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Start “对于学校现在做出的决定,你有什么异议吗?” “是不是如果我有异议,结果就会改变?” 落地窗外,几缕云丝在明净的澄空下绵延出了浅淡的影子,莱茵学院中央广场上的白鸽,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无数的白色在刹那飞起,纯白的一大片,圣洁壮观。 那种春暖花开的自然明媚,此刻却似乎成了一种讽刺,教导室内的温度已经降至了零点,女教导的双眉紧拧在一起,锐利的目光,笔直刺向了站在眼前的女孩。 “尹微薰,对于你这次的恶劣行为,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有啊……” 身体向前微倾,校服细长的苏格兰领带垂落到了教导的书桌上,女孩轻侧过头,穿过左耳骨的锆石耳钉,潋滟出了一抹耀眼的张扬光华。 “如果教导你可以换掉眼镜,着装上再稍微模仿一下她们,那么一定会受欢迎很多。” 细白手指轻轻点了点,指向的赫然是教导没收来的,那本以日本女仆咖啡屋作为封面的杂志! “尹微薰你给我规矩点!” 教导气得脸色发青,那些一贯像被熨斗熨烫过的脸部线条,此刻却有些滑稽的扭曲到了一起。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说得对。” 没有眼泪,没有哀求,即使得到被开除出校这样的结果,她漂亮的唇却依旧微翘,似扬非扬的弧度。 “反正我已经被开除学籍了,所以,好像也没有必要再守你的规矩。”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安静的林荫道间,只有随风微微晃动的树叶,为她奏响离别的乐章,她走的很慢,就像遗失了翅膀的精灵,始终学不会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 “我们可怜的公主,真的就准备这么离开了?” 熟悉的轻飘语调,带着慵懒戏谑的味道,她不用回头,也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现在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十二岁那年,尹微薰遇见了夜倾羽,在那之前或之后,她都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子。 那一天,他就站在那座古堡的湖泊边,乌黑柔软的碎发覆着晶莹肌肤,有烟雾般飘渺的钴蓝色瞳光绽放在他的眼底,然而,在他轻轻抬眸望她的一瞬间,那抹诡异而华丽的蓝光,就神秘地消失在了他漆黑的瞳仁中。 他轻斜的唇角边,凝着一丝天真的冷酷。 薰从来没有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那分明是个小恶魔,可当他用那双猫眼石般神秘透明的乌黑眼珠静静望着你的时候,你却仍会禁不住觉得,他天使极了。 “毁掉别人的生活是你的嗜好吧,夜倾羽,”她冷眼看他,“现在的结果,不正是拜你所赐吗?” 少年穿着黑色的丝绸衬衣,精致的眉眼间却氤氲着一抹雾气般病态的苍白,他在笑,仿佛一株开在晨曦微露中的黑色睡莲,倾城,张扬,而放肆。 “哦,亲爱的,别这么说……” 轻轻俯身靠近她,他的笑容很美,带点残忍的美丽。 “那你擅自的决定导致的结果,薰……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舍得针对你……” 蔷薇色的唇,吻一般轻盈地碰了一下她的锆石耳钉,耳骨像被冰凉的花瓣轻扫了一下,薰没有闪避,只是冷眼看他。 “这样廉价的东西真的不适合你,薰公主。” “你管不着。” 她从他身边走过,他轻勾唇角,随风飞扬的笑,有淡淡的薄荷味道,微微的凉,透着些许的暧昧。 “你错了……我们以后的关系,只会更加密切呢……薰……” 这样被夜倾羽耽误了一下,清脆的下课铃就响彻了校园。 喧嚣的嘈杂声,由远及近。 “看啊,是尹微薰诶!”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成群结队的学生,或是蜂拥出教室,或是从窗口探出了脑袋,在看到薰的那一刻,校园内前一秒的宁静,已经彻底被涨潮的议论声淹没—— “她真的要离开莱茵学院了吗?!” “她做了那么坏的事,学校当然会开除她啊!” “而且,听说学长也不要她了耶……她好恶劣……还差点连累学长……” 耳中塞上了iPod,音量被调到最大,薰神色漠然地向校门外走去,纤细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缩起,她摸到了自己手心里那道隐约的十字疤痕——那是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原因——可讽刺的是,这好像是她唯一能从莱茵带走的东西。 那道魔鬼留下的烙印。 “谁再乱说话,我就让她以后都说不了话!” 林荫道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了几个穿着炫丽时尚的女生,为首那个个子高挑的短发少女抬起头,冷冷的目光,狠狠扫向那些围在一起说闲话的女孩们。 所有的声音突然静止,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咽喉。 阳光扫过摇晃的枝叶。 投在地面的阴影也在摇晃,似乎能被风吹得飘起来。 那几个女生笔直地走到了薰的面前。 “以后该去哪找你?纽约,悉尼,伦敦还是巴黎?”单葵用夸张的语气笑问,短短的发在风中轻快飞扬,一如她的声音和拥抱,“没有你的莱茵会很无聊的,所以我们一定会去找你。” 薰微笑,回抱了她一下。 “你们记得要乖一点。” “怎么可能……”单葵笑起来,秀气的丹凤眼中,却是一抹狠意,“那个贱货!她最好……” “嗨,薰。” 阴狠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已经响起,很好听的音色,像清晨第一颗滚落花瓣的朝露,如此的清澈明净。 抱着课本的女孩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穿着整洁的校服,站在微微拂动的晨风中,阳光滑过了她梳理整齐的柔顺的发,她抿着玫瑰色的嘴唇,小小的白净脸庞上挂着清新的笑,好像油画那样美好。 同样的校服,只是略有不同的穿法,在她们的身上,就展现出了迥然不同的变化。 薰就像最绚丽妖娆的火焰,迷人也灼人,她不安分,难以驯服;而那个女孩,则像飘着栀子花瓣的清泉,纯美芬芳,不染纤尘。 她们同时站在阳光下。 眼底辉映着彼此的身影。 “真他妈的贱!” 单葵再次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眼神厌恶而鄙夷,那个女孩却只是安静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她是好女孩,当然不会像她们一样,出口就是脏话连篇。 “嗨,绫。”薰迎上了她的目光,唇角的弧度,似扬非扬。 乖乖牌和坏女孩。 小女仆和小公主。 这场战争没有硝烟,却在很早之前,就已火光四溅。 Chapter1 The1坏女孩的派对邀请函 生命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意外遇见了一些人,意外改变了一些事,意外让好女孩变坏,让坏女孩变乖,命运的齿轮,早在我们的公主遇见他,遇见他,遇见她的那天,开始了逆转。 时光,倒流回一年前。 那是一个平凡闷热的夏夜。 那天,尹夏空又带了新的女伴回来。 作为尹家的长子,尹夏空在父亲去世后成为了尹氏财团的年轻总裁,亦是尹微薰成年前的监护人和遗产保管人,尹氏兄妹在圈内极负盛名,这或许可以归功于他们拥有的炫目财产,迷人外表,和神秘身世。 在上流社交圈内,总是小心翼翼地流传着一些隐秘的八卦话题。 比如说,尹氏兄妹的生母到底是谁;又比如说,夜氏企业前总裁夫妇一夕暴毙的意外真相。 这些议论,总是在各种场合中,反复成为各界名媛贵妇们消遣时的话题中心。 薰憎恨那些总是带着兴奋意味的刺探目光,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对那样探究的眼神异常敏感,她恨那些人总像打量商品一样地打量她,似乎总要在权衡出她有多少利用价值后,才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所有的恭敬,讨好,友善,疼爱,全都建筑在她姓尹的基础上。 这其中包括了尹夏空那些不断更换的女伴们——尽管她们总是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喜爱,但她可不会相信那些女人是真心喜欢她,就像她永远不会喜欢她们一样。 似乎是从最初的时候开始,薰就对那些女人充满了微妙的敌意。 尹夏空16岁,尹微薰8岁。 他第一次带女友回家,才走开一会的功夫,穿着可爱蕾丝裙的薰就甩掉了保姆,独自蹦跳到了女孩的面前,阳光下,那张精致的小小脸孔仰起,卷翘到不可思议的浓黑睫毛忽闪着,像个天真的洋娃娃—— “姐姐,你越来越漂亮了耶,和上次来的时候都不一样!” 上次?! 女孩立刻黑了脸,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尹夏空,扭头就走,薰静静听着高跟鞋愤恨敲击着地面时发出的清脆声响,笑容烂漫无邪。 尹夏空18岁,尹微薰10岁。 他和女孩子在外约会,恰好被放学经过的薰看到,她用一支色彩鲜艳的波板糖收买了一个4岁的小女孩,趁尹夏空去了洗手间,把小孩子牵到了女孩面前—— “阿姨,你家宝宝走丢了,我把她带了回来。” “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小孩。”女孩不快地皱眉,非常嫌恶的模样。 “可是……她说那个是爸爸啊。”她作疑惑状地指了指旁边尹夏空的座位。 …… 小时候很没营养的恶作剧,就因为她总像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小孩,毫无安全感,总是害怕一旦尹夏空有了那些女孩,她的地位就会被替代,像爸爸,像妈妈把他们抛开一样的,把她抛开。 长大一点后终于明白,像哥哥这样年轻英俊又多金的男子是永远不会寂寞的,他身边的女人,她可以赶走几个? 只是当她想明白的时候,那些女人却愚蠢起来,妄想挑战她的地位,那么我们的薰公主,当然会变成邪恶的小女巫。 比如说,那晚的茱莉。 一个第九流的小明星,薰常觉得她连那些一线品牌的英文全名怎么念都不知道,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摆出一付高傲嘴脸,穿着过季的名牌招摇过市,沾沾自喜的自认为已经进入了上流的社交圈。 本来,她的虚荣可笑只要尹夏空忍受的了,就不关她尹微薰的事,可是,茱莉却犯了最致命的错误——不该试图招惹她。 “你该管教一下你妹妹,否则她这样的性格,长大后很容易出事的……” 本来只想去楼下拿她心爱的Delafee巧克力,却在尹夏空的房门口听到了茱莉软绵绵的声音。 “或者……送她去寄宿学校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嗯?” 尹夏空没有回答。 该死的尹夏空竟然没有回答! 那个茱莉,居然迫不及待到现在就嫌她碍事了吗? 她的指骨绷直了,抿紧了唇,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收到“乐意之至”的回复后,她微笑起来。 一反常态地敲了敲尹夏空房间的门,耐心等了两秒钟,她才推门进入—— 不出所料,茱莉一付受惊模样的跳离尹夏空怀里,慌乱地扣上了胸前的纽扣,看似羞涩的表情,眼角却瞟出了一抹挑衅—— “我之前给你留了时间系扣子的。” 尹微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做作的表演,难怪在娱乐圈红不了,演技比她差远了。 “薰,有事?”尹夏空咳嗽一声。 “两件事,”她的笑容甜美无害,“一呢,我一会要出一下门;二,以后,我不想在家里看到她。”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他微怔了一下。 “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尹大小姐,让你那么生气?”茱莉勉强忍气堆出的笑脸,看起来有些扭曲。 “没办法,因为我一看到你就胃疼,”唇角分明勾勒出一抹邪恶的弧度,她的表情却是很认真的困惑,“或许,这是你身上那股永远除不掉的廉价香水味造成的?” “那香水是你哥哥送我的。”茱莉居然没有跳起来,反而开始微笑着反击,这倒有些意料之外。 “哥哥选女人和选香水的品味一样糟糕,我一直都知道。” 薰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用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好了,不要玩了,”尹夏空忍着笑,轻扯过自己顽劣的妹妹,低声说道,“隔着门,所以我原谅你看不到我在摇头……” 尹微薰怔了怔。 “不会把你送到任何地方去的,我舍不得。”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尹夏空不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人小鬼大……好了,出去玩吧。” “你不问我和谁出去?” 看到他询问的眼神,她转着眼珠笑道。 “夜倾羽。” “谁允许的?!”果然,尹夏空修长的双眉一拧,显得很恼火,“我不是让你离那小子远一点吗?” 尹少爷在圈中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了,但夜倾羽,却显然还是他的升级版。 莱茵学院流传的真理之一,如果一个普通女孩想在学校出名,那么最快的方法是和他交往,等他甩了你之后,你就人尽皆知了。 只是这一次,茱莉的反应更大一点,她看起来兴奋的像是终于捉到了薰的污点。 “哎哟,那个男孩在圈里的风评很糟糕诶……你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玩在一起让你哥哥担心呢,薰?” “只有我的朋友和家人才可以叫我薰,请你,叫我尹小姐。” 她笑得像公主一样优雅,眼神却冷漠异常。 做作谁都会,区别在于,做作的出气势的叫做高贵,反之,就叫恶心。 直到跳上夜倾羽的豪华房车,才算隔绝掉茱莉尖锐的叫骂。 “你对她做了什么?”黑色衬衣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银制打火机,忽明忽暗的光影,淡化了他肌肤上氤氲的那抹病态苍白,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她看起来简直想杀了你。” “哦,也没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无数道如梭的光,在她淡漠的瞳仁里划下了轨迹。 “我只是在她不停地向我哥暗示,我再这样下去会变得有多堕落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起码我不会像你那样,让艳照上了网络,供全世界欣赏。’然后,她就那样了。” “你怎么知道网上有她艳照?” “因为那就是我合成后上传的。”看到他瞬间失笑的脸,她懒懒地撇了撇嘴,“喂,不说这个了,平时你都去哪玩?” “我去的地方……”他顿了一顿,在车厢浮动的流光中,唇边的笑,暧昧而复杂,“不是乖女孩该去的……” “你是第一个认为我还是‘乖女孩’的,Thanksgod!” “那就让我们来做个测试,怎么样?” 黑亮房车,缓慢地停靠在了深邃的夜幕中,少年的脸半掩在淡淡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他苍白尖削的下巴,和唇角勾勒出的那抹魅惑弧度。 “测试一下,你有没有资格得到属于坏女孩的Party邀请函……” 说完,他随意地指了指窗外那一抹如夜明珠般璀璨的光点,仿佛因为知道她一定无法做到,他的语调,带上了些许嘲弄的意味。 “那里是一家名牌精品店,敢不敢去偷一样东西给我,薰公主?” “你要我去偷?”她轻轻挑眉。 “或者可以换个方式理解……规则只有一个,你不能花钱去买,但要从那间店里带一样商品出来,你做的到就算赢了,怎么样?” “十分钟。” 意料之外的,尹微薰神色淡定地接受了挑战,微仰起白皙的颈,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自信异常。 “哦?被捉住的话,可是会很难看的。” “我倒很希望……”她狡黠一笑,从随身的包包中抽出了一样东西,在夜倾羽的眼前晃了一晃,“喂,你等着认输吧!” “狡猾的小狐狸……”似乎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他玩味地勾起唇角,表情却像在赞赏,“我期待你的表演,薰……” Chapter1 The2 公主的Show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的香水味,那缕如风般扑面而来的迷人香气中,沉淀着一股慵懒奢靡的浪潮。 推开店门,雍容的明黄色灯光晃动出了绚丽光影,装饰考究的店堂,被涂染成了一片华丽的淡金色。 容貌清艳的女孩信步走进了店内,她栗色的蓬松的发优雅俏皮地卷曲在颈边,款式简洁的公主裙,却是第一流的剪裁和质地。 挥手打发了迎上来的殷情店员,她就仿佛到了自己家,随意在店内转了一圈后,似乎没有挑到想要的东西,她神色自然地准备离开。 店员们礼貌地一起欠身。 “欢迎再次光临——” 就快走到店门口了,薰不由的有些紧张,心跳慢慢加快,然而一秒钟后,微凉的手指就如柔韧的水藻一般,有力地缠绕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把东西放回去。”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好听的音色,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回眸的瞬间,一双异常明澈的褐色眼睛,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瞳孔的最深处。 深邃的眉眼,俊挺的鼻,唇线的弧度勾勒出了一股天生的霸气,剔透灯光下的少年,穿着熨烫出棱角的洁白衬衣,修长的身材,有一丝从容不迫的压制力量。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撞过,她的视线不由扫过他胸前的铭牌—— 见习生,欧泽。 难怪会对他有一丝模糊的熟悉感,原来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莱茵学院传说中的风云人物。 在那所充满豪门子弟的上流院校,欧泽的家境或许是普通到会让人忽视的,可是他才一入校,就立刻展露了傲人的耀眼锋芒。 成绩永远全A,体育全能,优秀但不骄傲,他英俊,且很有礼貌,为莱茵学院赢得了无数的奖牌和荣誉,更是莱茵校史上,唯一一个在一年级时就击败三年级学长,成为校学生会会长的传奇人物。 完美的,仿佛没有任何瑕疵的天才少年。 太过完美的东西,总会让人有想要毁灭的冲动——这是夜倾羽的名言,她此刻突然觉得,那简直有道理极了。 “尹微薰,把东西交给我。” 她感兴趣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很漂亮,尤其是在那样近的距离中,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她在笑,眼睛里并没有他所想的慌乱,这让他非常意外。 “因为你很出名,我想在学校里没有人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是吗?” 曾经有无数的男孩用同样的话向她搭讪过,因为她的美丽,因为尹家的地位和财富,他们追逐她的原因,不外乎如此两种。 欧泽的唇轻抿,似乎笑了一下—— “当然,莱茵一半不良记录的创造者,在学生会,关于你的档案大概有那么厚一叠——”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比,食指和拇指间的距离,大约有五厘米。 “但你刚才做的事情已经不是在闹着玩的了,那是会让你进警察局的。” 完全是好学生面对坏学生时候的高姿态,他语气中的告诫,他英俊眉宇间萦绕的淡淡傲气,这一切,都刺激着她体内的邪恶因子,叫嚣沸腾起来。 “那么……你会那么做吗?” 她故意低垂下眉眼,浓密幽长的睫毛,像受伤了的蝶的羽翼,轻轻颤动。 “我并不想,但你必须把你拿的东西放回去,或者,为它结账。” 他了解尹家的财富地位,所以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在被捉到之后,她看起来竟还可以无邪的像个孩子。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拿啊,你要我放什么回去?” 或许是灯光造成的错觉,在她抬起头的瞬间,欧泽似乎看到在她明亮的眼睛里,晃过一丝,可以叫做邪恶的紫色的光。 “在你左边的口袋里,”他皱起俊秀的眉,眼神冷了下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尹微薰。” 薰却露出一抹挑衅似的微笑,甜美异常。 “给你两个选择,要就现在放开我的手,或者,失去这份工作。” 欧泽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腕勒的更紧了一些。 Chapter1 The3 谁输谁赢 上帝佐证,她一点都没有夜倾羽那个小恶魔那么坏,她甚至好心的准备为他放弃自己的计划了。在这个夜晚,即使不去参加派对,也已经因为遇见他,而变得奇妙起来。 “店长。” 欧泽的眼中闪烁过一丝很奇怪的怒气,仿佛终于无法忍耐她的劣行,他用力拽了一下薰的手腕,她不由低低呼痛。 “我捉到了一个小偷。”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了薰一眼,脸色郑重。 其他的店员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小姐,请你合作。” 这里并不是她常去的那些名牌店,该庆幸,否则这场游戏,恐怕就要因为那些一见她就点头哈腰的店长而泡汤了。 欧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说我没有拿,可是你们的见习生不相信,这是对我很大的侮辱,先生。” 从小培养出的气质,让她的身上总有别人模仿不到的高贵,让人难以把“偷”这个见不得光的字,和眼前的优雅少女联系起来。 经验丰富的店长,立刻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那些贵族子弟才会有的矜傲。 这样的客人当然不能随意质疑,他不由微微沉吟。 “在她左边的口袋里。”欧泽一字一顿的说道,目光幽深,他不相信她还玩的出什么花样。 店长的目光飘向她左边的口袋—— 一支细长的管状物,正隔着薄薄的衣料,若隐若现的微微突起。 “小姐,请你把东西交出来。” 中年男子不再犹豫,表情严肃的仿佛她再不合作就会随时让人来搜她的身一般。 “如果你们弄错了,怎么办?” 尹微薰却仿佛一点都不紧张,好像她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一样。 轻松的,淡静的,微笑着。 窗外的晚风,轻轻柔柔地吹起了她蓬松的发。 透着明晃晃的玻璃窗,欧泽看到她跑向了停靠在阴影中的那辆豪华房车—— 黑色衬衣的少年,懒洋洋地依在车门边,刻薄的尖下巴,苍白晶莹的肌肤,少年精致的眉眼间,尽是他熟悉的邪气和不羁—— 他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耳边,是店长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的表现一直很好,但今天的错误实在太离谱了,所幸那位小姐并不追究,恐怕我都会被你连累的失去工作……” …… “你输了!” 薰一扬手,把店长做为补偿送给她的那瓶价值不菲的香水,随手抛给了夜倾羽。 “很完美。” 他慵懒地笑了笑,看到远远的店内,那背光站立的英俊少年,他的笑容越加甜蜜起来。 “完美的超乎我的预计……” 在她口袋里的,是她带进去的Dior唇彩,故意将它先放到架子上,再做出偷拿的样子放回自己的口袋,意识到有一双眼睛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她才准备离开。 而那家精品店,做的却是另一个品牌的专卖,不会有Dior的产品。 当她把口袋中自己的唇彩拿出来时,店长的脸色立刻发青变白,冷汗涔涔。 赢得很彻底。 可是,只要想到那个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她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不上车?”夜倾羽已经坐到了车内,把香水又随手抛给了她,笑道,“你的战利品,还是更适合你。” 她眼睛都不抬的把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扔进了垃圾桶。 咚—— 清脆的声响,像是重重敲在心上一样。 “我不想去了,”她冷淡地说道,强迫着不让自己的眼睛瞟向另一边的落地橱窗,“送我回去。” …… 常会想起,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刻在生命扉页上的痕迹,会不会少一点疼痛忧伤? 你不需要再失望彷徨, 我也不需要,学习如何遗忘。 只可惜,平凡的你我,谁都没有预知的能力。 Chapter1 The4 小女仆 一直以来,好学生在尹微薰的眼里都只是一群光会念书的呆子,无趣呆板的简直就是教导主任的迷你版。 可是现在看起来,欧泽显然有趣极了,而她,恰好对有趣的东西最感兴趣。 “今年的校庆舞会你准备穿什么?” “我好喜欢Balmain的那条淡紫色裙子啊,不过el那套丝质的粉色礼服也很不错。” “对啊对啊,配上SergioRossi的银缎高跟鞋,效果一定很棒!” 莱茵学院每年的校庆晚会,都像是一场顶尖世界品牌的FashionShow,其实越是上流的院校,校规就越是严谨,莱茵的校规第一条,就是必须穿制服上学。 当然,在尹微薰的身上你永远看不到那些规矩的存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叛逆和放肆的,因此一年一度的校庆舞会,永远都令全校女生痴迷不已,对舞会的重视程度几乎等同于期末考试。 “小葵,今年负责舞会策划的是谁?” 薰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漫不经心地问着围坐在她周围的女孩们。 “是安宸,学生会的副会长。” “搞定他。” 简单的三个字,却代表了很多意思。 周围的女孩子们交换着彼此的目光,单葵则轻轻甩了甩短短的头发,笑问,“哦?公主想定游戏规则?我能不能知道你的目标是谁?” 她一笑,并不回答,目光始终流连在窗外很远的地方。 击剑社的成员正在那里做常规训练,排列整齐的队伍沿着草坪慢跑,作为社长的欧泽在一边做着记录,他逆光而立,雪白的运动T恤勾勒出了修长的身体线条,阳光下的少年,耀眼的仿佛天际星辰。 有很多很多非社员的女生正试图加入击剑社,尽管她们始终连最基本的握剑姿势都弄不清楚。 学生会长受欢迎的程度,显然和他的优秀程度成正比。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当完美少年最终成为了坏孩子的猎物,他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他的完美记录,永远受欢迎下去么? “你到底在看什么?”单葵忍不住探过了头,但她的注意力和薰并不一致,“嘿,那是转学生吗?” 莱茵学院的广场上。 陌生的中年女子扶着一个女孩的肩膀,正和女教导说着什么。 “我希望她来我们班……”单葵眯着眼,微斜起嘴角,“能让教导笑成一朵花的转校生,我真是期待。” 薰漫不经心地轻瞟了一眼,她知道自己或许会多一个女仆,但并不知道,她最大的敌人,已经出现了。 晨课时间,导师带着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 “今天有新同学来我们班,她叫月绫汐,来自瑜清学院,希望大家好好相处。” 熨烫好的棉白裙子,衬衣的纽扣规矩地系到了领口,完全遮住了白皙的脖颈,在全班各色的目光下,她微低着头,额前乌黑的刘海垂落下来,几乎掉进了眼睛里。 她看起来很标准,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Chapter1 The5 莱茵的规矩 “诶,转学生,刚才送你来学校的是你妈妈吗?” 晨课一结束,单葵第一个抬起下巴问道,要知道,在莱茵学院,这绝对是一句骂人的话,因为他们的父母是不会有空送孩子来学校的,送他们过来的,永远只会是司机和佣人。 但月绫汐却不明所以,她抬起澄亮的眼睛,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是我妈妈。” 周围听到她们对话的女孩们都窃笑起来。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你们家佣人呢,她看起来可真够老的!” 刻薄的几乎带着侮辱性的话,让月绫汐一下涨红了脸,她知道不应该和新同学起冲突,可还是呼一下站了起来。 “道歉……你要道……” 话音未落,还冒着热气的红茶就直接泼到了她的脸上,肌肤被烫的微微刺痛,深红色的液体,狼狈的从发梢滴落,弄脏了衬衣和裙子,在上面染上了一大片难看显眼的水渍—— “你找死?!”单葵一把钳制住了她小小的下巴,冷笑道,从没有人敢轻易招惹拥有显赫黑道背景的她,而除了尹微薰,她对任何人的口头禅都是你找死。 “还想叫我道歉?转学生,好好学学莱茵的规矩!” “有妈妈送来学校,是很幸福的事情啊……小葵,别对新同学那么凶,你们会吓坏她的。” 满心愤怒委屈似乎因为那句话而淡化了,月绫汐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坐在窗边的女孩有一头蓬松的栗色长发,微微卷曲,垂到肩膀,她没有穿单调的校服,衬衣的衣领边,绣着精致的蕾丝,领口系着的细黑绸带,优雅地像一只停在雪地中的黑蝴蝶。 女孩正戴着耳机听音乐,她微歪过头,半托着侧脸,似乎才注意到这边的争执一般,她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天真的魅惑,弥漫在眼珠里的,却是一股透明的淡漠。 月绫汐一直记得第一次看到尹微薰时候的样子。 当时的她觉得,她真像公主。 “你叫月绫汐?”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过去在全国重点的瑜清念书,那你的成绩一定很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愣在那里,她问这个想干什么呢?是要给好学生下马威吗?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带着命令的口吻,让她不由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算……是吧。” “以后不要找她麻烦,”薰轻快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了那些女孩们一眼,拿出纸巾递给她,“呐,擦一擦。” 她对她微笑。 薰的笑容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让人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单葵立刻不多赘言的放开了她。 “谢……谢谢你……” 月绫汐又红了脸,她接过纸巾,小声地嗫嚅着,她似乎总是很容易脸红,无论是因为生气还是感激。 薰的笑容甜美,她随手拿起了课桌上的那叠数理试题,递到绫的手边。 “诶,这是昨天的作业,半个小时内替我做完它,以后每堂课的笔记都要替我做好,我最讨厌数字了,看到就头疼。” 并没有任何商议的意思,薰的语调是很自然,很直接的命令。 月绫汐愣住了。 原来,她帮她是因为…… 她的手指不由地绞紧了裙摆。 “作业应该自己做的……”她的声音很轻,细而微弱,但薰听到了。 “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啊,那你就会知道莱茵对待新生有多‘热情’了。” 她伸手,把试题册递在她的面前,看到眼前的女孩内心交战着咬紧了下唇,她笑了,笑容美得就像唱着圣歌的天使一样,充满了善意的纯真。 “顺便说一句,在莱茵,有两个人你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月绫汐僵持了片刻,终于缓慢而艰难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试题册。 手指有些颤抖。 “聪明的女孩,”薰静静微笑着,赞赏道,“你会知道,做我的朋友,要比做我的敌人好的多的。” 单葵抱着手肘坐在课桌上,习惯性地轻踢着双腿,似笑非笑。 糖和鞭子,永远是她们收服新生的惯用手法。 那一天月绫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上帝创造公主的同时,总会同时创造女仆。 如果继父没有做生意发了财; 如果他不是为了炫耀他的仁慈和慷慨,硬让她转学来了莱茵学院;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那么今天的我们,一定都会不一样了吧,亲爱的薰。 Chapter2 The2 荣誉之战 训练场的窗外,栽种着大片的芙蓉树,修长茂盛的枝叶上缀满了粉白色的花团,像新娘高举的捧花,丰盈地簇拥在一起,透落过不染纤尘的玻璃窗,在室内的木质地板上,铺展出了斑驳的影子。 米色长垫的两端,两抹雪白的身影正相对而立,闪光的剑尖,轻点着地面。 树影摇晃。 偌大的空间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在比赛开始之前,我们似乎应该更正式的认识一下彼此才礼貌。” 白衣少年突然脱下了防护面罩,像欧洲绅士那样的微微欠身,然后抬头,笑容可掬地望向站立在对面的纤细身影。 下一个刹那,手腕却一抬,电光火石间,剑尖已经挑住了对方的面罩—— “你说是不是呢,Prettygirl?” 欧泽的手指紧到指骨发白,他迅速向前跨出一步想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黑色的防护网罩砰然坠地。 沉闷的声响中,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在那一秒停顿了下来。 欧泽的瞳孔倏然收缩。 栗色的发,拳曲的发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阳光。 幽长卷翘的睫羽,在象牙色肌肤上筛落下了漂亮的淡淡阴影。 薰的唇角轻斜,似笑非笑的弧度。 “打就打了,你多废什么话?” 他们面对面站立着,如此近的距离中,布兰卡似乎怔了一怔。 “你觉得百合徽章不适合莱茵就想拿走它,我也觉得你头发的颜色很不适合你啊,那我可不可以剪光它?” “我的头发?”布兰卡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对啊,因为这个可笑的颜色实在太像海带了,”薰笑得很甜,轻轻对他眨了眨眼,“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你,小布。” 仿佛小腹被人重重击了一下,这下,布兰卡的整张俊脸都开始抽搐了。 哄堂的笑声中,击剑社的成员们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心情。 只有欧泽的神情一直没有变化过,或许该庆幸晓绿没有代替尹微薰上场,否则无需再比他们都会输的很难看,只是现在,结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向前走了一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 “我们开始!” 截住了他要说的话,薰戴上了防护面罩,迅速的一剑击出。 