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日开始的经历》 第1章 天道无常() 蓝凯正对着郑义的结婚请柬呆,凌方仪的电话进来了。 “小凯,为了和老爸斗气,小义结婚都不来了?”凌方仪那略带责备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过来。 “凌叔叔,用户要求利用国庆节系统升级,我脱不了身。”蓝凯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他27岁,身材修长,五官俊朗,一头略显粗硬的头中卧着两个旋。 “你准备跟你老爸对抗到什么时候?”凌方仪知道蓝凯是借口。 “对抗到老爸认输。”蓝凯坐到了办公桌上。 “你就不能退一步?” “我可是站在悬崖边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您忍心看着我粉身碎骨。”蓝凯贫起来。 “不要忘了,你是儿子……” “儿子也不能向暴君屈服,老爸怎么赶我出来的,就要怎么请我回去,凌叔叔,你可要主持正义。” “你老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他走他的大路,我过我的小桥。凌叔叔,我的小桥过去可就是高公路了。” “小凯,你老爸到许都见你没来,看上去有些失落。”凌方仪沉默了一会说。 “是他不要我这儿子的,只有为自己霸道的决定买单了。”蓝凯心里一阵畅快,一手插裤兜走了个来回。 “唉,你们父子俩真是犟到一起了。”凌方仪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蓝凯耸了耸肩,把手机扔在桌上。 蓝凯与老爸的战争起于三年前,也就是2oo3年的五一长假。 那个五一长假蓝凯是带着想法回家的,还有一个多月就研究生毕业了,他想跟老爸要2oo万启动资金。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老爸就提出让他毕业后进天讯公司,将来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他一口拒绝了,他喜欢计算机世界中那博大的空间和永远都不会穷尽的拓展。 父子俩都不想退却,终于在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晚上,升级为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 “不要犟了。天讯至少在锦江市还是很有影响的,委屈不了你。”蓝其川压着火气从窗口回过身来,走到沙坐下。他5o多岁,肩平背直,一双剑眉下的眼睛透出日月磨砺的气度和智慧。他掌管着一个千人公司,但这会儿对儿子却是束手无策。 蓝凯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自己的理由已经充分到无以复加,论证也无懈可击,可到老爸那里就象撞在防火墙上,就是进不去。他决定以沉默对抗,只坚持一点,我的未来我做主。 “就算你不喜欢通讯器材,能不能为爸爸想想,十几年了,爸爸苦心经营创下这个公司,你让爸爸交给谁?”蓝其川无法理解儿子,将来掌管天讯,这在多少年轻人来说是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可儿子却不屑一顾。他烦躁地拿过茶几上的翡翠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长城雪茄。 蓝凯心里说,那是你的公司,别问我。 “进天讯后,你有空也可以玩玩计算机,只要不影响工作。”蓝其川作出了让步。对于计算机,蓝其川实在没有什么好感。9o年代初,天讯公司刚成立不久,他就买了一台,但几年下来,他现计算机仅仅是取代了铅字打印机而已。有一年参加行会,计算机出了故障,他参会的一份重要资料出不来,没有备份,当时他真想砸了计算机。虽然后来计算机的应用逐渐多起来,但已难改他排斥的心理。人家说可以用于办公自动化,他则说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人家说可以上网查资料,他则说网上的资料就象是小时候玩的万花筒眼花缭乱、真假难辨。特别是许多年轻人迷恋网络游戏荒了学业、误了工作的社会负面新闻多起来后,他对计算机更是排斥,经常说计算机就象是精神鸦片,把好好的年轻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当年儿子是乘他出差在外的机会选择了计算机专业,他回来后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可没想到儿子不想进天讯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蓝凯心里说,玩玩?你懂计算机吗? “你有想法,这很好,但也要务实。计算机不过是个虚拟的世界,天讯却是实实在在的企业,出的是实实在在的产品。”蓝其川沿着自己的思路说。 蓝凯心里说,我只想用计算机设计我的人生,不想把自己绑在天讯这颗大树上,失去一生的自由。 “人生就那么几十年,作为过来人,爸爸总希望你能少走点弯路。”蓝其川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蓝凯心里说,一条大道有什么好,从头看到尾。 “小凯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爸爸这样苦口婆心,都是为你好。”见儿子沉默不语,蓝其川长叹一声。 蓝凯心里说,动不动就说“都是为你好”,做父母的好像只要树起这面大旗,就可以任意主宰儿女的生活,甚至未来。求求你,我现在不需要你为我好。 “就这么定了,毕业后立即进天讯。”蓝其川把烟头掷进烟缸。在他看来,儿子想拿计算机当事业,那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他实在怕儿子不知好歹地闹腾个十年八年,计算机上一事无成,还把天讯这边的事误了。 “凭什么?”蓝凯不能沉默了。 “凭我是你爸爸。”蓝其川剑眉竖了起来。 “我要走自己的路。”从上中学开始,蓝凯就非常反感老爸那种说一不二的“军阀”作风,考大学时选择了江苏省的东南大学,就是想离老爸远一点。 “你自己的路?你的路在哪儿?没有爸爸的支持,你喝西北风去。”蓝其川语气透着沧桑。 “喝西北风我也愿意。”蓝凯并不买账。 “小凯,你不要冲动。爸爸非常认真地跟你说,你毕业后如果不到天讯,爸爸一分钱也不会给你。”蓝其川知道只能压服了。 蓝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爸会动用经济手段。曲线救国?不行,到天讯在老爸眼皮底下干个1o来年,自己就向四十岁跑了,过了最有创造力的时期,这一生恐怕就交给天讯了。他咬咬牙说:“不给就不给。我先从打工开始。” “中国是一个凡事需要背景的国度,没有一定的背景要想创业是很难的。” “你不也是白手起家的吗?” 蓝其川想说,儿子,你老爸是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起步的,那个时候,与资金和智慧相比,勇气和运气更重要,而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已经生了很多变化。在官与富固化倾向越来越明显的今天,背景和资金上升到主位。可这种说教儿子能听进去吗?他再次压了压心中的火说:“没有爸爸的支持,你找份工作可以,创业是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四个字强烈刺激了蓝凯,他挑战般地看着老爸说:“我愿意试试” “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如果你毕业后不到天讯,这个家你就不要回了。”蓝其川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 “不回就不回。”蓝凯负气地回答。 “你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蓝其川提高了声音。都说独生子女这一代任性妄为、不负责任,他总希望儿子能好一些,没想到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蓝凯也提高了声音。 “你——”蓝其川在房间里踱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站在窗口,背对着儿子说:“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毕业后如果不到天讯,就永远别回这个家。你没我这个爸爸,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空气凝结了。父子俩能听到对方的呼息。 血涌上蓝凯的脸,他猛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我今天就走。” 蓝其川气得把手一挥,吼道:“你……你他妈的给我滚,给我滚!” 蓝凯走出书房,听到门后面“砰”的一声,他猜想是老爸把烟缸或什么东西扔到了门上。 门上挂着的中国结连同挂钩一起掉了下来,蓝凯一脚踢开。当晚他就收拾东西,不顾老妈的劝阻离开了家。 一个月后,蓝凯完成了论文答辩,背着研究生毕业证书和硕士学位证书决然登上去北京的火车,他把老爸汇生活费的银行卡通过邮局的特快专递寄回了家,心里说我让你们想给钱都没有机会。出邮局的那一刻,他心里觉得很解气。 三年多了,这场战争的硝烟一直没有散去。 蓝凯与老爸断绝了一切来往,也把远在锦江的家抛到脑后。当然,偶尔也有想家的时候,到了五一、十一、春节长假,还有那个虽然只有一天假却塞满乡情、亲情的中秋节,周围的人都回家了,他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每到这时,他不是爬上野长城吼两嗓子,就是到歌厅当半天麦霸。 蓝凯又拿起桌上的请柬看了一眼。一片玫瑰中用漂亮的小揩书写着时间2oo6年1o月2日12点18分,地点许都市喜来登大酒店。落款处新娘袁梅的名字正好在一朵玫瑰的花心,而新郞郑义的名字则在花旁,象是护花使者。 郑义是一起在部队大院“尿尿和烂泥”长大的铁哥们,9o年代初跟回家乡创业的父亲回了许都。按情按理都是应该去的,但他不想在那里碰到老爸,他要把与老爸的战争进行到底。昨天晚上,当他有些心虚地把不去的打算告诉郑义时,郑义一句“哥们一辈子就这一次,你成心让哥们添堵”让他不安了好一阵子。 现在已经是11点了,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婚礼就开始了。但愿婚礼的喜气,能冲淡郑义对自己不到场的遗憾。 蓝凯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光线暗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公司的办公室助理刘嘉维正有些得意地站在门口。国庆加班没她的事,她怎么来了? 刘嘉维笑盈盈地飘了进来。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常常会联想到把女人比成花。今天,她显然是精心收拾过自己,真丝短风衣中偏紧的吊带衫衬得她的胸脯更加饱满。 “我充电器落在办公室里了。”刘嘉维用手轻轻捋了一下头。对刘嘉维来说,蓝凯身上充满了谜。他从不提及家里的事,节假日也从不回家,就连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也是猫在北京的租屋或者公司里,她觉得太不正常了。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她知之并不多的大男孩,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可他却象是用手推着她,总让她感到无法接近。打听到加班的几个人到现场去了,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蓝凯用怀疑的眼光看了刘嘉维一眼,没有说话,低头打开电脑。 “头,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刘嘉维在蓝凯对面坐下,歪着头看着蓝凯。 “说吧。” “您为什么不回家?” “公司不谈私事。”蓝凯扬了扬眉。 刘嘉维笑起来。她喜欢蓝凯的那双剑眉,不管是喜是怒都十分生动。在没有碰到蓝凯前,她对自己的美貌是很自信的,但现在蓝凯却好像从来没在意过,让她很是失落,同时也有些困惑,是他天生缺少根弦,还是曾经苍海难为水? “可您也说过,我们凯信公司的员工都是北漂一族,要互相关心,我这个唯一的北京人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嘛。”刘嘉维是典型的北京女孩,豪放多于腼腆。她也是在父母的过度呵护下长大,干什么事都有些随性,碰到什么事也有些满不在乎。 凯信公司是蓝凯到北京的第二年年底成立的。“凯”是他名字的一部分,也有成功的含意,“信”则是以“诚信”为展理念的意思。创建公司的第一桶金是凌方仪支持的,这让蓝凯随心所欲时多少有了些压力。 “还不去找您的充电器?”蓝凯点开项目策划文件。 “我在这里坐坐都不行啊?”刘嘉维笑着眨眨眼。 “我正忙着。” “劳逸接合嘛。”刘嘉维一甩头,把小坤包悠到背后,飘走了。 蓝凯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上,落在太平洋彼岸那块用绿色填着的土地上,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光线一暗,刘嘉维又飘了回来:“我忘了一件事,我老爸给我两张英国爱乐乐团音乐会的票,明天晚上的。我一时也找不到人,就你吧。” 希望您能喜欢。 (本章完) 第2章 天道无常 () 音乐会的票,蓝凯让室友曾一辉去了。 曾一辉是蓝凯到北京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是住地下室时认识的。 三年前,蓝凯带着自己的梦想到北京时天色已近傍晚,他先找了家经济型宾馆住下,打算第二天分别去两家出面谈邀请函的公司,在两家公司中选取一家,然后再在公司附近租房。先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再图以后创业。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两家出面谈邀请函的公司一家也没落实。 前一家是颇具规模的名基公司,对一般高校毕业生招聘的名额就2人,定了6人面谈,一周的面谈期限,前三天就物色到位了,蓝凯是最后一天去的,人家已经是走走样子了。 而另外一家竟在一个住宅小区里,如果不是挂着牌子,蓝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在签约的时候,他问了一句:“试用期工资怎么计算?”对方看了他一眼说:“试用期没有工资,你刚到北京,我们提供1ooo元生活补贴吧。”他不由想到学校在毕业生就业辅导时,提醒广大毕业生防范的一种陷阱,就是打着招聘的幌子,廉价使用IT人才。这种公司用人永远是6个月试用期。接到项目,就招聘人员,等项目做好后就以各种理由辞退。再接到项目,再招聘,再辞退。纠结了好一会儿,蓝凯没敢在合同上签字。 接下来的一周,蓝凯一边四处投简历,一边怀着一点希望等名基的通知。直到第八天的太阳升起,他才彻底放弃希望。他开始盘点自己身上的钱,有史以来第一次数了二遍。一周吃饭、交通花了416元,房费每天是158元,就是今天上午立即结账,也要1264元,还剩114o元。这114o元必须要撑到领取第一笔工资。他开始有点慌。立即收拾行李去前台结了账。 离开了宾馆,蓝凯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每天2o元的地下室。 地下室是在6o年代防空洞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有4oo来平米。除公用部分外,分隔成12个房间,每间约2o平米,放着五张双层床,住着1o个人,地面潮湿,空气污浊。刚踏进去的一瞬间,蓝凯几乎想立即逃出来。摸摸兜里的钱,他忍住了。 躺在有些硌背的床板上,想着与父亲的决裂,蓝凯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然而大学生找工作的黄金季节已过,若大的北京城,要想找到满意的工作已经很难。开始蓝凯有些傲气,总觉得自己好歹是研究生毕业,起点应该高一些,一般打杂的工作不想做,但应了一句“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一路找下来,工作总是一个不如一个,到后来连打杂的活也没有了。 到了第四周的周末,蓝凯狼狈而焦虑地从外面回到地下室,他兜里只剩下1oo多块了,而工作还没有着落。在走廊里,碰上地下室老板和房客吵架。 那个胖得肚子上好放茶壶的地下室老板,正向外赶一个一脸菜色的小伙子:“您给我滚,我他妈不能让您白住。” 小伙子哀求说:“您再等几天,我病好了就去找工作。” 地下室老板脸上的肉抖动了两下:“说得比屁还轻巧,我他妈知道您什么时候病好?您一辈子不好,我让您白住一辈子?” 争吵声引出了不少房客,但大家只是看着,没有人说话。 蓝凯上前一步说:“老板,过份了吧,不就是欠你点房租吗?” 地下室老板怪叫一声:“呵,还有打抱不平的,那您做做好事,替他交,今天不算,22o块。” 蓝凯尴尬地僵在那儿:“我……” 就在蓝凯窘迫之时,一个至少有1.85米的小伙子从楼梯上下来,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地下室老板面前,拉开他紧抓着小伙子的手:“来这里住的人都不容易,你再宽限几日?” 地下室老板说话的分贝降了几分:“这不管您的事……” 1.85米的小伙子把一脸菜色的小伙子推进房间。 地下室老板嘟囔着:“我也要吃饭不是,都象他这样欠房租,我要去喝西北风了。” 1.85米的小伙子说:“没看他这两天病着,事不能做绝了。” “看您面儿我再让他一个星期,到时候再不交房租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地下室老板说完极不情愿地端着肚子走了。 蓝凯认识了这个1.85米的小伙子,他就是曾一辉。 曾一辉是山东人,已在北京漂了三年,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可他家里太穷,自己上学就欠了一屁股债,下面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妹,他既要帮助家里还债,还要供弟妹上学,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自己的生活成本,所以,自打住进这家地下室,就没挪过窝。 坐在简易的床板上,蓝凯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找工作的经过。 曾一辉比蓝凯大四岁,见蓝凯不仅是一副懵懵撞撞的样子,而且还放不下研究生的架子,就说:“不管你将来干什么,你就是将来当老板,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不要挑肥捡瘦了,你先得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 也许是这番话的作用,也许是窘迫所致,蓝凯放下研究生的架子找了第一份工作。 后来又生了一件让人忍俊不禁的街头小事,让俩人成了好朋友。 那日蓝凯下班回地下室,天热,在路边小亭买矿泉水,就听到旁边不远处有人争执,那带山东味的普通话,让他一下子想到曾一辉,不由过去拨开人群,果然是曾一辉。 “我没有撒尿,你凭什么罚款。”曾一辉脸涨得通红。原来他下午去一家客户那里回访,快结束时接到公司电话,要他到另外一家客户那儿取资料,他怕人家下班,就急急忙忙赶,走到半道突然尿急,问了几个人没找到厕所,实在憋不住了,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躲到墙角准备就地解决,谁知刚拉开拉链,一个带红袖章的老大妈就冒了出来,开口就罚5o元。 “您打算撒尿的,这只是犯罪中止,罚您5o是客气的。”带红袖章的大妈一手拽着曾一辉,一手抖着罚款单。 “这……”曾一辉又窘又急,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解。 “大妈,您怎么知道人家是撒尿?”蓝凯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是恶作剧地一笑。 “大伙瞧瞧,那拉链都拉开了。不撒尿是干什么?”带红袖章的大妈一脸鄙夷又理直气壮地说。 “人家自己的东西,掏出来看看不行吗?”蓝凯一本正经的脸上增加了点萌。 “可他……他躲到墙角……”带红袖章的大妈愣了一下。 “这东西不能在人前看啊。”蓝凯萌萌的脸上带着认真。 人群中暴出一阵笑声。 趁着带红袖章的大妈琢磨的功夫,蓝凯拉着曾一辉就跑。跑了2oo多米,俩人不由大笑起来。这一笑,曾一辉再也憋不住了,一股热流顺着裤管下来了。蓝凯怕曾一辉窘,把一瓶矿泉水浇到了自己的裤子上。俩人堂而皇之地走在人群中,人家还以为俩人是为降温。 一年以后,蓝凯筹建凯信公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一辉。 曾一辉虽然和蓝凯很投缘,但家在农村,有着较重的家庭负担,不可能不考虑经济收入,蓝凯开出的条件是三年内给他原公司同等待遇,三年后给他5%的公司股份,就是公司生不测,聘期不少于三年。 曾一辉算了算账,三年后弟妹都毕业了,就算蓝凯的公司生意外,自己的担子也轻了许多,一个人怎么都能混下去。于是爽快地说:“行,哥陪你闯闯。你要是将来做到1ooo万,哥就有了5o万,看来改变家里一穷二白的面貌就要靠你这5%了。” 曾一辉加盟,让蓝凯增加了不少信心。正式签合同时,蓝凯半玩笑、半认真地套用了股市一句行话:“友情提醒,入市须谨慎,投资有风险。” 曾一辉笑了:“大不了重新找工作,我这高级劳动力还怕没人要?” 曾一辉有着山东人的实在,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实心实意地干。在这近二年的时间里,他经常做项目到深夜。原准备这个国庆节回老家的,蓝凯为了躲避与老爸碰面,接了个利用长假升级的项目,他又留了下来。 晚上1o点来钟的时候,蓝凯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曾一辉忘记带钥匙了,开门一看,竟是刘嘉维,他向她后面看了看,并不见曾一辉。 “不要看了,你的室友正在剧院呼呼大睡。”刘嘉维半嘲半讽地说。 “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剧院了?”蓝凯让进刘嘉维。 “你不去早说啊,为什么把票给别人?”刘嘉维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转了半圈。 “是你说找不到人,正好曾哥有空。”蓝凯自知有些理亏,但此刻却不能不装傻了。 “你?”刘嘉维面对蓝凯一脸无辜的样子,哭笑不得。俗话说装睡的人喊不醒,装傻的人说不清。 “来我这儿也不早说,没东西招待你,喝杯白开吧。”蓝凯给刘嘉维倒了一杯水。 刘嘉维把水推到一边。 蓝凯在刘嘉维对面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刘嘉维越来越主动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挡住刘嘉维的热情。他曾经有两次在她面前说女友在美国,是她没听进去,还是没把自己在美国的女友放在眼里?他有心向刘嘉维挑明俩人之间的不可能,可又苦于不知道如何挑明,就象是人家没有说“请客”,你如何去说“谢谢”;人家没有说“对不起”,你从何说“没关系”。 其实,蓝凯哪里知道女孩子一旦动了情,在感情上的细腻。刘嘉维爱上蓝凯后,开始非常有心地了解蓝凯的情况,她从蓝凯闲侃中,知道了在美国的那个女孩叫凌思思,又从蓝凯的日常电话中,知道了蓝凯有一个关系很密切的凌叔叔,凌姓本身就很少,一联想就对上号了,曾一度很失落。有一次她去歌厅,无意中看到蓝凯,当然蓝凯并没有看到她。她在他的包厢门口听了2o分钟,现他唱的竟是一老歌《往事只能回味》,而且反复唱了几遍,当听到“你就要变心,象时光难倒回”的歌词时,她似乎明白了一切。此后,在一次帮蓝凯查异常话费时,她有心地查了蓝凯半年的通话记录,现蓝凯与美国方面没有任何联系,这一现让她不由的心花怒放,推定凌思思只是前女友,开始了对蓝凯的围追。 就在蓝凯准备斟词酌句向刘嘉维挑明时,曾一辉回来了。原来,刘嘉维离开后,旁边有个人悄悄捅了他两下,有些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你女朋友气走了”。 看到刘嘉维,曾一辉一脸的尴尬,他自嘲地伸了个懒腰:“对不起大美女,哥这两天太累了。” 看到曾一辉回来,刘嘉维一跺脚走了。 “小妮子看上的是你。”曾一辉有几分落寞。 “没有的事。”蓝凯摇头否认。 “哥也算个人物,但只要你在,哥就什么都不是了。”曾一辉扳过蓝凯的肩膀,感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别损我。你也是的,今天多好的机会,亏你睡得着。” “哥为了升级的项目,三天只睡了1o个多小时,那音乐一响,就象是摧眠曲,哥抗得住吗?” “真是可惜了,你以为这样的机会天天有啊。”蓝凯笑起来。 “小凯,你就一点不动心?刘嘉维可是难得的好女孩,家境好,人漂亮,对你还一心一意。”曾一辉认真地说。 蓝凯耸耸肩。不能否认,刘嘉维确实算是个好女孩,不仅容貌出众,性格豪爽,心地也很善良,是那种敢爱敢恨加几分侠气的女孩。只是,他现在无论面对多优秀的女孩,都打不起精神。 蓝凯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凌方仪的,心里不禁有些诧异,按照郑义所说的安排,今天郑义和新娘去欧州度蜜月,而郑义老爸郑品叔叔陪锦江去的战友们到恩施大峡谷。凌叔叔今晚应该还在许都,这么晚来电话会是什么事? (本章完) 第3章 天道无常 () 凌方仪在电话中告诉蓝凯,老爸老妈来北京看他,明天下午12:45的飞机。 蓝凯惊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老爸投降了?他不知道凌方仪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得意地举着手机在房间转了几圈,然后冲到镜子面前挥起拳头说:“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 平静下来后,蓝凯心里又不由犯起嘀咕。老爸不仅霸道,而且固执,他能轻易改变想法?以前老爸每年都到北京来一到二次,会会客户,了解点信息,但自从自己与离家后,一次都没来,而是让张叔叔来。当然张叔叔是管生产经营的副总,来也是理所当然,但逼自己回去且决不妥协的意图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渐渐警觉起来,老爸来一定是有目的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自己已经开办公司,老爸对自己再不闻不问,也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既知道用经济制裁的办法不灵,又会用什么办法? 换了一种对付自己的新思路? 比如,以投资换妥协?让凯信另聘总经理,自己担任名义上的董事长,人还是进天讯。 比如,代理天讯在北京的部分业务,慢慢把自己拉入天讯。 …… 翻了两个身,蓝凯有了主意。 先在公司建起一道“防火墙”。接上老爸老妈后,以请老爸指教的名义先到公司,让员工们用近期开的软件招呼老爸,老爸对外人还是有绅士风度的,就是心里不想听也会作作样子,如果能在公司里折腾两天,晚上再用酒热情一下,老爸也就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对付自己了。 为了保险,在“防火墙”后面再来个“分布队列双总线”。一旦躲不开老爸所谓的正题,就让曾一辉以公司事务来解救自己,一走了之。老爸即使知道自己搞鬼,也只有干瞪眼。 想着想着,蓝凯心里笑了。老爸此行纵有千条新思路万般新手段,也只有无功而返一个结局。 第二天一早,蓝凯就把节日期间加班的几个员工招呼到公司,把刘嘉维也叫来了。宣布了老爸老妈要来的消息后,要求每人找一个软件展示给老爸看,展示时间不能少于2小时,只要能让老爸在公司里呆满两天,节后玩三天拓展游戏。 大家立即兴奋起来。以杨扬为中心,一起敲着键盘起哄:“热烈欢迎!咱爸咱妈!先吃烤鸭!后玩拓展!” 杨扬是安微科技大学毕业的,与蓝凯同龄,比蓝凯晚一年研究生毕业。不过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比蓝凯幸运,在北京一家知名IT公司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职位,由于业务上的关系认识了曾一辉,曾一辉跳槽到蓝凯的公司,就游说他加盟,他过来转了一圈,说这边好玩,就象玩一样跟着加盟了。 吃过午饭,蓝凯向大家作了个严阵以待的手势,带着几分得意去了机场。 秋天的北京,正是天高气爽的季节。蓝凯手握方向盘,嘴里轻轻吹着“好朋友再见”的口哨,应该说,他的口哨吹得很好,很少有人能把口哨吹得如此圆润。 通向北京机场的路上车很多,蓝凯的车不时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越过前面的车,将一片片葱绿中略隐略现的重檐黛瓦抛到后面。 蓝凯又越过了几辆车,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他瞄一眼,见屏幕上显示“冯杰”。 冯杰是蓝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加好友,高考时如愿进了上海复旦大学的金融专业,曾幻想将来走在中国的华尔街上,谁知毕业后刚进渣打银行不久,就赶上了老爸中风,老妈心脏又出现问题,只好回了锦江,考公务员进了市委宣传部,后来被市政府秘书长看中,推荐给常务副市长吴敬源当了秘书。上个月刚刚来了一趟北京,是陪同吴敬源到部里跑项目。蓝凯为了给好朋友个面子,在北京的全聚德请吴敬源一行吃了一顿饭。吴敬源情绪很好,夸蓝凯有志气,说将来蓝凯做大了回锦江投资,他一定大开绿灯。蓝凯在北京几年也学了点京味的调侃,说就冲你吴市长这句话我也要搏一次,不能让吴市长的绿灯成闲置资产。蓝凯不像冯杰是吴市长的下属,讲话要考虑分寸,饭桌上谈笑风生,倒也让吴市长有几分赏识。 冯杰的电话,没有1o分钟结束不了,蓝凯把车靠了边:“喂——冯杰啊。怎么,刚回锦江就想我了?” 冯杰笑起来:“别自我感觉太好。打电话是让你帮忙,过了节帮我到部里拿套资料,快寄过来。是吴市长要的。” “你让他们直接寄就是了,何必还要我这二传手?” “要指望他们寄,还不知哪一天才能到,那都是部里的老爷。你就当为锦江人民做点好事吧,拜托了。回锦江我请你吃饭。” “你现在当了二号长也变得虚伪起来了,知道我跟老爸僵着,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锦江,就拼命开空头支票。” “有张空头支票不错了。我的事赶紧啊。这可关系到我的政治前途。” “政治前途翻译成我们普通公民的语言就是升官财,这可不是当年上海滩金融才子的风范。”蓝凯贫起来。 “一下子也跟你讲不清楚,等哪天到北京我给你扫扫盲。”冯杰说。 “得得得,政治这玩意颜色太杂,你还是让我保持一颗洁白的心吧。等你将来弄个市长、省长的,公仆别欺负我这主人就行了……”蓝凯继续贫着。 “别贫了,记着一上班就办。”冯杰打断了蓝凯的话。 “哎,态度好一点,第一你现在还没当市长、省长,第二你现在是求我办事……”蓝凯正说着,对方把电话挂了,他望着嘟嘟的手机一笑,扔在副驾驶座上。 在机场泊好车,蓝凯来到接机口,看看时间,离飞机降落还有1o分钟。 突然,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被别人的行李绊了一下,踉踉跄跄扑了过来,蓝凯急忙向前两步,想接住对方,但晚了点,女孩子还是扑倒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倒在地。蓝凯不由想到电视剧里行礼的场面,心里一乐,绅士地一伸手,将女孩撑起,信口调侃道:“不必多礼。” 女孩借助蓝凯的臂力狼狈地站起来,似乎是想回敬一句,但却象是突然被电到,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到蓝凯走出去2o多米,才回过神来。这时一个着装讲究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她一跺脚,随中年女人出了机场。 蓝凯并没有注意女孩,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而已。 接机口已经云集了不少人。蓝凯找了个最佳位置,一眼就能看到通道那头。 “各位旅客,u2o66飞往厦门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请抓紧时间到登机口。” “各位旅客,因天气原因,从武汉到北京的u2o36航班延迟起飞,请关注机场的通知。” 机场广播不时响起。蓝凯看看手表,2点25分,如果不延误的话,就该到了。 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姿态迎接老爸?蓝凯想最好要平和些,要乐只能偷着乐。他预习般地调整着自己见老爸的面部表情。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蓝凯看看手表,已经过3o多分钟,是晚点?机场广播没说呀,要不然就是在等行李。按照通常时间计算,大飞机下客时间至少要15分钟,客人下机后还要等行李,再等1o分钟,出机场还要有一段路,再加上1o分钟,这样就要有35分钟。应该就要出来了。 前面通道涌出一群刚下飞机的人,在出口处云集在一起。寒暄的,握手的,拥抱的,一阵喧腾。蓝凯向前挤去,脸上带着一丝要见到老爸的尴尬。 然而,人群中没有老爸老妈。蓝凯眼睛越过人群探向出口通道的尽头,看到有点像老爸老妈的人眼睛就跟踪过去,然而却是几度失望。 周围走了两拨接机的人,还剩下约几十人,从彼此的询问和焦急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都是在等mu446oB班机的。 又是2o分钟过去了。 接机的人们开始失去耐心,纷纷询问出口处的机场工作人员:“mu446oB什么时间到?” “mu446oB是不是晚点?”“mu446oB晚点多长时间?” 机场工作人员面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用标准的用语说:“请注意机场广播。” 随着时间的推移,蓝凯心里开始着急。他向服务台走去。 服务台周围已经围着不少人,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怎么到现在还没到?”“是不是到现在没起飞?”“这个航班有经停吗?”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不管什么问题,一律回答:“正在联系,请稍等。” 人们开始不耐烦起来,有关系的人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打听情况。 一个接机的女人举着自己的手机向大家报告说:“目前得到的消息,飞机是准时从许都机场起飞的。” “出故障了?” “中途降落?” 人们纷纷猜测着……心里渐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谁都不敢说出来,就怕一语成谶。 蓝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一个男人拨开众人,揪住服务台里一个小伙子的衣领:“你们他妈的给个准信。” 小伙子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好容易才在同事的帮助下摆脱了那只手。 “你们联系到现在了,什么时候有消息?” “他妈的,这里谁负责?” ……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的时候,机场广播响起:“mu446oB航班接机的亲友请注意,mu446oB航班接机的亲友请注意,请你们跟随机场工作人员,立即到机场2号会议室,请你们立即到机场2号会议室。”广播响起的同时,一群机场工作人员紧张地跑过来。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得有几分可怕。 “航班出事了。”一个反应快的人喊出来。 人群顿时炸开锅。有的立即放声痛哭,有的询问跑过来的工作人员,一个男人抓住一个机场女工作人员胳膊:“出什么事了?”女工作人员被那只手抓得眼泪掉下来:“我真的不清楚。请您到2号会议室。”一对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夫妻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妻子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下,丈夫急忙扶住,可自己的腿也在抖。 场面一片混乱。 蓝凯的心砰砰乱跳,他的思维有些乱,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老爸老妈不会有事的,老爸老妈不会有事的……” 2号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工作人员等在那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问旁边的人:“救护车来了?” 旁边的人回答:“来了三辆。” 见大家进去,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向前迎了几步:“大家请坐,请坐。” 所有的人都禁了声,虽然大家都知道肯定出事了,但都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生的事不那么严重,希望自己是虚惊一场。 领导模样的人看着在场的人们,艰难地说:“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一个半小时前mu446oB不幸在河南上空遇难,调查组正在赶往现场,请大家登记联系方式,等待善后通知。等待善后通知。” 二号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人凝固了。 就象是雷雨前的蓄势,经过短暂的、死一般的沉静后,雷突然炸响,雨倾盆而下。人们爆般地拥向那个领导模样的人。 领导模样的人倒退着,被逼退到墙角,周围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护住。 “希望家属节哀顺变,保持冷静。保持冷静。”领导模样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蓝凯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地注视着眼前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象小时候梦见大老虎追自己一样。他看看周围,这又确实是在机场,梦好像不会有这么清晰,那是真的?不,不能是真的,与老爸老妈还没见面,与老爸还没有和好,不能是真的!不能是真的!他拉住旁边一个女士:“大姐,你咬咬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这是真的。”那女士满脸泪水,怜悯地看着他摇摇头。 “不!”蓝凯大喊一声,拼命地摇着头:“我爸爸妈妈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是来看我的,他们是来看我的。他们不能……他们不能……” “这是真的,我姐姐也在飞机上。”那女士痛哭失声。 蓝凯丢下女士,扑向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他粗暴地扒开人群,卡住那个领导模样的人脖子,喊着:“你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心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他昏厥过去。 (本章完) 第4章 天道无常 () 5号早上,蓝凯从昏睡中醒来,眼前先是矇矇眬眬的,聚焦后,他看到的是白色的被子和挂在架子上的吊瓶。他转过脸,看到凌方仪坐在床边,还有曾一辉、杨扬、刘嘉维,心里一阵糊涂。 凌方仪5o多岁,身材颀长。他是凌晨5点到的。他做梦都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竟与蓝其川夫妻阴阳两隔。蓝其川夫妻是昨天中午12点45的飞机,他和去参加婚礼的战友吃过早饭就返锦江了。中午接到蓝其川让他打1oo万过去的短信,他推测是蓝其川打算带给儿子的礼物,当时还非常欣慰,对妻子薛亦梅说父子俩坚硬了三年多的冰正在慢慢融化。 “小凯,喝点水好吗?”看到蓝凯醒了,凌方仪轻声问道。 “我在哪里?”蓝凯问。 “你还在医院里。”凌方仪回答。 蓝凯隐约记起生了大事,是在机场生的,自己后来被送进了医院,医生好像是给自己打了一针……他一下子明白了……猛地起身抓住凌方仪的胳膊:“是……是真的?” 凌方仪点了点头。 蓝凯的手从凌方仪的胳膊上滑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下面就象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下沉了很久,还没有到底。好象还有股风力量很大,似乎是在托着自己,可是身体还是不停地向下沉。黑洞里出现了很多影子,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四面飘荡,还有的向自己扑过来,他似乎并不害怕,不思不想,任由自己沉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似乎到了一个硕大的空间,山石凌厉,无边无际。一个电视中常看到的老者出现在面前,老者阴森森地看着他,他感到一阵冷气穿过身体,瞬间冻僵了。他问:“我怎么到这里?你是谁?”老者说:“不孝之子,是你的任性让你的父母死于非命,我要用雷劈了你。”一道闪电,接着一阵炸雷,他感到自己在天地之间翻滚着,心痛得如裂开一般。电闪雷鸣渐渐停息了,他感到自己似乎是缩在一座沙丘上,他开始用手指挖沙丘,他不断地挖着,周边的沙则不断塌陷着,他的两手指头生疼,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开始出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挖,就是觉得必须挖下去…… 蓝凯感到面前有白色的影子在晃,有人在喊自己,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说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他知道了,那白色影子是医生,喊自己的是凌叔叔,心里渐渐明白刚才是晕了一下,是凌叔叔喊来了医生。他想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不会有问题吧?”凌方仪问医生,刚才蓝凯昏厥让他好一阵紧张。 “应该不会,他是由于迷走神经张力突然增高,导致的昏厥。”医生说。 快中午时,机场领导模样的人来了:“他还好吧?” 凌方仪叹了口气。 曾一辉在旁边问:“还能见到他爸妈吗?我说的是……” 领导模样的人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飞机在山区坠落后起火,根据我的经验,只能交给家属骨灰了,其他的什么都谈不上了。当然,我们会先给家属一定的慰问金。最终赔偿是要等到事故责任调查清楚了才能定。” 刘嘉维问:“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还有人幸存,比如说人没上飞机……”她期盼着能有意外的希望。 领导模样的人苦笑一下说:“不可能。名单上的人是按照登机牌统计的。”他说着转向凌方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们正在清理现场,会尽快把骨灰交给家属。” 杨扬靠着墙的身子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咱爸咱妈就这样没了?” 接下来两天,蓝凯不吃饭,不说话,不睡觉,时而默默流泪,时而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凌方仪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医生的建议,通过挂水给他安神和补充营养。 7号上午,凌方仪与医生商量后,为蓝凯办了出院手续。他想,离开医院的白色世界,换个环境或许能让蓝凯清醒些。 海德宾馆是一家三星级的宾馆,虽然不豪华,但周围交通很方便,凌方仪定了间套房。 蓝凯进了套间,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凌方仪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多少有些放心了。大哭是一种悲情的释放,在医院他几次拍着蓝凯的背想让他大哭一场,可蓝凯只是默默流泪,真怕他憋出病来。 凌方仪退到客厅的沙上坐下,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酸楚。 蓝其川,那是自己一生视为兄长的人,就这么走了。三十多年了,从军营到天迅公司,一路走来,有艰难,有欢乐,有对把公司交给小凯后退休生活的憧憬……然而,灾难瞬间吞噬了一切。要是小凯不与父亲决裂、要是自己不买那两张机票、要是航空公司不出事故该多好。自己的一番好心,却收获了这样一个悲剧,他的心纠在一起,生生的疼。 套间里的哭声渐渐低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没有了声音。 凌方仪放心不下,推门进去,只见蓝凯眼睛望着天花板,脸颊上挂着泪痕。凌方仪没有说话,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悄悄退了出来。他知道此刻任何劝慰都是好无意义的,只能寄望于时间。 时间默默地走着,天渐渐暗下来,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凌方仪拿起电话,为自己点了一份干炒牛河一碗汤,为蓝凯点了碗瘦肉蛋花粥。他想,小凯虽然上午挂了瓶营养液,但胃里已经两天多没进食了,应该试着让他吃一点。 时间不长,服务员送来了晚餐。 凌方仪走进套间,只见蓝凯还是原来的姿势。他强行把蓝凯拉起来,拉到外间桌前坐下,把汤匙塞进他手里:“这碗粥是你的。” 蓝凯哽咽着说:“如果当初我不负气到北京来,他们也就不会来北京看我,也就不会出事,都是我不好。” 凌方仪最担心的就是蓝凯有负罪感,连忙说:“小凯,你不要这样想,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老人们常说命运,我们虽然不信,但有时候、有些事只能用命运来解释。” “凌叔叔,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孝的儿子?” “你是个好儿子,你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个性,有闯劲、有担当,你爸爸其实是很欣赏你这一点的。” “如果这只是个恶梦多好,醒来一切都是原来的,我有爸爸,有妈妈,我可以陪着他们吃饭,可以陪他们看阳光、看海,可以陪他们到老。可是他们走了,为什么是他们,他们才五十多岁。”蓝凯突然一阵恍惚,恍惚中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在梦中,他一下子扑到凌方仪脚下:“凌叔叔,是不是因为我三年多未回家,老天在惩罚我,老天是要让我知道应该孝顺父母。我现在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让我爸爸妈妈回来吧。叔叔,你告诉我这是个梦,这是个老天在警告我的梦。是一个梦,一个梦……” 这几天,蓝凯从理智上清楚地知道父母已经离开他,但从感情上实在不能接受父母已去的现实,他不甘心,他老是希望这不是真的,老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这只是个梦。 “小凯,叔叔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不是梦,而你要从梦里走出来。”凌方仪扶起蓝凯。 “我知道这不是梦,可我好想这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我想爸爸妈妈,我好想他们,只要他们能回来,让我做什么事都行……以前都是我不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爸爸妈妈,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啊……”蓝凯被一种撕心的绝望紧紧地箍着。 “人生在世,谁都会碰到一些伤痛的事,许多事的生……我们是……是无法阻止的,是没有选择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只有承担。小凯,你已经长大了,虽然很残酷,但你必须坚强起来。”凌方仪轻轻拍着蓝凯的背。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蓝凯抱住凌方仪哭泣着。 凌方仪心情略略宽慰了些,尽管小凯还止不住痛哭,但毕竟肯讲话了。 夜深了,凌方仪怎么也睡不着。两个小时前,他接到公司副总张池的电话,锦江的治丧班子已经搭起来了,张池自己任组长,董玉洁生前所在单位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位姓王的副院长任副组长,成员由天讯公司副总凌方仪、颜慧乐、王一龙、蒋彦,战友罗正、郑品,蓝其川的侄儿蓝昆,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组成。回到锦江还有许多事,需要小凯稚嫩的肩膀抗起来,而小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突然,凌方仪胃部一阵痉挛,痛得他一阵冷汗。他知道这几天自己饮食和情绪都不好,胃病作了。他起身喝了几口热水。 “妈妈,妈妈,爸――”套间里传出蓝凯的喊声。 凌方仪急忙推门进去,现蓝凯坐在床上,两眼直。旋即,两行眼泪从他那苍白的脸上落了下来。 凌方仪知道蓝凯是做梦。他倒了杯热水给蓝凯。 (本章完) 第5章 天道无常() 1o月8日,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蓝凯捧着父母的骨灰盒上了飞往锦江的班机。 坐在机舱里,蓝凯脑子就象是云层上方的天空,一片死寂,一片空白。 凌方仪想把骨灰盒接过去,蓝凯从海德宾馆出来一直就这么抱着,已经抱了三个多小时了。 蓝凯摇摇头。他把骨灰盒又往胸口贴了贴,似乎这样能靠老爸老妈更近些。 凌方仪心情有些沉重,小凯悲伤的情绪远远出了他的预料。天讯公司是家族企业,不管小凯愿不愿意,这副担子都必须挑起来。可是,陷在悲伤中的小凯现在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什么。就是意识到了,就是愿意接手天讯公司,管理好天讯公司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多年在外,对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要熟悉、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必须尽快让他从这种悲痛中走出来。他有些庆幸这次悼念仪式一切从简从快的安排,早点把这一页掀过去,对小凯总是好事。 昨天夜已经很深了,罗正打电话询问小凯的状况,凌方仪才知道为了取消家里的吊唁仪式,并将追悼大会和入葬仪式压缩在一天,治丧小组还生过激烈的争执。 就在确定了蓝其川夫妻骨灰于8号上午回锦江后,治丧小组召开了第二次会议,第一次会议主要是讨论了如何讣告等有关事宜和蓝其川夫妻入葬的墓地。而这次会议是商量蓝其川夫妻骨灰回锦江后的吊唁活动、追悼会和入葬仪式。 会议一开始,张池作为天讯公司临时负责人,拿出了方案。日程安排是在家里举行五天吊唁活动,13号在公司小礼堂召开追悼大会,14号举行入葬仪式。 张池是和蓝其川一年当的兵。他是江苏扬州人,城市兵总有些娇气,不如蓝其川山区出来的踏实,能吃苦,所以在进步方面总是落在蓝其川后面。他们一起到的警卫连,不到一年,蓝其川就成了他的班长,他当班长时,蓝其川是他的排长,他当排长了,蓝其川已经是连长,他当连长时,蓝其川就地转业到锦江。没有了蓝其川,他似乎有了施展的余地,一直干到副团职才转业到地方。但遗憾的是他任副团职时间太短,转业后被安置在城管局做了一名副科长,而这时的蓝其川已经在通讯器材领域渐露头角。 张池在城管局干了几年,虽说也算有点地位,出去也算个人物,但不久就现了与蓝其川的差距。特别是当他所在的那个科室的正职退休,自己没有替补成功后,心就灰了。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连正科这个台阶都没上,要想混到副局级恐怕是无望了。在机关不弄个副局级干干,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权衡再三,张池办了提前退休。到天讯公司的第一天,他对蓝其川说:“老班长,看来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他算过一笔账,当时他每月工资不到5oo元,跟着蓝其川干上三年,就能拿到他在城管局干到退休才能拿到的工资。 张池到公司后,凭着灵活的头脑和五湖四海的战友关系、朋友关系,很快就成了蓝其川的得力助手,渐渐取代了凌方仪在生产经营上的位置。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和蓝其川的关系始终越不过蓝其川和凌方仪的关系。他有一次半嘲半玩笑地对凌方仪说“我是蓝总的一只手,而你却是蓝总的半个脑袋。” 张池是在和二建的老总李广森推杯换盏时接到凌方仪电话,才知道蓝其川夫妻出事的。当时,怔了半晌方反应过来。晚上他躺在床上几乎一夜未睡,想得最多的就是天讯公司以后的格局。他打算把丧事办得隆重些,把悲伤的气氛营造得浓烈些,最好能让小凯迟些接手,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想点什么。 张池正打算按照方案进行分工,没想到郑品提出不同意见。 郑品是昨天从深圳赶过来的。儿子郑义婚礼结束后,小俩口飞到欧洲度蜜月去了,他在许都喜来登大酒店送走了前来参加儿子婚礼的战友,就赶到了深圳。他在那里的分公司经理失联了,为此他不得不把原来款待战友的打算从3天压缩到1天,只陪战友去了趟恩施大峡谷。到了深圳才知道,分公司的经理已经携款潜逃,不知去向。他还未处理完善后事,就接到张池的电话,赶紧丢下那边的事赶了过来。他是经营企业的,深知天讯公司不能长时间处于失管状态。 郑品说:“非常时期就不要套用传统的方式了。公司这边一大摊子事,当前最重要的是让小凯尽快上手。” 张池尴尬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 郑品很干脆地说:“飞机明天上午9点半到锦江,我们1o点半开追悼会,会议预计一个小时左右,结束后立即到青龙山,骨灰入土,一天全部结束。” 张池心里有些恼火,你以为你是谁啊,在天讯的一亩三分地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但他潜意识中还是有几分忌惮郑品的,把不满压在心里,语气低沉地说:“一天结束?不行!蓝总夫妻双双离世,太不幸了,这样草率对不起他们。” 郑品扫了大家一眼:“怀念在心里,不在于形式。” 张池不想改变自己的方案:“有些形式是少不了的。谁家清明节不扫墓?” 郑品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你别抬扛,你那个安排,只会让小凯沉浸在悲伤中,不管是对小凯,还是对天讯公司,都没好处。” 张池也站起来:“蓝总辛苦一生,死后不能没有点哀荣。你还是不是蓝总的战友?” 郑品反驳说:“哀荣有什么意义?把天讯公司经营好胜过一切。” 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市一院的王副院长出来打圆场:“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张池转向王副院长:“王院长,你们的意见?” 王副院长四平八稳地说:“我来的时候,请示了高院长,他的意见是凡事以你们天讯公司为主,只是董玉洁的悼词要由我们致,毕竟她是我们一院的内科主任,有些影响。” 郑品平静了一下自己:“张池,蓝兄走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凡事要看具体情况,不能感情用事。” 张池想了想说:“这事我们俩都说了不算,听听家属的吧。” 在场的家属只有两个,一个是蓝其川的侄儿蓝昆,一个是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 “我也不知道如何好,听小凯舅舅的吧。”蓝昆脸色苍黄,他毕业后就进了天讯公司,现在是供应科的科长。 “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到?”张池问。 “我奶奶中风了,家里正乱成一团。我爸说,他和我姑父争取今晚12点前到锦江。”蓝昆说。 “我同意张总的意见。我妹夫在锦江小有名气,我妹妹也是一院专家级的内科主任,都有不少亲朋好友,总要给亲朋好友一个表达哀思的机会。依我看,5天都不多。”董玉浩轻轻咳了一声说。 董玉浩和董玉洁是一对龙凤胎,董玉浩早董玉洁5分钟出生,就成了哥哥,名字比董玉洁多一撇。当年取名时,还未到而立之年的董老爷子捧着白白嫩嫩的女儿说:“冰清玉洁,就叫玉洁吧。”而还躺在床上坐月子董老太太突然获得灵感,接口说:“男孩多一点,儿子就叫玉浩吧。” 妹夫、妹妹走了,董玉浩也由最初的震惊、伤感转向务实,他想以妹夫、妹妹的社会地位和人缘,来吊唁的人一定不少,来吊唁都是带信封的,何不趁此机会多收点,这可是送上门的。所以,他希望吊唁时间长一些。 张池看了一眼郑品,意思这可是人家家里人的意见。 郑品转过身去。他可以和张池争吵,却不能对董玉洁家里人说什么。 张池转向大家,刚想进行安排,罗正开口了:“我的意见也是所有仪式一天结束。”他拍了拍想开口反驳的董玉浩,然后接着说:“战友的心情,家人的心情,我都理解。但这事还是要从蓝其川的愿望和小凯的承受能力上多考虑。蓝其川一手创建了天讯公司,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公司交给小凯,所以让小凯尽快进入角色,应该是蓝其川最想看到的。小凯这几天沉浸在悲痛中出不来,身体状况也让人担心,一闻到饭菜味道就想吐。当然,现在谁都帮不了他,只有靠时间了。但让父母的骨灰早点入土,减少一些悲伤的氛围,对他总是有益的。我想,我们应该把悲伤放在心里,把对蓝其川夫妻的怀念放在心里,帮着小凯早点走出悲伤、接手天讯是最重要的。” 罗正是转业到锦江的7个战友中最后一个转业的,也是年龄最长的,在战友中说话一直很有份量。现在是公安局的二把手。 张池见在场的几个战友都表示赞成,转向公司的副总和王院长。 负责销售供应的副总颜慧乐是罗正的小舅子,自然知道姐夫的良苦用心,说:“我同意。” 王副院长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也没意见。” 天讯公司其他两个副总王一龙、蒋彥也都点点头。 张池不好再坚持,看着蓝昆和董玉浩:“只要家属同意,我没意见。” 蓝昆说:“张总想把叔叔婶婶的葬礼办得隆重些,心意我领了。罗伯伯说的也很有道理,我看就按罗伯伯说的办吧。” 董玉浩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此时,凌方仪虽然还不知道争执的具体细节,但对结果感到欣慰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以后天讯的事会变得复杂起来。 (本章完) 第6章 天道无常 () 锦江机场出口处肃立着两排人,第一排是罗正、张池、蓝其山等蓝其川生前战友和家人,第二排是天讯公司的管理层,他们身着黑服、黑纱,上衣口袋里插着白花。 董玉洁的家人没有到机场。董老爷子听到女儿、女婿的噩耗血压骤然升高,一下子晕厥过去,家人手忙脚乱地送到医院,还好没出大事,但董老爷子由于悲伤过度,病情极不稳定,董玉洁的哥嫂留下儿子董天照应爷爷,夫妻俩陪着董老太太直接到公司参加追悼会。 两排人背后不远处停着一溜车,一字排开,每辆车的车头上都围着一圈黑纱。出口处是不允许停车的,因为是空难,机场给予了特许。 蓝凯在出口处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泪水顿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扬了一下头,逼回了涌出眼眶的泪水。 所有人都主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看到侄儿抱着的骨灰盒,蓝其山禁不住腿一软,亏了儿子和妹婿从旁边架住。他是今天凌晨3点和妹婿从四川永清县赶到锦江的。一边是弟弟、弟媳的葬礼,一边是老母亲脑梗,两重灾难压在他身上,已经几天没上床睡觉了。 蓝老太太的脑梗是1o月4号中午生的。当时蓝其山正在三河镇政府开会。三河镇是四川北部的一个小镇,是永清县比较贫困的乡镇之一,人均收入只有几百元。蓝其山调任后,依据当地的自然条件,推行了中药材的种植和加工,也歪打正着地碰上了cd一家中药厂新研制的中成药扩大生产,人均收入一下子提高了3o%,引起了县政府的兴趣,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带队来到三河镇开现场会。就在上午会议快结束时,妻子姜风霞一个电话打进来,带着哭腔说:“你快回来,妈中风了。”蓝其山也顾不上正在主持会议,向副县长打了个招呼,让镇党委副书记继续主持,自己直奔家里。他是家中的老大,当年弟弟蓝其川参军走了,妹妹蓝其溪上了大学,毕业后到了县财政局,只有他留在了家乡。父亲去世后,照顾母亲的责任就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幸亏姜风霞干过乡镇卫生院的护士长,也幸亏她退休在家,现及时,处理也得当,送到县医院经过抢救,算是保住了性命。 在送母亲到县医院的途中,蓝其山怕有不测,打了弟弟蓝其川的电话,当时弟弟说立即回家。他等到深夜,没等到弟弟,再打电话却已经关机,正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儿子蓝昆电话报了噩耗,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真是祸不单行。他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直到妻子姜风霞喊他,他才清醒过来。 第二天,他向儿子了解了出事的整个过程,脑子里曾经冒出过一个想法,就是弟弟、弟媳没上那架飞机。他记得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弟弟说立即回来的,他特地查了那架飞机起飞的时间,与他打电话的时间相差1o分钟,也就是他打电话时,按常规弟弟他们已经登机,弟弟是在飞机要起飞而未起飞前接到自己电话的。那弟弟说立即回来,是立即下飞机回来呢,还是飞机到北京后,从北京立即返回来?蓝其山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弟弟当时就下飞机往家赶,只是因为意想不到的事耽搁了,他甚至觉得弟弟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 这种侥幸的期盼一直维持到昨天中午彻底破灭。儿子小昆来电话问父亲和姑父什么时候能到锦江,在电话里说到小凯目前令人担忧的状况,也说到机场事故处理部门这次工作做得比较细,把飞机上残存的旅客行礼能收纳的都收纳起来,封存在一只只透明塑料袋里,供家属认领,小凯在里面找到了叔叔的翡翠烟盒。 蓝其山一听找到翡翠烟盒,心就彻底凉了。他知道那个翡翠烟盒是弟弟的贴身之物。 弟弟、弟媳结婚二十年纪念日时,弟弟送给弟媳一根带和田玉吊坠的项链,而弟媳送给弟弟的正是这个翡翠烟盒。据说这个翡翠烟盒是弟媳按照弟弟喜欢的雪茄烟规格特地定制的,上面嵌了一只翡翠小兔子,弟弟是属兔的。 在残存的旅客行礼中现翡翠烟盒,就意味着弟弟夫妻俩一定上了那架飞机。也就是说弟弟接到自己电话后,飞机已经收起起落架,他们已经不能再下飞机了,弟弟所说的立即回来,是指飞机到北京后。 蓝其山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打电话。如果早一点,哪怕早2o分钟,弟弟夫妻俩可能就还没有登机。 此刻,蓝其山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生命的脆弱。前几天还与弟弟通话,现在弟弟已经化成青烟。他感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死死撑在儿子的手臂上。 蓝凯也看到了伯父,他感到伯父一下子老了许多。 这时张池过来,引导蓝凯上了第一辆灰色宝马车。那是蓝其川生前用的车,最后一程,大家决定还是让他坐自己的车。 所有的人几乎都没有说话,大家默默目送蓝凯上车后,跟着上了自己的车。 车队在周围旅客的目送中,缓缓驶离了机场。 蓝凯木然望着窗外。三年多了,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他只觉得自己象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沙子,在漫无边际地飘荡着。 张池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后视镜中观察着蓝凯。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完全看不出是三年前那个桀骜不驯、一跺脚离开锦江就不回头的蓝凯了。 从现在起,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蓝凯,就要接手天讯公司了,他能撑起来吗?张池到天讯公司后才现,蓝其川不仅仅是能吃苦,头脑也很好使,而且有担当,也有气度,甚至还有很强的个人魅力,他感到,蓝其川能创下这份基业一点都不奇怪。 蓝凯以前对进天讯公司非常抵触,宁愿在北京住地下室也不愿进天讯,他会不会选择放弃管理权?现在也有许多家族企业所有权与管理权分离。 不过,蓝凯经历了父母双亡,也许从感情上、责任上愿意接手天讯公司。 可他多年在外,对公司一无所知,能力和资历都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会不会最后毁掉这份基业? 蓝凯如果接手会怎么干?是另起炉灶,还是继续用这些叔字辈的人?不管他怎么选择,以后的天讯公司就要听他的了。自己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辈,听一个毛孩子不着边际的瞎指挥,用儿子的话说,是不是也太悲摧了? 张池再次瞄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凌方仪正用纸巾试去蓝凯脸上的泪痕。他心猛地跳了一下,蓝凯从小就跟凌方仪亲,如果接手一定会更多的依靠凌方仪,自己的地位有可能还要下降。蓝其川在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是战友,还时不时的要讲些平衡,蓝凯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看来,自己要好好琢磨琢磨面临的局势。 宝马车拐了个弯,前面就是天讯公司了,张池暂时收回了自己杂乱的思绪。 亲,来个收藏鼓励哦。 (本章完) 第7章 天道无常 () 车队到天讯公司的时间是1o点零5分,离追悼会的时间还有25分钟。 天讯公司沉浸在低沉的哀乐中,小礼堂内外已经站满了人。 蓝其川夫妻俩的意外离世,让很多人更多地想起了他们在世时的好处。当然,人群中也有一些平时交往并不多的,他们大多是怀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情来的。 颜慧乐、王一龙、蓝昆忙得满头是汗。迎接来宾,安排位置,还要引导自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站在小礼堂外的人大多是自而来的,其中董玉洁生前的病人居多。有的带着一束白花,有的带着莲花灯,还有年龄大些的老人带着一摞摞纸钱,这些人都是诚心诚意前来送行的,不能待慢。 虽然小礼堂内外都是人,但大家都很安静地等待着,没有人喧哗。 蓝凯从车上下来,眼前的场景让他几乎不能自持,不由踉跄了一下,凌方仪从旁边扶住了他。 小礼堂正中摆放着蓝其川夫妻俩的遗像,周围黑纱环绕。 遗像是两张标准像,蓝其川的遗像表情严肃,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而董玉洁的遗像则两个嘴角微微上翘,温文尔雅地注视着前方,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遗像上方是一条黑底白字的横幅,上面用正楷书写着“沉痛悼念天讯公司董事长蓝其川夫妇”几个大字。旁边是两个条幅,左边是“保家卫国创建天讯艰苦奋斗成就一生事业”,右边是“救死扶伤相夫教子任劳任怨心怀三生慈念”。两条条幅形象地概括了蓝其川和董玉洁夫妻俩的一生。 遗像下方是一排万年青,两旁是花篮,鲜花以黄色和白色的菊花为主,肃穆而庄重。 蓝凯走进小礼堂,一眼看到坐在旁边的外婆和两边站着的舅舅和舅妈,泪水不由夺眶而出。他把父母的骨灰放在中间的位置,扑倒在外婆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外婆,外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董老太太一把抱住蓝凯,瞬间老泪纵横。 在场的不少人陪着落泪,罗正转身走到窗口。 良久,凌方仪过来拉起蓝凯:“小凯,追悼会要开始了。” 追悼会由凌方仪主持,张池致悼词。 悼词写得很哀伤,张池读得也很动情:“……他的一生,做到了忠孝信义……呜呼哀哉,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在他生命绚丽多彩的时候,上天把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他建的天河围场刚刚运转,他建的秦湖基地还未剪彩,天讯在他的带领下正在走向一个新的辉煌,不料就这样戛然而止,成了我们永远不可能的奢望。他的离去,是家庭的悲哀,是事业的悲哀,也是我们大家的悲哀。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相聚在这里,以这种形式怀念他、悼念他……” 追悼会中唯一不和谐的音符是两次手机铃声。 先是蓝其山的手机响起,虽然追悼会的须知上有“请关闭手机或将手机放在振动上”的提示,但他因牵挂中风的母亲,没有关机,又忘记调到振动上了。他拿出一看不是妻子的,也不是妹妹的,就急忙关了机。 紧接着张池手机又响了。他一早就开始忙,既要照顾会场,又要亲自接机,联系频繁,原想追悼会前再放在振动上,竟疏忽了。他正致着悼词,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响起,让他十分尴尬,本能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就按,也不知道按在哪个键上,反正是手机顿时没了声音。少顷,他怕手机再度响起,手伸进口袋直接关了机。 这两次手机铃声虽然在肃穆的会场显得有些突兀,好在只是瞬间。可能是这两次铃声提醒了忘记主动关闭手机或将手机放在振动上的人,后面再也没有生手机铃声的干扰。 张池致完悼词,接着是市一院的王副院长为董玉洁致悼词。他的悼词比较简单,主要是董玉洁的生平和在医院做出的贡献。他致悼词时,两个医生悄悄站到了董老太太的身后。 董老太太已经撑不住了,儿子董玉浩和媳妇刘萍在两边硬架住她。他们低声劝老人离开,但老人却固执地摇摇头,一直听完了董玉洁的悼词,才在儿子和媳妇搀扶下悲伤地离开了小礼堂。 接下来是蓝其川夫妇的入葬仪式。参加这个仪式的只有两个人的亲人、天讯公司的副总、医院的领导、蓝其川生前的战友和董玉洁生前的好友,以及蓝凯从小玩到大的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 青龙山公墓离市区不远,在城郊结合部。 蓝其川夫妇的墓地在青龙山东南面的一片松柏之中。站在墓地向南望去,视野十分开阔,在目光极尽处是一条山脉凹处,据说这样的墓地风水好。当然价格也比周围的翻了一倍。这片墓地已有一半竖起墓碑,许多墓碑上是红黑两种颜色的字,表明另一半还健在。 在萧瑟的秋风中,在低沉的哀乐声中,蓝其川夫妇的骨灰入葬。 蓝凯把父亲的翡翠烟盒放进墓中,又放了一个打火机,为母亲放了一套她喜欢的化妆品,最后把自己随身带的一张全家福放进去,那上面的父母和他都笑得很灿烂。 墓盖封好,大家鞠了最后三个躬后,6续向山下走去。 蓝凯跪在墓碑前,久久不愿起来。 凌方仪和张池上前拉起蓝凯。 罗正夫妻俩过来,颜慧音说:“孩子,坚强些。以后志斌的家就是你的家。” 冯杰走过来握住蓝凯的手:“节哀顺变。” 