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朋友》 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chap_r(); 亲密朋友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我呛得太厉害了，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拿起桌上餐巾纸擦擦眼角，有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要不……我也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吧? 可是从满城的表情来看，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是在约我出去，他在找我一起约会。他没有因为我一系列不淑女的举动而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我，他认为我是个很棒的女人。 我也是个很棒的女人。 很棒的女人。 我晕晕乎乎地答应了满城，又晕晕乎乎地被他送回了家。等到上楼打开房间门我才发现，我回的并不是自己家。 看着林梦笙姥姥家里豪华的装修，我瞬间有些心灰意冷。我想起了满城那个挑剔的奶奶，还有他傲人的家世。或许满城也希望找个门当户对条件相当的，而我不愿意袒露的心事造成了他的误会，让他以为我也是什么身家不凡的大家闺秀……可我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实际上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告诉他我就是一个胡同大院长起来的柴火大妞?家里开着便民超市，还有一个等我嫁人都等到红心疯发作的妈和一个只听老婆话的亲爹? 我，说不出口。 这是我羞于开口的秘密，也成为了我沉重的甜蜜负担。虽然我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但是我也希望自己能沉迷在王子营造的梦里。 梦得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 累了一天，我是满身臭汗。我洗过了澡才回家，到家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多。街上放鞭炮的都回去睡了，而我家里的人全都没睡。超市的货架子都被推到一边，大厅里支了四个麻将桌。街坊邻居全都来我家打麻将了，包括林梦笙的爸妈。 “安安回来了啊?”几天没见到了，我妈连对我起码的关心都没有，“你回来得正好，汤圆晚上还没拉屎呢，正好你带着它去溜达溜达!” “妈。”我看了看手表，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让你未婚的女儿出去遛狗?这合适吗?” 我妈拿起麻将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想想说：“也是，你还是别去了，这么晚不安全，你再把狗丢了。” “……”公主梦彻底幻灭，回到家就是人不如狗的现实。 街坊邻居好多来我家玩的，屋里屋外全都是人。客厅一帮打麻将的，我妈那屋还一帮唱K的。厨房有几个下棋斗地主的，几个熊孩子在我那屋床上乱跳，林梦笙藏在这儿的性爱小书差点被蹦出来。 二十九号院的邻居们年年如此，差不多从我爸小时候开始，大家过年过节就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打麻将，说说生活上的烦恼，讲讲婆媳间的矛盾。虽然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很多时候却比亲人还贴心。和毫无人气儿的三十号院比起来，二十九号院的烟火气息太浓了。三十号院是个连邮箱都清清楚楚分明白你我的地方，在我们这儿，夏天睡觉楼道里各家都不关门。 人可能始终是群居动物吧，就算生活在一起彼此会有摩擦争吵或者不满，可是只要靠在一起，总是能相互取暖不再寂寞的。 看着满屋闹腾欢笑的邻居，我似乎有点明白我妈迫切想要我结婚的心情了。渴望亲近和陪伴是人的天性，对孤独的恐惧，总会让人不知所措……虽然我依旧不能理解我妈催婚的做法，我生平第一次懂得了她的内心。 可要是我和满城结婚，他会融入这样的环境之中吗?我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和画面，怎么都觉得格格不入。我简直无法想象在我们都喝勾兑饮料时，满城喝着玻璃瓶装的依云，我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两类人能聊点什么。如果我找一个林梦笙那样的人，或许我们呆在一起才不会有违和感，我的父母亲朋也不会有距离感。 我把林梦笙的性爱小书藏好，准备找一个不被踩到的地方眯一觉。我正想在沙发上躺下时，林婶婶在我旁边坐下了。 多数时候，林婶婶看起来都很高冷。八成这是在三十号院生活过的人的通病，偶尔他们总会流露出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不过每次到邻居聚会时，林婶婶就看着可亲多了。像是现在，她刚从麻将桌上下来，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眼睛含笑，温情脉脉。拿过来两杯饮料，她笑着问我：“安安，你喝吗?” 从外貌上来看，林梦笙和他妈妈长得还是很像的。我经常说他男生女相，天生的小白脸样儿。虽然林梦笙经常对我的话表示不满，但他也无法反驳，尤其是他的那双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拿根针和以前的绣娘一个样。 我道了声谢，从林婶婶的手里接过了饮料。我看了看她那双好看的手，因为长期没有保养，也比较粗糙了。以林婶婶娘家的实力，她完全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可以有条件更好的婚姻选择。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林叔叔，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在二十九号院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搬走。 我会有这样的困惑，倒不是我不觉得二十九号院不好。只是我很想知道，两个不同世界成长起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不考虑外在因素走到一起。 比如我和满城。 房间里吵吵闹闹，我和林婶婶这面相对安静些。我喝了口饮料，好奇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林婶婶今天似乎喝了酒，她也变得健谈些了。听了我的问题后她笑了，关切地问：“安安，你和相亲的男孩子进展得还顺利吗?” “还可以吧!”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他家的家庭和我家的家庭差别比较大，我们两个人的外在条件也差得比较多。我见过了他的奶奶，不是太好相处的一个人……我感觉，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不是在批评人的时候，林婶婶还是很好相处的。最起码她会很认真地聆听你说的话，不会像我妈那样随随便便打断。要是聊些她熟悉的问题，她会很理性地给你建议。除了碰到林梦笙的事情时，林婶婶会变得比较专制外，其他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尊重晚辈的个人选择的。像是我的婚姻问题，她就从来没有随随便便打探过。每次碰到我妈催婚，她都会耐心地劝上几句。 在我没认识满城前，我所担忧的问题都是如何靠近他。现在他主动约我出去了，我担心的问题又变了。林婶婶静静地听我说着，我把心里的重担一股脑都卸下了。等我说完后，林婶婶笑着问我：“安安，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和你林叔叔在一起的?” 林婶婶怎么和林叔叔在一起的，整个二十九号院就没有不好奇的。那个时候和现在还不一样，没有网络没有电话。虽然两个小区挨得近，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当时林婶婶在机关单位上班，林叔叔不是在家就是去厂里。两个人上班都不是一个方向，更别说有什么偶遇了。 虽然我们很好奇林叔叔和林婶婶的事儿，可是却没有人去问过。主要是林婶婶的气质太冷淡，也没有人能抹开面子去问。我也曾偷偷问过林梦笙，他也说不清楚。今天林婶婶愿意告诉我，那实在是太好了。 “我结婚的时候也算是晚婚了，年代不一样，那个时候女孩子过了二十六岁还没结婚，是要被人笑话的。”林婶婶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她轻声细语地说，“我妈妈急得呀!天天托人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相亲。可我呢?我就是不着急，也不想结婚。我心里总有一种信念，我感觉我的姻缘还没到，我的爱人还没出现……就这样一等，等到了二十八岁。” 不管是哪个年代，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女人被推出去相亲和催婚的命运都是相同的。而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顶住了压力找到了真爱。有的人没顶住压力，匆匆结婚，得到了或好或坏的结局。 我还真没看出来，林婶婶内心居然和我一样少女。在八几年的时候做个未婚女青年，压力可以说是我现在的数倍。我出生那年院里就有个大龄未婚女跳楼自杀了，就是因为受不了心理上的压力。 人言可畏啊，真是人言可畏。 林婶婶的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她始终坚信着自己的真爱会到来，所以她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也不在意旁人说的话。直到有一天见到林叔叔，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林叔叔，是在我们机关的报纸上。”回忆起恋爱时的岁月，林婶婶的眼里有无限的柔情，“我还记得当时是在下午，我和同事出去照完证件照片回来。秘书刚送来的报纸，我随手一翻就看到了他……他们工厂前一天出现安全事故发生了火灾，差点酿成大祸。而那天正好是你林叔叔的班，他负责协调调控。发生火灾后，你林叔叔第一时间冲到了火场救人。把受伤的工人一个个背了出来，他也没管自己会不会受伤，腿上现在还有烧伤，头发都烧掉了不少。” 林婶婶把饮料杯放下，她笑说：“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呢!有时间你去我家，我给你看看。你林叔叔因为从火场救人，得到了市长的表彰。他接受了我们机关记者的采访，上了我们机关的报纸……当时我看完了那篇报道就想，这不就是值得我去爱的男人吗?于是，我就找来了。” “找来了啊?”我感觉这比满城约我出去还要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来的啊?” 说起这个事儿，林婶婶颇为自豪：“我拿着报纸就找来了啊!我到他们工厂门口等他，他那时候头发被烧没了，还特别戴了顶帽子。我见他出来，就直接上去问他是不是林雄。他说他是，我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啊?”林婶婶这也太直接了啊!这和那些拿着偶像照片追到机场的狂热粉丝有什么区别啊? “对啊!我就是那么问他的，他直接被我问傻了。那会儿你爸爸和他一起出来的，你爸爸还起哄来着。”林婶婶笑了笑，“我也没害羞，也没尴尬。我就问他，我看了报纸，觉得很喜欢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要是他也单身的话，那我就做他的女朋友……你林叔叔被我问得傻兮兮的，他直接点头就同意了。” 和林婶婶比起来，我的追爱计划简直是逊毙了啊!在那么保守的年代她都能勇于追求自己的真爱，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我正想着，旁边坐着的林婶婶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凉凉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安安，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多事情我经历过，我能了解一些。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老天爷?我说一定有。老天爷啊，他早就把每个人的缘分都安排好了。该是你的缘分，你想跑也跑不掉的……安安，你从小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上学的时候当班长，毕业后又进了政府单位。我和你妈聊天时常说起，你真的很让人省心了。不像是我家那个臭小子，玩心大，还长不大……说起他，我怎么感觉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呢?” “他没回来吗?”说起林梦笙，我也才想起来，“他应该比我……他可能是睡下了。我们今天去打球来着，他估计是累了先睡了。” “是吗?”林婶婶无奈地摇头叹气，“你说他三十岁的人了，还一天没个正经的。他这么没有责任心，我都担心他以后结婚怎么办。” 麻将桌那面又有人叫林婶婶去搭把手，她和我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我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差点把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我好像是把林梦笙落在医院里了。 