瓶,来到了那个青铜门之前,闷油瓶和我说再见,然后就进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门口,我一回头,无数的人面鸟看向我,把我惊醒了。醒了之后,就看到闷油瓶没有睡觉,而是在整理自己所有的东西。 我问他干什么,他道:“我在看,哪些东西是你可以使用的,我都留给你。你回去的路上,可能会用得着—— 那你呢?-我吃惊地道- 在这里,就算我是一个初生的婴儿都没有关系,我已经离我的目的地很近了-他道,-你不需要再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我惊讶地看到,闷油瓶竟然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了两只鬼玉玺,他掂量了一下,将其中一只交给了我- 既然你到了这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他道,-你带着这只鬼玉玺回去,我只需要一只就够了—— 这另一只你是从哪儿拿到的?—— 霍老太太给我的-闷油瓶道,-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我直奔主题,我已经没兴趣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闷油瓶道:“开门- 我接过鬼玉玺,他就道:“你带着这个东西,来到青铜门前,门就会打开。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 那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我问闷油瓶,-你为什么要进去?—— 我无法告诉你那是一个什么地方-闷油瓶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约定。在很多年之前,我带着一个秘密找到了当年你们所谓的老九门。在张家的祖训中,一直以留存为最大的目标。张家的整个发展过程,都是希望在任何的乱世中,张家可以留存下来,从而保留住张家古楼的群葬。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只有族长才能知道一个巨大的秘密,张家从最开始就获得了这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运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只知道有这个秘密本身,秘密有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这个节点现在已经到来了。在张家最后留存的希望破灭之后,我找到了当时的老九门,希望借老九门的力量帮助张家,共同承担这项义务,使得这个秘密不要被发现,但是老九门中,没有一个人履行诺言。 “我要守护的这个秘密的核心,就在这扇青铜门后面。守护这个秘密需要时间,我会进入青铜门之后十年,等待下一个接替者。” 8 第八十章(二) - 为什么说他们没有人履行诺言呢?—— 因为之前的近一百年时间里,所有守护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张家的人,张家的力量由此被削弱。在我们之前的诺言里,老九门中的人必须轮流去守护这个秘密—— 他们没有一个人去?- 闷油瓶点头:“我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必须由我来守护。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我还是和你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等等-我消化了一下,就问道,-你是说,老九门是要轮流的。你们张家已经轮了好几辈子?- 闷油瓶点头,我就问他:“那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按照承诺,老九门到现在,应该是轮到谁?—— 你-闷油瓶说道。 我?我愣了一下:“你是说,原本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 闷油瓶点头,我刚想说你说清楚,闷油瓶忽然伸手,在我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我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闷油瓶,我醒来之后,除了他留给我的鬼玉玺,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疯了一般地去找他,往缝隙的深处挤,发现那里竟然没有任何道路。之前我们出来的道路,竟然是封闭的。 我想起当时闷油瓶在里面爬行的时候,在我面前消失了一下,难道当时他启动了什么,才有了我们后来的道路? 我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天,直到暴风雪慢慢平息下来了,我才彻底绝望。 一路无话。 最后我回到了杭州。我行走在西湖边上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我回想之前经历的一切,想到了每一个人的结局,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恍如回到了当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我原来以为我做完这一切之后,还能剩下一些什么,没有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但是,我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停,我还必须走下去,因为还有一个十年。 8 第八十一章(一) 故事到这里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了,能知道的谜题我心中都十分淸楚,不能知道的我已经全部放下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值得提出来整理一下,对于整个故事的完整,有些好处。 到现在我基本能确定了,张家族人确实是来自于关东,他们生活在关外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当然当时不是少数基本也可以知道,自蒙古族进入中原后,也就是中国元朝时期,是张家人活动最少的时期。他们几乎全都隐藏起来了,一直到了明朝,他们才重新开始出来活动。 张家内部有着极其严格的族规,张起灵这个名宇,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叫的,一定是要族里选定的族长的继承人才可以叫这个名字。 所以当时才会有张起灵计划,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张家的现任族长。 而且我猜测,张家那种奇怪的血液,并不是所有的张家人都有的,应该是一种隐性的遗传,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病。张家族人中,只有少数人有这种奇怪的血液,而拥有这种血液的人中,血液效果最强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族长。而族长的夫人,必须也是同族中有相同血液的女性,这样才能保证这种能力能够延续下去。这就是所谓的族内通婚,但这样也导致了另外一种遗传病的长期遗传,也就是失忆症。 从民国中期开始,就再没有任何人进人古楼了,这说明那时张家开始迅速衰退。原因是他们遇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终结,几次革命都是完全的意识形态的革命,张家人再有财富和势力,在这样的新思潮的冲击下,也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也就是这时,张大佛爷所在的小家族作为其中一支力量,离开了张家的控制范围。当时应该是张大佛爷的父辈,他们走时,没有带走家族的任何信息。他们仍旧在东北活动,但是放弃了张家之前的所有祖训,开始大范围地通商,渐渐变成了商人。之后日本人人侵东北,张大佛爷的上一辈人在当地抗日几乎死绝了,因此,张大佛爷带着族人逃往长沙。当时应该也是因为关内盗墓的大本营在长沙,所以张大佛爷才会去那边。 张大佛爷到了长沙之后,迅速扩张势力,一方面积极抗日,一方面和当地的豪杰发展关系。当时是中国最动乱也最传奇的时期,各路英雄豪杰辈出,慢慢老九门就形成了。其中三上门因为张大佛爷抗日的关系,慢慢向军界靠拢。抗日胜利之后,张大佛爷进人政界,他的背景使得他成了一个特别部门的总管,同时,他必须要找出张家人长寿的秘密。 张大佛爷虽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主族张家,但自己父辈的记忆中怎么都会有一些印象,再加上在张家的书籍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记载,因此,他知道了自己祖先的所有秘密都在张家古楼一一张家的群葬墓穴之中。 他需要找到张家古楼。 首先他开始了张起灵计划,寻找在战乱中已经完全不知所终的张家族长。 大量和张起灵同名同姓的人被找了过来,但是始终没有找到正主。当时的老九门,全都在张大佛爷的监控之下,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是监视。终于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他们找到了张起灵,在他的带领下,老九门进行了那次史上最大的联合倒斗活动,但损失惨重。 那次活动,导致了两个后果。 第一是张起灵的权威性受到了极大的质疑,整个组织分成了两派,有一派因为是被张起灵所救,像霍老太这一批老九门中最聪明的,就力挺张起灵,把张起灵当成神灵一样来膜拜,因此张大佛爷家族的控制变得十分尴尬。另一派则把活动失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了张起灵。而在张大佛爷家族这一边,整个派别也变成了两派,张起灵一派面临被清洗,而第二派因为和上头关系紧密,势力越来越大,双方最后互相倾轧得十分厉害。 我爷爷萌生了强烈的退意,他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而死亡,看到这些昔日的英雄豪杰为了追随张大佛爷而枉死,所以一直站在张起灵这一边。张起灵因为那次活动受了重伤,醒来的时候完全失去了记忆。 我爷爷对自己的三个儿子做了安排,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代一定是逃不过的,但是睿智的爷爷看到了事情发展的契机,他希望在我这一代,能够完全将吴家带出这个怪圈,于是为我的父亲、二叔和三叔,各自设计了他们的人生。 爷爷的设计十分巧妙,所有的事情完全依据三兄弟的不同性格。他选择了最工于心计的二叔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而希望我的父亲和最无法控制的三叔能完全脱离组织的控制。 然而,他最没有想到的是,三叔的逆反是他无法控制的。三叔不仅成为了兄弟三个中盗墓技艺最高和草莽气最重的人,也变成了上头最看好的人才之一。 结果,二叔反而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老九门的第二代,吴家的代表人物,变成了吴三省,三叔当时并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当然,上头也不知道三叔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而其他各家全都有自己的打算。霍家因为和上头的联姻关系,一直在为张起灵周旋权衡。和所有的女人一样,霍仙姑在那段时间竭尽所能,保护了张起灵的生命。 而解家,解九爷在这整个局里是真正看得最透的人。他知道,像我爷爷那样的逃避,霍仙姑那样的周旋,都完全不能解决问题,最后老九门一定会完全被毁灭,他在历史上看到了太多这样的例子。 解九爷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开始下一盘非常非常狠毒的棋。他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老九门的反击从解九爷的奇谋开始了第一步。 关于张家古楼的后续考古工作,是老九门第二代的第一次集结。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次多么危险的探险活动。除了几个核心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当时的那次活动,其实并不是考古,而是一次送葬的活动。对于张家古楼的考古研究,在一九七〇年就已经完成了,这都归功于当年这史上最大的考古活动所取得的大量资料(这大部分的资料都是当时大金牙金万堂所获得的成果)。 这是一股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力量,这支队伍由当时得势的张大佛爷家族带领,完成了所有的考古勘探活动,但是在进入张家古楼之后,这支队伍全军覆没了。 为此,上头才启用了已经面目清晰的第二代。这一支队伍被盘马破坏,当时只有在地下勘探的几个人幸免于难,但是等他们回到地面上时,解九爷的队伍已经接管了一切。 8 第八十一章(二) 这一支队伍完全没有执行任何任务,他们把要下葬的棺木焚烧,用铁水封住了尸体,毁掉了所有资料,带着尸体开始了逃亡。而发现了异样的组织,开始天南海北地追捕他们。 他们在逃到杭州的时候遭到了最大范围的追捕,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求助于我爷爷。而当时,我三叔正在以盖铺子之名,探索杭州地下一处南宋的隐秘皇陵,我爷爷就用了一招金蝉脱壳,把那具尸体藏人了南宋的皇陵之中。 而解九爷的人在那时候化整为零,混入了组织内部,开始有目的地大量破坏相关的资料,杀死或替换关键人员,霍老太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一些不对劲。 同时,解九爷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救出张起灵,当时只有格尔木的疗养院是任何人无法染指的,所有核心的资料和人全部在里面。 研究继续进行,假的考古队接到了西沙考古的命令,前往西沙。就在考古队在西沙整合装备的时候,真正的霍玲和文锦,使用了假的密令,把假翟玲和假文锦调往了长白山,而自己混人了假的考古队中。为了给自己带来帮手,文锦找到了三叔,而解九爷的内线,终于在那个时候,成功地把张起灵调出了疗养院。 其间,解连环为了获得更大的支持,和裘德考有了联系。裘德考的内部关系,为解连环得到西沙古墓的第一手资料提供了帮助。 这是三叔第一次介人到此件事情当中。当时解九爷已经去世,解连环发现队伍中出现了问题,但是一时间,他不可能发现是因为掉包的人被掉包回来了,此事的蹊跷之处非常莫名。解连环和解九爷不同的是,他没有解九爷那么绝情,可以为了最终的目的牺牲掉一切。他对于吴三省的出现十分纳闷,于是,他也混入了队伍之中。 当时解连环的计划应该是顺着解九爷的思路,找一个人替换掉吴三省,所以他事先带着一艘船,远远地跟在考古队的船后面,船上有一个他准备好替换吴三省的人,这个人肯定是解九爷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 吴三省完全不受任何控制,之后便发生了之前三叔叙述的事情。解连环和三叔在海底的事情是三叔虚构的,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个完全不可能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单独相处。 他们在古墓中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三叔那个时候完全处于巅峰状态,身手、警觉、魄力和凶狠弥补了他的鲁莽。那个黑暗中的人在袭击三叔的瞬间就被杀死了。 应该是在三叔的逼问下,或者是在某种契机下,解连环和盘托出了整个计划。于是,在海底墓穴的墓室中,两个人进行了一次合谋。本身解九爷已经把整个组织搞得很不顺畅,而三叔的加入,改变了解连环从解九爷那边继承下来的计划。 三叔的决绝和魄力正好弥补了解连环的缺陷,再加上他本身的谨慎,他们开始一个快速的、更加大胆的计划,要完全毁掉组织的核心层,也就是张大佛爷的后裔。 这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他们必须找到疗养院。于是解连环戴上了三叔的面具,演了一出双簧。在海底墓穴中,三叔用禁婆香迷倒了所有人,然后用解家的船把人运到了岸上,送还给了组织。 禁婆香这种药物极其特殊,神志迷糊的时间非常长,解连环假装第一个淸醒,编了一个故事,把他们运到了疗养院中。之后解连环和三叔里应外合,同时使用计谋,切断了疗养院和组织的联系。 与此同时,被骗到了长白山的另一支队伍,不出所料在云顶天宫出了事。我们在死循环中看到的干尸,就是这批人的尸体。根据尸体的数量再结合顺子的叙述,当年进去的人应该没有全军覆没,我想能假冒文锦和霍玲的人,想必还是有些身手的,不知道她俩是不是逃掉的那两个。 但是,情况在这里发生了变化,此时所有的队伍分成了三批人,一批是逃脱后的陈文锦他们,一批是三叔和解连环,还有一批是闷油瓶。 真正的三叔一直在寻找解连环和陈文锦那批人。而陈文锦他们在逃出疗养院的过程中,发现已经无法信任任何人。显然,解连环和吴三省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他们会为了达成目的牺牲掉他们,而组织则更加不可信任。他们为了逃避追捕和寻找真相,开始了格尔木探险,并且建立了录像带机制,开始警告第三代。 我想到这里,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暖意,在整个局势里,所有人都是功利的、血腥的,唯独这两个女人领头的队伍,在面临如此巨大的困境时,想到的还是保护和探索。 而三叔和解连环,一直蹲守杭州,四处寻找其他人的踪迹。我相信三叔那么执著,确实是因为对陈文锦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认,也有可能是解连环为了杜绝后患,一直想除掉他们。而文锦和我见面的时候提醒我三叔是假的,也是这个原因。 此时对于解连环的秘密追捕已经到了空前紧张的程度,解连环最后来到了杭州,一直躲在三叔的铺子下面,看守着那具棺木,等待着日期的来临。而从那之后,我所见到的三叔,其实是两个人,只是因为当时实在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人皮面具这么完善的技术,这两个人又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十分相似,所以实在很难分辨。 在这期间,我感觉到三叔神出鬼没,其实是因为有两个三叔的缘故。这两个三叔对于一切都非常熟悉,只是性格有些不同,他们同时在做一些事情,各有自己的做法和线索,所有的线索交杂起来,才会变得复杂诡异。 我无法分辨,什么时候我面对的是吴三省,什么时候我面对的是解连环,但是我也淸晰地记得,我不止一次地觉得三叔的性格变了。但是无关紧要,他们就像双生子一样,为了同一个目的,一直在不停地奋斗着。 话说两头,此时文锦和霍玲带着他们的人,对格尔木的考察已经告一段落,而她们的身体也因为误食了丹药而发生了很多变化。霍玲的变化尤其快,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记忆力减退。他们利用废弃的疗养院作为休息的场所监视着霍玲。 而闷油瓶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他回到了张家古楼。可惜之后他生来就有的张家的失忆症犯了,之后被人当成肉饵,放入了古墓之中钓尸,被陈皮阿四所救,又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但是,此时的组织和当年的不可同日而语,已经变得似有似无,没有那么大的控制力了。 当时三叔和解连环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他们从三叔铺子底下的古墓中,取出了当时张家古楼的一件战利品——黑金古刀,用来试探闷油瓶。与此同时,裘德考开始全面地介入到事情当中,不甘心再当一个投资者和被骗者。因此,才有得到裘德考各种资料的金万堂到了我的铺子里找我。 三叔看到当时的战国帛书之后就意识到,裘德考现在成了心腹大患,必须加以控制,于是组织了第一次的七星鲁王宫的探险活动,没有想到,事情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藏海花 第一章 起源 要平心静气地写下这个故事很难,我在此时已经故意压低自己的情绪,才写下了这第一句话。 很多事情,发生了之后,你并不愿意记述下来,因为你知道,虽然这些事情的过程值得让其他人知道,但是,记录它们的过程,使你不得不再去经历那些痛苦、焦灼、疑虑,有的时候你甚至会回到当时的情景中去。那并不是愉快的经历。 这个时候你会想到宿命,因为对于我来说,如果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那么,即使我内心渴望去经历这些事情,都没有这个机会,而我偏偏出生在一个很特别的家庭里。这种特别的源头,在于我的爷爷,在于他特殊的职业,如果那算是一种职业的话。 用现代人的话说,我爷爷是一个盗墓贼。 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在长沙一带,我爷爷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盗墓贼,也就是当地人称呼的土夫子。我们全家之所以对这段经历非常熟悉,是因为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爷爷是公安部的重点通缉对象,好像到了六十年代才撤销了通缉。 爷爷当年的那些事情,我们家里知道的细节也不多,我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父母一辈的偶然说起,或者偷听我爷爷和几个叔叔的对话。除了一些和家族里的东西,我爷爷盗墓的一些经过,他几乎都没有提起过。 当时我就明白,我爷爷心中一定藏着很多秘密。因为,当年盗掘古墓的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再大再隐晦的秘密,经过半个世纪以后,也一定会变成笑谈,这就是时间的法则。 然而,我爷爷一直到去世,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讳莫如深,不愿意提及,这是很不正常的。我们说,秘密的解禁,好像染料的稀释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是一部分一部分地大白于天下。即使我爷爷心中有着再大的执念,当年的事情,也会一点一点地从他心里稀释出来。然而,一点也没有。 当年在他盗墓的过程中,一定发生过什么非常特别的事情,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甚至不会被时间冲淡。 让我更加确定我的判断的是,我爷爷有一份特别奇怪的遗嘱。 我爷爷死得很正常,就和任何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老人一样,他死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恐惧,他最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交代后事上。 他的第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忆犹新,他说:-想不到我真的可以死了- 这句话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只觉得是老头子年纪大了,临死之前精神有些迷糊,用词错乱了。 我老爹就叹气,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道:-我们都在这儿,老大老二老三都在这儿,孙子也在- “我要交代一下。”我爷爷说道,从这句话可以判断,其实我爷爷的思路很清晰,-我留下的东西,不算多,但是其中有部分应该有些价值,你们三兄弟自己去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放心,你们三个我最放心- 我老爹就点头,我爷爷继续说道:-我死了之后,两个小时内必须火化- 这个要求就有点奇怪了,但是此时也不能忤逆老头子,我老爹只得再次点头-火化的时候,你们必须保证,火化炉周围三十米内不能有人,不准看炉子内部的景象-我爷爷继续说道。 这个条件也答应了,但是我爷爷说完之后,家里人都很疑惑。我们安静地等着,等着他解释一下,或者继续说下去。 然而,老头子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只是看着我们。 爷爷在当天晚上就去世了,我父亲是个大孝子,按照我爷爷的要求,把事情都做到了。去殡仪馆的时候特别着急,花了很多钱才插了个队。因为是喜丧,所以也没有太过悲哀的情绪。只是火化的时候,我们都被父亲兄弟几个堵在了外面,等骨灰出来才让进去。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但是,爷爷提那几个要求的原因,最后却是谁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因为性格的关系,我也没有采取行动去追根究底,慢慢也就忘却了。现在想起来,其实即将发生的一切,各种痕迹在那时就已四处显现。不在局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到局内,回忆片刻,便会发现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爷爷去世后我老爹分到了一些财产,都是比较清白的产业。我老爹搞了一辈子地质工作,对古董古玩完全不懂,一直荒废着,后来看到我大学毕业后也没事干,干脆都交给我打理。 铺子的荒废和我老爹的性格有关系,我年轻气盛,接手铺子后决定好好改革,做活做大做强。我找了我一个发小儿,两个人开始做发展计划,到处去收好东西,结果,一连打眼四回,把铺子的流动资金和我发小儿的存款全套进去了。我发小儿铤而走险,和老表去盗掘古墓,结果进去了。我也不敢和我爹妈说铺子没钱了,好在一半的店面是自己的,只需要交另一半的租金和水电费就行了。本来我想把另一半店面退了(最终还是退了),后来想想,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店面,我老爹虽然不行,至少店面没缩,现在到我手上了,砍一半,肯定是要被我老爹骂的。 于是我只能硬扛,过得格外辛苦。古董这一行一夜暴富、一夜暴穷的事太常见了,但是必须要有流动资金,否则干这一行还不如卖茶叶蛋。也靠得我爷爷当时的名声,每个月或多或少都有几个慕名而来的人。我打着我爷爷的名头忽悠,总有些收成。后来,我就等到了那个叫金万堂的家伙。 金万堂当时也是因为我爷爷的原因,到我的铺子里,他带着一份战国帛书,希望找我爷爷鉴定。我对于我爷爷的事迹的最初了解,就是几十年前夜盗血尸墓,最后爷爷拿出一份带血的战国帛书,而我爷爷的爷爷、父亲还有哥哥都死在那次事件中。我对这东西还是有点忌讳的,但是,惨淡的经营让我对他的那份战国帛书产生了邪念,我盗拍了下来,准备做赝品卖钱,却意外地发现,这份战国帛书,竟然是一座古墓的地图。 也不知道是因为盗墓贼的遗传,还是因为穷疯了,鬼使神差地,我参与了那次盗掘古墓的活动。在那一次盗墓活动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张起灵。 之后的故事错综复杂,各自成文几乎可以写下百万字了,我和张起灵也成了朋友(是不是真的朋友,现在想起来,我也有点凄凉)。慢慢我就发现,这个张起灵和我爷爷一样,似乎也背负着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而且,我发现起灵所背负的东西,似乎和我爷爷背负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得已开始调查他,很快我就惊恐地发现,这个张起灵自我爷爷那一辈起,就和我们家有着联系,在我爷爷以及我三叔的一些活动中,这个人都以陌生人的姿态出现过。 他和我们家三代人都有着交集,而且最可怕的是,我爷爷都已经去世多年,他却以如同我一样的年龄活着。 虽然我相信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是,这人到底是谁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我们吴家闯进了他的谜团之中,还是他一直围绕在我们吴家四周?谁也不知道。 他和我爷爷一样,都背负着一个秘密,它们是不是同一个秘密呢? 我更不知道。 但我爷爷为何留下那奇怪的遗言,我却在这些事情当中,慢慢找到了答案。当年爷爷那一代人所做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所陷入的那些可怕的阴谋,慢慢都浮出了水面。 那个故事已经结束了,在故事的结尾,张起灵带着他所有的秘密不知所踪,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却发现,其实关于他的,仍旧全都是谜。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我也有了孩子之后,在我孩子的生命中,这个人还会不会出现,还是那张年轻的脸。但是我确定的是,不管这个人身上背负了什么秘密,不管是否和我的家族有关,我都希望在我生命完结之前,结束这一切。 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他,了解他的秘密。 藏海花 第二章 第一件怪事(上) 先说一件怪事。 马坝镇位于江苏和安徽的交界处,属于淮安,在马坝镇的范围内,有一个叫做马庵的地方,在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 马坝镇所在地在秦始皇时期属于东阳郡,聚集了大量的秦汉古墓,自古以来这里的盗墓贼层出不穷,所以,当地人对于盗墓的防范,十分熟悉。当时马庵有一方土豪,名字叫做马平川,在那一带非常有名,掌控着当地的烟土生意。马家在当地已经盘踞了好几世代,祖坟茂盛。那个年代,战乱不断,马平川在这里收养各路逃兵,发放枪支,马庵一度成了一个非常坚固的地方武装聚集地。 而马庵村后,有一片坟山,马姓家族的祖坟便盘踞在那里。为了防人盗墓,一直派了很多人把守。 那一年,就在这片坟山,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夜之间,村后几百亩田地,以坟山为中心,庄稼全都枯萎而死。 这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马平川以为是自己祖坟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连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几个风水师傅,八堂会审,试图找办法化解,但最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平川做事情魄力十足,当下拿出重金,重新找了一片风水宝地,下令迁坟。 一时之间,村后整块平原烟火四溢,好像打仗一样。马家本家先迁,外家随后,各自找风水先生,做法事,开坟头,鞭炮响成一片。 最开始是本家起棺,马平川的排场做主,几排兵对天鸣枪,马家的人开了自己曾祖的老坟,可是刨了十几米深,竟然刨不到棺材。 祖坟里的棺材竟然不见了。 马平川大怒,下令所有的祖坟在当天全部起棺材,尘土翻飞之下,他们吃惊地发现,自己祭拜了几百年的墓地,所有的坟墓下面,竟然全都没有棺材。 马平川怒不可遏,当即枪毙了看守墓地的几个兵流子,下令刨开所有坟地,看看棺材还在不在。他一定要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盗墓的把他们的祖坟当自动提款机了?是长年盘踞还是监守自盗? 一番彻查之后,马平川便发现,所有的没有棺材的祖坟,全部集中在那片庄稼枯死的田地里。 这件事情几乎成了马平川的心病,当地的风水师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参与,很可能会丢了性命,纷纷跑路;也有不少外地的风水师觉得可能是个机会,跑来冒险。其间拉锯了有一个月的时间,直到弄得马平川心烦意乱,被骗得忽悠得都烦了。于是马平川便下令闭门谢客,看到有风水师上门就打出去。 谢客的第三天,马平川在院子里打太极拳,忽然就看到自家的房檐上,坐着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子,一脸恬静,缩在房檐的角上,穿着青布长衫,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他看着马平川,也没有说话。 他吓了一跳,立即叫来警卫,还以为是狐仙或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日来,他对这种事情已经十分敏感了。 其实,他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家的守卫森严,平时不要说小蟊贼了,就算是野猫都进不来。这么一个小孩,他是怎么进到这么深的内院的,几进的守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出现在这里,只能是邪物啊。 但是他自己去看这个小孩,却发现真的是一个活人,不仅有呼吸,人也是实实在在地蹲在房檐上。 “臭小子,你从哪儿进来的!”马平川自幼喜欢小孩,看清楚之后就好奇起来,拉住要上去抓小孩的警卫,抬头就问孩子问题。 小孩子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一个方向,马平川当时没有意识到,小孩子指的就是自家祖坟所在地的方向。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家,你怎么敢随便闯进来?”马平川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小鬼长得很干净,不由得欢喜起来。 小孩子这才说话道:“我知道你们的棺材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平川一皱眉头,他很烦听到这话题,看着小孩,心里纳闷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个风水先生说这种话,无非是骗钱,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这个,让人感觉瘆得慌。 作为一方势力,马平川当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倒,喝道:“小子,这话是谁教你的,那些老头子们扯这些**淡来骗我的钱,你这小鬼也敢多嘴?” 小孩子一点也不怕他,淡淡地道:“我来了这里,要钱可以随便拿。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你家祖坟里的棺材到哪儿去了。” 马平川一想也是,都到了内院了,账房就在一边,要钱他可以直接下去拿。这小鬼能来到这里,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他的经验让他知道,这个小孩不会太简单,便收了收自己的脾气,问道:-那你说,我马家祖坟里的棺材,都去了什么地方?” 小孩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你不妨跟我去墓地走一趟。”马平川看了一眼警卫,又看了一眼小孩,小鬼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这是一种难堪的挑衅。 这不是一种平等的交流,马平川觉得,这个小鬼肯定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完全不值得害怕的人,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加上边上警卫在,他一琢磨,在这十里八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怕什么,难道有人会在坟地里暗算他? 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如果有人想暗算他,正好,也让他手下的兵练练。在这里如果怯了,被警卫看见,未免有些丢脸。 马平川对小孩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下来。会骑马吗?” 小孩子不说话,直接从房檐上翻身下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狸猫。站定后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马平川纠集了一批警卫,上马带着小孩,一路狂奔就到了坟山附近。上了坟山,小孩指着四周枯黄一片的区域,对马平川说道:“你看,这片田都枯死了。” “瞎子都看到了。”马平川道,“小鬼,你最好别耍我,否则老子就地枪毙了你。快说,棺材去哪儿了?” “你看,这片枯萎的区域,像什么?”小孩说道。 马平川看着四周的枯田,倒是真没想过看看枯田的外形。但是他们站的地方地势不够高,根本看不清楚,于是马平川给一个警卫打了个眼色,警卫翻身上了边上一棵大树,几下便爬到了树顶,四面眺望,往下喊道:“老板,像是一只蝎子!” 马平川皱起眉头,心说还真的有说法,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冲到树下,也硬咬牙关爬了上去。来到树冠往下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果然,这片枯萎的庄稼地的轮廓,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蝎子。 他朝下对着小孩大吼:“这是怎么回事?” 藏海花 第三章 第一件怪事(下) 这个形状非常工整,绝对不会是自然形成的。但是,要人来做出这种事情,而且是在一夜之间让庄稼枯萎成这个形状,这怎么可能呢?- 这片区域的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小孩说道,-你看到的,是它在地面上的-影子- 马平川从树上下来,再次上马,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一来,他有点懊悔自己怎么疏忽了,没有早发现这形状的奥秘。二来,这个孩子的说法还是让他有些将信将疑。 什么意思?地下埋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它的影子是一只蝎子-影子-为什么会让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呢?地下巨大的东西又是什么,难道是一只巨大的蝎子怪? 这怎么可能呢?但如果真有如此巨大的蝎子埋在地下,自己除了跑路也没什么能做的啊。 孩子策马往前,一路往山下走,对马平川道:-你们这片坟场,建在一个古墓的上方,你看到的枯死的范围,就是那个古墓地宫的范围。古墓大概在四十多米深的地方,地宫被修建成了一个十分诡异的蝎子形状,不知道是何用意-孩子顿了顿,接着道,-这里的庄稼之所以枯死,是因为修建古墓的时候,在里面铺设了一种机栝,最近有盗墓贼进入了这个古墓,触动了机栝,里面的毒气大量流出蒸发,一夜之间把地表上的庄稼都毒死了—— 小鬼,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马平川道,-难不成你有透视眼?- 孩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就是那个盗墓贼- 马平川皱起眉头,拉停了马,他的手下也纷纷停马,孩子骑的马看四周马停了,也停了下来。孩子转头看向马平川,马平川问道:-你说什么?小鬼,你知道你乱说话的后果吗?这可是我马家的祖坟,你是告诉我,你掘开我家祖坟触动了机关,不仅惊动了我家先祖,还把我的庄稼全毒死了?—— 我不会乱说话-那小孩子说道,-况且我话还没说完,我下面会告诉,你们祖坟里的棺材都去了哪里- 马平川点头,手已经按到了自己腰间的手枪上:-对,那你说,去了哪里了?和这蝎子关系?—— 被吃了-那小孩子说道,-底下的这座古墓,把你们祖坟里的棺材,都-吃-了—— 吃了?-马平川觉得很怪异,他竟然和一个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么严肃地交谈,而且还被这孩子的气场死死压住了。最离奇的是,他发现这个孩子说的话,他竟然有点相信了。他捏紧了手里的枪,想让自己找回主动权:-怎么叫吃掉了,这古墓是活的?- 孩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哪里能找到那些棺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棺材会被地下这座最大的古墓给吃了-孩子说道,-你如果现在掘开这里,你会发现所有的棺材全部都贴在下面这座蝎子形古墓墓室的墙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一般。, 孩子很镇定,这种超乎常人的镇定,让马平川越来越不舒服。 如果你看到一个看着很弱但又一点也不怕你的人,你最好小心二点,因为-不怕-这种事情是装不出来的。真正的不怕一定来源于内心无比强大的力量。马平川这种人,习惯了用权势压人,其实内心没有多少底气。 孩子说完之后,看向马平川:-我有一件事情,觉得需要知会你一声。这里方圆几十里,再过几个月必然寸草不生,几十年都无法复原,在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人,都将不得善终。这里人口密集,你作为一方之主,还可有些作为,也许事情不至于如我所说—— 怎么做?-马平川问道,-小鬼,你来找我说这些,肯定有目的,不若把事情讲明- 孩子说道:-我有几个伙伴,如今还困在地下的古墓之中。我在古墓中看到过你家的棺材,知道你们马家是这里的望族,为棺材的去向所扰,所以来知会一声,同时我也希望你帮我做两件事情。第一,给我准备七天的干粮,一把短刀,重六斤,风灯油星和炭粉一袋,我要下去救我的朋友,并想办法封死古墓的几个窍孔。第二,请你掘开这片枯死的庄稼的边缘,在湿泥上取五丈长的竹竿灌入石灰,敲入泥中,只留一指,越密越好—— 为何要这么做?—— 画地为牢,下面的东西太凶,必须将其困住,在这里解决它-小孩子说道,-我从里面出来,和你说这些,很不容易,我的朋友被困在下面,生死未卜,但是事情由我们而起,我一定会解决。如果我七天后没有再来找你,请你将这封书信寄回我的家乡- 小孩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马平川,道:-如果我七天后没有出来,这地方,让你们的子孙尽量不要靠近- 马平川看着书信的封皮,收信的人写的是东北的张家,就皱眉道:-小鬼,这下面,到底是谁的墓?为何那么凶?如果是我的祖宗的大坟墓,我帮着外人动我家祖宗大坟好像不太妥当吧?- 小孩道:-你家如此兴盛,和这种邪穴不会有关系,你们在这里修坟山,估计只是巧合而已。底下的这座古墓,墓主尚不明确,但这种形状的墓室里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马平川想了想,他想的是其他东西,如果不是自己家的祖坟,看这墓的规模巨大,其中一定有大量的财宝,眼睁睁看着给这个小鬼弄去了,自己岂不是猪头三吗?- 我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你不要再问了-孩子说道,-你能否帮我,给一个准信儿- 马平川在当天晚上准备好了小孩要的东西,小孩带着馒头,随即消失在了夜色里。第二天,他按照小孩的说法,组织乡丁去周边采购长竹和石灰,把整片区域围了个遍。 马平川的想法是,等这个小孩把下面的事情做完,自己再将其捕获,逼他带着自己的人进入古墓,或者,干脆黑吃黑,让他们把盗得的财物都交出来,反正古墓是在他的地盘之上。 然而,马平川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小孩。 怪事到此并没有结束,是马平川利欲熏心也好,还是他对地下的古墓好奇也罢,在半个月后,他下令掘开整块坟地,要把地下的古墓揭顶,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在地上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却没有发现所谓的古墓,只挖出了一只两丈多长的黑色铁蝎子。再往蝎子底下挖,泥土频频坍塌,加上此举惊动了各方势力,都来刺探,马平川一看事情不可再做,只好把泥土回填。 多年后,当马平川想起了那封信,还是派人送信到小孩给他的书信上的地址,并进行探访,发现信上所书的地址是一处巨大的宅院,已人去楼空。当地的人说,张家原来是当地有名的望族,行事低调,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前段时间忽然败落,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知道,小孩子到底去哪里。马家祖坟底下是否真的有一个蝎子形状的地宫? 马平川也只是推测,这个孩子应该姓张,如果他活下来了,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 藏海花 第四章 第二件怪事 再说一件怪事。 陈雪寒并不了解西藏,当兵转业后他就来了西藏,在那曲待了一年多,在墨脱待了三年,但也仅仅是待着而已。 当年的西藏,困难的程度超乎人的想象,但是,一旦适应下来,往往会为自己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陈雪寒也一样,他对西藏的了解仅限于他看到的,待在那里的理由,也不过是,习惯了。 在他眼里,把西藏的一切用文字罗列下来,是一种舍本逐末。他不需要了解西藏,因为西藏对他来说不是一个概念,他喜欢的是这里本身,而不是名字。对于念叨着仰慕西藏神秘文化的来客,他并不以为然。为什么来这里?理由在清新又稀薄的空气中,在莽莽大雪山中,在静得犹如天堂的雪域旷野里,不在那些浮夸的传说里。 早先的几年,他靠偶尔帮当地人打打短工、当当脚夫赚一点酥油和羊肉。到了墨脱之后,他开了一个破旧的饭馆,那年头没有那么多钱多烧脑的人来西藏寻找生命的意义,他的客人大部分是探亲的军属和当地兵站的边防人员。 墨脱一年中有八个月大雪封山,多雄拉山凶山恶雪,大雪封山的月份中,客人极少,他独居在饭馆的后堂,那种宁静使得他着迷,而且也极少有人会打扰他的宁静。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避世的**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因为他儿时梦到过自己站在雪山之巅,那是一种超凡的平静,所以他追寻而来。 不过,也不是每一年他都能享受到这种宁静,那一年冬天,是一个例外。 那年冬天好像特别漫长,陈雪寒都记不得是几月了,只记得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雪,他早上起来扫雪时,看到有一个喇嘛站在他的饭馆门前。 这是吉拉寺的喇嘛,好像名字叫扎吉,早年和陈雪寒偷讨过酒喝。 吉拉寺是雪山上的喇嘛庙,当脚夫的时候陈雪寒经常去那边,和寺里的喇嘛都很熟悉。 从吉拉寺到这里,要半天的时间。那时天色微亮,雪还未停,扎吉身上结满了冰花,显然是在夜里下的山。就算是熟悉山路的喇嘛,在大雪中晚上下山也是十分危险的,陈雪寒料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使得他不得不连夜下来。 喇嘛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站在那里毫无反应,陈雪寒用比较生硬的藏语问他怎么了。 喇嘛没有回答他,只说道:“请给我来一份吃的,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还要赶路- 陈雪寒问他:“去哪里?- 喇嘛道:“我要去马普寺- 马普寺是一个大寺,在墨脱的外面。陈雪寒非常惊讶,因为现在这个季节翻越多雄拉山异常危险,即使有非常的理由,也应该等雪停了找人结伴而行,否则很容易碰上小雪崩,更别说此时很多地方的山路就已经没法看清了。 于是陈雪寒把喇嘛让进屋内,给他准备了几块青稞窝窝,又问他是不是寺里发生了什么。 喇嘛又偷偷问他要了几壶酒,才说道:“是这样,上师我要到马普寺去告诉他们,那个客人,回来了- 陈雪寒一听,觉得很奇怪:“客人?从哪儿来的客人?什么客人?- 在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人会进到墨脱?更何况,是去一座在雪山上的寺庙,这就更加奇怪。 喇嘛摇头,裹起青稞窝窝说道:“听上师说,是从雪山里来的客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喇嘛的藏语带着奇怪的口音,陈雪寒听着怪怪的不是味道,扎吉一定是外乡人,被父母送到这里做喇嘛。吉拉寺虽算不上什么大寺,但那里的喇嘛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智者,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这雪山里的寺庙来学习大智慧。 从雪山里来的客人,这也许是一种隐秘的说法,喇嘛的很多话语都晦涩难懂,之中有着很深的渊源。 陈雪寒知道寺庙里的事情说了他也不明白,而且多问也没有礼貌,于是帮喇嘛装起包裹,放好酒和食物。 按照他的习惯,他陪着扎吉走了一段,帮他背着包裹,这也是一种礼佛的方式,虽然陈雪寒不信佛,但是他享受这种方式下安宁的氛围。 雪稍微小了一些,远处的多雄拉山一片素白,和灰白的云天融成一体,这种景色让人心神荡漾。他们都没有说话,听着踩雪的声音,走了一个小时,喇嘛停了下来,陈雪寒忍不住,问是不是找几个村民一起去比较妥当。 喇嘛对陈雪寒笑了笑,摇头说:“不要担心,我一定会一切顺利的-他说得很安详,虽然十分的疲惫,但心中充满了喜悦。说完他对陈雪寒行了礼,意思是告别了。 陈雪寒对他回了礼,心中却有点疑惑,到底在喇嘛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个小喇嘛能露出这种安详的神情? 他有点走神,静静地目送扎吉远去,突然,小喇嘛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没有听懂那是什么意思。那句话被吹散在了雪花里。等他想追上去,那个喇嘛已经消失在白雪中,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两个相距千里的地方,然而,两件事情之中的秘密,细说出来,匪夷所思之极。中原的地下古墓和西藏雪域之中的来客,有着何种别人不知的联系?这背后隐藏着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谜团,都将因为这个契机而解开。 藏海花 第五章 轮回的开端(1) 那件事情之后,我再次提笔开始记录这故事的后序,完全是因为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这些发展虽然没有我以前想象的那么惊心动魄,但是它所带来的信息量远远超过我的预计。 我在这件事情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的谜题和真相你不用刻意去追寻,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浮现出来。 有一个哲人说过,只有在退潮的时候才能看到有谁没穿底裤。或者我用一个更加贴切的例子来形容,就是当你刻意去寻找一件东西的时候,往往翻遍家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但当你并不是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它就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有一些谜题就是这个样子。 我在那件事情之后,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同时经历两种状态,一种是极其沮丧,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躺在躺椅上面,回忆着以前的一些片段,然后想着自己当时的选择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结果。想着如果我不是那么纠结,不是那么强迫症,我很可能会一步一步走到另外一种生活当中去,也许会比现在更加惬意。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不知道一件事情远远要比知道好很多,懂得要比不懂得痛苦很多。 另外一种状态就是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再不想做,也必须去做。 所以我一直怀着这么矛盾的心态,管理着三叔的铺子。一开始,因为没有潘子,很多事情都只有我一个人,举步维艰。每当我沮丧得想退出的时候,我就想想潘子在临死前给我唱的那首歌- 小三爷要往前走,小三爷不能往后退- 我没有资格往后退。 在这样的生意场上,我所谓的往前走其实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我都退缩的话,我真的会对不起很多人。所以我努力着。 到了第二个年头的第二个季度,很多事情都被我整理顺遂了。我发现了一个窍门儿,原来当一件事情你已经做得非常完整的时候,特别是你已经跳过了积累阶段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事情就变得愈加简单,因为你有机会犯错,你有机会掉头,而你整体的收益情况如果大于你的亏损,你的这个体系就能活下去。而且三叔的很多窍门儿我也慢慢摸到了。 到了第三个季度,我自己慢慢地把一批不太适合我的伙计淘汰,换上适合我的,虽然说没有三叔那个时候的风生水起,但是盘子的运行还是十分舒畅的。 看着现金流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我慢慢地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些信心。我发现自己也不像以前想的那么没用——成功原来是有方法的,而且并不困难。 在传统渠道开发完之后,我一边培训,一边做着之后的计划,一边去拜访些故人。最容易拜访的当然是小花他们。小花至今还住在医院里疗养,之前因为颓废我没有太多地关注他的伤势。他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那边队伍的经历我甚至还一无所知。 秀秀一直在照顾小花,我不去找小花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因为霍老太太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太大了。但是经营三叔铺子的时候,我学会了很多可贵的品德,比如说面对痛苦。我知道,时机到来的时候,逃避是最糟糕的解决方法。 痛苦只有散发出来,才能慢慢地减轻,压抑并没有多大作用的,痛苦达到高峰之后自然会走下坡路。 几次拜访之后,秀秀对我的不适应慢慢就消除了。我在北京待了段时间,专门去帮小花去处理些家族的事务。因为在南方依托三叔的关系和势力,我也渐渐有了一些话语权,也让我有更多的资格帮助别人。 这些资格其实我并不需要,但是有了之后,似乎也无法舍弃。 一切都理顺之后,我才开始和小花他们讨论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我提到了我在张家古楼里面的一些细节:棺材里面发现的那些藏族的饰品和那两个圆环,还有闷油瓶最后的故事。 小花听了之后很感慨,他似乎对这一切谜团已经有些厌烦了,他对我说他一般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他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他不愿意经历的,从小时候接管整个家族,参与斗争,各种各样恶心的事情他都已经经历过了。他已经不会去厌烦某种生活方式了,如今却再有这样的情绪,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 我拿了几件从棺材里拿出来的藏族风格的首饰拿给小花看,有些没带出来的我就用笔画了下来。小花看了之后,对我道:-这些都是藏传佛教体系的饰品,但也只能说明那具棺材的主人似乎对藏族的东西比较有兴趣,并不能说明更多- 我对他们道:-既然是棺材里的,我觉得,这些陪葬的东西或多或少会有点什么特殊的意义。比如说,如果是小哥的话,他的陪葬品肯定是黑金古刀;如果是阿四的话,或许是铁蛋子。从陪葬品上,我们应该能反推出一些信息- 小花道:-你是指他会有藏族的血统?- 我道:-或者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活动在藏族地区的- 小花叹了一口气,道:-张家的势力非常庞大,他们有时在西藏活动,这也不足为奇- 我道:-我并不是觉得奇怪,我只是觉得这种首饰很常见,尸体既然选择这些陪葬,在经历了这些首饰上面也许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呢。如果你有人懂这些,可以让他们来看看。我们不能放过一切可能有线索的东西- 小花显然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预判,也许,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我这种好奇心,本身就是一种病态。不过他没有阻止我。 我们仔细检查了所有的首饰,这些藏族的饰品个头都非常大,而且做工都非常粗野狂放,其中的细节大部分都是藏族传统的代表吉祥意义的东西。 藏海花 第五章 轮回的开端(2) 我们尝试着在这些首饰里找出一些跟普通藏族首饰完全不同的东西。大部分首饰基本上都像是最最普通的那种,但是其中有一点,让我有些在意,在所有的绳穿的珠链当中,都有一颗红色的奇怪珠子镶嵌其中。 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藏族首饰都是用红色天珠、红色玛瑙、红色松香石还有红色的珊瑚制作的,但是这颗,却不是这些材料的任何一种。 我问小花:-能不能找人弄清楚这是什么石头?- 解家对于珠宝的鉴赏能力是想当高的,但是显然小花对这方面并不是特别熟悉,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特别恶劣的环境当中,他的主要精力不在学习如何分辨古董,这方面的事情家族中有专门的人负责,所以小花把这些东西递给了秀秀,问秀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没有想到秀秀对宝石十分懂行,果然,女人就是完全不一样,她看着那些珠子道:-这颗珠子所用的材料非常罕见,这是一种有机宝石- 我愣了一下,秀秀就道:-这是一种含有金属成分的混合矿物,这东西在市面上还没有被确定名字,但很多人称之为月光石- 我听了之后就脑子一炸,我想起了张家古楼的地宫中大量使用了这种石头。 秀秀接着说:-这种石头有很多奇怪的特性,其中有一种特性就是它特别适合微雕。很多人会把特别特别隐秘的信息刻在这上面,因为它本身的韧度使微缩雕刻可以十分清晰- 我从秀秀手里接过这颗珠子,仔细看了一下,道:-这上面似乎没有什么东西- 秀秀指着珠子的穿孔处,道:-为了隐藏信息,这个信息会被刻在穿孔处周围。你看,这穿孔处是不是十分粗糙?你现在这样看,好像它只是被磨损了而已,其实上面可能雕刻了很多细小的花纹- 说着,秀秀拿出了她的手机,启动了里面的一个什么应用程序,用镜头对准这颗珠子上的孔,小孔被放大了好几倍,果然能看到小孔周围是一圈非常非常有规则的微雕图形。 是什么呢?我吸了口冷气,仔细去看,一边让秀秀继续放大一些。 秀秀摇头:-再放大就需要专业的仪器了,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看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这上面雕刻着一只首尾相接的蝎子- 蝎子!我仔细看秀秀的手机,发现确实如此,真的是一只蝎子! 为什么是只蝎子?如果是一只麒麟我还觉得有理由,但是是一只蝎子,难道小哥是天蝎座的? 确实是的,蝎子在中国古代的传统图案里面有着很多很多隐含意义:蝎子在西藏的文化里面有很多意思,因为在那个高原环境里,藏蝎是一种让人生畏的生物。但是这只蝎子看上去不是藏蝎,更像汉族的图案,这应该是汉族文化和藏族文化融合的结果。 这个图案是我们对于这些首饰研究的全部结果。小花似乎并不意外,我觉得他甚至认为,有这么一个线索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针对这个图案,我先找了几个专家询问,得到了一大堆模棱两可的资料。关于蝎子图案,不是没东西说,而是可说的东西太多了。半夜自己细想之后,发现没有一点是有价值的。 小花说,也许这图案只是一个巧合,尸体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图案的存在。 在张家这种有着收藏家习性的家族里,这种事情是很可能发生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为了表示对我的支持,小花找了几个朋友,把这上面的图案完全放大,进行第一轮登报、网络和托朋友的咨询工作。 他开出高价,希望有对这个蝎子图案有任何了解或者是能找到相关信息的人能够来找我们。 这些事情做完以后,剩下的就只有等待。我认为在短期内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先回到杭州,继续处理生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各种各样的气氛掠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忙碌,但收入也日渐丰厚,不过之前那种萧索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自己的铺子里,我的铺子的财政情况是与三叔的铺子分开的,经营状况仍旧惨淡,偶尔还得挪用一些三叔的资金回来救济一下自已的水电费。如果不是我无能的话,我开始怀疑我这个店面是不是风水不好。 坚持要分开账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内心还在期望三叔回来。他能否回来,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回来了,我很乐意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对于我自己,我还是喜欢待在我的铺子里,躺在一张躺椅上面,听听收音机,扇着老蒲扇,琢磨琢磨事情。我觉得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是吴邪,而当我走出这间屋子,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上有潘子、有三叔、有各种各样的人的影子,他完全不是我。虽然在承载他们灵魂的时候,我能够不去思念他们,不去怀念过去的一些经历,但是我明确地知道,这些灵魂为我带来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 但即使不是想要的,命运里来的,也终究会来。 藏海花 第六章 命运的重启(1)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我阴凉的小房间里休息。 是真的休息吗?应该算是的,虽然我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些让我头痛的经历,但是,我心里很明白,这些也终究只是回忆了。 也就是说,思考这些东西,并不代表着我要对抗谁,或者说,会给我的未来带来什么危险。于是,我便安心思考了。 屋子虽然阴凉,但是架不住气闷,我浑身酥软,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敲门。 铺子在中午是休息的,因为本身就没什么生意,我也不想开门浪费冷气。我叫了几声王盟,发现他既没去开门,也没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病突发死了,便强打精神,走出去看。 刚走到外面,我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店铺里面。 这个人是一个老头,看到我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大金牙。 我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王盟趴在电脑前面睡得和死猪一样,立即去把他拍醒。 老头看我的举动,刚想说话,我对着被我拍醒的王盟叫道:-来人,放狗,把他给我撵出去!- 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几年前走进我铺子的那一刻,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类情况再次发生。 王盟睡得迷迷糊糊的,从电脑前爬起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我在说什么。看我没再接着说话,王盟又趴下继续睡他的大头觉了。我也等不及和他说明了,从柜台上翻了过去,对着那死老头子吼道:“你给我滚,立即离开我的视线。” 大金牙呵呵一声,就道:-小哥,咱们长久没见,别来无恙啊?你的脾气可完全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我说:-你少说这么多废话,老子他妈的这辈子基本上就被你毁了。你知道吧?我家好几代英烈全部因你而死,趁我还没有动杀念之前,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大金牙就道:-您说得太夸张了,您家几代英烈的事情,和我有蛋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急火攻心了,说着就摆出要冲上去抽他的架势。他看我真不买账,立即摆手道:-且慢,千万且慢,我这儿有重要的情报,我是好心才给你送来- 我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任何情报,我觉得你的出现是个极其不吉利的事情-说着我就去推他。 大金牙死死把住柜台道:-且慢!且慢!有信物!看了信物你就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了-说着单手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我。 我心说:上次给我看表,这次给我看手机,真他妈的变成高科技了。一看,我就发现那是小花常用的那种手机。我接过来翻开盖一看,里面是一条已经编辑好的短信,上面写着:-金万堂因为报纸广告而来,似有重要线索,我已听过一遍,真假莫辨,你也暂且听他一说,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立来杭与你深讨。谢雨臣- 我合上手机,心想:我靠,这小花的推荐比老痒的推荐更加让人没办法拒绝。 不能不给小花面子,我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看样子还得听听。这大金牙深知为人之道,早就有准备啊。但是看着他那脸,我真忍不了不抽他。 于是我让大金牙坐下,自己回里屋喝了几口水冷静了一下。进了里面的房间,也许是里面凉快的原因,我心中的火气和各种郁闷也消了大半,心想着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怪罪他也不是办法,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骗了骗自己,觉得平静了之后,我赶紧走到外屋,盯着大金牙问:-老家伙,你要是有线索就长话短说吧。你都见过财大气粗的花儿爷了,我这儿各种花花儿就都免了吧- 大金牙道:-小哥您这是哪儿的话,咱这不是心里内疚嘛,想来补偿一下。您不是登报给我们看那个蝎子吗?哎哟喂,这东西可勾起我一段特别难忘往事- 我看着大金牙的嘴脸,自己在心里嘀咕:你丫快说,说完之后我就能抽你了。 大金牙说:-这个蝎子的来历特别特别古怪,我猜测你要查这蝎子的来历一定和一个姓张的小孩有关,对吧?- 藏海花 第六章 命运的重启(2) 我没表态,怕被他绕进去,心说:姓张的事我都有兴趣,是不是小孩我就不知道了。 金万堂继续道:“我来跟你说件事,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没,以前我在琉璃厂帮人鉴定古玩、翻译古籍赚了不少钱。有一次我去了一个大财主家里,这个财主据说姓马,是个大家旺族,生活在江苏一带,那家伙给我看了一本他祖父的回忆录,想让我估估是否值钱。我当时觉得他家里财大气粗,肯定是个有钱的主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家已经被掏空了。他两个儿子吸毒,其中一个已经快不行了,他是靠那东西换钱救儿子的命。”金万堂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后来鉴定的时候,把这个叫做马平川的人的回忆录全部看完了,这里面就记着这么一个故事。” 说着,大金牙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就是“第一件怪事”里讲的那个故事。 我听完之后,心中无喜无悲,我立即觉得,那个小孩,很可能就是小时候的闷油瓶。 当时是什么年代?新中国成立前!果然,这家伙有一大把年纪了吗?不过,似乎比我预计的要年轻一点。 张家人寿命都很长,体质特别,我基本没有觉得太意外。 “你是说,当时的那个地方叫做马庵?那现在这个地方还在吗?”我问金万堂。 金万堂点头:“在,不过如果您要去,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回忆录上写了,他们之后挖开祖坟那块地,并没有挖到什么古墓,只挖出了一只铁蝎子。而且,在回忆录上并没有后续的描述,再后来的记录,与这件事隔了有一年多时间。”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们挖出那只铁蝎子之后,有没有继续往下挖,挖出地宫,铁蝎子上面写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蹊跷,这些都没有记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年时问,马家由极胜转为破败,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肯定和这蝎子有关系。”金万堂道,“再后来,马家举家去了尼泊尔。” “尼泊尔?” “对,尼泊尔。”金万堂道,“我前段时间刚从那儿回来,有他们家的地址,在他们家也看到了那只铁蝎子,他们正在待价出售。” “你不会是忽悠我吧?”我道。 “不会。”金万堂道,“如果您对我说的事情有兴趣,不妨移步,劳您大驾,咱出国去?有我给您说着,那只铁蝎子,相信能轻松拿下。”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到现在唯一和闷油瓶过去有关的线索,也许我还是应该去上一去。但是,我不能和大金牙一起去,我做了这么久生意,知道这种人是苍蝇专叮有缝的鸡蛋,他如果跟着我去,肯定是想着和这马家联合宰我一刀。说不定还有其他各种陷阱等着我的腰包。 于是我和金万堂定了一个时间,但我却比他先动身,连小花都没有通知,就去了尼泊尔。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是空手而回,马平川在尼泊尔的房子很大,但是空空如也,一看便知道完全被搬空了。我问了周围的人,都说不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 马平川一家,犹如他当年派人探访的张家一样,也在我探访之前,销声匿迹了。 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大骗局,被我识破了。我提早动身,他们完全没有准备。也有可能,在金万堂走后,他们便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最后,这一次寻找,完全变成了旅游活动,我发现完全找不到之后,便开始胡吃海喝,并且异想天开地想在那儿发展发展生意。 考察之后,我发现那儿的体系完全不适合做生意,只适合作为中转站。但是我打心眼里不喜欢国宝外流的行径,也就没有去深思。当然,我在当地发现了不少古董,虽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国内的收藏市场上能卖多少钱,不过,我却在这种折腾中,发现了马家的行踪。 我在当地一个华人开的古董行里盘货的时候,和老板闲聊起我来这里的目的,那个老板和马家做过生意,显然是马家变卖了不少古董给他。他告诉我,和马家打交道的时候,马家人总有意无意地提起一个叫墨脱的地方。 于是,我便前往墨脱,而且在那里看到了一样东西,以致我在那里滞留了半年之久。 藏海花 第七章 西藏油画(1) 那是一幅奇怪的画。 二〇一〇年年末,我从尼泊尔回国后进人西藏,在卡尔仁峰山下休整了一周时间。 我没有立即开始寻找马家人的线索,毕竟这一路的旅途太多劳累,我在伙计的建议下,准备先处理这次尼泊尔之行收获的各种累赘。 我从尼泊尔带回大量有藏传佛教特征的仿古饰品,想用它们作为陈列的样品以及想找到张家古楼中那些首饰的真实来源。在那个叫做墨脱的地方,我把所有饰品整理成了三个大包裹,分别邮寄到杭州三个不同的地址,以减轻之后旅途的负重。 墨脱的-邮局-有两种,这是因为墨脱是个相当特殊的地方。它长年封山,进出困难,所以早先这里正规的邮局只能接收信件,不能寄出信件,一直到近几年,才有了可以通邮的小路,但邮车也只限每周一趟。 于是,当地还有民间的通邮服务,其实就是找人顺路带上邮件包裹。在进出墨脱的人群中,帮别人携带邮件包裹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人会作为中间人赚一些钱。我找到的所谓-邮局-就是这种人开设的,虽说不是特别安全,但至少能保证时间。只要有人出墨脱,大概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外面的邮局,之后再转寄就比较稳妥了。 离开墨脱的方式有车路、马帮和脚夫,车路并非全年通车,我来的时候恰好是无法通车的季节,马帮已经快绝迹了,所以我找的是所谓的驴友或者脚夫。 所有的邮件都必须由-邮递员-一点一点地背出山去,所以邮件的重量不可过重,我为三个大包裹平均重量,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幅画的,它就挂在-邮局柜台-——其实就是一个办公桌上立了块钢化玻璃——后头的墙上。 那面墙由淡绿色的油漆漆成,上面挂着如下几样东西:一幅-鹏程万里-的水墨字画,有老鹰和四个大字;三幅双语锦旗,都是什么-拾金不昧-和-安全保险-之类的褒奖之词;另外,还有一幅油画。 油画不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的作品,那是一幅很普通,甚至画法有点拙劣的画,画中是一个人的侧面像,从颜料的剥落程度和颜色来看,似乎已经放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画中的主体是一个年轻人。我并不懂西洋画,但是所谓画的道理,到了一定程度都一样。这虽然是一幅画法很拙劣的画,但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劲道。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儿来的,画中的人,上身穿着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山间,背后能看到卡尔仁次雪山。不知是夕阳落下还是日初的光辉,整幅油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这是画功拙劣,但在颜色上运用得相当大胆,直接带出意境的绝妙例子。 当然,即使如此,也并不说明这幅画有什么价值,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认识画中的这个人。 是的,这个人身上的特征和他的表情,让我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就是他。 对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个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墨脱,出现在墨脱的一幅画功拙劣的油画里。 这是一张闷油瓶的肖像画。 我首先是极力否定,因为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所以,看错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那是画,不是照片。画里的很多细节都比较模糊,造成这种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我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画中人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我,这有点太像了。特别是眼神,我活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一个和小哥有着一样眼神的人。胖子说过,那是和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世界上少有人能活到和世界没有联系。 但是,这张画里的人,有着那样的眼神。 我看了半天,下意识地感觉到,画里的人绝对就是他。 藏海花 第七章 西藏油画(2) 就在五年前,他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当然,我了解他失踪的真相,关于他的事情,我还可以说很多。但他以前做的事情,在这里已不重要了,我看到这幅画的首要想法是:墨脱是不是他寻找中的一环?他在这里出现过,是不是意味着,他当时寻找的东西,和这里有联系? 我问邮局的工作人员,那是一个老头,有着典型的西藏人民的面孔,我问他这幅画是谁画的。老头向我指了指对面,用生硬的汉语告诉我,这幅画的作者,叫做陈雪寒。 我的目光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在对面的一个锅炉房里接开水,他应该是负责看管锅炉房的人,锅炉房里有开水给附近的居民使用,三毛钱接一壶。和外面的大雪比起来,锅炉房暖和得让人发面汗,所以很多人围在锅炉边上取暖,这些人穿着都差不多,因此这一群人在一起,样貌感觉都差不多。 藏族老人家很热情,看我分辨不清,就对着锅炉房大喊了一声:-陈雪寒!- 这声音洪亮得好像邮局房顶上的雪都被震下了几寸,那个叫陈雪寒的人,听到了藏民老人家的叫喊,在人群中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我们这边。 我立刻走过去,那个人有一张特别黝黑的脸,皮肤粗糙,看上去,竟然比远看要年轻一些。 我用汉语说道:-你好,请问邮局里的那幅油画是你画的吗?” 陈雪寒看了我一眼,之后点点头。我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那是一种过着特别平静生活的人特有的眼神。因为太过平静,他不需要经常思考很多的问题。 我递了烟给他,问他油画的详细情况。陈雪寒表现得有些意外,打量了我一下,把开水锅炉的闸门关了,问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他的声音特别沙哑,但是吐字非常清晰。我把大概的情况讲了讲,也说了这个人大概的背景以及我和他的关系。 陈雪寒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脱掉白色毛巾做成的手套,走出锅炉房:-你认错人了吧,这幅油画是我二十年前临摹的,你当时才几岁?而且,既然是临摹,说明还有一幅原画,那个更老。” 我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那画的年月这么久了,虽然那画看上去确实不新鲜。对于他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好在他也并不真想知道什么,就继续说道:-这个人和我没有关系。” 他又指了指门外,是远处的一座雪山:-我是在那里见到那幅画的,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你可以去问问那里的喇嘛。”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大雪蒙蒙中,隐约有隐在银白中的建筑。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那是喇嘛庙。”陈雪寒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喇嘛庙里临摹这幅画的。” “当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或者,那个喇嘛庙有什么特别的?”我问道,一般他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有奇怪的事发生。或者,那个喇嘛庙本身就很不一般。 陈雪寒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是,喇嘛一定要我临摹那幅画。” “为什么?” “喇嘛能看到因果,他让我画,我就画,没有为什么。他能看到这幅画之后的一切,我又看不到。” 陈雪寒告诉我,画中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喇嘛庙的上宾,油画的原版是大喇嘛在这个人离开墨脱之前三天画的,他这幅是后来临摹的。那年冬天他在寺里住了好长时间,偶然在大喇嘛房里看到了那幅油画,大喇嘛便一定要他绘画,于是他就尝试着临摹了那幅画。 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这幅画的颜色用法那么大胆和传神,但画技却显得拙劣的原因。 西藏很多喇嘛都有非常高的美学素养和专业知识,很多大喇嘛都有多个国外名牌大学的学位,我把这些归功于清心寡欲苦修生活背后的专注。 想通这一层,想着当时雪山上的喇嘛庙里有可能发生过什么,就有点走神。 “你要去吗?三百块钱,我带你去。”他说道,-那个喇嘛庙,不是当地人,没法进去。” 也许喇嘛看到的因果,就是这三百块钱。 藏海花 第八章 一座喇嘛庙(1) 我们在陈雪寒的带领下,在碎雪中往上爬着。大雪覆盖的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一条可供一个人上下的路,台阶非常陡峭,几乎可算作直上直下。我带了两个伙计,他们执意要跟着我上来,如今都已后悔得要死。 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陈雪寒不停唠叨中的喇嘛庙的门前。 我以前参观过各种类型、各种规格的庙宇,其中也有不少喇嘛庙,但眼前这种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首先是一扇极其破败的庙门,非常的小,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但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雪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石磨和石桌石椅。