谁都不知道尹微薰竟然会击剑。 伺机,对准,进攻,跳跃,避闪,一招一式,快如闪电。 当当当,战斗的响声异常清脆,银色长剑在缠斗中激烈碰撞,布兰卡显然也是个中高手,他不断诱使着对手进攻——他们用的是重剑,而重剑比赛需要高度的准确性,最佳击中的时机就是在对方攻击的时候。 一般来说,普通的学校练习并不配备专业的比赛用具,而以贵族化闻名的莱茵学院却装备齐全。因此,比试的两人都穿戴覆盖着有效部位的金属背心和面罩,剑尖分别装有红光和绿光探测器,当有效部位被刺中时,剑尖会产生一束强光,裁判器将亮出被击中方代表的颜色,刺中无效部位则亮白灯。 薰为红,布兰卡为绿。 这是严格的毫无作弊可能的比试。 莱茵击剑社的成员们都兴奋地观望着,不时发出惊奇的咦咦声,谁都想不到,温室花朵一样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和那个实力不俗的少年打成平手! 在薰七岁的时候,尹夏空就给她找了击剑老师。 或许他认为击剑这样优雅的运动,多少可以培养一下他那个已经气走了八个礼仪老师的妹妹,一点点的优雅气质。 结果优雅是没有培养出多少,家中的佣人们反而从此多了一个担惊受怕的差事—— 薰的理由很冠冕,她需要练习。 于是,在自己都被迫陪她练习了一次之后,尹夏空终于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她的击剑课程。 尽管那个教授击剑的挑剔老头,直到临走前还非常恋恋不舍地感叹着薰的天赋。 现在,尹微薰的优雅已经可以使她免修莱茵的礼仪课程了,只是小时候短暂的击剑课程,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布兰卡的对手。 布兰卡的剑锋正伺机挑刺她的腿部。 她应该闪避,保护自己,可是她没有,反而迎了上去—— 布兰卡的剑身,因为收势不住而横击上了她的右腿,在同一瞬间,薰的剑尖刺中了他的手臂。 电动裁判器上,绿灯和白灯同时亮起。 她的剑尖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重剑是完全刺击武器,只有剑尖击中有效,剑身横击无效,而重剑比赛的规则,是以击中一剑决胜负的。 击剑社的成员们全都响亮的欢呼起来。 “你赢了。” 布兰卡脱下了面罩,细腻的汗珠从墨绿色的发梢滴落,就像他皓白的笑容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说吧,想怎么处置我?” 雀跃欢欣的声音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尹微薰,她是胜利者,该由她决定。 薰摘下了面罩,皎洁如瓷的肌肤上,泛起了运动过后的淡淡红晕,像灿然绽放的樱花,在无暇的洁白中,悄然透出了一抹诱人的绯色。 “这不是日本剑道,输了用不着切腹,”她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你走吧。” 社员们全都望向了欧泽,他微微颔首。 “不论输赢与否,”他深邃的眼眸定定望向那个风姿秀丽的少年,沉声说道,“我都会那么说,她的确不是击剑社的成员。” “我欣赏你的坦白,”已经走到门边的布兰卡含笑回首,“只是,如果不是社员都有这样的水准,那我会说,你该邀请她入社了,欧社长。” 欧泽的唇边泛起了浅淡的笑,他回眸,轻瞟了薰一眼。 “你不是说不会么?” “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而已。”她眼带笑意,睫毛俏皮地轻轻忽闪,“诶,其实那天,我没有想害你。” “什么?”他微微有些不解。 墙上大时钟行走出响亮的滴答声,宣告着训练时间的结束,社员们已经陆续离开了训练场,偌大的空间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果你想的话,你失去的工作,我可以……” “不用了,那不重要。”欧泽明白了她所指的,他神色淡然地说道,“只是家里希望我锻炼一下,才会去那里见习,我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尤其,在遇见你之后。” “是吗,那我很荣幸,”薰笑盈盈地看着他,单纯的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轻讽,“如果没有为那件事生气的话,你会请我入社吗?” 很狡猾的疑问句。 好像不请她入社,就代表着他还小心眼的在为失去见习工作的事情生气。 欧泽禁不住为她的谈判技术莞尔。 “这个,改天再说,今天有点晚了,我约了人……” 窗外是漫天的淡红霞光,薄暮的微光渐弱,将训练馆慢慢笼罩在了暗影中,欧泽的眉宇间是一股陌生的温柔,像夏日里最馥郁的香气,让人微醺。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但他却望向门口的方向,微笑着挥了挥手,修长清俊的指骨,异常好看。 “小绫,马上就可以走了,再等我一会。” 穿着白色衣裙的月绫汐出现在了训练馆外,像一抹微弱的荧光,小心翼翼地划破了苍茫的暮色。 Chapter2 The3 出其不意 训练场的窗外,栽种着大片的芙蓉树,修长茂盛的枝叶上缀满了粉白色的花团,像新娘高举的捧花,丰盈地簇拥在一起,透落过不染纤尘的玻璃窗,在室内的木质地板上,铺展出了斑驳的影子。 米色长垫的两端,两抹雪白的身影正相对而立,闪光的剑尖,轻点着地面。 树影摇晃。 偌大的空间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在比赛开始之前,我们似乎应该更正式的认识一下彼此才礼貌。” 白衣少年突然脱下了防护面罩,像欧洲绅士那样的微微欠身,然后抬头,笑容可掬地望向站立在对面的纤细身影。 下一个刹那,手腕却一抬,电光火石间,剑尖已经挑住了对方的面罩—— “你说是不是呢,Prettygirl?” 欧泽的手指紧到指骨发白,他迅速向前跨出一步想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黑色的防护网罩砰然坠地。 沉闷的声响中,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在那一秒停顿了下来。 欧泽的瞳孔倏然收缩。 栗色的发,拳曲的发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阳光。 幽长卷翘的睫羽,在象牙色肌肤上筛落下了漂亮的淡淡阴影。 薰的唇角轻斜,似笑非笑的弧度。 “打就打了,你多废什么话?” 他们面对面站立着,如此近的距离中,布兰卡似乎怔了一怔。 “你觉得百合徽章不适合莱茵就想拿走它,我也觉得你头发的颜色很不适合你啊,那我可不可以剪光它?” “我的头发?”布兰卡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对啊,因为这个可笑的颜色实在太像海带了,”薰笑得很甜,轻轻对他眨了眨眼,“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你,小布。” 仿佛小腹被人重重击了一下,这下,布兰卡的整张俊脸都开始抽搐了。 哄堂的笑声中,击剑社的成员们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心情。 只有欧泽的神情一直没有变化过,或许该庆幸晓绿没有代替尹微薰上场,否则无需再比他们都会输的很难看,只是现在,结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向前走了一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 “我们开始!” 截住了他要说的话,薰戴上了防护面罩,迅速的一剑击出。 谁都不知道尹微薰竟然会击剑。 伺机,对准,进攻,跳跃,避闪,一招一式,快如闪电。 当当当,战斗的响声异常清脆,银色长剑在缠斗中激烈碰撞,布兰卡显然也是个中高手,他不断诱使着对手进攻——他们用的是重剑,而重剑比赛需要高度的准确性,最佳击中的时机就是在对方攻击的时候。 一般来说,普通的学校练习并不配备专业的比赛用具,而以贵族化闻名的莱茵学院却装备齐全。因此,比试的两人都穿戴覆盖着有效部位的金属背心和面罩,剑尖分别装有红光和绿光探测器,当有效部位被刺中时,剑尖会产生一束强光,裁判器将亮出被击中方代表的颜色,刺中无效部位则亮白灯。 薰为红,布兰卡为绿。 这是严格的毫无作弊可能的比试。 莱茵击剑社的成员们都兴奋地观望着,不时发出惊奇的咦咦声,谁都想不到,温室花朵一样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和那个实力不俗的少年打成平手! 在薰七岁的时候,尹夏空就给她找了击剑老师。 或许他认为击剑这样优雅的运动,多少可以培养一下他那个已经气走了八个礼仪老师的妹妹,一点点的优雅气质。 结果优雅是没有培养出多少,家中的佣人们反而从此多了一个担惊受怕的差事—— 薰的理由很冠冕,她需要练习。 于是,在自己都被迫陪她练习了一次之后,尹夏空终于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她的击剑课程。 尽管那个教授击剑的挑剔老头,直到临走前还非常恋恋不舍地感叹着薰的天赋。 现在,尹微薰的优雅已经可以使她免修莱茵的礼仪课程了,只是小时候短暂的击剑课程,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布兰卡的对手。 布兰卡的剑锋正伺机挑刺她的腿部。 她应该闪避,保护自己,可是她没有,反而迎了上去—— 布兰卡的剑身,因为收势不住而横击上了她的右腿,在同一瞬间,薰的剑尖刺中了他的手臂。 电动裁判器上,绿灯和白灯同时亮起。 她的剑尖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重剑是完全刺击武器,只有剑尖击中有效,剑身横击无效,而重剑比赛的规则,是以击中一剑决胜负的。 击剑社的成员们全都响亮的欢呼起来。 “你赢了。” 布兰卡脱下了面罩,细腻的汗珠从墨绿色的发梢滴落,就像他皓白的笑容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说吧,想怎么处置我?” 雀跃欢欣的声音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尹微薰,她是胜利者,该由她决定。 薰摘下了面罩,皎洁如瓷的肌肤上,泛起了运动过后的淡淡红晕,像灿然绽放的樱花,在无暇的洁白中,悄然透出了一抹诱人的绯色。 “这不是日本剑道,输了用不着切腹,”她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你走吧。” 社员们全都望向了欧泽,他微微颔首。 “不论输赢与否,”他深邃的眼眸定定望向那个风姿秀丽的少年,沉声说道,“我都会那么说,她的确不是击剑社的成员。” “我欣赏你的坦白,”已经走到门边的布兰卡含笑回首,“只是,如果不是社员都有这样的水准,那我会说,你该邀请她入社了,欧社长。” 欧泽的唇边泛起了浅淡的笑,他回眸,轻瞟了薰一眼。 “你不是说不会么?” “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而已。”她眼带笑意,睫毛俏皮地轻轻忽闪,“诶,其实那天,我没有想害你。” “什么?”他微微有些不解。 墙上大时钟行走出响亮的滴答声,宣告着训练时间的结束,社员们已经陆续离开了训练场,偌大的空间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果你想的话,你失去的工作,我可以……” “不用了,那不重要。”欧泽明白了她所指的,他神色淡然地说道,“只是家里希望我锻炼一下,才会去那里见习,我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尤其,在遇见你之后。” “是吗,那我很荣幸,”薰笑盈盈地看着他,单纯的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轻讽,“如果没有为那件事生气的话,你会请我入社吗?” 很狡猾的疑问句。 好像不请她入社,就代表着他还小心眼的在为失去见习工作的事情生气。 欧泽禁不住为她的谈判技术莞尔。 “这个,改天再说,今天有点晚了,我约了人……” 窗外是漫天的淡红霞光,薄暮的微光渐弱,将训练馆慢慢笼罩在了暗影中,欧泽的眉宇间是一股陌生的温柔,像夏日里最馥郁的香气,让人微醺。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但他却望向门口的方向,微笑着挥了挥手,修长清俊的指骨,异常好看。 “小绫,马上就可以走了,再等我一会。” 穿着白色衣裙的月绫汐出现在了训练馆外,像一抹微弱的荧光,小心翼翼地划破了苍茫的暮色。 Chapter2 The5 毁于一旦的英名 莱茵的校风素来严谨,致力于培养学生的优秀气质,不过,几乎每所学校中都会出现几个知名人物,若非才能出众,就是以劣行闻名。 且两者一般都会有为数不少的追捧者。 午休。 学院豪华的哥特式建筑,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出了浓郁的英伦风情,倾斜的阴影覆盖在修剪整齐的宽叶草坪上,划分出了一片幽静的私人空间。 花香坠落下来,缠绕进少女飞扬的发丝中。 黑衣少年的手轻撑着女孩身后的芙蓉树,斑驳的阳光在他丝质的衬衣背后晃动,却氤氲不开,仿佛因为那样的黑色太过浓烈,而淡化了世间的一切光芒。 他正用一种恩赐的姿势,微低着头吻她。 少女闭着双眼,唇瓣间溢出了若有似无的轻吟,让人心跳的暧昧,在空气中肆意游离。 破坏如此旖旎无限的风光,似乎是一种罪恶,只不过,尹微薰实在没什么耐心等到他们自己结束。 于是,一幕仿佛典型的三角恋情场景出现了—— 少女的手腕被毫不怜惜地纠住,一股突然的力量拉扯住了她,使她被迫离开了少年蔷薇色的唇。 “滚。” 薰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女孩显得又惊又恼,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刻被这样的方式打断,都会恼羞成怒的,尤其这个女孩看起来也并不好惹。 “尹微薰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亲热是很不道德的事?”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太妹的嚣张口吻,根本没有了刚才小鸟依人的娇羞,“你别以为人人都怕你!” 她的挑衅让薰觉得很开心,毕竟在莱茵,找个对手是很困难的事情。 笑盈盈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轻轻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很美的画面啊,所以我忍不住拍下来了,你觉得是给教导看好,还是给你的父母看好呢?或者发到学校的网站上?今年很流行这样出名的。” 女孩的脸色刷一下变白了,再昂贵的美白产品都创造不出这样惊人的效果。 “羽……”她半是撒娇半是求助地挽住了他的手,“你看她……” 以为攀上了夜倾羽就可以凌驾公主之上?可怜的女孩,不过是那个黑色少年,众多玩具中不知名的一个罢了。 “乖,你先回去……” 夜倾羽懒洋洋地转过了身,微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抚过了女孩的红唇,他的嘴角带着寓意不明的浅笑,轻轻斜了薰一眼。 “那个小坏蛋,我会对付。” “她这么容易就认输了?”薰看着女孩的背影,无趣地叹息,“我还以为很厉害……” 话还没说完,就被扣到了和刚才那个少女同样的位置。 “拍她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拍我们?”暧昧的话语,从他薄美的唇边轻轻溢出,他低下头看她,“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个被抛弃的怨妇啊,薰……” 背脊贴着树干,她定定看着他。 逆光而立的少年,肌肤却覆盖着一层不真实的晶莹,透明的,冰凉的,不食烟火的晶莹。 她感觉的到他的呼吸,但她并没有脸红,心跳也很稳定。 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纠住了他的衣领。 “下次再这样,我会翻脸。”她警告道。 “你很介意我和别人亲吻?”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亲爱的,我不知道原来你对我那么念念不忘……” “天还没黑,你现在做梦好像早了点。” 她不耐烦再和他玩暧昧游戏,于是手指不客气地收紧了力气。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在调戏女孩子的时候,小布是不是都这么看着?” “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说过了,不要叫我小布!”背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布兰卡脸很臭地走了出来。 意料之中的人出现在了眼前,薰终于露出了甜美的笑颜。 “你果然在击剑之前就认出我了。” “谁能忘得了那么恶心的名字?”布兰卡很气愤地控诉着薰的恶行,“还有你对我头发的侮辱!” 第一次见到尹微薰,是在玛格丽特古堡,那天夜家举行宴会,他奉命去寻找中途不见了踪影的少爷,结果就在天鹅湖泊边找到了他,还有一个看起来同龄的女孩子。 于是噩梦就开始了。 “你是外国人吗,为什么要取一个那么奇怪的名字?” “头发也很奇怪,绿色是去年的流行色诶,为什么要染过时的颜色?而且一点都不适合你,看起来好像海带……” “叫你小布好不好?” “你不喜欢啊……”看到他抽搐的脸,她善解人意地提议道,“那么叫你小兰?” 于是噩梦就升级了。 在布满宾客的宴会厅里,尹微薰清脆地叫着小布,他是外人眼中需要仰望的,世代保护夜氏的守护家族的第十五世继承人啊,当时有多少可爱的小女生迷恋他!结果呢? 小布?谁叫小布哇? 我的狗狗也叫小布耶! 我的猫…… 我的兔子…… 我的热带鱼…… 这些他都可以勉强忍受,直到一个小女孩咯咯笑着举手说—— 我的芭比娃娃…… 他终于一声大吼。 “尹微薰,不要叫我小布!” 于是女孩子们全体望向他,一付,“原来你就叫小布啊”的表情…… 然后,嘻嘻哈哈的笑声迅速震耳欲聋…… …… 结果布兰卡的英名,就在十二岁那年华丽地毁在了尹微薰手里,这直接导致了他在往后留学英国的五年时间中,始终对女孩子的笑声充满了阴影,对海带状的菜肴,更是深恶痛绝到了让同伴们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Chapter2 The6 我和你赌 “我几乎已经忘记小布的长相了,多亏你特别的名字,还有标志性的头发。” 薰很快乐地和他叙旧,夜倾羽则看戏一样斜靠在树边,很多年没有看到布兰卡用这样的表情娱乐他了,他还真的很怀念。 尹微薰转头望住了他。 当她用那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从一进莱茵开始就不喜欢欧泽了,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 夜倾羽优雅地摊开掌心,用指尖拈起了一片飘落下来的花瓣,像抚摸情人发丝那样温柔的,轻轻把那抹白色揉成了碎片。 “因为太过完美的东西,总会让我有想要毁坏的冲动……” 唇角轻斜,他黑色的双眸中,泛起了嘲弄的恶劣笑意。 “像欧泽那样的人,总是习惯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在人前,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魔鬼不是吗?只是我们都习惯了伪装,伪装的时间久了,就会真的认为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己……” “优秀的,正直的,没有瑕疵的……其实那都只是一张美好的面具罢了,骗人骗己的面具。” “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如何引出那些人魔鬼的一面很感兴趣,我喜欢欣赏,掩藏在各色面具下的满目疮痍……” “你的口气真像天使,”薰讽刺道,“好像你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帮助他们认清自己……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狡辩。” 夜倾羽笑得几乎弯下了腰,口吻张狂而不羁。 “天使?这两个字可真让我恶心。” “根本就是嫉妒才对吧!”薰正色说道,眼神犀利的简直就像教导主任,“你嫉妒欧泽有你没有的东西,所以你一再地挑衅他,因为你想证明你比他强,是不是?” “随你怎么说,反正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他慵懒地牵动了一下唇角,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矜傲的蔑视,“你总不能指望猫和老鼠会相爱吧!” “所以这次布兰卡一回来就去踢馆了?”薰有些不屑地看着那两个少年,“准备把百合徽章作为给你的礼物吗?你们不但无聊,而且幼稚。” “可是结果却很有趣。” 他接过了她的话,眼底唇边,尽是嘲笑。 “事实上你也看到了,在所谓的荣誉面前,那个有道德洁癖的学生会长也会想要作弊呢……不过这次的意外对你却很有好处,不是么?” 阳光被树叶揉成了碎片。 掉落进少年乌黑的眼珠中,潋滟成了星芒一样的波光。 那样的笑容,邪恶的几乎让她警惕。 “你成了击剑社的救星,欧泽会很感激你,你或许还会入社,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接近他,慢慢地虏获他……你在喜欢他,薰。” 她不做声。 她知道,他每次都可以很轻易地看透她。 他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一直敏锐的让她觉得恐怖。 “但你也不该找来布兰卡啊,百合徽章是莱茵的荣誉,万一布兰卡没有配合好你呢?为了有机会接近欧泽,你连学校的荣誉都不顾了,薰,你这么做真是让我很意外。” 她一怔。 “你说什……” 话音还没落下,她已经知道那个小恶魔在干什么了! 动作缓慢的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薰转过头的瞬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双深邃的咖啡色眼睛。 欧泽显然是听到了,而且显然没有听到全部的内容。 “我和你赌,他不会相信你。” 恶魔正用天使一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愉快低语。 Chapter2 The7 我不喜欢被冤枉 “昨天走的时候很晚了,我想校医大概已经下了班,你未必懂得怎么照顾自己的伤,你的家庭医生那也不会有这个药。” 很平静的话语,淡淡的音调,让薰突然觉得胸口微窒了一下。 白色的小瓷瓶,像朵洁白清新的栀子花,被少年紧握在掌心中,疼痛地低吟着。 “所以我试图找你……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没有必要了。” 说完,他很快转过了身。 轻风吹起了他雪白的衣角,洁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那天在比赛前,你想说认输的是吗?你觉得我不会击剑,一定会受伤,所以你想叫停……” 薰不甘地追出一步,她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不是怕我会受伤?” 她仰脸看他,星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泽,仿佛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的超越一切。 “是我多虑了,”欧泽神色漠然地说道,绕过了她的身边,“你的腿根本没事,不是么?” 他身上有清露一般干净的气息,在掠过身旁的风中弥散,一直沁入了她的呼吸。 栗色的发丝没过了眼睛,薰一直站立在原地。 她听到他淡淡地对布兰卡说话。 “难怪我始终觉得那天你有所保留,果然,你并没有尽全力。” 微风吹拂的很轻,很轻地吹起了她飘扬的裙裾。 细致无暇的肌肤上,昨日开始红肿的那一块地方,今天已经泛起了淤紫,薰的手指轻轻按住了自己的伤处,以为不会很痛的,结果现在却突然觉得疼的刺心。 很糟糕,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接下来的这两天,都不能穿短裙了。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恶毒的词藻用来攻击,可是看到那个一贯最爱使坏的小公主,默不作声地按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有生以来,这样的沉默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布兰卡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哎,昨天是收不住力才会弄伤你,我真的不是故意报复,”他有些斯斯艾艾地说道,“我猜可能会肿一个星期左右……不过你走路一点都看不出受伤,嗯,很厉害。” 薰转过头去看夜倾羽,目光是淡淡的,辩不出喜怒。 “你开心了?” “嗯,的确很开心,”他笑起来,好像真的很满足的样子,“他宁可信我都不信你……这到底是你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我不喜欢这样,”薰平静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冤枉我。” “所以……”他几乎是带着一丝逗弄地问道,“你现在不会是想哭吧?” 布兰卡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他觉得就是天塌下来也没这个可能。 果然,尹微薰有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我会要他俯首的。”她扬起了漂亮的下巴,眼中的光亮,仿佛宣誓时点亮的烛光,灿然明亮,“早晚有一天,他会俯首的。” 他故作惊讶。 “我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女生的你,说出这样的话竟会完全不脸红?” “是你教出来的,你该感到自豪。”薰斜睨了他一眼,顿了一顿,说道,“所以记住,如果你再对他做那样的事,我会翻脸。” “对啊……说起来,我好像的确是你的恋爱启蒙,”他一脸暧昧不明的笑容,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后半句话,“原来你还记得那些功课?” “忘不了。” 薰也笑,笑得像他一样,近似天真,却又总是透着残酷。 Chapter2 The6 我和你赌 “我几乎已经忘记小布的长相了,多亏你特别的名字,还有标志性的头发。” 薰很快乐地和他叙旧,夜倾羽则看戏一样斜靠在树边,很多年没有看到布兰卡用这样的表情娱乐他了,他还真的很怀念。 尹微薰转头望住了他。 当她用那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从一进莱茵开始就不喜欢欧泽了,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 夜倾羽优雅地摊开掌心,用指尖拈起了一片飘落下来的花瓣,像抚摸情人发丝那样温柔的,轻轻把那抹白色揉成了碎片。 “因为太过完美的东西,总会让我有想要毁坏的冲动……” 唇角轻斜,他黑色的双眸中,泛起了嘲弄的恶劣笑意。 “像欧泽那样的人,总是习惯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在人前,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魔鬼不是吗?只是我们都习惯了伪装,伪装的时间久了,就会真的认为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己……” “优秀的,正直的,没有瑕疵的……其实那都只是一张美好的面具罢了,骗人骗己的面具。” “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如何引出那些人魔鬼的一面很感兴趣,我喜欢欣赏,掩藏在各色面具下的满目疮痍……” “你的口气真像天使,”薰讽刺道,“好像你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帮助他们认清自己……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狡辩。” 夜倾羽笑得几乎弯下了腰,口吻张狂而不羁。 “天使?这两个字可真让我恶心。” “根本就是嫉妒才对吧!”薰正色说道,眼神犀利的简直就像教导主任,“你嫉妒欧泽有你没有的东西,所以你一再地挑衅他,因为你想证明你比他强,是不是?” “随你怎么说,反正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他慵懒地牵动了一下唇角,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矜傲的蔑视,“你总不能指望猫和老鼠会相爱吧!” “所以这次布兰卡一回来就去踢馆了?”薰有些不屑地看着那两个少年,“准备把百合徽章作为给你的礼物吗?你们不但无聊,而且幼稚。” “可是结果却很有趣。” 他接过了她的话,眼底唇边,尽是嘲笑。 “事实上你也看到了,在所谓的荣誉面前,那个有道德洁癖的学生会长也会想要作弊呢……不过这次的意外对你却很有好处,不是么?” 阳光被树叶揉成了碎片。 掉落进少年乌黑的眼珠中,潋滟成了星芒一样的波光。 那样的笑容,邪恶的几乎让她警惕。 “你成了击剑社的救星,欧泽会很感激你,你或许还会入社,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接近他,慢慢地虏获他……你在喜欢他,薰。” 她不做声。 她知道,他每次都可以很轻易地看透她。 他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一直敏锐的让她觉得恐怖。 “但你也不该找来布兰卡啊,百合徽章是莱茵的荣誉,万一布兰卡没有配合好你呢?为了有机会接近欧泽,你连学校的荣誉都不顾了,薰,你这么做真是让我很意外。” 她一怔。 “你说什……” 话音还没落下,她已经知道那个小恶魔在干什么了! 动作缓慢的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薰转过头的瞬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双深邃的咖啡色眼睛。 欧泽显然是听到了,而且显然没有听到全部的内容。 “我和你赌,他不会相信你。” 恶魔正用天使一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愉快低语。 Chapter2 The7 我不喜欢被冤枉 “昨天走的时候很晚了,我想校医大概已经下了班,你未必懂得怎么照顾自己的伤,你的家庭医生那也不会有这个药。” 很平静的话语,淡淡的音调,让薰突然觉得胸口微窒了一下。 白色的小瓷瓶,像朵洁白清新的栀子花,被少年紧握在掌心中,疼痛地低吟着。 “所以我试图找你……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没有必要了。” 说完,他很快转过了身。 轻风吹起了他雪白的衣角,洁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那天在比赛前,你想说认输的是吗?你觉得我不会击剑,一定会受伤,所以你想叫停……” 薰不甘地追出一步,她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不是怕我会受伤?” 她仰脸看他,星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泽,仿佛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的超越一切。 “是我多虑了,”欧泽神色漠然地说道,绕过了她的身边,“你的腿根本没事,不是么?” 他身上有清露一般干净的气息,在掠过身旁的风中弥散,一直沁入了她的呼吸。 栗色的发丝没过了眼睛,薰一直站立在原地。 她听到他淡淡地对布兰卡说话。 “难怪我始终觉得那天你有所保留,果然,你并没有尽全力。” 微风吹拂的很轻,很轻地吹起了她飘扬的裙裾。 细致无暇的肌肤上,昨日开始红肿的那一块地方,今天已经泛起了淤紫,薰的手指轻轻按住了自己的伤处,以为不会很痛的,结果现在却突然觉得疼的刺心。 很糟糕,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接下来的这两天,都不能穿短裙了。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恶毒的词藻用来攻击,可是看到那个一贯最爱使坏的小公主,默不作声地按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有生以来,这样的沉默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布兰卡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哎,昨天是收不住力才会弄伤你,我真的不是故意报复,”他有些斯斯艾艾地说道,“我猜可能会肿一个星期左右……不过你走路一点都看不出受伤,嗯,很厉害。” 薰转过头去看夜倾羽,目光是淡淡的,辩不出喜怒。 “你开心了?” “嗯,的确很开心,”他笑起来,好像真的很满足的样子,“他宁可信我都不信你……这到底是你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我不喜欢这样,”薰平静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冤枉我。” “所以……”他几乎是带着一丝逗弄地问道,“你现在不会是想哭吧?” 布兰卡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他觉得就是天塌下来也没这个可能。 果然,尹微薰有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我会要他俯首的。”她扬起了漂亮的下巴,眼中的光亮,仿佛宣誓时点亮的烛光,灿然明亮,“早晚有一天,他会俯首的。” 他故作惊讶。 “我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女生的你,说出这样的话竟会完全不脸红?” “是你教出来的,你该感到自豪。”薰斜睨了他一眼,顿了一顿,说道,“所以记住,如果你再对他做那样的事,我会翻脸。” “对啊……说起来,我好像的确是你的恋爱启蒙,”他一脸暧昧不明的笑容,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后半句话,“原来你还记得那些功课?” “忘不了。” 薰也笑,笑得像他一样,近似天真,却又总是透着残酷。 Chapter3 The1 夜氏王国 夜氏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家族。 这不但因为他们世代累积下的财富,更因夜氏家族曾在维多利亚时期被英国王室授予了爵位,世袭继承,是真正的既富且贵。 而夜氏一贯奢侈,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夜倾羽出生后得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父母斥巨资,以他的名义选购的玛格丽特古堡,更在新生儿的庆祝会上,举家迁入。 