林梦笙从病房里跑了后，他告诉我他在一楼门诊大厅等我。我本想和满城打声招呼就去找他，谁承想背着满城奶奶逛了一晚上。然后又是和满城吃晚饭，又是满城约我约会，又是……我是彻彻底底把林梦笙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从我家窗户里往林梦笙家看了看，他卧室里点着红灯笼，里面却没有人。我刚从三十号院回来，他没在那儿，很可能还在医院。 家里太吵闹，我说要带汤圆出去遛屎，趁机给林梦笙打个电话。我点根烟的工夫电话就接通了，几乎在接通的一瞬间我就听到了林梦笙的号叫：“温子安，你在哪儿呢?” 听林梦笙的口气，我意识到自己办错事儿了。我嘿嘿干笑两声，立马说：“我在医院啊，我找你呢!我……” “编，你再编。”林梦笙气息不稳地质问我，“你和满城早就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都去停车场找了，他车都开走了!” 既然被识破了，我也就坦白招认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一看到满城的笑脸，就鬼迷心窍鬼使神差鬼头鬼脑地跟着他走了。把您老人家丢在医院里，实属不应该……不过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这么长时间你都干吗去了?” “你问我干吗去了?”在电话里林梦笙听起来是声嘶力竭，“温子安，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吗去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所以我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去了?” “你和满城优哉悠哉地去约会了，就把他奶奶一个人丢在病房里了!”林梦笙不满地对着我大声控诉，他嚷嚷得我耳朵疼，“还是护工跑来找我，说满城奶奶被橘子籽卡住了，要去看医生。满城的电话又打不通，必须要有监护人在场陪着……你们两个倒是花前月下了啊!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度过的吗?” 林梦笙说得凄惨，我却觉得好笑。相信我，他这一晚上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们两个是不是第一个去的耳鼻喉科?” “……” “是不是接着去了咽喉科?” “……” “然后又去了肠胃科?然后又去了内分泌科?” “……” “我就不一个一个问了，是不是除了妇科以外，你们都去过了?” “这个老太太!”林梦笙明白过来，他一声暴怒，“亏得我那么相信她，她居然骗我!我现在还傻了吧唧地在厕所门口等她，要带她去做透视呢!” 这套路，我简直是太熟了：“你告诉她，那粒橘子籽一定不在她的骨盆里。如果她说，你不能证明橘子籽不在她的骨盆里，那就证明橘子籽有可能在她的骨盆里……你告诉她肯定不在，我和满城都可以做证明。” 林梦笙很气恼，他气急败坏地又开始号叫。一想到他那瘦弱的身板背着老太太满医院地跑，我就想笑：“先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带着汤圆去找，最终在医院的停车场见到了坐在长椅上孤零零的林梦笙。他手里抱着在快餐店买的奶茶，冻得脸都白了。 昨天去的球场离着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近，为了保持风度，林梦笙就没有穿太多。只是穿了个黑色的棉服外套，他里面连毛衣都没穿。牛仔裤里更是只有一条秋裤贴身，腿上连超过火腿厚度的都没有。躲在停车场后面的广告灯箱背风处，他惨兮兮的样子比在隔壁市乞讨时还要可怜。 我牵着汤圆走过去，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毛钱的硬币，我直接放在了林梦笙面前喝光的奶茶杯里。 “嗨。”我本来不想笑，但看林梦笙这个模样我实在是没忍住，“小哥哥，你在等人吗?” 林梦笙抬头看我，他面露凶光。我实在没忍住，爆笑出声。 “怎么不去医院里等着啊?”我问他，“这儿多冷啊!” 林梦笙恨恨地看着我说：“你不说带着汤圆进不到医院里的吗?我在这儿还不是为了等你?” “别这样，高兴点。”我在林梦笙旁边坐下，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给他戴上，“我明白你很辛苦，但你要知道，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满城约我出去了!” “约你出去干吗?”林梦笙不客气地拿我的围脖擦了擦鼻子里冻出来的水儿，他不愧是我亲密无间的死党，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我是完全一样的，“篮球场最近都去不了，要到正月十五以后再开呢!你们……你不会是，满城不会是单独约你出去吧?” 林梦笙的反应很惊讶，也很正常。我笑了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满城初六要约我去吃饭。只有我们两个，单独约会。” “好事儿啊!”林梦笙长长地呼了口气，“蚊子，你可以啊，魅力十足啊，连满城都被你拿下了!你真是……” 林梦笙估计是在外面等太久了，他冻得语言组织能力都有点不太好。也可能是我们两个习惯了在互相批评中进步，这导致林梦笙完全不知道如何自然而然地夸奖我一下。不管他用多么积极向上乐观的词儿来形容，我总是能听出反讽的意味来……这么一想，我们两个的交流方式还真是挺独特的。 在外人看来，我和林梦笙的沟通总像是在吵架。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体会到，在互相挖苦和自嘲中我们得到了多少的乐趣。别人理解不了我们这种野蛮的交友方式，我们却很了解彼此。就像林梦笙从来不会当面夸奖我篮球打得多好，而实际上我明白他说起这个比谁都自豪。 感觉林梦笙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似乎是疲劳得睡着了。我了解林梦笙的身体，来医院之前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又背着满城的奶奶满医院地跑，估计他的小身板肯定受不了：“喂，你还有力气自己回去吗?” “没有啊!”林梦笙困得好像已经不太清醒了，“蚊子，你背我回去吧!” 跑了这一天，我也挺累的。但是看林梦笙又困又冷又瘦小的样子，我终于还是没忍心：“行吧，我背你回去!” 我背林梦笙回家，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身体瘦弱，小时候还喜欢调皮捣蛋，经常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以前在外面爬墙摔断胳膊摔断腿，都是我给他背回家的。成年后的林梦笙不喜欢爬墙了，在感情问题上异常复杂的他总是出去买醉。醉酒后没人管，还是我去夜店把烂醉如泥的他背回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朋友，倒像是他的慈母。如果狐朋狗友也能参加评选的话，我觉得我这种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可以感动全国了。 我一手牵着狗，身后还背着他。林梦笙对我是十分放心，他靠在我的背上就快睡着了。 这么冷的天，他穿得又少，睡着肯定会感冒。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他说，所以就用力地把他叫醒：“林梦笙，满城的事儿，谢谢你了啊!” “谢我什么啊?”林梦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回答我的话也是没精打采，“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一定要说我的作用的话，那就是我今天没给你俩当电灯泡，表现还算挺好的。” 我把林梦笙往上背了背，说：“你别装傻了，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我说完这句话后，林梦笙立马就清醒了。不过他不确定我是不是在诈他，他并没有开口说话……我笑了笑，说：“大年初一的早上，你是不是拿我的手机和满城聊天了?” 对，就是收到满城约我打球之前，林梦笙以我的名义和满城聊了很久。 我就说嘛，以我和满城的交情，他肯定不会突然想起来叫我打球。事出必有因，林梦笙逃不了干系。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车里，他趁我睡着拿了我的手机，偷偷地给满城发了短信，倒时差的满城也没有睡，他们两个聊了好久。林梦笙了解男人，他又擅长侃大山。从天文地理，到市井人文，他幽默的谈吐彻底吸引了满城的注意力。 “我要是不知道你是在帮我，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满城了。”我实话实说，“满城对你聊的那些也是念念不忘啊!尤其是你说绘画的那些知识，他简直是印象深刻。刚才他还问我，我们两个人初六要不要一起去美术馆，那天有戏剧油画展……你们两个算不算精神伴侣?灵魂能碰撞出回响的那种?” 林梦笙在我的背上有点呆不住了，他急急忙忙地给自己辩解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还不是为了你呀!温子安，你平时办起事儿来倒是风风火火的，怎么到了男女感情问题上就这么拖泥带水的?喜欢你就主动啊!就诱惑啊!就勾引啊!你就自己偷偷在家哭，男人能主动喜欢上你吗?你不想相亲，碰到喜欢的男人还不主动，你这样要是能有那方面的生活，那真是见了鬼了!” “嘿!嘿!嘿!”我提醒林梦笙注意措辞，“干吗呢?这还有条未成年狗呢!不准讲话那么粗鲁……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不是害羞嘛!” 林梦笙听不下去我说的了，他直接从我背上跳了下来，耳提面命地教育着我，他说：“我是告诉你表达感情要含蓄，但不是让你装鸵鸟，见到满城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要循序渐进地充分地把你的优点展现出来，用这个来吸引满城。” “我哪有什么优点啊!”我叹气，“我长得没人家漂亮，家世没人家优秀，三十岁了还在家里啃老……除了有一膀子力气，我还能有什么优点?” 林梦笙绕到我面前，他两手挤着我的脸蛋端着我的脸，强迫我正视他，林梦笙字正腔圆地说：“你，温子安，你很优秀。” “作为朋友，你很热情。作为恋人，你很忠诚。”林梦笙凝视着我，他从来没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夸奖过我，“你开朗大方，从来不矫揉造作。你爱多管闲事儿，和你在一起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卷入奇奇怪怪的麻烦里。远的不说了，就说满城出现以后的吧，我和你闯了一次空门……” 我知道林梦笙很严肃，可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而林梦笙没有理会我的笑场，他继续认真地说：“你开车逆行，我差点被抓到交警大队去。我们去海边被抢劫，我又没了衣服，在大街上乞讨。回来和满城打球，又因为打架被抓到了派出所……” “以前没觉得啊!”我脸上的肉都被林梦笙挤在了一起，但这也影响不了我发笑，“这么一说，你和我在一起确实挺倒霉的啊!” “我很快乐。” 林梦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眸光亮亮的，眼神直击心底：“温子安，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不管是经历多么困难的事情，你总是能让我笑出声来。你身上有一种力量，不仅是能背动我的力量，更是能融化压抑苦难的力量。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力量多么的珍贵，但是我都看在眼里……温子安，你很优秀，你不用自惭形秽，你是配得起满城的。” 我看着林梦笙，林梦笙也看着我。他的眼神坚定，我忽然又想哭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奖过我了，好久没有过了。不是满城那种礼节性的赞美，而是深刻了解后的夸奖……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正如林婶婶说的那样，我还算比较让家长省心的孩子。虽然也很淘气，可上学的时候我会努力学习，工作的时候我会努力工作。不太中规中矩，但是也不会犯什么太出格的错儿。和林梦笙放在一起，我经常是被夸奖的那个。 可是自从我辞职回家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我被拉到各个餐桌上去相亲，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各项条件拿到台面上让别人吹毛求疵地挑剔。我的身高，我的外貌，我的收入，我的自尊心，我身上的所有，都被点评得一无是处。我太高可能是错，我太胖可能是错，不管如何，只要没有男朋友那就都是我的错。 可我……哪儿错了? 我不知道。 虽然我三十岁了，但我也是需要听到夸奖的啊!难道就因为我没成为普世价值观里的优秀，我就不配被表扬了吗?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这是我心里困惑许久的问题，而今天林梦笙回答了我——不是。 他说，不是。 “你不是反讽吧?”我牵狗绳的手差不多快要冻僵，但我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林梦笙，我说……” 我的话没说完，林梦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力地抱紧我，不停地给我打气说：“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满城又不是傻瓜，他会和我一样发现你身上所有的好。” “我知道你会说谢来谢去的很恶心。”