在庭院的尽头,是依山而建的房子,房屋向上延伸竟看不到头,颇为壮观。 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种庙宇建筑之中并没有多少空间,虽然看上去占地很广,但因为依山而建,建筑内部的空间相当小。 有三个年轻喇嘛正坐在石磨四周烤火,看到我们进来,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情,仍然不动不问。 陈雪寒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说的都是藏语,我听不懂,其中一个喇嘛便引我们进屋。 第一幢建筑最大,是喇嘛们做法事的地方,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我们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房间,领头的喇嘛,才停下来,我发现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陈雪寒和喇嘛很恭敬地退了下去,就剩下我和我的两个伙计,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四顾之下,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禅房,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透着点光。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之后,我慢慢就在黑暗中看到四周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全都是成堆的经卷。一一绕过,来到了有光的地方,我发现那是一扇窗户。 窗户用很厚的毛毯遮住了,但毛毯太过老旧,已经腐烂出了很多很小的孔洞,光就是从孔洞里透过来的。 我算计着,想把毛毯收起来,让外面的天光照进这个房间里。刚想动手,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要光,到这里来。” 我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便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点火星,然后,一整面的点点天光中,在那一边,我竟然看到了五个喇嘛,渐渐全亮了起来。 这五个喇嘛一定早就在那里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们,这也许由于他们有种特别的修行手法,我们似乎打扰了他们。 我想起他们说“到这里来”,便走了过去。走近就看到,其中几个年纪较轻的喇嘛闭着眼睛,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喇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 我们过去把来意一说,这个年纪较大的喇嘛也闭上了眼睛,说道:“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有一些意外,我以为他会有更加激烈的表情,比如说,发着抖对我说“你、你也认识他”之类的。 但是人家只是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没有表露出我的小心思,也装作镇定。 事实就是这么神奇,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好多自己认为特别重要的事情,在别人那里,也许连打个哈欠都不如。 这我真的可以理解。 在大喇嘛的卧室里,我们喝着新煮的酥油茶,等他一点一点把事情说完。卧室里点着炭炉,十分暖和,我一边微微出汗,一边听着小哥那一次在人间出现的经历。 大喇嘛说得非常简略,几乎就是随口说说,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认为那是天下最重要的线索。 在叙述的过程中,有一些大喇嘛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地方,他就会拿出一些卷轴和笔记查看。在他说完之后,我自己也仔细地看了这些笔记的内容。所以,以下内容来自多种渠道,一些是我自己从笔记上看到的,一些是大喇嘛讲述的。 因为信息多且随意,无论是叙述还是笔记,其中混杂着很多藏语和当地的土语,所以很多情节都很片面化,我在这里叙述的时候,进行了一些整理。 藏海花 第八章 一座喇嘛庙(2) 五十年前的情形,大喇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大雪封山的第三个星期,要下山已经非常危险,所有喇嘛都准备进行为期一冬的苦修。 那时候的大喇嘛还很年轻,还不是寺里的大喇嘛,但为了方便区别,我们称呼当年还年轻的大喇嘛为老喇嘛。 按照寺庙里的习俗,那天老喇嘛把门前的雪全扫干净,并在庙门前放三只大炭炉,不让积雪再次覆盖地面。这样的举动在喇嘛庙建成后,每十年就有一次,虽然老喇嘛并不知此举何意,但是,历代喇嘛都严格遵守。 那个中午,第四次去为炭炉加炭时,老喇嘛看到了站在炭炉前取暖的闷油瓶。 闷油瓶穿着一件特别奇怪的衣服,似乎是极厚的军大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是藏式的,他的后背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看上去无比沉重。 闷油瓶看上去特别健硕,当时老喇嘛和他有这样一段对话—— 老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闷油瓶:“我从山里来。” 老喇嘛:“贵客到哪里去?” 闷油瓶:“到外面去。” 老喇嘛:“贵客是从山对面的村子来的吗?” 闷油瓶:“不,是那儿的深处。” 说完这句话后闷油瓶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大雪山的腹地,对于老喇嘛、对于墨脱的所有人来说,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区,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寺庙和那片区域衔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道路,只有一个可以称呼为悬崖的地方,但因为它积雪和陡峭的程度,也相差不远了,落差足有两百多米,非常险峻,是这个喇嘛庙最危险的地方。 没有人会从这个方向来,老喇嘛笑了笑,他觉得闷油瓶肯定是指错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在闷油瓶站的地方,只有一对孤零零的脚印,没有任何延伸。 在这种大雪天气,要有这样的效果,除非闷油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真的是从悬崖爬下来的。 老喇嘛:“贵客为何在我们门口停下来?” 闷油瓶:“这里暖和,我取一下暖,马上就走。” 闷油瓶指了指炭炉,老喇嘛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寺庙的奇怪习俗,每十年,就要在庙门口生上三炉子炭火,难道就是为了,如果有人从门口经过,有个地方取暖? 或者说,有人希望从庙门口经过的人,会因为这三个炉子停下来? 这个庙从建成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他一直觉得这个规矩特别奇怪,难不成修庙的人,很久之前就预测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定了这个规矩? 老喇嘛看着闷油瓶,两个人无言对视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有点尴尬,就道:“里面更暖和,要不贵客进去休息一下,喝一杯酥油茶再走吧。” 老喇嘛本是客气地一问,闷油瓶倒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说道:“好。” 于是老喇嘛便将闷油瓶引进了喇嘛庙里。 作为主人,又是长久没有客人,他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请闷油瓶暖了身体,喝了酥油茶之后,他便带着闷油瓶在寺庙里到处走动。 在此期间,老喇嘛有意无意地,总是想问闷油瓶一些问题,奇怪的是,闷油瓶也不遮掩,他反复强调说自己是从雪山里来的,言语之间,看不出有一丝撒谎或者掩饰的迹象。 当时的老喇嘛虽然年轻,但好歹也经过修炼,对于人世间的好奇心,有种特别的控制力,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本来这件事情,最多在闷油瓶留宿一晚之后就会过去了。闷油瓶离开后,老喇嘛的生活也会进入正轨。) 藏海花 第九章 关于闷油瓶的关键线索 那天晚上,闷油瓶在老喇嘛房里和老喇嘛聊完最后几句话,交代了明天就离开的想法,表达了感谢,老喇嘛便送闷油瓶回他自己的房间。 寺庙的结构颇为复杂,一般人无人引导完全不可能找到房间,他们在寺庙里绕来绕去,在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老喇嘛的油灯灭了。 一片漆黑,月光下的院子特别昏暗,老喇嘛停了下来,去点油灯,这个时候,闷油瓶抬头看了看天空。 西藏的天空,漫天星辰,美得犹如梦幻一般,这样的美景,对于老喇嘛来说,从小接触,觉得天空就是那样的,他不觉得天空中有什么奇特。 他点上油灯,再次出发,却发现闷油瓶不动了,只是淡淡地看着天空。 “贵客,这边走。”老喇嘛说了一声,闷油瓶才回过神来,便问他道:“上师,你们的喇嘛庙里,是不是足有一百二十七间房间?” 老喇嘛愣了一下,确实,这个喇嘛庙有一百二十七间房,这在他刚来寺庙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有些房间非常小,但是总数就是一百二十七间。闷油瓶怎么会知道? 老喇嘛点头称是.闷油瓶就道:“劳烦你,能让我去每一间房都看一看吗?” “贵客,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大喇嘛想问,但是随即被他修炼的力量克制住了,无妄想,无好奇,他不应该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老喇嘛克制了一下,忽然觉得,闷油瓶是不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修行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道:“好的。” “我记得这里的星空。”闷油瓶自言自语道,“很久以前,我应该来过这里,我好像依稀记得,我在这里的某个房间里,为自己留了什么东西。” “愿你能找到。”老喇嘛说道,心里的好奇几乎憋得自己快吐血了。 (我心说真不是修炼不够,闷油瓶说话确实能把佛祖都憋吐血。) 当天晚上,他们一间一间地去看,一间一间地去找,老喇嘛也记不清楚是第几间了,只知道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打开了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进去的时候,闷油瓶的脚步迟缓了一下,不动了。 老喇嘛也不动,但是他知道这个房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闷油瓶。 闷油瓶走到屋子里,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他把杂物搬开,在这些杂物之中,露出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这具尸体趴在书桌上,完全是一具干尸了,被杂物掩盖着,又穿着僧袍,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老喇嘛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寺庙里的某个长久不用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具干尸。 但是,庙里的人是齐的啊,这人是谁?难道说,这是以前庙里的喇嘛,死在这里,长久以来都没人发现? “这、这是谁?”老喇嘛再也无法按捺,结巴着问道。 “这是德仁喇嘛,是我的朋友,想不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德仁喇嘛?”老喇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闷油瓶整理了一下桌子,发现干尸手上,抓着一卷经文。他把经文摊开,就淡淡地叹了口气,对老喇嘛说道:“请你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好好安葬德仁的尸体,我想在这里住下来。” 老喇嘛完全没有反应,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对于寺庙了解得似乎还没有闷油瓶多。闷油瓶坐了下来,看着那卷经书,就不再和老喇嘛说话了。 闷油瓶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他们查了资料,发现了一个让老喇嘛更崩溃的现象:德仁喇嘛确实在庙里登记过,第一笔记录,竟然在这个寺庙初建的时候就在了,往下查,他就发现,几乎每一代喇嘛中,都有一个叫德仁的,一直到这一代,德仁这个名字才在名册中消失。 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德仁,而是很多代德仁,并且,看名册中的记录,几乎每一个德仁,都会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这算是什么,庙里的另一个传统吗? 似乎德仁这个名字对寺庙有着特殊的意义,寺庙里每一代喇嘛必须有一个叫德仁才行。 变成干尸的德仁应该就是最后一任德仁,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死在了房间里,也没有徒弟,所以导致了德仁的断代。 这是为什么,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喇嘛庙吗?老喇嘛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了,做僧人除了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外,还有一点非常好,如果他发现自己修炼不够,也可以足够坦承。他发现闷油瓶和这座寺庙肯定有联系,所以,他也不需要以礼貌的原因把问题压在心里。 他找到了闷油瓶,询问了事情的真相。 闷油瓶就告诉了他,似乎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我听到这里几乎吐血,因为我觉得闷油瓶怎么对喇嘛就这么直白,对我就那么抠门儿呢?) 闷油瓶说,自己有一种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除了一些童年的往事之外,他的脑子存不住新发生的记忆。 他确实是从雪山中出来的,并且从雪山之中带出了一个秘密,但他不久之后必然会将这个秘密忘记。 很久之前,他在进入雪山前,和最后这一任德仁喇嘛有很特殊的关系,他们做了这个约定,十年后,他会从雪山中,带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出来,但他出来的时候,必然已经完全忘记了约定,所以德仁喇嘛会在这个寺庙里等待他,而他会把在雪山中发生的一切,在忘记之前全部说出来,由德仁记录下来。 老喇嘛想着他说的话,冷汗都下来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十年并不是偶然的,所有的德仁,都是为了记录雪山来客的记忆呢?当初在这里修建这个寺庙是不是因为,有人知道每隔十年就有一个身怀秘密的人从雪山中出来,把秘密带给一个叫做德仁的喇嘛呢? 可惜,这一代德仁没有等到闷油瓶从雪山中出来就去世了,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找一个继承者。 也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忘记了,闷油瓶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老喇嘛,他告诉老喇嘛自己来到雪域高原的原因是什么。 他是来找一个人。 藏海花 第十章 闷油瓶的往事 在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经历了-一战-之后的高速发展时期,世界各地都能见到美国探险家和考察队的身影,东南亚的尼泊尔和不丹这几个喜马拉雅山下的小国,作为连接印度和中国的缓冲地带,有着大量充满各种气味的贸易活动,其中美国人占了很大一部分。 有一支由印度人、不丹人、中国人组成的混合马队正在一个驿站里休息,驿站里各种各样的人混杂,还有从北非过来的法国商人,传递着一些附近边境战事中无法辨认真假的信息。 在马队中,有四个人似乎是核心人员,能从这四个人的身份中看出马队的组成成分。印度人的队伍中有两个头头,两个人是两兄弟;不丹人的头目是一个秃头;而中国人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董灿,这是一个化名。 董灿原名姓张,是活动在中国边境的一个商人,是中国一个很大的家族的成员,本来他自己有一支马队,但从尼泊尔到中国西藏、四川的路线被各路外国势力、地方豪强给切断了,他现在跟着印度人、不丹人的队伍进行一些小的边境贸易。 董灿的货物很特别,这些货物在战争年代其实价值不大,却仍旧见不得光,其中很多东西运费大于其价值。董灿这一趟,不过是在赚自己带货物的佣金而已。 董灿有一张很像西藏人的脸,这为他在当地活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在喜马拉雅山一带各种力量混杂,一个单枪匹马的行商是相当危险的。董灿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他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使用藏语也经常能蒙混过关。 这支马队在驿站里休息了十二天才筹齐了所有必要的物资,等到难得的好天气,他们进入了喜马拉雅山地区,开始向中国进发。 这是他们的朋友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最后的消息。 在此之后,马队一行十七人,七个印度人、九个不丹人、一个中国人,就消失在了喜马拉雅的无人区里。这其实是相当正常的事情,死在那片区域中的商队,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他们却引起了印度当局的高度紧张。 这种紧张是没有理由的,当然,其实肯定有一个理由,但现在说为时过早。当时印度当局给出的理由是,两个印度人其实是印度的情报人员,他们知道一个很大的计划,但两个人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董灿一行肯定是走入了喜马拉雅地区并且走错了道路,他们没有从任何出口走出,而是往山的最深处去了,似乎是死在了里面。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十年之后,有两个孟加拉商人,被人发现就是当年那两个印度人,他们死于孟加拉的一场斗殴事件,这两个倒霉蛋在赌博的时候,被输家用锄头打死了。他们当时的身份已经不是走马队的穷商人,而是当地一对非常富有的富豪兄弟。就在这一年年末,又有人在锡金认出了当地一个低调的富人就是当年那个不丹人头目,那个秃头。 董灿没有出现,但是,其他三个人的出现,显然让当局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当年的那支马队,似乎没有死在喜马拉雅山中,他们好像都活着,并且改名换姓,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变得相当富有。 据说当时当局逮捕秃头不丹人的时候,他们家中的财产用卡车运了十次都没有运完。 不丹人在被审讯的时候,把在喜马拉雅里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他们一行深入到喜马拉雅山深处之后,在一个路口遭遇了一次特别恐怖的塌方,他们只好选择另外的道路前进。当时山中的风雪很大,他们并没有发觉在几次兜转之中,他们又回到了塌方的地方,在攀爬的时候都摔下了道路边的悬崖。 看过有关纪录片的人都知道,当时想要走过那段路,只能徒步,能用来驮运行李的牲口一律都用绳索连起来,而绳索的连接特别讲究,打的结也很不相同。而在太滑的路段,绳子必须解开。董灿他们对于路况的判断是错误的,所以,当一个人摔入悬崖之后,所有的人全部都被绳索拉了下去。 那是一次惨烈的事故,其中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无法一一记录下来。因为绳索的关系,他们在悬崖上掉落的过程非常复杂,很多人是由于绳子被挂住之后,因为惯性直接撞击岩壁被撞死的,有些人则是被绳子直接勒死的,非常可怕。 这一次事故让他们损失了一半的人和牲口,他们在悬崖下休整之后,发现不可能爬上去,便想找其他能回到悬崖上的路,结果,就直接走入了一个以前从没有进入的区域,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谷,奇怪的是,山谷中的积雪并不厚。在山谷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球体,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上半部分被雪覆盖了,但下面还是能清晰地看出是一个黑色大金属球。 而在这个大金属球的边上,在薄薄的积雪中他们又找到了无数个大概只有鸡蛋大小的小金属球,数量成千上万。这些小球大小不一,加上积雪的掩盖,根本无法统计数量。如果把雪全部去掉,那个不丹人估计会和现在的孩子玩淘气堡时一样。 他们已经记不清楚是谁先发现这些球中有一些是黄金做成的。他们拼命地收集,把所有的货物全部换成了这些金球。 他们在捡的过程中发现,那里的球是由许多种金属做成的,铜的、铁的、铅的,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金属这里都有。 所有人都疯狂了,因为球非常多,从里面寻找出黄金球来需要耐心。后来,便发生了抢夺的事故,有人在事故中受伤。 之后他们千辛万苦离开了那个山谷,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六个人,除了两个印度人、一个不丹人之外,还有两个伙计以及董灿。董灿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什么都没有带走的人。当时,他的目光都在那个大球上,似乎被勾了魂魄一样,满山的黄金他根本没有兴趣。 不丹人说,那个巨大的黑球,就这么放在山谷的正中,一看就是人造的。但这个黑球放在那边有什么作用,又是谁放置的,他无法理解。所有的金属球都有着相当严重的磨损和氧化,放在那边起码有几千年了。 不丹人重获自由之后,把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他写了一本书,并且在书中做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推断。其中他声称自己的大部分财富都是自己赚回来的,那些黄金只不过是他起步的资金而已。 两个印度人销出去的金球,陆续在世界各地被找到,有些已经被熔成其他形状或者金币了,只剩下十二个,还是被发现时的样子。当时印度政府花高价收购这些东西,这些金球变成了-比黄金还贵的黄金。 藏海花 第十一章 比黄金还贵的黄金 董灿最终没被任何人找到,唯一的蛛丝马迹,是他的一封信件,被交给了一个喇嘛(德仁)。信里放着一张画,画上是一些奇怪的图形——那是一张星象图。 不过这封信并没有到达收信人手里,信被人截获了,而截获这封信的人没能看懂信里的画,他们不知道,那幅画就是指示那个山谷所在位置的地图。 然而,没有收到信件的人,却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墨脱,他来自董灿所属的那个中国大家族。 他就是闷油瓶。 闷油瓶前来调查董灿的去向,他在当地有一个接头人,就是当时的德仁。 我在这里只能推测,德仁肯定算是张家在西藏设置的一个联络点的负责人。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喇嘛,他的师傅也叫德仁。他正在修炼,等待时机成熟,也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如果闷油瓶没有出现,他要做的,只是当他的喇嘛,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为张家物色下一个接头人。 但是闷油瓶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德仁这个名字不再是每个月固定的俸禄,他的老板出现了,他要开始为自己的名字所享受的俸禄工作了。 我在这里还可以推断,董灿在这里的活动,很可能也是幌子。他在这里也许另有计划,和雪山之中的某个秘密有关,所以,张家才需要在西藏设立德仁这样一个世袭联络人。 而十年这个概念,更是让我浮想联翩。 但是,董灿出事了,也许是董灿没有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或者他死了,所以,张家派来了闷油瓶,来查明情况。 那个时候的张家,应该是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但是,事情又非常重要,不能不管,所以,闷油瓶只身一人来了。 可是,他最终没有找到董灿,只找到了董灿栖身的地方,并且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油画。董灿在这里生活过,但一切都已经被挪走了,只剩那张油画。 我在这里需要想象一下。从笔记中,我无法判断闷油瓶的内心想法,但是我可以将我自己代入德仁的内心,来反推当时的一些细节。 那是一张画着一个巨大的湖泊的油画,湖泊的颜色绮丽非凡,看到它时,一阵喜悦和震撼涌上德仁的心头,他不知道世界上的水还能有如此遥远神秘、与世隔绝的存在方式,那这个绝美的湖泊是在哪里呢? 德仁随后看到了湖泊中的倒影,湖面上有一座座雪山的倒影,他认出了那耸立在湖泊边上的似乎是岗仁格博峰,湖水倒映出的天空呈现灰白色,通过这种意境,让人觉得这个湖泊神圣非凡,带着非凡的气息。 德仁对于宗教中所谓的美与真实的评价相当抗拒,但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似乎能融会贯通一些他以前不能理解的东西了。 他想象着,如果油画中的光源发生变化,其间会变成什么样子,湖水折射的各种光线,会构成多么绚丽的美景,想象着各种气候,狂风、暴雨、小雨、下雪、冰雹、雾气蒙蒙,又想着,这湖中的鱼儿会是什么样子,会和其他地方的鱼儿不一样吗? 他对着这幅油画看了很长时间,一直等到发现身边的闷油瓶不见了,才反应过来。闷油瓶一个人坐在房间门口.在朝拜玛尼堆的人群中,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的不是寺庙,而是远处的雪山。 德仁走过去后,闷油瓶就问他道:“画里的那个湖泊在什么地方?” 德仁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湖泊,如果要他说,它肯定是存在于天上。不过,看岗仁格博峰的倒影,它应该是在雪山之中,很可能就在喜马拉雅山的腹地之中。他把他的这些推论和闷油瓶说了,闷油瓶便问道:“我如何才能进到雪山里去?我需要你的帮忙,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组织一支队伍进入那片雪山,说来非常非常困难,但是,如果找对了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德仁首先想到的是在边境走货的马帮,只有这一批人,有深入雪山深处的经验,只是他们深入的部分,都是前人用生命和时间开掘出来的道路,而不是那些完全没有人到过的地方,并且那些道路如今看来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的另一个想法是,如果这些人也觉得不行,那么至少,由他们来劝闷油瓶,要比自己有说服力得多。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三个愿意陪同闷油瓶进入雪山的脚夫。他不知道是否是闷油瓶开的价的原因,显然,那个价格相当诱人。 一周后,闷油瓶在那三个脚夫的带领下前往雪山深处,出发前一天,闷油瓶和德仁说,十年之后,他会再来找他。 当德仁看着闷油瓶离开,他想象着他深入雪山深处的整个经过,他可能遇到的结局,那个美丽得犹如宝石一样的雪山湖泊,那样的美景下他到底要寻找什么? 当然,十年后,德仁已经死去,但是按照规则,寺庙的门口还是设置了炭炉,等待闷油瓶的到来。而闷油瓶在与德仁告别后,便一头扎入了茫茫未知的雪原。 藏海花 第十二章 进入雪山 第一天。 雪越下越大,临行之前所有的祈祷,全部走向了反面。 果然,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试图走向那个所在,老天都是不允许的。远处山峦中黑色的裸露部分,现在似乎看不到了,那个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无法轻轻松松地靠近。那本来就不是人应该去的地方。 这雪原之中是否会有活物?之前似乎还有人说他见过一些大鸟和白毛野兽,如今想来,似乎都是吹牛而已,风声漫耳,连一丝暖气都感觉不到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活的东西。 天地间唯一的活物,恐怕就是行走中的三个人了,原本是四个,不过那一个在出发之前已经和这雪山融为一体了,那个人在早上起来的时候,被发现喝醉死在了路边,和地上的石头冻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脚夫用冰镐敲击着前进路上一切可以看到的冰晶,在风中听来,敲击的声音犹如出自一种神秘的乐器,缓慢地,在风压中时响时轻。第二个人是闷油瓶,他闭着眼睛循着声音往前走着,手摸索着,并不是不想睁开眼睛,而是戴着护目镜的他仍旧什么都看不见,一切还不如用感觉。 “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身后的一个脚夫就喊道,闷油瓶回头看了一眼,是这两个脚夫里年纪较大的拉巴。 拉巴是个四十刚出头的藏人,但看上去已经快六十了,黝黑的脸上满是铣刀刻出的皱纹,这是长期风吹的结果,面色发红,有点像喝了酒的样子。他是原来三个人中的老大,也是经验最丰富的脚夫之一。 “能歇歇吗?”闷油瓶问道。 “再这么走下去,走到天黑我们也不过前进几十米,不如等风过去再说。看天色,这风刮不了多少时间了。”拉巴说道,“否则我们在这里浪费体力,完全没有任何的成果。” “那就停吧。”闷油瓶道。 他们贴着山壁停了下来,但只能站着,慢慢等风停下来,另一个脚夫明显有点虚脱,一停下来就差点滑下去,被拉巴拉住,拉巴很大声地和他说话,把他的精神全部都收回来了。 拉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刚才那样的风压,继续往下走才是对的,但是继续走,就得追着风口走过这段险境,不能停,可能还要走一个通宵才能休息。到了那个时候停下来,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生火,可以好好睡一觉,所以这点苦还算值得熬下去。不过,他年纪大了,实在吃不消,他现在宁可在这里站着。 拉巴说的时候,很怕剩下那个脚夫会反对,但显然他们的体力都到了极限,闷油瓶没有经验,没有呵斥他们,不像以前那些马帮的帮头,会逼着他们前进。 总之,情况还在拉巴的控制之中,站在原地,他缓缓感觉到体力有所提升,这总比再前进一个晚上然后失足好。年纪大了,宁可熬不能冲啊。意外永远来得让人不知所措,他这样的年纪,反应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快了。 闷油瓶非常听话,这让拉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其实对这个闷油瓶有点好奇,就说是整个墨脱,一个人进雪山,而且是走这样道路的人,基本上没有,这应该都是第一次。从闷油瓶的年纪和谈吐,都猜不到他是什么目的,实在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您像是给外国人做事的?”拉巴休息了片刻,几个人挤在一起,他便问闷油瓶,他需要说一些话,在这种疲倦下,如果坚持不住,人很可能会睡过去。 “外国人?”闷油瓶微微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雇我们走这些路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都高高大大的,有金头发的,有白头发的,眼睛有些是蓝的,还有一些是绿的,像猫眼一样。” 闷油瓶不说话,雪沫都沾在他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似乎是在听,又似乎完全不想回答他。静了半响,闷油瓶才说道:“也是走这一条路吗?” “走什么路的人都有。”拉巴说道,“每条路都有不同的凶险,不过外国人找的脚夫多,什么东西都想往里运,给的钱也少,而这一条路在这个季节却是少走的,否则,兴许我们还能遇到一两个人。不过这些路还都不是真正难走的,雪停了一切好办,后面您要走的没路的地方,才真正可怕。我说了,每走一里,我都会劝您一句。” 闷油瓶没有接话,每次一说到这里,他就不说话了,拉巴心里想着,进来的时间还不够久,只要自己走得慢一些,总有一天他会退却的。这里的环境,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闷油瓶很久才问道。 拉巴沉默了一下,他想起了家里的孩子,当时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喇嘛来这里,他是怀着私心的,他并不想继续走下去,只是如果闷油瓶不懂得回头,那他也没有办法。他摸了摸手中的藏刀,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简单到连刀都用不着。“欠了钱。”他简短地回答道。 这个非常小的动作,立即就被闷油瓶捕捉到了,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我们会有什么危险?”闷油瓶并没有接着问他,而是问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危险?在这里不存在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我和您说吧,在雪山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敌人,太阳、风、雪、讲话的声音、石头,随便哪一样发飙,你就死了。在这里,整个一切都是危险,包括雪里的各种鬼。死在雪里的人,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会一直在这里徘徊。” “鬼?”闷油瓶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你们也忌讳这个吗?” “哪有人不忌讳?”拉巴说道,“只要是活的东西都忌讳。” “人比鬼可怕得多了,人心看不透。”闷油瓶说道,“活人还不如鬼呢。”说完他看了一眼拉巴的藏刀。 拉巴有点紧张,心说他是不是看透了什么,迟疑间,藏刀已经被抽了过去,到了闷油瓶的手里。 “您?” 闷油瓶把藏刀抛入了身下的悬崖里:“没有用的东西,还是早些扔掉好,放在身上,太重了。” 拉巴看着藏刀迅速坠落,撞在石头上弹飞出去,然后消失在雪地里,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狠角色,转头看去,就看到闷油瓶也在看他,眼神中满是淡然,似乎刚才的事情不是他干的一样。 也罢,在这里,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拉巴心想。而且,有刀的也不止一个人,在前路中,总有需要搀扶或者拉扯的时候,那个时候随时可以下手。 风渐渐小了,脸上刀刮一般的风压慢慢减轻之后,拉巴感觉舒适了很多。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前面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些他熟悉的东西。 那是另一队脚夫,正在他们前面走着,距离很远,在刚才的风雪中什么都看不到,如今才有黑点显露出来。 “奇怪了,今年冬天这条路这么吃香?”拉巴自言自语道,在这里不能大声叫喊,也不能高声对话,因为会引起雪崩。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发现这些脚夫一个都没有动,没有任何的动作,所有的黑点都保持着那个样子。 “他们全都死了。”拉巴看了半天,忽然说道,“那些是死人。” 那些一定都是死人,而且一定是冻死在了这里,他们就像拉巴一行一样,死死地靠在山壁上休息,最终全部冻死,被冰死死地黏在山壁上。 拉巴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他立即站了起来,对其他人说道:“风小了,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去看看前面这些尸体都是哪些人。” 藏海花 第十三章 关于世界终极的笔记 望山跑死马——望喜马拉雅山,跑死河马。 前面的那些死人冻在岩壁上,看上去分外清晰。虽然距离他们只有几十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前进到那里,也将是四五个小时之后了。 闷油瓶回头望的时候,就意识到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他们行走的方式,就是在岩壁上攀爬,这里层峦叠嶂,沟壑众多,前进不是没法落脚,但会十分危险。他记得德仁大喇嘛临走的时候和他说过,一座感觉爬上去必定会摔死的大山并不危险。真正危险的是,看着似乎有机会能爬过去的大山,那类山倒是会吞噬更多的生命。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退缩的想法。 拉巴到底年纪大了,靠在悬崖上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有心思去看那些冻僵的尸体。 数量太多了,拉巴看着那些尸体的姿态,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所有尸体都紧紧背靠着山崖,就如他现在的动作,他们一定是被之前的大风困在了这里,和他一样,他们也想休整之后再走,结果温度突然下降,在休息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心力交瘁的状态下冻死了。 在寒冷的地方,死亡和睡眠有时候是等同的,很多时候,冻死一个人只需要几秒钟- 东家,这些人应该是从山里面出来,在这里休整时,气温突变又刮了大风,于是被冻死了。他们应该算好的,还有很多人,可能冻死后就摔到悬崖下面了。尸体被埋进雪里,永远不会被发现—— 出来?-闷油瓶有点好奇,-有人在雪山里活动吗?—— 并不是东家想的那个样子,外国人经常进去,也不是算在里面活动,他们只是想知道越过这些山口的路径,从而穿过前面那片无人区,并不为了探索什么,-拉巴说道,他的语气暗示着,那个地方真的是无人地带。 闷油瓶听了只是点头,目光自然地看向了这群尸体来的方向,拉巴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在一边休息的另一个脚夫,用藏语喊了几句,闷油瓶没听懂,但是拉巴听懂了,那是和他说:-都是陌生人- 拉巴转头去看那些尸体,风雪中,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他扫了一圈也能看到冻死的人的发青面孔,他们确实不是什么熟悉的面孔。 这不太可能,墨脱的脚夫,他们不认识全部,也能认识个九成,如果是这样的事故,里面最起码有一半是他们认识的人,但显然那些面孔都太陌生了- 不是墨脱的人,-拉巴看闷油瓶看着他似乎想问,就说道。他没有听说这样规格的陌生队伍进出墨脱,那么,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从其他地方进入了无人区,出来的时候正好经过这里? 拉巴心里充满了疑惑,因为就他所知,能通过这片无人区的路径,从古里今只有那几条而已,那些路径从来都只有这里的脚夫知道,并且是通过老人带年轻人的方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因为用语言描述成用图画来表示是根本没有用的,这些路径,必须要走过十几遍,才有可能记住,所以完全不可能被泄露出去。 另一个脚夫继续用藏语和拉巴说,那是有东西可以获得的意思——在雪山中遇到尸体,有时候并不是坏事情,一是尸体身上可能带着很多东西,可以换取金钱;二是如果能够知道尸体的身份,也能从家属手中拿到一些信息费。 这时伙伴指了指远处的一具尸体,拉巴马上发现,那是三个外国人。他们的穿着和其他人完全不同,边上有藏族人帮他们抬着很多包裹。 外国人的包裹多有值钱的东西,这一点很少有人不知道。一般来说,拉巴他们不会对外国人下手,一来是喇嘛们和外国人关系都很好,如果外国人遇害,事情一般不会轻易结束,他们终归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二来是外国人总会把一半的钱放在回来后支付,而他们携带的东西都非常珍贵奇特,但只要出售就可能会被寺庙或者政府发现。 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几个外国人显然不是从墨脱出发的,那他们的东西,在墨脱出现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了那几只背包,然后继续前进。整个过程不用多说,因为笔记中也没有记述,总之是一个并不轻松的过程。 大约是在第二天的日出时分,拉巴带着所有人到达了一个雪坡,他们在雪中挖了一个洞挡风休整,这才有机会看背包中的东西。 包内基本上都是仪器和岩石标本,外国人总是带走一些石头,拉巴知道那些是标本,但他不知道标本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在翻动、猜测那些仪器价值多少钱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包中有两枚金球。 两枚金球被放在一只铁盒子里,铁盒子内另外还有一件用布包得非常严密的东西。 这样三件东西,两块金球毫无遮掩,而那件东西却包得如此好,难道它的价值比金球还高吗? 可是打开之后他们却发现,那是一块黑色石头一样的金属,十分丑陋。 整个过程下来,闷油瓶始终在看背包中唯一被认为绝对不值钱的东西。那是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老外的文字。 拉巴看着闷油瓶专注的样子,决定暂时先不去打扰他,他和同伴得到了两枚金球,他觉得他们不用再走下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比闷油瓶还富有了。拉巴沉浸在狂喜之中,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就在他一边喜悦一边琢磨如何同闷油瓶说明自己要退却的理由时,闷油瓶却把老外的笔记本递给了他,问他上面的一行字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笔记本的某一页上,画了一个东西,在它边上,老外用歪歪扭扭的藏语写了一个注释。 拉巴认字不多,但是这一句藏语他倒能看懂,因为他在礼佛的时候,喇嘛曾经讲过这些。这句藏语的意思是-世界的极限。 拉巴不理解,他看了看藏语边上的图画,然后对闷油瓶做出了只知道这么多的表情。 藏海花 第十四章 极限的秘密 如今那笔记本以及那幅图画就在我的面前放着,这是老喇嘛吩咐别人拿给我的。 毫无疑问,我不懂得这些文字,但我能分辨出,这是德语,显然小哥当年发现的尸体,是德国人的尸体。 即使我不明白那些文字的意思,但我看到那图,也知道这本笔记在说些什么了。笔记中有很多素描的图形,在-世界的极限-这一句藏语标示的图画前几页,我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那扇青铜门用的是非常细腻的笔触勾画的,这笔记本的主人肯定是一个绘画高手,我看得出那扇巨门,虽然和长白山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但我明白,那一定是同种类的东西。 这样的巨门,竟然不止那么一扇?难道在喜马拉雅山的腹地,还有另一扇青铜巨门吗? 我心中诧异,去看那一句“世界的极限”和边上的配图。 难道,这张图上画的东西,就是终极? 我仔细揣摩那张图,三天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接下来,我会用最详细的笔触,把这张图上画的东西描述出来,聪明的人也许能猜到,那到底是什么。 首先,这笔记本的大小,大概也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开本,其次,上面的图是用铅笔画的,线条极其细腻,显然,笔记的主人在作画的时候,并不是记录形状的心态,而是在以临摹艺术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这幅图画得极为认真。 最后,在图上,我们能看到的是一个如同乌龟壳一样的东西,没有比例尺,不知道这东西实际有多大,但从画中站它边上的人来看,那是一个极其大的东西,“乌龟壳”上有着非常非常细小的裂纹,让我觉得特别吃惊的是,这幅画的作者,把所有的裂纹都描绘了出来,可以看得出,他是极其小心地去描绘,而不是一种为了卖弄或体现绘画技巧。 就在这个-乌龟壳-边上,还有着八个小一点的-乌龟壳-,它们没有规律地排列着,和大的-乌龟壳-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图形。 而在所有“乌龟壳”的四周,有很多类似触须的东西,或者说,看上去很像电缆一样的东西,如蜘蛛网一样相互连接着。 这就是世界的极限? 我当时觉得非常诧异,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些特别丑陋的斑点。如果不是画手特地在构图的时候画上几个人,以示意这几样东西是无比巨大的,那么它们可以被看作是平淡无奇的物品。 这到底是什么?竟会被称为世界的极限? 第十一天。 闷油瓶己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四周都是茫茫白雪,如果说之前几天,巍峨的雪山还让他对这里有一丝敬畏,但如今他已经完全麻木了。 拿到金球之后,拉巴和另一个脚夫都很开心,闷油瓶告诉拉巴,这样的金球也许在他的目的地还有很多。拉巴由此理解了闷油瓶——一个似乎是富裕人家的子弟,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雪山腹地之中,如果是出于这样的理由,他便可以接受- 您到这山中来,也是为了那些金球?-拉巴在行路的时候问他。这几天的路途都在雪坡上,他们行走就比较从容,也有了更多的休息机会。 对于拉巴的问题闷油瓶似乎有些难以回答,走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应该不算是—— 这和一个秘密有关,-闷油瓶接着说道,他慢慢地走着,说了些拉巴听不懂的事情。 很久以前,闷油瓶的家族,从中国的皇帝手中,拿到过一只刻着龙纹的石头盒子。这只龙纹盒子,是死囚在山体之中挖掘出来的,其中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盒子本身没有任何缝隙,是一个整体,所以皇帝无法打开,才来求助于他们家的几位长辈。 盒子是如何打开的,闷油瓶并不知道,那个过程非常玄妙,之后,家族几个长辈连夜密会,因此很多事情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 拉巴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觉得很神奇,他知道闷油瓶不会把一切告诉他,他只是想到了喇嘛和他讲过的一个关于龙的故事。那个故事中,也有一只传世的盒子- 打开那只盒子是一个错误,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一旦知道,就会扛上不可挽回的命运,-闷油瓶喃喃地说着,-在这里的雪山中,也许会有关上那只盒子的方法,我们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前半段,却失去了后半段,所以,我只有亲自来这里尝试一下了—— 那你家族中的其他人呢?-拉巴问他。 闷油瓶淡淡地看着雪山:-他们现在在另外一个和这里很像的地方- 拉巴没有再问了,他觉得闷油瓶只是想打消自己的念头,这些信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听了也没有多大意义。闷油瓶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感觉,他的心中只有那些金球。有了那些,他的人生就会发生彻底的改变,他值得一赌,反正要输的话,他也输不了什么。 第十二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拉巴在太阳西下的时候,看着向阳面,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那个有金球的地方,可能是这片雪域中的任何一处。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座雪山中的巨大湖泊。 拉巴安慰自己,虽然这里地域广袤、了无人迹,是世界屋脊上最神秘的无人区,但那么大的湖泊,即使隔了很远也是能看见的。 他和另一个脚夫愣愣地休息着,想着金球和拥有它们之后的生活变化。 我不知道他们的发呆持续了多长时间,我去过雪山,知道在那里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要打发时间基本只能靠发呆了。我也不知道,拉巴是如何发现前方雪原中有闪光的,那其实是一件十分十分困难的事情。 总之,拉巴在黄昏没有结束的时候,看到了前面的雪山中,闪出了有节奏的光。 那是绿色的光,在有频率地闪动着。他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因为这里离最近有人的地方,最起码也要十几天的路程,并且他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绿光。 拉巴看了几眼之后,转头叫闷油瓶看,却发现闷油瓶早已经看到了。等他回头再去看,就发现那闪光的点竟然在移动,似乎在朝着他们而来。 拉巴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野兽?大鸟?还是什么怪物?他站了起来,想找一个地方躲避。闷油瓶把他和另一个脚夫提溜到了一个小雪包的后面,三个人埋进雪里,看着那绿光在前方忽隐忽现,但很快它就绕过了他们面前的几个雪丘,同他们靠得更近了。 绿光移动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同时他们也听到了一连串隐隐约约的铃声,那铃音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空灵。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绿光是什么。那是一行奇怪的人,他们穿着藏族人的服装,扛着一根奇怪的东西。这根东西的头部闪耀着绿光,而在这跟奇怪的东西上还挂满了铃铛。 这里竟然有人活动?拉巴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清晰地看到,那些人一路从他们面前的山谷经过,朝山谷最里面走去了。 这时候,拉巴他们待的地方距离那些人还是有些远的,他也看不清太多。拉巴甚至不能肯定,那些人是不是活人,也许那是雪山里的鬼魂? 但闷油瓶已经爬了起来,示意拉巴他们一定要跟过去- 这里如果有人居住,一定会住在湖边-闷油瓶说道,-跟着他们,就能找到我们想要找的地方- 藏海花 第十五章 雪山里的神秘部落 接下来的叙述,十分奇妙,可以看出,小哥对于所有的事情的记忆方式,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习惯于遇到一件事情便将其记忆下来,从不管先后顺序,或者我们几天后是否能记住,但小哥叙述的过程,使我能清楚地意识到,他对于记忆是有整理的。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必须把这些全都记起来,所以他用了一种独特的记忆方法。 他先记述的是整个地形。 当时闷油瓶所在的区域,是一座雪山的山脊,他们已经在海拔相当高的地方,但在这个海拔上,并不是说往下看去就是五千到六千米的悬崖,其实在山顶看四周,更像一个黑白分明的丘陵地带,只是那些山并不像南方那样圆润,全部犹如刀剁过的黑色乱石,十分尖利而且棱角分明。 在这些山之间有很多山谷,都被深雪覆盖,有些地方的雪,厚度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冰川包裹下的山体,雪在冰上头,石头在冰的下头。 那群奇怪的人,就是在那样的山谷之中行走,而闷油瓶正站在一座小山的顶端看着他们。 毫无疑问,要跟上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从山顶上下来,光线昏暗,夕阳的光照在雪上,让雪染上了一层紫黄相间的迷离颜色,但即使有这样的光线,要踩着那么厚的雪下去,然后跟上他们,绝对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 同时,更离奇的是,那几个藏民在雪上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似乎不是在雪上走,而是在雪上飘一样。 在雪上走过的人都明白,在雪地中不可能走得那么快,而且,从那些藏民陷入雪地的程度看,雪似乎不是那么厚。 闷油瓶只是追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他停了下来,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等拉巴跟上来,那绿光已经消失了。 雪地中只剩下一行脚印,在大风中,脚印很快就要消失了。 闷油瓶和拉巴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山谷下面,就发现完全不对,雪直接没到他们的腰际,根本不是那些藏民走时的状态。 他们一路在雪里扒拉,好不容易来到脚印边上,拉巴就发现,雪下有东西。他们把雪拨开后,竟然发现雪下埋有一座石头和木头搭建的桥,那些藏民应该就是在这座桥上行走的。 他们爬了上去,用脚扒开脚下的雪,发现雪不过没到膝盖,桥十分坚固,踩上去纹丝不动,采用的材质,是喜马拉雅山峦常见的黑色岩石。 这桥是谁在这里修建的?拉巴心说,有多长,通往哪里?如果知道有这样一条埋在雪中的路,那他们就不用那么冒险走那些悬崖了,也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攀爬雪坡了。 闷油瓶在桥上用力踩了几下之后,便迅速向着那点绿光消失的方向追去,脚印正在快速消失,他走得飞快,拉巴只好跟上去。 这里所有的景色几乎都一样,在雪山之中,如果不懂基本的知识,那就很容易迷路,但拉巴不会,因为在雪山山顶,只要视野够开阔,你就一定能看到几座标志性的山,这些山能告诉你,你是不是在绕圈子。晚上,这里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横贯整个天际,各种星座和星星都能帮你指引方向,所以拉巴并不担心。 最早的两个多小时,他们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发现这桥并没有任何岔路。 它一定是条设置好的快速通路,从一个地方通往另外的一个地方。要在雪山里修建这样的工程,实在可以称得上可怕,这需要首先把积雪完全刨开,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们跟上了那道绿光,他们发现绿光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了,藏民仍然在往前走着。 之后的时间,长得超乎他们的想象,我在这里直接跳过,只说时间长短。几乎是三天后,他们跟着这道绿光走了整整三天时间,顺着雪中的道路一路往前,才来到桥的终点。 等到他们走过一道湾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头十分猛烈,他们戴着日光镜,在经过一个山口后,忽然,前面变得无比宽阔明亮。 那是一个巨大的琥珀一般的大湖,犹如宝石一样,突然出现在雪原之中。 大湖十分奇怪,和其他的高海拔湖泊完全不同,它没有湖滩,湖的四周全是白雪和冰,这些冰层向湖的中心延伸,到了两三百米开外,才变成了湖水。 阳光下,湖水没有一点点的波澜,犹如完全静止了一样,光在湖面上反射,湖面好像铺了一层金箔,景象无比绮丽。 这个湖有多大?拉巴无法判断,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认知里所有可以用来比较东西的大小,如果让他向别人形容的话,他很可能说和天一样大,但这个湖如果凭借目测,应该就是两座雪山的大小。 在雪山区域,这样的湖简直和海一样大了。 那几个扛着绿光的藏民,一路就走上了冰封的湖面,远远地拉巴就看到,湖面上有着一艘非常破旧的小船。 他们上了小船,拉巴就对闷油瓶说:-东家,我们过不去了- 闷油瓶没有做声,却看到远处的藏民上船之后船并没有走,而且,有一个藏民没有上船,他等在了岸边,看着闷油瓶他们隐藏的方向。 拉巴也不说话了,三个人一动不动,看到那个藏民朝这边张望了半天,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拉巴看向闷油瓶,似乎是在询问怎么办,闷油瓶想了想,一开始没有动,但那个藏民似乎有点焦急起来,继续招着手,闷油瓶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到了这里,为了起承转合,往往必须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因为情节必须推动。所以,最有可能的发展是,闷油瓶站了起来,和这个藏民进行了接触,进而引发冲突。 然而,在现实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最最理智的决定,绝不会是引发冲突。 闷油瓶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去,他们三个一直耐心地站着,直到那个藏民终于摇着头上了船,摇橹慢慢滑动着,船缓缓向湖的中心划去。 那边是日光反射剧烈的地带,什么都看不清,他们似乎是划进了一片金光之中。 可是在这之后,闷油瓶还是没有动。拉巴不知道什么情况,慢慢挪过去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过去,显然那几个藏民是在等他们。 闷油瓶摇了摇头,轻松说道:-他不是在朝我们招手—— 那他刚才在干什么?—— 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跟着他们,我们完全没有发现,-闷油瓶说道。 拉巴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知道?- 闷油瓶的眼睛一直在扫视四周的雪原,虽然表情无比镇定,但拉巴发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 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另一样东西’?- 闷油瓶摇头,不过他指了指一个方向:-虽然我不能肯定,但很可能是在那儿,那里藏了一个东西。” 拉巴顺着闷油瓶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四周全部被雪覆盖着,唯独这块石头上面,积雪似乎被什么东西蹭没了- 在石头后面?-拉巴有点哆嗦起来,他本来是不会被闷油瓶吓到的,但闷油瓶镇定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把自己放在了服从的位置上- 在雪下面-闷油瓶说道。 拉巴努力去看那块黑色石头四周,但完全是一片雪白,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过了好几分钟,拉巴看了看另外一个脚夫,终于有点沉不住气,说道:-东家,你确定,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在朝我们招手,我们——” 话还没说完,拉巴身子忽然一重,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一样,顿时被扯进了雪里。 雪很深,那东西的速度非常快,瞬间拉巴就被整个儿拖进了雪里,临没顶之前,拉巴看到闷油瓶扑了过来,似乎想抓住他,但晚了一步,扒拉了一下抓空了,顿时已经一片漆黑。雪的冰冷贴着脸,顺着所有的空洞——鼻孔、嘴巴、耳朵——灌入了拉巴的体内。 藏海花 第十六章 守护者 按照一般的叙述,之后一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追逐或者打斗,但小哥只是在记述一件事情,所以他完全没写中间的过程,我们不知道到底细节如何,如果我虚构出来,便与事实不符合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很理智地看待这些记述,我在这里也必须用理智的方法来衔接。 通过之后的记录,我大概也可以推测出当时的情况,因为我对小哥会做的事情太熟悉了。 拉巴首先是活着被救出来了,但他被救出来之后,神志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所以我没法再用拉巴的视角来叙述。 能确定的几点是,第一,小哥当时没有看到雪下的那个东西,只有拉巴一个人看到了,拉巴被救上来之后神志不清,雪下的东西一定让他受了极大的刺激。 第二,小哥应该是在三分钟之内就把拉巴救了上来,虽然溺雪比溺水要好一些,但三分钟也是极限,如果这个时间里小哥没有成功,那么拉巴肯定不会活着。 所以我几乎能肯定,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在拉巴突然被雪下的东西扯人积雪中后,小哥虽然第一次没有抓住他,但在接下的几分钟里,他肯定几次把手插入了雪中。 我见过他的速度,他可以用他的手指,在水中夹住游动极快的水生昆虫,所以过程肯定非常快。 他的手指夹住了雪中的拉巴身上某个地方,可能是皮带,可能是衣领,因为小哥的力气极大,所以即使只是两根手指夹住,他也能把人从雪里提上来。 同时,我能相信他们肯定在某块石头边上,否则,小哥很可能也被拖入到雪中去,他的另一只手一定抓住了边上的山石。 问题是,拉巴是怎么看到雪中的东西的? 我不在现场,小哥也没有记录下来,我能猜测某个可能,就是拉巴被拽出来的时候,连那个东西也被拽出来了,但是,小哥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看到这个东西,只有拉巴看到了。 我在摘录这一段的时候,和陈雪寒以及老喇嘛有一段讨论,这段讨论很有意思。 小哥从雪山中出来,和老喇嘛见了面,之后找到了德仁喇嘛的尸体,开始慢慢回忆这十年里发生的一切。因为是逐渐回忆,因此并不是完全地记述,所以小哥对老喇嘛说,除了记录下这些东西,他在回忆的过程之中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他提问。 而老喇嘛在听到小哥的问题之后,发现靠他的智慧根本无法回答,所以他领着小哥去见了当时庙里修行高的上师,当时上师又安排庙里另外一个喇嘛去山下其他的喇嘛庙,请来了很多上师,希望通过他们的智慧能够解答这些疑问。 这些疑问,包括小哥说的那些奇怪的故事,还有一些奇怪见闻,都记录在案。 这些信息,我在后面会一一讲述,现在先说他们的那些讨论,那其中就谈到了,在雪中活动的东西,到底可能是什么。 当时,根据我的经验,我就问老喇嘛,在西藏的各种民间传说中,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能在雪下面活动。我们能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中,这样的东西一般会被引向那些喜马拉雅雪人的传说,专业一点的话,可以称呼它为“雪猿”,这是一般神奇小说的写法。但是,真实的从当地人嘴里听来的东西,往往非常出乎人意料。 老喇嘛几乎直接就说,那种东西就是棕熊,棕熊有时候会在雪窝子里捕猎。 我当时想立即反对,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海拔倒不是问题,棕熊能生活在海拔五六千米的地方,但小哥他们遇险时所处的地方,几乎全是皑皑白雪,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这片区域里,棕熊如何能生存?也许它一辈子只有捕猎小哥这样一次机会可以获得食物。 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棕熊的话,还指不定是谁捕猎谁呢。 最大的问题是,我能肯定小哥不太会犯错,那个藏民肯定是在招手示意,他为什么要对一只棕熊招手? 难道是“喂,小心你的熊掌”之类的意思吗?这个人是个二货吗? 陈雪寒说,也许那个藏民是想提醒小哥,不要在那个地方待着,那个地方有危险? 这倒是有可能,我心想。这时候老喇嘛告诉我,让我不要怀疑了,一定就是大棕熊,因为他知道西藏以前就有人圈饲棕熊来看守寺庙。棕熊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它能认得哪些是保护它的人,哪些是陌生人。他还听说过某个寺庙的喇嘛在食物比较稀少的年份,用食物的残渣喂食一只生活在寺庙附近的棕熊,后来英国人人侵西藏,几个英军搜刮这座寺庙的时候,受到了棕熊的袭击。 棕熊之凶猛,可怕之极。有人在可可西里见到的最大的棕熊,体长有两米五,是一个站起来比姚明还要高的相扑选手,可想而知,那几个英国人肯定是在瞬间就被拍死拖进了林子里。 后来的记述也证明了老喇嘛的说法很有可能,这一只棕熊可能就是那些藏民养在湖边,保护那个人口的。 对着棕熊招手,可能是饲养者的一种习惯。但是棕熊发现了入侵者,所以没有过去藏民那里,而是选择了袭击入侵者。 如此说来,小哥从一只棕熊那里救下拉巴,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这些只是最开始的各种推测,我们一直到这个故事的后段,才真正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整个故事的叙述中,我们一直以为那就是棕熊,并没怀有什么疑问。 藏海花 第十七章 冰封的神湖 闷油瓶带着拉巴一路往藏人上船的地方走。湖面离岸近的地方,冰冻得非常厉害,踩上去和陆地没有什么区别,但越往湖的中心走,冰就越薄,走到最后,一脚下去,脚下立即传来让人心悸的裂冰声。 他们只得顺着湖的边缘绕行。 这个大湖的形状特别奇怪,其实如果不在高空俯视,很难想象它的形状。整个湖面像一把巨大的蒲扇,一部分是扇形,另一部分是由一条非常深的山谷,形成的狭长的扇柄。在这样高海拔的寒冷地区,湖面应该是无差别全部结冰,怎么这片湖面的中心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沿着湖边一路往前,走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终于绕了过去,此时闷油瓶明白了为什么要用船,因为如果有船的话,走这一段距离不过十几分钟。 绕过这扇形区城后,湖面变得狭长,两边是悬崖峭壁,都被白雪覆盖了,湖面虽然是狭长的,但实际看来相当的宽。他们继续往里走,几乎走到天黑,走到了峡谷的中段,忽然就看到前方有一些异样。 在峡谷的尽头,竟然凌空搭建了一座庙宇,那座庙宇采用的是什么结构,对于学建筑的我来说,几乎可以立即想象出来。那一定用了很多的大型横梁架接在两边的悬崖上,中间使用立柱深入湖面打入湖底,然后在这些横梁上修建庙宇。 那是一座典型的喇嘛庙,年代相当久远,使用喜马拉雅的黑色山石垒筑而成,最起码有七层楼那么高,而且庙宇的一层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两层半。这座喇嘛庙,就像一道水坝一样,拦截住了整个峡谷。 走到喇嘛庙之下,闷油瓶往前望去,看到湖面继续往前延伸,看不到尽头,而喇嘛庙下的湖水中,有好多小船,有一条船结了一层新冰,有的地方还很湿润。 闷油瓶便让拉巴在一边等着,自己一点一点往上爬去,果然在庙的底下发现了一个入口,但它被一块木板挡住了。闷油瓶推了一下,上面似乎压了什么非常重的东西,纹丝不动。 闷油瓶并不放弃,他缩了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顶住木板门,肩膀一用死力气,悄无声息地,木头门被他顶了上去。 这里要说明一下,一个人往上用力是很难的,所以举重和提重的难度完全不同。要一个人把一个东西举起来非常困难,因为往上举的动作我们平时不常做,所以往上举的那几块肌肉得不到锻炼。 但闷油瓶的手臂显然锻炼得十分充分,他缓缓地把木门顶了上去。从木门进去后,看到压着木门的是一块二百多斤重的石头。 他翻身进入木门,看到了一个杂物间,一个用来制作、修理、储藏食物和原料的房间。闷油瓶看了一圈,看到了很多炭、木材、食料,还有挂在房梁上的不知道什么肉。 这些肉都冻得像石头一样,在这里不存在阴干一说,只要有水分,挂起来没几分钟都会变成“喜马拉雅山石”。 肉的数量非常多,闷油瓶借着从石头墙缝隙透进的光线,找到了继续往上的楼梯,都是直上直下的木梯子。他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到了上一层,立即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藏香味。上一层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毛毡,在毛毡之间有很多炭炉,使得整个房间非常暖和,不知道是在烘干毛毡,还是单纯为了保持这个房间里的温度。 闷油瓶在毛毡中寻找继续往上的楼梯,但这个地方实在太暖和了,在寒冷中行走了许多天的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想让身体缓和起来。 这时候他听到,毛毡之中传来了一个人的喘息声,声音十分轻微,似乎是一个女孩儿。 闷油瓶思索了片刻,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走去,穿过几块毛毡,就看到在四块毛毡的中间,躺着一个东西。 这四块毛毡挂得十分整齐,四四方方的区域似乎围出了一个房间,那个东西就在当中的地板上,正在轻微地颤动。 那是一个女孩儿,她的四肢已经全都废了,手肘及膝盖以下只连着皮挂在身上。女孩儿的头发十分长,有着典型的藏族脸形,身上也盖着一层毛毡一样的东西。 闷油瓶走过去,看到这个女孩儿的眼睛也是瞎的,眼里一片浑浊。他轻声蹲下,发现这个女孩儿面容非常清秀,残废之前应该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女孩儿遭受如此大的折磨。能看出她的手臂和腿是被人打断的,连着肉打断的。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那种剧痛以及不让骨头长好带来的折磨是巨大的。古代屠城的时候,为了强奸妇女,很多女人的四肢就是这么被打断了再惨遭蹂躏。 看起来,这个女孩儿一定受了极大的酷刑。 闷油瓶并不觉得心疼,对于人世间的各种丑恶,他看得太多了,他很明白,情绪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的。 他转身离开,只走了几步,就听到女孩儿说了一句话。是藏语,他听不懂,回头就看到女孩儿已经把头抬了起来,朝他这里张望,虽然她看不到,但她还是靠听觉判断出了方向。 闷油瓶站住了,就看到女孩儿痛苦地想坐起来,不停地转动头部,而且,忽然说了一句汉语:“你是谁?” 闷油瓶停了停,没有说话,女孩儿一直在转头,他等了等,继续走了两步,女孩儿说道之“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叫了,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闷油瓶再次站住,转过头去就看到女孩儿正对着他,脸上有一种狡黠的笑容。 闷油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笑容,虽然四肢残废,且看不见东西,但在这个房间里,占优势的竟然是她。 闷油瓶知道,他可以在几秒内把这个女孩儿弄晕过去,在他面前,这种小聪明带来的优势是完全没有用的,但他意识到不对,女孩儿这样的态度,也许会对自己有用。 “你知道我是谁?” 女孩儿点头。 “你知道我是汉人?”闷油瓶轻声问道。 “我能闻出你的味道,这里只来过一个汉人,你的味道像他,但你不是他。你也是来自山下?” “嗯。”闷油瓶问道,“那你是谁?” “你是来找他的吗?那个汉人说,一定还会有人来这里。”女孩儿说道。她的汉语有一些蹩脚,但没有任何发音错误。她没有回答闷油瓶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要小心,他们不喜欢汉人。”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闷油瓶说道。 女孩儿说道:“不管这些,赶快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 “既然是汉人,肯定都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带我走,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闷油瓶看着女孩儿,她脸上露出了期盼又急切的表情。之后闷油瓶点头说“好”,便走到女孩儿的身边,伸手一下按住她的脖子,她昏迷了过去。 喜欢威胁人的,一定不会轻易把秘密说出来,闷油瓶心说:还是靠自己吧。 他把女孩儿轻轻放下,正想继续前进,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说着藏语从什么地方下来,似乎是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查看来了。 闷油瓶闪到一边,迅速退到几块毛毡之后,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藏香味。只见两个藏民抬着一个炉子,从他隐身的毛毡前经过,将东西搬到了女孩儿身边,开始将里面的东西沿着女孩儿四周摆放起来。 藏民的态度很是恭敬,藏香越来越浓郁,闷油瓶却发现不对,他闻出了藏香中不应该有的另一种熟悉的臭味。 藏海花 第十八章 尸香 这些气味隐藏在藏香的香味中,说明气味其实相当浓郁,但因为毛毡本身也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加上有那么多炭炉在边上烘烤,所以闷油瓶才没有第一时间把那气味从毛毡和藏香的味道中区分开来。 这些味道一定是被夹在藏香中带进来的,应该就在藏民抬着的炉子一样的东西里。 那是尸体的味道。 藏民把所有东西在女孩儿四周摆好便迅速离去了,似乎一点也不想久留。 这个举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闷油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看了看四周的毛毡和上面的图案。就着那些味道,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想去取兵器,但腰间什么都没有,他忘了他这一次什么都没带过来。 他为什么忽然警惕起来?那是因为它看到了毛毡上的图案。 西藏的传统花纹非常多,如果这些毛毡是不同时期弄过来的,那么上面的花纹应该呈现多样化。但这里所有的毛毡,样式虽然稍有不同,上面却全都画着同一副图案。 这幅图案叫做“阎王骑尸”,图案是地狱阎王骑着一具女尸在山川间穿行。闷油瓶忽然知道了女孩儿的真正身份。 “阎王骑尸”最早出现于一张铁制的唐卡上,那是一块薄铁,上面用金箔和银箔镶嵌出了阎王骑着一具女尸在山间行走的图案,唐卡四周有一圈蔓草一样的装饰铁纹,中间有许多骷髅图案。 阎王在梵语中被称呼为“阎魔罗”,所以这张唐卡也被叫做“铁阎魔罗骑尸”,这样的图案在唐卡出现之前特别少见,很多时候别人都认为这些只是西藏诸神造像中特别常见的踩尸、踏人的夸张造型。但后来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在铁阎魔罗骑尸中,座下女尸的造型有时候甚至比阎王的造型更加突出。 女尸一般面容凶恶,眼盲,用肘部和膝盖爬行,整个人如同恶鬼一般,但**丰满,有着极其明显的女性特征。 闷油瓶看着这个女孩儿的手脚全部都被打断了,眼睛也瞎了,难不成,这个女孩儿是阎王的坐骑? 闷油瓶对于尸体太熟悉了,这个女孩儿一定是活人,他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对于阎王骑尸,他有一定的了解,但他不明白,女孩儿以这种状态在这里出现,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是献给阎王的祭品?还是说,是一种什么仪式? 思索间,另一边的味道更加浓郁起来,闷油瓶听到了女孩儿痛苦的呻吟声,但是隔着各种毛毡,他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闷油瓶对于这些并不好奇,如果在其他地方,他对这些肯定持置之不理的态度,但这里的一切和他的目的都有联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藏民到底是什么人,他必须知道。 于是闷油瓶探了过去,找了一个角落,透过毛毡之间的缝隙,他看见摆放在女孩儿附近的炉子正在燃烧,奇怪的味道和藏香的味道就是这样混合着剧烈地涌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显得相当的痛苦,似乎这些味道对她有着强烈的刺激。 闷油瓶缓缓地走过去,发现女孩儿的脸色已经转为青灰,一如那些毛毡上的图画中,用银箔刻出的女尸的颜色。女孩儿已经失去了神志,一直在痛苦地呻吟着,边上是一只只奇怪的小香炉。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只香炉,发现里面燃烧着一种奇怪的粉末,发出浓烈的味道。他看了看四周,手指卡入地板的缝隙中,用力一抠,硬生生撕下一条木刺来。他搅拌了一下粉末,发现里面有很多细碎的骨头,虽然已经研磨得非常细了,但还能看出是陈年的骨骼。 这些粉末是藏香混合着某些阴干的尸体研磨出来的。 闷油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所为何事。等他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儿,忽然发现女孩儿已经爬了起来,用她的肘部和膝盖撑着地,赤身**地跪爬在了地上。 闷油瓶绷紧了神经,单手死死拽住香炉,这是他附近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以他的速度和臂力,甩手出去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拖逃的时间。但他心里还是没底,因为他发现,女孩儿用肘部和膝盖爬行得非常快,一点也不像一个残疾人爬行的速度。 然而,女孩儿并没有攻击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的方向,而是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爬了过去。 闷油瓶紧随着过去,看到女孩儿爬向了一道木头楼梯,瞬间就爬了上去,那里似乎通往这个喇嘛庙的上一层。 闷油瓶看着身后,那是几个藏民来的方向,和这个女孩儿走的方向不是同一个。 木头楼梯特别大,所用木料都是碗口粗细的圆木头,每一节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一米。楼梯通往上面的门口,那里宽得能通过一辆解放牌卡车。门边挂满了毛毡和画满红色藏文的黄色古老绸缎。 通过绸缎老旧的颜色看,感觉那起码是几个世纪前的东西了。 闷油瓶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楼梯不是给人走的,因为人根本爬不上楼梯,这就是给这个女孩儿准备的。 那么这个楼梯通向的是什么地方呢?奇怪的毛毡和符咒,几个藏民又急匆匆地离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闷油瓶按了按楼梯,想看是否结实,手劲才一压,身体瞬间就跃了上去。他没有走那些横木,而是踏着楼梯两边的长杆一路往上蹿去。 还没等他够到门边上的黄色绸缎,砰的一声枪响,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一发冷枪,打在闷油瓶脚边的木头上,木头整个炸裂开来。小哥反应非常快,一下子跳了出去,一手扯住边上挂着的毛毡接着腰力翻身下来。 几乎是同时,下面的枪声连着响起,子弹全打在了楼梯上,等子弹转移到毛毡上时,闷油瓶已经隐入了毛毡中。 他屏住呼吸去看枪声来的方向。只看到蓝光闪动,似乎有一个穿着蓝色藏袍的人也在毛毡间快速的移动。 闷油瓶手按在地上,一边听着声音辨别那人的行动方向,一边摸着四周是否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他的手刚刚碰到地板,一发子弹就穿过几层毛毡打了过来,闷油瓶头一移,子弹就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他立即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人,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但闷油瓶对付这种人经验太丰富了,他忽然站了起来,几乎是贴地奔跑,就听着子弹在身后呼啸。转眼间他已经冲到了一只炭炉前,在火炭上一踩。 火炭乍起一大团的火星,闷油瓶借着这一跃,跳起一人多高,一下抓住一条毛毡,如同一只蝙蝠一样,悄无声息地缩挂在了毛毡后。 几乎是同时,几发子弹打在了炭炉上,把炭炉全部打翻在地,接着那穿着蓝色藏袍的人冲了过来。 这种巷战式隐蔽射击,射击者虽然有着非常强大的武器,但没有任何信息优势,如果遇到身手敏捷的人,反而很容易被偷袭。最好的方式,就是往射击自己的方向跑,因为射击后对方肯定得离开,而被射击者离开的地方必然是安全的。 射击者受到枪声的影响最大,多次射击后如果没有击中,被偷袭的可能性就会变得特别大。因为你不知道别人在你开枪时靠近了多少距离。 在这个看似特别隐蔽,但毛毡根本无法作掩护的地方,这个办法最实用。 所以蓝袍人瞬间跑到了炭炉边上,闷油瓶几乎在他到的同时就从上面狠狠地落下来,双膝一下子压在了蓝袍人的肩膀上。 体重加上重力、速度,瞬间蓝袍人就被压跪下了。闷油瓶转动腰部,但没有死死钳住他的头,而是顺势夹住了他的手,猛力一转,就把他手里的长枪夹拖了手。 枪落地,闷油瓶脚跟一抬把枪踢了出去,站定之后就看那人是谁。还没等他看清,对方竟然反应也非常快,藏刀出手,一道寒光立即向闷油瓶的面门来了。 用枪闷油瓶跟没有办法,但要是有人想跟他动手,那真是找死。闷油瓶稍稍一让,避开刀锋,拳头从极其小的缝隙里一下打在了蓝袍人的鼻子上,这时候就算有人在他身边,根本来不及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到拳头打在肉上的一声闷响,蓝袍人倒在了地上。 闷油瓶蹲下身子,一下子掐住蓝袍人拿刀的手,略一用力,蓝袍人整个人都锁了起来,同时刀脱了手。 闷油瓶低头去看,就见那是一个特别年轻的藏族青年,最多只有十**岁,被他捏得痛苦万分,不停地用藏语说着什么。 