玛格丽特古堡极其连带的庄园占地辽阔,拥有天然形成的湖泊及一大片美丽的葡萄园,还建有自己的酒庄和马场,室内的装饰设计,更是豪华的令人乍舌。 所有参加了庆祝会的人,都难以忘记当晚的隆重奢华。 有一位向以毒舌闻名的贵妇,曾经在宴会过后异常苛刻地对别人说道。 “需要这样矜贵吗,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怕他受不住,折了福!” 这句诅咒般的话语,最终的确应验了。 他的父母驾驶游艇出海,结果遭遇意外,同时罹难,却给年仅两岁的幼子,留下了富可敌国的遗产。 夜倾羽转瞬成了全世界最富裕的小孩子,也成为了无数觊觎者眼中的瑰宝。 很多人都在这场惨剧中算计着自己能瓜分到多大的利益。 这里的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他父母双亲的家人,他的姨妈,舅舅,叔叔,父母生前的好友,这些有血缘关系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几乎全都在不遗余力地争夺着他未成年前的监护权,这其中蕴含了多少亲情的成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记事开始,就总在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 因为他监护权,最终落到了他父亲唯一的弟弟,他的叔叔夜子陌身上,因为他的家庭圆满和谐,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且有一个和夜倾羽同龄的孩子,法官认为这对他的成长将会很有利。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希望他出意外,因为只有他出了意外,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才能向法院申诉夜子陌照顾不周,不适合抚养他,这样他们才会有机会取而代之。 于是各方的力量,开始残忍地撕扯着一个仅仅两岁的小孩子。 即使夜子陌花重金请了保镖贴身保护,却仍在一次全家去度假的途中出了严重的事故。 当那辆被安排好的货车重重撞击过来的时候,即使中间隔着一辆保镖车,他们乘坐的劳斯莱斯依旧被压迫的几乎变形—— 夜子陌的妻儿受伤严重,夜子陌同样在那场人为的车祸中遭受重创,唯一安然无恙,连碎玻璃都没有被溅到一点的人,只有夜倾羽。 因为他被夜子陌用身体护在身下,而他叔叔付出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所以,夜子陌是至今唯一一个,能令夜倾羽稍微收敛的人。 “你看,我就说夜子陌又要结婚了嘛!现在杂志都登出来了!” “好帅!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显老啊?他绝对超过40岁了!” “你是大叔控吗?竟然喜欢老男人!” “切!这样的男人才最有魅力,那些小男生根本比不上,不懂欣赏!” 娱乐和八卦,永远在女生们讨论的话题中占据半壁江山。 课间的休息时间,班里的一群女孩正兴奋地谈论着最近的新闻,月绫汐是个例外,她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埋头为公主抄着笔记。 薰坐在不远的地方,塞着耳机听音乐。 那天在医院,她就见到了夜子陌——他的确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薰觉得他实在比夜倾羽那个小恶魔更应该拥有爵位头衔——他温雅,绅士,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 当时,他在听完了布兰卡的回报后,望向了薰。 “你就是薰吗?”他微笑,温和的仿佛初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小公主真的长大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他顿了顿,用带着歉意和遗憾的表情继续说道。 “是在你父亲的葬礼上。” 薰微微点头。 “你好夜Uncle,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想要想亲眼见见你,”她落落大方地说道,其实只要她想,她的举止完全可以比任何人都要优雅得体。 看到夜子陌微笑,薰继续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夜倾羽……他为什么会晕倒?” “家族遗传病,”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苦涩,“我也经常会头晕,偶尔会突发性晕倒,小羽的父亲也是如此。” …… 家族遗传病。 她认识夜倾羽五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病。 Chapter3 The2 我让你滚的 “听说夜子陌就是为了苏蔓才和妻子离婚的,还为此付出了一大笔的赡养费呢!” “他和苏蔓的绯闻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传啦,传到现在,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好浪漫哦,即使隔了那么多年,两个人依旧是要在一起了!” “真的,苏蔓可是歌坛天后呢,竟然甘心等了夜子陌这么多年……你们猜她有多少岁了?” “看不出来诶,30?” “她出道的时候是几岁啊?” “小艾,把杂志拿过来。”薰随手扯下了耳机,对其中的一个女孩说道。 崭新的娱乐杂志很快递到了她的手边。 “机场甜蜜秀恩爱,苏蔓默认与富商夜子陌婚期将近,4克拉钻戒为订婚礼物!” 封面上的女子戴着墨镜,一袭夏奈尔的新款夏装尽显优雅风姿,她紧挽着英俊男子的右手,淡淡的笑容中,是难掩的幸福甜蜜。 年龄成迷,一直是苏蔓的魅力所在。 薰的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彩页。 岁月是公平的,昂贵的护肤品,遮掩瑕疵的化妆技术,欺骗的只是眼球,改变不了实质。 她的嘴角已经微微下垂,脖颈处的肌肤,也有隐约的细密皱纹—— 这一切都证明了,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拥有那些,仿佛挥霍不尽的青春了。 苏蔓有很多的身份,众所皆知的,她是乐坛天后,是夜氏现任执行总裁夜子陌的未婚妻。 还有一些像文物一样古老的,被深深埋葬,不为人知的—— 比如说,过世巨富尹天竞的秘密情人;又比如说,两个孩子的母亲,而其中一个已经25岁了。 尹夏空的逻辑一直很简单。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而尹微薰却复杂的多。 多数女孩对母亲,似乎总有一种天生的依赖和崇拜——你会希望成为像母亲一样的人,尤其你的母亲本来就是大多数人崇拜的对象。 她美丽,优雅,年龄成迷。 薰知道,自己永远都理解不了尹夏空那样的逻辑,虽然她和苏蔓唯一仅有的联系,可能就只是拥有一点相同的DNA。 “嘿,舞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隔壁班的安宸恰好跑来找她,他单手撑住了她的桌子,带些轻佻的嬉笑着问道,“公主,准备怎么感谢我?” “滚开,别来烦我。” 薰冷淡地说道,手指不自觉拨弄着杂志。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安宸依旧没嗅到什么危险气息,他满不在乎地朝封面上扫了一眼,“哦,苏蔓啊,像她这种女明星还装什么高贵,再怎么说都是个戏子,早不知道陪多少男人睡过了……” 砰—— 不等他说完,一本厚重的字典,已经重重砸到了他的嘴上! 嘴角裂开了,有鲜红色的血液滴落了下来,安宸又惊又怒却痛到完全叫不出声,他只能紧紧捂着嘴,不甘置信地怒视着尹微薰。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说了让你滚的。” 薰无视众人的目光,冷冷说道。 “你……你等着……” 安宸含含糊糊地诅咒着,踉跄着跑了出去,很快,负责监管的女教导米娜就走进了教室,同行而来的,还有学生会长欧泽。 “你打了安宸?” 米娜教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个神色漠然的女孩,薰伸手支着侧脸,眼望窗外,显然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米娜克制着,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到底怎么回事?谁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哐当—— 单葵用力踹了一下课桌,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 “喂,教导问话呢,你们有谁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没有人说话,同学们都面面相觑,气温似乎降低了,整间教室,寂静冰冷的就像个坟墓。 欧泽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了那本摔在地上的字典,拾起翻开一看,他意外地发现了月绫汐的名字。 “小绫,这是你的?”他微微皱眉,把字典放到了她的课桌上,低声问道,“谁拿了你的字典?” “我在抄笔记,”月绫汐的头埋得很低,她揉着裙角,脸颊泛红,“我……我没注意。” “会长这话真奇怪,很明显字典是谁的,就是谁干的呀。” 单葵抱着手肘,冷笑道。 欧泽不语,他看得出绫在撒谎,他也同样知道谁才能令她对他撒谎,他看了尹微薰一眼,不打算再追问什么了。 只是教导似乎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她威严地推了推无框眼镜。 “月绫汐,你说,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绫的身上,薰也正回眸看着她,她同样很有兴趣想知道,她的小女仆够不够胆量背叛她。 绫的脸涨得通红,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薰嘲弄地想着,哦,她几乎可以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了。 场面陷入了僵局。 月绫汐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是……”她艰难地说道,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不知道。” “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下抬起了头,异常清晰地说道,“我没有注意到,教导。” 薰接触到了欧泽的目光,她轻耸香肩,露出淡淡的胜利微笑。 “如果都不知道,那就全班一起关禁闭!” 米教导显然很恼火,她绝不允许在莱茵的学生中间发生这样不受控制的事件。 “我知道,”一个突兀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从教室的后方传了过来,“我看到了,教导。” Chapter3 The3 祸害总是遗千年 黑色的衬衣,在照耀进来的阳光下泛起了淡淡光泽。 少年宁静地斜倚在门边,发丝乌黑,笑容魅惑。 略有些苍白的肌肤,犹如白玉一般温润透明,仿佛黑色枝叶缠绕中绽放开的皎洁花朵,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周围的一切美丽失色。 仿佛连阳光,都不敢随意照耀到他的面容上。 “哦?”米教导皱起眉,眉心紧紧锁起,带些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夜倾羽,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不是这个班的。” “但我的确看到了,”少年笑颜如花,“他是自己撞上去的。” 修长的手指随意勾了勾,安宸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胡乱地向教导鞠了个躬,含混地说道,“对不起教导,我……我是自己撞的。” “乱七八糟!” 米娜怒斥了一句,手指重重戳向他们两人,“尹微薰,还有你夜倾羽,都给我进办公室!” “嘿,”等教导离开后,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哄乱,单葵走上前,拍了拍绫的肩膀,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些做作的人,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你,不过今天看起来,你的表现还不错。” “在莱茵,只有记住两个字才能不惹麻烦,那就是‘服从’。” 绫没有表情,她看着欧泽的背影,胸口微微发堵。 她……对他撒谎了,他会对她失望了吧…… “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嗯?” 办公室内,米教导显得怒气冲冲。 “尤其是你,尹微薰,你的不良记录之多已经够资格载入莱茵的校史了!现在更加发展到对同学施加暴力的程度了?还是对一个男同学!” 薰抬起了眼眸,眼珠静静的。 “有谁看见了?”她的声音也是静静的,公主衫映衬着皎洁的肌肤,清澈无辜的眼神,“连安宸都承认是他自己撞的了,教导。” “行了,你们这种戏码我都看腻了!” 教导不耐地打断了她,转而瞪住了夜倾羽。 “还有你!莱茵一直致力于培养学生的高贵气质和良好习惯,这里是提供你们学习的地方,不是提供你……”她斟酌了好一会,才用便秘一样的表情,勉强吐出了接下来的几个字,“谈恋爱的地方!” 夜倾羽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美丽而放肆。 “我发誓。” 他优雅地举起了右手,眼珠晶莹明亮,用天使一样圣洁的表情说道,“我绝对没有在恋爱,我只是和她们亲吻而已。” 女教导看起来,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当然,有时候也会做些别的,但那都不是在学校里……” “你被关禁……” “教导,我没有违反任何校规,”美丽少年笑得灿如夏花,眼底却分明闪烁着一抹邪恶的波光,“所以,您没有权利关我禁闭。” 米娜教导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待在这,”她说,揉着自己的额角走了出去,或许是想去找保心丸之类的东西,“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亲爱的,”夜倾羽慵懒地靠在了真皮沙发上,衣领微斜,露出了迷人的细致锁骨。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被他们捉到把柄,我的记录干净的就像张白纸——而你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会很糟糕了。” “尹微薰,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你哥哥打两通电话给校长这么简单了,”她漫不经心地学着教导的口吻,“我发誓你会被莱茵开除,然后被送进寄宿学校——听说那里实行感化院式的教育。” “而你一旦让这种蠢事发生了,他们说不定就会换掉你的监护人,法官会认为尹夏空无法管教好你,我也觉得事实的确如此。” 她一怔。 “会这样吗?” “怕了?”他嘲笑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回学校,你刚才就又差点被记录了,你该向我表示感谢,薰公主。” “我会考虑把你身体虚弱的如此惊人的事情告诉你那些女朋友的,”她反唇相讥,刻薄地说道,“这样她们就会对你少一些纠缠,或许你可以从此节省一点体力,不再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说起来,你难道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他挑眉问她,有点不可思议的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性感。 “如果那天我就这么死了,而你当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你这样的表情,会让我很想骂脏话的’。” “古老的话总是很有哲理,比如说‘祸害遗千年’,”薰笑盈盈地说道,用充满了虔诚的口吻,“所以我相信,你的寿命一定会比海龟还长。” 她并不是不在意他奇怪的病,只是如果他们之间出现了任何类似问候或关心的对话——她认为那会是一件令彼此都觉得恶心的事情的。 Chapter3 The5 禁闭 “我的天……”第二天,当单葵她们看到尹微薰的时候,全体发出了诧异地惊呼声,“我没看错吧,你竟然穿了校服?” 在莱茵学院,薰是第一个开始不穿校服的,而一直以来,不论是她的着装,还是哪怕身上最小的一件配饰,几乎都会成为其他女生争相跟风模仿的对象——因为,尹微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同样是莱茵的真理之一。 “只是突然觉得,校服也不是很难看而已。” 薰随手甩下书包,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然,她的校服穿得很不规矩,细长的苏格兰领带松散慵懒地垂在胸前,漂亮的锁骨,在敞开的衬衣衣领下若隐若现;原本及膝的裙子改短了,短的恰到好处,露出修长光洁的双腿,烟灰色短靴,再配上同色系的宽松小背心,优雅又不失俏皮。 很简单的搭配,却立刻让校服不再单调刻板,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这已经是就尹微薰而言,所能做到的最规矩的程度了。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晨课的时候,欧泽走进了薰的教室,他没有对她的校服发表什么评论,而是直接翻看了她的作业——他看到了月绫汐的字迹。 “你被关禁闭了。” 他沉声说道,把作业本重重丢掷在了她的课桌上。 薰不怎么在意地斜睨了他一眼,连教导都不敢关她禁闭,她能做的只是不停地把她的不良行为记录下来,反复打电话联络尹夏空——因为有权威医生出具过证明,证明尹微薰的身体,的确不适合被关禁闭。 但欧泽很清楚,这不过是她逃避处罚的手段而已,所以她才总那么有恃无恐。 她需要被教训。 于是,他的行动是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把她拖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单葵都会第一个跳起来,但自从她知道薰对欧泽与众不同的态度之后,不禁有了迟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薰计划好的。 连单葵都没拍桌子,其他的人自然也是愣愣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发生,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所以,尹微薰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那么丢脸,被一个男生用不怎么温柔的动作,一路跌跌撞撞拉扯着,沿途接受众人惊异目光的洗礼。 “Shit!放开我!” 这样又痛又屈辱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像只被擒住的小兽一样怒叫起来。 “不许说粗话。” 欧泽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他直接把她丢进了禁闭室,并且很干脆地砰一声锁上了门。 而薰似乎真正感觉到了恐慌,她开始不停地尖叫,仿佛那里面正有一屋子的毒蛇在啃噬她,厚重的木门,顷刻被她砸出了刺耳的哐哐声。 学生会的干事们都有些面面相觑,只有欧泽神色不变。 “两个小时后开门。” 他对负责看管的一个干事说道,然而只是十分钟,其中一个学生会成员就匆匆跑到了教室来找他。 “夜倾羽让我们开门,他身边还跟着那个叫布兰卡的少年!” “别让我动手,那会很难看的。” 黑绸衬衣,映衬出了一身简约的华丽,夜倾羽微勾唇角,斜靠在墙边,阴柔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个紧守会长吩咐的小干事。 布兰卡轻松地一甩手,把那个守门的瘦弱男生赶到了一边。 “住手!” 欧泽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扣住了夜倾羽的肩膀,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冷冷扫了布兰卡一眼,他的视线重新锁定住了那个肌肤苍白的黑衣少年。 “他是你的人……那天是你要他来击剑社的?”他的目光一凛,语气不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想明白,真是不容易啊,”夜倾羽讽刺道,一脸戏谑的笑容,“除了我,你认为还会有谁那么有兴趣找你麻烦?” “你还是一样无聊。”欧泽冷声说道。 “你也还是一样自以为是。”夜倾羽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那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然后,他微眯起双眼,用一种很折磨人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所以你或许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幽闭恐惧症。” “你正在谋杀她,高尚的欧会长。” 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欧泽第一眼看到的是尹微薰触目的手指——印象中,只模糊的记得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就像阳光下半透明的枝蔓,细娆柔软,似乎生来就只适合在黑白琴键上滑动。 而此刻—— 双手的十指,就像才从粗糙的瓦砾下挣扎出来一般,已经破了,红肿着,渗着隐约的血迹,指骨处正泛着可怖的黑紫色,女孩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脸上,纵横着那样清晰的泪痕。 想到她刚才竟是如此激烈的在试图逃出去,他的身体,瞬间就像被惊雷击中了那样麻木。 Chapter3 The6 恨你,混蛋 夜倾羽俯下身扶她。 “你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不堪入目啊。” 很熟悉的嘲笑语调,让薰一下扑到了他怀里,骤然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和光亮,她就像信徒终于听到天使唱起了福音一般,忍不住呜咽起来。 任她毫无形象的把眼泪都擦在他价值不菲的衬衣上,他的表情几乎带着一点温柔的放纵。 “真糟糕,要是被教导看到,你会害我也被关禁闭的。” 夜倾羽慵懒地动了动唇角,轻拍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但已经让薰慢慢恢复了镇定。 单葵她们很快闻讯赶来,搀扶的搀扶,安慰的安慰,公主很快又变成了所有人争相呵护的对象。当被簇拥着走过欧泽身边时,她的眼睛恨恨瞪住了他,湿润的长睫毛下,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恨你……”她低声诅咒他,努力不发出类似哭泣的哽噎,“混蛋……” 欧泽第一次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她小的时候被绑架过,”夜倾羽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他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折磨他的机会,“听说那些绑匪把她塞进了一个很小行李箱,她被关了整整三天,很久之后她对我形容,说那种可怕的感觉简直就像被活埋在空棺材里……” “别说了!”欧泽低声喝止,他的喉口仿佛有被硬物梗塞住的感觉,“我不知道……” 他以为身体不适只是她用来逃避惩罚的借口。 他一直都认为,那是她装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少年唇边的笑容,仿佛绽开的洁白罂粟,美的残酷,“不过有件事情该让你预知一下,尹微薰的哥哥一直宠她宠的很恐怖,你这次会有什么下场……我还真是,期待呢。” 自从那天被尹家的人接回去后,尹微薰一直请假在家。 而接到电话的尹夏空,则立刻在从伦敦飞了回来,并且第一时间联系了学校,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学校方面有些惶惶然,即使是负责教学监管的米教导,一直以来也同样认为尹家出示的医生证明是个借口,因为尹微薰看起来实在健康的过分。但这次却很不幸,那道禁忌竟是真的,并且是经由她默许,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万一尹家要追究——学校绝对承担不起这样严重失职的后果。 月绫汐轻轻推开了学校天台的门。 风很大,吹得少年白色的衬衣像鼓起的帆,他正坐在天台的边缘,头发有些凌乱地飞扬着,深邃的眼眸,宁静眺望着遥远的浅灰色苍穹。 他的坐姿并不放松,绷直的背脊,显得有些单薄。 “好像快下雨了呢,肩膀痛吗?”绫屈起双臂,半靠在他身边的护栏上,微笑道,“从小到大,每次下雨前你的肩膀就会疼,简直比天气预报还准确。” “习惯了。” 他望向她,淡淡笑了笑,一直以来,击剑这项运动都有帮助到他活动肌肉和部分坏死的肩部神经,让他在阴雨天里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绫静静看着他,目光温和。 “泽很担心吧……这次的事情,学校是怎么说的?” “听说尹夏空想和我单独谈谈,”欧泽神色淡然地说道,“或许他还在考虑,该怎么把他妹妹受到的伤害,加倍还到我身上。” “尹微薰……她是真的有那样的恐惧症吗?”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发烧,可以检查出症状来,你不觉得……她或许是装的吗?就像上次她假装被弄伤了腿一样。” “绫,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重,就像一把巨大的木槌,用力砸了月绫汐一下——他从来不曾这样严峻的对她说话。 她抿唇,睁着眼睛看他。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看到她默不作声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但我在意的不是接受尹家的刁难或什么处罚……” 他在意的是她那时的眼神,她受伤的手指,她压抑着哭音,低声对他说的话。 我恨你。混蛋。 他在意的是他的固执,他的不信任,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逼迫着她蜷缩在阴暗的狭小空间里,任童年的梦魇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撕碎。 或许她是不乖,不好,爱惹是生非,很坏又很任性,他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所以他对她毫无怜悯,他就像个冷血的驯兽师对待难以驯服的小兽那样,用最冷酷的方法,让她知道恐惧和疼痛。 驯服就是这样的过程,但他忘了去考虑对方的极限。 然后,他才战栗的惊觉,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残忍的一个人。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残忍。 Chapter3 The5 禁闭 “我的天……”第二天,当单葵她们看到尹微薰的时候,全体发出了诧异地惊呼声,“我没看错吧,你竟然穿了校服?” 在莱茵学院,薰是第一个开始不穿校服的,而一直以来,不论是她的着装,还是哪怕身上最小的一件配饰,几乎都会成为其他女生争相跟风模仿的对象——因为,尹微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同样是莱茵的真理之一。 “只是突然觉得,校服也不是很难看而已。” 薰随手甩下书包,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然,她的校服穿得很不规矩,细长的苏格兰领带松散慵懒地垂在胸前,漂亮的锁骨,在敞开的衬衣衣领下若隐若现;原本及膝的裙子改短了,短的恰到好处,露出修长光洁的双腿,烟灰色短靴,再配上同色系的宽松小背心,优雅又不失俏皮。 很简单的搭配,却立刻让校服不再单调刻板,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这已经是就尹微薰而言,所能做到的最规矩的程度了。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晨课的时候,欧泽走进了薰的教室,他没有对她的校服发表什么评论,而是直接翻看了她的作业——他看到了月绫汐的字迹。 “你被关禁闭了。” 他沉声说道,把作业本重重丢掷在了她的课桌上。 薰不怎么在意地斜睨了他一眼,连教导都不敢关她禁闭,她能做的只是不停地把她的不良行为记录下来,反复打电话联络尹夏空——因为有权威医生出具过证明,证明尹微薰的身体,的确不适合被关禁闭。 但欧泽很清楚,这不过是她逃避处罚的手段而已,所以她才总那么有恃无恐。 她需要被教训。 于是,他的行动是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把她拖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单葵都会第一个跳起来,但自从她知道薰对欧泽与众不同的态度之后,不禁有了迟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薰计划好的。 连单葵都没拍桌子,其他的人自然也是愣愣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发生,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所以,尹微薰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那么丢脸,被一个男生用不怎么温柔的动作,一路跌跌撞撞拉扯着,沿途接受众人惊异目光的洗礼。 “Shit!放开我!” 这样又痛又屈辱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像只被擒住的小兽一样怒叫起来。 “不许说粗话。” 欧泽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他直接把她丢进了禁闭室,并且很干脆地砰一声锁上了门。 而薰似乎真正感觉到了恐慌,她开始不停地尖叫,仿佛那里面正有一屋子的毒蛇在啃噬她,厚重的木门,顷刻被她砸出了刺耳的哐哐声。 学生会的干事们都有些面面相觑,只有欧泽神色不变。 “两个小时后开门。” 他对负责看管的一个干事说道,然而只是十分钟,其中一个学生会成员就匆匆跑到了教室来找他。 “夜倾羽让我们开门,他身边还跟着那个叫布兰卡的少年!” “别让我动手,那会很难看的。” 黑绸衬衣,映衬出了一身简约的华丽,夜倾羽微勾唇角,斜靠在墙边,阴柔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个紧守会长吩咐的小干事。 布兰卡轻松地一甩手,把那个守门的瘦弱男生赶到了一边。 “住手!” 欧泽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扣住了夜倾羽的肩膀,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冷冷扫了布兰卡一眼,他的视线重新锁定住了那个肌肤苍白的黑衣少年。 “他是你的人……那天是你要他来击剑社的?”他的目光一凛,语气不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想明白,真是不容易啊,”夜倾羽讽刺道,一脸戏谑的笑容,“除了我,你认为还会有谁那么有兴趣找你麻烦?” “你还是一样无聊。”欧泽冷声说道。 “你也还是一样自以为是。”夜倾羽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那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然后,他微眯起双眼,用一种很折磨人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所以你或许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幽闭恐惧症。” “你正在谋杀她,高尚的欧会长。” 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欧泽第一眼看到的是尹微薰触目的手指——印象中,只模糊的记得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就像阳光下半透明的枝蔓,细娆柔软,似乎生来就只适合在黑白琴键上滑动。 而此刻—— 双手的十指,就像才从粗糙的瓦砾下挣扎出来一般,已经破了,红肿着,渗着隐约的血迹,指骨处正泛着可怖的黑紫色,女孩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脸上,纵横着那样清晰的泪痕。 想到她刚才竟是如此激烈的在试图逃出去,他的身体,瞬间就像被惊雷击中了那样麻木。 Chapter3 The6 恨你,混蛋 夜倾羽俯下身扶她。 “你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不堪入目啊。” 很熟悉的嘲笑语调,让薰一下扑到了他怀里,骤然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和光亮,她就像信徒终于听到天使唱起了福音一般,忍不住呜咽起来。 任她毫无形象的把眼泪都擦在他价值不菲的衬衣上,他的表情几乎带着一点温柔的放纵。 “真糟糕,要是被教导看到,你会害我也被关禁闭的。” 夜倾羽慵懒地动了动唇角,轻拍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但已经让薰慢慢恢复了镇定。 单葵她们很快闻讯赶来,搀扶的搀扶,安慰的安慰,公主很快又变成了所有人争相呵护的对象。当被簇拥着走过欧泽身边时,她的眼睛恨恨瞪住了他,湿润的长睫毛下,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恨你……”她低声诅咒他,努力不发出类似哭泣的哽噎,“混蛋……” 欧泽第一次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她小的时候被绑架过,”夜倾羽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他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折磨他的机会,“听说那些绑匪把她塞进了一个很小行李箱,她被关了整整三天,很久之后她对我形容,说那种可怕的感觉简直就像被活埋在空棺材里……” “别说了!”