这句话我一定要说，“林梦笙，谢谢你啊!” 林梦笙笑了：“那这声谢谢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我也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 我抱着林梦笙，他穿了棉衣也感觉不出多少厚度。现在天黑没什么人，我抱他起来抡了一圈。看着林梦笙一惊一乍的脸，我感到幸福却又感到有些难过……如果我们两个以后结婚了，还能像现在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打闹闹吗? 或许，不能了吧? 一想到以后结婚了不能再和林梦笙这么没大没小没男没女地胡闹，我突然特别舍不得。这种难过的情绪不停地上涨，差不多要把我吞噬。比失恋还要痛苦，我似乎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林梦笙，林梦笙……如果我们两个能相爱，是不是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甚至很快脑海中就形成了自己和林梦笙接吻的画面。可是我丝毫欲望情趣都没有，只是有点反胃的恶心。 林梦笙说得没错，我们两个要是在一起，确实有点像是乱伦。 前两天我和林梦笙没能看到海上日出，对此他很是遗憾。不过很快他的遗憾就弥补了，我们两个走到家时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头。红彤彤金灿灿的，非常的惹人爱。 外面我们两个带着汤圆走了一晚上，家里我妈他们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家长们打麻将的热情完全不受任何事情影响，打完了一波又来一波，我家屋里地上睡的全是人。实在是没有地方去，我只好带着汤圆去林梦笙家蹭沙发。 睡了整整一天，初五就被这么睡掉了。我在满心欢喜下迎来了初六，和满城约会的日子。 我换好了衣服，还特别拿出一个半小时化了妆。在把自己化得不像是挨了揍后，我信心满满地出了门。打开家门就见打了一晚上麻将睡眠不足的林梦笙靠在门框上看我，他没精打采的样儿像旧社会吸大烟的地主家傻儿子：“蚊子，去约会了啊?加油啊!晚上同学会，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好啊!”我风情万种地对着林梦笙一个飞吻，“晚上见啊!” 林梦笙很僵硬地笑了笑，转身回去补觉了。 自从听完林梦笙对我说的那番话后，我是头不低了，眼不垂了，不再感到任何紧张的情绪，一口气儿能上五楼，走路也有劲了。到了和满城约定的地点后，他已经再等了。见我过来，他拉开门叫我上车：“走吧，我们去看画展，我票都买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动作还算优雅地上了车。 我和满城今天要去看的画展，大概在两年前展过一次。那时候我被林梦笙强压着过来，听他很是详细地讲解了一通。感谢我的好记性，到了两年后的今天还依稀记得些。不仅能说对作者人名，还能讲一些创作背景什么的。 但是这些用来和满城交谈，已经是足够了。我们两个走了一路，谈得很愉快。从美术馆离开时，满城笑说：“安安，和你看画很有趣……下周还有画展，我们再一起来吧?” “好啊!”我估计又要找林梦笙补课了，“下周我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在愉快的氛围下，我们两个进行了午餐。满城带我去了上次说的川菜馆，他特别订了一个安静的靠窗位子。 过年的大环境下，很难有安静的位子。川菜馆里人满为患，推杯换盏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堂的电视里还在放着穿越剧，声音嘈杂地混在一起。 “你平时都看点什么电视剧啊?”我问满城，“你应该不会喜欢看穿越剧吧?” 满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恰恰相反，其实我很喜欢看穿越剧。也不是穿越剧，就是那些带点科幻色彩的电视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学的时候还和室友试着一起研究过时光机。” “那你们成功了没有?”我倒是很希望他能成功，“我很想去未来看看我老公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藏了三十年还没出现，他倒是够沉得住气啊!” 服务员态度很不好地端茶水上来，满城帮我倒了一杯：“很遗憾，没有成功。要是能成功的话，我很希望能回到过去。我特别想阻止我爷爷和我奶奶离婚，这样可能我奶奶的脾气就没那么奇怪了……谁知道呢?我奶奶的脾气要是不这么奇怪，我爸可能也就不会和我妈结婚了，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有我。穿越就是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笑了笑，问他，“薛定谔是谁?是你的室友?他养猫了?” 满城的眉微微撑起，他的表情有点古怪。沉默了几秒钟，他笑着解释给我说：“不是我的室友，我没有那个荣幸，薛定谔是奥地利的物理学家。” 我也沉默了。 本来一天都很愉快的气氛，立马被我的蠢笨和无知破坏了。可能在满城眼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到我这儿却闻所未闻……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居然问薛定谔是不是他室友? 好好的一个奥地利人，为什么叫薛定谔啊!能不能不起这么中式的名字欺负无知的少女阿姨啊? 满城倒是还挺自然的，但我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等待上菜的尴尬几分钟。把包放在座位上，我笑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下洗手间。” 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chap_r(); 亲密朋友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我呛得太厉害了，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拿起桌上餐巾纸擦擦眼角，有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要不……我也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吧? 可是从满城的表情来看，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是在约我出去，他在找我一起约会。他没有因为我一系列不淑女的举动而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我，他认为我是个很棒的女人。 我也是个很棒的女人。 很棒的女人。 我晕晕乎乎地答应了满城，又晕晕乎乎地被他送回了家。等到上楼打开房间门我才发现，我回的并不是自己家。 看着林梦笙姥姥家里豪华的装修，我瞬间有些心灰意冷。我想起了满城那个挑剔的奶奶，还有他傲人的家世。或许满城也希望找个门当户对条件相当的，而我不愿意袒露的心事造成了他的误会，让他以为我也是什么身家不凡的大家闺秀……可我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实际上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告诉他我就是一个胡同大院长起来的柴火大妞?家里开着便民超市，还有一个等我嫁人都等到红心疯发作的妈和一个只听老婆话的亲爹? 我，说不出口。 这是我羞于开口的秘密，也成为了我沉重的甜蜜负担。虽然我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但是我也希望自己能沉迷在王子营造的梦里。 梦得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 累了一天，我是满身臭汗。我洗过了澡才回家，到家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多。街上放鞭炮的都回去睡了，而我家里的人全都没睡。超市的货架子都被推到一边，大厅里支了四个麻将桌。街坊邻居全都来我家打麻将了，包括林梦笙的爸妈。 “安安回来了啊?”几天没见到了，我妈连对我起码的关心都没有，“你回来得正好，汤圆晚上还没拉屎呢，正好你带着它去溜达溜达!” “妈。”我看了看手表，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让你未婚的女儿出去遛狗?这合适吗?” 我妈拿起麻将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想想说：“也是，你还是别去了，这么晚不安全，你再把狗丢了。” “……”公主梦彻底幻灭，回到家就是人不如狗的现实。 街坊邻居好多来我家玩的，屋里屋外全都是人。客厅一帮打麻将的，我妈那屋还一帮唱K的。厨房有几个下棋斗地主的，几个熊孩子在我那屋床上乱跳，林梦笙藏在这儿的性爱小书差点被蹦出来。 二十九号院的邻居们年年如此，差不多从我爸小时候开始，大家过年过节就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打麻将，说说生活上的烦恼，讲讲婆媳间的矛盾。虽然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很多时候却比亲人还贴心。和毫无人气儿的三十号院比起来，二十九号院的烟火气息太浓了。三十号院是个连邮箱都清清楚楚分明白你我的地方，在我们这儿，夏天睡觉楼道里各家都不关门。 人可能始终是群居动物吧，就算生活在一起彼此会有摩擦争吵或者不满，可是只要靠在一起，总是能相互取暖不再寂寞的。 看着满屋闹腾欢笑的邻居，我似乎有点明白我妈迫切想要我结婚的心情了。渴望亲近和陪伴是人的天性，对孤独的恐惧，总会让人不知所措……虽然我依旧不能理解我妈催婚的做法，我生平第一次懂得了她的内心。 可要是我和满城结婚，他会融入这样的环境之中吗?我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和画面，怎么都觉得格格不入。我简直无法想象在我们都喝勾兑饮料时，满城喝着玻璃瓶装的依云，我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两类人能聊点什么。如果我找一个林梦笙那样的人，或许我们呆在一起才不会有违和感，我的父母亲朋也不会有距离感。 我把林梦笙的性爱小书藏好，准备找一个不被踩到的地方眯一觉。我正想在沙发上躺下时，林婶婶在我旁边坐下了。 多数时候，林婶婶看起来都很高冷。八成这是在三十号院生活过的人的通病，偶尔他们总会流露出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不过每次到邻居聚会时，林婶婶就看着可亲多了。像是现在，她刚从麻将桌上下来，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眼睛含笑，温情脉脉。拿过来两杯饮料，她笑着问我：“安安，你喝吗?” 从外貌上来看，林梦笙和他妈妈长得还是很像的。我经常说他男生女相，天生的小白脸样儿。虽然林梦笙经常对我的话表示不满，但他也无法反驳，尤其是他的那双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拿根针和以前的绣娘一个样。 我道了声谢，从林婶婶的手里接过了饮料。我看了看她那双好看的手，因为长期没有保养，也比较粗糙了。以林婶婶娘家的实力，她完全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可以有条件更好的婚姻选择。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林叔叔，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在二十九号院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搬走。 我会有这样的困惑，倒不是我不觉得二十九号院不好。只是我很想知道，两个不同世界成长起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不考虑外在因素走到一起。 比如我和满城。 房间里吵吵闹闹，我和林婶婶这面相对安静些。我喝了口饮料，好奇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林婶婶今天似乎喝了酒，她也变得健谈些了。听了我的问题后她笑了，关切地问：“安安，你和相亲的男孩子进展得还顺利吗?” “还可以吧!”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他家的家庭和我家的家庭差别比较大，我们两个人的外在条件也差得比较多。我见过了他的奶奶，不是太好相处的一个人……我感觉，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不是在批评人的时候，林婶婶还是很好相处的。最起码她会很认真地聆听你说的话，不会像我妈那样随随便便打断。要是聊些她熟悉的问题，她会很理性地给你建议。除了碰到林梦笙的事情时，林婶婶会变得比较专制外，其他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尊重晚辈的个人选择的。像是我的婚姻问题，她就从来没有随随便便打探过。每次碰到我妈催婚，她都会耐心地劝上几句。 在我没认识满城前，我所担忧的问题都是如何靠近他。现在他主动约我出去了，我担心的问题又变了。林婶婶静静地听我说着，我把心里的重担一股脑都卸下了。等我说完后，林婶婶笑着问我：“安安，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和你林叔叔在一起的?” 