一起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小罗志斌、张跃然和刘文逸也走过来:“小凯,节哀。” 蓝凯擦去脸上的泪水,对凌方仪、张池及大家说:“我想单独陪父母呆会儿。” 张池理解地拍了拍蓝凯的肩膀。招呼儿子张跃然和罗志斌、冯杰他们向山下走去。 在墓盖封上的那一刻,张池心里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从部队起,蓝其川就一直在他头顶上。现在蓝其川能力强命不强,让他有一种总算在寿命上胜过蓝其川的快感。他不由脸色舒展开来,掠过一丝笑意。妻子潘云杉从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一惊,忙向周围环顾一下,还好,大家都低着头,没人注意他,赶紧让脸上又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戚容。 “爸爸、妈妈,大家都走了……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却是世界上最不好的儿子,你就这样走了,没有给我一点改过的机会……”蓝凯哽噎着说不下去,好一会才控制住自己:“爸爸,我无数次想过我们的见面,想不到那次父子决裂竟是最后一面。爸爸,我在北京创建了一个小公司,叫凯信软件开公司,是凌叔叔帮助的,我已经有8个员工,我们接的业务越来越多,现在已逐渐有一些大公司开始关注我们。爸爸,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想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就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得到你的赞赏,想着你能有一天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儿子,你真棒!’,我一直盼着这一天,一直在为这一天努力,可是这一天却再也盼不到了……爸爸,你这么早就走了,让我做给谁看……”蓝凯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墓碑前的花瓣上。 (本章完) 第8章 天道无常 () 蓝凯在墓地坐了一个下午,他脑子里只有对父母早逝的不甘和对父母的愧疚,忘记了天讯公司的存在,更想不到在这个下午,已经有人对天讯公司萌生了觊觎之心。 张池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此刻,他把快烧到手的烟蒂扔进茶几上的一次性纸杯,那是刘充下午用过的,还没有清理。 下午3点多,刘充也没打电话人就过来了。张池知道刘充面对突然出现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刘充当年在警卫连干到排长就再也上不去了,转业回了河北老家。他是蓝其川事业展起来后投奔而来的,进公司还在张弛前一年。那年,刘充说要投奔老班长时,蓝其川并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战友间的玩笑,当刘充真的带着妻儿站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捧了一只烫山芋。斟酌再三,安排到车间做了主管,后来公司不断扩大,就担任二分厂厂长。刘充倒也积极肯干,只是能力平平,为了保证二分厂的良性运转,蓝其川不得不自己多费点心。 “真是想不到啊。”张池给刘充泡了杯茶,递了根烟。 “蓝总真是太不幸。张总,你说说,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刘充把烟放在一边。 “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父死子接班,天经地义。”张池淡淡地一笑。 “小凯?他能行?”刘充不无担忧。 “行不行都是他了。”这种时候,张池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现在公司里就是你和凌方仪了,你管生产经营,应该还排在凌方仪前面吧,这种时候你要拿主意啊?” “先看看再说吧,我可不想多操心。” “要我说,小凯他就做个挂名的董事长算了,交给你打理,对大家都好。”刘充看着张池的脸色。 “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张池不置可否地笑笑。 两个人默默坐了很长时间,谁都觉得要说点什么,但谁都又觉得不便多说。后来刘充站起来要走了,张池也没留,送到门口时长叹一声说:“我们是多年的战友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担心公司交给小凯后垮了,这个公司有我们多年的心血啊。” 刘充站住,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自己不好说,我来说。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嘛。” 刘充走后,张池就一直坐在这里,已经坐了3个多小时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天讯公司将出现的各种局面。 蓝其川在没有任何安排的情况下抛下公司走了,公司必然要乱一阵,虽然管理层不会立马三刻地洗牌,但经营理念、管理方式以及副总们的权重肯定是要生变化,自己在变化中能不能成为赢家? 蓝凯会如何对待自己?就算是仍然委以重任,那也是为一个毛孩子打工。 如果能出现刘充所说的局面就好了,蓝凯甩手不管,自己全权打理……虽然那也是打工,但毕竟自己有了看上去更正的位置和话语权。 灯“拍”地亮了,妻子潘云杉站在书房门口。她用手扇扇扑面而来的烟雾,看看茶几上已经盛满烟蒂的烟缸:“你想什么呢?” 张池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别来烦我。” 潘云杉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书房,她平时是不敢打扰的,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她迟疑片刻,在张池旁边沙里坐下,试探地问:“他走了,是不是就你说了算?” 张池瞪了潘云杉一眼:“你别瞎琢磨。” “小凯什么都不懂,还要靠你们这些人吧?你在这个公司帮着蓝其川打拼了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你为了公司从没顾过家,这个家里里外外还不都靠我。他可不能亏待你。”潘云杉对此事显然已经想了很久,她似乎是被自己的话感动了,声情并茂地接着说:“你到公司的时候,他蓝其川的家业只有现在公司的这块地盘,而现在呢,新建了那么大规模的秦湖基地,还买进了6oo多亩的山地建围场,你为蓝其川的公司创造的价值不计其数,而这些年你才得到多少,也不过每年拿个三十万。这些不能被埋没了,要是小凯对不住你,我可要找他说道说道……” “你想干什么?”张池打断了潘云杉的话。 “我没想干什么,只是……说说。”潘云杉愣了一下,她看张池脸色不善,声音立即低了几度,但还是不甘地继续说:“你为公司做了那么多,你不好说我帮你说。” “你知道什么?公司副总又不只我一个。”张池说。 “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听说小凯跟凌方仪走得很近,你要当心点。凌方仪这个人不简单噢,老的在的时候,跟老的跟得紧,现在老的走了,又跟小的套近呼。你看这次老的走了,人家立马连夜到北京,在小凯最悲痛的时候去安慰他,去联络感情,你说小凯能不感谢他,将来能不重用他,你怎么就不能学学……” “你有完没完?”张池再次打断了潘云杉。 “你就会冲老婆火,窝里横。这个世上,谁最关心你,谁最心疼你,谁最真心实意地帮你,是我,你老婆。”潘云杉站起来,想想又坐下:“我跟你说,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儿子想想,跃然毕业后,一直没有个象样的工作,说起来是天翼的总经理助理,其实就是个小跟班的,要跟也要跟大的,在那二十来人的小公司能有多大出息。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公司里给他找个好位置,要有点权力的,但责任不能太大的,一年能有个二十来万就行了。现在,小凯不能不靠你,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即使你将来退下来,儿子也不用愁了。将来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孙子,咱们俩就天伦之乐了。”潘云杉越说越高兴。 “不着调。我这个时候把儿子塞进去,人家会怎么看?”张池翻了老婆一眼。 “你管人家怎么看,实惠是真的。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不给我把儿子安排好,我跟你没完。”潘云杉说完,站起来把窗子打开,扭身出去了。 张池看着老婆出去,又点起一支香烟。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给儿子在公司里安排个职务,一则是蓝其川正与小凯僵持着,自己把儿子塞进去,蓝其川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舒服。二是跃然心高气傲,却又能力上实在太差,一般的工作不想干,重要的工作交给他连自己都不放心,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与蓝其川多年的情份就没了。他想让儿子在外面历练一番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蓝其川提出来。现在情况生了巨变,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巨变中掌握主动权。 他不由想到凌方仪。凌方仪一直是他心里的竞争对手。凌方仪管财务,谁都知道这个岗位上的都是老板的心腹,不要说私营企业,就是国营企业也是信得过的人干的。凌方仪是从蓝其川创业就开始跟着的,这是他张池无法比的,虽然他到天讯后,凭着自己的智慧和才干,渐渐取代了凌方仪在生产经营上的位置,但却始终未取代凌方仪在蓝其川心里的位置。这场变故后,如果越不到凌方仪前面,那他在公司的实际地位就很可能还不如蓝其川在的时候。 一个想法从张池心底突然冒出来:“从天讯剥离一块,成立自己的公司。” 其实,自从得知蓝其川夫妻出事,张池的潜意识一直在鼓励着他朝这个方向想,他硬是压抑着,不敢想,他怕这个想法会让自己疯狂。可是这个想法却不断膨胀,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破茧而出。 张池想到一个关于褚时健的段子。褚时健是红塔集团的老总,因贪污而进了高墙。人们说国家给了褚时健2只鸡蛋,褚时健把它们蜉成小鸡,小鸡长大生蛋,蛋又蜉成小鸡,如此周而复始,最后成了一个上规模的养鸡场。有一天,褚时健来到养鸡场,随手拿了2只鸡蛋放进自己的口袋,于是犯了贪污罪,进了监狱。这个段子的大意是同情褚时健,认为国家给褚时健的待遇与他所做的贡献不对等。 张池想,天讯公司能有今天自己也付出不少,剥离一块应该就象褚时健拿两只鸡蛋。与理虽不合,其情却可恕。 怎样才能顺利的剥离一块?最好的方法就是蓝凯挂董事长的名,而自己行掌管天讯公司之实,慢慢地、一块一块地、不动声色地拆下天讯公司的砖,建起自己的房。可是蓝凯能让出总经理的位置吗?刘充倒是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张池从沙上站起来,慢慢踱到书架前站住,《尼罗河的惨案》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眼睛迅跳了过去。这是一个为了谋取财产而生在尼罗河游轮上的故事,当游轮结束行程靠岸时,四条生命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此刻的心境不想触及这类不祥的故事。 张池离开书架,从书房慢慢踱到阳台,秋风带来阵阵凉意,他抬头看看天空,天已黑透,天幕上闪烁着点点星光。小时候听老人讲,天上一颗星,地下一颗丁,哪颗星星是自己呢?谁都是百年,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最亮的那一颗呢? (本章完) 第9章 天道无常 () 天空阴沉沉的,青龙山公墓几乎没有人。 蓝凯一夜似睡非睡,早上醒来,觉得父母在墓地一定很寂寞,不由自主地又来到墓地。 落叶飘到他肩上、头上,他悲伤地追忆着往事。 有一次他在家做飞机模型,有一个小插环没有了,他到处找没找到,无意中现妈妈放在梳妆台上的项链,那吊坠上有一个环可以摘下来做替代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扳了下来。飞机模型的问题解决了,后来还获得了一个动手能力二等奖,可妈妈的项链残缺了,原来的吊坠是两个扁平空心心型环、加上一片绿叶和一个象征花的圆环组成,现在那个象征花的圆环被他挪做他用,中间就显得空空的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这是妈妈过3o岁生日时,爸爸送妈妈的礼物,是妈妈最喜欢的一根项链。 他想再找个东西补上去,就偷偷在妈妈抽屉里翻,翻来翻去,找到了妈妈一直没带过的一个花型小吊坠,花上有点碎钻,他把花型小吊坠放在项链的吊坠上比划一番,觉得加在一起挺好看的。怎么加上去他又费了一翻周折,最后在一个饰加工点花了一百块钱焊了上去。后来妈妈现了,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夸他有艺术天赋。妈妈对爸爸隐瞒了破坏过程,爸爸居然也说创意不错。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是没等他尽一点孝心就离开了人世。 爸爸是他小时候既崇拜又畏惧的人,也是他长大后最抵触的人。 在他的记忆中,爸爸对自己要求一直很严。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从不允许自己睡懒觉。初中升高中那会儿,入学前有二周的军训,那年天气特别热,很多同学让家长写个条子就不去了,他也想这样,但爸爸就是不许妈妈写,那个夏天,他几乎脱了一层皮。渐渐的,他对爸爸的不满展成暗中的对抗。在上大学后,与爸爸的对抗展到顶峰,最终在就业问题上爆。 蓝凯回想着与爸爸相处的日子,真是太少了。连最后与爸爸的那场决裂性的争吵也成了永不再来的珍贵回忆。 …… 两双脚出现在蓝凯面前,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抬起头:“凌叔叔,哥?” 蓝昆起床后现蓝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昨天叔叔婶婶下葬后,他担心蓝凯悲伤过度,就住在了颐和家园。他到天讯公司后,虽然叔叔婶婶在家里给了他一个房间,但他经常以上班方便为由住在公司的宿舍里。昨天他一直听着蓝凯房间的动静,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小凯,我知道你想多陪陪父母。可你想过没有,你父亲留下的公司正等着你。”凌方仪在蓝凯身边坐下。 “凌叔叔,我从来没有陪过爸爸妈妈。”泪水又涌上蓝凯的眼眶。 “小凯,到目前为止,我敢说你对你父亲的公司是一无所知。叔叔我有很多事要交待给你,你这种状态是不行的。”凌方仪沉默一会儿说。 “凌叔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在这儿陪着爸妈,他们有我这样的儿子真是太不幸了。” “小凯,尽快投入公司的工作吧,这样感觉也会好一些。” “不,我爸妈在这里会寂寞的。” 面对蓝凯的固执,凌方仪又心痛又无奈,他长长叹一口气,转身凝视着蓝其川的墓碑。这几天,他心情压抑到极点,两张机票,把蓝其川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肠子都悔青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凯接好班,实现蓝其川的愿望。他也作好了不遗余力的准备,可难的是这第一步,如何让小凯从父母离世的痛苦中振作起来。 凌方仪的手机响了,是蒋彦的,他接起来:“蒋总,什么事?” 蒋彦在电话里说:“你在哪?应聘的4个人来了。” “你先带他们在公司里转转,我马上就来。”凌方仪说。公司要招聘2名技术人员,这还是蓝其川在世时定下来的,长假前就了面试通知,定在长假上班后的第二天。 凌方仪走后,蓝凯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蓝昆想跟他说点什么,可他不接话,蓝昆说了几句后就卡住了,只好默默地陪着他。 蓝昆比蓝凯大2岁,堂兄弟之间感情很好。小时候,蓝凯放暑假没人带,就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看,蓝昆就一天到晚带着蓝凯疯玩,什么掏麻雀、捕蜻蜓、捉螃蟹、摸虾,什么都干,渴了不管是谁家,用瓢舀起缸里的水就喝,不到饭点饿了,摘个西红柿、茄子在身上擦擦就吃,蓝凯一到放假就闹着回老家,老家没有拘束,在家里妈妈什么饭前洗手、早晚刷牙、进门换鞋,在老家谁都不强求他。 天阴得很沉,风刮着落叶在墓碑间穿过,瑟瑟之声使墓地更加冷寂。 蓝昆担心蓝凯受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下午,蓝凯还是不愿意离开墓地,蓝昆劝不动,只好无可奈何地守着。 这时罗志斌、张跃然和刘文逸3个人来了。3 个人高矮成等差状态,罗志斌最高,1米85,身材匀称,很有些仪仗队员的样子。张跃然比罗志斌矮几公分,皮肤白皙,五官线条柔和。刘文逸比张跃然又矮了几公分,浓眉大眼,皮肤略黑。 他们都是在部队大院一起长大的。七十年代末,部队为了解决家属安置和小孩上学问题,在锦江市区盖了三栋宿舍楼,当时还在部队的罗正、蓝其川、凌方仪、张池、郑品、刘充等都6续入住过,父辈接触多,孩子也就玩在一起,长大后虽然各奔东西,但时常也会在一起聚聚。其中罗志斌最大,今年二十九岁了,张跃然最小,今年二十六岁。 罗志斌大学毕业时正赶上公安厅招调干生,在父亲的积极主张下,顺理成章地穿上了警服。集训结束后,分到了许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他原本打算今天上午回许都的,知道蓝凯在青龙山陪父母,就把时间推迟到了晚上,约了张跃然和刘文逸过来。 蓝昆顿觉自己的担子轻了许多:“你们快来帮我劝劝。” 罗志斌在蓝凯身边坐下:“小凯,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了,我晚上要回许都,就一起在这里坐坐。” 刘文逸接着说:“小凯,你回锦江好,以后我们可以常见面了。在哪儿不是报效祖国。” 张跃然感慨地说:“就是锦江展空间太小了。你看我,名牌大学毕业,现在还不是整天忙销售汽车,说起来是经理助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他嗓音有点沙,是小时候割扁桃体留下的后遗症。 蓝凯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处出神。 刘文逸将一个个小石子在地上排成一个方块,然后又一脚踢开:“郑义真他妈不仗义,这个时候还度什么蜜月。” “他们跟团出去的,怎么可能中途回来。”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小中,罗志斌因为在许都工作,与郑义联系最多。 “你们还记的郑义小时候吗?从小就喜欢枪,那个时候一天到晚拿着把木头枪,没事在院子里转。有一次在学校里看见一个高年级的同学玩bb机,他特想要,就拿手枪顶着人家,要人家交出来,那个高年级的也够熊的,真的交出来了,后来又去告老师,结果老账新账一起算,差点被劳教。”刘文逸说。 “可人家现在靠着老子混得不错了,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了,欧州度个蜜月也是顶级豪华版的。”张跃然拾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子,扔下山。 “拼爹的时代不拼白不拼。”刘文逸说。 大家都有父母,唯独我没有了,凭什么?蓝凯此刻心里除了悲伤,还有不平、不甘。他默默起身离开大家,走到一颗松树下。 下午四点多,凌方仪来了。 罗志斌知道凌方仪有话跟蓝凯说,站了起来。临走和蓝凯拥抱了一下:“小凯,振作起来。” 大家走后,凌方仪在蓝凯对面坐下:“小凯,明天到公司上班吧。” 蓝凯摇摇头。 凌方仪问:“你还想等多久?” 蓝凯抬起失神的眼睛:“我不知道。” 凌方仪沉默了一会:“小凯,你父母如果地下有知,他们最希望你现在干什么?” 蓝凯没有回答。 凌方仪接着说:“他们希望你守在墓地吗?希望你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吗?希望你以这样的方式孝顺他们吗?你这种样子,只会让你父母心痛,让你父母失望。” 蓝凯拿起飘落在身上的一片树叶,他想,树叶可以明年再芽,人为什么就不能有第二次生命。 凌方仪停顿一下又说:“他们去了,他们是在不可抗拒的灾难中去的。你爸爸一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在尽心尽力地履行着他的责任,都在为你的未来谋划着,而你现在却因为内心的痛苦,无视自己面临的责任。” 蓝凯的眼睛落在墓碑上,他想到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大爱无情”,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无视父亲的大爱,甚至于抵触。 凌方仪拿掉蓝凯手中的那片落叶:“小凯,叔叔知道你为以前的事内疚,为没有机会与父亲和解而遗憾,为今后再也不能陪伴父母而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你即使再伤心,也扶不起黄泉之下的父母,这是必须正视的现实。” 蓝凯又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 凌方仪缓和了一下语气:“小凯,人生是短暂的,长不过百年,他们只是走得早了一点。在历史长河中,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一个时点,一个一个时点连接起来,就是历史,就是展。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这个时点的事,就无悔于来世上走一回。现在你的父母完成了他们的时点,把下面的事交给了你,你没有理由不振作起来,完成你这个时点上的事业。” “凌叔叔,这些道理我都懂,可在感情上我放不下,我对不起他们。”蓝凯抬头看了看天,把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 “小凯,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你现在想的是再也没有机会在老爸面前证明自己了,再也没有机会表现自己的孝心了,再也没有机会做一个好儿子了,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你自己考虑的,你不觉得太自私吗?你现在应该站在父母的立场上考虑,考虑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你明白吗?”凌方仪语重心长。 “我是在努力向这个方向想,可我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涌出蓝凯的眼眶。 “明天到公司吧。这是你爸爸对你的期望。”凌方仪站起来。 “可我不行,我干不了。”蓝凯痛苦地说。 “小凯,你能行。” “我不想干。” “你必须干。” “凌叔叔,你别逼我。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你——”凌方仪有些痛心地说:“小凯,你该清醒点了。很多事在等着你……” “凌叔叔你别说了,我心里乱透了。我就想一个人呆着。”蓝凯打断了凌方仪的话。 凌方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回过头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小凯。别让你爸爸失望,别让叔叔我失望。” 天渐渐暗下来,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蓝凯任凭雨水淋着,他此刻就想折磨自己,只有这样他痛苦的心才能麻木些。 突然,一个想法在蓝凯心中升起,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到些许缓解。 蓝凯正沿着自己的想法思考着,一把雨伞撑在他的头上,来的是罗正。 (本章完) 第10章 多事之秋 () 天讯公司座落在离市商业中心不远的解放路上,就像是商业中心边缘一个分界性地标,它的南面是锦江市繁华的商业区,高楼林立,广告遍地。而北面却是灰头土面的企业、公司和学校,建筑也大都是有些年代的。 能在靠近商业中心的地区占地18亩,天讯公司算是解放路上屈一指的企业。前些年,不时有扩大商业圈的消息传出来,着实让一些经营房地产的人眼馋了一阵。然而,随着商业圈向南扩展的消息的不断传出,这一两年就冷了下来。 公司办公楼是栋有些年代的四层小楼,清一色的灰砖建筑,是8o年代在国营企业里经常可以见到的那种办公楼。9o年代中后期,蓝其川接手后,只在内部略加修整,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质朴。现在,一楼主要是对外的科室,象供应科、销售科、财务科等都在一楼,方便用户和协作单位来公司办事;二楼是内部管理的一些科室,象人事科、企划科、技术科、后勤部等都在二楼;三楼则是蓝其川的老总室和5个副总室,外加办公室;四楼主要是一大、二小3个会议室。大的用来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小的基本上是用于接待客户。 三楼以楼梯为中心,东西各有五间办公室,凌方仪的办公室在三楼东边的第四间。他东面三间是蓝其川的办公室,里面分成三部分,紧靠凌方仪办公室的是小会议室,穿过小会议室是蓝其川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是蓝其川休息室。他的西面是张池的办公室。楼梯西边依次是公司办公室、资料室和王一龙、颜慧乐和蒋彥三个副总的办公室。 凌方仪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资料。昨天他和罗正把蓝凯送回家后,就开始思考如何让蓝凯尽快熟悉公司。他决定分三步进行,第一步是先让蓝凯熟悉公司财产,报表固然需要看,但还要与实物一一对上,这样才能心中有数;第二步是熟悉市场和客户,蓝凯要作出正确的决策,必须了解通讯行业的市场,了解上游、下游的客户;第三步是熟悉生产流程,这里面东西太多,要精很难,只有先总体有个把握,然后循序渐进。 凌方仪列出资产大类,准备蓝凯上班后一类一类的过一遍,突然蓝昆满脸是汗的一头扎进来。 “凌总,小凯……小凯走了。”蓝昆今天早上起床后,想到凌总说让小凯休息一天,就自己吃了早饭到公司上班了。大约9点多,接到住家保姆唐云兰的电话,说蓝凯可能离家出走了。他急忙丢下手上的事赶回家,看到了蓝凯放在书桌上的字条: 凌叔叔、哥:我2个月后会自己回来的,不要找我。 小凯 “什么时候走的?”凌方仪急忙抓过手机,调蓝凯的手机号码。 “不知道,他没带手机。”蓝昆说。 “你去火车站,我去机场。”凌方仪起身拿车钥匙,边走边说。 “要不要多派几个人?”蓝昆小跑几步跟上凌方仪。 “先不要声张。”说话间凌方仪已经到了楼下,他拉开车门,迟疑了一下说。 蓝昆赶紧上了自己的车,一踩油门,向火车站驶去。 车站、机场都没找到蓝凯,凌方仪和蓝昆又去了汽车站,还是没有。 消息很快就在公司传开,各种议论纷沓而至。 有说蓝凯不敢接手公司的,有说蓝凯伤心过度出去疗伤的,还有的说蓝凯就是出去游玩散心了。有些人甚至还不无讥讽地说,看看,这就是富二代。很多的人想到蓝其川十几年创业的艰辛,出一声声长长的叹息。 临下班时,罗正来到天讯公司,推门就问:“怎么回事?昨天送他回家不是好好的吗?” 凌方仪起身给罗正倒了杯水,把蓝凯留下的字条递给罗正,长长叹了口气。这个下午他打了无数电话,蓝凯的同学朋友、包括北京的公司都打了,想看看有谁能知道点蛛丝马迹,然而大家都很是茫然,就连蓝凯最要好的罗志斌、冯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说罗正来了,张驰也过来了。他任何时候都是头一丝不乱,衣服一尘不染。天生一副小生的模样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 “你们怎么个打算?”罗正问。刚听到蓝凯离家出走的消息时,他第一想法是把蓝凯追回来,可看到蓝凯留下的字条他愁了,什么信息都没有,往哪儿追? “这小子也太没责任心了,竟丢下公司不管不问。”张池似乎很生气,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一阵高兴。 “要找,问题是怎么找?”凌方仪面上平静,内心很是焦灼,不知道人去哪里,不知道去做什么,若大个中国,无异是大海捞针。可是坐等蓝凯自己回来,又实在不放心。 “没有线索很难。”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罗正已经把公安找人的办法都想了一遍,没有好办法。当然,可以象寻找失踪儿童一样拿着照片满街打听,但那么多失踪儿童,又有几个是靠拿着照片满街打听找到的。 “我看,多派些人去找。”张池一副着急的样子。 “不是人多少的问题,要有个方向或线索。”凌方仪闷头抽了阵烟说。 漫无边际的去找显然不是办法,再说,二个月象是要处理件什么事,即使找到了,事情未处理完,也不一定能拉回来。罗正凝神想了一会儿,对凌方仪说:“你了解小凯,这几天先分析分析他的去向吧。重要的是要知道人在哪儿,他要干什么。” 张池接着罗正的话说:“对,对,要心里有数才放心。凌总,你手上的事多,如果忙不过来就交我办。” 罗正此刻不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蓝凯未回来之前,天讯公司谁主事。 罗正刚转业到公安局时,是最后一把手兼政治部主任,分管人事有5、6年,对干部配备中的一些微妙心理深有体会。比如,人可以接受外面调来的人当领导,却不愿接受身边的人升任领导,可以接受不相干的人当领导,却不愿接受同学、战友或一起进单位的人当领导。他对这种现象思考了很久,结论是人的自尊心、或虚荣心是在比较中失衡的,所以当面对不具备比较条件的人获得升职或荣誉时容易坦然,而面对具备比较条件的人时,由于有了相形见绌,则不容易接受了。还有一种现象,他已经懒得去思考了,就是一个部门职位相近的人最难相处。部队也好,机关也好,一个部门正副手之间天生就有一种复杂的防范心里,很少有能尿到一个壶里的,这中间有权力的无限魔力,也有面子在作崇。他有时候想,为什么要正副手,就一个正手不行吗?至少可以减少内耗。但他无权干涉干部制度,只能是在配备时尽量考虑周全些。 对天讯公司目前的局面,他很想说谁负责一下吧,就两个月。 可是让谁呢?张池有能力、生性张扬,而凌方仪聪慧知性,性格内敛,这两个人作为蓝其川的左膀右臂,是很得当的,但要让一个人服从另一个人怕是有些难度。他望着两个人陷入沉思。 其实,凌方仪和张池也想到这个问题。 凌方仪觉得谁负责都行。自己分管财务,只要把好这一关,公司就出不了大问题。至于生产经营管理等等,也是张池的强项,自己配合好也就是了。 张池此刻却很希望罗正能说句“先由张池负责吧”。罗正在锦江战友间算是大哥,他话至少能为将来刘充所说的局面做些铺垫。 “小凯回来之前,你们合力管好公司吧,反正也就两个来月。如有犹豫不决的事,我、张一平、刘充,我们几个在锦江的战友一起商量。你俩看呢?”罗正沉思一阵,觉得与其明确一人主事把关系搞得微妙起来,还不如维持现状。 “没问题。”张池嘴上很干脆,心里略有些失望。 三个战友又抽了一阵子烟,办公室里烟雾开始呛人时,凌方仪打开了窗子。 (本章完) 第11章 多事之秋 () 这天晚上,凌方仪失眠了。 以他对蓝凯的了解,他觉得蓝凯伤心过度出去疗伤的可能性最大,可会去哪里?山川江湖?僻静村野?同学或好朋友那里?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起父亲或母亲的某件未了心愿?去为父母了却心愿去了。 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感到自己对不起父母,到一个地方、或用一种什么方式弥补自己心中的亏欠。 …… 凌方仪想着蓝凯离家出走的各种原由,想了大半夜,一点头绪也没有,心里不由一声长叹,自己当初如果不多事该多好。 凌方仪这些日子尽量不去想在许都喜来登楼顶茶座与蓝其川的那次长谈,而此刻却是挥都挥不去。 那日从恩施大峡谷回来后,凌方仪约蓝其川来到喜来登的楼顶茶座。在郑义的婚宴上,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蓝其川内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想,三年多了,蓝其川不管多气儿子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此次来还是很想借此机会看上儿子一眼的。思虑再三,悄悄为蓝其川夫妻定了1o月4号去北京的机票。 两人选了个坐北朝南的位置,将夜色中的许都一览无余。 蓝其川沉默着,象是在看夜色。 凌方仪转着茶杯说:“恩施大峡谷还不错,值得一看。” 蓝其川没情没绪的应了一句:“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去。” 其实恩施大峡谷离锦江也不算远,半天的车程,但12个人中,却有9个人没有去过,应了那句门口的景致最容易忽略的老话。正因为是在省内,正因为觉得随时可以去,反而一直未去。就象北京的八达岭长城,每天人头攒动,但真正的北京人倒有许多一次都没去过。 “你身体还好吧?”凌方仪关切地问。 “感冒快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真他妈见鬼了。”蓝其川长长叹了口气,儿子不来参加婚礼,十有八九是在躲避自己,这让他觉得感冒更加重了。 楼顶茶座人不多,除了几个老外,还有三对年轻人。三对年轻人正是卿卿我我的季节,浑身散着不羁的热情。 “蓝兄,还生小凯的气?”凌方仪停止了转茶杯。 “能不生气吗?看来是逼不回来了。”蓝其川身子向后一靠。 “对小凯,用经济制裁的办法,这成功率本来就不高。”凌方仪笑了笑。 “想不到这小子比我还犟。”蓝其川看着下面的人流车流。 “别逼了。就算小凯进了天讯,如果他心不甘情不愿,他能干好吗?就算责任使然,干好了,他能快乐吗?”凌方仪劝道。 “如果他能当成自己的事业,就能找到快乐。”蓝其川看了一眼凌方仪。 “不错,前提是他当成自己的事业。在他还不能当成自己的事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让他多看看,多闯闯?” “那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已经预测到,为什么不避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蓝其川想遍地开花的电脑公司能干出什么名堂。 “一次恋爱就成功的婚姻最容易破裂,因为没有经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有诱惑,没有经历过的人免疫力差。有些浪费是必须的,给小凯点时间。”凌方仪将方糖放入杯中,慢慢搅动着。 “时间不等人,我今年已经55了,小凯没有十年八年的历练,怎么挑起天讯这副担子。就怕他自己走不了多远,还把这边的事给耽误了。” “小凯独自在外创业不也是一种历练。” “你别往他脸上贴金了,他那也叫创业?高兴干就干,不高兴就把业务丢下,玩什么野长城、卡拉ok,拓展游戏,太随心所欲了。”蓝其川一声长叹。他现在经常看一些关于子女培养教育方面的文章,看到那些社会专家、教育专家大谈这些年来的独生子女问题、教育失误问题,心里常常感叹,早他妈干什么了,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不明白了,小凯他有这么好的条件,还自己创业,比那些就知道挥霍老爸钱的孩子强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妥协一点。” “他也挥霍过,上大学、研究生时钱花得少了?花天酒地,出入高档会所。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走吧,路是他自己选择的,自己负责。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蓝其川坚持自己的想法,再在这个焦点上争论下去没有意义。凌方仪换了个角度说:“路虽然是小凯自己选的,但赢家却是你,而且你是双赢。” “双赢?怎么个双赢?”蓝其川不解地看着凌方仪。 “小凯如果真的走不远,就会心甘情愿地进入天讯,你是赢家;如果走远了,创下自己的公司,那将来也会成为天讯公司的一部分,说不定还可以推动天讯公司向集团展,你还是赢家。你说,你这不是双赢吗?”凌方仪觉得小凯创业已成定局,只有从父子一体展的思路上去撬动蓝其川了。 “这?”蓝其川一愣,长期以来,他的思路一直是在想尽办法逼儿子回来的一条道上。 “你都双赢了,就大度点吧。”凌方仪微微一笑。 “什么双赢?你就给我下套吧。”蓝其川明白了凌方仪的意图。 “蓝兄,国庆长假还有几天,去北京看看小凯吧。”凌方仪知道想短时间说服蓝其川也难,索性直奔主题。 “当老子的向儿子投降?亏你想得出来。”蓝其川愕然。 “父子之间没有胜负。”凌方仪意味深长。 蓝其川一时语塞,他郁闷地拿起桌上的翡翠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点起,深深吸了一口。 “小凯的公司刚刚起步,需要你的指点。”凌方仪把烟缸向蓝其川面前送了送:“放下父亲的架子,与小凯平起平坐地谈谈。以他对未来的规划为中心,你可以作为投资方进入,帮他搭个起点高一点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长袖也好、短袖也罢,你任他舞,我想即使他失败了,他也经历了,这没什么坏处。只有在你还年富力强的情况下,你才能有机会帮他在失败中站起来,并越走越稳。蓝兄,毕竟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 “早知道你今天还是为小凯说话,我就不来了。”凌方仪关于双羸的话确实让蓝其川换了一个角度看待儿子的创业,可要想让他就这样认可儿子,他还做不到。 “小凯他没有错。”凌方仪品着咖啡。 “那是我错?扯淡。”蓝其川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负气又有些伤感。 凌方仪把蓝其川的翡翠烟盒竖起来说:“我说烟盒上有一只翡翠小兔,你说烟盒上有纪念日,都没错,角度不同而已。” 蓝其川苦笑一下:“你就诡辩吧。” 凌方仪长叹一声:“说心里话,以对你固执个性的了解,我深怕你误了小凯,将来老了,坐在小院的晚霞中后悔。” “危言耸听。” “不是危言耸听。你们父子俩老僵着,不管从家庭看,还是从各自的事业看,对谁都不利。你就放下做父亲的架子,趁假日去一趟。” “不可能。他就是回家,我还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他进这个家门。” “你不让步,小凯他怎么敢回来?。” “干脆把小凯给你吧,反正他跟你也比跟我亲。” “别这么言不由衷了。到北京的,明天中午12:45。”凌方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张机票。 “凌方仪,你也太自作主张了。”蓝其川看了一眼,不由恼火地喊起来。 “蓝兄,自打部队起,我就把你当作兄长。可人生苦短,我们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在这种不愉快的僵持中耗掉值吗?”凌方仪说。 蓝其川心里微微一震,这是肺腑之言。可就是放弃逼儿子进天讯的打算,也不能放下父亲的尊严,就是对儿子的肆意妄为没办法了,也不能主动妥协,父亲总是父亲啊。他的目光纠结地落在远处。 许都的亮光工程这几年搞得不错,尽管有人质疑其必要性,但至少现在从喜来登大酒店楼顶看过去,增加了可看性。但蓝其川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凌方仪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你总不能让我退掉吧?”凌方仪见蓝其川一直沉默不语,知道他过不了自己的心坎。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蓝其川白了凌方仪一眼。 “去吧,一家子团聚几天,就什么都过去了。”凌方仪劝道。 “不行,这样一来,那臭小子就得意了。”蓝其川摇摇头。 “得意的是你儿子。你就这点承受力?这可不是你的胸怀。再说,就是为了董玉洁你也应该去一趟。她为了照顾你的感受一直没有去看望儿子,这次来许都想见上儿子一面,谁知小凯又没来,你也要顾及一下她思念儿子的心情。”凌方仪把桌上的机票向蓝其川面前推了推。 蓝其川心里乱糟糟的。他明白凌方仪的好意,但又不满意他不征求自己意见就随意安排。 “别想那么多了。就算陪董玉洁到北京玩玩,顺便看看小凯。到北京后你实在不想见也可以不见嘛,就当成全一下母子俩。”凌方仪拿起水瓶给蓝其川的茶杯加满。 “你让我想想。”蓝其川又点起一支雪茄。 “你还真打算让我退票?”凌方仪见蓝其川还是下不了决心,想激激他,做出要将机票放进上衣口袋的样子。蓝其川没有反应,凌方仪只好真的把票放进了上衣口袋。 大约1o点,俩人离开楼顶茶座。快到房间时,蓝其川伸出手:“行了,给我吧。” 想不到两张机票把蓝其川夫妇送上不归路。凌方仪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眼睛一阵热辣。痛苦、懊悔、又回天无力,几种情绪轮番折磨着他。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好像停在自己家门口。 是小凯回来了?凌方仪从床上跳起来。 凌思思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本章完) 第12章 多事之秋 () 蓝其川夫妻的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两旁分别是一个精致的烟盒和一条未开封的丝巾。 凌思思静静地立在墓前。她得知噩耗就定机票回国,但还是晚了几天。 凌思思长着一张清秀大气的脸,眼睛细长,眉弯如月,鼻梁不高,嘴唇轮廓清晰,嘴角微微上挑,简单而素净的着装衬托着她身上那种特有的纯静。只是此刻,风吹着她的长,吹着她疲惫脸上挂着的泪痕,显得孤清凄楚。 烟盒和丝巾是去年学校放假,她准备回国时给她的蓝伯伯和董姨买的礼物,后来因同学约着到美国西部旅游,就取消了回国。她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一年,只能奉在墓前了。 往事,想珍藏的、想忘记的此刻一起挤进凌思思的脑海里。 她从记事起,生活中就有了蓝伯伯、董姨,以及大她一岁的蓝凯。两家在部队时住一个家属大院,老爸再次回到锦江帮助蓝其川创业,两家又住在一个小区,后来蓝伯伯说要改善住房,在锦江闹中取静的颐和家园买了两套被大家称之为独栋别墅的住宅,两家还是住在一起。 她记得有一次放学碰到董姨,董姨说:“思思,董姨今天买的鸡翅,你到董姨家吃饭吧。”她说:“老到董姨家吃饭,妈妈会骂的。”董姨说:“没关系,你在家里吃一半,留一半肚子到董姨家吃,董姨给你留着。”她真的在家吃了一半就把饭碗一推说饱了,妈妈觉得不对劲,说:“思思,今天吃过饭就写作业,不许出去玩了。”她一听就喊起来:“不行,董姨还给我留着鸡翅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老爸在旁边笑起来,说:“思思,你怎么能狡猾过你妈妈。”她抱住老爸亲了一下说:“还是爸爸好。爸爸,我去了,董姨的鸡翅太好吃了。”说着朝妈妈做了个鬼脸。 她在董姨家吃着正香,爸爸妈妈过来了。董姨不知道她在家里已经招供,以为是碰上的,还给她打掩护说:“噢,我刚才看到思思在院里玩,喊她来吃的。”妈妈笑起来,说:“早就招供了。”她解释说:“是妈妈骗的。”正好蓝伯伯进家门,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说:“这么爱吃你董姨做的饭,长大后就到我们家来吧。”她当时小没有听懂蓝伯伯话的意思,立即响亮地回答:“我现在就到你们家。”当时大人们全都笑了,董姨把她抱在怀里说:“好,就现在。先给董姨做女儿。” 到初中时,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蓝伯伯“长大到我们家的意思”,她喜欢小凯,也喜欢那个家,她有时偷偷观察小凯,好象看不出他对她有什么特别,心里就有些失落。她考大学时,小凯已经是南京东南大学大一的学生,她下决心也要考到南京去,那一年她过春节都没有玩,把自己埋在题海里扬帆苦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不仅考上了南京的大学,还进了著名的南大。通知来的时候,正值小凯在家过暑假,她拿着通知书就往小凯家跑。 在南京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开学小凯会把她送到学校,回家小凯也会主动问问她是否同行。平时小凯有活动会打个电话给她,问她去不去,她也有时会约小凯出来散步。每个学期两个人都会见上十来次。他的同学知道她是他的妹妹,她的同学知道他是她的哥哥,但是两个人就象干柴未遇火源,怎么也燃烧不起来。 有一次,她的好友范玉君问她:“你这哥哥是什么哥哥?”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心里有些抱怨大人,小时候你们说的到底还算不算数,但嘴里却说不出来,毕竟大了,不能象小时候那样口无遮拦。 在范玉君的建议下,她决定试探一下小凯的心意,如果他心里有她,她就算名花有主了。 机会很快来了,余秋雨周六在南京浦口大学城举办讲座,两个人约好一起去听,他们俩都不是学中文的,却都喜欢余秋雨的作品。俩人约好下午1点半在会堂大门口碰面。 范玉君为她设计的试探办法也很简单,在现在看来甚至有点小儿科,就是到时谎称生病了,小凯一定会赶到宿舍看她,等小凯来看她时,由范玉君和同宿舍的同学借机试探,她们甚至还想出了一个三步曲,什么以病试情、设置情敌、旁敲侧击等等。 那天上午,她被辅导员叫着一起去教务处补报英语六级。因学校报名系统出现问题,她英语六级没报上,只好求助辅导员,看看能不能补报,毕竟校内截止而校外还没截止。正走在路上,小凯电话进来了,她赶紧装出浑身无力的样子说自己得了重感冒了,身上寒,去不了了。小凯听了后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她想小凯一定是向这边赶了。 补报完英语六级,她赶紧回宿舍躺在床上装病,范玉君也把同学们安排好,就等着小凯的到来。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小凯不仅当天没来看她,第二天也没来,而且也没再来电话,这让她心里冷透了。直到一周以后,她打个电话过去,他才问她感冒好了没有,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话非常客气,最后还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关心。”其实当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只是电话那头的小凯看不到而已。 接下来很长时间两人没有联系。有一天下午,董姨突然来电话,说小凯的手机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打不通,希望她能过去看看。 小凯平时是不关机的,会不会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那一堂课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南京大学分三个校区,她当时在浦口校区,而东南大学在市区,下课后她跟学校的班车到了校本部,然后打车去了东南大学。已是大雪季节,天黑得早,也很冷,到东南大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在校门口有些犹豫,是找到小凯一起吃晚饭呢,还是自己先吃过晚饭再去找他,例行公事地完成董姨的交办任务就离开?她从没那样犹豫过,在校门口足足站了有1o分钟,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到附近的小店吃点,此行只当是完成董姨交办的任务。 她对这边不太熟悉,也不想跑远,于是当走到一家挂着“青青小屋”招牌的茶社时,在窗外看看还整洁,就走了进去。 店不大,分两层,她在一层的一个角落里坐下,点了一碗水饺和一碗西红柿蛋汤。 她正吃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请你吃饭不用理由。”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小凯拥着一个女孩进来。她本能地背过身子,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来自那个方位的声音。女孩的声音“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向我伸出一只感情的手?”小凯的声音:“怎么理解都行。” 两个人的声音向楼上去了。她转过身子,看到的是俩人的背影,那个女孩她没来得及仔细看,这时看背影,只觉得很瘦。 她快离开了青青小屋。 看到小凯没什么事,原来的担心倒是放下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象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她明白了小凯不去看望自己“生病”的原因。 在那一瞬间,她体会到红楼梦中黛玉听到傻大姐“宝玉要娶宝姑娘”后的感觉。她慢慢走着,一任泪水流到嘴里,泪水是咸的,咸得苦。她想,自己也算是优秀的了,且为了小凯,也在不断地提高自己,怎么小凯就…… 来到了小凯的宿舍,她给小凯留了张字条。小凯同宿舍的人也都认识她,见她眼圈红红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是风吹的,迷了眼。 走出东南大学的大门,她万千感情凝成了冰。回到学校她病了,这回是真的病了。 范玉君照顾了她一周,说她把恋爱搞得太小资情调了,哪有一天到晚玩“猜猜看”的?爱就说爱,不爱就拜拜,并自告奋勇要去找小凯替她说清楚。她拉住了范玉君,说不用了。 这之后,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在学业中逃避感情上的失落。她的学业突飞猛进,最终考取了美国加州大学,硕博连读。 出国前,她多希望小凯能回来送送她,可是小凯没回来。两双父母把她送到了武汉机场。从蓝伯伯和董姨的眼里,她读出他们的希望,心酸不已。 在美国,她常常会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淡出。也曾经想过与小凯沟通,但出于女孩子的自尊,几番挣扎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一晃几年过去了,小凯始终没有联系她,她不由的有些心灰意冷。 去年,在试探小凯失败的那个日子,那个日子她一直记得,她把自己灌醉了。醒了后,她开始尝试着让自己忘记小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她觉得自己想到小凯时已经不再那么心痛,她作出一个决定,等小凯结婚后再选择自己的归宿。 然而,当得知蓝伯伯和董姨离世的消息时,她惊呆了,所有的伤感和对蓝凯的幽怨消失了,满脑子里都是蓝凯痛不欲生的样子……她立即动身回国,一方面要送送蓝伯伯和董姨,另一方面想在蓝凯最痛苦的时候能为他做点什么。可想不到蓝凯离家出走了。 2个多月的时间会到哪里呢? 凌思思的思维在走过的时光隧道里跳跃着。她回想着与蓝凯交往的日子,在蓝凯的情趣、爱好和对事物的看法中,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她想起小学时两家到青海塔尔寺的事,她在汽车里曾看到路上有一对中年夫妻一步一磕头,他们衣着简朴,背着一个小布包,一脸平静。她与小凯当时都认为愚昧至极,而老爸说:“越往塔尔寺,一步一磕头的人会越多,在塔尔寺里还有许多磕长头的,他们五体投地,非常虔诚,有磕半年的,也有磕一年的,有的到最后磕下去就再也没起来。尽管身体付出很多,但他们心灵是非常平静的,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是在为亲人祈福,为自己祈福,为来生祈福。不能简单地说成是愚昧。” 一个想法在凌思思头脑中闪过,小凯会不会在无法承受的痛苦中想到塔尔寺,去为父母来生祈福? 山脚下,凌方仪倚在汽车上抽烟。以前他抽烟没有多少瘾,他是部队时在战友们的带动下抽上烟的,多年来一直保持一包烟打四、五天,但最近他几乎一天一包。 女儿回来,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几年不见,他感到女儿明显成熟多了。让他遗憾的是,女儿这次回来只能在家里呆三天,她正在准备博士论文和明年一月份的论文答辩。 (本章完) 第13章 多事之秋 () 3天很快过去了。 送走女儿,凌方仪再一次琢磨起女儿的推测,觉得有一定道理。对蓝凯而言,最痛苦的是永远不能再为父母做点什么,在万般无奈下,他很有可能向宗教寻求慰籍…… 他正想着,手机响起来,是郑品的。 郑品一改往日的大嗓门,低沉着声音说:“我在你们东湖大酒店,你现在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不要惊动其他战友。” 东湖大酒店在锦江市的东南部,是锦江市不多的几座高层酒店之一。名字叫东湖大酒店,这里却并没有湖,有的只是奔涌浩淼的长江。郑品的房间在十九层西南角上,南面和西面是一排落地窗。 站在南面,可以看到长江宽阔的江面。江面上漂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客船,但更多的是货船,长江就象是一条硕大的运输带,勤勤恳恳地把船只输送到目的地。 站在西面,可以把锦江城尽收眼底。锦江市地处江汉平原腹地,南面长江,北面锦水,长江在锦江市的东南角拐向东北,与锦水相接,因此锦江市东西长南北短,象不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在这个不规则的长方形的西南角,有一块没有高层建筑的地带,那就是古城。古城形制完备,外层是水城,中间是砖城,里面是土城,有六座城门,城门楼重檐古朴。虽然在文革期间也遭到破坏,但墙基保存了下来,略加修缮恢复了原状。追溯到楚文王时期,这儿曾经是陪都,在楚文王创造堪与古希腊雅典文化相媲美的楚文化时,这儿也作出了重要贡献。八十年代前,这儿很是默默了一个时期。近年来,随着旅游文化的展,古城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市政府一个文件,里面各类风格的建筑,三年内都加上了重檐古瓦,店铺也逐步改造成窗格式,挂上灯笼和中国结。 古城与市区建筑的分界线给人一种生硬的跳跃之感,没有任何过度,一下子跨越了好几个时代。 凌方仪进去的时候,郑品正立在窗边出神。 郑品是从深圳直接飞到锦江的。他处理完深圳的事,正准备买机票回许都,知道了蓝凯离家出走的事。2个月,在平时不算什么,可在这非常时期,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在售票处犹豫了好一会儿,买了飞锦江的机票。 俩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郑品默默从烟盒中抽出两支烟。先给凌方仪点上,又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问:“小凯会去干什么?” 凌方仪说:“思思推测去塔尔寺,我想很有可能是去为父母来生祈福。” 郑品问:“你的打算?” 凌方仪说:“正准备回去与罗正、张池碰碰,我的想法是派人出去找找。但不要与小凯照面。”找还是不找他内心一直很纠结。找,小凯把手机丢在家里,明显是不想被打扰。不找,他放心不下。 郑品说:“有方向就好办,这事交给小义吧,他后天回来了。” 凌方仪问:“你来,不仅仅是为这事吧?” 郑品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吧台,问:“你喝茶还是咖啡?” 凌方仪说:“今天好好聊聊,就咖啡吧。” 郑品等电水壶红灯跳了,端走冲了两杯咖啡,边搅拌边说。“凌兄,小凯担子不轻,你更重啊。从现在起,到小凯真正成为天讯的当家人,这段路不好走啊。” 凌方仪向椅背上靠了靠:“我们要做的就是稳住天讯公司,帮助小凯顺顺当当完成交接。” 郑品看着凌方仪:“我在许都,难顾及小凯。你可要瞪大眼睛。” 凌方仪感到了郑品的忧虑,可他不明白这忧虑从何而来,他手扶着额头,沉思一会儿含蓄地问:“你担心公司其他方面出问题?” 郑品把咖啡放在凌方仪面前:“不能不防。我深圳的分公司就是例子。” “你那分公司什么情况?”郑品在1o月4号送走参加儿子婚礼的战友后,就匆匆赶往深圳。凌方仪只知道那边出了点事,但这些日子忙乱,也没顾上问。 “被卷走了2oo多万。要不是我事先有防范,就不止是2oo多万了。”郑品说起了深圳分公司的事。 1o月4号中午,郑品赶到深圳,只有会计一个人来接机,他就预感事情不妙了。 他在深圳有一个办事处,5个人,由一个叫李群的任经理,当时他在深圳设立办事处的初衷,是想通过办事处合理避掉部分税赋,因为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圳当时享受着国家许多优惠政策。展到后来,这个办事处成了他公司在深圳的一个窗口,销售业务逐年增加。本来他对李群是非常放心的,这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但半年前他在华东地区业务洽谈会上,无意中得知一笔货款已经进账2个月,而这笔货款恰巧是李群一周前向他汇报的呆滞账款之一,他起了疑心。但他不想轻易换经理,一是找一个好经理不容易,二是他觉得李群应该不敢太出格。于是,只是私下里嘱咐会计,5o万元以上的支出,一定要通知自己。 就在儿子结婚前二天,也就是9月3o号下午,会计来电话说李群让他划2oo万元到自己卡上,理由是国庆期间有一笔大业务要接。2oo万元的业务在深圳办事处算是大业务了,按常规李群应当与自己商量的。 郑品感到有点不对劲,他立即通知银行的朋友,找个理由冻结办事处的账户,然后吩咐会计先拖着。儿子要结婚,他腾不出手去了解情况和解决问题。他隐隐感到,如果李群有什么不轨的行动,选择自己腾不出手的时间将是最有利的。 从接机的会计那里,郑品知道从1o月1日起,李群的人就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他赶到办事处,打开李群的办公室,室内已经是空空如野。 由于银行及时冻结了账户,国庆期间没有损失,但是李群还是带着他之前截取的7笔货款跑了,算算有21o万。 “所以你担心有人趁机侵吞天讯的资产?”听了郑品的叙述,凌方仪觉得他是由此及彼了。 “这个时候是公司管理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郑品听到蓝凯出走,立即就想到如果有人想做手脚,这2个月是个绝好的机会。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天讯的中上层我还是了解的,一部分是我们的战友,一部分是蓝兄这几年招聘的人才,副总、分厂长加起来八个,谁也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你呀,被深圳的事惊着了。”凌方仪不以为然。 “大意失荆州啊。”郑品提醒道。 “你放心。天讯的事我有数,你忘了张池怎么调侃的了,他说自己是蓝兄的一只手,而我是蓝兄的半个脑袋。”凌方仪喝着咖啡。 “如果存心谋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蓝兄一走,有些事就没人说得清了。你再有数,也只是半个脑袋。”郑品根据自己的经验,即便是亲兄弟,也未必事事清楚。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凌方仪微微一笑。 “财务科长靠得住吗?”郑品问。 “靠得住,她是蓝兄从市无线电厂带过来的,不太爱说话,但是个心里非常有数的人”凌方仪肯定地说。 “那……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把公司的重要文件和财务账做个备份。”听说财务科长靠得住,郑品放心了些。 “有这个必要?”凌方仪有些疑惑。 “凌兄,听我一句,天讯的事会复杂起来,凡事多往坏里想,没坏处。”见凌方仪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郑品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这……”凌方仪想做备份总要有个面上理由,总不能对财务科长说凡事多往坏里想。 “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这事。”郑品加重了语气。 “好吧。”凌方仪虽然仍觉得没有必要,但郑品既然专程而来,他不能不当回事。 俩人一直谈到夜深,不是凌方仪考虑郑品第二天一早回许都,坚持要走,郑品还要谈下去。 第二天上班,凌方仪向财务科长陈茵交待了这件事。让他没想到的是陈茵只问了一句“除了你我,不让任何人知道?” (本章完) 第14章 多事之秋 () 凌方仪放下电话,心里略略宽慰了些。郑品在电话中告诉他,小义已经动身去塔尔寺。而且交待小义找到后不要让小凯察觉,跟着就行。 但愿能很快有消息,凌方仪心里祈祷着。 一个人推门而进,凌方仪抬头一看,是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 “凌总,好忙啊。”董玉浩像主人一般在凌方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小凯还没有消息。”凌方仪以为董玉浩是来打听小凯的。 “噢……我今天来另有事。”董玉浩似笑非笑。 “什么事?”凌方仪想不出董玉浩有什么事需要找自己。 “提1ooo万。”董玉浩语气干脆,似乎还有一种命令的味道。 “什么?”凌方仪愕然,他一时没明白董玉浩的意思:“你想借钱……” “笑话,我怎么会借钱?公司是我妹妹和妹婿共有的,有我妹妹有一半对吧?我妹妹的遗产当然就有我父母的份,现在我父母要用钱,委托我来先支1ooo万。”董玉浩边说边跷起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方仪。 分遗产?凌方仪心里打了个激灵,他起身去给董玉浩泡茶,脑子里思考着对策。 与蓝其川一家交往多年,凌方仪对董玉浩还是略知一二的。 董玉浩与董玉洁虽说是亲兄妹,但处事和性格相去甚远,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董玉浩有些偏执,也有些自私,还很爱面子。心理学家分析过,人越缺什么,越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显示什么,董玉浩不过是靠工资生活,却浑身名牌,买不起的时候就买贴牌的,或者假冒的。反正是不贴着名牌标识的衣服不穿。混了半辈子才在地税局混了个副主任科员,却喜欢摆出领导的架式,他分管的那些纳税户为了取悦他,经常“董科长”“董科长”地奉承他,他觉得很受用。 前年,一个到锦江的演出团体,不知道通过哪层关系找到董玉浩拉赞助,人家一番奉承把他捧晕了,一口答应人家帮着销售1o万演出票。对方怕他反悔,立即给了他价值1o万的演唱会门票,那票面价值都是天价,一张188o元,1o万元就换了5o多张。 董玉浩原是打算让自己分管的那些企业消化,这在平常也不是太难的事,一家拿出1万2万的,几家企业就摆平了。但不巧的是就在这时他工作调动了,由税管员调为内勤,那些企业就跟他打起了太极拳,不是人在外地,就是会计出差了,有的甚至电话都不再接了。更不巧的是他把拿到的票已经都作为礼物分送给了市局和分局的领导了。 对方三番五次跟董玉浩要钱,没有钱就要求把票退回去,他是既拿不出钱,也拿不出票,最后对方急了,说如果他不履约就到法院告他,他怕事情闹大了丢人,就跑到天讯公司求蓝其川,蓝其川架不住他死缠滥打,最后出钱帮他摆平了此事。面对这样一个舅大爷,蓝其川也无可奈何,毕竟要顾全董玉洁。 凌方仪把茶轻轻放在董玉浩面前:“请喝茶。” 董玉浩推开茶杯:“你打个电话到财务科,让他们给我开支票,现金支票。” 看着董玉浩亢奋的神态,凌方仪感到有几分滑稽。他再怎样也想不到,董玉浩的亢奋状态已经从昨天持续到今天,此番来是不拿到钱决不罢休。 昨天下午,董玉浩在办公室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人了,就早早回了家。 董玉浩家在万科魅力之城,小高层,有14o多平米,是卖了房改房后按揭买的。他进了家门,刚把围裙挂到脖子上,就听手机叮咚了一声,一看是儿子董天的信息,说晚上约了个大客户,不回家吃饭了。 董天在建设银行工作,每年都有吸纳存款的指标,今年要1ooo万才算完成任务,才有奖金拿,因此,不仅要想尽办法把自己手中的大客户留住,还要想办法去撬人家的大客户。社会上有个顺口溜“有人在银行,全家都要忙,有人在保险,一家不要脸”,就是说的这种职业生态。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小凯,才二十几岁,就有了数亿的资产,而儿子还要费心费力地去奋斗,为了吸纳点存款求爷爷拜奶奶。董玉浩不由叹了口气。 儿子不回家吃饭,董玉浩也不想忙了。前两天钓的鱼还有一条在冰箱里,打算用鱼炖豆腐对付一顿。他正在厨房里收拾鱼,老婆刘萍回来了。进门就激动地把他拉到书房,也不管他手上正粘着的鱼鳞。 刘萍郑重地把书房门关上,兴奋地压低声音说:“玉浩,我们要财了。” 董玉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背靠靠刘萍的额头:“你没事吧?” 刘萍兴奋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妹妹不是走了吗?她有遗产,她的遗产是可以分割的。” 董玉浩并没有立即领会刘萍的意思:“她的遗产应该是留给小凯啊?” “你可真笨到家了。财产是你妹妹夫妻共有的,你妹妹有一半,现在她突然走了,我想她不会留有遗嘱。没有遗嘱,按照继承法,你父母和小凯同为第一顺序继承人,也就是说你父母可以要求分割你妹妹名下的财产,按照三个人平分,可以得到你妹妹财产的三分之二,就算是你父母和小凯平分吧,也可以得到一半。你父母的还不就是我们的吗?”自从青龙山回来后,刘萍的脑袋就转起来,蒙蒙胧胧觉得董玉洁的财产可以分割,但毕竟吃不透,所以没敢吱声,暗地里开始查继承法,有了点底后,又开始跑律师事务所,在咨询了几个律师后,不禁心花怒放。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董玉浩一拍前额,也兴奋起来。鱼鳞沾在前额上,闪闪亮。 “人算不如天算,你妹妹、妹婿在世的时候,不肯让小天进天讯,现在好了,天讯的财产还不是有咱们小天的一份。” “这真是太好了。” “你妹妹他们家有多少财产?你有数吗?” “这我怎么知道。估摸着有5、6、7、8个亿吧?” “就算是5个亿,你妹妹名下一半,就是2.5个亿,如果分到三分之二就是1.6个亿,如果你父母不忍心,那就与小凯对半分,也有1.25个亿。就算1.25个亿吧,你的任务就是把江滨小区分得的1.25个亿搬到我们万科魅力之城来。懂吗?”刘萍摘去董玉浩前额上的鱼鳞。 “你确定这里面没有问题?”董玉浩有些不踏实。 “绝对没有,我已经咨询过好几个大律师了。我可不像你,只会感慨。”刘萍说着伸手戳了丈夫前额一下。 “我老婆真能干。”董玉浩兴奋地抱起刘萍。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事还要你爸妈点头答应才行。准确的说参与分割财产的是他们,我们只能是从你爸妈那里间接得到。” “他们还能活多少年?他们的还不就是我们的。我今天晚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然后代表他们出面与小凯交涉。我想,到时候钱就直接划到我们的账上,省得再麻烦了。” 董玉浩吃过晚饭就火烧火燎地赶往江滨小区。 江滨小区是8o年代作为锦江市的样板小区建设的,当年水利局为改善职工住房一下子买了2o套,董老爷子作为水利局的高级知识分子理所当然的分到一套,而且是三楼的,在当时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当然,现在随着许多新小区的建成,特别是展商品房以后,开商为提高卖点加大了绿化面积和附属设施的建设,这个小区就显得落伍了。 董老爷子和董老太太在小区里算是资深居民。在董玉洁夫妇未出事前,他们的生活还是很安逸的。 董老爷子一般早晨5点多就起床了,先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套自制的按摩操,然后在房前屋后晃悠一会子,到6点半准时去小区的一片空地上和几个老朋友打太极拳,这些年他在小区已经带出不少徒弟,不少人碰面,双手抱拳,玩笑地喊一句“董老爷子”,当然也有些熟悉的人称“董工”。打完拳去买菜,一般9点左右到家,菜交到老伴手里就一天没他事了。 董老太太上午忙烧饭,她的菜烧得是没说的,吃过的都说好,董玉洁的手艺应该算是得益于她的真传。下午2点准时到小区的活动室打麻将,6点钟准时结束。 晚上俩人雷打不动地锁定央视一号台,看新闻、焦点访谈,然后看连续剧。他们认为一号台的连续剧是正剧,无论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是最好的。 年龄渐老后,董玉洁给老俩口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周二次过来打扫卫生。 老俩口的日子过得平平和和,让邻居们羡慕不已。然而,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却因女儿女婿的出事戛然而止。 董玉浩赶到时,董老太太正守在董老爷子床前,俩人默默无语。 董老爷子半躺在床上,他昨天刚从医院回到家里,心里一阵糊涂一阵清醒。昏昏然的时候觉得女儿女婿还活着,嘴里时常冒出“玉洁”、“其川”的名字。清醒的时候,则黯然伤神,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董玉浩进门就直奔主题,他以为这个消息能让父母在不幸中有些安慰,没想到董老爷子只听了两句就打断了他,坚决反对,董老太太也没有吱声。董玉浩一时没了主意,拿眼看着董老太太,希望老妈能帮自己讲话,以前不管什么事,老妈都是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边的,让他再次意外的是,老妈别过脸去,不接他的眼神。 董玉浩干坐了一会儿,只好讪讪而回。 刘萍正在家坐立不安的等消息。听他说了经过,一屁股坐在沙上,半天没说话。 董玉浩在房间里转着圈,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最后打定主意,明天先到天讯弄个1ooo万再说。 这一夜,董玉浩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亢奋,眼睛一闭上,各种想法就一起挤进脑子,包括1.25个亿如何使用。要买一辆宝马,奔驰也行,还是宝马吧,开着更有派头。要买金利来的皮包、皮鞋、领带,要买耐克运动鞋,要买爱马仕、喜路登的西服,还有手表,是买欧米茄,还是劳力士?都不错,各买一块,轮流戴……总之,以后自己身上再也不会有假名牌了。 此刻,凌方仪虽然不完全知道董玉浩心里的打算,却从董玉浩亢奋的神态中意识到有些棘手。 (本章完) 第15章 多事之秋 () 董玉浩见凌方仪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凌总,我再说一遍,我今天是替我父母预支我妹妹的遗产,我是在拿自己的钱。” 凌方仪把董玉浩推开的茶杯又推到董玉浩面前:“可我并不清楚你妹妹的遗产跟你父母有多大关系。” 董玉浩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眼睛睨视着凌方仪:“凌总,你别给我装糊涂,谁不知道你是我妹婿身边摇鹅毛扇子的角色。我跟你说,这个公司是我妹妹、妹婿两人的共同财产吧?共同财产就是各占5o%,也就是说这个公司有一半是我妹妹的。我妹妹离世,小凯与我父母是同一顺序继承人,她的财产最起码是小凯与我父母平分,也就是说我父母至少也应该拥有他们夫妻俩全部财产的四分之一。现在我父母急等用钱,委托我先来预支一点。你明白吗?” 凌方仪心平气和地说:“明白了。但遗产现在还没有分割,我并不清楚你的父母能不能得到遗产,能得到多少遗产。换句话说,遗产问题是你们的家事。” 董玉浩皱起眉头:“凌总,你是不拿村长当干部啊。看不上我?” 凌方仪说:“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我们前任董事长的大舅子,又是我们现任董事长的亲舅舅,我怎么敢看不上你?只是你说的遗产一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在你们遗产分割清楚后,按照董事长的指示办事。你现在要求我做职权范围外的事,我不好办的啊。” 