闷油瓶知道枪声肯定已经惊动了很多人,这里不能久留了,刚想把他打晕离开,就看见从毛毡后面一下子走出来更多的蓝袍藏民,足有十几个,手里都拿着长枪并对着他。 闷油瓶轻叹一声,却看到所有的藏民都蹲下来,对他做出了西藏人最敬重的礼仪。 所谓最敬重的礼仪,其实就是跪拜。跪拜之后,由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蓝袍藏人献上了五彩的哈达。 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场景。献哈达的场景在太多故事里出现,但在西藏,献五彩哈达确实是最高的礼仪。 但刚才的情况十分诡异,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我在看资料的时候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接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了闷油瓶面前,用非常熟练的汉语说道:“我们等你很久了,张先生,请接受我们的道歉,并且接受我们献上的哈达。”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的人,就看到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并递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董先生安排的,他说的果然都没有错。” 照片上是穿着藏服的董灿。闷油瓶接过来翻到后面,看到了一行字:“秘密就在这里,他们能帮助你。” 藏海花 第十九章 阎王骑尸 蓝袍的藏民称自己为“康巴落人”,他们住的地方叫康巴落,是雪山里的一个河谷。 闷油瓶和他们的交流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其中透露的信息之多,让人目不暇接、混乱不堪。对于闷油瓶来说,康巴落人所说的东西他几乎立即就看到了,所以所有信息都可以立即接受和消化,但对于我们来说,所有信息都只有文字,无法有效了解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如果我们从天空中俯视整个河谷,就会发现雪山中的奇湖呈现出偏宝石蓝的蓝色,就像一颗异形蓝宝石镶嵌在白色的绸缎之上。 这个奇湖就叫康巴落湖,翻译成汉语就是“蓝色雪山”。当闷油瓶被他们带上喇嘛庙的顶层,从那里出来行走在两里的悬崖上,一路看见广阔湖面的时候,闷油瓶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说实话,能深深震撼闷油瓶的事物并不太多,他对于“冲击”的训练使得他对任何危险的第一反应是冷静和无动于衷。他受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使他在遇到任何突发情况时,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但是,所有这些都是针对危险和丑恶的东西而言,这样一来,看到再可怕、再恐怖的东西,闷油瓶内心都不可能泛起任何一丝波澜,即便是遇到最惨烈的场景,面临最大的心理负担,他也都能承受。 但这一次,是不同的。 因为这是美。他看到湖面的那一刹那,美,就突破了他的一切防线。 他看到了一片碧蓝的湖面,在悬崖上端往下看和在湖边时的观感完全不同。在这里,阳光被充分折射,那片蓝色简直澄净得不像天然可以生成的,而像是蓝色的丝绸,被死死绷在雪谷中。 这一抹诡谲的蓝色并不是所有情景的核心,最让人无法移目的地方,是湖面中倒映的巨大雪山。 雪山当然是白色的,但倒映在湖面上后,竟然变成了一种奇异而魅惑的蓝色。湖边耸立的雪山神圣、肃穆,让人的心灵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而湖面上倒映的雪山,比白色的雪山更加神秘和宁静。 他们在悬崖上顺着湖边一路行走,很快就发现了一条隐蔽的河谷。 他们下到了河谷之内。下面的河面已经完全结冰了,他们走到河面上,踩着冰往前走,很快,在一公里外的地方,河谷变得有四五公里宽,在这条河上,出现了无数突出河面的石头。 这些石头上堆满了玛尼堆,一眼看去,就像一个奇怪的石头阵。 闷油瓶继续跟着走。经过了玛尼堆群,湖面已然变成了一片石滩,闷油瓶发现石滩以一个非常陡峭的阶梯状在下降,但其中有很隐蔽的楼梯。他们一级一级下去,进入了一个海拔在两千米左右的山谷,那是雪山中非同寻常、满是绿色的山谷。闷油瓶看到了农田、溪流,还有很多白色的石头房子。 这就是康巴落人生活的地方,一共有一百九十多户,大部分都是藏民。蓝袍人将闷油瓶带进了最高的土司的房子,献上哈达的人告诉他,这里已经没有土司了,上一任土司离开后留下了一个命令,让他们等待下一任土司的到来,但他们一直没有等到。 闷油瓶看到了主位的毛毡后面挂着的土司的画像,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董灿的画像。 董灿竟然是这里的土司?他有一丝意外,盯着看了很久。 原来,在所有进出西藏的脚夫中,有很多人都来自这个隐蔽的地方,但他们并不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而离开这里,而是康巴落安排出去的。真正懂得如何跋涉无人区雪山的,只有康巴落人,因为他们知道一条雪上密道,就算是来暴风雪,这条密道也至多埋没他们的小腿。 这些出生在康巴落的脚夫,一直在做他们的土司交代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一个要进入雪山的汉族年轻人。 他们的土司说,这个年轻人是他在汉地时的族人,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人的到来能帮助解决他们的灾难。 在这个年轻人到来之前,这个汉族土司将雪山里的一个秘密封闭在了一道巨大的青铜门之内,但这道青铜门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打开。汉族土司离开之前告诉他们,他一定活不到下一次青铜门打开的时候,即使活到了,也无法再来保护这个秘密。但好在青铜门打开之前一定会有一个年轻人到达这里,接手他的工作。 康巴落人必须保证年轻人能平安到达这里,并且要保证他们所接到的就是这个年轻人。 所以他们进行了一个计划,在等待的这些年里,被脚夫带到这里的汉族人有很多很多,但经过他们的测试,发现都不可能是董灿说的那个人。最后,闷油瓶出现了。 之前对着闷油瓶射击的蓝袍藏民叫丹,他是这批蓝袍藏人里身手最好、最聪明的一个,他来攻击闷油瓶,是为了测试闷油瓶是否有好身手。 听谓的蓝袍,是指这里成年男性狩猎时必须穿的冲锋衣。 听完这些叙述,闷油瓶已经喝了四五碗酥油茶,寒冷的天气让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只能安静地听着,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他们继续说着董灿到达这里的经过,如何当上了土司,如何教他们对付雪山上的恶魔,又是如何离开的。 闷油瓶明白,所谓的秘密,很多时候可能并不是字面的意思。董灿和其他几个人是从那个有着巨大球体的山谷出来后才来到这里的,其他几个人休整好后就离开了这里,到了外面的世界,拿着那些黄金过着富裕的生活。 而董灿留了下来,在这里“保护秘密”。他应该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才离开,接着把这里的消息带到了张家,但他本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闷油瓶了解董灿,他知道董灿也是一个相当冷静的人,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扰动了他静如死水一般的心,使得他心灰意冷。离开康巴落之后,他只是尽责地把信息传达到了张家,自己却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状态。 如果单单是一个秘密,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康巴落人也不知道,交流进行到最后,他们就告诉闷油瓶,希望他能帮他们渡过这十年一次的灾难。 闷油瓶就问,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康巴落人说,秘密就是秘密。他们带着闷油瓶进入土司房子的后屋,闷油瓶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一样东西——一个奇怪的黑色石头神像。 整间屋子非常大,但什么都没有摆放,只有一个黑色的神像。 这不是西藏的神像,闷油瓶对各种文明都非常了解,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模样的神像。 它很可能来自于一个他还不知道的文明体系。 我们说那是神像,是因为它符合神像的所有特征,但那肯定不是人类的神,小哥在资料里说,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是的,虽然写不出来,但小哥画出来了。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神的体系,和我们之前在长白山看到的那个长得像棒槌一样的神是一个体系的。 神是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但是,假设世界上有软体动物,或者是珊瑚虫修成了正果,它们变成了神,我们是否能理解它们的价值观?我看到那简单的画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康巴落人告诉闷油瓶,他们要阻止的,就是这个东西。 那个董灿去过的有着无数金属球的山谷就在康巴落村庄的另一面,距离他们十七公里远的地方,路途非常难走。这里很多人都去过那个山谷,看到过那些奇怪的球,还捡了些回来。 闷油瓶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一些问题,又问:刚才那个女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答。 在聊这些事情时,闷油瓶忽然发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里有一个极其别扭的地方,他仔细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有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屋里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 他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明白,刚才他听到的事情,似乎和真相完全不一样。这个村子看似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香格里拉,然而却完全不是表面上那样。 藏海花 第二十章 独立于其他文明的邪神 看到这里,我已经基本能明白董灿在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董灿最后心灰意冷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对于张家人来说,和爱这种东西搞上关系似乎很难理解。对于小哥,我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一次都没有看到他表现出任何人应该有的**来。 按照常理,无论是多么圣洁的人,除非是被下了药,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清心寡欲。就算是平时喜欢种花,赏玩本身也是一种**,但小哥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发呆,也就是说,如果他有**的话,他的**就是坐着不动。 以他平时的表现,似乎没见过他对任何女人有兴趣,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自慰之类的举动,也不会对吃的特别在意,也没有对任何信息表示出兴趣。 当然,就算有兴趣,他也不会表现出来,我突然起了一个很歹毒的念头:假如还有再见的机会,一定要喂他吃几只西班牙大苍蝇,不知道他的体质是否也能免疫。 所以,我一直觉得,张家人似乎是一种特别死板、特别不会表露感情的人,但是,董灿却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 我知道,只有爱情的破灭才会使得一个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心思缜密而且身手不凡的男人对于外面的世界心灰意冷,而且这个女人的下场一定让人失望。 我不由得想到了胖子。胖子是一个特别能消化痛苦的人,虽然对一个人来说,开心与不开心只是两种情绪,情绪本身并不能用来卖钱,但像胖子那样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坎儿,何况是自己都会给自己添堵的张家人。 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董灿在康巴落的期间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然而在某个事件当中,这个姑娘死去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情,董灿虽然解决了村子的问题,但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八点档的电影频道放的三流探险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却往往是很容易发生的。 闷油瓶在那个房间里发现固定用的石头之间的缝隙中灌的浆是混凝土。 这是一种十分像泥浆的混凝土,极其坚硬,特别是在那么冷的地方,凝结速度会非常快。但有一点是,凝结得无论多快也无法快过水变成冰的过程,所以这些石头墙必须经过保暖才能浇灌。 一个这样的山村,怎么会用混凝土来浇灌墙壁呢? 闷油瓶的第一判断是,这个地方有猫腻,但所有的一切又让他觉得不像有猫腻,于是他直接问了领头人为什么这里会有混凝土。 领头人的回答非常复杂,最后又牵扯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为了叙述的流畅,我在这里先按下不表。 接着,闷油瓶还是询问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互有关联。 问了几遍,那个领头人才告诉他,那个女孩儿就是董灿爱上的女人。董灿之所以要留下来,就是要救那个女孩儿,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 看到这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在喇嘛庙待了七天了。连日阅读、分析、分类后,我已经相当疲倦,而且庙里的食物也让我相当不习惯。到了此时,我觉得我已经到极限了。 这里的环境对于我来说是惬意的,虽然寒冷的墨脱让我几乎无法去室外,但炭炉和毛毡形成的温暖屏障让室内格外舒服,我也习惯了这里的棉被那奇怪的味道,睡得特别舒服。 如果是以前,我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想办法下山,再吃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天天吃酥油糌粑真不是我这种肠胃可以承受的。 但我之前经历了太多东西,使得我绝对不会离开我正在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离开哪怕只有一分钟,都可能有无数变故发生,而有些变故,只要我在这里,就是完全可以由自己控制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那么即使这些东西在你的桌子上,你也要认为,四周有无数的眼睛等你离开这张桌子,哪怕只有一秒。 所以,我让我的伙计想办法下山去买一些蔬菜和面粉来,然后找一个汉人厨师,带着一个锅子到喇嘛庙里来。 因为伙食有很大的区别,最开始我让这个厨师帮我煮了一些豆饭吃,之后偷偷让他在这些豆饭中放一些咸肉。 这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去看那些信息,有几次想拿起来再看,但都有一种特别疲倦的感觉立即涌上来,因为之前看得整理得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接不上气。 老喇嘛成了我在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好朋友,他对于我在查看的东西也十分感兴趣,我和他经常讨论一些细节。当时各地会有游客到来,他还要时常帮寺庙出去接人。因为我一直闭门不出,一些到来的客人我也不认识,他就负责给我介绍。 喇嘛庙的饭堂是人最密集的地方,我看到了零零散散的陌生人,都是之前没有见到过的,并不都是庙里人。我带着我的饭来饭堂,打算一边吃一边找人唠嗑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庙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看模样都来自于香港或者广东,能看得出粤味来,似乎是个驴友团,都在饭堂吃饭。 老喇嘛告诉我,这个驴友团在我人住后第三天就来了,那正好是我最疯魔的时候,几乎都在房间里吃饭,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 这个驴友团来自香港,名字叫做“绿色家园”,是一个香港的驴友网站组织的队伍。这个驴友网站的站长和这个老喇嘛的关系很好,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他们会在这里住到下个月,因为他们要往山里一个更深的地方去拍雪景,最好的时间还没有到,所以要在这里休整。 这批人每年都会来,陈雪寒给他们当过好几次导游。 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人,只是和他们打了几下招呼,虽然说有一些不是喇嘛的人在这里,我的日子可以过得有意思一些,但我不想中途惹出太多别的事情。 这些人的到来让这个饭堂显得太拥挤,以至寺里的很多喇嘛都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把那里当做临时吃饭的地方。我想了想,觉得和老喇嘛讨论我整理出来的那些信息可能更有意义,也到那个房间吃饭去了。 到了那个房间后,让我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那里也没有老喇嘛,那里住的是一群老外。 老外当然没有香港那边的人多,但也有六七个,可能是为了避嫌,一个喇嘛都不在屋里,毕竟老喇嘛都是非常有智慧、修为非常高的人,很多时间都在静修,不能时时刻刻处在吵闹的环境里。 我去问其他喇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偏僻的喇嘛庙变成一个motel了,我来了之后,竟然跟着来了那么多人。 喇嘛们也说不知道,虽然这个喇嘛庙并不与世隔绝,但除了几个固定的团队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扎堆进来。有可能是我比较旺,我在这里风水就变了,这里的人丁就兴旺起来。 我也找不到老喇嘛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样的情况下,他有可能躲到喇嘛庙的上层去了。那边是我们没有权利进入的地方。 我托小喇嘛传达我的消息给老喇嘛,我也想参与他们的讨论,毕竟这些信息都是我整理出来的,但小喇嘛对我说,会见老喇嘛的时间和地点他会来通知我,我不能随时去见老喇嘛。 百无聊赖之下,我就在各个天井里闲逛,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特别的天井里。 这个喇嘛庙有无数个天井,说是无数也许有些夸张,但数量真的非常多,而且都非常小,有些小得真的就好比是一个井。 我走到这个天井之前,已经经过了三四个几乎听不到人声的天井,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这个喇嘛庙比较荒芜的地方。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因为是露天壁画,已经剥落得只剩下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我能肯定,这个人只是在那里发呆而已,他并不是真正在看什么东西。 但我就是不敢过去,因为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在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恍惚了,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是小哥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雪地冲锋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四周都是积雪,他似乎一点也不冷,而是完全澄净地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藏海花 第二十一章 闷油瓶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个背影。 我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要十年吗?他怎么就出来了? 难道他根本就是欺骗我?还是说,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故? 而且他来到了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关键,他一出了青铜门,就直接到了这里? 等我转到了背影面前,梦游般的疑惑一下变成了一种带着沮丧的愤怒外加疑惑。因为我发现这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而是一个石像。 一件黑色冲锋衣披在石像身上,整整齐齐的,防雪帽戴在头上,看上去就跟真人一模一样。 我愤怒的是,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恶作剧,要把冲锋衣披在石像上;而疑惑的是,为何这个背影和小哥如此相似。 我凑近看到了石像的真面目,那是喜马拉雅山石雕刻出的简单石像,非常粗陋,完全没有细节,但整个身形真的特别像小哥。我下意识地去看石像的双手手指,就发现雕刻并没有精细到手指部分。 我看了看四周,这冲锋衣价值不菲,在这里的驴友到了这个地方都很不容易,不可能有人随身带两套冲锋衣,之后留一套在这里恶作剧。这冲锋衣肯定有主人,而且他想下山的话,一定会过来取走。 周围没有人,我绕了几圈,又来到石像面前仔细查看。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身边留存的关于小哥的影像非常非常少,除了有些照片里有模糊的影像,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竟然再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东西。 事情之中和事情之外,当人生过得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否则,在意义中交的朋友,在意义消失之后是否还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了。 我点上一支烟,看着没有雕刻完成的石像,心里想着一定要问一下老喇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石像并不是没有准备雕刻细节,而是在中途停工了。 所有雕刻的部分,细节的程度完全不同,最精细的是脸,这部分一定是本来准备最先完成的。 我能从脸上所有的细节刻痕上看出石像的表情和雕刻家的意图。我发现,这个石像雕刻的脸,就是小哥的脸。 小哥的脸其实相当有特点,他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但这些都不是让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这张脸的表情。 我发现,这张脸是在哭。 我走远了几步,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我发现整个石像呈现着一个让我震惊的情景——小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然后,他是在哭泣。 小哥从来不会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包括哭泣,就连一丝丝的痛苦,我都没有看到他表达过。 我看着石像,把烟全部抽完,之后准备脱掉那件冲锋衣,直接找老喇嘛询问这件事情。但我的手一抓到那冲锋衣的表面就发现不太对劲,一捏冲锋衣,它就沾了我一手的灰。 我继续小心翼翼地解开拉链和扣子,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件黑色冲锋衣,本来的颜色已经不可考证了,很可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但因为实在太脏和过于老旧,所以变成了黑色。 这件冲锋衣应该已经披在石像身上很长时间了,从材质来看,是尼龙复合材料质地,但款式很新,想必不会超过三年。也就是说,这件冲锋衣是三年内某个人披在石像身上的,而这个人后来没有把冲锋衣拿回去,同时似乎也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发现。 后来我问老喇嘛,老喇嘛告诉我,喇嘛们活动的区域并不大,这个喇嘛庙的很多区域喇嘛们可能永远不会进入,只有当初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才到过。 也就是说,这个石像是谁雕刻的,冲锋衣是谁披上的,都无从查证。老喇嘛帮我问了一些人,但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几乎所有喇嘛都说,他们几乎从进入喇嘛庙开始就没有到过那个天井了。 我相信喇嘛们的诚实,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来这里的喇嘛都是非常虔诚的,他们的好奇心早就在前期的修炼中被克服了,所以他们都在一个非常简单的没有任何**的环境中生活,没有必要到达的地方,即使只隔着一扇门,他们也不会推开看一看。 那么,这个石像的雕刻,很可能发生在德仁喇嘛的时代,而那时候的喇嘛已经去世得差不多了,推论到这里,披上冲锋衣的人更无法考证了。 我脑子里想象着,什么时候,小哥竟然在这个院子里,偷偷地哭泣? 然后,小哥哭泣的时候还被人看到了,并且秘密地被雕刻下来,雕像又在这三年内被人披上了冲锋衣。 这里面肯定有大量的故事是我不知道的,当年小哥住在这里的日子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宁静。 我回到我的房间,让伙计快速翻阅资料。我想找到任何关于“哭泣”的记录,我自己则在房间里仔细查看冲锋衣,想找到任何关于它的主人的信息。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我就能抽丝剥茧,找到决定性的线索。 这件冲锋衣是哥伦比亚牌,这是一九三八年创立的一个美国品牌,销量非常大,几乎全世界都有这个牌子的专柜,从牌子着手似乎是不可能的,原来的颜色也完全无法考证。我只知道,这件冲锋衣的尺码是xl,能穿这个尺码的很可能是男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比较强壮的女人,但可能性比前一种小很多。 不会是当地人,因为穿这么专业的冲锋衣的当地人基本都是科考队的,是老百姓的概率非常小。 我把冲锋衣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在一个口袋里,我发现了几枚硬币,是一些外国的硬币。我对于外国钱币没有太多了解,我觉得,这会是一个老外的冲锋衣。在另一个口袋中,我找到了一张收据,是一个饭馆的收据,我不能保证就是墨脱的饭店,但肯定是西藏某个地方的饭店。 在冲锋衣的内袋中,我找到了一张用防水袋包起来的纸。 这张纸被完全密封在防水袋中,我拿了出来,发现上面用德文写了一连串文字,在文字后面是一串数字:02200059。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让我的伙计下山去找人翻译那些德文。另一方面,我有些着急,我想到了那些德国佬,马上找来几个喇嘛,让其去德国佬休息的地方找他们帮忙。 喇嘛中有几个会一些德文的发音,而德国佬的翻译也帮忙翻译了一下,于是我知道了那纸条上写的文字是: 敬爱的张先生,你给我的那个古老的盒子我已经打开了,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也推演了您给我说的整个世界变化的过程,我明白您所担心的局面已经正在发生。 我为我之前的说法而道歉,我希望您说的您族人的方法确实还能继续生效一段时间。这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会尽力说服我的朋友们把真正的希望留在十年之后的未来。希望您在那个时候还能记得我们。 打开盒子的下一个排列是02200059,应该是最后一个排列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迫切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您或者您的同僚。如果您看到这张纸条,请往我原来的地址写上一封信,我将立即赶到。 无论是谁,看到这张纸条,请将其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希望将这个信息传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手上。 署名是空白的,但在署名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由德国字母组成的奇怪徽章。 藏海花 第二十二章 召唤胖子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避免,是时候做一个选择了。 我在山下的一个小酒吧里,打出了一个重要的电话。我所在的地方,说是小酒吧,其实就是一间装饰成酒吧的小屋子,墙壁上贴了很多驴友的照片,能喝到很多山外能喝到的饮料,能看到香薰蜡烛和一些酒吧里应该有的东西,但都非常昂贵,一罐本来卖几块钱的啤酒,在这里要卖三十块钱。现在这个季节,酒吧里燃起很多炭火堆,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在火堆边上,南腔北调地聊着各种故事。 虽然是下午,但整个屋子很昏暗,只有炭火光和蜡烛光两种光源,金属和玻璃器具反射出的光,在整个空间里游走不定,这是我最喜欢也是最能让我安定的氛围。所以我打出的这个电话,时间比预想的长了很多很多。 电话那头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胖子,胖子那边的气温应该很高,从他讲话的腔调我都能感觉到温度从话筒里喷出来。 我和胖子分开之后,最开始时很少联系,因为巴乃那里实在很难联系,我往那边打电话,总是阿贵接的,叫他让胖子给我打回来,胖子总是不打回来。 而在那个状态下,其实我也挺怕他真打回来,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没法面对,他不打回来,其实我也如释重负。就这样,一直到半年后,我和胖子才重新接上头,让人欣慰的是,他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能开一些玩笑了。 那之后,我大概每周都会和他联系一次,他也越来越放得开。我试图让他离开广西,但这个问题在他那里似乎一直让他产生不好的情绪,谈到这里,他都会打哈哈过去,说自己现在和岳父在一起生活得很好,这儿还有好多人想当他的岳父,所以他不愿意出来云云。 后来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还是希望我的电话能够给他带去一些现代的气息,让他不会沉迷于瑶寨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等以后出来,还能了解这个社会上正在发生什么。 在这次通话中,我把我在这里发现的事情和胖子说了,胖子听到我发现小哥的画像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我也随之有点小得意。 原来他内心还是有激情的,或者说,他心中积极的一面已经恢复了,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最早我这样认为着,但和胖子聊着聊着,我就发现他的兴奋有些不对,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因为对我说的事情有兴趣,而是好像从我这些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在沉思和怀疑。 “你在琢磨什么呢?”我就问他,“啧喷的,你一边说话还一边吃黄泥螺呢?” “这儿还真没这种东西,你胖爷我是听你说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什么叫事情不太对?”我问,“我这儿没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巴乃那么潮湿舒适,但要说避世,不会比你那儿差,别说得我好像特别俗盲似的。” “那是,咱们家天真那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开展学雷锋活动。不把西湖比巴乃,却道墨脱就是娘,佛曰:雷峰塔总是要倒掉的。” “你他娘哪儿来那么多破词儿?”我怒了,“这儿公用电话很贵的,你能说点情真意切的吗?别扯这些**淡。” “绝对不是**,胖爷我很久没想起你那二哥了,是有确实根据的,你听我说。” “你二哥才是**。”我骂道。 胖子笑了一声,才道:“这样,你听我说,你是从尼泊尔回来,然后去墨脱的对吧?” 我点头,点完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说道:“是的。” “你从尼泊尔回来,为什么去墨脱?你是一只鸟,从尼泊尔飞过来,落在墨脱停一停?你是去做生意的,身上带的东西又不是大货,你应该绕过墨脱走更加便利的线路或者直接从尼泊尔坐国际航班回来啊?” “我不是没事太无聊了嘛,就想走走这条线。” 那你身边的人就让你去了?你知道去墨脱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以我对的了解,你不太会有这种念头,你现在有夜长梦多恐惧症,去墨脱不符合你做事习惯。” 我点头,心说还真是,夜长梦多恐惧症,是我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后遗症,对于一件事我总是觉得,一旦我停止了,或者有所喘息了,这件事就会被人破坏。所以我不再随性地做事,而是特别追求高效率和走捷径。 “你想想,你是怎么去的墨脱?肯定是发生的很多事潜移默化地促使你做了这个决定。” 我回忆了一下,就说道:“也没那么复杂。”接着就把我去墨脱的原因说胖子听。 “你觉得这是命运吗?”胖子听完说道,“你再想想,怎么你就看到小哥画像了?” 胖子说完这个,我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就听胖子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即使小哥真的在墨脱待了很长时间,怎么就那么巧被人画了下来,还挂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你以为是拍电视剧吗?” “你是说——这是别人设计好的?先是引我来墨脱,然后用小哥的画像把留在了这里?这里有一个什么阴谋?” “你以为事情完结了、松懈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以你的小心思绝对不会忽略这点。”在我心里一紧的时候,胖子忽然道,,“天真,你入套了,恭喜你升级成天真的二次方,又天真又二。” “少他妈嘴欠。”我有点郁闷,“你说现在怎么办?我立即离开?” “千万别。你身边就那么几个窝囊废,你现在入套,他们的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很稳定,你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假设你突然表现得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肯定会用第二套方案把你留下来,你可能就没那么自由了。你先不动声色地待着,把地址给我,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您决定出山了?” “您都‘天真的二次方’了,在您被开方开掉之前,我得来拯救您一下啊。”胖子的声音很平淡,“而且,这事和我也脱不了关系,您被开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胖爷我了。” 我心中一暖,刚才那一丝淡淡的慌乱也没有了。我把地址念给他,知道他最快可能一周就能赶到这里,便放下了电话。 环顾四周,我忽然发现这里的气氛没那么轻松惬意了,反而鬼气森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由于我刚才太过放松没有发觉。 把啤酒喝完,我在冷热交界处过待了一会儿,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面走入风里。虽然胖子是那么说,但我还得去那个邮局看看事情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再去看一看画,看一看画里的闷油瓶。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还有人在设计我,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也不再纠结了,难道还有人想把我推进那些无尽的深渊里吗? 我不由得冷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今想来糊弄我,我大意的时候就罢了,但如果让我察觉,那对方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我来到邮局,里面一直很繁忙,全是各种各样的人,正在交换包裹、打包、填地址。我趁乱走进了柜台后面,里面的人看着我,我就道:“我是来付钱的。” “什么钱?”里面一个会计模样的问道。我掏出了三千块钱,说道:“上次欠的,你查一下,有个条子写在你的办公桌上。” 他接过钱,很纳闷:“我没看过条子啊。” “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我说道。 “是个女的?” 我点头:“应该是你同事,要不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会计有点迷糊,就打电话去了,我立即装出无聊的样子,来到那面墙前面,看着墙上油画里的闷油瓶。那边电话刚刚拨通,我就把画从墙壁上拿了下来,仔细去看挂画的钉子。 是老钉子,画框后的墙壁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印子,表示这画在这里挂了很长时间了。 嗯?难道是胖子多虑了?我心说。 我把画放了下来,看那边还没有打完电话,还在翻办公桌上的纸头,我就去看边上挂着的锦旗和画框。一翻之下我心中一动。 那个画着“鹏程万里”的画框后,墙壁上并没有印子,而且墙面颜色非常均匀。 这玩意儿反而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我退后了几步,看对方还在讲电话,立即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闷油瓶的画太小了,而且色泽暗淡,如果当时大意,很可能看不到,为了让我看到,必须使这幅油画显得非常突兀。 在这样的私人小邮局里,墙壁上是不可能出现一幅油画的,本身我要注意到这幅油画就十分困难,而要让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够被人一眼发现,那势必需要在边上有一个和它完全不同但又不起眼的大东西来突出它。 以前我觉得人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做这种细节布置,但现在我知道了,人算计起来,对于细节的掌控能力其实是无穷的。而且,这也确实有效。 这面墙被精心设计过,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幅油画。为什么油画背后的墙壁上有印子呢?我觉得,肯定是这里本来就挂着一幅画,只不过后来把画换了,画框还是沿用原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吻合。 我在风中疾行,心里琢磨着办法,想着到这里来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被胖子一提醒,我的思路瞬间清晰了,很多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都开始历历在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开始在我脑子里一件一件地形成。 我非常镇定,好像在做一件经常做的事情。在胖子到之前,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局搭好,让他看看我不天真的一面。 藏海花 第二十三章 西藏的天罗地网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孤立起来,因为我回忆了到墨脱的整个过程,发现我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件事情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和想法的人,在当年的小铺子生涯中,没有生意时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做什么,一方面可能因为我确实不爱这行,另一方面,这和我的性格很有关系。 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寺庙,专门在墨脱到处乱逛,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着我。不过墨脱是一个非常难以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不代表什么。他们如果要控制我,只需要在几个路口安排人就行了。我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是相当显眼的。 一直到天黑,我住进了一家招待所,找了一个房间躺下来,之后就把服务员叫过来,让他帮我去买些东西。 东西里包括橡胶手套,一些衣服架子,很多橡皮筋,四个打火机,两条在墨脱能买到的最好的烟,胶带纸,口香糖,方便面,长的铁钉子。 晚上我在被窝里把橡皮筋全捆连在了一起,藏在皮带上,又把一包只剩一半的烟放到了招待所的床缝下。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东西回到了喇嘛庙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一进去,我就把门窗全都关上了,然后拔下自己的头发,在胶带纸上蹭了点黏性物质,每个窗缝上都贴了一根,再用衣服架和橡皮筋做了一个弹弓。 从邮局里的局来看,那些设计我的人肯定十分高明,不会是一些土包子,所以,他们一定会用高科技的设备来监视我,也许在这个喇嘛的房间里就有针孔设备,我的这些行为他们都会看见。 我首先就要测试,我到底被监视和控制得有多严密。 我走出屋子,他们不可能监视整个喇嘛庙,我开始乱走,确定身边短距离内没有人的时候,我开始观察地形,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藏到了喇嘛庙的各个角落里,包括弹弓。 接着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窗缝上的头发,发现所有的头发都在。 没有人从窗口进来,但这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 我继续看闷油瓶写的笔记,一直到晚上我才出门,和一些人打招呼、吃饭。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那群香港人雇用的几个脚夫在门口抽烟。 他们抽的是墨脱最好的烟,就是我昨天买的那一种。 我看了看那群香港人,看了看那些脚夫,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陷阱奏效了。 在墨脱的街头,要跟着我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不是本地人都会非常显眼,而这里的脚夫爱抽烟,我在招待所里假装丢了半包烟不要了,如果他们不是非常专业的队伍,就一定会捡起来抽。 我不动声色地坐到那些香港人边上,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还是很自然地聊天,在这里,人的状态都很天然,所以我随便找了点他们的食物来吃,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粤语聊天语速快起来的话很难听懂,我很快便放弃了,但这段时间里,我点了他们的人头,第一次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观察。 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惭愧,我发现,这群人中至少有三个身手绝对不会差,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迹象,并且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壮和健康。 一般的旅游团,一定是有身体特别好的人,也有特别傻逼的体验生活者,而这些香港人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太好太平均了。 等我再次打量那群人的时候,就发现我判断的那三个身手不会差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她走动后我才发现她有女性的曲线,但脸一直裹在衣服里看清楚。 我点上烟朝她走了过去,一支队伍里,身手最好的人地位反而不会太高,而我搭讪一个姑娘也不会太惹人怀疑。 “美女。”我走到她边上,朝她笑道,“我这儿有速食面,你吃腻了这里的东西,要不要来一碗?” 那姑娘抬起头看着我,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又看了看我的脸,忽然反手把我的烟从我嘴里抽了出去,叼到自己嘴里,对我说道:“面你省省吧,这烟老娘笑纳了。” 我愣了一下,她边上的男人就笑了起来。我镇定了一下,觉得不能被这个下马威震住,就道:“我叫吴邪,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看了看我,把她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我后悔了,烟我也不该要,还给你。快给我滚开。” 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遇见这种事情会羞愧得钻到地缝里去的毛头小伙子——这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那姑娘吐完烟后,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就耸耸肩膀,他们立刻笑得更加厉害了。 我问其中一个人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可不敢告诉你。”他说。一下子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 我也跟着笑,心说如果真是你们在算计我,等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我弯腰从地上捡起烟继续抽,离开了这群人。 我之前做那么多举动的目的很简单,这也是我这几年做生意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也许也只有我这种人适合这种方法,因为只有我有相当多的精力能够注意那么多细节。 以前三叔做生意用的是一种中央集权制度,以自己的威信和制度来管理整条链子,而我肯定不适合这条路线,因为我很难在特别激烈的条件下坚持太长时间,也见不得太多的残忍和强硬。我喜欢所有人都好好的,自己赚到自己该赚的钱,然后和和气气过日子。所以我的手下都叫我“吴小佛爷”。 这个称号源于我当时一个口头禅“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和张大佛爷没有一点关系,但我听着就是觉得非常不吉利。 我不喜欢冲突但不代表我不擅长冲突。我有自己的方法,比如说,我总是一次去谈十几个客户,统筹十几件货物的走向。这边还在谈呢,那边就开始卖了。所以,别人根本没法和我竞争,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面对的细节和信息量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干吗。他们就算能抢走我某一笔生意,其他的也一定会错过。 但我在谈的所有订单、走货细节,在我这里就清晰得像我自己编织的网一样。 如果你要让你的对手露出任何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出无数招。 假设我认为有人设局把我留在这个地方,并且把我引到了这个喇嘛庙里,那么,这些人一定有着很重要的目的,他们势必要监视我。 那么我的一些可疑的举动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比如说,我下山后在一个招待所一个人待了一夜;比如说,我往房间里所有的窗缝都贴上头发;比如说我把东西藏在喇嘛庙的一个个地方;比如说我忽然做了一个弹弓;比如说我突然来搭讪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女性。 所有的行为都是十分诡异的,如果他们全都监视到了,那么他们会觉得我一定在谋划什么。 这种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我以前经常陷入这种思考的怪圈中。他们一定会去查我到过的地方,所以我在招待所里留下了烟,在寺庙中灰尘最多的地方留下了我的东西。在那种地方,只要有人去查看,一定会留下痕迹。同时,窗缝贴头发的举动,也可以暂时阻碍一下他们的行动,至少他们不敢轻易进我的屋子了。并且这样一来也提醒了他们,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使他们的行为不得不更加小心。 我的这种策略就好比是不停地在自己四周撒上钉子,只要我身边有隐形的怪物,一定会踩到。 最可怜的是,这怪物还不能和我翻脸,现在他们只能在我边上看着。 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是: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地行事,但是,我又做了很多很多很诡异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每一样都去查看。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再继续阅读,而是灭了灯,在黑暗中把床移了个位置,然后缩起来,准备早早睡觉。 我以前也监视过别人,知道让监视的人最讨厌的事情是,一晚上都没事,早上五六点的时候,那东西才开动。那时候人最困最累,也最容易犯错误。 所以我今天晚上需要好好睡觉。 藏海花 第二十四章 惊人的细节 我很快就睡着了,也许是因为上山太累,也许是因为琢磨这些坏事情让我费了太多精力,手表上的闹钟在五点就把我吵醒了。 我努力让自己起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自己清醒,然后伸着懒腰走了出去。 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整个寺院安静得犹如死域一般。我叼上烟戴上手套,朝寺庙的黑暗处走去。 在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我藏了四只打火机,这四只打火机全都一模一样,在一面石墙的墙缝内按照顺序放着,只在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些十分十分细微的记号。 我把打火机一只一只取下来,就发现顺序已经改变了,对方并没有发现我的小把戏。 果然有人监视我,那现在肯定也有人跟着我,可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是高手。 我用其中一只打火机点上烟,之后将打火机全都收进一只小袋子,放进兜里。 第二个地方是放弹弓的地方,那是一堆杂物上空的房梁上,一眼看去一片漆黑。当时我是甩上去的,现在就算我跳起来也够不到,要拿到弹弓必须攀爬或者用东西垫脚。 这里的杂物可以垫脚,我过去一眼就看到它们已经不是我之前来时记下的顺序了。 我蹲下来,发现其中一只水罐的边缘有手印,把水罐翻过来,就发现它被人翻转踩踏过,底部有一个很模糊的脚印。但那人显然不想留下痕迹,用手把所有的印子都抹过了。 我看了看其他杂物,竟然再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个水罐并不高,我身高一米八一,踩上去后即使跳起来也不可能够到那个弹弓,而这里只有水罐被使用了。这里杂物很多很局促,就算是一个弹跳力很强的人踩着水罐跳上去的,这里肯定也会留下更多痕迹。‘ 拿到弹弓的人一定比我还高,但在那群香港人中,我没有看到比我更高的人。 整个喇嘛庙里,比我更高的人,可能只有那些德国人了。 他们也有份?难道整个喇嘛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无辜的,其他人全都有问题? 到这时,我心里才第一次有了一些恐惧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一出大戏了,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把两个水罐垒了起来,踩着它们才把弹弓拿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被损坏,就直接插入了后腰带。 其他几个地方我不想再去了,我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我回到房里,关上门,用打火机把方便面烧焦,把它们捏成非常细的粉末,在水里弄均匀了,用牙刷蘸上,然后拨动牙刷毛,把黑水溅成水雾弹在打火机上。 很快指纹就显示出来,我用胶带把指纹粘在上面,采集下来。 如法炮制,我把所有打火机上的指纹都采集下来。 那天晚上,我的几个伙计来找我,我对他们交代了一边事情后,便自己下山找了个有电话的地方,拨号上网,把指纹扫描发到了我朋友那里。我需要看看,这些指纹的主人是否有案底。因为,如果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很可能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依然住在了上次的那个招待所里。我的朋友姓毛,是近几年才认识的,主要是在打雷子的关系时,希望他提供一些便利。很快他就给了我回复,邮件里他告诉我,我提供了七个指纹,有三个是一样的,可能是五个不同的人,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五根不同手指。 他在数据库里查了,只查出了其中一个指纹是有记录的。 他在邮件中附上了指纹记录者的档案。 我拉下竖条,一份正规的电子档案就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了一张有点阴郁的脸。 我惊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见过这张脸。 他妈的,这是那个女人的脸,就是昨天吐我烟的女人。 “姑娘,原来是你。”我自言自语了一句,照片下面有她的档案,她姓张,但没有名字的记录。 原来是小哥的本家。我拉下档案,继续看下去,这人和我一样大,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被判了三年牢,罪名是故意伤人致残。她当时的职业却和这个罪名相距甚远,她当时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培训师。 看来,我在庙里藏东西的时候,跟着我的人就是她,只是不知道现在跟着我的是不是也是她。 在她二〇〇一年出狱之后,记录就是空白的了,但我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在档案上看到了她从事过的那家培训机构的电话,我搜索出了那家培训机构的网站。那是一个香港的户外运动培训机构,打开培训师的页面时,我一下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在喇嘛庙里看到的很多人,我都在上面看到了。 那家机构所有的培训师几乎都在喇嘛庙里,而且,我还在列表上看到了那个张姑娘的照片。 似乎她出狱之后,仍旧到了老单位上班,老单位竟然还要她。 那到底是什么培训机构,专门培训人恶心我的吗?“恶心吴邪培训班”,专门教人怎么恶心吴邪的? 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 我看到这个页面上,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培训师都是姓张的,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张姓。 我心中一动,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了。我开始回忆这些人,我发现,我看不到这些人的手,这批香港人,他们手上全都戴着手套,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在那个小破招待所里,拨号上网的网速很慢,我慢慢打开网页,久违的焦虑又泛了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变得很镇定,镇定得让自己都害怕,因为和我自己有关的,不管是多危险的环境,我都已经觉得无所谓。 我经历过最悲剧的岁月,连水电费都交不上,和过去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太多了,所以,大不了回到那个时候去,任何失败我都能承受。而会危及生命的事情,我又不会去做,于是我一直活得相当淡定。 唯独看到这样的消息,看到这些好似涉及原先那个秘密的消息,我才会很焦虑。 我看着这些人的名字,越看越慌乱,香港人多数有英文名,所以这个页面上大部分都是英文名,只是底下附上了繁体的中文名字。 几乎所有名字,全都是很工整的三个字,张xx,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张隆升。边上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名字叫做张隆半。一看就是一族的同一代人。 “你妈妈的,张家的巢穴,小哥的家里人来找他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哥的家族很大,难道香港还有他们的势力?不过看来他们在香港混得也一般般,一大家人都在搞培训。 那他们设计我干什么呢?难道,他们找不到小哥了,把事情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那也不用设计我,扁我一顿不就行了?要是想问小哥行踪的话,我肯定实话实说,不信的话可以押着我一起去啊。 我心里很乱,如果他们是小哥的族人、朋友的话,那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我很多狠招也就不能用了。 他们都戴着手套,如果他们的手指都是小哥那样的话,是不是说明这批人全都身手不凡?如果都和小哥一样,那我也别耍什么阴谋诡计了,跪倒投降任他们操吧。怎么斗也不可能斗得过啊。 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必须告诉胖子,于是连夜打了过去,巴乃那儿却没人接。我一看时间确实也晚了,就想着明天再说。 总体来说,我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此时不免有些小得意。别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仅仅一天时间,我就了解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另外,我心情好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从心里觉得,小哥的同族人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到招待所的公共厕所上了个大号,蹲下来就抽烟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吗,现在也推测不出来,他们似乎只是想监视我。 为什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需要监视一个人? 我忽然想到霍玲那些监视录影带。监视监视监视……一道闪电从我的脑海闪过。 难道,他们认为,我不是吴邪? 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游荡,他在做一些诡秘的事情,不明目的。 张家人难道是为了判断到底我是真的,还是那个冒牌货是真的? 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立即就想去澄清自己,但转念一想,这贼哪有自己承认是贼的?而且,如果那么好辨认的话,这些香港张就不会用那么复杂的方法了。 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假的,我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毫不留情地灭掉? 我忽然对做自己这件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心说我必须表现得更像吴邪才行。 不过,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那么,至少我能肯定,他们和假的那个不是一伙的。 按一般道理想,他们应该喜欢真的那个,所以,我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也许他们就会开始和我交流了。 但要怎么证明呢? 我忽然发现,其实在哲学上,人这种东西很难自证。 我长叹一声,觉得也没有什么心情上大号了,而且这单人间的沼气厕所也实在太臭了。 硬挤出了几条,我就想草草提裤子走人,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厕所的门上有人用十分恶心的东西,涂鸦了什么。 那东西是黄色的,难道是大粪? 谁他妈心情这么好,上大号的时候用大便在门上乱涂,太恶心了。我有点作呕,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怕自己碰到。 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工夫,我忽然发现,用大便画在门上的,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张塔木托的星象图,我从笔记本上看到过。 在这张图的边上,写了一个号码。 104。 104是这里的房号啊,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藏海花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暗号 难道有个同道中人以前也被这张图疑惑过,然后也正好住过这里,又在憋条的同时惆怅满腹,用自己的便便在门上涂鸦以排遣寂寞空虚冷? 104是什么意思?房间号?难道,这是一个提示,有人让我注意104号房? 这房间与我的房间隔了四五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提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身边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 我站起来,一泡尿把这些东西全冲了,抖擞着出了厕所,决定不去琢磨,一路就溜达到了104号门口。很快,我看到房门开着,有个人正裸着上身在房问里就着脸盆擦身体,一边擦还一边哼歌: “妹妹你往前走哦哦,哥哥在房里等,恩恩爱爱,别让人看出来。” 我看那人的肚子,看到肚子上有很多伤疤,跟棋盘似的,但那人的胡子和头发都非常长,看上去万分邋遢,身上一团肥膘。 胖子? 我惊了,但惯性让我走过104号房门口,一路下了楼,我边走边心说:这人是胖子。 我靠,胖子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现在这种天气,他从一个荒郊野外出来,再到另一个荒郊野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这里是墨脱,进这里比出十万大山更麻烦。 但显然胖子不想让我跟他相认,才没有找我,只是在厕所里留下了标记,而且开着门让我看到,还唱歌暗示我。 我来到楼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吗去,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开始抽烟,忽然就看到胖子把脏水直接从楼上泼下来,对着下面喊:“老板娘,没热水了,再打两壶热水上来。” 下面的门巴族老板娘哎了一声就提了两壶水往上走。胖子又说道:“快点,等下我又拉肚子了,我来了你们这鬼地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拉稀,你家的菜是不是不干净?” 我点上烟,不由得就笑了,早上七点准时拉稀,好吧,那我就早上七点十五分跟着你拉稀好了。 第二天时间一到,我准时进厕所,除了一股新鲜的恶臭之外,我看到门的后面用很恶心的东西粘着一张卫生纸,上头写了很多字。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心说果然是拉稀了,胖子做戏真的做全套。 纸上写了很多信息,我看完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胖子早在三周之前就发现阿贵家的电话被窃听了,但他在村子里又找不到任何监视他的人,他意识到,窃听这台电话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是每周都给他打电话的我。 所以,他设了一个局,让阿贵把手机贴着座机,每次我打电话去,阿贵先不接,先打通手机,之后再把手机、座机都免提,让我以为他还在广西,而事实上他早就离开了,准备偷偷去杭州找我。 结果他到了杭州之后,发现我在尼泊尔,他就等我回来,一直到我到了墨脱、准备待一段时间,他才从杭州赶过来。 最后一个电话,他几乎就是在附近的林芝接的,之后他立即就进了墨脱。进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和我会合,而是在山口等我,之后就一路跟着我。他说,我离开一个地方超过三分钟,必然有跟踪的人出现。 都是当地人,显然经验不是很丰富,只能通过他们对当地的熟悉来跟踪我。 他们没有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胖子一直在附近看着我。 正因为这样,胖子一直没法和我联系,他说,只要他一出现,一定是和我一样的下场,因为这个地方太小了。他会自己单独去调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暂时找不到和我隐秘联系的最好办法,就让我多注意身边所有的厕所。 我把卫生纸冲到蹲坑里,心里踏实了很多。 不管我自己再怎么强大,有人保护和照顾,总是好事情。 事后我想想,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又犯了一次二,但这二犯得很有争议性。按照我以前的做法,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和胖子先离开这里再说。但是,我和胖子都在心里想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还在设计我们,目的是什么? 我提上裤子推开门出去,觉得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了,在这儿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是一推开门,我就看到两个喇嘛站在厕所门口。 我愣了一下,问道:“排队?” 喇嘛摇了摇头:“吴先生,大喇嘛让你立即上山去。” “怎么了?”我问道。 “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从雪山中,又出来了一个人。” 我不记得我是否把行踪告诉过喇嘛,但喇嘛在这里神通广大,又或者是人家是一家一家找过来的,我也没空儿计较这些了。 一路跟着他们上了山,来到喇嘛庙里,我发现一切都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疑色重重,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地方就像某个战地医院一样。 喇嘛们一路把我引到了大喇嘛的卧室里,我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我,穿着一身藏袍,正在安静地喝酥油茶。我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因为我一进屋子,屋子里靠边的几个喇嘛都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我。 不能说是眼神奇异,而是说,他们觉得我很奇异。 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来到那个人身边坐下来,随意地往边上一看。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下跳到了一边。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被吓晕过去。 在喇嘛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不,我当时脑子混乱,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自己,而是,我看到了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是你?”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对方看向我,眼神很是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你到底是谁!”我大骂,“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说着就想上去掐死他,但他立即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让我的攻击失败了。接着他摆了摆手:“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你不用这么极端地对我。” “不用?”我继续大骂,“**的不用,狗日的,你要是我,你会不极端?老子今天不仅要极端,而且要端了你!” “呵呵,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又喝了一口酥油茶,“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我心中的火越来越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就想把他放倒再说,这时候大喇嘛说话了。 “两位,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争吵,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 我看着对面的自己,又看了看大喇嘛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西游记》里? 大喇嘛就是如来佛吗?我是孙悟空,对方是六耳猕猴。 我警惕地坐下来,这家伙以前想置我于死地,我是绝不会回到没有防备的状态的。所以我离他远远的,而且随时保持着可以防御和攻击的姿势。 我对大喇嘛和这个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喇嘛说道:“这位先生今天中午突然出现在了寺庙门口,和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他告诉我的徒弟,他是从雪山中来的。因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在开我徒弟玩笑,但我和他接触之后,现你们确实是两个人,于是赶紧把你找了回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假吴邪说道:“我和他们说了几句,就发现你可能也在这里,但他们不让我离开,我想了想,有很多事情见上你一面说清楚也好。” “你是从雪山里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我问道:“既然你想说清楚,那你就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拿起酥油茶,一点也不客气地续了一杯,就道:“我告诉你了,对你没有好处。” “我就想死,你就告诉我吧。”我道。 “可惜我刚活出点味道来,我可不想奉陪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想。”他道,“时间已经过了,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把成果毁掉。你如果继续纠结下去,你可能会不知不觉陷入另外一个大谜团里去。” “我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我也没有纠结什么,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一个偶然。” “你不是自己查到这里的?”他显出有些吃惊的神情。 我点头。他放下了茶杯,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心想,我该怎么说?难道对他说我是被人设计来的吗?我有必要说实话吗?于是摇头,骂道:“你管得着吗你?” “你不了解你所处的环境。”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自己查过来的,那咱们两个的麻烦就大了。” 他站起来之后,迅速环视这个房间,就问大喇嘛:“上师,这个房间有其他出口吗?” 大喇嘛摇头,我正想问他干吗,忽然这个房间的门一下被打开了,接着走进来好几个人。 是那些香港人。 加上大喇嘛他们,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为首的那个香港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叫做张隆半的年纪略大的中年人,还有那个张姑娘,其他的人我就记不住了。 “果然,你这小子中计了。长了一样的德行,你的脑子就不能长好点吗?”假吴邪叹了口气。 “几位为何不请自来?”大喇嘛说道。 张隆半没说话,只是看向我们两个人,对我们道:“两位不用动任何小心思,以两位的身手,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间房间。真不容易,两位终于会聚到了一个地方,那么我们的一些疑问似乎也可以揭开了。”, “您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问道,“何方神圣?为何要设这个局来套我们?” “在确定您是否可靠之前,我和您一样,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假吴邪说道,“不过,你们未负对自己太自信了。”说完,他忽然靠近我,把我卡在了他的手臂里往后拖去,“让开一条路,否则,你们的目的不会得逞。” 张隆半像看两个笨蛋一样看着我们,他闪出一道缝隙来,后面是那个张姑娘,她抬手举起一个东西,我发现那是我做的弹弓,几乎是瞬间我听到了破空的声音,在我身后卡住我脖子的假吴邪浑身一震,抓着我就翻倒在地。 我赶紧推开他的手臂,爬起来就看见那家伙捂着脸疼得都蜷曲起来。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那姑娘拿弹弓对着我,我立即道:“住手!我很乖的——” 没说完,就见她弹弓一抖,我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 藏海花 第二十六章 与张家人正面交锋 倒地之后,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翻滚,想减轻额头和鼻梁上的疼痛。就势翻滚了几下,却忽然发现这两个部位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倒地之后,屁股撞到地板生疼生疼的。 我松开手,疑惑地看着那个姑娘。姑娘就像看着一个废物一样看着我,说道:“至于嘛,吓吓你就这德行。二叔,这人肯定就是真的。” “未必,吴老狗家的传统就是扮猪吃老虎,一个个看着和谁都能打好关系,其实心中算的账谁都猜不出来。”张隆半说道。 我听着他们说的话,对躺在地上这副丑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说道:“我真是吴邪,我不知道我的上上辈都是什么样的德行,但我确实是废物点心。不知道张隆半先生设计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张隆半听了就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看着安心了很多。看来这些人不像闷油瓶那样,一点感情都不流露出来。张家人并不都是榆木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道。 我心中暗爽。为了挽回刚才被那臭婆娘耍的颜面,我决定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于是我说:“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的这些勾当。” 张隆半却也不继续吃惊下去了。一边的大喇嘛开始说话:“几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张隆半对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我和地上那家伙就被拖起来带出了大喇嘛的房间。我回头看,看到张隆半坐到大喇嘛对面,似乎准备开始解释,房门适时地关上了。 我被拖到了喇嘛庙里他们活动的区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个都被戴上了手铐。 我心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那张姑娘的说法,他们果然对我们两个的真伪有所怀疑。现在我们两个都被逮住了,他们会怎么来检验我们?总不会滴血认亲吧? 我想着我老爹该不会已经被绑来,捆在他们的房间里了吧? 或者来一个知识大问答,事先采访了我的很多朋友,收集了很多问题,然后在房间里摆一个智力问答大擂台。搞不好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妈妈在你五岁的时候送你什么礼物? 狗日的,我怎么记得住五岁时我妈送过我什么! 我心中发虚,胡思乱想,但是倒也不害怕,还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批人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会吃点苦头倒是真的。 他们把我们两个拖进他们吃饭的饭堂,把门窗全部关上。我看到张隆半也赶了过来,所有香港人全聚集到了这里。 我们两个被按倒绑在椅子上,这时候边上那货才缓过来。 他呻吟了几声,抬眼就骂了一声,但剧痛立即让他重新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我:“你这白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不关我的事。第一,你倒霉我开心;第二,他们设套儿抓的我们两个,我是自己进套儿的,你也是自己进套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如果不是你在这儿,我他妈能入套吗?” “你他妈干吗要装我?你要不装我,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有。” “谁他妈装你了?谁装你这个孙——哎呀!” 他骂到一半,破空之声掠过,他连人带椅子又翻倒在地。 我转头一看,张姑娘拿着我的弹弓,恶狠狠地走过来,说道:“有完没完?再吵我就打你其他地方了。” “为什么你只打我不打他?”地上那人大骂。 “你们两个长得一样,谁分得清楚啊?” “你们他妈的偏心!” 我心中暗笑,张姑娘看着也笑,走到我边上顺手拍拍我的脸:“别说姑奶奶没罩过你啊。抽你一口烟,老娘就还你个人情。你们要再吵,我可就雨露均沾了。” “别靠他们太近。”身后一个人说,“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隆半走了过来,看上去地位很高,几个人都退后不说话了。他拿了张椅子坐到我们面前,说道:“我看过两位的面皮,你们其中一个肯定戴着面具,但戴面具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年,所以面皮和脸已经完全融在了一起。你们中的一个人,面部骨骼肯定经过手术,以能够更加适应面具。而且,其中一个人为了调整身高,双腿肯定做过接骨手术。 “但是,实施方为了消除所有的手术痕迹,在计划实施前很久就完成了手术。我相信这个时间肯定在二十年左右。也就是说,手术是二十年以前做的。