林婶婶怎么和林叔叔在一起的，整个二十九号院就没有不好奇的。那个时候和现在还不一样，没有网络没有电话。虽然两个小区挨得近，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当时林婶婶在机关单位上班，林叔叔不是在家就是去厂里。两个人上班都不是一个方向，更别说有什么偶遇了。 虽然我们很好奇林叔叔和林婶婶的事儿，可是却没有人去问过。主要是林婶婶的气质太冷淡，也没有人能抹开面子去问。我也曾偷偷问过林梦笙，他也说不清楚。今天林婶婶愿意告诉我，那实在是太好了。 “我结婚的时候也算是晚婚了，年代不一样，那个时候女孩子过了二十六岁还没结婚，是要被人笑话的。”林婶婶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她轻声细语地说，“我妈妈急得呀!天天托人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相亲。可我呢?我就是不着急，也不想结婚。我心里总有一种信念，我感觉我的姻缘还没到，我的爱人还没出现……就这样一等，等到了二十八岁。” 不管是哪个年代，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女人被推出去相亲和催婚的命运都是相同的。而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顶住了压力找到了真爱。有的人没顶住压力，匆匆结婚，得到了或好或坏的结局。 我还真没看出来，林婶婶内心居然和我一样少女。在八几年的时候做个未婚女青年，压力可以说是我现在的数倍。我出生那年院里就有个大龄未婚女跳楼自杀了，就是因为受不了心理上的压力。 人言可畏啊，真是人言可畏。 林婶婶的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她始终坚信着自己的真爱会到来，所以她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也不在意旁人说的话。直到有一天见到林叔叔，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林叔叔，是在我们机关的报纸上。”回忆起恋爱时的岁月，林婶婶的眼里有无限的柔情，“我还记得当时是在下午，我和同事出去照完证件照片回来。秘书刚送来的报纸，我随手一翻就看到了他……他们工厂前一天出现安全事故发生了火灾，差点酿成大祸。而那天正好是你林叔叔的班，他负责协调调控。发生火灾后，你林叔叔第一时间冲到了火场救人。把受伤的工人一个个背了出来，他也没管自己会不会受伤，腿上现在还有烧伤，头发都烧掉了不少。” 林婶婶把饮料杯放下，她笑说：“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呢!有时间你去我家，我给你看看。你林叔叔因为从火场救人，得到了市长的表彰。他接受了我们机关记者的采访，上了我们机关的报纸……当时我看完了那篇报道就想，这不就是值得我去爱的男人吗?于是，我就找来了。” “找来了啊?”我感觉这比满城约我出去还要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来的啊?” 说起这个事儿，林婶婶颇为自豪：“我拿着报纸就找来了啊!我到他们工厂门口等他，他那时候头发被烧没了，还特别戴了顶帽子。我见他出来，就直接上去问他是不是林雄。他说他是，我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啊?”林婶婶这也太直接了啊!这和那些拿着偶像照片追到机场的狂热粉丝有什么区别啊? “对啊!我就是那么问他的，他直接被我问傻了。那会儿你爸爸和他一起出来的，你爸爸还起哄来着。”林婶婶笑了笑，“我也没害羞，也没尴尬。我就问他，我看了报纸，觉得很喜欢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要是他也单身的话，那我就做他的女朋友……你林叔叔被我问得傻兮兮的，他直接点头就同意了。” 和林婶婶比起来，我的追爱计划简直是逊毙了啊!在那么保守的年代她都能勇于追求自己的真爱，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我正想着，旁边坐着的林婶婶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凉凉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安安，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多事情我经历过，我能了解一些。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老天爷?我说一定有。老天爷啊，他早就把每个人的缘分都安排好了。该是你的缘分，你想跑也跑不掉的……安安，你从小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上学的时候当班长，毕业后又进了政府单位。我和你妈聊天时常说起，你真的很让人省心了。不像是我家那个臭小子，玩心大，还长不大……说起他，我怎么感觉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呢?” “他没回来吗?”说起林梦笙，我也才想起来，“他应该比我……他可能是睡下了。我们今天去打球来着，他估计是累了先睡了。” “是吗?”林婶婶无奈地摇头叹气，“你说他三十岁的人了，还一天没个正经的。他这么没有责任心，我都担心他以后结婚怎么办。” 麻将桌那面又有人叫林婶婶去搭把手，她和我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我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差点把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我好像是把林梦笙落在医院里了。 林梦笙从病房里跑了后，他告诉我他在一楼门诊大厅等我。我本想和满城打声招呼就去找他，谁承想背着满城奶奶逛了一晚上。然后又是和满城吃晚饭，又是满城约我约会，又是……我是彻彻底底把林梦笙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从我家窗户里往林梦笙家看了看，他卧室里点着红灯笼，里面却没有人。我刚从三十号院回来，他没在那儿，很可能还在医院。 家里太吵闹，我说要带汤圆出去遛屎，趁机给林梦笙打个电话。我点根烟的工夫电话就接通了，几乎在接通的一瞬间我就听到了林梦笙的号叫：“温子安，你在哪儿呢?” 听林梦笙的口气，我意识到自己办错事儿了。我嘿嘿干笑两声，立马说：“我在医院啊，我找你呢!我……” “编，你再编。”林梦笙气息不稳地质问我，“你和满城早就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都去停车场找了，他车都开走了!” 既然被识破了，我也就坦白招认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一看到满城的笑脸，就鬼迷心窍鬼使神差鬼头鬼脑地跟着他走了。把您老人家丢在医院里，实属不应该……不过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这么长时间你都干吗去了?” “你问我干吗去了?”在电话里林梦笙听起来是声嘶力竭，“温子安，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吗去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所以我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去了?” “你和满城优哉悠哉地去约会了，就把他奶奶一个人丢在病房里了!”林梦笙不满地对着我大声控诉，他嚷嚷得我耳朵疼，“还是护工跑来找我，说满城奶奶被橘子籽卡住了，要去看医生。满城的电话又打不通，必须要有监护人在场陪着……你们两个倒是花前月下了啊!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度过的吗?” 林梦笙说得凄惨，我却觉得好笑。相信我，他这一晚上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们两个是不是第一个去的耳鼻喉科?” “……” “是不是接着去了咽喉科?” “……” “然后又去了肠胃科?然后又去了内分泌科?” “……” “我就不一个一个问了，是不是除了妇科以外，你们都去过了?” “这个老太太!”林梦笙明白过来，他一声暴怒，“亏得我那么相信她，她居然骗我!我现在还傻了吧唧地在厕所门口等她，要带她去做透视呢!” 这套路，我简直是太熟了：“你告诉她，那粒橘子籽一定不在她的骨盆里。如果她说，你不能证明橘子籽不在她的骨盆里，那就证明橘子籽有可能在她的骨盆里……你告诉她肯定不在，我和满城都可以做证明。” 林梦笙很气恼，他气急败坏地又开始号叫。一想到他那瘦弱的身板背着老太太满医院地跑，我就想笑：“先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带着汤圆去找，最终在医院的停车场见到了坐在长椅上孤零零的林梦笙。他手里抱着在快餐店买的奶茶，冻得脸都白了。 昨天去的球场离着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近，为了保持风度，林梦笙就没有穿太多。只是穿了个黑色的棉服外套，他里面连毛衣都没穿。牛仔裤里更是只有一条秋裤贴身，腿上连超过火腿厚度的都没有。躲在停车场后面的广告灯箱背风处，他惨兮兮的样子比在隔壁市乞讨时还要可怜。 我牵着汤圆走过去，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毛钱的硬币，我直接放在了林梦笙面前喝光的奶茶杯里。 “嗨。”我本来不想笑，但看林梦笙这个模样我实在是没忍住，“小哥哥，你在等人吗?” 林梦笙抬头看我，他面露凶光。我实在没忍住，爆笑出声。 “怎么不去医院里等着啊?”我问他，“这儿多冷啊!” 林梦笙恨恨地看着我说：“你不说带着汤圆进不到医院里的吗?我在这儿还不是为了等你?” “别这样，高兴点。”我在林梦笙旁边坐下，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给他戴上，“我明白你很辛苦，但你要知道，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满城约我出去了!” “约你出去干吗?”林梦笙不客气地拿我的围脖擦了擦鼻子里冻出来的水儿，他不愧是我亲密无间的死党，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我是完全一样的，“篮球场最近都去不了，要到正月十五以后再开呢!你们……你不会是，满城不会是单独约你出去吧?” 林梦笙的反应很惊讶，也很正常。我笑了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满城初六要约我去吃饭。只有我们两个，单独约会。” “好事儿啊!”林梦笙长长地呼了口气，“蚊子，你可以啊，魅力十足啊，连满城都被你拿下了!你真是……” 林梦笙估计是在外面等太久了，他冻得语言组织能力都有点不太好。也可能是我们两个习惯了在互相批评中进步，这导致林梦笙完全不知道如何自然而然地夸奖我一下。不管他用多么积极向上乐观的词儿来形容，我总是能听出反讽的意味来……这么一想，我们两个的交流方式还真是挺独特的。 在外人看来，我和林梦笙的沟通总像是在吵架。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体会到，在互相挖苦和自嘲中我们得到了多少的乐趣。别人理解不了我们这种野蛮的交友方式，我们却很了解彼此。就像林梦笙从来不会当面夸奖我篮球打得多好，而实际上我明白他说起这个比谁都自豪。 感觉林梦笙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似乎是疲劳得睡着了。我了解林梦笙的身体，来医院之前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又背着满城的奶奶满医院地跑，估计他的小身板肯定受不了：“喂，你还有力气自己回去吗?” “没有啊!”林梦笙困得好像已经不太清醒了，“蚊子，你背我回去吧!” 跑了这一天，我也挺累的。但是看林梦笙又困又冷又瘦小的样子，我终于还是没忍心：“行吧，我背你回去!” 我背林梦笙回家，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身体瘦弱，小时候还喜欢调皮捣蛋，经常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以前在外面爬墙摔断胳膊摔断腿，都是我给他背回家的。成年后的林梦笙不喜欢爬墙了，在感情问题上异常复杂的他总是出去买醉。醉酒后没人管，还是我去夜店把烂醉如泥的他背回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朋友，倒像是他的慈母。如果狐朋狗友也能参加评选的话，我觉得我这种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可以感动全国了。 我一手牵着狗，身后还背着他。林梦笙对我是十分放心，他靠在我的背上就快睡着了。 这么冷的天，他穿得又少，睡着肯定会感冒。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他说，所以就用力地把他叫醒：“林梦笙，满城的事儿，谢谢你了啊!” “谢我什么啊?”林梦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回答我的话也是没精打采，“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一定要说我的作用的话，那就是我今天没给你俩当电灯泡，表现还算挺好的。” 我把林梦笙往上背了背，说：“你别装傻了，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我说完这句话后，林梦笙立马就清醒了。