董玉浩有点沉不住气了:“遗产是明摆在那里的,我只是预支一点,这也是难事?” 凌方仪点点头:“对我来说就是难事。” “你不要刁难我,这不过就是你抬抬手的事。”董玉浩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又坐下,脸色十分难看。 “董科长,就算你的父母能得到一部分遗产,你外甥刚刚接手公司,这副担子对他来说很重,而且还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中,现在也不是谈遗产分割的时候。”凌方仪见董玉浩不满的情绪陡增,想用亲情缓和一下。 然而,这话让董玉浩更加有了底气,他坚信妹妹没有留下遗嘱,他感觉那1个多亿就在眼前:“凌总,如果你的1个多亿放在面前,你能拱手相让?” 凌方仪微微一笑:“这份家业可是蓝总打拼下来的。” 董玉浩激动地站起来,手大幅度地挥着:“你懂不懂法律?继承法中明确规定,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子女与父母为同一顺序继承人,我只是按照法律规定,替我父母争取他们应有的权益,你不成连法律也置之不顾?” 凌方仪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如果你妹妹留有遗嘱的话会留给谁?我想她一定是留给小凯。她不幸去了,你忍心违背她的意愿?” 董玉浩手继续挥着:“你怎么知道我妹妹一定会留给小凯?我妹妹从小就非常孝顺,如果她有遗嘱说不定全部留给我父母。” 凌方仪觉得有些可悲,决定探探董玉浩的底:“董科长,企业的钱都滚在里面的,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分割四分之一出去的话,那对这个公司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你愿意看着公司倒闭?” 董玉浩坐下笑起来:“当然不会,你如果现在同意给我1ooo万的话,我可以考虑将剩下的钱先放在天讯,给我相应的股份就行。” 凌方仪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如果你执意要分割遗产,也要等小凯回来。”说完,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不想再与董玉浩纠缠下去了。 见凌方仪一副送客的样子,董玉浩双臂一抱,身子向后一躺,说:“如果你不签字,我就天天坐在财务科,把继承法贴满天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欺负老人。” 凌方仪怔住了,他没想到董玉浩还准备闹。他略一沉吟说:“董科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小凯一回来我就告诉他。” “但我父母现在就需要钱。先预支1ooo万,这与等小凯回来分割不矛盾。”董玉浩此行一心想拿到1ooo万。他来的路上与刘萍通了电话,刘萍提醒他小凯回来是不可能轻易同意分割遗产的,如果再去争取老爷子的同情,就更难办了。即便把老太太拉到自己这边打官司,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拿到钱。现在趁小凯不在家,先搞点钱在手是上策。 “也就两个月,就不能等等?”凌方仪说。 “不能。”董玉浩蛮横地挥着手。 “你……”凌方仪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已经被财富眩晕了头,一时竟不知怎么办好。 “你不签字是吧?我现在就到财务科,让所有来天迅办事的人评评理。”董玉浩站起来,决定孤注一掷了。 “董科长——”凌方仪喊住董玉浩。 见自己的威胁见效,董玉浩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心想,你不过是蓝家的一条狗,算你识相。 “董科长,如果你妹妹有遗嘱呢?”凌方仪和气的脸渐渐变得严肃了。 “不可能,她哪里知道飞机会失事?”董玉浩愣了一下。 “她是不可能知道飞机会失事,但她可以提前留下遗嘱啊。”凌方仪说。 “如果有遗嘱就遵守遗嘱,这还有什么话说。如果没有遗嘱就应该按照《继承法》办。”董玉浩脖子一梗说,心里想你不用诈我。 凌方仪注视了董玉浩片刻,后者脸上是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绝。于是说:“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 董玉浩没等凌方仪话音落就说:“不行。就今天。” 凌方仪不怒自威:“董科长,我并不怕你坐到财务科,也不怕你把继承法贴满天讯公司,我只要一句话,你连公司的门都进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化,毕竟你还是小凯的亲舅舅。你今天先回去,三天后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董玉浩掂量了一下说:“好,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就给你三天。三天后我来拿支票。” 董玉浩走后,凌方仪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锁了,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董玉浩的事。 坐等小凯回来,让小凯自己处理,是最稳妥的。可董玉浩不会让自己等,否则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公司要1ooo万。 给1ooo万更不行。且不说没有理由,就是给了1ooo万也未必能相安,董玉浩如果再要2ooo万元呢?这事他做得出来。 如果置之不理,就要做好董玉浩闹的准备,也就是说由着董玉浩天天坐在财务科,并把继承法贴满公司,当然可以把他拦在公司外,但那样产生的负面影响会更大。 假如董玉浩真闹上一、二个月,不仅公司人心不稳,在锦江也会成了大新闻。 董玉浩也是有公职的,他敢放下身段闹,像社会上一些小市民一样? 只是此事不能心存侥幸,自己和小凯都赌不起。 小凯失去双亲后,再让他面对舅舅分割遗产,是不是太残酷了点。万一再诉诸法律,小凯就连最后的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想到小凯那苍白失神、忧郁无助的眼睛,凌方仪心里有些痛。 思虑良久,凌方仪决定越俎代庖一次,在小凯回来之前,把董玉浩的事情处理完。当然,前提是要取决于董玉浩还有一点理性。 他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法律顾问顾海军,说:“那段视频可能要用上了。” 顾海军马上明白了,说:“我随时准备着。” 凌方仪说:“你从法律的角度再考虑考虑,事关大局,尽量不要出意外。” 顾海军说:“虽然比遗嘱证明力是差了点,不过我有把握。” 这是凌方仪手中唯一的一张底牌,只是这底牌并不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拿出来。 快下班时,凌方仪分别打了张池和罗正的电话,约好晚上大家碰个面。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越过小凯去处理人家的家事,要与战友通通气才稳妥。 晚上7点半,大家在罗正家里碰头。约在罗正家,主要是就罗正和颜慧音夫妻俩,颜慧音与董玉洁是同学,也是多年的好朋友,对董家的事更清楚些。 “小凯这个舅舅真不是个东西,要想办法治治他。”张池进门就气愤地嚷道。他下午知道了董玉浩的事有点幸灾乐祸,心想这个烫手的山芋怕是够凌方仪折腾一阵子了。给董玉浩1ooo万,他凌方仪不敢,不给,董玉浩则不会善罢干休。 罗正把已经泡好的茶递给张池:“少安毋躁。凌方仪有个打算,我们先听听。” 凌方仪把打算用不够硬的底牌对付董玉浩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说:“……虽然这张牌不硬,也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顺利,可以让董玉浩从此绝了此念,小凯回来就当什么事也没生过,还有一份亲情在。” “这就好了,凌方仪,真有你的。”张池立即表示赞成,心里却是暗自吃惊。他想,凌方仪居然还能留有这一手。 “我看可行。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董玉浩不甘心,想要闹上法庭,我和慧音出面做做玉洁父母的工作。总之尽量不要让此事闹大,对谁都没好处。”罗正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 “是啊,虽然法庭支持他的可能性很小。但一旦上法庭,对天讯、对小凯的负面影响将是难以估量的。”凌方仪说。 接下来,三个人又分析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办法。 (本章完) 第16章 多事之秋 () 凌方仪与罗正、张池商量应对办法的时候,董玉浩也和刘萍绞尽脑计想着如何做通董老爷子和董老太太的工作。 刘萍半躺在床上,一会儿望着窗外呆,一会儿闭目沉思。 董玉浩在床边转来转去,不时看看刘萍。 突然,刘萍翻身坐起,一把拉过董玉浩说:“你明天再去一次,这一次你要跟他们讲清楚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要从小天未来展的角度讲,孙子是他们的心头肉,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动点心。第二层意思要让他们清楚分割财产并不会给小凯造成伤害,他们不过是分割四分之一,小凯仍然占有四分之三,要想办法减少他们的心理障碍。第三层意思最重要,就是告诉他们小凯没有公司管理经验,万一最后全赔进去了,还不如先分割出来一块,作为小凯以后的保障。让他们觉得这也是为小凯打算。明白吗?” 董玉浩蹙起眉头:“要这么复杂?” 刘萍翻了丈夫一眼:“他们是你董玉浩的爸妈,也是她董玉洁的爸妈。儿子、孙子是手心肉,女儿、外孙也是手背肉,直截了当地让他们找小凯分割遗产,他们在心理上接受不了,要晓之以理,更要动之以情。” 董玉浩说:“这第三层意思要想想,如果这样说的话,他们万一要提出来留一块在他们那里怎么办?” 刘萍高深莫测地一笑:“这不过是为他们分割财产找个心安的理由。真正到手后,还由得了他们?” 董玉浩这下彻底明白了刘萍的意思,连声说:“好,我明天再去一趟。一定把他们拿下。” 董玉浩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到局里点了个卯就直奔江滨小区 虽然上班高峰已过,但路上还是人多车多。董玉浩嫌前面的车太慢,不时霸道地过去。 这次他学乖了,路过江滨小区市,特地进去给老爸、老妈买了两箱水果。 “单位水果了?你们自己留着吃就是了。”董老太太看儿子搬了两箱水果,忙打开门侧身让进来。 “爸妈还是要孝敬的。”董玉浩把水果搬进储藏室。转身没有看到董老爷子,问道:“爸呢?” “说心里闷,出去走走了。”董老太太打开上面一箱苹果,手伸到下面看了看。 董玉浩想,这事得等老爷子回来一起谈,别看老妈凡事作主,大事还是听老爷子的。他在客厅坐下。 “自从你妹妹走后,你爸就一天到晚呆呆的,跟他说话也不理。唉……玉洁怎么就走在了我俩前头。”董老太太在儿子身边坐下,吸了吸鼻子。 “天灾人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走了,一了百了了,你们总不能老是折腾自己。”董玉浩给老妈抽了张纸巾。 “话虽是这么说,可哪能说撂就撂下。你妹妹跟了其川,吃了半辈子的苦,这才风光了几年?人就走了。有了钱不是好事,出门就是飞机,要是坐火车、坐汽车,哪会出事,还不如当初找个机关的人安稳。当年不听我的,非要嫁给……”董老太太抹了把眼泪。 当年,董老太太是坚决反对董玉洁嫁给蓝其川的。董玉洁从小聪明伶俐,模样清秀可人,虽说生不逢时,该上大学时大学不招生了,但却渔翁得利地被保送到上海交大的临床医学系,成了那时人人羡慕的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分配到市第一人民医院。 董老太太一心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可是女儿却选择了蓝其川,蓝其川家在四川山区,这是她最不看好的一点,她对女儿说,你这样好的条件,城里优秀男孩子多着呢,尽可以挑,为什么要跟一个穷山沟的。女儿却说,我看到他就觉得他好。他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人好,好人比好条件更重要。她找了很多不幸的例子来试图说服女儿,可女儿就是不听,最后她说:“你如果跟他,就别回这个家。”女儿说:“不回就不回。”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的集体宿舍。半年后,女儿跟蓝其川悄悄领了结婚证,在部队的小礼堂举行了婚礼。说是婚礼,其实很简单,食堂里加了二个菜,喝了几瓶老白干就算结婚了,新房是部队家属探亲的临时住房。她知道后,心里别扭了很长时间。 直到女儿怀了小凯,董老太太才勉强认了这个女婿。后来部队出面,市一院分给了董玉洁一间15平米的小房子。再后来,部队为了解决小孩入学难的问题,在市区建了家属大院,俩人才有了一个象样的家。她的脸色也才好看了些。不久蓝其川转业到市无线电厂,她的脸色又不好看了,经常说女儿一朵鲜花种在了贫瘠的土地上。 再后来,蓝其川事业做大了,家里有个什么事,也都依靠女婿了,她才真正关心起这个女婿来。有一年,董玉浩在家装电灯泡,从梯子上摔下来,把二条肋骨跌断,骨头斜插到血管,情况十分危急,当时市一院的医生做这个手术没有把握,建议请武汉的专家,蓝其川连夜开车到武汉把专家请了来,董玉浩才捡回一条命。就在董老太太觉得有了依靠,可以安安稳稳过晚年的时候,却祸从天降,让她又觉得女儿的不幸都是因为当初嫁给蓝其川。 董玉浩怕母亲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急忙站起来:“我去找爸。” 江滨小区面积很大,绕一圈要一个来小时。董玉浩先去了老人们常聚的小区绿化带,那里有个池塘,里面有假山喷泉,东边有一个小亭子,连着百米长廊,隔2o来米有一张水泥做的长凳。这里由于长年疏于管理,喷泉早已喷不出水,长廊的漆也掉了一层,但习惯到这儿来的人还是不少。有打牌的、下棋的、遛狗的,还有保姆带着小孩或推着老人的。 董玉浩一一看过去,没有看到董老爷子,找个面熟的老人家问了问,老爷子是压根就没来这儿。 董玉浩心里泛起嘀咕,会到哪儿呢?他在小区里慢慢转着,一边找老爷子,一边琢磨着怎么说服老爷子。 转到大门口,见进小区的人多起来,意识到快中午了,想老爷子可能早就回家了,就朝家走去。到家才知道,老爷子还没有回来。 董玉浩站在客厅中间问:“会不会到老朋友那里坐坐了?” 董老太太说:“他常去的就是老刘和大张那里,我都打过电话了,没去。” 董玉浩不由抱怨起来:“前前后后都没有,到哪里去找?平时让你们学着用手机,你们就是不愿意……” 董老太太着急地截断董玉浩的抱怨:“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找啊。” 董玉浩骑上电瓶车出了小区,按道理老爷子应该不会跑远。他在小区周边的路上慢慢骑着,希望能看到。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找到老爷子。打个电话回家问问,老爷子也没有回家,董玉浩不禁有些烦躁。心里说,这老爷子真不让人省心。 (本章完) 第17章 多事之秋 () 董玉浩在路上寻找着董老爷子。眼看快下午两点了,还不见人影,心里开始焦躁。刘萍两次来电话问结果,他都没好气地挂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知是那根弦一下子搭上去了,董玉浩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万科墅园。老爷子会不会到万科墅园去看妹妹给他们买的新房? 蓝其川公司做大后,董玉洁曾经想接老人跟自己一起生活,也好有个照应。但董老太太不愿意,她更想靠儿子孙子近一些。董玉洁就跟哥哥商量,自己出钱在哥哥正在装修的万科魅力之城旁边的万科墅园买一套住房,毕竟老人一年大于一年了,总要靠着一个儿女。 董玉洁的建议让董玉浩很高兴,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儿子小天占有江滨小区的房子了,所以他非常主动地行动起来。很快兄妹俩就在万科墅园的26幢选中了套一楼的三室二厅的花园洋房,房前有5o多平米的小院子,可以种点花花草草的。房子合同已签三年,由于开商和市规划部门协调出现问题,中间停了一个时期,说是明年年初交付。 这套房子与董玉浩的房子只隔着一条小区马路,点对点的也就3分钟。董老太太非常满意,董老爷子虽说时常咕噜着新房子没有老邻居,怕寂寞,但却经常跑到万科墅园看看房子盖到什么程度了,琢磨着小院子种点什么。 董玉浩进了万科墅园,越过两幢刚封顶的花园洋房,就看到了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正坐在新房前的台阶上看着小院子出神。 “爸,你在这里,我妈都急死了。”董玉浩皱着双眉说。 “这是你妹妹留给我的……你妹妹……”董老爷子喃喃地说。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女婿也是他看重的。突然双双离世,他的精神整个垮了。 “爸,你不能老这样折磨自己。”董玉浩上前扶起董老爷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回家,现在1o点了?” “已经下午2点半了。”董玉浩半拖半拽地拉着老爷子出了万科墅园。 回到家,董老爷子虚弱地躺在床上,去了趟万科墅园象是耗尽了他全身的体力。 “老头子,喝点水。”董老太太急急忙忙倒了一杯水过来。 一杯水下肚,董老爷子精神缓和许多。见董玉浩坐着半晌没动,有气无力地问:“你还想说那天的事?” “爸,这是有法律规定的,你听我说……” “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同意。哪有妹妹尸骨未寒,做舅舅的就想着瓜分外甥财产的?我劝你,把自己的事做做好,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董老爷子捶着床。 “爸,同意不同意是你的事,你总要让我把话说完。” “就听儿子说说,天塌不了。”董老太太在旁边说。 “爸,妈,昨天是我没有讲清楚,今天你们一定要听我说完。不是我做舅舅的想瓜分外甥的财产,这是法律上有规定的。不管是天讯公司,还是其他家产,玉洁她都有一半,她突然离开,来不及留下遗嘱,对没有遗嘱的财产,法律规定是在第一顺序人中间平分,也就是玉洁的财产中一半是蓝凯的,还有一半是你们的。他们财产少说也有个5、6个亿吧,就按5个亿计算,玉洁她有2.5个亿,一半就是1.25个亿,这笔财产是属于你们的。”董玉浩想对老爸老妈说的越简单越好,没提平均分可以分到三分之二的话。 “1.25个亿?这么多?”董老太太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啊。有这1.25个亿什么事不好办,你们可以晚年生活得更好些,也可以拿出一部分帮助你们的孙子创业,小凯做得再大,那是蓝家的,小天如果做出一番事业,那可是我们董家的,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董玉浩从老妈惊讶的神态中看到了希望。 “按法律也许我们是可以分得一部分,但这个钱我拿着不舒服。玉浩,你也是长辈,你妹妹、妹婿刚刚离世,小凯痛苦万分,我们帮不上他是没办法的事,不能再为难他了。”董老爷子还不知道蓝凯外出的事。 “爸,这不是为难小凯,这个道理小凯也应该知道的。把应当属于你们的给你们,也是替他妈妈尽孝。” “你又尽了多少孝?”董老爷子恼火地说。 “我现在就是在尽孝,帮你们保障权益。” “老头子,要不然我们就少要点,也算是帮帮孙子?”董老太太有点动心了。 “你不懂。说是5亿的资产,但都在公司里面转着呢,怎么可能有1.25个亿的现金摆在那里?你要分割,那就是要在公司里抽出来,那公司可不就垮了”董老爷子说。 “1.25个亿在天讯算不了什么,小凯不还有4个亿吗?大头还在他那里,既伤不了筋,也动不了骨。”董玉浩赶紧说,生怕老妈改变主意。 董老爷子背过脸去。 “我们也可以只拿一千万、二千万,其余的折成股份,每年拿一次分红。”董玉浩眼珠转了转又说。 “玉浩,你很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董老爷子叹了口气。 “爸,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孙子将来有出息?” “我当然希望孙子有出息,但你也要想想小凯。他要挑起天讯公司这副担子,本来就够难的了,你还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你摸摸良心,说得过去吗?你妹妹、妹婿在世的时候,对你帮助也不小,你这条命还是你妹婿帮你捡回来的。” “爸,这是两码事。他救我,我谢谢他,可这是……这是1个多亿呀。” “我和你妈两个人退休工资加起来一年也有个1o来万,我们足够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你们是够了,但也要想想我们,想想你孙子。” “说来说去,还是你想要这笔钱。还说什么为我们争取权益。”董老爷子一阵咳嗽。 董玉浩突然想起刘萍说的第三层意思还没说,急忙转了个弯:“爸,我这样做也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小凯考虑的,你想小凯毫无经营经验,他如果把公司经营跨了,最后不是什么都没了,如果提前拿出来一块,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他,至少能保证他衣食无忧啊。”说完悄悄拉拉董老太太的衣角。 董老太太被儿子的话说动了,她轻轻拨开儿子的手,在床边坐下说:“老头子,儿子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我们有了钱,以后万一小凯经营不行了,也还可以帮他弄个小门面、成个亲什么的。” 董老爷子不满地看了老伴一眼:“他糊涂你也糊涂,财产一分割,拿钱,小凯还干得下去?要股份,无非是插足天讯公司,能保证小凯什么?” 见老爸油盐不进,董玉浩有些沉不住气了:“爸, 1.25个亿,就算你们能用25oo万,也还有1个亿的遗产,这中间还有我的5ooo万。” 董老爷子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妹妹留有遗嘱呢?” 董玉浩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意外死亡,不可能留有遗嘱。” 董老爷子说:“如果你妹妹没有遗嘱,我就声明放弃。”说完闭上眼睛,不想与儿子争执下去。 董玉浩摔门出来,在门口站了很久。他决定不管老爸老妈同意不同意了,这笔钱一定要弄到手。 (本章完) 第18章 多事之秋 () 董玉浩难的第四天上午9点半,凌方仪、张池和天讯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顾海军一起来到江滨小区,还带了助手和摄像人员。 张池原本上午有一个生产调度会的,他把它放在了下午,他想看看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视频,也想知道董玉浩的反应。 董玉浩一家一早就等在那儿了。 董玉浩这两天没睡好,眼圈有些黑。凌方仪最后一句话“如果你妹妹有遗嘱呢?”让他有些不安,晚上一闭上眼,这句话就跳出来。他想,难道凌方仪手上有妹妹、妹婿的遗嘱?好像不可能,立遗嘱应该是找律师,就是有也应该是在律师那儿。凌方仪很可能是诈自己的,他是怕自己天天坐在财务科、把继承法贴满公司施得缓兵之计。可是他说三天给答复,三天后他总要给自己答复啊?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有些底气的。 刘萍不断给董玉浩打气,说不可能有遗嘱,如果有当时就会明确告诉你了。支到三天之后,肯定是利用这三天想办法。 就这样,董玉浩在忐忑不安中接到了凌方仪的通知,让他今天上午9点半到江滨小区父母家。这又让他疑虑重重。按照他的想法,凌方仪应该是在公司答复他,他也可以立即在公司里拿钱,怎么弄到家里来了?刘萍分析说老爷子和老太太是具体当事人,儿子只能是代理人,所以答复当然是要当着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面。他想想似乎也有理。 董老爷子神色黯然的坐在客厅的沙里,这几天儿子嚷着分割女儿的遗产,每说一次,他的心就象被刀剜割一次,生生的疼。 摄像人员进门就架起了摄像机,顾海军的助手上前察看电视机的插口。见有插口,就移了把椅子搁置笔记本电脑。 董玉浩看着这阵式,心里有些毛,他不知道凌方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凌方仪简单问候了董老爷子和董老太太,然后就言归正传:“董伯伯,伯母,这位是‘三心律师事务所’的顾海军主任,也是我们天讯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今天,我陪他来公布蓝总和夫人董玉洁的遗嘱。顾主任本来准备等小凯回来公布的,但小凯的舅舅希望早点公布,为了让大家心里踏实,也为了不影响公司的生产经营,在我的请求下,顾主任破例前来。” 听说有遗嘱,刘萍脸一下子变成土色。她慌乱地看了丈夫一眼。 董玉浩也预感不妙,他强作镇静地说:“如果你们造假我可告你们去。” 董老爷子听说女儿女婿有遗嘱,倒是舒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好,这样最好。” 顾海军神情严谨地看着俩位老人,上身微微前倾:“董伯伯,董伯母,先对蓝总及夫人的不幸遇难表示痛惜,还请二老节哀顺便,保重身体。今天,我带来了蓝总和夫人留下的遗嘱,是一段视频资料。请你们认真看。” 这时,摄像人员已经把摄像设备架好,向顾海军点点头。助手还在调试着笔记本电脑。片刻,也向顾海军点点头。 顾海军又转向董玉浩问:“董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董玉浩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一会儿,荧屏上出现了三心律师事务所接待室的画面。 画面里有蓝其川、董玉洁、凌方仪和顾海军四个人,他们面前放着几份文件,象是在商量什么事,但场面很轻松。 顾海军翻着面前的文件问:“蓝总,你这公司、这家产够几代人的了,你儿子有你这老爸,什么都不用愁了。” 蓝其川说:“可这臭小子还生在福中不知福。” 顾海军在面前的文件上划几道横线:“家里财产全部留给儿子了,公司呢?公司可不是说交就交的,要有一个过程。” 蓝其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臭小子在北京撞南墙呢,只有等撞不动了才能回来。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反正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家产也好,公司也好,只能是全部留给他,眼睛一闭,由他折腾了。” 顾海军又看看董玉洁,笑着问:“蓝夫人,你呢?财产也有你的一半。也全部留给儿子?” 董玉洁笑盈盈地看了丈夫一眼:“那是当然。” 顾海军神情庄重起来:“这是你们真实意思的表示?” 蓝其川似乎不解地怔了一下:“当然是了。顾主任,你今天怎么了?” 董玉洁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就一个儿子,当然全部财产留给他,不给他给谁?” 顾海军宛然一笑,继而认真地说:“作为你们的常年法律顾问,我有义务了解你们的真实想法。” 蓝其川释然地一笑,似乎明白了顾海军的用意。 凌方仪插嘴说:“小凯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你们的财产全部留给他,他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 蓝其川鼻子哼了一声说:“但愿吧。” 董玉洁说:“我儿子将来准比他老爸强。” 画面出现了波浪纹,视频播放结束了。 董玉浩跳了起来:“我没看清楚,再放一遍。” 顾海军的助手又放了一遍。 董玉浩脸上露出不甘和绝望的神情:“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张池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很可能是凌方仪串通顾海军,在蓝其川和董玉洁不知情的情况下录制的。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凌方仪对蓝其川何以如此死心塌地。在部队时,俩人如兄弟一般也不足为奇。奇的是凌方仪转业时,不顾已经在锦江市安家,不顾妻子是锦江人,执意回了家乡张家港,可蓝其川一封书信,凌方仪就象是部队调防,打了个背包就又回来了,帮着蓝其川创业,而那时候的蓝其川万里长征才迈第一步,前途未卜。 顾海军适时地说:“二老,张总,凌总,做为蓝总的法律顾问,我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蓝总夫妻还立有其他遗嘱,这段视频可以做为他们最后的遗嘱。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 董老爷子立即表态:“没异议。我相信这是我女儿女婿的真实意思。” 顾海军转向董老太太:“伯母,你呢?” 董老太太看了看儿子那张变成青色的脸,有些不太请愿地说:“就这样吧。” 顾海军说:“那好,我这里有份法律文件,请你们二老签个字。” 董玉浩抢过去先看了一遍,然后才递给父亲。他此刻心里很乱,这段视频到哪里都不可能说是假的,就算是截取的某一段,自己也不可能拿出其他有效的证据推翻它。他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两位老人在文件上签了字。 张池看了一眼灰头土面的董玉浩,心想,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凌方仪。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还是上前安抚了一句:“董科长,虽然遗嘱中没有提到老人的遗产,但我相信小凯会代父母尽孝的。” 离开江滨小区,凌方仪与顾海军相视而笑,董玉浩没有再生枝节,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顾海军拍拍凌方仪的肩膀:“还是你有远见。蓝总地下有知,不知要怎样感谢你呢。” 凌方仪长长舒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应该感谢你。今天中午我请客。” 这段视频是二年前留下来的。 二年前,凌方仪到三心律师事务所送顾问费,正好碰到顾海军在与当事人商量诉讼的事,他与顾海军算是老朋友了,也不客气,就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大概情况是一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突然出车祸死了,留下了2个亿的财产。由于事先没有留下遗嘱,按照《继承法》,财产由妻子、二个儿子和父母平分,他父母最初表示放弃继承。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那父母又在其他子女的撺纵下反悔了,要求重新继承。现在顾海军接待的就是那个老板的妻子。 送走当事人,顾海军说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吃饭的时候,顾海军见凌方仪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凌方仪有什么心事,凌方仪尴尬地笑笑,说不好说。顾海军说,你跟我还藏着掖着,累不累啊。凌方仪说担心蓝其川以后也会碰上此类麻烦。顾海军哈哈一笑,说这还不容易,提前立个遗嘱就行了,现在很多人都克服了过去那种心理障碍,提前立遗嘱了。凌方仪说,自己提出来不妥当,让顾海军想想办法。 顾海军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事作为外人还真不大好提。律师自有律师的办法,吃饭结束的时候顾海军说,你把蓝总夫妻俩约过来,用聊天的方式让他们把意思表达出来吧,我会客室有现成的摄像头,先留个视频下来。以后如果正式立遗嘱这个视频就没有什么用处,如果万一象那个老板一样生不测,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这个视频也能作为当事人真实意思的表示被法官采信。 于是,在凌方仪和顾海军的安排下,在蓝其川和董玉洁不知情的情况下,留下了这段视频。 张池在饭桌上弄清了来龙去脉,心里一阵郁闷。 (本章完) 第19章 多事之秋 () 凌方仪挡住了董玉浩的难,刚舒了一口气,又来了一件让他意外的事,二建的老总李广森约他国际饭店旋转餐厅吃饭。 国际饭店矗立在锦江市商业中心已有二十多年,高三十一层。当年它是整个锦江市最高的建筑,并在这个位置上保留了12年的记录。只是近十来年,由于城市建设成为一个城市展的标志,同时也成为政府官员提升的政绩,开始有了突飞猛进的展,高层建筑也多了起来。这任书记搞一个地标性建筑,下任市长搞一个地标性建筑,一来二去,就把国际饭店比了下去。虽然国际饭店已从最高的位置上让位,但它五星级的标准仍然在那里,仍然是许多精英经常光顾的地方。 国际饭店的最高层是旋转餐厅,这是一个开放式自助餐厅,餐厅的内侧是中西各式菜肴,外侧则是一圈火车座,座位之间空隙很大,除非大喊大叫,一般是相互听不清邻座讲话的。 旋转餐厅一个小时转一圈。坐在旋转餐厅的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俯瞰整个锦江。 此刻,锦江的夜景初现,星星点点的灯光、高层建筑的霓虹灯,街上的车灯,交织在一起,展现着城市的繁华,没有人会去注意明亮灯光后的黑暗。 李广森已经先凌方仪到了,选了个人少的区域坐下。 李广森中等身材,五官粗看上去很有些大大咧咧的,细看就会现有些很奇特的地方。是典型的赵本山小品里说的“鞋拔子”脸,两条眉毛倒着趴在眼睛上方,象是两条趴错了方向的小虫子,眼珠黑而眼框深,鼻子上陷下翘。这是一张见过一次就忘记不了的脸。 一个面容姣好的服务员恭敬地端上一杯柠檬水:“李总,请。” 李广森看看手表,估计凌方仪还要有一会儿,慢悠悠地点起一支香烟,在记忆里搜索着凌方仪的各种信息。 自从蓝其川出事后,李广森凭着多年在建筑市场打拼培养出来的嗅觉,感到这是一个不义之财的机会。他看中了天讯的秦湖基地,这是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如果能在其中做点文章,倒腾出几千万应该不是问题。不过,他也清楚,这事必须要有天讯公司内部人合作。 李广森想到了凌方仪和张池。目前,这两个人是天讯公司实际当家的,他必须把这两个人同时拉下水才行。对张池他了解比较多,有几分把握,但对凌方仪就心中没数了,尽管打过几次交道,那都是面子上的事。 虽然李广森感到拉凌方仪下水比较难,但他不想轻易放弃。他打算以给回扣的方式先试试水深水浅。他相信这笔回扣足够大,凌方仪应该动心。 李广森目光落在窗外的一串霓红灯上,嘴角露出几丝笑意。他想起大家描述男女爱情出规的一个小段子。女人不出轨,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大,男人不背叛,是因为可用于背叛的筹码太少。他想,这个小段子用到不义之财中同样成立。 李广森包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办公室主任沈步祥的,立即接了起来:“是我。” 沈步祥说:“李总,那个刺拔了。” 李广森问:“有没有留后遗症?” 沈步祥说:“没有,警方已有结论,毒驾车祸身亡。” 沈步祥说的刺是孝感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徐土根,在武汉一个市政项目招标中,说好徐土根公司陪标的,但徐土根临时变卦,抢了二建的项目。李广森就找人在徐土根购钢材时下了个套,导致徐土根出了重大质量事故,并最终破产。破产后的徐土根与李广森较上劲,四处搜集李广森的罪行,眼看徐土根掌握得越来越多,就要接近李广森的核心问题,李广森动了杀心。让沈步祥想办法把这根刺拔掉。 “把线掐断。其余你看着办。”李广森吩咐道。他一眼看见凌方仪,忙挂了线站起来招呼:“凌总,这儿。” 凌方仪这时也看到李广森,走过来,一边握手一边说:“什么事还非要到这儿来说,搞得像情人约会一样。” 李广森哈哈笑着:“请凌总出来坐坐还真不容易,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啊。怎么样,先取点吃的,边吃边聊。” 一会功夫,俩人各取一盘食物回到桌上。李广森盘子堆的荤菜较多,而凌方仪则素菜偏多。 “我到这里来一般是捡最贵的吃。”李广森看了一眼凌方仪盘子里的食物打趣地说。 “我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凌方仪笑了笑。 “还在想你的老战友?”李广森剥着大虾,边吃边问。 “能不想吗?我们一起三十年了,指望以后退下来两个人说说话,下下棋,谁知他这么早就走了。”凌方仪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两口。 “人都说凌总重感情,果然。”李广森将大虾扔进嘴里。 窗外,一座座商场、写字楼闪烁、变换着灯光,凌方仪瞬间仿佛置身在许都喜来登大酒店的楼顶茶座。那一天要是在茶座生点什么事该多好,也许那场灾难就跳过去了。 “命运无常,多想无益。来,喝一杯。”李广森打开面前的一听啤酒。 “我开车来的。”凌方仪挡住李广森,温和地笑笑。 “听说他儿子离家出走了?”李广森将啤酒倒进自己的杯中。 “对一个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凌方仪叹了口气。 “还听说与父亲赌气几年没回家,是个接班的料吗?”李广森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还行。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凌方仪用刀叉分割着盘中的牛肉。 “我的消息与你可不一样,前景不容乐观啊。二十几岁的人,见过几天世面,就管理这样一个大企业?就是盖个小坯子也要有基础。都说富不过三代,可别这代就败了。”李广森喝了一口啤酒,半杯下去。 “不是还有我们大家吗?再有能力的人也要人帮助不是。”凌方仪微微一笑。 “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些人都想退路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 “你高高在上,当然听不到。” “有人想离开也正常,人各有志嘛。” “你负责财务,这可是关键岗位,就不想给自己留点后路?”李广森边说边注意着凌方仪的反应。 “我的后路就是让小凯早日上手,对老战友有交待就行了。”凌方仪脸色平和地看了一眼李广森,一时吃不准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了。现在老的去了,小的什么都不清楚,对有些人来说,说不定正是国难财的好机会。”李广森先是感叹一句,后面的话带着明显的挑逗。 “对我们这些叔叔辈的人来说,更多的是责任。”凌方仪警觉地看着李广森。 俩人山南海北地聊了一阵,李广森在天讯未来前景和是否留点后路上绕来绕去,但怎么也绕不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上,判断不出凌方仪的真实想法。 话不投机,李广森的目光飘出窗外。片刻,他看着窗外的夜色说:“我喜欢这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方仪看着李广森:“为什么?” 李广森端起啤酒杯晃了晃:“这里是锦江市最高的餐厅,从这里望出去,有一揽众山小的感觉,不管是多有权、多有钱的人,不管是奔驰车,还是宝马车,通通都在你的脚下。给你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再夸张一点,是一种成功的快感。” 凌方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李总还有一种诗人的情怀。认识这么多年,真没看出来。” 李广森身子向凌方仪探过来:“凌总,想象一下,用心想象一下,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拥有天讯公司,哪怕只是拥有它的1o%,你就能找到这种感觉了。” “可惜我不拥有,这种感觉我从来也没想找过。” “凌总真有陶渊明淡泊致远的风骨,令人敬佩。” “我不象你们当老板的,有雄心壮志。” 李广森笑起来,笑得有点放肆:“有雄心壮志者身上都能闻到血腥味,或多或少而已。但血腥味是可以用钱洗掉的。你想,当你不过损害了一两个人的利益,但却能惠及许多人时,你心里还有多少内疚的感觉?更多的是成就感了。” 李广森的话句句都带着诱惑,凌方仪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不讨论了,我们位置不同,立场、感受当然也就不同。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欣赏锦江市的夜景吧?” 李广森两条虫子般的眉毛向中间靠了靠:“难得见面,随便聊聊嘛。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现在手上工程摊子太大,有点转不过来了,你那工程尾款能不能提前付。” 凌方仪有些意外:“工程是张总负责的,你怎么找我?” 李广森带了几分恭维:“谁不知道你凌总是蓝其川的军师兼管家,找张总还是要到你这儿,所以我就直接拜正殿了。” 凌方仪说:“按合同,我们该付的款项都付了,还有2o%的尾款要等工程审计结束后支付。” 当初签订合同时,蓝其川提出可以先预付工程款2o%,开始施工后按工程进度支付后续款项,但必须留2o%的尾款,在工程验收和审计后支付。这在当时许多施工单位带钱进场的情况下,应该是很优惠的待遇了。 “你那工程太大,说是尾款,可有2ooo多万呢。”李广森做出有些着急的样子,把剥好的一只虾放到盘子里。 “这是合同规定好的,我现在无权更改啊。”凌方仪平和地看着李广森。 “就算帮老兄一个忙好了。这在你不算难事。”李广森用求人的口气说。 “你太抬举我了。这事我做不了主。” “我是实在转不过来才求到你这儿的。我按行规给你3%的提成,怎么样?” “不用这么费心,我做不到。” “5%?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等于白干了。”李广森提高了价码。 “我真的做不到。”凌方仪摇摇头认真地说:“该给的我一定会准时给你。等工程验收、审计结束后,我立即支付,不拖你一天。” “钱又不是你的,又是该给我的,不过就是早几天而已,回扣很可观啊,抵你几年的工资,何苦这么认真呢?”李广森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谢谢你的晚餐,我先走了。”凌方仪说着站了起来。 “凌总,5%就是1oo多万,这是合法收入。我们以后还可以多方面合作,你为什么有财不呢?”李广森不甘心地站起来。 “李总,战友们都说我这个人太死板,今生恐怕是改不了了。再次谢谢你的晚餐。再见。”凌方仪边说边与李广森握了握手。 看着凌方仪的背影,李广森把那只剥好的虾扔进嘴里,恶狠狠地嚼着。 凌方仪出了国际饭店,看着街上的人流车流,了一会儿呆。 李广森愿意出高额回扣,提前收回工程款,是资金链断了,还是担心工程审计不过关,想先下手把钱拿回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至少是看天讯公司目前群龙无,想钻空子。 李广森可能不会就此罢休,如果他找张池,而张池又经不住他的诱惑,该如何办呢? (本章完) 第20章 斧光烛影 () 窗外,风清云淡。西斜的阳光穿过樟树,斑斑点点地洒落在天讯公司楼前空地上,那里停着一溜车,阳光落在车窗上,反射着晃眼的光。 张池坐在老板桌后面,望着窗外沉思着。自从“从天讯公司剥离一块,成立自己的公司”的想法破茧而出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雄心”。 哪“两枚鸡蛋”可以放入自己的口袋呢? 张池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一笔借款可以不用还了,他装璜自己的叠加别墅时借了蓝其川5o万元,一直由于种种原因没还,蓝其川也从未向他提起过,此事没第二个人知道,现在人去债清。 接下来他想到自己这些年帮着蓝其川办的一些事和经手的一些款项,盘算着如何能不为人知的收归己有。 聚福来的款项可以动动脑筋。 天讯公司每年都有一些应酬,一般都安排在聚福来,只有需要讲讲排场的时候才安排在国际饭店或者塔影湖度假村。 聚福来是一家中小规模的酒店,独立三层楼。当年聚福来刚刚开业不久,就赶上非典病毒席卷全国,生意还没有见起色就跟着进入了餐饮业的整体萧条期,连续三个月,酒店一笔生意也没做,窘迫到连银行贷款利息都还不出,被戏称为乔老爷的老板乔立向蓝其川借款,蓝其川借了三百万,使聚福来撑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而自己正是牵线人。 后来乔老爷说三百万就算长期贷款吧,你们每年按2o%利息额度在酒店消费,什么时候收回本金都行。蓝其川算算,每年6o万元的应酬是需要的,过年全公司一次会餐就要十几万,就同意了。而乔老爷念及当时的救助,天讯公司的业务一向是保质保量。 这笔款出借时是从蓝其川卡上直接划的,没有走公司大账。聚福来一年结一次账,每次都是凌方仪到聚福来开票,财务报销后款子直接划到蓝其川的卡上。现在蓝其川不在了,这笔款子能不能想办法划到自己的卡上?还有那3oo万本金,乔老爷说不定能看在当初自己牵线的份上配合瞒天过海,只是如何瞒过凌方仪是个难题。 张池接着想到秦湖基地和天河围场。 秦湖基地和天河围场是蓝其川有了雄厚基础后,干的两件大事。 2oo3年,天讯公司经过1o多年的展,有了一定的实力。蓝其川为了寻求更大的展,买了8o亩地,按照25ooo平方主厂房、8ooo平方办公楼、3ooo平方宿舍楼的规划,建起了公司新的生产基地。因为地处秦湖边上,为了与天讯公司相区别,公司上下一般都称秦湖基地。蓝其川的宏伟蓝图是在实现公司整体搬迁后,把公司打造成以国内订单为基础,向国外高端通讯器材展的大型通讯器材企业。 几乎是在筹建秦湖基地的同时,蓝其川在一次和商界朋友聊天时现城市建设中树木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萌生了建林场的想法。后来媒体经常曝光食品的不安全问题,让蓝其川进一步坚定了建林场的想法,打算象套种一样,在林场中套建一个绿色农产品生产基地。说干就干,他到锦江所辖的县市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锦江市北部的汉封县,这个县属半丘陵地带,前几年想改县为市,因为离锦江市太近,没有被批准。在罗正斡旋下,他与汉封县书记接洽了三次,最后买下了6oo亩山地。又在凌方仪的建议下,花了一周的时间到湖北一个农林基地考察了一番,那是某军区搞的,不仅林业布局非常科学,农产品也是绝对无污染的有机农产品。回来后,请南京林业大学的教授帮助规划,建起了以林业为主、以有机农产品为辅的农林基地,取名天河围场。 张池想,天河围场才开始运转,获利周期也长,目前还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但秦湖基地应该有机会。 这个工程是二建承建、自己经手的。总投资在1.1个亿,现在还有2o%的尾款。当初李广森说蓝其川太精明了,他不敢偷工减料,只给了5o万好处费。现在蓝其川走了,可以让李广森通过追加成本按行规给付,按现在行规,最低也是工程的5%,也就是说李广森那边再给5oo万元应该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这个工程还要进行工程审计。凌方仪那里会不会横生枝节? 还有秦湖基地的办公楼装璜,蓝其川在世时,交待要着手准备,他跟锦江几个大的装璜公司接触过,总费用大约要1ooo万,现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上面加2oo万,这些事装璜公司为了抢业务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如果凌方仪对装璜工程进行审计,装璜公司敢不敢加这么多水分? 还有为秦湖基地订制的一批办公设备,定金付了5o万元,听说那家公司出现问题,到现在还未投入生产,违约已成定局。按合同对方要双倍返还,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违约金收到自己兜里。只是此事要想办法瞒过凌方仪才行。 接下来,张池想到的是公司在外地的几处房产。 当时公司为拓展业务,在广州建立办事处,购置了金辉大厦的一处办公用房,还在附近购置了一套住宅,购置时在广州的位置算是偏的,但现在随着城市展,也靠近次繁华地带了。办事处面积2oo多平米,现在价值至少值8oo万以上,住宅与办公地点相隔一条街,是四室二厅的,现在应该也值2oo万。后来业务不需要了,办事处就撤了。听说现在是由在广州省工商局的战友陈友清帮着打理。还有武汉和上海二处,好像也都在,虽然没有广州的大,但随着房地产的升值,现在也值不少钱。 三个办事处撤后,很少有人关心房产是否处理了,几个副总中颜慧乐和蒋彦都是近几年来的,不知情,最多王一龙有些印象而已。只是这三处房产除了凌方仪清楚外,财务上可能还有账,而房产证应该在蓝其川的保险柜里。 由外地想到本地,张池又想到蓝其川曾经在锦江市所辖的景山市仙人湖景区买的三幢独立别墅。 那是一个叫边城甲郡的别墅区,离锦江市中心大约22公里,离秦湖基地只有12公里,地处景山市和汉封县之间的丘陵地带,沿湖环山而建,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设施齐全,是养老休闲的好去处。当时蓝其川的打算是将来自己一幢,儿子一幢,还有一幢说是先备在那儿,到时再说,估计是想给凌方仪的。这些房产是前年购置的,一直空置在那儿。除了蓝其川夫妻,估计只有自己和凌方仪知道,蓝凯不一定知道。 蓝其川在资金来往、使用上一向是对外保密,只有对凌方仪是例外。这带来的好处是只要搞定凌方仪就能通盘搞定,带来的难题是只要凌方仪不配合,就什么也搞不定。 凌方仪总不会不食人间烟火吧?这个年头人在人情在,现在蓝其川走了,他难道不为自己打算点什么? 张池想到了董玉浩分割遗产的事,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凌方仪能为蓝其川用心到这种程度,要想拉他与自已联手可能性太小了。 张池心里一阵烦躁,白想了这许多天,两只鸡蛋就在眼前,可是难放进自己的口袋。 张池想得头疼欲裂的时候想到杨柳,想起今天是俩人相聚的日子,决定去她那里放松一下。 (本章完) 第21章 斧光烛影 () 张池看看手表才4点半,离平时下班还有1个半小时。他了个信息:“柳柳,在干什么?” 杨柳很快回过来:“等老公回家。” 张池再:“来了。” 杨柳住在聆湖尚郡。这里北面临山,东南面临水,小区内花草相间,绿树成荫,站在小山坡的亭子里,近闻鸟语花香,远观水天一色,是一个享受生活的好地方。这是锦江市开的第一个被称之为纯别墅区的小区,以田园风情为卖点,据说现在销售已空,只是因为离市区远,入住率还很低。杨柳就住在这个小区一栋双拼别墅中,现在也是俩个人幽会的主要场所。 杨柳奔5o的年龄了,看上去也就4o多岁,略胖的身材,白晰的皮肤,配置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左眼眉稍上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更让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再加上得体的打扮、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虽然少了年轻女孩子的青春亮丽,却也有着一种赏心悦目的成熟韵味。 对于俩人之间的交往,张池一直十分谨慎,杨柳表面上配合着,心里却有些苦涩。 她未离婚那会儿,俩人见面的机会不多,越是不多就越是想见面,偶尔偷偷摸摸地到周围小县城开个房,俩人都是乔装打扮,各走各的。为了能经常见面,张池冒着战友猜忌的风险,硬是把她拉进天讯公司的对外应酬中。 可当她一年前离婚后,当她觉得可以不用那么小心时,张池却似乎更加谨慎了。这一年多,他们未再到小县城开房,也从不在外面吃饭。 杨柳与张池是扬州同乡,也是校友。她比他小5岁。上中学那会儿,每个学校都有文艺宣传队,每个宣传队都排样板戏,全国数不清的文艺团体,都围着8个样板戏转。她一进学校就被学校宣传队的老师看中,正好要排白毛女,就让她演喜儿,而演大春的就是张池。 当时张池上高二,是班里的文体委员,也是学校文体两栖的明星,既是学校蓝球队的前锋,又是学校宣传队的骨干,身上常常有女生驻足的目光。 在宣传队时,杨柳心里悄悄地喜欢着张池,甚至想过自己长大后会不会嫁给他,但张池却好象没有过多地关注过她。 后来张池由学校参军,宣传队欢送张池的时候,杨柳曾经买了个笔记本想送给他,还羞涩地在扉页上写了一大段祝愿的话。但欢送会一结束,张池就被蓝球队的队友拥走了,笔记本就压在了她的抽屉里。再后来她结婚生子,尘封了少女时代那段情窦初开的感情,但那本笔记本却没有舍得处理掉。 俩人原本已是两条平行线,应该没有交集,谁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杨柳老公下海,来到锦江市经营一家船舶运输公司,她在公司不顺心,就辞职一起过来了,给老公管财务。一次在饭店吃饭,邂逅了当时还在部队的张池,两颗早已成熟的心居然擦出了青春的火花。后来她老公另有所爱,她也就死心塌地地做了张池的情人。 杨柳本不想离婚,夫妻俩互不干涉,各人保持各人的私密情感空间,谁知二年前老公的新爱怀孕了,由地下转为地上,公然与她抢老公,一方面因为尊严,另一方面也因为有张池在身边,她就毫不犹豫地离了婚。 与老公离婚后,杨柳得到一份不菲的家产,除了5oo万的存折,聆湖尚郡这套别墅归了她,还包括一个罗莱床上用品专卖店。女儿是奶奶带大的,自小就跟她不亲,高中时就送到加拿大读书了,她办了张绿卡过去陪读,2个月就被女儿气回来了。她把老妈从扬州接来同住了一阵子,但是老妈牵挂孙子,也住不习惯,勉强住了半年就回去了。当她独自面对家里的三层楼时,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寂寞。 罗莱床上用品专卖店一直有专人打理,分给她后,她也没有亲自打理,只是每个月过去看看账。为了排遣寂寞,她选择了鼎信事务所,还闹着玩一样在朋友的公司兼了会计。由于她一直为老公管财务,对什么合理避税一套十分熟悉,不管是在事务所,还是在朋友的公司,都驾轻就熟。 离婚后的一年多,最让杨柳不安的是与张池的关系。她拿到那张离婚证书时,心里希望张池也能离婚。她曾经暗示过几次,但张池不知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糊涂,反正是不接茬。这时,她有几分后悔与老公的婚离得太草率了。 路走到此处,杨柳不得不无奈地面对了。一方面她确实爱着张池,另一方面也确实需要张池,不知不觉中,俩人的关系调了个个,以前都是他迁就她,而现在更多的时候是她不得不迁就他,甚至取悦于他。 张池一进门就把扬柳抱到沙上,手里的夹包往茶几上一扔,咬着杨柳的耳朵说:“想我了?宝贝。” 杨柳享受地躺在张池的怀里,闭着眼睛说:“不想,想又不能想到身边,就索性不想了。”说到后面一句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张池拨弄着杨柳的嘴唇:“宝贝,我是真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杨柳略带撒娇地搂住张池的脖子:“‘二十一秋’才来一次,我人不老也等老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年轻。你还看不出来,除了这约好的日子,只要有时间我就来,只要有应酬就喊你,就是想见到你。” “你怎么忙瘦了?蓝其川走了你还真伤心啊?” “总有些伤感吧。这些天,方方面面的事,你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说,自打蓝其川出事,我就没有睡个好觉。” 张池确实瘦了,这十多天每到夜深人静,他脑海里折腾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在这场变故中,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杨柳抚摸着张池的脸:“我今天找到一只野生甲鱼,给你好好补补。” 张池轻轻咬着杨柳的耳朵:“还是我的小夫人好。” “小夫人好是好,就是见不得阳光。其实,说不定你那些战友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你放心,我那几个老战友不会出卖我的。现在谁不是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他们也有情人?” “蓝其川在这方面倒算是正人君子,其他人就说不准了。这男人出不出轨,跟婚姻基础关系很大。你想,蓝其川四川山区出来的,娶了董玉洁这么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婆,已经是烧高香了,他还能有什么非份之想?就象我有了你,十几年了吧,别的女人看都不看。” “你看不看我可不知道。” “你这没良心的。我要想找,小四、小五都有了。” “你找小六、小七我都不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真心想要的老婆。谁让你那时候没把笔记本送给我,否则说不定就是我张池明媒正娶的夫人。”张池知道杨柳的心思,半真半假地说。 “哄死人不尝命。男人,真不知道有几个能象蓝其川那样,是靠得住的。” “你对蓝其川感兴趣?可惜晚了。以后看上谁早点说,我给你创造机会?”张池点着杨柳的鼻子。 “拍”杨柳轻轻给了张池一巴掌:“你就会往歪里想。” “我还会往歪里做。”张池笑嘻嘻边说边解开杨柳的衣服,退下她的内衣,她的身体象玉一样温润细腻,**虽然有些下垂,但仍然颤颤的很有弹性。他欣赏地、迷恋地看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手开始在她身上游动…… 杨柳呼息加重,身体也很快就有了感觉,情不自禁地抱住张池。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杨柳不由打了个激灵。 “你去看看,我到楼上去。”张池站起来。 “不管它,就当家里没人。”杨柳搂住张池的脖子不放。 (本章完) 第22章 斧光烛影 () 门铃又一次响起时,张池拉开杨柳的胳膊:“看看什么事,我上楼。” 张池临上楼之前,先轻手轻脚地踅到房门的猫眼向外张望了一下,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的警察,略长一点的大约三十出头,略小些的约二十七、八岁,略小些的这个他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是谁。 警察来干什么?张池带着疑虑上了楼,但他没有进房间,而是站在楼梯口比较隐蔽的地方,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客厅里的大部分。 客厅里,那两个警察已经进来,略长一些的警察客气地说:“打扰了。我叫赵林,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见警察上门,杨柳不知生了什么事,原本有些忐忑不安,见说是了解情况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不由沉下脸,拉长了声音:“你们管治安,我可只管家务,能知道什么事儿?” 叫赵林的警察解释说:“许都半年前生了一起特大抢劫案,有人反映嫌疑人在你们小区里出现过。早点抓捕归案,大家也安全。” “坐吧。”杨柳不便再绷着了,一边让座,一边从直饮机里倒了两杯水。 “谢谢”叫赵林的警察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 略小些的警察正在包里找东西,没有注意到茶杯,一抬手把茶杯碰翻了。 水立即漫到了茶几上,淌向张池的夹包。 略小些的警察急忙把张池的夹包拿开,已经湿了一个角。他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拭,当擦到夹包的拉链时,不由微微一怔。 杨柳赶紧拿过包放进旁边半圆形的装饰壁橱,有点不自然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要了解什么情况?” 略小些的警察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据我们了解,你隔壁邻居装修好了后一直没有正式入住,平时可曾看到或听到什么动静?” 杨柳摇摇头:“没有,平时没什么动静。噢,那对中年夫妻周末偶尔来一下。” 略小些的警察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电脑打印的图像,放到杨柳面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陕北那边的口音,社会上的人叫他小武子。” 图像上的人二十多岁,四方脸,金鱼眼,两条眉毛又粗又黑,眼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疤痕。 半年前,许都生一起珠宝店抢劫案,三个劫匪趁中午店里只有两个人值班的机会,突然冲进去,二个劫匪控制住营业员,第三个劫匪敲碎柜台玻璃,很快把能拿到手的珠宝洗劫一空,价值2oo多万。前后只用了3分钟的时间。两个营业员一个重伤,一个轻伤。 这起恶性抢劫事件震惊了许都市,许都市公安局组织了刑侦大队一半的警力,分为三个小组,对此案展开了侦破、追捕。现在已有两个劫匪归案,只有小武子漏网。据归案的两个犯罪嫌疑人供述,小武子是陕北人,真名不知道,身上有点功夫,且有一身开门盗锁的绝活。 接到小武子出现在锦江市聆湖尚郡的线报后,许都警方分析,可能是因为这里一些业主装修好了后只是周末偶尔来住住,为小武子藏身提供了方便,随即派出刑侦人员,在锦江警方的配合下,对聆湖尚郡展开了摸排。 杨柳又摇摇头:“没见过。我从不管周围的闲事。” 叫赵林的警察提醒说:“你再仔细想想,这个人还是很有特点的,眼角受过伤。”。 杨柳想了想说:“没有,真的没有。” 略小些的警察合上笔记本,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如果你在小区里看到这个人,就给我们打电话。” “好的,好的。要我说,这个人八成不会在锦江,许都靠锦江这么近,他肯定跑得远远的了。”杨柳边说边站起身,笑着拉开房门。 警察离开后,张池下楼拿起茶几上的名片:“是志斌?”他平时很少见到罗志斌,见的时候也多是穿便服,所以仓促间没认出来。 “你认识他?”杨柳问。 “罗正的儿子。”见杨柳眨着两个大眼睛望着他,张池又补充道:“就是我那个在公安局的战友,个子高高的那个。” “噢,想起来了,是东北营口的。父子俩都在公安局啊。”杨柳恍然大悟。 “他儿子在许都市公安局。大学毕业那年,正赶上省公安厅招调干生,就入围了。后来就分配到许都市。” “这还用说,肯定是占老子的光。” “占点光很正常。不过,他儿子自身条件也不错。是学生会主席,大学期间就入了党。现在为了女朋友的事,父子俩正拧着。” “听你说过,已经不少年了。” “人啊,都有烦心事。罗正事业上顺风顺水,儿子找了个父亲坐过牢的女朋友,而且是一副抗争到底的样子。蓝其川吧,打拼出一片天地,可儿子看都不看,这下人走了,一切丢给了这个叛逆的儿子,还不定折腾个什么样。说起来,倒是凌方仪安稳些,还是有个女儿好。”张池想到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感慨。 “现在老的走了,小的出走了,这公司就是你说了算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我在当家,但人权、财权在凌方仪手里。” “凌总?他可不是你的对手。”杨柳不屑地说。 “不能小看他。”张池想到自己这些天殚精竭虑的思考,总越不过凌方仪,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能量。 “不说别人的事了,我们吃饭吧。”杨柳见张池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两只冷菜,两只炒菜,一个野生红烧甲鱼,一个煲,很快上了桌。 “好香”张池嗅嗅鼻子在餐桌前坐下。 杨柳拿出瓶红酒,倒了两杯。端起自己的一杯,含情脉脉地看着张池说:“丽江的支票,什么时候兑现?” 她从网上看到一种说法,说丽江是一个很放松、很浪漫的世界,许多人到过丽江后,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甚至改变自己的人生,于是,去年过生日时,她在吹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出的心愿就是和张池携手丽江,她想通过丽江之行,让张池多呼吸呼吸丽江自由的空气,拿出勇气与自己走进阳光中。当时张池答应的很爽快,但却迟迟没有行动。 “总要有机会、找理由才行。”张池伸手将杨柳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在家里很闷的,女儿又不在身边……”杨柳心里涌上一股哀怨。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张池吻着杨柳的眼睛。杨柳的心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不可能承诺她什么,潘云杉虽然俗了点,但对他却是实心实意,俩人又有儿子,如果离婚将家不成家,子不成子,这不是他想要的。不过,他也不想失去杨柳,杨柳举手投足都带着成熟女性的韵味,又时不时暴出点出人意料的小浪漫,不仅有情趣,而且比潘云杉更能理解他,这些都让他十分迷恋。杨柳离婚后几次暗示他,他都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又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随你吧,我算什么……”杨柳转过脸,瞬间让眼圈红了。 “柳柳,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最了解我,也最理解我。但你我相逢的时间太晚了,用现在的说法是我们都遇见了对的人,但却没有在对的时间。你最想要的,我今生可能给不了你,但我保证我会把你当作我最亲的人,尽我最大的能力,呵护好你的后半生。”张池有些心疼地吻干了杨柳眼角的泪花。 最激情四射的时候都没有想起向他要份承诺,现在还能说什么,只能认命了。杨柳举起酒杯,在张池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一扬脖子喝了下去。算是默认了张池的话,把诸多的不甘暂时压进内心深处。 “柳柳,如果有来生,我一定非你莫娶。”张池也一饮而尽。心想,这个女人为已所用应该是没有多少问题的,当然前提是用情笼住。 杨柳勉强笑了笑。 “我们之间只是没有一张纸而已。柳柳,你不要多想,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们在一起,就快快乐乐的好吗?” “我就想拉着你手,光明正大地走在马路上。”杨柳双臂圈住张池的脖子。 就在这时,张池的手机在沙上响了。张池没有理会,可第一次响过后连着又响起第二次,当第三次响起时,他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潘云杉的:“什么事?我在忙着。” 手机里传来潘云杉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赶快给我回来……出大事了……” 张池赶紧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把老婆的声音拦截住,连着“嗯”了几声后挂断了手机。 杨柳已经听到了潘云杉气急败坏的声音:“家里有事?” 张池拿起沙上的外套,边穿边向门口走边说:“我得先回去一趟。” (本章完) 第23章 斧光烛影 () 张池住在景园。离聆湖尚郡约4公里。 景园是上个世纪末开的小区。张池到天讯公司后,年薪最初是1o万,2年后升到2o万,5年后到了3o万。当他有了钱后,先想到的就是改善住房。 围着锦江市转了几圈后,最后看中了景园东北角上的叠加别墅。他买的是一、二层带花园的。一楼是客厅、餐厅、客房和张池的书房。二楼是张池夫妻的主卧,儿子张跃然的卧室和书房。后来,张跃然经常玩游戏到深夜,潘云杉老催促他睡觉,他嫌烦,就自己搬到了楼下的客房。 张池进家门时,潘云杉正在数落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大意?下车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这次你不仅要丢工作,还要赔钱。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可是你爸爸给你找的第四个工作了。我说儿子,你从小学习多好,部队大院里哪个孩子比得上你,怎么大了后反而不如他们了……” 张跃然垂头丧气地坐在沙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张跃然从小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当许多家长为小孩子顽皮、打架伤透脑筋时,张跃然的听话却让母亲感到十分自豪,经常在亲朋好友面前夸儿子。当时张池还在部队,驻地离锦江市有2o多公里,只能周末回家,还常常因部队有事回不来。所以对儿子的教育主要是靠潘云杉。 而潘云杉只要儿子学习好就行。为让儿子专心学习,什么都不让儿子动手,连早上的鸡蛋都是剥好了的。儿子高中毕业,不知道家里的筷子放在哪里,不知道煤气灶怎么开。当然,在学习上,倒也没有辜负家里的期望,学习一直不错,从不要大人操心,考上了武汉大学动力工程专业,在当时是十分热的一个专业。 张跃然上大学后,仍然依赖着家里。他二个星期回家一次,把脏衣服、臭袜子什么的全部带回来,走的时候再把二周的换洗衣服带上。潘云杉更是生怕儿子受委屈,每个月都要跑一趟学校,帮儿子整理整理床铺,晒晒被子。张跃然有什么要办的事,只要能等也都是等着妈妈来了帮着办。 大学四年很快过去,张跃然原本想再读研究生,可他目标太高,选的是中国科技大学的汽车动力工程专业,结果以2分之差落第,他填的是不服从调剂,所以毕业后就回到锦江。张池说先回来也好,工作一段时间后,想读书也可以再去读书。张跃然自己找了一次工作没成功,就不肯再找了。 张池只好托战友、朋友帮儿子找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到冷藏车制造厂技术科工作,张跃然干了半年不干了,说科室让他干的都是打杂的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干十年也不会有进步。 张池又帮儿子找了第二份工作,到动机厂生产科协助科长管生产计划,张跃然工作了一年又不干了。张池有些生气了,说你自己想想清楚,到底想干点什么。张跃然想了想,说不去企业了,企业收入太少,工作太苦,最好是事业单位。 张池就又想办法联系了在交通局的一个朋友,安排到公路管理处做督察工作。这个工作主要是在公路巡视,比较轻松。可张跃然干了一段时间后又不想干了,说呆子都能干的工作,太无聊,并且就是点死工资,没有什么展前途。说自己的很多同学都在公司干,在公司干,将来就有当老板的机会。 张池火了,说你想干什么自己去找,甩手不管了。 然而张跃然也不上班,也不吱声,就天天在网上用游戏打时间。最后张池招架不住了,只好又给儿子找了第四份工作,到天翼汽车公司做总经理助理。 “怎么回事?你不是陪老板到武汉开会去的吗?怎么才去就回来了?”张池坐下后用手制止了潘云杉的数落,问沙上垂头丧气的儿子。 “老板让我带的2o万给小偷偷了。”张跃然低声说。 今天一早,张跃然跟老板到武汉开会,老板让他带了2o万现金,说是在会议期间需要用。会议安排在金城大酒店,到了后张跃然忙着到前台报到,就把钱忘在了车上,到了下午开会了才想起来,急忙到车上找,已经没有了。张跃然当时就懵了,不敢去见老板,拿上自己的东西,买了张车票就回来了。 “车窗坏了没有?”2o万不是小数目了,张池不由吃了一惊。 “没有。” “会不会是驾驶员帮你收起来?” “问过了,他说没看到,再说,他也不知道我带了2o万。” “你们老板呢?” “我哪敢问老板,肯定是被小偷偷了。”张跃然期期艾艾地说。 “你就这么跑回来了,老板知道吗?”张池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回来怎么办,老板要钱我又拿不出来。爸爸,你给我2o万我就回去,你不给我就不回去了。”张跃然理直气壮地说。 “你他妈的哪是我的儿子,什么事都担不起来。你老爸要是没有2o万呢?你老爸要是死了呢?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要你老爸给你擦屁股。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没用的儿子。”张池不由火冒三丈。 “这事又不怪我。我不过是当时忘记了,谁知道小偷会偷去?”张跃然嘀咕道。 “钱的事情一定要慎重,要不离身才行。