欧泽低声喝止,他的喉口仿佛有被硬物梗塞住的感觉,“我不知道……” 他以为身体不适只是她用来逃避惩罚的借口。 他一直都认为,那是她装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少年唇边的笑容,仿佛绽开的洁白罂粟,美的残酷,“不过有件事情该让你预知一下,尹微薰的哥哥一直宠她宠的很恐怖,你这次会有什么下场……我还真是,期待呢。” 自从那天被尹家的人接回去后,尹微薰一直请假在家。 而接到电话的尹夏空,则立刻在从伦敦飞了回来,并且第一时间联系了学校,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学校方面有些惶惶然,即使是负责教学监管的米教导,一直以来也同样认为尹家出示的医生证明是个借口,因为尹微薰看起来实在健康的过分。但这次却很不幸,那道禁忌竟是真的,并且是经由她默许,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万一尹家要追究——学校绝对承担不起这样严重失职的后果。 月绫汐轻轻推开了学校天台的门。 风很大,吹得少年白色的衬衣像鼓起的帆,他正坐在天台的边缘,头发有些凌乱地飞扬着,深邃的眼眸,宁静眺望着遥远的浅灰色苍穹。 他的坐姿并不放松,绷直的背脊,显得有些单薄。 “好像快下雨了呢,肩膀痛吗?”绫屈起双臂,半靠在他身边的护栏上,微笑道,“从小到大,每次下雨前你的肩膀就会疼,简直比天气预报还准确。” “习惯了。” 他望向她,淡淡笑了笑,一直以来,击剑这项运动都有帮助到他活动肌肉和部分坏死的肩部神经,让他在阴雨天里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绫静静看着他,目光温和。 “泽很担心吧……这次的事情,学校是怎么说的?” “听说尹夏空想和我单独谈谈,”欧泽神色淡然地说道,“或许他还在考虑,该怎么把他妹妹受到的伤害,加倍还到我身上。” “尹微薰……她是真的有那样的恐惧症吗?”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发烧,可以检查出症状来,你不觉得……她或许是装的吗?就像上次她假装被弄伤了腿一样。” “绫,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重,就像一把巨大的木槌,用力砸了月绫汐一下——他从来不曾这样严峻的对她说话。 她抿唇,睁着眼睛看他。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看到她默不作声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但我在意的不是接受尹家的刁难或什么处罚……” 他在意的是她那时的眼神,她受伤的手指,她压抑着哭音,低声对他说的话。 我恨你。混蛋。 他在意的是他的固执,他的不信任,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逼迫着她蜷缩在阴暗的狭小空间里,任童年的梦魇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撕碎。 或许她是不乖,不好,爱惹是生非,很坏又很任性,他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所以他对她毫无怜悯,他就像个冷血的驯兽师对待难以驯服的小兽那样,用最冷酷的方法,让她知道恐惧和疼痛。 驯服就是这样的过程,但他忘了去考虑对方的极限。 然后,他才战栗的惊觉,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残忍的一个人。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残忍。 The7 因为你叫夜倾羽 微风温柔的仿佛婴儿的呼吸,轻盈掠过了遮蔽着欧式藤椅的樱桃树。 尹微薰坐在秋千架一般的白色藤椅上,轻踢着双腿摇晃,阳光隐约从枝桠间落下,在摆放一边的玻璃茶几上,闪烁出了忽明忽暗的光点。 洁白的细瓷餐碟中盛着各色精致的点心,手边的水果茶正飘着馥郁香气,薰拈了一块樱桃派放进口中,继续接着夜倾羽的电话。 “你很失望吧,”他慵懒的声线,从手机那头传来,“尹夏空去了学校,在和欧泽单独见面后,事情就好像不了了之了,这真是莱茵的一个奇迹。” “听起来,你好像比我更失望。”薰轻啜了一口水果茶,说道,“嘿,你就那么讨厌他吗?为什么?” “因为他叫欧泽,这就是理由。” 玩世不恭的口气,似乎还带着一些很微妙的感情……但,是她听错了吗? 那隐约是,恨意。 “那么,那天为什么要来帮我?如果我的情况更糟糕,欧泽就会更倒霉,这才是你最期望的事情吧!” “你猜是为什么?”他用最魅惑的声音,低笑道。 “总不见得,是因为你喜欢我吧,”她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蓝莓芝士放进嘴里,提醒道,“千万别回答‘是的’,我正在喝下午茶。” “你觉得我有可能真心喜欢上什么人么?”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叫夜倾羽,这就是理由。” 她学着他的语气,成功地引来了他的一阵大笑。 “这就是我在乎你,多过在乎其他人的原因,薰,”他笑道,“你了解我简直多过了解你自己……所以你总能让我对你有点……情不自禁。” “你对所有的女性生物都会情不自禁吧,”她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夜家男人的花心薄情是不是天生的?但愿你叔叔的遗传基因和你有些不一样。” “说到我叔叔,他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和你们正式见一次面。”夜倾羽说,“你想来么?” “你想我哥把我丢出去么?”她反问,“或者把你们丢出去?” “如果把你丢出去,”他用困惑的语调说道,“那么那枚镶了8颗海蓝宝石,由意大利名家精心设计的‘海之魅’,又该让你哥送给谁呢?” 尹微薰发出了一声所有女孩得到心爱东西都会发出的惊叫。 “他真的拍卖下来了?”她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枚‘海之魅’胸针?我想要它好久了!” “尹夏空特意去伦敦的克里斯蒂拍卖行买下的,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音,声音懒洋洋的。 “还有什么想要的?我会考虑满足你一下的。” “如果你在暗示,你想送我生日礼物的话,”薰用很严肃,很认真的声音说道,“我只希望你在那24个小时内别出现在我眼前,那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你真是恶毒的越来越像我了,亲爱的。”夜倾羽笑的欢畅,似乎觉得很愉快,“最后问一句,真的就准备这样结束关禁闭的事情了么?” 知道他是故意激她,薰握着手机,笑颜纯美的仿佛初绽花蕾。 “别人对我好一分,我会还一分;而别人对我坏一分,我就会努力的还十分。你该知道,这一直都是尹微薰的哲学。”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就定格到了某一点上。 瞳孔倏然收缩了一下。 然后,她按掉了手机。 Chapter4 The1 最坏的哥哥 阳光就如她的眼睛一般清澈,张扬地喷薄在了茱莉的身上。她正沿着铺展过草坪的石阶走过来,黑色蕾丝抹胸的裙装,紧紧包裹着惹火的曼妙身材,半露的酥胸,挺立出了一片傲人的雪白。 尹微薰的视线,正集中在她胸前偏左的位置。 钴蓝色的宝石,有海水一般剔透的光泽,用最顶级的工艺打磨成了大小不一的八颗,镶嵌在勾勒出海马造型的铂金胸针上,一颗眼睛,七颗身体,背鳍处点缀着切割精致的细钻。佩在茱莉胸前,仿佛映衬在黑丝缎面上,在阳光下看起来,璀璨异常。 “海之魅”就像薰想象中的那样,别致典雅又不失可爱。 那样的让人爱不释手,独一无二。 可是,它现在却别在茱莉的胸前。 “你哥送我的礼物呢,为了庆祝我们的一周年,”茱莉做妩媚状地拢了拢自己的长发,笑声娇柔,“它可真漂亮,不是吗?” 樱桃树的树叶,在她们的头顶簌簌作响。 殷红的樱桃,像一颗颗晶莹的红宝石,零星点缀在青绿的枝叶间,摇曳出了一丝清幽的果香。 但却因为掺杂上了硝烟的味道,而变得有些呛人。 空气,仿佛因为女孩眼中流动的冰冷火焰,微微凝滞了住。 茱莉笑得妖娆。 “真奇怪,为什么我要来送给巧克力的东西,我哥会给了你呢?”薰突然说话了,她浓密的睫毛忽闪,困惑的样子,带着一丝天真的味道。 茱莉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巧克力,正是薰养的那只红贵宾的名字。 “连我家狗戴的东西都要,你还真是饥不择食。” “你那只狗戴的了吗?”茱莉冷哼,反唇相讥道,“戴在哪?尾巴上?” “它的项圈看起来有点单调,”薰点了点头,似乎很为想到这个好主意而满意,“把这个别上去,应该会好看很多。” “所以,”她偏头,轻轻扬起唇角,突然伸手向她的胸口一扯,“拿下来!” 茱莉一声尖叫。 两双纤细的手,开始毫不犹豫地在对方身上推搡,像两只凶狠的兽,互相撕咬,拉扯。 “你们在干什么!”随后出现的尹夏空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愕然,他快步拦到她们中间,一把拽住了薰的手腕。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打架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东西会挂在她的乳沟附近?!”薰已经气极,怒火终于粉碎了微笑的假面,凌厉地直逼到尹夏空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你买下了‘海之魅’,而你却把它给了她!” 他错愕地目光,终于寻找到了肇事的根源。 “怎么会在你这?”尹夏空皱起眉,薄唇抿的很紧,有些恼火地质问茱莉,“谁让你随便动我东西了?” “试戴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茱莉漫不经心的把胸针拿了下来,递到薰的手边,笑得刻毒,“否则,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尹大小姐爱犬的东西呢?” 用她的话将她的军?薰冷笑。 “脏了,我不要。”她冷睨了尹夏空一眼,一甩手,把海之魅从茱莉的手上打了下来,“巧克力也不会要,把它扔了!” “尹微薰,你过分了!” 尹夏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拍卖到“海之魅”,她怎么能因为茱莉擅自戴了一下就发这么大脾气?这又不是他送给茱莉的! “那个叫欧泽的男孩说的没错,我真的已经纵容坏了你!”他的脸色发青,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腕,“你的确需要教训!” “所以你预备怎么样!” 薰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徒然怒叫起来。 “送我走还是扔掉我?你觉得他把我关起来是对的是不是!你也早就想这么做了是不是!你早就厌烦我了是不是!” “你的礼仪课程全都白学了吗!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尹夏空不但恼怒,而且失望,父亲离世后,只有十六岁的他承受了多少压力?他那么辛苦又是为了谁?一味骄纵的结果,却是让她变得这样蛮横刁钻,毫无家教可言! “或许我真的该送你去寄宿学校,如果那里能管教好你!” 茱莉在一边眉开眼笑的脸,简直就像打了薰一巴掌,让她难以忍受。尹夏空竟然在这个女人面前训斥她! “我讨厌你!” 她狠狠在尹夏空的小腿上重踢了一脚,趁他吃痛弯腰的工夫,一摔手冲了出去,声音中,带着哽咽的因子。 “尹夏空,你是全世界最坏的哥哥!” The2 离家出走 尹微薰还穿着家居的便服,轻薄的裙子,被风吹得微微飘起,蓬松的栗色卷发随意地绾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凌乱。 她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带。 公主在此刻,穷的就像个乞丐。 真是壮观。 她独自在大街上游荡,丝缎面的软底鞋,果然只适合在尹家铺满波斯地毯的房间内走动,走在街上,那些细小的石子正隔着薄薄的鞋底,粗鲁地摩擦着她脚心的肌肤。 真的很痛。 可是她不愿意回去。 痛死最好,反正也没人心疼,她自虐地想着,满腔的别扭似乎无处发泄,她又用力跺了两下脚。 “你在干嘛?” 带着疑惑和不确定的声音,让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回眸。 少年的衬衣好像雪莲一般洁净,修长的双腿,好看的眉眼,即使站在周末熙攘的街头,欧泽身上仿佛阳光一般夺目的光芒,依旧可以轻易吸引旁人的目光。 他看着她,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你……好一点了么?” 薰撇了撇嘴。 “死不了,”她知道他在问那次的禁闭事件,于是冷哼了一声,“不敢劳驾你关心。” 他走上前一步,微低下头看她,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耀过来,顺着他的发端,落下了细碎的金芒。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歉意,“那次,我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击剑社的事情开始就是这样,你从来不愿意相信我。” 得寸进尺这四个字,一贯是尹微薰性格中永不缺乏的一部分,她看得出欧泽的歉疚,于是突然心情大好起来。 “我怎么敢怪会长,难道不怕你又关我禁闭吗?” 薰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那样温和的几乎带着纵容的目光,险些就让她随口说出原谅的话了,那怎么行?不狠狠刁难他一番,简直对不起自己! 而尹微薰从来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你不会知道我有多自责。” “不。”她当然很干脆地拒绝了。 欧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有些浑浊的空气,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喂!” 薰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猫,半嗔恼半指责地说道,“你就不能让我多刁难一会吗?在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过路的行人中有听到这句话的,无不敏感地回过了头,并且显然都联想到了同一处,所以才纷纷用那种“小伙子,负责任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啊”的暧昧眼神打量欧泽。 他不禁哭笑不得。 “那么,你还想怎么样?” 他有点无奈,有点任她宰割的模样,让薰开心地笑起来,嗯,这样的他,比总板着一张脸训斥人的时候可爱多了。 “以后你不能不相信我,”她一本正经的强调道,“不许对我板脸,不许凶我……” 欧泽轻轻挑眉。 “那你还是继续生气吧。”他说。 “喂!” 她一用力,把他的衣袖都扯皱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办法真正生他的气,这让她觉得很懊恼。 “好吧好吧!那今天陪我逛一天总可以了吧!” “我要回家……” “除非你是要回家带孩子!”薰很凶地说道,瞪着他,“难道你有孩子吗?!” “没有。”欧泽苦笑。 “那就行了,”似乎除了带孩子就没有其他必要回家了一样,薰理所当然地一拽他的衣袖,“首先,陪我买双鞋,我的脚快痛死了。” The3 生日礼物 “你没有带钱?” 欧泽匪夷所思地看着在某家名店内试着鞋的尹微薰。 “那你还进来?” “我买东西一贯只需要签名啊,”薰站在镜子前,仔细比较着脚上两款不同颜色的鞋,表情认真的就像在参加考试,“可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什么卡都没来得及带。” “你不会是指望……” “我快要过生日了,”她转头看他,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你就不能送我一件礼物作为补偿吗?这很便宜。” 是啊,四位数标价的便宜礼物。 “我可以送你礼物,”欧泽说,薰的眼睛亮了亮,但他很快竖起了两根修长的手指,“但价值不能超过20块。”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人民币。” “……” 于是公主继续穿着那双折磨她的水晶鞋,咬牙跟着提供不了马车,也没有牵来白马的王子,走出了奢华的城堡。 似乎不情愿,却又很心甘地步入了,沿街那些不起眼的平民店铺。 那家精品店小小的,却很干净,拥有很温暖的淡橙色灯光,轻柔的一层,洒在一排排玻璃橱柜上,斑驳出了星星点点的莹亮光芒。 “这个,你喜欢么?” 欧泽指了指一付标价为15元的锆石耳钉,问她,“我觉得不错。” 那是一付穿在耳骨上的耳钉,薰从来不戴这样的东西,因为她的皮肤对金属很敏感,即使是白金的项链和耳环,都会引起过敏,所以她的饰品中总以胸针和各类发饰为主,项链或耳环,只有在少数宴会场合,才会为了搭配礼服而佩戴。 可是现在—— “你觉得我戴会好看吗?”她问。 “嗯。” 他含混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中,从母亲到小绫,各个年龄层的女人好像都很喜欢这类闪光的东西,所以,她应该也喜欢吧。 于是薰笑了,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仿佛坠满了星光的流水一般闪亮。 “帮我穿耳洞,”她对店主说,指了指那个耳钉,“我要这个。” “等等,”欧泽好像想起了什么,条件反射一般地说道,“不行,戴耳环是违反校规的。” 薰斜了他一眼。 “买了就一定要戴吗?”她最烦他这个样子了,“你买了彩票就一定中,买了股票就一定涨么?我不在学校里戴还不行啊?” “就是嘛,”店主笑眯眯地附和着,“小姑娘,你男朋友管的很多噢。” 欧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脸上不易察觉的微红了一下。 “镜子呢?”薰大方地笑了笑,然后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没有镜子,我怎么看你准备打在哪个位置上?” 店主似乎也有些迷茫,她拿着穿耳洞用的机器,同样为突然消失了的镜子感到困惑。 “喏,”精明的女店主很快有了办法,她伸手在欧泽的耳骨上用机器比划了一下大概位置,“在这个地方,你看好不好?” 欧泽刚要动,就被店主按住了。 “诶,小伙子,别动,让你女朋友看一下位置。” 薰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的手突然握住了店主的手,然后用力往下一按。 耳钉穿过耳骨的细微声音,淹没在了店主和欧泽同时发出的大叫声中—— “尹微薰!” 烧灼的感觉从耳骨处一直蔓延到心脏,那样火辣辣的痛楚,让欧泽几乎是立刻怒叫了起来的。 “你……!” “欧会长,这下你也犯校规了。” 薰倒退了两步,无视他杀人的眼神,笑容甜美无邪。 在决定了穿耳洞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强烈地渴望他们的身上能拥有相同的印记。 这是她留给他的印记。 这也是她留给自己,最值得纪念的生日礼物。 然后她对着目瞪口呆的店主微笑,从口袋里摸出了刚才被藏起来的小圆镜,递给她。 “麻烦你。” 她笑着说,很快在自己的耳骨上,留下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耳钉。 灯光下,那颗小小的锆石发出了如钻般璀璨的光芒,它一点都不廉价,因为它凝聚着少女像水晶一样清澈的感情,它弥足珍贵,举世无双。 从此,那抹潋滟的光华,一直伴随着她。 即使发炎感染,多痒多疼,她都不曾试图取下,它就像一个见证,见证着她,逐渐长大。 很久以后,当那位店主无数次向来穿耳洞的男孩女孩们提起了这个带点血色浪漫的故事时,总会用一种充满了敬畏的口气。 “那个小姑娘,她可真够狠的。” The4 初露锋芒 事实上,当时欧泽几乎是立刻负气离开了。 于是,公主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身无分文,没有手机,比刚才更糟糕的是,她的脚很痛,已经走不动路了。 可薰还是觉得很开心。 聪明的借用了店主的手机,尹微薰拨了一个电话,十分钟后,夜倾羽的房车接到了她。 “首先,陪我去买双鞋,”她重复着自己一个小时前说过的话,晃着白玉一般的双足,甩脱了折磨她一天的丝缎鞋,“然后找个不无聊的地方,让我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我家怎么样?”小恶魔露出了暧昧的坏笑,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侵略着她赤裸的双足,“我发誓一定不会无聊……嗯,而且不用穿鞋。” 薰立刻板起了小脸。 “你找死?”她用了单葵的口头禅,并且飞快的把双脚缩到了裙裾下,“不许看!” “干嘛那么大反应?”夜倾羽的唇角,勾起了一道邪魅的弧度,带着一点作弄成功的得意,“今晚苏蔓会来吃饭,你不想见见她么?” 尹微薰看到车内正开着的笔记本电脑,那一张正微微闪烁着荧光的网页—— “shin娱乐公司近日发布了一个新人计划,包括歌坛一姐苏蔓在内的数十位当红艺人,一起参与了此次启动仪式……” “不想。” 她低头说道,声音很轻。 WaittingBar 现在还没有到黄金时间,酒吧内只有零星的客人和偶尔穿梭的侍应生。气氛当然不热烈,也没什么喧嚣颓靡的味道,若非有驻场歌手的表演,薰简直会误会自己到了图书馆。 “你平时就在这里‘玩’?”她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他轻松地斜靠在沙发上,轻晃着手中的水晶杯,杯中异色的液体,在他苍白的指尖渲染开了绮丽的光。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到哪都是这样。” 薰有些无趣地叹息了一声。 夜倾羽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薰促狭一笑,竖起食指,轻贴上了淡色的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嗯?”他接起电话,惯用的慵懒口吻,“是吗?我不知道啊,或许她正在什么地方high,你知道她一向很爱玩的……” 结束了短暂的通话,看到薰询问的表情,他笑了。 “是你哥哥,他的口气听起来可不太妙,”他说,笑容带些挑衅的味道,“乖女孩,着急回家吗?” 尹微薰扭过了头。 舞台上的歌者正唱着软绵绵的情歌,看起来很像茱莉娇嗲时的做作模样。 “嘿,你知道么,”她答非所问,声音淡淡的,澄澈的瞳仁里辉映着旋转的炫目灯光,看起来格外迷人闪亮。 “我唱的比她好。” 浅色裙裾,仿佛风中低声吟唱的粉蔷薇,在舞台中央,妩媚绽放。 女孩栗色的发松松绾起,垂落下来的发丝,俏皮地微卷在细白如樱的颈边,她浅浅笑着,带些漫不经心,清雅漂亮的脸孔背后,却张扬着不羁的透明羽翼。 灯光迷离。 笑意在她美丽的眼瞳中扩散,她的身上透出一种高贵的矜傲气韵,仿佛用任何带着异色的眼光看她,都会是一种亵渎。 行云流水般的钢琴前奏过后,她用那样年轻的声音,唱出了乐坛天后苏蔓的成名曲——《如果没有遇见你》。 “那一天,我们彼此遇见, 记忆定格中,那画面斑驳出的暧昧花朵,正在凋谢, 我始终在一个人的华尔兹中转圈, 你已不见。 遇见你的那一天,疼痛学会了蔓延, 甜蜜坠落到记忆的深渊,苍白的呻吟, 有谁听见。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忧伤会不会少一些, 破碎了的水晶鞋,公主狼狈的午夜, 童话泯灭。 你的微笑,埋葬了我所有的骄傲, 退去伪装,原来从不曾学会坚强。 把眼泪藏进玻璃瓶,就像收集许愿的星, 那样美丽的晶莹, 有生之年,却终究蜕变为,我们曾经的曾经。 ……” 她浅吟低唱,眼眸明澈,笑意悠扬。 锆石耳钉,在她的耳骨上闪耀。 那一刻的薰,几乎让所有人目眩神迷。 酒吧内没有了别的声音,客人们,调酒师们,侍应们,全都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他们被那样具有感染力的声音虏获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仿佛能从那样的音乐中,感受到歌者的快乐一样。 明明很忧伤的一首歌,却被她唱得异常轻快,没有任何声乐或吐字上的技巧,她只是单纯地唱着自己的心情,就像在玩一场肆意的游戏,旋律中的规则,全都由她掌握。 她一直就是最张扬的女孩子,仿佛有着挥霍不尽的光芒,她永远坏的优雅,高高在上。 没有任何模仿苏蔓的痕迹,那样华丽的叛逆,只属于尹微薰。 任谁,也学不去分毫神韵。 夜倾羽的唇边始终凝着玩味的微妙笑意,调到了“摄影”状态的手机,被把玩在他的掌心,高清的像素,清晰地记录下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抹笑颜。 The5 回家 那一天,尹微薰第一次那么晚回家。 她喜欢那种在舞台上的感觉,很恣意,很尽兴,薰不禁会想,如果尹夏空知道她在酒吧唱了一晚上的歌,大概会立刻禁她的足吧! 而且从此绝不会再让夜倾羽靠近她。 推开家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铁青的脸,室内凝聚的怒气,就像夏季的台风那样恐怖,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 尹夏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举到了半空,薰打定主意如果他敢打她,她绝对—— “你……你要是再被绑架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哑,眼睛里已经焦灼出了细密的血丝,英俊的脸庞,看起来竟然很憔悴,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颓废而浓烈的烟草味——因为尹夏空一把搂紧了她。 在她十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拥抱这样的举动。 这让她的心,突然酸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晚上我有多害怕听到电话铃响?我怕接起电话后再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我说,你妹妹在我们这……” “我多怕……自己会保护不了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于是胡乱地在他的衬衣上蹭了蹭,把脸仰了起来。 “可你说要送我去寄宿学校,”她委屈地控诉着,眼珠因为湿润,而显得分外澄亮,“你还在茱莉的面前骂我,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她了。” “你也说我是最坏的哥哥,”尹夏空摸摸鼻子,有些郁闷地看着她,“我哪里对你坏了?我是你哥,骂你几句你很丢脸吗?你还把‘海之魅’给扔了,你知不知道多贵!” “死要钱,”薰撇撇嘴,有些支吾着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它?” “废话,”他没好气地说道,“不想要它你每天要看十次那本拍卖行的画册?还总在我面前看!” 她微微红了一下脸。 尹夏空看了她许久,终于认输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好像真的很失败,永远狠不下心管教你,但是薰,不是人人都会无条件纵容你的,如果哥以后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不在?”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他带大的,对她而言,他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空气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万一以后我娶了茱莉,你肯定马上跟我分家,不是吗?”尹夏空半开玩笑地说道。 她瞪着他。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他看到她像小豹一样凶巴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只有你喜欢的我才会喜欢,永远都是这样,我保证。” 夜空清澈,星光缭绕。 玛格丽特古堡。 主餐厅。 “今天晚归的损失很大哦,你错过了你叔叔请来的名厨做的大餐,现在只剩甜点了。” 风姿秀丽的女子微笑着,她有一张难以确定年龄的脸,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幅优美的油画。 夜倾羽经常会觉得,她更像一尊需要膜拜的神像,而不是一个母亲。因为即使她在对你微笑,那笑容也是遥远而浩渺的,仿佛相隔了一光年,永远无法触及到。 “你觉得他会让自己挨饿么?” 夜子陌坐在她身边,心情很好地调侃道,和乐融融的样子,仿佛他们真的就是一家人。 夜倾羽穿过一路行礼的仆佣们,走到了他们身边。 “这就是让我失去这顿大餐的原因。” 黑色的邪恶羽翼,习惯性在他叔叔的面前收拢,而他安静起来的模样,简直就像教堂顶部天穹绘着的圣洁天使一样。 他把手机递给苏蔓,她眼中立刻露出了孩子般好奇的光芒。 按下播放键,女孩轻快的歌声,瞬间就如花香一般飘溢了整个房间。苏蔓有些惊讶,但她的视线,很快就无法从那个仅和她有两分相似的年轻脸孔上移开了。 “好像长高了一点,”她轻声说道,“她真漂亮。” “她在乎你。” 少年双手插兜,微斜着身体,苍白的肌肤,总是氤氲着一抹化不去的晶莹,灯光下,他俊美迷人的不可思议。 如果要问夜倾羽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么他的答案一定是,因为我高兴。 是的,小恶魔做任何事,从来只凭他高兴。 欧宅。 当欧泽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母亲提早回来了——沙发上正放着她的公事包。 轻轻推开主卧的房门,欧岚正在沉睡,她显然很累,连职业套装都没有换下,就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欧泽尽量不发出任何惊动她的声音,他细心地为她拉上了薄毯,调好空调的温度,然后掩上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背景不是放到莱茵,那么欧泽的家境其实也非常不错。 母亲在会计师楼工作,高薪的背后是同样巨大的工作压力,她是个好强的女人,即使辛苦,她都不愿意示弱一分一毫——他们住在高档的住宅区,欧泽就读的是最贵族的学校,他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太骄傲。 左耳的耳骨还有些隐约的痛楚,这让欧泽忍不住低声诅咒起了那个始作俑者——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把那枚耳钉拿下来! 它牢固的,简直就像从此扎根在了他的耳骨上。 The6 不如你管我 今天是尹微薰请假多日后,重回学校的第一天。 今天也同样是莱茵的风纪日。 薰走在学校宽阔的林荫道上,校服细长的领带随意在胸前晃动,她戴着耳机,神色淡然,绾起的微卷发丝边,左耳的耳钉正闪耀着太阳的光华。 她的心情本来很好,因为苏蔓一早打了电话给她。 当她很温和地问她想不想参加她们公司的新人计划时,她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她一直觉得苏蔓并不想看见她,也不想看见尹夏空,她知道苏蔓的真实年纪,她只有四十岁,而尹夏空,二十五岁了。 一道很残酷的减法题,清楚的证明了苏蔓生下尹家长子的年纪——她当时,仅仅十五岁。 尹微薰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知道了这个事实,然后,她对苏蔓仅有的一点恨意就烟消云散了——同龄的韶华,她已经可以懂得她的悲哀。 然后,她就开始越来越渴望她的母亲,能够在意她。 一直到以安宸为首的学生会成员拦住了她。 “尹微薰,你不知道学校规定不能戴饰品吗?而且今天还是风纪日,把耳钉拿下来!” 或许是以为被欧泽关过禁闭的薰会老实一些,安宸狐假虎威的模样让薰轻轻挑眉,她不是谁的面子都给的。 于是她笑了一笑,走上前一步,凑近他耳边。 “再当众被我打一次,你在莱茵可就很难混下去了,安副会长。” “你……”安宸恼羞成怒,大概是欺她现在单身一人,于是他一手擒住了她的腕骨,目光有些阴狠,“尹微薰,我忍你很久了!” “安宸。” 清风一样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们同时回眸。 柔亮的晨光下,少年从如茵的绿色长廊中走了过来,他似乎可以永远干净整洁,身材颀长清俊,风姿优雅安静。 “你们去别的地方检查,”欧泽说,“这里我来处理。” 安宸用“你死定了”的眼神,刻毒地扫了薰一眼,招呼其他学生会的干事们一起离开了。 “你在担心我吗?” 薰抬着头看他,微薄的光芒中,她的笑容皎洁无暇。 “我是担心安宸。” 欧泽实话实说,这个小魔女,安宸怎么惹得起。 “我真想让他们看看你的左耳。”她立刻用不无遗憾的语气说道,看到欧泽发丝间隐约闪动的光点,她的好心情就立刻得到了恢复。 “你的威胁很幼稚。”他冰着一张脸说。 “别忘了,因为你的错误,我弄伤了十根手指,”她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眼睛纯真的像只小麋鹿,口气却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而我现在只是要你赔一个耳洞而已,你赚到了,我决定不生气了。” 尹夏空从小就教她,在商场上要学会占先机。 先下手为强,这一点她一直融会贯通的很好。 欧泽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谢你的原谅?” 她立刻用非常开恩的表情颔首。 “不客气。” 他斜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嘿!” 她又一把扯住了他洁白的衣袖,金属的袖扣,冰凉地抵住了她的掌心,“你总说我需要管教,那么……” 晨光中。 她的发丝飞扬,眼眸纯粹。 “不如你管我,好不好。” 你管我。 这或许是全世界最另类的表白了。 这代表了公主愿意低头,坏女孩选择了驯服她的对象。 而我们的优秀少年,他能听懂,会接受么? Chapter5 The1 改变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整个莱茵学院都惊奇的发现了尹微薰的改变。 她开始不再旷课,按时来校;作业和考试,不论成绩如何,起码她全部完成;除了左耳骨的耳钉和她不太规矩的校服,她看起来简直变成了那些公立学校中只知道念书的乖女孩。 但谁的感觉都不如月绫汐来的强烈。 欧泽开始不再和她一起回家,因为他要在放学后替尹微薰补习,而补习结束后,薰还总能想出花样百变的理由继续耽误他回家的时间。 接下来在整个莱茵,都盛传开了他们正在交往的消息。 但学校方面显然很信任这个优秀的少年,米娜教导甚至还因为尹微薰的改变,欣慰的大大赞扬了欧泽一番。 “如果你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夜倾羽也同样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所以在某一个午后,他用异常嘲弄的语调叫住了薰。 “那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还从来没有吻过你。”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薰微恼,她眼睛很亮地强调,“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的意思就是无聊又无趣吧,”他斜起唇角,刻薄地评价道,“他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图书馆,我不知道原来你那么爱看书。” “那又怎么样!”她抬起下巴,“你管不着!” 少年美丽的蔷薇色薄唇轻抿,邪恶又温柔的弧度。 “你知道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他轻声细语地说道,眼珠晶莹温润,“所以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我会有一点为难的。” “我也说过,你再做那样的事情,我会翻脸的。” “那很好,”少年站立在开满了丰盈花朵的芙蓉树下,风姿优雅,浅笑倾城,“但愿你不会后悔,亲爱的。” 薰也笑,笑容就像第二个他。 “我也但愿你的小秘密,能够守的更久一点。” “如果你在暗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那件‘小事’,”他的眼睛愈加美丽,瞳仁里的光亮,仿佛天使羽翼上落下的圣光。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只记得,那一点樱桃派的味道了。” 他弯起了优美的唇,暧昧的语调,简直就像在和她调情。 尹微薰就这么败下阵来,她有些气恼地咬了咬嘴唇,为什么这个邪恶的家伙永远知道怎么对付她! “你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说道,“尤其是‘那个人’!” “我只想让你明白,亲爱的,”他柔声说道,表情甜蜜的就像在情人耳边呢喃一般。 “即使有一天需要下地狱,我也绝不会是一个人。” The2 计划 如果“在一起”的定义是约会,拥抱,亲吻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尹微薰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她和欧泽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还要在夜小恶魔面前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有了一般? 夜倾羽显然对欧泽有计划,而她现在就像是和他翻脸了,所以,她再也不可能从他那里探查到他想干什么了。 这让她怎么防备呢? 图书馆。 欧泽正安静地复习温书,他很快要参加一个赴英的交换生考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学习机会,所以他最近分外全神贯注,而在一边的薰,则显得有些烦躁。 “你都做完了?” 欧泽抬头,看到她随手涂鸦的乱七八糟的习题册,立刻皱起了眉。 “你再这样,我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真正接触后,才发现她原来很聪明,过去那些“辉煌”的成绩,全是因为她爱好交白卷的缘故——其实她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从小的环境更是训练出了她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而且她的法语也说得很好,这对欧泽临近的口语考试实在很有帮助。 “可我饿了。”她立刻给自己找借口,睫毛忽闪,很哀怨的可怜样子,“我胃疼。” “……” 他看了她一眼,把早上月绫汐给他的牛奶拿了出来。 “喝下去。” “没有杯子吗?”她左看右看。 “难道你不会用吸管?”欧泽忍耐着,替她剥去了塑料包装,插上吸管,接着态度不怎么好地往她面前一推,“喝了。” 真的以为她是被佣人伺候惯了的生活白痴吗?薰悄悄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狡黠笑意。 不过是想享受一下,被他照顾的感觉罢了。 刚咽下了第一口牛奶,就看到了门外月绫汐纤瘦的身影,她的脚步好像僵硬了一下——显然,她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这让薰的笑容更甜美了。 “小绫?”欧泽看到了她,显得有些惊讶,“我说过这几天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去吧。” “嗯,我知道,”月绫汐微微一笑,温婉地提醒道,“可是你上次提过,今天是欧阿姨的生日呢。” “糟糕……”他怔了一下后立刻回神,“我一定是最近背单词背昏了头!” 他匆忙整理好了自己的书本,随手把书包甩到了肩上。 “我先走了。” 他对薰说,他的身影逆着玻璃窗外的霞光,显得格外修长俊逸。 “好啊,”她依旧笑得很甜,对他们挥了挥手,“那么明天见。” “泽,你喜欢她吗?” 窗外的景物,呈流线型向后飞逝,坐在回家的校车上,月绫汐轻声问道。 “什么?”欧泽从翻开的英语辞典上抬起了眼睛,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你说尹微薰吗?” “整个学校都在说,你们正在交往啊。”她呐呐着。 “哦,那个啊,”他淡淡一笑,瞳仁里重新辉映出了那些细小密麻的黑色铅字,“我知道,但没有。” “那……这是为什么?”她指了指他的左耳。 他立刻显得有些尴尬。 “你看到了?” 或许是因为那枚廉价的耳钉制造的太粗糙,竟然怎么用力都取不下来,他无奈之下,只能依靠垂下的发丝稍作遮蔽。 “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诚实地回答,“就是因为这对一模一样的耳钉,大家才开始议论的。” “算了,让他们说吧。”欧泽低下头,继续默背单词,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只希望能把她管好,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你在班里也不会被欺负了。” 月绫汐轻叹了一声。 “你在有些方面,好像一直都很迟钝。” 她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很轻地说道,但他没有听见。 同一时间,尹微薰拨通了苏蔓的电话。 “我想带一个朋友一起参加培训,”她声音愉快地问道,“可以吗?” The3 女仆的换装 “你发烧了?” 当得知了她昨天干了什么之后,单葵立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和那个小女仆友好到了愿意给她这样机会的地步?” “这样她才不会有时间去打扰我和欧泽,”薰支着下巴,皎洁的脸颊,绽放开了优雅的淡笑,“而在最后决赛的时候,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她到不了现场。” “我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不敢打扰你们,”单葵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干嘛绕那么大圈子?” “因为她是欧泽的朋友,”薰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对她‘很好很友善’才可以。” “可你也要练习不是么?” “在结束了欧泽的补习之后,我会去的。” 单葵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她漫不经心地塞上了耳机,动感的旋律瞬间激扬,“以为我真的被管教成了乖乖牌吗?怎么可能。” 神说,谁都无法驯服一个坏女孩。 而骄傲的公主,同样是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 短暂的变化,都只是为了最终捕捉猎物而设的一项特殊陷阱,如此而已。 说服月绫汐参加shin娱乐公司的新人计划并不太难,因为薰早就发现了她对时尚的东西并不是没兴趣,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饰品,护肤美容的学问,这本来就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难以抗拒的东西。 更何况,尹微薰最擅长的就是把这些东西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女孩之间的关系,很容易通过这些亲密起来。 当初的单葵,同样是被她用这样的方法收服的。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单葵,在遇上薰之前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叫做裙子的东西,她也同样不知道,原来一直像个男生的自己,竟也可以漂亮的不失帅气。 既然连单葵都可以被她改造的引来某些不知死活的男生告白,那么调教月绫汐,又有何难? 况且,她了解月绫汐的家境,她的继父,对她和她母亲在经济方面非常苛刻,薰知道决赛后的那笔丰厚奖金,对绫也同样具有吸引力。 所以,她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于是同班的同学们,开始逐渐发现了月绫汐的微妙变化。 她的刘海修短了,露出了小巧白净的脸孔,她的校服也不再穿的那样死板,开始点缀上了零星的精致小饰品,显得很可爱,很别致,很具有——尹微薰的风格。 欧泽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你永远不能指望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有多注意女孩子这些细节的打扮。 “好像和过去有点不一样。” 那天和月绫汐一起坐在家附近的台阶上,他只是这样简单的评价了一句。 “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似乎有谁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如果听到这句话的是夜倾羽,那么他的回答一定次次花样百出,而且用词还能不重复,但欧泽,显然缺乏这方面的艺术。 “嗯。”永远是含糊的应一声。 “别和尹微薰走太近了,”想了一想,他又说道,“你还准备和她一起参加那个比赛……我光想象就感觉很怪异。” “她挺好的。”月绫汐很真心地说道,“这次学校的舞会,我本来没办法参加的,你知道我继父绝对不会花钱给我买礼服……是她借我衣服的。” “不是借你衣服,送你首饰,教你打扮就是好的,”欧泽忍不住说道,“小绫……” “我知道,我有分寸,”她轻轻抚摸着那件丝质的小礼服,静静说道,“但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对一个女孩来说,真的很重要。” The4 第一支舞 莱茵一年一度的校庆舞会,似乎一直是个在不经意间提供男女生交往的好机会。 虽然,每一个学校都禁止学生恋爱,但有哪一所学校,会真的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休息室内,尹微薰最后一次替月绫汐简单整理了一下礼服前襟上点缀的碎羽,然后微笑着称赞道。 “你的皮肤很好,这个颜色可以把肤色衬的更明亮,很适合你。” “你的皮肤不是更好。”绫微微有些脸红。 “我的好皮肤,是从小花钱养出来的,”薰的笑容明快,细长的手指,轻盈掠过她白皙的脖颈,“而你是天生的。” 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薰想了一想后,拿下了配在自己礼服上的“海之魅”,转而别到了月绫汐的身上。 “不用……”她想阻止。 “这样很漂亮。”她说,公主一般的姿态,让绫觉得很难拒绝。 其实薰真的很喜欢那枚胸针,只是第一,只要想到茱莉也戴过它,她就难以忍受,她承认她占有欲强,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第二是因为,今天早上,她又和尹夏空吵了一架。 …… “你竟然要去参加这个?” 他口气很差的把那叠“shin娱乐公司新人计划训练章程”,重重甩到了她面前。 “你别忘了自己姓尹!难道你居然也要去走那个女人的路?你很喜欢过这样抛头露面,被所有人议论的生活吗?!” “你嘴里的那个女人生了你!”尹微薰的口气同样糟糕,她气愤的脸颊微微泛红,“而且你竟然翻我东西?!你凭什么侵犯我的隐私!” “这是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尹夏空气道,“幸亏如此!尹微薰,要是你后天敢去,以后就别进尹家的门!” “后天我去定了!”她一下撞开了他,头也不回地直冲出门,她的眼眶有点红,声音恨恨的,“我不要你管!” 她永远也没办法让他了解,妈妈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多重要。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努力的想做一件,能够让母亲对她微笑赞许的事,而她的哥哥,却始终不能明白她的感觉。 …… 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烦人的想法,反正尹夏空也就只能吼一吼她,她知道在他们吵完架的两个小时后他就上了飞机,飞去博茨瓦纳,南部非洲的一个内陆国家,为了他投资的一个矿产生意。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 “走吧。”她沉淀心绪,对一直兴奋个不停的同伴们说道,“舞会差不多要开始了。” 莱茵的圆顶礼堂,顶部是教堂天穹般的圆形弧度,恢宏气派。 大提琴演奏出的悠扬乐声环绕一室,璀璨全场的银白灯光,仿佛星芒串成的晶莹项链,悬在半空,星罗棋布。 光可鉴人的地面有一层水晶般剔透的质感,无数少女的裙摆翩跹其上,灯火流动下,像一条条隐约在水波间的美丽鱼尾。 这是大家期待了一整个学期的重要时刻,很多人在好几个月前就开始为此忙碌准备了。 不少女孩都在暗暗猜测尹微薰今晚会怎么打扮,所以当她真正穿过了那条象牙色长廊,步入礼堂时,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全场寂静了半分钟。 微卷的发丝轻绾,沾满了清辉如钻的光。 一袭华丽的碎花雪纺礼服,香槟色缎带系在胸前,复古的宫廷风,淡金褶边恍若卷曲的花瓣,从收腰处层层垂坠至裙裾,轻易拽出了一地雍雅。 香肩微露。冰肌雪肤。 公主唇角的笑意,绝美仿佛凡尔赛灿然盛开的玫瑰。 而站在她身边的月绫汐,就好像被施过魔法的灰姑娘,接近白色的淡蓝小礼服,因为特殊的质地而在灯光下产生了隐约的暗花,右肩缀着碎羽的饰品。左侧胸前佩戴的湛蓝色“海之魅”,更是在清新中,透出了一丝明艳华贵的味道。 领了入场号码,她们一起走入了礼堂中央。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们身上。 “来吧,”薰拉起她的手,感觉到绫似乎有些紧张僵硬,她回眸微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忘记自己的名字。” 为了防止舞会初始的冷场,司仪每次都会在男生和女生中各抽一个号码,作为开场的领舞。 尹微薰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刻。 要抽到她和欧泽的号码,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浅紫罗兰色的光束照耀下来,周围的一切全都淡化成了阴影。 回旋的舞步,飞扬的裙裾,一场迤逦的暧昧。 尖翻领的衬衣,黑色领结,细微条纹的单排扣礼服,更显出少年修长俊逸的身体线条,和沉稳内敛的不凡气质。 她的眼睛沉淀繁星,他的目光淡然游移。 “原来,欧会长也不是什么都擅长的。” 欧泽的眼光这才在她笑盈盈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这支舞的旋律非常轻盈,他们旋转的很快,他的确没办法像她跳的那么流畅自然。 “而且你知道吗,跳舞的时候不看对方是很不礼貌的。” “最近天天看,烦了。”他淡淡说道。 “可惜你只能继续烦下去。”薰习惯了他的淡漠,所以她一点都不以为意。 在那一天,在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把东西放回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要虏获他了——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她没有,却潜意识总想拥有的东西,他和她身边任何一个玩伴都不一样,她很好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他很优秀,但也很真实。 他也会生气,经常对她发脾气;他会冤枉她,但也会向她道歉;就算被她作弄了,他还是会替她弄牛奶,帮她补习…… 他不会纵容她,但他也会对她好。 所以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才是被虏获的对象。 薰不禁笑了一下。 “后天我和月绫汐会去电视台,”她问欧泽,“你会来看吗?” 舞曲明快,他们旋转的优美默契。 周围不时传来轻轻的合拍声,伴随着他们的每一个舞步。 “大概。” “你来吧,我希望你能来。” “……好。” 她立刻绽开了笑颜,耳边似乎有精灵正在低低吟唱,灯光透明的那样绮丽,恍惚中会有种错觉,仿佛小时候的梦境已经实现,梦中的王子也是如此凝望着她,在教堂洁白的圣光下,整个世界,就只有她和他。 一舞已经结束。 人潮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还轻揽着她。 烟花在莱茵的上空砰然盛放,漆黑的夜被渲染成了光的海洋。 薰一直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 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几个小时后的那一场意外,会让这些旖旎的泡沫,从此彻底粉碎殆尽。 The5 错误的绑架 开场舞结束后不久,尹微薰就看到了夜倾羽。 丝光质感的晚礼服剪裁精致贴身,搭配银色领花,黑色宝石袖扣,他看起来永远是最贵族的少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奢华。 但此刻,他却像只寻到了猎物的豹,饶有兴致地逗弄着眼前双颊绯红的女孩。 “不……不行。” 月绫汐紧张的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快忘记了,只是结结巴巴地拒绝着。 “为什么不行?”他的姿态优雅,笑容却邪恶,似乎看到她越抗拒,他就越开心。 这种躲不开又逃不掉的感觉,顿时让月绫汐更慌张了。 “舞会的礼仪,如果对方是第二次来邀请你的话,无论多不愿意,你都不可以再拒绝了哦,”听到对话的薰站到了他们中间,她轻轻把僵硬的月绫汐推向他,然后笑着补充道。 “哪怕对方是一头猪。” “你的嘴真是越来越坏了。”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轻握住了绫的手腕,将她带入舞池,“以后,我再和你慢慢算。” …… 但从那之后一直到舞会结束,尹微薰竟然都没有再看到过月绫汐。 难道她被夜倾羽带走了?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薰立刻就像被刺了一下般飞快拿出了手机。 “你在哪?!”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不,是她把月绫汐推给他的…… “家里啊,”少年的声线慵懒迷离,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床上。” “你疯了!”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你这个……!” 如果不是他接下来的话,尹微薰觉得自己大概会把这十七年来陆续储存到的骂人字眼全都吐出来。 “我不回去睡觉,难道还在那个无聊的地方继续耗着么?”他的口吻显得很无趣,“为什么你的那个小女仆没有学到你半分呢?你一转身,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跑了。” 她的胸口一松,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真的没对她怎么样?” “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没节操……” 不等他废话完,薰直接按掉了手机。 那么,月绫汐应该是自己回家了吧……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薰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睡眼惺忪地接了起来,那头立刻传来了欧泽低沉冰冷的声音。 “绫被绑架了。” “她代替你,被绑架了。” 是因为那枚胸针。 他们以为戴着尹夏空拍卖下的那枚胸针的就是尹微薰。 为什么你要把那个东西给绫。 为什么。 没有星月的夜,只有晚风低低地呜咽。 尹家别墅门前。 尹微薰穿着单薄的衣裙站在那里,欧泽正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就像此刻的夜空,一片空旷的黑色,深而暗。 “半个小时前,一个陌生的电话把我吵醒了,然后我听到了绫的哭声,”他的声音平板的没有起伏,“接着他们竟然说……他们弄错了人。” 薰的身体冰冷,指尖麻木。 “我根本不敢告诉她妈妈,但我不知道能瞒多久,”他继续机械地说道,“她妈妈以为她今天会住在学校……他们家不会有钱去赎她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我的话就没关系了对吗……”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洞的那样陌生。 “因为我们家有的是钱赎我。” “所以你觉得,应该是我,”薰接着说道,竟然笑了一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绑……” “我没那么说!” 满腔的焦虑痛苦,似乎全被她这句话激了出来,欧泽一把拽紧了她纤瘦的肩膀,用力收紧了手指。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该做的是报警,然后告诉她的父母,”她冷淡地看着他,“而不是跑来找我浪费时间。” 他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肌肉,生生的痛,目光难以置信。 “难道你不会觉得难过愧疚吗?她根本是因为你……!” “哦,对了,他们家没有钱。” 尹微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也好像感觉不到痛楚,她的目光还是如水般泓静,静的可怕。 “所以你过来告诉我,你想让我觉得愧疚,然后我就会准备替他们付赎金?笑话,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 狂乱晃动的树影就像一张绝望的黑网,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下来,她的目光冷漠讥诮,一字一句都尖锐的像把刀。 “那、又、关、我、什、么、事!” 欧泽的瞳孔倏然收缩,他猛一下把她甩开,力气之大之狠,几乎让她以为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自己会摔断脊椎。 “如果绫受伤害,我会要你十倍还给她!”他咬牙说道,“还有,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真希望绑的是你!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打电话给尹夏空,她想问他,如果我再被绑架,你还会来救我吗? 其实不用问,我知道你会的。 因为你是我哥,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吵架,无论你对我怎么生气,你都不会不要我,不会把我甩到地上。 你永远是一边训斥我,一边纵容着我任性。 所以。对不起。 我还是学不会理智。还是那么任性。 尹微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那里面有一条二十分钟前收到的短信。 “想让你朋友平安回家,就在一点二十分独自到青溪路口,我们的匕首会抵着她的心脏,你尽可以试试会不会比警察的子弹快。” 月绫汐算不上是她的朋友,她在她心里的分量,或许不会比一根羽毛重多少。 但“海之魅”,却是她给月绫汐的。 是,她的确不觉得愧疚,因为她正要用自己去换她,所以她为什么还要觉得愧疚? 尹家家训,永远别逃避你该负的责任。 但欧泽。你却总是如此小看我。 The6 公主的眼泪 月绫汐在一个小时后见到了欧泽。 然后欧泽找了夜倾羽,夜倾羽找了单葵。 “他们把车停在了青溪路口,匕首抵在我的后背上……后来薰来了,他们让她上车,把我推了下来……” 月绫汐重复着这个经过,声音里夹杂着呜咽。 “车牌是多少?” 夜倾羽问道,他的样子有点疲倦,肤色如雪苍白。 “我……我没注意到……”她发出一声哭音,“天太黑了,而且我……” “你他妈的根本就是故意的!”单葵终于跳了起来,狠狠指着她骂道,“没注意?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他妈没注意?!你想她死是不是?她有事我要你第一个陪葬!“ “你把她找来干什么?”欧泽忍耐着望向夜倾羽,“我是想你找尹夏空。” “这种事情不依靠她家的关系网,难道指望警察?”他目露不屑,嘲弄道,“找尹夏空干什么?让他在飞机上飞二十多个钟头,然后用心电感应去找他妹妹的位置?” 欧泽不语,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彻底混乱了。 他不想这么想,他不想去承认这是因为他的那番话,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四个同龄的少年,只有夜倾羽的目光是最清明镇定的。 “‘海之魅’还在……”他看到依旧璀璨在月绫汐胸前那一抹耀眼的水蓝色,微微沉吟,“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钱。” “而绑架者一定不是主谋,因为他们不认识尹微薰,所以才会为了一枚胸针绑错人。” “主谋,一定是认识她,并且有仇恨的人。” “是寻仇?” 欧泽一怔,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单葵。 “靠……”她低咒一句,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短短的发,“找死啊!都看我干嘛?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最近有没有玩的太过分的地方?”夜倾羽抱肘斜靠在墙边,“这是线索。” “没有!” 她有些暴躁地来回踱步,“妈的,她……她傻了吗?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就是她想伟大想救人她也可以找我帮忙啊!我有的是人手灭了他们!” “有时候,她固执的就像头骡子,蠢的像只猪。” 夜倾羽刻薄地低声说道,胸口一阵突然袭来的痉挛,让他一把纠紧了自己的衬衣——又开始了!他诅咒了一句,晶莹修长的手指,因为痛苦而紧紧蜷缩起,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欧泽立刻醒悟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是不是……” “滚开!” 他压抑着低喘的声音,乌黑发丝下,那双如炫色水晶般的眸子里,透出的是冰冷刻骨的恨意。 “滚……” 两个女孩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单葵的手机铃响。 “你们找到她了?”她发出一声惊叫,呼一声跳了起来,“她在哪?!” 尹微薰是在近郊一座仓库内被找到的。 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害,情形似乎要比他们预计的最坏状况好很多。 她自己也这么说——只是被弄伤了手而已。 至于那些人是谁,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绑她仅仅是为了在她手上割一道十字伤口?为什么? 答案没有人知道。 而薰只是淡漠地摇头,只字不提那天发生过什么,他们找不到幕后主谋,绑架者似乎也不是黑道上的人,直气得单葵连续发飙了好几天。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薰一定隐瞒了一些事。 她的心神好像总有些恍惚,手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包扎着干净的纱布,但她却仿佛从此着了魔,空茫的目光,经常无意识地停留在那道伤疤上。 回来的第二天,就是shin娱乐公司的新人歌唱比赛,而薰,却因为被家庭医生注射了镇定剂而昏睡一整天,错过了比赛。 事实上也几乎没什么人还记得那场比赛的存在。 只是当苏蔓打电话问她为什么没有来的时候,她才麻木地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她的回答却很简单,我睡过头了。 于是苏蔓不再说话。 挂上电话后,薰缓慢地把脸埋进了丝缎薄被中。 流泻的帐幔,天鹅绒的床垫,到处都被仆佣们细心地熏上了舒眠安神的薰衣草香,但尹微薰觉得那个味道很刺鼻。 所以,才会刺激的她流出眼泪。 Chapter6 The1 我很想念他 初夏的天气,晨风清爽。 天空飘浮着大朵大朵的云彩,芙蓉树落尽了芬馥的芳华,茵茵绿色扑进了玻璃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样清新透明的色泽中发光。 薰伏在课桌上,ipod清澈的音质轻抚着她的耳膜,栗色的发没过了眼睛,她低垂的睫毛染着阳光的粉末,微微颤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单葵皱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另一边,顿时,她的目光就像看到了深恶痛绝的蟑螂一样。 “妈的,贱人。”她低声咒骂道。 月绫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周围是一群满脸兴奋的女生。 “你真的见到柏珉了?真人吗?” 见她点头,女孩们顿时又是一阵激动的尖叫。 “他真人是不是更帅?听说要比电视上好看一百倍啊!” “他到底是不是gay啊?你有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你能有办法弄到签名吗?小绫你决赛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现场看?” “是啊是啊,我们做你的后援团吧!” “你怎么忍受的了?”单葵一把拉下了薰的耳机,怒道,“你把她换了回来,结果她却去了那个比赛!如果你去了她怎么可能有今天?我看这件事根本就是那个贱货自己设计的……” 薰瞟了那边的热闹一眼,目光有些漠然。 “那些人到底把你怎么了……”单葵突然对她那样的淡漠感到恐惧,她发凉的手指,有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臂,“不要这样,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 “没什么,”她静静望向窗外的晴空,指尖摩挲过掌心棉白的纱布,“我只是,突然很想我哥。” 放学后。 各式的名车在校外排起了长龙,尹微薰打了电话给尹家司机,让他不用来接她了。 然后,她去厕所换下了校服,独自从莱茵的后门离开了。 圣心医院。 “佐医生,我还不能出院啊,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拖长音的娇滴滴女声,乍听起来就像只发情的猫在哼哼。 “那是哪里不舒服?”温润如玉的男声,轻柔的仿佛能舒缓所有痛苦。 “我胸口疼……” 哐—— 内科室的门被推开了。 栗色头发简单地绾成了一束,看起来有些蓬松,配上牛仔裤,白T恤,这样随意的装扮,在佐野记忆中,很少会出现在尹微薰的身上。 于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医生,到我看病了,护士叫了我的号码。”女孩斜靠在门边,支着下巴,她斜睨着那个女病人,漂亮的唇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请坐,”佐野露出了一个职业性地微笑,“哪里不舒服?” “胸口疼。”懒洋洋的声音。 那个女病人立刻拉长了脸。 “那么……”年轻的医生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对那个女子说道,“请先回病房吧,还不舒服的话,可以找巡房的医生。” 女病人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希望我是拯救了你,而不是破坏了什么,”薰盯着佐野那双狭长灵性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佐野哥哥,你大概是所有实习医生中最受欢迎的一个了吧?” “为什么我每次听到你这么称呼我的时候,都会有像缺氧那样不详的预感?”佐野笑着取下了口罩,他有一张清澈的俊颜,和尹夏空略带冷硬的英俊不同,他总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小丫头,你体内的脂肪最近好像消耗很大。” “意思就是我瘦了?” 她习惯了他特别的说话方式,佐野是尹夏空的高中好友,念了医科大学后就成了医学狂人,有什么正常人会在上完解剖课后去吃五分熟的牛排?还总爱配上一整碗鲜红的番茄浓汤。 在内科实习,却向往今后开一家私人整形医院,最爱美国电影《变脸》,对里面虚拟的高科技痴迷不已,他还曾经很狂妄地对尹夏空大放厥词—— “等我有了那样完美的技术之后,你的收入到时候比起我来,简直就会像个乞丐!” 这个看起来斯文的好像连切菜都不会的大男孩,其实是在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才笑得最灿烂迷人。 “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飞去了非洲谈生意,”薰交叠着双腿,微低着头,“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因为胸口疼?”他笑着挪揄。 可是薰没有再笑,她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的脚尖。 “我要做个检查。”她低声说道。 然后她说了一句话,让佐野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唇边。 “站在专业的角度,我建议你两个月后再做测试,”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缓缓说道,“但是薰,你怎么会……”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还能活多久?”