不过他不确定我是不是在诈他，他并没有开口说话……我笑了笑，说：“大年初一的早上，你是不是拿我的手机和满城聊天了?” 对，就是收到满城约我打球之前，林梦笙以我的名义和满城聊了很久。 我就说嘛，以我和满城的交情，他肯定不会突然想起来叫我打球。事出必有因，林梦笙逃不了干系。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车里，他趁我睡着拿了我的手机，偷偷地给满城发了短信，倒时差的满城也没有睡，他们两个聊了好久。林梦笙了解男人，他又擅长侃大山。从天文地理，到市井人文，他幽默的谈吐彻底吸引了满城的注意力。 “我要是不知道你是在帮我，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满城了。”我实话实说，“满城对你聊的那些也是念念不忘啊!尤其是你说绘画的那些知识，他简直是印象深刻。刚才他还问我，我们两个人初六要不要一起去美术馆，那天有戏剧油画展……你们两个算不算精神伴侣?灵魂能碰撞出回响的那种?” 林梦笙在我的背上有点呆不住了，他急急忙忙地给自己辩解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还不是为了你呀!温子安，你平时办起事儿来倒是风风火火的，怎么到了男女感情问题上就这么拖泥带水的?喜欢你就主动啊!就诱惑啊!就勾引啊!你就自己偷偷在家哭，男人能主动喜欢上你吗?你不想相亲，碰到喜欢的男人还不主动，你这样要是能有那方面的生活，那真是见了鬼了!” “嘿!嘿!嘿!”我提醒林梦笙注意措辞，“干吗呢?这还有条未成年狗呢!不准讲话那么粗鲁……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不是害羞嘛!” 林梦笙听不下去我说的了，他直接从我背上跳了下来，耳提面命地教育着我，他说：“我是告诉你表达感情要含蓄，但不是让你装鸵鸟，见到满城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要循序渐进地充分地把你的优点展现出来，用这个来吸引满城。” “我哪有什么优点啊!”我叹气，“我长得没人家漂亮，家世没人家优秀，三十岁了还在家里啃老……除了有一膀子力气，我还能有什么优点?” 林梦笙绕到我面前，他两手挤着我的脸蛋端着我的脸，强迫我正视他，林梦笙字正腔圆地说：“你，温子安，你很优秀。” “作为朋友，你很热情。作为恋人，你很忠诚。”林梦笙凝视着我，他从来没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夸奖过我，“你开朗大方，从来不矫揉造作。你爱多管闲事儿，和你在一起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卷入奇奇怪怪的麻烦里。远的不说了，就说满城出现以后的吧，我和你闯了一次空门……” 我知道林梦笙很严肃，可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而林梦笙没有理会我的笑场，他继续认真地说：“你开车逆行，我差点被抓到交警大队去。我们去海边被抢劫，我又没了衣服，在大街上乞讨。回来和满城打球，又因为打架被抓到了派出所……” “以前没觉得啊!”我脸上的肉都被林梦笙挤在了一起，但这也影响不了我发笑，“这么一说，你和我在一起确实挺倒霉的啊!” “我很快乐。” 林梦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眸光亮亮的，眼神直击心底：“温子安，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不管是经历多么困难的事情，你总是能让我笑出声来。你身上有一种力量，不仅是能背动我的力量，更是能融化压抑苦难的力量。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力量多么的珍贵，但是我都看在眼里……温子安，你很优秀，你不用自惭形秽，你是配得起满城的。” 我看着林梦笙，林梦笙也看着我。他的眼神坚定，我忽然又想哭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奖过我了，好久没有过了。不是满城那种礼节性的赞美，而是深刻了解后的夸奖……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正如林婶婶说的那样，我还算比较让家长省心的孩子。虽然也很淘气，可上学的时候我会努力学习，工作的时候我会努力工作。不太中规中矩，但是也不会犯什么太出格的错儿。和林梦笙放在一起，我经常是被夸奖的那个。 可是自从我辞职回家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我被拉到各个餐桌上去相亲，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各项条件拿到台面上让别人吹毛求疵地挑剔。我的身高，我的外貌，我的收入，我的自尊心，我身上的所有，都被点评得一无是处。我太高可能是错，我太胖可能是错，不管如何，只要没有男朋友那就都是我的错。 可我……哪儿错了? 我不知道。 虽然我三十岁了，但我也是需要听到夸奖的啊!难道就因为我没成为普世价值观里的优秀，我就不配被表扬了吗?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这是我心里困惑许久的问题，而今天林梦笙回答了我——不是。 他说，不是。 “你不是反讽吧?”我牵狗绳的手差不多快要冻僵，但我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林梦笙，我说……” 我的话没说完，林梦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力地抱紧我，不停地给我打气说：“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满城又不是傻瓜，他会和我一样发现你身上所有的好。” “我知道你会说谢来谢去的很恶心。”这句话我一定要说，“林梦笙，谢谢你啊!” 林梦笙笑了：“那这声谢谢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我也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 我抱着林梦笙，他穿了棉衣也感觉不出多少厚度。现在天黑没什么人，我抱他起来抡了一圈。看着林梦笙一惊一乍的脸，我感到幸福却又感到有些难过……如果我们两个以后结婚了，还能像现在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打闹闹吗? 或许，不能了吧? 一想到以后结婚了不能再和林梦笙这么没大没小没男没女地胡闹，我突然特别舍不得。这种难过的情绪不停地上涨，差不多要把我吞噬。比失恋还要痛苦，我似乎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林梦笙，林梦笙……如果我们两个能相爱，是不是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甚至很快脑海中就形成了自己和林梦笙接吻的画面。可是我丝毫欲望情趣都没有，只是有点反胃的恶心。 林梦笙说得没错，我们两个要是在一起，确实有点像是乱伦。 前两天我和林梦笙没能看到海上日出，对此他很是遗憾。不过很快他的遗憾就弥补了，我们两个走到家时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头。红彤彤金灿灿的，非常的惹人爱。 外面我们两个带着汤圆走了一晚上，家里我妈他们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家长们打麻将的热情完全不受任何事情影响，打完了一波又来一波，我家屋里地上睡的全是人。实在是没有地方去，我只好带着汤圆去林梦笙家蹭沙发。 睡了整整一天，初五就被这么睡掉了。我在满心欢喜下迎来了初六，和满城约会的日子。 我换好了衣服，还特别拿出一个半小时化了妆。在把自己化得不像是挨了揍后，我信心满满地出了门。打开家门就见打了一晚上麻将睡眠不足的林梦笙靠在门框上看我，他没精打采的样儿像旧社会吸大烟的地主家傻儿子：“蚊子，去约会了啊?加油啊!晚上同学会，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好啊!”我风情万种地对着林梦笙一个飞吻，“晚上见啊!” 林梦笙很僵硬地笑了笑，转身回去补觉了。 自从听完林梦笙对我说的那番话后，我是头不低了，眼不垂了，不再感到任何紧张的情绪，一口气儿能上五楼，走路也有劲了。到了和满城约定的地点后，他已经再等了。见我过来，他拉开门叫我上车：“走吧，我们去看画展，我票都买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动作还算优雅地上了车。 我和满城今天要去看的画展，大概在两年前展过一次。那时候我被林梦笙强压着过来，听他很是详细地讲解了一通。感谢我的好记性，到了两年后的今天还依稀记得些。不仅能说对作者人名，还能讲一些创作背景什么的。 但是这些用来和满城交谈，已经是足够了。我们两个走了一路，谈得很愉快。从美术馆离开时，满城笑说：“安安，和你看画很有趣……下周还有画展，我们再一起来吧?” “好啊!”我估计又要找林梦笙补课了，“下周我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在愉快的氛围下，我们两个进行了午餐。满城带我去了上次说的川菜馆，他特别订了一个安静的靠窗位子。 过年的大环境下，很难有安静的位子。川菜馆里人满为患，推杯换盏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堂的电视里还在放着穿越剧，声音嘈杂地混在一起。 “你平时都看点什么电视剧啊?”我问满城，“你应该不会喜欢看穿越剧吧?” 满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恰恰相反，其实我很喜欢看穿越剧。也不是穿越剧，就是那些带点科幻色彩的电视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学的时候还和室友试着一起研究过时光机。” “那你们成功了没有?”我倒是很希望他能成功，“我很想去未来看看我老公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藏了三十年还没出现，他倒是够沉得住气啊!” 服务员态度很不好地端茶水上来，满城帮我倒了一杯：“很遗憾，没有成功。要是能成功的话，我很希望能回到过去。我特别想阻止我爷爷和我奶奶离婚，这样可能我奶奶的脾气就没那么奇怪了……谁知道呢?我奶奶的脾气要是不这么奇怪，我爸可能也就不会和我妈结婚了，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有我。穿越就是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笑了笑，问他，“薛定谔是谁?是你的室友?他养猫了?” 满城的眉微微撑起，他的表情有点古怪。沉默了几秒钟，他笑着解释给我说：“不是我的室友，我没有那个荣幸，薛定谔是奥地利的物理学家。” 我也沉默了。 本来一天都很愉快的气氛，立马被我的蠢笨和无知破坏了。可能在满城眼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到我这儿却闻所未闻……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居然问薛定谔是不是他室友? 好好的一个奥地利人，为什么叫薛定谔啊!能不能不起这么中式的名字欺负无知的少女阿姨啊? 满城倒是还挺自然的，但我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等待上菜的尴尬几分钟。把包放在座位上，我笑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下洗手间。” 13 养猫的薛定谔 chap_r(); 亲密朋友13 养猫的薛定谔 我藏到厕所里，立马打电话给林梦笙。紧张得不停抖腿，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现在倒是希望有个时光机，能给我送回去好好地学习下物理。最起码那样能让我和满城约会的时候看起来聪明点，不会把死了几十年的物理学家当成是他的室友。 林梦笙应该是在睡觉，我打了能有四通电话他才接起来。听说打来的是我，林梦笙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我起床再说啊?温子安，你最好给我一个不立马杀了你的理由……一个小时之前咱们刚见完面，你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发生了?” “没戏了，我和满城这次彻底没戏了。”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和满城是没有机会再继续下去了。我这个人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等会儿吃完饭我就走，我不会让他烦的。” “对，很好，你做得很好。”林梦笙困得要命，他没有耐心听我说废话，“在你说完你的决定后，能不能先告诉我原因?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这么大彻大悟?” 谢天谢地，林梦笙终于问我原因了。我早就等不及要告诉他，只是我一直没想到怎么说出口。这下他问了，我肚子里的话是蜂拥而出：“你能想象吗?我刚才真的是蠢到家了!满城和我说薛定谔的猫……你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吗?我居然问他薛定谔是不是他的室友!” 林梦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完全没听出哪里有问题：“怎么了?问得不对?薛定谔不是他室友是谁?难道是他前男友?” 被林梦笙说完，我竟然有一种难言的欣慰。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剩哭笑不得。