你可倒好,到了下午才想起来,这中间几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不会生?现钱丢了,你要跟老板汇报,要报警,而不是往家跑。”张池教训道。 “我想回家先拿2o万垫上。要不然老板要骂死我。” “跃然,我问你,你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3ooo。” “你自己垫2o万,就等于白干6年。这个账你算过没有?” “爸,账不能这样算。把2o万垫进去,老板还会象以前一样信任我,我继续在公司干,说不定很快就能升职,拿到年薪。不是很快就赚回来了。” “跃然说的也在理,不如我们就把钱给他垫上。”潘云杉从旁边插嘴。 “这是2o万,如果是2oo万?你也垫?你垫得起吗?我在跟他说处理事情的方法,他处理的方法就不对,这事先应该告诉老板,然后报警,至于要不要赔是后面的事,怎么能一出事先跑回家?”张池斥责潘云杉。 “他还是孩子,自己处理不了了,当然回家找父母。”潘云杉为儿子辩解。 “他已经26岁了,也不是第一次工作了。”张池更加恼火。 对儿子的性格,张池一直很头疼。儿子1o来岁的时候,他有一次从部队回家,在部队大院门口,现儿子被一个矮他半头的小男孩欺负,居然不敢还手。为了让儿子能象个男子汉,他采取了极端的做法,让儿子与那个矮他半头的小男孩对打,他在旁边看着。有他在,儿子的胆子壮了些,上去就把那小男孩打哭了。他鼓励儿子打了几次架后,儿子的胆子是大了些,但碰到事就向后躲的性格却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除了指责潘云杉把儿子惯坏了,也只好叹气作罢。 “他自己也够难受的了,老说他也不是事儿,总要帮他想想办法。”潘云杉看看儿子。 “你想吧,你使劲想。”张池火冒冒地说。 在父母争吵的时候,张跃然象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向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爸爸,你如果不给我2o万,我就没脸见人了。你看着办吧,你别后悔。” “你他妈的还敢威胁老子。”张池气得脸色白,抓起沙上的一个靠垫朝张跃然扔过去,张跃然闪身进了房间,靠垫摔在门上落到地板上。 张池用手撑住额头。让他最生气的还不是张跃然丢了2o万,而是张跃然处理事情毫无章法。已经成人了,自己做错了事应该自己面对,可他却一点担当都没有。出了事就往家跑,让老爸去帮自己摆平。现在自己是有这个能力,如果没有怎么办? “你年薪3o万元,就当大半年不拿工资就是了。”潘云杉倒了杯茶放在张池面前。 “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你那听话的好儿子,你那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儿子,你那引以自豪的好儿子。碰到一点小事就熊了。”张池爆地喊道。 “他才工作……”潘云杉给张池倒了杯水。 “我要给他气死。” “跃然要面子,他不报警,是怕老板知道后就不信任他了。你再帮他一次,我保证他一定会接受这次教训。” “这哪象我张池的儿子。”张池深深叹了口气,郁闷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潘云杉向张跃然门的方向悄悄点点头,张跃然正在门边听着。 (本章完) 第24章 斧光烛影 () 第二天,张池丢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就到公司上班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张池停住,想了想又向前走了几步,推门进了凌方仪的办公室。 凌方仪正隔着办公桌听财务科长陈茵汇报工作。 陈茵是一个5o出头的女人,个子不高,眉尖微颦,透着精明和温良。她手指着财务报表,正轻声慢语地向凌方仪解释着数据的组成。见张池进来,立即站起来:“张总。” 张池把手一挥:“你先出去。” 陈茵立即合上桌上的笔记录,低着头退了出去。 凌方仪递了根香烟给张池:“坐。” 张池自己打着火点上,在凌方仪对面坐下:“有件事跟你通个气,一分厂抓住一个偷铜屑的工人,我想在全公司通报一下。” 天讯公司产品的原材料基本上都是铜材,生产过程会产生大量铜屑,铜屑归集起来后一般由铜材厂回收,抵铜材款。这两年铜材价格上涨,铜屑也跟着上涨,就有不安份的人打起铜屑的主意,一饭盒带出去就是3o元。以前蓝其川在的时候,抓得紧,很少有敢冒此风险的,蓝其川一出事,有些人就开始不安份了。 “一分厂已经开除了,就不要张扬了吧?倒是要让保卫科要拿出点措施才好。”凌方仪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通报未必有震慑作用。 “也好。蓝总一走,打歪主意的人就多了。”张池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他进来的目的是探探凌方仪的口风,尽管判定凌方仪与自己联手的可能性很小,不试试还是有些不甘心。 “看来我们俩还真要睁大眼睛。铜屑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要出大的漏洞才好。”凌方仪想起了郑品的提醒。 “我可不能跟你比,你可是公司里管仲式的人物。我就俗了,说不定看到打主意的人多了,也跟着眼红。”张池用戏谑的口吻说。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凌方仪忧心地叹了口气,郑义已经到了塔尔寺,但没有找到蓝凯。 “其实,这些人也是自不量力,在天讯,我负责管理,你负责财务,要想搞点什么名堂,也只有我们俩有可能。而且还要联手才行。”张池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凌方仪。 “所以,只要我们俩把好关,谁都不要想打歪主意。”凌方仪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一张表格。 “是啊,我们俩筑起的长城,谁碰谁头破血流。”张池哈哈一笑站起来。凌方仪没有杂念,他不敢再试下去了。联手不成再让凌方仪警惕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接下来几天,张池都处在极度的烦躁中。 这天晚上,潘云杉吃过饭在厨房忙着,儿子跃然还没回来,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又陷入深思。 争取凌方仪的联手看来是不行了。凌方仪恐怕脑子里只有帮助小凯接班一根弦,他是把自己放在了顾命大臣的位置上了。这些年宫廷戏泛滥成灾,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在宫廷戏中,特别是近年来的清宫戏,皇权交替惊心动魄。老皇帝为了江山永不改姓,临终时常常要指定顾命大臣帮助儿子承继大统,而这些顾命大臣们自以为忠诚,以身家性命保小皇帝,可那又怎么样,有几个小皇帝当回事的,触怒皇权同样罪不可恕。凌方仪怎么就不想想,历朝历代,顾命大臣有几个好下场的。 张池现自己想远了,又拉回到原来的思路上。 逼凌方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这就必须找到凌方仪的软肋,让他为了某种利害关系,不得不放手。 凌方仪有软肋吗?理论上说任何人都有,他的在哪?他不酗酒,不赌博,也不玩女人?基本上就是二点一线,上班和回家。人最软弱的地方应该是在子女身上,可他女儿在美国,想做文章也鞭长莫及。 不能同盟,一时又找不到软肋,难道放弃? 张池思绪跳跃着,想到恒山一个道士给自己算的命。那是他转业到城管局的第三年,局里组织到山西学习,这类学习说白了就是出去玩玩。与太原市城管局交流了半天,就开始游玩,一部18座的面包车,在去了晋祠、大同石窟、悬空寺后,一行人来到恒山。同行的有1o个人,那道士独独拉住他,很神秘地引到密室给他算了一命。道士说了许多,他只记住了两句,一句是说他有富贵之气,如果从政,主政一方,如果从商,财源亨通;第二句是说机会就在1o年之中,第1o个年头最盛,让他好好把握。当时他一笑了之,现在算来,今年正是第1o个年头。 蓝凯离家出走二个月,安知不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不能放弃。 上天既然给自己机会,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凌方仪这一关呢? 外面传来院门的开启声,打断了张池的想入非非,他看了一眼手表,9点半了。听声音是儿子跃然回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一点精神都没有。接着是潘云杉的声音:“跃然,吃过晚饭了吗?妈妈今天做的云豆馅的饺子,给你下几个?” 张池没听到儿子回答的声音,只听到儿子房门关上的声音,估计儿子带答不理地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这个家里最让他烦恼的就是儿子。 儿子本质不错,也爱学习,也听父母的话,不象蓝其川的儿子那么叛逆,赌气出去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也不象罗正的儿子那么固执,在女朋友的问题上,任父母怎么劝说,就是不改变主意。这些优点在儿子未工作之前,也曾让他满意过。但儿子工作后,缺陷逐渐显露出来,不会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工作中碰到问题就束手无策,有难题就带回家让老爸去摆平,这让他感到这些年教育的失败,什么都包办的结果,是让儿子的动手能力几乎降到了零。 就说前些天丢2o万的事,其实是总经理到车上取东西现后带回房间了,总经理当时十分恼火,想给张跃然个教训,就没有告诉他,谁知下午会议结束时,现张跃然吓得跑回家了,这让总经理哭笑不得。 这事出了后,儿子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老是觉得总经理不象以前那样信任自己了。 潘云杉为此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儿子。 儿子性格太柔弱了,只能在好的环境中才能生存。看来自己一定要把那属于自己的两只鸡蛋放进口袋里,为儿子的将来创造一个好环境。 张池站起来,出了书房,向外走去。 潘云杉在他后面追着问:“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张池没有理潘云杉。他心里太闷了,想到外面透透气。 (本章完) 第25章 斧光烛影 () 小区里很安静,路灯把张池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让蓝凯挂董事长的名、而自己行掌管天讯公司之实有多大可能性? 很小。凌方仪一心想帮蓝凯接班,怎么可能同意蓝凯挂董事长的名?即便蓝凯象以前那样天马行空,执意挂董事长的名,那总经理也会是凌方仪。退一万步,就是自己成为总经理,那也一定会让凌方仪把住财务这一关,凌方仪依然是自己实现目标的关隘。 想办法把凌方仪架空,越过他把天讯的资金套出来? 那先要把陈茵换成杨柳。可换掉陈茵同样难度很大,没有过硬的理由,不仅凌方仪这关难过,其他副总那里也不好说。再说,只要有凌方仪在,即使换人也不会让自己换杨柳。 凌方仪,真是自己命中的煞星。他当时怎么就不陪着蓝其川夫妇到北京看小凯呢,如果他不在了,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把陈茵打走。至于对付小凯,那容易多了。蓝其川什么也没来得及交待就走了,而这些天小凯在悲痛之中,凌方仪也不会有机会说什么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凌方仪从地球上消失? 让他也出事。 张池心突地跳了一下,他四下望望,周围没人,他按着自己的心口稳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向前走去。额上渗出了汗水,他用衣袖擦了擦,说不清是紧张的,还是吓的。 可是……可是凌方仪是自己的战友。 但是……但是他挡了自己的计划,不是连马克思都说原始积累充斥着血腥味吗? 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赌一次,就一次,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张池心烦意乱地抽出一支烟,打了三次才打着火,吐出烟雾时,他想到了李广森。 在张池看来,李广森颇有些传奇色彩。 李广森是68届高中毕业生,毕业后大学停止招生,他就下放到了云南,一年后未打招呼就自己回了锦江,先是在一个施工队当小工,后来三弄两弄的进了二建,并且还当了个小头头,但好景不长,不久因为打群架,被判了二年。出来后没了正当职业,就在社会上混,周围聚集了一拨喊他大哥的人。八十年代末,城市建设开始受到重视,他很快就意识到拆迁背后的巨大利益,靠着政府拆迁,他掘取了第一桶金。再后来,他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又回到二建。 二建曾经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建筑公司。计划经济时期,锦江市一共有五家国有建筑公司,二建是二家技术力量比较强的公司之一,但进入市场经济后,二建依就是计划经济的思路,就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了,连续亏损三年。李广森抓住二建改制的机会,以极少的出资,拿下了技术和设备都优质的二建。他接手后,实行项目经理制,在业务拓展上也走出锦江,甚至走出国门,在非州等地也承建了一些工程,很快就扭亏为盈。 张池与李广森相识极其偶然。六年前,杨柳刚刚买下聆湖尚郡的别墅,悄悄带张池去看,没想到在小区里,与她的丈夫碰上,丈夫看到妻子的车,就停下车走了过来,张池顿时汗就下来了,他看到旁边有辆停着的奔驰,立即从杨柳的车上溜下来,猫着腰,借着车身的掩护,想躲到奔驰车侧面,没想到车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半嘲的声音说:“里面更保险。”就这样,张池认识了李广森。李广森也是刚在这个小区买了一套独立别墅。在张池请李广森吃了一顿饭后,俩人就成了朋友。 但成为弟兄,还是近三年的事。这三年,张池为李广森做了二件事。 第一件事是李广森手下有个项目经理,因为竞争把对手打伤了,被公安拘留,是张池找罗正从轻落的。 第二件事就是凭借着与蓝其川的战友关系,把秦湖基地建设交给了二建。 关系密切后,李广森经常约张池喝酒、泡桑拿、出入高档会所,凡事都看张池的喜好。张池也渐渐嗅出李广森的不简单,不仅有着一帮紧跟的马仔,还与政府中的某些人接触频繁,就是社会上常说的那种黑白两道都玩得转的人物。再后来他在无意中知道了那个从轻落的项目经理,就是李广森的办公室主任沈步祥,被公安抓进去也是与李广森有关,据说沈步祥按罪至少1o年以上。是李广森一方面让张池出面说情,一方面威逼受害人作假证,从而使沈步祥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张池隐隐感到,李广森是个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身上的犯罪记录不会少,只是都让他通过各种关系摆平了。 张池感到李广森可怕的一面后,曾经想与李广森拉开距离,但李广森身上就象是有魔力,拉来拉去,却是越拉越紧了。 张池此刻想,李广森经常在自己面前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何不就让李广森帮自己摆平此事。以他黑白两道的手段,制造一个意外,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事情败露牵出自己怎么办? 这事要讲究点技巧,最好是暗示给李广森,让李广森凭着他自己的领悟去行动,不管成与败,都与自己无关。 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但李广森能为自己挑这个担子? 李广森打杀起家,讲得就是义气,这些年自己与李广森交情不浅,何况他对自己也有所求…… 一阵风吹过,张池觉得有了几分寒意。 张池把披着的衣服穿好,下意识地扣上纽扣,错了一格,衣摆一边长一边短,他没有觉。 (本章完) 第26章 斧光烛影 () 天使与魔鬼就在咫尺之间。张池权衡几日,决定借李广森的手除掉凌方仪。 决定的第二天,张池一天心神不宁,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眼看要下班了,他咬咬牙,用似乎不听话的手拨出了李广森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张池一阵心慌,在李广森“喂”了二声后方稳住劲,故作轻松地说:“李总,好久不见了,找个地方一起坐坐?” 电话那头李广森哈哈笑了两声:“你张总现在可是大忙人。还是老地方?” 老地方是指楼外楼,这是一家从装潢到菜系都仿杭州西子湖畔楼外楼的中式餐厅。餐厅二层,一楼与许多餐厅差不多,是大厅。与众不同的是二楼,十六间大小不等、私密性极好的包厢,都带着套间。很适合在办事中吃饭、在吃饭中办事的中国习惯。 这个地方是李广森常光顾的餐厅之一,张池感觉不错,李广森也就常把与张池的饭局安排在这里。不管是谁约谁,说老地方就是指这里。不管是谁约谁,买单的一定是李广森。 李广森通常选择2o6包厢,据说是有个高人告诉他6是他的幸运数字,所以他不管是订包厢、订房间,还是选日子、付款,只要有可能,他都选择6这个数或是其倍数,甚至喝啤酒都要凑上6的倍数。 2o6包厢虽小,却也是外面餐厅,里面会客厅。餐厅里一张小圆桌,三张高靠背椅,会客厅里两张单人沙,中间是一个小茶几,餐厅与会客厅之间是一道厚重的拉门。几盆绿色植物、几轴中国字画将包厢装扮得古色古香。 张池到的时候,李广森已经到了,斜倚在会客室的沙里,琢磨着天讯的事。 “唉,真他妈的累。”张池一屁股坐在李广森旁边沙上,用长叹和国骂掩饰着内心的忐忑。 “我这两天正想请张总吃饭,只是担心张总没心情,不敢冒然相约。”李广森递上一支烟,打着火,隔着茶几凑过去帮张池点着。 “就是因为心情不佳,才约老朋友聊聊。”张池长长吐出一口烟雾。来的路上,他再次推敲了自己的想法。反复权衡后,他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觉得让这个常在自己面前说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为自己插上一次应该没太大问题,这个人应该不在乎在已经湿透了的鞋子上面再浇一瓢水。 李广森用眼角扫了一眼张池,立即感到了张池的异样。他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一个个圆圈。蓝其川走了,张池难道是想借天讯的秦湖基地多要些回扣?心里猜测着,嘴里打着哈哈:“张总,我看你都忙瘦了,天讯公司的家不好当啊。” 张池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唉,没办法,现在实在是分身无术啊。” 李广森做出佩服无比的样子说:“天讯倒霉瞌虫的,多亏了有张总啊?” 张池也做出碰到知已的样子:“唉,这个世上还是你理解我。” 李广森从沙上站起来:“我们别他妈的干坐着,请。” 张池将烟蒂丢进烟缸:“我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餐桌上已放好四盘冷菜,用粉色的纸罩子罩着。 李广森按了一下桌上的白色的按钮,一个女服务员应声进来。这包厢你不按按钮服务员一般是不会主动进来的。上菜也是敲过门1o秒钟后才推门。 李广森对服务员吩咐道:“把酒倒上,二十分钟后走菜。” 服务员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先把冷菜上的罩子取下,开了桌上早已放好的一瓶五粮液,给俩人斟上后把酒瓶子放在李广森的右手位置,然后轻轻把门带好退了出去。 “为张总的天讯干杯。”李广森端起杯子。 “天讯可不是我的。为我俩多年的友谊干杯。”张池也端起杯子。 俩人一干而尽。 “名义上不是你的,可现在还不是你掌舵?”放下酒杯,李广森不以为然地说。 “副总,永远是副总。”张池一脸苦笑。 “那小子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听你的。” “什么叫懂,什么叫不懂?我当年到天讯公司,不也是什么都不懂吗?再说当老总关键是用好人,又不需要事必躬亲。” “但也没有那么简单。什么叫‘用好人’,好说不好做。现在这帮子富二代都是捧在手心长大的,有几个是他妈干事的?我倒真担心他把老子的公司赔进去还帮着人数钱。”李广森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这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我只能听天命、尽人事而已。”张池做出无可奈何样子。 “不能这么说,你张总在天讯也十来年了,这里面也有你的心血。”李广森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张池的表情。 “是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天讯可以说鞠躬尽瘁了,可凌方仪还老给我使绊,他为天讯公司,我就不是为天讯公司?”张池拿起面前的酒一口喝干,让脸上布满沉沉的郁闷, 装出一副借酒浇愁的样子。 “凌方仪这么不上路子?你俩都是副总,他凭什么给你使绊?”李广森笑着拿起酒瓶给张池满上。 李广森对那天的失败很是想不通。约见凌方仪前,他自觉是有几分把握的,虽然张池说过,凌方仪跟蓝其川的关系很铁,但他相信自己的处事哲学,就是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要凌方仪接受了他的提成,接下来他就能让凌方仪按照他的步骤,一步步地走下水,这方法他曾经屡试不爽,他深信在巨大利益面前谁都经不起考验,谁知凌方仪让他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在凌方仪面前受挫后,李广森一夜没睡好,如果摆不平凌方仪,即使拿下张池,也仍然难度不小。他正想借今天会面挑拨张池与凌方仪的关系,引起窝里斗自己好有机可乘,没想到自己还未挑动,张池已经对凌方仪不满了,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好消息。 张池叹道:“他管财务,以前就是蓝其川的心腹,现在与小凯也是情同父子。” 李广森有几分意外:“哦?” 敲门的声音,稍停,门拉开了,服务员送上一道热菜。 等服务员出去,李广森露出关切的神色:“张总啊,我说句屁话,真如你所说,这局面对你可不利呀。” 张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谁说不是呀。所以找你李总说说,说说心里就痛快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一瓶酒很快见底了。 李广森在建筑行业混了多年,就象从十八层地狱滚出来的,什么阵式没见过。不仅炼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还炼就了一副心狠手辣的心肠,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见人做人,见鬼做鬼”,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的财之路。他基本上判定张池今天约自己是有所图。他一边用公筷给张池夹着菜,一边试探着说:“不痛快,就出来自己干。凭你张总的才干,干份事业还不是绰绰有余。” 张池也试探着说:“我当然想自己干,可也得有第一桶金不是,要不然,李总你借我一桶金?” 李广森大笑起来。看来自己猜的不错,张池今天相约确实是想多要些回扣,上次给他五十万的时候就有不足之意。他想,想要钱就有办法,这年头就怕碰上不要钱的。 张池被笑得有些尴尬:“你笑什么?笑我异想天开?” 李广森收住笑声,带着点调侃说:“我笑你守着座金山要饭吃。” 见话题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张池不禁心跳加:“金山上有门神把关,万夫莫开啊。” 李广森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搬掉就是了。” 张池相信李广森应该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见李广森说的这么干脆,装作有些喝多的样子说:“我当然想搬掉。你,你有办法?说来老子听听。” 李广森微微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张池不仅仅只是想要回扣,可能还想有大的动作,不禁心中一喜,有张池配合,在秦湖基地上笔不义之财还不是鼻涕流到嘴里——顺势。但有了前面凌方仪例子,也不敢冒然行事,张池毕竟也是蓝其川的战友。他谨慎地说:“事在人为。” 张池似乎身在云里雾里:““事就是这点事,你说人怎么为?” 阅人无数的李广森确定张池是有大想法的。张池夸张的动作和信口开河的话象是酒喝多了,但他心里有数,张池是清醒的。他决定给张池一个底,也同时探探张池的底。于是说:“在锦江地面上,我想怎么为就怎么为。” 张池用手指指里面的会客室。 李广森会意,俩人先后进去。 李广森把门拉上。 (本章完) 第27章 斧光烛影 ()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万事里也包括做坏事。当李广森把厚重的门拉上时,张池的心底滑过一丝罪恶感。 李广森气定神闲地为俩人各倒了一杯茶。 张池手下意识地摸着茶杯,半天未开口。 李广森慢慢品着茶。张池有搬掉凌方仪这尊门神的念头,这是他起初没想到的。不过,他很快就想清楚了,对张池而言,凌方仪既拉不下水,又躲不开,只有搬掉。张池现在来找自己,应该是想借自己的手搬掉凌方仪。一、二笔小钱显然是犯不上大动干戈,看来张池的胃口不小。 张池此刻似乎清醒了点,他突然想面前这个人可靠吗?自己真的要依靠这个人达到目的吗?他犹豫片刻说:“我还没想清楚,只是觉得心里闷,找你说说话。”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猛抽了两口。 见张池退缩,李广森心里更有数了,吐着烟雾说:“张总,看来你还信不过我啊。” 张池连忙否认:“怎么信不过你,在锦江我能信得过的就是你老兄了。” 李广森一脸真诚地探向张池:“那说说看,我这个脑袋也许能帮你想清楚。” 张池思索着怎么说才能既达到目的,又留有余地。当手上的烟快抽完时,他终于下决心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不是常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的天讯就好比是一篮鸡蛋,而小凯是没有能力提起的,如果都让小凯打碎了,就太可惜了。我是想在小凯打碎之前悄悄拿出来一部分,我来掌管,以后……以后说不定能反过来帮助小凯。” 用这种理由掩盖赤裸裸的侵吞目的,虽然鬼都不信,但毕竟话面上可进可退,张池觉得自己的措词还算得体。 李广森似笑非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凌方仪在,你这件‘好事’做不起来。” 张池端起茶杯,没有吱声。 李广森盯着张池,那眼眶里的眼睛似乎更深了:“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搬掉凌方仪这个门神?” 见李广森把自己不便说的意思说出来,张池压低声音说:“李总你足智多谋,看看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广森问:“那小子对公司知道多少?” “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在南京上的大学、研究生,刚毕业父子俩就闹翻了。蓝其川突然出事,没有时间向他交待,他安葬父母后就突然离家出走,凌方仪也还没有时间向他交待什么。” 果然如自己所料,李广森放心了。他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一个。” 张池内心一阵高兴:“什么办法?” 李广森不紧不慢地说:“毒品,用毒品磨掉凌方仪的意志,让他成为你的同盟。” 张池摇摇头,有几分失望地说:“这需要时间,小凯出去就二个来月。再说,就是真办到了,依凌方仪的个性,他说不定能在清醒的时候自杀。” 李广森有些难以置信地大摇其头:“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会对蓝其川那么死心塌地?当今世上,还有这种人?” “我同样也不明白。”张池琢磨凌方仪多日,甚至把凌方仪与蓝其川自部队起的关系捋了一遍,也没现蓝其川对凌方仪有过什么大恩。当然,蓝其川待凌方仪也不错,自己买颐和家园别墅,也顺带给凌方仪买了一套,凌方仪不肯领房产证,蓝其川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在凌方仪未到场的情况下,代凌方仪领了房产证。可这能算是大恩吗? “你想怎么办?让他从地球上消失?”李广森眼睛在张池脸上游弋。 “我只想让他不碍事。”张池回避着李广森的眼睛。 “兵不血刃做不到。”李广森直白地说。 “我可不想手上有血。”张池假装吓了一跳。 “当过兵的人还怕手上有血?血是可以洗掉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钱。那些成功的企业家,别看他们外表光彩照人,出来是个人物,他妈屁股有几个是干净的,成功之路上到处都是创业的血腥味,你不会天真到既想吃鱼又不想有腥味吧。”李广森慢悠悠地说。 “找你李总,就是想找一个吃鱼又不占腥的办法。”张池眼睛里透着热切的期待。 李广森知道张池并不是不想看到血,而只是不想自己手上占有血而已,他阴笑一声说:“要短时间内搞定凌方仪,我一时还想不出好办法。凌方仪是你的老战友,你应该了解他。你说个办法,我照办就是了。” 张池有些失望。他原指望凭着这么多年的交情,李广森能够在明白他的意思后仗义地说一句‘我来摆平。’自己什么都不参与,甚至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事成之后,心照不宣地意思意思就行了。接下来就可以逐步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让杨柳接替陈茵,把天讯的鸡蛋神不知鬼不觉装进自己的口袋,当然不止是2个。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并不如预想的顺利。自己一套太极拳出去,李广森还过来的还是一套太极拳。让自己想办法,这不就是同谋?而且还是主谋。自己怎么能轻易相信所谓的为朋友两肋插刀? 张池有些后悔此行了,脸上讪讪地说:“那就算了吧,只当我做了一场梦。”说完他既无奈又不甘地拿过夹包,做出要走的样子。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李广森眼睛看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 “店不留客,过了也是无可奈何。”张池迟疑地站住。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果当年楚霸王做事果断,哪有他妈的刘邦坐江山。半途而废,可不是大丈夫做事。”李广森知道张池并不甘心放手,但不给他个台阶也不行。 张池站在门边,手莫名地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找香烟。 “坐坐坐。”李广森扔了支香烟给张池。 (本章完) 第28章 斧光烛影 () 张池自己点着香烟。在这短暂的几分钟中,他脑子虽乱,却想清楚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不想放弃就只有依靠李广森。他慢慢踱着,直到香烟抽完,才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下,用带着几分傲气的语气说:“实话实说,只有凌方仪不在了,我才能干事。一句话,你帮不帮忙?” 李广森眼睛在天花板上兜了一圈:“帮!但这是件有风险的活,商人无利不起早,我能得到多少好处?” 张池放下夹包:“你说。” 李广森看着张池:“不是我说大话,不仅刚才所说的这件事需要我,而且后面还有许多事没有我你也办不成。我的意思,联手,利益均摊。” 这下轮到张池吃惊了,他原想请李广森帮忙摆平凌方仪,大不了付一笔钱,然后在没有了凌方仪这个门神的天讯,慢慢图之,没想到李广森也在打天讯的主意。他想,难怪李广森在这里打太极拳,原来是在摸我的底,吊我的胃口呢。 “张总,舍不得?这可是我帮你实现你的宏伟蓝图的唯一途径。”李广森看着张池吃惊的样子笑起来。 “这?”张池心里权衡着。 “我们这可是强强联手啊。”李广森吹着茶杯里的茶叶。 张池不能不对李广森刮目相看了。这还是那个经常请自己吃饭、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的李总吗?他这时才现过去高估了自己而小看李广森了。 “张总,你想想好,我可不是非跟你合作不成啊。”李广森把脚跷到茶几上。他此时看张池就象猫看无处可躲的老鼠,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行,你李总是谁,多年的老朋友了。但有一条,如果出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张池心想,我侵占天讯公司多少财产你知道个屁,还不是我说多少是多少,现在关键是搬掉凌方仪。 “那当然,如果出事,你张总堂堂正正做你天讯公司的副总,一切与你无关。”李广森爽快地承诺。 “象你李总的为人。”张池笑了。 “我做事,你放心。”李广森拍着胸脯说,心想真出了事谁都跑不掉。但他清楚张池此刻眼里看到的只是财富,并没有足够的涉险准备,或者说在巨大的财富光环下淡化了风险意识,只有先帮他兜住风险,才能让他大胆地走下去。 张池端起茶杯,连喝了好几口,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这会感到口渴了。 “张总,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没有了凌方仪,你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李广森悠悠然地把腿伸直。 “具体的还没想好。”张池吱唔道。他理出来一些侵吞的款项,但此刻却不想告诉李广森。 “多大的谱子?”李广森问。 “大约1ooo多万吧。” “你也太小儿科了,为1ooo多万动一个人,不值。”李广森摇摇头,然后他压低声音说:“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大的?”张池脑子不够使了。 “天讯公司的秦湖基地。”李广森抖动着腿。 “这?可能?”张池还是没有明白。 “我们配合得好,可以在这个项目上赚二笔。第一笔,是修改合同,加大工程预算,弄他个5ooo万。天讯有了这笔巨额债务,如果你再制造点麻烦,天讯就会转不起来,那就有了第二笔,逼蓝凯卖秦湖基地。这块地当年蓝其川买的时候价格很低,现在已经翻了一倍,再加上建筑工程,至少能值3个亿。你还记得上次在秦湖基地碰到的钱总吗?是台湾德通公司的,为在锦江建立生产基地的事已经考察半年了,最初是想购置一个现成的,一直没有合适的,现在准备购地新建,如果这时候把一个刚刚建成的基地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不乐得屁颠屁颠的。这一笔我们可以再争取弄个5ooo万。”李广森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托出。 “一个亿?”张池眼睛直亮。心想难怪李广森能财,头脑和手都够黑的。 “只要我们两家合作就行。”李广森向沙背上一靠,眼睛转到天花板上。 张池低头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加大工程预算不行。修改合同不难,但工程预算1.1个亿公司中层以上人都知道,瞒不过去。而且当初约定还要进行工程审计。” 这是李广森没有想到的,他原想只要上层与财务上串通好就能搞定的。他怔了一会儿说:“那只有在往来账中做文章。这个工程前期付了2o%,中期进度款付了6o%,目前还有2o%的尾款。中期这一笔我们想办法把它从账上抹掉,这一笔就是66oo万。” “你想让天讯重复付工程款?”张池怀疑地问。 “我这边没问题,就看你的了。” “能做平吗?”账上的事张池不太懂,但有个概念他还是清楚的,就是账两边要平。 “你那边付的66oo万,想办法做成甲供,票不是问题。”李广森虽然也不懂账务,但这些年通过张冠李戴、移花接木来虚假列账、套取资金却是熟门熟路。 “这,能行?”张池此刻头脑又晕又热。 “只要财务上是我们的人,账上好办。这里面最大的难度在银行对帐单。66oo万是o4年支付的,如果那小子不核对以前的银行对账单就没问题。” “把银行对账单毁了。”张池不假思索地说 “他可以到银行重新打印。”李广森笑起来。 “那我们说了半天不是白说了。”张池有些泄气。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想办法让银行按照我们的需要出一份对账单。” “银行对账单我想想办法。”张池立即想到了杨柳,帮她前老公做了不少年的假账,或许在银行有些关系。 李广森又抽出两支香烟扔一支给张池。 “凌方仪的事要抓紧,估计小凯在外也就一个多月了。”张池自己点着烟,把打火机从茶几上滑给李广森。 “只要姓凌的不在了,那小子回来有个屁用。”李广森点完烟,恶作剧地拿起茶几上纸质的茶杯垫点着,等快烧到手时扔进烟灰缸。 “你那边成了,我这边就把那个陈茵打走。”目的算是达到了,张池舒了口气。特别是李广森的计划,让他觉得自己原来的打算就是小儿科。 “好,一言为定。具体怎么除掉姓凌的我还没想好,可能需要你提供些信息。你尽管放心,这个世上,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李广森心情很好。经历了拉凌方仪下水的失败,原本已信心不足,没想到张池却是瞌睡送枕头。 “我再说一遍,凌方仪的事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张池不放心地叮嘱。 “多大事儿!”李广森大包大揽地伸出手。 张池的手迎上去,有些抖。 两只罪恶的手终于握在一起。 (本章完) 第29章 斧光烛影 () 第二天上班,张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快下班了,他扯过一张日报表,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想到昨晚与李广森的交易。 “张总,广州行会的邀请函来了。”秘书闻欣推门进来。她三十出头,修长的身材,半长的披肩,高高的鼻梁上一副半框眼镜显出几分书卷气。她当过二年出镜记者,结婚后不想跑新闻了,就经人介绍到了天讯公司,先做了一阵会计,三年前蓝其川的秘书突然离职,她就接替了秘书。办公室主任上个月退休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任命,但在大家看来她算是准主任了。 “闻欣,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张池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闻欣歉意地笑笑。她刚才到门口时现门开着一条宽缝,就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没想到张总没听到。 张池拿过闻欣递过来的会议邀请函,扫了一眼开会时间,11月3日开会,会期三天,地点是广州九霄大酒店。 这种会议每年一次,一般是在十月下旬或十一月上旬召开,地点基本上是广州和上海轮着开。主要是为第二年落实订单。天讯公司有一半的订单是由行会上接来的。往年都是蓝其川带着负责销售的副总颜慧乐和负责技术的副总蒋彦参加,只有一次蓝其川实在走不开了,张池去的。 “你请颜总、蒋总过来一下。”张池说。 “颜总出差还没回来。”闻欣说。 “噢,我忘了,那就请蒋总吧。”张池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 张池继续想昨晚的事。李广森答应除掉凌方仪,他那颗悬着的、不安分了许多天的心算是有了着落。只是,没想到原本想借力的,却成了两个人联手。他又仔细推敲了昨天与李广森的联手过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上了李广森的当。李广森那个利用秦湖基地赚两笔的计划,不象是昨晚的临时起意。 如果李广森早就深思熟虑过,那他早晚是要找自己的,没有自己他同样干不了,自己约他似乎急了些。张池有点为自己的主动上钩而后悔。 “张总,你找我?”蒋彦一身工作服,手里拿着几张图纸,他刚从车间回来。 蒋彦是公司最年轻的副总,今年才34岁,主要负责公司生产技术方面的工作。他是南京东南大学的高才生,还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二次获得过设计一等奖,毕业后到深圳打工,在广州行会上被蓝其川看中,先进公司技术科,二年后提升为技术科科长,第六年提升为公司副总。把他提起来,除了他业务能力强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蓝其川突然有一天现公司高管的平均年龄已经过了五十岁,有了人才后继不足的危机感。 “坐。商量一下广州行会的事。”张池客气地说。 蒋彦在张池办公室的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在张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3号开会,2号报到。蓝总不在了,小凯又外出,看来今年的会议只能是我和你们俩参加了。技术上的事你先准备着。”张池一边按摩着额头一边说。 “我已经做了些准备。争取今年多接点业务,也算支持新老总的工作。”蒋彦笑着说。 “技术上的事你多费心,打杂的事就我来了,一定为你蒋总打好下手。”张池不清楚蒋彦说的新老总是指蓝凯还是指自己。 “张总客气了。”蒋彦又倒了杯水。 “不说客气话,哪些需要我办就说。”张池态度和蔼,语气中透着一丝权威。 蒋彦离开后,张池给凌方仪打了个电话,自从有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后,他本能地回避着凌方仪,他还没有修炼到做贼心不虚的境界。 张池刚放下电话,凌方仪就过来了。 “你在办公室啊?刚才门关着,以为你不在呢。”张池打着哈哈说: “我到二分厂去了一趟,他们货款回笼有些问题。”凌方仪在沙上坐下。 “你让财务上准备2o万现金吧。如不够我再通知你,打到我公务卡上。”张池在另一张沙上坐下,把会议邀请函递给凌方仪。 “我估摸着公司生变故,接单可能会有些影响,要提前作些准备。”凌方仪提醒道。 “我也参加过行会,套路上还是清楚的。”张池不以为然。 “二建的李总找过我了。”凌方仪见张池不想深谈,换了个话题。这些天他一直想与张池通通气。李广森找自己没达到目的,一定会找张池的,当然,也有可能李广森找自己本身就是张池授意的,但不管什么情况,他想与张池达成一致。只有内部团结一致,外部才无隙可乘。 “噢?”一听凌方仪说李广森找过他,张池不由一阵紧张。昨天李广森没说起找过凌方仪,他什么时候找的?难道他想拉凌方仪一起干?但愿李广森只是试探,否则怕是打不到狐狸还惹一身臊。 张池瞬间的表情没有逃过凌方仪的眼睛,但他并没有深想,只是加大了李广森找自己是张池授意的猜想。他斟酌一下说:“李总这个人胃口很大,手段也不一般,合作要心中有数才行。” 是昨天晚上俩人吃饭的事被凌方仪知道了,还是李广森找凌方仪时被他察觉了些什么?李广森总不会去威胁他吧?张池的心又一下子提起来。尽管心里有点虚,脸上还是平静的,应付地说:“是啊,是啊,是要心中有数才行。” 凌方仪诚恳地说:“我们是老战友了,说多了你别在意。现在蓝总走了,小凯暂时还没接上手,这种时候,公司最不稳定,不排除有些人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动公司的脑筋,公司内部的人也有可能会不规矩。非常时期,做为蓝总多年的战友,我们俩无论如何要帮小凯撑过这段。” 张池听着心里怵,难道凌方仪真的知道些什么,特地来敲打自己?他想不管凌方仪知道些什么,自己死不认账他能怎样。心里一横,脑袋也好使多了,他立即慷慨地说:“你说的对。这些天我正是这样想的。蓝总、你、我,我们是三十多年的交情,蓝总说走就走了,说心里话我心里真是堵得慌,这些天我都睡不好觉。小凯回来,我也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让小凯顺顺当当接班,这摊子太大了,我是既想让他早点接手,又心疼他年纪轻轻就要挑起这副重担,太辛苦了。至于你说的有些人会利用这个机会,我觉得没这么大的胆子,就是有,不还有你、我这些叔叔辈吗。没说的,在这非常时期,我们劲一定要往一处使。等把小凯扶上马送一程,我们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唉,要是蓝总在多好,一起钓钓鱼,侃侃大山。”说到最后,他声音竟有点涩。 见张池说得如此动情,凌方仪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他接着张池的话说:“我刚才的话,你也不要想太多,李总找我要求付工程尾款,我没答应他,我怕他再找你,你和李总是老朋友了,怕你磨不开面子感情用事。不过是提个醒。” “李总是什么时候找你的?”张池的神经立即放松下来,思路也变得清晰了。 “噢,是前几天的事儿,一直想跟你说,没看见你人,再说也不是大事。” “他是怎么找你的?你说说,我好心里有数。”张池确实想知道李广森找凌方仪的过程。想看看李广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凌方仪把李广森找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想,我们还是要坚持工程验收、审计结束后再付尾款,都付清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再退就难了。” 张池立即说:“我赞成你的意见。他如果来找我,我就按你说的说。” 凌方仪委婉地说:“李总这个人我是看不透,你们是朋友,最好也保持点距离。” 张池笑着说:“我们也只是一般的朋友,只是为了秦湖基地的工程才接触多了些。他这个人在建筑行业里混了这么多年,带点江湖气是很自然的,你看看他们那个行业的人,不都是那样。” 凌方仪走后,张池觉得背上凉津津的,这才现自己内衣上半部分已经湿了。他回想了一遍刚才凌方仪的话,其实没有什么,都是自己心中有鬼而往鬼上想,完全是自己吓唬自己。 (本章完) 第30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来到财务科,副科长关莉正在记账,见凌方仪进来说:“陈科长在里面。” 财务科是一个套间,外间3个人,陈茵在里面一间。财务科还有4个人分别在一分厂和二分厂办公。 凌方仪点点头,径直进了陈茵的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 “凌总,有事?”陈茵正在审核银行对账单和未达账调节表,见凌方仪进来,立即站起来。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有一件事我忘记问你了,我叫你打1oo万元到蓝总的卡上,你打出去没有?”凌方仪坐下后问。1o月4日中午,凌方仪收到蓝其川“打1oo万到我工行卡。”的信息,立即让陈茵将公司公务卡上的钱打给蓝其川,不足部分用备用金。后来飞机出事,他就忘了这码事。 “打出去了。接到你的信息当天下午就打出去了。”陈茵回答。公司有一张以凌方仪名字开户的银行卡,平时放在陈茵这里,是专门应对节假日公司用款的。1o月4日那天,她接到凌方仪的信息,就立即赶到公司取卡,又调用了3o万备用金凑足1oo万。天讯公司的开户行是工商银行解放路支行,离公司不远,很快就办完了。 “你没找我签字,我还以为……” “前些日子我找过你,碰上你要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凌方仪想起来,前些日子陈茵确实是找过自己,当时他正要出去,就问了句着急吗?陈茵说不急。他就说那以后再说吧。他想,自己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理了,不是张池说到打卡提醒了自己,竟把这事忘得一干而净。这些日子千头万绪,又牵挂着小凯,会不会还忽略了一些事儿? “凌总,我也没想到蓝总会出事……”陈茵见凌方仪眉头皱着不由有些不安。 “跟你没关系。你把单据拿给我吧。”凌方仪回过神来,他想这张卡应该是在蓝其川身上,蓝其川出事后,这张卡应该跟着毁掉了。 “你是不放心那1oo万?”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凌方仪突然觉得蓝其川临走时带着1oo万走也算是一种安慰。 “要是平常,很简单的事,办个挂失补一张就行了。只是现在成了遗产,手续就麻烦多了。”陈茵拿出那张单据,同时还有另外一张立信事务所的顾问费。 “陈科长,非常时期我多关照一句,不管是谁来,没有我的签字都不能支付。”凌方仪扫了一眼两张单据,签了字。 “我知道。”陈茵点点头。 总的来说,陈茵算是那类安分守已、不喜欢生事的人。以前在无线电厂时就是两点一线,不喜欢应酬。刚当财务科长那会儿,有一次税务局来查账,她让副科长陪,结果税务局的人火了,说你陈茵算是什么东西,架子大也别在我们面前摆。接下来是账越查越细,一直查到设备上,当时厂里因为开新产品,土法上马了一条生产线,税务局的人就在成本和折旧年限上找茬。幸好是蓝其川担任技术副厂长,把记事本拿出来,一样一样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才算过了关。税务部门的人走后,蓝其川跟她长谈了一次,说作为科长光会干只是完成了工作的一半,还要学会方方面面的协调,应酬也是协调的一种方式,她当时很感谢蓝其川。这之后,她改变了一些,但能少一事好一事的性格却没有根本改变。后来厂里改制,她就被提前退休了。 陈茵在家待了半年,来到已经初具规模的天讯公司,找到蓝其川,说在家难受,不管什么活给一个就行。蓝其川说你先在财务科帮帮忙吧,后来老科长退休,她就接上来。 在私营企业干,陈茵深知保守秘密的重要性,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从不问为什么。如果她觉得蓝总、凌总的要求不合适,会告知如果按要求做可能会出现哪些问题,但一旦蓝总或凌总定下来,她就不再说什么。这些年来,她还是深得信任的。当然,这也缘于她因对蓝其川的感激而对企业的尽心尽力。 “你的备份做得怎么样了?”凌方仪放下笔问。 “进行了一小半。白天不行,人来人往的不定心,我都是晚上加班悄悄做的,但也不能天天加班,有一天还碰到张总。” “张总问了?”凌方仪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不想让张池知道,怕张池多心?怕张池笑自己太小心?或许兼而有之吧。 “没有,只是问了我家里一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关心。”陈茵说。 “哦?都问了些什么”凌方仪随口问道。 “问我儿子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告诉他准备明年结婚,他又问酒店订好没有,还说现在都要提前半年预订,晚了好的酒店就订不到了,说如果有需要就找他帮忙。他可能是看见财务科亮着灯好奇,敲开门后又没话找话说吧。” “张总下月初要到广州开行会,保险柜还有多少现金?”凌方仪问。 “6o来万。”陈茵说。蓝其川在世的时候要求陈茵的保险柜中常备现金不能低于5o万,以备不时之需。 “备份完成后立即交给我,电子的到我邮箱里。”凌方仪站了起来。 陈茵点点头,似乎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凌方仪知道陈茵心里是有疑问的,甚至还可能有了些想像,他不想让她想得太多,斟酌片刻说:“蓝总走得突然,许多事没有来得及交待,能说话的就是这些原始单据。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说失火、被盗什么的,单据不全了,有些事就说不清楚了。现在做好备份,主要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再说的直白点,我们要向新的蓝总负责,万一有说不清楚的事,就要靠这些备份了。” “对,管财务就怕碰上说不清的事儿。”陈茵理解地点点头,突然,她叫住了快出门的凌方仪:“凌总,有些重要的合同不在财务上,而是在闻欣的保险柜里。” (本章完) 第31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感到头疼的是与张池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他找张池商量事,常常找不到人,打电话给张池,张池也总说忙着脱不了身。这让凌方仪很是为难,不商量就处理吧,怕张池不悦,不处理吧,又直接关系到公司的利益。 最让凌方仪不安的是前些日子一分厂抓住工人偷铜屑的事,从那个工人无所谓的态度看,凌方仪意识到事态比较严重,几次约张池,想商量个措施出来,可张池总以事情多拖着。 这天,凌方仪想想这事实在不能拖下去,就把蓝昆喊到办公室,让蓝昆悄悄到公司附近几家废品收购站去走访了一下。 不走访不知道,一走访吓了一跳。 蓝昆先到公司北边的一家废品收购站打听是否有人来卖铜屑,废品收购站的老头看看他,不耐烦地摇摇手说没有。老头警惕的眼神引起了蓝昆的怀疑,他出了废品收购站正琢磨着,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向这边走来,猛地看到他后,迟疑了一下,慌乱地折进小巷子了。他开始没太在意,反应慢了半拍,等他感到有几分蹊跷跟过去时,人已经没有了。 有了这次经验,蓝昆也聪明了,再到废品收购站时,他扮成铜材厂的供应人员,称自己是来收购铜屑的,并且把价格提到铜材厂收购价以上,这一招果然有效,有两家废品收购站表示自己可以供货,其中一家很神秘地说近期这方面的生意出奇的好,估计一个月可以供应1吨左右。 凌方仪听了蓝昆的报告非常震惊,也不管张池说如何忙,说下午一定要碰个头。 凌方仪与保卫科长钟怒等了一个多小时,张池才到。 “你们保卫科是吃干饭的,这么点小事都管不住。”张池进门先把钟怒骂了一通。 “张总,工人夹带铜屑的花样五花八门,我们防不胜防。有的用饭盒,放到电瓶车车座里,有的用衣服一裹,还有的放在护袖中、帽子里,怎么管?又不能搜身。”钟怒一肚子委屈。他35岁,当过几年兵,退伍后想进公安没进去,就到了一家保安公司,5年前经人介绍来到天讯。 “那就睁大眼睛盯着,一旦现就送派出所。”张池用指关节敲着桌子。 “我们一共就5个人,1o只眼睛,盯得过来吗?”钟怒说。 “钟科长,要想刹住,你看采取什么办法好?”凌方仪问。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车间里安装监控。”钟怒抓着头皮。 “不行,工人会有逆反情绪的。蓝总在的时候也不赞成。”张池摇头。 张池说的蓝总是指蓝其川。蓝其川在世的时候,公司也生过偷盗铜屑的事件,当时也曾有人主张安装监控设备,蓝其川说工人在监视中工作,会有一种人格不被尊重的感觉,容易有对立情绪。要求车间加强管理,一是对员工加强遵纪守法和荣誉感教育,二是每月按产品的比重核算铜屑量,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就不考虑安装监控。应该说蓝其川的办法当时是有效的,每月核算的结果都在合理范围内。 “现在是非常时期。”钟怒说。 “除了安装监控,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内给我刹住盗窃之风,否则,你保卫科长就不要干了。”张池说完站起来,向凌方仪说:“就这样,我那边还有事。唉,都是他妈的事,一件都不省心。” 凌方仪要与张池保持一致,只好对钟怒说尽量不采取安装监控设备的办法。 钟怒没辄,让所有保安人员瞪大眼睛,加强巡视。另外自己跟在公安的战友找了辆车,在附近几家废品收购站蹲点,没两天,就堵到了两个工人。 在派出所里,凌方仪见到了那两个工人。让凌方仪意外的是,两个工人没有多少负罪感,倒是更多觉着是自己运气不好。从他们交待中,凌方仪得知蓝其川出事后,车间里工人很懈怠,有些工人甚至觉得他们也许干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时候不赶紧捞一点是傻瓜,一个看一个,不仅用饭盒装铜屑,更有甚者拿铜件。 凌方仪感到了事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车间里工人、甚至管理层的部分人员懈怠他是有数的,原以为工人们都是拿计件工资,不会有太大影响,没想到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 钟怒再次提出安装监控设备。 凌方仪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与张池通个气再说。 第二天上班,凌方仪正在办公室思考如何说服张池,闻欣进来把各车间的铜屑核算表放在他面前:“凌总,都报上来了,初步统计损失在2.6吨。”今天是11月份的第一天,凌方仪一上班就让闻欣催要各分厂、车间1o月份铜屑核算表,想看看这个漏洞究竟有多大。 凌方仪在办公室了一阵呆,拿着核算表来到保卫科。 “这活没法干了。凌总,你知道吗,两个工人只是教育了一下,已经放出来了,据说出来后公司有几个员工还给他们压惊。”钟怒看到他来,两手一摊。 “我也听说了,看来加强巡视、堵两个工人已不能刹住车间里的偷盗风。”凌方仪坐下。 “凌总,以前公司稳定,这种事不能说没有,但是极个别的。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么关键的时候,那位公子哥玩失踪,谁还有心思干活。公司不稳,这些事就少不了。嫌我没能耐我就走人。”钟怒没精神地半躺在椅子上。 “碰到问题就退,亏你小子还当过兵。”凌方仪扔给对方一根香烟。 “凌总,你是兢兢业业惯了,你太不了解下面的世态人心。现在人心散了,道德顶个屁用,只有动用制约手段才行。前蓝总在的时候不安装监控能行,我敢说那时没有几个敢伸手的。可现在不同了,如果不上监控设备,今天2吨多,过不了多少天后面就要多个零。”钟怒对凌方仪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他直接接触工人,对工人的心态十分了解,这些天脑子里经常冒出些滑稽的想法,甚至想到党课上的工人阶级是先进分子,琢磨起工人阶级是否在生着变化。 “如果安装了监控设备,你能保证不再生?”凌方仪问 “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钟怒一下子坐正了。 “你着手准备。这事我还要与张总通个气。”凌方仪很想就这么定下来,让钟怒放手去做,但又不能不顾忌张池的感受。 张池不在办公室,正在二分厂与刘充商量工作,凌方仪了个短信:“我马上过去。” 路上,凌方仪心情沉重。 是什么让员工们对企业失去信心? 是蓝其川突然走了? 是蓝凯离家出走? 是现在公司群龙无? 人没有了信心,就会放纵自己,就会降低道德约束…… 下面要抽出一定的时间,跟中层管理人员、甚至班组长谈谈心,先把这些人的心聚起来,通过这些人延长自己的手和眼睛……这当然是个笨办法,但却能取得开若干次会所达不到的效果…… 要是让张池总负责,他责任在身,局面会好一些吗? 可万一张池要签字权怎么办?李广森提前索要尾款自己可就约束不了了。 还是要掌握签字权。这一关把住了,公司就不会出大问题。至于目前出现的漏洞,只能是睁大眼,现一个堵一个了。 面对当下的局面,凌方仪权衡着…… (本章完) 第32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一心想着如何把公司稳妥地交给蓝凯,怎么也不会想到张池每天想的都是置他于死地。 张池到广州开会前一天,约见了李广森。想让李广森在自己到广州开会期间动手,这样不管生什么样的事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地点还是楼外楼,还是那间2o6小包厢。 李广森先到,坐在套间里点起烟,慢慢抽着。吃定了张池后,他心里很有成就感。原来想着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张池也同样有颗不安分的心。 这几天他一直等着张池约他。上次密谋后他只是派人跟踪凌方仪,掌握了凌方仪的一些行动规律,并不急于动手。他在等张池着急,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张池逼进行动中来。 李广森深吸了一口烟,惬意地吐着烟圈,当吐到最后一个烟圈时,张池到了。他哈哈一笑,站起来:“张总,我可是早就候着你了。” 张池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马上要到广州开会。” 李广森随之坐下:“几天?” 张池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来去5天。那事你谋划得怎么样了?” 李广森眼睛转到了天花板上:“这两天我他妈的正为这事愁。” 张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老家伙是想退了,还是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决定沉住气,所以,他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李广森。 李广森见张池等着自己往下说,知道他是想先摸摸自己的底,心里不由笑了一下说:“搞掉他不难,难的是不引起怀疑。你想,蓝其川刚死,他最得力的人就出事,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一旦有人关注天讯,下面动手的风险就大了。” “人有旦夕祸福,只要做得巧妙,让人觉得纯属意外,就产生不了联想。”李广森担心的事,张池也想过。 “难就难在这儿。我的手下想了几种方案,都难做到万无一失。先考虑的是车祸,偷辆轧土车撞上去,让他立即见阎王,但他上班的那条路禁止轧土车通行,其他车辆很难做到既让他立即见阎王,而我的人又不伤;在他的车上动手脚,也不行,市区车也就6o码,就是达到目的,也容易露馅,现在交警勘查事故的手段也贼,一旦查出来,就难再出手了。就是说在车上动脑筋看来不行。也考虑过让他酒后出事,但据说他不怎么喝酒,让一个不怎么喝酒的人因酒出事,也容易引人怀疑。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出现在偏远山区,我安排人见机行事。”李广森两条虫子般的眉毛顶在一起。 “这种机会可以制造,但需要时间。”张池沉思着。 “在广州干掉他如何?”李广森想,在广州动手既把张池逼进来了,又可以避开锦江的小察子,也是个办法。 “也行。”张池想广州行会不如让凌方仪与颜慧乐、蒋彥去,凌方仪在广州出事,就更不容易牵扯到自己了。 “到时候,你拉他到偏远的地方转转就行。”李广森看着张池。 “我们俩只能去一个。”张池赶紧声明。同去就把自己卷进去了,再说,即便李广森做的再巧妙,凌方仪在自己身边出事,作为目击者接受警方调查也是件倍受折磨的事。他抽出两支烟,扔给李广森一支。 “会议安排在哪里?”李广森知道张池是想置身事外。 “九霄大酒店。”张池回答。 李广森把烟盒放在烟缸上,又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装模作样地反复了数次,然后摇摇头说:“不行,这个酒店是五星的,动手可以,全身而退难。” 张池叹了口气。他是为没有好办法叹气,并没有朝李广森要把他逼进行动上想。 李广森看一眼张池,起身踱到窗前。 窗子正对着一家工商银行,虽然打烊了,电子广告仍然在转着。银行前面是一个街心公园,有几个人在遛狗。路灯下有两条狗突然对吠起来,然后被各自的主人笑哈哈地拉走了。 “灯光很美,但再美也有照不到的角落,我们的时间不多。”张池走到李广森的身边,陪着看了一会儿说。 “凌方仪去银行有没有规律?”李广森象是突然获得灵感。 “公司提款用不着当副总的去,至于他个人有什么规律就难说了。”张池瞬间明白了李广森的意思:“抢劫杀人?” “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凌方仪在银行或aTm机取款,被劫匪盯上,遭遇抢劫,凌方仪奋起反抗,劫匪失手杀人。”李广森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方法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几次,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下的选择。 “遭遇抢劫,意外被杀。好!”张池在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开会期间找理由让凌方仪到aTm机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把自己掺和进去了,他又迅否定了。 “我的人一直在跟踪他,就是没有现他进过银行……”李广森眼睛盯着张池。 “有什么收获?”张池的眼睛跟着银行的电子广告移动。 “除了公司就是家,这阵子只现他跟罗正吃过一次饭,俩人喝了三瓶啤酒。” 张池轻轻“哦”了一声。据他所知,凌方仪和罗正俩人除了战友活动外,平时很少单独吃饭。俩人性格不同,罗正是豪放派,兴之所致白酒能喝一瓶,而凌方仪属于婉约派,喝酒就是意思意思,从不多喝。他们俩人在一起吃饭,应该是为了说话,说话的主题应该就是小凯了,小凯到现在没找到,难道又想什么办法? “你在想什么?”李广森见张池半天没说话,转过脸问道。 “我在想凌方仪和罗正在一起能说些什么。”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张总,要想趁你在广州的时候把事情办了,除了我这边盯紧点,你也要想想办法。他自己能去银行最好,万一他不去,我想你总有办法制造一个让他去的机会吧?”李广森眼睛又落到对面的工商银行上。 “这?”张池知道李广森所谓的制造机会就是指刚才自己脑子里闪过的办法。 “我这边只能是他妈的守株待兔。”李广森看了一眼张池。 “就让你的人先守株吧,或许兔子真能撞树。”张池还想看看再说。当然,他也清楚,在到广州几这天碰上凌方仪到银行取款,且时间、地点也合适的机率相当小。 “我们约好,如果到你会议的最后一天我这边还没有机会,你就制造个机会,剩下的事就是我的了。”李广森顿了一下,又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想置身事外,你在广州可是最好的机会啊。” “好吧。”张池咬咬牙答应了。 “吃饭。你最好能详细说说他的生活习惯。”终于把张池逼进来了,李广森笑着把烟蒂抛进烟缸。 桌上已放好两只冷菜。李广森按了按钮,吩咐服务员走菜。然后对张池说:“我们俩人吃,不要多,只要精。” 张池现两盘冷菜确实是“精”,一盘凉拌海参,一盘醉活虾,且都是他的最爱。 几杯酒下肚,俩人脸红耳热。 “老弟,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公司那个财务科长可是蓝其川、凌方仪的人。”对天讯公司有所图谋后,李广森专门派自己公司的财务科长华卫青了解过陈茵。 “总不能都斩尽杀绝吧?”张池装着信口胡说的样子,其实这事他一直放在心里。他知道,只要解决了凌方仪,辞退陈茵没什么问题,可以找到任何理由,但用什么办法让她保持沉默是他感到头痛的事。蓝其川对她算是有恩的,要让她保持沉默,只有动用李广森的黑社会力量。他之所以前面不提陈茵,是想一个一个的解决,怕李广森被难度吓住。现在李广森主动提了,他正好装作考虑欠周推给李广森。 “这是你的事。我只是提醒你别大风大浪过去了,在小阴沟里翻船。那就不仅是前功尽弃的问题了。”李广森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事还真要好好考虑。如果她和凌方仪俩个人都出事,谁都会起疑心的。最好的办法是不动她,又封住她的口。”张池装作突然被提醒的样子。 “她家还有什么人?”李广森问。 “她离婚多年。家里还有个儿子,在移动公司,平时喜欢打打小牌。听说还给公安局的一次扫赌行动扫了一下,是蓝其川找了罗正给放出来的。” “这就好办。她就是不顾自己,也不可能不顾儿子。蓝其川对她有再大的恩,为了儿子的安全她也会沉默。”李广森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目的达到了,而且是未多费心思,张池心里一阵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装出沉思的样子问:“你的意思是利用他儿子?” 李广森将张池酒杯满上:“子女是父母的软肋,这是天定的规律。你上次说让杨柳接手,这个女人靠得住吗?” 张池自信地说:“绝对没问题。” 两下敲门声,服务员上菜了,两人停住话头。 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带耳的小瓷盅,她依次放到两人面前,然后揭去盖,是冰糖燕窝。 张池觉得今天有点奢侈了。 李广森一脸笑意:“小意思,后面还有一道鱼翅。让你享受一下贵族生活,不然以后钱多了不会用。” 今天的安排李广森是用了心的,他就是要让张池向往这种生活,然后追求这种生活,最后在他的贼船上下不去,任由他撑到他想到达的彼岸。 “只有不会挣钱的,没有不会花钱的。”张池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别小看花钱,还真不是件简单事。”李广森拿起手边的茅台酒,为张池满上,又为自己倒上:“来,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两只酒杯响亮地碰在一起,酒溅了出来。 李广森回到家,立即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核心圈马仔郁文强:“先给我闹二出。” (本章完) 第33章 非常时期 () 会议如期开幕。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的是,蓝其川离世几乎成了会议的副主题,一些熟悉蓝其川的人都主动过来跟张池他们打招呼,还有些人是刚刚知道,惊讶地张大嘴半天合不上,几乎所有的人对蓝其川的离世都表示着惋惜。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这次过来开会,我还准备跟他下两盘呢。为了胜他,这半年我可没少下功夫。”华讯公司的任总摇着半秃的脑袋。他5o多岁,个不高,挺着将军肚。 张池想笑,任总是名副其实的臭棋娄子,每次下棋都败,但每次还都要和蓝其川下。 电信公司来的是供应科的虞科长,胖胖的,听说此事后更关心公司现在谁当家,当听说蓝其川的儿子留张字条就走了,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广州Thc公司的雷总是这次会议最忙的一个,会议就在他家门口开,他便两头兼顾,有时转脸人就不见了。他是最后一个到会的,也是唯一一个在会议第二天才知道蓝其川出事的。他特地来到张池的房间,握着张池的手郑重地说:“请你代我问候他的家人,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在那架飞机上,要不然再忙也要到锦江去一趟。” “雷总,事突然,就没惊动太多的人。你的心意我一定代为转达。”张池与雷总也打过一些交道,但没有深交。看着雷总有些悲痛的表情,不觉有些诧异,虽然Thc公司算是天讯公司国内二大客户之一,每年至少有二成的订单来自这家公司,每年开会,蓝其川都请他、华讯公司的任总、电信公司的虞科长等五大客户吃饭,但也都是商业往来,没见雷总与蓝其川有多大私交。 然而,惋惜归惋惜,市场却归市场。二天下来,不仅立即签约的少了,达成意向的也比往年少了许多,象移动公司、电信公司所属的运营商、广州Thc公司等几大公司只给了点小单子。张池暗骂这些人不仗义,无非是见天讯公司换人,想先看看动静再说。这让张池感到自己很没面子,毕竟这次是自己带队参会的。 但张池很快就顾不上面子了。会议进行到第三天,还没有李广森的任何消息,他有些坐不住了,表面上与客户们寒暄着,握着手,聊着明年的市场,脑子里却在想李广森没有机会动手该怎么办? 手机“叮咚”了一声,张池丢开正在握着的手,急忙打开,正是李广森的:“忙了三天,一点机会都没有碰上。” 看来要想自己在广州期间让凌方仪出事,必须制造机会了。这虽然在张池预料之中,他的心还是一阵乱跳。 中午,张池回到房间,正打算好好想想,颜慧乐来了。接单不理想,他是最着急的。 颜慧乐没有坐下,只是把房门带上,站在门口说:“张总,马上会议就要结束了,我们要再想想办法才行。我想……” 张池不耐烦地打断了颜慧乐的话:“还有什么办法好想?该请的请了,该送的送了,该联络的联络了,还能做什么?公司处于动荡不安时期,人家这也是自我保护。” 颜慧乐怔住了,张池很少说话这么冲,犹豫片刻,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了解过,几大公司这次行会上的投放量,明显不足,他们还都留了一手。我们还是可以做做工作的。” 张池也感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放缓了语气:“颜总,你别在意,我也是着急。这样,晚上不吃会议餐了,再单独安排一次,做做工作吧。总之,你看着办吧。我今天有些头疼。可能是感冒了。” “如果你不舒服,下午就不一定到会场了,只要保证晚上出席就行了。”颜慧乐看张池的状态不好,以为真是身体不舒服,知趣地退了出去。 张池点起香烟。行会上接单多少,他已经不想管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给不给李广森制造机会。 