她问他,声音细如微丝,“我会……死的吧……” “可你怎么会!” 佐野的手指一下抽得很紧,那双眼眸中永远的温和被逐渐扩散的痛惜击碎,他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你到底……!” “我没有做坏事,你相信吗?” 她仰脸看他,晶莹的脸庞,苍白剔透的像个水晶娃娃。 他静默良久,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告诉你哥哥,”他说道,“你一定还没告诉他是吗……我想他会和我一样,他也会相信你的。” 她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 “我等他回来……我……真的好想他……” 在外面受了委屈伤害,永远会想扑进最亲的人怀里,可以在他怀里尽情地哭,那也是一种,很大很大的幸福。 The2 秘密 时间拥有最不可思议的力量,它挥舞着魔杖,将沧海变成桑田,女仆变为公主。 两个月的暑假过去后,月绫汐在莱茵学院已经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她早已不是刚转学来时那个怯懦的小女仆了,如今她沐浴着一层耀眼的光环,不需要再为自己的家境卑微——她从新秀比赛中脱颖而出,她能接触到很多大牌的明星,她签约了娱乐公司,她成了莱茵的时尚新宠。 而公主却仿佛褪去了昔日的一身华丽,她不再为今天要穿什么花费心思,她开始变得异常沉默。 昨天是薰拿到检测结果的日子,在那个阳光灿然的下午,她却蜷缩在医院无人的冰冷走廊上,呜咽声破碎在唇齿间,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让她几乎难以维持自己呼吸。 她就像小时候那样无助地哭,可是这次没有尹夏空来抱她了。 他还在遥远的博茨瓦纳为事业忙碌,她找不到他。 所以,她听不到让她心安的声音对她说,不怕,哥会保护你,我会守着你长大。 午后。 夏末的天空湛蓝,明媚的恍若孩子永远无忧的笑颜。 棉白色云丝悬浮,青草微香。 尹微薰独自坐在树影下。 “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一片淡淡的阴影覆盖上了她,阳光,仿佛总是因为那个少年的出现而悄无声息地黯淡,耀眼不再。 苍白病态的脆弱,却泯灭不了笑容中天生的邪恶。 “你教会了她打扮,教会她社交,是你给了她蜕变的机会……然后,她现在就好像取代了你,可怜的公主。” 她连眼睛都不想抬。 “她聪明但不张扬,这是她胜过你的地方,其实她也懂得笼络人心,但是方式却比你温和,她对人友善,她的成绩也很好,而且她现在还具有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身份……” “所以你莫名其妙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看上了月绫汐?”薰微闭双眼,声音冷淡。 “你永远不愿意完整听完我的话,”夜倾羽故作无奈地叹息,笑容却如暗夜中绽放的花,美丽,又带着魅惑的味道。 “无论她有多少优点,我还是觉得她及不上你一根头发。” 她睁眼看他。 阳光的碎片纠缠着他的笑,一起坠落进了她的瞳仁,瞬间迸发出了一片璀璨。 但她依旧没有说话。 “这次,欧泽没有考到交换生。”他好像并不在意得不到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跳跃着话题,“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她淡淡说道。 她的回答让夜倾羽俯下了身,他看着她微垂的眼帘,表情颇为玩味。 “对你应该讨厌的人,你没兴趣;对你应该喜欢的人,你也同样没兴趣,我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尹微薰吗?” “我也希望我不是。”她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屑,转身欲走。 “因为你多了一个秘密?” 他在她的身后,声音犹如尖顶塔楼传来的遥远钟声,回音悠扬,震人心魄。 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立刻的,她就以更快的速度跑开了。 逃一样的速度。 她怕她小心隐藏的真相被曝露,她怕听到他说,他已经知道了。 她害怕。 那份恐惧,让她变得不再像她。 The3 揭穿 但事实上,秘密却是在突然之间被揭穿的。 揭穿的隆重而盛大,效果就像一场可怕的海啸,带着仿佛能毁灭全世界的巨大力量,将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屏障,瞬间冲击的支离破碎。 那是第二天的早上。 天气好的出奇。 尹微薰一直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刺眼的仿佛能让她从此失明一样。 从她走进学校的那一刻,就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诡异的。 走在通往教室的长廊上,她遇见了安宸,他正向她迎面走来,他看到她,立刻发出了不怀好意地怪笑声,在走过她身边时,他更是突然做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动作—— 他猛地往旁边跳开了一大步,远远绕开她,然后才走了过去。 仿佛她身上正携带着什么致命的病菌。 尹微薰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剧烈,她匆忙走进了教室,然后,她就看到了很多人正在看的东西—— 黑板上,那张检测单的复印件似乎被无限放大了,大到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她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个细小的黑色铅字,它们就像一颗一颗尖锐的小钉子,死死刺入了她的瞳孔中央,疼得就好像能滴出血来。 HIV抗体测试。 它还有一个更通俗的名字,艾滋病毒抗体检测。 尹微薰。 滥交。 恶心。 不良少女。 堕落公主。 各种恶毒的字眼,以扭曲的姿态在那张薄薄的纸片周围张牙舞爪,像一条条狞笑着的毒蛇,争先恐后地向她蜂拥了过来。 她呆滞在了原地。 她已经被那些带毒的獠牙撕扯碎了,没有了一点一滴的躲避能力。 窗外有风吹来,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就像莱茵中央广场上的白鸽,同时飞起了一样。 那是这个夏末最盛大的一场人工降雪,洁白的耀眼。 学校天台上,那一叠印有相同内容的纸页,随着涌动的风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地飞往了校园的每一处罅隙,每一个角落。 就像一枚被精心设计好的定时炸弹。 轰然一声巨响,将她小心隐藏起来的恐惧痛苦炸开,将那些破碎的残渣,肆无忌惮地曝光在了阳光之下。 任人践踏。 很多刚走进校门的学生惊讶地接住了那些白纸。 老师们接住了白纸。 欧泽接住了白纸。 夜倾羽也接住了白纸。 所有人在看了一眼之后,神色全都猛然大变。 公主一直住在云端的玻璃城堡,她的世界是被彻底净化过的,她从未接触过人世间那些真正的肮脏和残酷。 而此刻,所有人都在看她。 这没什么,她从小就是人群中被瞩目的焦点,人们在她刚出生时就开始不停地看她议论她,他们习惯仰望她。 但现在,她在他们的眼里不再是高贵的,高高在上的了。 她华丽的裙摆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她衣不遮体,所以他们觉得她很脏。 她被他们看得很疼。 很疼很疼。 尹微薰走在莱茵学院白花花的阳光底下,她走得很慢。 她为什么还能不抱头鼠窜呢? 她为什么没有逃走,没有远远躲起来呢? 人人都在想这个问题,难道到了现在的境地,她还有资格骄傲,还有资格目中无人吗? 其实她想逃的。她想躲的。她想迅速让自己消失的。 可是那些目光凌迟着她,让她痛得没有了逃跑的力气,所以即使怎样竭力地挪动双腿,它们还是麻木的像两截死掉的枯木,根本不听主人的话。 The4 复仇 在走出了学校大门后,她才突然开始奔跑起来,狂乱而没有任何方向地奔跑起来。 阳光绚丽的晃痛双眼。 她就像一只被人捕杀的小兽,在繁闹街头伤痕累累地逃亡,挣扎在濒死的边缘,绝望哀鸣。 一直到那辆房车拦住了她。 车门打开。 黑色衬衣的华丽少年,肤色苍白,姿态优雅,他望着她,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掌心就如盛开的铃兰,洁白的近似一种讽刺。 所以,尹微薰突然爆发了。毫无预兆,没有理由的,爆发了。 “我没有做坏事!” 她尖叫着,声带就像被粗糙的瓦砾揉碎了,带着声嘶力竭的沙哑。 “我没有得病!为什么要那样看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是不是觉得一定是我滥交才会要做这样的检查!” 她把书包重重砸到他的身上,眼泪同时重重砸了下来。 夜倾羽没闪没避。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所有人都是!你们这群混蛋……为什么要那样看我!我没有做坏事!没有没有没有!!!” 他任她发泄,和她一起经受着过往行人讶异的目光。 直到她哭泣声减小,直到她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委顿了下去。 然后他才俯下身,微凉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脖颈,缓慢摩挲。 “你傻了?”他说,语调低缓,“比这再坏十倍的事情我都做过,要不要我一件件告诉你?你知道我一直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又怎么会那样想?” 她的手指一下纠住了他的衬衣,她的身体蜷缩着靠近他,脸颊上,肆虐着冰凉的纷纷碎雨。 她后悔了。 在那天知道他们要对她做什么之后,她就后悔了。 他们把她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那个很高的窗户,窗外没有星光。 深沉的黑暗中,血色的玫瑰,妖娆盛开在那个男人的手掌中央。 他的手心滴着罪恶的根源。 银色匕首割开了她的肌肤,那道十字的痕迹,却没有教堂的圣光。 从此她被烙上了魔鬼的印记,那个伤痕,放任着那些肮脏,彻底侵蚀了她无暇的身体。 那一夜,全世界只剩下眼泪,为她哀伤吟唱。 你记住,以后别再那么嚣张。 知道吗,他有艾滋病,他的血,就是我们给你的教训。 “那天,我拼命叫着你们的名字,喊得喉咙都哑了。” “我叫着哥哥,叫着妈妈,叫着你,叫着欧泽,叫着小葵……” “可是你们谁都没有来……” “没有人来救我……连你也没有来……” “为什么你们都不来……” …… “这次的检测结果,我没有被感染……” “可是艾滋病的潜伏期很长,我很怕,为什么我哥还不回来……” “你帮我找他回来,找他回来好不好……” “就说我知道错了,我没有不要他管我……” 在熙攘的街头,他静静搂着她,像搂着一只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快要被冻死的小动物。 一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 他接了电话。 “布兰卡说,他已经把莱茵清理干净了,”关上手机后,他轻拍着她消瘦的背脊,“而且他也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了,很有效率,是不是?” “你只是不小心被刺了一下,如此而已,”他轻叹,目光中,张扬开了一抹傲然的不羁。 “所以现在,我们把刀子捅回去就是了。” 唇角优雅的弧度,肆意的仿佛在暗夜中展开的纯黑羽翼。 “复仇的滋味,还真是美妙的让人热血沸腾啊。” 偌大的莱茵静悄悄的。 刚来还张狂的仿佛能铺满全世界的白纸,此刻已经消失无踪,连边角都没有留下一点。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笔尖摩挲着纸页的沙沙声。 教室的门,是被突然被踢开的。 尹微薰的出现,就像盛夏一场最暴怒的飓风,她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所以她直接冲到了月绫汐的面前,她一把抓住了她校服的衣领,然后重重一个耳光,甩到了她脸上。 很响很响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干什么!” 老师又惊又怒,想阻止,尹微薰却已经纠着月绫汐的衣领,将她拖出了教室。 绫的脸上浮起了清晰殷红的五指印,她的脸色苍白,眼泛泪光,衬衣的领口被薰扯得很紧,紧的她呼吸困难,她被拖得踉踉跄跄,看起来分外的可怜无依。 几个同学想来阻止,可是尹微薰的气势惊人的凌厉,她把月绫汐往门外一推,眼神中是睥睨一切的冷傲。 “你们有谁想看的,尽管跟出来看看!” The5 一败涂地 她不屑再对月绫汐用心机,她不再耐烦慢慢折磨,她现在只想用最简单直接原始的方式,一次了断。 莱茵的操场上,晨风狂动,草叶尖啸。 月绫汐被重重推倒在地上,她像一只被拧断了手脚的木偶娃娃,纤细破碎,无处可逃。 “知道吗,你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亲手打的人。” 薰俯身纠住了她的衣领,冰冷的笑,就如雪山顶上的极光,冷艳决绝。 “你大可以还手的,今天再继续装柔弱,我会保证不了你的死活。” 说完,她举起了手。 可是她没能打到她,因为她的手被人捉住了。 就像第一次扣住她的手腕时一样,欧泽的手指还是那样的柔韧微凉,像细长的水草,带着警告的意味,控制住了她的动作。 “你不能这样。” 猛烈的阳光中,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月绫汐慌忙拽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的脸颊微肿,双眼通红,她在哭。 “别做出一付那么害怕的样子,你要是真的怕我,就不会这么做了!哭?你为什么要哭?!” 薰仰头看着他们,眼睛睁得很大,她用力甩掉了欧泽的手,风吹起了她飘散的发,锆石的耳钉,在她的耳边闪耀光华。 晶莹如泪。 你会护着月绫汐,就是因为看到她在哭吗? 那么,你以为我不会哭吗? 或者,你认为我不想哭吗? 我只是永远不会在你们面前哭。 因为我叫尹微薰。 公主即使再狼狈,也绝不会甘心,在敌人的面前低头示弱。 “我只是打她一下你就受不了了?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 他的脸色有些青白,沙沙的风声中,他的声音刻板的没有丝毫涟漪。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考到交换生吗?” 这句突然而至,似乎毫无关系的话,让她一怔。 “你又知不知道,在这个暑假,在我考试的那一天,单葵试图找人对绫做什么吗?” “如果不是我收到她的求救电话,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那你知道,在她的身上会发生什么吗?” 原来如此。 所以你因此错过了考试,所以月绫汐开始不露声色的试图报复。 直到有一天,受害的女仆终于无意中发现了公主藏在书包里的秘密,然后她再没有犹豫的决定反击,精心为她复印出了这场惊天动地的灾劫。 “所以你就觉得,她可以那样对我?包括告诉全校,说我有病?” 欧泽的目光是平静的,那股平静击中了她,她觉得风突然变大了,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是做错了,但你也同样做错了。” 她在用眼神质问他,她做错了什么。 “单葵会那么做,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 原来原来,他对她还是从未有过哪怕一点点的信任。 原来原来,并不是要到冬天,才会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是啊,是啊。” 她低声说,她的眼睛很亮,就像舞会的那一晚,辉映出了漫天的烟花一样。 月绫汐被欧泽护在身后,她看起来很柔弱很善良,就像饱受虐待的灰姑娘,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她可以被原谅。 而她呢?薰自嘲的想,她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像灰姑娘恶毒的后母。 所以故事的结局,灰姑娘得到了王子的水晶鞋,他们永远受到祝福,而恶毒的后母,只有被万世唾骂,正义感强的人,说不定还会冲上来一剑刺死她。 月绫汐犯了错,只需要胆怯慌乱地抹眼泪,就已经能够得到他全部的原谅。 而当他认为尹微薰犯了错,那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直接打到地狱最深处,连呻吟叫痛的机会,都吝啬于给她。 “我不是输给你。” 她对月绫汐说,姿态就像只负伤却依旧骄傲的小天鹅,恣意仰颈望向天空,用全部的力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是输给自己,败在了他的手下。 很多人在或近或远的地方观看着这场闹剧,他们一起见证了,她的一败涂地。 柔软的草尖轻刺着她的肌肤,微微的麻。 “你会后悔这样对我的,欧泽。”她最后说道。 亲爱的,你做得很好。转身那一刻,她对自己说,别在他们面前哭出来,就算输了,也要输得漂亮一点。 远远的芙蓉树下。 黑色衬衣的少年正在望她。 “就这样结束了?一巴掌?”他斜依树旁,轻轻挑眉,不可思议的模样。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继续向前走,微仰着脸,望着天,他走在她的身边,沿途的校园,无数各色的目光,同时洗礼着他们相似的淡漠背影。 “有很多很多的方法。”他的发丝被风轻柔掀起,唇边笑意悠扬,“你想听哪一种?” “可是任何一种方法,都不及直接给她一巴掌来的干脆,”薰说,嘴角扬起了冷然的弧度,似笑似讽,“这是让我觉得,最痛快的方式。” ———————————————————————————————————— 作者话:如果各位亲们看到这里就已经觉得虐了的话,那么这文真的不太适合你了……咳咳,因为后面更虐…… The6 偷窃 学校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很有些避重就轻的味道。 除了尹微薰因为动手打人而又留下了一笔记录外,散布那些纸张的事情,却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而没有对月绫汐做出具体的处罚,然后这一切就趋于平淡,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关于那张敏感的检测单,在学校里很快开始流传开了越来越多的难听谣言,而就在那些议论像涨潮的海水一般无法遏制时,紧接而来发生的另一起重大事件,终于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莱茵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事故。 校长的办公室,失窃了。 在那间相当于莱茵珍藏室的房间内,收藏着的,是建校以来最珍贵的物品和资料,有历任校长为学校收藏的古董和世界名画,社会各界名流的题词,包括教育学术界交流的文献,每一件物品,都弥足珍贵。 可奇怪的是,那些珍贵的物品一件都没有丢,包括在未上锁的书桌内那一叠厚厚的现金,什么都没有丢。 丢失的,仅仅是一叠密封的试卷。 “欧泽,你这次交换生的口试成绩,真的非常出色。” 通透的落地窗,被迤逦的丝绒窗帘遮蔽了起来,略有些阴暗的教导室内,米娜教导正用仿佛最不经意地口吻,聊天一般地询问着眼前站立的俊逸少年。 但她的双手,却下意识地紧紧交叠在了一起。 “但却因为严重迟到而丧失了笔试的资格,会觉得……有些不甘心吧?” 欧泽微微一凛,神色慎重。 “这是意外,”他简单地说道,口气中有很诚恳的坚决,“我会努力争取下一次的机会。” “嗯……”似乎在思索怎样开口才恰当,米教导句斟字酌地问道,“那么昨天学生会打扫完校长室的时候,是几点离开的?” “下午五点半,我们四个人是一起走的,然后锁了门。” “学生中间,只有身为会长的你,拥有校长室的钥匙吧。” 这是近乎赤裸的直指了。 欧泽立刻上前跨进一步,他的双手撑在桃心木的书桌前,向前倾身,眉宇间,有一股深邃的隐忍。 “是的,但今天早上,我发现那把钥匙不见了。” 米娜教导吐出了一口长气,她有些疲倦地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 “我知道,你第一时间来向我报备了……”她缓慢地抬起了眼睛,“然后我们就发现,那叠由英国学校方面批阅好,将要在莱茵拆封的交换生笔试考卷,不见了。” 一时间,学校内流言四起。 “听说米教导找会长去谈话了!” “当然了,如果试卷被盗的话,成绩就无效了!需要全部的人重新再考一次了呢!” “你干嘛那么说话啊,说得好像是会长做的一样!没听说钥匙已经丢了吗?一定是有人偷了钥匙!” “我没那个意思啦,只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而且如果是我做的,我也一定会说钥匙丢了,反正往草丛里一扔就好了嘛,就可以为自己开脱了!” “你……!” “哎呀,我也很喜欢会长啦,可是真的是觉得……只有会长……有动机嘛……谁都知道成为这次的交换生多具吸引力!听说去英国留学一年,会有机会被推荐进剑桥大学的呢!” “……” “校长这次好像特别震怒,他觉得这是莱茵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我觉得……哪怕最后查出了是谁做的,恐怕也会因为会长弄丢钥匙的失职,而记他的过……会被处分的吧。” 学校走廊。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次一定会有替罪羔羊。” 单葵有些幸灾乐祸,她碰了碰薰的手臂,说道,“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会是欧泽……知道校长怎么说吗?‘不论是谁,一律从严从重处理!’哈哈,竟然偷到他办公室去了,那老头子这次算是被彻底惹火了!” 月绫汐和班里另外几个女生迎面走来,午后清澈的光线扑在她的身上,她依旧是洁白纯美的,恍若一朵初初绽放的栀子花,美好而干净。 两队人马,似乎都对彼此视而不见。 “好像高尚的欧会长,终于要倒霉了。”薰淡淡说道,她的书包斜挎在手腕上,纤细的腕骨在阳光下,苍白的晶莹。 话音未落,她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和另一个柔软的身体撞到了一起。 哗啦—— 薰的书包掉了下来,而月绫汐却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女孩们发出了轻轻的惊呼。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找死啊!”单葵立刻瞪眼怒骂道,检测单事件,让那天没来学校的她恨得咬牙切齿,“这种幼稚的招数你爱玩是吧?好,老娘今天陪你玩!” 正要动手,却被薰伸手一拦。 “算了。”她神色冷淡,“别耽误了我们放学逛街的时间。” 旁边的几个女生立刻知趣地替薰把散乱一地的课本塞进书包—— 然后,就像一场最拙劣的黑白电影,其中一个女孩,突然在瞬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天哪!” 尹微薰的书包最底层,一枚金色的物体正在闪光,它的颜色就像耀眼的太阳,顶端镌刻着莱茵校徽的华丽图腾,和特有的,银蛇般扭曲的大写字母S—— 寓意为Students,独一无二的,由学生会长保管的钥匙。 校长办公室的钥匙。 The7 离开这里 关于这次的事件,学校里流传着好几个版本。 一个是浪漫版——因为尹微薰和欧泽正在交往,她不满学校令欧泽失去考试的机会,所以拿了欧泽的钥匙为他偷了试卷,想为他争取新的考试机会。 证据是他们一模一样的耳钉。 一个是报复版——因为检测单事件的时候,欧泽阻止尹微薰教训月绫汐,所以她对欧泽由爱生恨,伺机偷了的钥匙,再故意只偷试卷,陷害欧泽作为报复。 后一个版本似乎更具可靠性,因为很多人都听到那一天尹微薰对欧泽说的话。 “你会后悔这样对我的。” 只是无论哪个版本,表达出的都是同一个信息。 罪魁祸首是尹微薰,而欧泽是清白无辜的。 据说,在那天像审讯一样严肃的教导室内,米教导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狂暴狮子,最终怒不可遏地对着尹微薰吼叫。 真以为莱茵是你家开的了吗!给我滚出去,等着学校的最后处理! 于是无数的莱茵女生开始激动地做捧心状,纷纷说,就是嘛,会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尹微薰太坏了,会长才不会要她呢! 而且她那么随便……哼,否则怎么会要去做那种检查啊! “我就知道那天月绫汐撞你有问题!” 单葵怒气冲冲的几乎是在咆哮,“一定是就是她!她故意撞你,之前肯定就是她把钥匙放到你书包里的!一定是她!她是为了帮欧泽!所以她又来陷害你!” 琉璃一般的光线,晶莹在她的瞳仁里,薰的目光,幽静如月。 “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再被她陷害一次么?” “可……” “是我。” 她淡淡说道,单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没有了声息。 “那是我做的,我已经承认了。” 欧泽的记录一直很优秀,而尹微薰却劣迹斑斑,没有人会怀疑的,好学生和坏孩子之间,人们永远习惯于倾向前者。 学校天台。 “她说钥匙是她偷的?”欧泽微垂着眼帘,清俊的指骨,扣住了冰凉的护栏,他自语般的低喃着,“不可能的……丢钥匙的那天我根本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偷到?” 月绫汐坐在他的身边,裙子被风吹得飘起,像一朵优美的花,悄然盛开着了洁白的小腿边。 她没有说话。 但只有她最清楚,其实那一天,根本就是尹微薰自己,故意撞她的。 像才下了雨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清新香气,少年一身华丽的黑衣,立于苍翠的芙蓉树下,他的脚尖轻碾着落花,柔顺光洁的乌黑发丝,在眉眼之间,细碎飘逸。 “你是怎么拿到那把钥匙的?”他问眼前的女孩,嘴角带着一抹玩味。 尹微薰站在他的面前,微抬着下巴,眼底波光潋滟。 “你有你的办法让安宸偷到欧泽的钥匙陷害他,我当然也有我的方法,再拿到那把钥匙。” 她的神色淡静异常。 “别忘了,在莱茵,我还算是和你,势均力敌的吧。”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准备管这件闲事,做他的替罪羊?”夜倾羽轻轻笑起来,眼珠温润晶莹,“真伟大。” “很抱歉破坏了你的完美计划。” 她笑了一笑,笑容就像从冰玻璃杯上沁出的水珠,带着一股剔透的冷意。 “你是怎么和教导说的,才让她相信了你拙劣的代罪谎言?” “当她问我,觉得自己错在哪里的时候,我说,我错在没一早扔了那把钥匙……”她说,目光淡漠的犹如迷离晨雾。 “然后,她就像只发怒的狮子,没有停止过咆哮。” “算上你过去的辉煌记录,你知道自己这次会有什么结果么?” 他专注地低头看了她一会,轻挑起了淡绯色的唇角。 “但我还有办法为你挽回,”他轻声细语,带了三分暧昧,七分调笑,“如果你愿意求我的话。” “你要是还没睡醒,那就回去继续睡吧。” 薰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我本来也不想再待在这了,”她接着说道,苍白的指尖,抚摸到了自己掌心凸起的疤痕,“等我哥回来,我会告诉他,让他送我去别的地方……我可以去读国外的私立学校。” “我要……离开这里。” 她又重复了一遍,就像是在强调一般。 The8 你会永远记得我 这一次的事件,学校很快就对尹微薰做出了处理。 性质恶劣,屡教不改。 予以处分,开除学籍。 简单的十六个字,判下了她的罪行。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阳光炽热猛烈。 从教导办公室出来后,她最后一次仰望莱茵的天空。 在经过好奇蜂拥出来的众多学生,在经过夜倾羽,单葵,月绫汐之后,她缓慢地向校门外走去。 莱茵学院中央广场上的白鸽,再次群飞了起来,像一大片洁白的断点云彩。 树叶哗哗拂动。 “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欧泽也不会有事的,”黑衫少年斜倚在暗处,倾城的浅笑,却张扬着一股淡漠的矜傲,夜倾羽的目光,如此意味深长,“因为你不知道,他是……” 线条流畅的豪华座驾停在了莱茵的校门外。 穿着白金纽扣制服的司机,恭谨地拉开了车门。 剪裁贴身的名贵西服,矜贵不凡的大家气度,如果不是左手的假肢,你根本发现不了夜子陌身上任何一点一滴的瑕疵。 他走向那个身材修长的英俊少年。 两人简短的对白中,尹微薰只听到欧泽说了一句话。 “就算这次我真的被学校处分,或者哪怕是开除也好,我都不需要你的帮忙,”他的声音冷淡,像撕裂的锦缎,带着决裂的味道。 “从你抛弃我和妈妈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父亲了,我姓欧,夜先生。” 夜子陌很快离开了。 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然后欧泽回头,就看到了尹微薰。 “你和夜倾羽竟然是表兄弟,真让人惊讶。”薰看着他,“可他好像很恨你……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该问他,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欧泽淡淡说道,“其实应该是我憎恨他才对,因为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等于是失去了父亲。” 夜倾羽被正式接到夜子陌家中的时候,欧泽三岁。 只隐约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小他几个月的弟弟,那个小小的男孩有一张漂亮的脸孔,当时的欧泽觉得,他简直要比那些画像上的小天使还漂亮。 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小的时候,他最爱和他抢玩具,他明明拥有更好看更高级的玩具,却偏偏爱抢他的,而在抢去之后,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在他面前破坏掉那些东西。 小欧泽气得跑去找母亲告状,欧岚却怜惜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一直对他的种种劣行颇为宽容,而夜子陌,更是毫不掩饰的将那份宠爱扩大了百倍。 夜倾羽在四岁那年第一次发病,那之后,他的恶劣程度就开始变本加厉,有时候欧泽忍受不了偶尔推他一下,打他一下,都会立刻遭到夜子陌严厉地训斥,这让小小的欧泽分外委屈。 他只感觉,爸爸似乎已经变成了弟弟的,夜倾羽的出现,已经占据了他父亲全部的宠爱,父亲已经忘记自己,不爱自己了。 而这种感觉,在那场意外中,被更加淋漓尽致的体会到了。 当时,欧泽坐在父亲的左边,夜倾羽坐在右边,母亲坐在前面,那辆疯狂行驶的货车,是从左边狠狠撞过来的。 欧泽坐在左边。 可父亲却几乎是本能地一下护住了右边的那个孩子。 被震碎的玻璃像一把巨大的,锋利尖锐的刀子,直直插进了他稚嫩的肩膀,一直贯穿了整个背部。 “那场车祸伤到了我的脊椎,我差一点从此瘫痪,”欧泽静静说道,按了按自己的肩膀,“一直到现在,每到阴雨的天气,我的肩还是会酸痛地抬不起手来。” “六岁那年我父母离婚了,那之后我没再见过他们,直到进入了莱茵,我才再次遇见了夜倾羽。”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比小时候更加憎恨我,这真匪夷所思,不是么?” 薰的目光有些怔忡,她觉得自己实在想不出,夜倾羽会憎恶欧泽的理由。 “我知道这次试卷失窃的事情,也是他做的,”欧泽看到她,目光有些复杂,“钥匙不可能是你偷的,所以我从那天一起打扫办公室的人开始查起,最后从安宸嘴里套出了端倪。” “你为什么要承认?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在教导面前交出实质的证据!” 薰低下了头,阳光滑过了她白皙的脖颈,轻吻出了一片明媚,然后,她微微笑了笑。 “真难得,这次你竟然相信了我。” “你想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吗?很简单的,我早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要你后悔那样对我。” 欧泽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的神色开始变幻不定。 然后薰仰起了脸,她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和好看的眉眼。 光线从树梢轻轻洒落,掉进了她明澈的瞳仁中,星星点点的光斑,闪烁出了一片让人心惊的绝美光芒。 “你相信吗,全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像我一样对你,可你总是一次次的弄伤我,你总是让我很难过,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么难过。” “所以,这就是我报复你的方式,”她看着他眼中明灭不定的光影,微笑起来,像个住在黑森林里的小妖精,肆意挥动着她妖娆的透明羽翼。 “你永远欠我的情,欧泽,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还清,所以你永远会记得我,无论你以后和谁在一起,你永远会记得有个女孩子,她为你做过这些事。” “你觉得你能成功吗……”他的声音有丝异样的低哑,“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永远记得?” “时间会告诉你的。”她笑,眼中波光明亮,“再见,欧泽。”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了不顾一切想靠近你身边,可是我们之间,总是我走近一步,你后退一步,我就像在一个人的华尔兹中转圈,永远,走不到你面前。 你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呢? 喜欢到,你只想看到他的微笑,或者只是背影也好,你总是不自觉的想拥有和他一样的东西,甚至甘愿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对着不喜欢的人微笑;可是,他却从来不愿意听你说话,他不相信你,永远若即若离,即使看到你的眼泪,他都没有一点怜惜。 如果你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会怎么做? 尹微薰做了这样的选择。 她把自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然后在他眼前转身,留下骄傲的背影,裙摆旋转出华丽的轨迹,这是公主给自己,最完美的结局。 是她先离开,是她先说再见。 所以,不是你拒绝我,而是我,拒绝了你。 Chapter7 The1 有我保护你长大 尹微薰知道自己很任性,任性的近似偏执。 她也知道欧泽不会喜欢她,他喜欢月绫汐那样的,柔弱的,温顺的,有无辜的眼睛,总是让人充满了保护欲,不管她是不是有阴暗恶毒的一面,他永远会在她哭泣的时候保护她。 薰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其实,为什么她能为他不惜被退学,却不能为他改变自己呢? 或许是因为她叫尹微薰,她太骄傲,她不屑为了和月绫汐争那一点点他的注意力而伪装自己,她不愿意委屈自己,所以她宁可先放弃。 不是我输给你,而是,我先放弃。 