蠢的不止是我自己，或许我就不那么显眼了……但这种安慰是毫无卵用的，毕竟想和满城谈恋爱的是我，而不是林梦笙。 我表示不能理解：“薛定谔是物理学家，奥地利的物理学家。你能想象吗?一个奥地利人竟然起了个像是姓薛的中国名字。” “是不太能想象。”林梦笙也表示不能理解，“就像我之前不能理解温子安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一样。” 我没在意林梦笙说了什么，我赤裸裸地嘲笑着林梦笙蠢，正如几分钟前嘲笑自己一样：“薛定谔的猫，不是说他养的猫，是一个跟猫有关系的实验。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物理理论，是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林梦笙很敷衍地回答着我，“物理学家，没有养猫……那又能怎么样?温子安，你现在开始闭嘴。冷静地思考一分钟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后，你再开口。” 林梦笙说得对，我现在已经彻底不冷静了。我连说话最基本的逻辑顺序都没有，我还要怎么和满城闲话? 我深深地吸气，吸气，再吸气。按照林梦笙说的，我吸了一分钟的气……电话里传来呼噜声，这混蛋睡着了。 “林梦笙!”我气恼地挂断了电话。 我出来得有点久，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准备上趟厕所就去找满城，可是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来了大姨妈……这才对，这样我才能丢脸得更加全方位。不仅是思想上的，还有生理上的。 我经期的日子一向不准，现在更是早了十多天。我身上别说是卫生巾了，连手纸都是只带了一包。 蹲在马桶上，我欲哭无泪地发短信给林梦笙，这下惨了，我居然来大姨妈了，而且身上还没带卫生巾。希望我的情绪能正常些，等下千万别在饭店里爆粗。 恭喜你啊!林梦笙竟然回我，你快有两年零七个月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了。 林梦笙……他不会跑去算日子了吧? 我彻底无言以对。 本来我是想让林梦笙来帮我救场的，但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困得不想理人。我翻翻手机看，试图从通讯列表里找一个能不辞辛苦在初六给我送卫生巾的朋友……除了林梦笙，那些只能在转发下点赞的人基本上帮不了太大忙。 速战速决吧!快点吃完快点撤，尽量保持住我端庄的样子，别让满城觉出什么异常。 我想了半天回去要和满城聊点什么，可是回去后都没用上。我刚在坐椅上坐好，满城也起身去厕所了。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我感到很不安。我犹豫着要不要跑到对街的超市买一片卫生巾，似乎时间不太够用。再说现在许多等位的，万一我离开了位子却让别人占去了，那也太得不偿失…… 啊!我仰头长叹，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 没有办法，我还是得骚扰林梦笙。只有林梦笙能把卫生巾给我送来，然后再很识趣地离开。换了其他任何人，肯定都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类事情，昨天晚上我就不应该让林梦笙打麻将。他要是早点去睡，现在估计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还没上菜吗?”我的短信没等编辑完，满城就笑着回来了，“我没想到他家的人会这么多，可能是因为春节假期的缘故。” “薛定谔的猫”事件，就这样被略过去了。满城和我聊了些他留学时候的趣事，我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随时准备着他这个话题结束，我立马再想出新的话题，避免冷场。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安静的时间超过十秒钟，我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变得不自在……老天爷救命，没话题硬聊，实在是太痛苦了。 老天爷没有救我，但是林梦笙却来了。在我没有卫生巾还要费脑筋地硬聊时，林梦笙像是天使一般降临了。 “嗨!”林梦笙站在等位队伍最末端，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对我们招手，“满城?温子安?你们两个也来这儿吃饭吗?” 满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迎上去和林梦笙打招呼：“嗨!好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吗?就你自己一个人?” “是啊!爸妈都出去打麻将了，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出来随便吃点。过年吃饭太不容易了，附近饭店都关门了。”林梦笙表现得还算自然，“蚊子在这儿呢?那什么，我有点私事儿，你方便出来一下吗?咱俩聊几句。” 满城估计知道了那天林梦笙背着他奶奶满医院跑的事儿，他感到歉意，又不是太好意思说出口。正好碰到了，满城很热情地邀请着林梦笙：“不知道你们两个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咱们三个人一起吃饭吧?” “咱们仨?算了吧!”林梦笙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约会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我就和蚊子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安安没关系吧?咱们都是朋友，我是很希望你能和我们两个一起吃饭。”满城坚持着，“反正你也一个人，再说了，现在也没位子，等下去还不知道要排多久。不如咱们一起吃吧!让服务员拿菜单来，喜欢吃什么你点什么。” “不用，真不用。”林梦笙是一点都没谦虚，“我就不在这儿吃了，我和蚊子说几句话就走。人多我嫌吵，我还是回家吃泡面吧!” 满城还想再劝说几句，但是我已经等不了了。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拉着林梦笙往外走：“来，我们去外面说吧!满城，我们先离开一下。” 我好像听到满城说了什么，又好像是没有。拉着林梦笙跑出饭店，我们两个一拐弯去了隔壁网吧的厕所。 初中的时候我和林梦笙喜欢来网吧，那个时候不仅我们两个，好像人人都喜欢来网吧。那个年代电脑是特别稀缺的家用电器，别说是我们家了，就连学校都没有多少台。 在我的记忆里，隔壁这家网吧总是人来人往，乌烟瘴气。里面经常能看到成宿成宿打游戏的少年，或者是吃着泡面面有菜色的少女。我和林梦笙逃课的时候每次都来这儿，我人生中第一个笔友就是在这儿电脑里的聊天室交上的……可如今，这里却是空荡荡的，异常冷清。 现在是手机一晃荡就能找到炮友的信息时代，估计没人会在聊天室里等着命中注定的少年出现了吧? 当然，很多时候就算等到的可能也不是你的命中注定，只是那些命中注定想迫切打一炮还不用花钱的中年猥琐大叔。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另一个心酸的故事。 拿着林梦笙送来的卫生巾，我感觉像是救了命一样。匆匆和吧台里的小网管打声招呼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厕所。没多一会儿，林梦笙也跟着进来了。帮我检查了一下旁边空着的厕所，他才转身离开。 我换好了卫生巾，却没急着出去。把林梦笙叫进来，我们两个躲在厕所里抽了根烟。 “你太够意思了，没用我开口你就来了。我以为你只顾着睡觉不管我了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见到林梦笙时激动的心情了，“你就是英雄啊!你阻止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惨案发生，你知道吗?” 林梦笙打了个哈欠，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用你说?我本来就是。” “你留下来吃饭吧!算我求你了。”我无聊地吐了个烟圈，“我实在是不能单独和满城呆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他一开口说他在研究所的事儿，我脑袋就开始晕。什么天体物理，什么应用物理，什么量子物理……物理还分这么多种类吗?我的天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你也知道我，我的物理水平只是停留在高中会考的阶段。他和我说这些，我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但我还要装成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停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呢?”林梦笙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他说的我还是不明白啊，我还是晕啊!”尼古丁的味道有点苦，我感到很是烦恼，“林梦笙，我想明白了。满城很好，他很优秀，他很特别……但是说真的，他不适合我。” “我早就说了。”林梦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是想明白了，真的想明白了：“我高中的时候，真的是挺喜欢他的。可是我喜欢的那些都特别肤浅，只是单纯迷恋他的外貌啦，只是出于虚荣心觉得和他在一起有面子啦……从这几天的接触中，我曾经那些幻想中的情节都实现了，我就觉得足够了。如果真的让我和他在一起，我是接受不了的。” “我早就说了。”林梦笙还是这句话。 “对，你早就说过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不过我想，我现在明白得还不算太晚，“我和满城，我们两个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论是学历、家庭，还是人生阅历，我们两个就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三观不适，思想不和，就算我们勉强走到一起，我们也不会幸福的。” 林梦笙抽了口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才说，我早就说过了。” “你就不能换句话?”我恼火地将烟头丢到马桶里，“对于我的终身大事，你就只能给出这么个意见?” 林梦笙揉揉僵硬的脸，他终于是有点表情了：“我的意见就是，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回去吃饭。现在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约会，你就急成这样……满城也没说一定要和你结婚啊?也许他的想法和你一样呢?” 被林梦笙的话点醒了，我立马冷静下来：“好像，你说得有点道理。” “何止是有点道理啊?”我刚表扬了一句，林梦笙立马就飘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的领导方针是绝对正确的。” 我和林梦笙又抽了一根烟才回去，等我们回来饭菜已经上来了。满城再次提出了邀请，林梦笙没有再推辞，他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 林梦笙出门的时候比较着急，他连衣服都没换，只是穿着他的番茄连体睡衣，套了件外套就跑出来了。吃饭时他把外套脱掉了，他一身大番茄的样子很好笑。我好几次抬头不小心看到他，都差点不小心笑喷饭了。 可能是我想清楚了自己和满城的关系，可能是因为有林梦笙在场，也可能是我用上了卫生巾，反正我的精神是没那么紧张了。满城再聊他学术有关系的事情时，我就不觉得那么无聊了。说话比较流畅，思维也不是断断续续的。 如果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其实，或许，可能我还是喜欢和满城在一起的吧? 呃，难道我被水煮肉大肉片锅包肉地三鲜它们收买了吗?为什么吃上饭我的心意又变了? 所以经期的女人是不能惹的，往往很多时候她们连自己怎么想的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让男人明白她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愉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们旁边桌的小男孩儿，他一直在过道上蹦蹦跳跳，十分吵闹。 这个小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实在是非常淘气。不是去扯川菜馆挂着的装饰辣椒，就是嘶喊号叫，最后更是直接跑来踢打林梦笙的椅子，差点把服务员端来的担担面扣在林梦笙脸上。开始林梦笙还能忍让几分，可眼见着小男孩儿越来越过分，他的家长却毫无反应时，林梦笙有些坐不住了。 “喂。”林梦笙转身和旁边桌的男女控诉，“你们能不能管管你们儿子?这么没礼貌，很影响其他人的。” 小男孩的爸妈看起来挺年轻，对于自己儿子的淘气作为，他们完全不放在心上：“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啊?你一个大人就不能忍忍?” 这顿饭吃的，林梦笙是惹了一肚子气。又不能动手打孩子，让他更加窝火……眼看着小男孩儿要变本加厉地吵闹时，林梦笙拿出了手机。 “你在干什么?”小男孩儿凑过来，他好奇地问，“你是想玩游戏吗?还是想看动画片?你拿来给我，我找找看。” 林梦笙笑而不语，他打开播放器，点了播放键……嘈杂的川菜馆里，跟着响起了成人电影的声音。 