现在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没办法通过触摸来判断手术痕迹。所以,在理论上,如果不检验dna,不通过专业鉴证,你们几乎等于是同一个人。 “我们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吴邪先生。但我们开始寻找之后,却发现有两个吴邪在活动,其中一个到墨脱后就消失了,另一个一直在全国各地出现。我们蹲守在墨脱寻找失踪的那个吴邪,同时决定把墨脱作为我们的据点,把另一位也引到这里。一旦两个人都出现,我们希望能够在比较后找出真正的吴邪。” “二十年前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我长成什么样子?”我就问道。 “你当时已经十几岁了,可以据此推测出你将来近八成的样子。”张隆半说,“好了,我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把你们分辨出来,但你们会吃一些苦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假的那个我们一定会除掉,所以你们必须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真的。” “等一等。”边上那老兄说话了,“你们凭借什么来分辨真假?你们什么都不了解。” “很多人告诉我们,吴邪是一个十分弱的人。但我们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伪装很长时间。所以,强弱、智慧都无法让我分辨。我们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吴家的吴三省可以同时出现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地方。我何尝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太多了。”我说,“弱和笨的就是真的,我就一笨蛋,你何必给自己设套?” “因为我不可能靠这些来确定谁真谁假,所以我才需要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张隆半道,“我的方法你们听完就明白了。别害怕,如果是真的,就一定没事。”说完他打了个眼色。 边上的张姑娘一下就从包里搬出一些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到我们面前。我一看这些东西,几乎立刻尿到了裤子上。 藏海花 第二十七章 七个吴邪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酷刑用的刑具,这东西本身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但对于牵涉到这件事情的人来说,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我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七个人的人头。姑娘把人头一字排开,放到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人头应该不太新鲜,经过了什么处理,颜色发黄而且面容安详,但一看就是死亡了的状态。 让我头脑发涨的是,这七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我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结巴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我?” “很多事情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后往往伴随着很多次品。次品没法回炉再造,也无法流通。”张隆半说,“于是,他们只能作为资料存在。” “这些是……” “这些是你们其中一位的铺垫。在你们其中一位变成吴邪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有可能变成吴邪,但显然,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我看着那些人头,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但是,他们都死了。即使他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要杀了他们。” “你知道我姓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当年,判断易容是否成功,不是靠脸就可以的,要从身到心都天衣无缝,需要常年和被模仿的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是,时间长了,有些人就会和被模仿的人产生感情,而不愿意执行自己的使命,这种人往往会逃亡海外。易容的技术其实很难长期使用,因为想真正去瞒骗熟悉的人是很难的,只有在某种体制下,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才能实现。” 张隆半停了一下,似乎在从头梳理,片刻后才道:“我们在一段时间内,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起灵的人,于是开始介入,发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阴谋。我们旁观着这个阴谋,并且开始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为了让事情重新可控起来,我们只好悄悄干预了一部分,收拾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 “那你们是佛爷的人,还是真正的张家人?”我问道,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 “早就没有真正的张家人了。不过,张大佛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属于我们的体系了。”张隆半说,“大陆内乱的时候,我们在香港进行国际贸易的一支体系相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是的,我们的前辈负责了其中的大部分。”张隆半说道,“如果你了解你们家族参与的整个阴谋,你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我们参与的痕迹。其实,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 说这些的时候,张隆半流露出一种傲慢而又淡定的情绪,这种感觉我很难形容。后来我发现,那是一种发自本身的、类似于贵族的气息。 但又不是贵族,那不是一种奢华的贵气,而是一种长年洞悉一切的优越感。 “具体的事情我会在分辨完你们之后,再告诉你们中真正的那个吴邪。现在,我们开始吧!”张隆半对张姑娘使了一个眼色。张姑娘和另一个人就把七个人头抬着靠近了我们,说道:“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分别仔细看这些人头,说说哪个最像自己。” 我和边上那位老兄互相看了一眼。我心说:这怎么能判断出来啊?到底像不像自己,完全是见仁见智的,而且这些人头都是我的脸,看着就让我觉得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判断。 “只要按照感觉分辨就可以了。”张隆半说,“判断权在我。” 猜的话,只有七分之一的机会。我脑子发涨,简直无法直视人头。边上的假吴邪就对我说道:“你不要上当,这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的。我们只有都拒绝,才有一起活命的机会。” “其实并不是这样。”张姑娘说,“对于我们来说,如果实在分辨不出来,我们只好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把你们关在一个房间里,等你们都老死了。” “我不相信你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反驳道,“我们无冤无仇对吧?” “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否则你们只能在某个地方爬来爬去度过下半辈子了。”张隆半对我的话毫不在乎。 我心里直犯嘀咕,边上的假吴邪又看了我一眼,忽然就说道:“我已经选好了,给我纸笔,我写下来。” “你他妈的!”我一下就骂出来,“说话像放屁一样。” “因为我相信他们会干出那种事情来,你最好也快点选吧。”他说道。 我脑子里嗡嗡的,看着面前的七个人头就觉得天旋地转。哪个更像我?我靠,如果我选错了,我就成第八个脑袋了。 想不到我的脑袋还能成为收藏品,而且还能成套。我想起以前打大菠萝游戏的时候,心里骂道:狗日的,自己也会有这猎头族的待遇。 “你选不选?早死早超生。”张姑娘看着我催促道。 我骂道:“选错了又不是你的头被晒成梅干菜,能让我为我的脑袋好好负一回责吗?” “行,那就让你好好琢磨。”张姑娘看着我,似乎觉得好笑,“不过这节骨眼上,你还能调笑,也算是个爷们儿。你要错了,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我不理她,再次看七个人头。哪个像我?哪个像我?我靠,都长得那么衰,每个都他妈像啊。 思路,思路,我要一些思路,一个思考方向。 我拼命逼自己想:哪方面的思考更容易理清思路?是年龄吗? 根本看不出年龄,都死成这样了,还怎么看出年龄?我想想我老娘以前是怎么形容我的长相的,好像是——看着不像是生出来的,而是拉出来的。 妈的,老娘,你就不能有点建设性的调侃吗? “还有二分钟。” “别催,你一催我,我就烦!”我大骂。 “好好好。”张姑娘说着退到一边去了。 我再次看向那几个人头,忽然灵机一动。 烦——我上大学时,有一个似乎是喜欢我的女孩,对我说过一句话,说我的脸很安静,看着人不烦。 藏海花 第二十八章 艰难的选择 这里哪个人看着不烦?脸最安静、最淡定的那个。 我想想,忽然又觉得不对。那女孩觉得我的脸很安静,会不会是因为我那时候懒得像一摊烂泥一样? 而且,我也很难分辨出这些人临死时的状态。看着最安静、最淡定的,也许是因为死的时候最绝望,不一定是长成这样的。 我晃头,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已经没时间让我瞎琢磨了,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遍人头。 据说在最紧张的时候,人脑的思维速度会加快十几倍。这一遍虽然只有十几秒钟,但七个人头的所有细节,还是全部在我脑海里排了出来。我一下就看到,其中一个人头不像其他人头一样闭着眼睛,而是眯着,我能看到他的眼珠。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说道,“把这些人头的眼睛全部给我扒开。” “眼睛?” 眼珠是不能易容的。我心想,和我最像的人,一定是和我所有的细节都像,那么眼珠也一定像。 我这段时间研究过易容术,看了很多文献,其中就有一些记载了辨识易容最简便的方法,也就是观察对方的眼珠。因为人眼的颜色深浅、眼白、眼白中的血丝,还有瞳孔的大小,都是不同的。 眼珠的细节,因为需要贴得很近才能看到,所以,如果不是和我特别亲昵的人,一般是无法看见的。而且其实没有和我特别亲昵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会注意自己眼珠的细节。恰巧我最近在看这方面的书,所以特地看过自己的眼睛,这才让我抓住了一丝机会。 不管对方是不是朝这方面考虑的,至少这是一个思考的方向,不至于让我那么绝望。 他们解开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铐。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假吴邪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我则翻开那几个人头的眼皮,去看他们的眼珠子。 一番观察下来,我发现自己是个笨蛋,因为所有死人都是翻着白眼的,只有那个眼睛微微睁开的人是正视前方,说明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那个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和我并不一样。 我看向张隆半,问道:“我能把这些脑袋弄坏吗?” “你想怎么弄坏?吃猴脑吗?”他问道。 我道:“我要把他们的眼珠抠出来。” “放弃吧,防腐处理没法处理到眼球,他们的眼珠都是树脂的。”张隆半就摇头,“而且你没时间了,赶快作决定吧!” “等一等。你们就没有想过,因为你们的这种行为,真正的吴邪肯定会由于自己的性格弱点,在惊恐下作出错误的选择,最终你们可能错误地杀害了我。” “我们不在乎。”张隆半并没有丝毫迟疑,“我们对你们作选择这件事,绝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我现在对自己超级没信心。” 这时边上的假吴邪就说道:“你能不能快点?不行就蒙一个,少他妈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儿。” 我看着假吴邪的脸,心说在一个两个中蒙也就算了,在七个中蒙中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蒙他妈的腿啊。 等等,蒙蒙蒙。 我皱起眉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全部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不在乎。” 这是张隆半说的。 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不可能不在乎啊。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吴邪的话,肯定会考虑到,如果我被这种情况吓得屁滚尿流,很可能会闹乌龙,那他们就找不到吴邪了。 不在乎,但是又对自己的选择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难道,他们的侧重点不在于我对七个人头的挑选上?这是一个幌子,他们判断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 比如说,我面对这七个人头的反应才是他们考查的重点,而人头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布置那么缜密的一个局,又有这种计谋能力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一定是这个选择本身没有意义。 题目没有意义,那么,他们观察的就是人的行为。也就是说,刚才的过程本身就是考试。 那么,这个假吴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应付考试,而我则傻不啦唧地一直在这儿傻着呢。 “时间到了,你到底选不选?”张姑娘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脑袋?”我骂道,指了指眼睛睁开的那个人头,就道,“这个。” 张隆半和张姑娘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假吴邪递给她的纸——上面应该写着他的答案,然后张姑娘叹了口气,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来到我面前,对我边上的人道:“绑上,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我要用小刀切。” 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别人绑上我,把我推到院子里,将我的脑袋压到一个石磨上,我才反应过来,说道:“我靠,我答错了?” 我转头看到张姑娘走到我身边,匕首从我面前闪过,一只玉手压在我的后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动脉。姑娘说道:“别怕,我从脊髓开始切,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就是最开始的一刹那。” “我是真的吴邪,你们搞错了!”我大吼道。就感觉后脖子一凉,火热的血流了下来。紧接着,我发现我一下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完了,我死了,我心说。 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运气,经历了几百种可以让我死一万次的情况都没死,结果就在这儿,因为我傻逼,回答错了问题,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人生果然是奇妙啊! 这一刻,我竟然也没有觉得太遗憾,心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小哥从青铜门里出来,一定会发现我被他的族人误杀了,到时候看这姑娘和那什么张隆半是什么脸色。 藏海花 第二十九章 分崩离析的张家 很少有人能和我有一样的经历,能够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感觉到有人在切割我的脖子。但是张姑娘没有骗我,我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只能感觉到滚烫的血顺着我的肩膀往外流。那种滚烫的感觉,不是由于我的血真的滚烫,而是我的身体太凉了。 “你何苦假扮别人?”姑娘的刀锋在我的脖子间游走,她轻声说道。 “你切错人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全身的力气,我已经没有全身了,我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和我的脑袋分家了。 接着,我开始感到无比困倦。假吴邪点着烟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笑了笑,用一种很揶揄的表情做了一个他也没办法的手势。 我越来越觉得眼皮沉重,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假吴邪对姑娘说道:“他应该是真的。停下吧,别真的吓死他。” 接着我就感到背上一股剧痛,一股非常强烈的酸胀就从剧痛的地方传遍我的全身。我慢慢就不觉得困了,意识又恢复了。 我被人扶起来放在椅子上抬回屋子里,就看到假吴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条毛巾给我披上。 我迷迷糊糊就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要切我的脑袋吗?我的脑袋已经被切下来了,那我怎么还没死呢?” “我们对你的脑袋没兴趣。”假吴邪说道。 “我们?你怎么也自称‘我们’了?你不是和我一样惨的冒牌货吗?”我有气无力道。 “我只是演得和你一样惨而已。重新介绍一下,我姓张,和你的朋友同族。我的名字叫张海客。”假吴邪坐到我对面,“我是这一支的成员,刚才切你脑袋的姑娘叫张海杏,是我妹妹,我们同属于海外张家。不好意思,为了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吴邪,我们费了一些周章。因为,人皮面具这东西,在上一个世纪被滥用得太厉害了。” “那你怎么——我刚才的脖子断了——” “刚才我们只是在你后脖子上插了一针,注射了一些阻断麻醉剂,然后往你的后脖子上洒了点猪血。”假吴邪给我点了支烟,“你就傻逼呵呵地以为自己的脖子断了。” 我心说:妈的,这帮人心眼儿太坏了。 “不过,我相信人到那个时候,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在那种状态下,你也不可能察觉出这是个局。”张海客拍了拍我,“你也别生气。你看看这七个人头,我们就是为了找你,找出这么多人来。这几年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到处都是你在活动。” “这是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脸。我可没看到很多个我,我就看到这么一个“我”。 “因为你是唯一的一个了。”张海客说道,“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可能救张家的人。” 我心说:放你妈的狗屁,你们一个个都牛逼轰轰的,怎么可能需要我去拯救?先来拯救拯救我的脖子吧,疼死我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张海客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全给我讲了一遍。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也听了个**不离十。 当年,张家的主要势力盘踞在东北一带,已经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这样的家族其实控制着很多的历史事件,包括中国历史上很多张姓的名人,都属于张家暗中的棋子。 张家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渗透在社会的所有关键节点上。 这样一个家族,经历了无数朝代,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也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以张大佛爷那一支的离开为,张家在新思潮的侵蚀下,开始慢慢地瓦解。他们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家族会被一套并不完整的体系所侵蚀?后来他们想通了——那是因为他们强大了太长时间,几乎所有的尝试他们都做过,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希望能达成一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好比一个电子游戏,一个人打easy模式已经上千遍了,他对游戏中的一切已经无比厌倦了,但他又没有新的游戏可打。所以,他唯一的办法是,挑战一下hard模式。 主族体系瓦解得非常快,虽然家族中的很多年轻人对于所谓真正的自由非常向往,但另一批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这就是常年在南洋活动的张家外裔。他们是对外的窗口,也是张家人的保守体系中,唯一在圈禁之外的一支。 这一支本来就在极度自由的南洋地区发展,对于世界的格局、各种新鲜思潮的碰撞都非常适应。这批人一直非常稳定,直到张家完全瓦解,这批人仍旧在海外发展得非常好,并且慢慢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 对于海外的张家来说,他们对于内陆家族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内陆家族太强大了,高手如云,控制着一个巨大的封闭体系,他们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游离于这个体系四周;另一方面,内陆家族又和他们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感情非常深厚,他们对于家族的崩塌毫无办法,但他们和每一支体系都保持着联系。也就是说,虽然他们都旅居海外,完全可以不用履行作为张家人的一切使命,但既是张家的人,无论身在何方,对自己的家族保持着一种非常紧密的牵绊,他们只是化整为零了而已。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张海客这一支也迁往海外,海外的张家人才意识到,自己的族裔在经历一场浩劫。似乎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仅想分解整个张家,甚至开始把他们从历史上抹掉。 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即使是整个国家,也无法对付张家这张弥天而无形的大网。然而,有人做到了。有人不仅瓦解了这张网,还想把网的碎片全部清零。 “这个人是谁?”我问张海客,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所以,海外的张家开始进入内地调查,发现了各种奇怪的局面。 老九门只是其中的一个旋涡而已,但因为其中牵扯到了组织和小哥,所以格外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逐渐就看到了一张弥天大网,完全为了张家这张巨网而设计的更大的网,正在起着作用。而这张更巨大的网的编织者,只有一个人。 张海客看向我:“这个人姓汪,名字叫做汪藏海,他死了快一千年了。” 藏海花 第三十章 汪藏海的千年伏笔 一个死了快一千年的人,如何才能布下一张天罗地网,使得在将近千年的岁月里那么稳定和强大的家族分崩离析? 张海客说谁也不知道,他们只能从一些特别细微的事件反推,才看到了汪藏海整个设计的可怕。 首先,汪藏海一定是发现了他们张家人暗中干涉的各种痕迹。当年汪藏海前往东北长白山地区,便是为了探寻张家的各种线索,不料却被绑架去修葺东夏的皇陵。 说起来有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就是张家本族势力之庞大、财富之多、人才之众让人咋舌。虽然我不知道张仪、张良、张角、东方朔(本姓张)这些改变历史进程的人是否和张家有关,也不知道张道陵创立道教是否和张家本族的计划有关——从名字上看很可能是张家人——但是这样一个家族,为什么会选择生活在干燥寒冷的长白山地区? 不是说那片区域不好,但至少和当时富庶的江南扬州相比,各方面都有问题。那片区域各民族混杂居住,又战争不断,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生活在狼烟四起又都是层峦叠嶂的地方? 他们是为了东夏吗? 张家是否知道什么,所以把所有积累来的资源,全部用在了守卫那道青铜巨门上? 那么,青铜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假设,当时的世界上有这么三股势力,一股是青铜巨门的使用者东夏人,一股是以家族盘踞来封闭东夏人的张家族人,还有一股是发现了张家家族存在的汪藏海。汪藏海一定对青铜巨门、东夏文明和张家人之间的复杂关系非常好奇。 于是汪藏海在探索东夏人秘密的同时,也发现了中国被置于一个巨大的网络控制之下。 张家人一定不愿意青铜门的秘密被散发出去,而汪藏海却希望这个秘密被所有人知道。 张家的秘密。 我记得闷油瓶和我说过,张家族人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已经守护无数个世纪了。在张家势力分崩离析之后,闷油瓶希望通过老九门的力量来替代张家的力量。但是显然,老九门其实并不相信他的话,或者说,老九门衰落得太快,根本无法履行承诺。 这个秘密一定和青铜门背后的世界有关,并且被埋在了张家古楼的某个地方。 为此,汪藏海做了很多事情,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越过张家这个巨大的网。任何他散布出去的消息都会很快消失。 “所以,汪家必须毁掉张家才能达成目的。”我问道。 “这靠计谋是做不到的。”张海客说。 那么,张家和汪家斗争的核心是,是否要公布张家隐藏的秘密,而斗争的前提是张家必须瓦解。我理解得对吧?”我想着就道,“也就是说,现在你们的目的是继续守护那个秘密,因为现在你们的斗争肯定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张海客点头:“秘密即将被揭开,我们这个家族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存在。你想,一个家族需要把自己强大到能控制社会才能保住那个秘密,它一旦被公布出来,后果该有多严重?” “你们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吗7”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个秘密代表着世界的终极。”张海客说道,“我们毕竟是张家人,要为我们的家族负责。” 我咧嘴笑笑。一个宿命也许是痛苦的,但也是很多人走到一起的契机。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所以,为一个宿命活着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但好过那些没有宿命只有宿便的人。 我指了指张海客的脸,就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这些,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老九门的格局太复杂,我不进去,也完全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所以我只好用你的脸,替换掉那些假扮你的人,去看看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假扮你。因为根据我们的判断,你是最没有价值的。” “然后呢?”我也有这个疑问——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吗? “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答应一件事。”张海客笑了笑,“这个答案是我们的筹码,你需要用你的东西来换。” “请说。”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从雪山中带一样东西出来。具体的方法我们会教你,那很难,肯定很危险,但也不是那种必死的危险。这件东西是我们的族长留在那里的,我们很需要它。”张海客说,“如果你能成功地出来,我们会把秘密告诉你。”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进去?” “我们进不去。” “开什么玩笑,大哥,你们这帮人这么牛逼,我除了长得帅点儿,其实真没什么本事,你们都进不去我哪成啊。” “你都能活着从张家古楼里出来,这还叫没本事?当然,我们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我们会派两个人保护你、照顾你。”张海客指了指张海杏,“一个是她,还有一个你可以从我们中间挑。” 我看了看身边围观的人,就问道:“我能带自己的人吗?” “你有带人过来?” 我点头:“我不是待宰的羔羊。如果再给我几天时间,你们绝对牛逼不起来。” “呵呵!”张海杏在一边说道,“看来你带来的那人身手不错啊。这样吧,我去试试,如果他能过我这一关,我们就让他去,否则,我们也没必要让别人跟你去送死。” 我看向张海杏,琢磨了一下胖子大体上应该没问题。不过张海杏有些特殊,有些地方我得规避一下,就道:“可以,但不准色诱。” “他想得美。” 藏海花 第三十一章 胖子的实力(1) 四个小时后,胖子被五花大绑地绑了回来,但显然张海杏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头发都刺毛着,衣服被拉得松松垮垮,一脸暴怒。 我看着脑袋被套在布袋里的胖子,又看了看张海杏,就问她:“你是去干吗了?你是去强奸他吗?你有那闲心,你强奸我啊。我再不行,也比这死胖子好啊。” 张海客没有理会我的话,开始问张海杏:“这家伙实力如何?” “身手是还不错,就是脑子笨了点,而且打架的时候手太他妈的不规矩了。要不是不能下杀手,老娘当场阉了他。” 我看着张海杏就笑,不过也有点郁闷:妈的,老子怎么就没这福利,乖乖躺倒等着被切头。早知道我也反抗一下,该捏的地方捏一记! “你觉得他跟着和我们的人跟着,哪种比较合适?” “我觉得这样的人呢,力气有,但在里面那样的环境里,可能不是特别灵活。你知道,我们进去之后,很多东西不是靠打,而要靠各种计谋。”张海杏拍着衣服回答道,“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人在其他方面会更加默契一点。” 我叹了口气,张海客就看向我:“不好意思,我相信海杏的说法还是很客观的。你能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我觉得你们得听听我朋友的说法。”我说道,“快把他解开吧,都绑来了,别把胖爷勒着。” 张海杏一下就发起怒来:“不管谁说都没有用,除非他现在能自己挣脱了逃出去,否则,对我们来说,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说着她就拉掉了胖子的头套。我看向胖子,想看看他的窘脸,可头套一扯掉,我就发现不对,“咦”了一声。 “你们抓错人了。”我道。头套里的根本不是胖子,而是一个藏族的壮汉。 他的身材和胖子有点像,但比胖子黑多了,显然也没听懂我们刚才在说什么,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 “这不是你朋友?”海杏惊讶道。 “不是,我朋友可比这猥琐多了。” “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吧!”我道。 张海杏转向那壮汉,啪啪啪啪机关枪一样说出一连串门巴语,那壮汉才慢慢回答了几个问题,我看张海杏的脸色忽然就绿了。 “翻译一下啊!”我知道她肯定被涮了,心里无比痛快,存心挤对她。 “他说,他被一个汉族的胖子灌醉了,汉族的胖子给他喝了很多好酒,送了很多好烟,他就在汉族胖子的房间里睡着了。接着,忽然有人来绑他,他大怒,就和那人打起来了,结果被绑过来了。”张海杏翻译道。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太爽了,这丫头太他妈飞扬跋扈,亏得胖子机灵,真他妈扬眉吐气。 “那真正的胖子现在在哪里?”张海杏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马上就问我。 我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以我对胖子的了解,他做这种局不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被绑走,这一定是一个大局的一部分。胖子不像我,他要阴人,一定是攻击性的,而且非常狠。一旦入了他的套,对方会死得很惨——但是,胖子的套一般比较糙,不是特别自大的人很难中计。” “他这会儿肯定在我们附近。”张海客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尾随而来,而且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对方人多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那我让其他人加强守卫。” “不用,按照吴邪的说法,这个胖子一定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刚说完,忽然从那个藏族壮汉的衣服里,咣当掉出一个东西。 众人的目光投射过去,就看到那是一个罐子。 “这是什么?”张海杏问他。 壮汉摇头。忽然,那个罐子一下爆炸了,大量黄色的气体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一股无比刺鼻的气味涌进了我的鼻子里,我几乎晕过去。 “毒气!所有人都趴到地上!开窗!”张海杏大叫。 藏海花 第三十一章 胖子的实力(2) 张家人的反应太快了,几乎就是一瞬间,所有的窗立即就开了,外面的凉风吹进来,烟雾在五分钟内散了开去。 “有没有人进来偷袭?”在烟雾里海杏问道,“有没有少人头?” “没有,都在。” “妈的,想阴我?”张海杏都快气疯了,对着我叫道,“叫你朋友快出来,有种和老娘单挑,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在我们面前没狗屁用!” 话还没说完,张海客忽然让她别动,接着我们就看到,她的额头上闪着一个激光点。 一道激光瞄准器发射出的激光从刚刚打开的窗户外面射进来,稳稳地点在她的额头上。无论她怎么动,瞄准器都跟着移动。 “吴邪,你告诉你的朋友我们是谁,我们向他道歉,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造成误会性的牺牲。” 我看向张海杏,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张家人占优势太久了,恐怕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苦头了。不过,胖子从哪儿搞来这么牛逼的枪啊? 我看外面是一片漆黑,胖子肯定在非常远的地方,所以守卫才没有发现。不过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了。 “你别动。”我突然想起了点坏主意,“我讲话他听不见,我必须用行动告诉他,你是自己人。” “什么行动?” 我慢慢靠过去,来到了张海杏的边上,就把脸凑了过去。她一下就慌了,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轻举妄动,老娘就算爆头也饶不了你。” “放心,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文明人。”我说道。 说着就凑过去,用我的后脑勺挡在她额头上的激光点前。瞬间,张海杏就以极快的速度挪开了。 我看着就觉得好笑,转身做了几个没事的动作,然后拉过张海客来,做了各种哥儿俩好的动作。我们两个的样子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那个场景肯定很好玩。 激光点在我们身上游走了一番,终于灭了,连我都松了口气。张海客说道:“请你朋友过来吧!他过关了,确实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我呵呵直笑,扭头就看到旁边的藏族壮汉已经自己解开了绳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喝酥油茶,嘴里道:“这么着就完了?胖爷我还没玩够呢。”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壮汉用衣服把自己脸上的油彩抹掉,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海杏怒目转向我:“你不是说我抓错人了吗?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阴我,” 壮汉把妆全抹了,撕掉胡子就对我道:“默契,你知道吗?这就是战友的默契。” 果然是胖子。 我定了定神,心说:狗日的战友默契,你化装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但我也不能露怯啊,于是仰天大笑,上去拍拍胖子的肩膀。 “窗外那人是谁?”张海杏问道。 “是我住的招待所老板娘的儿子。那不是激光,是种小玩具,讲课的时候用来当教棍用的。”胖子说道,“你们呢,太自信了。我这小朋友,天真无邪,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单独过来?我早就在他身上放了一个窃听器。”说着胖子就从我裤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来,那竟然是我当时在小卖部买的香烟。胖子撕掉香烟合底下的包装,露出一个小仪器:“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到。姑娘,你们太嫩了,已经不适合在这个社会混了,回去再修炼修炼啊。” 张海杏气得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走。 胖子撕开烟盒包装,拿出烟点上,就道:“娘儿们就是娘儿们,没**就是靠不住。”忽然他愣住了,把烟盒再拿起来,自己看了看,又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 “怎么了?”我问道。 “还有一个窃听器,这不是我放的。” 话音刚落,就从窗外各个地方射进来无数的激光瞄准器红点,所有人身上都被点了一个。 啊哦,我心说:真他妈乱,黄雀在后啊! 藏海花 第三十二章 胖子的保险措施 事情发生之快,让我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我们谁也不敢动,张海杏轻声问胖子:“这也是你安排的?” “放屁,我去哪儿找那么多老板娘的儿子?” 那这事儿就大条了,我心说。僵持了片刻,就看到门口走进两个外国人。 是那批德国人中的两个。之前我压根儿没有注意,现在看着他们走进来,才发现这两个家伙真他妈的壮,都像牛一样。两个人都比我高一个头,银灰色的头发,脸上全是刀刻般的条纹。 这是登山家的脸。 两个老外进来后挥了挥手,瞬间所有的激光点全部消失了。但是我知道,这并不代表所有狙击手已经撤退了,刚才只是告诉我们,他们在注视着我们,现在激光点撤了,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动向。肯定还有为数不少的狙击手依然瞄准着我们,好的狙击手都是用瞄准镜的,而且可以一次锁定两个目标。 德国人走进来后,一直在用中国的抱拳礼仪向我们问好,其中一个用很蹩脚的中文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坐,大家坐。” “这鬼佬武侠片看多了吧。”胖子在我边上说道。 “你们两位可以走了。”一个鬼佬来到我和胖子身边说道。 “啊?”我有些讶异,胖子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对,赶快走。”鬼佬看也不看我们说道,“这里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是我和他们的事情。” 我和胖子对看了一眼,张海客就说道:“有的走还不快走?我们自己能应付。” 我觉得非常奇怪,这事情的逻辑关系我理不清楚。胖子朝我咧了咧嘴,意思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别等回头鬼佬反悔,能走先走了再说。 我和胖子僵直着像小鸡啄米一样从房间里走出去,来到院子里,我就看了胖子一眼,说:“怎么办?去哪儿啊?” “先去你的房间吧,这儿没事的,我和这批德国人有交流。”胖子说道。 “这真是你安排的?”我惊讶道。 胖子对我做了一个别说话的动作:“别说,不是安排,是我的保险措施。胖爷我觉得这一次的设计冒险成分太多,所以事先拉德国人下水。这儿说话不方便,回去说。” 我点头,心说这很像我们去朋友家做客,结果朋友和他老婆吵起来了,我们待着很尴尬,只好出来,出来一想:我靠,里面该不会发生杀妻或者杀夫的事情吧?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同行的朋友就说:放心吧,他老婆爱的其实是我。 想想这样形容好像也不太对,想着听胖子解释算了。我和胖子一路回到房间里,进去把门关上,我就问胖子这一系列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就道没事。他在见我之前,就冒充小卖部的营业员,卖给了我几条放着窃听器的香烟,每包香烟的盒子里都有窃听器。之后他一路跟着我,洞悉了我很多想法。在我被设计的时候,所有过程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当时他就在喇嘛庙附近,一听到他们要试他,就立即回城,设计了这个局。 不过在这之前,他在关注我时,发现虽然张家人监视着我,却也有人在监视着张家。 这是一个面积问题,胖子才一个人,所以很难被发现,但监视张家的人很多,而且都是老外,所以只要略微注意就很容易发现。 胖子觉得,如果张家人自己进行这些监视活动,必然就会发现自己被监视了,但张家人太自信了,起用了当地人,当地人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跟踪别人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些人在监视自己。 “这批老外是什么人?”我问胖子。 “裘德考的海外投资人。”胖子说道。 我摇头。我不懂这种东西,胖子说道:“裘德考的公司是一个股份制公司,裘德考死了之后,公司一片大乱。我相信你前几年肯定知道他们乱成了什么德行。当时他们的公司董事会作了两个决策,把其中的优势业务剥离出来,组建了一个新公司,同时把裘德考的很多项目和资料留在了母公司。因为都是巨额亏损项目,所以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他们把这个公司放到资本市场上去,希望有人接盘低价买过去,如果不能就准备破产了。” “结果,像奇迹一样,竟然有人买下了这个烂摊子,不仅接下了巨额债务,而且很多项目都保存了下来,其中,最受推崇的就是裘德考在中国的项目。买方是一家德国公司,中文名字叫做‘安静’。” 安静?和安利有什么关系?我心想,嘴里问道:“那你是怎么和他们接上的?” “说来惭愧,不是我接上头的,是他们来找我的。”胖子道,“你上山后不久,他们就找到了我。狗日的,在十万马克和几挺机关枪下,胖爷我转念一想,不妨就和他们合作一把。他们的目的是知道这批香港人的真实目的,希望我能配合他们,于是我把他们当成一个备份,假设我设的局出了问题,咱们至少还有一条退路和盟友。” “这么说来,这批德国人完全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才会把我放走。” “也许,但是未必,也许对于那群德国人来说,你根本不重要。比如说,那群香港人的任务是到雪山里去拿出一样东西,在这件事情里,你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但对于德国人来说,他们的目的肯定仅仅是找到雪山中的那个地方,所以你就完全不重要。而那群香港人知道去雪山中那个湖泊的路线,他们两伙直接沟通就可以了。” 我沉思片刻,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如果他们两方谈拢也就罢了,要是谈不拢,这庙里岂不是要发生一场火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胖子道,“在下诸葛肥龙觉得,不管结果如何,都对我们有利。因为我们在这个局面下太傻逼了,难得其他两边也傻逼了起来,不妨让他们傻逼个淋漓尽致而我们看戏,省得他们傻逼完了我们继续傻逼。 我想起张海杏,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张海客、张隆半这些人行事老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我面前保持着那种礼仪不过是因为我很关键,但张海杏这个姑娘是个真性情的人。说实话,我不愿意这样的人枉死在这里。也许是出于对张家本身的感情和对裘德考的厌恶,我的立场很早就站在了张家那边。 我觉得我不能让局面发生这样的变化,能帮忙的我还是得帮忙。 我点上一支烟,就对胖子道:“你这个想法太消极了,我们干革命的就得积极向——” 话说到半舌,就听到一声闷响,一道火光以流星之势从窗外射入,胖子的太阳穴暴起一团血花,人被子弹带出去三四步,整个人翻倒在地。 藏海花 第三十三章 差点死了 我吓了一跳,立即上去看是怎么回事情,才冲到胖子身边,就被胖子踹了一脚。我一个趔趄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另一颗子弹几乎贴着我的后背射了过来,打在另一边的烛台上。 烛台被打得火星四溅,翻倒在地上,我以为会立即烧起来,结果火油一下就灭了。看来这儿的地板经过了那么多年,包浆厚得真是安全。 我身上粘到了几点火星,我一边拍,胖子就在一边骂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机灵,这种时候你还跑什么,应该直接趴下。” “你怎么样?我以为你已经被爆头了。”我看他的脸上全是血,“老子这不是担心你嘛。” “你担心个屁,我死了也不用你埋啊。老子多得是相好儿给我送终。”胖子说道,一手捂着太阳穴。我心说应该不是头被豁开了,否则话不能说得那么顺畅。 “胖爷我是什么出身,想狙击我没那么容易,要不是这儿太他妈冷了,胖爷我绝不至于闪不过去。”胖子道,“想当年上学的时候,胖爷我可是有名的‘打不中的大肉包’。” 我看着他的太阳穴,真的只是擦伤而已,心说对方手艺也真差,胖子脑袋那么大都打不中。 胖子接着道:“我们这种混江湖的,在容易被狙击的地方,都会不停地让头做螺旋运动,这叫做未雨绸缪。” 胖子平时说话确实都是摇头晃脑的,我想了想,觉得他肯定在胡说八道,这肯定是他二溜子的习惯。 刚想反驳他,忽然,又是一枪打了进来,也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木屑四溅。我和胖子都缩了一下脖子。 “我操,这个狙击手是不是瞎子啊,我们趴着他都开枪,他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不是,你看,蜡烛被打灭了,这里的窗户纸太厚了,他只能根据窗户上的影子打,我们趴下了,他就弄不清楚我们在什么地方,看到有东西动,可不就得开枪。” “那现在岂不是安全了。” “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趴着啊,听刚才的枪响,狙击手离我们非常远,这里太冷了,手指僵硬他才会打偏的。但是,能离我们这么远进行射击的人,必然不是菜鸟,我们不能随便冒险。先趴着让他再冻一会儿。” “狗日的是谁啊?”我道,“那群德国人不是放我们走了吗?难道放我们走是为了有两个移动靶?” “那群德国人要弄死我们太容易了,不会是他们干的。如果是张家人,他们家的人个个身手了得,不会使用狙击这种手段。狙击手的作用一般是以少胜多,我们这里是两个人,狙击手那边如果有五个人以上,就不用狙击我们了,直接进来打就是了,反正我们也不是对手。”胖子用衣服捂住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四处去看,显然想找瓦解这种局面的对策,“所以狙击我们的人,恐怕人数很少,甚至可能只有一个人,看我们落单,想弄死我们。” “不是我们知道的任何一方?”我惊讶道,心说这庙里到底聚集了多少势力?刚说完,又是两声连续的枪响。子弹穿窗而人,打向的竟然是我所在的方位,只是高度不对,从我头顶上飞了过去。 “是,还有一方的人。”胖子道,“我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和你说,但是现在没时间了,晚点再讨论这些。你看,他已经能判断我们在什么位置了。” “为什么?” “经验,他事先肯定勘察过这间屋子。”胖子四处看了看,“这屋子里能躲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他一定事先勘察了屋子,把所有我们能躲的地方全部标了出来,由此选择了射击这个屋子时,死角最少的地方埋伏。他现在是在赌你躲在那儿,用子弹试你。” 刚说完,又是一颗子弹向我打来。这一次角度很刁,竟然是从窗户那里,以一个向下的斜线射人,打在我身后的地板上。地板震得我全身都麻了,我赶紧朝边上爬去。 胖子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赌得也未免太准了。” “也许他刚才看到我扑向你了。”我道,“所以觉得我应该在这一带。” “不可能,这儿爬来爬去很方便的,谁都会选择一个最隐蔽的地方躲藏。”胖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如果,他能看到我们,我们早被打中了,所以他还是在猜。” 我房间的另一边,有由木棍搭的架子,那是我在房间里晾干衣服用的,毕竟在这里待了很多天了,我的内裤都是直接在水盆里洗了就挂在暖和的房间里,等几个小时就干了。 胖子转头,小心翼翼地抽了一根下来,对我道:“先不管了,我们先把他的子弹骗光,然后在他换子弹的间隙,我们就从后窗出去,到了山里就好办了。” 说着,胖子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那是一件藏袍,用杆子挑了起来。 刚露出窗沿就是三颗子弹,藏袍立即被打落了下来。 我看向胖子,胖子啧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狙击枪啊,射速这么高。” 就在一瞬间,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于是立即对胖子做了闭嘴的手势。 胖子知道我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意义的,便没再说话。我顺着刚才的感觉去听,忽然就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一种很轻微的“簌簌”声。 我对着胖子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外面。胖子眼珠转了转,也去听,听了一会儿,胖子忽然露出一股愤怒的表情。 他用唇语给我作指示,让我贴到门边上,用手指做了一个“1、2、3”,然后起脚,意思是让我看到他数“1、2、3”之后,把门踹开。 我和胖子多年的友谊形成的默契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毫不怀疑和犹豫,立即爬到门边,转身用脚压住了门口。胖子在一边捡起被打翻在地的灯台,掂量了一下,忽然半蹲着身子,对我做了一个“1”,我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他做了“2”的动作,在“3”的手势刚出来的瞬间,他忽然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我用力一脚踹开了木头门,同时胖子刷地蹲了下来。 瞬间,两发子弹就贴着胖子的头发射了进来,胖子就势一滚,手里的灯台已经甩了出去,他也跟着冲了出去。我听到那边连续几声很闷的枪响,竟然就是在院子里。 翻身起来,胖子已经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那人的枪已经被胖子直接用嘴咬得松了手。我赶紧上去,捡起地上的灯台加入了战团,一只手卡住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灯台猛敲那个人的头。 那人相当强壮,但是我和胖子的这种打法,谁也吃不消。我对着他的脑袋连敲了好几下,那人就没动静了,我和胖子翻身起来,发现竟然是一个喇嘛。胖子捡起边上被打落的枪,那是一把手枪,带着消音器。 “妈的,这王八蛋竟然在院子里用手枪模仿狙击枪。”胖子摆弄了一下枪,插入自己后腰没收了。 我道:“你怎么这么莽撞,就这么冲出去了,你又不是小哥,这灯台要是砸不中你就挂了。” “听动静就猜到是用手枪,声音这么轻,肯定是有消声器。而且刚才几个射击角度是斜的,如果是在院子里,肯定离门很近,所以就赌了一把。果然,这家伙就在我们门外几米远的地方,天气那么冷,用手枪射击,打得中才怪。” 我刚才没有看到,就问:“为什么会这么近?” “他在听我们说话,判断我们在什么位置。”胖子道,“我说怎么就知道你在哪个方向呢,他就在外面听着,差点就给他偷鸡了。” 我蹲下身子,去看此人的面孔,发现是庙里的喇嘛,我见过两面,都是在食堂。不过似乎是我刚才下手太重,他鼻子里都流血了。 “天真,多日不见,你现在手黑得有你胖爷的风范了。”胖子一边揶揄我,一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继续暗算,就道,“先拖到房间里去,这人的身份看来有些特殊,不知道为什么要暗算我们。这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有问题,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如果是这样,我的房间肯定不能待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藏海花 第三十四章 奇怪的变动 胖子扛着喇嘛,我在前头带路,穿过漆黑一片的走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院子,来到了小哥雕像所在的院子里。奇怪的是,一路上整个庙特别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难道之前的各种危机让大家都睡得格外香甜? 胖子看到雕像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一个飞踹过去。我拉住他,随便找了这个院子里的一个屋子,踹门就进去。 里面全是木头箱子,因为太黑了,至今我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们把喇嘛放在地上,用手机照明,摸了摸他身上,发现他身上什么没有。 “穷光蛋。”胖子骂道。 “你不能干任何事情都好像在摸冥器一样。”我教育他道,“你也富了不止一回了,怎么每回都表现得自己像个下三滥的小贼一样。” “这叫谦虚,你懂吗?而且你下手那么黑,保不定已经死了。我这和摸冥器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千万不要,我可不想背上人命债。 胖子继续道:“这人的脸型像个汉人,不像是藏人。该不是你三叔的仇家一直跟着你?” “你仇家才这么有魄力追到喜马拉雅山脚下。”我道,我看不出来人种区别,除了某些特别有特色的康巴族人之外,我有点脸盲。 胖子用绳子将其捆上,摸了摸他的脉搏,道:“看样子,这家伙要醒还得一些时间,我先去看看张家人和德国人的情况如何,你好好看着他。” 他说着就要走,但被我抓住了。他问我干吗,我道:“我以前经常担任看管犯人的角色,但是每回都出事,我不干了。这回你看着他,我去看他们的情况,而且我对这寺庙比你熟悉得多。你出去说不定天亮都还在这儿转悠。” 胖子一想也是,说道:“那你自己当心点,别犯傻。” 我心里嘀咕:“放心,我不是以前的我了。”点头就出了门。 一路潜行,我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很牛逼啊,竟然可以让胖子守老营了。 恍惚间,之前无数守营地的日子全部浮上我的脑海,那种枯燥无聊担忧,是无能为力和自己是废物之感觉,让我感慨万千。 吴邪啊吴邪,你终于不是工兵了,你现在也可以当战斗种族来使用了。 一路跑出了寺庙的荒废区域,来到喇嘛们活动比较密集的地方,我开始小心起来,顺着各种建筑的阴影部分,一点一点地靠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忍者一样。 我有点好奇的是,在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那些喇嘛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全部都在睡大觉? 会不会,他们正拿着法器围在大喇嘛的卧室四周保护呢?想了想,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大喇嘛最正常的举动应该是报警吧。不过,等警察到了这里,我估计从谋杀到鞭尸都够三回的了。 我回到之前张家人聚集审讯我的地方,一看我就愣了,之前灯火通明的地方,现在竟然一片漆黑,一点光也没有了,只有惨白月光下几丝斑驳的阴影。 靠,我心里发寒,心说怎么走得那么干净,难道都回去睡觉了,这批人心也太宽了吧。 该不是刚才那些都是鬼,在唱鬼戏吧。不过这些鬼也够无聊的,来喜马拉雅山脚下折腾我干吗? 在院子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必须得进去看看,否则无言面对胖子。如果我就这么回去,胖子问我如何,我告诉他“啊,没事,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胖子非吐血不可。 小心翼翼地爬进院子,真的是爬进去的,好在雪都扫到了一边。我来到了门口,门开着,里面的炭炉全部都灭了。 还真是奇怪,我心说,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我摸到月光能照到的范围,心跳就开始加速。 之前我并没有任何恐惧,说真的,经历过以前那些事情之后,我对黑暗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很多时候甚至有一种依赖,因为黑暗这种东西,保护你的作用远远大于吓唬你。 不过,一到这房间里面,我却开始紧张起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对于黑暗本身的紧张,而是对于黑暗中是否会有埋伏的恐惧。 我不敢往前了,因为屋子里真的一点也看不清,我摸了摸手边的炭炉,发现温度还是有的,我抓了一把里面的炭,发现是被酥油茶浇灭的。 我努力听屋子里的一切声音,慢慢我就意识到,这屋子里肯定是没有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张家人在我们走后突然发难,制伏了德国人? 以张家人的身手,翻盘的几率非常大,但是,他们也没有必要离开啊。而且,刚才我们一点枪声都没有听到,按常理,张家人会灭掉所有的灯光,然后发难,我是相信他们会有这样的默契,但是也没有必要灭掉炭炉啊。 炭炉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简单能灭的。肯定是整整一大壶酥油茶全部倒进去才会灭掉。 如果不是这样,难道是德国人发难了? 德国人如果要杀张家人,其实有一个非常好的先机。他们可以在暗中聚集,就算不能全部杀死,也能杀死很大一部分,然后埋伏在周围的人用连射武器杀死剩余的。如果是这样,那这房间里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可能所有的张家人,都被爆头死在里面了。 什么都看不到,真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张海杏也死在里面了,我还真有点无法接受。 空气中有没有血腥味,我一点也闻不到,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我感觉我的鼻子有点麻木,似乎是被冻麻的。 我摸了摸身上,摸出了一只打火机,也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我紧张得有点失去时间概念,接着,我打燃了打火机。 因为实在太黑了,所以突然蹦出的光线把屋子的一半都照出了个大概。我打了个激灵,随即发现自己害怕的场面没有出现。 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只有之前的那些凳子椅子。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此,于是走过去将油灯一盏一盏地点燃,房间重新亮了起来。 没有人。 没有子弹的痕迹。 没有血。 他们真的走了?我心说,狗日的真不够义气。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特别熟悉的感觉拥了上来。 我心说:这难道是集体失踪事件,果然,小哥你的坏习惯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家族遗传病啊。问题是下次能别失踪得那么整齐吗,乖乖,很吓人的。 想着,我跑出屋子,忽然意识到,刚才一路过来,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整座庙好像死了一样。 藏海花 第三十五章 人全部都消失了 我跑到大喇嘛房间所在的院子里,以前在门口等候的年轻喇嘛也不见了。我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我摸索着点上灯台,在房间里一路看。 没有人,喇嘛们也不见了。 我突然开始哆嗦,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这样的场景我好像经历过好几次了。 每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一定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祈祷着往胖子那儿走,我希望,胖子还在那儿,胖子一定要在那儿。 当我看到胖子站在小哥雕像旁的时候,几乎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倒霉了这么多次,倒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让我不是彻底地傻逼,老天爷终于留了一手。 如果连胖子也消失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觉得虽然不至于会疯,但是那种崩溃的感觉,肯定会让我干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出来。 胖子看到我气喘吁吁地进门,有点惊讶,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你这个脸色不像是你成功完成任务时的嘴脸啊。” 我心说:我成功的时候应该是什么嘴脸,难道应该唱着国际歌冲进来吗?我对胖子说:“不是我闯祸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很多情况……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得先让我静一静,然后摸摸你,看看你是否真的在。” 胖子莫名其妙,道:“你语无伦次什么呢?” 我们进了屋子,胖子把门带上,我渐渐缓了过来。看喇嘛还乖乖躺在地上,我心说怎么胖子看人就平安无事呢,难道这些犯人会挑人发难,还是我就是长了一副“有机会从他手里逃走”的面相? 胖子再问我,我还是有点混乱,不知道从哪方面说起,支支吾吾了半天就对他道:“他们都走了。” “走了?去哪儿呢?” “不知道,四处都不见人,连喇嘛都不见了。难不成是消夜了?”我打算学他以前的风格,俏皮话一下。 胖子皱起眉头,“嘶”了一声,道:“你还说你长进了,都长进在什么地方?以前还能尖叫几声,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告诉你,这种危险中的幽默是特别高级的幽默,现在到处是人皮面具,咱就不能乱俏皮,特别是你以前不这样,现在忽然这样了,我会觉得奇怪。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我和你出生人死过来,我对你的腔调太了解,我可能会判断你又被人掉包了。” 我看胖子说得很严肃,心说也有些道理,便点头,胖子就道:“什么叫消夜,到底怎么回事。别二话,给我说清楚了。” 我深吸了口气,静默了一分钟,接着我就把我刚刚看到的情景,包括所有可疑的细节,全部跟胖子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胖子不信,他说:“不可能。按你这么说,现在这间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我对胖子说:“至少在我经过的区域,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也大喊几次,也没有人回应,而且非常奇怪的是,所有地方的灯和炭炉都灭了,如果是被暴力劫走,或者是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不可能会这么周到,他们好像是非常从容地全部撤离了。” 胖子挠了挠头,道:“胖爷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跟着您混,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前提是,您真的没看错,这黑灯瞎火的。或者干脆在门口看看是一片漆黑,就不敢出去了,抽根烟又回来了。” “你他妈以为我是猪八戒啊,这种懒都偷。”我怒道。 “天真,你说实话我会原谅你的。”胖子道。 我没空理他,对他道:“你不信自己去瞧去,而且现在我也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每次都这样,太不正常,每次事情都不会按照我所思考的方向发展,让我特别有挫折感。” 胖子说道:“得,我信你,但你这么和我说,我也挺崩溃的,还是这样,你在这儿看着这喇嘛,我再去看一遍,看看能不能看到你漏下的。” 我说:“千万别,你去看一遍,到时候他妈的也不回来了,你叫我上哪儿找你去。我跟这喇嘛两个人在这儿相依为命,这他妈的太惨了,我不要跟这浑蛋折腾到一块去。” 胖子道:“那怎么办,难道算了,我们也消夜去?” 我心说这不倒霉催的嘛,想了想就道:“咱们现在就往庙外走,顺便到处看看,这家伙我们带上,看情况我们再作打算。如果庙里真的没人了,我们就下山消夜,等明天天亮了,多叫点人上来。” 胖子点头,我把喇嘛过到胖子背上,我打头,带着胖子,一路潜行。我先是带他去看了张海客和张海杏之前玩我的地方,又去看了德国人待的房间,再去看了大喇嘛的院子!走过一圈之后,胖子脸色才慢慢地开始变化,他暗声道:“我操,这还真是真的。” 这次我们把寺庙其他经常有人活动的地方都走遍了,试图找出我们之外的第四个活人,但是,连一点烛光我们都没遇着。 最后我们走到庙的大门前,胖子推开门,看了看门口的积雪,转身对着我摇头:“天真,你上辈子是不是干了很多缺德事啊?” 我问怎么回事,胖子道:“你自己看吧。”说着便往旁边站了站,让我看门口。 藏海花 第三十六章 喇嘛庙封引 我还以为胖子让开之后,我会看到什么惊悚的景象,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只有上来时要走的陡峭阶梯。这道阶梯之前被人说得危险、无比危险、非常危险,后来我发现在先进的登山靴和四肢一起用力的前提下,这条石阶路并不是特别难爬。 门口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一大片积雪被扫过的区域。我问胖子道:“看什么?我上辈子干什么了你要这么挤对我。” “你看,虽然门口的积雪被扫过,但是只到阶梯六七级的位置,再往下阶梯上的雪都在。我们刚才折腾了好一会儿,可是之前我上来时候的脚印都还在。如果刚才那些人都下山了,这些雪肯定已经踩花了,所以,这条路短时间内没有几个人走过。” “你是说这些人还在庙里面,没有出去过吗?”我惊恐道。 胖子问:“你知道不知道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我摇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当年闷油瓶的出现也不会引起那种程度的惊讶。如果非要说还有其他出口,只可能是进入雪山了。 果然,胖子又道:“那,要么这班人还在庙里面,要么他妈的到小哥来的地方去了?” 我摇头:“不可能,怎么都说不通,我们离开张海杏和张海客也没有多少时间,他们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成共识,然后立即出发?”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保不齐他们都是吃伟哥长大的,情绪特别难耐。” “问题是不止他们不见了,那些喇嘛也不见了。” 胖子啧了几声,忽然意识到自己背上还扛着一个人,于是一下子就把那人甩翻在地上,道:“差点把他忘了,咱们干想没用,先把这家伙弄醒,这家伙也许知道一些事情。胖爷我心里有点阴沉沉的,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这班人真的是鬼魂一样的,在这里给我演出戏看,但是这家伙不是鬼魂。” 外面太冷,我们转身回到庙里面,胖子道:“既然人都没了,也别回你那个房间了,太危险。咱们也别去刚才那个房间,那里太乱太糟糕了。咱们去大喇嘛那儿吧,大喇嘛那儿条件特别好,咱们没进他的后房看看,也许他的卧室里面还有好多宝贝咱没见到。” 我道:“你又来了,你下斗可以,但也不能偷活人东西呀,太下三滥了。” 胖子道:“我靠,我只是看看,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咱们也算是搜救人员,搜救人员用被搜救人员的财产去筹集资金也未尝不可。” 我知道再和他扯皮也没用,他的歪理肯定一大堆,于是径直入内。 再次回到大喇嘛住的院子里,进到之前聊天的地方,胖子把背上的喇嘛往地上一放,我去点亮了所有的油灯,拨了拨炭炉。此时天刚蒙蒙亮,天色发阴,似明非明的时候,那黄色油灯并不能起到太大的照明作用。 被我打晕的人的情况似乎更糟了,虽然他鼻子和耳朵流出来的血都凝固住了,但他眼睛里却又开始不停地流血,我心里不停地嘀咕,心想难道这次真的杀了人。 但我觉得我拿着那灯台朝他头上砸的时候,也没有下死力,其实还是留劲的,虽然听着声音很吓人,但是应该没有到能把人打死的地步。小哥之前打人的时候,他那手才叫黑呢,但也没见他杀了人啊,难道用凶器是有诀窍的? 我拿着个罐子去院子刨了点干净的雪,然后放在炉上化掉,找了块破布,沾湿了把那人鼻孔和耳朵的血给擦了擦,然后把布盖在他的眼睛上,希望不要继续流血。听见他还有呼吸和心跳,我暂时松了口气。 胖子在大喇嘛的房间里不停地翻箱倒柜,搜刮财物。无奈只搜出几张存折,一路骂骂咧咧,说现在的喇嘛一点格调都没有,家里不堆点黄金倒全存银行里了,不知道物价飞涨,存钱最贬值吗。 他边骂却也不放弃,还是一路翻,连墙角的罐子都不放过。 我说干吗,你以为大喇嘛是守财奴吗?把钱全藏在这些地方。他说我误会,他是肚子饿了,搞不到钱,至少能看看有什么东西吃,来这里几天吃着当地伙食,他都快腻歪死了。 胖子道:“我看这大喇嘛的伙食应该比其他人好,看看有没有饼干或者方便面之类的。” 我道:“这边的喇嘛都很虔诚,对于生活没有那么讲究,他们肯定都吃传统食品,你就别找了。” 胖子就说:“就算有传统食品,也是比较好的传统食品,比我们吃的观音土总要好些。” 我心说这话太损了,人家免费让我住那么久,这种找干的话我是说不出口。 搞了半天,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包什么东西。翻开一看,似乎是什么植物晒成的干,闻着非常香。胖子拿了一块嚼了嚼,我赶紧说:“你先别嚼,万一是哪个药材或者是不能吃的东西,或者染料之类的,你要把自己给吃死的。” “放盐了,你看谁的药材里会放盐。”胖子一边吃着,一边坐到我边上“你别急,也吃点,吃饱了我们好想办法。你没听过吗?三个大胖子,顶个诸葛亮。” 我也吃了几口,味道确实还不错。屋子也暖和起来了,因为门窗都关闭,感觉这屋子挺安全的。我对胖子道:“咱们从头来琢磨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说你还有事情没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胖子喝了口茶道:“你记不记得我跟张海杏装那个门巴人,和张海杏说话的时候,说了几句藏语。” 我点头,忽然意识到胖子说这话什么意思,问道:“你什么时候会说这门巴话了,你不是十项全能文盲吗?” 胖子道:“我没说我会说门巴话,我说的是当地一种特别特别冷门的话,叫做嘎来话,特别像门巴话。说这话的人不超过三千个,这话我肯定不会说,我说的都是硬背下来的,只要是当地人,一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是瞎背的,但是外地人就算会门巴话,听我的口音也吃不准,老子背这些破词可是费了不少脑细胞。 “当时张海杏问我的是门巴话,所以我打算装一把,糊弄过去。嘎来人是比当地的少数民族更少数民族的人,他们肯定不了解。于是就去糊弄她,我以为她会告诉其他人,她听不懂。但是,为什么她不仅没有表现出听不懂的意思,而且还胡说八道地解释了一番?” 胖子打着饱嗝道:“所以,这事儿就有些蹊跷了。” 我皱了皱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胖子就说:“假设如果她真的上当了,以为我是当地人的话,她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她一定会告诉那个张海客我说的话她听不懂,但她并没有这样,反而还假装听懂转述了那些话的意思。这就说明这个张海杏是有问题的。” “这有几个可能性,第一种是这个张海杏不想别人知道她不懂门巴语。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她是一个特别虚荣的人?我想这种性格上比较低级的弱点,张家人肯定会在儿童时期就克服了。那么,只能是另一种情况,就是,其他人知道她会门巴语,而她其实不会。这就说明,张海杏这个人可能是假的,或者说张海杏知道我是假的,想帮我一把。” 我皱眉道:“但是我看她之前发火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胖子又道:“你想过小哥没有,小哥平时什么样子,但他装起人来是什么样子?这帮人都是他妈的影帝影后。” 我的脑袋突然浮现出奥斯卡颁奖仪式,小哥和张海杏同时上台领奖称王称后的情景,立即甩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打消了,对着胖子说道:“这么说来,其实这帮张家人内部也有问题。” 胖子点头:“我觉得,有可能是互相渗透,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具体如何,现在还不敢断言。咱们如果找到他们,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我点头,心说太混乱了,早前的各种斗争、暗查,一定是各种势力无限纠结在一起,如果连张家内部都有问题,那说明,这种纠结的程度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且,绝对不是去告密什么的就能处理的。 如今的情况既然是这样,我倒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一切的核心目的是什么? 所有我经历的事情,纷杂不堪,但是各种转折都不符合逻辑,如果这是一场戏的话,导演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要不就是表现手法太高端了,我没法理解。 胖子想了想,摇摇头,道:“其实,我有一些眉目,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 我问:“为什么?” 子道:“你稍等,我去拿张纸,画给你看。” 藏海花 第三十七章 枚举之王 接着胖子从桌上拿了张纸,然后拿起一支笔开始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用他的招牌枚举法。 胖子说道:“首先我们一定要知道这班人去了哪里。这是一个封闭的寺庙,在半山腰上,后面是雪山,前面就是唯一一条上山的道路,整个寺庙也特别大。” 胖子画了一个寺庙的形状,问我是不是这样,我帮他修了几处细节。 胖子又道:“你看,第一,我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没有下山,除非他们都是直接跳下去或者滚下去的,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傻;第二,他们把装备都带齐了,假设我要给你一个惊吓,或者造成一种我突然消失了的情况的话,我不会使用这种方式,我会把灯全部点起来,灯全部不灭,好像我们还在聊天的样子,不过装备全部带走了。但是现在,灯却是全灭了,说明他们并不想迷惑你,他们不介意别人认为他们是自发离开的,对不对?” 我点头。 胖子接着道:“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不能从正面下山,而你又觉得他们不可能进雪山的话,那他们肯定选择了一条我们不知道的道路。” 在现实中,这样的推理是完全成立的。 我继续点头。 胖子在纸上的喇嘛庙图案外画了个大圈:“这喇嘛庙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玄机,它处在里面这个世界和外面世界的连接口上。这个位置本来就很邪门儿,很可能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喇嘛庙可能是里面的人设计的一个站,那么,也许这里有一些暗道或者隐秘的房间也说不定。” 我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 这个寺庙结构极其复杂,房间多得不成样子,连寺里住的人,都只在这一区域里活动,很多区域他们都没有去过。而且,这个寺庙是有设计感的,并不是自然依山修建而成,也就是说,在风水学上或多或少有过考证。 我是学建筑的,这种感觉我一直都有,但是毕竟这是喇嘛庙,不在我的范畴,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胖子又说:“接下来,我们从刚才那些人的举动,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暗道所在。” 胖子在地图上把大喇嘛的房间给勾出来,然后把张海客兄妹和德国人的房间也在地图上勾出来,还有其他几个人住的地方。 “你看,他们要回去拿装备,”胖子画了条线,指着路线,“其他的喇嘛住这儿和这儿,他们的东西我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们可以看一看。如果他们装备也不在了,说明他们之前也回过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说,要和德国人讨论问题,还要回去收拾东西,还要这么快地离去的话,这些人不可能很快就被全部调动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离开这里的暗道,必须在这片活动区域之内,所有人才都能赶得及。咱们可以做个实验,看从这些地方来回奔跑需要多少时间,再对比我们被困的时间,我们大概能找出那些人所走的路线。” 我看着胖子,心说胖子的思路很清晰啊,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赞叹胖子的思路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静养,胖子的思路似乎更清晰了。 但胖子说困这个字,让我心里咯噔一声。 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喇嘛,心想会不会是这样,就对胖子说:“这喇嘛拿着手枪,对着我们射击,然后如何?他没有杀死我们,但是拖延了我们很长时间。会不会就是因为——” 胖子马上把我打断:“我刚才就是这么想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疤:“你要让子弹擦过我的额头,而不杀了我,特别困难。这种事情只能说是意外。” 我道:“也许他只是不想杀我,你的话,无所谓了。” 胖子想了想,道:“这话倒是有道理。”说完看了眼地上晕迷的喇嘛,吐了一口:“操他娘的,真是,种族歧视,胖子就不是人吗。” 我对胖子道:“我刚才有个想法,我就直说吧。其实,有几种情况,能够把这件事情中所有的矛盾都化解了。我举个例子,罗马斗兽场,把一只老虎和一只狮子放在笼子里,老虎特别壮,狮子特别重,他们把老虎和狮子抬进去,然后把角斗士奴隶也放进去,在这个时候,整个斗兽场里就有一只老虎、一只狮子、角斗士,还有很多很多的工作人员。如果这时他们把老虎和狮子从笼里放出来,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胖子沉默了半晌,道:“我懂了,你是说,他们是工作人员,我们是——我们是老虎?” 我道:“错,我们是角斗士,老虎和狮子被放出来了,工作人员当然要立即撤离。”我看了看窗户:“角斗士在这座庙里发呆,工作人员全藏了起来,也许,老虎和狮子就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看着我们。” 其实我这样推测有点无厘头,因为我觉得如果这件事情这样发展很不合情理。根据张家人跟和德国人,还有大喇嘛的所有情况来看,他们不可能是完全一伙的。要不他们达成共识的时间就太短了。 那也许是另外一种情况,也许是张家人在和德国人谈判的时候,喇嘛忽然跑了进去,对他们说道:“快跑,这儿要出事了。”