接下来的时间就如流水一般过去,期间薰又去做过一次检测,结果依旧是一样的,她还未被感染,很幸运。 但这份幸运能持续多久呢? 她现在只希望尹夏空能尽快回来。 好几个月了,她只联系上过他的随行秘书,她告诉薰,尹夏空的这次投资不但是为了赚取高额的利润,更因为他一直对矿石研究很有兴趣,所以此次和专家团一起,亲自去了矿源地勘察。 那个地方的通讯设施很差,所以薰永远打不通他的手机,秘书笑说没关系,总裁已经说过了,他不会缺席你的生日会。 所以,最多还有10天,他就会回来了吧。 可是两天之后,薰意外接到了博茨瓦纳方面的电话。 “尹先生在勘察过程中受了伤,”那是一个中文发音生硬的陌生男声,“我们希望家属能够尽快过来,陪伴他回国治疗。”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慑住了她——受伤?怎么会受伤的?伤到哪里了?受伤严不严重?还可以坐飞机吗? 对方的回答却异常含糊,只是一再催促着,要求尹家尽快派人过去。 薰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苏蔓的电话。 “你帮帮我……”她哽噎着努力不发出哭音,“他们说哥哥……出事了……我没有签证……我去不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苏蔓很快匆匆赶到,多年后再一次站在尹家别墅的门前,这个她发誓不会再来的地方,只为了她从不曾承认过的那两个孩子。 尹微薰飞扑进了她怀里。 那个总是微笑的很骄傲的女孩,哭得无法喘息的对她说,我很怕,妈妈。 她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第一次抱住她的女儿,而她,第一次叫她妈妈。 夜子陌受苏蔓的托付,第一时间飞去了博茨瓦纳。 “她还是个孩子,她承受不了。”她对他说。 而薰被苏蔓接到了玛格丽特古堡,当晚,她穿着薄薄的睡裙,抱着枕头,像个被打雷惊吓到的六岁孩子,几乎是有些怯怯地推开了苏蔓卧室的房门,轻声问她,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苏蔓眼中的惊讶,很快被逐渐浮起的温柔淹没。 “当然。”她柔声说道。 那一夜,她梦到了很小的时候。 过去每年的年度股东大会上,小小的她总会被尹夏空抱在膝盖上,支着小小的下巴,看着一桌子老狐狸唱作俱佳的一搭一挡。 哥哥,他们不听你的话。 当空旷华丽的会议室内,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小女孩歪着头,用最童稚的语言总结道。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太年轻,容易欺负。 尹夏空俊逸的眉宇间凝着冷傲,唇却温柔弯起,他抱着唯一的妹妹,像是依靠她支撑着自己,提醒着自己——她还好小,柔软的小小手脚,单薄的小小身体,脆弱的仿佛离开了他的保护就会死去。 目光变得清明而坚定,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宣誓一般地说道。 不过,我会让他们知道,尹家的孩子即使成了孤儿,也绝不会软弱的任人欺凌。 薰,哥会守着你长大。 即使我们没有了父母,你也会有最好的生活。 我的小公主只需要被宠爱包围,我会替你挡掉一切的风雨和灾难,没有人能欺负你,谁都不可以。 所以不要怕,有我保护你长大。 梦境中,尹夏空承诺的声音格外清晰,每一声回旋的余音,都绵长永恒的仿佛能亘古亘今,穿越一切。 早晨醒来的时候,薰发现,自己的枕头上已经泪湿了一大片。 The2 怕被欺负 清晨。 那片玫瑰园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美丽,盛开出烂漫芬芳的一大片,环绕着幽静伫立的玛格丽特古堡。 尹微薰走出了房间,踩在古堡中没过脚踝的青草地上,晨曦微露的空气中,有湛蓝湖水氤氲出的淡淡雾气,迷离在她清亮如星的眼眸中。 几只天鹅扑棱着翅膀掠过湖面,张开的洁白羽翼遮住了淡金色的晨光,却遮不住那个男孩身上耀眼的光芒。 在天鹅飞起的那一刹那,她就看到了他。 站在湖边的少年,就如在莫奈笔下绽放的睡莲,丝绸的黑衬衣紧贴着他的肌肤,衣袂在晨风中翩跹,如蝶翻飞。 “昨天晚上,一定哭湿枕头了吧。” 他没有回头,但她完全想象的到他那副嘴角微斜,带点嘲弄笑意的刻薄模样。 “不会再哭了,”她静静说道,“哭就好像我哥真的有事一样,所以我不会哭了。” “那最好了。” 他回眸,唇带笑,眼波流转,一片潋滟的光华。 “否则最近这几天,要一直看你这付怨妇一样的丑样子,会很折磨我的眼睛的。” “如果你是在安慰我的话,”她满意地看到他露出很轻微的恼意,一般来说,这就是她说对的表示,“那么还不如让我骑一会你家的马来的有效。” “比一场?” 阳光在他轻挑唇角,炫目闪烁。 马场。 绿草如茵。 “把你的马送我吧,我喜欢它,”赛了几圈后,薰一跃跳下了马背,拍了拍马儿雪白的鬃毛,“它可真漂亮。” 夜倾羽将手套脱下,随手交给了侍立在一边的布兰卡。 “好啊,”倚在欧式藤椅上,他修长的双腿懒懒交叠在一起,“不过好像你的生日还没到。” “你真的答应?” 这下轮到薰意外了,她只是随口玩笑而已。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波一转,俏皮一笑。 “很大方啊,不像小时候爱抢人家玩具的。” 夜倾羽轻抿了一口佣人送上的饮料,玻璃杯中的冰块,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对你倒是很无话不谈。” 他低声笑道,浓长的睫毛,在肌肤上落下了漂亮的剪影,美的不可方物。 “因为我怕被欺负。” 绚丽的阳光下,肤色苍白的少年静静说道,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飘舞起了他柔软的碎发,他拥有高贵的姓氏,耀眼的财富,可是在那个幽静的午后,那个矜贵的少年,却用淡淡的声音对她说,因为我怕被欺负。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监护权还没有确定之前,我被轮流寄养在那些亲戚家里。” 大人们因为各种原因争相对他好,而在大人看不到的时候,那些孩子却会因为嫉妒而联手欺负他,他们用孩子所能做到的最恶毒的方式对待他,他们对这个小小的侵略者,充满了敌意。 而他只有两岁,他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只是会哭,会觉得痛,会觉得难以呼吸。 “到了叔叔家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一点,我学会了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你怕欧泽也会那样?”薰望着他,她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么做。” “那是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他眼中的迷离消散了,呼吸轻柔,笑意暧昧,“所以你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在一起了。” 薰不理睬他。 “你总喜欢这样说话,无所谓别人的误会,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是吗?”她自语般地问道,“所以你一点不介意欧泽怎么想你。” “像他那样自以为是的人,我何必在意。” 他笑得有些冷,乌黑的眼珠,弥漫上了一抹淡漠的浅色光泽,矜傲而尖刻。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然后他们就会判定你的死刑,他们不会理睬你的解释,即使你把自己的心剖到他们面前,不管有多鲜血淋漓,他们都不屑看一眼……”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 薰不语。 这些还是解释不了他对欧泽的恨意,她隐约觉得,还有些微妙的隐情,是他没有说出来的。 The3 黑色的成人礼 很快到了尹微薰十八岁生日那天。 尹夏空答应过,会回来参加她的生日会的。 所以,她相信他今天一定会回来。 事实上,他也的确回来了。 夜子陌带回来的。 当薰听到他们已经到达的消息后,几乎是立刻从二楼的房间冲下来的,连续几日的紧张焦虑终于得到了释放,她飞快地奔跑下楼,裙摆翩跹起了欢欣的弧度。 只要他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主客厅内聚集了不少陌生人,夜子陌正和苏蔓低语着什么,喷薄的晨光中,仅几日不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竟憔悴的惊人。 细微的议论声,在她出现后,突然奇迹般的静止了。 薰微微觉得有些奇怪。 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她只想去问夜子陌,尹夏空在哪家医院,她要立刻看到他。 可是夜倾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伸手一拦。 “干什么?”薰笑道,“不舍得你的马了?好吧,我不要就是了。” 他不语,只是伸手拦着她。 “薰,我把你哥哥带回来了。” 夜子陌走到了他们面前,声音有些疲倦的嘶哑,他在对她说话,却伸手拍了拍夜倾羽的肩膀,少年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他扭过了头。 “谢谢你,夜叔叔,”她立刻问道,“我哥还好吗?他在哪家医院?” “他就在这。”他低声说道。 薰的目光一转,影影绰绰的人影中间,并没有尹夏空。 她轻轻扬眉,正想再问,夜子陌却沉默着侧身让开了,于是,她就看到了他身后那张长桌上摆放的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为她生日而准备的礼物盒,但礼物不会用那样沉重可怕的黑色包裹……那是什么? 如果在那一刻,有人敢告诉尹微薰,那就是她的哥哥,而她手里又恰好有一把刀的话,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人。 “他在博茨瓦纳勘察矿源的时候,那附近意外发生了塌方……一块滚落下来的巨石……砸中了他……” “你哥哥……他死了……” 所以现在,他的意思是,在那个盒子里的,就是尹夏空? 那个英俊的,宠爱她的哥哥,从小呵护着她长大的哥哥,他已经没有了血肉,没有了温暖的手掌,他的生命已经消失在了那个遥远的国度,身体已经粉碎在那个狭小冰冷的漆黑盒子里? 他不会再对她微笑,不会再买礼物哄他,他不会再叫她小公主,不会再放纵着她任性,也不会再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不怕,有哥守着你长大…… 她真的,失去他了? 她想叫,她想喊,她想拒绝承认这是她的哥哥,可她最终只能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对夜子陌说话。 “不是说……受伤的吗……他们说是受伤的……” “意外当天,你哥哥就已经死了,”他惊异于这个女孩眼中让人惊惧的狂乱的光,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医院方面怕家属一下承受不了,一般都会先说是受伤的……” “你知道那里的天气非常酷热,尸体已经……”夜子陌艰难的继续说道,“所以,只能决定在当地焚化后,再带回国……” “所以,是你,”她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冰冷刻骨,“是你……是你烧了他?” “……对不起。”他沉声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你凭什么!!!” 她徒然尖叫,像只凄厉悲鸣的小兽。 “你把我哥……你把我哥……”绝望的呜咽声几乎要撑破了胸腔,她狠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血腥的味道。 “你把他还给我!!!” 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像被突然扯断的琴弦,在发出了一个短促悲怆的断音后,蓦然而止。 夜倾羽抱住了她瘫软下来的身体。 “不把她打昏过去,她会发疯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平静地对苏蔓说道。 她眼眶微红,缓慢地点了点头。 The4 失去一切 一周之后,尹夏空的葬礼结束。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举行着,尹家没什么亲戚,只依靠几位世交的叔父辈长者主持大局,尹微薰全程就像个牵线的傀儡娃娃,木然的按照礼节、规矩,做着一个“妹妹”最后该做的事情。 葬礼上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哭泣声,薰却没有哭,她就像一株小小的白色雏菊,挺直着细弱的背脊,她或跪,或鞠躬,全程没有要一个人搀扶。 只是不哭,没有眼泪。 有一种绝望麻木到极致的悲怆,是反而让人流不出眼泪的。 只要尹夏空知道她有多伤心,只要他知道就可以了。 可是,当她最终看到了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以黑白的定格姿态出现在了在黑色挽联中央,他在对她微笑,似乎就像他正走进家门,对她说,薰,我回来了一样。 她干涸已久的眼睛,突然之间,泪如泉涌。 他甚至没有遗体,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要你管”,然后,他就用最残忍的方式出席了她的十八岁生日,她的成年礼。 他真的不再管她了。 永远不会管她了。 接下来几天,按照程序,律师前来公布了她父亲的遗嘱。 “我现在宣读的是尹天竞先生在去世前留下的遗嘱,尹夏空先生的意外发生十分突然,他之前也并没有向我们留下任何嘱托。” 尹微薰平静地听着。 这无非是一些数字上的东西,她从来没在乎过自己还有多少钱。 律师开始宣读,在长达十分钟左右的宣读时间内,尹微薰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然后律师开始解释。 大意就是,尹天竞的所有遗产全数留给长子尹夏空,若尹夏空身亡后没有子嗣,那么他手中所有和尹氏有关的资产,包括名下物业房产,全都将属于尹氏财团名下。 “也就是说,我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一分钱?” 薰的目光有些空茫,这似乎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慌,就像过度的悲伤,已经在她的脸上凝固成了一层麻木的面具,再没有其他的力量,可以粉碎瓦解它。 律师用同情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你哥哥在十八岁的时候了解了这份遗嘱的内容,接着他找我做了咨询,询问我如何才能让你的未来得到保障。” 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因为“哥哥”两个字,而重新聚焦到了一点上。 “我建议他用自己私人的资金,以你的名义为你开一间公司,公司不需要很大,只要能赚钱就行,这样未来的收入,就可与尹氏财团无关,那可以全部属于你。” “可惜刚开始接手尹氏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直到近年,才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为你筹划……” “这家小公司的名字叫Kaoru,”律师轻声说道,“它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投资博茨瓦纳的新矿源开发。” Kaoru,薰的意思。 原来如此。 他只是为了保障她的未来可以不予匮乏。 可现在这样的结果,她能不能理解为,这是上帝对她从来不懂珍惜,任性挥霍的惩罚? 原来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很遗憾,它还没有来得及为你赚取任何利益。”律师叹息道,“你哥哥就……” “那么,我父亲为什么会立这样的遗嘱?”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有些空灵,“他连住的地方,都不愿意留给我。” “就我所知的,”律师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母亲。” 我到底是不是尹天竞的女儿。 不管这句话对苏蔓来说具不具有一定的侮辱性,尹微薰就这样透过电话,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情值得她顾虑了。 苏蔓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是的。 她最终,轻声说道。 刚才等待答案的那一点时间,漫长的就像一个世纪。 薰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以为你不是,苏蔓继续说道,语气中有轻微的颤音,但,你是的。 她按掉了手机,仰起脸。 阳光很温暖的吻过她皎洁的象牙色肌肤。 她并不想去深究她父母的故事,那只是一场年代久远的电影,而她是个旁观者,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只需要知道—— 她真的值得拥有尹夏空那样的宠爱。 其实这也并不重要,不是么?尹夏空早已经知道那份遗嘱的内容,一定也早已了解了其中的微妙隐情,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她暧昧的身世,而对她少过一分疼爱。 哥,我会好好生活。 她仰脸微笑。 就像你说的,尹家的孩子即使成了孤儿,也绝不会软弱的任人欺凌。 我是你的妹妹,所以,我绝不会丢你的脸,就算落魄也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堕落。 The5 逐出家门 公主不再有资格离家出走,这一次,她是被逐出了家门。 尹家被封的那一天,薰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一早已经遣散了所有的佣人,现在唯一还乐颠乐颠跟着她,应该属于尹家所有物的,就是巧克力。 “我养不起你了,知道吗?” 她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它立刻用细细的小牙齿扯了扯她的衣袖,尾巴摇得很欢。 “我不是在和你玩。”她无奈地说道,站了起来,“听话,不要跟着我了。” 结果,还是她走它也走,她停它也停。 薄暮的街头,沉淀了下了一天的喧嚣繁闹,每一个过路的行人都为了回家而行色匆匆,很少有人在这样的时间,漫无目的的游荡。 薰此刻就是在街头游荡。 她就像一叶小小的孤舟,身边跟着一只巧克力色的小狗,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那样,孤单的在人海中,飘摇沉浮。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欧泽和月绫汐。 他们穿着莱茵整洁的制服,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的身高差了十公分左右,看起来很般配。 微红的霞光把他们映衬的如此美好,洁白的衬衣,飘扬的裙摆,他们背着书包说笑着,很开心的样子。 或许他们正在说击剑社的活动,或许是在说明天的考试,又或者在说没有尹微薰的莱茵,实在太好了……他们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家里会有妈妈做的菜,很简单也很可口;晚上做完作业后就可以上床睡觉,有干净的床单,松软的被子…… 可是悄悄把自己藏在暗处的落魄公主,却连今晚要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能去哪里呢?” 玛格丽特古堡内的华丽主客厅内,苏蔓微微哽咽着,她的眼睛通红,自从尹微薰的电话过后,她已经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 “她从来没过过贫穷的生活啊,她什么都不懂,她现在身边没有钱,她是一个女孩子……”她的手指紧紧纠住了自己名贵的丝光裙子,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现在外面……外面是不是有那种偷人体器官去贩卖的案件?她万一碰到怎么办?她那么漂亮,遇到坏人怎么办?她……”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会有事的,”夜子陌轻搂着她安慰道,“找到她以后,我们就把她接过来,你不要担心……” 正要再派人手出去找,却见夜倾羽从楼上走了下来,暖黄色的光线,像舞台辉煌的灯光,追逐着少年黑色的身影,他一级一级,用最轻盈地姿态跃下了圆梯型的台阶。 “我出去了。”他对夜子陌说,“今晚不回来。” “去哪?”他皱了皱眉,为他的毫不关心感到不快。 “您真要问那么清楚?”少年扯出一个慵懒的笑意,玩世不恭地斜倚墙边,“现在还有女士在,说出来不太好吧。” “你还会知道不好?” 夜子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忍耐地挥了挥手,随他去了。 The6 我恨他 尹家的别墅一片漆黑,阴沉就像一座死寂的坟墓。 尹微薰蜷缩在尹夏空的床上,呼吸间,似乎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是的,她又偷偷溜了进来,因为她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巧克力没精打采地缩在墙角边,瘪瘪的肚子贴着木质地板,然后,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它敏感地抬头,一下睁大了玻璃珠般的眼睛。 薰搂着枕头,半梦半醒,在尹夏空刚去世后的一个星期里,她只有依靠药物才能维持镇定和睡眠——她现在很想睡,可是没有镇定剂,她睡不着。 她在想尹夏空。 他死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他的魂魄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他会知道她在等他,他会再来看她一眼吗? 卧室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巧克力警觉地直起了身子。 当那双手轻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间,尹微薰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 所以她才会用力扑进他怀里,很紧很紧地搂着他,她的呼吸几乎就要停顿了,心跳剧烈的仿佛会跳出胸腔。 她几乎就要叫出那声哥哥了—— “擅闯私宅,不太好吧。” 温热的呼吸,戏谑的话语,让她倏然睁大了眼睛。 乳白色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皎洁的染亮了少年精致的眉眼,黑色的衬衣,微微反出银白的光。 “你果然在这里。”夜倾羽笑了一下,说道。 薰受惊的一下推开了他,她迅速跳下了床。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转过身,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因为你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他直率的残忍,语调却轻快,“所以我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去哪里呢?当然是回来。如果不允许你再进入,你就真的不进来,那你就不叫尹微薰了。” 她的心像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别说的好像很了解我。”声音却还是淡淡的。 “亲爱的,别那么冷淡,”他笑起来,“说不定我们很快会住到一起的……苏蔓很想接你过去。” “尹微薰没有妈妈,全世界都知道,”她伸手拉开了落地的丝绒窗帘,哗一声,喷薄的月光,流泻而下。 “我不会和你们住到一起的,我可不想总是忍受你的骚扰,而且,我恨夜子陌,我不想看见他。” “因为他做了一件,在当时情况下不得不做的事?” “他是你亲爱的叔叔,”薰冷冷说道,月亮清幽的光徐徐洒落进了她瞳仁,绽放出一片明澈的倔强。 “所以我不指望你能了解,他擅自焚化了我哥,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们第一次对一件事的看法达成一致。” 他懒懒一笑,倚着落地窗坐下,清辉的光芒裹着他单薄的肩膀,他就像在月光下收拢着羽翼,静静跪坐在地的天使一样。 “难得你也承认,你很爱骚扰我。”薰轻斜了他一眼。 “不,”他的声音很低,像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吐露出的秘密一般,轻声说道,“我恨夜子陌。” “我恨他,因为他毁了我。” Chapter8 The1 病与毒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家族遗传病。 那只是他遮掩自己罪行的幌子罢了,最好的证据就是欧泽,如果真的有那样的遗传病,为什么欧泽活得好好的? 他救我,是因为他不想我太早死,他还没有在夜氏站稳脚跟,他还需要这个“太子”监护人的身份。 可是他又不希望我活得太久,他辛苦扩大的夜氏王国,却要在我成年之后交到我手中,你说他会觉得甘心么? 可是当时仅仅四岁的孩子却并不懂得,他看到他的叔叔在他喝得饮料中加了一点粉末,他以为那就是和巧克力粉一样的东西,所以当一直最疼爱他的叔叔微笑着将杯子递给他时,他没有任何怀疑地喝了下去。 “后来,当那股陌生的疼痛第一次把我撕开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东西,就叫做‘毒’。” 它侵蚀了他稚嫩的身体,从此将他的健康,一点一滴噬尽。 什么疼爱,什么呵护。 那些全部都只是,涂抹在冰冷匕首上的蜜糖。 你不会知道夜子陌对金钱和权利有多可怕的野心。 为了利益,他可以把苏蔓送给了尹天竞长达十几年,又为了利益,他和欧家的千金结婚,等欧家被他榨干之后,他可以甩手就走。 甚至甘心为了救我,不惜牺牲一只手臂,让一些总质疑他居心的人,彻底没有了怀疑。 他骄纵我的程度是很恐怖的,如果我想要一台法拉利,那么他会送我一架私人飞机。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曾经听到他亲口对别人说,毁掉他的最好办法,就是骄纵他,让他变成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他用我的钱讨好我,真高明,不是吗? 即使我的生命随时都会中断,他依旧在小心抹去着我和他争夺的野心。 这是全世界最温柔的谋杀方式了吧。 当有一天我终于死去,那么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叔叔,要做的只是掉几滴眼泪,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整个夜氏王国,包括继承爵位的头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原来也是有软肋的。 他的儿子。 那个他一直好像很忽视的儿子。 “所以,你恨欧泽?” 薰轻轻地问道,她看着他如雪晶莹的面容,原来,他并不是天生就那么苍白病态,只是他的生命一直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所以即使连倾吐恨意,都要这么小心翼翼。 只有在最深沉的黑暗中,才能脱下自己伪装的面具。 他要对最恨的那个人表现出服从和尊重,他按那人所想的将自己最放荡不羁的一面流露在外,他不能让他知道他对他的恨意,他小心的储存着自己微薄的力量,不露声色的慢慢筹划反击。 “一开始,只想单纯的报复在他身上,可是后来我逐渐发现了夜子陌有多在意他……”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他信仰的是,即使有一天自己会下地狱,也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伤害他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薰静静看着他。 少年苍白轻佻的微笑下,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哀伤的秘密? …… 尹微薰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他时候的样子。 站立在天鹅湖泊边的男孩,欢欣地从男子手中接过礼物,他笑得仿佛真的很开心,却在那人转身离开后,将那件贵重的水晶制品狠狠砸成了碎片。 一地的晶莹,辉映着他眼中烟雾般飘渺的瞳光,让人捉摸不定。 他微斜的嘴角,凝着一丝天真的冷酷。 “你讨厌他噢。” 十二岁的薰倚在树后,用一种发现了秘密的口吻,对他微笑。 他轻轻抬眸望她,似乎在猜测她有多大的力量,然后,那双清澈透明的乌黑眼珠里,逐渐氤氲开了一抹近似温柔的邪魅。 “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在她还来不及躲开的时候,他温软的双唇,已经轻盈触碰上了她—— “否则,我也会告诉别人哦。” 他在她娇柔的唇上轻轻辗转摩挲了一会,然后才像一只品尝完了猎物滋味的小豹,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唇。 “嗯……你吃了樱桃派?” …… 那个时候,她并不为自己无意间窥视了他最隐蔽的秘密而感到内疚,她不会了解他那一刻心里的恐慌,当时,她只是觉得那个小恶魔,简直坏透了。 “小时候我每次弄坏欧泽的玩具,第二天他的房间里总会悄悄出现一个更大更好的……夜子陌爱他。” “我只是他的棋子,而欧泽,才是他的儿子。” “可我真的曾经以为,他会爱我。”少年浅笑望她,眉眼却忧伤,“很天真,对不对?” 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回答他。 她了解。 她了解他所有的感觉。 她了解那种被人强迫伤害的感觉,了解那种害怕秘密被揭穿的感觉,了解自己可能随时会死去,不知道生命会定格在哪个瞬间的恐惧…… 她全都了解。 因为他经历的那一切,也正是她正在,或者已经经历的一切。 所以她跪坐在他身边,伸出了手,很轻很慢地抱住了他,月光如薄雾一般喷洒进来,为他们相拥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淡色的银光,皎洁无暇。 他们就像两只相拥着相互取暖的小动物,仿佛一离开对方的体温就会死去一样。 “和我在一起,”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嘴唇在她的颈边摩挲着低喃,“不要离开……就这样,和我在一起……” The2 依旧公主 如果“在一起”的定义真的就是约会,拥抱,亲吻的话,那么尹微薰现在的确是和夜倾羽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刻意承诺过什么,仿佛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他们牵手,拥吻,仿佛相恋多年的情侣那样自然,或许真的就像他曾经玩笑般的话语—— 再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在一起了。 他们了解彼此,甚于自己。 或许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注定应该在一起。 尹微薰将自己所有帐户内还可以动用的小部分资金全部提了出来,为自己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套房。 真的很小,但她觉得,只要不至于诱发她的幽闭恐惧症就好。 夜大少爷在第一次光临之后,在门口站了足足两分钟,他用挑剔的目光反复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景之后,薄唇微斜,终于刻薄的评价了一句。 “狗窝。” 巧克力在旁边不满地捋着小爪,侮辱它!它过去的窝可比这里豪华多了! “那就别把你高贵的脚踩进来!” 薰立刻翻脸,他却视若无睹,不但从此开始大刺刺地进进出出,还带着布兰卡,为她的小公寓添置了很多——应该说是很多很多的东西。 每当薰拒绝的时候,他就会用一句话打发她。 “苏蔓的意思。” 其实她知道,这全是他的意思。 和夜倾羽在一起的时候,薰坚持不用他的钱,她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平等纯粹一点,所以那晚到WaittingBar时,她穿得是很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 那天,只坐了一会的工夫,夜倾羽已经感觉到了胸口隐约地抽痛,他微微垂下眼帘,他知道这是自己快要发病的征兆。 “我想上去唱歌,”薰却没有发现他轻微的异样,她随着激扬的音乐声轻轻摇晃身体,兴致很高地问他,“你想听什么?” “唱你喜欢的。” 他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扯出了一个随意的笑。 她的眼睛亮亮的,飞快地倾身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转身跑上了舞台。 尹微薰唱了两首Avril的歌,全场掌声雷动,她将旋律中那份随意的叛逆,释放的完美无比。 尽了兴后跳下舞台,却不见了夜倾羽,她正想找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嗨,薰。” 回头一看,是月绫汐,不但有她,后面一桌上,坐着的几乎都是过去莱茵的同学,包括欧泽在内,他们似乎在庆祝着什么,显得很热闹。 现在看欧泽,才发现他和夜子陌长得并不相似,俊逸的眉宇间,没有他父亲那份刻意的温雅,显得略带些冷硬。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薰。 她大方地对他笑了笑。 那一桌的目光都流连在她身上,所有人都知道尹家最近发生了什么,在尹微薰的身上发上了什么,他们正用各色的目光打量她—— 她看起来消瘦了一点,修长的双腿,被包裹在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下,她穿得很简单,全没有了过去华丽的影子。 只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消沉,她唇角带笑,肌肤皎洁,清澈的星眸中,闪动着一丝天真的妩媚,除却衣饰,她似乎比过去还更漂亮,看起来依旧是,公主极了。 “原来你在这里‘工作’,”月绫汐立刻挂上一付自以为了解的笑容,亲切地说道,“很辛苦吧,不过总比在街头卖唱轻松些。” “你不也是干这行的吗?”薰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当然,你赚的要比街头卖唱的多一点。” 一旦爬高一点,就迫不及待想去踩低别人,这样的心态,即使穿上了华丽的裙装,你也只是一个灰姑娘,永远做不了真正的公主。 小女仆,明白吗? The3 美丽的原因 “客人不会很麻烦吧?”月绫汐从过去开始最擅长的就是不露声色,她就像没听懂薰话中的讽刺,继续笑得很无邪。 “啊,不过没关系,如果客人提出什么非份要求,你只要说自己身体不好就可以了嘛。” 身体不好。 意味深长,若有所指的四个字,真是轻轻松松就把脏水泼到了她脸上。 