在听到AV女友的叫声时，我和满城都愣住了。我以为林梦笙是不小心点错了，但是看到他得意的笑容，我接着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小男孩儿站在林梦笙身边好奇地观看，他的父母却不愿意了。走过来把儿子抱走，小男孩儿的妈妈气势汹汹地质问林梦笙：“你在干什么啊!” “看片儿啊!”林梦笙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成年人哪儿有不看片的啊?你一个大人就不能忍忍?” 小男孩的妈妈被林梦笙的话噎住，她气得满脸涨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呼喘了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我和你一样啊!”林梦笙把电影关掉，把手机揣好。懒洋洋地跷起了二郎腿，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没素质啊!你管得着吗?” 天底下没素质的人千千万万，能像林梦笙这样坦坦荡荡承认的估计是没几个。见林梦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小男孩儿的爸妈也没再说什么，饭都没吃完，带着孩子就走了……而他们刚一出饭店，周围几桌的食客全都齐齐地鼓掌了。 看着熊孩子被教育，原来是件这么爽的事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就是林梦笙挨揍了。 满城对林梦笙的做法不太认同，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之后的饭我们吃得都很安静，彼此没有太多的交流，沉默是金……我爱死沉默是金了。 晚上我和林梦笙还有同学聚会，吃过饭后我们就准备回家了。满城开车送我们回去，然后他就要到医院照顾他奶奶去了。 “我奶奶很喜欢你们两个。”在车上满城说，“她很想请你们两个吃顿饭，等你们两个方便的时候。” 从林梦笙在饭店里放过教育小片儿后，我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一直不尴不尬有点怪。我还想着说等上了车，不管满城说什么，我都一定不能冷场，要热络点地和他聊天……好吧，要是说到满城的奶奶，我实在是无法热络。 我和林梦笙都不想冷场，可我们对视了一眼，实在是无能为力。“橘子籽”事件给我们两个留下了很痛苦的阴影，我们实在是不想重蹈覆辙。而满城像是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他说完他奶奶的邀请后几乎立刻就表示：“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告诉她的。” 要问我心里的想法，那我是一千个不愿意去，一万个不愿意去。但是看满城这个样子，我又有点不忍心。他在我心里始终是特别的存在，我无法见他左右为难。八成我是脑子进了水，猪油蒙了心，咬咬牙，跺跺脚，我就把话说了：“好啊!我们挺方便的，什么时间都行，等奶奶身体状况好点的时候我们就去医院看她。” “我们?” 林梦笙眼睛瞪老大地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眼皮撑那么开。故意装作没听懂林梦笙的暗示，我笑着对满城说：“我和林梦笙也很喜欢你奶奶啊!上次在医院，我们度过了很特别的时光……等下周三吧，好不好?下周我和林梦笙再去医院看她。” “你们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满城没有勉强我们的意思，“真的，你们要是不去也没事儿的。主要我答应了我奶奶要邀请你们，所以我不得不说……你们要是不喜欢去也行。” 满城越是如此，我越是于心不忍。可能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圣母心，一旦动了感情就觉得自己能拯救个世界，当然也能拯救男神脾气刁钻的奶奶。我不知道谁能救我，却还是假装欢喜地说：“谁说我们不喜欢去的?我们喜欢啊!你奶奶是我认识的学问最高的老太太了，我崇拜都来不及呢!我们喜欢去看她，就下周一吧，好吗?” “太好了。”林梦笙扭头看向车窗外，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说，“我差不多该回顾一下自己的生平了……看完钱博士我也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活着从医院回来。”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满城一点点把车停下。趁着等绿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我，他看着我笑了。可能知道我说出这样的话要做多大的牺牲，满城的眼神里有着感谢，有着感动，还有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看着他唇角那笑纹的英俊弧度，看着他被笑容温暖的三白眼……因为满城递给我的笑容，我再次爱上他了。 好吧好吧，我一直都承认，我就是这样肤浅的女人。我喜欢满城的皮囊多过他的思想，我想睡他多过想要和他朝夕相处厮守终生。如果需要一个人来结束我两年零七个月的单身生活，那满城是最为合适的对象。 因为满城的微笑，这一路上我想入非非。满城就坐在离我一米不到的地方开车，我脑海中却不停地想象着他的肉体。车在三十号院门口停下后，我还迟迟不愿意下车……这一耽搁，可出了大事儿了。 我看到我妈了。 而更要命的是，我妈也看到我了。 我妈应该是来三十号院送货的，她手里还提着送货的篮子。在看到我之后，她很快就看到了驾驶位子坐着的满城，我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从我妈放光的眼神中，我都能看到她大脑里构想出来的想象蓝图。估计只是看满城这么一眼，我妈都快想好以后我们两个的孩子去哪个片区上学了。 对于我的“男性友人”，我妈的神经都异常敏感。或许世界上存在妈妈的直觉这种东西?反正我妈一眼就能看穿我和这些“男性友人”是怎么个情况……如果是在今天约会之前，我会很乐意认同我妈希望有的情况。但是目前的状况很复杂，连我自己都很难搞得清楚。 现在我妈搅和进来，我更加搞不清楚了。 不仅是我，满城也不得不注意到站在车前的我妈。像是被我妈“如狼似虎”的岳母眼神震慑住了，满城愣住了：“她是……安安她是干吗的?” 我冷不防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没等我来得及介绍，我妈就绕到满城那面的驾驶窗口了。 “你好。”不明所以的满城问了特别单纯的一个问题，“院门口停车是要收停车费的吗?” 好嘛，满城把我妈当成收“保护费”的了。 后排坐着的林梦笙想笑又不能笑，两种情绪一对撞，他不受控制地猛烈咳嗽起来。不明所以的满城是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也没想好怎么介绍他，只能先介绍我妈：“满城，这是我妈妈。” “阿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是安安的母亲。”满城连忙解开安全带，他打开车门下车，很有礼貌地对着我妈鞠躬，他的举止言谈很有教养，“刚才真是太失礼了，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没想到会遇见您，我也没准备什么，这……” 我妈笑眯眯地看着满城，上下打量了满城一番，她对满城十分满意：“没事儿，不知道也没事儿，这见了不就知道了吗?小伙子，你是谁呀?你和安安什么关系啊?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干什么工作的，父母叫什么啊?” “……” 满城说过，他很不喜欢被人追着隐私问。我妈的一系列问题都已经不是挖隐私了，这完完全全就是来刨祖坟的。 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彼此都尴尬，我连忙对着林梦笙使了个眼色。林梦笙心领神会，他赶紧和我一起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走到我妈旁边，他亲昵地用手挽住我妈：“大娘，你这怎么大过年的还自己出来买菜啊?没叫你家小阿姨来买菜啊?这种事儿怎么还亲力亲为?”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满城我不住在三十号院，所以满城每次都把我送到林梦笙姥姥家这儿。我并不是想隐瞒他让他误会，只是现在有我妈在场，这不是一个好的坦白的时机。林梦笙明白我的想法，他想帮着我做掩护……可是我妈不懂，她只觉得林梦笙有点莫名其妙：“你看你这孩子话说的，我不自己买菜，我让谁买菜啊?” “我们家的小阿姨?”我妈的理解有误，她又解释了一下，“我们家的小阿姨，是安安奶奶的妹妹，今年都七十多岁了，我怎么可能让她出来给我们家买菜。我啊，我出来是……” “咳咳!”林梦笙又猛地咳嗽，“伯母，你带面纸了吗?我有点感冒，想擦擦鼻涕。” 我在旁边听着，冷汗是一盆一盆地往下掉。我妈要是当着满城的面说她是来送货的，那我真是觉得无言以对了。好在林梦笙机灵，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妈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她转而教训林梦笙说：“林子，不是伯母说你，你平时就是作息太不规律了。黑白颠倒，早晚身体要垮的。你现在年轻不注意，等你老了要怎么办?” “呵呵呵，大娘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我妈又教育了林梦笙几句，我和满城就站在旁边听着。满城眼神询问地看向我，我只能回给他无奈的笑……我妈这个人，肚子里就算留屁都不会留话。她要是想说的话不说完，是怎么都不会停的。 今天我妈还算稍微克制了些，有满城在场，她没有长篇大论地给林梦笙传授养生常识。说了几句就停了，她又转头问满城：“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安安的同学吗?” “不是，我们两个是一届的，但是不同校。”满城虽然觉得不自在，但他还是礼貌地回答了我妈的问题，“我之前不在国内，最近才回国和安安认识的。” “哦，那你们今天是……” “我们两个今天出去约会了。”满城这个孩子实在的，不愧是理工男，他说话连点技巧都没有，“我们去了美术馆，又去吃了饭，吃完饭我就送她回来了。” “哦。”我妈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梦笙，她第一次觉得林梦笙碍眼，“那你怎么在这儿?” “……”林梦笙很郁闷，他感觉出自己被我妈嫌弃了。 站在大街上被家长问话，实在是太怪了。加上我妈问的那些问题，更是怪上加怪。我和林梦笙不停努力着想要把对话带到正常的轨道来，但完全是白费力气。我妈差不多问完她想知道的了，她又说：“都到这儿了，就去家里坐坐吧!反正近，也没多远。” “妈!妈!”也管不了得体不得体了，我连忙出言阻止，“满城今天还有事儿，他还要去医院照顾他奶奶呢!他不能来咱家吃饭……要不这样吧，改天好吧?改天。等满城不用去医院了，咱们再请他吃饭。” 我妈想了想，她很慎重地说：“那行，就改天。满城啊，等你奶奶出院了，你带着你奶奶一起来我家吃饭。” 这次不用等林梦笙了，我先憋不住咳嗽了……要是我妈和满城奶奶坐一桌吃饭，所有人都别想消停了。 “你看你这孩子，干吗啊!”我妈用力瞪了我一眼，她责怪着说，“一点规矩都不懂，我都和你说多少次了，做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满城你说是吧?” “……”这种语境，就可以不用@满城了吧? 我和林梦笙辛苦地维持着局面，满城却也笑了。他打量着我，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好的阿姨，我改天一定会登门拜访。” “改天是哪天?”我妈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想懂的时候可以很圆滑，她不想懂的时候又可以很直接。也不理会什么世俗客套，人情往来，我妈笑着等满城的回答，“你说的改天是哪天?” “妈!”我受不了她了，“你这是干吗呀?难为人呀?” 满城被我妈的问话，弄得是一个愣一个愣的。很快他眼里又闪着熠熠光芒，笑道：“下周三。下周三我奶奶出院后，我就去您家拜访您，不知道方便吗?” “嗯。”满城这样说，我妈又有点拿乔，“现在我也不确定，你和安安电话联系吧!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了啊!” “好。”满城又是鞠了鞠躬，“阿姨再见。” “再见。” 和满城道别后，我和我妈还有林梦笙一起回去。满城没有急着上车，他一直目送着我们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妈不满地小声嘟囔说：“安安你这个男朋友是日本人啊?那么喜欢鞠躬，老娘看着腰都疼了……他上车了吗?他怎么还不上车啊?你们两个看了一天还没看够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妈，他是有礼貌，目送长辈离开。”我妈这样子说满城让我有点不太高兴，同时我也不得不澄清一个事实，“满城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只是约出来吃饭而已。” 我妈才不管这些那些，她白了我一眼，说：“目送什么呀目送，我才不用目送呢!在我家的礼貌里，只有遗体告别才用目送……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什么不是你男朋友啊?承认和你约会，还说要到家里拜访的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我拿我妈是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求救地看着林梦笙。而林梦笙也拿我妈没有办法，他很是狗腿地说：“安安，我认为阿姨说得对。” “下周三，下周三带他来家里吃饭。”