于是他们收拾了心情,先跑了再说。 等等,会不会这个喇嘛是被派来通知我们的,不知道因为什么误会,以为我们是老虎狮子,然后才用枪打我们。 我一下坐起来,心说阿弥陀佛,这下死逼了,似乎这个解释最行得通啊。用手枪伪装狙击枪这种**行为本来就不太对,最大的可能性是这喇嘛根本就是射击的外行,被吓坏了才做出奇怪的行为。 我立即冲过去看那个喇嘛,心说大师,施主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就照顾得用心很多,用胖子的话说,是满怀着愧疚而不是用优待俘虏的心态,在我用热水帮这个喇嘛按摩的时候,突然他咳嗽了两声,人蜷缩了起来。我马上扶他起来,喇嘛醒了,慢慢睁开了眼睛,但一时之间还十分迷糊。 我们凑过去,胖子拍了拍他的脸:“喂,哥们儿,你说你是不是歧视胖子?” 那人看见胖子,又看到我,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但是可能也确实是我打得太用力了,他站起身后马上又倒在地上,开始呕吐。 等他吐完,我再次把他拽起来,他看着我和胖子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问我的是一句标准的汉语。 我看了看手表,告诉他天马上就要全亮了。他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摸索着地面想站起来,道:“完了完了,死定了。” 我刚想问他问题,那个喇嘛就说:“别说话,快,你们赶快把所有的门窗都关起来。快……快……快!”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太过真切,那种恐惧发自内心,无丝毫做作,所以我和胖子立即按照他说的,把门窗全部都关了起来。 我们当时并没有多想,因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们都知道,很多时候人的表情是伪装不出来的。这几乎是一种本能,我基本可以从人的表情当中立即判断出这件事情是否真实或者他是否有阴谋诡计。 当然,小哥除外,他的表情太单一,素材太少了。 在把窗全部关上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看着窗外,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窗外还是以前的样子。窗全部关上后,屋内就只剩下几盏灯台照明,屋里显得特别神秘。 关完之后,胖子走过去,道:“你可别耍我们,本来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但你要是耍我,让我知道的话,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喇嘛说道:“现在的局面来哪一套都是假的,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你就会明白事情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现在你们听我的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 胖子又看了看我,奇怪地道:你们这儿是不是会闹恶鬼之类的,每年的某月某日,天一亮就会出来,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你何必怕成这样? 那个人道:“恶鬼算个什么。”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都不是很明白,那个人就开始脱下自己的喇嘛袍。我发现他的身体锻炼得非常非常好,肌肉线条分明,所有的肌肉纤维像钢筋一样,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他一边脱一边对我们道:“先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 藏海花 第三十八章 脱身(1) 我和胖子莫名其妙地照办,脱完之后,那个人开始把炭炉里的炭全部倒在木地板上,炭炉烧得通红,木地板很快就发出很浓烈的焦味。那个人用他的藏袍去捂这些炭,很快就把这些炭全部捂灭了。捂灭之后,他就用我们的衣服包些还滚烫的炭灰,包完之后,让我们抱在身上。 做完之后,那个人抓住我的手,看了看我的手表,道:“现在你们必须要在三分钟内听懂我在说什么,而且照办,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们手里的这个包裹是你活着的唯一机会。” 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子,如果说待会儿会变得特别冷,我们需要东西取暖的话,那么我们现在脱得精光,拿着一个滚烫的衣服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个包能够抵御多少寒冷?我们上身都裸露着,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包有什么用呢?难道是因为里面的灰? 胖子就问道:“咱们是不是要抓里面的灰出来撒敌人的眼睛,把他们全部弄瞎了?” 那个喇嘛的脸都扭曲了,喝道:“别烦了!” 胖子刚想喝回去,忽然大喇嘛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开始震动起来,喇嘛看了看这些窗户,立即对我们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我们捂住嘴巴,调整呼吸,看着玻璃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多奇怪的影子。 影子非常淡,很像是树木的枝丫印在窗上的样子。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院子里根本就没有树。 喇嘛看我们几乎要趴在地上了,就抓住我们的后脖子把我们拎起来,然后指了指我们手里的炭包,就用极其低的声音说道:“抱着这个东西,用最快的速度跟我走。”说完他指了指门口,示意胖子去开门。 整个窗户震得特别厉害。我心里特别发憷,因为我知道窗门那儿肯定是有些东西。但那些是什么东西呢? 如果它们是实际存在的实体,是人或者是怪物,那么?它们在窗上的影子一定会更黑更深。但这影子斑驳不定,我根本无法想象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而且我在关窗的几分钟之前,我看了看窗外面,什么都没有。如今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局面。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我觉得听这个喇嘛的话应该不会错,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把自己往死里整。 我看着胖子,点了点头,胖子和喇嘛两人摸了摸门边,然后缓缓地把门打开。突然,喇嘛一个跨步迈出,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那个喇嘛一下子就把他的炭灰包打开,把里面的炭灰整个往我和胖子身上一撒,接着自己就狂奔而去。 我和胖子被炭灰迷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满身满脸都是,只得不停地拍打。还没等我们看清楚面前的情况时,已经有无数飞虫从门口飞了进来。转瞬间,铺天盖地的虫子朝我们拥了过来。我靠,一下子满屋都是,像苍蝇一样,我不停地扑打,发现这些虫子非常厉害,一粘到人身上,就往你皮下钻。 还没等我扑打几下,我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此时,我的眼睛刚刚能看见前面的情况,登时傻眼了。只见整个院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几乎所有地方都爬满这种虫子,而所有虫子都像闻到什么腥味一样,直接朝屋子里拥来。 我靠,这些虫子是从哪儿来的,刚才,就几分钟前都还没有啊,这庙里是怎么回事,要么人忽然不见,要么虫子忽然出来一大堆。 胖子比我更惨,大吼大叫道:“我操,他妈的死秃驴又暗算我们。” 我道:“为什么虫子不咬他,直往我们这儿奔了?” 胖子道:“肯定是那些香灰的原因,快把那个包裹扔了。” 我和胖子把那个炭灰包裹扔到边儿上,果然,那些虫子几乎就奔着炭灰的方向去了。很快,我们包裹着炭灰的衣服马上就被咬得支离破碎。那些虫子钻到滚烫的炭灰里面,立即被烧死,但后面的虫子还是前赴后继地钻进去。 至此,我们得以有一丝喘气的机会,退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我一边拍掉身上的虫子一边观察,发现那些虫子长得像萤火虫。 “萤火虫怎么会咬人?”胖子道。 我更加奇怪,因为萤火虫生活在潮湿的地方,在寒冷的温度长年是零下的地方怎么会有萤火虫的存在。 炭灰为什么会吸引它们,难道是因为炭灰的温度?那个喇嘛设计我们,让我们抱着滚烫的炭灰,让我们体温比他高,让这些虫子扑向我们,他自己就可以跑掉,全身而退了。 藏海花 第三十八章 脱身(2) 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就大发了,这么多的虫子,炭灰会渐渐冷却,它们很快就会发现更加暖和的我们。 怎么办?眼看虫子拥向炭灰包裹,炭灰撒了一地,屋外更多虫子在拥向房间,炭灰附近没有地方挤就在房间里乱飞,有些冲向了房间里的那个炭炉,有些冲向了房间里的灯台,还有一些零散的,发现了我们,一直朝我们飞来,被我们直接拍死。 胖子道:“如果它们这么喜欢火的话,不如我们给它们来点更加暴烈的。” 说着胖子一边拼命地拍打身上的虫子,一边冲到一只炭炉边上,一脚把炭炉踹翻,滚烫的炭火再次滚到木地板上。胖子从大喇嘛的桌上扯下了无数的卷宗、佛经往炭火里一扔,然后冒着被虫子咬的风险,用力地吹了几口,火马上就着了起来。弄完之后他对我道:“快帮忙,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往这里扔,我们需要找一个大热源,把这些虫子全部都吸引过来。” 我对胖子道:“你这样会把整座庙全烧掉的。” 胖子又道:“我靠,现在还管这么多,那些喇嘛都拿我们不管,不要替他们着想,说不定他们早就买了保险了。” 心说也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呢,逃命要紧。于是立即搜刮整个房间,一边拍打,一边扯下那些保暖用的毛毡扔到了火里。毛毡很容易烧起来,一下子就冒出很多黑烟,很快这个屋子就被黑烟笼罩了。 胖子对我喊道:“不要再放毛毡了,你想把我们全部都熏死啊!” 我说:“这些黑烟能把这些虫子赶出去。” 胖子道:“你没看它们连火都不害怕,它们对于这火的温度的热爱远远超过它们对烟的恐惧。你没把它们弄死,我们先成熏肉了。” 胖子说时已经晚了,整个房间的烟雾已经起来。我们只有弯着腰,继续把火苗弄大。很快,大喇嘛房间里的书桌前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篝火。虫子前赴后继地往那个篝火里冲去,被火烧得啪啪响,每当我们把火弄得更旺一点,虫子就过来把火弄灭一点,它们的身体里似乎饱含水分。 很快,这个房间里能烧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们烧得差不多了,烟雾笼罩了整个屋顶。而那些虫子还是没有看到尽头,因为浓烟我们也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胖子道:“院子咱们肯定是不能走了,看看这个房间还有没有其他出口,你不要开靠近院子的窗户,你把靠近后山的这些窗户都打开,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点头,拍打着身上的虫子,迅速跑到了靠近后山的窗户边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扇,立马我就发现不对。整个木屋子都已经被这些虫子包围了,才开了一条缝,冲进来的虫子射了我一脸。 我拍着自己的脸回到胖子身边,对胖子摇头:“形势不容乐观,这些虫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最起码有上亿只。” 胖子又道:“这不合情理呀,为什么会这样呢?天真,我们会不会是吃多了在做梦啊,你捏我一下看看我疼不疼。” “没必要吧。”我指了指他手上的伤口,“你被咬成这样不疼吗?是梦早就疼醒了。” 说完我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碰到虫子时候的经历,就对胖子道:“你有没有刀?” 胖子道:“干吗,自杀吗?现在自杀还太早吧,你放心吧,真不行了,我也会一刀把你砍死,不会让你有半点痛苦。” 我说:“你少废话,把刀给我拿来,我就算自己把自己捅死,十刀也死不了,我也不想被你一刀捅死。我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手里,就算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想让你插手。” 胖子叹了一声,就从后腰抽出一把藏刀来。我把藏刀往我自己的手掌一抹,一下子就划了一道非常深的伤口,血直往外流。 胖子问道:“你干吗,你连割腕都不会,割腕不是割这个地方的,割腕是割腕部的,你割你手掌,你把手掌切断你都死不了。” 我说:“你他妈的少废话,看着。” 我拿着我的血手,对着前面的那些虫子甩去。血水甩了出去,滴到了地板上,忽然间那些虫子全部散了开去,似乎在躲避我的血一样,胖子就道:“咦,又来了,我靠,行啊你。” 我心中一阵喜悦,不理他,张开我的手掌,在胖子身上抹了几把,然后往前了几步,那些虫子好像看到了什么恶煞一样,全部哗啦哗啦地退了开来。 藏海花 第三十九章 血竭 胖子跟我对视一眼,我对胖子道:“我啥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血为什么有用,现在跟我走。”说完我们俩冲进院子。 我把我流血的手压低,靠近地面,一路往前,所有的虫子全部避开,甚至我们身上一只虫子都没有,顺顺利利地走到了院子门口。 离奇的是这个院子外面一只虫子都没有,胖子回身关上门就道:“我靠,我得在门上贴个条,告诉别人里面有恶虫。这虫子真规矩,就喜欢待在院子里。咱们快撤吧。” “别贫,咱们得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否则我的血要流光了。”我道,“刚才一刀切得太深,我们下山那么长的距离,如果血不止住我肯定死在半山腰上。” 切自己也是门学问。小哥能那么拉风地切自己,估计他以前吃了不少苦。 胖子看了看我的手,满手的血,就啧道:“太浪费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现在去哪儿?” 我道:“我们得去有小哥雕像的院子那儿”。 胖子问:“为什么?” 我说:“不知道,我总觉得有小哥的地方会比较安全。他不在的话,至少有他的雕像也比没雕像好。” 胖子道:“你他妈的也太迷信了。”说着他倒比我先动身了,我心说为什么要给小哥立雕像,难道就是因为小哥在这里曾经大退虫兵? 反正在我心里,小哥雕像所在的地方,或多或少应该有些不一样。 当时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不一样的东西却让我们更头疼。 继续往前,我发现整个喇嘛庙里面其他地方都没有虫子。我们一路跑到小哥的雕像边上,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胖子是第一次看到雕像的真面目。 胖子看了看,觉得奇怪,道:“我靠,为什么这里的小哥看上去挺悲摧的?” 我说:“你先别管,先看看我伤的怎么样了。” 我们进了一个房间,因为这里已经荒废,里面没有炭炉,我们冻得脸色开始发青。我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一下胖子的背上跟我的身上,发现那些虫子对我们的伤害并不大,它们的头虽然尖尖的,能钻进我们的皮肤,但它们似乎并不想真正地把头钻进去,而是想吸点血而已。胖子身上有几个虫子已经吸饱了血,我用手一拍,弄得我一手都是血。而在我身上的虫子全部都已经死了,我没有时间依次清理它们,只好把看到最碍眼的直接拍掉。我背上肯定还有很多,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心里想着:他妈的,这个喇嘛真恶毒,让我们把衣服脱掉,好方便这些虫子吸我们的血。 胖子给我处理手上的伤口。我的手惨不忍睹,血浆粘在手心,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来。胖子用自己的皮带死死捆住我的手腕,以便止血,然后掰开我的伤口,就道:“你干吗不直接把手剁了得了,你看几乎切到手背了。这个得缝针,胖爷我虽然针线活儿不错,但是这儿没设备。胖爷我只能用土办法了。” “你想干吗?”我看着胖子取出手枪,打开子弹匣,开始用牙齿咬。 “你又想用火烧那一套。” “相信我,管用。”胖子把子弹头拧开,把子弹里的火药放到一边,先用裤子把我手上的血擦掉,用手死死压住伤口,之后把火药全部倒了上去。 那种疼痛我现在都记得,那绝对不是伤口上撒盐可以形容的,比撒盐更疼的是,在伤口上撒火药。 撒完之后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了,胖子问我:“火呢?” 我掏出打火机给他,他往火药里一点,发现完全点不着。 “咦,这火药质量不好。” 我疼得冷汗直冒,往手心一看,火药全部被血湿透了,不过血倒是真不流了,心说就这样吧,想让胖子靠谱一回也真难。 此时,我才仔细地看了这些虫子,发现它们并不是萤火虫,而是一种特别奇怪的小甲虫。 胖子把窗户什么的全部都关上了,然后来处理我背上的死虫子。我看了看不流血的手,刚松了口气,忽然就听到这个房子的窗户开始震动起来。我们往窗户那边一看,窗户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满了刚刚见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但是,形状似乎和我们刚刚见到的不一样。 怎么又是突然出现?虫子就算聚集过来,不是应该有过程的吗?怎么每次都这样? 这次,我们没有再犹豫,胖子把门打开一条缝,嗡一声,门缝里钻进几只虫子后,立即把门关上。从门缝里挤进来的虫子径直往我们身上扑,我一下子发现,这次飞进来的是另外一种虫子。这些虫子有点像蚊子,但长相更奇怪,有两只特别大的翅膀,头是尖的,个头比刚刚的那些甲虫大好多。 胖子凌空拍打,直接把这几只虫子拍到地上,虫子再飞起来,他往下用力挥手,直接把几只虫子握在自己的手里面。胖子“啊”了一声,马上把手掌摊开,发现这虫子的尖嘴已经直接插入他的手掌心。 “我操,别碰这东西,这玩意儿比刚才的厉害!”胖子道。 我简直无法理解,现在这好像是虫子聚会一样,而且都是一些奇怪的虫子。 我们把虫子拍到地上,用力踩死,我发现这些虫子似乎不怕我的血。 不过这里的虫子的数量比刚刚那些要少,我们赶紧把窗户加固了一下,用很多废弃物卡死窗户的缝隙,卡的时候就看到窗户上密密麻麻的影子越来越多,而且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忽然,我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救命……救命……”我心中一惊,胖子骂道:“我操,这虫子还会说话。” 我听着声音不像,心想:该不是小哥的雕像活过来了吧,雕像在喊救命。砰……突然门就被撞开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从外面滚了进来,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 “小哥?”我几乎叫出了声来,“雕像真的活了?” 藏海花 第四十章 误会 仔细一看,发现根本不是小哥,而是刚刚害我们的那个喇嘛。 这喇嘛的样子,我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这些虫子我都没有见过,除了甲虫和像蚊子的那种虫子之外,还有好几种虫子,五颜六色的,他整个人就像被虫子蛀满了一样。 我和胖子上去,因为没有衣服了,就随手拿了房间里的竹匾和竹筐,把那些虫子从喇嘛身上拍下来。拍完之后,我发现这人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身上到处都是鼓鼓囊囊的,并且似乎有虫子钻到皮肤里面了,鼓出一个个像蚕豆一样的包,人还在不停地抽搐。 我和胖子把喇嘛往后拖,胖子冲上前去,想把门和窗户重新关上,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喇嘛撞得太厉害了,门框都快散了,门根本关不上。 外面蚊子样的飞虫蜂拥进了房间,我把喇嘛拖到角落处,胖子一边用竹筐拍打,一边说:“天真,看来咱们俩必须得死在这了,这他妈的不是喇嘛庙,这是他妈的大虫窟窿。临死说一句,我这辈子最值当的就是认识你这么个朋友。” 我刚想让他别放弃,忽然就看到喇嘛拉了我一下,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示意我看那边。 顺着喇嘛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很多竹筐和木箱子,那些木箱子都被非常老旧的铁锁锁着,但是筐子很轻便。我上去看了看筐子的缝隙,并不是特别密,但是挡住那些大虫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些个筐要装下胖子,似乎有点勉强,不过眼下也不能考虑那么多了。 我对着胖子大喊,胖子转头看我指着筐,心领神会,但是他摇头。 我大怒,心说你矫情什么,骂道:“想活命的话就到这些筐子里,躲一躲。” 胖子道:“您是打算把我切碎了放进去?” 我说:“你不要小看这个筐子的大小,很多人会有错觉,觉得某个东西的大小装不下自己,但是人的柔韧性是非常强的,只要你收缩得当。” 胖子大骂道:“呸,这筐给胖爷我当避孕套都不够!” 我没法和他吵,一边拍打着虫子,一边径直把他拉到筐子边上,逼他把脚伸进去。胖子也没有办法,半推半就着往下一蹲,他突然间面露喜色,道:“啊,好像真的可以进。” “你**没你想的那么大。”我道.“但这样也只能进一个下半身,我只能用两个筐子把你装起来。”说着又拿起一个筐,套在胖子头上用力往下一按,按成一个肉球的样子。然后马上又去找其他的筐子。 这里筐子非常多,我挑了两个好的,把那喇嘛也装了进去,之后才是我自己,因为我比胖子瘦多了,非常轻松就进去了。 缩在筐子里面,阻隔了虫子的攻击,但身上已经有好多虫子死死地叮人我的皮肤,不停地在咬我。 我用手小心翼翼地一只一只地把虫子揪下来,透过缝隙看见胖子那边的竹筐也在不停地抖动,我知道他也在干同样的事情。 很快,我就无法透过框子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了,无数虫子在筐子上面爬动,密密麻麻的,我能听到它们那个带刺带毛的脚在筐子上面跟竹条摩擦的声音,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的,十分的骇人。 胖子道:“事不宜迟,暂时安全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滚出去吧。” 我对胖子道:“这儿的门槛特别高,西藏的寺庙都建了高门槛,我们这样肯定滚不出去的。要不我们把筐子底拆了,走出去。我们尽量让筐底跟着我们走,这样就算虫子从筐底进来,我们也能很快踩死。” 我们想办法把整个竹筐的底扯掉,但是没有家伙,竹筐又非常坚韧,而且在这么寒冷的地方,我们没有穿上衣,全身都冻僵了,没法使用力气,最后只能一点点地抠,终于在竹筐底下抠出了两个能把脚伸出去的洞。 已经没有时间去修整洞口折断的竹子尖刺,我们把脚伸出去,一点点地往前挪动。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可是,洞口的尖刺不停地划我的脚踝,很快就被弄得伤痕累累,饶是如此,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一点点地往前挪动,也不知道胖子有没有跟上,一直到我挪到门边,才问胖子如何了。我听胖子的说话声,发现胖子已经在门外了。 胖子的行为肯定比我鲁莽很多,但是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虫子咬。我用力一跳,跳过门槛,来到了院子里。胖子问我:“那个喇嘛我们就不管了吗?”我道:“我们先保命再说吧,现在哪里有时间管他。” 两个人在院子里一点一点地挪动,好不容易挪到院门,到了走廊里,可是所有的虫子都跟着我们走,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胖子道:“看样子想把它们甩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咱们不可能这样一点点地挪到山下去。” 我对胖子道:“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们也得这样前进。” 胖子也没辙,只能一边骂一边继续往前挪。 接下来就非常枯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走走、停停、歇歇、走走,一共走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膝盖酸软,腰酸背痛,肌肉都劳损了。凭着一点点记忆和偶尔透过缝隙看到的一点特征,我们一直在往寺庙的门口移动,一直走到黄昏的时候,我们才跳出庙门。下面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走,这时我已经筋疲力尽,竹筐也不能保暖,我身上所有的皮肤都冻得发紫。加上这样的前进方式相当消耗体力,我们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给虫子咬死,也会被冻死饿死。 一直走到阶梯边上,我在想能不能一路滚下去,滚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毕竟我们能够采用的保护方式只有竹筐。滚下去的话,只要我们身体保护好,就算一身淤青,也比累死冻死好。 这时,我发现虫子开始一只只地离开我的竹筐,很快,竹筐上的虫子屈指可数了,而且后面的虫子也没有跟上来。 我透过缝隙看了看胖子,确实如此,于是赶紧把我头上的竹筐挑开。胖子的竹筐上已经一只虫子都没有了,所有的虫子都往寺庙飞去,冲进庙门,似乎它们活动范围就在这个庙门之内,庙门之外,它们绝对不会踏足。 我过去把胖子头上的竹筐扯下来,发现胖子已经被冻得神志不清了,我拍了拍他的脸,把他从竹筐里揪出来。胖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咦,我们已经上天堂了吗?” 我道:“可能我们身上体温太低了,它们已经感觉不到我们的温度了。” 胖子哆嗦道:“不仅是它们,连胖爷我自己都感觉不到了。” 我们缩着身子,咬着牙关,不停地搓自己的身体,顶着接近零下的冷风,缓缓地走下山去。这几年的经历,让我的身体素质和意志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否则我绝对走不完这条路。 等我们终于来到了山下,来到了那个酒吧的时候,我们身上的皮肤几乎都冻伤了,但我竟然还保持着非常清醒的头脑,连我自己也非常惊讶。我进屋之后,不敢直接冲到屋里最暖和的地方,我怕温度骤然变化,会导致我的血管爆裂。 我们一直站在玄关,等着身上的皮肤开始有知觉,开始有刺痛感,才敢进去。径直走到暖炉边上,扑面而来的暖流不像以前一样让我们昏昏沉沉,而是让我身上所有的肌肉颤抖和抽搐,皮肤也开始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此时我在心里庆幸,幸好我们下山的时候没有下雪。 一边的服务员看到我俩这个样子,都看得目瞪口呆。我和胖子坐下来,还没开口说话,胖子直接晕倒在我的坐垫上,倒下的时候差点把暖炉撞翻了,而我也在扶他的一刹那,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藏海花 第四十一章 黄粱一梦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太对劲。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恢复记忆:虫子的事,怎样一步步离开喇嘛庙,怎么回到酒吧,怎么晕倒。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睁开,我只能靠嗅觉和触觉,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气味。 这么说,我被送进医院了,太好了。 我昏昏沉沉地很快又睡了过去,但这一次只是秒睡,几秒钟后我突然惊醒,这次我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了。 我眼睛一睁开,就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我想的医院里,我没有看到白色的天花板,虽然我对那种天花板已经很熟悉。 我看到的是非常古老的建筑的顶部,仔细一看.我就意识到这是喇嘛庙的结构。这时我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就看到张海客、张海杏、大喇嘛都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躺在木头地板上,四周挂着毛毡,点着火炉,胖子就在我边上躺着,我慢慢地坐了起来。这时,他们发现我醒了,一边互相说着什么,一边向我走来。我的耳朵还不是特别好使,看了看四周,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下山了吗?这里不是全部都是虫子吗?” 张海杏走到我身边,摇了摇手里的一个铃铛,我看了一下,发现很是眼熟,仔细辨别后发现,那竟然是之前看到过的六角铃铛,铃铛发出非常清脆的声音。 张海杏俯下身问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既想摇头又想点头,虽然我知道这东西听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但我确实叫不出什么名字。 张海杏不停地在我耳边摇晃着铃铛,我越听越清醒。我慢慢觉得脑子里面附着的阴沉之气散了开去,接着我就看到,在我和胖子中间摆着一个奇怪的架子,架子上面挂着六七个这种奇怪的六角铃铛。 “这是什么?”我的思路清晰起来,就问张海杏。 张海杏就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一种我们很久以前就发现的技术,通过不同种类铃铛的组合,我们可以让人产生各种各样不同的幻觉。这些幻觉非常非常真实,如果我不告诉你,那些经历是这样产生的话,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仔细看那些铃铛的时候,张隆半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勺子。他走到我边上,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里的东西倒到了铃铛上,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张海杏继续道:“我们也不敢随便使用,因为我们不知道不同的组合会产生什么后果,所以我们用融化的松香把里面堵住。” 我知道这种东西的运作机理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就不再问了。但是张海杏还是有点得瑟地继续在我边上解释说:“我们张家对这东西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究,因此掌握了十二种用法。” “刚刚给你使用的那种是效果最轻的。”她笑盈盈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我想起之前在古墓里的各种经历,知道如果这东西使用不当的话,很可能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对我使用的就是轻的,因为那种寒冷和虫子咬的痛楚实在太清晰。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似乎是另外一个测试,就问张海杏道:“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那些德国人呢?” 张海杏道:“这个,等下我哥哥会解释给你听,不过我可以恭喜你,你通过了一个普通人很难过的关。” 我看了看胖子,问道:“那么他呢?” 张海杏道:“他比你稍微差点,但有他陪着,你会更加安心些,所以也算过关了。” 我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种铃铛,有些人中了之后是醒不过来的。比如说他。”张海杏指了指胖子,“但是,你不一样,你能自己清醒过来,说明,你之前经历过比这级别更高的,你想想,你是不是经历过一段非常非常不符合逻辑的情况?” 我皱起了眉头。张海杏道:“真实,但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一方面头疼欲裂,另一方面,我希望听张海杏继续说下去。 张海杏道:“进入雪山之中,对于这种铃铛的免疫力很重要,我们需要知道你是否具有抵御一切变化的能力。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的幻觉中出现的是什么样的情景,但是我们知道这肯定是你心中最害怕的东西。你非常非常绝望,而这种绝望会引起极端的痛楚和排斥反应。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却顶了讨来,这相当的不容易。由此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可以接受任何困难,并且不会因为这种困难而自暴自弃的人,你是一个能够解决任何危机的人。最难得的,你在幻觉消失之后自己清醒过来,而很多人就此醒不过来了。” 我想对她说“我他妈的真不是一个能解决任何困难的人,而且你怎么知道在幻觉里面是个怎么样的情景”,但是实在没力气扯皮了。 张海杏道:“我们能听到你说话,并且使用语言来引导你的幻觉,你在幻里说的所有的话我们都能听到。最让我欣慰的是你说的话都是非常积极的,不像那个胖子,他在幻觉里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我都不知道他在危急关头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还没有醒过来,张隆半正在胖子耳边轻轻地晃动铃铛,胖子慢慢地有了一点反应,正喃喃自语:“不要走,不要走,你把我弄死,我都愿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海杏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也叹了口气,心里说:对胖子来说,如果真的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的话,未必是他自己不能承受的,更可能是他自己害怕面对的。 虽然是污言秽语,但是,也许幻觉中的他,看到的是云彩的鬼魂呢? 我看了看张海杏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和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上确实没有一点点伤口。刚才确实是幻觉,心中感慨,忽然对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有了迷蒙的感觉。 庄周梦蝶,不知道自己是蝶梦周,还是周梦蝶。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没有必要搞得那么清楚? 张海杏看出我的疑虑,就道:“你不用焦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东西,我们最开始的时候,确实也发现这东西很危险,但是你只要想想,在你刚刚经历的这个过程当中,这个事情是不是可以合理地发生,你就会明白你到底是在幻觉还是在现实当中。” 刚才这个寺庙里充满了虫子,我看了看寺庙的四周,想了想,这事确实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所有的幻觉都是突如其来的,如果不是那么真实,我一定会发现自己就在幻觉中。 最可怕的是,连疼痛都是真实的。 然后张海杏又说:“你再想想,你所经历的这些恐怖的东西是不是你心里恐惧的?” 我沉默不语,摸了摸身上,张隆半递过来一支烟,我点上,就道:“大家都是一知半解,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张海杏兴致真高,由此我意识到她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这种活力和阿宁那种稳定还是有区别的。 她被我戗了一句,就有点不高兴了,瞪了我一眼,转头就走了,临走丢下句:“那你等着,我哥比我话更多。让他来伺候你。你们自己看自己去。” 然而,张海客并没有出现,胖子醒了过来之后,我胡说八说把事情给他解释了一遍,我觉得事情是在我和他回到我房间之后就发生了。铃铛可能是装在门上,我们推门进去,本身就很兴奋,没有察觉到异样,结果何时出现幻觉的也不知道。 胖子花了很久才相信。我们的身体十分虚弱,并不是累,而是一种脱力的感觉。到了晚上,张海客没来,张海杏又来了,这一次,她带着一些东西来给我们看。 藏海花 第四十二章 张海杏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我们之后的计划。”她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在我和胖子面前摊开,道,“过几天,你们俩和我,还有一个德国人将开始真正的雪山之旅,我们将找到我们族长以前待过的地方,了解那里发生的一切,拿出他留在那边的东西,这个前提,我想大家都没有异议了。” 我看了看张海杏,问道:“德国人,德国人也需要吗?” “是的。”张海杏说道,“我们和德国人达成了共识,具体的情况我哥哥比较清楚,现在我需让你们对整个路线有个基本的了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海杏,是特级登山教练,这次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听我的,因为这里是雪山,而且还是无人地带,这个地方和你们以前去过的完全不一样,我们没有任何救援,没有任何得救机会,一点错误就会导致死亡,所以我张海杏说的活,你们必须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我对张海杏摆了摆手,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吴邪了,我对她道:“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平等的双方,所以这件事情没有谁说了算的道理,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们需要正规地了解所有事情的经过,才会考虑是不是跟你们一起前去,不管我们以前说了什么,现在条件已经改变,所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目前我都不会听,我现在只想听我们想知道的内容。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德国人是怎么谈的?那群德国人是谁?如果你没法说,让你哥马上过来。” 张海杏看了看门口,张海客就走了进来。敢情一直在外面偷听呢。 张海杏对他道:“这家伙没有想象的那么听话呀。” 张海客在我的边上,对我道:“德国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他们是一个不存在的组织,他们到这儿的目的跟我们不同,我们是各取所需.而且他们研究我们也研究了很长时间了。我想你也应该遇到过裘德考,知道他公司的情况。裘德考死后,他的公司被重组,公司外壳被拍卖了,所有资料被投资方获得。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们和这班德国人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双方都在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但这些都和你们没有关系。我们刚刚和德国人达成和解,目的就是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你一定要为难我们,想要知道一切的话,后果你们可能无法承担。也许你们不得不跟着我们漂泊一辈子。” 我问张海客:“你这属于威胁吗?” 张海客道:“有的时候阐述事实和威胁很像,但你知道,我模仿你,研究你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的所有转变我都看在眼里面,我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不太会被人忽悠。但请你明白,你以往的所有痛苦都是你刨根问底得来的,而这些问题本身是和你毫无关系的。如今,你已经身陷在一个和你有关的大谜题里,除非你不信,继续追寻下去,而不是去获取到更多的奇怪骇人的信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信息和你想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时候你最明智的方式是,把德国人和我们当成是一组人。” 胖子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海杏手里的六角铃铛,张海杏又在他耳边摇了摇,他才慢慢缓了过来。 我对张海客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去?如果你这不是威胁的话,我应该有选择的自由。” 张海客说道:“你知道我可以非常方便地挟持你过去,但是之后的很多事情我们需要互相的协作,不友好的关系在很多时候会造成灾难,所以我会说服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去,甚至告诉你许多秘密。如果你答应的话,你可以随便问我问题,只要是在我能够回答的范畴,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道:“我总觉得我问的问题都属于你不可以回答的范畴。” 张海客摇头,道:“你错了,我和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不一样,很多事情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比如说,你朋友.那个闷油瓶,我们的族长,他的事情,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因为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保守不保守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就道:“你该不是瞎编的吧?小哥基本上什么话都不说,你怎么会这么容易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张海客说道:“他不说是因为他本身的问题,对我们来说,他的身世并不是秘密。想听吗?”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吸了口气,挠了挠头:该不会这家伙编了个非常完美的故事在等着我吧,不过一想又觉得不会,以我对闷油瓶的了解,他们如果要编故事的话,我应该能发现破绽。我想了想,点点头,对他们道:“行,可以,如果我真能得到我所要的信息的话,我会非常合作地配合你们,帮你们做一切事情,并保证不再多问。” 张海客点头:“你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现在我看你的脸有点顺眼起来了。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道:“你认识小哥吗?” 张海客点头:“当然认识,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 我心里一惊,这第一个回答就让我吃了一惊。我问道:“有多长?有我和小哥生活的时间长吗?” 张海客笑了笑:“我跟你所谓的小哥在两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你知道我们两岁的时候是多少年前吗?” 藏海花 第四十三章 闷油瓶十三岁 “这么说你是他的发小。” 张海客点了点头,点起一支烟说道:“对,可以用发小这个词。我跟他是一起开始受训的,很多很多事情,他的习惯、他的喜好我都比你了解。你要愿意听,我可以把他所有的事情全部和你说一遍。” 我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相信他,胖子就道:“你快说。但我告诉你,如果让我发现一点破绽,咱们就没的聊了。” 张海客说道:“你放心吧,我为了更好的合作,为了我的目的,我绝对不会骗你们的。”说着给张海杏打了个眼色,张海杏就起身离开了。 接着,张海客就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他出生的时候,我们张家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这件事情是所有一切的开始,也是所有衰落的根源。” 张海客可真没什么当作家的天分,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胖子在一旁就听得云里雾里。我肯定比胖子强点,善于总结和整理是我的优点,而且我对张家以及整个事件在理论上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因此,我用自己的语言把张海客说的内容记录下来。 长久以来,张家人的通婚非常的严格,张氏家族非常的强大,几乎可以控制一切,这个家族一般都进行内部通婚,好在家族庞大,并没有任何尴尬的问题产生。 但是,小哥却是这个家族的一个异类。没有人知道小哥的母亲是谁,小哥的父亲带着小哥回到这个家族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当年小哥的父亲前往尼泊尔地区运送一批货物,去了很长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因为没有母亲的照顾,小哥的童年是在一个混乱的环境中长大的。在他懵懂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哪一个,这个家族巨大而且蓬勃的体系,让他无法分辨。这很大程度上,是小哥不愿意多讲话的原因所在。 在张海客的形容里面,当时的张家大宅位于金岭山区,是七幢连在一起的明清建筑,前后有十三进之多。这还只是张家本家的住宅,整个村子的外延,还有好几十户张家的外族,虽然都姓张,都控制着很多人,但张家本家的地位比外族高很多。 张海客是属于张家外族的孩子,所以他去本家大宅子的机会非常非常少。 张家本家的孩子大多傲慢,所以,张海客偶尔进到本家大院里,都是进去拜年,那些孩子都不大愿意和他一起玩。 张海客内心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对他来说,张家本家所代表的权威仅仅是依靠张家外族的支持得来的,那是一种默契。 他相信外族的他可以更加自由地生活,本家规矩繁多,很多事情压得人太紧。但张海客特别在意的是,他在张家本家经常能看到一个特别孤僻的小孩,这个小孩不说话,也不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天井里,或者站在天井边的廊柱下面,看着天井上的一片天空,愣愣地发呆。 张海客特别奇怪,这个孩子非常特别,使得他有了一种想去了解的好奇,而且,这个孩子在本家也不受其他人待见,这让他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有一次,他的父亲带他去本家办事,父亲和其他族人一起商议事情,他就自己一个人在本家的院子里逛,他又看见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当时只有三岁的张起灵,他想了想,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问道:“你在这里干吗,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 那个孩子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是张海客和张起灵的第一次对话。 那天张海客一直陪着小哥待在那个院子里,张海客有一种奇怪的韧性,他觉得只要他一直说一直说,这个孩子总会跟他说话的,总会跟他交流的,但这次他算是棋逢对手了。 这个孩子一直静静地听着,看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意。张海客离开的时候心想,他该不会是一个生病的孩子?不正常的孩子?不会说话?或者他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次见面之后,一直过了十年,他们才有了第二次见面。当时,张海客已经十五岁了。张家的孩子从小就必须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对弹跳和身手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而十五岁是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卡,因为十五岁之后,张家的孩子便可以自己去寻找古墓,去建立自己的名声。张家把这个行为叫做放野。 十年之后小哥应该是十三岁,所以说,张海客在一群准备放野的孩子当中,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哥的时候特别惊讶。 放野的过程非常非常危险,很多张家的孩子在放野的过程中死于非命,但是也得益于张家本身非常严格的训练,所以这些事情在几代之后,慢慢开始好转。 张家的孩子在很小就知道放野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都刻苦训练。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孩子,为了避免这种危险,很早就放弃这种训练。他们一方面不会在家族中争取任何地位,另一方面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放野往往是不计后果的,张家人的一个基本思维是:只需要完成这件事情,不要在乎任何手段。所以很多孩子结伴同行,共同去盗一个古墓。这样的话,人多力量大,大家可以分工合作。 张海客发现,小哥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大家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干粮和路费的时候,小哥已经默默地一个人上路了。 张海客是一个交友非常广泛的人,他当时就和几个朋友商量,到底去哪一带盗古墓合适。他的一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个山西古墓的布局图,据说是一个油斗,只要他们到了那边,就可以非常轻松地拿到古董。 这在张家里面也是允许的,因为消息的来源、对于情报的处理和掌握,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张海客如果跟着他们的话,这个考验基本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也不会出现后面这些事情,但张海客看小哥一个十三岁小孩子独自上路,不由自主地有点担心。 张海客是非常讨厌家族体制的人,他对于本家的厌恶也因于此,他很不喜欢本家所定的条条框框,他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被逼得这样独自一个人上路,对这个孩子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他从本家其他孩子的嘴里听到,小哥的父亲在小哥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小哥是由叔叔伯伯照顾长大,虽然不会是虐待着长大,但本身也不会有太多的关爱和幸福,而且小哥还那么沉默寡言,他觉得这可能是本家里有人根本不希望他继续活下去。 那个时候的张海客,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信心。他不仅将自己的手指练到了比普通人有力得多,速度也达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当时的他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盗墓贼了。 而那个时候的小哥,还是特别瘦小的一个孩子,他的手指的力量和长度并没有特别的突出,毕竟他只有十三岁。小哥走路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让张海客觉得他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所以他选择和他那班朋友分道扬镳,选择去保护这个张家本家的小男孩。这也许是他人生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个决定。 藏海花 第四十四章 放野 他们最开始的行程特别枯燥,先是从长白山出发,到了山东,然后从山东坐船,一直到了上海。 张海客的思路是,洛阳这些地方是古墓重地,估计盗墓贼特别多,虽然跟这些老江湖打斗时未必会处于下风,但对方毕竟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而且当时是火器横行的时代,张家小孩在面对这些老江湖时,可能没有什么胜算。对他们来说,进入这样的区域需要冒的风险太大,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还只有十三岁,盘缠和干粮都不多,还不如到江浙一带寻找一些埋藏比较浅的小斗,看看能不能有好运气。 他们在上海附近徘徊了很长时间,也倒了几个斗,却发现这些斗都贫瘠得让人无语,东西基本拿不出手。他们又从上海转到杭州再转到江苏一带,在徐州附近,他们发现了几个比较大的斗,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已经被盗掘一空,什么都没剩下,只有一些破瓦片,完全不能当做信物。 此时,他们已经游历了大半个中国,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平时已经要靠小偷小摸些菜园里的东西过日子了。两人狼狈不堪,张海客觉得如果再这样耗下去的话,他们在年底之前必然不能完成放野的考验。 于是他们一商议,决定继续往西走,还是得跑到那些古墓重地、老的文物大省去,也许能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但他们的计划还是没有实现。在往西走的过程中,他们特别巧地碰到了另外一批放野的张家人,也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小孩儿,一共三个人。这批人也跟他们一样,绕了大半个中国一无所获,虽然陕西那边古墓众多,但盗掘非常猖獗,很多古墓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有些古墓甚至先后被盗掘了几百次,全是盗洞,像马蜂窝一样,这样的古墓里基本上不会有好东西,去了都是白忙一场。 而在那么多的古墓中寻找到没有被盗掘的,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这太需要运气了。五个人在一个牢房边上一琢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如果年底前没有回去,不仅自己丢脸,而且考试也将失败,会让父母蒙羞。 五个人便决定铤而走险,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决定去盗一座极其特别的墓,这墓不用找,它就在那里,但是没有人盗得了。 这就成为了后来很多事情的导火索。 当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省的境内,只知道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叫马庵村的村庄,马庵村的祖坟就在后山。马庵村当时有一支地方武装,那是马庵村一个财主养的一群各地打仗时零星散落的散兵、逃兵,这批人都是兵油子,虽然打仗的时候不行,但是身手都不错,他们守着马庵村的大部分地区。 当时他们的想法就是想办法溜到马庵村的后山,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因为这是有人看管的坟山,同时这些坟山规模又不大,就这么一个土山包。想在上面作业,是非常困难的。 几个人跑到马庵村附近,假装小孩儿玩耍,仔细打探了敌情,发现最快到达坟包的方法就是在森林里一路打地道打到山下,从山里直接去挖几个祖坟。他们的目标非常简单,整个马庵村的坟墓分成三个层次,最外面显得很新的坟墓都是最近的新坟,一共有七座。 他们打听到马庵村在这里已经有三十六代之久,如果祖坟一直以来都是埋在后山的话,按照殡葬的习惯应该会有一个非常大的墓群。但这个土山包规模并不大,也就是说,这里并没有太多地方容纳三十六代之多的人下葬,最早的、最有价值的古墓,它的位置肯定十分蹊跷。 他们在附近的高岗上俯视坟山,推断出整个丘陵的运动和地貌的变化,想找到这里最开始的地貌是什么样的。很快他们就发现,因为不停地挖掘墓穴、回填土地,墓穴嵌入其中,使得坟山越来越高。也就是说,整个坟山应该是一个非常密集的古墓群,在这上面有很多的古墓,最开始的时候坟包并没有这么高,可能只是平原上的小土丘,或者完全看不出来,那么也就是说在坟包周围的方圆几公里内应该都是早期古墓的所在地,而且应该已经非常非常深了。 于是核心问题是,最关键的古墓到底在这个坟包底下的哪个地方?要知道他们一旦挖错,绝对没有第二次机会。 当时放野的小孩儿里有一个思维挺活跃的人,他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所有的古墓往几个土包移动。从风水学上来说,这里的风水非常好,但为什么非要在山上面?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这么做。 琢磨着,有人就道:“也许有这么一种情况,本来这里是一片平葬区,有一天这里要建一座巨大的古墓,它需要一个更大的封土堆,这个封土堆是这个山的原形。而这个封土堆的形成使得这里的山势出现了起伏,起伏之后,很多人就不愿意把祖坟埋在比这个坟更低的地方了,他们会希望建在比较高的地方,时间一久,最老的几座大坟的主人自然全部都消失了,很多人就会把封土堆当做一座坟山。一般来说,坟上坟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也许这些主人并不知道,所以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也就是说,这座坟山的最下面应该就是一座非常大的古墓,问题就是如何绕过那些看守的兵油子。张家小孩们丈量着距离,从林子里挖坑到达这边最起码有两公里长,是极度劳民伤财的事情,以他们五个小孩儿的力量,要挖这么长的距离,必须要取巧而为。 他们必须把这个坑的人口挖在非常近的地方,所以他们要用障眼法。但从整个形势看来,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后山四周除了几个放哨的岗亭之外,几乎寸草不长,全都是黄色的山,一览无遗,有任何人靠近都会被发现。 但是,他们发现这些人巡逻的时候非常懒散。确实,在这种情况下,敢在这里盗墓的人肯定不多,不需要太紧张。 虽然张家的小孩打地道有自己非常特殊的一套,但其中一个张家小孩相信,这样的古墓不太可能没有人打过主意,只要从远的地方寻找一遍,肯定能找到有人往这个坟丘打盗洞的痕迹。他们可以想办法找到这些盗洞,衡量一下是否还可以使用。 当时张海客说道:“如果有盗洞的话,那么这个墓岂不是已经被盗了?” 那个张家小孩就说:“未必如此,你想这马庵村的土财主,为什么请地方武装来保护陵墓?这说明很有可能他们知道墓里有很珍贵的东西。这样的古墓,里面肯定不是小蟊贼可以盗得了的,就算有高手来过,也会留下一些给后人,总之,值得一去。” 藏海花 第四十五章 离奇的墓穴 于是一行五个人轮流分工合作,从他们找到的隐蔽处着手,先在地下挖了一个能供五个人休息的土坑,连通地面的只有一个供一人进出的小洞口。洞口用簸箕封上,上面盖上泥土,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只有踩上去才会发现这里其实有一个坑。 他们打坑的地方非常巧妙,打在一个田垄的侧面,所以被人发现的概率很小很小。他们平日里在镇上活动,收集些细小的工具、干粮,每逢夜色降临就小心翼翼地往这个洞里运输物资,很快,洞里就囤积了可以供他们一个月使用的生活用品。为了解决排便的问题,他们在洞的两侧各自打了两个更加细小的孔,孔有六七米深,用茅草球封堵,用来作为临时的茅厕。 张海客告诉我,张家人在训练初期就有节食这一项特殊的训练,可以每天吃得很少,但却保持旺盛的体力,这样也可以控制排便。长期在地下生活,不见天日,可以控制自己的排便量、排便次数,五六天才有一次便意,甚至有时候可以在地下待上三十天,而没有任何排便迹象。本来他们把洞打在田埂里,即使有些粪臭味儿也关系不大,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严格地定量进食,只维持一般体力。 我听到这里就觉得张家人实在太惨了,如果三十天不便便的话岂不是严重便秘?小哥以前是怎么挺过来的?他身体排毒机能肯定一塌糊涂! 工具、物资都准备妥当后,他们就开始执行计划,往地下打洞。进行这项工作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出土量,因为挖洞会产生大量废土,这些废土必须运到洞外去。虽然他们可以通过挤压洞壁的方式减少一部分废土,但挖这个盗洞的工程实在太过庞大,所以,每天晚上都是最痛苦的时候,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废土运出去。 他们一路挖掘,等挖到坟身底下,已经过了将近两周时间,离他们必须回到老家过年的日期,只剩下十天,他们必须在这个时间内完成一切,十分紧急。对张海客来说,此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做一个盗墓贼其实非常非常不容易,而在他经历的所有训练过程中,他的长辈跟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在很多时候,运气往往是决定一切的最根本的因素。”他深刻地理解了,原来,有些事情不论你自己有多强、你有多努力,都有可能失败,真正能让你成功的,只有运气。 在这十天的前两天,他们开始往下打盗洞,晚上也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工作,终于将盗洞打到了古墓的墓顶。当他们的铲子触到青砖石板时,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种叹息,不是高兴、不是沮丧,只是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辛劳的一种无奈和感叹。他们在青砖石上面睡了三个小时,之后立即开始着手开启青砖、青石板,准备进入墓室,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开始犯了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 这个古墓的结构是最上层大概八丈宽的青石板,青石板下面压的是青砖,青石板大概是一人多长半人多宽的长条形石头,他们用撬杆努力撬起一块青石板,然后就用他们所学的功夫开启青砖。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达到闷油瓶那种可以用双指就把青砖拔出来的程度,所以还是非常小心地使用棍子撬出缝隙,然后把青砖一块块敲碎。 所有的青砖全部都用了一种借力的方式垒在墓顶上,如果你抽取一块,抽取得不对的话,很可能使整个墓顶坍塌。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地作业,终于慢慢地清出一个勉强可以供人通过的口子。这个口子张海客他们根本进不去,只有当时身材最小的闷油瓶能够进去。张海客有些担心,毕竟闷油瓶年龄太小。 但接下来的作业,如果底下能有人从内部观察,会让他们省很多事,鉴于时间已经非常紧急,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好把闷油瓶放了下去。 这个古墓内部的情况非常好,墓室没有任何积水,而且非常干燥阴凉。下去之后,闷油瓶不仅没有闻到一丝古墓中腐烂的气味,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檀木的香味。 闷油瓶落到墓穴当中,点起火折子往四周一看,便发现这个古墓很不寻常。他发现整个墓竟然是倒过来的,地面上全都是九天玄女的壁画,墓顶上反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溜参差不齐的青砖。等闷油瓶再次转身,在这个墓室中环视一周时,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墓顶上倒挂着很多很多东西,全都是以前他在墓底看到的。 藏海花 第四十六章 倒挂着的棺材 这个墓似乎是被什么顽皮的鬼神翻转过来了,墓顶在下,墓底在上。闷油瓶想起他们之前开启青石板的过程,恍然大悟为什么会采用这种奇怪的结构。一般来说,他们以前看见的汉墓都是用青石板做底,之后在青石板上覆以青砖,现在完全反了过来,原来他们挖到的根本不是墓顶,而是墓底。 闷油瓶走到一处倒挂在墓底上的器皿下,举起火折子往上照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具贴在墓顶上的棺材。 把坑洞继续扩大,使得其他四个人下来之后,那四个人也是啧啧称奇,觉得遇到了世界上最离奇的一个墓穴。其中一个人就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地震把整个墓穴翻了个底朝天,所以才会如此?” 张海客就摇头,指着那棺材说:“即使如此,这棺材也不可能粘在这上面,棺材肯定会因为翻转一百八十度而摔裂在天花板上。而且,如果是强烈地震的话,不可能有整个墓穴被整个翻动的可能性,墓穴都是松散结构,靠的是重力、压力坚固,一旦有力量可以抗衡,墓穴那么重的重量,墓顶肯定分崩瓦解成为一堆碎瓦。” 那个人就问:“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张海客点头。张家本身也曾训练过他们如何应对一些未知的事物,看这些被倒挂在墓顶上的陪葬品,整个墓穴这样翻转过来,造成这样的局面,肯定有一个非常非常必要的原因。这个原因他觉得跟风水有关系。旁边的人就问:“太奇怪了,我只听说过有竖葬、有横葬,也听说过‘趴着葬’,但‘趴着葬’也只是尸体趴着放在棺材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会把整个墓修成这样的。” 张海客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必须如此?难道这就是他在古书上看到的那种只可能在一个地方拥有的风水格局吗?其他人看他自言自语,就问道:“你平时鬼点子非常多,看的书也多,你就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吗?” 张海客就道:“我们说一个好的阴宅,它的首要目的是要汲取天地的精华,但是,上取天下取地跟上取地下取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天地灵气只用贯一身而过,它不管是正贯还是反贯都是一样的。但这个古墓是这样安置的话,就说明它是以地为天,以天为地!” 另一个人道:“我靠,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墓?” 张海客拍他一个巴掌,说道:“祖师爷说过,咱们在这个时候,切记不能开玩笑。你若不认真对待这个古墓,这个古墓也必不会认真来对待你。” 那人道:“它若不认真对待我才行啊,它若太认真,我他娘的肯定更难过!” 张海客就说:“我在一部古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这一带整体的山形山势,它是朝地里长的,并不是朝天上长的。风水师可能为了顺应这个山脉,所以不得不把古墓修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听了之后,觉得似乎也有道理,闷油瓶这时候就道:“这样的话,还有几个疑问。山脉都是顶朝尖、尖朝天、底朝地,就算是地下的山脉也都是如此,因为山势沉重,基本都是沉降,或者都是以沉降为主,如果附近有地下的山脉,是以地为天、天为地,那么,这段山脉可能已经沉降到地下很深的地方去了,按照常理,古墓也应该跟着下去了。” 涉及这个古墓的情况,已经十分十分诡异,张海客脑子里盘算了一下。确实如此,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古墓在修建之初,整个山底的岩石是拱出地面的,而山底的岩石被拱出地面,很容易会被认为是一座平缓的岩山,而山下朝着地下生长的山峰,就像人的牙齿一样,嵌在泥土里。若要修建这样一个古墓,必然不能从岩石上打洞下去,而是应该从侧面挖泥而人,在底下犹如挖掘盗洞一样去修缮。传统古墓大开顶挖坑建墓室再封土的情况不适用于这里,除非他们有办法可以把山整个儿拔起来。 几个人沉默了半天,其中一个道:“既然这么邪,不如我们撤了算了。” 大家看了看墓顶,想起之前一路过来的各种艰辛,万分舍不得。 “开。”其中一个人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平面上起棺材,他们在家里训练了无数次了,怎么露钉、怎么起钉、棺材的种类、如何判断里面的粽子是不是尸变,他们都已经烂熟于心,但是,没想到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干活,竟然是面对一具挂在顶上的棺材。此时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自己都挂到顶上去,然后倒立着去起,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几个人一番琢磨,觉得如果从顶上用一般的步骤起棺材,风险太大。因为尸体肯定是全部压在棺材盖子的重量上,假设钉子一起,不管尸体里有没有尸液、尸液里有没有毒,只要它受力不均匀,必然就会有一个口子泄漏,棺液就会从那个口子里喷涌而出,如果棺液有毒的话,很容易就会伤到开棺的人,没毒也够恶心人的了。 最好的办法是在棺材上打一个洞,然后先从洞里看看棺材里的情况如何,再去考虑其他。 讨论完之后,这五个人当中张海客身手最好,他首当其冲地拿着锥子,另外两个叠了人梯,就把张海客顶到了棺材边上。张海客琢磨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锥子一点一点地刺入到棺材之中,凭着手指的感觉,他慢慢意识到锥子已经顶破了棺壁进入了棺内,但口子还是非常非常小。之后他便用绳子绑住锥子的尾端,然后下到地上躲到墓室的角落里,举起一块青砖,瞄准锥子甩了过去,一下把锥子全部拍进棺内,然后他们再用力一拉,把锥子拉了出来。 他们以为会看到一股黑水从拔出的洞里喷涌而出,然而,真正喷涌而出的却不是黑水,而是一股非常非常淡的黑烟,似乎是里面堆积的灰尘被扰动,从洞里喷了出来。黑烟喷了一点就不再喷了,整个墓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海客就道:“看样子里面是干的,咱们直接把钉子全部起掉,应该问题不大。”另外一个人就道:“先别这么快下定论,先去洞口附近看一看是什么情况,那黑烟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张海客再次爬上人梯,上到棺材边上,小心翼翼地凑近洞口,观察了一会儿就道:“是灰尘,一种特别特别细的黑色的灰尘。” 刚才说别下定论的人就道:“坏了,如果这个棺材里全是这样的灰尘,我们掀开棺盖会发生什么情况?黑色的灰尘会倾泻而下,把所有人都盖住,如果这种黑色灰尘有毒或者有腐蚀性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而且,”他顿了顿,“灰尘比水更难处理,用水的话还可以慢慢放干净,但灰尘不管怎么弄都没办法把它们全部从棺材里弄出来。水最多溅起几滴就顺着墓沟流走了,如果把洞口凿大,灰的蓬松性比水大得多,整个空间都会弥漫,我们无处可躲。” 一点点灰分析出这么多,几个人都有点沮丧,如此看来这个棺材是开不得的,原来要防止盗墓的最好方式不是把墓室做坚实,而是把棺材粘在墓的顶上。 正在几个人愁眉不展时,忽然,一个人打了个招呼,让其他人看向一边。就在视线转向那里时,他们就发现,除了这个棺材,在这个墓室里,竟然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其实本身并不奇怪,然而墓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倒转的,只有它是正着放的。 它离得有点儿远,朦胧之中看着,像是一只什么动物的雕像。 藏海花 第四十七章 问题的所在 张家小孩们看着那朦胧的雕像面面相觑,都有点犯嘀咕。 祖师爷的训诫上说过:什么东西是奇怪的,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很奇怪,其实不叫奇怪。 真正的奇怪,必须是在普遍的现象中,存在不同的东西,不管这些普遍的现象你是否可以理解。 举一个例子,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从上班的地方,到了一个没有重力的世界中,这其实不算奇怪,因为你可以理解为自己在做梦,或者自己到了宇宙空间。但如果你发现这个世界中,重力对所有东西都没有用,唯独只对你有用,那就奇怪了。 不过,这种矛盾点的发现,却也恰恰是很多事情的契机,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这种矛盾点往往会让背后隐藏的很多东西暴露出来。 在我认识的人中,胖子就是一个特别善于发现这个矛盾点的人,而且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思维优势,就是他首先怀疑一切事情的合理性。说白了,他在遇到任何他自己不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是有人在耍他,如果不是人,就是有鬼在玩他。 这种思维方式的好处是,你永远有一个准备揍的对象。人这种东西,无法面对无形的恐惧,但一旦知道有人在玩自己,愤怒会给予自己很多额外的力量。 而在这种善于发现矛盾点的人当中,张海客就是和胖子很类似的一个人,这批人其实水平智力都很出众,各有各的长处,但唯独张海客有所谓的“破局”能力。 很多时候,我们说如果有人要设计你,能破解的时候一般都是所有伏笔没有埋好之前,一旦伏笔埋好了,所有东西开始启动了,再想要翻盘就特别难。 也就是说,如果你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套,要破坏一个已经完成的圈套,并且你自己已经被困住了,破局就需要相当的智慧和想象力。 最主要的就是发现圈套弱点的观察力和如何迂回的想象力。 所以张海客一看到那东西,正正地摆在墓室的正中央,他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关键。 在这个墓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倒挂在顶上的,唯独这一件东西是正常的。那么,这个东西至少可以提供两个线索。第一,假设这种墓室的布局是一种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布局,这个正立的东西,也许可以反推出这个象征意义是什么。第二,如果这个墓室设计了什么机关,那么,这个正立的东西,一定是机关里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除非这个墓室的建造者想玩点超现代设计,否则,这两点逃不了。 几个人分散开去,各自选择自己的动作,慢慢向那个东西靠近,走近便看到,那是一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铜马。 铜马只有半人多高,通体发黑,上面全是突起的**钉,看着就像是生了皮肤病一样。那种黑色和一般的黑色不同,黑得有点发惨、发花,说白了,就是它不是纯黑,而是由很多完全不同的黑色组成的。这些黑色都十分接近,很难分辨,但一看就能看出不舒服的地方。 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张海客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漆器,被腐蚀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漆器内部很可能是空心的,用藤萝处理过的干纤维编制出来,然后上胶上漆。 如果是象征意义,一匹马倒立在房顶上,然后房子再整个儿倒过来,他不觉得会有什么象征意义。即使身边的人觉得这个设置本身和风水有关,他内心也不是特别相信。但如果这是某个机关的一部分,那空心的设计就大有可说。 “别用腿,走个钢索过去看看。”张海客说道。 所谓的钢索是一段绿豆粗细的钢丝,张海客腰间缠绕了十圈,这东西每个人腰间都有,只有张家小孩才会使用。因为人一旦成年,钢丝就无法承受成人的重量。 几个人把钢丝连起来扯成一根,来到马的两边,扯起钢丝让它从马的上方通过。 这样,人爬在钢索之上,就可以不用踩到那匹“马”四周的地面,还能检查马身上的所有细节,以张海客对机关的了解,必然能够有所发现。 另几个人就看向闷油瓶,因为钢丝本身有弹性,加上扭矩的原因,两边拉着钢丝的人需要极大的力量,所以在钢丝上的人体重必须轻一些。 闷油瓶在所有人里年纪最小,当然心领神会,往前就想上去,却被张海客拦住了。 “他年纪太小了,如果失手,我们都会遭殃,我来,如果有事大家自己担着。” 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十几岁的孩子,差个两三年是天差地别,十三岁和十五岁完全是两个概念。 众人点头,张海客就对闷油瓶道:“你先到地面上去,等没事了再下来。” 闷油瓶看着那匹马,却没有动,张海客又说了一遍,闷油瓶才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不过,你们这一次凶多吉少,你们可以留一件信物给我,如果你们遭遇不测,我可以带它们回去交给你们的父母。” 张海客就皱起了眉头,虽然张家有训,不计较这些,因为所谓的乌鸦嘴触霉头这些说法,很容易让人把一些相当重要的感觉藏在肚子里不说,但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还是让他不舒服。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我们都毫无头绪。”闷油瓶说道,“这儿的一切我们都不懂,即使我们知道再多的知识,对于这个地方都不适用,我们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最可怕的误区。” “什么误区?”张海客也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闷油瓶这种语气,还因为这些话从他稚嫩的嘴巴里说出来。 “这个古墓虽然也是一个古墓,但和以往所有的古墓都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学的东西,对这个古墓来说都没用。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闷油瓶的话让张海客出了一身冷汗,他之前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一直找不到问题的所在,闷油瓶一说他就明白了。 确实,问题就在于,自己以往所学的一切、所看到的一切,和眼前的都不一样。 虽然他们一直想用自己的知识,去套这个古墓,比如说风水布局啊、机关术啊,都是他们想把这个古墓拉回到自己可以控制的层面,但事实是,所有的推测都很勉强,这样的古墓他们第一次见,古墓之中所有的布局都扑朔迷离,让人无法理解。 他们的经验中有一条,好比是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就是遇到这样的古墓,最好是放弃。 他们能放弃吗?不能。闷油瓶的另一句话也说对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绝对没有勇气放弃的。 十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壮士断腕,他们努力了那么长时间,临门一脚了,肯定是不肯放弃的。 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很多时候,放弃是一种美德。当然,原话不是这样。 其中一个孩子笑了两声,表示不屑,张海客就道:“生在张家,本身就不在乎这些。你快上去。” 闷油瓶也不多说,转身上了墙,从孔洞里一路爬了出去。他走了,笑了两声的那个孩子就呸了一口,说道:“小鬼就是不懂事。” 张海客看了一眼已经拉紧的钢索,心中叹了口气,说道:“走一个。”说完弯腰一跃,一下踩住另一个孩子的肩膀,上了钢索。 钢索上陡然加力,两边拉钢索的孩子都发出一声闷哼,张海客倒挂在钢索下面,手脚并用一路爬了过去,很快到了铜马的上方。 藏海花 第四十八章 奇怪的机关 张海客脖子后仰,小心翼翼地垂下身子,脑袋就贴在了铜马边上。 调整好动作,他长出了一口气,反手摸向腰间,他腰里有一瓶“茬子水”,是一种混合型的强酸,他拧开之后,小心地滴在了铜马的背上。 强酸立即开始腐蚀铜马的马背,很快就腐蚀出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的结构。 张海客收起“茬子水”,打亮了火折子就往溶出来的地方探去,一看之下,果然里面机栝复杂,他能看到的丝线就有几百根,全部都绷得很紧,铁丝上有一个小圆盘,上面盛满了小铁珠。 小铁珠已经锈得十分厉害,无比斑驳,像月球表面一样,但还是能辨别出来,这些小铁珠上原来刻有烦琐的花纹。 “是什么机关?”边上一人问道。 “十八弦的变种,复杂了很多。”张海客道。 那只圆盘下面装着鲁班发明的平衡器,稍微有一点点震动,圆盘就会倾斜,但只要圆盘的重量一发生变化,小铁珠滚出了圆盘,圆盘立即就会恢复平衡。滚出圆盘的小铁珠打到下面的丝线上,一路弹跳,每一条丝线都会触发一处机关,这里有几百条丝线,一路弹跳触碰的丝线不同,一次能触发七八种不同的机关。 再之后,这个圆盘又会恢复平衡,也就是说,可以重复多次触发,每一次触发的机关都是随机的,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这样的机关据说是鲁班发明的,有十八种变化,后来后人不断加码,张海客见过最多的一次,有七十二根丝线,那机关是一个老先生自己做的,用来演示十八弦的作用,但像这样有几百条丝线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张海客长出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认真地对待了这玩意儿,用了最麻烦但也是最保险的办法。他回头问了问拉钢索的人,还能不能坚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屏住呼吸,再次打亮火折子,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块磁铁放到圆盘上方,小铁珠就全部被吸到了磁铁上。 