知道内情的人,都在暗暗窃笑。 “绫,别说了。” 欧泽有些看不过去,他站了起来,阻止道。 月绫汐立刻温文一笑,仪态很好地坐了下来。 坐在另一边的安宸则直接拿了酒杯过来,笑得很有些不怀好意。 “我们正在为绫庆祝呢,庆祝她发行了首张EP,所以看在曾经是同学的份上,不如一起玩一轮吧,薰公主?你过去很能玩的。” 月绫汐也在一边轻举酒杯,仿佛真的就是和她非常友好一般,她的微笑宁静。 “出来玩就要玩的起,你过去是这么教我的,薰。” 薰连看都没看安宸一眼,她直接把空酒杯倒扣在了月绫汐的面前,想玩?她当然奉陪! “那么,不如我们一对一?”她笑,笑得仿佛回到了过去。 微仰着颈,略带烧灼感的琥珀色液体顺着喉口滑下,酒红色的灯光下,是尹微薰越喝越亮的眼睛,她站在那里,而月绫汐则坐在对面,她显然是在苦苦支撑,这让薰不由轻蔑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没用。 这一点点道行,还妄想让她出丑? 可是—— 她似乎也好久没这样喝过了,脑中已经开始有了轻微的晕眩,腿好像也有些发软。 哗啦。 月绫汐终于丢下了酒杯,她放弃了。 薰胜利地笑了一下,接着身体一软,控制不住的向下倒去。 可是没有摔到地上,她摔在了一个透着清新气息的怀抱,很干净的味道,就像凉凉的薄荷一样。 欧泽的眼睛,还是深邃的如夜空一样。 “小心点。”他说。 隐约的关心,让她产生了半刻的怔忡。 “小绫,这是你的同学吗?” 匆匆跑来的年轻男子显得很惊喜,他很快抽出名片递给了尹微薰,她迷糊地接了过来。 “我刚才还在向酒吧老板打听驻场歌手呢,小姐,你歌唱得很好啊,有兴趣在这方面发展吗?我是唱片公司的企划……” “Tim,你的眼光真好。”月绫汐斜倚着沙发,脸颊绯红,目光有些迷离,“一挑就挑到了我们学校的名人……她可是,莱茵学院中第一个被开除的学生呢!” 年轻男子看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显然,“开除”两字让他很敏感的联想到了类似吸毒,堕胎,偷窃之类的不良罪行。 修长晶莹的手指,轻轻从尹微薰的手中抽走了那张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名片。 “我不喜欢我的女朋友被太多人看的。” 夜倾羽顺势搂过薰,温柔地轻吻了下她带着酒气的唇角,动作优雅地丢开了那张精致的小卡片,他的淡笑苍白剔透。 “所以,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去找那些最下层的人做吧。” Tim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月绫汐的脸色因为被蔑视而显得发青,欧泽似乎完全怔在了那里——谁都没有想到,尹微薰会和夜倾羽在一起。 他就是她,越发美丽的原因吗? The4 为你而唱 “你刚才去哪了?” 坐在飞驰的房车内,薰依旧不是很清醒,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蜷缩在他身边,半梦半醒地问道。 他不理她。 从酒吧出来之后,他就没理过她。 乌黑的眼珠中,折射出了异常淡漠的光,辉映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显得迷魅而冷淡。 好像是……生气了? “我唱歌你有没有听到?” 还是不理她。 “为你唱得诶……”小小的声音,带点抱怨的撒娇味道。 终于得到了淡淡的一瞥。 “刚才不太舒服,去了洗手间。”他的声音有点闷。 这下尹微薰立刻清醒了。 “还好吗?”她慌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顺着他优美的脸部线条一路滑落,“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觉得会好么?”他冷冷地看她,“我刚走出来,就看到你和别人抱在一起。” “欧泽只是扶我一下。”她嘟哝。 “那也不行。” “那你就是希望我摔到地上?” “……” 他的回答是突然低下头,用力咬了一下她洁白柔软的脖颈,她吃痛,一下睁大了眼睛。 “以后不许喝酒。” “不行、不许……”她不满地瞪着他,“这么多规矩,你确定你没被欧泽上身?” “不许提他。”他又埋首,在她脖颈及肩的地方印下了细密的吻痕,“今天的账还没完……我们回去慢慢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家的,薰只觉得背脊触到了软软的床垫,她感觉到夜倾羽正俯身亲吻她,解着她的衣扣—— 酒精的后力似乎很大,她只觉得全身发烫,伸手挡住他的唇,他的吻恰好落在她手心的十字疤痕上。 “你知道的……”她的发音有些模糊,口气却很直接,“你还敢的话,就继续吧。” 说完,她头一歪,放心地睡了过去。 夜倾羽有些哑然失笑。 “你以为这是什么?免死金牌?”他好笑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再次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不这么做,不是害怕什么,而是因为……” 你还不愿意。 而我,想要好好珍惜你。 The5 一笔勾销 青山公墓。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是一片阴郁的藏灰色,近郊公墓的空气格外好,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太多活着的人在呼吸氧气? 尹微薰走在青石台阶上,湿润的水汽沾湿了她的鞋袜,贴在肌肤上,微微的凉。 尹夏空已经在这里安睡了两年。 她想告诉哥哥,她现在很好,她已经学会了怎样过新的生活,她会用地铁卡,不再需要专车接送;她会去打工,自己赚钱花;就算夜倾羽抱怨她,她也坚持这么做。 今天的花,也是我赚钱买来的,哥,你会有一点欣慰吧,薰长大了。 我没有丢哥哥的脸,我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尹夏空的墓前,干净的连落叶都没有一片。 一束洁白的菊花摆放在那里,还沾着清新的露水,分外娇嫩美丽。 有人来过了? 薰微微疑惑,放下了手中的白菊花,她四目眺望,会是谁呢? 不远处,一个曼妙的身影,正沿着石阶一路往下走去。 薰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茱莉!”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有心。”薰说道。 茱莉戴着大大的墨镜,她依旧是风韵妖娆的女子,素净的黑衣,也掩不住她一身的绮丽,两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你想不到的事情,何止这一件。”她开口了,还是带着贯有的尖刻口吻。 可这次,薰却安然地笑了笑。 两年后的今天,她还能来看望她的哥哥,她让尹夏空没那么孤单的躺在这里,她很感激她。 似乎被她恬静的笑容感染了,茱莉看了她良久,终于缓慢地叹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么,”她淡淡说道,“曾经因为你的喜好,毁掉了我的生活,我的爱情。你哥哥当初和我分手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薰默然。 是的,曾经的她是何等的暴戾冷酷,她挥霍惯了,她从不懂得感恩,她总觉得一切的宠爱和尊荣都是理所当然的,她不曾珍惜过。 于是,某一天的某一刻,上帝就彻底收回那些恩赐了。 茱莉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我知道不该怪你,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因为你而放弃我……像我这样的女人,在他眼里或许从来就什么都不是吧,他只在乎你而已。” 在茱莉说出这些话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当时对欧泽的感情——如果可以如此轻易放弃,那或许根本就不叫做,爱情吧。 那只是一种单纯的被吸引,就像迷恋一条买不起的漂亮裙子,愈是拥有不了,就愈是渴望得到。 还自认为很伟大的为他做尽一切,其实都只是一种孩子气的负气吧,那种希望他永远记住她的心情,就像年少时旖旎的花,它已在时光斑驳中凋零成泥,滋养了她,让她长大。 她们彼此对望。 两个曾经针锋相对,不遗余力地争夺着同一个男人宠爱的女子,此刻却同时站在他的坟墓前,在他微笑地注视下,恩仇泯灭。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恨你……”茱莉微低下头,继续说道,“你这两年来也很不好过吧。” 她顿了顿,淡淡说道。 “为了你的病。” “你说什么?”薰震惊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 “应该想明白了吧,当时那次绑架,是我找人做的,”她掠了掠头发,说道,“我恨你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凭什么总因为你的喜恶随意毁掉别人的生活?所以我找了几个朋友,让他们给你点教训。” “所以,现在你可以完全放心了,那人没有艾滋病,那只是为了让你恐惧,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吓了你两年,也够了。”茱莉一笑,风姿绰约,“我们算,两清了。” “你那时可以更狠的对付我,而且我也相信你的确有那么恨我。”薰望着眼前的女子,神色复杂。 “是啊……” 茱莉低低说着,戴上了墨镜,她和薰擦身而过,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但你毕竟,是他的妹妹。” The7 幸福的味道 回到小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里,蜷缩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巧克力,被巨大的推门声惊醒,嗖一声蹿到了远远的地方。 房间被暮色笼罩。 她打开了灯。 夜倾羽正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他的黑发柔软地顺着侧脸完美的弧度滑落,浓密的睫毛幽静垂落在肌肤上,美得就像一幅画。 他今天来的很早啊。 薰的唇边露出了笑容。 她很开心的是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病,也很开心自己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他和欧泽不一样,她确定。 今天实在是很美好的一天。 于是她悄悄走近他身边,把唇轻贴上了他冰凉的肌肤。 “嘿,醒醒。”她轻声叫他。 可是他没有反应。 她推了推他,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肌肤是晶莹的雪色,他的呼吸静的就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手很凉——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发病时的情景,她一下恐惧起来。 “不……”她低低呻吟了一声,几乎就要叫出了布兰卡的名字—— “喂……你很吵……” 身边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叫,让薰一下回过了头。 那双如猫眼石一般纯粹墨黑的瞳仁里,正闪烁着熟悉的慵懒笑意。 “怎么连睡觉都不让我安稳……”他挑了挑唇角,手指缠绕上了她已经及腰的长发,“亲爱的,原来你已经那么离不开我了?” “你……在睡觉?”她怔怔看着他,她还以为…… “现在这个时间……”他故作困惑地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天空,然后看向她,邪恶地笑了笑,“不睡觉,难道你还想做些别的?” 她真想咬死他! 她刚才那么担心,那么害怕,她还以为他又发病了……她怕他就这样……不会再醒了…… “我刚才梦到了很久以前,”似乎看出了她在恐惧什么,他伸手将她揽到了身边,低声说道。 “我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心爱你,那些人对你笑,心里却在算计你什么时候才能死,这样的感觉很可怕。” “你有我,”她说,抱紧了他,似乎这样就可以化去所有的哀伤和不幸,“而我有你,这就够了。” 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彼此,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我给不了你承诺。” 他低语,他的身体,没有给他那么多的时间,去完成那些美丽的诺言。 他的发病会越来越频繁,他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他很有可能一睡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他什么都无法承诺她。 可她却说,你有我,而我有你。 如果他的财富可以换回健康,他愿意把什么都交给夜子陌。 他不想离开她,他不想死。 “如果会没有明天。” 她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说道,“那么就,好好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每一秒,那样我们拥有的一天,就会比别人拥有的一年还要值得回忆。” 在爱情上,她一直是勇敢的。 夜色笼罩的房间内,她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指尖感受到她掌心的疤痕。 “我没事……”她低声说道,带着一丝青涩,“以后都不会有事。” “……” 他的目光有些惊讶。 而她很快向前倾身,轻盈地摩挲着他的唇。 他的手,缓慢抚摸上了她脖颈处的细致肌肤。 “你确定?” 他暂时离开了她的唇,声音中有了一丝异样的低哑。 “很确定。” 她笑了一笑,再次亲吻上了他蔷薇色的唇瓣。 窗外,月光圣洁无暇,就像新娘铺展在地的洁白礼纱,带着宁静的,幸福味道。 —————————————————————————————— 明天大结局 尾声 那天之后,他没有再回过玛格丽特古堡。 那座房子太过空旷冰冷,而且,那里没有她。 这里很小,可是这里很温暖,这里像个家,这里,有她。 他们一起给巧克力洗澡,带它出去散步;薰学着做饭,每次都被他挑剔的一无是处,在她被惹怒之前,他才会慢条斯理的全部吃掉;他们可以每天待在一起,似乎真的就把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去相爱。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然后,夜倾羽就离开了。 他问她,你相信我吗? 她说,我相信。 然后他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尾声 The。1 七年后。 尹家别墅。 面容苍白的美丽女子安睡在坠着幔帐的鹅绒大床上,房间内的等离子电视正在微微闪光—— “统领夜氏王国长达数十年的现任执行总裁夜子陌,在一个星期前因中风入院,辞去了总裁一职,如今夜氏将宣布新的继承人……” 电视被轻轻关上了。 眉眼英俊的年轻男子,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薰,我们要去了。” 尹微薰微微点头,她有些疲累地扬起睫毛,低声说道。 “谢谢你,欧泽。” 欧泽掩上了房门,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佐野医生。 “她还能有多少时间?”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什么人会听见。 佐野缓慢地摇了摇头。 夜倾羽神秘失踪了七年,在法律上,他已经死了,可是她不相信他会真的这样无声无息离开,她在等待,她相信他会回来。 他说过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所以她一直等待到今天。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巧克力的年龄在狗中间也算步入了老龄,它正懒洋洋地躺在主人的床边,房间的门在这时被轻轻推开,它依旧警觉的一下直起了身子。 修长的身影,俊美的轮廓,黑色衬衣犹如悄然绽放的睡莲,张扬开了极致的华丽。 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候一样,他还是晶莹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美丽一如很多年之前。 他向她伸出了手,掌心洁白就如盛开的铃兰。 就像过去每一次她狼狈时,他总仿佛是最不经意地出现,嘴角含着戏谑的笑容,把手伸给她—— 薰倏然睁大了眼睛。 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浮起了淡淡的绯色,眼珠晶亮的就如少女时期一样,带着那样让人心动的光泽。 是她快死了,还是他真的,回来了? The。2 斜阳西下。 尹家花园中的樱桃树,枝叶被淡红的夕阳染成了好看的绛红色,一辆豪华的房车停在了尹家门口,车门打开,欧泽走了下来。 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矮矮小小的人影,他们一起走过了花园。 然后,同时被那一幕场景慑去了呼吸。 微红的漫天霞光中,她就仿佛被抱上了岸的美人鱼,被她的黑色王子抱在怀中,虚幻的透明泡沫在她的身边哀伤吟唱,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但嘴角却带着甜美的笑意,将那份美丽,从此永恒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欧泽的胸口狠狠一窒,仿佛连呼吸的力量都快要消失了。 左手边牵着的小女孩,穿着精致的黑色蕾丝裙,她突然飞快地甩脱了他的手,跑到薰的身边—— 她有一张和她相似的美丽脸孔,眉眼之间却是一股熟悉的矜傲,她凝望了薰很久很久,然后,她小心地轻踮起脚尖,在她冰凉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晚安,亲爱的。” 她小声说道,似乎怕吵醒了她一般。 黑衫男子掩不住满脸的惊讶之色,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像是已经被她捉走了灵魂一般。 “亲爱的告诉我,她睡着的时候不要去吵醒她,”小女孩用一种早慧的口吻说道,并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 “我只需要亲一亲她,然后,微笑着对她说晚安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叫她……亲爱的?”他低声问道。 “因为她说……”她显然并不想哭出来,可她也已经知道妈妈不会再醒了,这让她压不住自己的哭音。 “爸爸就是那样叫她的。” The。3 一个星期前,尹微薰打了电话给夜子陌。 “夜倾羽失踪七年,在法律上他已经死了,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很开心吧。” 薰的声音恬淡,夜子陌在电话那头温和地笑出一声。 “怎么,很不甘心吗?”依旧是温柔的声线,却多了一丝刻毒,“以为和他睡过几次就可以分到一杯羹?如果你真那么想过,那就该嫁给他,可惜你没有,所以法律保护不了你。” “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的。”她平静地说道,“法律的确不保护我,但法律会保护他的孩子。”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咆哮起来的,夜子陌终于无法维持自己的面具了,他呼吸的频率立刻开始紊乱。 不,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孩子,”她的声音依旧静静的,“我和他,我们有个孩子。” 即使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切的一切,你还是什么都无法得到。 他用自己的方式,把你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一并还给了你。 所以,即使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以她身体的健康作为代价,她都不曾,后悔过半分。 The。4 “你到底是谁?” 暮色中,欧泽沉声问着那个黑衫男子,他有一张和夜倾羽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是,他不是他。 他感觉的到。 “当他知道她有孩子之后,就决定了离开。”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道。 “他对我说,那个孩子会是夜氏未来的继承人,也会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所以,他可以很安心的去赌一赌,赌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活得更久一点。” “赌赢了,他和她会有一辈子;赌输了,她的生活也会不予匮乏。” “所以,我陪他去了南美洲。” “那里有一个研究世界各种毒药的著名学者,他或许会有治愈他的方法。” “我们怕太张扬会引来夜子陌的注意,于是只乘坐最普通的邮轮,改换了名字,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出发。” “可是,在到达南美洲之前,我们乘坐的邮轮就发生了意外。” “我活着,脸受了重伤,而他……死了。” “辗转反复找到了著名的整形师佐野,他为了给她最后的一点安慰,劝服我整形成了他的模样。” “事情就是这样,”男子说完了,重新望向了欧泽,“你呢,我记得你过去并不太喜欢她,现在却因为她的一个嘱托,成为了她女儿的监护人?你父亲似乎正是因为她的一个电话而气恼中风的吧。” “他是为了他的贪欲中风的。” 欧泽淡淡说道。 是啊,她明明曾经就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可为什么偏偏那么难忘?难忘到可以一再拒绝绫,难忘到接下千斤重担,只为她一个托付,他便承诺自己会用生命保护那个孩子。 那个,算是他侄女的小孩子。 那个,夜氏王国的新一任继承人。 她曾经说,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现在他想告诉她,你的确成功了,时间已经证明了,那些微妙的情愫,会让他永远难忘她。 The。5 “你是爸爸吗?” 小小的女孩仰脸问着俊美的黑衫男子。 “你和照片上的一样!” “不,我不是他,”男子屈膝,优雅地轻执起了她的小手,“对于我的家族来说,我是一个罪人,因为我没有保护好的我主人。” “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守护你长大。” “我的,小主人。” The。6 他似乎从没有说过他有多爱她,但他为她所做的,却是一个男人可以给一个女人的极限。 离开那一天,他在她的枕下放了尹家别墅的房契,那里有她和她哥哥的回忆,他知道她有多重视那间房子。 这就是他的体贴,永远不露声色。 遇见她的那一天,命运就已如掌心的纹路,无法更改,无法窜写。 故事的结局,公主永远睡去,而王子埋葬海底。 当冰冷海水终于将他淹没的那一刻,他宁静地最后一次仰望天空。 没关系。 亲爱的。 在那个不会再有分离的地方,我们终会,再次相遇。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今天的我,或许依旧不懂得,什么是幸福的定义。 THEEND 谢谢所有喜欢本文的同学,附上书评一篇 首先要感谢所有喜欢这个故事的同学,你们的留言给了我很多鼓励,鞠躬ING~~ 当然,每一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就如我之前写的几个故事,不要求每个人都认同哈,不过自己还是挺喜欢这样的结局的说~~~ 关于最后的结局,来稍微解释一下一些同学的疑问。 1、最后出现的相似夜倾羽的男人是谁? 答:是布兰卡。他整形成了羽的样子,羽已经死了,因此佐野劝服脸部受伤的布兰卡整形,为了给依旧在等待的薰最后一点安慰。 2、薰为什么会死? 答:其实我有很清楚的写过一句话,解释了原因的—— “所以,即使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以她身体的健康作为代价,她都不曾,后悔过半分。” 我的意思是,那次生产损坏了她的健康,且加上她在那七年的等待时间里,是长期的心情抑郁,内外的煎熬拖垮了她的身体,所以最后其实她是生病死的,我是把她怎么病,怎么病的死去活来的过程用一句话概括了,因为不想把那个揭秘的尾声部分拖的太长。不过这一部分的确处理的有点仓促,因为当时稿子赶的太急了T_T 关于新文,正在写,呵呵,喜欢偶的亲们可以去偶的博客了解关于新文的动态哈。 http://blog。sina。。/yeliuxun1 最后附上书评一篇,亲爱的简单写的华丽丽的书评~ 斑驳在公主手心的迷离臆境 ——一曲镌刻着假象的孤单华尔兹 文/简单 时常会在无数次的挫败之后做出种种假设。 譬如,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件事; 如果我没有遇见那个人; 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个动作; 如果我没有说出那句话;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字; 如果…… 太多的如果拼凑成一种假设,倘若有一天,弥漫在周遭的假设湮没了呼吸,那么自己所存在的,也只能是一个镌刻着假设的、无法往复从前的臆境吧。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一向都是很喜欢夏怡然的文字的。 华丽的,淡然的,不知不觉地就能够吸引人。时常在开着文档的时候看那一个个小五的黑色文字在眼前斑驳,串联成美丽得让人不忍亵渎的情景。 就像是一个虚幻得让人无法去相信它的美好的童话。 它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在那个人的故事里,在那个美好得犹如天堂的世界里,缓慢而缠绵地上演他们的悲欢离合。 “常会想起,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刻在生命扉页上的痕迹,会不会少一点疼痛忧伤? 你不需要再失望彷徨, 我也不需要,学习如何遗忘。 只可惜,平凡的你我,谁都没有预知的能力。” 在这个世界上无法预知的事情太多,于是就撰写出那些或喜或悲的故事,就像是尹微薰所说的:“平凡的你我,谁都没有预知能力。” 于是只能够默默承受,那些烙刻在生命线上深深浅浅的轨迹,亦如她手心的十字伤痕,是无法泯灭的记忆。 如果在那一天,那个时刻,那个瞬间,她没有遇见夜顷羽,没有遇见欧泽,没有遇见月绫汐,没有那些过往,没有那些爱恨,没有那些记忆,那么她就能够好好生活? 可以吗,可以吗? 在我眼中的尹微薰,是有着尹夏空这样优秀而又温柔的哥哥宠爱着的女孩,那么,这样公主的身份,是会恃宠而骄的吧。然而主观臆断始终是会背离事实的。 “小时候很没营养的恶作剧,就因为她总像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小孩,毫无安全感,总是害怕一旦尹夏空有了那些女孩,她的地位就会被替代,像爸爸,像妈妈把他们抛开一样的,把她抛开。 长大一点后终于明白,像哥哥这样年轻英俊又多金的男子是永远不会寂寞的,他身边的女人,她可以赶走几个?” 印象很深的是她捉弄尹夏空带回家的那些女伴的片段。 只是年幼的孩童技术拙劣的恶作剧,却又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小小的女孩唯一的有所保留的期盼。 希望自己对于哥哥来说是最重要的,希望不会被抛弃,喜欢被人真正簇拥着,追捧着的感受。 这样,也很能够理解她在莱茵学院中跋扈而张扬的行为了吧。 所以对于面对着“薰公主”这样的女孩依旧能够毫无动容的欧泽,她才会衍生出那种类似于喜欢的好奇,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接近他吧。 就像是从未见到过阳光的夜间生物,偶然间望到了那抹瑰艳的阳光。都是一样的无法避免的想要去追逐,想要让他臣服。 遇见欧泽完全是因为和夜倾羽的一个赌注,为了一个得到属于坏女孩的Party邀请函的资格,于是遇见了他。 所有的事情开始朝着那个必然的结局飞驰,没有人能够更变,更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他站在她的面前,微凉的手指就如柔韧的水藻一般,有力地缠绕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修长的身材,有一丝从容不迫的压制力量。 她的表情没有慌张,有的只是淡定而从容。而他笃定的事实,最终实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成为失去兼职的理由,于是他们的生命线开始蔓延向前,轻扣相绕。 故事的序幕在逐渐拉开,那些纠葛紧锁的线也开始渐渐显露,然而只有那样一个少年,他始终站在舞台的幽暗处,淡笑着,黑色的衣襟在微微的气流中被轻柔地掀起,精致的眉眼间是带着丝慵懒的邪气和不羁。 他是那样一个少年,高傲的,淡漠的,无情的,却又恰恰是我最喜欢的少年。 夜倾羽。 在序幕的篇章中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他:“乌黑柔软的碎发覆着晶莹肌肤,有烟雾般飘渺的钴蓝色瞳光绽放在他的眼底,然而,在他轻轻抬眸望她的一瞬间,那抹诡异而华丽的蓝光,就神秘地消失在了他漆黑的瞳仁中。” 那时怎样的一个少年呵。温柔的,邪魅的,霸道的,还是淡漠的?当时便开始揣测他的性格,而后来的篇章中却再没有关于他的特别的描写。 一直到了欧泽关尹微薰禁闭的地方。 “‘你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不堪入目啊。’ ‘真糟糕,要是被教导看到,你会害我也被关禁闭的。’ 夜倾羽慵懒地动了动唇角,轻拍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但已经让薰慢慢恢复了镇定。” 他在她被关进禁闭室的十分钟内赶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最为憎恨的欧泽陈述那个尹微薰有幽闭恐惧症的事实。那时怎样一种心理? 是折磨他的意图更多,还是担忧关心她的成分更甚? 隐隐绰绰的现实,迷离在少年黑色丝绸的衬衫之后,被掩埋在他淡漠的笑容中,匿在阴影内。 “我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你知道我听到的是什么吗?” “我听到她说,‘我们现在不在家,请听到提示音后留言,我们会尽快回复。’” “只有6秒钟,6秒钟的语音信箱,是我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好听,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叔叔几乎是把那盘录音带当遗物一般郑重地交给了我,他让我好好收着……不过,我两分钟后就把它扔掉了。” “因为我不需要靠那些飘渺的回忆活着,那样没用的东西,我从来不需要。”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陈述那样一个事实? 温热的皮肤紧贴着寒如玄冰的电话听筒,面无表情地听着毫无温度的器械内传出的母亲的声音。因为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所以致使他甚至无法因为初次听见母亲的声音而感到欢欣。 有的只是冷漠,只是麻木。 因为身后巨额的财产,显赫的头衔,所以自小便需要明白生存的意义,需要明白是耗尽了多大的代价他才能够存活。 这样的理由,这样长大的背景,才会促使他扔了那盘储存着母亲声音的录音带。 因为不能够有软肋,不能够有把柄,这样就不会有优柔寡断的理由,不会有无法掩饰的脆弱。 这样的人,如此淡漠,又怎么可能对某一个人付出真心? 所以……尹微薰的猜测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你觉得我有可能真心喜欢上什么人么?”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叫夜倾羽,这就是理由。” “这就是我在乎你,多过在乎其他人的原因,薰,你了解我简直多过了解你自己……所以你总能让我对你有点……情不自禁。” 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却仅当玩笑地施施然回应他。然而,他最后竟又是真真切切地、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她。 当尹夏空死在非洲时,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的人,却又是他。 那样淡漠的少年,却愿意一再地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去守护她。或许是不擅于表达,又或者是不愿让尹微薰以一种感恩的态度去面对他,他也只是每次在对她伸出手时露出那种慵懒的笑容,像是安抚着柔弱的小动物。 那是一种独特的,只属于夜倾羽一个人的关怀方式。 当她最终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流转在眼前很久的黑色文字也像是冗长而陈旧的电影,缓慢无声地播放着,幸福着。荧荧闪烁的屏幕刺激着眼睛,却感觉到幸福。 亲爱的少年,亲爱的公主,你们要幸福。 这也是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旁观他们的故事时,唯一能够做的——希望他们幸福。 然而也只能够是希望而已。 无法转圜的结局,依旧是在默不作声地渐进着,背离幸福而斑驳着的记忆,绵延成大片的忧伤,湮没了呼吸。 那些美好随着他离开的那日一起消散。 他离开之后,竟未曾再回来过。 就像是幸福的小资着的电影,因为太过入戏,以至于在打上“TheEnd”的字幕时主角还无法从那迷离的臆境中抽身而出,于是记忆只能够宛如镌刻在手心的十字伤痕,只剩下一个疤。 而能她带走的也只有那么多。 该怎样去形容那种被忽然抛掷开的无边的黑暗?像是大片绵延开的墨汁,倾倒在素白的布匹上,即使是竭尽全力用双手去涂抹,仍旧是悲凉的浓黑。 满目疮痍。 她是那么矜傲的公主,固执着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都不愿低头,那么在他离开之后,在她再次变得一无所有时,是否有像即将溺死的人祷告他的上帝一样呼唤过夜倾羽的名字? 是有吧,是有吧。 即使是再如何坚强,再如何矜傲,即使是没有说出口,没有表露,却也是弥盖不了那样一个事实——她始终是需要关爱的,公主。 美好的童话终究是定格在王子和公主切蛋糕的时刻,而没有告诉我们,倘若王子失踪,公主落魄,那又会是如何的光景? 而在这样一个破碎的童话故事中,她也只能够是在一个人的华尔兹中转圈,蜷曲的掌心镌刻着那样一段记忆,那样一份感情。就像是早已缝合的十字伤口,已将那些爱恨统统吞没进去一样。 而她始终在臆造着这样一个梦境,呼唤着这样一个过去。 如果那天你没有离开…… 如果那天我没有忧伤…… 如果那天我没有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