给李广森制造机会,自己就卷了进去,这与置身事外的初衷相悖。 不给李广森制造机会,等凌方仪自己取款,那要等到何时?按凌方仪的个性,他们家应该是薛亦梅管家,他有可能一个月都不去一次银行,甚至更长。 最好还是趁自己不在锦江的机会除掉凌方仪。如果在锦江,真不知道到时该作出如何恰当的反应,而在外地,有缓冲则从容许多。 当房间里的香烟浓到呛眼时,张池终于下决心制造机会了。颜慧乐不是要再做做工作吗,就利用晚上安排五大公司活动的机会,急催凌方仪打钱到卡上。 头真的疼起来了。张池到卫生间旋开浴缸的开关,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他这些天头脑没有一刻是安静的,来广州前还特地把陈茵打了出去。 现陈茵晚上加班后,张池心里总有些疑惑。那天凌方仪从他办公室离开后,他再次想到陈茵的不寻常举动,不知是触到了哪处灵感,他突然想到陈茵可能是在整理财务资料。尽管整理哪些内容、为什么整理他还一时没理清,但却意识到面对凌方仪自己要多个心眼了。就在临到广州开会的前一天,他打了个电话到财务科:“陈科长,你上来一下。” 一会儿功夫陈茵上来。 “坐。”张池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为了给陈茵一点威慑力,他直到看完面前的材料才抬起头来说:“陈科长,近来工作顺利吗?” 陈茵显然感到了压力,有点紧张地回答:“还可以。” 张池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看着陈茵:“蓝总走了,他待我们都不薄,我们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着对得起他,你说对不对?” 陈茵机械的点点头。 张池接着说:“为了防止一些单位乘机拖欠货款,我想请你带人出去催催。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多挑点担子。” 陈茵问:“什么时候去?” 张池说:“明天就开始吧。进入十二月后,各家都忙着要账了,我们就提前些。”直觉告诉他,尽管不能确定陈茵是在忙什么,但把她赶出去收账,与凌方仪少些联系总是有利的。 陈茵有些为难:“这事凌总知道吗?他是我的直接领导。” 张池冷冷地看着陈茵,直到她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去,他才说:“我跟他说。他也好,我也好,都是想把天讯的事做好。” 卫生间放水的哗哗声变得有些沉闷,张池估计差不多了,钻进了卫生间。 刚进浴缸,觉得水温略微有点热,适应了一会,就感到正好了。张池让自己全身浸在水里,然后闭上眼。 把陈茵派出去后,凌方仪曾经来问过他,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跟陈科长说快到年底了,年底事情多,有些账款要带着催催了,不要让人认为蓝总走了就有机可乘。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凌方仪说:“你派她下去也跟我招呼一声。” 张池装作吃惊的样子:“我只是交待她催催,怎么,她下去没打招呼?不像话。” 凌方仪什么也没说走了。 张池知道凌方仪有些不满,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想反正两个目标不同的人挤在一座独木桥上,总有一个人要掉下去,而掉下去的注定只能是凌方仪了。 (本章完) 第34章 非常时期 () 浴缸里的水有些冷了,张池伸手旋了一下那个有红色标识的旋钮。水温立即就上来了。 张池闭着双目,思考着制造机会的时点。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张池没有动。 然而,手机却非常执着地一遍一遍响起。 “颜总,我刚睡着……你……”张池接通电话,但很快意识到对方不是颜慧乐。 “张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可是几十秋过去了。”杨柳幽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柳柳是你,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你知道,现在公司的事都压在我身上。”张池这才想起已经有十多天没到杨柳那里去了。 “是太忙了,忙的得了健忘症了。”杨柳说。 杨柳是自己这盘棋中的重要棋子。她虽然经常帮人做假账,但触犯刑律的事并没有做过,让她为自己冒此风险,感情牌一定要打好! “你忙得连话都没时间说了?”没有听到回答,杨柳不高兴了。 “真的忙。等忙过这阵,一定好好陪你。”张池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陪笑说。 “这话我都听腻了,你还有点新鲜的吗?” “宝贝,我现在广州开会,回锦江一定先去看你。”尽管知道杨柳看不到,张池还是陪着灿烂的笑脸。 听到张池在广州,杨柳深深叹了口气。 “宝贝,别生气,我现在特别想你。”。 “哪里想?就会嘴上哄人。” “哪里都想。想得我小腹难受死了,只好**了。” “瞧你这点出息。什么时候回来?”杨柳“扑哧”笑了。 “明天上午的飞机。” “晚上我等你。”杨柳不等张池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张池没有再回到浴缸,而是就势躺在床上,又开始想制造机会的利弊。 制造机会,固然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但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自己真的必须卷进这场血腥中去吗?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男人生来就是带着血腥味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舍出去的只是一个交情一般的战友。 一将成名万骨枯。既然想成事,就必须有牺牲。 张池沾边不沾边地为自己想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为自己打着气。 不能再犹豫了。张池心一横,翻身起来接通了李广森的电话:“李总,我明天回锦江。你的事回去再说吧。唉,这两天忙得我头晕脑胀的,今天晚上还要请五大公司活动,带来的钱还不够,晚上还要请凌总再打点过来。真是累死人了。” 电话那头的李广森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嘿嘿一笑:“噢,我知道了。没事,你忙你的吧。” 张池虚脱般地挂了电话,脑海里演绎着行动的理由和过程——在行会上,由于公司领导人变更,致使订单骤减。为了争取订单,在酒店里宴请五大公司人员,置办不菲的礼品,结账时现卡里的钱不够了,要求凌方仪打款。凌方仪到aTm机上打款时被劫匪盯上,劫匪误以为是到aTm机取款,从而实施抢劫,凌方仪反抗,劫匪怒而失手杀人。 合情合理。 没有漏洞。 张池把脚翘在被子上给颜慧乐打电话:“颜总,你说的对,我们还是要再努力一下。这样,今天晚上算是为五大公司的人饯行,你再准备点礼品,要上档次的……怎么安排?按照你的想法办吧,我到时候给你压阵就是。” 大约一个小时后,颜慧乐打来电话:“张总,安排好了,我向你汇报一下……” 张池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办事,我还不放心?” 张池躺到傍晚时分才从床上起来。他洗了把脸,做了阵深呼吸,把自己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才在颜慧乐的催促下来到位于二楼的兰心厅。 客人已经都到了,颜慧乐和蒋彦正殷勤地招待着。 “哎哟,来晚了,来晚了。”张池刚到门口就大声嚷道,显得十分繁忙的样子。看到任总,老远就伸出手,还特地用力摇了两下:“任总,谢谢赏光,谢谢赏光。” “张总气色不错啊,准是了笔不义之财。”任总玩笑地说。 “财可要靠你任总,你要是让我不义之财,我可是刀山也敢上。”张池笑道。 “刀山就算了,今天我们就先下火海吧。这儿的海鲜可是我的最爱。你张总可不要舍不得。”任总继续玩笑着。 “这是你给我面子。”张池一边说着一边与Thc公司的雷总握手:“雷总,会议圆满成功,今天可要多喝点噢。” “没问题,只怕你关键的时候软下去。”雷总笑着。他穿着银灰色的羊绒衫,披了件暗格外套,洒脱大气,如果不是才5o来岁头就“全国支持中央”了,还可以充一充中年才俊。 “哪能,我什么时候输给你过。”张池说着又与华新公司的陈总、电信公司的虞科长等人握了握手,每个人面前都热情的寒暄几句。 酒过三巡,大家都放开了。 任总端着酒杯要敬陈总,陈总酒量不行,赶紧站起来说:“我要方便一下。” 任总笑道:“你总不能永远方便下去。” 桌上人都笑了。 张池等大家笑完了说:“我来说个关于方便的段子。一桌人在吃饭,桌上有一个老外。其中一个人起身说:‘我去方便一下。’老外不解,旁边人就告诉他‘方便就是上厕所’。敬酒时,另外一个人对老外说‘希望下次出国的时候能给予方便’,老外纳闷但又不好意思问。在场还有一位女主持人,她跟老外碰杯的时候说:‘我方便的时候会给你安排个专访’,老外忍不住说‘怎么能在你方便的时候?’女主持连忙改口说:‘那在你方便的时候行吗?’,老外无言以对。接下来,又一个人过来敬老外的酒,他说:‘在你方便的时候我请你吃饭。’老外晕倒。” 大家又都笑起来。 雷总说:“中国的语言真是太丰富了。” 任总来了兴趣:“我说一个。一个女画家,写生的时候带了一副钓鱼杆。她正专心地写生,来了一个带红袖章的管理人员,说‘这儿不许钓鱼,罚款2oo’。女画家说‘我没有钓鱼。’管理人员说:‘没有钓鱼也要罚款,你带着作案工具。’女画家说‘那我马上报警,说你强奸我。’管理人员大惊失色地说‘我什么时候强奸你了?’女画家说:‘你不是也带着作案工具吗?’ 一桌人轰堂大笑。 张池和任总带头讲了段子,大家也就你讲一个我讲一个,有的还略微黄一点,引来一阵阵会心的笑声。雷总也讲了一个段子,是一个男人说谎话被老婆戳穿的笑话,正讲到关键时候,女儿来电话了,说自己的车因为被警察扣了,让他去取车。他说正应酬着,明天吧。女儿又是命令又是撒娇,他只好跟大家打个招呼,提前退席了。 张池见气氛上来了,悄悄溜出包厢,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凌方仪的手机。 手机那头很快传来凌方仪的声音:“喂,是张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张池定了定神说:“凌总,我们……我们现在正宴请五大公司的人员,准备了点礼品,要结账了,钱不够了,你马上打5万过来……形势不乐观,不能不多做点工作。” 凌方仪问:“明天行吗?” 张池的腿有点抖:“不行,马上要结账了。” 凌方仪迟疑一下说:“现在只有到柜员机上给你转账了。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张池靠在墙柱上。凌方仪,那是相识了三十多年的战友,马上就要遭遇不测了,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突突乱跳,一种极度的恐慌主宰了他。对面林立的楼宇上闪烁的霓虹灯,在张池眼里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的,向四周化开。 张池把手放在胸口,心里说:凌方仪,对不起了,我跟你无冤无仇,谁让你挡了我的路。以后每年清明,我给你多烧点纸钱吧。 (本章完) 第35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接到张池电话时,还在公司里。 这一天,凌方仪非常忙,他接待了三批人。 早上一上班,先后来了二批配件供应商,每批人也不多,五、六个人,他们是来询问本月的货款什么时候能到账的。 天讯公司的惯例是外购配件验收合格后,三个月后付款,这也是通讯器材行业的通行做法。但在实际支付时,不可能那么精准,资金回笼情况好,可能会多一点,回笼情况不好,可能会少一点,全年平均起来大差不离。多年下来,供应商也都认同了这种支付方式。 每个月25日是结算时点,供应科按照三个月后付款的原则制定付款分配计划表,颜慧乐审查后提交总经理,总经理签字后,财务上付款。往年这个过程一般在月底前完成,月初货款就能到达供应商账户。 由于陈茵出去催账,这付款计划表就压在了财务科。要在平时,到了该收到货款的时候未收到货款,供应商最多就是打个电话问问,现在天讯处在非常时期,就上门了。这里面当然也有个别供应商资金紧,一口等不到一口的,早就眼巴巴等着了,但多数还是上门看看天讯的动静,了解天讯经营状况。 蓝其川在世时,这些配件供应商为了争取业务,都想方设法拉拢一、二个中层,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蓝其川出事后,也就更加关注天讯动静,他们通过各自的渠道了解蓝凯的情况,当然,打听到的多是蓝凯三年前如何拒绝到天讯,并为此与父亲决裂三年,以及父母离世后,留张字条就不告而别的各种传闻。 关于蓝凯不告而别的原因,说法很多,但最多的说法是蓝凯不敢接手天讯公司。这中间还夹带着许多蓝凯放浪任性的故事,诸如蓝凯在北京开了个小公司,想干的时候就干,不想干了把公司门一关,和员工去爬野长城、喝酒、歌厅通宵唱歌之类的就更多了。 传闻每天都在供应商之间相互交流着、演义着,一些人想当然地认为以后天讯的实际当家人将在凌方仪和张池之间产生,但究竟是凌方仪还是张池就吃不准了。 都说当官需要站队,站对了官运亨通,站错了就到站了。其实企业争取业务也是如此,投对了人,几单业务做下来,不仅投资收回,以后日子也会好过。投错了人,不仅投资打了水漂,还有可能被淘汰出局。这些配件供应商大都是小企业,有的还是二十人上下的小作坊,是没有多少实力敢打水漂的,也就更加急于掌握天讯的动态,做好应对。 凌方仪好不容易把二批供应商打走,税管员又上门了。说是快到年底了,来看看今年的销售情况。税管员这个时候来,说是上门服务,其实就是给企业“孝敬”机会的,虽然陈茵不在有副科长关莉,但凌方仪也不敢怠慢,对于税管员是要升格接待的。关莉介绍企业情况时,凌方仪一直陪在旁边,让税管员有一种被抬着的感觉。吃饭的时候,凌方仪一边端着酒杯感谢着税管员对企业的关心支持,一边让关莉悄悄塞上一个红包,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税管员客客气气地握手告别,上了公司安排的小车。 到了下午,秦湖基地质检设备的供应商又到了。蒋彦不在,凌方仪让办公室接待了一下。原以为告诉他们蒋总明天回来,他们就回宾馆了,谁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听说公司的事凌总说了算,临近下班的时候,特地来到凌方仪的办公室,一定要请凌总赏光吃饭,凌方仪一则中午已经喝了点酒,二则觉得这种商务饭纯粹是浪费时间,婉言谢绝了。看到来人一脸的失落与尴尬,凌方仪解释说:“大家都忙,省点事吧,要不我陪你们在我们食堂吃个便饭,吃过了你们早点休息。”供应商一口答应了。傍晚大家一起到食堂,让凌方仪哭笑不得,供应商竟在惠宾楼叫了一桌酒菜送到了天讯的食堂。在凡事靠关系的社会认知中,人的价值和行为规范也常常被关系所绑架。 晚饭后,凌方仪才算静下来。 回到办公室,凌方仪坐下来处理公司的事务,忙完了已经是8点半了。本想再看看分厂的报表,却有点看不进去。 凌方仪把报表扔进文件筐,打了郑义的手机,郑义离开塔尔寺后又去了峨眉山,已经一周多了,没有音讯。电话很快接通了,郑义在电话中告诉他已于三天前离开峨眉山,正在五台山找着。就在这时,张池要求打款的电话进来了。 凌方仪关了电脑,打算在回家的路上找个aTm机给张池转账。 拿公文包时,凌方仪又站住了。他看到了桌上厚厚的档案袋。 那天从陈茵那里出来后他就找了闻欣,以财务科要完善财务档案为由,请闻欣把所有涉及固定资产和重大事项的合同复印一份给财务科,包括秦湖基地和天河围场的。今天,闻欣特地送过来了,他原来交待她送给陈茵的,她说陈茵出差了。 对于张池安排陈茵出去催账,凌方仪心里有些不解。与张池在天讯公司共事也十来年了,张池一直按着蓝其川的分工做事,从不越界。他不会伸手到别人的工作范畴,也决不允许别人伸手到他的地盘。以前,陈茵这边的事他从不过问,现在怎么会不和自己商量就直接安排?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是粗心,还是想改变些什么? 凌方仪虽然心里很是疑惑,但还是维护了张池的安排。他不想把领导层之间的不同意见公开化。毕竟团结对一个团队非常重要。叔叔辈之间如果有矛盾,会让小凯为难的。 凌方仪默默拿起档案袋,他想,如果这些东西用上,那一定是天讯生了重大问题。 这时,离天讯公司大门口约三十米的路上,两盏路灯中间的偏暗地带,停着一辆黑色的普桑,这车好像是刚刚跑过长途,车身下半截很脏,车牌似乎是被溅起的泥浆糊住,5个数字只能勉强看清3个。 车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脸上带着杀气,正盯着天讯公司的大门口。 三十多岁的男人瘦长脸,大眼睛,嘴唇稍稍有些薄,粗看上去还有点斯文,他叫郁文强,既是李广森手下的包工头,也是李广森的亲信马仔,因为心狠手辣而又头脑聪明而深受李广森的器重。 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叫刘孝武,他就是罗志斌要找的那个人称小武子的珠宝店抢劫嫌疑犯,现在误打误撞到郁文强的手下。粗犷的长相让人很难想象出他有一手开锁的绝活,有轻功般的脚步,翻墙进窗如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今天要快、准、狠。”郁文强从车座下拿出一个袋子,丢在刘孝武脚下。 “还用这把?”刘孝武拉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把铮亮的匕。 郁文强没有回答。 刘孝武拿出匕比划两下,他似有些明白,但又不完全明白。最近两人干过两起在银行门口抢劫的事,都是用的这把匕。但前两次郁文强每次都强调下手不能狠,只要让对方身上有伤口就行,而这次,却是要对方的命。他吹着刀刃问:“合着前面两出是做样子?” 郁文强仍然没有回答,下车弹去引擎盖上的雪花,又擦了擦前车窗上的水迹。半个小时前天空飘起雪花,虽然不大,但前挡风玻璃已模糊不清。 雪花飘着,在路灯下乱人眼。 看到办公楼里唯一的灯熄了,郁文强低声说:“出来了。”悄悄把车动起来,把脚移到了油门上方。 (本章完) 第36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出了办公楼才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办公楼前的停车场此时只停着两部车,除了凌方仪的车外,还有蓝其川那部灰色宝马。两部车上已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凌方仪走到宝马车副驾驶一侧,那个位置是自己常坐的。最后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与蓝其川一起去秦湖基地。那日,蓝其川站在新建成的办公楼上,俯瞰着新厂区,目光就象是一个父亲在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当时自己也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是蓝其川从创业开始,就与自己时常讨论的蓝图,而这蓝图就要实现了。谁能想到命运无常……蓝其川还未等到正式剪彩,人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凌方仪当兵比蓝其川晚两年。他到警卫连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蓝其川。 蓝其川当时是他的班长,一年后成了他的排长。开始他觉得蓝其川性格粗犷,是刚强有余、智慧不足一类的人。可后来生的一件事,让他领教了蓝其川粗犷外表下智慧与果敢的另一面,也让他在心里与蓝其川结为兄弟。 那是凌方仪当兵第二年的冬季,警卫连参加全军为期一个月的拉练。当拉练到一个叫向阳公社朝阳村的地方时,受到了朝阳村农民兄弟的热情接待,当时正赶上朝阳村兴修水利,当那个一脸黝黑的村支书唉叹村里劳力不足、骑虎难下时,连长动容了,立即请示上级。正是提倡人民子弟兵爱人民的火热年代,蓝其川带的一排就被留下帮助老乡兴修水利。 临走的时候,朝阳村送给一排一座高约35公分的***石膏像。那时全国人民对***的崇拜已是登峰造极,是当神敬的。像必须是捧回去,而捧***像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大家都争着干,最后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落到了凌方仪所在的一班,由一班全体战士轮流捧,每人捧一个小时。 轮到凌方仪时,已是晚上6点多了,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不一会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来自南方的凌方仪本身抗寒能力就差,再加上天气恶劣,他捧***像的手渐渐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但他不敢说,这可是对伟大领袖***的态度问题,他就这样咬着牙坚持着,心里不停地背诵***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然而,凡事都有极限,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他自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像已经从他僵硬的手指中滑落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像碎成若干块。 在寂静的雪夜中,这声音犹如炸雷,把所有的人都炸懵了。 凌方仪吓傻了,“噗通”一声本能地跪在地下,他身后所有的人也跟着跪下。 这可是严重的政治问题。那个年代阶级斗争这根弦是绷得紧紧的的,因为污了***像而被打成***的人不在少数。就在前不久,团里一个干事因为不小心将一枚***像章掉进厕所,被革命性极强的战友告,立即就被戴上现行***的帽子谴送回了原籍。而现在自己却把***像摔得粉碎,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凌方仪简直不敢想下去。 漆黑的公路上,一个排的人象是冻在了那里,谁也不敢先站起来。只有雪依旧飘着,风依旧刮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身为排长的蓝其川喊到:“前面村庄出现敌情,全体立即跑步前进。” 所有的人一听有敌情,立即向前跑去,他们跑进一个村庄,蓝其川命令了解、查看村里地富反坏右的新动向,对村民反应不老实的地富反坏右集中起来训诫,折腾了大半夜,蓝其川命令就地宿营。 大家都安排好了,蓝其川叫上副排长、三个班长来到摔碎***像的地方,只见地上干干净净,象是什么事都没生过。 大家扩大范围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现一点碎屑,只有旁边那条尚未结冰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 良久,蓝其川极其虔诚地说:“***是神。” 既然***是神,***像就是神象,就不可能真的摔碎,这就是蓝其川的潜台词。 大家都没有说话,那是一个造神的年代,没有人敢怀疑这一点,就是怀疑也不敢说出来。 对凌方仪来说,一场灭顶之灾就这样过去了。 凌方仪惊魂稍定后,用心琢磨过这件事,渐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蓝其川担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帮他处理的,但在那个年代他连感谢的话也不敢说,只是心里把蓝其川当成了可以信赖的大哥。蓝其川创业那会儿,一封书信过去,他好不犹豫地来了,当时他就想好了,就是不成功他也决不后悔,只要能为蓝其川做点事就行。 没想到,正在公司展如日中天的时候,蓝其川却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丢下了天讯公司,丢下了即将建好的秦湖基地,丢下了已经运转的天河围场。凌方仪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出了公司大门,凌方仪想着哪家工行的aTm机顺路些,丝毫没有注意到公司大门旁边那辆黑色普桑悄悄跟上了自己。 前面就是工行的aTm机了。凌方仪把车靠了过去,打开双跳灯下了车。 那辆黑色的普桑过他,在前面不远处停下。车里郁文强和刘孝武没有立即下车,而是从里向外观察着。 已经是初冬,又飘起了雪花,路上行人很少,偶尔一辆汽车或电动车驶过。 刘孝武说:“强哥,机会不错。” 郁文强四周看看说:“你小子动手利落点。” 刘孝武歪歪嘴:“小菜一碟” 见凌方仪已走近aTm机,郁文强用下腭朝刘孝武示意一下:“你先下去,装着等取款的样子,等他一离开柜员机就动手。” 刘孝武戴上口罩帽子,拉开车门下了车,走了一半,装作现有人的样子停下来,在旁边等着,还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踢着便道上的小石子。 aTm机前,凌方仪转过账,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孝武。 郁文强这时也拉起后面的帽子,戴上眼镜下了车,朝凌方仪这边慢慢走来。 凌方仪退出卡,一边想着如何弥补明年业务的不足一边向自己的车走去。 郁文强和刘孝武悄悄向凌方仪运动着,在凌方仪离自己的车还有十多米的时候,郁文强和刘孝武突然力向他背后扑上来。 眼看着惨剧就要生。 就在这千钧系一的时刻,竟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李总,李总,你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马路对面约五十米开外有一个男人急急地朝凌方仪跑过来,边跑边挥着手。 冲在前面的刘孝武一个急刹车,脚在地上拖出一条1米多长的印痕。 跟在后面的郁文强也不由一愣,止住了脚步。灵机一动,就势抓住了刘孝武后衣领。 俩人迅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互相对打起来。郁文强嘴里骂着:“你还有没有良心,这次我非把你带回去见老娘……” 对打惊动了凌方仪,他回过头看了看,正想规劝几句,嘴里喊着“李总”的男人已经跑过来,上来就拉住他的手:“李总,李总,我等你到现在,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 凌方仪想解释,那人却不给凌方仪说话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李总,我这笔钱家里等着急用,我就求求你,给我吧。我老婆说,如果今天不拿回去,就不让我进门……”。 拉扯着中,凌方仪公文包的带子被扯断了,公文包掉在地上。 旁边互相对打的刘孝武犟了一会,象是服软了,被郁文强拉扯着上了普桑。 普桑疾驰而去。 这时,让凌方仪插不上嘴的男人突然住了嘴,拾起地上的公文包塞进凌方仪怀里,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然后就象突然出现一样,这个男人又迅离开了,把凌方仪晾在那儿莫名其妙。 (本章完) 第37章 非常时期 () 张池第二天中午回到锦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熬到傍晚,然后直奔楼外楼。 昨晚宴请五大公司结束回到房间,他立即拨打了李广森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心里急不可待,嘴却象被什么堵住了,竟一时不出声。还是李广森先开口:“出了点意外。” 没成?他头“嗡”了一下,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李广森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噢,锦江的天气不错。你回来再说吧,明天晚上我在老地方给你接风。”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信息。 张池来到楼外楼2o6包厢,李广森还未到,他坐立不安地等着。 李广森终于到了。 弄清事情的原委,张池呆了半晌:“多好的一次机会,太可惜了。” 李广森自我安慰地说:“好在去的人反应快,当事人一点都没有觉,我们还可以图谋下一次。” 张池心里掠过一阵恐惧:“还要经历一次……” 俩人喝了一阵闷酒。 喝到“酒在杯中”时,李广森提出了个苦肉计的办法。就是让张池选择一个晚上约凌方仪吃饭,而李广森安排人绑架他的儿子索要赎金,让张池以救儿子为由,诱凌方仪到aTm机上取款。 张池不同意。告诉儿子这是假的,儿子要问为什么。不告诉儿子这是假的,儿子胆小,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后悔都来不及。 离开楼外楼,张池心里象有块石头,压得难受。快到家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杨柳的,他才想起答应她今晚过去的。 张池接通电话:“柳柳,我刚刚忙完。” 杨柳讥讽了一句:“我如果不打电话,你是不是还在忙着?” 张池想与其找理由推辞,回家听黄脸婆唠叨,还不如到她那儿享用一霄。再说,也该为以后用她做点铺垫。于是立即柔声说:“已经在路上了。” 挂断了杨柳的电话,张池又给潘云杉打了一个电话:“哎,云杉,有一个客户在度假村,是和我一起从广州过来的,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手机里传出潘云杉不满的声音:“公司,公司,你就知道公司,公司是你的?你出差刚回来就……” 张池掐断了电话,把老婆不满的泄封在了手机里。 杨柳放下电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晚上8点45分。她立即走进卫生间补了补妆,觉得身上的黄色碎花锦睡衣素净了些,又换了一身粉色的,衣领上吊着两个小球,她随手打了个蝴蝶结。 “想死我了”房门刚带上,张池就把杨柳抱在怀里,将嘴堵在杨柳的那张刚刚上了唇彩的嘴上,贪婪地吻着。杨柳迎合地抱住了张池的腰。 良久,两个人才相互放开。 “你说这儿也是你的家,可这次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杨柳半嗔半撒娇。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张池抚着杨柳的头。 “你说,哪个家重要?”杨柳捧着张池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 “都重要。”张池抓住杨柳的手,圆滑地敷衍着。 “不行,你说哪个最重要。”杨柳却不肯罢休。 “你让我想想。”张池装模作样地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杨柳有些泄劲。她只不过是想听点让她温暖的话,哪怕是张池骗她,但张池碰到这类敏感话题总是非常慎重,让她心里非常郁闷。 “两个家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一个是法律意义上的家,一个是感情上的家,作为一个社会人,我不能不重视法律意义上的家,但作为一个自然人,我则更喜欢你这个感情上的家。我的回答你满意吗?”张池虽然喝了点酒,但头脑很清醒。 “6o分吧。”杨柳觉得自己也不可太认真。 “才6o分呀,我可是把所有感情都给你了。”张池装出很委屈的样子。 “我去给你热一碗山药粥,你们这些人只顾喝酒,一顿饭吃下来,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杨柳说着起身去了橱房。 看着杨柳的背影,张池在想如何为自己的蓝图铺垫一下。 杨柳中学时代暗恋过他,这一点让他很受用,她因为有了他而不在乎前任丈夫的离开,也让他内心有一种男人的成就感。他甚至羡慕以前有妻有妾的年代,如果允许,他可以纳她为妾,想来她说不定也能同意。或者象《胡雪岩》书中所说的“两头大”,公开地、心安理得地享受两个女人。可生不逢时,现在不得不偷偷摸摸,一边小心翼翼地瞒着妻子,一边绞尽脑计地哄着情人。 “这是我今天才煲的。”杨柳把山药粥端到茶几上。 “味道好极了”张池吃了一口,略带夸张地说。 其实他并不饿。两个人吃饭不象一桌人吃饭,酒喝得随意,菜也能吃得尽兴。今天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他还不断地夹菜,所以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但此时却不便说,他不想扫她的兴。 “好吃就再来一碗。”杨柳见张池很快吃完,站起来说。 “一碗恰到好处。你坐下,我们说说话。”张池揽住了杨柳的腰。 “你看你这些天都忙瘦了,那可是人家蓝家的产业。蓝凯还没回来?”杨柳顺势坐在张池的腿上。 “没有。可能还要些日子吧。” “你们战友情谊这么深?你和凌总忙前忙后的,而蓝凯却游山玩水去了,真想不通。”杨柳摇着头。 “我们该怎样你才能想得通?”张池有意问。 “象这种情况,前后接不起来的,很多人都会趁火打劫的。”杨柳信口说。从事财务多年,又在事务所见识了股东间相互打劫,她熟透了非常时期的各种丑恶。 “如果我趁火打劫,你还会爱我吗?”张池试探道。 “这要看你是为谁。” “你。” “如果为我,我会死心塌地的爱你。”杨柳抱着张池的脖子摇着。 “如果我因此做牢呢,而且身败名裂?”张池继续试探道。 “我会等你出来。我会在每次探视时间去看你,给你带吃的用的,我会收卖看守,让你过得舒服些,如果你老婆跟你离婚,那你就完全属于我了。”杨柳伏在张池怀里,用十分认真、甚至带点向往的语气说。 “傻丫头,我就是出来,也是一无所有了,你图什么?”张池怔了怔。 “我图你人。你看看我这儿,缺什么?什么都不缺,我只要你人在这儿就行。”杨柳嘟起嘴做了个鬼脸,又随即叹了口气。 “我们这样只是缺张纸而已,你不幸福?”张池心里有些感动,撩开杨柳垂在脸上的头。 “这样的日子是,不能和你手挽手走在大街上,不敢出去旅游,你有什么事我只能暗暗担心和着急,我甚至给你打个电话都要想好万一是别人接的我该怎么说,就怕你后院起火。不敢见阳光的幸福能叫幸福吗?”杨柳用幽怨的眼睛看着张池。 “柳柳,我真没想到你……你让我感动。我张池这一辈子,决不负你。我一定创造机会让你生活在阳光中。相信我,哪怕前面就是地狱,我也要试一试。”张池紧紧抱住杨柳誓般地说,不知道他的后院此刻已经冒出火星。 说明:从明天开始表时间改为早晨,主要为了在作品被屏蔽时能在当天解决。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 (本章完) 第38章 非常时期 () 潘云杉接到张池不回家的电话,心里非常不满。 出差连来带去五天,回来后还接着陪客户,什么样的客户需要陪在宾馆?潘云杉本想问清楚,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张池就挂了,她接着又打过去,却是已关机,任她有多少疑惑和不满也无从泄。 张池关她的机已不是第一次了,冷静下来想想,她有时也觉得自己性子太急,不给他留面子,也曾试着克制自己,但一到关键时候就又忍不住了。 女人郁闷时大都有自己排泄的方式,有的会狂逛商店狂花钱,有的会找朋友噼里啪啦地诉说一阵,还有的会上网拼命打游戏,而潘云杉的方式是做家务。 她拖完橱房的地,又去抹卫生间的台面、镜面,忙完卫生间又到儿子房间,儿子房间很乱,被子象小山一样堆在床上,写字台和床头柜上到处是空矿泉水瓶、吃剩下的蛋塔、用过的餐巾纸,脏衣服、臭袜子扔得到处都是,她正清理着,儿子回来了。 “妈,你出去。”张跃然走进房间,把夹包向沙上一扔,不耐烦地说。 “你看看你的房间,乱成什么样,脏衣服、臭袜子不洗你放到洗衣间,扔得到处都是,这些吃剩下的东西放在房间时间长了会招蟑螂的……”潘云杉边说边清理着空矿泉水瓶和吃剩下的蛋塔,又把脏衣服、臭袜子一件件从写字台上、地板上、床上拾起。 “妈,你出去。”张跃然提高了声音喊道。他颓然仰卧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只拖鞋带到床上,也懒得去管。 “怎么了?跃然,碰上不顺心的事了?”潘云杉凑上前问。 “你烦不烦,我顺心不顺心碍你什么事,你又帮不了忙。”张跃然没好气地说。 “要是别人妈妈才不管呢,妈妈问是关心你。你大了,也要理解妈妈,你不知道,你高兴妈妈也开心,你不高兴妈妈心里也慌慌的……”潘云杉开始唠叨。 “你出去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妈。”张跃然猛地从床上坐起。 “你跟妈就这个态度?好,好,妈走,妈走。妈一天到晚忙里忙外,累得腰酸背痛,为了谁,还不是你们父子俩,你们不顺心我心里就不踏实,我不顺心你们谁问问我了,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潘云杉有些伤心地出了儿子的房间,也无心再打扫卫生了,一屁股坐在沙上抹起了眼泪。 落泪有许多种,但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希望人知的,一类是不希望人知的。希望人知的这类,无论是嚎啕大哭,还是梨花带雨,总是要有观众才可能会持续,至少是期待着收获一份安慰或怜悯。潘云杉此刻的哭正是属于前一类,她掉了一会儿眼泪,一半是心里确实觉得委屈,一半是希望儿子能来劝慰,她也能顺势诉诉心中的苦,让儿子理解理解她的不容易,可是儿子理都不理,就象没这回事,她眼泪落了一阵也就很没意思地收了回去。 你们父子俩心中都没我,我以后也不管你们了,家我也不打理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也玩我的,吃我的,喝我的。潘云杉心里恨恨地想。 心里了一会子狠,看看墙上的挂钟,睡觉还早,潘云杉打开电视,不停地调着台。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女主人公现丈夫出轨跟踪的场景。丈夫开车在一家宾馆停下,进入宾馆,女主人公跟踪而来,在宾馆大门口张望着……丈夫在宾馆的房间里纵情地亲吻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手开始慢慢退那年轻女人的衣衫……女主人公在宾馆的走廊上东张西望…… 潘云杉手持摇控器定在那里。 画面刺激着潘云杉,张池躲进书房接电话、关机、以及经常陪客户过夜等开始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退休这两年,她隐隐感觉到,张池的心似乎不在家里。 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现在张池算是有钱了,他会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年龄大了,而张池虽然也五十多岁了,却并不显老,再加上多年当官和做副总修炼出来的气度,对一些中年女性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去悄悄看看他在陪什么样的客户? 潘云杉站起来,内心纠结了一会儿,穿上外套,出了家门。 外面一阵冷风扑面,潘云杉打了个寒战。她招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塔影湖度假村。”她听张池说过,天讯公司来的重要客人一般都安排在塔影湖度假村,能让丈夫不回家在那里陪同的,应该是重要客人。 塔影湖度假村在锦江市的西南部。从景园出来约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塔影湖是一个人工湖,由长江支流引进后形成,由于地理环境不错,吸引了一些开商的目光,塔影湖度假村是沿湖三家上档次的度假村之一。 到了塔影湖度假村,潘云杉对驾驶员说了句:“等着我。”就下了车。 她边走边注意地看着周围停的车。宾馆前的场地上、两边的路上都没有看到张池的车。她径直到了前台。 前台有两个服务员,一个在忙着打电话,一个在电脑上忙着。见她过来,在电脑上忙着的服务员站起来:“请问,能为你做什么?” 潘云杉说:“帮我查一下张池住在哪个房间?” “张池?”服务员想说什么又止住,低头在电脑里查询一会儿抬起头问:“是弓长张,水也池?”。 潘云杉说:“是的。” 服务员说:“没有记录。你确定他在我们这儿开的房?” 潘云杉愣了一下,她想也可能是以公司名义开房,于是说:“你查一下有没有天讯公司在这儿开房。” 服务员摇摇头:“没有,天讯公司最近没有过来。你说的张池是天讯公司的副总吧。他们公司的领导我们都比较熟悉。他最近没来。” 潘云杉有些不相信:“你确定,他今天没来?” “这?如果是以客人身份开房,也许……” “你们停车场在哪?我看看有没有他的车。” 服务员绕过柜台,陪潘云杉来到停车场。 潘云杉用手机照着,在停车场找了一圈,不放心又走了第二圈,在确信没有张池的车后,失望地回到了出租车上。 张池显然是在说慌,难道他真有在外面有人了? 潘云杉在狐疑中回到家中,现儿子竟坐在客厅里,心里不由一热,心想儿子还是关心自己的。 张跃然抱怨道:“妈,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潘云杉立即抛下恼怒和不安,到橱房忙起来。 最快的是煮饺子,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儿子面前。张池回家没有点,有时在外面应酬后,回来还要再吃点,潘云杉平时就包些饺子放在冰箱里,备不时之需。 看儿子吃得香,潘云杉心里很舒服。儿子快吃完时,她小心翼翼地问:“跃然,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张跃然确实碰到不顺心的事了。今天公司把他调到销售部做业务员了,老总说年轻人先在业务上锻炼锻炼,对成长有好处。业务员只有1ooo元的底薪,其他要看销售业绩。对张跃然而言,薪水多少并不太重要,关键是由总经理助理滑到业务员,觉得很丢面子。 “老爸还没回来?”张跃然神色黯然地问。 “回来了,又出去陪客户了。” “妈,让老爸再给我换个工作吧。实在不行,打打招呼,我还是回公路管理处吧。” “儿子,你就不能让家里省省心,公路管理处又不是你爸的,能说去就去,说走就走。”潘云杉责备着儿子。 “不就是送送礼吗,这家里的钱最后还不都是我的,就算是提前支付呗。”张跃然不以为然地把碗一推,起身向房间走去,临进房门又回头说:“老妈,拜托了,老爸回来帮我说说。”没等潘云杉说话,门已经带上了。 潘云杉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想到张池此刻不知人在哪,又是伤心又是不甘。几番犹豫后,拨通了凌方仪家里的电话:“凌总,我是潘云杉,你知道张池在哪儿接待客户吗?” 凌方仪说:“接待客户?噢,这事他没跟我说。” 潘云杉解释说:“我打电话,他关机了。他之前说是广州行会上过来的客户,在度假村陪着,不知道是哪个度假村。” 凌方仪说:“会议代表顺道过来玩玩是常有的事,通常会去塔影湖度假村。这次他没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在那。” (本章完) 第39章 非常时期 () 凌方仪放下电话,就势在沙上坐下。 他本来已经上床,听到电话声起来,潘云杉打的是家里的座机。 卧室里原有一个分机的。蓝其川在世时和他商量公司事务都是用座机,因董玉洁说手机时间长了会影响健康。蓝其川来电话没有时间概念,有时近午夜还有电话过来,而且两个人一说常常就是半个多小时。薛亦梅神经衰弱,醒了就不易入睡,凌方仪就把它拆了。刚才在卧室听到客厅电话铃响起时,凌方仪朦胧瞬间竟以为是蓝其川来电话了。 凌方仪不相信张池真是接待客户。如果接待客户是没有必要隐瞒的,因为最终报销还是要从财务上走,除非张池想自己掏腰包。 一个男人夜不归宿,还说慌,最好的解释就是去了另外一个女人那里。 凌方仪点起一支烟,不由想到近来与张池的不谐。 这次广州行会前一天,他特地到张池的办公室,想就广州行会的事聊聊,这可直接关系到明年业务的好坏,小凯刚刚接手,总要顺当些才好。 他进去的时候张池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点点头,示意他坐。 他耐心地等着,张池的电话却老没有收线的意思,他注意听了一下,好象也就是约请吃饭之类的,电话足足打了二十分钟,他甚至有了张池是见他来故意打这么长时间的感觉。 张池放下电话,站起来抓夹包,然后像是刚意识到凌方仪在的样子,放下夹包,做出一副自己人不拘小节的样子说:“有事?我正要出去。” 凌方仪心里很不舒服,虽说是战友,平时随便惯了,但这样直接下逐客令还是让他有些坐不下去的感觉。他横了横心,向椅子后背上一靠,像是没有注意到张池话中的意思一样说:“明天你们去广州开会,我总有些不踏实,我们再扯扯,看看还有哪些没考虑周全的。” 张池先是皱了皱眉头,继而哈哈一笑:“凌总,是不是我没向你汇报?你心里不踏实啊?” “你胡扯什么,业务上我给你当助手。” “可我听着怎么象是来听汇报的。” 凌方仪有些恼火:“你成心损我是吧?说正经的,今年不同于往年,蓝兄走了,俗话说人走茶凉,我们不能不提前做些准备。” 张池两手一摊:“怎么准备?蓝兄走了是没有办法回避的事实。现在可是快节奏时代,不要说人走了,人刚站起来茶就凉的事也是有的。” 凌方仪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能不能在这批新改进产品的宣传上下点功夫,比如在会议期间利用晚上专门组织一个新改进产品推介会,反正每次都要宴请的,就把宴请与推介会结合起来,费用增加的有限,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张池漫不经心地听着,见凌方仪的话有停顿立即插嘴说:“凌总,你让我怎么说呢,你没有参加过广州行会,情况不了解,就不要操心了。怎么办我心里有数。” 凌方仪一阵不自在。以前蓝其川每次开行会前,都会与他商议半天,回来后也会把会议的情况与他通气,他虽然不参加会议,但却是除蓝其川以外,对会议内情最熟悉的人。 凌方仪再不在意也坐不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说:“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张池见凌方仪站起来,立即重新抓起夹包,逐客之意毫不掩饰。 薛亦梅披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方仪,谁的电话?” “你醒了?是潘云杉的。张池没回家,她不放心。” “听刘充的夫人说张池外面有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种事不要瞎议论。” “这不是在家里吗?你也太小心了。” “我也觉得像是外面有人。要不然没有理由夜不归宿。” “你帮着圆谎了?” “家和万事兴嘛。” “你这是纵容。” 凌方仪宽和地笑笑。 “会不会是那个杨柳?”薛亦梅在凌方仪旁边坐下。她在一次聚会上见过杨柳,感觉俩人象是有点故事。 凌方仪也想到过杨柳,可又觉得也有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如果是她,张池总要在大家面前回避些才对,应该不会经常喊她出来应酬了,但张池却是一有机会就喊她。感觉上拉她来就是陪部门领导的,是场面上需要一个能说会道、什么玩笑都敢开的女人来调节气氛。 “你是不是知道?”见凌方仪略有所思的样子,薛亦梅问道。 “管她是谁,这是人家的隐私。”凌方仪从沙上站起来,拉起薛亦梅向房间走。 “这一折腾,我哪里还睡得着。”薛亦梅钻进自己的被窝,凌方仪帮她塞了塞被角。 他们俩一直是分被窝睡的,俩个人都认为这样睡眠质量高。凌方仪想亲热了,就钻进薛亦梅的被窝,冬天薛亦梅怕冷,就钻进凌方仪的被窝。应该说俩人有分有合的睡觉方式,很好地维系了夫妻感情。从结婚到现在,偶尔拌嘴,也多是为思思。 凌方仪关了灯,却睡意全无。 张池为什么老回避自己,是不是有自己不知道的误会? 这些日子,自己确实把公司当成家一样在守护。是自己守护过份了,让张池感到不快? 张池这个人对权力的欲望一直比较强,在部队时由于官位老是在蓝其川下面,就有些不平,到地方后,感到在机关没什么展了,这才心平气和地跟在了蓝其川身后。自己管理财务,难道哪个地方有损他的权威了? 有时间还是要与张池好好聊聊,真有疙瘩说开比盖着好,这么多年的战友了。如果张池要做廉颇,自己必须学着做蔺相如。 手机叮咚了一声,凌方仪打开一看是郑义的:在五台山现了小凯的踪迹,正在寻找中。 (本章完) 第40章 求助佛门 () 早  五台山是地球上最早露出水面的升迁6地之一。经历了著名的“五台隆起”运动,形成了华北地区最雄浑壮伟的山地。 山体大多由古老的结晶岩构成,五峰耸立,峰顶平坦如台,故称五台。 五台山以台怀镇为中心环绕其周围,站在台怀镇开阔的位置转36o度,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和中台翠岩峰尽收眼底。山中气候寒冷,台顶终年有冰,盛夏天气凉爽,故又称清凉山,为古来避暑胜地。 五台山的名气原自佛教,自东汉永平年间起,历代修造的寺庙鳞次栉比。 唐代全盛时期,五台山共有寺庙3oo余座,用佛塔摩天、殿宇巍峨、金碧辉煌形容不为过。在国外,与尼泊尔蓝毗尼花园、印度鹿野苑、菩提伽耶、拘尸那迦并称为世界五大佛教圣地。在国内与浙江普陀山、安徽九华山、四川峨眉山共称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是中国唯一兼有汉地佛教和藏传佛教的佛教道场。历史上,印度、尼泊尔、朝鲜、日本、蒙古、斯里兰卡等国的佛教信徒,来此朝圣求法的甚多。 但经过几次历史大变迁后,寺庙建筑遭到破坏。现在,要想确切的说出五台山上有多少寺庙是很困难的。据说,山西省社科院的一位研究员曾面对采访的记者说,五台山现保存比较完整、有宗教活动场所证书的寺庙是68座。这可能算是目前比较权威的数据了。 郑义的信息是准确的,蓝凯确实是在五台山。 蓝凯并不信佛,可以说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虔诚地来到五台山。这个想法是在父母入葬的那天开始的。 如果说前面的日子他还晕晕乎乎地希望是一场梦的话,当父母的墓盖封上的那一瞬间,他清醒地意识到父母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他就是拥有整个世界都没有办法再拥有父母了,他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不甘和悲哀。那天大家离开后,他木木地坐在墓地,回想着母亲慈祥宽和的笑容,回想着父亲简单强势的管教,回想着有记忆以来的点点滴滴。 当回想到12岁那年去塔尔寺的情景时,他记起在公路上看到的一幕,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斜背着一个简单的挎包,走一步趴一下。当时他问妈妈他们在干什么,妈妈告诉他那是在磕长头,是藏民的一种信仰,藏民们往往是带着一个心愿,一直磕到塔尔寺的,佛感知他们的虔诚,就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这情景在蓝凯脑海中反复出现,他不由的想,世上真有佛吗?佛真的普度众生吗?如果求佛,佛能帮助父母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得好些吗? 第二天,蓝凯又来到父母的墓地,他再次想到去塔尔寺路上的情景。一个为父母做佛事的念头从心底慢慢升起。他想到了五台山。研二的暑假,他和同学们到太原游玩,曾经听导游说过中原汉民族有到五台山朝圣祈福之说。 就在这天下午,在瑟瑟的秋雨中,蓝凯做出了上五台山的决定。决定拜遍五台山所有寺庙,为父母的亡灵度祈福。 这个决定一做出,蓝凯觉得自己痛苦的心好了许多。当罗正把伞撑在他头上时,他顺从地跟着罗正下了山。 他知道罗伯伯和凌叔叔知道后一定会阻拦,在留字条的同时也把手机留了下来。他要一个人静静的为父母祈祷,只有如此才能让佛祖感知到自己的虔诚。 蓝凯的行装很简单,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件棉风衣。旅行包的内层放着父母的一张合影、父亲烧得变形的翡翠烟盒和母亲曾经戴过的一根项链。 临走前的晚上,他想找那根有他“破坏”兼“创造”痕迹的项链,但没找到。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只带两根项链,一根是有他“破坏”兼“创造”的,母亲说它代表一家三口的感情和智慧。另一根是父母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时父亲送给母亲的,项链的链子是铂金的,下面是一枚吊坠,由温润洁白的和田玉做成五瓣梅花,中间镶嵌着一粒一克拉的钻石,样子非常别致,曾让许多人赞叹不已。没有找到那根代表一家三口感情和智慧的项链,他就把这根项链放进了父亲的烟盒。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想带着曾经留有父母体温的物件。 蓝凯在离开家的第二天的凌晨4点到达五台山车站,然后上了一辆进山的中型面包车。他坐在车尾,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黑黝黝的五台山脉,一种孤儿的感觉笼罩着全身。山区昼夜温差大,车窗玻璃蒙上一层细细的水珠,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小孩用手划了两道,水珠顺着划痕流下来,象是两行孤独的泪。蓝凯也划了长长的两道,让心里的泪顺着玻璃流淌。 蓝凯在台怀镇塔院寺的路边下了车。他要先拜谒有着五台山标志建筑的塔院寺。 在进山的车上,他听售票员说,为了表示虔诚,进山后不能先住下和先吃饭,要先到寺庙烧一柱香,并说可以免费拉大家去几个寺庙。虽然从游客的议论中,蓝凯知道售票员所说的进山后先到寺庙烧一柱香,实际上是在为那几个寺庙拉客,但他觉得从烧香拜佛礼节出,有一定道理。 蓝凯怀着极其虔诚的心进了塔院寺。 从山门往里走,依次是天王殿、大慈延寿殿、藏经楼、白塔,两侧分布着伽蓝殿、祖师殿,还有文殊塔。 走进大慈延寿殿,里面供奉的文殊菩萨庄严肃穆。蓝凯静静地伫立一会,放下行礼,请了一柱香,深深拜下去,心里祈祷道:爸爸,妈妈,愿你们的灵魂安息。若世间真有天堂,愿你们进天堂;若世间真有来世,愿我们再做一家人…… (本章完) 第41章 求助佛门 () 第二天,蓝凯前往黛螺顶。 黛螺顶是五台山东台顶延伸下来的一个小山峰,垂直高度有4oo米。由于小山峰形如大螺,盛夏时节草木萋萋,呈一片黛色,故称黛螺顶。山顶一座古刹,原叫佛顶庵,至乾隆五十一年,更名为黛螺顶,遂与山同名。 去黛螺顶的山路有两条,一条沿北端山脊而上,一条沿南端山脊而上。蓝凯选择走的是南端山脊的那条。 沿南端山脊而上,还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左边的古道,坡度舒缓,小径回环,虽多绕点路,但攀登起来不太费劲。一条叫作“大智路”,共1o8o级台阶。除此而外,还有条捷径,那就是1995年修建的空中索道,几分钟便可到达离寺门不远的平台上。 蓝凯走的是“大智路”。 关于这路名和台阶的级数,与佛教常识有点关联。1o8o级台阶是“十界”各有“百八”之意。十界,也称六凡四圣。佛教将佛与众生分为1o大类,总称为十界。十界各有“百八”,合起来就是1o8o。据僧人们讲,走在大智路上,踏过1o8o级台阶,能给人增添智慧,消除烦恼。 蓝凯背着行礼,沿台阶一步一叩向上攀登。他听说去西藏布达拉宫朝圣的信徒,是以看到布达拉宫的顶为标志,开始磕头的,他选择了从山脚下开始磕头。 大约向上攀登了3oo多个台阶,蓝凯就开始大汗淋漓,原本过的几个香客又赶过他。 一个老人坐在台阶上休息。见他一步一叩地上来,有些怜惜地说:“孩子,歇会儿吧”。 蓝凯摇摇头,用衣袖擦了擦汗水。 大约用了3个多小时,蓝凯登上黛螺顶。当看到黛螺顶的山门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一个长者模样的人扶住了他。 蓝凯谢了长者,继续磕头到大殿。虔诚地点燃香火,在五方文殊殿依次朝拜东台聪明文殊、北台无垢文殊、中台孺童文殊、南台智慧文殊和西台狮子吼文殊。 据说,五方文殊殿因康熙而来。康熙曾几次想朝拜五台山东西南北中五座台顶的文殊,都因天气等原因屡屡受挫。后来就找来主持说,五年后打算再到五台山朝拜,而且要五个台顶的文殊都要拜到。一晃三年过去了,主持还没有想出办法。一天,寺里的一个叫拴柱的小沙弥偷吃供果被现,这是犯了佛家的贪罪,主持说如果他能想个办法实现康熙的愿望,就可以免罪。拴柱毕竟是小孩子,思路和老和尚们不一样,他说可以将五个文殊菩萨的法像供在黛螺顶的寺庙里,这样就可以一次拜到了,于是就有了五方文殊殿。后来康熙到五台山拜佛如愿,还特意为黛螺顶寺钦赐御碑,并题诗“峦回谷卷自重重,螺顶左邻据别峰。云栈屈盘历霄汉,花宫独涌现芙蓉。窗前东海初升日,阶下千年不老松。供养五台曼殊像,者黎疑未识真宗。”以记。 这些是真是假无人细究,反正信佛的都希望是真的,不信佛的真、假都不当回事。 蓝凯来到黛螺顶的牌楼前,伫立良久。他想,这牌楼象征着寺院的大门,也就象征着佛的大门,踏进这大门就进入了佛的世界……殿中高坐的释迦牟尼,永远是端庄、祥和的,他是在普度众生嘛?他把众生普度到哪儿呢?其实只要能给众生一次后悔的机会,这个世界一定会少了许多憾事…… 凭石栏向下望去,台怀镇的风貌展现在眼前。可以看到山谷中的雾霭和台怀镇的香火、炊烟混合成的蒸腾雾气,可以看到五台山标志性的大白塔静静耸立在那儿。蓝凯目光落在台怀镇周围的十多座寺庙上,他想不清佛教的理念,只是本能的希望佛能有足够的强大和足够的胸怀,让自己的期盼能如愿。 一个小和尚见蓝凯背着行礼一步一叩上山,主动上前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询,然后把他带到居士住的地方,并告诉他在哪儿吃斋饭。 这一天他象许多居士一样,住在寺庙里。并且跟着居士们一起随和尚做功课。 夹坐在居士和和尚中间,蓝凯显得有些突兀,年龄和与年龄不相符的神态不时引来游客的议论,开始他觉得不自在,后来也就浑然不觉了。 经声浑厚、平和,没有过高和过低的音阶,伴随着袅袅上升的长香,在大殿内缭绕。蓝凯的思绪随着经声飘出殿外,袅袅上升,来到一处巍峨的殿宇,周围白云如纱,玉栏如冰,殿中丝竹声声,舞衣飘飘。父母坐在一群仙颜的人群中,母亲微笑着,父亲虽然还是那样严肃,但神情显得轻松……蓝凯欣喜地走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正欲开口,父母却突然消失了。 前面的居士回过头来,蓝凯才意识到自己正抓着人家披着的衣服,急忙放开手。 做完晚课,蓝凯来到寺庙的院子里。 晚上的寺庙少了白日的吵杂,缓缓摇动的树影印在古朴的六角重檐上,在神圣和庄重中增加了几分神秘,叠加着古刹之气。第三座后殿面阔五间,殿阶下长有一松一柏,松在北端,柏在南端,围粗均在九尺左右,即是乾隆诗中所称的“阶下千年不老松”。松柏树高大直立,无有弯曲,望去有如戟指蓝天,为寺宇生色不少。 蓝凯正在想树何以千年,而人却只有百岁,甚至更少,一个和尚来到蓝凯身边。和尚走路很轻,到了身边蓝凯才知道。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有什么心魔?”刚刚在殿内,和尚现蓝凯眉宇间的沉积着厚重的哀伤,知道他刚刚遭遇到不幸,做完晚课就跟了出来。 蓝凯双手放在胸前:“师傅,您好。” “佛说:凡事都是有定数,不能强求。” “师傅,人生如果有错又无法弥补,该如何?”。 “佛说:见到美色心受诱惑,连忙把眼睛挖出来是愚蠢的行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错误心念修行足矣,若久久不能释怀,则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和尚脸色平静如水。 “师傅,我父母遇难,全是因为我,如果佛祖能让父母起死回生,让我做什么都行,师傅,你能帮我的,帮帮我,帮帮我……。”蓝凯头脑一阵混乱,生出一种幻觉,觉得眼前是仙界,而面前的和尚是仙人。 “佛说,生死同归,自然轮回。施主,顺其自然,莫为人力不可为。”和尚的目光投向台怀镇。夜幕下的台怀镇,虽然不见了香火,但点点灯火、几声狗吠,却显得比白天更富有现实的生活气息。 “父母走后,我才想起没为他们做过一件事,后悔莫及。我无法原谅自己。”蓝凯头脑清醒过来。 “佛说:世间万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放下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心源,而不是刻意。心结,放下的越多,世界就越大,走不出心结的人,会被心结缠死。”和尚目光深邃地看着蓝凯。 和尚的后半句蓝凯是听懂了,但前半句感觉有些不解,空应是无思无想,而无思无想又怎能包容万物? “施主,人世之苦是心之苦,而心之苦唯其空方能化解。”和尚的语气在微风中如同诵经般平和。 “我到五台山,不是想化解什么,只是想为父母度、祈福。”蓝凯虔诚地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和尚双手合十。 “师傅,我想让父母升入天堂,我想能来生还是一家人,我想陪着他们慢慢变老……”蓝凯喃喃地说。 “善哉,善哉。施主,且记千灯万盏,不如心灯一盏。阿弥陀佛,施主,早些歇息吧。”和尚说完走了,如同来时无声无息。 蓝凯觉得自己那颗想脱的心在六角重檐上方飘荡,一时找不到落处。 (本章完) 第42章 求助佛门 () 冬天的脚步渐近,蓝凯进五台山也已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他先后去了清凉寺、万佛阁、圆照寺、慈福寺、龙泉寺、殊像寺、普化寺、竹林寺等二十九个寺庙。 每到一个寺庙,他都请一柱高香,默念着“爸妈你们一路走好,来生我们还做一家人”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拜下去,然后虔诚地把香插进香炉。 这一天蓝凯来到佛光寺。 这座寺庙位于台怀镇西南方向的佛光山山腰,距台怀镇约3o多公里,被称为台外寺。晚唐以来,五台山佛运几度兴衰,而佛光寺因为一直隐没在偏僻一隅,很少为世人所关注,在香火不旺的同时,也躲过了许多兵灾火劫,像一位被遗忘在深山里的老人,生活在时光之外。1937年梁思成、林徽因夫妇走进五台山,探寻这里保存下来的古建筑,在这偏僻一隅现了这座唐代遗留下来的木结构寺庙,曾大为惊喜。 站在佛光寺壁画面前,看着由胁侍菩萨、天王、飞天等簇拥着的文殊和普贤两尊菩萨,蓝凯脑海里浮现的是父母的身影,父母的身影逐渐与文殊和普贤两尊菩萨重合在一起。他想,菩萨法力如果能起死回生多好,哪怕只有一年或一月。 蓝凯在寺里住下,下午做完功课后,正想回房间,朦眬中听到一阵吉他的声音。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来到寺庙后面的一片树林。 树林很旷,地下铺满金黄色的落叶。 一个穿着袈纱的人一边拨动着琴弦,一边低声吟唱。他背对着蓝凯,蓝凯判断不出和尚的年龄。 蓝凯默默地在旁边坐下,听了一会儿,歌声很随性,有点陕北信天游的味道,但比信天游更沧桑。 “你是谁?”和尚没有回头。 “我……我叫蓝凯。”蓝凯看看四周没有人,确定和尚是在问自己。 “人生百年,灵魂百世,施主切莫过于执念。”和尚还是没有回头。 “我父母他们才半百,为什么是他们?”蓝凯心里涌起一股不甘。 “因果自天,人生随缘。施主在此佛地还不明白。”和尚说完不再理会蓝凯,自顾自地弹起了吉他。 蓝凯听着,还是那带有陕北信天游味道的歌谣,沧桑中又多了苦涩。 远处有人在喊什么,和尚抬头看了一眼,放下吉他起身离去。 蓝凯在和尚刚刚坐过的地方坐下,拿起吉他。他现这把吉他是自制的,做工粗糙,且有些年代了。 太阳已经偏西,斜射进树林,在树冠上抹上一缕浅浅的金色,与地上的落叶相映,是画家和摄影家不错的素材。然而,此刻在蓝凯眼中,却是一片草木凋零、萧瑟伤悲。他调了调音,低沉地唱起来: 江河呜咽天垂泪, 松柏间阵阵悲音。 黄泉路上亲人已远, 天地之间独自浮沉。 秋风撕碎了孤独的心, 从此不知何处是家门。 平平常常的陪你到老, 在我已成绵绵长恨。 亲人已逝难再还, 眼前一片凄然。 寒风吹落了春天的树叶, 天地也黯然无颜。 忆往昔时笑貌音容, 依然就象是在眼前。 时光的思念, 就象天地不能消失, 随日转星移永在心间。 蓝凯唱了一遍又一遍,不由泪流满面。 “施主,该回去了。”一个声音从蓝凯身后响起。 蓝凯擦去脸上的泪水,回过头,看到了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是刚才的那个背影。 “过哀伤肝。”老和尚上前拿过吉他。 “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妈妈了。”蓝凯哽咽着。 “草木一春,人生一世,看开些。” “我做不到。’ “我六十多了,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老和尚在蓝凯对面坐下,两眼平静得象是深潭中的水,没有一丝波纹。 从老和尚的叙述中,蓝凯知道了老和尚的故事。老和尚不知道自己生年生日,只知道是1946年师傅从寺庙门口抱起了他,把他养大。他的师傅是当时德高望重的空度法师,一生虔诚事佛,是公认的饱学高僧,而且精通医道,广济于民,深受周围村民的敬重。 老和尚没有上过学,只是跟着师傅精读了四书五经,然后就研修佛理。1966年,师傅被赶回原籍四川务农,他也跟着去了四川。师徒为生活所计,参加了农业劳动。劳动之余,回到家中,将门关上后,仍然翻开经卷,偷偷做功课。这事不知被谁现,告到了大队,立即遭到了无休止的批判,师傅没有熬过来。师傅临终时,老和尚握着师傅枯枝般的手誓,即便这辈子再无缘出家,也把佛留在心中,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师傅去后,他又熬了5年。到了1978年,国家落实宗教政策,他被当时的师叔招回,做了当家和尚。吉他是师傅留给他的,当年就在这片树林里教他弹唱,那时还是小树林。他回到寺庙后,每到师傅祭日,就独自来到这片树林。 “……师傅走后,我也常常思念。每到思念的时候,就4钟起床,加倍研习佛经。我相信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能看到。”老和尚默默站起身,思绪还沉浸回忆中。 老和尚的故事,让蓝凯感到人世间充斥着苦难,也充斥着慈爱。心灵跳跃的瞬间,他似隐隐约约明白了佛教普度众生的含意。 老和尚走后,蓝凯又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落下去,才从地上起来。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离他不足百米的墙外,郑义正在一棵树下站着。 (本章完) 第43章 求助佛门 () 郑义在武汉下飞机给家里报平安时,才知道蓝凯父母遇难和蓝凯出走。 郑义顿时呆住了,半天才明白事情是真真切切的生了。 突然的变故,让郑义从新婚的喜悦一下子陷入自责中。敬重的蓝伯伯走了,自己没有送送;最好的朋友在最痛苦的时候,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他后悔出国前没有到移动开通国际漫游业务。 在部队大院一起长大的小中,郑义与蓝凯感情最好。当然,这与父亲的影响分不开,郑义父亲当年与蓝凯父亲曾有一段面对生死的抉择,对郑义产生了很大影响。 那是七十年代未的事。那一年景山县有个引水工程,设计时很费周折,如果直线开渠,要穿过三座山,如果绕过山,就要多二十多公里,专家的意见是绕过三座山,而当时的县革委会头头说这是绕着困难走,并搬出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决定引水工程穿过三座山。 当水渠开到山脚下时,土法上马的工程进行不下去了,于是向当地驻军求援,那个时候部队支援地方建设是经常的事,于是部队派出四个连的兵力帮助开挖隧道,由副团长亲自带队。后来工程吃紧,警卫连也调上去了。当时蓝其川是连长,郑品是一排长。 工地上热火朝天,山腰的横幅标语是“大干1oo天,向国庆献礼”,黑板上是以排为单位的工程进度表,各个排都在比进度。几周下来,蓝其川现工程只顾抢度,隧道的安全防护措施很薄弱,就向副团长提出来,副团长说人定胜天,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小小的不安全。副团长已经向师党委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国庆节前完工,向国庆献礼,对蓝其川在大干快上的节骨眼上提出加强安全措施很不满意。蓝其川见副团长不采纳,也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不止一级,只好反复要求警卫连全体人员要注意安全。 有些事却不是注意就能防止的。当第三座山打通二百多米后,工程出事了。那天正好是蓝其川带着一排在隧道施工。隧道突然塌方,蓝其川和一排人来不及撤出来,全部被封在里面,所幸人没有压在塌方里面,而是被压缩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几个刚入伍的小战士当时就哭了起来。 蓝其川立即检查了电源,现还有一根火线、一根零线没有砸断,可以为洞里提供照明。接着又检查风管,风管被埋在了碎石中,没有空气,3o多个人就没命了,蓝其川赶紧组织大家挖风管,幸亏洞内还有一台工程车,大家开动铲车铲除了几块巨石,为防止铲车铲坏风管,大家开始人工挖掘,最后还算不错,风管被挖出来。解决了进气问题,蓝其川才松了口气。但洞顶不时落下碎石,随时可能再次塌方,生命仍然在旦夕之间。 蓝其川让大家躺下,保存体力,自己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有听到外面任何施救的声音,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把郑品拉到一边悄悄地说:“看来塌方很严重,堵塞很有可能过一半,这里面没有任何食物,怕是来不急等外援。” 郑品在隧道壁上敲了一阵,没有任何反应,把工程锤扔到了一边:“妈的,在这里等死?老子死不瞑目。” 蓝其川思考了很长时间,又在地上比画了半天,最后说:“这座山的地貌我看过,按照黑板公布的进度我们应该快到另一边了,我想,我们试着朝前挖,为了保险起见,可以采取向上斜3o度的办法,说不定能从山的另一坡面挖出去,只要够一个人钻出去就行。” 郑品把任务布置下去,三人一班,每班工作1小时,不工作的就躺下睡觉。一个排的人渴了就接洞顶水喝,饿了就一点办法没有了,七只吃剩下的馒头、两个爱吃零食战士的一袋牛肉干和一袋巧克力只维持了二天。 幸运的是在第四天上午,就在大家情绪上越来越失望、体力上已筋疲力尽之时,石缝中透进一丝丝风来。看到希望的战士加快了度,终于挖出了一个出口,这时他们向前一共挖了有8o多米。 大家全都兴奋不已。但从出口向外一望,心又凉了半截。洞口外面是一道8米多高的深沟,从洞口到地面是光滑的石壁,无法攀援,只有用绳子系下去。 洞里找不到绳子,蓝其川说把军装撕成条,拧成绳子接起来。绳子有了,但由于太短,又有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够不到能固定绳子的地方,只有大家拉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放。 先把战士们放下去,又把班长们放下去,最后剩下蓝其川和郑品,蓝其川让郑品先下,郑品让蓝其川先下,两人争执起来,因为最后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顺着绳子下去的。争执过程中,又是一阵碎石落下来,而8o多米的通道也随时有塌陷的危险。蓝其川眼睛一瞪说:‘俩人都等死啊?你他妈给我下去,下去后想办法救我。’由于最后只有蓝其川一个人拉绳子,他也已是疲惫到极点,就向下挖了个掩体让自己撑住一个人的力量,这样郑品才安全落地。 郑品出来后,想了个搭台救人的办法,指挥战士连刨带拽地整了一堆树枝,枝枝丫丫的叠了有4米多高,上面再铺上一层草,所幸没有出偏差,蓝其川落到了树堆上。蓝其川半天没动,大家不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好一阵郑品才试探地喊:‘连长,连长——’,蓝其川微弱地说:‘活着呢。’。 后来才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自救,一排人都完了。事故生后,副团长吓呆了,赶快组织战士挖掘塌方,挖了两天才前进了三十多米,有人建议从后山挖,然而到后山看了一圈,方位定不下来,就去请熟悉地形的专家,那个年代专家都在牛棚里,部队通过县里找,县里说有个省地质局的小组来勘探过,里面有个专家,再问地质局这个专家在哪,说下放到农村去了,下放到哪里一时还不清楚,如果要请他先要一层层找人,还要一层层请示,算算请了来也来不及了,于是继续沿着原来路线向前掘进。事后才知道二百多米的隧道堵了有15o来米,基本上是塌了一大半,等挖通了,人早就不行了,而且挖掘的过程中还可能诱再次塌方。 当蓝其川带着一排的人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回到驻地时,那位副团长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再后来,副团长把事故的责任全推给了蓝其川,说蓝其川只要进度不要安全,郑品知道后很不服气,要与副团长理论,蓝其川劝住了他。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副团长耳朵里了,当年就让蓝其川和郑品转业。 这段故事,郑义听老爸说了好多次,每次说到最后都感慨不已,有段话他已经背下来了“要不是你蓝伯伯在场,那一排人就全完了。当时,隧道里碎石不断落下来,随时都可能被埋在里面,等大家都安全了才最后一个出来,生死面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郑义小时候听烦了这段故事,但成年后却对这段故事有了理解,体会到什么是战友情谊,什么是生死至交,也体会到了老爸为什么念念不忘。 