他又小心地把磁铁挪开,收到自己的袋子里,然后翻身下了钢丝,落到了铜马旁边的地上。落地的一刹那,他就看到那圆盘瞬间感应到了震动,倾斜了一下,但因为里面没有铁珠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触发,也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人道:“轻轻松松嘛。” 张海客看了看磁铁上的铁珠子,不置可否,应付这种机关他并不熟练,特别是在真正的古墓之中,不过看来这一次他是赌赢了。 他们收拾完东西准备继续搜索,其中一人道:“要不要把那小鬼叫下来?” “叫他干吗,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还要我们照顾他,嘴里还不待见我们,让他在上面待着吧。”另一个人道,“我们先利利索索把事情做完。” 张海客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他倒不是觉得闷油瓶累赘,而是觉得这只是墓室里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机关,就已经如此复杂犀利,墓室里的其他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此时就觉得稳妥必胜有点太早,闷油瓶在上面还能有很多方便。 几个人靠近那匹铜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十八弦”的机关陷阱,都往那个熔破的洞口里看,看到里面密集的丝线后都露出咋舌的表情。张海客不免有些自豪,这东西是他破解的,完全没有纰漏,他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人问他道:“这里有几百条线,是不是这个房间里装了几百个机关?” “怎么了?”张海客问道。 说话的人打起火折子往墓道四处抛去,很快把墓室的角落都照亮了,他道:“这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空间?” 张海客转头看向墓室四周,确实,古墓中的机关大多体积庞大,为什么叫做“十八弦”,是因为十八种机关已经是一个体积上的极限了。后人加码上去的各种机关,大部分还是这十八种的变种,比如说,如果有一根弦可以触发流沙,那么,还可以生出毒烟、水银等各种机关的变种,但如果是这么多的丝线,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变种可以解释得了的。 “你怎么看?”张海客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对的。 “这似乎不是启动几百种不同的机关,我觉得,这几百根丝线,牵动的是同一个机关,但启动的是这个机栝中不同的部分。”那人道,“就像洋人的牵线木人一样,丝线牵动的是同一个木偶人,但不同的丝线,牵动的是这个木偶人身上不同的部位,这样才能解释空间的问题。” “你是说,我们触发这个机栝之后,可能会出现一个木偶人?” “我只是说一个比喻。”那人道,“但是我觉得,触动这个机关本身可能的后果和我们想象的不同,也许这不是攻击型的机关。” “那会是什么?”张海客道。 “不知道,非得等触发以后我们才能知道。”那人摸着马的四条腿,“所有丝线都通过这四条马腿和地面相连,然后在地下辐射出去,连接这个房间的机关所在。机关房就在我们脚下的区域里,铁珠打到丝线上的力度不大,所以,这种传动的机关必然会在底下的机关房被放大。我们现在来模拟这个房间的修建过程,看看我们能不能下到机关房里去,这样会对这个房间更有把握。” 那人说完,张海客就觉得不对,他看了看他们下来的盗洞道:“我们打开墙壁的时候,没有看到墙壁中有任何机关,所以这几百种变化,应该全在我们的脚底。我们现在在墓室里反打盗洞太危险了,得出去重新从土层里往下打才行,这需要花很长时间,如果墓室底下有青冈石的话,我们可能一个星期都打不开。” 几个人一下都有点泄气,其中一个人道:“分析来分析去,我们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样,我们上盗洞里去,拿个小石头打一下这些丝线,看看会有什么结果不就行了。再讨论下去,我们非自己把自己吓死不可。” 张海客听着,觉得这方法可行,他们的确在这个墓室里耽误了太长时间,必须得有所推进才行。 说要上到盗洞里的人打起了火折子,放到那匹铜马的缺口处,几个张家小孩反身上了盗洞。闷油瓶就在盗洞的转弯处,并不出声,但显然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张家小孩们顿时觉得没有什么面子。 火折子的燃烧时间不长,大家全部上来之后,张海客就从袋子里掏出一颗铁珠子,用手指一扣,大拇指一弹,就把铁珠弹向火折子发光的地方。 铁珠掠过火焰,打进了铜马的内部,接着听到一连串轻微的撞击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机关连动。 张家人的听力极佳,屏住呼吸之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连串窸窣的声音,声音小到完全无法判断是从哪儿传来的,换作普通人一定听不到。 三到五秒之后,忽然,整个墓室一震,所有人都看到地面的青砖发生了变化。 地面的四个地方,有青砖凹了进去。 张海客用最快的速度甩出火折子,火光传动之下,他们发现,在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往下的通道。 通道应该非常陡峭,说起来应该更像一口通往地下的深井。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张海客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机关?” 藏海花 第四十九章 临卡 几个人试探了半天之后,觉得似乎没有太大危险性,于是再次进入墓室,来到了那条通道的边上。 通道很深而且很怪,通道最开始的部分,用青砖加固,但再往下就是黄土了,看起来竟然像一个盗洞。 “你看,往下没有青砖的地方全是铲印子,这是咱们同行挖的。”张海客说道,他凑近闻了闻,“气是死气,咱们这儿应该是。” “不是从外面挖进来的?” “应该不是,但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不好说。”一个人道,“恕我直言,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墓室,如果这是一个盗洞,口子上怎么会有一个可以封闭的机关?不可能有人能直接挖到墓室的机关暗道口上,所以我觉得,这儿肯定不是墓室。” “不是墓室?” “这儿甚至不是坟墓。”那人道。 “那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地方不是死人建的,是盗墓贼建的。” “这是一个临卡。”那人继续说道。 临卡就是当盗墓贼发现一个特别难以进入的古墓时,设置的临时地下休息站,他们会在里面囤积粮食和装备,在地下长期作业。 大部分临卡十分简陋,就像一个土坯房子,但如果是一些超级难以进入的古墓,或者是超大型的堡垒式的古墓,临卡就会修建得十分精细,因为一个临卡在这种古墓盗掘中可能会用上五六年甚至十几年。 如果这是一个临卡的话,倒也可以解释一些东西,但他们头顶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 “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张海客叫了一声,一下飞起踩在同伴的肩膀上,打起火折子看房顶上挂的东西。 这一次他自己去看了天花板和那个棺材的接合口,然后再看边上倒挂着的另外的东西,面色就发生了变化,翻身下来就正色道:“各位,这真的是一个临卡。” “临卡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其他人道。 张海客道:“他们没有办法,必须把这个地方弄成这个样子。”他拍了拍地面:“这个房间下面,恐怕有个大家伙,很难对付。” “所有的设计都是因为震动。”张海客说道,“这种把东西挂起来的方法,很像在海船上挂的吊床,水手睡在吊床里,不管船怎么颠簸他们都不会翻下来,由此可以很好地休息。” “为了震动把东西挂那么高,值得吗?这可不容易。” “如果这个震动足够大的话。”张海客道,“足够大,而且足够频繁,也许,一天震十几次,那么,就需要一个稳妥的办法,来保护自己刚刚盗出来的冥器。” “那这个机关呢?这个机关怎么解释?你会在自己的休息站里搞一个机关?” “我没法肯定,因为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去问修建这儿的人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这个机关不是一个机关,而是一个警报器。” “继续说。” “这个机关很灵敏,而且伸到了地下,如果这里出现剧烈的震动,那么人就会有危险,他们不能只保护冥器不保护自己,所以他们在这里做了一个震动的探测器,只要一有震动就会触发这个机关,这个口子就会立即打开,也许这个盗洞之下会比较安全。” “盗洞之下更安全?”一人道,“这也有点牵强啊。我觉得也可能是这样,可能进下面的这位前辈,是孤身一人,而这个盗洞的口子,不封闭也许不太安全,会有什么东西顺着爬上来,所以他做了这个机关,自己进去之后,关上这个暗门,回来的时候,踹一脚门板,上面一震动,门就开了。” “你踹粽子就不会踹啊?”另一人道,说着就看向张海客,“你是怎么得出刚才那些结论的?” “上面钩住东西的钩子,都是活钩子,我看了底部,都有钢筋打的弹簧,这是避震的零件,这种零件平时让这些东西就像长在天花板里一样,但一遇到震动,就能大幅度减震。还有,这里的砖和青石板,为什么是倒扣着像整个翻过来一样,那是因为所有的材料,恐怕都是从地下挖出来的。青石板太重了,他们就铺到底部,青砖用来搭建了这个地方。所以我说这个临卡下头,一定有、一个大型古墓,规模一定非常大,他们才会就地取材,在这里修了这样一个休息站。” “有道理。”这些人都点头,张海客已经没心思得意了,继续道:“这扇门有重兵把守,也许也是这个临卡存在的原因。这个位于地板上往下走的盗洞,口子上有机关保护,想来是安全的,我们一定得进去探一探。” 也不用废话,信心一下子全回到了这批张家小孩的身上,几个人眼神一对,走呗。张海客第一个,其他人尾随,鱼贯跳人了盗洞之中。 盗洞几乎是笔直往下,他们用双脚当刹车一路往下滑动,迅速滑到了盗洞的底部。 这个过程滑了足足有四五分钟,再往上抬头,上面一片漆黑,下来的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盗洞的底部是个圆腔,另一边横切的黄土中出现了另一道砖墙,已经被人打破,令人奇怪的是,打破的口子竟然只有拳头大小。 “这窟窿,偷窥都不够。”一人道。 张海客踢了踢地面,发现黄土之下有很多青砖,就道:“不是,看来上次来的人,是想把这个窟窿重新堵上,但最后剩了这么个孔没完成。原材料还撒在这儿呢。” 窟窿太小了,火折子的光透不到里面,张海客弹了一只火折子进去,“扑”的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掉了下去,瞬间熄灭了。 “伸一只手进去。”张海客道,他环视了身后的几个人,“轮到谁了?” “那小鬼。不过还是我来吧。”其中一人道,说着他脱掉外衣露出了手臂,张海客从背包中取出一只马腿剪,卡住那个窟窿口,压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问道:“留几寸?” “最多一只手掌。”那人道,说着就把手伸到了那个窟窿里开始摸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一旦窟窿里有什么异变,张海客会压下马腿剪,把这人的手剪断,弃卒保车。 但那人摸了几下,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就把手缩了回来,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臂上沾满了绿黑色的泥土,里面似乎非常潮湿。 “你摸到什么了,什么东西顶着这么一堵墙?” “是个人。”那人道,“这面墙的另一面,靠着一个人,是具革尸,里面全是这种烂泥。” “确定?” “我摸了一个东西出来。”那人把污泥蹭到自己的衣服上,摊开手是一团污垢,他们用水冲洗了一下,发现是一只怀表。 怀表已经完全坏了。张海客把它翻过来,看到怀表后面的钢盖上雕着一只麒麟。他翻开表盖,看到里面的针早就不走了,在表盖的内侧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陌生的男子。他看了看,却皱起了眉头。 “尸体是什么动作?”边上有人问。 “靠在墙壁上,脸朝里。” “那就好,这说明他不是被人活活封在里面的。”那人欣慰道。 “好个屁,他不仅是被人活活封在里面,而且封的时候,里面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有东西在追他,所以他背靠着墙壁。”张海客把怀表收进怀里道,“不管了,启开这面墙,是骡子是马,咱们牵出来遛遛。” 藏海花 第五十章 泥浆池 打开一个可以通过的洞用了不到十分钟,破坏永远比建设来得有效率。 张海客他们鱼贯进入并打起火把,进入砖墙之后,他们就发现这里的情况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首先是泥浆,砖墙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厅,除了他们这一面是砌砖,其他的部分全部都是大型的条石,但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石头,整个大厅里灌满了泥浆,四周有一条非常斜的石头沿,可以行走,那具尸体就坐在石头沿上。 他们进去的时候推动尸体,尸体倒入了泥浆里,张海客扶了起来,就发现尸体的关节还可以活动,穿着一身民国初期的衣服,绑着绑腿。他本来想好好看看尸体的情况,但很快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巨大的泥浆池子里,躺满了这样的尸体。 从尸体的情况看不出泥浆有多深,有些尸体被没顶,有些尸体泥浆到了腰部。泥浆发绿而且非常黏稠,让人作呕。 他们在石头的边缘上行走,走了一圈,就发现这个石头厅里再也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了。 “就这么点地方?”一人自言白语。 张海客说道:“边上的人淹没的部位高,中间的人低,这个泥浆池是个斗形,泥浆下面应该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口子。” “真他娘的。” “泥浆里的尸体都戴着护目和保护口鼻的东西,就算没有口子,他们也是在里面捞东西。但我倾向于有通道。”张海客道,“因为所有人都有绳子连着,而且,我们刚才的判断错了,这个口子不是外面的人想封闭的,是里面的这些人封闭的。你看,封口的痕迹都在里面。这些人把自己封在了里面。” “你是说,这泥浆里面恐怕有什么蹊跷吧,他们不想它上去害人,所以牺牲自己?” “我从来不会把干我们这一行的想得那么高尚。外面的地上有砖,那说明里面的人不停地在堵,外面有人不停地想挖进来。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我们得派一个人看住口子,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没有人会像张家人那样,挖砖墙的时候是挖,人家都把砖头往墙里敲,只有我们是往外挖的。你别胡扯了。” “我没有胡扯。”张海客突然吸了口气,重新拿出那只怀表,翻开来让他们看那张照片,“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几个人看了看都摇头。张海客看了看他们进来的窟窿,说道:“这人是小鬼的父亲,我小时候见过。” 扶起一具尸体,张海客用火把贴近尸体狰狞的脸,说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些尸体的脸和手,这些全部都是张家人,全部都有张家人的特征。” “啊?”其他人纷纷去看,一看那尸体的手指,果然奇长无比,顿时全都面如土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鬼的老爹死了我是知道的,但家族里对于这些死亡都讳莫如深,咱们这一次恐怕被骗了,这个地方是有人安排我们来的。” “谁?” 张海客回头:“是那个小鬼,我们一路过来被引到了这里,你们回忆一下,几乎全部是他提供的信息。”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小子,把我们全部诓到这儿来,难道是为了他老爹的尸体?” “干他娘,我上去拧断他的脖子。”其中一个怒不可遏。张海客立即摆手:“先等等,这些张家人死得太可疑了,那小鬼应该不是想害我们,而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些人的死状。他可能只是想弄清楚他老爹是怎么死的?” “不是。”另一个人就道,“过来看这里。” 几个人转头,看到那人已经跳入了泥浆里,扛起另一具尸体,他用力拧转尸体的头部,瞬间就把尸体的头拧了下来,十分轻松。 “脖子断了,这些尸体身上有很多伤。”他道,“这里发生过打斗,而且,用的是张家人杀人的方式。这些人里有一些是被谋杀的,而且,杀死他们的也是张家人。这是一个咱们家族内斗的现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关于家族内斗,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一点,但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些孩子还是有点无法消化。 “小鬼的老爹是被咱们自己家的人谋杀的?”其中一个人恐惧起来,“他娘的,他老爹死了,我们老爹还活着,我们的老爹难道就是凶手,这臭小子要骗我们到这儿来报仇?” 几个人又面面相觑,顿了一下,立即都往出口冲去,才冲到入口的地方,一下就看到闷油瓶蹲在入口的砖墙后面,默默地看着他们。 几个人急刹车,最后一个人直接滚下泥浆,几个人站住就开始哆嗦,其中一个人道:“小鬼,你怎么下来了?” 闷油瓶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他们。张海客还是比较镇定的,僵持了几分钟他就反应了过来,问道:“刚才我们的讨论,你都听到了吧。” 闷油瓶点头。 “是不是就像我们推测的那样?” 闷油瓶看着他,说道:“不是推测,当时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也在场。” 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真的是我们老爹杀了你老爹?”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老爹是谁。”闷油瓶道,“你们认为的我的父亲,其实也不是我的父亲。” “那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闷油瓶看着张海客,说道:“我需要下到这个地方来,我太小了,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你要到这里来干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闷油瓶道,“这个泥潭之下,有蜘蛛网一样的甬道,全都被淤泥灌满了,但每一段甬道都与各种房间相连,可以休息和呼吸空气。其中有几个房间有很多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用这些死人的装备,前进四到五个房间,就可以完成考验了。” “那你呢?” “我得走很深才行。”闷油瓶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说来话长。这里是泗州古城的遗址,最起码有四层岩层叠着埋在我们脚下,我们所在的只是第一层。这座古城,张家一直在经营,当年是因为一场洪水,古城就直接消失被淤泥掩埋了,所以里面的好东西太多。”闷油瓶道,“我要的东西,在最深的地方。” “你不需要帮忙?”闷油瓶说完之后,张海客就问。 “你们帮不了我。”闷油瓶道,“这里的一切你们都不了解,你们拿了东西快些回去,否则,危险不仅来自于这里,让张家人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张海客几个面面相觑,闷油瓶道:“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本想等你们自己遭受挫败,但是你们太执著精明了,还真的成功地下来了。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自己了。”说着,闷油瓶几步就跳人了污泥之中,一下翻了下去。 几个人看着几个气泡从淤泥中翻出来,扑腾了几下,闷油瓶就没影了,再一次面面相觑。 “怎么整?”其中一个说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只是,我们要是听他的,就算是输给这个小兔崽子了。咱们已经够没面子了,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凭什么听他的?”另一个人说道。 再次沉默,就见其中一人骂了一声,收拾了一下装备,也猛地跳了下去。 张海客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下去,心中暗叹,一股特别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但他还是跟着他们跳入了淤泥之中,向下潜去。 在淤泥之中下潜的感觉特别诡异,张海客没有多形容,他只说他憋了有三分钟的气,就摸到了绳索把他引到甬道边上,他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摸着甬道的边一路往前,直到发现了一个井口,井中全是淤泥,外面是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几个泥猴全部躺在地上喘气。 这好像是一家人的院子,显然已经陷入地下成了一个洞穴,但盆景、假山、鹅卵石的地面依然存在。 火把已经点了起来,不加以判断,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石厅,洪水冲垮了两栋房子,外墙倒塌盖在了院子上面,如今变成天花板的外墙已经倾斜了。张海客抹掉脸上的黑泥,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并没有看到闷油瓶。 “那小子呢?”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一边,只见地上有一道泥脚印,通往一边火把照不到的黑暗里。张海客想立即跟去,被人拉住:“那小子让我们别跟着他走,否则会非常危险。他说那条路,只有他能走。” 张海客不耐烦,心说这小子真的不要命了,连帮忙都不要,这就是小孩子的表现,他道:“毕竟是同族胞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能让他去送死。” 张海客顺着泥脚印跟了过去,几个人一路过去,就发现那边的墙角还有一个窟窿,通往另一个空隙。 张海客说这座古城完全被淤泥掩埋,有些地方的淤泥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变成泥土,有些还保持着黏稠的状态,只在很多比较大而封闭的古建筑遗迹中存有空气。前面张家人的前期探索,已经在可以行进的路线之间建立了通道,在淤泥中藏了绳索,只要进入淤泥里就可以摸到,从而在窒息前到达另外一个房间。有些房间之间距离过远,前人采用了挖掘盗洞的方式前进,总之因为古城里地质情况复杂,成为了一个由盗洞、淤泥下的绳索和各种通道组成的体系。 张家的前人在开始阶段采用了网状探索,但是到了后期,所有的路线都归为一条,显然目的性很明确。这是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批人的目的只是收集财物,但后来他们在收集到的财物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于是转为专心探索这个秘密。 那个房间的角落里,是一个甬道的人口,他们进去之后又进入了一个干燥的古遗迹中,已经坍塌了一半,能看到刀削一样的天花板,一半被埋进了泥土里,整个顶是倾斜的。 这是一个厢房,边上就是花园,看样子是一个大户人家,家境殷实,所以房子很坚固,虽然在洪水中倒塌了,但很多形状还得以保存。 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两个岔路口,继续往前延伸的墓道,变成了两条。从淤泥的痕迹很容易能辨别出闷油瓶走的是哪一条,但张海客却发现他们无法跟下去了。 因为这两个盗洞口,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是正常的尺寸,小的,却只能容下闷油瓶那样的个子。他们几个虽然看着身材比闷油瓶大不了多少,但却绝对挤不进去。 张海客百思不得其解,等他仔细检查了那个小盗洞后,他就发现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个盗洞的四周,泥土中有四块青石板,这是一个下水通道,直径已经被固定了,无法扩大。 难怪闷油瓶说只有他自己可以通过。 藏海花 第五十一章 他们的发现 张海客当时想了很多,遗迹本身存在通道,显然比自己挖掘更加便利,闷油瓶对这里这么熟悉,又说当时他也在现场,那么可能这条通道里的泥就是他自己清理的。 这个通道只有孩子可以进入,但由他一个人来清理这些泥土显然不现实,当时和他一起清理通道的张家小孩,应该不止他一个。 但这在张家是不符合族规的,让那么小的孩子下地,本身就是违反族规的事情。 刚才闷油瓶说过,他的父亲是他们所谓的父亲,这句话里似乎没有什么感情,那么,也许他是张家家族里没有人保护的那批亲生父母死在斗里的孤儿,强行被人利用,在这里做这些暗无天日的事情。 在倒斗这一行,无论多厉害,总有人死伤,张家也不例外,这些人的孩子,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生存状态。 说起来,张海客真没有关心过这一批人的命运。这些可怜的孩子和他们不同,他们生活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由专人照顾,平时完全封闭在院子里,无法接触。张家每一代都有一批这样的孩子,有些张家人没有子嗣,会在其中领养几个,认做亲生的。闷油瓶会不会就是这样被所谓的父亲领养出来的,被他的父亲训练后,到古墓里从事这些工作,进入那些大人不能进入的狭小空间摸出冥器? 黑暗,阴冷,一个**岁的孩子就要面对这些,难怪这小子是这样的性格。 不管怎么说,他们无法从这个通道中经过,边上还有另外一个盗洞,这应该是后来挖掘的给大人使用的通道。 这两个通道应该通向同一个地方。 张海客用手电照射看了看,两个洞的走向确实差不多,就带头钻入了边上那个大盗洞往前爬去。 张海客对我道:“这是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们爬进去快一百米才看到出口,出去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这两个盗洞通往的是两个不同的地方,我们和他失散了。” 他们从盗洞中爬出之后,进入到了第二个临卡,也是他们到达的第四个房间,这个比之前的简陋了很多,一看便知道应该是一座土地庙。 地方很小,地上有一层黄土,有半个巴掌深,铲开黄土可以看到青砖地面。 庙里四面都有佛像,一面是地藏王菩萨的像,左右两面是地方土地公,另一边是庙门,门两边各有一尊神像,估计是道教的。庙门已经被冲破,泥土从门中进来形成了一个陡坡,但因为这种庙宇很坚固,泥土只是堵在门口,没有冲垮庙宇。 在这座小土地庙里有很多东西,都挂在房顶上,密密麻麻的,地上则摆着水缸和一些杂物,水缸之中还有清水,不知道从何而来。 几个人简单冲洗了一下,围坐到板凳上休息,张海客便看到在一边的地面上画着什么。看四周板凳的痕迹,一定是有人在这里坐着休息时,用刀或者树枝之类的东西,在面前随手画的。 张海客再一看就看出,那就是古城的平面图,没有探明的区域和已经探明的区域标示得很清楚。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这人在画图的时候,给整个城市的轮廓加了一个边界圈,这个圈现在看起来,竟然是一只蝎子的形状。 而在没有探明的区域里,有一个点上放置了一块石头,显然,这个点,就是他们要到达的地方。 他们在这座古城中举步维艰,走过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挂着,说明都是震动的高发地带。但是,震动是怎么回事?进到这里来之后,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任何跟这个推测有关的事情。 “越往里走,离出口越远,也就越危险。”张家小孩中有一个忽然道,“我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既然那么值得经营,为什么不干脆把上面的马家端了,咱们张家那么厉害,那些逃兵绝对不是对手,把地方豪族一拔,自己取而代之,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啊。” “照你这么说,那张家干脆当土匪算了。”张海客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有点奇怪?”另一个人道,几个人转头过去,就看见他在摸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出现了很多红疹。 他挠着红疹,想了想,道:“水有问题。” “不是水,水我查过。”另一个人突然面色凝重起来,道,“是淤泥,这些泥有问题。” 张海客没有说话,回到了他们清洗淤泥的地方,然后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便道:“淤泥里有水银。” 张家小孩随身携带了解毒的东西,他们立即拿出小瓶子给自己擦上,其中一个道:“这不是一个古城吗?为何淤泥里会有古墓中常有的水银?” 大家心里也疑惑起来,那最先发痒的人忽然一下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小孩立即上去将他扶起来,就看到那人不停地发抖,手上的红疹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更加严重了。 “我们都没什么事,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扶他的人问道。 张海客将手指伸入那人喉咙里,使劲一抠,淤泥全都被吐了出来。 “他吃了几口泥,给他灌几口蛋清水洗洗肠子。” 可能这个张家小鬼水性不好,下来时吞了几口泥,为了不丢脸,硬忍着没吐出来,也亏得他咽得下去。 淤泥的气味本身就极其难闻,呕吐出的还混着胃酸,一时间熏得几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绿。其中一个去给他灌蛋清水,张海客随即铲起地上的土想把秽物掩盖住,铲了几下忽然就发现,那被呕吐出来的淤泥,竟然有东西在动。 藏海花 第五十二章 绝境 张海客拨开淤泥,一下就发现在他呕吐出的淤泥里,是无数细小的蚂蟥,这种纯黑色的蚂蟥只有面条粗细,在污秽中不停地扭动,好像一碗活着的面条。 张海客挑起来一条,发现那蚂蟥和平时所见的还不一样,上面全是小包,仔细一看就看见那些全是白色的糊着淤泥的卵,密密麻麻的。 张海客啧了一声,仔细看了自己的皮肤,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看到自己的皮肤之下,隐约有无数条细小的突起,上面细微的小隆起非常多。 没有任何感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其他人还在给那人洗胃,还在打闹怒骂,张海客喝道:‘“别闹了!我们要死了!” 那些人才安静了围拢过来,就看到张海客用匕首挑破了自己的皮肤,划下去很深,一条黑色的覆满了虫卵的蚂蟥才露出来。张海客用匕首挑起它,血四溢而出,滴落在地上,地上秽物中的蚂蟥全往血滴落的地方爬去。 挑起的蚂蟥在刀尖上不停地扭动,张海客表情都扭曲了起来,点起火折子就把它烧死。再看自己身上的其他地方,张海客几乎绝望了,他举目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全隐隐透着黑线,他的皮下几乎全都是这种蚂蟥。 “什么时候进去的?” “就是我们在淤泥里的时候,你们看看自己。” 其他人立即脱下衣服,仔细看自己的身体,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崩溃了,所有人身上全和张海客的情况一模一样,全身的皮肤下面,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没有蚂蟥。 “是从毛孔进去的。在淤泥里它们是休眠的状态,可能只有头发丝粗细,进去之后,吸了血才变大的。” “怎么办,这要是挖出来,我们就算能挖光自己也成肉馅了。” “用火烤,把它们逼出来。”张海客道。 “它们吸了血变得那么大,恐怕想出来都出不来了。” “闷死在里面也比它们把我们吃空的好。” 地下的空间和氧气都不够,否则张海客真想把水缸里的水给煮沸了。他们只能用火把贴近自己胸口炙烤,很快,空间之中便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道。 张海客觉得,烘烤之下即使这些蚂蟥不出来,也会在体内被活活烤死,但真如此操作之后,他就发现不对。 蚂蟥立即被温度所惊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的蚂蟥竟然全往他的身体里钻了进去。之前他只是觉得瘙痒,很快他就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他们只好作罢,其他几个人立即抓狂了,开始想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身体。 还是张海客冷静了下来:“别慌,这事不是绝境。”他看了看四周就道:“咱们族人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这些蚂蟥肯定已经存在了,他们都没事,我们刚才看尸体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封闭自己的裤腿什么的,说明他们有解决办法。我们找找。” 几个人开始在土地庙为数不多的东西中寻找,但东西实在太少了,一无所获,只有那个水缸。 该不是这个水缸里的水? 他们立即用水缸里的水再一次擦洗身体,这一次擦得格外认真和努力,恨不得把水从皮肤注射进去。 他们洗完之后,发现没用,于是全都冷静了下来,那些蚂蟥也随之不动了。 “那小鬼说我们肯定会死,会不会他知道这泥里有这种虫子?” “可是,他也跳进去了啊,他如果知道,那他是怎么克服的?” 张海客喘着粗气就想到了之前听闻的传言,闷油瓶是一个有着家族最厉害遗传的孩子。这种遗传虽然不是必需的能力,但只有遗传到了这种能力,他才能去一些特殊的特别凶险的古墓。 “他的血。”张海客忽然明白了,“他的血,他的血使得这些虫子不会靠近他,我操,上次他在这里,那些张家人是用他来采血躲过这些虫子。”他猛地站了起来,“别休息了,在我们体内这些虫卵孵化出来把我们弄死前,我们必须找到那小鬼,只有他能救我们。” 他们立即出发。 一路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起码有一天一夜,他们已经完全深入到了遗迹之中,但始终没有再发现闷油瓶的任何踪迹,他似乎走的完全不是这一条路。到了第二天晚上,张海客他们来到了这座古城已被探索的边缘。 所谓边缘,也就是说之前张家人的探索只到这儿结束了,这个边缘是一艘古船,陷入了淤泥之中。张海客在船舱里看到了三具孩子的尸体,堆在角落里已经完全风干,显然都是张家的孤儿,被取血而死,身上有明显的取血的伤口。 孩子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张海客一边觉得愤怒,一边也觉得力不从心,身上的黑线越发粗大,能清晰地摸到那些卵在皮下的轮廓。 “没有办法了,这里太大了,我们找不到其他的通道,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也许立即出去回老家,父亲他们会有办法。” “你也听那小鬼说了,被家里人知道我们到过这个地方,我们是会被杀掉的。”张海客就道,“再说我们出去赶到家还需要时间,到时候不说蚂蟥,鸡蛋都孵出来了。我们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什么?” “我们要在这里搞破坏,非常严重的破坏,让他来阻止我们。”张海客道,“这里的结构并不稳定,我们带了炸药,我们要制造足够大的震动,让这里坍塌,每两个小时炸一次,不管他在这个古城的哪里,他一定会来阻止我们。” “如果他不仅没来,而且自己跑掉了呢?” “那我们就死定了,所以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张海客道,“但我相信,他既然千辛万苦回到了这里,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的胜算很大。” 藏海花 第五十三章 爆炸之后的意外 结果,张海客使用自己的计策,进行了每两个小时一次的爆破,这些爆破不仅没有把闷油瓶引过来,反而触动了整个古城上方的机关。 张海客说道:“当年古城被淹没之后,当地的政府不仅没有去挖掘,反而在古城的遗址上方划湖封堤,往古城上方的淤泥中灌入了大量水银进行封闭,行为很是诡异。 “当时就有人推测,洪水突然袭击古城,似乎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有人想把什么秘密埋于这座古城之内,完全封闭起来。 “灌入水银之后,在水银之上又灌入了三合土,将整块被水银包裹的区域完全封闭了起来。” 张海客他们在古城的地下深处使用炸药,破坏了古城内部的沙石平衡,结果古城整体坍塌,当年覆盖的三合土上出现了大量裂缝,水银蒸气外泄,把地面上所有的植被全都杀死了。 闷油瓶当时已经出了古城了,发现了这个情况,才有了之前大金牙讲述的那个故事。 听到张海客说完这一切,我的整个头脑都有点发涨,张海客又说道:“这就是你们朋友曾经做的一些事情。” “之后,他就把你们救了出来?” 张海客点头道:“是,当然过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要是说出来,也会是十分精彩的故事,但一来古城之下的秘密我们已经知道了;二来其中很多东西虽然精彩,可你们两位也算是这一行里经历异常丰富的,那些奇怪诡异未必会勾起你们的兴趣。所以我在这里也略过不说,只说把我们救出来之后,他就和我们分开了。之后在家族中偶然遇到,也没有太过说话。你知道后来他能力越来越强,地位也越来越高,不久就不是我们可以说上话的高度了,从此也就断了联系。” “插句题外话。”胖子在这时候问道,“你说当时是民国,老大,你当时十五岁,您现在贵庚啊?” “问人年龄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张海客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你的推测肯定是不准确的。” 张海杏看了看我,似乎有什么触动,我也看了看她,她就怒道:“看什么?你叫姐就行了,有什么废话我宰了你。” 胖子转头看我,动了动嘴唇:“张奶奶的痛脚被我们抓到了。” 嘴唇还没闭上呢,“刷”一碗酥油茶泼在了胖子脸上,我转头就看到张海杏转身气愤离去。 “这么大年纪了,一点修养都没有。”胖子抹了抹脸道,“还好茶是凉的。”说着又问张海客,“你妹妹嫁人了没有?” “尚且没有,这事我妹妹基本不会着急。” “几百年的老处女啊。”胖子道,看了我一眼,“咱们离这种人最好远点,胖爷我可懒得伺候内分泌失调的女人。” 我问张海客道:“那后来呢?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这么说吧,你想知道这个人的生活细节,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他在我们家族内部也十分神秘,因为张家族长能接触到的秘密太多了,我们对于他的行踪也很难把握。张家在某些方面非常开明,但某些习俗却非常传统黑暗,不守族规那是要用私刑的。”看见我有些惋惜的样子,他立刻又道,“我可以说出他这么多年行动的脉络来,你听完之后,应该还是能有所启发,毕竟你是在他身边,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细节。” 我心说我知道个蛋啊,但他既然这么想,我也就不动声色。他继续道:“他**岁的时候,被人带入了泗州古城之下,当做采血和苦力,之后,他应该是了解到了古城中埋藏的秘密,那东西现在我也知道了,就是张家族长身上的信物。 “我是推测出来的,当时的泗州城有一次张家人的内乱,两派势力在城内暗斗,可能是一次刺杀张家族长的行动。那一次暗斗的结果是有人放堤坝把整个城市都淹了。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张家人查明事实,当时的阴谋者还控制政府将古城完全封闭了起来。后来古城被掩盖了下去,但张家族长的尸体上,有一个东西,随着尸体一同被埋入了古城之下。” 我听张海客说,那是一只青铜的铃铛,现在我们知道,张家对于六角铃铛是有研究和控制的,虽然他们还是无法参破其中的奥秘,但比起普通人,他们已经可以使用六角钤铛了。族长那只六角铃铛和其他的铃铛不同,第一,它非常大,几乎有牛铃一样大;第二,它发出的声音十分轻微,但人只要听到,就会神志清明,就是可以定住你的魂魄。说白了,就是它可以抵消其他青铜铃铛的作用。 当时族长佩戴这一只铃铛,肯定是用来避祸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张家的老宅中。有一间房间只有族长可以进入,每次新老交替,都是老族长在房间之中,新族长入内,带着尸体出来。遇上老族长没估准自己的死期,恐怕他们两个要在其中待上几年老族长才能死透。 在这个房间之内,摆放着中国历朝历代各种秘密,书籍卷首、文物神器,所有东西都是张家这么多年从地下带出来的不可现世的发现。 在这个房间之外有很长的走廊,通往房间的走廊和房间之中,挂满了六角铃铛,各式各样毫无死角,只要触动一个,人立即就会疯狂。 这个房间后来被挪到了张家古楼的最底下,放在了他们的祖坟之中,这里面的各种秘密也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重要的那个秘密,被称为“终极”。 这里很关键的是,张家族长死在泗州城内,之前的张家族长知道世界的秘密,而之后的张家族长只得到了一个强大的家族,但这个石头房间中的秘密,是这个庞大家族存在的使命和理由,从那一刻起,张家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危机也就开始显现了。 当时闷油瓶所在的那一批张家人,目的应该是想从泗州古城的地下挖出那一只六角铃铛,我们无法推测目的是好还是坏,只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家族内部造成了一番殴斗,这批人被人杀害在了泗州古城内。 但显然闷油瓶拿到了那只铃铛,他之后进入了张家古楼的房间之中,他知道了张家的使命和目的,也知道了“终极”的存在。 所以,他接下来的人生,只做了两件事情。当时张家已经分崩离析,他成为族长之后,开始重新履行张家人的使命。当时他使用了老九门的力量,然后,他显然亲自去看了,那所谓的“终极”。 再往回推断,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终极”应该是张家人很久之前就发现的一个可以说世界上最大的秘密的核心。闷油瓶本来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但后来他亲自去看到了那个秘密。 那山川之下的巨型青铜古门背后的秘密。 谁建造了那门?那门后面,又是怎样的一番世界呢? “好了,请允许我卖个关子,如果你想继续知道更多,那就加入我们吧。” “最后一个问题。”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上被说服了,我问他道:“闷油瓶留在雪山之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只青铜六角铃铛。”张海客道,“得到了这个东西,我们才能进入张家古楼,看到张家保护了那么多世纪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东西。” 藏海花 第五十四章 快速出发 请允许我记录一段流水账,从我答应张海客到我们四个人出发,又隔了两天时间。我们进了雪山,一路前进,两周之后,我们就来到了康巴落的外沿,那个冰川湖泊的附近。 风景非常优美,雪山、蓝天、白云,但我实在没力气去欣赏它们,走进冰湖前的一刹那,稍有的一丝感动,也被胖子和德国人子弹上膛的声音给破坏了。 我们一共是四个人,胖子、我、张海杏和一个很矮的身材像特种兵的德国人,德国人的中文非常好,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von,翻译过来就是冯。至于矮是因为胖子一直要求配一个矮的,说两米多高的德国人如果跟来,受伤了他只能把他切成两段运回来。 所以我就叫他“坟堆”,胖子叫他大粪,张海杏最规矩,叫他冯。 德国人很少说话,除非必要。和一般的德国人不一样,他十分善于变通,思维很快,但一路过来,我和胖子都说话很少,和他也就没什么交流。 没有心情交流。路实在太难走了。 在进入冰湖之前,我们还在冰湖之外大概三公里的地方,胖子和他都开始擦枪,给枪的所有部件上防冻油,再用油把子弹抹均匀了,重新装入弹夹之中。 闷油瓶的笔记中写了。这片区域的雪下面有奇怪的东西,他们觉得必须小心点儿。 我们进入冰湖,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只在冰湖的边缘看到了一头死鹿被冻在冰里,被吃得只剩下脑袋和骨架了。 一路过来从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形,高原上也不应该有这种鹿。 胖子举起枪,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就道:“是投喂的,你看,脑袋上有子弹打开花的痕迹,有人在山下打了带上来投喂的。” “吃成这样,是什么东西?”张海杏就问冯。 “不是说是狗熊吗?” “狗熊吃东西没有那么精细,吃得这么干净,这东西智商很高。”冯说道,他用枪托敲了敲冻住鹿尸体的冰盖,“看不到牙齿印,不然我会有结论。” “这么厉害,看看骨头就知道是谁啃的。”胖子道。 “冯有动物学的学位。”张海杏说道,“人家是副教授。” “我也有学位。”胖子就道,“你胖爷我有涌泉、足三里等的穴位,他是副教授,我也有副脚手。” “别扯淡行吗?”张海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点上烟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把弩箭,扯出箭筒挂在腰上。看我看着她,她就道:“老娘最讨厌带响的东西,这东西安静。” “装填速度是多少?” “敌人多就靠你们,如果只有一个目标,老娘还没试过用第二支箭。” “哎,这种大话我以为也只有我胖爷能说说,臭老太婆,你知道你胖爷我穿着开裆裤就开始玩枪了,你这话在我面前说也太不给我面——” 胖子突然闭嘴,因为我们都看到冰湖里,有一个黑影贴着我们脚下的冰盖游了过去。 这个黑影很大,动作很慢,看着更像是一条大虫子,而不是什么鱼在我们脚下缓缓地游了过去。胖子和我都看到了,冯和张海杏随后也看到,我们都站着不动。 冰盖十分厚,厚得完全看不清下面的任何细节,只能看到那东西大概的形状。 三分钟后,那东西从我们脚下游过,无声无息,如果不往脚下看,一定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看到冯开始发起抖来,一下把枪口对准了脚下的冰面。 胖子就在他边上,瞬间捏住了他的撞针,我看到冯的手指已经扣死扳机,如果胖子没按住的话,枪已经走火了。 冯还是不停地发抖,但好在他已经完全被吓蒙了,没有其他的动作。胖子也不一动不动,直到那东西离开。 那东西消失之后,我们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胖子把冯的枪拿过折叠起来,背在自己身上。 冯看向胖子,胖子就道:“对不起,大粪同志,你最好不要用枪。” 张海杏看着胖子,说道:“这儿不是你做主的。” “这里是冰湖,如果他刚才开枪,咱们已经死了,掉进湖里,我得把你扒光了拼命摩擦你,才能救你一命。”胖子说道,“看他现在的状态,枪还是在胖爷我身上比较靠谱。” 张海杏看着胖子,说道:“即使你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决定也应该是我来下。”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张海杏,显然觉有点不可理喻。我也有点意外,虽然一路上张海杏都很强势,但我第一次察觉到,她对于谁做主这件事情,似乎有点儿过于关注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胖子才叹了口气,把枪甩给张海杏:“好吧,胖爷我最尊敬老人了。” 张海杏自己背起枪,去安慰冯,胖子就对我做出一个他要崩溃的表情。 冯的脸色苍白,也没有任何反驳或者反抗。 “这个女人得吃个亏才能明白,在这种时候,谁做主并不重要。”胖子说着,又把自己的枪也拿了下来,折叠后放进背包里。 “怎么了?你这算是怄气?” “没用、拿着只是壮胆而已,你也看到了水里那个东西的大小,那东西的体格儿足够抵挡子弹。” 我一想真是很有道理,而且我们在湖面上,冰还那么厚。我一直没有拿武器,觉得他们几个都带着我肯定不用了,现在看冯这样,知道这家伙基本上是靠不住了。 胖子甩了把匕首给我,我反手放在最容易拔出的地方。张海杏走过来道:“我们要尽快通过这个冰湖,你们别拖后腿。” “好的。”胖子道,“师太你走先。” 我瞪了胖子一眼,心说关系本来就不是特别融洽,你就别给我煽风点火了。 “我们走直线。目的地是前面那个山口。用最快的速度通过,落脚尽量小心。”张海杏指了指远处。 我和胖子往张海杏指的方向看,我立即觉得不妥当,胖子就道:“我们对情况完全不了解,从湖的中间经过,如果遇到问题,没什么机会翻盘。” “在我们张家有一个原则,很多事情看上去很危险,但实际上却是最安全的。不要被表面的判断迷惑。”张海杏看向冯,后者显然稍微缓了过来,说道,“刚才那东西,应该是这冰湖中一种鱼类,体型那么大,应该是这里的人几个世纪投喂后的结果,人们不会在湖的中心投食,他们肯定是在近水的地方喂,所以湖的中心反而会比较安全。” 张海杏看向胖子,胖子看了看我,我琢磨了一下,心里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看我们两个既不出发也不表态,张海杏就道:“怎么,你们有其他想法?” “我的感觉不太好。”我说道。 “一般我们天真感觉不太好的地方,我们都坚决不去。”胖子道,“天真同志是有名的开棺材必诈尸的体质。” “你们存心捣乱是吧?” “小姐,你来过这种地方吗?”我看着她,海外的张家长于行动和做生意,似乎已经全然没有了闷油瓶那种发自灵魂的谨慎和小心。 “我做过的危险事情,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多。” “那是,您年纪那么大了。”胖子说道。 张海杏的神情不满起来:“张家人能存在至今,并不偶然,我们的行事规则都是以生存为最大目的,你不要小看张家祖辈积累下的智慧。” 我叹了口气,看着湖面,真的很想就这么跟她去了,但我心中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最后顿了顿,说道:“我以前是一个特别崇拜有这种智慧的人,但后来我开始相信我自己。对于这里的情况我们几个没有你那样的身手,没有你那样的反应速度,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智慧的基础是你长年的训练,而我们能活到现在,无非是耍一些小聪明、小把戏和小鸡贼。你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们,是不公平的。” 胖子也点上烟,看张海杏一直僵在那儿,脸都红了,就道:“师太,我知道你以前肯定指挥着一帮很厉害的人,我们两个傻逼实在太弱,要不,你和你的副教授走中间,我和我的天真从边上爬山过去。” “刚才那种生物,也许可以在陆地上活动。”张海杏说道,“你记得吧,笔记里有写。” 胖子拍了拍枪:“在陆地上,我们未必会怕它。”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说了,张海杏和冯走冰湖的中央,我和胖子按照我们的路线前进。 分开之后,胖子就骂:“我呸,你说是不是官僚主义?一个女娃子还想指挥胖爷往东往西,想得美。” 我道:“他们强大了太长时间了。” 从他们之前设的局就能看出这批张家人的轻敌和自视甚高。当然,如果是以前的我,他们这些伎俩已经够我瞠目结舌了,但如今,我真的变了太多。以前的我崇拜神话,现在的我一眼就能从神话中看出破绽来。 我们子弹上膛,看着张海杏他们涉冰而去,我道:“我们这样算不算不负责?” “人顽固呢,你负责也没用。”胖子说道,然后拍拍我,“胖爷我这段时间想通的是,人没法对别人的命运负责,谁也不是上帝。” 我们两个人沿着岸边前行,要比他们的那条路远上很多,也不好走。我们也不赌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踩雪前进,远远地看到他们早已把我们抛在了后头。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已经快到达了,而我们还遥遥无期,胖子就道:“臭娘儿们,这次要被她臭死了。” “好事。”我道,“你也不想他们一下就死了,那我们也傻逼了,大家平安就好。” 胖子道:“没怪兽,出点小事也好啊,摔个马趴什么的。” 张海杏身手极好,想来冰上的平衡和反应远在我们之上,想她摔跤是很难,德国人也很稳健,看样子穿了双好鞋。 又走了一段,我们这边也没发生什么危险,眼看张海杏他们就要到了,胖子也沮丧了。忽然,我发现不太对,他们那边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有了变化。 藏海花 第五十五章 往回走 我招呼胖子去看,胖子瞪起眼睛就道:“咦?他们在往回走,往回走什么啊?” “是不是有人在追他们?”我道。胖子拿出望远镜,一看之后就摇头:“就他们两个,很急,几乎在跑了,但他们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给我看看!”我抢过望远镜,一看之下就发现不对,“他们在脱衣服。” “脱衣服?两个都脱?”胖子问道。 两个人一边跑,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我看着奇怪,胖子更急了:“快快快,看看老太婆身材怎么样。” 我把他推开,调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想去看他们脚下的冰。 冰面上无任何异常,距离太远,望远镜也看不到冰下是什么情况,胖子端枪瞄了几下,也摇头。距离实在太远了,我们拿的枪在这样的距离下射击精度已经非常差,更别提用来狙击了。 一路看着他们跑到冰湖的中央,已脱得只剩下内衣了,再脱就成裸奔了。我心中纳闷,却也不见任何东西从他们身后追过来。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走到一半突然**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胖子道,“该不是疯了?” “咱们现在过去也追不上他们,除非他们往我们这个方向跑。”我道,“而且他们都脱成那样了,身上没有负担,我们穿得像乳齿象一样,滚都滚不过他们。” “不过去的话,咱们离得这么远,什么都看不见啊。” “狗日的,你到底想看什么?”我掬起一把雪拍了他一脸,一边掏出对讲机,对那边呼叫。 叫了半天没有回应,却看到两个人在湖中央开始乱舞起来,不停地挥动手脚,拍打自己。 “我明白了。”胖子说道,“这是雪疯症。” “怎么说?” “他们说看雪看得太多会疯的。” “我看是你疯了吧。”我对胖子道,“这时候说什么俏皮话啊。走着,还是得去看看。” 我和胖子又跑进冰湖,我心中又是郁闷又是忐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当时我再强硬一点,不知道那个臭丫头会不会听我的。如今他们要是真出事,我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是幸灾乐祸还是内疚。 一路狂奔,好在这两个家伙一直在湖中心不停地拍打,没有继续往其他地方走。 我们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跑到他们身边,其间无数次滑倒,到了的时候,我自己也快摔死了。 当时张海杏就只穿着内衣和内裤,冯几乎全裸。两个人已经筋疲力尽地躺在冰面上,还在竭力做拍打的动作。胖子脱下衣服给张海杏盖上,我也给冯盖上衣服,然后把两个人扶起来,就听到张海杏不停地用广东话说“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我看她的皮肤已经冻得发青,但没有烫伤烧伤的痕迹。冯用德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哪儿烧了啊?”胖子道,“是烧起来了,还是骚起来了啊,我看后者比较像。” 我没理他,看了看张海杏的眼睛就意识到,她正在产生幻觉。 作为幻觉受害者联盟的统治者,我知道在张海杏的这个阶段,她未必能听到我的声音,因为幻觉产生的时候神志一定不是清醒的。人无法使用理智来抵抗幻觉。 我看着他们跑来的方向,就对胖子道:“他们好像是中招了,你用望远镜看看湖的那边,看看那儿到底有什么东西。” 胖子用望远镜看了看,就摇头:“没有,什么都看不到,我得过去看。” 我道不行,两个人伺候两个人还行,如果胖子也中招了,我怎么去逮住他?而且他要脱衣服,这一坨肉油滑油滑的,我按都按不住。 我们俩先把张海杏和冯拖到离湖比较远的岸边,我心说:得,今天这么长的路算是白走了。我们搭起帐篷,给他们两个注射了镇静剂和解毒剂,也不知道是否管用。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筋疲力尽,折腾了一会儿,全都沉沉睡去,胖子也累得够戗,对我道:“到现在为止,胖爷我所有的预判都正确,这大粪同志要是两米多那位老兄,我真得把他切成两段才能扛回来。哎哟喂,可累死我了,这老外最起码也有一百八十斤,浑身肌肉,下次我背老太婆,你伺候鬼佬去。” 张海杏的身子也不像寻常姑娘的,她虽然瘦,但身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背着也没想象中那么温香满怀。 我点上烟,在海拔高抽烟更容易伤肺,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吸点尼古丁缓缓。我对胖子道:“下次咱们得强硬点,否则总给这些傻逼的错误埋单,他们死了就一了百了,我们可怎么办?” 胖子把枪放到膝盖上,看了看帐篷外就道:“臭老太婆那脾气,你就琢磨吧。小哥的笔记里说这儿的湖边有东西,天一黑就更麻烦了。现在还早,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弄醒,今天咱们必须进到湖对岸的峡谷去。” 我看了看两个人,镇静剂的效果我是知道的,我觉得一时半会儿这两人肯定醒不过来,但胖子说得对,我就道:“咱们指望他们自己走是不可能了,我们得做个雪橇,一路把他们拖过去。” 这里一片雪地,积雪之下全是黑色的石头,没有什么材料可以用来做雪橇。胖子道:“咱们得从那只鹿身上做文章。我在一个探索节目里看过,用动物的骨骼可以做雪橇。” 胖子体力不支,胖人的高原反应很大,我让他守着两个人,自己再次来到了湖面那头被冰封在里面的鹿的尸体边上。 我看了四周,确定那巨大的影子不在附近,就开始用小锤子不停地敲击湖面,想把死鹿从里面挖出来。 在长白山上我敲击过万年冰川,这里的冰好处理多了,很快我就把湖面的冰敲碎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的鹿的肋骨。 我继续用冰锥子撬出来七八根,等尸体真的露出冰面时,我忽然就意识到,这不是一头鹿。 我清理了一下冰面,往后退了几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发现这具在冰下的尸体,是一头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它看着好像是动物,但我却在它身上看到了无数铜钱大小的鳞片。它露出冰面的部分,似乎只是它身体的一小部分。 我猛吸了一口烟,就招呼胖子让他过来看。胖子完全不想动,但被我叫得没有法子,只好喘着气过来,一看我挖开的地方,他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你以前见过吗?” 胖子蹲下去,蹲着绕着那东西走了一圈,就道:“天真,这是一堆大豹子。” 藏海花 第五十六章 喇嘛庙 我蹲下来,看到胖子撬开几块冰,从里面掏出一片动物皮毛。 “这是雪豹,里面最起码有四只,冻成一块了,里面还有一些鹿的尸体碎片。”胖子道。 “怎么会这样,四只雪豹,它们是猛兽啊,是被谁吃的?”我道,“这儿难道还有比豹子更凶猛的野兽?” “熊会捕猎豹子,但这些豹子全都是被来复枪打死的。你看这些豹子的体型那么大,应该就是守着这个湖的猛兽。这里的村民饲养它们,让它们在湖的周围活动,保护这个湖不受外人的骚扰。射击这些豹子的枪威力很大,除了来复枪之外,可能还有手雷。” “你怎么能看出来?” “这些伤口骨头都炸出来了,整片肉都打烂了。”胖子道,“尸体不算新鲜了,这里这么冷,肉都变质了,恐怕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胖子看了看四周,就道,“我靠,有人比咱们先来过这儿。第一,人不少;第二,装备非常好,一来就直接把这地方的守卫给干掉了。” 他又看了看帐篷和峡谷的方向,说道:“糟糕了,你说,康巴落会不会出事情?” 我脑子里浮现出淳朴的当地民族被列强侵略,因为武器装备的差距遭到屠杀的电影画面,心里一颤,看了看胖子:“不管对方是谁,他们处理阻碍的方式非常野蛮暴力,咱们快点吧。” 我们用骨头和帐篷扎了一个简易的雪橇,把张海杏和冯裹进睡袋里,沿着湖边一路拖行。 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困难,但也不是那么轻松,走走停停,用了一倍的时间,我们沿着岸边到达了湖对面的峡谷。 湖面结冰了,但通往峡谷的那条河流,呈现出冰下河的趋势,在冰层之下还有水在涌动,有些地方冰层破裂,露出了湍急的水流,说明这里的冰面不稳定。 我们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面,有时候完全是匍匐着前进,就是这个动作,让我们看到了冰下的奇景。 我们看到在一段冰面下,有一排木头栅栏插在水下,木头栅栏前边全是人的尸体,最起码有二三十具。我们砸开冰层,看到水流中浸泡的尸全都烂了,但不是腐烂,而是被水泡烂了。 从毛发上能看出全都是外国人,有一些装备在水里泡着,而且,这些人几乎全都是**的。 胖子扯上来一把来复枪、一管子手雷,给自己别上,然后一颗一颗地去捡子弹。 “看样子,我们的大粪同志的战友们,曾经自己进来过一次,但失败了,才决定和张家人联合的。这批应该就是那批德国人的同伙。” “也没穿衣服,看来也是走的湖面的近道,所以中招了。”我道,“这批人应该是找到了这里,杀掉了湖边的雪豹,但在穿过冰湖的途中发生了变故,结果全死了,尸体摔进了水里冲到了这儿。” 我估计数量也许还不止这儿的这些,有些应该还死在湖面上,在那儿冻着呢。 胖子捡洋落,美得不亦乐乎,一点儿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意味,我问他:“你觉得这些人在这儿死了多久了?”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但也许会有幸存者,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老外不会抛下同伴的遗体,看这些死人的样子,我估计幸存者就算有也不多,而且都自身难保。”我道。 继续往前,很快,一路经过闷油瓶说的那些地方,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悬空的喇嘛庙的底下。 两个王八蛋还是没有醒过来,胖子爬上去,小心翼翼地推开入口,发现整幢建筑安静得简直是一片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和胖子千辛万苦把两个人背了上去,此时夕阳已经西下,白云贴在雪山边上,形成了一片一片的云雾。 我们在喇嘛庙中一个比较封闭的房间停了下来,点燃了烤火的炭炉。房间里面挂满了毛毡,可以使温度不流失,但我检查这些毛毡的时候,发现上面的灰多得一塌糊涂,都结成痂了。 “这儿的喇嘛不是很讲卫生啊。”胖子一边烤火,一边脱下鞋子,一股脚臭味扑面而来,“地上也全是落灰,按理说雪山上灰层非常少,空气非常干净,这么多落灰,他们每天要上多少香火?” 喇嘛庙里落灰多是应该的,但这里的灰的厚度和表面的痕迹,说明灰落了很久,而且是长时间无人打扫。 难道这个庙被荒废了? 我让胖子先歇着,自己一路往上,看到了当年闷油瓶说的那些阎王骑尸的毛毡。通往上层的门就在毛毡后面,楼梯也在,但那道门被封得死死的。 木头门非常黑,像是被大量的烟熏过,我尝试打开这道门,当年,那个奇怪的女人就是从这里爬出去的。但我发觉门被锁住了,门后应该抵着一根非常大的木杆。 我用匕首插进去,用力把木杆抬起来,推开门,一下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香料的味道。 门后是一条特别宽敞的通道,通道两边全是门,有点像旅馆的格局。 我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尝试打开,发现这些门背后的木栓都特别重和粗大,用匕首根本无法挑开。我只好原路返回,回到胖子那儿的时候,发现张海杏已经醒了,而且似乎已经恢复了清醒,正在喝水。 我想着我应该用什么嘴脸回去和她说话,是一摇一摆地晃过去说“你看,你这傻逼,不听老子的吧”,还是装作特别豁达地过去,安慰她说“我呢,也是脾气不太好,这件事情我们不用再提了。你身体怎么样”? 后一种也许她会对我有好感,可这母老虎我也不想勾搭,想了想,还是选用第一种好了。 我于是冷笑一声,走了过去,对着她就道:“醒了,你说你傻兮兮的,叫你听我的听我的,不听,你看,裸——” 藏海花 第五十七章 之前的情况 我没说完,忽然她手一动,一个东西瞬间拍在了我的脑门上,我哎呀一声,立即抱头蹲下来。 疼劲过去了我才看到,掉在地上的是她喝水的茶杯。 我一下就火了,骂道:“老太婆,老子把你拖到这儿费多大劲儿,你他娘还恩将仇报。” “你也没白拖啊,老娘被你揩了多少油,你自己心里知道。”张海杏道。 我呸了一口:“谁他妈要揩你油,你这二货奶奶。”说着,就看到胖子在一边笑,我心说,我靠,该不是胖子在我不在的时候猥亵她吧? 一想,胖子虽然吃喝嫖赌一应俱全,但基本的道德底线比谁都高,当然,他的道德底线是他自己的道德——我知道胖子应该不会下这种咸猪手。 胖子看我看他,就道:“咱小天真玉树临风小郎君,小姑娘倒贴的多得是,你这属于僵尸牛吃嫩草。” 看着张海杏的脸又黑又难看,我心说,算了算了,就摆手让胖子别说了,对她道:“别闹了,我真没吃你豆腐,当然你绝对是一个值得吃豆腐的姑娘。但你想,我们要把你们拖回岸边,又要扎雪橇要把你们拖到这儿来,没有时间做那些无聊的事情。不知道胖子和你说了我们一路上碰到的事情没,这儿的情况有些微妙,我们就事论事可以吧?” 张海杏看着我,脸色还是不好看,但已逐渐放松。我摸了摸头上的包,她才一下笑了出来。 我看着她笑得还是挺可爱的,胖子还想继续损,被我摆手拦住了。我把我和胖子一路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她听完,皱眉不语,我就道:“你们在冰湖上到底遇到什么了?竟然会产生幻觉。那些死掉的德国人,应该和你们遭遇的情况一样。” “是铃铛。”张海杏说道,“冰湖下面的冰盖,有一段悬空了,下面悬满了那种青铜铃铛,这些铃铛因我们走而发声,但由于冰盖的阻隔,这些声音很轻微。我一开始没有注意,等我发现自己身上开始烧起来了,我才意识到,但当时我自己的神志已经非常不清楚,我最后能作出的决定就是往回跑,我知道前面肯定有致死的机关。” “前面应该都是陷坑。”胖子道,“那批德国人肯定也是一样的遭遇,但他们选择了往前跑,全掉进陷坑里了。他们又脱掉了衣服,困在冰盖下面被淹死。你们和德国人合作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他们曾经派人来过这里?” 张海杏摇头,看向周围。我又把这里的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胖子就道:“你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的话,难道这儿真的是空的?” “小哥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这段时间里,这里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道。 当天晚上我们就在那个房间休息了一夜,特别安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早上,冯也醒了过来。 胖子先让冯吃了早饭,等他气色刚刚变好,胖子突然就发难,一下把他提溜起来。冯嘴里还嚼着面包,被胖子一惊吓,喷了胖子一脸。 胖子大怒,一下把他按倒在地上,就骂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冯莫名其妙,我就把看到德国人尸体的事情一说,冯才道:“那和我们没关系,那是另一个部门的队伍。” 胖子道:“狗日的,还有另一个部门呢?”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如果没有这一支队伍,我们公司也不会考虑收购裘的亏损资产。你放开我,我和你详细说。” 胖子放开了冯,他扭动被胖子弄疼的胳臂就道:“你很不礼貌。” 胖子瞪起眼睛:“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冯道:“我们公司收购裘的产业之前,已经挖了裘公司很多人到我们公司去,这批人进行了前一次考察,是另一个部门负责的。我们部门的头儿的思维方式是,必须和当地人合作,但当时另一个部门很冒进,他们独自进山,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我当时还没进公司呢,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但我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公司损失很大,光保险就赔了很多钱,这才要收购裘的资料和产业。” 胖子道:“那其他部门现在近况如何,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我们说?” 冯道:“那批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死在了什么地方。” “狡辩。” “我相信他。”张海杏说道,“我们对他们做过调查,有这方面的资料。” “这么说来,一年前那批人就来了,而且死在了这里,没有人收尸?” “湖里的陷阱,是很久以前就有的吗?”胖子道,“小哥的回忆录里没有提到啊。” “不管有没有提到,我们至少知道几个不合常理的地方。第一,一年前在这里死掉的人,尸体都没有被处理;第二,喇嘛庙里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今天我们进入康巴落看看,如果不出我所料,”我道,“这里也许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咱们这一趟有了变故。” 我们旋即出发前往康巴落,当时我心中已经做好了无数种准备,比如一个完全空的村子、村子消失了、村子里全都是老外,任何奇怪的未来,我都做了心理预设。 我们一路无话,沿途的景色没话说,犹如在仙境中一般。我们绕过几座山头之后,康巴落的村子,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但是,我们看到的景象,还是让我们始料未及。 事实上,我们没有看到康巴落,但这个村子也不是不存在,我们看到了同样的一片雪原,并且隐约能看到雪原之中,偶然露出的几幢藏族风格的古老建筑的顶端。 我们无法前进,雪地里的积雪比任何地方都要深,胖子往前走了几步,便发现这里的雪无法承载人的体重,一走就是整片整片地往下塌,露出雪地下面的巨大缝隙和孔洞。 整个山谷被冰冻了起来,康巴落被冰雪覆盖,永远不会见天日了。 我们抬头看四周的雪山,冯指着一边山上裸露得特别突元的黑色山岩就道:“是雪崩,有一次规模巨大的雪崩,把整个山谷都埋了。” “怎么可能有规模这么巨大的雪崩?”我道,“这好像是整座山上的雪,被整个儿抖了下来,铺到了这个山谷里。” “山体变热了。”冯说道,“那座山的地质结构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山体变热,把雪融化了。” 我们顺着冯指的方向去看那些岩石,胖子拿起望远镜,就对我们道:“我们得过去。” “为什么?” “好多人的骨头。那座山上,有满山遍野的骨头。” 藏海花 第五十八章 山下面的东西 我们绕着山谷边缘,几乎是攀岩一般靠近了那座裸露岩石的巨大黑色山体。 山体非常大,从远处我们能看到一条巨大的裂缝,横贯山体,在积雪满山的时候,这条裂缝一定被积雪冰川掩盖,如今,我们一靠近这座山,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这些地热的温度十分夸张,很快我们只能把衣服全都脱掉。 山上靠近那座山的那一面的雪,都已经融化了,到处是瀑布,我们穿过有大量冰凌的冷热交叉的地带,终于爬上了那座裸岩黑山。 手攀上去,山的温度让我们都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山上的岩石竟然是温热的,山好像被喷火器喷过一样。 “咱们是不是到了一座火山啊?”胖子道。 “就算不是,也是一座地热特别丰富的山,山下肯定有熔岩池,突然发生地质变化,把这座山加热了。” 我们顺着山腰往上,一路怪石嶙峋,黑色的岩石完全没有任何规则,不过这样反而便于往上攀爬。走了一会儿,我们便看到无数的小温泉眼,正在往外冒热水。 山上有一股浓郁的硫黄的味道,我们横着爬行了最起码有两个小时,天色变暗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那条裂缝的边缘。 这边有一个大型的平台,往山岩中凹陷,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无数的尸骨。 “这些人都穿着衣服,全是在这里被困死的,康巴落的村民。”张海杏说“看来,这个身在天堂的部落,终于失去了神的庇佑。” “说得那么矫情干什么,他们就是雪崩的时候逃上来的难民,在这里躲避的时候雪融化,可能被喷涌而出的有毒气体毒死了。” 我们戴上防毒面具,胖子第一个爬进裂缝里。裂缝有三四个人那么宽,一路通往地底,向下是一片漆黑。 “老天爷拿盗版光碟在这山上切了一道口子。”胖子说道。 我们依次爬进去,胖子就问:“领导,我们是往前爬还是往下爬?” “为什么要爬进去?”张海杏问胖子,“这山下面会有什么吗?” 胖子打起手电筒,照了照下面,就道:“天真,你看眼熟吗,这地方?” 我往下看去,就看到下面的山体缝隙逐渐变宽,在山体中只见横贯着无数的青铜锁链一路通往深处。 “长白山。”我说道。 “什么?”张海杏问道。 我转头,看看四周的山体,就道:“姑娘,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由我说了算,我来带你去看看,你们张家人所说的‘终极’。” 我们返回平台休整了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高原地带天黑得很晚,我估摸着黑到这种程度,最起码接近九点了。 我们分配了弹药、干粮和装备。胖子从尸体的遗物中找出几把质量非常好的藏刀,在岩石上打磨。这里腐蚀性气体很多,藏刀氧化得很厉害,但打磨之后立即锋利如初。 我选了一把最轻的,看到张海杏选的那一把,发觉自己可能力气比她还不如。不过我已经不会妄自菲薄了,老娘,哦不,老子有的是经验。 准备妥当,我们在温暖的岩石上睡了一晚,早上醒来,戴上防毒面具我们便开始进入缝隙,往下前进。 我们一共走了五天时间,才看到了缝隙的底部。 我们越往里走,缝隙就越宽,从山体最上部的三四个人那么宽,到了落底之后,山体之间起码有一座桥长的那么宽。无数的铁链横贯其中,整个缝隙犹如蜘蛛网。 底部是无数的落石,大大小小,高低不平,应该都是这条缝隙形成的时候,崩裂下来的碎石头。有些长的碎石头在掉下来的过程中,卡在两块巨大的岩壁中间,形成一座一座岩石拱桥。 我们在碎石滩上坐了好久才有力气站起来,脚踏实地的感觉太好了,顺着岩石滩往里走,很快,张海杏就惊呼了一声。 我抬头一看,便看到缝隙的底部尽头,乱石之后,出现一道巨大的青铜巨门,和我在长白山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耸立在我视线的尽头,手电光照去,无法照出全貌,只能看到门上烦琐的各种花纹,细节之丰富,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们走到青铜巨门面前,所有人都不说话,冯两股战战,一下跌坐在尖利的乱石上。 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我上一次看到这道巨门是什么样的感觉,崩溃,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可靠了。可是现在呢,我虽然心跳加速,但,内心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又见面了,我心说,我想不到,我在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再次看到这样的巨门。 长白山,喜马拉雅山,这些巨大山峦的底部,竟然都有这样巨大的门,这到底是谁建造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咱们没有鬼玺,也不知道机关,这门会打开吗?”胖子第一个开口问道。 我摇头,走上前去,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巨门的面前,我把手放了上去。 冰冷的,在这个极其闷热的缝隙中,巨门是冰冷的。 我摸着上面的花纹,线条太精致了,如此巨大的门要铸出这样的线条,现代的技术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想着,我用力推了推巨门,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我幻想着门随着我手的动作,缓缓被推开,但,事与愿违,门纹丝不动。 果然,开这道门的人,注定不会是我。 我退回来,坐到门前的石头上面,张海杏就问我:“你说,我们张家说的‘终极’,就在这道青铜巨门的后面?” “不是我说的,是你们族长说的。”我道。 “还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问你们族长去。”我道,看着那巨门,在这个距离看来,这门简直就是我眼前的整个世界。 会不会是任意门呢?我打开,就看到闷油瓶头发胡子一大把在里面啃蘑菇吃。 我连笑都笑不出来。 张海杏也去了门前,仔细去看门上的花纹,看来看去毫无收获,她一下一个飞跃,跳上了青铜门,开始往上攀爬。 花纹非常细小,根本不可能抓住花纹往上爬,但我看到张海杏的手上,戴了个好像是爪子一样的东西。 她很敏捷,一路往上爬得很高,一直到了门的顶部,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发现,又一路下来。 “上面也封得非常死,奇怪。”她道。 我和胖子看向她,她就道:“这种门非常重,一直压在岩石上面,时间久了就会陷进岩石里,上面就会出现空隙,但这道门没有。” “这说明什么?”我问她道。 她道:“要么这门没有想象的重,要么,这里的地基经过特殊的处理过。” “如果这门没有想象的那么重的话,那么也有可能是空心的是吧?”胖子扯出自己的手榴弹袋子,“来,咱们试试这门结不结实。” -十年之后!第一章 温度已经升高了。 我戒了一段时间烟,但是这时候控制不住又点上了一根。太阳正在升起来,露水和闷热的感觉让人有些焦躁。烟能让我冷静下来。 “也许他早就走了。”胖子在边上也抽着,“你知道他的脾气,咱们就是太纯良了,老被老人家骗。” “那他就算彻底得罪我了。”我想了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我并不知道如果这种“可能”真实,我应该恼怒,还是替他高兴。 潘子的墓碑在晨光中慢慢清晰起来,刚才有些灰暗的刻字,一笔一划的边缘我很熟悉,那是我自己写的。上面的描红都剥落了。 很长时间我都没有接受潘子不会在我身边了这个事实。如今,我接受了这个结局,十年后,即使没有他,我坐在墓碑前面,也没有任何一丝的动摇。 有人拼命想从石头变成一个人,而我,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块石头。 胖子在潘子面前倒上一麻袋纸钱,用打火机点起来,我从包里掏出几条白沙,压到纸钱上面。 “我操,这么有钱了还不给大潘整点高级货。”胖子道。 “这是给我自己备的。”我对他说,如果这次不成,那这些烟就先捎在潘子那儿。说句玩笑话,如果三叔也在下面的话,估计这两人已经把阎王爷整下来等着我 下去荣华富贵呢。我给自己准备点小爱好没错。 胖子在潘子墓碑前念念有词,我大体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也懒得听也懒得吐槽了。 一堆纸钱烧了15分钟才完全烧完,我站起来,胖子也站了起来,我们都看着对方。 胖子的头发鬓脚有些白丝了,但是他的气息一点都没有变化,而我变了太多。 不管怎么说,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是不可能错过这一刻的。 “走了走了,别矫情了。”胖子拍着我,“你得努力找回你以前的感觉,这是最后一次了,咱得开开心心地把这事给办了。” “我们出到公墓外,几个伙计正在不停地打电话,看到我们过来都迎过来,我晃了晃手腕,让他们下达命令,他们往各自的车队跑去。 外面的车队围得水泄不通,我走过他们,车灯闪烁,能看到车里一双一双的眼睛,都充满了**。 即使到现在这个时候,这帮人仍旧有时候会犯错误,这么密集的军队在这里集合,太引人注目。 有多少人了,我真的记不清楚,这十年里所有在我身边,愿意帮我的人,全部都在这条路上。这就是吴家小三爷的全部身家了。 我和胖子上到我的吉普内,副驾上的哑姐递给我对讲机。我拨通了频率喊到:“所有吴家堂口,按个喇叭和你们潘爷说一声:我们走了。” 满山遍野,我能看到的我不能看到的地方,同时响起了震天的汽车鸣笛。 “出发,我们去个凉爽的地方过这个夏天。”我把对讲机丢回给哑姐。 车队马达轰鸣启动,胖子看着窗外,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是小花的微信。北京和长沙的车队已经先开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十年了。 -十年之后!第二章 箭头 从杭州出去的这段路太熟悉了,我很快便昏昏睡去,我的疲惫感现在已经不像当年一样,如潮水一样让人想跪下不再起来。更像一种慢性病,你想起来他就在这里,你不去想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整件事情,我一直在做减法,从之前把事情不停的复杂化,到现在,我只专注了于自己的核心目的。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自己,你到底要什么,你是要答案,还是想要身边的人平安。 我现在要把这件事情结束。彻底把这个几千年前开始的无限不循环的阴谋结束掉。为此,过去的几年,我把伤害转嫁到了无辜的人身上。 只要结果是好的,我愿意成为最后一个像三叔这样的人。即使这样会带来自我厌恶。好就好在,只要直面面对,这些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环线公交车司机的最后一环,到达终点就下班了,反而可以看风景听音乐。 到达二道白河是一周之后,我把时间拉的很开,这样所有人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也可以减少他们心中的**。 二道白河非常热闹,很多年轻人在此聚集,似乎长白山景区在做一些活动,比起刚入行的时候,中国现在的无人区越来越少,公路越修越多,所有人的人都往荒郊野外跑,长此下去,汪藏海当年想隐藏的东西,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先锋休息了一天,就往山里进发,有个宾馆叫长白松,经理和我们关系不错,胖子直接安排在里面安置了一个临时总部,因为人实在太多,小花他们在附近的宾馆散落。那天晚上烤全羊就吃了30多只。 北方的夏天比较凉爽,在农家乐露天,老板推荐了夏天才有的刺老芽和牛毛广,胖子就觉得奇怪:“这丫不是咱铺子后院的野草吗?这能吃吗?” “怎么能是野草,这是种的,老好吃了。”老板是个大姐,“等下你大哥回来你可别乱说,小心他削你。他种的。” “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怎么能削顾客呢?”胖子就不愿意了。想了想还是没吃,撕了条羊腿过来。上面的孜然和胡椒配上皮的脆香,我看着他吃就流口水。 “削顾客是我们农家乐的特色。”大姐就乐,如果不是微胖,这大姐的条子比哑姐还顺,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就对我道:“这大姐也结婚了,咱们以后别来这家吃,换一家有小姑娘的。” “羊肉火气大是咋的,老瞄人家,大哥是得削你。”我看着也乐,小花就从门外进来,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提着两瓶葡萄酒。问我怎么也东北腔起来了。搬了凳子坐下,小花就轻声道:“先锋有发现。” 说着在桌子上放下一件东西。 桌子是比较简陋的杉木废料压出来的铁脚桌子,凳子是塑料带靠背的那种,大排档常用的。胖子要用两个叠一起才能安心坐下 那是一枚形状奇怪的箭头,和我在爷爷骨灰中发现哪些箭头,一模一样。那些箭头在爷爷体内埋藏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我们怀疑这些箭头来自于某个不知名的古墓。而这个古墓,一定和最核心的秘密有关。 我记得开馆看到爷爷骨灰坛时候,我自己的精神状态,如今看到这枚箭头仍旧心脏压抑,箭头锈的厉害,上面还有很多腐朽的木皮,应该是从木料之中取出的。我看向小花,想听他说出来龙去脉。这枚箭头,是从何处取得的? 此篇发表于2014年10月14日 -十年之后!第三章 林场 小花告诉我,这是从一个老乡家里找出来的。自从吃过亏之后,我都会有事先在老乡家里先收一遍东西的习惯,从收到东西,能看出很多的文章来,这个地方以前的经济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传说。这些碎片很多时候能拼揍出很多信息。 “这人叫苗学东,老爸是林场的工人。这枚箭头是从一根朽木中年挖出来的。他老爹有锯木头的时候发现的。他说这样的箭头,在他们林场的一些老木头里时常能找到,都烂成疙瘩了。” “林场?”胖子转头问大姐:“大姐,你们这儿还有林场呢?” “东北哪能没林场?”大姐头也不抬。 “还在砍树呢?能给咱们子孙后代留点树吗?”胖子怒道:“你不知道树能生产氧气以?没氧气胖爷怎么活?” “你有能耐你去林场嚎叫去,又不是我砍的树。”大姐大怒道。 胖子嘀咕着,回头看小花:“这大姐知道林场在哪儿,呆会让她带咱们去,阿花你接着说.” “我不叫阿花。”小花抚了抚额。 我点上了烟,让胖子别打岔。 “那林场的地下有很多枯树,挖开地面,一层一层的烂木头。”小花说道。“都是当年建设兵团从深山里运回来,木质有问题或者因为调度问题没有加工运出去的,堆积太久之后就腐烂了。苗学东说,那些木头时肯定还有这样的箭头。” 树干中有箭头,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发生过争斗射入树干内的,箭头的制式有可能是当年蒙古人和万奴王最后那场大战时候使用的。如果大量的树木都有,这些树木应该来自于一个统一的古战场。 那个地方一定有线索。带着这么多人,走之前的那条路上雪线,并不是特别明智。我需要对这里的地形更加了解。我并不急,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好久,我甚至可以在这里过个暑假。 叫上了人,让大姐带路,带着苗学东我们就前往林场。 车开了好久,绕着山路越开越窄,好在这个年代没有土路了,水泥路到了半山腰一个大铁门,打开开进去,里面是一片很大的开山出来的平地,上面堆满了零零星星的木头,苗学东说,最近也没有太多木头了。 正在庆幸路还能继续走,吉普车继续往前,上了一条杂草丛生的泥路,很快来到了林场的后门,我们看到了一扇更老更小的铁门,铁门完全生锈,上面爬满了菟丝子。一边的铁门有一根转轴已经生锈断裂,一扇门几乎是挂着。上面有四个字:严防山火。另一边菟丝子无数层爬满的砖墙上,似乎有一声已经烂成泡的板子。 “后面是老林场。”苗学东说:“东西在老场区。” 我们上去扯掉菟丝子,那个年代的锁就是用料足,虽然全部锈了,但是还结实的要命,看林场里没人,我们用衣服抱住手抓着菟丝子翻了过去。一边人把工具丢进来。 进去就是过膝盖的杂草,我们能看到里面是一个小一点的全是杂草的广场,没有木头,只有几个低矮的厂房。 “有问题。”我刚想往前走,就看到胖子蹲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道。 胖子看了看正在爬进来的苗学东,喊道:“这林场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十年之后!第四章 王盟 “发生过什么事?”苗学东很纳闷,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个本地的年轻人,显然不明白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干嘛。“没发生过什么事啊?” “那你们干嘛把这门锁起来,这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胖子说道。 “嗨,老板,你这关注点也太怪了。这里面难道还有野兽不成?”苗学东径直就走入草丛里,一路走到广场的中间。 我点着烟,看着严防山火的字样在各处都有,内心一点没有愧疚。 看胖子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放松,苗学东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在门口纹丝不动的我们。 我蹲下去:“胖子,要是真没事,咱们一群神经病的名声肯定会在乡里传开的。” “天真,胖爷我打了半辈子手枪了,视力会下降,但是眼睛抓东西只会越来越毒,这地方不对劲。”胖子回头,他对我的伙计都很熟悉,叫了一声:“坎肩!” 坎肩也是当兵的,我的队伍里有不少退伍下来的伙计,都是散在这一行,听说潘子的事情对我有好感,聚集过来的。潘子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即使不在了,他的影子和过去还是会成为一种力量。 “胖爷,您说话。”坎肩弯下腰。 “东北角那棵树,边上三寸,别打偏了。”胖子说道。 我和小花都看着,这么多年了,胖子要严肃起来,还是要重视的,就见胖子刚说完,坎肩反手掏出弹弓,手反弓扯到极限,“啪”拉出一道破空声。 这种土质弹弓威力极大,就听到“哎呀”一声,一个人从胖子说的那棵树后翻了出来,捂着脖子翻倒在地。 这人翻出来之后,广场四周的大树后头的草丛和灌木后面,立即就有了其他动静,看样子藏了不少。 “自由射击。”胖子哭笑不得的看着站在中间的田学东,一边坎肩用弹弓一个一个的把草丛后面的人轰出来。皮筋每一次破空声,就听到惨叫,躲着的人被打中不同的地方,疼的上蹿下跳。 一共十七个人,全被打散了。跑出来之后,有几个还想往我们这里冲,我几个刚甩出甩棍,这些人就改变主意了,回头往广场边缘的林子里跑,很快跑的连影子都不剩,就剩下苗学东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来到苗学东边上,就问:“这些人是谁啊?” 苗学东看着跑远的几个人,结巴道:“不认识,不是本地人。”就听到林子里有人在叫:“吴邪,你他妈等着。” 我立即就想了起来,这人是谁。 “我不可以有敌人。”这几年来我一直贯彻这句话,因为我需要在这个事件来临的时候获得最大的帮助,破去所有的阻碍,所有盘口的人全部出动,这很容易让人觉得我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从而引起行业内部的警觉,这个时候阻碍往往会出现。 我没有精力再去对付这些人,所以我一直以来坚决不树敌,也常常倾巢出动,让人感觉我是好大喜功之辈。都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但是无论我怎么做,有一个人一直把我当成敌人。 而这个人我无法对他如何。 他的名字叫做王盟,我入行之时,是我店里唯一的一个伙计。我回来之后,他在我铺子的原址上开了一家店叫做王子规矩,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回来。 就像丧偶的人终于忘记了过去,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死去的另一半又突然出现一样,他对我的回归非常的不适应。 吴邪不在的时候,王盟在各地都要受到“死去”老板朋友部下的照顾,吴邪回来了,王盟不再是王老板,又似乎得回到柜台后面去扫雷了。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这小子也第一次开始抗争起来了。 他知道我太多的事情了,知道这个时间,这群乌合之众不像是来找我置气的。也不知道想干嘛。 我决定不去理会,摆头让所有人抄起家伙,问苗学东:怎么整? “这底下全是烂木头,挖开就是一层一层的,这个林场那么多年都埋在下面。我爸说,他肯定记不清木头是从哪儿伐来的,但是他记得他找到这箭头的时候,那根木头是在林场的东北角。” 我们来到东北角,就开始锄地,小花看着王盟跑掉的方向,忽然有些发愣,说道:“你们看这座山,像什么?” -十年之后!第五章 火车 我顺着小花的目光望去,我们就在山腰,能看到山坳对面的山势挺拔,因为以前是林场,这附近的树应该已经被伐过一遍了,长的都是树龄不够的小树。但这座山不大,并无什么奇特。随即我就看到了小花说的那座山。 是在我面前这座山的后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大山隐没在云雾中,能看到山顶的白雪。 这座山看着离我们就很远,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目测都那么远了,实际距离可能更夸张,山的形状,很像一只印玺,这就是吸引小花注意的原因。 “这座山离我们要去的山是不是同一个方向?” 如果这座山在三圣雪山附近,或者在同一条山脉上,这个形状就可能不是巧合。 小花用手机把山的照片拍了下来,问苗学东那是什么山,苗学东摇头:“现在年轻人都把目光往外看,谁还关心家里的山,而且这种山,这里有的是,得问老猎人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找不到了。”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当年我们进到这种地方,还能找到老猎人,89到90多岁,往往还能寻访到一些,十年之后,我知道所谓的老猎人,可能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花一周时间往里走走看,靠近这座山,应该能看的更加清楚。 另一边已经挖开了,地表被铲开,挖下去一米多,就开始出现碎木头,腐烂的木头碎屑和泥土混在一起。木头虽然已经腐烂的酥软,但是要挖开还是很困难,时不时遇到坚硬的部分。 很快这些人都筋疲力尽,我们已经算是体力非常好的城里人了,但纯体力活还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接过(结果)一直挖到天黑,只挖出一个看上去很寒酸的大坑来。 想想当年秦始皇挖个陵要动用70万人,也是不得以的。 又叫来另外一队人,干脆就搬来帐篷在这里睡下来,生上篝火,一边还有人像淘金一样用筛子筛这些土和木头。 挖到六米左右,下面就没有木头了,再往边上挖,天亮的时候,有人把睡袋里的我摇醒,让我看发现的东西。 又一枚箭头,还是湿的,应该刚刚筛出来,我出去在天光下看,和我爷爷骨灰里的一模一样。 整个林场已经被挖的不成样子了,这个箭头是在最开始挖的十米外地下发现的。同时挖出的还有很多松果,说明是落叶松。 “得至少咱们知道这些箭头射入树杆的地方,有很多落叶松。按照这里原始丛林落叶松的保有量,至少咱们需要搜索的范围已经减少了一半,只要200年就可以找完了。”胖子说道:“胖爷我从现在开始每天打打太极拳,能帮你对付30年,剩下的日子加油!” 我白了他一眼,抓了一把晒(筛)出来的各种松球壳,小石头,“当年伐木的路线如果能知道的话,还能缩小范围。”实在不行,只有按原路硬上,哪条路我还依稀记得,不过如果是这样,现在就得出发了,因为一旦下雪,地貌会变化多端,无法分辨。 “铁路。”小花忽然说道。 我们转头看他,他道:“所有林场的伐木路线,都沿着铁路,铁道兵在前面架设铁轨,后面的建设兵团跟着伐木,所有的木头都是小火车运出来的。” 这里的小火车是指专门用来做特种运输的火车头,比正常的火车头小很多。 坎肩一声令下,这批伙计丢掉家伙就开始在草丛里找铁轨。 很快铁轨就找到了,已经生锈,下面的枕木还在,枕木下面是碎石头。也长满了杂草,但因为是碎石的关系稍微稀疏一点。 铁轨在广场上横穿,通到一边一幢已经没有顶的破败砖屋内。另一边往王盟刚才跑的方向延伸过去。 “咋弄?”坎肩问我。 我啧了一声,问小花道:“你财大气粗的,知道哪儿有卖火车的吗?” -十年之后!第六章 菟丝子茧 小花冷冷的看着我,显然不想理我。其他人则期待的看着小花,希望他真能买一辆火车来。 “专心点。”小花后来说。 他确实老是在提醒我专注,这个修正其实也是能让我撑下来的动因。最后当然是没有火车卖,而是清点了一批人,一共十二人,沿着火车的铁轨一路往里走。 找人借了将近二十匹骡子,一半骑一边驮着补给,我们就出发了。 这十年来这样的旅程我非常熟悉了,穿着已经发胶但是还是特别好用的冲锋衣,整顿好所有的鞋子,帐篷,防蚊器械。三把白狗腿入鞘横在骡子背上,自己腰间和背包侧面。小满哥带着三只獒犬,吃饱了油水,一行就往原始丛林去了。 一路无话,一路走了四天,已经进入原始丛林腹地,只路过了一片明显看上去树龄不够的松树林子,小花说不可能是这儿,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这片被砍伐过的林子离林场只有四天,是最近的一块松树林,应该是最早被砍伐的,最早的树都用来盖林场的房子了,我们从地里挖出来的朽木肯定出自比这里更深的地方。” 于是继续前进。 晚上的林子又潮湿又阴冷,篝火燃烧着,煮着方便面,小满哥每天都有收获,不是野兔就是山鸡,坎肩和胖子都好野味,两个人每天烤着不同的东西,我这几年已经吃不了太多肉了,只能吃最开始的一两口。 一周之后,我们来到一处山坳,胖子首先咦了一声,其他人也全部停了下来。 山坳之中有一团巨大的菟丝子,密密麻麻,像一个巨大的茧,这团菟丝子的周围有很多“毛棍子”,就是被菟丝子完全缠绕,死去的枯树。菟丝子也都死了,黄黄的死(丝)帐一样的一大片。地上的野草枯萎发黄,但是特别的高,显然枯萎之前疯长过一阵子。 我们都被这个菟丝子茧吸引了过去,走进看时候,发现这个茧实在巨大,里面似乎是一块巨石。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的直觉告诉我,看四周是一片松树林子,稀稀拉拉,又有这么奇怪的地貌,两边山势平缓,这块石头突兀的在山坳里非常奇怪。 四处开始用金属探测器扫地下,很快就有发现,翻起土表筛土,几乎没多久就出现一些铁疙瘩,不是古代铠甲的碎片,就是兵器的铁渣、箭头之类。 “是个古战场。”胖子做出霍去病的样子,转头指着一面的山,“这块巨石应该是在一边的山上,蒙古人的队伍进到这里之后,万奴王的军队推下这块巨石,然后跟着巨石冲锋下来。” 是埋伏战吗?埋伏战的话,应该有很多落石才对,一块巨石,应该是攻坚战,我胖子的方向,说道:“万奴王的军队在守一处重要的所在,蒙古人攀山进攻,马上就要攻破的时候,才需要一块巨石一路碾下。我们从这里上山,大家睁开招子。山头上肯定有东西。” -十年之后!第七章 裂缝 从山脚下直线爬上山头,对于普通人来说极为困难,但是对于小花这种可以在悬崖甚至反坡上攀爬如飞的人,这种攀登就和玩似的。 十分钟后小花一个人已经远远爬到了前头,我们一行人看着他踏春一样的行径,非常愤慨。 “年轻人就是腰好。”胖子喘着粗气说道,他的体力也大不如以前了,“想当年我在东北倒斗的时候,这样的山一天七上七下,都不带出汗的。” “胖爷,您之前也在东北混过?”坎肩想帮胖子背东西,被胖子一手推开。坎肩就问:“那您知道不知道东北的四大舒坦是什么?” “这谁不知道啊。”胖子道:“他娘的不就是穿大鞋,放响屁,坐牛车,看大戏吗?我告诉你,其他我不知道,放响屁这事,有一次差点把你们东家的小命放没了。但胖爷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贯彻这个革命传统。” “牛,胖爷果然见多识广。”坎肩拧开一瓶白酒,“我也在东北混过,我和大哥心连心,必须喝一个,来来来来。” 酒很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坎肩把胖子身上的装备接过大半,顺手把酒递给胖子。“胖爷踏实喝。” 我赞许的看了坎肩一眼,胖子抿了一口酒,打了个激灵,夸我道:“你比你家三叔厉害,你看你这些个伙计,各个人精似的。坎肩,等进去胖爷给你摸好东西,保证比你家东家的货色还好。” 刚说完其他人立即上前,递烟的递烟,接背包的接背包。 小花在上头打了个呼哨,我们加快了速度,来到山头附近,从树杆之间望出,正值落日,夕阳晚照,整个山谷铺满霞光,照在莽莽山林之上,好像树冠上每片叶子的下面,都有一群金色的萤火虫。硬是有波光鳞鳞的效果。 —边月亮已经升起,气温下降,满身的臭汗有点发凉。 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就能看到一条清晰的轨迹,知道山下那块巨石是如何滚落的,撞到了那些地方。因为山势隔着一段距离就有巨大的凹陷,显然是巨石翻滚捶击形成的。 “这山谷之中菟丝子长的那么茂盛,会不会因为这里曾经血流成河,土壤里全是蒙古人的尸体。”坎肩问。 “打住。”我说:“他娘的,这几千年前的事情别往今个说,必然有别的原因,我们只要继续在这里探索下去,总能有发现。” 我们所处的坡上都是碎石和沙土,树木不高,胖子向我点头,之前我们在云顶天宫附近的山上都看到这样的地貌,如果万奴王曾经在这里据守,那么据守的东西应该就在我们脚下的碎石下。 扯出雷管和火药,我离的远远的,胖子发自内心的爱炸山这项运动,到现在炸药的技术远比之前的现金(先进),小鬼们都很兴奋,就像过年要放鞭炮一样。 我和小花合计了半天,来到一边的林子里,这地方最安全,我就喊:“小心把山头崩下来把你们都埋了。” “哎呀放心,现在这叫定向爆破,爆炸往地里打,把碎石炸开,直接炸出一个深坑。”胖子道:“胖爷我的技术你们还不了解吗?” 我和小花往林子边缘退,我挠着头还是觉得胖子要出事,小花猛拍我肩膀,我转头一看,立即叫胖子停手。 我们一路后退,不知不觉就退到了一条山体裂缝的边缘,这条裂缝在山岩上,如此突兀,一看就知道成因有异。 -十年之后!第八章 鲶鱼 胖子过来看这条裂缝,裂缝大概两人宽,相当夸张,山岩露出。这种缝隙除了地震不可能形成。 因为形成时间久远,所以裂缝下方的缝隙壁上有很多小的灌木,往下极深,踢了块石子下去,一路撞击缝隙壁能听到很深处还在撞击。 这是一道大山上的伤口,似乎通往山的中心。 顺着缝隙往上走,缝隙越往上越宽,一直往山顶劈去,看来这条缝隙再发展下去,会变成一道一线天一样的地貌。缝隙中鸟粪和泥土形成—块一块的植被区,越宽的地方,植被越大。有碗口粗细的松树长在缝隙内。 再回到发现缝隙的地方,小花小心翼翼的试探缝隙壁上突出的岩石纹路,往下爬去,他速度很快,下到黑暗与光明交接的地方,他打开手电。 “水! ”他失望的喊道。我同时也看到水面特有的反射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水说明下面被堵住了,可能是落叶和泥沙混在一起,然后雨水浇灌形成了缝隙里的水池。 不管这里是不是通往地下的一个入口,肯定也无法进入了。 “水是活的还是死的?”胖子问道。 “怎么看? ”小花问道。 “你整点头皮屑到水里,看是不是在缓慢的流动。” “我没有头皮屑。”小花怒道。 “少他妈废话,是人就有头皮屑,又没人会笑话你。”胖子道。 沉默了半响,小花在下面叫道:“是活水。” 胖子看向我,轻声说:“是活水说明是地下水,这里温泉很发达,到处都是地下水系,我们上次去的那个皇陵是有护城河的,说明之前那个巨大的地下火山口中也有暗河存在,这是个线索。” 我点头,知道他想干嘛,招手让人扛上来一只木桶。桶中是几十尾八须鲶,每条八须鲶的鳃上部有一个gps定位器。都是从华强北那些80块批发的电子表上拆下来的,用蜡封好了。吊下裂缝,让小花全部都倒进水里。 “可惜了。”胖子心有不忍,我挺惊讶的,年纪大了,是不是都会心软一些。胖子就道:“辣椒放蒜头炒了之后放汤,味道肯定好。” 当天就不炸山了,怕裂缝扩大,整体山开裂塌落,小哥还没出来,我就先长眠在此,太亏了。 回到山下砍一些枯树和菟丝子生起火,等着第二天看结果。 胖子想探究这里菟丝子为何如此茂盛,没有什么结果。我一直闭目养身(神),一日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了电脑,看那些鲶鱼的下落。 出乎我意料的是,所有可以找到的鲶鱼信号,都分布在一个狭长的区域里,像一条蜈蚣一样,趴在我们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区域里。 gps只有露天才能被识别,一条狭长的分布,有可能是一条地上河的河滩。胖子觉得没意思,坚持要在这里炸山,我和小花一合计,不管怎么说,必须去看看。 于是兵分二路,我和小花带看坎肩走到黄昏,来到了gps信号所在, 翻过山头我以为我会看到一片湖泊或者一条小河。 结果我看到的是一片森林,非常密集的植被,没有任何的水系。 “奇怪。”我看了看ipad上的信号分布,鲶鱼就在这片森林里,难道,这片林子里,有很多和地下河相通的水洼不成。 日落之前我们走进了这片森林,森林中繁茂的灌木和松树之间的地面上,爬满了菟丝子,犹如一张巨网铺在地上,难以行走,坎肩用刀开路。 我越发觉得奇怪,一直走到深入,枯树越来越多,菟丝子顺着地面爬行铺了厚厚的一层,几乎覆盖了整个林子的地面,而我们也看到了在这些菟丝子包裹中,是一口一口破败的古井,分布在林中爬满藤蔓,井与井之间不过一仗开外,数量成百上千,犹如一个一个坟头。 -十年之后!第九章 井 坎肩看到这壮观的景象,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花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很多的意思,这荒郊野外,会有那么多的古井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也确实离奇。 “当年蒲鲜万奴的部落在这里隐藏,想必也不会常年躲在地下,在太平日子里,部落里的人在地面活动,确实需要凿井取水。” “这是凿井取水成瘾吧,这么多井口整块地都挖成麻子了。”我默默的数了我肉眼能看到的井口,不下百来个。 “会不会挖完—口,取水取干净了,再挖下一口?”坎肩问。 “地下水都是连成一片的,又不是猪尿泡。”我来到一处井口,拔出大白狗,砍掉上面的菟丝子,把被菟丝子遮盖的井口露出来,菟丝子都爬到井内很多,井不深,下面全是落叶,已经没有水了。 看了看pad上的gps信号,那几条鱼就在这块区域,难道落叶之下是水吗? 坎肩找了块砖丢下去,砖扎扎实实落在落叶上。是实地。 井是普通的石头井,用碎石头一圈一圈围起来的,上面都是青苔,我爬上去想跳下去看看。被小花拦住了。 “你要不要这么拼。”小花皱眉看着我:“你不是来送死的。” 坎肩就点头道:“东家,送死我去,背黑锅你来。”说着就跳了下去。 下面的落叶很深,他一下去就到了脚踝,直接踹开落叶,就看到井底落叶下,很多的坛子。似乎大部分部是破的。 坎肩翻起一个相对完整的丢上来,我一下认了出来,这是泡猴头烧的酒坛,之前在墓穴之中见过不少。 东夏人爱喝这种酒,难道这些井口,部是用来冰镇烧酒的,这里的地下水很多雪山融水,冰凉刺骨。 “讲究。真他妈讲究。”小花看着那些井口,竟然露出了少许羡慕的表情。 “你这个资产阶级大毒瘤。” “人追求一些小小的幸福,比如说在夏天喝到冰镇的烧酒,并没有错,在这种大山里,没有这样的东西,是很难熬的。”小花闻了闻罐子,还想嗅出一些酒香来。 继续翻上罐子,下面的沙土是干的,这里的井水,早已干涸数百年了。 被菟丝子伴(绊)着,一刀一砍,一个一个的井口找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一直走到井林的中间,忽然豁然开朗,树冠一下子消失了,原来是一处干涸的河床。 蹲下摸土,河土干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对面的林子一样茂密,但是河床中都是碎石和灌木。 四周的黑暗已经压的很低了。空气也越来越凉。 “鲶鱼能在这么干的地方爬吗?” “当然不能。”我暗骂,心说鲶鱼精还有可能。 “我操,那这几个信号。”坎肩挠头,“这些鲶鱼在哪儿啊,哪儿都没水啊?” 小花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不对,难道是这样?” 我看向小花,小花说:“有什么东西把那些鱼都吃了。” -十年之后!第十章 上下银河 什么东西把那些鲶鱼吃了,我心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胖子。 心说难道胖子不甘心,趁我们不注意,赶在我们前面把鲶鱼逮回来吃了。阿西吧,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掐死这个老不羞的。 想来又不可能,别说找不到这些鲶鱼,gps信号分布成一条条形,延绵了十几米,胖子不是那个体型的。 “会不会是你说的那种蚰蜒。”小花道。 我点头,也许是,林子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种虫子是夜行性的,此时如果遇到蚰蜒,后果不堪设想。被吃了之后只能火化蚰蜒的屎放进骨灰坛里,我家里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伯父,这是吴邪的屎灰盒,你们节哀。” 胖子真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这片林子是一处山谷,此时再回山上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找了一颗大树爬上去。 树上都是菟丝子,这种植物会爬到树冠上头形成纱帐一样的一层,对宿主伤害很大,但正好给我们做了隐蔽。 月亮开始露出云层,山谷被照的凉白,小花喜欢高处,在我上面的树丫上靠着,翻了翻手机,应该是没有信号。他沮丧的抬头从菟丝子帐下看月空。 “你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们?”小花问道。 我知道他是没话找话,这么多年的默契了,其实安静的时候不用说话。 “无所谓他记得不记得,我都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以前的日子都历历在目,就是自己的面目模糊不清,这是实话,我的人生太注重身边的人。 “如果他不记得我们,也许会绕开我们。他未必会从进去的地方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冒险,连个影子都抓不到。” “所有人来都有自己的目的。”我道。 小花掰了一块干粮给我,是特制的压缩饼干,小花的东西好吃多了,我嚼了几口,月亮暗淡,天空中开始出现星星。 与此同时,我看到我们身下的树林底部,也开始出现一点一点的荧光。 这些荧光以井口为中心,开始蔓延,数量之多,就好像从那些井口喷涌出一条一条的绿色银河一般。 我端坐起来,果然没错,忽然灵光一闪,阿西把,这里的菟丝子长的那么茂密,难道是这些东西不停的上树,将种子不停的带到这些树上。 星空中星星点点,繁星密布,整个山谷也被绿色的荧光布满,其中不少红色的光电,像一只只眼睛。但是我们一点也无法欣赏奇景。因为这些光电密集的开始往树上攀爬上来。 “火油。”我喊道。 坎肩从背包中翻出喷漆瓶,对着我们的树杆下方喷上火油,我翻出打火机,双脚挂住树倒立下去,直接点着。 火油烧起,在树上形成一条小小的屏障,接着咔嚓一声,我挂住的树杆就断了,我整个人摔了下去,直摔进这些光点中间。 我毫不犹豫,直接翻起用打火机一照身上,满身的蚰蜒,就见坎肩把喷漆罐丢给我,我把打火机往前一扣,做了一个喷火器。对着自己身上就开始喷火。碰了几下,我在燃起的火光中,我忽然发现不对。 在我面前的黑暗中,大概三米外的树后面,好像站着什么东西。是一个人的形状。 -十年之后!第十一章 操 “坎肩,八点钟。树后面!”我喝道,一边跺脚用喷火器喷爬上来的蚰蜒,这些蚰蜒都有小龙虾那么大,如果不是以前经历过,我的寒毛都能把自己竖死。 不过好在蚰蜒的脚和触须很容易被火烧焦,火扫一遍就全部掉落在地。要命的是,烧了之后还有一股奇怪的昧道,竟然有些蛋白质的香甜。 这些年鼻子己经役有那么灵光了,医生说,其实我早就闻不到什么昧道,这些味道都是自己凭借视觉生成的感觉。 地下的蚰蜒和树叶的颜色几乎无法分辨,火光下看下去,就觉得满地的树叶在蠕动。无数的毛混杂其中。 坎肩在树上拉出弹弓,皮筋破空声,打在树后的人影身上,身上的稀稀疏疏的小黑毛一下震动,显然是爬满了蚰蜒。 我知道弹弓的威力有多大,但那影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一边抽出冲锋衣连帽的松紧带,把打火机绑在喷漆罐前面,一边跺脚,一边反手抽出白狗腿,在手里打了转儿。 瞎子每次教我用刀,都有这个习惯,这是个坏习惯,我还是学会了。 逼近到一米左右,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喷火的间隙,我首先看到了一团蚰蜒爬满了树后的人影。 不,或者说这个人形基本就是蚰蜒盘绕组成的。 不是高智商爬行动物,学什么黑飞子,我心说,接着,我就看到蚰蜒爬动的缝隙中,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这只手的手指很长,黑暗中每次火光的间隙,我还是清晰的认出了这个特征。 “我操。”我脑子嗡的一声,大叫了一声:“是小哥!” “我操!”小花在树冠上立即爆粗,我也顾不了小花,把刀往地上一插,冲到那人影面前,手火并用,一手拨拉,一手直接对着狂喷,把人身上的蚰蜒全部都烧飞。 一具满身伤口的尸体从树上靠着滑了下来,我看到他的衣服,他的手指,他的头发,都和小哥很像。 他已经死了,嘴巴张的巨大,我捏开下颚,尸体还有体温刚死不久,嘴巴里全是蚰蜒,显然是被堵塞气管而死。 不是小哥,身上的肌肉的质量远远不如。 虫子爬满了我的全身,开始往我的鼻孔和嘴巴里爬去,我用手臂蹭开,去看他的手,小花来到我的身边,在我身边插上冷焰火,把虫子熏走。 尸体的手,手指是假的,我用力一扯,尸体手上的假手指就被我撕了下来。 发自内心的恼怒,我扯掉尸体的假发,我认出了这个人。这个人是王盟的手下。 “狗日的。”我对着林子里狂吼。“我操你八辈子祖宗!” 骂声在山谷中回荡。 王盟肯定一路跟着我,他让他的手下假扮成闷油瓶想干嘛? 恶心我吗?还是想把我引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不是突然蚰蜒出现,在黑喑中,我真的可能上当。 我回身从地上拔出刀,划开自己的手,在小花脚踝上抓了一个血印,蚰蜒开始退开,把血甩在地上,拔起冷焰火。 “你去寻仇吗? ”小花冷冷的问我。 我看着他,淡淡道:“他肯定在附近,他的智商肯定活不过今晚,得把他找出来。最后再救他一次。” -十年之后!第十二章 站起来 刚才我上树没多久,这些蚰蜒就涌了出来,应该是这个人偷偷在林中行走引起的。我回忆蚰蜒出现的顺序,第一个出现蚰蜒的井口,是在东南边,这个人是从那儿走过来的。王盟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手心的伤口特别疼。愈合需要好久,我真的不想现在就用这个方法,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东家,我需要下去吗?”坎肩在树上问,我道:“你要能自己搞定你就呆树上。” 坎肩跳下来,来到我面前,看着我的手,我给他也弄上,他第一次看到我的血,很兴奋。 “我不洗手了。”他道。 “别扯淡,做不到的事情别在那儿说。”我道。一个人以来,开堂口多少人说着一起走下去,结果连半程都不到。人的保证大多基于一时的感动。 “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小花从包里掏出他的棍棍,拧成一根长棍,顺手把四周碍眼不走的一些蚰蜒挑走。这根棍他都可以当筷子用,在他手里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他在问王盟,我顿了顿,回忆起来有点疲倦:“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和你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说着我拉紧裤腰带,对两个人点了一下头,三个人开始在林子里加快行进的速度。因为满地都是菟丝子,照明只有我们的冷焰火,所以即使跑起来速度也不快,跑了一段就发现整个森林里,树上树下,灌木里,全是星星点点的荧光。似有无数的萤火虫。 如果不知道那是什么,觉得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梦幻的地方。 这里也都是落叶松,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阔叶木,树木之间很紧密,两棵树有时候一个人都挤不过去。菟丝子就在中间形成蜘蛛网一样的群落。 跑了十几分钟,就看到前面的树上有火光和吵闹声,我们靠拢过去,用望远镜看火光,就看到一颗针叶大树上,王盟一行正在用火把逼退爬上来的蚰蜒。 火把已经快熄灭了,他和他的伙计大呼小叫,互相推攘。松针刺的他们屁股疼。所以几欲摔下来。 坎肩想上去,我把他拉住,我的目光从王盟他们的位置,转向后面的林子。我觉得,王盟四周的林子,和我们四周的不太一样。 说不出的感觉,都是松树的样子,但是怎么好像,枝桠的形状很怪,没有树木那种协调感? 我灭掉冷烟火,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蹲入灌木中,我死死的用望远镜盯着王盟四周的林子的黑影。看了一会儿,连没有望远镜的小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树影在移动。”他轻声道。 我点头,那边的树影,在一点一点的靠近王盟他们,那些“大树”,正在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聚拢。 我灵光一闪,拿出pad,看到所有的gps信号点,全部在王盟那个方向,形状已经变化,变成了一个圈状。 “那些不是树,那些是站起来的巨形蚰蜒。”我道。 -十年之后!第十三章 “蚰蜒?”坎肩吸了口鼻子:“蚰蜒有树那么大?” 云顶天宫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过想来似乎也有些夸张了。 远处的树影,上面的枝桠极细,犹如蚰蜒像针一样的长脚,仔细看,更觉得是上身仰起的巨大蚰蜒。 那王盟还什么都没察觉,仍旧大呼小叫,气的我想直接把他掐死。 当年蒲鲜万奴被孛儿只斤·贵由追杀到此,东夏的后裔迁入地下,发现这些生活在地热裂缝中的巨大蚰蜒时,饱受震惊,于是将女真的神话和这些奇观联系起来。 万奴和蒙古人在这片土地上决战,纵使有鬼神之力,遭遇全胜时期的蒙古人,也只能兵败。余族带着在边境掠夺几十年的金银玛瑙,逃入地下。 难道是东夏人在此经营多年,借助山体缝隙挖掘通道,使得地下的蚰蜒都能跑到地面上来了。 “狗日的,不要随便乱挖呀。”我心说,如果这些影子是像叔(树)一样大的蚰蜒,凭我手里的小破刀,不如让坎肩直接用铁蛋子打碎王盟的天灵盖给他的痛快。 “怎么办?”坎肩问我,我看小花,小花看我。 小花说道:“这种时候是你天下,你总能想出办法。” 我的刀在手里打了个转,没有任何办法吗?有多少次别人说没有办法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的是办法。 小聪明永远比不上老九门的大原则,但是当小聪明用来救人的时候,就被人称为奇迹。 我翻开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干粮和杂物倒出来,然后一刀砍中一只蚰蜒,将头掰掉,丢进包里。坎肩看惊了,我让他别问跟着干。 像切虾子一样装了一大包蚰蜒,断头的蚰蜒还能活很久整个包都在动,蚰蜒的汁液浸湿了整个包。我背起来,一路小跑往王盟的方向跑,边跑边问:“你的准头能保持多远,和我说一声。” 坎肩点头,小花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要快!” “我知道!”我吼道,狂奔了足有5分钟,“停!”坎肩猛停下来,“这里!” “上树!” 小花几下就上树,将我们两个拉上来,爬到高度和前面王盟高度差不多的树丫上,此时已经离他们不远,清楚的看到火光。 那几颗疑似蚰蜒的巨木就在他们四周,在这个距离看,虽然仍旧看不清,但我已经能肯定那不是树,那肯定是什么活物。 我扯掉伤口上的纱布,用力一张,张开开裂,血继续流了出来,我用流着血的手抓起一只无头蚰蜒,用力一压,把血和汁液混合,丢给坎肩。“打他们双脚踝还有脸。” 坎肩我贴身用的好处就是从来不问什么,两颗铁蛋塞进蚰蜒体内,拉开弹弓啪啪啪啪,不停的把蚰蜒球就打了出去。蚰蜒在空中解体,打到王盟身上的已经不多。王盟立即发现,四处观瞧。 我打起手电信号,他立即知道是我,破口大骂:“你有种别落井下石!” “打他的臭嘴。”我冷冷道。 坎肩一弹弓就打在王盟嘴巴里差点没把他呛死。 一包蚰蜒打完,打的他们鸡飞狗跳,但是我的血和蚰蜒的汁液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王盟也发现了弹弓里的秘密。立即以以身殉弹的姿势接受弹弓。 我打完让他们赶紧过来的信号,看王盟爬下来树来,把手电丢给小花,“引他们出来。” “你呢?” 我看着那些奇怪的“巨木”开始摇动,显然发现了猎物逃跑,心说,我要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掏出腰间的信号弹,装上信号弹。对着那边的方向打亮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爆炸,缓缓落下就像一颗小太阳,我只看了第一眼,连第二眼都没看翻下树就开始跑:“我**的,跑啊!别回头!” 那边的树影上忽然升起无数的翅膀,一只一只大鸟飞起,那根本不是蚰蜒,就是一棵一棵的枯树,满树的人面鸟站在上面,支撑不住。四处摆动。 惊叫声中,已经有一人被抓到半空,是王盟的伙计。 “我需要重火力。”我心说:“胖子你在哪里?” “到井里去!”小花在前面的黑暗中大喝。 王盟还举着他的火把。“坎肩,灭灯!”我大吼,一声破空,王盟的火把被打飞。随机(随即)被从天而降的影子一下抓了起来。 几只人面鸟在空中争抢起了火把,我看到前面有一井口,凌空跃起跳了进去。落地瞬间,脚下一松,整个井底坍塌,整个人塌了进去。 -十年之后!第十四章 一路往下掉,原来这下面有很多石板,每一层上面,都摆满了酒坛。难怪井那么浅。 一路坍塌,我的体重加上上一层坍塌下来的碎坛子,重量一层一层加重,落到底部我都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层。 一屁股瓷器渣渣,都扎在肉里,我翻起来暗骂,出道起来,开哪儿哪儿起尸,踩哪儿哪儿踏(塌)。 不过也怪自己骨头太重,看着没什么肉,体重那么大。 一片漆黑,上头的天光完全照不下来,我打开手电,转头头部。 转头就发现这是一条井道,四面都是青砖,井道特别窄,但是挺高的。 我学建筑的,一看就知道目的,是希望井中水位太高,能从井口溢出浸没所有的酒坛。 井底的通道应该联通所有的井口,通道内干的一比那啥,很久没有水了。不知道这井口会通往哪里,我站起来,抖掉身上的落叶和碎瓷片,抬头照井口。 一照就看到一张巨大的人脸在看着我。 我竖起中指,它猛地张开嘴巴,一只口中猴子从它嘴巴里吐了出来。一下落到我的面前。 我愣了一下,转身就跑,心中年纪大的记性不好,这鸟他妈是逆天的。 手电光影之下,就看到通道里全是岔路,是网格状态的,一边听到有另外的人塌下来的声音。 “小花!”我大叫看是不是他。就听坎肩回道:“老板,是我!安全,他们进不来?” “去你的,跑!”我大吼。 “放心,他们进不来,进的来它们也跑不快。啊!!!这是什么东西!!”坎肩不知道在黑暗中的哪儿惨叫。 “傻逼叫你跑。”我一个踉跄,面前出现了一个思路,是上面一个井口的酒罐塌下来挡住了去路,回头一照,口中猴直接扑面而来,一下扑在我脸上。 我仰面而倒,手电翻转,是一个电击器,对着猴子就是一下。 口中猴被电翻抽搐,翻到在地。我起身一脚对着脖子就是一下,送它回了老家,因为刚才过电,下巴也电麻了。转头,就看到黑暗中妖气涌动,有东西在过来。我手电一抬就看看密密麻麻的口中猴。 “阿西吧”我呸了一口,转身继续跑。 “坎肩,死了没?”我大吼了一声。 “并没有!”坎肩大吼回来,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再等我一下,肯定会死!!!” 一边王盟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呢?人呢?” 声音就在我边上,我转身跑入岔道,一个趔趄滚了下去,妈蛋竟然还有台阶,翻起来,正好和王盟撞在一起,口中猴瞬间扑了上来。两个人手脚乱踹踹飞了几只。我爬起来一下看到王盟的腰里别着一把拍子撩。 “有枪你跑什么?!!!你个废物!”我拔出他的枪反身甩枪。王盟大叫:“不能用这枪!” 我扳机一扣,就听一声巨响我整个人被后座力掀飞出去,撞到墙壁上,手到肩膀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你个**,你在里面装了什么?”我一口老血,舌根都咬破了,抬头一看,刚才扑上来的猴子全部都被打成血花了。耳朵几乎听不到声音我跳几下才开始有听觉。 “这里面一发子弹是六发雷明顿的子弹合起来的。” 我一看枪头,都已经开花了,看了一眼王盟,他道:“做的人说只能打一次。所以我想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留给自己。”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是的。” “你自杀用炮啊?”我瞪着他大吼:“你他妈和自己多大仇啊?你对自己脑门轰一枪就剩下个巴知道不?人家不好收拾你知道吗?法医也是人你知道不?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知道不?” 王盟看了看被打成浆的猴子,说不出话来,我把他提溜起来,这样下去不行,老子要开大。抬刚才开枪的手,发现没抬起来。 低头一看,我操,手扭成这样,一看就是骨折了。 “难道真要在这里了断了?不会的,不会没有办法的。”我掏出一根烟,用还发红的枪头点上。大喊“夭寿了,解雨臣,你他妈快来救我!!” -十年之后!第十五章 喂 我自己的九门第一准则:遇到困难要第一时间找朋友帮忙。 寻求帮助其实是世界上第一技能,拥有这样的技能的人,几乎可以做成任何事情。 发动技能的上一个技能叫做不要脸。 吼完之后,就听到一连串夹子的声音,疙瘩疙瘩的,是小花的信号。 看来小花比我谨慎的多,信号从左边的井道中传来。我单手把王盟拎起来就开始狂奔。 四处都是爪子挠着砖面的声音,手电放电电击之后,光线暗淡了不少,我也不敢去乱照四周的井道,怕光斑把所有的猴子都吸引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小花的夹子信号的意思。疙瘩疙瘩的声音越来越强,跑着一个路口,坎肩也冲了出来。他脸上全是血,被抓的都是伤口。看到王盟在我边上,坎肩直接一下把他推开。“你死去!” 王盟被推了个趔趄,就想冲上去打,我跳起来拍他的后脑勺,三个人腿伴(绊)着腿全部翻到,爬起来我的脑后传来夹子的声音,清晰的在墙壁后面,我回头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中,无数口中猴挠着墙壁靠近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们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动静,慢慢的朝那边的黑暗爬过去。 我听到了呼吸声,手电压着光照了一下,就看到小花和王盟的一行手下缩在一个角落里,面前用酒罐和碎砖头做了一个屏障,这个屏障把整个通道都堵住了,简直就是一面墙,墙壁之间有很多缺口好像碉堡的射击孔,王盟的手下都带着土枪,严阵以待。 我过去,一个罐子被搬开,在角落里有一个狗洞可以进入,我们散小心翼翼的爬进狗洞来到“碉堡内”,就发现他们窝的地方是一个井口,有人正在把上面的酒罐一个一个拿下来,堆到口中猴来的方向,把通道完全堵死,这样一边可以做防御,一边可以弄一个出口出去。 “上面有鸟。”我用嘴型说道,意思是出去死的更快,人家用空中力量,小花用嘴型回道:“华容道。” 我秒懂,我们不是要出去,而是要到竖立的井道里,然后把底下的井口堵住,口中猴要挖开这些酒罐爬上来需要时间,就算钻过来,也势必不可能像在井道中一样所有的猴子一拥而上,我们可以各个击破。 而人面鸟不可能从井口爬下来,它们的翅膀张不开。这些在黑暗中活动的东西,我们扛到天亮就安全了。 想着王盟的一个伙计已经开枪了,枪声震耳欲笼(聋),所有人都一缩脖子,我透过碉堡的射击孔往外看,火光中,无数的绿光闪动,都是口中猴的眼睛,应该是被吓的走火。 “你们有多少子弹?”我急问道。 “七发!” “十发!” “四发!” “九发!” 我看向王盟,“既然带了枪了,你就不能多准备点子弹吗?” “本来带了很多,后来在林子里打野猪,发现全是假货,根本打不响,就最开始让我们试的那包是真的。”王盟委屈道。“我们就把那包分了一下。” “棒棒嗒。”我哭笑不得,看着坎肩。坎肩点头,反身自己身上的坎肩翻过来穿,里面是特制的便携设计,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弹丸。 “2000多颗,足够了,实在不够用碎瓷片也一样。”说着他把自己的弹弓的弓叉拔高,里面竟然有不锈钢加固,然后从腰带上扯出一条红色的皮筋,解开之前的黄色皮筋,将红色的皮筋绕上去。 坎肩是弹弓世家,从小练弹弓,臂力惊人,他们家的弹弓皮筋有三种颜色,黄色的皮筋是用来打鸟的,威力一般。 红色的皮筋,普通人的臂力根本拉不动,打出一颗铁蛋子能打碎人的头盖骨。而黑色的皮筋,我至今没有看他用过,应该是有特殊的用处。 我持刀和持棍的小花在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为肉搏型兵种了,真是世事变迁。 “东家,帮我掌灯。”坎肩占住一个射击孔,默默道。 我来到一个射击孔前,用手掌按住手电,使得手电光对准射击孔,忽然移开手掌。 瞬间井道被照了出来,第一只口中猴几乎几乎就在我们碉堡四米开外了,所有射击孔后的人抬枪,抬到一半就听“呜”一声好像飞机的破空声,那猴子头爆出一团血雾,整个被打碎。 所有人都看向坎肩,就看坎肩行云流水一样,手放开的瞬间滑过自己的衣服必然有一颗钢珠入手,皮筋弹回他顺手接住,张开胸口,一钩一拉,每次都是一声呼啸。子弹滑过射击孔震动边上的罐子,就像口哨一样,然后听到远处一声口中猴的惨叫。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接着我们就看到最起码有几百只的口中猴,从天花板,墙壁上猛冲过来。 我无法形容这个场面,瞬间所有人都开枪了,第一批口中猴被打飞滚进猴堆里,丝毫没有阻碍它们的前进速度。瞬间十几只猴子冲进了四米开外。第二轮开枪把它们全部轰飞。几乎是同时,甚至都看不到它们的尸体落地,更多的猴子涌了过来。 所有的枪开始狂轰。猴子撞上了碉堡外壁,外部的罐子开始破碎掉落。 所有的子弹几乎在30秒内全部打完,只见血肉横飞,根本不需要瞄准,坎肩一抓3颗弹丸,同时发射,弹弓的频率拉到了极限。我看着摇摇欲坠的屏障,就对小花大吼:“挡不住!” 小花抬头看上面的华容道,用棍子猛的一撑,直接窜了上去,双腿卡住井道两边,对下伸手“先上来,边打边退!” 王盟他们纷纷爬进井道,一只口中猴从射击孔里爬进来,冲向坎肩,我刀在手里转圈甩飞出去砍飞。坎肩翻出几只猪尿泡,拉起弹弓往地上一打,尿泡炸裂,水花四溅,骚气熏天。 我拔出另外一把大白狗腿,拔回刚才甩飞的那把,双刀防御,大吼:“什么鬼!” “熊尿!”一只口中猴从另一个射击孔爬进来,直接扑到坎肩脸上,他用弹弓一勒把猴子扯了下来。 同时就像挤奶油一样,所有的射击孔里都开始挤出猴子,背上一下跳上来五只。我上去砍中两只,自己一下被扑到。爬起来回身一脚,把坎肩踢到井下,瞬间井中伸下六七只手把坎肩拎了上去。 我起身也爬了上去。坎肩对着碉堡内部中的一只罐子一发铁弹。整个碉堡一下松动,开始往井底我们下方的空隙坍塌,很快,井口底部被堵的严严实实。 还能听到外面疯狂的撞击声,但是声音变得不那么真切了,我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上面的石板和酒罐还没有清理完,等于我们上下都有屏障。 我看向王盟,王盟也看着我,两个人都太疲倦了,我转头看小花,忽然,整个井都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撞了一下我们脚下的堵塞堆。 -十年之后!第十六章 大白脸 口中猴就算数量再多,也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所有人一缩脖子,都凝神看向我们下方,迟疑了几秒,又是一下剧烈的震动。上头的灰尘全部震到我们头上。 我的思维方式和别人不一样,所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因为我知道外面井道的宽度和高度,这种剧烈的震动,是一个很大质量的物体经过一定加速度之后撞进下面的瓦罐堆。 外面的甬道宽度和高度都无法容纳太大的东西,想不出是什么。 和小花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中也全是疑惑。 又是一声巨震,灰尘铺天盖地的下来,夹杂着很多小虫子,我迷了眼睛,只得不停的甩头。头顶的石板开始开裂。接着,我们听到了上头有瓦罐被拨动的声音。 “是鸟。”王盟惊恐的说道。 我用手电照石板的缝隙,一下看到一只呆滞的巨眼挤到缝隙中,金色的瞳孔被手电一照收缩了起来。接着就是爪子不停抓动罐子的声音。灰尘散落下来。小花一棍子上去,上面鸡飞狗跳。很快棍子被抓住了。小花只得抽回来。 又是一声巨震,裂缝开的更大了。石板上面的垃圾都开始从缝隙中掉落下来。坎肩抬手打出一块碎瓦上去,没有打中。接着,我们听到了口中猴清晰的叫声,从下面的瓦片堆外面传来。 看来撞击使得我们的障碍开始坍塌,已经塌出缝隙了。顾不得头顶,我刚想说话让人去补,王盟一下崩溃了,他大吼了起来,跳下去捡起瓦片就砸地面。好像这样能把外面的东西吓跑一样。 吼了几分钟,真的没有下一次震动了,王盟的手下一看有用,全部都吼叫起来。 几乎是同时,一声巨吼从瓦片下炸出,地面都震动把所有人震翻在地。 那是一声凄厉的巨吼,近在咫尺,简直就像踩爆一个高音喇叭。 我心说糟糕,刚才的撞击不是在甬道里,而是在井下方的地下有东西在撞击这口井的底部。接着一声巨响,地下的瓦片一下拱起。然后开始塌落。 井底被撞通了,出现了一个黑洞。阴冷的空气瞬间从下面涌出。瓦片哗哗落了进去。王盟和手下一下始料不及,全部掉了下去。 外面的口中猴跳了进来,盘着井壁就朝我们爬来。 坎肩用弹弓对准了下方的洞口,将冲进来的猴子打落洞中,小花用棍子捅爬上来的猴子,对我喝到:“看看下面是什么?” 我手电照向黑暗的洞口,只看到王盟他们扒在洞壁上,没有看着我们,而是看着他们脚下,浑身都在发抖。手电移动向他们脚下,我看到一张大白胖脸探了出来。 我手电照他,他眯起眼睛,骂了一句:“娘希匹,狭路相逢,不要开远光灯好不好,产业工人要有素质。” “死胖子,你怎么从地下出来了?”我怒道,简直想用一种从天而降的掌法送他上路。 -十年之后!第十七章 话音未落一只口中猴子直接扑在胖子脸上,胖子拿自己的头往井壁上一撞,把口中猴撞晕。直接抛入洞中。回头一看,见四处不停的有口中猴从豁口中爬进来,抬枪就射。 接着我看着手下其他人,陆续从黑暗中爬上来,看到我们都吃了一惊。 “怎么那么多猴子!”胖子大怒:“你们在搞什么?阿花你的孙悟空扮相被识破了吗?” “滚蛋!枪!”小花爆喝,胖子转身把身上的“国产”ak47抛给小花。 胖子单手需要扒着洞壁,小花双腿卡在两边可以双手持枪,几个点射,把入口附近的口中猴直接打成碎片。在这个空间内枪声几乎把我们震聋,滚烫的子弹打在我脸颊上,肿起好几个大包。 在小花的掩护下,胖子爬到豁口处,下面的人把枪和子弹全部甩上来。 沉甸甸的国产ak一入手,老子怒中(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所以说别让被压迫者拿起武器。我抬手对着头顶的石板就是一通扫射,石板被打成花和上面成碎肉的口中猴一起跌落了下去。落了胖子一脑袋。我对这井口一个扫射,一边爬行,滚出井口。 我翻身立即起来,就看满眼的人面鸟,停在四周的树上,边缘的井口上,起码有几百只,几乎是同时,所有的“脸”都转向了我们。 “全部火力!”我大吼一声,对着最近就开始扫射。打飞一只我背后一疼,背上趴上来一只,反身一个枪托。就看小花也翻了出来,一个地滚和我靠在一起,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面鸟同一时间腾空飞起,月光遮蔽。 “子弹!”我大吼,一边和小花两个人同时开始扫射,漫天的羽毛,井口中丢出几个子弹夹,我甩掉空的捡起一个换上。满头的压力俯冲下来,我大吼:“他妈的别在井里磨蹭了!!!”对天狂射。 忽然边上一阵风,小花一下被抓到空中。我抬枪,黑暗中不敢射击。坎肩第三个翻了上来,一弹弓把小花连人带鸟打了下来。我冲上去踩住那只人面鸟就是一枪。小花一脚把我踢倒。接着背后一凉,一只爪子几乎是贴着我的背脊滑过,小花躺着一个点射,血溅了我一声(身)。小花翻起来,对坎肩大骂:“你他妈看准点再打!疼死我了!” “对不起!花爷!”坎肩对着小花一个弹弓,铁蛋子滑过小花的头发打中身后的一只。同时胖子翻了出来,手里举着两把手榴弹。往空中一甩。“躲!” “我操!”我大怒,三个人跃起,再次找个边上一个井口再次翻了进去。 手榴弹爆炸,把天照的和白昼一样,接着脚下一松,我再次摔进甬道里。 几乎就是摔进了口中猴堆里,我几个枪托挣脱,一个扇状扫射,在我面前的全部扫飞,背后的全部爬了上来,几下剧痛我知道我的脊椎骨都被咬了。 我学着胖子往墙壁上一撞,把背上的猴子蹭了下来,一边坎肩从我刚才的井口下来,满身是血。上来拿着一根树枝乱砍把猴子砍退,我几个点射退到井口。问他:“你怎么了?” “我草!胖爷那手榴弹直接落到我那口井里,要不是我动作快再翻出去,小的就成虾酱了。东家以后咱能不能不要和胖爷一起出来,胖爷比这些东西恐怖多了。” 我都快气炸了,打飞冲过来的口中猴,再次爬上去,就看胖子被一只人面鸟抓在半空,但是他太重了,那只人面鸟飞不起来,我抬手把人面鸟的头打成血雾。对着胖子大吼:“能不能不用炸药!!” 回头一看,就见空中的人面鸟少了很多,几乎全部都掉在地上。 胖子爬起来对着刚才叼他的鸟补了一枪,做了一个指挥家谢幕的动作,“看胖爷这清场的效率,一颗二踢脚,大鸟都飞了,两颗二踢脚——” 坎肩爬上来:“自己人也飞了。” “小花。”我大吼。心说别给胖子炸死了。地上被震下来的人面鸟开始爬起来。 我连射了几只,发现枪口根本抬不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伤。刚才极度亢奋的情况下,我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竟然还能用刀,但是用后坐力这么强的步枪就不行了,几下之后,整只手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了。立即把坎肩拽过来,把枪架在他的肩膀上。 坎肩瞄准技术极佳,抓住枪管就知道我想干嘛,拽着枪管帮我瞄准,我一梭子打完,他后脑勺的头发全被子弹壳烧秃了。 井中人一个接一个翻了出来,我们的火力越来越强,小花也重新翻了出来,刚才应该也是又掉下去了。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直杀到眼前再看不到什么目标,才停了下来。 耳朵中还是刺耳的枪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空中什么都没有了,地上全是血块。 “枪口朝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 无数的蚰蜒汇聚过来,开始啃食人面鸟的尸体,地上流淌着绿色荧光组成的洪流。 “开溜。”胖子跺着脚。我把抢丢给坎肩,被人架着就往林子外走。 所有的蚰蜒都被血肉吸引,我们不停的拍打,快速通过,胖子四处喷驱虫的东西,出了林子上到山腰灌木区域,胖子一把火烧掉灌木,火灭了之后,我直接躺进草木灰里,天都开始蒙蒙亮起来。 草木灰很暖和,裹上防水布,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手臂的疼痛已经难以忍受。我翻起来,太阳已经在头顶了。坎肩缩在我身边还睡的很死。 我起来把他踢醒,看到胖子和小花在一边煮茶泡饭。王盟他们在一边也睡的死死的。 我过去抓起胖子的脚,把他的鞋脱下来,到王盟边上抓着鞋狠狠对着他的后脑抽下去。 -十年之后!第十八章 抽到第二下王盟才醒过来,摸着后脑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干嘛?” 我上去一顿狂抽,把他抽的爬起来满营地跑。“吴邪!你不要以为你人多我就怕你!”我火更大了,一个飞腿把他踹了一个踉跄,胖子伸腿把他绊倒,他摔了个狗啃泥。我上去直接抽了两个大嘴巴子:“说,你搞什么?” “你搞什么我就搞什么,只准你搞不准我搞,没有这个天理!”王盟还不服气,我反手一个嘴巴把他抽飞。一脚踏住他的胸膛。把鞋子丢给胖子。 王盟眼睛狠狠的瞪着我,不停的喘气。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我盯着他。他盯着我,良久他才道:“如果他死了呢?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你也变了,他也变了,就算不死他也可能忘记你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接的只是你的心魔。” 我点起一根烟,冷冷的看着他。 王盟继续道:“你知道他和你说,让你十年之后去找他,只是给你一个未知的未来,人都是健忘的,他以为十年足够你忘记了,你知道没有人可以在地下生活十年。你是疯子才会真的来接他。” 胖子和小花都看向我们,王盟指着他们:“为了你的心魔,你把这些人都拖下水了。你把我也拖下水了,我的人生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心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不公平!” 我松开脚,看了看我手上的疤,我没有想到王盟会和我说这些,但是,我内心早就不会有任何的动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我说道:“你的心魔是什么?” 他看着我,无法回答。 我冷冷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回去给我继续去看铺子,要么我现在把你埋在这里。” 他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你连谈论都不想和我谈论。” “有些人的约是不能放鸽子的。”我说道,闷油瓶也许不会出现,我也许会死在路上,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需要一个解脱。我需要一个句号。这个解脱不是忽然顿悟可以解决的,在过去的十年乃至之前的人生中,一切都现实的可以亲手触摸,这些记忆需要一个结局。 “不过,等我回来,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一定要这么做。”我看着他,还是说道。 王盟看着我,胖子过来蹲在王盟边上:“回去吧。你这智商,即(既)阻止不了我们,也阻止不了自己死。” 王盟站起来,昨晚的记忆让他不敢逞强,收起自己的装备,他的手下一个一个的站起来。我给坎肩使了个眼色,坎肩把一些食物丢给他们。 王盟看了我一眼,转头一瘸一拐的往山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低声说道:“老板,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点头,他回头,沮丧的,慢慢的,开始走远。 我猛吸了一口烟,胖子说道:“他让手下假扮小哥,是想——” 我没有听胖子后半句话,我没有兴趣知道,他想干什么,问胖子道:“你怎么从地下出来的?” -十年之后!第十九章 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习惯有人对我付出什么,因为这些人终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我不喜欢来到的时候留下一堆感情然后离开的任何事物。我喜欢自己的朋友每个人都是自洽的,不需要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他什么。每个人行动的理由都来自于自己坚定的内心。 我到茶泡饭边上坐下来,胖子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尝试着小范围的炸山,没想到,只炸了两三处,整个山盖就松动开裂了,整块区域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大洞,下面全是水,有及腰深,我就带队下去,一路走,下面是一条地下的小河,河道所处的隧道时高时低,我们徜水走了进去,这条河有三段是露出地面的,山壳开裂,在河的上方山体上出现裂缝,像一线天一样有阳光照进来,其他部分都是在地下。 走到头的时候隧道变得很窄干涸,顶部开始出现往上的人工修建的井道,我们听到上头有人喊叫和枪声,就往上攀爬,看到有石板拦在井底,就一层一层炸上来。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炸药旋起的气流在井道中冲过,发出恐怖的咆哮声,把我们吓个半死。 我看着胖子画的路线,陷入了沉思。 胖子进入地下水道的地方,东夏和蒙古有一场血战,说明那个地方的山体,对于东夏人来说非常关键。现在证明下面有一条地下水脉,一直通行至我们发现的这片全是古井的森林。胖子说,水脉还在往地下衍生(延伸)。 这里离云顶天宫还极远,长白山腹地有大量水源,不需要从这里输送雨水,这条地脉一定通往地下某处东夏关键所在。这边的树林之中栖息着那么多的人面鸟,显然和地下它们的栖息地相通。 我招呼人整顿装备,清点子弹,自己找郎中去看手,郎中说骨裂没断,给我打了一个夹板,让我尽量不要用伤手。我打上封闭,看着王盟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就对胖子道:“我们得继续往下。下面空气情况如何?” “有活水空气就不会有问题,但井口下面的区域,水道己经很狭窄了,再往前走是走不过去了,得潜水下去。” 我点头,我们只有三套潜水器械在外面没带进来,这里有潜水经验的只有胖子和我,还有一个专门走水路的伙计。跟着他老爹黄河捞尸出身,二十多岁一头长发非主流,浑身惨白,身材修长有一米九多,身若无骨,在水里游的时候像条白蛇一样。外号叫素贞。 胖子用卫星电话给山外打信号,让外面的大部队带所有物资进来,我也乘机养养。 当晚我们继续外撤了几公里,将营地巩固,第二天胖子留在原地守营的人和我们汇合。小花决定和我们分两路,他从陆路继续前进,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一直等到潜水设备运到,山谷之中已经非常热闹,我和素贞两个人检查了设备,一行人再次回到林中找到了那个井口。 满地的鸟骨,所有的尸体被蚰蜒吃了个精光,骨头下面盘踞着好多蚰蜒,我们调教了手表,下到井底胖子来的通道中,落地就是齐腰深刺骨的地下河。 掉下来的瓦片散落在河底。我用手电去照,地下河水清澈的一点杂质都没有。往前看去,只能猫腰前进,河水很缓,我们往前大概三十多米,就来到胖子说需要潜水通过的地方。水道往下延伸,全部浸没在水里。 -十年之后!第二十章 通道中还弥漫着轻微的硫磺味,最近使用的化学炸药的气味相对以前的土雷管,气味和威力都可控的多。我检查了手电的防水橡胶,手电没入水中。光线在水中呈现一种亮橙,非常特别的颜色。 我带上潜水镜看了气量表就沉了下去。往前的通道非常低矮,在水里猫着身子往前,很快整个通道往下全部浸没在水中。 水道的四壁都是黑色片层岩石,非常粗糙,我在水里活动,把水中的杂质都混沌了起来,能看到很多细微的气泡和棉絮一样的东西在面前飘动。 我回头看了看胖子,胖子不停的打战,水太冷了。做了个手势:“快走!” 白蛇高大细长的身子在最后,他必须要横过来才能在管道中顺畅的移动。我做了一个手势提醒他们盯着我氧气瓶上的灯,然后头往下一下载了下去。 游了一段,一下来到一个水下的峡谷,两边大概有两人宽,犹如斧劈一样平整,前后的宽度很大,白蛇掠过我的头部,摆动长腿迅速开始观察。 我有极强的深海恐惧,也就是如果处于四周都是黑暗和虚空的环境下,我会陷入极端的恐惧。有一部分是恐慌虚空中会忽然出现任何的物体,有一部分是恐慌虚空本身。这里两边的岩壁虽然狰狞,但至少让我的现实有所依托。 往下沉了十几米,我们已经分的很开,胖子活动开了为了表示自己和白蛇的水性差不多,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白蛇则完全进入了状态,在水中光线扭曲,他的皮肤在光线下显得像水栖生物。 很快他在很远的地方打来信号,我招呼胖子,两个人朝他靠去,发现白蛇所处的地方,两边的岩壁上,出现了大量的浮雕。 浮雕大量磨损,能看到很多人形,但所有的细节几乎都消失了。在浮雕上,有很多深孔,里面有生锈的铁榫。 这里之前有个古代工程,铁榫的位置大多集中在浮雕的下半身,感觉是一条栈道,浮雕是栈道两边的装饰。 真是穷讲究,我心说,都把墓修在这边了还他妈凸逼格呢,于是沿着铁榫一路往前寻找,这些孔洞缓缓往下,似乎无边无尽。 我心中隐隐担忧,氧气逐渐减少,虽然还带了几个罐子备用,但这一次如果没有结果,基本可以放弃这条道路。 很快到了峡谷的底部,底部全部都是尖利的巨石,犹如尖牙一样对上刺出,“浮雕带”由此转折往上,此时返程警告亮了。 为了安全,必须严格按照氧气表的警告回程,这个时候,我看到一条鱼从我面前游过。 我的手电过去,被手电刺激,那条鱼立即游开,往上浮去。 我看着那条鱼目瞪口呆,那时我们之前放养的鲶鱼之一,我能清晰的看到他鳍上的信号发生器。 鲶鱼生活在浅滩,我对其他人一指那条鱼,两个人看了看自己的氧气表,犹豫了一下,白蛇就第一个追了上去。 我们跟在后面,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一场赌博,如果这条鲶鱼带我们进更深的水域,我们在回程路上很可能氧气耗尽溺死在地下。 心中强烈的思想斗争和直觉共存,但身体还是老实的跟着鲶鱼往上游去。胖子越过我,我都感觉到他的口水从呼吸管边缘飘出来。 一直往上过了大概5分多钟,我心中的焦虑已经到了极点,无数次想转头往望来的方向夺路而逃。早就抛下我们几乎紧跟在鲶鱼后面的白蛇再次打来信号。 我看到了希望,冲了上去,水的压力在身上缓缓变轻,很快头部一凉,我们的头露出了水面。 胖子打起冷烟火,照亮了四周,这是一片地下的河滩,上面有一条缝隙,有天光从缝隙中射入,无数的树根和菟丝子从缝隙中垂下。伴随着溪水低落。 我们缓缓走上河滩,脱掉潜水装备,发现我们已经通过了被水淹没的区域,重新来到了水道可以通行的一段。 “鱼呢?”胖子问我。我蹲下来,看到这里的水面上飘着一层白色粘土一样的粘液,用手摸了一把,非常腥臭,这是动物的粪便。 抬头仔细看,我就看到这里的墙壁上,开凿山体出来一个一个的神龛,犹如敦煌一样,密密麻麻,很多神龛上,都停着一只人面鸟,将头埋在翅膀下面,都在休眠。 所有人立即压低自己的呼吸声,胖子按住了携带的手枪。不过我们都知道,就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如果惊动了这些鸟,一定是死定了。 一尊巨大的青铜雕像在这些神龛的重心,已经坍塌了,上面被鸟的粪便腐蚀的斑斑驳驳。 “之前那些鲶鱼就是在这里被捕食的吧。”我心说,昨晚大战,人面鸟的数量减少了不少,但是这些神龛往两边延伸而去,黑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面鸟在石壁上潜伏着。 “这些东夏人把这些破鸟当神一样供着。”胖子踢了踢脚下很多骨头,用嘴型说道:“这儿的野兽都被他们吃光了” 白蛇从地上捧起一颗人骷髅,穿着潜水服,这个人又瘦又高,简直就像属于云顶天宫里的生物。 “吴邪,你看这个。” 白蛇自诩人人平等,自己是一个有尊严的从业马仔,从来对我都是直呼其名。 我走过去,看到了在动物的骨骼中,有着大量的人骨,其中有一些尼龙碎片附着着,我翻动这些骨头,从里面找出半截生锈的皮带扣。 我知道这是谁的皮带扣,叶成当年就死在云顶天宫里。估计尸体就在这里被分食。 想不到竟然还能再见到故人的遗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我看了看手表,离天黑还早。最好的办法是从上面的缝隙爬出去。但看到了叶成的遗物,我忽然意识到,在这里,我也许可能找到另一个人的遗骨。他身上有些信息,对我还是有用的。 胖子认为我疯了,这个时候当然直接爬出去,带着大队人马杀回来,到时候想怎么找就怎么找。但是我坚持还是要在这里翻一翻。 人面鸟的只能消耗口中猴的粪便,这两种生物的依存关系,最早在七星鲁王宫的水道中,我看到那只战国时期的铃铛开始,就已经屡见不鲜。这长白山山底的殷商皇陵不知道是谁所建,但是和七星宫所处的年代持平,显然这种技术在当时那个时代是有传播的。 万奴王进入地下之后被妖化,我听说的传说各种各样,不知道是否在殷商皇陵之中找到了某种已经失传的知识。 口中猴是杂食动物,除了大型兽类,他们一般捕食一些两栖类和啮齿类的耗子青蛙什么的。所以水底沉的很多碎骨都很小,大骨头都是人面鸟叼来的比较大的猎物。 找了半天,找到十几具人骨,但陈皮四阿公的鼻梁骨被人砍断过,所以很好认,骸骨中一具都没有。我来到山壁底下,忽然看到山壁上,有很多指甲的印子。 数量非常多。胖子问我:“是鸟挠的吗?” 我摇头,鸟的爪子分三叉,这些指甲痕都是无根手指的。这要么是人面猴的,要么是人挠的。但人面猴的爪子没有那么大。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胖子说道:“看来有人和我们一样来到这里,但是没爬出去啊。” 我用手在岩石上哗啦了一道,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不是一般的指甲可以画出来的痕迹,在这里想爬出去的东西,如果是人的话,状况很不正常。 “我爷爷临死的时候,一定要火葬。”我轻声冷冷的说道:“霍老太太的皮肤,陈皮阿四的寿命,都有一些诡异。老九门平三门和后三门的这些人,只要是行动型的人到晚年生理情况都不是很正常,不知道在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中,他们经历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在想,如果我爷爷不火葬,会变成什么东西?” 陈皮阿四没有火葬,他的尸体应该会被叼到这里,如果他和我爷爷的体质一样,那么,我也许能知道爷爷一定要火葬的理由。 “你们先出去”我看向一边的黑暗,我要进去看看,这条通道通往哪里。 -十年之后!第二十一章 胖子看着我,“想什么呢你?你以为胖爷是陪你来这儿的?”拍了我一下:“你不来我也会来。”说着自己先往一边的黑暗中走去。示意我跟上。 我哭笑不得,示意白蛇也跟上——他一个人在这里攀爬风险太大,还是同进同退吧。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淌水往黑暗中走去,离开有天光的地方,里面迅速变为一片漆黑,我只往前走了十几米,就知道不可能继续探索下去。 “这里这些鸟也不知是死是活,在黑暗中使用手电,那我们就是靶子。”胖子说道:“昨天我们刚把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全弄死了,今天就不要再上门偷东西了。胖爷我是有良知的。” 接下来如果使用手电,手电光照到那些人面鸟身上,后果不堪设想。两相合计,还是先撤。我对胖子说道:“咱们的子弹够不够再回来的时候,把这里扫干净。” 胖子叹了口气:“天真,这么多年你变得毫无人性,杀了他们爸爸还要杀儿子,不过我喜欢,在我们赶尽杀绝界,子弹是最没效率的,咱们出去把你狗杀了,肉里拌上氰化钾,往这里一丢,保证不废一弹就——” “别他妈打我狗的主意。”我怒道,知道他在开玩笑,但那些狗听的懂人话,被听到了晚上说不定偷偷先把胖子弄死了。 正准备转身,胖子忽然又把我拉住。 “你年纪大了,开始哆嗦了是吧。”我怒道。 “我哪儿年纪大了?你年纪小,你年纪小你眼神那么差?”胖子看着黑暗中,示意我看。 我眯起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道,胖子指了指水中,用手电。我低头,就看到很多小鱼在石头的缝隙间游动,密集的往我们前方的黑暗中游去。 “这是泉鱼,前面有腥味才会这样。”胖子缓缓顺着鱼游动的方向移动光斑,把手电抬了起来。 光柱射入黑暗中,我隐约看到,远远在河滩上和岩壁的交界处,有一个人形的东西,面对着岩壁站着。 远远的看不清楚,我正要上前。 胖子拉住我,拿出望远镜,“新设备。”他调动焦距,舔着嘴唇:“用这个看我铺子对面那大长腿卖翡翠的,连毛都——”他忽然闭嘴,转头看我。我问他怎么了,胖子拉长了下巴,但是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了,胖子从来没有说不出话来过,我一把抢过望远镜,对着手电的光斑看过去。 我看到一个**的老人笔直的站在黑暗中,手电光下这个人身上的皮肤是酱(绛)紫色的,整个人干涸的像树皮一样,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的指甲一直垂到水里。 “四阿公?”我的手开始抖起来。 虽然有预判,但是实际看到故人的尸体时隔十年仍旧僵化站立在这里,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粽子!”胖子用嘴型说道:“别叙旧了,快跑。” “要看到正面。”我说道。指了指水中。我们还有一些氧气。我要潜水过去,看个究竟。 -十年之后!第二十二章 “僵尸会游泳吗?”我们重新背上潜水瓶的时候,白蛇问我。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任何的古籍记载过,僵尸游泳的记录。不过既然已经死了,应该不可能再淹死一次。 “死沉死沉的,死人特别沉。”胖子道:“那玩意到水里就沉底了,没戏。” 轻声细语在山洞中也有回音,听着很多人窃窃私语,让人毛骨悚然。也可能出水走了一段毛孔收缩,洞里的体感越来越寒冷。 胖子觉得这声音很有意思。又学了一句:“吴邪是个小三八。”整个山洞回荡着细微的胖子的声音。 我瞟了他一眼,带(戴)上潜水镜,胖子抓住我的手,表情有些严肃。 “未必是陈皮阿四。你真的要去看吗?” “你是指可能是小哥?” 在地下变成一具苍老的僵尸,真是适合他的结局。不过,不可能的。 洞中水下的卵石带着脚蹼很难行走,我们都趴下来,没入水中。 沿着岩壁的部分不深,勉强把我们没了,可以用手拨弄滩底前进,我适应了一下,往那个老人站立的地方游去。 游到估摸着差不多了,我拧开手电,缓缓的单手撑着滩底,把脸露出了一半在水面上,另一只手伸出水面,把手电照射过去。 我看到刚才那**老人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 “没了?”我心中纳闷。一边胖子和白蛇也抬头出水。我们四处去看,发现都不见那老人的身影。 “去哪儿遛弯了。”胖子关停氧气瓶。爬起上半身。“嘿,这老头还挺利索。” 我估摸着时间,我们一来一回穿上潜水服,时间花的不多,肯定走不了多远。 胖子看我怎么办,我把手电照向水下,多少我也要找到一些线索,四处探照,猛的就看到大概两个人外的水面上,有一个人头。 人头脸上全是头发,看不清脸,但能看到水下躯干的影子,指甲很长,在水中泡软之后,打卷像水草一样。 “大爷,泡澡呢?”胖子轻声说道。“你去问问他要搓个背吗?” 我们的状态很尴尬,脚上有脚蹼,背上的氧气瓶没有浮力的情况下很重,在浅滩水域就像搁浅的鱼一样,站也站不起来,游也游不快。 我对他们甩头,三个人缓缓往深水区退,慢慢的沉入水中。 手电沉入水下,再往前靠近,两步,光柱穿过浑水照出了水下的尸体。 它站在水中,皮肤褶皱苍白,几乎皮包骨头。就像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蜡像。我看到他身上的纹身。 不是麒麟,是旧社会的一些纹身。很淡的青色,因为皮肤的褶皱,已经看不出是什么。 是四阿公,即使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和眼睛。我认得这些纹身。 胖子拉着我快走,同时,我也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 我眯起眼睛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我的内心涌起一种直觉,死了这么久还挂在身上的东西。这根挂绳肯定非常讲究,这说明这件东西对于本人来说非常重要。 我对着脖子上的东西指了指,胖子摇头。我再指了指,胖子还是摇头。我看了一眼白蛇,指了指脖子上的东西,胖子和白蛇都摇了摇头。 我甩掉胖子的手,矮身贴着水底,想潜到四阿公的身后去,忽然水中一震,瞬间惊起的水泡,迷了我的眼睛。我立即摆正自己在水下的姿势。我看到四阿公消失在我面前,同时水中有一个影子在游动,动作像极了海猴子。 这不是什么僵尸,我心中凌然,想起了爷爷的遗嘱。 这东西不是什么僵尸,这东西是另外一种东西。 -十年之后!第二十三章 来不及仔细思考心中的念头。白蛇首先做出反应,水中一震,他第二个消失在我身边,我和胖子往深水区一靠,手电一照,就看到两个白色的影子在我们身边闪过。一个瞬间跑远了。看样子白蛇发现粽子会游泳之后,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强项开溜了。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第一次碰到这种东西和上一次碰到这种东西,采取的策略都是跑。我和胖子对视一眼,我忽然冷静了下来,理智瞬间回归。 什么都别想,先跑! 我和胖子往后狂游,跟着白蛇的影子,一路上了浅滩,胖子甩掉氧气瓶和脚蹼。抬头白蛇已经爬了上去。两个人直接往山壁上爬。 我甩掉脚蹼,踩着齐腰深的水赶上去,忽然四周水波一荡,我的脚踝擦过触感奇怪的东西。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直接扯倒进水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呼吸器掉了,四周全是水泡,慌乱间,我看到水泡中有一双无神无瞳孔的白色眼睛。 接着,这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水底扯去。脚踝处剧痛,显然被什么死死的勾住。 我最后一次用力出水,看到胖子重新跳了下来,朝我冲来,接着我一下被拖入深水。我仅此的理智让我抓住呼吸管,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接着我开始旋转,头部不停的撞上滩底,我能感觉我被拉进一个狭窄的缝隙里,我死死的拽住了我的手电,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我有两三秒的时间,我就能有应对的办法,但所有的办法都需要照明。 但瞬间我就发现我的握力不如以前,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骨裂,接着手电被撞脱手,看着手电光迅速远去,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混乱中我大口呼气,氧气灯亮起。很快我就发现吸气的效果减落——没氧气了。 我顿时浑身的冷汗,立即强迫自己安静了下来。强迫放慢呼吸,停止手脚的挣扎。 四周非常安静,慢慢的,一路能感觉到滩底的石块,除了氧气灯,什么都看不到。但从石块掠过我脸部和水流的速度,我知道自己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水中前进。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分钟,但是感觉在黑暗的水底被拖了很久,我的体温迅速下降,触觉和意识都开始模糊。 我的意识很快恢复,我感觉到了暖和,我不知道中间隔了多久,这种感觉好像开车秒睡一下,忽然睡着了很短的时间,醒来的瞬间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接着我发现呼吸器不在我的嘴巴里,但是我可以呼吸。脸很疼。 睁开眼睛,氧气灯的红光,照亮了很小的一块区域。我的上半身出水了,但是下半身非常冷,能感觉到水泡着我的脚踝。 我尝试爬起来,有一只手臂,我甚至分不出是那只手臂,完全没有力气。 我尝试黑瞎子教我的呼吸法,尝试动身上所有能动的地方,很快感觉到处蔓延。我坐了起来。 我发现氧气瓶不见了,只剩下一些配件挂在潜水服上。 地下是石板,我能触摸到,我拿起氧气瓶警示灯,就像在宇宙中拿起一颗星星。我一边贴着地面摸着石板的缝隙,一边贴近红光的范围。努力让自己记忆。 这里是人造建筑,这么黑应该是在地下,在这个地方,地下的人造建筑只有那个皇陵。我搞砸了,我没有任何的照明,氧气灯最多20小时也会熄灭,我要在黑暗中摸索继续下去。胖子和小花再次找到我不知道要多久。但,我活着(或者)更靠近那道门了。 只要能让我看一眼四周,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如果我已经在殷商皇陵之内,那么,即使在黑暗中,我推演无数次的路线,不用眼睛也能走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笑了起来。 黑暗中,应该没有任何人看到。 眼睛慢慢适应了绝对的黑暗。小小的氧气警戒灯的红光,也照出了四周的模糊轮廓。 我脱掉潜水衣,四周的温度非常低,都能哈出白气来。当然白气我也看不清楚。 我拿着氧气灯,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块石墙,往后走了几步,是一个台阶,台阶从水中延伸上来。 随即我发现,我所处的位置,整个就是一处长而宽大的台阶,一路从水中延伸上来。但是露出水面的部分有很多方石,残缺不全,有大有小,大的如卡车那么大,小的都是碎石,都是台阶上方滚落下来的建筑坍塌石料。这些坍塌的石料堵住了台阶往上的路。 我拿着氧气灯一点一点地查看,发现脚下老是踢到东西。低头贴着地面,就看到了很多的金属片,篝火的痕迹和一些锈成渣的空罐头。 有一些皮革烂在石头上,长出了一些真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碎骨。 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看碎骨的数量,应该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可能是陈皮阿四。 年纪那么大了,还能有这么强的求生意识,在这里坚持一段时间,已经算是奇迹了,当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我觉得他的身体一直处在死和生之间的状态。体力完全不似一个老人。 缓缓的用氧气灯探着,我就看到一双赤脚,赤脚的指甲很长,看的出是自然断裂,如同鸟爪一样。面对一块巨石站着。 我不敢往前,远远的在微弱的红光下,看到陈皮阿四的尸体面对着一块堵路的巨石站立,几乎贴在巨石上。 它想往前走,但是走不过去。 就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吸了口气,看到,它面对的巨石上,用碳写了一些文字。 光线极暗,又被他挡住,完全看不清楚。而且氧气灯也日渐黯淡起来。 我的心脏狂跳,我看着它对着岩石的背影,没有以往这种场景的恐惧。我只有强烈的焦虑,不安和难过。可能是因为我现在不再害怕死亡。但是害怕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它脖子里的东西还在,这个距离看上去,伸手就能抢过来。 我捡起一块石头,朝水里丢了过去。石头落水发出水声。 它无动于衷,我无法理解它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也许它只是重复在做生前一直做的事情。 潜水衣干了,我看着潜水衣,我想起三叔在海底的经历,当时就是潜水衣救了他一命。 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件衣服了。我想了想,再次把潜水服脱了下来。我在潜水裤的一个裤腿上,绑上了一块石头。做成一个流星锤。 好了,我小心翼翼的弯腰靠过去,这个举动要么能让我获得主动,要么就彻底让我陷入到最糟糕的境地。 “四阿公!”我叫了一声。“还记得我吗?!我是吴家的!” 面前的尸体缓缓的转了过来,极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白色眼睛的反光。然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咯咯咯咯的声音,从它的喉咙口发了出来。 “四阿公!来,抱抱。”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后退。