郑义到家后的第二天就动身去了塔尔寺。他想不出蓝凯离家的原因,既然大家分析去佛寺的可能性大,那就先去看看。 在塔尔寺打听了3天,没有任何踪迹。他顺道又去了峨嵋山,在峨嵋山转了4天,仍然毫无音讯,又自作主张地来到五台山。 在五台山,郑义去了塔院寺、广济寺、灵峰寺、南山寺,五台山寺庙多、信徒多、游客多,开始也没打听到蓝凯的踪影。就在他怀疑大家的分析,决定放弃沿着佛教这条线继续找下去时,得到了条有用的信息。 那天,他正坐在一家店铺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吃饭,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抬眼一看,只见路上两个女孩子一步一叩,年龄在二十多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汉族女孩一步一叩地朝拜。他正猜测着是什么原因让两个女孩选择这种苦其身的方式时,旁边一对老夫妻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的说,这么年轻的女孩也信佛。男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信佛的人多了。女的说,她们一定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或者家遭不幸。男的说,大千世界,各有各的不幸,要我说佛祖可够累的。女的说,你还记得前些天看到的那个男孩,听说是父母死了,好像是事故,来为父母度,这俩女孩说不定也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义立即觉得那个男孩可能是蓝凯。他立即凑过去,拿出蓝凯的照片请那对老夫妻辨认,很快得到了肯定。 从老夫妻那里,郑义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个是蓝凯打算拜遍五台山所有寺庙,为父母祈福。另一个是蓝凯吃住在寺庙,象居士一样跟着和尚做功课。 郑义立即买了一张五台山的地图,把寺庙分成5个区域,然后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分析,推测着蓝凯的踪迹,再根据踪迹画出蓝凯大致的路线图。 然而,按照路线图走,郑义却未顺利地找到蓝凯,不是未去就是已经去过,总是有个时间差。懊恼之余,郑义重新研究了五台山寺庙的分布,决定在蓝凯活动的区域选一个尚未去过的寺庙守株待兔,经过一番琢磨,选定了镇海寺。 镇海寺建在陡峻的石山嘴上,海拔16oo米。寺前有幡杆、石狮,寺内有殿堂楼房1oo间。从中殿西侧的小门穿过去有一个套院,院内有乾隆五十一年建造的十五世章嘉活佛墓塔,叫镇海塔。塔基八角,每角塑有大力士,基座八面雕有人物图,雕刻精细华美。相传,镇海寺对面山底原有一个海眼,海水喷涌而出时冲毁田地、淹没村庄。文殊菩萨为造福百姓,便将这座佛塔置于海眼之上,镇住了泛滥的海水。后来就在这里建了寺院,称为镇海寺。 郑义在镇海寺转了一圈,站在镇海塔下了一阵呆,然后在通向寺庙的唯一道路上找了一家小店。每天坐在窗前观望。 接下的事实证明了郑义的选择是对的,二天后蓝凯来到镇海寺。 郑义找了一身道袍,开始不紧不慢地跟着,跟到了佛光寺。 蓝凯如泣如诉的歌他一字不漏的从头听到尾。心里也很难受。 (本章完) 第44章 求助佛门 () 蓝凯又去了南山寺等8座寺庙后,决定正式朝拜五台。 从前,蒙藏佛教徒经过长途跋涉,驱驼马牛羊数千里来到五台山的北大门鸿门岩或西大门济胜桥后,一般都是见庙进香,遇寺供佛。在台怀镇,先要朝拜“塔院寺五圣迹”,参拜台怀镇及其附近寺庙和寺迹,然后巡礼五台山的五大高峰。他们或从南台开始,依次巡历西台、北台、东台、中台;或从东台开始,依次巡历西台、北台、南台、中台,行程约15o余里,以见其虔诚。 蓝凯是按照后一条线路朝拜的。 早晨6点半,他开始徒步向东台进。他沿着地图上的汽车路走,路很宽,只是由于缺少维护,有些坑洼不平,汽车过后,扬起的尘土能在空中飘浮很久。 路延绵向上,蓝凯开始有些喘。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看到了鸿门岩,石碑上写着到东台顶3公里。他在石碑下休息了一会,凛冽的北风吹在身上,似能吹透厚厚的棉风衣,站了一会儿就有冻僵的感觉。他绕过山口的栏杆,继续顺着大路向上走。 东台台顶海拔高度2795米,远望犹如一只站立的巨象。居顶环视,又似一个特大的龟甲,面积1oo余亩。台顶建有望海寺。《清凉山志》记载“蒸云寝壑,爽气澄秋,东望明霞,若陂若境,即大海也。亦见沧瀛诸州,因以为名。”据说,以前登上望海楼,极目远望,近可及河北省阜平,远能见山东省渤海。 当看到两头石头狮子出现在前方时,蓝凯后背上的内衣已经湿了。他望着望海寺的山门跪拜下去。 望海寺正殿供奉聪明文殊。东西配殿各为三间石窑洞,内供石雕文殊像。一九九八年,东台顶又新增铜铸聪明文殊像一尊,铜像通高两米,金碧辉煌。 跪拜完毕,蓝凯感到浑身无力,就在望海寺为香客提供的客房内躺下。 这是一间放着6张小床的房间,蓝凯躺在床上阵阵冷,不由将身体卷缩成一团。 大约黄昏时分,一个小和尚进来推推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施主,施主,你起来吃点东西。” 蓝凯撑着坐起来:“是给我的?” 小和尚怯生生的望着蓝凯点点头,他年龄在十四、五岁,一身土黄色袈纱,稚气中带着纯朴。 蓝凯接过碗,这是一只又粗糙又大的黑碗。面条热呼呼的,很烂,放了鸡蛋和菜叶,还放了许多姜丝。蓝凯真的饿了,一会功夫就全部下肚,吃完还意犹未尽地看看碗。 蓝凯的头上渗出一层汗,觉得有了点精神,他把碗递给小和尚:“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 小和尚说:“是……是师傅说的。师傅说你上山早,可能受了风寒,叫我送过来。” 蓝凯问:“噢,你师傅怎么称呼?是这儿的主持吗?” 小和尚说:“师傅叫心澄,不是主持,是这儿的当家和尚。” 小和尚走了,一会功夫又提了瓶开水进来:“师傅说,你多喝点水。我叫沙净,你有事就找我。” 第二天,蓝凯病情加重,烧、头疼,鼻塞,咳嗽,喉咙干疼各种症状集中出现,他昏昏沉沉躺在简陋客房里,一动不想动。 小和尚送来了两瓶感冒清和一盒消炎药。 感冒清和消炎药是郑义从一帮背包客那儿拿来的。 郑义昨天上山比蓝凯晚了半天,下午才到,没看到蓝凯出来吃饭,买通了小和尚,才知道蓝凯病了。他打了个电话给凌方仪,凌方仪的意思还是不要与蓝凯照面,让他通过小和尚照顾蓝凯。 郑义找了间偏僻的客房住下。他这些年习惯了星级酒店,猛地住在这一张通铺的客房里,很是不习惯。好在晚上来了一群背包客。 背包客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路上的见闻,最让他们有兴致的是关于假和尚的见闻,从他们调侃中,郑义大致知道了情由。他们晚上在台怀镇闲逛时,碰到了白天在寺庙里接待他们的和尚,而且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惊诧之余想搞个明白,就问“你不是庙里的和尚吗?怎么这样打扮啊?“,和尚回答说“我们下班了。”他们大跌眼镜,原来和尚也有上下班。 郑义很快与他们混熟了,从他们的背包里,找到了二瓶感冒清、一盒消炎药。一个背包客临走还把一支温度计留给郑义。 连续一个星期,都是郑义指挥着小和尚照顾蓝凯。小和尚渐渐跟郑义熟络起来,话也就多了些。他告诉郑义,自己是怀台镇附近的农民,家里有兄弟三个,他是老二。他父亲原来在煤矿上干活,加上母亲种些粮食和萝卜白菜什么的,一家几口还过得下去,后来煤矿出事了,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当时小学刚毕业,母亲说三个孩子只能有一个读书,他和哥哥就辍了学,哥哥跟着村上的人外出打工了,他年龄小,就跟着一个远房叔叔到五台山出了家。郑义问他还想读书吗?他说不想,在寺庙挺好的,每天跟着师傅念念经,接待接待来朝拜的人,到年底也能分点钱补贴家用,他觉得很知足了。 从小和尚嘴里,郑义知道了怀台镇的一些事。关于假和尚,小和尚告诉郑义有,不过不在庙里,而是在台怀镇上,那些剃着光头穿着僧衣在马路上拉你烧香算命的多半就是。 蓝凯的病慢慢好了。临下山前去向心澄道谢。小和尚的悉心照顾,他以为都是心澄安排的。 蓝凯进去时,心澄刚打坐完毕。 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硬板床,磨掉漆的桌椅,床尾有个箱子,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袈纱。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吩咐?”心澄双手合十,脸上找不到世间喜怒哀乐留下的任何痕迹。 “承蒙师傅关照,我病已好,今天特来感谢。”蓝凯也双手合十。 “施主心诚向佛,佛当相佑。”心澄已从小和尚口中知道蓝凯前来拜谢的原因。 “请教师傅。佛法无边,我还能为父母做些什么?” “佛说: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而得到永恒。施主父母仙逝,世间轮回而已,难以释怀则心不能静,心不能静则业惑,不足取。”心澄谦和地欠了欠身子。 “怎么才能放下生灭二字?”蓝凯双手合十问。 “随缘为上。佛说“随缘”二字不是得过且过,因循苟且,而是听天命尽人事。”心澄回答。 离开东台,蓝凯心宽敞了许多。他决定朝拜过五台后,给父母做7天道场,度父母的亡灵,让父母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永生。然后,回到自己应该运行的轨道上去。虽然已不能膝前尽孝,但按照父母的愿望接手天讯公司也算慰藉一二。 (本章完) 第45章 刀光血刃() 佛说宇宙与人皆有五蕴:色、受、想、行、识。物质世界的五蕴炽盛,引诱着人的五蕴炙盛,于是种种贪欲翻卷起来,将人掀入欲望的三千弱水之中,一沉一浮。所谓的只取一瓢饮,成了昏黄卷册中一句死气沉沉的偈语,再渡不起凡尘中被欲望塞满的沉重身躯。 在蓝凯与五台山和尚讨论不执着于生灭的时候,张池却在心魔的纵容下与李广森策划了第二次谋杀。 张池折中地接受了李广森的建议。他偷偷录下儿子的声音,拿去让李广森做技术处理。让他遗憾的是技术处理后的效果并不理想,儿子的声音软绵绵的,不象是被绑架。李广森让他想办法激怒儿子,他决定今天晚上再试一次。 进了家门,张池一眼瞥见潘云杉脸色不善。从广州回来后,基本上每天都是深更半夜回家,估计潘云杉已有一肚子火了。他立即将包往沙里一扔,有气无力地坐下,作出一副疲倦不堪、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知道这个女人有个好处,只要是见他愁眉不展,不管心里有多大火也抛到九霄云外。 潘云杉果然脸色柔和下来:“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张池眼睛抬都没抬,只是手撑着下巴对着茶几呆。茶几是一公分厚的玻璃制品,四角有回字形的本色花纹。他的目光跟着花纹走,一直走到头才说“唉,烦死了。还是家里好,家里清静。” “你还知道啊?”潘云杉端了杯热牛奶,把张池的外套挂进壁橱。 “跃然呢?”张池看看潘云杉。 “在房间。”潘云杉一边朝儿子房间呶呶嘴,一边进了橱房。 张池看了看儿子的房门,又向橱房张望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打开开关后悄悄放回包里,敞开了包口。 “跃然,吃饭了。”潘云杉一边把菜一盘盘从橱房端出来,一边冲儿子的房间喊道。 房间里没有回答。 “三请四邀的,过会儿全冷了。”潘云杉嘟囔着掀开陶瓷煲的盖,一股香味飘出来。 “好香啊。”张池在桌前坐下。 “是草鸡炖香菇。要说营养还是家里的好,听说饭店里的鸡汤都是加了鸡精的,吃着都让人不放心。”潘云杉从煲里舀了一碗给张池,又夹了一只翅膀放在他碗里。看看儿子还没出来,不由又提高声音冲儿子房间喊道:“跃然,吃饭了。” 张跃然无精打采地走出来,看到张池喊了声:“爸。” 张池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怎么象霜打了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潘云杉气哼哼地把饭碗往桌上一顿:“还问呢,一天到晚忙忙忙,那是人家的公司,再忙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你就不能把心放到家里,关心关心儿子。” 张池扫了一眼儿子问:“又怎么了?” 张跃然没有吱声,坐下来闷头吃饭。 “儿子的总经理助理被撸了,打到销售部跑业务了。”潘云杉愤愤地说:“名牌大学毕业,与那些专科生一样跑业务?这不是大材小用?再说,跑业务1ooo元的底薪,跃然还不要喝西北风……” “噢?”张池并不觉得吃惊,从儿子丢了2o万吓的跑回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个主意从心里慢慢升起,先刺激一下儿子,让他牢骚,说不定能制作出对第二次行动有用的声音。然后再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讲为人处事的道理,让他正确对待这次挫折。 “这是只老母鸡,油多。我还去了一些,喝点没事。”潘云杉舀了一碗鸡汤给儿子,悄悄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爸,老总今天有了新助理。说什么让我下去锻炼锻炼,其实就是把我一脚踢开。”张跃然看看张池的脸色。 “噢。”张池把吃过的鸡骨头扔进桌上的盘子里。 “爸,我不想在天翼干了。还是到公路处吧,换一个部门。”张跃然慢吞吞地说。 张池没有回答。 “爸——”张跃然提高了声音。 “你说,你到公路处干了一年不到就不干了,现在又要回去,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说?”张池不紧不慢地说。 “找个理由还不简单,就说原来离开是准备出国,现在不想出去了。我打听过了,公路处监管工作量越来越大,还是需要人的。”张跃然不以为然。 “既然人家需要人,你自己应骋去就是,找老爸干什么?”张池嘲讽地看了儿子一眼。 “现在的社会你不知道?拼的不是能力,是老爸。”张跃然理直气壮。 “你有能力?你换了多少工作了,哪一个干好的?”看到儿子一副抱怨的样子,张池倒真有几分恼火。 “那是工作不适合我。爸,我不比蓝凯差,更不会比罗志斌差。”张跃然显得十分委屈。 “是啊,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我们家跃然成绩是最好的。蓝凯、罗志斌都不如我们跃然。现在,他们还不是一个靠着老爸的权,一个靠着老爸的钱。跃然,当然也只有靠你了。”潘云杉在旁边帮腔。 “你就护着他吧。”张池不满地瞪了潘云杉一眼,然后对儿子说:“你老爸没能力,你靠自己吧。” 张跃然猛地站起来。 潘云杉把儿子按在坐位上,对张池说:“你不能不管,儿子有个好工作,才能找个好媳妇,咱们才能抱个好孙子。我们忙来忙去,忙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子孙子。”又转过脸对儿子说:“找老爸的事,还耍什么臭脾气。好好说,老爸还能不帮你。” “爸,刚才是我不好。”张跃然言不由衷地道歉。 “你就当你老爸靠不住。”张池一副漠然的样子。 “老爸,我名牌大学毕业,不能说没有能力吧?我就是运气不好,自上次把钱丢在车上后,老板就看我总不顺眼。我现在没有一天是顺心的,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你就算是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儿子行吗?你救救你儿子行吗?”张跃然半是委屈半是哀求。 “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张池盯着儿子。 “什么?”张跃然诧异地看着老爸。 “我要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张池提高了声音。 “你救救你儿子行吗?”张跃然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张池觉得儿子声音太低。 “你什么意思?拿我开心?行,我满足你,求您用您伟大的父爱救救你倒霉的儿子行吗?救救我行吗?救救我!救救我!”被戏弄的屈辱让张跃然异常激愤,最后一句“救救我!”几乎达到高八度,在客厅里回荡良久。 张跃然摔门而去。 “张池,你有毛病?这么折腾儿子?”潘云杉也火了。 “我是要让他接受点教训。”张池这会儿心情奇好。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副总威威风风当着,就不知道儿子一直委屈着,给他找份好工作,他干着开心,我们也有个好心情。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你懂什么?少操点心吧。”张池看看自己放在沙上的包。儿子的声音很有特点,凌方仪熟悉儿子的声音,应该会深信不疑。 “你更懂个屁。你看人家罗正,儿子安排到公安局,那是只金饭碗、铁饭碗。你们不都是四个兜的出身?”潘云杉最忌讳张池说她不懂,火再次上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懂好吧。”张池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她的痛处,息事宁人地说。 “我问你,从广州回来那天你陪客人住在哪里?”潘云杉一直惦记着那件事,但怕惹恼张池,没敢直接问。此刻,心里一火,话就冲了出来。 “在度假村。”张池随口道。 “哪个度假村?”潘云杉紧追不舍。 “塔影湖度假村……”张池见潘云杉脸色不对,不由起了疑心,顿了一下接着说:“去的次数太多了,客户没兴趣,这次换了一家……”见潘云杉脸色又变得平静些,他知道她一定打听过了,就编了个远点的度假村:“镜水轩,是去年新建的,面积比塔影湖大一陪,娱乐设施也全。这年头客户就是上帝。” 潘云杉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你去塔影湖度假村找我去了?”张池观察着潘云杉。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家的。”潘云杉赶紧否认。她想,不能让张池知道自己找过他,一旦知道自己起了疑心,以后干什么事都会提防自己。可是她越是否认越是觉得心虚,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张池的眼睛一直跟着潘云杉的身影转,直到她进了橱房。 张池狐疑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客厅的录像。与杨柳有私情后,瞒着潘云杉的事多了,为了及时掌握潘云杉的动态,他悄悄在自己的书房和客厅安装了摄像头。 他现自己从广州回来那天晚上1o点多了,潘云杉突然关上电视在客厅徘徊起来,不久果断地穿上外套出了门。他判定她是去了塔影湖度假村,去塔影湖度假村打车也就二十多分钟,以她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冲过去的。 是她现什么起了疑心?还是出于不满想找自己撒气?张池一时吃不准。他一直觉得潘云杉泼辣有余,智商不足,是自己手心里的一团泥,要怎么捏就怎么捏,如果不是她和他有了儿子,她对这个家付出得多,对他又是死心塌地,他早就把她一脚蹬了。他一向没把她当回事,此刻,却突然觉得不能太小看她。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本章完) 第46章 刀光血刃 () 周六,张池约凌方仪到塔影湖度假村钓鱼。 凌方仪有些意外,除了战友们集体活动外,俩个人没有单独钓过鱼。不过凌方仪还是欣然答应了,最近对张池总有些琢磨不透,一直想有个机会交交心。 俩人说好下午各自开车到塔影湖度假村。张池住在锦江市的东南部,凌方仪住在的市中心偏北一点,而塔影湖度假村则在锦江市的西南部,谁接谁都不是顺路。 下午1点半,凌方仪准时离开家,从他家到塔影湖度假村要穿过市中心,大约要半个小时。 薛亦梅拿着围巾追出来:“站在湖边冷。” 凌方仪摇下车窗:“你干脆和我一起去吧,在家也没事。” 薛亦梅说:“人家又没请我,再说,你不是早就想跟张总单独聊聊吗?我坐在那儿不方便。” 凌方仪想想也是,挥挥手说:“我走了。” 凌方仪刚离开家就接到张池的电话,张池说自己的车出了点小问题,准备打车到时代广场,让凌方仪路过时代广场时带上他。凌方仪说我去接你吧,也就多十几分钟的路。于是凌方仪掉头去接张池,这一绕就等于走了三角形的两条边,到塔影湖度假村已快二点半。 初冬的季节,如果日间阳光明媚,温度还能升到15度左右,已是一年中户外钓鱼的最后时段,再往后进入隆冬季节,基本上就没有人钓鱼了,所谓“独钓寒江雪”,只不过是一个烧友的诗情画意罢了。即使现在,在塔影湖度假村垂钓区钓鱼的也已寥寥无几。 凌方仪是钓鱼高手,什么风向,什么地点,用什么鱼食,他都很讲究。二个小时过去了,张池才钓上来2条小猫鱼,他却已经钓了1o多条,其中一条有四斤多重。 凌方仪无意中看到张池漂在水面上的浮子动了一下,提醒道:“咬钩了。” 张池正望着水出神,听凌方仪说“咬钩了”,忙提起鱼杆,鱼儿早吞了食跑了。 钓鱼是谋杀计划的前一部分,如果成功,几小时后旁边的人就要与自己阴阳两隔。张池第一次置身谋杀的实施中,尽管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魂仍然象是已经不属于自己。 见凌方仪狐疑地看着自己,张池一边往鱼钩上挂鱼食,一边掩饰地说:“今天不是我钓鱼的日子,鱼要不就是不咬钓,要不就是吞了鱼食跑了。凌总,我甘拜下风。” 凌方仪笑了笑说:“你老是精力不集中。” 张池转过身去装出专心钓鱼的样子,脑子里却是乱云飞度。 当蓝其川的死讯传来时,他震惊之后感到的是一阵轻松,好象多年压在身上的石头终于移走了一样,他有了做一番事业的冲动,他曾经以为自己的雄心已被岁月磨没了,没想到只是没有碰到机会,当机会到来时,就象积蓄多年的火山一样爆了,挡都挡不住。 动了侵吞天讯财产的心思后,他给了自己两个理由,一是自己不过是象褚时健一样拿走自己应得的部分,二是蓝凯年轻没有经验,说不定会把企业败掉,自己这样做不过是拿了要败掉的资产。他也知道这样的理由很牵强,但他愿意让自己相信。 他一厢请愿地认为,凭着跟李广森多年的关系,只要暗示对方一下,对方就会摆平一切,不过是事后分点好处而已。然而,当他与李广森真正接触后,才现李广森的水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深,但一只脚已踏进去,想收回却不容易,再说收回也不甘心。 他曾经期望从广州开会回来时,李广森能把一切摆平,但没想到凌方仪竟逃过一劫。只好再来第二次。 按照这次计划,钓鱼后一起吃晚饭,配合李广森演一出绑架儿子索要赌债的戏,诱使凌方仪到aTm机取款,然后仍然以取款被劫的方式把凌方仪干掉。 对这个方案,张池曾经犹豫过。在这个方案中他成了谋杀计划的一部分,不可能象在广州那样置身事外了,这让他有了一种近距离的罪恶感。看出他犹豫,李广森两条虫眉一顶说:“可是你先开船来接我的,我上了你的船,你如果再想下船,就不仗义了吧?”他心一横,咬咬牙答应了。 今天出门时谎称自己的车出了点小问题,是他不敢开车,他怕心神不宁出事。上了凌方仪的车后,他脑子里开始出现电视剧里的血腥场面,感到脸上肌肉僵硬,每调动一下都有些困难。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说,如果想消除紧张,最好的办法是活动脚指头,可以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消除紧张心理。他试了一下,果然好了许多。他就是靠着脚指头不停地在鞋里来回运动,与凌方仪周旋到现在的。 凌方仪又钓上来一条,掉头见张池又进入沉思状态,提醒说:“看看鱼食还在吗?” 张池把鱼杆提上来一看,果然只见鱼钩,不见鱼食。他把鱼杆一扔,笑道:“不钓了,这鱼他妈的也欺负人。老子只当今天是来喂鱼的。” “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吧。”凌方仪见状也收了杆。 “也不早了,我们直接到餐厅吧。今天请你吃西餐。这可是专门请你凌总的。”张池看了看手表。 “老战友了,谁请谁一样。”凌方仪笑了笑。 俩人慢慢收拾着鱼具,把鱼篓丢给旁边的服务员打理。 旁边还有人几个人在钓鱼,几个人在看钓鱼。看钓鱼的人见他们收手,就上前来看战果,一个带着三、四岁男孩的男人从鱼篓里抓起那条4斤重的鱼给小男孩看,鱼尾“啪”地打到男人的脸上,那小男孩举手打鱼,嘴里说:“你怎么打我爸爸。”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凌方仪也笑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俩人闲聊着向西餐厅走去。前后也就三十来分钟的时间,天已经暗下来。 塔影湖度假村的西餐厅是一栋独立的红色二层小楼,楼下是一个大厅,楼上是大小不一的包厢,最大的包厢可以坐24人,最小的包厢只有4个位置。张池选择了最靠里的一个小包厢。西餐厅本身客人就少,最里面的就更安静。 西餐厅的服务员是清一色的男士。 “选择西餐厅,主要是看中这儿安静。再说,既然是到餐厅吃,总要吃有特色的。”张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这儿环境不错。西餐也好久没吃了。”凌方仪把外套挂在张池的旁边。 “来瓶波尔多干红。”张池对服务员说。 “不必这么浪费。来瓶长城就行了。你知道,我不怎么喝酒的。” “难得请你一次,你不要给我省钱。” “没那么多讲究,老白干一样喝。我去方便一下。” 张池看着凌方仪进了卫生间,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三款法国原装进口的波尔多干红葡萄酒:“您要哪一种?这种是典型的圣达美隆产区的酒,一直沿袭传统种植酿造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就它吧?”张池向刚坐下的凌方仪投去询问的一眼。 “你看着办。”凌方仪随意地说。 “这酒我喝过,宝石般的紫色,柔滑,浓郁,平衡感十足,还带有丝滑顺口的回味。算得上质地精美,气味上乘。”张池笑着解释。 服务员开了酒,醒酒的时间,铺好餐巾,摆好刀叉。 刀叉在洁白的餐巾上闪着钝钝的光。 (本章完) 第47章 刀光血刃 () 夜幕下的塔影湖度假村,婆娑幽暗,寒气渐起。 当张池和凌方仪在西餐厅喝完第一杯酒时,那辆曾经见过的黑色普桑悄悄驶进停车场,在离凌方仪车不远的地方停下,只是车牌号又换了一个。 郁文强和刘孝武在车内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就下了车。 郁文强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查看着车牌,很快现了凌方仪的车:“在这里。你小子这次可要利落点。再象上次,老板可要翻脸了。” 刘孝武伸手把挡在面前的树枝折断:“没问题,上次失手也不能全怪咱们。” 郁文强回到自己的车前,看了看前后的车牌,不放心地问:“这个车牌没问题吧?” 刘孝武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是看着车主走后下的。完事后再悄悄上上去就行了,你放心,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这次行动,郁文强动了不少脑筋。为了防止警察锁定车,他没有用通常套假牌的办法,而是采取了盗用同型号的车牌。事后,警方必定查事时间的所有路过的车辆,还会顺着凌方仪的行车路线排查,他相信,只要事时间路过的车辆与塔影湖度假村进出的车辆联系不起来,警察就锁定不了自己的车,当然也就找不到自己。 郁文强试着抽下车牌,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块车牌,他退后一步看了看,然后把抽下来的上回去。 刘孝武不以为然地翻翻眼睛:“中途再换一次多麻烦。” “少废话。” 俩人重新上车。郁文强给李广森了条信息:“已到位。” 郁文强原名叫韩小义,是陕西人,当过5年特种兵。从二十三岁开始做包工头,已经做了十年。19o2年李广森在陕西潼临接了个工程,他是包工头之一。他个性阴鹫,心狠手辣,有一次暴怒中打死一名工人,是李广森出面帮他摆平的,工程结束后,他就跟着李广森来到锦江,按照李广森的意思改名郁文强,并逐渐成了李广森的心腹。他表面上依然是包工头,管着一个工程队,但说是李广森的马仔更名符其实,经常帮着李广森铲除财路上的绊脚石。他觉得自己这条命是李广森的,为李广森办事从不惜命,因此深得李广森的信任。他自己也需要帮手,正好碰上刘孝武跟一帮小混混打架,见刘孝武身手不错,就在刘孝武处在下风的时候出手帮了一把。后来现刘孝武盗窃也是一把好手,是用得上的人,请示过李广森后就收在了手下。刘孝武虽然散漫,但重哥们义气,俩人配合行动以来也很顺当。 李广森的信息很快回过来,一个V字符号,没有文字。 郁文强的目光转向那栋独立的红色二层小楼。 西餐厅里,张池和凌方仪边吃边聊,气氛十分愉悦。 “我就佩服你凌总,有关云长的仗义,这么多年与蓝总肝胆相照,我其实也想这样做,就是老觉得自己靠不上去。”张池切着牛排。 “哪里,我们战友应该说都是肝胆相照,你、罗正、张一平,许都的郑品,还有广州的陈一清,这些年不都是相互扶持、相互关照,这一生能与你们成为战友,我知足了。”凌方仪并不喜欢张池拿自己比关云长,他更喜欢赵云。关云长刚愎自用,狂言伤人,最后不得不败走麦城,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失了刘备的半壁江山。而赵云追随刘备,一生几乎没有败绩,却有一颗平常之心。 “遗憾的是蓝兄走得早了点。”张池叹了口气。 “是啊,把这么大的摊子留给小凯。把小凯扶上路,了了蓝兄的心愿,我们也就可以安心退出历史舞台了。”凌方仪轻轻晃动着红酒杯醒酒。 蓝凯去五台山已经一个多月了,凌方仪总有一种不胜责任的感觉。特别是李广森请吃饭、公司铜屑被盗后,他常常想起郑品临走前的提醒。现在虽然盗铜屑的漏洞堵上了,但天讯公司业务涉及面广,漏洞也是防不胜防,只有蓝凯早点回来,尽快进入角色,才能稳定人心,撑住局面。这些日子,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和张池合作好,让小凯接手顺一些。 “我们是一个连队滚出来的,多年的战友加兄弟,蓝兄的心愿就是我们的心愿,责无旁贷啊。”张池顺着凌方仪的话,一脸真诚地说。 “等小凯进入了角色,我们也就到站了。一起出去走走,一起下下棋、钓钓鱼、晒晒太阳,彼此相互损损。只可惜少了蓝兄。”凌方仪碰了张池的杯子一下,喝了一口。 张池心里游移了一下,瞬间闪过放弃计划的念头。 然而,放弃计划的念头只在张池脑海里闪了一秒钟都不到,就被他否定了。凌方仪是女儿,他有多少财产都是人家的。而自己不同,自己是儿子,而这个儿子又不怎么争气,必须趁现在的机会,帮他挣下份家业,子子孙孙传下去。更重要的是自己与凌方仪不同,凌方仪不过是摇鹅毛扇子的角色,而自己却有“富贵之相”,今生如果不能有所作为将是最大的憾事。 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同时来换了一副刀叉。 “我也想啊。再干个几年退下来,享享清福,该让小一辈的去奋斗了。到那时有个孙男孙女的,其乐无穷啊。”服务员离开后,张池似乎很向往地说。 “这些天我们都埋头忙公司的事,忙得俩个人都没有时间好好说说话。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无意中防碍你的工作,如果妨碍了千万别跟我计较。我们之间可不能有误会。”凌方仪歉然一笑。 “我们谁跟谁啊,就是有误会也会不解自开。不瞒你说,我这些天是心烦,蓝兄走了,小凯到现在不归,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时不时给我出个难题,前些日子被老总配到业务部去了,他回家就唉声叹气,弄得我也是心浮气躁。不到之处,你也别放在心上。”张池也笑着说。 站在张池的角度细想,凌方仪觉得张池说得也尽情尽理,自己又何尝不是因牵挂的事多而常常顾此失彼?这应该是蓝兄突然走了的不适应。想到此,凌方仪这些天对张池的困惑顿时烟消云散,他心情愉快地举起杯:“张总,来,为了蓝兄的心愿,我们干了这杯。” 张池碰了碰凌方仪的酒杯,调动起几分豪气:“干。” (本章完) 第48章 刀光血刃 () 张池和凌方仪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张池忍不住悄悄看了看手表。 “你还有事?也吃得差不多了。”凌方仪现张池看表。 “没事,没事。”张池赶紧说,然后冲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喊了一声。 “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员躬身问。 “先把单子买了吧,然后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还要在这里说说话。”张池递过去一张会员卡。 服务员高兴的连连点头,忙不迭去前台结账了。 “你不签单,他们就在这儿不停地转。这样大家都方便,我们俩好久没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了,再多坐会儿。”张池向凌方仪解释道。 “你没事就好。”凌方仪也想多坐会儿。 “我不能跟你比,你女儿那么优秀,我那宝贝儿子硬是让潘云杉惯坏了,什么都得我操心,这些日子他工作不顺,闹着让我帮他换工作。”张池叹着气说。 “俗话说‘儿女自有儿女福’,能帮就帮,该放手也要放手。蓝兄走后,我看开许多,我倒是更加珍惜我们多年的战友加同事的感情,相识是缘,相聚是缘,象我们这样从部队到地方,一起三十多年,更是缘。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谁没有过烦心事,常聚在一起扯扯,看开了,就过去了。”凌方仪安慰道。 “一共是168o元。卡和票在里面。”服务员将一个印着塔影湖度假村标识的信封递给张池。 张池看都没看就放进口袋。 服务员知趣地为客人泡好一壶茶,退了出去。 俩人又聊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张池放在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张池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刚接通,一个粗暴的声音立即传出来:“张总,你儿子输了1o万,不拿钱来就要你儿子的一只手。” 张池似乎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是谁?” 那个粗暴的声音:“我是你老子,愿赌服输,天经地义。” 张池一副看穿对方把戏的样子:“我儿子从来不赌,你骗人也要找准对象。”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由于那个粗暴的声音很高,凌方仪在对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骗子的把戏,我见多了……”张池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起来。他烦燥地按下绿键,喊道:“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手机里传出张跃然断断续续的声音:“爸……是我不好……救救我,救救我!” 跃然?凌方仪心里一揪,再看张池,整个人愣在那儿。 紧接着那个粗暴的声音又传过来:“听到了吧,你是要儿子还是要钱。1o万,送过来把儿子领走,迟了别怪我不客气。” 张池口气软下来:“你……你们给点时间,我……我总要准备……钱……” 那个粗暴的声音:“现在是8点35,1o点在东坡桥等你,迟十分钟剁一个手指。如果你敢报警,你从此没儿子了” 张池喊道:“别动我儿子,别动我儿子,钱我给你们。” 手机里传出挂断的声音。张池气得要摔手机,但又忍住了。 “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凌方仪说。 “这小兔崽子,竟敢去赌博。他平时不怎么打麻将啊?”张池又急又气的样子。 “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先把人领回来再说吧。”凌方仪说。 “工作不顺就去赌博?那不是往火坑跳,真他妈的不知好歹。”张池头上青筋直跳。 “你冷静点,先想办法把他接回来吧。”见张池只顾骂儿子,凌方仪心里有些着急。 “对对对。我都气糊涂了。”张池在餐厅里乱转着,象是急得失去了主张:“1o万?现在晚上,1o万哪里有?” “我让陈茵先从公司保险柜中拿吧。”凌方仪说。 “别,别,别。”张池心里一惊,他忽略了公司的保险柜,更忽略了凌方仪是管钱的,可以有多种解决的途径。慌乱间他顾不得是否妥当,急忙拦住。好在拦住后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个理由:“这种事,传出去丢人。” “就一个多小时,这事可耽误不起啊。”凌方仪站起来穿上外套,顺手把张池的外套递给张池。 “这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跃然他还年轻……你让我想想,想想。到柜员机取款?对,到柜员机。一天最多取2万,要5张卡,凌总,你身上带了几张?”张池把外套搭在椅背上,两手痉挛般地绞在一起,放开,又绞在一起。 “我有3张,可以取6万,加上你身上的,应该够了。”凌方仪知道从蓝其川到他们这些副总们,至少有公务卡、工资卡两张卡。 “我,我只带了一张,我立即回家去拿。”张池掏出皮夹看了看。 “走。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认钱不认人的。”凌方仪说。 “对对对,这样,你开你的车,我打车,分头取款,对,分头取款。到东坡桥刚好路过我家,就在我家小区门口汇合。噢,千万别惊动潘云杉,她知道了再出点事就更麻烦了。”张池做出急昏了头了的样子,讲话也语无伦次。 “就坐我的车好了,来得及。”凌方仪看看手表。 “分头行动快。要快。”张池边说边做出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提着包就向外走。 凌方仪绕过去帮张池拿起外衣,快步追出去。 门口正好有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凌方仪出来时,张池已经一条腿跨上去。他把外套递给张池:“还是坐我的车吧,不会耽误时间的。” 张池似乎什么都无心听了,摆摆手,拉上车门,车急驰而去。 凌方仪只好向自己的车跑去,等他动起车,张池的出租车已经没影了。想着张池已经乱了方寸,他也想赶快把钱取到手,一脚油门踩到底,也快离开了塔影湖度假村。 凌方仪没有注意到在他车子后面,那辆套牌的黑色普桑相跟而来。 (本章完) 第49章 刀光血刃() 出租车里,张池望着漆黑一团的窗外心砰砰乱跳,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想着凌方仪是为自己导演的救子陷阱送命,他残存的一点良心开始动摇。 一个声音说:“你这是在参与杀人,是在犯罪。” 另一个声音说:“你是为了今生成就一番事业,原始积累没有干净的。” 一个声音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另一个声音说:“正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才要活出精彩。” 一个声音说:“难道一定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另一个声音说:“你已经想过办法了,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不得已。” 一个声音说:“凌方仪是你的战友。” 另一个声音说:“不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朽嘛,已大半辈子不得志了。” 一个声音说:“良心,良心,良心。” 另一个声音说:“是人都会有不光彩的一面。” 一个声音说:“终止计划,现在还来得及,凌方仪的车就在后面。” 另一个声音说:“不行,只有这一次机会,为了不负今生,也为了儿子,必须一搏。” …… 张池抱住头,就象如果不抱住就要炸开一样。 出租车在郊区公路上疾驶,一个大拐弯,拐上通向市区的路。 离出租车约3oo多米处,凌方仪专注地开着车。从反光镜中,可以看到他车的后面,那辆黑色普桑紧紧跟着。凌方仪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师傅,你停一下。”出租车内,张池猛然抬起头,对出租车司机说。他想,现在可以下车拦住凌方仪,说是一场虚惊。但手碰到车门,他又收回来,不能放弃的想法又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凌方仪的车开了过去。 路上车多,凌方仪并没有意识到旁边停着的出租车里坐的是张池。 张池眼看着凌方仪的车开过去,嘴张了张,没有出任何声音。 看似只是一念之差,实际上是张池仅存的那点良知还不足以拉住他走向罪恶的脚步。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看张池,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由问道:“老板,你怎么说?” 张池有气无力地说:“走吧。” 凌方仪,就看你的运气了,如果你再次获救,就说明老天站在你那边,我就放弃所有想法,一心一意帮你把天讯公司交到小凯手中。如果你不幸遇难,那就是上天助我的意思,是要成全我的一番事业。你不要怪我,我会把你的后事办好。张池心里自我安慰的想。 这时,凌方仪的车已进入市区,他放慢了度。远远看到一家工商银行的牌子,便把车开进了慢行道。 工商银行一般都有aTm机,他把车停好后,果然看到了aTm取款机。可能因为这家银行在市区边缘地带,这台aTm取款机是嵌在工商银行的外墙上的,外面做了一个倒L形的简易蓬子,可以从两边进出。 凌方仪把银行卡插进aTm机的插口,熟练地操作几下,很快取出2万元钱,他顺手放进包里,正要出来,现有两个男人从停着的黑色普桑里下来,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给张池转账时遇到的两个男人,好象就是这两个,而刚刚这辆普桑也好像一直就跟在车后。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凌方仪心底生起,他迅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城市边缘地带,晚上本来人就不多,再加上天气寒冷,此刻,路上几乎不见行人。 那两个男人正一步一步向aTm机走过来,凌方仪感到了一股杀气。他的大脑高运转着,那天晚上是张池要他立即转账,今天取款也是为了张池,难道是巧合?可手机里千真万确是跃然的声音?他来不及细想了,收回那条准备迈出去的腿,回到aTm机前,一只手装作在屏幕上操作,另一只手悄悄掏出手机,给薛亦梅了一条“为张池取款”的短信。 郁文强和刘孝武在离aTm机1o多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似乎是在等着取款。 凌方仪给薛亦梅完信息后迅按下了11o,这一切只用了几十秒,然而时间还是不够了,他刚对着11o说了句“求救,……中山南路……工行柜员机……”郁文强和刘孝武两个一左一右已到面前。 郁文强原本是想等凌方仪走出L形的蓬子再动手,银行的监控系统不能不防,但他听到了凌方仪的求救,再失去机会就不好向李广森交待了,他当即向刘孝武作了个手势,迅套上面罩,一起扑向凌方仪。 凌方仪见势不好,把包向郁文强甩过去,打算趁着郁文强躲闪的功夫冲出了L形的蓬子,他想如果对方是奔钱来的,一定会去拾他甩出去的包。 然而,郁文强用手臂挡过包,只是略顿了一下,继续扑过来。凌方仪向旁边躲过。 俗话说好汉难抵双拳,凌方仪躲郁文强时,刘孝武从后面给了他一刀,他本能地手一捂,鲜血从手缝里渗出来。他回手给了刘孝武一拳,又给了郁文强一个扫荡腿,边喊“来人啊”边向自己的汽车飞奔。 郁文强和刘孝武一起向凌方仪追过来,眼看凌方仪就要拉开车门上车,郁文强气急败坏地把刀掷向凌方仪,刀击中凌方仪的后脑,凌方仪跌倒在车身上,刘孝武上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二刀。 凌方仪倒在了血泊中,手机摔在一边。 倒下的瞬间,凌方仪脑海里闪过薛亦梅、思思和小凯的面容。这都是他的至亲至爱,他心中有着许许多多的不舍和遗憾。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郁文强一惊,急忙拉了一下还准备再给凌方仪一刀的刘孝武:“快走。” 刘孝武丢下凌方仪,向那辆黑色普桑跑去。 郁文强拾起了凌方仪的手机,扔进了旁边的河里,又在aTm机旁捡起凌方仪的皮包,然后迅跨上车。 黑色普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警车拉着警笛疾驶而来,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凌方仪。 (本章完) 第50章 刀光血刃 () 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门上方的灯亮着。 最先赶到的是蒋彦,他正好在公司加班。警察是根据凌方仪身上天讯公司的名片,打电话到天讯公司的。 接到电话,蒋彦大吃一惊。在路上,他先打了蓝昆的手机,让他陪薛亦梅到医院,接着又拨打了张池、颜慧乐和闻欣的电话。 薛亦梅到医院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腿一软差点倒下去。她无法想象出门时还好好的丈夫,此刻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一个护士出来,大家都把目光投过去,想从其脸上看出点答案。 护士象是没有看到门口的病人亲友一样,匆匆忙忙出来,又匆匆忙忙进去。 闻欣来了,想扶薛亦梅坐下休息一会,但薛亦梅摇摇头。 “情况怎么样?”张池带着潘云杉跑进来,紧张地问。 “正在抢救。”蒋彦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池头上的汗直冒。他的确紧张透了,如果凌方仪被救过来,警察就会调查张跃然赌债之事,那自己就有可能成为嫌疑人。他心里直骂李广森,安排的人这样不中用,上一次没办成,却也没有留下痕迹,这一次如果人救过来,一切就暴露了。 潘云杉抽出一张纸巾给张池,张池烦燥地推开。其实,他头上的汗还不算多,后背上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然而,此时此刻,张池的紧张不安被大家理解为对同事加战友生命的担忧。 “张总,你别着急,医生说还是有希望的。”蓝昆安慰说。 听了这话,张池心里更是慌乱,他觉自己的腿在抖个不停,忙就势坐在旁边的一排椅子上,手撑住额头,掩住了苍白的脸色。 他不能不想如果凌方仪被救过来自己如何掩饰。 他想,凌方仪只知道是接到赌场老板的电话,虽然听到了跃然的呼救声,但自己完全可以说是骗子骗人的,自己当时懵了,没有识破。自己可以说在家门口等俩人汇合时碰巧跃然回家,方知是上当的。只是跃然的声音带点沙,这个特点太明显了,能混得过去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有一口咬定是骗子,反正骗子的办法很多。这事只要找不到凶手,查不到李广森头上,自己就应该是安全的。 他突然想到应该给李广森报个信,让他安排作案人立即离开锦江市。他用不太听使唤的手给李广森了条信息:“明天上午不过去了,我现在医院,凌总正在抢救。” 罗正迈着大步匆匆赶来了,他后面是带着小跑步的颜慧音姐弟。罗正是在去许都的路上折回来的。他在省厅开会时听许都的战友说儿子另外租了套房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立即联想到儿子的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到许都了。对儿子的这个女朋友,罗正是坚决反对。客观的说罗正倒也不是嫌贫爱富、吹毛求疵,他连见都没见过。不同意的主要原因是这女孩子父亲坐过牢,罗正认为这种阴影不仅会影响他们这一代,还会影响到下一代,必须阻止。会议一散他就直接赶往许都。在路上接到了颜慧乐电话。 罗正一边往医院赶,一边联系高院长,要求高院长尽最大努力救人,需要什么他来安排。 高院长是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毕业的,参加过79年的对越自卫战。他和罗正的关系是在越南战场上建立起来的。 8o年代末,高院长为了照顾双方家里的老人,转业回到锦江,在锦江市算是有名的胸外科专家。后来随着职务的升迁,就很少上手术台了。但他还算是有些远见,虽然不上手术台了,却经常关注国内外胸外科的展,与前沿科研和临床未脱节,对一院的一些重症病人,只要有时间也都参加会诊,所以在专业上始终是锦江的一块牌子。碰到一些疑难杂症,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也要听听他的意见心里才有底。 5年前老院长退休,他水到渠成的由副职转为正职。他深知医院的展靠的就是一流的医生,加强了与在上海工作同学的联系。这些同学中,有的象他一样成为行政领导,有的一头扎在业务里,成为某一方面顶极的专家,他每年都派5-1o名医生到上海去进修,几年下来,一院在锦江市三家三甲医院中,逐步突显出来。 “真是想不到。”见罗正来了,张池强打精神站了起来与罗正握手。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罗正见张池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 “听说凌总出事了,他就向医院跑,刚才还直冒虚汗哩。”潘云杉凑过来说。 “咱们战友不能再出事了,我快撑不住了。”张池有气无力地说。 到底是战友,罗正理解的拍拍张池的肩膀:“不行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张池摇摇头:“我想知道结果,否则回去也睡不着。你不知道,今天是我约凌方仪到塔影湖度假村钓鱼的,吃完饭我们就分手了,谁知刚到家一会功夫,就接到电话,说凌总出事了。唉,都是我不好,约他钓什么鱼啊。”主动说出自己与凌方仪钓鱼的事,是他和李广森商量好的。 罗正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张池的手,张池的手冷而湿。他向手术室门口的一个小警察招招手。 “罗局,有什么指示?”小警察走过来向罗正敬了个礼。 “现场什么情况?”罗正问。 “鲁队他们正在事现场勘查,好象是抢劫杀人。”小警察说。 “抢劫杀人?抢的什么?”罗正又问。 “现金。被害人到aTm机上取款被劫匪盯上了,劫匪杀人抢钱。我知道的就这些。”小警察挠挠脖子。 罗正慢慢踱着步子,在aTm机提款最多也就二万,劫匪为二万杀人?也太猖狂了吧。是凌方仪拼命抵抗?招至劫匪动了杀机?这也不符合凌方仪的性格,他不缺钱,也不会为了二万元去拼命的。那是劫匪失手? 凌晨四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高院长走出来。大家刷地一起围上去。 “怎么样?”罗正两步抢到高院长面前。 “如果挺过三天,命应该能保住。但,但他脑部损伤很重,可能很难再醒过来了。当然,也许会有奇迹。”高院长疲惫地说。 薛亦梅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下,幸亏颜慧音和闻欣一边一个架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薛老师,先保住命,以后慢慢来吧。”罗正劝慰道。 “谢谢,谢谢大家。”薛亦梅哽咽着点点头。 听说很难醒过来了,张池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他想只要不是立马醒来,就有办法徐徐图之。 护士推着凌方仪出了手术室,只见凌方仪面色苍白,身上插满管子。 “方仪,方仪——”薛亦梅轻轻喊着。 “请安静,他还没脱离危险。”护士说。 凌方仪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进去,薛亦梅守在窗口执意不肯离开,颜慧音留下来陪她。 张池已经恢复常态,佯装拗不过潘云杉,在潘云杉的拉扯中离开了医院。 罗正和高院长走出外科大楼。 高院长说:“到我办公室坐坐?” 罗正说:“算了,深更半夜的到你办公室水都没有一杯。我请你吃肯德基吧,这个时候也只有那里还开着门,你就将就点吧。” 高院长笑笑:“还真饿了。” 俩人进了肯德基店,里面坐着几个不知算吃宵夜还是算吃早餐的年轻人,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罗正买了两份汉堡、老北京鸡肉卷和热牛奶。 高院长拿起一只汉堡:“你说吧,要了解什么情况?” “刀口的位置和深度?” “一共四刀,二刀在前,二刀在后。从病人手上的血和背部的手印判断,后背的一刀是第一刀。脑后的一刀象是投掷造成的。” 罗正有些疑惑:“投掷?” “是的。胸部有二刀,有一刀离心脏只有o.5公分,刀口很深,象是一定要夺命。” “有没有现有什么异常的?比如说病人表情,梦呓,或留下什么记号之类的?” “没有。” “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几乎没有可能。除非有奇迹生。” 罗正隐隐感到此案有些不合常理。 (本章完) 第51章 刀光血刃 () 张池坐在楼外楼2o6包厢里,焦急地等着李广森。 昨天晚上在医院惊慌之下给李广森了信息,二个小时后,李广森回复过来,约好今天晚上见面。 张池神色有些疲惫,昨晚的经历让他今天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凌方仪的车驶过去后,他脑子象是冻僵了,没有了任何思考,被一种本能的恐惧主宰着。直到出租车驾驶员说“到了”,他才梦游般从车上下来。 从下出租车到进家门也就2oo多米,他用了1o分钟的时间,一进家门,就瘫坐在沙。坐在沙里,他的心仍然砰砰乱跳,脑海里计算着凌方仪取款进度的同时,不断闪过血腥的场面,以至把潘云杉送过来的水杯打翻了,他连忙抽出餐巾纸擦拭,擦拭中又把潘云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扫到地板上。 “不想回家就不回,人在家里,魂不知道在哪里。”潘云杉很是恼火。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公司里的事。”他极难得地向潘云杉道了一个歉,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他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想想又放回口袋,过了会儿又掏出来,最后放在茶几上,惴惴不安地看着手机,等待着不知将命运推向何方的结果。 手机就象理解他的心情一般,刚放在茶几上不久就响了,然而,这平时极为熟悉的铃声竟让他从沙上跳起来,半天不敢接。 潘云杉诧异地看着他:“接电话啊?”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只手接起电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胸口:“喂,是我。”声音象是从嗓子眼挤不出去,哑哑的。 手机里传出蒋彦紧张的声音:“张总,凌总出事了,正在一院抢救。” 他嘴里不由“啊?啊?”了两声,接电话时他没看号码,听是蒋彦声音,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蒋彦大概以为他是惊呆了,电话里的语气放缓了:“张总,张总,你没事吧?凌总在柜员机取款碰到抢劫,警察现他时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送到市一院。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直接去吧。” 他回过神来,脱口问:“现在怎么样?” 蒋彦说:“还不知道。” 他说:“好好,我马上就去,就去。” 凌方仪没死?这下完了。如果不是在沙里,他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他腿抖得历害,想站起来,可腿就象不是自己的,好半天站不起来。 开始潘云杉只是奇怪地望着他,后来见他确实是状态不佳,才跑过来扶他起来:“你怎么啦?出什么大事了?” 他说:“凌方仪出事了。” 潘云杉撇着嘴说:“我以为什么大事把你吓成这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看看就是。”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要求潘云杉陪他一起到医院。 在医院的六个多小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炼狱里煎熬,他的心一直在抖。当蓝昆说“医生说还是有希望”时,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好在不管他如何失态,都能和担心战友挂上钩。一直到高院长说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时,他的心才归回心脏,魂魄才飞了回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他只要凌方仪不挡路就行了。 张池看看手表,已经6︰3o了,李广森还没到。他又点起一支烟。 第一步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如何把陈茵赶出天讯。关于陈茵他曾经分析了很久,陈茵作为公司的财务科长兼主办会计,很多事是知道一、二的,但也仅限于从财务走账的那些事,而且,就是从财务走账的事,也有许多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私营企业就是这样,不管老板多信任,许多内幕财务科长永远不可能全知道,聪明的财务科长也不会去了解,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干不长了,陈茵算是一个聪明的财务科长。下一步即便她作出不聪明的选择,相信李广森也有办法。 打走陈茵,要尽快让杨柳上位。万一小凯提前回来,就要增加难度。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不让小凯疑心,最好走个自己能控制局面的民主形式。 张池手指有灼感,现烟已经燃尽,尽管自己只抽了一口。他又续上一支,继续向下想。 到目前为止,总的来说还算顺利,虽然受了点惊吓。 警方已经开始调查,恐怕还要被警方的火烤上一阵。 上午鲁队来电话说要了解些情况,自己以工作忙为由推到明天,鲁队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这也是两“难”取其轻,今天状态不行,虽然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李广森也帮着完善了办法,但还是要再想想,再想想。 (本章完) 第52章 刀光血刃 () 一直到7点,李广森才到。 “让你久等,处理了点事。”李广森心情很好。 “李总是大忙人。”张池有些不悦的看了窗外一眼。 “昨晚没把你吓着吧?”李广森在张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容满面地问。 “总算过来了。”张池见李广森一副泰然的样子,想到自己昨天的紧张失态,竟有几分惭愧。 “人还喘气?”李广森问。昨晚接到张池的信息,李广森也吃了一惊,如果凌方仪除不掉,计划就全部完了,而且说不定后患无穷。他立即把郁文强召过来,在这之前,郁文强已经打了个电话过来,简单地说了四个字“老板,搞定”。 在公司的秘室里,郁文强详细描述了整个作案过程,最后说:“老板,这个人不简单,他现不对头就退到柜员机旁边不出来,我是听到他拨打11o,带上面罩冲上去的,要不然这次行动就又要泡汤了。” “他的手机呢?”李广森听了心里一沉,急忙问。 “我扔进河里了。”郁文强说。 “人正在医院抢救,你们先出去躲躲。”李广森舒了一口气,但又不无担心地说。 “怎么可能救过来,小武子刀刀致命。”郁文强自信地说。 “不能大意,他如果醒了,能认出你们吗?”李广森不放心地问。 “那里光线本身就很暗,而且靠近时我们已带上面罩。”郁文强摇摇头。 李广森心中有了底。他给张池的话回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了,没问题。就改到明晚吧,老地方见。” “现在还喘着。不过,就是挺过关键的三天,也醒不过来了。”张池递了根烟给李广森。 “就是说,成植物人了?”李广森向张池探过身子。 张池没有回答,点起自己手上的烟。 “哈哈哈,正直的凌方仪,你就天天正直地躺在床上吧。”李广森得意地笑起来。 张池默默地吸了两口烟。 “凌方仪不管他了,我们谈正事,该摆平那个拿钥匙的大丫环了。”李广森见张池没有调侃的兴趣,也就收住了。 “大丫环弄不好也烫手。”张池吐出一口烟。 “大管家都摆平了,还摆不平她?”李广森抖动着腿。 “不能小看,她钥匙拿得久了。”经历了昨天的惊心动魄,张池对处置陈茵不敢乐观。 “按原计划,你把她开了,我找人封她的口。说说她的情况。”李广森思考着。 “她这个人不爱说话,也没有多少朋友,平时就二点一线。离婚十多年了,前老公是机关的,早就跟那个小三结婚了。她儿子在移动公司工作,打算明年结婚。可以说母子俩相依为命。” “她儿子争气吗?叫什么名字?好象你说过她儿子喜欢打麻将?” “我只知道她儿子小名叫洋洋,争不争气我也说不上,好象也就一般般。听说每个周末都出去打个小牌什么的。陈茵曾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打牌’,好象非常担心儿子上瘾。” “如果让小察子的扫赌扫过,应该是瘾的。他常和谁打,在哪儿打?”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关心到这些。”李广森的问话让张池有些不舒服。 “我先让人摸摸那小子常跟些什么人打牌,让小的输得找不到家,老的动用公款。下面就看你的了。”李广森半躺在沙里,眼睛在房顶转着圈。 “只有让她为救儿子慌不择路,她才会动用公司的备用金。”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再用她的儿子封她的口,让她为了保全儿子选择沉默。” “她会不会报警?”张池有些担心。 “她不敢。能让她儿子欠下赌债,就能让她儿子成为终身残废,她不会想不到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再说,我的人在暗处,我让她只知道被黑社会威胁,但却摸不到人,掸不到底。人什么时候最害怕,是知道有枪对着你,却又不知枪在何处的时候。”李广森一阵得意地大笑。 “她能沉默一辈子?”张池怀疑地问。 “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她能沉默二辈子。当然,必要的时候,是需要帮助她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的。不过,迈出这一步你也要做两手打算,风平浪静你就在国内展,起风了,就出去。”李广森看了张池一眼。 “还是李总高明。请,今天算我的。”张池想难怪李广森早早地把妻儿移民出去,他是一切打算好的,前手后手都留着。 “吃张总的,我还是第一遭吧。”李广森哈哈一笑。 两个人出了套间,在餐桌前就坐。 “杨柳接手后,让她烧了那张66oo万的支票存根,那上面有我的签字。”李广森说。 当初天讯公司付二建66oo万工程款的时候,本应根据工程进度分二次付的,也就是工程完成三分之一时支付一次,完成三分之二时支付第二次。在支付第一次时,二建因为要接一个市政工程,资金出现了短缺,就求蓝其川帮忙,把第二次的提前支付,蓝其川同意了,李广森为此特地来到蓝其川办公室,一边说着感谢一边在陈茵送过来的支票存根上签了字。 “这你放心。”张池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噢,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蓝其川的保险柜要看看才放心。”李广森说。 “保险柜?”张池立即想到一组数字,只是以前有凌方仪在,一直还未敢试,现在可以试试了,如果能打开,最好自己先看看再说。于是他敷衍地道:“等解决了陈茵,我到他办公室翻翻,看能不能找到钥匙。” “保险柜中一定会有些重要文件,这些文件不能落到那小子手里。不要大意。”李广森眼睛在房顶转了一圈,落在张池脸上。 “你放心。”张池起身拿过酒瓶,斟满两个酒杯。 李广森笑眯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到今天为止,终于把张池彻底绑架到自己的船上,张池就是良心现想下去,也已是不可能了。 (本章完) 第53章 刀光血刃 () 第二天,张池刚到办公室,就接到门卫打上来的电话,说刑侦支队的鲁队来了。 尽管张池心里有着充分的准备,但当看到两个警察的身影从走道过来的一瞬间还是心里紧了一下。他装作聚精会神的看材料,没有动身。 鲁队四十开外,细高个,长方脸,皮肤粗糙。他是沈阳人,与罗正算是东北大老乡,是9o年代中期从市特警支队下来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没多大变化,只是特警的制服换成公安的制服而已。 门虚掩着,鲁队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门进来:“是张总吧,打扰了。” 张池象是刚刚现鲁队他们,连忙起身迎上去:“是鲁队长吧,凶手有线索了?” “目前还没有。今天过来,是想再了解一下案前的一些细节。” “噢,请坐,请坐。这位同志,你也请坐。” “介绍一下,赵林,具体负责1118这个案子。” 张池朝赵林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鲁队打量着张池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约三十多平米,一张老板桌,老板椅后面是一排壁橱,左右两边放了些书,中间放着照片和装饰品。办公桌对面靠墙是一组沙,角落里放了一盆仙人掌。鲁队踱到壁橱前,欣赏着里面的装饰品,中间一格放着一只帆船模型,做得很逼真,帆上有“一帆风顺”几个字。帆船旁边是一只狮子,狮子前腿微弓,正张着大嘴,一副扑向猎物的模样,鲁队笑了笑。狮子旁边是一张2o寸的照片,是集体合影,他仔细看了一下,里面的人有的还认识,是罗正夫妻。 “那是我们战友几家子的合影。”张池边泡茶边说。 这张照片是参加郑品儿子婚礼时,锦江6家人加上郑品夫妇在恩施大峡谷的合影。郑品觉得这张合影不错,除了到了每家的邮箱里外,还每家扩印了一张2o寸的。这张照片原来一直在张池的抽屉里,昨天才特地摆进了书橱。 “背景好象是恩施大峡谷?”鲁队在沙坐下。 “鲁队眼力不错。今年国庆长假,我们参加一个战友儿子的婚礼,顺便到恩施大峡谷玩了一天。你可能还有一个认识的,反贪局的张一平。” “听罗局说起过。”鲁队笑笑。 张池把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在侧面的沙上坐下,关心地问:“鲁队,鸟过留声,雁过留踪,几天了,总该查出点什么吧?” “案后,我们各个交通要道都设了卡,排查了两天,目前还没有有用的线索。你是最后与受害人在一起的,我们知道你很忙,但请务必配合。”鲁队客气地说。 “就是停下工作,也要配合好你们。凌总是我们多年战友,可以说感情深厚。我盼着你们早点破案,到时候,我为你们刑侦支队设宴庆功。” “谢谢。张总,请你回忆一下你们钓鱼的前前后后,尽可能详细点。”知道张池与凌方仪、罗正是战友,鲁队对张池多了一层信任。 “这个问题,你们的警察已经问过了,还要从头说吗?” “请不要漏掉任何细节。”鲁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池作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边想边说:“我和凌总都喜欢钓鱼,蓝总出事后,我们一直心情很郁闷,再加上这段时间公司事务多,就想利用周末放松放松,也顺便聊聊公司的一些事。我们俩约的是两点钟到塔影湖度假村,由于那条路上修路,堵了一会儿车,到的时候大概二点半左右,傍晚我们收的杆,一共钓了十多条鱼。后来就到西餐厅吃饭,西餐厅人不多,吃完饭八点多的样子,凌总说他还有事,我们就结束了。” “你们是一起去的?”鲁队靠在沙上问。 “是的,原来说好是各去各的,在塔影湖度假村垂钓区碰头,后来我的车出了点小故障,凌总过来接的我。”张池说。 “你的车出了什么故障?”赵林问。 “车灯被撞坏了,停在小区里好好的,也不知是谁撞的。”张池微微愣了一下说。他车灯是撞坏过,但不是出事之前,而是出事的第二天早上,他上班开车时自己走神撞的,当时就去了修理厂,把车灯修好后才到的公司。他把时间提前了一天。 “你们一起去的,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赵林又问。 “凌总说他还要办事,我就说我自己打车走吧。他是说先把我送回家再去办事的,碰巧出来的时候门口就停了辆的士,我就说不麻烦他了,直接打车回来了。”张池居高临下笑着看了一眼赵林。 “凌总有没有说去办什么事?”鲁队问。 “没有,你知道我们这些当老总、副总的,别人不说的事是从来不问的,特别是晚上的事。”张池做了个不便多说的表情,那意思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你们吃饭的时候都聊了些什么?”鲁队和赵林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随意聊,说到哪算哪,没什么主题。”这时张池的手机响了,张池看了一眼号码对鲁队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上。 电话是二分厂的刘充打过来,刘充焦急地说:“张总,现在仓库已经快放不下了,备货还做吗?” 张池说:“不做,你工人怎么安排?” 刘充不无担心地说:“如果下面还没有订单,积压下来可就惨了。” 张池说:“根据这几年的经验,应该问题不大吧。当然你是厂长,你看着办吧。作为老战友我提醒你,如果你那边停产,对公司影响可是很大啊。好了,我这儿正在接待公安局的同志,过一天再说吧。”说完收了线。 “你们吃饭的时候都随意聊了些什么?”看到张池进来,赵林再次问道。 “多了。我们先聊了些公司的事,今年广州行会公司订单减少了三成,这就意味着明年两个分厂吃不饱,我们都很担心。后来又说到蓝总,说到我们一些战友,包括你们罗局,说起部队的那些事,有开心的,也有伤感的。后来又说到大家转业后的展,有的当了官,有的了财,也有的混到最后下了岗。人生,真是看不透说不清。再后来就聊到小孩,凌总他女儿现在美国读博士,马上要毕业了,是在美国找工作,还是回国展,正在选择之中,他说他还是想让女儿回国展,就这么一个女儿,隔着太平洋总有些不踏实。我也说到我那宝贝儿子,读书的时候看着还行,工作了挑三捡四,总觉得大材小用,人家不把他当回事……”张池信口说着公司里和战友间一些大家熟知的事,心里想,你们不是要详细的吗,我就陈谷子烂芝麻地跟你们说,让你们不得要领。 鲁队一直耐心地听着。 “张总,凌方仪有没有仇家?”趁张池喝水的时候,赵林插嘴问道。 “应该没有吧,在公司他人缘一直很好。”张池怔了怔。 “比如说他跟谁有过矛盾、有过冲突?”赵林沿着自己的思路又问。 “不是碰上劫匪吗?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张池反问道。 “作案的不像是一般劫匪,不能排除其他可能。”赵林说。 “噢,是现场有什么现?”张池心提起来。 “还没有。不过对破案来说,要考虑各种可能。你们聊天的过程中,有没有现凌方仪有什么异常?”鲁队注意地看了张池一眼。 “没有。只是到后来,他看了两次手机。是看信息还是看时间,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张池事先想好的,要给警察一种凌方仪有事要办的感觉,与取款对应上。 这时蒋彦来了,见两个警察在,欲进又止:“张总,你这儿有事?那我等会再来。” 鲁队站起来:“就先到这儿吧。不好意思,打扰你半天了。以后你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好,好,有需要我配合的一定尽力。”张池送鲁队和赵林到门口。看到俩人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回到办公室:“蒋总,什么事?” 蒋彦把文件夹打开放在张池面前:“这是秦湖基地质检设备的意向合同,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约。” 张池没有看意向合同,而是看着蒋彦说:“你坐。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 蒋彦坐下,心里有些疑惑。 张池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到茶几上拿了自己的茶杯,加了水,慢条斯理地在老板椅上坐下,喝了两口才说道:“蒋总,秦湖基地质检设备的事先放放,这次广州行会的情况你也知道,公司明年的订单不足,利润肯定会下滑,有可能不能按计划搬家。如果公司不能按计划搬家,那购置质检设备不仅要搁置资金,而且安装好的设备不用就只能是生锈,保质期一过,如有什么问题供货商就不认账了。” 蒋彦说:“可这是蓝总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事啊。公司也不缺这笔资金吧?” “你怎么知道不缺?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就说秦湖基地吧,那是施工单位带钱进场的,别光看着气派,要付完款才是你的。” “不是只剩下尾款了吗。” “尾款?