它转过身,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十年之后!第二十四章 爷爷他们,甚至是陈文锦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这件事情可能有很多种可能性,比如说,他们吃了什么? 他们一直在古墓中寻找长生的古法,传言方士会将长生之法留于自己的墓冢,当然黑瞎子和我说:如果真的可以长生,那些方士又怎么会有墓呢? 所以才有在古时仙山去寻找修炼的人仙蜕的行为。 仙蜕指的是古时候人成仙留下的尸体,往往非常苍老但是日久不腐。 我面前的东西似乎就是一具仙蜕,但是没有人和我说过,仙蜕长的和僵尸一样。 不论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身体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我爷爷的认为是:他死后他的尸体会发生变化。 陈皮阿四一直活到生死不明的地步,而他死后,他尸体的状况确实匪夷所思。陈文锦则更加的严重,从我调查所得,她认为她会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种怪物。 爷爷他们遇到的事情,肯定是在古墓中发生的,他们可能是因为机关或者是意外遭难。 但是陈文锦他们遇到的事情,应该是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发生的。甚至可能是人为的。 四阿公的尸体朝我一点一点靠过来,我甩动我的流星锤,只要稍微离远一些,我就看不清楚四阿公四周的状态,实在太暗,但是它似乎不是靠眼睛就可以知道我在这里。 “得罪了。”我看准机会,第一次把流星锤甩了出去,同时我人也跑起来,我希望能够让流星锤缠绕上四阿公的身体,然后我在另一头接住,这样我就可以将它绑在某块石头上。 但是流星锤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用,因为它的距离本来就不长,所以甩在四阿公身上的之后,重重的打了他一下,然后掉了下来。 我拉回来,准备再次丢出去,氧气灯在这个时候熄灭了。 四周在一瞬间,回到了绝对黑暗中。 我胡乱的把流星锤甩出去,这东西打在石头上,冒出了火星。我抽回来。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脑子一片空白,绝对的黑暗就是眼睛不会带给大脑任何需要处理的信息。 我像直升机一样甩动流星锤,确保没有东西靠近我,可才转了两圈,忽然就打到了某个东西,流星锤落到地上,我拉起来一边反方向后退,一边重新甩动。就差喊一句星云锁链了。 甩了一下,又打到面前的石头上,火星四射。 石头,对了。 我摸索过去,摸到那块一人高的石块,开始往上爬去。 锋利的石头立即挂破了我的脚底,我忍住剧痛,一直爬到这块石头的顶端,指甲都翻起来好几片。 这让我有了一些安全感。我想把流星锤收到身边,拉回来两下,忽然一紧,流星锤的锤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我一拉,对面的力气十分霸道,拉扯不动。 我不敢再拉,忽然心生一计,我将流星锤在我手里的一端,绑潜水衣的袖子上,然后把潜水衣脱下来,包住这块岩石。因为岩石有棱角卡住衣服的纹路,一边拉紧之下,潜水服非常牢固的挂在了岩石上。 我想现仙蜕总不至于能知道自己正在和石头拔河。 我小心翼翼的跳下石头,使劲摇晃氧气警戒灯。这东西是和气压表连在一起的。使用锂电池按道理没有那么快没电。忽然意识到氧气瓶没了,是不是气压表有问题,于是去摇气压表,摇了几下,红灯又亮了起来。 1、立即去看石头上的内容。 2、立即找到第二个光源,这个坚持不了多久。 我打着小算盘,微光中看到了拉着流星锤的人影,贴着另一边避开,来到刚才四阿公面对的那块石头上,将红灯贴上岩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辨认这些字。 第一个字是:如。 我眯起眼睛,把文字看完,五行字。 如有后人到此处,见我遗体,取我鼻骨半分,内有乾坤,可得往往一切因果。 -十年之后!第二十五章 秘密。 我的手颤抖着,回头看了看黑暗。 四阿公的鼻骨折断,连同双眼,一直不知道是瞎是明,但他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盲人的迹象。至今让我不得其解。 他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陈皮阿四不若其他人,他没有道德包袱,杀人不眨眼,也不太计较别人的死活。我的家族往往为了顾全大局,会做超出100%的戒备,这导致了传达的信息太隐晦,流传的不畅,但陈皮阿四不会。他留下的信息让我涌起了长久没有涌起的好奇心。 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在这种状态下取下他的鼻骨。我觉得他能放过我的鼻骨就不错了。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朝黑暗中走去,来到陈皮阿四身后,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我知道这是所谓的禁婆香。 我捂住鼻子,慢慢的靠近它,尝试弄出一点动静。 不知道为何,它没有反应,我拉了拉自己的短裤,继续尝试着一点一点靠近。 面前的人影在极其昏暗的光下,慢慢出现轮廓,我浑身冷汗,凑到了跟前。 我看到了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全是被水浸泡的皱和斑点。双眼鼓出但是没有眼珠,全是白色。双手的指甲缠住了我的流星锤。 尸体的鼻骨处,有一道骇人的伤痕,划过双眼和鼻梁。东西应该就在伤痕下面。 怎么拿? 我屏住呼吸,心说难道要从鼻孔中把手指插进去。那他妈的就牛逼大发了。 我知道很多鼻子手术,需要提起上唇,在上唇和牙龈的连接处割开,把脸皮掀起来,可以露出整个鼻骨。其他方式是很难触及到鼻子上端的。当然,直接敲碎它的脸也是一种办法。 想了想,我蹲了下来退了回去,决定铤而走险,用一种最蠢的办法。 我咬住氧气灯,四处去搬一些石头,开始在四阿公身边搭墙。 在黑暗中没有时间感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肯定是相当久的时间,我浑身酸痛,在四阿公的尸体身边,硬生生搭起了一个塔,把它包在里面。 这实在是乱来,小孩子过家家的水平,我爷爷和三叔要知道,非气死不可。但我什么都没有,能用的只有这些石头。 我知道这玩意力气很大,特地磊(垒)了好几层人头大小的石头,学建筑的,在力学结构上做了手脚,一块石头卡住一块石头,磊(垒)的越高,自身的重量让这个她(塔)越结实,就像吃猴脑一样,用石块把四阿公整体裹了起来,就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然后我爬到了塔上,举起一块尖利的石头,对准四阿公的脸就砸了下去。 只一下,四阿公就动了,一下在石头圈里乱撞,石头很快松动,但因为我的设计,撞塌的石块都往它身上倒去,一下它就被彻底压住了。 我又是一下,整张脸砸塌了下去,石头鼓动,它想爬出来,我大喊一声:得罪! 用尽死力砸了下去,脸一下断裂豁开了。 脸还在晃动,眼珠都砸烂了挤出两边。 我不敢直接伸手进去,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好脱掉内裤,包住手,伸进鼻子处,掰开面骨。 我摸到了一个环,似乎有一根铜丝,通入鼻腔之内。 -十年之后!第二十六章 四阿公难道是一颗手榴弹精吗?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当年佛主讲经的时候,坛前埋了一颗手雷,日夜听经,竟然成精。如今死后现出原形,我只要一拉这环,立即把我炸成鞑靼牛肉。 想来也不太可能,如果生前在自己鼻腔里植入手雷,被人抓住的时候,以扣鼻屎为名拉动引线,未免也死得太惨了。 我拉动铜丝,四阿公整个人抽搐起来,想来我刨了爷爷的坟筛他的骨灰,砍了霍老太的脑袋,砸了陈皮阿四的脸,九门有此后代,真是家门不幸。 忽然铜丝一松,鼻腔深处的东西被我扯了出来,那种从腔体中抽出东西的感觉,真是awesome。 上面全是黏液,滑腻的不行,我包在内裤中,用氧气灯细心观瞧,那东西竟然我曾经见过,那是一枚柄部有着珠子的铜钥匙。几乎是同时,就见四阿公的尸体开始萎缩,不停地抽搐,皮肉发出恶臭。 我捂住鼻子退下几步,最后关头抓住了她脖子上挂的东西,扯了下来。 四阿公的尸体腐烂坍塌,缩入了石头之中,我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 这把钥匙,我在七星鲁王宫里见过,在青眼狐狸身边的女尸嘴巴里,据说有防腐的功效,我当时拿出之后,以为是开迷宫盒子的,但钥匙后来不知所踪,没想到,会到了陈皮阿四手里。并被他嵌入了自己的鼻腔里。 小哥是陈皮阿四的人,当时三叔从陈皮阿四手下借人,用黑金古刀换来了闷油瓶的帮忙,这钥匙会不会是小哥混乱中拿去,给陈皮阿四的? 之后陈皮阿四竭尽自己所能,90多岁了还涉险在这深山之中寻找云顶天宫,闷油瓶也在侧帮助。 我慢慢开始看到了之前不曾注意的部分,以前一直在思考三叔的动机,闷油瓶到底在做什么,现在看来,不如先理清楚陈皮阿四他这些相对简单的目的。 陈皮阿四参与过史上最大的联合盗墓活动,在那次行动中以他的性格,应该会亲自涉险,之后他在广西活动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已经失去记忆的小哥。 陈皮阿四应该是有目的性的在关系搜索闷油瓶的,因为广西对于九门解放后之后那一代人来说,是一个发生了太多故事,藏有太多秘密的地方。 之后失去记忆的小哥一直在为陈皮阿四做事,陈皮阿四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他也许并不想知道真相,只想解决自己身体上的问题。也许是他得到了最初的那张战国帛书之后,将其散发到江湖上,最终我三叔解开了帛书的秘密。 我三叔看到这张帛书的时候,以我之后对他的了解,他一定用这张帛书引申出了一个很大的圈套。但陈皮阿四并不知道这一点,当他听说三叔会去寻找帛书上的古墓是,就把张起灵借给了他。 闷油瓶在七星鲁王宫里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现在算起来,他拿走了鬼玺,调换了帛书,掐了铁面生的仙蜕,还给陈皮阿四带去了这把防腐钥匙。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陈皮阿四来云顶天宫准备的。 但我到现在还能记得起来那些违和的感觉,闷油瓶在七星鲁王宫里,有好几次,让我感觉上,他来过这个地方。 但以他性格的稳定程度,他如果不想让我知道,他应该有办法装得毫无破绽,之所以让我看出来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在进入七星鲁王宫的过程中,记忆开始恢复。他自己都没有预计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协助陈皮阿四进入云顶天宫的过程中,他的记忆完全恢复,他已经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最终走进青铜门的,不是陈皮阿四,而是他自己。 陈皮阿四要什么呢?90多岁的高龄,涉险进入这里,金钱爱情这些都不可能是动机了,陈皮阿四肯定认为这里有延长生命的办法。他如果参与过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理应对这些事情非常了解。 如果,老九门里的人都在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中,身体发生了变化。 张起灵说过,他是九门中的其他人去承担进入青铜门这件事情的。 会不会,这是长生的一种代价,在史上最大的盗墓过程中,老九门里的很多人,获得了长生的种子,但是整个过程,需要在青铜门内完成。他们需要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青铜门,所以在70年代,所有人疯了一样的在全中国到处寻找线索。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尸化,提供支持的人也开始逝世,最终剩下来的,坚持到底的,只有陈皮阿四。 我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丝凉意。 我是老大的儿子,我爷爷是在什么时候生的我爹,是在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之前还是之后。为什么我爷爷在我出生之后这么感慨,称呼我为吴邪。 邪,到底是什么? 难道,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中受到的变化,还能遗传?这是不是能解释我二叔和三叔和我父亲性格的迥然不同,以及九门解放后这一代对于这些事情出乎寻常的兴趣。 那,如果我是吴邪的,秀秀呢?小花呢? 不敢再想下去。 在四阿公脖子上挂的东西,是一块铁牌,上面钢印着一个地址,一个手机号码。 我有些意外,上面会有这些东西。反过来,铁牌背后钢印着:如有后辈至此,见此铁牌,即见广西陈皮四,将尸首完整运至铁牌背后所印之处,可得一世之财。 是块收尸牌,我不由莞尔,之前是因为看到这东西,才一路想看个究竟,没想到引我来此的东西毫无价值,却得到了另外的线索。 人生往往就是如此,我看着铁牌子,忽然想着我随便找具老人的尸体送到那个地址,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随即觉得羞愧,这商人的习气,年纪大了不减反长,可见我活的是更加实惠了。 一边教训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很单纯,一边把铁牌子顺手就给自己戴上了。带戴上之后,忽然又觉得不对,这脖子上的东西,似乎和石壁上所说的内容,有所矛盾。 如果陈皮阿四希望后辈将自己的尸体运回去,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另外引导后辈去砸他自己的脸呢?这实在说不过去。 我跳下石砸(塔),光着身子还是比较尴尬的,想不到只是到了这个地方已经那么狼狈。再次来到石壁之前,看那五行字,我不由笑了起来。 这不是陈皮阿四的笔迹,不是因为我不认得四阿公的笔法,而是我认得,这是闷油瓶的笔迹。 太久没有见到了,有些生疏,但仔细看的时候,立即就想了起来。 这应该是他和我分别之后,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留下来的。 这是写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履约。 我捏紧了拳头,多年没有的一种安全感,忽然从心底升起。 如果他相信我会履约,那么我面对的不会是一个冷冰冰的云顶天宫,他一定会留下什么给我。记号?提示? 这枚钥匙,不是陈皮阿四留给后人的,那么,是闷油瓶留给我的。 -十年之后!第二十七章 我尝试换位思考,如果我是闷油瓶,知道十年之后会有人来找自己,会做什么准备。 我会在所有可能进入这里的地方给出提示。“接我的朋友请往这里走,小心地滑。” 如果胖子和小花从其他地方进入,也许也会碰到提示。 为什么是在这面墙上,陈皮阿四对着这面墙壁,他应该会有一条固定的活动路线,为什么他会以一条固定的路线活动? 是什么驱使他的。 ——往往可得因果。这句话说的很大—— 我忽然脑子闪过一丝灵感,提起铜线,看着那枚钥匙,钥匙后面的墨绿色宝石,让我想起了青铜门的颜色。 钥匙不停的转动,接着停了下来,慢慢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再次拨动钥匙,钥匙旋转,停了下来,还是指向了那个方向。 敢情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我的心跳加速,内裤是不敢穿回去了,丢在了地上。从石头堆里扯回了流星锤和潜水服上装,摸到水边洗干净了。穿上,氧气灯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照明距离只有几厘米。我挂在胸口,然后提着钥匙,顺着钥匙的方向,开始往前走。 眼前是一片漆黑,我走了几步,摸到了面前的岩石,开始爬上去。 我什么都看不见,爬到顶部之后,我担心钥匙脱手,于是把铜丝系到手指上。另一只手摸索着前后左右,一点一点地在碎石中爬行前进。 爬了几个小时,筋疲力尽,我的手脚破损,几乎失去了触觉,这个时候,终于踩到了平地上。 地面很粗糙,我第一次完全无法还原四周的环境,也许这里是青石板地面的墓室,也许是皇陵里面的神道,也许是护城河的河底,但是我的手向前摸去的时候,什么都摸不到。 我一步一步的走着,在黑暗中,就像有人牵着我的手。 氧气灯再次熄灭,这一次怎么打都亮不起来了。黑暗中,我的其他感官开始发挥作用。 我先是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四周似乎非常的空旷,没有风,但是远处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水声?雨声?分不清楚。接着,我所有的直觉消失了,方向直觉,时间直觉,我感觉不到我在移动,我也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我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似乎只有几秒钟,似乎已经走了快好几天了。 这有效地证明了直觉这种东西,其实只是细微感官的快速反应,它的产生需要眼睛、耳朵、嗅觉等感觉和大脑里经验的完美配合。 我的手重复地做着动作,我的脚,所有的感觉都在脚趾上。 plan b。 我努力回忆之前来的时候,和胖子他们商议的各种可能性。胖子看美国电影看的多了,满口plan b,plan c。可惜他b的发音听着就不对。 胖子和我分开的地方,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按胖子的经验,应该比小花更快找到这里。如果胖子和我失散,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两个指标,一个是信号弹,如果我们在同一个空旷区域,胖子会打出信号弹。我们承诺必须先汇合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一个是声音,如果双方都丢失了装备,那么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发出一种节奏的口哨。 我可以用手指,或者一根线配合,吹出非常尖锐的口哨来,但要传播的远,还是需要一些能吹出高频哨音的东西来。 我停了下来,蹲下来,开始往旁边摸去,第一次开始没有按照钥匙的方向前进,开始在旁边搜索,希望有可以使用的东西。 往边上走了两步,我便摸到了一只人的脚。站立在黑暗中。 我把手缩了回来,浑身冷汗,所有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再往边上无意识的摸了一下,我又摸到了一只脚。 我操,我心说,这里的黑暗中,站满了人。 -十年之后!第二十八章 我之所以说站满了人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摸到的是一只石头的脚,我能感觉出来。石刻的足部没有那么多细节,特别是陪葬的人俑,足部的雕刻一般圆润,从温度和手感还有坚硬程度,一摸就知道。 但这是人的脚,因为脚上的指甲很长,能摸到开裂的皮肤,是软的。 至少是绷着皮革的人俑,但我无法解释断裂的脚指甲,没有人雕刻一具石俑,会把脚指甲雕成这样。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误,毕竟刚才就一个瞬间,但我已经不若以前那样没有自信,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觉得我的感觉没错。 我身边的黑暗里,站满了人,他们排着队伍,皮肤干涸,指甲还在生长,和之前的四阿公一样。 这些人应该是死人。 我缩回进黑暗中,心脏狂跳。 四周非常安静,我刚才的举动,并未触发任何的状态。 我几乎能幻想出来,我身边是一排一排的干尸,很可能穿着甲胄,身上全是灰尘。 我暂时放弃了和胖子汇合的想法,这一刻我对光的渴望到达了极限。我站起来,全身发麻,后脊背的汗毛和冷汗一阵一阵,我深呼吸压了下去。想想自己这十年做过的事情,慢慢的,四周的压力,变的不算什么。 我站了起来,感觉着手指钥匙的转动,再次开始往前走。 一片漆黑,如果十年里让我坚持下来的信念,这信念现在就是指尖的一丝引导,比起十年无法触摸到任何东西,这一点点牵引,已经实在很多。 光,我必须有光。 我身上还有潜水服,有坏掉的氧气灯,一把铜钥匙,一块铁狗牌。用铁狗牌摩擦地面,只要速度够快,就会产生火花。但这些火花未必温度够高,我也没有取火的火绒。 耐心,我告诫自己,边上的陪葬干尸,属于游牧民族,尸体上很有可能会带有火镰等陪葬用具,据我所知,大部分游牧民族的腰带上都会镶嵌有火镰燧石。 如果我再往前走,有可能会摸到木质的东西,我有铜丝,只要有木料,我可以扯开我脖子上挂着狗牌的绳子,绳子的端口会有棉毛绒做引火的火绒。 总之远不到绝望的时候。 一路在黑暗中往前走着,却什么都没有碰到,没有胖子出现来救我,没有木料,脚下的地面上一直是冰凉的石头,有的部分忽然出现碎石,要小心翼翼的爬过去。 我走的累了,躺了下来,如果是以前的我,在这种绝望下,早就疯了吧。我蜷缩在黑暗中,开始思索我第一次被一把钥匙带着走,是什么时候。 是我发现我爷爷迁坟的时候,老家出事,我在那次事件中得到的那把钥匙。这把钥匙让我找到了爷爷真正的棺材所在,打开了上锁的骨灰坛。从而找到了那些箭头。 鬼玺,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庆幸,把这个东西留在了外头。我是怕进来太危险丢了,所以让它和大部队一起运进来。如果这条路的终点是那座青铜巨门,那我真是应该随身携带。 我沉沉的睡去。觉得很冷,但控制不住睡意。 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光,我愣了一下,发现我的手脚处竟然有光发出。借(接)着我一下惊醒了过来,那是蚰蜒发出的荧光。它们在钻进我手和脚上的伤口里。 我爬起来,甩掉这些虫子,看了看周围,我的血腥味引来很多。 我的血时灵时不灵,我也发现了规律,在我心跳加速,体温上升的时候,我的血是有效果的,但是当我体温下降的时候,我的血就和普通人的血一样。 我爬起来,用尽自己所有的体力活动四肢,让体温回升。 我脱掉潜水裤,裤腿包住手当手套,把蚰蜒的腿和牙都掰掉,然后抽出了潜水服腰部的松紧带,把这些蚰蜒穿了起来,形成了一串灯笼。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钥匙,我往四周看去。 荧光下,一具一具穿着盔甲的高大士兵,整齐的站在我的四周,它们的脸部奇长,不像是人类。 我认得他们,当年张起灵第一次,就是穿着它们的盔甲,进入到青铜门内的。 它们的眼睛和陈皮阿四一样只有眼白,眼睑被割掉,身上落满了灰尘。 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应该是那条地下缝隙的深处,我抬头往上看,上面一片漆黑。 我偏离了钥匙给我指引的方向,在这些甲兵中穿行,当年在云顶天宫,小哥就是从这出发的。我四处穿行,希望能看到一些痕迹。这时候,有东西掉在我头上,我抬头,再看上方,就看到远远的顶部高处,有几只细微的小手电光。 我忽然意识到我在哪里,上一次进入云顶天宫的时候,我们经过了一个巨大的山体缝隙,里面有数亿的蚰蜒形成了银河一样的景观,现在,我就在这个山体缝隙的底部。而上面,有人正按照之前的原路进入皇陵之内。 我手里的光线太细小,上面的人无法看到我,我也顾不了太多了,深吸了一口对着上面大喊:你是风儿,我是沙! 声音循环网(往)上,很快就失去了音调,但旋律还在,据说人脑对于这个旋律的判断是最清晰的。我不能让他们认为我的喊声是风声。 喊了几声,我一直注意着四周的阴兵,一边竭力大喊。 四五声之后,上面传来了清晰的哨音,短短长长点点。 不知道是小花还是胖子,我大喜,借(接)着上面碎石掉落,一个东西顺着悬崖滚了下来,实在太高了,滚了很久,才落到一边,是一只背包。 -十年之后!第二十九章 我翻动背包,首先从里面拿出一只手电,我亲吻了一下,打开手电,强光手电的光芒让我的眼睛一下迷住了。 强光照射之下,四周石块纹路,这些甲胄尸身上的材质灰尘,都照的发白。我抹了抹眼睛,喜极而泣。接着我翻出一只高频哨子来。 我抬头,吹动哨子,同时打手电的信号。 上头是胖子,信号打回来的时候我知道了,他说他爬出了地面之后,已经和小花取得了联系,出去之后的区域就是之前第一次来的入口处,他抢进来找我。 我松了口气,再次翻动包里,看到了压缩饼干,这才觉得饿,拆开来吃上几口,把自己的情况也用哨子加手电和胖子说了。 胖子叫我尽快穿上裤子,否则蚰蜓会钻进屁屁里。我听他的话穿上,还从包里发现了半盒烟。 说是半盒只有两三只了,我一边骂胖子小气,一边点了一只抽了一口。 极度困顿下的我有一种进入仙境的感觉,混沌的感觉一扫而空。 四周的阴兵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我的冷汗越来越多,感官恢复之后,第六感越来越灵敏,我看着他们发白的眼仁,总有一种他们随时会动的感觉。这些东西在这里特别的邪性,我必须尽快离开。 两相分析,胖子说我所处的位置,很可能能直接达到青铜门所在,要小心大的蚰蜓和人面鸟。他继续前进会进入到火山口中,他在哪里等小花汇合,之后原路进来,带着鬼玺和我在门前碰头。 按照直线距离,我肯定先于他们到达,可能要在黑暗中等待一段时间。 我想我本来都摸黑去了,这并不算什么。回到正路上,看着钥匙的方向,我刚想开始小跑前进。却看到手电光照下,这把铜钥匙,有些奇怪。 张起灵,你做了什么?我心说。 我看着四周的阴兵,我是一个走到哪里哪里起尸的命格,这一路过来,这里那么对(多)诡异的甲尸,竟然丝毫不动。 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胖子在上面攀岩,沿着岩壁上的突起前进缓慢,我很快就把他们拉下。 接下来的18个小时,我心无旁骛,在长白山深处的缝隙中,一路狂奔,一直跑到头顶开始出现巨大的锁链。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这里的场景让人震惊,如今再看,仍旧让人毛骨悚然。一条一条的锁链横贯在山谷两端,无数人面鸟停在上面,头卷缩着,呈现休眠的状态。我早已经走出了阴兵的方阵,屏息缓缓在满地的骨骸和乱石中穿行。最终,我的手电远远地,似乎照出了一块青铜的巨壁。 我记得那座巨大的青铜门,镶嵌在岩壁之中。甚至看不分明。 手电的光芒照不出那边的全貌,它似乎真的在哪里,无数次我在梦里梦到。醒来总是怀疑自己是否当时出现了幻觉。 我的心脏紧张的几乎要爆裂出来。我坐倒在地,双腿不住的发抖。 我真的无法想象,有生之年,我还会回到这里。 手里的钥匙指向那个方向,我没有急着过去,想点起第二根烟,看了看头顶的黑影,没有敢点。 远处有一处平台的石头,我双脚脚底已经全是伤口,爬了上去。 我看到了一团东西,铺在石头上吗。 走进,抖掉上面的灰尘,我发现那是一套衣服,我辨认了好久,才认出这是闷油瓶的衣服。他把衣服脱在了这里。叠的很好,还用石头覆盖着。 他又是换了甲胄进去的?我搬开石头,扯动衣服。都是外衣。还有一双鞋。我闻了闻,只有一股鸟粪味。 我把衣服上的污渍大概拨弄了一下,抖掉灰尘和干粪,脱掉潜水服,把衣服和鞋穿上,穿鞋之前,我扯掉衣服口袋里的内衬,用来做袜子包住脚。 潜水服有保暖的功能,但终究不如衣服暖和,我抖了一下,无论怎么抖,衣服里还是能抖出灰来。但舒适的感觉开始回归了。 小哥没有什么私人物品,衣服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我坐在石头上。有点发懵。 我到了。 为了节约电池,我把手电关了,四周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繁星,寂静,幽然。我坐在黑暗中,犹如坐在漫天星辰里。 我的眼前开始的星光不停的移动,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星座,有些是三叔的脸,有些是小哥的脸。 -十年之后!第三十章 这十年里面,我做过很多次梦,我梦到过年少的他,和我在年少的时候相遇,梦到过青铜门前的白骨,梦到过再见时他已经变成陈皮阿四那样的东西,很多可能性在十年的时间里,足够让我一个一个的设想,一个一个的接受,我也梦到年轻时候的三叔把我拴在树下,自己一个人不知所踪。 在一切没有开始之前,我最有印象的应该是我的三叔吧,从小在餐桌上——我家的桌子放在窗前,窗外是一座桥,桥的那边有一家弹棉花的,他们家的小孩总偷偷到我家窗前,把我家纱窗弄破,偷我放在餐桌上的小玩具——我父母就一直会说起三叔闯的祸,三叔好玩,来我家玩的时候,家里人在熬油渣,三叔总不会帮忙做家事,举起我放在头顶,就带我出去抓蛐蛐。 我的心思很细,回忆起这些来,特别是这十年间,我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我喜欢抓蚱蜢,因为蚱蜢抓起来,就是自己看看,不会叫也不会和蟋蟀一样,有竞争的成份在里面,但三叔喜欢争斗,所以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对于我来说抓蚱蜢是力所能及的,抓蟋蟀需要到肮脏的地方,翻开砖瓦,蟋蟀看起来也非常的可怖,风险很高,所以我一直跟着三叔,看他翻开石头,踩死油葫芦,扑那些在枯叶湿泥中跳跃的蛐蛐。也许从小的时候,跟着三叔去窥探他的世界,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黑暗中,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爷爷的笔记,长沙镖子岭,爷爷那一代人,很多时候求的是一顿饱饭,一张暖和的床,要满足这些爷爷他们往往要竭尽所能,他们的爱情几乎都是在一些瞬间中发生的,爷爷他们往往是在田埂拉着翻犁看到远远的一眼,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时候的人,为了简单的目的,使用简单的手段,但做着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残酷抉择。 所以爷爷的对于人心是绝望的。这也是他那么喜欢狗的原因。 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越来越理解爷爷,甚至也越来越理解闷油瓶对于这个世界的淡漠。什么是人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自己完整的一整套需要解决的问题。每一个人都太复杂了,以至于你和其中任何一个人有所联系,都是在和他所有需要解决的问题联系。 十年里面,我越发明白自己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如果不是能够解决对方需要解决问题的元素,那么你就算挖心掏肺,对方调转枪头的决绝会让你目瞪口呆。 而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们只知道别人有什么,而他们不可以没有。 所以大部分人心是无解的,你能拿出的所有,必然填不满蜘蛛网一样在人和人之间融汇的巨大欲网。 如果我是闷油瓶的话,如果一次一次的经历这样的人心,我宁愿人世间只有我一个人。少有人能阅尽浮华之后,仍旧天真无邪,可天生单纯的人,只能生存在无尽的孤独里。 我抬头看四周的繁星,它们还在变化,变成了奔跳的蛐蛐,变成了十年里一幕一幕让我难过和无法理解的人心。 远处有一盏灯火,缓缓出现,似乎是油灯,和这些繁星不同,那是遥远的火光,犹如鬼火一样。 我的心在刚才的思绪中沉重了下去,一时间无法分清楚是现实还是幻觉。 那盏火光越晃越近,我才慢慢醒悟过来,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中恐慌。 如果是胖子和小花,按照原来的计划,不应该从这里出现,在这长白山底,怎么会有人持灯而行。 难道是小哥在门里呆烦了,出来遛弯? -十年之后!第三十一章 我在边上捡起一堆石头,我在黑暗中,想来他不会那么快发现我,如果有变,我用石头砸他至少有防身的机会。 灯火晃晃悠悠,逐渐靠近,这地下山谷下能行走的道路很窄,很快,灯火就来到了我的前方。 我看到一个举着风灯的人,穿着破烂的冲锋衣,来到我的面前,他没有看到黑暗中的我,只是和我一样停了下来喘气,四处观瞧。 接着他坐了下来,将风灯放在一边半人高的石头上,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第一个瞬间,我有了一种认识和不认识完全混淆的感觉,随即我便发现,这两种感觉都是对的。因为,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脸。来的人,竟然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我眯起眼睛——张海客?还是—— 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迷茫的环顾四周,不是张海客,张的眼神坚定和锐利很多。 他似乎没有继续前行的打算,开始整理的自己的背包,他的背包里有一些吃的,他似乎吃了起来。 我的手有些发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忽然,这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警觉的抬起了头,我立即屏住呼吸,却看到他看的方向不是我这边。 他看向了峡谷的深处,我转头看去,又看到一点火光,从远处晃动而来。 我面前的吴邪,似乎紧张起来,他观望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把手枪,没有任何的举动。 我抓住一边的石头,足有半个小时,又看到一个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近这里。 这个人穿着攀山的紧身棉服,举着火把,背着一只巨大的登山包,来到我的附近,似乎是闻到了附近煤油的味道,他抽出了登山镐。看到风灯下的吴邪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惊讶,接着,新来的放下了背包。 他的头发很长,比我和前一个人都长。胡子很久没有刮了,他拿着登山镐,剥掉一个区域的碎石,给自己空出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看着第三个人的脸,浑身的冷汗不停的冒出来,那仍旧是我的脸。 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一下清晰,一下混沌,无法进行思考。 为什么不止一个我来到这里? 那些人,它们的举动,好像我自己。难道,那些我发现的,和我长的一样的人,张海客一直困惑的那些伪装的吴邪,是这个目的? 接着,在远处的黑暗中,一盏一盏的火光,灯光开始亮起。我惊悚的意识到,无数的人,开始往这里走来。 你麻痹。我心说,看着这个地方一处一处的亮了起来,我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这些人,他们互相并不在意,来到附近之后,都是和我一样,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也不交谈,也不注视,默默的安静了下来。很快,在青铜门外的这片峡谷中,星星点点的响起了很多的火光,四周的星光消失了,留下的好比夜晚湿婆灯会时,满山的火灯。 -十年之后!第三十二章 我在黑暗中呆了很久,一直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黑暗给我隐藏,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他们之间穿行了很久。他们没有一个人抬头注视我,迷茫的看着四周,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干脆睡了过去。 我捏紧了手里的石头,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样的场景,和我无数次想象的都不一样。 把他们都杀了。我的心里不停的涌起这个念头,不管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我不要那么复杂的局面。 我拿着石块,来到一个睡着的吴邪身边,冷冷的看着他。我把石头举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恐惧,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我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他疲惫的睡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 这是我回到杭州最初的样子,我躺着铺子前,对着面前的西湖。人流如织,我喝着白酒,我根本就没有酒量,刚清醒一点,喝两口又晕呼呼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疲累绝望,一切都回到原点,我失去了所有,竟然什么都没有获得。 我放下手里的石头,看着四周的吴邪们,我意识到他们都是我这十年里面的一个瞬间,每个人,都是十年中的一个自己。 穿着不同的衣服,带着不同的警惕,拿着不同的武器。 人从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那么清晰的注视自己,我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心里忽然想到,这是幻觉吗?为什么我那么多的过去,会在我面前投射出来,难道,我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青铜门的里面,我手电照到的青铜门的光泽,是门的背面。 我这么想着,看到身下的火光一点一点的熄灭,四周缓缓的恢复到黑暗,只剩下一团火光的残影,接着,我感觉到有东西在舔我的嘴唇。 我的意识缓缓的回归,意识到我在睡梦中,耳边有人说话,等我睁开眼睛,我朦胧的看到面前的篝火,小满哥在舔我的脸。 不知道小花给他吃了什么,口水臭的要命,我翻身坐起来,看到四周有积碳(几摊)篝火。 一边有人递水杯给我,心中一松,接过水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的伤痕被缝好处理了。 “来了?我怎么睡着了?”我说道。 有人往我水杯里倒入热茶:“你不是睡着了,你是休克了。” “胡说。”我喝了口热茶,十年里,我经历过比现在严苛很多的环境,我怎么那时候不休克,在这里休克。 我转头,我以为会看到胖子或者小花,或者是其他人。但我看到了一个穿皮衣的男人,戴着墨镜,端着杯子看着我。 “我还没有醒对吗?”我喝了口茶,“否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我是你的幻觉,你马上就要死了。”黑瞎子和我说道:“这里的温度很低,你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他们在你死透之前找到你的可能性很小。” “我不会死的。我死前的幻觉,怎么可能是你。”我说道,看着小满哥,我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黑瞎子肯定是我的幻觉,但是我为什么会幻觉这条臭狗。 我强烈的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清醒。我站了起来,看向四周,一眼,我便看到胖子死在我背靠的巨石后面,他的脖子断了,手脚扭成了麻花,露出了脊椎骨,一只口中猴正在吞咬脊椎里的东西。 “他在下来的时候,滑落下锁链,摔断了脖子。”黑瞎子来到我的身后,勾住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另一边。 我转头看到小花头滚在一堆碎石里,身体不知所踪。 “你把他的头带出去交给秀秀,看看她这次理不理你。”黑瞎子说道:“他被人面鸟撕成了碎片。你的手下想去救他——” 在小花的头颅边上,坎肩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面,眼珠子被压出,脑汁从他的眼洞里流了出来。“这里的鸟抓着石头,像炸弹一样丢下来。” 我朝他们走去,看着四周伙计的尸体,都四分五裂,四周弥漫着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内脏臭味。 竟然没有一个活着。 我的手发凉,看向黑瞎子,黑瞎子说道:“我和你说过,也许会是这样的下场。只要有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他身边的人就会不停的遭遇这些。” 我没有说话,早十年,我也许会因此崩溃,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已经认可了人生的无常的。 黑瞎子看着我:“不说话?来,跟我来。” “去哪儿?” 黑瞎子用手电指了指前方,我发现,那座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已经洞开,青铜之间,出现了一条缝隙,正在缓缓合拢。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枪,甩给我,说着朝着缝隙冲了过去,我检查了一下子弹,从胖子的尸体上捡起手电,也跟着他朝缝隙冲了过去。 人面鸟朝我们俯冲下来,我在他背后,抬枪射击,每十发一发曳光弹,漫天的光弧,混乱中,我冲进了缝隙之中。 -十年之后!第三十三章 缝隙内部一片黑暗,我对着黑暗枪口斜向上打出曳光弹,闪光中,我看到了无数的石头塔,那是用石块堆积起来的一座一座低矮的石塔,上面满是细小的花纹。 “这是什么地方?”我反身对着门口射击,打掉一只飞进来人面鸟,更多的鸟一下涌了进来。 黑瞎子抓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倒一堆石头后面,反手一根雷管。转身在半空打爆。 巨大的轰鸣声在青铜门内形成一种非常奇怪的音效,我仿佛看到了声波划过整个空间,所有的石头上的花纹都亮了起来,这些花纹闪着磷光,划过整个洞壁,我看到整个洞穴所有的墙壁上都是细微的花纹。声波过后都是光纹。一路往地下深处传去。 漫天的血花落下来,黑瞎子大叫:“站起来!“我和他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对着门口不停的开枪,把血泊中炸碎的鸟尸中爬出来口中猴打死。 门里就是这样的吗?我看着四周,那些磷光闪动,好像在和我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由自主的停下射击问道。 “你自己看清楚!“黑瞎子吼道。 我看着洞穴的墙壁上,那些花纹掩盖下石壁上,都是一个一个嵌入石壁的石人,这些石人浑身**,表皮和这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一个一个洞壁的坑里,成千上万,在他们的肚子上,有一根脐带,和这里的石头相连。 几乎是同时,我也看清了那些奇怪的纹路,竟然都是算筹的数字。 这些石头人,有大有小,有些只是婴儿大小,有些是少年,有些成人了。所有的人都长着闷油瓶一样的脸。一动不动。 他们安静的躺着,身上被标记着算筹的数字。可能是用这里昆虫做的染料书写。我无法计算数量,因为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深,但是就我看到,这里所有的山岩山壁上,长满了这样的石头人。 “汪藏海记,顺铁链而下,见青铜巨门立于山底沉岩,内有石人万千,石胎孕育,脐带入石,无情无欲,算筹以计,累恒河沙数,不尽不绝。”黑瞎子说道。 “小哥他妈的是个石头人?” 黑瞎子最后打死一只口中猴,在地上的碎石堆中捡起一块石头,丢给我,那是人手的形状。 “这些石头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回石头,这里每一堆碎石,就是一个张起灵。人碎之后,再隔十年才会再长成一个。” “胡说。”我浑身发冷,看着一堆一堆的石头,我认识的那个张起灵,就是其中一堆?“我是在做梦,快些醒来吧。” 黑瞎子看着我:“他只是一块石头,和这里任何一块都一样。” “我在做梦。”我看着黑瞎子:“我操,快让我醒过来!” 真实和虚幻的感觉不停的混沌,我觉得恶心反胃,眼前的黑瞎子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他看着我:“有的人赶不及回来,就会变成一座雕像,能回到这了(里)的人,他的记忆中,他所珍惜的部分——” 我举枪对着黑瞎子,“不要说了。” “你不会开枪的。”黑瞎子看着我,“即使你觉得你在梦里,你也不会对我开枪。” 我放下枪,环视四周,朦胧中,这些人就像蘑菇一样,在岩石上产生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十年了,那,下一个闷油瓶呢?我用手电去照那些石头人,忽然黑瞎子背后人影一闪,一把刀从他胸口刺了出来。 我浑身一炸,一下清醒了过来,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哇!”身边传来人的狂叫,我转头看到胖子,白蛇,都被我吓了一跳。 “诈尸啊你。”胖子看着被我吓了之后打翻的茶水溅满前胸。我急忙看四周,四周的炭火很旺,很暖和,我身上加盖了胖子的衣服。 浑身的冷汗,我转了两圈,找黑瞎子,发现没有他的存在。他不在这里,才放下心来。 “你们下来了,我睡了多久?”我动了一下,发现身上有暖袋。 “我们不知道,找到你的时候,你一直在昏迷状态。”白蛇道:“你一直在低温环境下行动,你可能精神太亢奋了,连自己的新陈代谢停了都不知道。吴邪,你真的令我很失望。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娘子说的对,白娘子什么都明白,我们有了白娘子简直天下无敌。”胖子说道:“就连胖爷我,看到白娘子都得佩服一个礼拜。” 胖子喜欢托大,白蛇那种习惯可能很让他吃不消。 白蛇没理他,说道:“人生来平等,称呼对方的名字,让我感觉不好。” 我看了看远处青铜门的方向。“小花呢。” “在这里联系不到他,不过放心,他人强马壮的。” 我心说不是担心这个,时间不多了,鬼玺在他那里。 “你知道,那东西怎么开门吗?”胖子递给我烟,示意我咀嚼一下。 我看着青铜门的方向,把烟嚼碎:“他娘的,都是你的汗臭。” “胖爷我用身体保护的最后一包了,有胖爷的体香,以前你嚼了都会吐的,现在果然成长。”胖子用手电照着我看的方向,青铜的光泽若隐若现。那东西太大了,不用找。 我把烟吐了出来,干呕了两下。胖子做了个眼色,示意我跟他去。 “你发现了什么?” “在你做噩梦叫不要不要的时候,我把这里附近看了一遍。我发现一个蹊跷。”说着他往青铜门走去。 -十年之后!第三十四章 黑暗中两道手电光束晃动,并不能减缓我心跳的不稳定,走近青铜门,那种让人窒息的光泽在巨大的门体上,让人感觉远古至深。我越过了当年靠近门时候达到的最近的距离,开始走的更近。门在我的面前越来越大。我越来越踹不过气来。 “得亏咱们把鬼玺留在外面了。否则我们到了门前,说不定门就开了。” 具体怎么用鬼玺,谁也不知道,但上次小哥似乎就是这么拿着就进去了。 “时间没到呢,万一你到门口,门他妈的就开了,他没穿裤子,多尴尬。”胖子说道。 “他没穿裤子,他的裤子我穿着呢。”我指了指自己的裤子。 “那他娘的就更尴尬了。”胖子道。 “你觉得小哥是那么爱面子的人吗?如果能早点出来,不穿裤子也没什么吧,反正如果我被关了十年。我不穿裤子就能提早出来几天,我肯定愿意。” 胖子抽了抽鼻子:“你就见过小哥丢面子吗?” “好像没有。”我回忆了一下。 “那就是说,小哥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否则普通人怎么可能永远不丢面子,而且时间没到就开门。说不定有连锁反应。”胖子做了个我们被小哥拧断脖子的动作。 我转头看门,我惊讶的发现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上面的花纹仍旧是非常的精细。刚才做梦的时候来过前门,我想到了刚才梦里的情况,有些不适。 两个人对着门看了半天,都不说话。 “你说我舔一口会不会长生不老?”胖子喃喃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说不至于那么简单粗暴吧。 “小哥小哥,我们来了,你在里面的话,吱一声。”胖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我们静下来,听了听,没有人吱。 “门太厚了。”胖子拍了我一下。 “别耍宝了,你到底发现什么了?”我有些不耐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我。我发现那是一块石头。 “这是?” “石塔。”胖子说道:“有人在神道上放置了简单的石塔,我们跟着石塔,才能这么快到达这里。看样子是小哥留下的记号。” “看来他在每条路上,都做了引导,我摸了摸石头。“然后呢?” “然后,一般引路只会引一条路对吧?” 我点头,胖子说道:“小哥给我们指的路,有岔路。”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叫我过来的原因。我想了想,默默道:“那你有顺着另一条路进去看过吗?” “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先到了这儿来了。”胖子在青铜门前坐了下来,“你要去看看吗?” 我也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胖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哦,你竟然对这个不感兴趣,也许小哥把一些你需要的事情,都留在了那个地方。” “是啊。”我说道,“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地方。但也许,他只是想试试,我还是不是那个无法看清真相,又耿耿于怀的人。” 胖子沉默了,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隔了好久,他问道:“真的不去看看。”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说道。 “浪子还真能回头。”胖子竖起大拇指:“不是说你的脾气不好,但人经历的多了之后,就得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停下来。那我们就等着吧,小哥出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看着面前的青铜门:“我有一次在福建南边的山里寻访到一个村子,村子的风水很奇怪,坐落在一个山谷的半坡上,有六条瀑布溅起的水,常年落在那个村子上,好像下雨一样,村子里的老人说,以前有僧人游居过这里,写过一首诗,说这里百年枯枯藤千年雨。很漂亮,水很干净。村子附近有很多的大树,村里很淳朴,我准备去哪儿呆一段时间,小哥的话,他出来之后就自由了,他会去哪里,我不知道。” “那你的生意呢?” “给小花。我欠他的。是关是继续,他说了算。” “他娘的,我和你这么多年兄弟,你给小花不给我。” 我抓住胖子的猪颈肉:“作为你多年的兄弟,我郑重告诉你,你该退休啦。到村子里来吧,村支书给你当。” 胖子笑笑,忽然扒开面前的石头,我看到,鬼玺就放在石头下面,那个地方有一个青铜的凹槽。 “小花说,如果你选择去那条岔路看一看,你的命运仍旧不会改变,这东西,就应该永远埋在这里。如果你放弃了,你才配拥有未来。” 我看着他,心说你打什么小九九。 “他下不来了。”胖子说道。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小花怎么了?” “放心,他没事。他就在上面等我们。”胖子耸肩站起来:“这是你最后一次被人骗,接下来我们都该退休了。只有真正的离开,才能——” “才能真正的结束。”我接道。“做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联系。” -十年之后!最终章 END 凌晨醒来,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了,我摇醒了胖子。洗了把脸。 他会怎么出现呢? 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出来的时候会是一个人吗?一群人,我要把跟着他出来的东西都干掉吗?我检查了一下弹药,坐到青铜门前,端着两把枪。 想了想,觉得不合适。 其实一晚上没睡,我打了哈切(欠),把枪放到身后。 胖子过来,递过来一个手机,“听点音乐吧,今天应该听什么?” “你有什么?”我拿过来,刷里面的app,音乐列表里,都是广场舞的配乐,放这个小哥会缩回去的吧,虽然我觉得也挺带劲的。 “你就没什么应景的吗?” “有一首,最近挺火的,巴乃一个小姑娘给我下的。”胖子拿过来,翻了半天,翻了出来:“see you again。” 我放了出来,静静地,歌声不大。是英文的,我默默的听着歌,胖子也不说话。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胖子哼了起来,还挺好听的。于是一直沉默,听了很久。 不会不出来了吧。我叹了口气,慢慢的。胖子睡着了,在一边打着轻微的呼噜。 我强打精神,但架不住听着音乐不知不觉的犯困。 朦胧中,我看到青铜门开了。 我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吧,我想,我揉了揉脸,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果然没有。 我知道这样不行,于是看向胖子,开始对他说话。 “那个村子,里面的人,会做一种点心,是用糯米和红糖做的,因为雨水充足,村子里有一种特殊的野草,叫做雨仔参,在这种点心里,有雨仔参的花瓣,吃了可以长记性。”我说道。 胖子含糊的应了一声。 “雨仔参只开花不结果,要种的时候,只能靠根茎,但是据说罕有结果的,那果实能够让人回忆起前世的记忆。当然,这是当地的传说。” 我说着,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但我仍旧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忽然,我感觉朦胧中,一个人慢慢的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迟疑了一下,侧头去看,对方也侧头看着我。 胖子慢慢的醒了过来,看着我们。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淡然的眼睛,映出了篝火的光。 人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但是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没有一丝陌生。 “你老了。”他说道。 音乐还在流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 胖子上来,一把勾住闷油瓶的肩膀,弄得他一个踉跄:“哪能跟小哥你比啊。你舍得出来啊你!!” 闷油瓶被摇的东倒西歪。 我把袖子拉下,遮住了我手上的伤疤,站了起来。 他朝我笑了笑,我提起包:“走吧。” 我们只是, 好久不见。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老九门 第一章 鬼车 引子 1903,日本人大谷光瑞,以宗教考察的名义进入中国腹地,进行地理勘探方面的情报工作,在途径中国长沙时,他所带领的探险队分支,在日本商人鸠山美志的带领下,在长沙城北一百六十公里的一座山镇里停留了将近三个月时间,离开的时候,考察队只剩下六个人,一周后,鸠山美志向日本日清贸易研究所转外务省提交了一份16页的报告,史称鸠山报告。在报告中提到了这个山镇底下埋藏的“东西”。 1949年8月4日,国民党长沙绥靖公署主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在长沙起义,湖南长沙和平解放。第二天第四野战军进入长沙,当天晚上,我作为中央特科长沙部门的负责人,紧急召见了一个老人,谈话了3个小时。 这个老人的名字叫做顾庆丰,从23岁起,就是长沙老火车站的看更,我向他问起了10多年前,在长沙火车站发生的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老人的叙述中,我逐渐看到了当年那件传播甚广,神乎其神的诡异事件的开端。 第一章 鬼车 在老人的回忆中,那一天长沙刚刚入冬,已然是十分寒冷,日本人的铁蹄已经打到长沙附近,城里十分萧索,西南有亲戚的人都投奔亲戚去了,但运力有限,入冬之后往西南都是山体滑坡,很多人走了又被困了回来。 顾庆丰当时还是个中年人,负责在卖票室值班,那天晚上,那列黑色的076开进站的时候,正好是他当值,那个时候,应该不可能会有火车靠站。他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的通知。 那个年代,很多军列因为战备的原因忽然抵达,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往往会有提前通知,而且,军列事宜一般由军队统管,此时整个月台上应该已经满是兵警戒,准备接货。 但他看到月台上一个人也没有,火车就这么开了进来。如果不是这个庞然大物不可避免地发出巨大的动静,他甚至都不会发现。 顾庆丰打起风灯,披上军大衣走上月台,昏暗的灯下,黑色的火车犹如一条巨龙,横卧在月台一侧,身上满是干泥和锈斑,犹如挖掘出来的腐烂龙鳞。他捏了一把干泥,万分的疑惑。 “哪儿来的火车莫?” 他裹紧大衣走到离火车近一点的地方,惊讶的发现火车的所有车厢,包括车头,全是铁皮焊死的,丑陋的焊接缝隙粗大且满是气泡,说明焊接的时候对焊程度程求非常高,他用肘部铲掉覆盖在车皮上的泥巴,看到火车头上的涂装和076的字体,他意识到,这是一辆日本人的军列。 这种军列都是日本侵华期间在东北造的,一度开到西北,后来缴获了不少,现在都归国民政府管辖重新涂装,但是这一列,褪色的日本军旗的图案还印在车头两边。车身各个部分都有大量的铁锈和干淤泥,简直像是像被埋在地里,最近才被刨出来的。 从东北方向开来的铁路早就被炸断了,现在联通长沙的,只有西南几条铁轨,都已经被军队征用了,但看车头的朝向,确实是从东北方向开来的,这坨铁嘎达怎么飞过被炸烂的铁路桥的? “鬼儿子,车上是哪个**?”顾庆丰敲了敲车皮,对着四周喊道:“莫停在这儿撒,后面火车来喽,你屁敦要被咬喽。前面有个铁轨,再往前开点撒。” 火车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四周也不见有火车上下来的人,他走到火车头,攀爬了上去,惊讶的发行火车头的门也是焊死的,蒸汽烟囱四周还是滚烫的。这一块温度变化,起了露,车身很潮湿,一抹一手的红锈水,像在渗血一样。 顾庆丰有点害怕起来,看更那么多年,少有这么奇怪的事,他也最近听西北的人说,火车站有半夜开进来一些没有人的车,一査这些车都是被日本人炸掉的车,但车上一个人也没有。都说是鬼车载着被炸死的人在开进阴曹地府前把人先送回故乡。一到早上,车就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很多车都是被炸塌的山土埋在山坳里,难怪有这么多土。 他吼了几声想叫醒警卫,忽然,他听到火车头里,有扑腾的声音。火车头的窗子被泥巴糊住了,他用力抹开泥巴,抬起风灯。一下,他看到浑浊的窗玻璃里头,蒙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惨白的猪皮,绷紧了包在玻璃上,把里面都遮了起来。 猪皮上面,有一条细缝,大概有巴掌宽,顾庆丰努力想贴近细缝,想通过这条缝隙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风灯不停的打在玻璃上,撞下干土,铁锈和泥腥让他作呕,他发现那条缝隙,有些异样。 他眯起眼睛细看,这张“皮”大概是被风灯撞的松动了,一下掉落了下去,瞬间,他看到了火车头内,有一个悬浮着的人。漂在空中。再看,他就意识到,那是一个吊死的人,穿着普通的劳工服吊在火车顶上,尸体冷冷的看着他。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眼珠极小,犹如黄豆那么大,剩下的都是眼白。 顾庆丰第一眼只看到那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他大叫一声,翻下火车,摔在月台上,翻身爬起来,就往警卫室爬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辆鬼车,要到长沙来拉人了。 老九门 第二章 齐铁嘴 齐铁嘴趴着车窗,车来到长沙火车站外面,他看到宪兵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没聚集起来,就被哄散了。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佛爷五更天刚过,就差人把他从铺子里揪起来,不妙不妙,佛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没什么事情等不到天亮之后再说的,他这也没洗漱,啃了个萝卜就被叫来,说明佛爷急着见他。如果佛爷都掉腚,他这口小香炉还不得颠翻了。 齐铁嘴看着车外,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开溜,车已经开进了管制区,车门一开,佛爷的副官已经迎了上来。 这副官也姓张,平日里少言寡语,据说是佛爷从东北带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不好得罪。佛爷派他出来接人也是少见,齐铁嘴下车就点头,副官很恭敬:“八爷,佛爷让你尽快,听说您还没上早,咱们暂且忍忍,宅里已经炖了猪蹄莲藕,咱们完事回去给您伺候着吃顿结实的。” “这是什么情况?早饭吃猪蹄莲藕?不齁吗?佛爷最近是马吊输糊涂了吧。”齐铁嘴埋怨了一句,心里是明白的,佛爷是个律己严苛的人,这猪蹄莲藕,根本不是早饭,恐怕是晚饭。佛爷料定了这事估计得办到晚上吧。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他擦了擦头上的猴急汗,跟着副官一路穿过火车站的候车室,看里面都是当兵的,很多货仓都封了,一些商事在和当兵的沟通,推推嚷嚷的。来到月台,一抬眼,齐铁嘴的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几乎被铁锈和污泥覆盖的老式火车,停在铁轨上,那火车就像从地下被挖出来的一样,活像他熟悉的那种被泥石流冲出地表的老棺材。 齐铁嘴是长沙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精通风水和命理,但他有三不看,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还有奇事诡闻不看。余下的,百无禁忌。 逻辑很简单,外国人看不懂,也不归中国的神神佛佛管,奇事诡闻不看,是因为这种事情多有巨大的阴谋,容易招惹是非,纹麒麟的人不看,则是祖上的规矩,据说不知道几代前的祖宗遭遇了奇事之后,定下的铁规。 这铁车算是奇事诡闻,齐铁嘴看着越发觉得不吉利,急的大叫起来:“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张大佛爷你知道我的规矩,这车太吓人。我回去了!我回去了。” “回去?你回哪儿去?”张启山的声音从铁轨下传了上来,“副官,算命的敢踏出这个火车站一步,一枪给我毙了!” 副官看了齐铁嘴一眼,齐铁嘴也看着他,副官说道:“八爷,这么死不好看。别了。” 齐铁嘴知道张启山从来不开玩笑,特别是这种情况下,气的一跺脚,小跑到月台边,就见张启山在月台之下的铁轨上,看着火车头上的撞痕。 “佛爷,这怎么回事?” 张启山指了指火车头上的一个位置:“你看这是什么?” 齐铁嘴转头一看,只见火车头上,挂着一面镜子,是一面青铜古镜,已经腐朽的很厉害了。张启山说着就用佩刀去捅,齐铁嘴大叫:“不要!” 把张启山吓了一跳,张启山怒目看向他,齐铁嘴满头冷汗,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他淡忘很久的事情。他对着副官说道:“车从哪儿开来的。” 副官摇头,齐铁嘴看了看怀表。 “你什么意思?”张启山伸手,副官拉他上月台,他脱掉自己的军手套看向齐铁嘴,齐铁嘴说道:“头悬青铜镜,是有典故的,这是高人报信。” 老九门 第三章 甲東四墓 齐铁嘴和张启山说道,齐家一派,古时候分阴阳,定乾坤,白天做的是帮人处理算八字,选阴宅,寻龙脉,锁尸棺,晚上则是观山点星,做盗墓的行当。到他父亲这一代,算是资质最差,道行最浅,他则更弱,只学的父亲一点皮毛,但已经是长沙九门老八,这说明齐家祖上的学识和能力,深不可测。 这一派规矩众多,据说窥得太多天机,所以要锁口避世,其中很多有趣的事情,到了齐八这一代,已经变成床头故事了。他父亲临死的时候,迷迷糊糊,和他说了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其中就有一个规矩。说的是齐家的高手,进一些十分凶险的地方,发现自己求生无门,会让自己的马匹头悬青铜镜,带着专门的法图逃出,以求后世知道自己死于何处何因。 张启山听完,看了看身后火车,憋出了句长沙话:“绊哒麻痹,现在不是马,是辆火车哦,这高人不知道是去哪里寻死,动静有点儿大。” 齐家所传不多,想到同宗有人又死于非命,齐铁嘴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家族所传,恐怕又断了几篇,后世永不得知了。但同时他也涌起了一些好奇心,这火车不知从何而来,在车头挂上青铜镜的人,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边有军车直接开上月台,下来不少工兵,齐铁嘴数了数越来越多的兵,知道自己走肯定是走不了,不如卖个面子,于是问张启山,事情的来龙去脉。先做个参谋再说。 副官在一边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体和他说了,说罢道:“司机吊死在火车头里,应该是进到长沙界之后就把速度降了下来,算好距离上吊自杀,没有人添煤,水冷下来,火车一直往前趟,机头滑进站里,撞散了三十几个沙包堆,停了下来。” 所有进出火车的门都被铁皮焊死了,工兵下车就开始在火车头和车厢两个地方开始气割,把铁甲割开。 “这开车的是个老手,否则估算的不会那么准,车绝不能那么准确的停进站里。”张启山道,“这个人说是吊死的,但死状有些蹊跷。”齐铁嘴爬上火车头,从擦干净的车窗里往里看去,看到吊死的尸体悬在那里。张启山说的蹊跷,是他的两只眼睛,瞳孔只有黄豆大小,看着就像黄鼠狼一样。这不是人的眼睛。 整辆车都被焊起来,封的像个铁桶一样,也不知道大小便如何处理,实在奇怪。 他和张启山都是直觉很强的人,等了片刻,车厢的铁皮先被割开,铁皮掉了下来,哐当巨响砸在月台上,露出一个大洞,张启山略微挥手,边上的警卫兵已经全部举起了冲锋枪。 空气中弥漫着气割的烟雾,因为车厢所有的窗口和缝隙都被封住,车厢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被割口处,外面光线照进去的一块。 齐铁嘴捂住嘴抵御气割的废气味,边上副官拿了三只风灯,递给他一只。然后自己先跳了上去,伸手要拉他上来。 齐铁嘴摇头,把风灯递给身边一个警卫,警卫没接,他就把风灯挂在了警卫的机关枪枪管上,然后转头对副官做了一个:“我挺你。”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上去。心说我当军师就不错了,张启山你还想我当开路先锋,想的美你。 副官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车厢,齐铁嘴刚松了口气,一边的张启山把风灯从警卫枪管上取了下来,和自己的那只一起单手拎着,另一只手抓住齐铁嘴的手。 “怕什么?到了长沙的地界,没什么东西能比我凶。” 说这就拉着齐铁嘴跨了上去。一进,外面亮里面黑,齐铁嘴的眼睛猛的一盲,猛揉了一下才适应过来,一睁眼,他就愣住了。 车厢里非常黑暗,但并未完全密封,光线从各处细小的焊接疏忽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出了空气中的气割废气颗粒,副官走过扰动空气,这些颗粒猛烈的涌动。齐铁嘴想起了自己家老宅的阁楼,小时候他经常在里面找东西玩,阁楼瓦片缝中射入细小的阳光中漂浮的灰尘。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因为那些细小漏光点的存在反而更加暗,看不清楚。副官用风灯去照。风灯的光暗淡昏黄。照出了黑暗里,车厢两边的巨大架子,在这些架子上,齐铁嘴看到了一具一具被铁箍固定的棺椁和棺材。 这些棺椁棺材很多都盘绕着树根的干泥,有些是木头的,已经发白膨胀,腐烂开裂,有些是石制的。压的架子都变形了。从表面和腐朽程度来看,全部都是古棺。全部都是从古墓里面盗挖出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棺材和架子之间,有大量的蜘蛛网,像一层棉絮把这些架子和棺材都粘在车箱壁上。显得古老而神秘。 所有的棺椁棺材上,都用红漆写着汉文数,数字排列并不规则,写的很随意,似乎是有人在整理编撰。草草一看,最大的数字是四十七,也就是说,最少这里有四十七口棺。想到这节火车一共七节车厢,后面的几节,如果都是这些东西?那恐怕棺椁总共会超过百来口。再看数字边上,还随意的写着“甲四墳东室段二道”的标记。 “齐先生,你看。”张启山指着这些字。 “同行啊。”齐铁嘴心中暗想:“这是票大买卖,都快赶上整老九门一年的收成了。”这些棺材一看就是淘沙盗出来了,为了记录盗出的墓室和区域,才进行了标号和注释。齐铁嘴有些疑惑,长沙这边南派盗墓,杂乱无章,不说识字不识字,就算是大手做这么大的买卖,也不会去记录从哪儿盗出来的。对于他们来说,沙货的区别只有价钱。 他们缓缓前进,看棺材的样子,都出自不同的古墓,张启山面露疑惑的表情,但没有说话。 老九门 第四章 最后一节车厢 “爷。”前面的副官指了指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门被蜘蛛网覆盖着,弄掉蛛网,能看到门上漆着几行奇怪的文字。“是日本字。” “看的懂吗?” “勾拐,勾点。”副官瞄着门上的日本字。“勾——勾蛋。” “看不懂就直说。”张启山训了他一声,副官不好意思压了一下帽檐低头,拔出手枪上膛,就去开门,发现门已被死死的焊上。 那个时代的火车,车厢和车厢之间靠巨大的铁褡裢相连,从这个车厢到下一个车厢,需要跨过一段露天的区域,电影铁道游击队里,对这种火车的结构描写很清晰。但是日本人武装起来的火车,为了防止爆破,这个部分也用铁皮包了起来。甚至包括了车底项链的褡裢下方,下面也有装甲。 三个人只得原路返回,齐铁嘴下了火车,凉气袭人,他却好似很热,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长出一口气,正好下一节车厢的铁皮正好被割开。铁皮这次往车里翻倒,闷哐了一声砸在车厢里,佛爷停也不停就走了过去。齐铁嘴暗骂一声,只得继续跟了上去。 下一节车厢的大洞开着,里面同样一片漆黑。张启山也拔出手枪,举着风灯,慢慢走过去。齐铁嘴咽了口吐沫。“佛爷,你手下兵那么多,干啥要自己打先锋?咱们下去喝茶吧。” “现在战事逼近,城里全是日本人的特务,士气最重要,这种说不清的怪事,最好少让军队里的人知道。”张启山轻声说。 齐铁嘴立即意识到张启山的担忧,如果让人传出去:长沙来了一辆鬼车,车上装满了棺材,鬼知道会被编出什么故事来。这件事情如果在平时,确实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处理,但现在是大战前夕,战争面前是没有小事的。 三个人鱼贯进入到了下一节车厢,还是堆满了棺材和蜘蛛网,挑开能看到棺材上的编号越来越小。张启山仍旧仔细察看了一遍,表情越来越阴沉。就这么一路检查,一直到最后第二节车厢,铁皮一被割开,所有人都捂住了嘴巴,因为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爬上去 ,能看到里挂满了蜘蛛网,阻挡了车厢通道前进的方向,能看到这节车厢的两边,都是双层的板床。板床上下铺都躺着什么东西,已经完全被蜘蛛网包裹住了。 “这蜘蛛怎么闹的那么凶?”副官轻声疑惑,齐铁嘴看到挂在床架上的衣服,很多的日用品,杯子,筷子,都被蒙在蜘蛛网里。张启山用手枪剥开棉絮一样的丝线,一点一点靠近床边,风灯探过去照出床上,光从轮廓看,似乎是趴着的是一个人。 这个人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是死了。张启山把风灯递给副官,反手甩出军刀,看的出这把军刀对于他来说太轻了。像根芦苇一样。他捅了下床上的尸体,剥开尸体的脸部的蜘蛛网。齐铁嘴看到这人果然是趴着的,一张歪脸露了出来,嘴巴大张着,下巴垮在枕头上。 齐铁嘴退了一步。他倒不是怕尸体的人,只是这句尸体的“脸”上——如果还能称呼为脸的话——上面全是藤壶一样小孔。 “佛爷。这是烂了?还是干了?” “蛀了。”张启山若有所思道,对副官:“找人准备白布袋子,带防毒面具,尸体得密封起来,这些东西都得烧了。要是传染病就糟了。” 副官点头,往回走着对外面吩咐,齐铁嘴不安的看着张启山:“佛爷,我们不用带吗?” 张启山看着他,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你我都习惯尸毒了,这点小风险冒得。”说着便又拉住他的手往前走去。 齐铁嘴苦笑,心说您真是心宽,您习惯了,我可不习惯。我从小就是一脉单传,边想张启山就拉着他,迅速将这节车厢里十二张床位查看了一遍,上面都有同样的尸体,让齐铁嘴疑惑的是,所有这些尸体,都是趴着死的。他们的手缩在自己的胸口,就好像背上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把他们压在床上。 这么睡不正常,十二具尸体都是这样,肯定有特殊的原因,难道是有人将他们摆成这样的。他嘀心中的恐惧,此时已经被好奇逐渐取代了。心说:难道是那个高人做的,这是风水设置?他为什么要这么摆放尸体? 张启山沉思了片刻,用军刀挑掉一个人的脚部的蜘蛛网,能看到尸体的脚,大脚趾弯曲,这是穿木屐形成的,这说明这个人以前长时间穿木屐。 *看脚是这个时代区分日本特务的方法,日本特务在卢沟桥之前,大量潜入中国内省活动,收集情报,有些潜伏已经几十年,方言行为和中国人一模一样,不靠这些特征是很难分辨的。 下了车之后,张启山对另一个姓王的副官吩咐了几句,那个副官转身径直离开了,应该是去向司令部通报这些信息。张启山一言不发,想继续前进,此时沉思中的齐铁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拦在了他的面前。 “佛爷,你看这最后一个车厢,和前面几个有何不同?” 老九门 第五章 铁棺椁 张启山看去,立即停下了脚步。刚才他心思松动,有些恍惚,齐铁嘴一提醒,他也觉得有些问题。 明面上的不同,最后一截车厢,装甲是重点加固过的,装甲更厚,焊接的更加严密。但张启山隐约感觉到另外一种不同,但他思量再三,仍旧抓不住那种不适的感觉。 “算命的,别卖关子。你说说看,有道理这最后一节车厢,你就不用进去了。” “佛爷小看我。”齐铁嘴瞟了张启山一眼,刚才被张启山强拉了两次,很下面子,他得讨回来。于是拉住了张启山的手,拉着他往月台里面走了几步,转身指着火车头,一节一节的解释过来。 “这第一节车厢里,多为散乱的各种老寿材,有些带着石椁,有些只有裸棺,上面都有编号。”齐铁嘴道:“从上面的标记文字来看,这些棺椁大部分来自于同一墓穴,不知道佛爷有没有发现,这些棺椁的大小,总体来说都差不多,所以,都应是陪葬的副棺,再往后是住宿的车厢,所有压运的人都住在这个车厢里。押运车厢再往后——就是最后一个车厢了。” “你是说,这火车的车厢,就是陪葬墓室,一车人守着最重要的最后一个车厢,应该就是主墓室,里面装的,应该是——”张启山顿了顿:“墓主人的主棺?” “正是,佛爷,长沙附近的大沙兜子,里面的大椁和房子一样大,您来这里少说也进过几个了,你看这最后一节车厢的形状大小,想不想一只巨大的棺椁?” 张启山转头对张副官说道:“车站里所有不姓张的,全部出去。” 张副官点头,上前开始呼喝,很多“不姓张”的士兵出列,小跑着跑出车站,都看似放松了一口气,这火车邪门,不是干这一行的,谁都不想沾上关系。一个带着放毒面具的士兵跑过,张启山一把抓住,把他的面具扯了下来,递给齐铁嘴。 齐铁嘴把头一横,不要!“佛爷您又小看我,前几个车厢都没带,这最后一个咱就省省吧。” 张启山失笑,自己戴上防毒面具,径直走了。齐铁嘴一看懵圈了,心说张启山你个王八蛋,你不按理出牌啊。立即又抓了一个当兵,夺下他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跟着佛爷走向最后一节车厢,齐铁嘴隔着防毒面具一路查看,心中不免思量,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日本人的装甲列车,车里面有重要货物,怕游击队爆破铁轨才要铁皮甲封闭起来,但宿舍车厢也被完全焊接铁板封死,而里面的人全部横死。这怎么看,怎么邪性。 刚才那些尸体死状恐怖,恐有寄生虫或者传染病,日本人特务将这么一节车厢开入长沙,是想长沙瘟疫,瓦解长沙军队的斗志吗? 但为何火车上又有那么多的棺椁呢?难道传染病是来自于棺椁的?佛爷恐怕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戴上防毒面具的。不过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最后一节车厢的铁皮被焊开之后,果然如齐铁嘴所料出现了木头椁,木头椁的表面烂酥了,里面已经石灰化,张启山让人用枪托砸碎,露出了一个大洞,齐铁嘴这次第一个爬进去,发现椁里面高度不高,地上垫满了稻草,两三具背枪的尸体趴在地上。齐铁嘴低头看,就看到尸体的动作和趴在床上那些一模一样,他心中凌然。就见尸体后面一口巨大的石棺,放在车厢椁室的中心,因为沉重,底部的椁面都有点凹陷,整个车厢里,只放置着这一具棺材。 张启山举着风灯靠近,看到了棺材上的花纹和一些奇怪的痕迹,那是一块一块黑铁,浇筑在棺材的表面,覆盖了棺身和棺盖之间的缝隙。 黑铁上,刻了很多类似于道符的符号,非常复杂,张启山和齐铁嘴对视了一眼。 “棺有皮,皮带铁,铁包金,哨子棺。”齐铁嘴念着老一辈流传下来的口诀,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辆列车上发生的事情了。这最后一个车厢,就是一个完整的椁室,日本人将整个椁室挖了出来,然后覆盖上铁甲,伪装成一节车厢。这些带枪的尸体,应该是值班的卫兵,似乎是在值勤的时候直接死亡的。 这行为实在是匪夷所思,日本要一整个墓室做什么,如果为了财产盗墓,那打开棺椁获取金银就够了。墓室就是一堆烂木头,实在喜欢,拆了也方便运输,何必整个椁室直接挖出来整体带走呢? 齐铁嘴觉得,这一定和椁室中的这具石棺有关,石棺已经被铁水封闭,这是古代盗墓贼的一种手段。传说古时候,山水凶恶,很多福地的风水被破坏时候,地下古墓的尸体容易尸变。盗墓贼土夫子如果遇到养尸地或者带着邪气的棺椁,都会就地挖坑,烧融兵器,铁水封棺,只在棺材的顶部,留下只容一只手通过的孔洞,等铁水凝结,他就以单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如果棺中有变,就会自断手臂保命。 因为棺材上有一个孔洞,像一只哨子。所以这种棺材被叫做哨子棺。后世看到这种棺材,其实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当时哨子棺已经被取空了,所以这是一个空壳毫无价值,一种是,当时哨子棺有变,有人断手而走,棺材里的东西还在。所以后世淘沙淘到哨子棺,未必是空棺,也许棺材里的东西原封未动。 但再伸手进去,也要看自己八字硬不硬。齐铁嘴的口诀,就是由此而来。 这只石棺上,还涂有数字:壱,下面有一行字:墓室正。棺压的地板都要塌陷了,里面肯定装满了东西。 “铁水封棺,铁皮上刻了字,这些这是火车上挂镜子的那个高人刻下来的。”齐铁嘴擦了擦眼睛戴上,露出风水先生特有的那种表情:“脚下三步内必有铁钉,副官,现场属蛇的,全部撵走。” 说罢低头,张启山退开几步,果然,两人都看到棺材四周的椁面上,钉满了一圈钉子,将石棺围在其中。 老九门 第六章 持锣 张启山看着齐铁嘴,人都说行里横行外怂,有些人平时看着窝窝囊囊的,一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就会变一个人似的,心中喜欢。笑而不语,想看他有什么说法。 那张姓的副官此时略微有些不安,直看着张启山欲言又止,张启山不解的问:“你紧张什么?” “佛爷,我属蛇的。”副官小声道,张启山差点笑出来,随即冷笑:“张家人八字不硬的都死在东北了,给我呆着,你都没被我克死,谁都克不死你。” “佛爷!”副官立即立正敬礼,似乎是表示克死他,他也心甘情愿。齐铁嘴看的直摇头,一边已经蹲了下来,抚摸地上的钉子。 这些钉子都不是普通的铁钉,钉子的饼头雕刻着各种复杂的字,里外围着棺材在地板上钉了三层。钉子深深的打入木头里,齐铁嘴手划过一圈,满手墨粉。看样子这些钉子原来是存放在墨汁中的。 古人入殓都不用钉子,而是使用皮条捆住棺材,三根长皮条,两根短皮条,十字交叉捆紧棺木,所以形容别人有事,都会用三长两短。到了后期铁器普及之后,棺材钉就代替了皮条,被称呼为镇钉,或者子孙钉,一共用七根为吉数。 广东广西那边的有老习俗,死者入殓之后十年二十年不等,要起棺捡骨,拔出棺材钉打开棺盖,尸骨换一个棺材重新入殓,拔出的棺材钉中保存尚好的,会被收集起来,打成手镯。 这种用祖先棺材钉子打的手镯,可以辟邪。而对于广东那边的风水先生来说,这种棺材钉子用处更大,收集这些,在危急关头可以定风困水,救命用的。 这里外三层的困水钉,把棺材的煞气封在圈内,这些钉子大小不一,定是那位高人几十年所得或者祖上传下来的,这次是下了血本。齐铁嘴不知道对方在钉子上有没有做过文章,以前用棺材钉之前,会把大公鸡直接用钉子钉死,连同鸡的尸体一起钉在人家棺材的四周,四周没看到有鸡的样子,不知道钉死了什么东西在木头里面。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齐铁嘴心中满满成形,漏夜进入长沙站的破旧火车,被铁皮封死的车厢,车头上的青铜镜,铁皮封死的棺椁,棺材钉打满的椁室。 齐铁嘴转头看向张启山:“这位高人是冲着你我来的,佛爷。” “何以见得。”张启山也蹲下来问道。 “青铜镜是齐家的传统,齐家人游历天下,所知甚广,您长沙张大佛爷的名声这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家人双指探洞是北派一绝,当年如何处理哨子棺的规矩,就是张家祖先定下来的。这一只哨子棺材用铁皮封在椁室之内,外面打了几十根棺材钉,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这位高人锁气封棺,将这只棺材送到长沙,就是知道长沙有您在。这青铜镜,就是让我这个齐家后人,能告诉您此事的严重性。” 张启山看着巨大的棺材,问道:“为何这齐家的后人不亲自来。” 齐铁嘴心中悲痛,他心说早前看到火车之时,就应该想到,齐家家训里,身怀绝技的风水先生和半个神仙是一样的,他们在山野中看到凶穴野坟,都要封山平土,是为当地的百姓免去患难,其墓穴中的物品因为封穴而被取出,常不忍丢弃,就在集市换取盘缠,倒斗淘沙的勾当,就是这么慢慢开始的。很多齐家祖先,是死在荒郊野外,被当成盗墓贼收敛,尸骨无存。所以齐家人和九门其他家族不一样,除了五爷年纪尚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之外,其他家族都苦大仇深,和他们聊天吃饭堂会压力巨大。 而齐家是少有了几代传下来,都很乐天知命的家族,因为风水先生洞悉天机,不受凡人疲累,自知福报,不畏横死。只是自己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他觉得丢了齐家的脸。 他看着张启山,正色道:“此棺非同小可,齐家后人不敢不来,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齐家的后人,已经死在火车头里。” 张启山看着动容,皱起眉头,齐铁嘴继续说道:“现在战备,军列来往密切,这口棺材无法一直停在站里,而这口哨子馆没哑之前,绝对不可以移动,佛爷,要劳您张家的绝技了。” 张启山自小的经历就和大部分人不同,从军之后,见过太多死亡,对于生死,其实已经麻木,如果遇到野路子的土夫子,会说这口棺材不知其中何物,但丢颗手榴弹进去,里面是人是鬼下场也不会有太大差别,然而张启山知道,此时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副官在他耳边耳语,提醒这是日本人的陷阱,作出这么一个局面,棺材里面装满了炸药,伸手进去,一下触发,整个火车站都会炸飞,就是为了炸死他这个布防棺。 张启山摆手,所谓双指探洞,就是专破各种细微的机关,就算是个炸弹,以张家人的功力,也能直接用双指直接把机关拆了,这些炸药就在开战的时候直接还给前线了。按道理来说,哨子棺如若实在凶险,就地起火直接烹了也就罢了,以哨子棺犯险,大多为了私财。齐家人特地送来长沙,要他出马,恐怕里面的蹊跷不只那么简单。 出了铁椁室,三个人拆下防毒面具,张启山看了看日头,饷午尚早,对副官叹道:“我们家多久没有动那把剪子了?” “三年零四个月了,佛爷。”副官道。随即轻声道:“下午有四辆军列过站,这辆货车必须移走。” “那就别等了。”张启山看了一眼齐铁嘴,“算命的,你来帮我持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