那可是大头尾款。”张池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怎么跟人家供应商说?人家跟单到现在了。”蒋彦有些为难。 “就说新蓝总没回来,等等再说。”张池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情况生了变化,我们也要跟着变。如果蓝总在,广州行会的订单能减三成吗?我们不能以不变应万变。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啊。” 打走蒋彦,张池拿起电话,拨了罗正办公室的号码。赵林一句“作案的不像是一般劫匪”让他有些不安,难道那两人作案留下什么破绽,让警察怀疑到什么?必须及时掌握公安局那边的动静。 但在电话要接通的瞬间,张池又把电话放下了。他决定明天去一趟公安局,当着面,即便罗正要保密,也能从表情上看出几分 (本章完) 第54章 刀光血刃 () 第二天一上班,张池到车间转了一圈就开车离开了公司。 车被看门老头拦住,张池才猛然想起市公安局半年前搬迁到了锦江市的东郊。 8o年代地市刚合并的时候,公安局在现在的商业中心南部,后来随着城市展,特别是商业中心渐渐形成后,公安局周边很快树起了高低不等的许多商住楼,也就1o来年的时间,把公安局的大门逼到了巷子里,出路很不方便。公安局几次打报告,要求重建,都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落实。直到前任书记将新行政中心定在东部,才给公安局划拨了这块位于东郊的地皮。 公安局土建的时候,网民还在网上调侃他们是打前站的,说他们选址靠着行政中心,就是为了应对群众上访。公安局让网管办将贴子沉底,今天沉,明天又出来了。这些年民意调查公安局基本上都是倒数前三名,公安局也想了一些为民办实事的办法,也通过媒体宣传公安的一些工作、一些成绩,但市民好像就是不买账,网上的帖子让公安局很是无奈了一阵。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书记一换,网民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原来据消息灵通人士说新一届书记打算在北部建行政中心,也有说可能在西部的。 网民们消停了,开商们却愁了,原来打算在东部地区有些大动作的开商,面对莫衷一是的新行政中心,不得不放慢了开的步伐。那些有前意识,在东部买房的人郁闷不已。 张池快到公安局时,给罗正打了个电话,说从供应商那儿回来,顺路到你那里坐坐。罗正说自己不在局里,要是有事就先在办公室坐坐。张池说,也没什么大事,已经到了你大门口,就等等你吧。 张池打电话的时候,罗正正在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今天一上班,罗正接到高院长打来的电话,说凌方仪已经度过了关键的三天,生命算是保住了。 二个月不到,蓝其川和凌方仪相继出事,罗正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烦躁。特别是凌方仪的出事,让他总有些不安。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会,起身去了刑侦支队。刑侦支队不归他分管,平时他是从不插手的。这次涉及凌方仪,他就顾不了许多了。 “罗局,进展不大。”鲁队见罗正来了,急忙从办公室迎出来。他眼睛里充满血丝,1118案生后,他没睡过一个整觉。 “有什么线索?”罗正在鲁队的椅子上坐下。 “案子有些头疼。”鲁队给罗正倒了杯水。 “说说已掌握的情况。” “从出事现场看,应该是两个人作案,工商银行aTm机的监控可看到两个不同的衣袖,不是被害人的。另外因为是晚上,出警又比较快,所以现场没有被破坏,我们在aTm机周围和被害人汽车周围提取了两组脚印。所以说劫匪是两个人这一点可以肯定。被害人被劫的物品有包和手机,包里有被害人刚从aTm机取的2万元。从血迹上看,被害人在aTm机旁边就已经受伤,就是说他在aTm机旁边受伤后跑向汽车的,想开车摆脱劫匪。而劫匪是追过去杀人的,被害人脑后那一刀法医已经鉴定出来,确实是投掷匕造成的。劫匪是追到汽车边又捅了二刀。” “劫匪的目的是钱,追上去杀人似乎不合常理。” “如果被害人始终不放弃包,劫匪也有可能追上去杀人。”鲁队说。银行监控辐射的范围只有1米5,没有拍摄到被害人的包是什么时候到劫匪手中的。侦察员在附近排查了两天,由于出事地点太偏了,周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更多的现。 “有没有找到目击证人?”罗正问。 “排查了附近的居民区,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有一个老头说好象听到有人喊“来人啊”,但他到窗口张望时,只看到被害人的汽车,其他什么也没看到。我听了几遍11o指挥中心接警的录音,从里面可以听出被害人说‘中山南路’四个字,接着就听到被害人“啊”的一声和打斗的声音,约半分钟后。” “现在能肯定的是,被害人在aTm机取了2万元,两个人作案,被害人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曾经求助过11o。是这样吗?” “是。” “你怎么看案子?” “这起抢劫案与一般抢劫案有些不同。一般抢劫案劫匪的目的是财物,一般不会要被害人的性命,而这起抢劫案象是要置被害人死地的感觉,追上去的两刀都很狠。只是,也不排除被害人激怒劫匪的可能,比如打11o。”鲁队谨慎地说。 “现场有没有现被害人的手机?” “没有。我到移动调取了被害人最后一天的通话记录,有几个与张总的通话,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两个人相约钓鱼的。还有一条信息值得注意,是在打11o电话前2秒出的,5个字段。” “给谁的?什么内容?”罗正很重视这条线索。 “不知道。那只手机已经停机。赵林他们现正在移动查户头。” “什么时候去的?” “上班后。” “问一下结果。”罗正抬腕看看手表。 “赵林,查出来了吗?谁?薛亦梅?”鲁队挂断手机,有点茫然地看着罗正:“在十分危险的时候给他夫人信息,会是条什么信息?” “5个什么字?”罗正也很意外,他突然站起来说:“走,到医院。” 二十多分钟后,两个人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见到了薛亦梅。 几天不见,薛亦梅人瘦了一圈。凌方仪虽然过了关键性的一关,但他脑部和胸部的伤势太重了,她的心一直提着。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进入,她就守在室外,谁劝都不听。 罗正从重症监护室的窗口看了看凌方仪,然后把薛亦梅拉到一边,把从移动打出的通话记录放在薛亦梅面前,指着倒数第一条说:“这是凌方仪在现危险的时候的,这个号码是你的吗?” “是我以前的手机,已经一年多不用了。”薛亦梅看着罗正和鲁队,不甚明白的样子。 听说手机已经一年多未用,鲁队心里凉了半截。 “这条信息应该是很重要的。薛老师,你好好想想,凌方仪为什么会把一条重要的信息到你一年多未用的手机上?”罗正也有些失望。 薛亦梅低头想了一会说:“我想可能是错了。我原来手机是移动的。去年,董玉洁让我加入天讯公司的网,说这样可以免费互打,我就把移动的手机换成电信的了。方仪没有删除老号码,只是把新号码输进去后在名子后面加了个1。两个号码就靠在一起,他在紧急情况下信息,可能没看清,错到那只手机上了。” “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鲁队看看罗正。 罗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凌方仪在意识到危险后信息,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薛亦梅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口,看着里面躺着的凌方仪,心里又是抱怨又是心酸,两行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流过鼻翼。 “薛老师,你知道凌方仪为什么取2万元钱?”这个问题罗正已经听过汇报了,他还想亲自问问。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事,家里一般都是我取款,他很少到银行的。”对这个问题,薛亦梅也一直在想。 “你静下来时,好好想想最近一个时期凌方仪都跟你说过些什么,有什么反常的现象,都有哪些人找过他,他除了和张池钓鱼外,还参加过什么活动,写成材料也行,跟我聊聊也行。我们不能让凌方仪白白地躺在这儿,你明白我的意思?”罗正总觉得此抢劫案疑点太多。 薛亦梅点点头。 就在这时,张池的电话打了进来。 出了医院,罗正说:“鲁队,不能把这个案子看成一个单纯的抢劫案。” 鲁队点点头。前面路口是红灯,鲁队停下车问:“凌方仪外面有人吗?” 罗正有些意外地转过脸:“没有听说。” 车在办公大楼前停下,鲁队沉吟一下又问:“张总与凌方仪关系很好?” 罗正说:“多年的战友,就象是兄弟。” 鲁队正想问下去,看到张池从车里钻出来。 张池看到罗正的车进来,急忙跟了过来。 罗正走过去:“你没到我办公室?” 张池握住罗正伸过来的手,笑着说:“我他妈的不想签会客单。” 在罗正的办公室里,张池很快就把谈话中心绕到了自己关系的问题上。听完案子的进展和罗正的分析,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再也想不到凌方仪出事前能短信给薛亦梅。他猜想那5个字一定与自己有关,若不是薛亦梅那个手机号停用了,这短信说不定能把自己送进高墙。 出了公安局,张池长长舒了口气,觉得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他想,该把陈茵打走了。 (本章完) 第55章 肆无忌惮 () 凌方仪受伤的第二个周末,张池和李广森为陈茵张好了一张网。一张陈茵现有智慧和能力都无法逃脱的网。 周六,陈茵一早醒来,在床上了一阵呆,破例没有去公司。天讯公司原来只休周日,后来因为市里几次文要求私营企业执行《劳动法》,保障职工的合法权益,就改成双休,但陈茵一直还是按照老习惯只休周日。 她慢吞吞地起床,把被子、床垫统统拿到阳台上去晒,又把儿子的床单被套洗了,傍晚时摸摸已经干了,又套起来。 晚饭已烧好,就等儿子回来了。 她看了一会儿电视,见儿子还没回来,就拿起电话:“洋洋,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洋洋兴奋的声音:“妈,你自己先吃吧,我和朋友玩着呢。” 陈茵只好盛了碗饭,拨了点菜在碗里,一个人闷闷地吃起来。 儿子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喜欢打麻将,每到双休日就不着家了,常常玩到深更半夜,有时还能玩一个通宵,她多次跟儿子火,但儿子说她是老古董,说现在年轻人哪有12点前睡觉的。她看看周围,也真的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同样是玩,放在白天不好吗,非要玩到夜里12点以后,第二天再睡到中午12点。她觉得自己是管不了儿子了,指望明年儿子结婚后让媳妇管去。 晚饭后,陈茵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儿子,脑子里在想怎么适应以后的工作。 凌方仪出事后,财务科改由张池直接领导。做了这么多年的财务工作,她深知一个领导一个风格的道理,尽量迎合着张池,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蓝总飞机出事,凌总被劫出事,真是好人不长寿啊。她不觉为公司叹了口气。 关于凌方仪出事,公司里这些天议论也很多,主要是说凌方仪包养小三。说别看凌方仪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也是很花的,只是不显山不露水,把家里“红旗”哄得好好的罢了。他不仅给小三买了一套房子,还每月给小三3ooo元生活费,出事就是因为到aTm机上给小三取钱,不幸被劫匪盯上了。关于小三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小三是塔影湖度假村的领班,年龄三十多岁,是新加坡一所什么学校的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的,人长得很漂亮,那天和张池到塔影湖度假村钓鱼,是凌方仪选的点,钓鱼时凌方仪还悄悄和小三会了面,是小三要钱,凌方仪才到aTm机取款的。 陈茵一直对凌方仪很敬重,现在也有些疑惑了,公司确实经常把接待活动放到塔影湖度假村,那天钓鱼也确实是在塔影湖度假村。 第二天早上,陈茵一觉醒来,到儿子房间看看,被子还是她昨天铺好的样子。又是玩了一个通宵,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想着儿子回来后吃过早饭睡觉,陈茵又到橱房忙着烧早饭。 她时常觉得自己命苦。前夫是她财校的同学,毕业后她分到许都一家国营企业,而前夫分到锦江市财政局,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调到锦江市无线电厂。在儿子1o岁的时候,前夫另找新欢,她一怒之下离了婚。离婚后父母曾让她带着孩子回许都,但自尊心强的她觉得没脸回去,犹豫了一阵还是留在了锦江。再后来父母先后离世,她也就彻底断了回许都的想法。儿子是她一手带大的,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到了中午,儿子还没回来,陈茵有些火了,拿起电话打过去,打了好几遍儿子才接起,她还没说话,儿子就不耐烦地喊起来:“催催催,催什么?好运都让你催跑了。” “洋洋,你已经玩了一天一夜了,也该回家了。”陈茵低声说。 “你别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儿子声音中透着焦躁。 “你什么时候回来?”陈茵小心地问。 “你烦不烦,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还没等她再说话,儿子“啪”把电话挂断了。 放下电话,陈茵无精打采的在沙上呆坐了半天。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陈茵把昨天的饭菜热热,正打算一个人吃的时候,电话响了,儿子带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妈,救救我。我输了。” 陈茵没好气地说:“输了就回来,那里是挣钱的地方?” 儿子说:“他们不放我回来。我欠他们的钱。” 陈茵一惊,急忙问:“欠多少?” 儿子说:“5o万。” 陈茵又是一惊:“5万?这么多?” 儿子迟疑了一下说:“不是5万,是5o万。妈妈,你一定要救救我。” 陈茵头一晕,差点栽倒。 “妈,妈,你怎么啦?”电话里儿子在喊。 “妈哪来5o万?你自己做事自己当。”陈茵捂住胸口。 “妈,我知道我错了,你救救我,要不然,他们……他们会废了我的。”儿子在电话中哭了起来。 陈茵正要说什么,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儿子的手机里传过来:“听着,你儿子欠了我们5o万,你要儿子,就拿钱来。” 陈茵愤怒不已:“你是谁?赌博犯法,我告你们。” 那个沉闷的声音怪叫了一声说:“好啊,你告吧,告了你儿子也跑不掉,跟我一起做牢,就是在牢里,我也要让他一笔笔的还债。” 接着电话里传出儿子被打的惨叫声,陈茵一下子崩溃了:“这么多钱,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来。能不能少一点?” 那个沉闷的声音:“5o万,一分都不能少。要儿子还是要钱你看着办。” 陈茵哀求地说:“你先放了我儿子,钱,我们慢慢还。” 那个沉闷的声音:“别做梦,立即把钱送来,迟了别怪我不客气。” 陈茵急了,喊道:“你们讲不讲理,家里又不是银行,我就是借钱也要时间。”。 那个沉闷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听着,老子给你三个小时,9点半在东坡桥交钱交人。迟十分钟剁你儿子一个手指。如果你敢报警,你就从此没儿子了。” 手机里传出儿子痛苦的喊叫声:“啊……啊……妈……救救我……”接着是挂断的“嗡嗡”声。 陈茵乱了方寸。她既没处找5o万,又怕儿子吃亏。情急之中,想到了前夫,这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不管。她电话打过去,那边却是那个女的、她的继任者接的,她没有讲话就挂了。 可那个电话却打了回来,披头盖脸地骂道:“我就知道是你,你还要不要脸,都这么多年了,还想勾引他,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份心吧。你就是再贤惠、再温柔,现在也没有用了,不要脸!” 陈茵忍不住心酸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想到儿子还在那伙人手里,又痛又怕又急,在家里没头苍蝇般转了几圈,最后想到公司保险柜里的钱,她知道动用是犯法的,可此时也顾不上了。她想,先把儿子弄回家再说,其他的都是小事,万一被那伙人伤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许多女人就是这样,为了丈夫、为了儿子,懦弱的可以坚强起来,胆小的可以胆大起来,遵纪守法的可以目无法纪起来,陈茵就属于这一类。对儿子的爱使她不敢报警,前面哪怕是火坑,她此刻也敢跳下去。 公司里面静悄悄的。以前双休日常有车间或部门加班,现在大有今非昔比的感觉。 “陈科长,这么晚了还过来?”保安小马问。 “有个包要用,过来拿一下。”陈茵勉强笑笑。 这时,三楼张池的办公室里,张池正在窗帘后注视着公司大门口,看到陈茵进公司,他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陈茵进了财务科,迅从橱柜里翻出一只双肩旅行包,走到保险柜前时,腿不由得有些抖。 陈茵双手放在胸前,在保险柜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象是下了决心般,打开保险柜,把里面的钱一叠一叠地塞进旅行包。最后一叠放进包里后,她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儿子的哭声夹着被打的叫喊声从手机那头传来:“妈妈……啊……啊……妈妈你快来救我啊,我回去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赌博了。妈……” 陈茵无奈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陈茵心一横,背上旅行包,出了财务科。 三楼张池的办公室里,张池还站在窗帘下。看到陈茵背着沉沉的旅行包出了公司,走远了,他拉开了灯。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张总,你在公司啊?”在大门口,小马奇怪地问。 “是啊,我忙着忙着睡着了,一睁眼就到现在了,你也不喊醒我。”张池说。 “我不知道张总还在,张总真是太辛苦了。”小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二个小时后,在张池家门口,李广森拎着陈茵背过的那只旅行包从车上下来,张池接了过去。 (本章完) 第56章 肆无忌惮 () 第二天陈茵精神萎靡地到公司上班,在大门口碰到闻欣。 闻欣问:“陈科,你不舒服?” 陈茵掩饰地说:“昨晚没睡好。” 昨晚她到了东坡桥,离约定时间还有1o分钟。她正在东张西望,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过来:“是给你儿子送钱的?”她点点头。鸭舌帽一脸匪气地说:“拿来吧!”她抱着旅行包不放手:“我儿子呢?”鸭舌帽冷笑两声,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让那小子说句话。”说完把手机递给陈茵,只听洋洋在里面说:“妈,我在桥边上的汽车里,我已经看到你了,你把钱给他,他们就会放了我。”陈茵犹犹豫豫地把旅行包从肩上拿下来,鸭舌帽一把扯过:“赌徒是最讲信义的。只要把钱还上,你儿子毫毛不差。”然后对着手机说:“放了他。” 回到家,儿子说了经过。 原来他们打麻将也没什么固定班子,反正是一伙十多个人,经常在一起玩,到了周未就约,这中间经常有朋友的朋友参加,有的朋友就是在打麻将中认识的。 前一个周末,一个常在一起玩的朋友带来了一个人,说是自己的朋友过来玩玩,就一起玩了二天,输赢相抵,算下来是洋洋赢得最多。 这个周六又约在了一起,朋友说来大一点,洋洋觉得新结识的朋友水平不过如此,没当回事,就同意了。 刚开始还是洋洋赢,很快就赢了1o来万,洋洋非常开心,心里盘算着再赢个1o来万就收手,结婚的钱就全搞定了,省下老妈在那里算斤算两了。 谁知,晚饭一过,好运却没有了,到了夜里12点,他不仅把赢的钱全部吐了出去,还输了1o万。他不甘心,想盘回来。如果1o万盘不回来,他明年结婚的钱就没有了。他没有回家,也不让其他人回家,约好休息6个小时继续上桌。 第二天继续上桌,好运仍然没来,很快他又输了1o万。 洋洋输红了眼,越输越赌,越赌越输,一直输到5o万,那三个人再也不肯跟他玩下去了,说你先把5o万拿出来再赌,他说写个欠条,那三个人不干,说必须立即拿钱,开始洋洋还想耍赖,但那个新结识朋友的几个把兄弟来了,上来就给了洋洋一个耳光:“愿赌服输,你他妈的玩不起别玩。” 洋洋这时才知道人家在合伙玩他,开始害怕,赌场就是这样,赌债是不能欠的,哪怕卖房子卖地,你都要还。在又挨了几个耳光后,只好给妈妈打电话。 听完了儿子的哭诉,陈茵恨得直咬牙了,她对儿子说:“太欺负人了,我们报警。” 洋洋吓得连忙摇手:“妈,认了吧。他们就象黑社会一样,惹不起的。如果报警,他们能玩死你。” 陈茵说:“儿子,你妈不容易啊,这个洞怎么补?” 洋洋沉默了。 她们母子就这套房改房。国企改制后,陈茵的退休工资就一千多,到天讯公司后年薪3万,升了财务科长后才拿到6万,这已算是很高的了,一共干了不到十年,满打满算也就5o来万,这中间还有母子俩的生活费和儿子读书的开支。而洋洋工作才三年,工资基本上自己挣自己花,家里能拿得出来的也就2o万。陈茵想了一夜,哭了一夜。早晨起来要上班,用冷水敷了敷眼睛。 陈茵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怕闻欣继续问,赶紧钻进办公室。 “陈科长,你身体不舒服?”关莉进来。陈茵和闻欣对话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陈茵摇了摇头。 “不行你就回去休息一天吧,跟张总打个招呼。”关莉上前摸摸陈茵的额头。 “真的没事。你忙你的吧,我想安静一会。”陈茵拨开关莉的手。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听外间办公室一阵喧哗,陈茵无心过问,可外面的人进来了,是二建的财务科的华卫青。她打起精神站起来招呼道:“华科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华卫青愁眉苦脸地说:“来求援了。陈科,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农民工是真历害,就拖欠了点工资,就把我们李总堵在办公室里了,说今天如果不拿到钱,李总就不要想离开办公室半步。李总没办法,让我到天讯公司来求援,请你们在尾款中无论如何先给个5o万,把李总的围解了。” “尾款说好是工程审计后付的,这有合同。”陈茵一边请华卫青坐一边说。 “这我知道,所以我说是求援,请你们帮帮忙。”华卫青双手拱了拱。 “提前支付我做不了主,要有总经理批准才行。”陈茵说。 “我不让你为难,你告诉我现在谁批有用,我找谁。”华卫青大度地说。 “张总。现在他全权负责。”陈茵迟疑了一下说,心想最好今天张总不在。 华卫青离开了也就十来分钟,等他再次出现在陈茵的办公室时,同来的还有张池。接着蓝昆拿着供应科的付款计划也跟着进来了。 “陈科长,他们二建遇到点困难,就先给他们5o万吧。”张池对陈茵说。 “你领导批准就行。”陈茵拿出转账支票。 “来不及预约了,就给现金吧。我知道天讯公司是常备现金的。”华卫青说。 陈茵心里一阵紧张。 “噢,一样。救急,就给现金吧。”张池似乎很随意地吩咐道。 “现金……不够……”陈茵哀求的眼睛看着华卫青。 “我们李总现在被农民工堵在办公室里,今天还要到武汉去,那边的事很急啊。”华卫青打断了陈茵的话,转向张池,似乎焦急万分。 “5o万现金拿不出来?这怎么可能?”张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是,是这么回事……”陈茵试图解释,却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张总都同意了,你还不同意?你们公司谁听谁的?”华卫青把桌上的一串钥匙向陈茵面前推了推。 “现在只有1o多万。其余我开现金支票,跟银行商量一下吧。”陈茵又急又窘,强作镇静地说。 “蓝总在的时候要求保险柜中现金不能低于5o万元,这两天我们都没有用,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张池提高了声音。 “这……”陈茵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张池猛地站起来。 陈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说出实情,期期艾艾地吱唔道:“他们,他们销售员借了一些,还没补上。” “销售员平时的往来都在出纳那儿,你保险柜中的钱是专门备公司老总们用的。怎么回事?”张池眼睛审视着陈茵。 “你是不是自己挪用了?”华科长在旁边插了一句。 “没有,没有。”陈茵本能地摇头。 “好啊,现在蓝总走了,谁都想捞一把。小昆,你叫闻欣过来。”张池象是被华卫青提醒了,突然勃然大怒。 闻欣很快从楼上下来,见大家脸色不对,不知生了什么事。 张池说:“闻欣,打电话给立信事务所,让他们立即派两个人来盘点现金。” 陈茵急忙说:“不要打,不要打,张总,你听我解释……” 张池打断了陈茵的话:“等结果出来你再解释吧。” 关莉在旁边插嘴说:“张总,先听听陈科长的解释……” 张池粗暴地呵斥道:“给我站一边去。闻欣,打电话。” 闻欣犹豫着,不想让陈茵太难堪。 “打!”张池象是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对闻欣吼道。 “张总,还是内部处理……”蓝昆在旁边劝道。 “这能内部处理吗?她说挪用了1o万就是1o万吗?她的话还能信吗?我就觉得这些天公司里不对劲,不好好整治整治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公司要给他们啃光了。查,不管是谁,一查到底。小昆,这可是你叔叔辛辛苦苦挣下的财产。”张池怒气冲冲地转身逼视着闻欣:“你打不打?不打我打。” 闻欣拨打了立信事务所的电话。 陈茵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平时对她还算和气的张总会变得这样无情。 华卫青说:“张总,你看我们公司的……急……” 张池烦躁地说:“刚才不是说有1o多万吗,有多少先拿多少吧。关莉,这事你来办。” 立信会计事务所的人很快到了。他们按照职业习惯,开始要求陈茵配合盘点。 一切变得一点余地也没有了,陈茵机械地配合着。 “你今天就给我盯在这儿。”张池对闻欣说,又转脸对蓝昆说:“你也在这儿,事务所的人盘点完了立即带他们到我办公室。” (本章完) 第57章 肆无忌惮 () 一切按照预先设计进行。张池回到办公室,悠然自得地燃起一支烟,等待着预期的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蓝昆带着立信会计事务所的两个人上来,交给张池一份现金盘点表。账面数是655o12,实际数是155o12,差额数是5ooooo。盘点表后面附着保险柜和出纳会计两处盘点的明细表。 张池见差额只有5ooooo,心想蓝其川用人还是有眼光的。 “就先这样,辛苦二位了。小昆,你替我送送他们,另外叫陈科长上来。”张池轻轻抖了抖现金盘点表。 片刻,陈茵上来,脸色灰白。 “这怎么解释?”待陈茵在对面坐下,张池把现金盘点表往陈茵面前一扔。 陈茵沉默不语。 “陈科长,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张池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我儿子在外面……赌博,输了5o万……”陈茵双肩抖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输了多少?”张池装作没听清楚。 “5o万,如果不还他们就要剁他的手,我一时来不及筹那么多钱,就把保险柜里的钱先……垫……垫出去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啊。”陈茵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老财务科长了,怎么这么糊涂?”张池似乎是惊异不已,站起来又坐下。 “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张总,你想想,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就是在天讯收入高了一点,儿子也是才工作几年,5o万,除非卖房子,可是卖了房子我们母子怎么生活……”陈茵哀哀地哭诉。 “好了,好了,不要扯那么远。你挪用公款是要负刑事责任的,看在你们母子这些年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就网开一面,你把钱还到公司,我既往不咎。”张池不耐烦地打断了陈茵的话。 陈茵低头坐着不动,也不开口。 “说话啊。”张池又敲了敲桌子。 “张总,你把我送进牢房吧,我还不出来,我真的还不出来呀。”陈茵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张池心里一惊,他没想到陈茵也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良久,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陈科长,我做为公司的副总,要对公司负责,特别是现在新蓝总不在家的情况下。对我来说,你坐不坐牢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不能受损失,你明白吗?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需要你把钱还到公司账上。” “张总,我愿意做牢吗?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钱来。”陈茵脸上透着绝望。 “你——你挪用公司钱还有理了?我这里跟你好好说,把钱补上算了,你还来劲了。告诉你,你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还。你就是死了,你儿子也要还。陈茵,我真想不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无赖。”张池站住,冷冷地盯着陈茵。 无赖?陈茵心里一阵悲凉。如果真把房子卖掉,儿子以后怎么办,不要说明年的婚事泡汤,以后靠那点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再买得起一套房,自己忙了一辈子,连儿子婚事都忙不起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瞬间她万念俱灰。 死吧!今天脸已经全丢光了,现在公司里可能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 死了就可以不再面对公司的议论,不再面对巨额还款,不再面对儿子又痛又悔又无助的眼神。 死了就不再累了,死了就无牵无挂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一死万事休。 陈茵缓缓站起来,慢慢抬起头,看着张池一字一顿地说:“张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儿子无关。我对不起公司,我以死谢罪。” 话音未落,她猛地拉开椅子,向墙上撞去。 张池见势不好,急忙上前拉陈茵,没有拉住,陈茵还是撞到墙上。不过他那一拉起了关键性的作用,缓冲了陈茵撞向墙的力量,陈茵只是头碰破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人并没大事。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朱医生,立即到我办公室来,陈科长头破了。”张池急忙打电话到医务室。 公司有个小医务室,聘请了一个退休医生坐诊,平时就是开点头疼脑热的药,为工人包扎包扎工作时不小心碰破的小伤口。 朱医生不知生了什么事,匆匆跑来了,闻欣也跟进来。 闻欣惊愕地看看陈茵,又看看张池。 “陈科长一激动,摔了一跤,撞到墙上了。”张池遮掩着。 “需要不需要送医院?”闻欣问给陈茵清洗伤口朱医生。 “陈科长,你有恶心的感觉吗?”朱医生用胶布固定好纱布。 陈茵摇摇头。 “现在看,不需要。”朱医生观察了陈茵一会儿。 “闻欣,你把陈科长扶到椅子上。”张池等陈茵坐好,向朱医生和闻欣作了个退出的手势。 陈茵脸色灰白,瘫坐在椅子里。人说死过一回的人就不想死了,没人知道她现在的想法,但她显然没有了任何激烈的意识。 张池脑子有些乱。陈茵想死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5o万就能让面前这个原来看起来很有头脑的女人失去理智。 张池有点不安,甚至有点后怕。万一这个女人真死在自己的办公室,刑侦支队立即就会对其死因进行调查,自己也会再次成为刑侦支队的调查对象,这不仅对自己极为不利,对下面的行动计划也非常不利。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在陈茵是无话可说,她没有任何话语权。在张池是一时不知怎么处理为好,陈茵突然撞墙让他乱了方寸。 象是要驱散尴尬的气氛,张池点起一支香烟。 “陈科长,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公司的账不能不还,而你又还不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怎么办?”半晌,张池叹了口气说。 陈茵微微动了一下,她心里已经有些后怕。如果真的一头撞死,儿子将一辈子在自责中,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万一撞不死,成了植物人,象凌方仪一样,不是要拖累儿子一辈子? “公司的家不好当啊,不能看着你送命,又不能让公司受损。”张池做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两手搓着。 “张总,我真的走到了绝路上,否则哪会万念俱灰,求你救救我们母子,我当牛做马报答你,这一辈子不够,还有下一辈子,求求你了。”陈茵边说边跪了下去。 张池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又点起一支香烟。 “张总,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母子了。我不能卖房子,那是我唯一能给儿子的东西,他明年……明年就要结婚了。你就成全一个母亲一生的唯一心愿吧,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哪怕死,只要能成全我儿子……”陈茵跪在地下哀告。 见陈茵哀求得差不多了,张池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命令:“你给我起来!” 陈茵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乞求地看着张池。 张池问:“你现在能还多少?” 陈茵回答:“家里只有……只有2o万。” 张池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陈茵:“你听着。剩余3o万我借给你,先把公司的账填平。但我有两个要求,你要做到。”。 陈茵点点头。象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感到了生的希望。 “第一,这3o万不能说是我借给你的,这种事我不想传的纷纷扬扬。第二,挪用5o万不要说是为儿子还赌债,借钱给你还赌债晦气,再说传出去对你儿子也不好,就说是为儿子办婚事挪用的吧。” “谢谢张总,我一定按你说的做。”陈茵抬起头,感激万分。 “还有,你已经不能再留在公司了。今天出了我办公室的门,就直接回家,新的财务科长来了,来交接一下就行了。”张池在办公室踱了一会儿,在陈茵面前站定。 陈茵的头再次垂了下去,她不想离开公司,可现在由不得她了。 “至于钱你怎么还,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你自己另找工作,用收入还。”张池说到这儿夸张地叹了口气:“出了这事估计没人敢用你了。还有一条是到我家里帮我夫人打理家务,我不需你做牛做马,只要听话干活就行,一个月算你还15oo。其实我夫人退休在家,并不需要人的,只是考虑你已经很难找工作。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让陈茵到自己家做家务,是张池临时起意,他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或许是有益的。但他也清楚,陈茵还是有点傲气的,不会轻易走到当钟点工的地步,所以他话说得很活。只是有一点不容置疑,就是他必须成为她的恩人和债主,通过让她还钱或者出力掌控她。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陈茵慢慢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张总,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住,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池对她最后一句话向歪里想了,他想,我让你脱光你就脱光?就是你想脱光,还要看老子愿意不愿意看呢。 陈茵走后,张池打电话叫来了闻欣:“通知下午2:3o开办公会议。” (本章完) 第58章 肆无忌惮 () 2:3o开会,大家都提前到了。 张池喝了一口茶,环视了一下说:“各位,临时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通报一件事。我想大家可能也都已经知道了,就是财务科长陈茵挪用公款一事。她现在表示立即退还,我想就给人家留条路吧,毕竟把她送进牢房对天讯公司来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这一点大家没意见吧?”见各位副总都点头,张池又接着说:“现在比较棘手的是财务科长的位置谁来接,陈茵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担任财务科长了。我想过了,如果招聘需要时间,现在等不及。大家看看,是不是在我们熟悉的人中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谁也没有思想准备。 “让副科长关莉来接吧,她科班出身,在财务科时间也不短了。”王一龙提出了第一个人选。 “她跟陈茵关系太密切,不合适。”张池立即否决了。 “闻欣?她在财务科干过。”颜慧乐接着提出了第二个人选。 “现在办公室还离不开她。再说,她也是蓝总在世时默认的办公室主任人选。”张池又摇摇头。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了一阵。又提出几个,但都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否了。 张池看看差不多了,说:“我提一个人大家看行不行,杨柳怎么样?以前经常帮我们应付饭局。” 大家权衡着,都没有立即表态。 张池目光落在刘充身上。 刘充会意,立即表示赞成:“听说业务挺精的。我同意。” 张池征求意见般挨个看过去:“如果大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的意见就让杨柳先到公司来试试,财务科不能一天无主。但最后聘用与否,等小凯回来定夺。” 大家彼此看看,觉得也只能如此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张池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匆匆下了办公楼。 今天他有点飘飘然。以合情合理的形式通过了让杨柳接替陈茵的提议,陈茵挪用的钱也回到了公司,而他还落下了2o万。不仅狠狠整了陈茵,报复了她以前眼里只有蓝其川和凌方仪而带给自己的失落,还从此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自己脚下。 “云杉,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对,公司有事。”坐在车里,张池先给潘云杉打了个电话。 车到聆湖尚郡,直接驶进了杨柳已打开的车库。这是他最近对杨柳提出的要求,只要是他来,杨柳的车就不要进车库,位置留给他。自从有了侵占天讯公司财产的想法,特别是把杨柳作为一颗重要棋子后,他开始处处小心。 车库内,杨柳双手吊在张池的脖子上:“你怎么搞突然袭击?” 张池亲着杨柳:“心里有你嘛。好了,好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两个人拥抱着进了客厅,张池把上午整陈茵的过程和下午的会议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杨柳笑得直喊肚子痛。 张池得意地把杨柳压在身下,手指拨着她的嘴唇:“怎么样,满意不?” 杨柳拖着长腔:“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开心哦。” 张池半真半假地:“你可要好好给我干,干不好我可要打屁股。” 杨柳撒娇地:“你敢?” 张池今天心情特好。他翻身坐起来,把杨柳向怀里一带,一手抱住她的双臂,一手去退她的睡裤,她的睡裤一下子就退到脚脖处,他把她按在他的大腿上,让她白白的屁股朝上,啪啪就是两下,然后问:“说,敢不敢?” …… 两个人折腾累了,躺在沙上。 “记住,进了你家的门,我是你老公,可以任你撒娇。进了公司的门我是你领导,你要注意言行,别让人看出来。”张池郑重地说。 “啰嗦死了。”杨柳缠绵地偎在张池怀里。 张池没有兴趣再调情,他在想下一步如何不动声色地使杨柳进入角色。 那天在楼外楼,李广森说要做两手打算时,他突然想到一步好棋,就是以一起到加拿大为由,让杨柳心甘情愿地帮他把天讯的资产转出来。一切顺利,就在国内展,哪个环节出问题,她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她有绿卡,自己也可以把一切推到她身上。最坏的结果出现,就立即到加拿大,有杨柳在那儿也就有了落脚点。 “想什么呢?”杨柳拍拍张池的脸颊。 张池目光移到窗外,似乎碰到一个难以取舍的重大问题。 杨柳随着张池的目光看出去,路灯下的石榴树挂着零星的叶子。 “柳柳,一年一年真快啊。有一个打算,我想了很久了,始终下不了决心。”张池伸手搂过杨柳。 杨柳心轻轻跳了一下,眼光中透出期待。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们能合法地在一起,可在国内做不到,潘云杉是宁愿把我毁了,也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我想来想去,只有出去一个办法,我们到加拿大吧。你可以靠女儿近一些,而我们也算修成正果。”张池收回目光,注视着杨柳的眼睛。 “真的?”杨柳因意外有点激动,随即又有些犹豫地说:“可要想在那边生活得好,需要一大笔钱啊,我的财产都卖了,怕也不够我俩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笔钱……够我们俩后半生的。”张池含情脉脉地看着杨柳。 “你,是想……天讯?”杨柳惊异地张大了嘴。 “如果在国内,你只能在阴影里。我不仅不能带你出去,还要十分小心才行。潘云杉是个相当泼辣的女人。她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了,她能打上门来撕碎你,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为了防止她撒泼,平时我都让她三分。”张池语气中充斥着郁闷。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离婚?”杨柳摆弄着衣服上的小挂件。 “她能跟我拼命。”张池抚摸着杨柳的头叹了口气。 “她能跟你拼命,我就不能跟你拼命?我也能。”杨柳说着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你又耍小孩脾气了。我不是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吗?她再不好也是跃然的妈。她跟我拼命,命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要找你的麻烦,我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护着你。你不知道,她以前跟人打架,把人家衣服都撕碎了。”张池抓住杨柳舞动的手。 “你怕她?”杨柳撅起嘴。 “柳柳,不说她了。我都想过了,只要你愿意我们象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在国内,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呵护你。如果你想跟我朝夕相处,就只能出去。由你决定吧。”张池吻着杨柳的头。 “她离婚都不肯,能放你到加拿大?”杨柳疑惑地看着张池。 “那就由不得她了。我在那边注册一个公司,先往来加拿大二年,然后委托律师跟她离婚。到时她人都找不到,自然也就闹不下去了。”张池深情地看着杨柳。 “让我想想。”杨柳站起身来走进书房。 张池在客厅抽了两支烟。见杨柳还没出来,走进去从后面抱住杨柳:“我只想拥有你。” 杨柳没有动。 张池把杨柳扳过来,吻着她眼睛,温柔地说:“柳柳,虽然一直没给你承诺,但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明白,特别是你离婚后,每次走时看到你孤单的样子我就心疼,这是我目前唯一为我们俩想到的出路。”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这……风险很大。”杨柳有些担心地说。 “我是想为我俩的未来搏一搏。要不然都到了落叶归根的年纪,还折腾什么。”张池语调中带着几分伤感。 杨柳感动了。是啊,张池有个稳定的家,还干着副总,5o多岁了到加拿大,这该是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她犹豫片刻说:“可我们不会英语,哪边也没有朋友。” “那边有许多华人,可以有新的朋友。”张池捧着杨柳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那,那出去吧。”杨柳脑海里浮现出加拿大双宿双飞的画面。 “浑浑噩噩半辈子过去了,只有真正与你在一起,方不负人间走这一遭。”张池拥着杨柳,情意绵绵。 (本章完) 第59章 肆无忌惮 () 财务科长陈茵挪用公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罗正那里,引起罗正的不安。 事情也是碰巧。快下班的时候,罗正准备去刑侦支队,颜慧乐来了。颜慧乐是到公安局办护照的,准备一家子春节出国旅游,却碰到女儿颜珏的户口在学校,办事员调了半天调不出来,不肯给办,于是就找到罗正的办公室。罗正送颜慧乐出来时,颜慧乐说起昨天财务科出事一事,感慨不已:“……现在蓝总不在,谁都不老实了,以前看着陈科长挺规矩的,现在也敢挪用5o万元。” 罗正有些吃惊,细问过程,颜慧乐就说不清楚了。他告诉罗正,蓝昆当时在场。 罗正觉得这事有几分蹊跷,临下班打了个电话给妻子:“慧音,今天晚上不要安排活动,跟我去一趟颐和家园。” 颜慧音长长舒一口气:“小凯回来了?” 罗正说:“是我想找蓝昆了解点事。” 罗正和颜慧音到颐和家园的时候,蓝昆正在电脑上漫无边际地乱点着,窗口开了一大排。知道蓝凯在五台山后,他每天搜索一遍五台山的情况,大到官方活动,小到游客投诉。每天只要知道五台山没生什么事,他就心安。 今天他脑子有些乱,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一起向脑子里挤。 是什么事让凌总在晚上匆匆取款?薛姨不知道取款的事,家里也不需要2oooo元现金,真的有第三者吗?可凌总和薛姨感情一直很好,从未听说有第三者,怎么现在出事了突然冒出第三者。 陈茵不是喜欢张扬的人,又干了这么多年的财务科长,能为儿子结婚挪用公司的钱? 杨柳要来了?对天讯公司是福是祸? 凌总是天讯的原老,陈茵是天讯公司负责财务的,许多事只有他们俩知道,现在俩人都出事了,小凯回来不是更摸不清南北了? 小凯到五台山,是心灵寄托,还是悲痛糊涂了?现在公司连着出事,叔叔在天之灵能安心吗? 外面门铃声把蓝昆从漫无边际、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惊醒。他第一感觉是小凯回来了,急忙起身下楼。在楼梯上,他听到罗正的声音:“小昆在家吗?” 唐云兰为罗正夫妇俩人泡上茶,又不声不响地到厨房端了个果盘出来,就回自己房间了。她在蓝家已经有1o多年了。 罗正直截了当地问:“小昆,陈茵是怎么回事?” 蓝昆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上班不久,蓝昆就接到张池的电话,要他立即去他的办公室,商量供应商付款计划的事。蓝昆到后,张池对供应商月度付款计划的安排先进行了通盘了解,然后又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问了些实力方面的问题。正说着,华科长就来了。华科长进门就大声嚷着“张总,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我们李总被农民工赌在办公室里。”张池对蓝昆说:“你把计划送给陈科长吧。”蓝昆就退出张池的办公室,下楼梯时,张池和华科长从后面过了他。随即他到了财务科,也就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听完蓝昆的叙述,罗正沉思着摇摇头:“为儿子结婚挪用5o万?这个理由?” 颜慧音看一眼丈夫:“儿子结婚可多可少,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罗正想起陈茵的儿子曾因赌博被派出所扫过,会不会是儿子欠了赌债不好意思说?只有被赌徒威逼,才可能铤而走险。他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一会问:“陈科长是什么时候挪用的这笔款?” 蓝昆说:“不知道,好象大家都没提到时间问题。” 罗正在蓝昆面前站住:“小昆,你帮我了解两个情况。第一,这5o万到底是为什么挪用;第二,是6续挪用的还是一次挪用的。如果是6续挪用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一次挪用的,那具体是什么时间。”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颜慧音倏地站起来:“是小凯?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 来的是蓝凯的舅舅董玉浩。 “小凯有消息吗?”董玉浩也不坐,站在客厅里问。他今天是被董老爷子和董老太太逼着来打听消息的。 “还没有。”蓝昆看了一眼罗正说。凌方仪主张对蓝凯的行踪保密,所以在锦江只有罗正夫妻和蓝昆知道。 “俩位老人都好吧?”罗正问候道。 “罗局长?慧音也来了,唉,还是你命好啊。”董玉浩这才看到罗正夫妻。 “我们过来看看,罗正这些天也老是牵挂着小凯。”颜慧音说。 “这小凯也真够可以的,竟把一摊子事扔下不闻不问,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董玉浩在客厅里走了个来回,边走边煞有介事地叹着气。 “舅舅,你喝水。”蓝昆给董玉浩倒了杯水。 “大家都急。应该快回来了。”罗正安慰道。 “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一天到晚唠叨,说你们这些做长辈也不关心小凯死活,说我当舅舅的就不能去找找,全国这么大怎么找?老爷子是柱着拐,天天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一、二个钟头,劝他回去还火。”董玉浩有些烦燥。 分遗产的闹剧草草收场后,刘萍还有些不甘心,又去找了几个律师咨询,咨询的结果当然是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视频可以做为证据被采信。后来他想妹妹、妹婿既然能在律师事务所说到此事,说不定家里的保险箱里还有书面遗嘱,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也就作罢。 “劝劝老人家。如果到两个月还不回来,我一定派人去找。”罗正说。 (本章完) 第60章 肆无忌惮 () 杨柳很快到公司来上班了。 “张总早。”杨柳关上车门,向迎过来的张池抛了个媚眼。 “欢迎你加入天讯。”张池微微点点头。他一上班就站在窗口注意着大门口,他要亲自主持杨柳和陈茵的交接。 陈茵已经到了。昨天接到交接的通知,按上班时间来到公司。她里间办公室的钥匙被收了,只好坐在外间办公室等着。关莉给她泡了杯水,默默陪着她。 张池陪着杨柳走进财务科。他用眼角瞄了陈茵一眼,把套间的门打开。 陈茵低头跟着进了套间。 看到陈茵气萎的样子,杨柳在心里不屑地笑了一下,她往中间椅子上一坐,随手把桌上一个小熊手机座扔进纸篓,说:“陈科长,今天除了按照财务规定把你手上的工作移交给我外,还请你详细介绍一下你手上的基建账和公司往来,对往来中的非正常情况,你要写份详细的材料。” 陈茵点点头开始清点账册。 “还有,杨科长以后碰到不清楚的事还会找你,你要随叫随到,直到杨科长熟悉为止。”张池的眼角始终没有离开过陈茵。按照他的推测,陈茵前些日子加班,一定是在整理东西,而且从凌方仪出事后陈茵就没再加班看,一定是凌方仪交待的。凌方仪能在蓝其川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心地留下那段视频,此举也很可能是为蓝凯整理财务上的一些重大事项,以便蓝凯尽快熟悉情况。如果真是如此,一旦这些重大事项的资料到了蓝凯手中,那对自己和李广森的计划将是重大威胁。那日他收了陈茵办公室的钥匙,就是怕她把整理的资料带出去,今天他还要防止她借交接的机会带走。当然,凌方仪出事,接着自己儿子出事,陈茵或许已经无心顾及那些资料,但他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杨柳喝着茶,一样一样看着陈茵交接,不时质问几句。 张池移居加拿大的计划总体上是让她兴奋的,虽然她也清楚其中的风险。离婚后,她最担心的就是张池另有新欢。自己连半老徐娘的年龄都过了,如果张池另觅新欢,自己往后的日子怎么挨。都说婚姻不过就是一张纸,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其实不然,有了那张看似不重要的纸人才能踏实。虽然目前还不能和张池同在一个房檐下,但毕竟能看到前景了。 关莉在外面办公室注意地听着动静。虽然内容听得不太真切,但却从杨柳尖锐的语气中,感受到杨柳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和陈茵的尴尬。她借送水的机会进来,接过杨柳推到陈茵面前的空杯。 杨柳注意地打量了关莉一眼,当关莉把加满水的茶杯放在她面前时,她说:“你出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有我和陈科长就行了。” “这……我帮着打打下手。”关莉想帮帮陈茵。 “关莉,你出去吧。”张池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茶几上掇了一会,慢慢点起来。 交接一直进行到中午。陈茵在交接单上签完字,灰头土面地离开了账务科。 张池跟着出了账务科,正要上楼,看到蓝昆从楼梯上下来,急急出了公司大门。他略一沉思,踱到公司门口,看到蓝昆追上陈茵。 蓝昆昨天一上班,就去了闻欣办公室,闻欣在财务科时曾经拜陈茵为师,俩人关系一直不错。闻欣按照蓝昆的意思,悄悄给陈茵打了电话,从陈茵那里得到的说法是为儿子结婚。 蓝昆又在办公楼上下转了一圈,听到的议论都是说陈茵是为了儿子结婚,甚至还有些具体细节,说女方家要求太高,陈茵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已经有一年之久。那些以前因报销之类的事与陈茵有过不愉快的人,也趁机糟蹋陈茵,说陈茵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是装的。见信任自己的蓝总走了,怕以后捞不到好处,就先挪用一笔再说。还有的说她以前一直就挪用,放在银行自己收利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蓝昆不得要领,决定亲自问问陈茵。 从关莉那儿知道今天陈茵要来公司办理交接,就从窗口注意着。看到陈茵来了,他迅从楼上下来。然而晚了一步,陈茵出事后自觉无脸见人,进了公司大门就恨不能一步跨进财务科,等蓝昆奔到楼下,陈茵已经进了财务科的门。 这一个上午,蓝昆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看到陈茵从财务科出来,连忙追出来,在离公司门口不远的地方追上陈茵。 陈茵看着跑过来的蓝昆只是嘴唇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陈科长,我问你一件事,请你无论如何告诉我真话。”蓝昆跑的有点气喘。 “什么事?”陈茵看看周围,她不想碰到公司任何人。 “你为什么挪用?我想你总有不得已的理由吧?”蓝昆问。 后面一句话让陈茵有些感动,她想蓝昆作为蓝家的人,来问问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是说真话呢?还是按照张总的交待说呢?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不要有顾虑,我会保密。”蓝昆说。 “为了……为了儿子结婚。女方……女方家要面子的,而我手头又有些紧,就……就用了保险柜里的钱,原想着以后慢慢补回去的。你就不要再问了,总是我对不起公司,也没脸再见新蓝总,等新蓝总回来你就代我说声对不起吧。”陈茵还是选择了张池教她的说法。她想不管什么理由都是挪用,丝毫改变不了目前的窘境,还是给儿子留点面子,给张总一份交待吧。 “你是一次性挪用了这么多,还是6续的?”蓝昆有些不甘心。 “6续的。”陈茵低着头说,她觉得说6续比较合理。说完试去眼角泪水,转身就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蓝昆绕到陈茵前面又问。 “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是我对不起公司。”陈茵说完绕过蓝昆,疾步向前走去。 “陈科长——”蓝昆喊了两声,陈茵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池虽然听不清陈茵说的话,但陈茵正好面向他,从陈茵表情和口形上基本上也猜了个大概,冷笑一声回了办公室。 (本章完) 第61章 肆无忌惮 () 接下来几天,张池是在兴奋中度过的。他告诫自己,要让杨柳相信此举是为了她,不能表现的太热切。 杨柳先把公司里的大账浏览一遍,然后重点琢磨基建帐和往来账,把有可能通过调账、账外循环等方式转出来的款项一一列了出来。 她现至少有两块是可以动手的。 一块是基建账中甲供材料。这账原来在陈茵手里,现在顺势转到自己手里,基本上不涉及外面办公室的任何人,可以从容做些文章。 另一块是往来账中的呆账。从陈茵提供的往来账情况说明看,有7家欠款单位已经倒闭或转产,这7家中有6家是乡镇企业,当时接了几张大单,就一哄而上,天讯公司规模很小的时候跟他们合作过一段时间。现在有的已是几易其主,有的转产做其他产品了,还有的是人去楼空,基本上是死账了。陈茵的前任没有动,一直挂在那儿,所以陈茵接手后也没动。现在她可以加以利用了,可以通过加大这些单位的应收款数额,将已收回的、能收回的应收款转到账外,然后再找机会核销这些呆账。 杨柳把能动手的款项列了个清单,很是得意。拿起桌上的电话向张池报告成果:“张总,账我看了,向你汇报一下?” 电话那头张池语调冷淡地说:“我正忙着,有时间我找你吧。” 杨柳不满地说:“我现在就要见你。” 那边张池“啪”把电话挂了。 杨柳心里很不高兴,找了份报表拿着做样子上了三楼。进了张池的办公室她愣住了,颜慧乐正在那儿。 张池心里十分恼火,但表面上却非常和气地说:“杨科长,你看我正和颜总商量工作,我知道你的事急,等会好吗?” 杨柳赶紧就坡下台:“好好,我下去等着。” 回到办公室,杨柳了条信息给张池:“工作基本就绪。”她在“工作”两字上面加了双引号。 张池很快就回过来:“晚上回家吃饭。” 杨柳无心再工作,挨到4点,跟外面办公室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提前离开了公司。到华联市买了个大鲢鱼头,以及豆腐、韭菜,又买了两只熟菜,就直奔家里。先把鲢鱼头炖豆腐上锅,又把韭菜捡好洗好,一切准备就绪,换了套桔色的睡衣,站在窗帘后面等张池。 人说“女人四十豆腐渣”,但到杨柳身上就例外了。她过了年就49了,但不安份的心态和良好的保养,让她看上去很年轻,她也就时不时地装装嫩。看到张池的车进来,她摇控打开了车库的门。 “你今天对我态度不好。我生气了。”张池刚从车里出来,杨柳就嘟起嘴。 “那是在公司里,不是跟你说过了。”张池皱皱眉。 “不行,你要补偿我,不然跟你没完。”杨柳撒着娇。 张池敷衍地亲了杨柳一下。 “不行,你把我抱上去。”杨柳拉着张池的袖子,撒娇般地扭动着身子。 张池无奈地抱起杨柳,到客厅把她扔进沙,可杨柳双手钩着他的脖子娇柔可鞠地说:“不行,我今天又辛苦又委屈。你得好好抱抱我。” 张池原本是想教训杨柳几句的,此刻见她如此可人,心又软了。把她抱在怀里说:“你呀,真是一个狐狸精。” “人家还不是想早点把好消息告诉你,让你分享嘛。”杨柳依偎着张池怀里。 “仅此一次,以后在电话里不许说‘我现在就要见你’之类的话,没有我的同意也不准进我的办公室。“ “你都啰嗦死了。”杨柳用手捂住张池的嘴巴 “不能让人家起疑心。你要再不注意我可……”张池扬了扬手。 “你打过潘云杉吗?”杨柳笑起来,仰脸看着张池问。 “打过。”张池在杨柳屁股上拍了一下。 “为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杨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知道张池为什么打老婆。 “她有一次跟我撒泼,我火了,给了她两个耳光,她居然跟我对打,我就狠狠凑了她一顿,一个星期屁股不敢靠板凳。”张池被追问不过敷衍道。 “那你怎么没有跟他离婚?” “后来她怀孕了。” 张池的话有一半是真的,他确实狠狠打过潘云杉一次。结婚后,他才现潘云杉出人意料的强悍,但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事情的起因是潘云杉不尊重他的父母,居然用老东西称呼,他火了,给了她一个耳光,她竟然对着他又说了二遍“老东西”,他又给了她一记耳光,没想到她有着他想不到的泼辣,一边与他对打,一边嘴里又喊出一连串的“老东西”,他把她拖进卧室,摁在床上打,她则对着他又踢又咬,而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喊着“老东西,老东西”。 他彻底被激怒了,解下她的腰带,把她两手捆在床头上,她的裤子滑落到脚面,他索性连她的**一起扯下。然后解下腰上的军用皮带就是一阵猛抽,她屁股和大腿上立即出现了一道道血印,开始她还喊“老东西,老东西”,后来终于吃不住劲了,开始求饶,他不依不饶又抽了几下才罢手。他已经做好了她提出离婚的准备,然而她自己把身子洗了洗,爬上床,贴着他躺在了他的身边,他的心又软了。从那以后,她虽然依旧强悍,但对他父母却是不敢再有不敬之词。事后,他也觉得自己下手狠了些,有点后悔,所以自那以后两个人倒比以前和睦了许多。 杨柳审视着张池。她无法理解他对潘云杉的感情,这些年她肯定他是喜欢自己的,但他好象也从来没有跟潘云杉离婚的念头。 杨柳眼睛从张池脸上移开,心里突然有一种凄然的感觉。潘云杉惹恼了他还有缓和的机会,床头吵架床尾和。自己要是惹恼了他,说不定抬脚就走了。 张池没有注意杨柳情绪的变化,咬着她的耳朵说:“好了,不谈这些了。来,先说说你的成就,连下班都等不及。” 杨柳起身从包里拿出所列清单,一项项讲给张池听。 (本章完) 第62章 肆无忌惮 () 张池听完了杨柳的介绍,又看了一遍清单,淡淡地笑了笑。 “这可是1ooo多万。”杨柳原以为张池会吃惊。 “这些都是小鱼,大鱼在这儿。”张池从清单中抽出基建部分,翻到后面,手指在66oo万处停住:“把这一笔抹掉”。 “这不是我们改账就行的,还有二建,一对帐就露馅了。”杨柳鄂然地看着张池。 “二建跟着我们一起改不就行了。”张池高深莫测地一笑。 “二建跟着我们改?”杨柳想不到张池的胃口这么大,把二建也拉上了。 “我跟他们李总是哥们。柳柳,出去可不是小钱,再说出去后我们也要过得象点样子。” “那二建能得多少好处,他们为什么肯干?”杨柳愣了半晌问。 “他们赚得是另一块。就是卖秦湖基地的价差。当然,到时候也要我们配合。” “蓝凯如果不卖呢?这可由不得你们。”杨柳一脸惊异和困惑。 “应该说这由不得小凯。明年厂里业务不足,资金一定紧张,小凯转不过来就只有卖秦湖基地。”张池很有把握地说。他脑海出现了刘充前些日子给他打电话的情景。在他明里暗里的纵容下,二分厂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备货,仓库都压满了,这是企业大忌。他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配合李广森逼蓝凯卖秦湖基地。如果经此一折腾,小凯能让出公司经营权,那就更好了。 杨柳那张性感的嘴惊愕地半张着,半天合不拢。 “把已付二建的66oo万元从账上抹掉,造成欠对方工程款的样子,这66oo万会从二建转到我们手里,钱到手后,我们就准备到加拿大。”张池拍了拍杨柳的脸蛋。 “这66oo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贷方抹掉了,借方还要有东西冲,否则就不平了。还有二建可以抹掉,银行账能抹掉吗?虽然是以前年度付的,但如果成心要对账的话,那可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杨柳摇摇头。 “你需要什么单据冲账,二建可以配合。至于银行对账单,你与银行打交道多年,看看有什么办法混过去?钱上好说。”张池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杨柳。 “这些,你早就想好了?”杨柳象是刚刚认识张池一样,呆了一阵问。 “也不早,是陈茵出事后实然来的灵感。柳柳,自从你离婚后,一想到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不能给你个交待我就心疼,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郁闷的神情就想喝酒,想一醉方休。算是上天不负有情人,蓝其川出事了,接着凌方仪也出事了,陈茵居然也出事了,匆忙之下只好让你顶了上去。我突然觉得这似乎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机会,我也知道有风险,可此生要想长相守,只有这个办法了。”张池觉得自己这番说辞还是动听的,配合说辞他拿起杨柳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杨柳心情复杂地看着张池。做假账她不在乎,当年她为丈夫没少在账上做手脚,她甚至有一种成就感,就象是医药回扣是公开的秘密一样,财务舞弊行为在财务领域也已是半公开的秘密。但这样侵吞公司财产,数额如此巨大,她还是第一次。 张池知道杨柳担心什么,他抱过杨柳轻轻亲吻着。良久,以退为进地说:“柳柳,这样做确有风险,要不然我们就还是这样维持着,我会好好待你的,但你不能觉得委屈,行吗?” 杨柳的心象是撞到岸边的浪花,又返回江海,不由又想到维持的种种尴尬。自己的人生还有几十年,没有名份说散就散,一旦离开张池生也无趣。她象是看到维持的结局心里一阵恓惶。 张池拂着杨柳的头:“柳柳,我爱你,我尊重你做出的任何决定。” 杨柳思绪乱了一阵,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我们风雨同舟。” 张池压着心里的一阵狂喜,再次把杨柳搂进怀里。 杨柳靠着张池感到的是来自那个胸膛的温暖。她相信张池是为了她,相信自己舞弊的手段能瞒天过海,她甚至开始憧憬加拿大的幸福生活。 晚饭后,俩人的感情进一步升华,进入准夫妻状态。 “柳柳,你是内行,对账单还要你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张池不失时机地回到主题。 “办法也有,但万全的没有。”杨柳低头想了一会儿说。 “我就知道你这小脑袋瓜灵。”张池眼里满是赞赏和佩服。 “不然白干了这么多年财务。”杨柳白了张池一眼说:“也是巧了,解放路支行的经理是我的一个铁姐们,我帮过她的忙,简单的说没有我就没有她的今天。可以让她打一份抹掉66oo万的银行对账单,把原来的那张换下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与二年前一样的打印纸,如果能找到,这个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小凯如果到银行查怎么办?” “有财务科装订成本的银行对账单,怎么可能再到银行去查?” “万一,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 “万一出现万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的铁姐们自己在前台接待了。” “这我就放心了。”张池舒了一口气说:“还有个事要你配合。” “?”杨柳望着张池。 “合同。李总已将合同中按进度付款的一段抹去,把留‘2o%尾款工程审计结束后支付’改成了‘工程审计后一并结算’。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调换合同。” “合同在哪?”杨柳问。 “在闻欣办公室的保险柜中。” “闻欣会不会知道合同的内容?” “应该不知道,合同是她的前任起草的,当时她还在财务科,并且正在家里生小孩。除非她没事干,到办公室后把合同拿出来看着玩。好象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对这些文本合同感兴趣的。再说,就是看过了,也未必记得清楚。” “这就好办了,你把调包的合同准备好。”杨柳趴在张池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 (本章完) 第63章 肆无忌惮 () 张池坐在办公室里,玩着电脑上最简单的蜘蛛纸牌游戏。电脑后面对着门口,所以外面进来的人是不会看到他这副总不务正业的。今天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在闻欣眼皮底下把合同偷偷换过来,他边玩游戏边等着这出戏的主、配角出场。 游戏进入死局,张池又点了重新开始,心里默念着“如果打通了,我的事业就成功;如果打不通,我的事业就不成功,上帝保佑。”他紧张地着牌,慎重地接着牌,有时一步要想很长时间,只是不管他如何慎重,这一局还是没有打通。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死局,他心里说“刚才不算,是热身,再来一局,这一局算。” 如此玩到第五局时,终于出现了转机,先接通了一组黑桃,接着又接通了一组方块,眼看着其他六组也接通在即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很急。他恼火地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真想把门外的人毙了。 他索性不理,希望外面的人能知趣地离开。谁知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了:“张总,怎么回事?你没听到?” 进来的是刘充,他不管不顾地在张池对面坐下:“你倒坐得住,我都急死了。” 张池无奈地关了游戏,问:“怎么了?火上房了?” 刘充急得两手直搓:“我要请示你,这备货还能不能再做下去?” 张池慢吞吞地说:“你那边的订单要来就是急的。” “可上次请示过你后,已经又有1ooo万了,这中间一批货都没有出去。” “你想怎么办?” “我要知道怎么办就不来找你了,说真的,老这样没订单,我做着害怕。” “你想停工?工人准备怎么办?” “难就难在这儿,2oo来职工怎么打,那些拿计件工资的人一分钱拿不到,他们要闹怎么办?” “是啊,停工容易,善后难啊,不能不考虑周全。” “你现在是公司的负责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充一筹莫展,索性瘫了下来。 “你真是给我出难题。我也难啊。现在虽说是我负责,但其实并不能真正决定什么,如果真出了问题,却要唯我是问。我们是老战友,你要多体谅,帮我挑点担子。”张池说得很诚恳。 “不是我推卸责任。我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就看在老战友的份上,帮我拿个主意。有事我负责行了吧。”刘充是真的急了,以前,不管有什么问题,他只要及时向蓝其川汇报,蓝其川就会立即告诉他该怎么办,他只要象在部队一样坚决执行命令就行了。 “我哪能让你担责任呢。刘厂长,我觉得还是不停的好,一停就乱了。小凯应该快回来了,你说他一回来,是看到库存多一点好,还是看到二分厂停工好?第一印象很重要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呢还是正常组织生产,我再跟颜总说说,让销售人员重点跑你们二分厂的订单,慢慢消化。你不要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张池假惺惺地安慰着。 “你知道,我这个人能力有限,以后小凯当家,也不知怎么待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在老战友的份上,你可要多帮着我点。”刘充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是当然。工作么就是要互相支持。你说呢?” “对,对,我走了,以后我可就靠你了。” 张池正要再说点什么,桌上的座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我。” 座机里传来杨柳的声音:“张总,二建的财务科长来了,要求我们支付工程款。” 张池假装思考着说:“二建?还没到支付的时候吧?” 杨柳说:“他说按照合同我们应该支付了。” “噢?难道我记错了?这要看一下合同。这样,你带他到我办公室来吧。”张池放下电话对刘充说:“我就不送了,你顺便去一趟办公室,让闻欣把秦湖基地的合同送过来。” 此刻,在张池的抽屉里躺着二建准备好的那份已经修改过条款的假合同。这份假合同,保留了前期预付2ooo万的约定,把中期按进度付款抹掉,将“2o%尾款于工程审计结束后支付”改成了“工程审计后一并结算”。看这份合同上的条款,谁都会认为天讯公司只付了2ooo万预付款,余款是工程结束后一起结算。合同修改得也很巧妙,因为正好要修改的内容在第三页上,只把第三页换掉、把齐缝章对上就行了。 一会功夫,杨柳带着华卫青来了。 “华科长请坐。”张池站起来。 “所有的材料都在里面。”闻欣匆匆进来,把一个材料袋放在张池面前。 “张总,不会错的,我们李总是看过合同让我来的。”华卫青没有坐的意思,站在办公室中央说。 “我总要看看合同。”张池客气地说,然后转身对闻欣说:“给华科长泡杯茶。” 华卫青装出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模样,在沙上坐下。 闻欣到小柜里拿了茶杯,放进茶叶,到直饮机倒了小半杯水,轻轻摇了两下,然后将水加到杯子的三分之二处,放在华卫青面前茶几上。 在闻欣泡茶的过程中,杨柳始终站在张池和闻欣的联线上,有效地防止了闻欣突然回头看到张池小动作的可能。 张池装模作样的翻着,当闻欣背对着他时,他一边让手上翻着的合同滑到抽屉里,一边从另一个抽屉里把准备好的假合同拿到桌上,继续翻了两下,用不太客气的语气说:“华科长,合同规定是工程审计结束后付款的,现在还没有进行工程审计。” “不会吧?”华卫青装作很意外的样子。 “你自己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张池指着合同。 华卫青不太情愿地走到张池的办公桌前,看了一遍合同,一脸茫然地看着张池,又看看杨柳和闻欣:“怎么会是这样?是李总搞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闻欣,你把合同收好。”张池对闻欣说。 闻欣上前把合同放进材料袋,封好,拿着退了出去。 华卫青看着闻欣的背影大声道歉:“对不起张总。我们工程太多了,弄岔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闻欣走远,三个人不禁相视而笑。 (本章完) 第64章 肆无忌惮 () 调换合同成功后,张池得意之余突然想到李广森要求毁掉的66oo万支票存根,连忙打电话让杨柳到办公室来一下。 张池压低声音问:“那66oo万的存根销毁了吗?” 杨柳也低声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凭证后面是复印件,不是原件。” 张池怔了一下:“你肯定?” 杨柳说:“肯定。我翻遍了基建账,以及一些备用资料袋,都没有。” 张池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 杨柳想了想说:“这是大额付款,存根会不会在蓝其川的保险柜里?” 张池一直想打开蓝其川的保险柜,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上个双休日他特地过来,没想到电信公司的人来维修,他犹豫了半天未敢动手。 见张池不说话,杨柳安慰道:“当然,也有损毁的可能。我翻了前些年的账,不是很规范,o1年建的仓库,账上就没有。” 张池一下子联想到外地的三处房产:“你查查广州、上海和武汉的三处房产处置了没有?” “账上没有有外地房产。” “你说什么?” “固定资产账我仔细看过了。如果有那三处房产,应该是蓝其川以个人名义购置的。” 杨柳走后,张池把办公室门从里面锁上,大脑迅运转起来。 三处房产没上大账真是天降馅饼。多亏了那个时候蓝其川只想到拓展,对管理是否规范不太在意,认为只要钱不少就行。 账上没有,小凯不知道,凌方仪没了知觉,也就是说只要房产证弄到手,自己就可以处置了。 可处置房产要本人到场才行。 搞一张假身份证,用蓝其川的名字,用自己的照片。房产交易中心对假身份证应该没有鉴别能力。 房产证应该就在保险柜里。 想办法打开蓝其川的保险柜……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看看手表,下班时间到了。 等外面彻底静下来后,张池理了理衣服走出办公室,装着巡视在公司转了一圈,见公司没人了,迅打开了蓝其川的办公室。 经历了谋杀凌方仪和处置陈茵两件事后,张池内心对罪恶感的承受力大大增强。 很多事第一次很重要。就象走路,路上有水,穿着干净鞋子会挑干的地方走,当鞋稍微有点湿的时候,仍然想着挑干的地方走,当鞋湿了一半时,就不会再挑干的地方了,当鞋子全部湿了后,就索性在水里乱踩了。量变到质变就是这么来的。 张池轻手轻脚地走向保险柜,心跳让他感觉腿脚不大听使唤。 那组数字是他有心无意中得来的。蓝其川开这个保险柜时不怎么避人,有几次他就在旁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瞄过几眼,虽然并没有真切地看到蓝其川输入的数字,但将其手势和键盘对应着,他猜出第一个数字和最后一个数字,他将这两个数字与蓝其川的住址、车牌号、家人生日一一对应,现可能是小凯的生日,即7911o9。有了这个判断后,他又在蓝其川开保险柜时悄悄验证了2次,从手动的幅度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张池蹲下身子,轻轻转着键盘,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砰”地响了一声,他跌坐在地上。眼睛一闭,心想这下完了。 后面半天没动静,张池慢慢转过身子。 没有人,只有门在寒风中摆动着。 张池明白了,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把会议室的窗子关好。心里骂道,这个该死的闻欣,窗子开了也不关好。 原来,他进来时只把外门关好了,穿过会议室开了里面这道门后,脑子里只想着保险柜,忘记把这道门关死。会议室的窗户开着,一阵大风过来,把门刮到了墙上。 张池关好门,保险上。听听外面没有异样,再次蹲下身子,按照7911o9小心翼翼地试着,突然保险柜的门“啪”地一声,打开了。 张池大喜过望,急忙翻看里面的东西。然而,却让他大失所望,就是护照、印鉴之类的,还有些可能是蓝其川认为重要的信函,以及少量现金,没有他想找的存根,更没有房产证。 张池失望地站起身。 存根放在家里了?不可能,即使蓝其川要自己留存,也应该放在公司里。 三处房产已经处置了?可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啊,房产证倒有可能放在自己家里,可公司有过2次抵押贷款,好像当时蓝其川就是顺手在办公室拿的。 张池的目光落在蓝其川的内室门上,难道内室还有保险柜? 这道门的钥匙只有蓝其川有。蓝其川已去,要打开只有请开锁的人了,或者破坏性开锁。 张池在内室门前站了好一会,权衡再三,未敢冒然动手。 回到办公室,张池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当抽到嘴里苦时,他拿起电话:“李总,有个新情况,我们要碰一碰。” “我现在正陪钱总吃饭。”李广森在电话里说。 “这事很重要。”张池说。 “哦?一个小时后,我到你家门口。”李广森略停顿了一下说。 张池慢慢放下话筒。钱总?应该是台湾德通公司的那个钱峰。显然,李广森是在为逼小凯转让秦湖基地做铺垫。 张池提前5分钟来到小区门口,李广森的车一停下,他就钻进副驾驶:“找不到你签字的那张存根。已经把所有凭证都翻过了,文件柜、办公桌里也找了,文件袋翻了个底朝天。” “蓝其川的办公室?”李广森有些意外。 “找过了,包括凌方仪办公室。”张池说。凌方仪出事的第三天,他就进了凌方仪的办公室,当然,他当时的目的不是找李广森签字的存根。他的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他把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文件,以及凌方仪工作记录本中与秦湖基地有关的几本带出来悄悄销毁了。 “保险柜?”李广森不由皱起眉头,那张存根确实是大患。 “他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我找到了,里面没有。“ “以你对蓝其川的了解会放在哪里?” “会不会还有保险柜?他有个内室,我没进去过,从目前情形看,有的可能性很大。”张池说。 “去看看。”李广森双目闭了一会,突然睁开。 “这要专业的人才行。” “当年孟尝君食客三千,我李广森没有三千也有三十,开门、开保险柜不是事。” “报警器响了怎么办?公司有保安。” “多大事儿。我的人就是做保险柜的。有报警器到他手里也哑了。”李广森鼻子哼了一声。 俩人又对进蓝其川内室的具体细节和时间进行了商量,决定周日动手。 (本章完) 第65章 肆无忌惮 () 周日,张池来到公司。 保安小马值班,见张池来了,急忙拉铁门:“张总,休息日还加班啊?” “今天还有人加班吗?”张池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就是有也不会象张总来这么早。”小马赶紧回答。 “小马,等会有个重要客户过来,开的是路虎,你让他直接到三楼找我。”张池走到楼梯口,象是突然想起,回过头来说。 “噢,我知道了。”小马忙点头答应。 张池上楼后不久,杨柳来了。她今天的任务是帮着望风。她把车停在张池的车旁。 “杨科长,早。”小马上前打招呼。 “唉,接了个烂摊子,不加班要到什么时候才理出来,没办法。小马,有空帮我把车洗洗。”杨柳将车钥匙扔给小马。 “啊?”小马连忙接住。他心里并不情愿,但不好意思拒绝。他是川北人,跟着老乡来到锦江二建,又跟着工程队到了秦湖基地,凭着本份和一口浓郁的四川话引起了蓝其川的好感,让他到保安公司培训了一个月进了天讯,用他们简易工房室友的话说是从糠箩跳进米箩里。他很知足,手脚也勤快,除了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见看大门的邱师傅年龄大了,也就经常帮着打打杂,一来二去,就常有人指派他干这干那。 杨柳进了办公室,单肩包还没放下,就了条信息给张池:“到了。” 张池正笨拙地从杯子里把茶叶盒盖子捞出来。刚才泡茶,倒完水后盖杯盖子,竟心不在焉地拿起了茶叶盒的盖子。那盖子比茶杯口小一圈,就掉了进去。 2o分钟后,李广森到了。 小马一看是路虎,麻利地拉开了铁门,正要上前招呼,车“呼”地直接开进了天讯公司的院子。等他关上大门带着小跑过去时,车里的人已经下车,径直进了办公楼。他只好在后面喊:“张总在三楼。” “张总,礼拜天还加班啊。”李广森走进张池的办公室,似笑非笑地说。 “你李总不也是一样吗?”张池看了一眼李广森带来的人。这个人个子不高,瘦长的脸上带着副大墨镜,猛一看,还真有点鸡鸣狗盗的样子。 “这栋楼没有其他人吧?”李广森没有坐。 “没有。”张池为了确保今天顺利,周五已经有心地各处转过了,并及时调整了质监部加班的安排。虽然调整了质监部的安排,把周日空了出来,此事却让他琢磨了半天。现在小凯不在公司,各部门的工作多少都有些懈怠,质检部的工作倒是和往常一样。看来有一部分人还是忠于职守的,自己凡事还是要小心些。 李广森走到窗口向外张望了一下,向张池轻轻摆了一下头。 张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两个人轻手轻脚来到蓝其川的办公室,拿出钥匙开了第一道门。穿过会议室,又打开了第二道门,三人进入了蓝其川的办公室。 大墨镜看到书橱旁边有一个保险柜,打开工具箱就想动手。 张池拦住,下巴向内室指了指。 大墨镜看一眼李广森,见李广森点头,麻利地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串工具,将其中一根象是钢丝一样的东西轻轻伸进锁眼,略微试了试,两下就打开了。 张池环视着内室。一张单人床,床边是一张小写字台,床对面是一组双人沙,沙旁边有个小书架,一面墙上是窗子,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字,一切都很简单。 虽然蓝其川一直说是自己的休息室,但张池曾经把它当做密室有过非常丰富的想象。他曾猜测只有凌方仪进过。这猜测一度让他心里有些不平衡,觉得同样是战友却是两种待遇。现在他终于进来了,现不过是间很平常的休息室,并没有保险柜等他想象中的重要东西。 张池心里一阵失望。 李广森围着屋子转了几圈,眼睛犀利地扫视着房间的墙壁、角落,不时用手指关节敲敲。突然,他在那幅字前面站定。 这幅字是颜体,内容是苏东坡词中的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朝。” 李广森猛地掀起字轴。一个约4o乘6o厘米的保险柜出现在大家面前。 大墨镜看到保险柜稍稍愣了一下,先试了试张池提供的那组数字,见没有反应,小心地退后一步,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试着动手。 半个小时过去了,汗水顺着大墨镜的太阳穴流下来。 看到大墨镜在这寒冬季节不断地擦汗、以及渐渐露出的疑惑神情,张池心提了起来,万一触到报警装置,那就麻烦了。 李广森额头上也渗出细细的汗水。 三个人越来越紧张。 就在这时,张池的手机突然响了,三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只听杨柳慌乱地说:“蒋总来了。” 张池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到地上,幸亏李广森帮他在空中接住。 张池惊魂未定,就听到楼下传来蒋彦和小马的对话。 “蒋总,今天要泡面吗?等会水开了我送上去。”小马的声音。 “谢谢,这车?”蒋彦大概是看到了办公楼前停着的路虎。 “来了个客户。张总和杨科长都在加班。”小马解释说。 张池和李广森匆忙回到办公室。刚坐定,就听到蒋彦到三楼的脚步声。脚步声没有向这边来,而是直接向西边去了。 张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偏偏忘了周日经常到公司的蒋彦。 (本章完) 第66章 肆无忌惮 () 蒋彦的出现,让张池和李广森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什么时候走?”李广森不时走到门边听听动静。 “他家不在锦江,什么时候走全凭他高兴。”张池后悔没有给蒋彦安排趟出差。 “中午呢?” “他有时带袋方便面,让门卫送瓶刚烧开的水就行了。”张池苦笑一下,递了根香烟给李广森。 俩人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等着蒋彦那边能有点动静,然而那边象是没人一般,安安静静的。 “我们动作轻一点?”李广森有些耐不住了。 “都在三楼,万一弄出点动静就会惊动他,这个险不能冒。”张池摇摇头。可蒋彦如果在这儿呆一天怎么办?难道等一天?张池想到了放弃,但又立即否定了。夜长梦多,再过一周说不定小凯就回来了,就是小凯不回来,李广森带着个鸡鸣狗盗的人频繁出现,也容易让人猜忌。 “张总?”李广森在办公室内转了一阵,在张池对面坐下,看着张池。意思很明显,让张池赶紧拿主意。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让杨柳拉蒋总出去吃午饭。一个小时,那个人能搞定吗?”张池说。 “唔,差不多吧。”想到刚才大墨镜额头的汗,李广森含糊地说。 “柳柳,中午想办法拉蒋总出去吃饭,要一个小时以上。”张池打了个电话给杨柳。 杨柳原想以核对设备为由,把蒋彦拉到车间去。接到张池的电话,觉得还是离开公司更保险些。她放下电话,把办公室门一带,打算先去蒋彦办公室看看情况,现在的年轻人常常是早饭、午饭并在一起吃,他如果提前吃了,拉他出去就难了。在楼梯口,碰到往蒋彦办公室送水的保安小马,她接过水瓶:“我正好要到蒋总办公室去。” 蒋彦正在网上浏览着产品信息。他家在离锦江市9o公里外的丹山县城,休息日如不回家,一般都是到办公室看看书,琢磨琢磨产品。他常想公司能建立一种激励机制就好了,让自己这类家不在锦江的又愿意多做工作的人,能够多加班多拿报酬。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锦江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孩子才2岁,全靠丈母娘帮忙。 见杨柳提着水瓶进来,蒋彦连忙起身接过去:“杨科长,不好意思,怎么让你送上来了。” “我去门卫那儿倒水,碰上小马正要给你送水,就带上来了。我也不喜欢饮水机的水,温度最多9o度。”杨柳一眼看到桌上饭盆里放着一块方便面,立即夸张地说:“蒋总,你还没吃早饭?” “我起床就过来了。”蒋彦笑了笑。 “早饭最重要,这方便面可是一点营养都没有。走,我请你。正好我今天早上也没吃好。” “不用,不用,我最不喜欢在吃饭上浪费时间了。”蒋彦赶紧摆摆手。 “你现在年轻不觉得,作下病就晚了。走,听大姐的,我带你去一家营养早茶店,包你去过一次还想去。”杨柳不由分说,上前拉着蒋彦就走。 蒋彦无可奈何地跟着杨柳下了楼,在大门口,杨柳大声对小马说:“我和蒋总出去吃早饭。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听到杨柳的声音,张池急忙到窗口张了一下,看到杨柳和蒋彦出公司大门的背影。 俩人再次走进蓝其川的内室。 室内没人。 正诧异间,大墨镜从床下钻了出来,原来他听到脚步声,就赶紧躲到床下,见是李广森和张池,才忙钻出来。 大墨镜开始开锁,只见他一会用手试试,一会用工具探探,一会微微拨动几下,一会又换一套工具。看得出他比刚才自信了许多。原来,张池他们出去后,他一个人蹲在原地一直研究保险柜,只是怕人听到声音不敢动手。 时间不长,只听“啪”,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声音不大,但在张池听来却是清脆悦耳,他正想上前,被李广森伸手拦住。 大墨镜在保险柜前琢磨了一会儿,小心地把里面的摄像装置拆除后,才站起身向李广森点点头。 李广森对大墨镜说:“你先出去。” 大墨镜出去后,俩人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李广森先找自己签字的那张支票存根。这几天,他肠子都悔青了,当时让华卫青来多好,干吗要自己颠颠地跑到蓝其川办公室里表示感谢,真是自找麻烦。 “难道蓝其川还有其他保险柜?”保险柜中所有小纸片类的东西都看过了,里面又再次仔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那张支票的存根,李广森两条虫眉顶在一起。 “应该不会。你看,投资文件、借条、房产证,各种单据都在这里面。”张池摇头。 张池说的也有道理,可那张小纸片到哪里去了?李广森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有用的东西很快集中在写字台上,它们是几张借条,最多的是8oo万,是一家同行的拆借资金;2份投资性文件,分别是一家食品加工企业和一家农科所,这应该是为天河围场今后展准备的;8份重要合同,其中一份就是秦湖基地合同的复印件;6本房产证,其中3本分别是武汉、上海和广州的;还有3o万元美元和2o万人民币。 李广森把秦湖基地的抽了出来。见张池已经拿了武汉、上海、广州的房产证,就把几张借条拿在手中:“先分别保管吧。” 张池把其他文件放回保险柜,排列整齐。将美元和人民币划拉成两份,自己拿了一份。 李广森从剩下的那份中把人民币、美元中各抽出几叠放回保险柜。 俩人退出蓝其川的内室后,大墨镜又进来对保险柜进行了复原,当然复原的保险柜有处硬伤,那是非正常开启无法避免的,但不是内行现不了。 半个小时后,那幅带字的条幅慢慢地垂下来。 (本章完) 第67章 找不到北 () 12月1o日,蓝凯回到锦江。离他外出整整二个月零一天。 出了锦江火车站,蓝凯冒着风雪先来到青龙山墓地。 墓地不见一人,松柏下一排排墓碑象是戴着白冠的武士,守护着已经静止的生命。 蓝凯站在父母的墓碑前,良久,轻轻地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没有办法把你们扶起来,唯有祈祷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宁静、快乐和幸福。明天我就要到天讯公司了,我也许不如爸爸你称职,但我会努力。你们等着我,将来有一天我到你们的世界时,我一定会带去让你们满意的答卷。爸爸,妈妈,保佑我吧。” 傍晚时分,蓝凯回到家,接过出租车驾驶员手中的行李,他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这个家现在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从此,进门再也没有老妈、老爸喊了,这辈子的儿子就这样做完了。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蓝昆还没有下班,唐云兰正在家烧晚饭,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从窗口探出头来,见是蓝凯,顿时眉开眼笑地跑出来:“小凯,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大家都急死了,你在外面吃的好不好?你先歇息着,我再加两个菜,一会儿就好。小昆也快下班了。”边说边手忙脚乱地接过蓝凯的行李。 蓝凯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上了二楼。 房间还是自己走时候的样子,他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原以为从五台山归来,能够平静地面对一切,谁知走进没有了父母的家,还是抑制不住悲伤。泪水顺着脸颊溶进水中,他在哗哗的水声中又任性地大哭了一场。 洗完澡,蓝凯情绪平静了许多。他想,先去看看凌叔叔和薛姨吧,出去二个月,他们一定很担心。 来到凌叔叔家的院门口,蓝凯不禁有些诧异。院门是关着的,从栅栏看进去院子里有些零乱,象是好久没人收拾了。难道自己外出二个月,凌叔叔连收拾院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蓝凯上前按按门铃,没人应。 “小凯——”下班回家的蓝昆一眼看到蓝凯,高兴地奔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好一会儿,蓝昆才喘匀气息,打量着蓝凯说:“瘦了,什么时候到家的?也不来个电话,我好接你去。” “凌叔叔还没下班?”蓝凯看着凌方仪家关着的门。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先回家吧。”蓝昆含糊地说,边说边拉着蓝凯往家走。 “公司还好吧?”蓝凯问。 “还好。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生了许多事,要慢慢讲给你听。”蓝昆看着蓝凯消瘦的脸,不忍心把凌方仪的事告诉他。 回到家,饭菜已经上桌。 “你们先吃着,最后一个菜就好。”唐云兰从厨房探出头来说。 “我先打几个电话,小凯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牵挂着你。”蓝昆拿出手机。 饭吃到快结束时,门外响起了汽车声,接着是罗正洪亮的声音:“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蓝凯放下筷子,迎到门口,罗正和颜慧音已经进来。 “你这孩子,出去也不带手机,让人多不放心。”颜慧音拉着蓝凯上下看着。 “在外面都好吧?”罗正坐下问。他已接到郑品的短信,知道蓝凯近两天回来。 “都好。”蓝凯有些歉意地回答。 “小唐——”颜慧音向厨房喊道。 唐云兰正在收拾厨房,听到喊声举着两只水淋淋的手跑出来。 “你这几天辛苦点,好好给小凯补补身子。”颜慧音说。 “噢,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唐云兰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董玉浩、张池、颜慧乐、蒋彦相继来了,客厅里七嘴八舌,热闹起来。 大家问的话、说的话大致都差不多,问的都是蓝凯去了哪些地方,住在哪儿,吃得怎么样,路上有没有碰到危险,说的都是不放心、牵挂之类的。 蓝凯看着满屋子的人,独不见凌叔叔和薛姨,疑窦顿生,他们就住在院子里,应该是抬腿就来的,是公司有事?可公司里的副总们都在这儿了,他会有什么事?还是他家里有什么事?蓝凯忍不住问张池:“张叔叔,怎么不见凌叔叔?” 此话一出,客厅里立即安静下来。 蓝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地看着大家, 张池有意沉默片刻,然后深深叹口气说:“你凌叔叔他……他在医院里。” 蓝凯一惊:“生病了?什么病?” 张池脸上出现不忍的样子:“遭人抢劫,被捅了四刀。” 蓝凯声音有些抖:“有……有生命危险吗?” 张池看了一眼罗正:“没有。只是……” 听说没有生命危险,蓝凯放心了些,追问道:“只是什么?” 张池斟酌着用词:“只是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知道。” “啊?”蓝凯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压缩在了一起,压缩得失去痛感,只觉得透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11月18号生的。晚上去aTm机取款,被劫匪盯上了,幸亏他现不对拨打了11o,被现得早,否则恐怕没命了。”张池脸上带着伤感,伤感中又有欣慰,表情恰到好处。 “在一院?”蓝凯从沙里站起来。 “事已经出了,明天再去也不晚。”董玉浩端着舅舅的架子说。 “我送你去吧。”罗正知道蓝凯跟凌方仪感情很深。 张池跟着站起来。 (本章完) 第68章 找不到北 () 罗正的车开得很稳。公安局的正副局长都配有专职驾驶员,平时自己是不开车的。他的车技还是在部队时炼出来的。 蓝凯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街景,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凌方仪在北京找到他的情景。 三年前,也是这个季节,蓝凯才从地下室上来,在门口不由呆住了,迎面竟碰到了凌方仪。那一刻蓝凯不知所措,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口齿含糊不清地说:“凌……凌叔叔,怎么是……是您?” “怎么,不请凌叔叔进去坐坐?”凌方仪看着蓝凯,带着几分调侃。 “凌叔叔想体验北漂生活?”蓝凯有几分狼狈。 “走吧,臭小子,今天凌叔叔请你吃饭。”凌方仪拍拍蓝凯的肩膀。 蓝凯自小就和凌方仪亲。小时候,蓝凯好动,经常闯祸,也就经常被父亲打,他也就经常到凌方仪家避难,久而久之,几乎成了凌家的成员。蓝其川有一次与凌方仪开玩笑说:“这哪是我的儿子,倒象是你凌方仪的,我算是白养了。” 蓝凯跟着凌方仪来到德胜酒楼二楼餐厅,凌方仪要了一个小包厢。 蓝凯自漂到北京,这是第一次走进酒店的包厢。每个月,数着浸透着汗水的钱,要先数出房租,再数出交通费和吃饭的钱,然后才敢花钱。 “蒜泥拌黄瓜、三纹鱼、酱烤鸡翅、红烧排骨、鸡汤菌菇堡。”凌方仪没有接服务员送上的菜单,边倒茶边报着菜名。 点的都是蓝凯爱吃的菜。蓝凯暗想,父亲都不一定清楚地知道自己爱吃哪些菜。 凌方仪吸着烟,意味深长地看着蓝凯,没有马上说话。 “凌叔叔,您是来找我的?”蓝凯被看得很窘。 “你觉得在北京这二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碰到你的机率有多大?”凌方仪反问道。 “那,那您是怎么找到的?”蓝凯好奇地问。 “你怎么把你爸爸给你打生活费的银行卡寄回家?成心气你爸爸?”凌方仪责备地说,没有直接回答蓝凯的问题。 “我爸爸说,如果我不去天讯就一分钱不给我,那银行卡也就没用了,所以,我还给他。”蓝凯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臭小子,你在伤你爸爸。” “如果说伤害,那是他先伤我的。” “你爸对你那是爱。如果你是我儿子,真要给你两巴掌。” “我老爸爱的是他的企业。如果说是对我的爱,我宁愿不要。” 凌方仪没有再说蓝凯,他想这也许就是通常所说的代沟了。他换了个话题:“到北京后换了手机号,也不打个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知道你妈妈多担心吗? “我不是忙着为生存而奋斗嘛。”蓝凯笑着狡辩。 “古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你是赌气出来的。你妈妈联系不上你,非常着急,跟你爸爸冷战了一个月。我托了在北京的战友找你,估计你会在三种地方,一是IT行业的各个公司,二是中关村一带,三是各类人才招聘场所。北京的战友在海淀区公安局工作,动了几个民警,在你在中关村时找到了你。”凌方仪温和地看着蓝凯。 “这么说我三个月前就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了?”蓝凯很是惊呀。 “找到你的那个叔叔还悄悄给你拍了张照片给我,你妈妈这才放心。”找到蓝凯后,凌方仪与董玉洁商量,先不惊动蓝凯。为了不让蓝凯离开视线,让北京的战友向地下室的老板交待,只要蓝凯退租就立即通知他。” “凌叔叔,我有那么重要吗?你们还出动警察。”蓝凯耍着贫嘴。 “说说吧,这半年混得怎么样?”凌方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没有什么好说的啊,就象所有没有背景的北漂一样,没有成功,也没有饿死。”蓝凯冲凌方仪作了个鬼脸 凌方仪笑了笑,等着蓝凯往下说。 蓝凯沉默了一会,有点难为情地说起了经历:“我真没想到会成为住地下室的北漂。先联系的公司没有落实,当时我并不在意,觉得自己研究生毕业,找份象样的工作应该不是件难事,谁知……当兜里只剩一百多时,我开始紧张,有点饥不择食地找工作。我干起了快递……” 菜上来了。凌方仪夹了一块酱烤鸡翅放在蓝凯面前的盘子里:“边吃边说。” 蓝凯大吃起来,这些东西以前是经常吃的,那时也没觉得怎么好吃,可今天吃起来却是格外香。 看蓝凯吃得香,凌方仪不由有些感慨。这个孩子是看着长大的。与许多独生子女一样,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起来,也是公子哥一般呼朋唤友。虽然不象有些富二代那样任意挥霍,虽然蓝其川的观点一直是男孩子要穷养,但毕竟是富足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样的苦什么时候吃过,看来环境的确是能改变人。 鸡汤菌菇堡上来了,蓝凯先用汤勺为凌方仪舀了一碗,又给自己也舀了碗凉着,接着刚才的话茬说:“我对自己说是为了熟悉北京,其实是因为这个工作去了就干,一周开一次工资,我兜里的钱等不到按月开工资了。 “有一次送快递,是送一个高档小区,正好碰上一个辅导儿子做作业的母亲火,儿子十来岁,缩在椅子旁边的角落里,我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就过去拉过小孩指导他做了一会儿作业。 “第二天到快递公司接活时,经理说有人找,一看是那个小孩的母亲,她说希望我能每周三次辅导她儿子做作业,我答应了。这样,用家教的收入交房租,用送快递的收入吃饭,算是能养活自己了。 “再后来,情况就慢慢好起来,在中关村找到工作,还接了二家机关的网络维护,还有些含金量不高的软件开业务,我所说的含金量不是技术上的,而是人民币,我接手的活都是人家接了后转给我的,是人家不愿干的。” “你现在后悔吗?”凌方仪问。 “不后悔。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创下一份自己的事业。” “以前没有怀疑过?” “没有,以前觉得比我老爸强。” “现在呢?” “觉得老爸的机遇比我好。” “以后有什么打算?”三纹鱼上来,凌方仪把餐盘调整了一下。 “说不清。”蓝凯有些茫然地回答。 “回家吧,进天讯。”凌方仪劝道。 “不,我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家。” “觉得无颜面对你爸爸?” “不全是。虽然我知道这种打拼成功的机率不大,但我不想放弃,我相信自己有这实力。如果老天不欺负我,我一定要让老爸看到,没有他的钱我照样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是我老爸让您来的作说客的?” “那倒不是。是你妈妈不放心,她自己来又怕刺激你老爸。你这次把你老爸伤得够呛,他现在从不提你,但我感觉得到,他心里的牵挂一点也不比你老妈少。小凯,进天讯吧,要知道,做父母的都是为子女做最好的选择。”凌方仪亲切地说。 “什么是最好的?我老爸认为我做个体面的老总最好,可我却想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开公司就全力以赴地大干一场,不想开了就浪迹天涯。我不想把自己绑在家族企业上,连个双休日都没有。”蓝凯把三纹鱼送进嘴里,可能是沾芥末太多,辣得吸了口气。 凌方仪不由笑了:“你太理想化了。生活是不可能这么轻松,这么随性的。听叔叔的话,回去吧,这也是你妈妈的希望。” 蓝凯坚决地摇摇头。 蓝凯的态度在凌方仪的意料之中,这父子俩在这一点上太象了,知道劝下去没有用,他还是劝道:“为什么不能接受天讯?有你爸爸和众位叔叔伯伯的扶持,你会少走很多弯路。” “天讯是我爸爸的,不是我的。” “最终总是要交给你的。” “那也不是我的,只是继承的。凌叔叔,我喜欢IT行业,我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试都不试,就按部就班地去接替我老爸,我会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活过。” “在北京漂下去?”看着蓝凯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凌方仪心里升起几分赞叹。在父辈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子女铺路的时候,子女想的却是干自己喜欢的事,实现自己的价值,与父辈的想法比,应该说子女的想法更纯正些。 “在漂泊中找机会。”蓝凯自信地说。 凌方仪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窗口。窗口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宣传画,画面上,一片建筑群前站着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一个手中似乎是拿了一个航天仪之类的东西,旁边有一排字,离得远看不清。他欣赏地看了一会儿,转过身靠着窗台问:“说说你的打算。” “我现在已有三千积蓄。我想找机会进象名基那类的公司,见见世面,等有一定的积累,包括资金、市场和人脉,然后租一间办公室自己干。”蓝凯做了个展翅的动作。 “需要多少起动资金?”凌方仪又问。 “有5o万我就敢动手了。”蓝凯信心满满地说。 “在大公司林立的北京,这样的小公司能有多大生存空间?”凌方仪想到锦江挂着各种招牌的电脑公司,展好的并没有几家。 “大公司也是从小公司展起来的。我在这个圈子中,虽然不是顶尖的,但也是顶层的。我要用自己的智慧、诚信和优质服务来赢得生存空间。”蓝凯又夹了片三纹鱼,占足了芥末。 凌方仪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新的想法,他沉吟一阵后说:“你要走自己的路,叔叔不反对,但叔叔有两个建议,希望你能听听。” 蓝凯淘气地眨眨眼:“您说。” 凌方仪向服务员要了纸笔,很快写了一张便条:“你拿这张便条去蓝翔公司。这家公司不亚于名基公司,以你的业务水平,到那里会有机会上大项目。我希望你能在那里踏踏实实地干上一年。为将来自己开公司打好基础。” 蓝翔公司总经理是凌方仪的远房堂弟,蓝凯执意创业,他想帮蓝凯把起点垫高一点。 蓝凯没有接便条:“这不还是靠关系吗?难道靠自己就不行?” 凌方仪开导地说:“什么叫社会?社会就是各种关系的组合。不管是谁,想干点事都离不开社会,都需要各种关系的支持。当然,在我国,关系有魔化、俗化的趋势,你不要做愤青,那解决不了问题。” 蓝凯问:“那第二个建议?” 凌方仪说:“你认为条件成熟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开办公司,叔叔投资1oo万作为启动资金。” 蓝凯吃惊地看着凌方仪:“您投资?” 凌方仪端起菌菇汤慢慢喝着:“你听叔叔说完,这钱是有代价的。你公司成立后二年内的利润全归叔叔。还算公平吧?” “这,利润要是达不到1oo万呢?甚至没有利润?” “二年内的零利润、负利润也归叔叔。就是说二年后公司就跟叔叔没有关系了,你给叔叔的是利润还是亏损,就看你自己了。” “不行,你虽然跟我老爸干了十几年,可这一百万万一亏进去,你的养老钱就没了,我爸爸说了一分钱不给我,会真的不给我的。”蓝凯摇摇头。 “钱倒不是问题,真亏没了叔叔也承担得起。问题是叔叔这样做,就把你老爸用经济手段逼你进天讯的计划毁了。”凌方仪虽然知道蓝其川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但自己插手,总有干扰之嫌。 “老爸的计划早就破产了。”蓝凯耸耸肩膀。 “在我没有做通你老爸的工作前,这事先保密。小凯,我和你老爸的想法和做法或许不完全一致,但目标却是一致的,就是都希望你能成就一番事业。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我的做法一定比你老爸的正确。”凌方仪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不管蓝其川知道后的态度和后果如何,重要的是不能误了小凯。 “我怕会让你失望。你知道,创业失败的也很多。”蓝凯此刻的担心过原来的信心。 “记住一句话,一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不计成本地投入了精力、智慧和感情,那成功的机率是会很高的。你只要努力了,叔叔就不会失望。”凌方仪投过去鼓励的目光。 “如果我还坚持自己从零做起,是不是不明智?”蓝凯心里很乱,乱中又充满了兴奋。 “人不能什么事都从零做起,如果这样,人类就不能有现在的展。你想靠自己的能力干,堂堂正正地在你老爸面前证明自己,这没错,但你要知道,这需要时间,人是熬不起的。你应该站在父辈的肩膀上。”凌方仪绅士地伸出小指头。 蓝凯踌躇片刻,勾住了凌方仪的小指头。他小时候经常这样与凌叔叔拉勾。 凌方仪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蓝凯面前:“还有一件小事,这里面是一套房子的钥匙,地址信封上写着,已经付了一年的租金,你明天就从地下室搬出来,那儿空气质量太差,长期住会影响身体。”这套房子是海淀区那个战友的,搬了新家后房子一直空着。凌方仪来时作了两手准备,如果劝不动小凯,就先让他改善生活环境。 …… 车在医院的停了车场停下,打断了蓝凯的回忆。 罗正看着沉思中的蓝凯说:“小凯,对不能改变的事,要学会从容面对。” 蓝凯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色建筑,心里一阵恍惚。 (本章完) 第69章 找不到北 () 病区很安静。走廊上只听到蓝凯一行人的脚步声。 进了病房,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幕还是让蓝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凌方仪仰卧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泛青,对周围的世界没有了任何反应。 薛亦梅慢慢站起来:“你回来了。你凌叔叔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蓝凯注视着薛亦梅,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面前的薛姨脸色蜡黄,原来的黑竟在二个月中间成了花白,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薛亦梅这些日子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尽管天讯公司请了护工,但她还是天天守护着,不敢大意。而且每天一闭上眼,各种担心、纠结就充满大脑,使原本就有些神经衰弱的她更难入睡。 “凌叔叔,我回来了。”蓝凯在床边单腿跪下。 凌方仪的眉头好象动了一下。 “凌叔叔,我已经失去父母,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凌叔叔,我还有许多事要你帮我,你一定要醒过来……”蓝凯哽噎着说不下去了。 颜慧音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蓝凯。 罗正心情也有些沉重。事已二十多天,一直没有现有用的线索,刑侦支队基本排除了蓄意谋杀,但他总觉得有些疑点不能完全解释得通。他向薛亦梅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走到门外。 “薛老师,这些日子可想到过什么?比如他说起过你不熟悉的人,或者对什么事表示过担心?”罗正说。 “没有。这些天方仪躺在这里,我静下来就想,我甚至把他近一个月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想了一遍。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是很了解的,如果有异样,我想我应该能够察觉。”薛亦梅始终觉得凌方仪是为什么人或什么事取钱,但这什么人、什么事她却连影子都找不到。 “关于他为什么会去取2万元,我想你肯定会有些猜测,能不能告诉我你都猜到些什么?对我不要有什么顾虑。”罗正又问。 “我知道你们情同兄弟,可是我真的无从猜起。现在外面说他有小三,我的第六感觉是没有。前不久,潘云杉快半夜了打电话找方仪,问张总在哪个度假村,我们还说起这个话题,他真的不象是外面有人的样子,心里有鬼的人不可能那么坦然。”薛亦梅说。 罗正轻轻“噢”了一声。他对凌方仪有没有情人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通过什么办法尽快抓住凶手。 “我有点不解,那些议论从何而起?”薛亦梅最初没有理会,可越传越邪乎,让她非常烦恼。 “这,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罗正通过颜慧乐了解了一些,觉得多是因为凌方仪取款的原因已无从知道,大家茶前饭后演义出来的。 薛亦梅深深叹了口气。她也清楚,谣言这东西就象是飘散在空中的雾霾,无处不在,却又摸不着、抓不住。许多时候人们无心斟别真假,只是满足一下饭后的谈资和猎奇的欲望。 “还没有告诉女儿?”罗正问。 “她现在正忙论文答辩。我想她回来也帮不了忙,就等她拿到毕业证书再告诉她吧。”薛亦梅说。 罗正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中国的家庭就是这样,不管生什么事,儿女永远是第一位的。想到自己儿子执意要娶涵之,他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烦躁。 “这边,你不用操心,现在小凯也回来了。案子上的事还要请你多督促。不能让那两个罪犯逃脱。”薛亦梅说。 面对薛亦梅,罗正多少有些内疚,现在1118专案组的排查进入了死胡同。监控中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找不到目击证人,提取的脚印除了对推定嫌疑人身高、体型有帮助外,对排查没有多大帮助,鲁队和赵林为下一步的侦察正伤透了脑筋。 “有没有手段得到那条短信的内容?”薛亦梅想到那条错了的信息,那5个字很可能就是最重要的破案线索,她后悔没有帮丈夫及时删掉那个已经不用的手机号。 “目前还没有办法。”罗正苦笑了一下。 俩人沉默了一会,薛亦梅说:“你早点送小凯回去吧,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蓝凯此刻心里已经说不清是悲、是痛、是乱,在又一场突然的变故面前,他只感到天地似乎容不下自己一般。 颜慧音上前拉起蓝凯:“你刚刚到家,过一天再来吧。” 蓝凯木木地回到家,默默来到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一切还是老样子,衣架上,挂着老爸一件西装,下面横杆上挂着老爸一根宽皮带。旁边壁橱的上格中放着老妈的几个常用提包,中格是一排书。壁橱侧面是一张2米大床,老妈这边的床头柜上斜放着一本书,书翻开着,似乎随时等着主人来翻阅。 大床上方是父母的一幅照片,蓝凯自记事起就有了,一直是挂在床头。照片上,老爸身穿军装,平视前方,一双剑眉透着刚毅。老妈身穿白色小方领衬衫,微笑着,两个酒窝里象是盛满幸福。 蓝凯慢慢走到床边,凝视着父母的照片,喃喃地说:“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凌叔叔受伤了,我现在一点依靠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蓝凯在父母的房间里坐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唐姨来了,拉自己回了房间。他没有洗澡,拉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 早上醒来,他感觉自己彻底垮了,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动。 他甚至希望世界末日到来,自己就可以永远这样躺下去。 他就这样躺了一天,又躺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当雪光从窗子斜映进来时,蓝凯再次睁开了眼睛。 望着窗外树叶飘零的枝干,那上面还有残雪。他反复对自己说:“小凯,你应该起来,你必须到公司去,那里有你的责任。起来,起来……” 也不知说了多少遍,蓝凯终于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本章完) 第70章 找不到北 () 车在办公楼前停下。蓝昆下车为蓝凯打开车门。 蓝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车。 从今天起,自己就要正式替代老爸,成为这家公司的掌门人了。掌门人是需要资历和能力的,自己有吗?自己只是象接受遗产一样接受了这家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称谓。 蓝凯感觉到办公楼的窗子后面有很多张脸,他尽量让自己自然些。 在楼梯上碰到几个员工,有反应快的说一声“蓝总早。”他点了点头。 蓝凯在父亲的椅子上坐下。这里的一切他都曾经很熟悉,一张老板桌、两排书橱,还有那套红橡木沙,都是父亲用了多年的东西,有的部位已经旧了,对面放着的还是那盆滴水观音,书橱旁的绿萝已经是一大蓬,垂落到地面。父亲经营公司以来,办公室一直放一盆滴水观音。他曾问过妈妈,老爸是不是对滴水观音情有独钟,妈妈说是取其意,公司经营有时也如战场,会伤及他人,你爸是提醒自己要有观音的慈悲和气度。 “小凯,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张池进来。听说蓝凯到公司,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事。 “张叔叔,我想尽早熟悉情况。” “那,你看是不是先开个会?”张池一时摸不清蓝凯的想法,试探地问。 蓝凯点了点头。 张池立即打电话叫来闻欣,看着腕上的手表吩咐道:“通知各副总、分厂厂长,1o点开办公会。” 1o点还差2分,蓝凯坐在了老爸的位置上。他拉过旁边11月份的生产报表,做出认真看的样子。感觉每个字都看过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二分厂的刘充外,四个副总张池、颜慧乐、王一龙、蒋彦和一分厂厂长周全森、三分厂厂长纪源泉都准时到了。 “刘厂长还未到?”张池转向闻欣。 “已经在路上了,他的分厂远。”闻欣解释说。 蓝凯这才知道公司目前还有二个分厂在外面。 天讯公司共有三个分厂,这三个分厂也在一定程度上见证了天讯公司的展轨迹。一分厂是公司刚成立时的地盘,是租赁一家国企的两个仓库。后来随着业务增多,又租赁了二分厂目前的这块地盘,是一家停办了的校办企业。再后来,公司业务越做越大,正好碰上市元件五厂亏损转让,蓝其川就买了下来,建立了三分厂。原打算一分厂和二分厂租期到了就并过来,谁知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公司的业务迅猛展,三分厂迅扩展成五个车间,把所有厂房都用了起来。一分厂和二分厂只好留在了原地。 “张叔叔,这……开……开会吧?”蓝凯看看时间过了5分钟了,征求意见般地看着张池。 张池正想宣布开会,突然想到不太合适,嘴动了一下又合上,只是点了点头。 蓝凯不为人察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说:“在坐的各位除了蒋总外,都是我的长辈,从今天开始,为了工作的方便,在公司里我就称呼各位职务了,但在我心里,永远当长辈尊重。前些日子,为了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离开公司二个月,诸位辛苦了,谢谢。”蓝凯站起来,向大家恭敬地鞠了一躬。 蓝凯坐下后继续说:“我虽然在北京做过三年软件开,但隔行如隔山,对于通讯器材,基本上就是个刚入职的新人。但我这刚入职的新人一上来就坐在了拍板的位置,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只有先从小学生做起。希望能在大家的帮助下,尽快与这个位置相符。今天,就请各位给我上第一课。请详细介绍你们手上所分管的工作,目前的运行情况,以及你们认为我需要了解的内容。” 蓝凯的讲话不长,但也算是尽情在理,茫然了二个月的副总和分厂厂长们的第一感觉是这个新老总还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 大家彼此看看,感觉到了一个新的开始,只是这个新的开始意味着什么,此时还顾不上细思。 蓝凯的左边是蒋彦,大家说按顺时针方向来吧,这样就从蒋彦开始。 蒋彦讲了几句开场白,无非是有信心在蓝总的领导下,让天讯有一个更好的展。刚进入正题,刘充匆匆进来了,他进来后没有注意到蒋彦在讲话,自顾自地打招呼:“对不起,来晚了。唉,今天让工人堵在那儿出不来了,说食堂伙食太差,不改善就要罢工。唉,快到年底了,日子不好过啊……” “刘厂长,会议已经开始了。”张池打断了刘充的话。 “现在是我在听课,蒋总在讲课。”蓝凯说。 刘充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的气氛,看张池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赶紧坐下了。过去开会,他也时常来晚些,理由是他的二分厂离公司最远,一般蓝其川都是等他到了才开会,今天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凯却没等他到就开会,他心里很是不自在。他一直以为蓝其川开会等他,是因为他重要,是蓝其川看重他,他到死都不会知道,其实是因为他能力有限,蓝其川不得不用点“形式”为他撑腰。 张池坐在蓝凯的右边,他从侧面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清蓝凯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蓝凯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蓝凯回来的那个晚上,看到蓝凯紧张地去了医院,他想蓝凯至少又会有一段痛苦的过程,他甚至想,蓝凯再上一次五台山就好了。没想到时隔两天,看到的却是蓝凯进入了角色。 当然,现在蓝凯进入角色,也阻止不了他的计划了,他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如果蓝凯能在痛苦中多挣扎点时间,他的计划完成得可能会更加顺利。 蒋彦介绍完了是一分厂的周全森。一分厂是最早的分厂,也是目前条件最差的分厂,主要生产加工精度不高的大型器材。尽管条件差,但周全森没有架子,与工人打成一片,在那一亩三分地中倒有着很高的威信,基本上不用蓝其川操心。 接下来是三分厂的纪源泉。三分厂主要生产加工精度较高的接插件,有很大一块是外贸产品。由于与公司在一处,所以除了生产外,许多事与公司本部捆在一起。纪源泉是个很精明的人,把事务性工作推给公司,自己只专心抓生产和产品质量。 张池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想,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改变了对长辈们的称呼,用“上课”二字替代了让大家汇报工作的不自在,在北京三年还是长了些见识。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4点,还有三人未言。 当轮到王一龙时,王一龙有点打怵,他说:“蓝总,我文化水平低,不能象他们那样一套套的讲,能不能让我准备准备,下一次再讲。” 王一龙在公司里主要负责总务,厂里职工福利、食堂、员工宿舍管理等都由他来料理,他是公司建立时的第一批员工,干过操作工、车间主任、食堂司务长,做事按部就班,有条有理,没有多少建树,却也很少出问题。蓝其川觉得他稳重可靠,也想对最早跟自己干的人一个说法,就把他提上来。 蓝凯看看手表说:“好吧。我还要到医院去一趟,王总、刘厂长和张总就下次给我上课吧。今天我增长了不少知识,谢谢各位。散会。” (本章完) 第71章 找不到北 () 蓝凯赶在医生下班前来到医院,他想找凌方仪的主治医师张宇。张宇是高院长钦点的,不仅在一院,在全市也是拔尖的。 他进去的时候张宇正在看一本临床杂志。 “你应该就是董主任的儿子吧?坐。”张宇合上杂志。 “张主任,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叔叔醒过来吗?钱不是问题。”蓝凯在张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截了当地问。 “这不是钱的问题了。他的头被重击过,脑细胞损伤严重。”张宇温和地说。 “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蓝凯情急下问了句废话。 “那就是人们常说的植物人了。目前认为,一旦成为植物人,就不可逆转。当然也有奇迹,但只是奇迹,在医学界找不出原因和规律。”张宇说。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他自己醒吧,能不能想想办法。”蓝凯觉得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头部受伤,会造成大量脑细胞受损,如果脑细胞能修复过来,人就能醒过来。至于要多久脑细胞才能修复,病情不同时间也会不同,而且有的可能永远修复不了。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患者能在几天、几个月、甚至一、二年醒过来,而有的患者永远醒不过来的原因。现在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出哪些脑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只能从临床上的观察判断。所以说,现在我们从医生的角度能做的非常有限。”张宇耐心地解释。 “难道就没有积极的办法,增加脑细胞恢复的机会?”蓝凯问。 “有些研究机构认为,唤醒损伤脑细胞可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进行,就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物理通路,比如生物刺激、高压氧、针灸以及亲人的抚摸和呼唤等。但这些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才行。而且目前只是处在研究阶段。就5床病人看,短时间内脑细胞很难恢复。如果要进行刚才所说的那些干预,也要等他伤口全愈后才能进行。目前能做的就是亲人多跟他说说话。”张宇扶了扶眼镜,从抽屉拿出一本医学杂志,翻到中间一篇,递给蓝凯。 “什么情况下判定永久性不能修复?”蓝凯看了一遍,是一篇探讨性文章。 “临床上观察,通常是在病人持续半年之后,予以判定是否为永久性植物人。当然,也有极少数患者在一年、甚至二年后恢复的。但那是目前还不明原因的奇迹。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张宇说。 出了医生办公室,蓝凯一阵郁闷。他无法想象如果凌叔叔成了植物人,薛姨和思思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蓝凯走进病房时,薛亦梅正在给凌方仪剪指甲。见蓝凯进来说:“你怎么又来了?你要尽快熟悉公司。” 蓝凯拿过薛姨手中的指甲钳,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细心地给凌方仪剪指甲一边说:“凌叔叔,公司好陌生啊,我除了张叔叔和颜叔叔,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让大家给我上课,可他们说的很多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坐在我老爸的位置上,心里慌慌的……你躺在这里,把我回来时好不容易有的一点信心全部击垮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蓝凯把脸埋进凌方仪的手中。 闻欣来了,她是来医院给凌方仪续医疗费的。她在旁边悄悄坐下,没有惊动蓝凯。 良久,蓝凯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凌叔叔,说点让你高兴的话。我打算先从小学生做起,然后做中学生、大学生、研究生,学制分别是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公司的全部课程……可是学完也不一定能干好,你要赶快好起来帮我才行,医生说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要有信心,你要快点啊……” 闻欣有点想笑,但鼻子里却酸酸的。 蓝凯看到闻欣,停止了说话,转脸问薛亦梅:“薛姨,我还能做点什么?” “张总考虑的很周到了。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安排了单间,请了一个护工,现在治疗和护理都还比较方便。”薛亦梅说。 “再增加一个护工吧,两个人倒班,薛姨也能休息休息。”闻欣在旁边说。今天的会议让闻欣不知不觉中,对蓝凯有了点的信任,这个在她眼里的大男孩,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纨绔。 “对,这样薛姨你也能有时间多想想治疗、恢复上的事。”蓝凯赞许地看了一眼闻欣。他对她知之不多,只从张池吩咐她通知开会和开会时记录判断她是秘书。 出了外科大楼,闻欣宽慰蓝凯说:“凌总吉人天象,一定能醒过来的。” 前面路分为二条,一条通向大门,一条通向停车场。蓝凯站住:“你有空吗,跟我说说公司的事。” 闻欣欲言又止:“这,你刚到公司,一堆坏消息……” 蓝凯打断了闻欣的话:“你觉得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我失去父母更坏吗?” 闻欣把广州行会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这种情况算是很糟吗?”从闻欣的语气中,蓝凯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在今天的会议上,颜慧乐也提到订单不足,但在他脑子里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蓝总在世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闻欣谨慎地说。 “还有什么?” “陈科长挪用公款5o万。” “挪用5o万?为什么?”蓝凯很吃惊。老爸转业到无线电厂后,他暑假经常去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陈茵,在他印象里,陈茵是个安静的阿姨。 “为了儿子结婚。”闻欣详细讲了那天现陈茵挪用公款的经过。 “为了儿子结婚挪用5o万?”蓝凯感到难以置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这是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也说得通,钱就在她的保险柜里,她急用了就动一点,然后再慢慢补上,反正是她自己管着。是碰巧二建因为农民工要债来求缓,这才被现。” “那后来……”蓝凯问。 “张总一气之下把她开了。现在是一个叫杨柳的担任财务科长。” “杨柳是那里来的?”蓝凯又问。 “杨柳是张总的校友,也是江苏扬州人,能说会道,又有点酒量,跟公司的上层都熟悉。据说是有一次在酒店偶然碰到,过来给张总敬酒,也顺便给一桌人敬了酒,把一桌的客人都喝得兴奋起来。后来有重要应酬时,蓝总就让张总请她来陪酒,她也一请就到。” 蓝凯沉默了,凌叔叔遭遇抢劫,陈茵挪用公款被开除,这可是俩个最熟悉公司财务的人。 闻欣看看时间不早了,说:“你第一天到公司,早点休息吧。” 蓝凯脑子里乱糟糟的了,也无心再问下去了。 (本章完) 第72章 找不到北 () 接下来几天,蓝凯把自己埋在公司的大量资料里。 桌子左上角是一摞关于通讯器材方面的书籍,右上角是一叠图纸,左手边是当年的财务资料,面前还放着几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天讯公司目前的主要产品 这都是他要求闻欣帮他找来的。他想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却现不仅越看头绪越多,而且越看越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越多,头都大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下去。这里面唯一一点障碍都没有的就是客户资料,他把看客户资料当成了调剂。 从客户资料看,公司主要业务是为电信、移动类相关企业提供成品接插件,有直接对集成商的,也有对运营商的。国内比较大的客户是北京的几大通讯行业的运营商和集成商,占公司业务的四成以上,其次就是广东的几家,而广州的Tch公司是最主要的,占公司业务的二成左右,其余的就都是小运营商,加起来占一成左右。国外主要是美国Te公司、台湾的华祥公司和日本的阪钦公司,美国Te公司占大头。国外这一块在公司主营业务中约占三分之一。 闻欣敲门进来了:“蓝总,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蓝凯知道管理部门来都是检查工作的,但不明白市社保局缉察大队到企业来是检查什么的。 “检查公司职工有没有全员参保,还有就是参保基数有没有报足。”闻欣解释说。 “我们该怎么办?”应对这类检查,蓝凯头脑里没有一点概念。 “当然是接待、配合了。”闻欣说。 “那……那你请他们到小会议室,通知张总一声,我马上过去。”蓝凯有些明白了。 蓝凯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估计张池到了他才起身。 蓝凯走进小会议室,闻欣正在为市社保局缉察大队的人倒茶。他看过去,来的是3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样子文质彬彬的。还有二个是女士,都在三十来岁上下。而张池还未到。 “我们天讯公司的蓝总。蓝总,这是市社保局缉察大队的贾队长,”闻欣介绍说。 “请坐。欢迎你们前来指导工作。”蓝凯跟贾队长握了握手,看俩女士没有握手的意思,就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你就是蓝总?”缉察大队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显然觉得蓝凯年轻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家坐下后,贾队长边打量蓝凯边打着官腔说:“蓝总,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检查你们公司职工参保情况,也就是看看该参保的有没有都参保,计算基数正确不正确,以及有没有如实申报。这一时期,我们社保局经常接到职工申诉,说企业不主动为职工交纳五金,并且这种情况有扩大的趋势,市里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加大缉察力度,确保职工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这次缉察大队分了五个组到下面检查,今天,我们这个组到你公司来,还请给予配合。” “我刚到公司时间不长,对公司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我们公司张总马上就来,请他给你们介绍介绍。”蓝凯认真地说。 “介绍不是必要程序,我们主要是看账。通过账来检查你们交纳的人数对不对,测算你们有没有足额交纳,如果有不足或漏交的话,要按规定补交。情节严重的话,还要罚款。”贾队长看看两个女同事,一脸严肃。 “如果执行上有偏差,你们指出来,我们会及时纠正。”蓝凯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抓紧时间,请提供今年的财务账册、凭证。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工作吧。”贾队长手一挥说。 就在这时,张池进来了,眼睛略一扫,满面笑容地向贾队长走过去:“是社保局的领导们来了,欢迎,欢迎。” “这是我们张总。张总,这是社保局缉察大队的贾队长。”闻欣在旁边介绍。 “噢,贾队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张池一边握着贾队长手,一边亲热地说。 “不会吧,我好像是第一次到你们公司。”贾队长思索着。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面熟。我原来在城管局,在工作会议上,婚礼上,战友、朋友聚会上都有可能。不管它了。欢迎你们前来检查工作。”张池笑着说。 “刚才,我们已经把来得目的说过了,市里要求这次一定要严格检查,还请你们配合。”贾队长脸上有了点笑意。 “好说,好说。我来把公司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闻秘书,你让财务科把贾队长要的材料准备好。”张池吩咐闻欣。 闻欣答应着走了。时间不长,财务科的人把账册、凭证搬了进来。同时,也把果盘和香烟上了上来。 张池生动地介绍着公司的基本情况和今年的经营状况,不时夹着一些经营中的小故事,什么争取订单时如何冒着风雪在用户门前站半天,最后订单来了却没有赚到钱;什么收账时因为不认识人家财务科长,人家财务科长一边泡茶,一边说财务科长不在家…… 贾队长三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出会意的笑声。 蓝凯坐在那儿觉得有些尴尬,就不时起身给贾队长一行人、以及张池添茶倒水。 张池介绍了一个多小时,直到11点才结束。他派头十足地喝了几口茶,见贾队长分配完工作,准备看账,装模作样地抬腕看看手表:“哎呀,11点多了,贾队长,不能光工作,饭还是要吃的,先吃饭吧?” 贾队长刚刚打开账册又合上:“时间真快,那就先吃饭吧。” 蓝凯和张池陪着缉察大队的三个人来到聚福来。为了营造气氛,张池又把颜慧乐和杨柳拉上。 午餐吃得很热闹。张池不顾有女士在场,说了好几个黄色小段子。杨柳则说他亵渎女士,非要罚酒,连罚了三杯才算完事。贾队长在张池的带动下,情绪也上来了,也说了两个段子,最后连两位女士也各自说了一个。这顿午饭一直吃到下午2点多,才在张池和贾队长的勾肩搭背中结束。 张池拉着贾队长去洗澡,贾队长半推半就地去了,临走对两位女同事说,你们看看账吧,差不多就行了。 张池和贾队长走后,杨柳说,他们休闲去了,我们健身去,不由分说拉着两位女士去泡脚了。 聚福来大厅里只剩下蓝凯和闻欣。 蓝凯心里空荡荡的,在应对检查中,他就象个局外人。 闻欣把蓝凯的外套递过去:“蓝总,你可能不理解,这也是需要。” 蓝凯问:“如果不这样,后果是什么?” “可能要收一笔钱走。” “我们不是都参保了吗,并没有违规,凭什么收?” “公司是不存在少参保的问题,但他们要是硬在基数上做文章,还是很麻烦的。比如他们把什么加班费、就餐补贴、车贴、劳保用品、节日福利什么的都往基数里算,那肯定就把职工收入增大了,然后让你按比例补交,我们这么大的企业,要交起来可是一大笔。再说还不仅仅是补交的问题,基数提高了,以后每个月都要多交,会成为企业的一大负担。不管哪个公司,都不愿意这样,所以,他们到哪里,都是要热情接待的。”闻欣解释说。 “都是这样?”蓝凯有些困惑。 “不这样做,吃亏的是企业。”闻欣讲了一件她听说的事:“就是这批人曾经把一家企业查得倒闭。那是一家郊区的小企业,是做线材的,全厂有三百号人,一些农村上来的工人是说走就走的,不愿参保,一些临时工就更不愿意参保,因为参保他们自己还要交一部分钱,而这家企业也不愿意为这些人参保,想趁机省笔费用,所以,全厂只有不到5o%的人参保,并且是按最低平均数参保。 “缉察大队去了,把未参保的加上去,把加班工资和各种津贴加上去,结果查下来一共要补交3oo多万,这家企业本来就是惨淡经营,利润很低,交不出这笔钱,最后缉察大队把账上仅有的5o万划走,说剩下的以后年度6续补交,第二年这家公司就倒闭了。” 以前常听经营企业的人说有些执法单位得当太上皇一样供着,得罪不起,自己还骂这些企业奴性太重。自己现在也要“入乡随俗”么?蓝凯茫然地看着大厅外的天空,天空灰灰蒙蒙的,象是要下雨。 快下班的时候,张池、杨柳和缉察大队人员回来了,张池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两条红中华香烟,他们走时说:“如果都象天讯公司这样遵纪守法,就不用这么忙了。” 张池与贾队长连着握了两次手:“老弟,我们投缘,有什么需要就跟老哥说。” 送走社保局缉察大队,蓝凯来到张池的办公室:“谢谢张总,今天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这事怎么处理好。” “企业就是这么回事,经历多了就知道怎么处理了。”张池笑笑说。 “我老爸不在了,凌叔叔又受了伤,以后只有多依靠您了。”蓝凯诚恳地说。 “小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帮你接好班,是我做叔叔的责任。但有一点我要说明一下,在你爸爸眼里,我与你凌叔叔不完全一样,你凌叔叔进公司早,你爸爸习惯了什么事跟他商量。所以,公司里面上的事我清楚,有些深一点的事我就不一定清楚了。你凌叔叔受伤,损失很大啊。”张池深深叹息了一声,端起茶杯,现里面没有水,又放下。 蓝凯明白张池是说自己老爸对他不如对凌叔叔信任,这些是父辈之间的事,他不便说什么,他起身为张池倒了杯水,说:“张叔叔,以后还请你多指点。” 张池一脸慈祥地看着蓝凯说:“叔叔与你老爸3o多年的交情,帮你管理好公司,义不容辞啊。” 回到办公室,蓝凯了一阵呆。他感到自己就象被人蒙着眼睛推上一条陌生的路,不知道周围是什么,不知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不能不走,可又不知道怎么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