我妈的眼睛里冒着光，她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活了，“哎呀呀，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啊!你看林子和他站一起，完完全全被比下去了。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你看看人家的气质，再看看人家的车……” “……”林梦笙很伤心，他今天第二次被我妈嫌弃了。 满城和林梦笙属于两种类型的人，他们两个根本无法比较，也压根没有可比性。但我妈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觉得满城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她似乎就默认满城是我的男朋友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除夕的时候你听见你二婶说的话了吧?就好像我闺女一定嫁不出去似的……下周三我就让她看看，我闺女的男朋友有多优秀。下周三你让满城来，我把你二叔还有小姑都叫上。哈!我女儿要不就不找，要找就找最好的。雯雯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二婶都快吹上天了，现在我叫她来，看她还有什么可吹的?” 都不用到下周三了，我现在光是听我妈说的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去参加同学会的路上，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梦笙：“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事情现在变成这样……我妈应该不会当着满城面说他是我男朋友吧?” “你妈啊?”林梦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要是我妈，我能确定她不会说。但是你妈，那可就……” 哎，其实不用林梦笙说我也能知道，以我妈的性格这种事儿她不大肆宣扬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整个晚上的同学会，我都在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中度过。这种不安比我和满城约会时还要强烈，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妈会做出什么来。和同学吃过饭我就回家了，林梦笙要拉着我和大家一起去唱歌，我说什么都没同意。在我妈制造出不可挽回的破坏前，我快马加鞭地回了家。 我家的店还开着，我妈正在店里打电话。她穿着戛纳同款的棉马甲，靠在柜台上眉开眼笑的像是孙二娘。我走进去的时候她压根没注意到我，只是兴高采烈地讲着电话：“我其实也不想让她太早结婚，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但男方家里要是着急呢?我们也不能太推脱了，差不多就结婚得了，我看孩子也挺好的……三姨下周三啊!下周三你要是有时间就一起过来看看吧!大家一块儿吃个饭，你为我闺女的婚事儿也没少操心……哎哎哎，好的，好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是彻底的无言以对。我爸拿着瓜子从里屋走出来，他看着我是欲言又止。我微微叹了口气，从我爸的手里抓了几个瓜子，惆怅地问他：“我妈现在说的女儿应该是我吧?不是汤圆吧?可她要说的是我……为什么我觉得她还有私生女?她说这些事儿完全和我没关系啊!” 13 养猫的薛定谔 chap_r(); 亲密朋友13 养猫的薛定谔 我藏到厕所里，立马打电话给林梦笙。紧张得不停抖腿，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现在倒是希望有个时光机，能给我送回去好好地学习下物理。最起码那样能让我和满城约会的时候看起来聪明点，不会把死了几十年的物理学家当成是他的室友。 林梦笙应该是在睡觉，我打了能有四通电话他才接起来。听说打来的是我，林梦笙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我起床再说啊?温子安，你最好给我一个不立马杀了你的理由……一个小时之前咱们刚见完面，你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发生了?” “没戏了，我和满城这次彻底没戏了。”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和满城是没有机会再继续下去了。我这个人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等会儿吃完饭我就走，我不会让他烦的。” “对，很好，你做得很好。”林梦笙困得要命，他没有耐心听我说废话，“在你说完你的决定后，能不能先告诉我原因?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这么大彻大悟?” 谢天谢地，林梦笙终于问我原因了。我早就等不及要告诉他，只是我一直没想到怎么说出口。这下他问了，我肚子里的话是蜂拥而出：“你能想象吗?我刚才真的是蠢到家了!满城和我说薛定谔的猫……你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吗?我居然问他薛定谔是不是他的室友!” 林梦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完全没听出哪里有问题：“怎么了?问得不对?薛定谔不是他室友是谁?难道是他前男友?” 被林梦笙说完，我竟然有一种难言的欣慰。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剩哭笑不得。蠢的不止是我自己，或许我就不那么显眼了……但这种安慰是毫无卵用的，毕竟想和满城谈恋爱的是我，而不是林梦笙。 我表示不能理解：“薛定谔是物理学家，奥地利的物理学家。你能想象吗?一个奥地利人竟然起了个像是姓薛的中国名字。” “是不太能想象。”林梦笙也表示不能理解，“就像我之前不能理解温子安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一样。” 我没在意林梦笙说了什么，我赤裸裸地嘲笑着林梦笙蠢，正如几分钟前嘲笑自己一样：“薛定谔的猫，不是说他养的猫，是一个跟猫有关系的实验。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物理理论，是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林梦笙很敷衍地回答着我，“物理学家，没有养猫……那又能怎么样?温子安，你现在开始闭嘴。冷静地思考一分钟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后，你再开口。” 林梦笙说得对，我现在已经彻底不冷静了。我连说话最基本的逻辑顺序都没有，我还要怎么和满城闲话? 我深深地吸气，吸气，再吸气。按照林梦笙说的，我吸了一分钟的气……电话里传来呼噜声，这混蛋睡着了。 “林梦笙!”我气恼地挂断了电话。 我出来得有点久，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准备上趟厕所就去找满城，可是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来了大姨妈……这才对，这样我才能丢脸得更加全方位。不仅是思想上的，还有生理上的。 我经期的日子一向不准，现在更是早了十多天。我身上别说是卫生巾了，连手纸都是只带了一包。 蹲在马桶上，我欲哭无泪地发短信给林梦笙，这下惨了，我居然来大姨妈了，而且身上还没带卫生巾。希望我的情绪能正常些，等下千万别在饭店里爆粗。 恭喜你啊!林梦笙竟然回我，你快有两年零七个月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了。 林梦笙……他不会跑去算日子了吧? 我彻底无言以对。 本来我是想让林梦笙来帮我救场的，但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困得不想理人。我翻翻手机看，试图从通讯列表里找一个能不辞辛苦在初六给我送卫生巾的朋友……除了林梦笙，那些只能在转发下点赞的人基本上帮不了太大忙。 速战速决吧!快点吃完快点撤，尽量保持住我端庄的样子，别让满城觉出什么异常。 我想了半天回去要和满城聊点什么，可是回去后都没用上。我刚在坐椅上坐好，满城也起身去厕所了。 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我感到很不安。我犹豫着要不要跑到对街的超市买一片卫生巾，似乎时间不太够用。再说现在许多等位的，万一我离开了位子却让别人占去了，那也太得不偿失…… 啊!我仰头长叹，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 没有办法，我还是得骚扰林梦笙。只有林梦笙能把卫生巾给我送来，然后再很识趣地离开。换了其他任何人，肯定都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类事情，昨天晚上我就不应该让林梦笙打麻将。他要是早点去睡，现在估计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还没上菜吗?”我的短信没等编辑完，满城就笑着回来了，“我没想到他家的人会这么多，可能是因为春节假期的缘故。” “薛定谔的猫”事件，就这样被略过去了。满城和我聊了些他留学时候的趣事，我就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随时准备着他这个话题结束，我立马再想出新的话题，避免冷场。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安静的时间超过十秒钟，我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变得不自在……老天爷救命，没话题硬聊，实在是太痛苦了。 老天爷没有救我，但是林梦笙却来了。在我没有卫生巾还要费脑筋地硬聊时，林梦笙像是天使一般降临了。 “嗨!”林梦笙站在等位队伍最末端，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对我们招手，“满城?温子安?你们两个也来这儿吃饭吗?” 满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迎上去和林梦笙打招呼：“嗨!好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吗?就你自己一个人?” “是啊!爸妈都出去打麻将了，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出来随便吃点。过年吃饭太不容易了，附近饭店都关门了。”林梦笙表现得还算自然，“蚊子在这儿呢?那什么，我有点私事儿，你方便出来一下吗?咱俩聊几句。” 满城估计知道了那天林梦笙背着他奶奶满医院跑的事儿，他感到歉意，又不是太好意思说出口。正好碰到了，满城很热情地邀请着林梦笙：“不知道你们两个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咱们三个人一起吃饭吧?” “咱们仨?算了吧!”林梦笙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约会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我就和蚊子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安安没关系吧?咱们都是朋友，我是很希望你能和我们两个一起吃饭。”满城坚持着，“反正你也一个人，再说了，现在也没位子，等下去还不知道要排多久。不如咱们一起吃吧!让服务员拿菜单来，喜欢吃什么你点什么。” “不用，真不用。”林梦笙是一点都没谦虚，“我就不在这儿吃了，我和蚊子说几句话就走。人多我嫌吵，我还是回家吃泡面吧!” 满城还想再劝说几句，但是我已经等不了了。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拉着林梦笙往外走：“来，我们去外面说吧!满城，我们先离开一下。” 我好像听到满城说了什么，又好像是没有。拉着林梦笙跑出饭店，我们两个一拐弯去了隔壁网吧的厕所。 初中的时候我和林梦笙喜欢来网吧，那个时候不仅我们两个，好像人人都喜欢来网吧。那个年代电脑是特别稀缺的家用电器，别说是我们家了，就连学校都没有多少台。 在我的记忆里，隔壁这家网吧总是人来人往，乌烟瘴气。里面经常能看到成宿成宿打游戏的少年，或者是吃着泡面面有菜色的少女。我和林梦笙逃课的时候每次都来这儿，我人生中第一个笔友就是在这儿电脑里的聊天室交上的……可如今，这里却是空荡荡的，异常冷清。 现在是手机一晃荡就能找到炮友的信息时代，估计没人会在聊天室里等着命中注定的少年出现了吧? 当然，很多时候就算等到的可能也不是你的命中注定，只是那些命中注定想迫切打一炮还不用花钱的中年猥琐大叔。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另一个心酸的故事。 拿着林梦笙送来的卫生巾，我感觉像是救了命一样。匆匆和吧台里的小网管打声招呼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厕所。没多一会儿，林梦笙也跟着进来了。帮我检查了一下旁边空着的厕所，他才转身离开。 我换好了卫生巾，却没急着出去。把林梦笙叫进来，我们两个躲在厕所里抽了根烟。 “你太够意思了，没用我开口你就来了。我以为你只顾着睡觉不管我了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见到林梦笙时激动的心情了，“你就是英雄啊!你阻止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惨案发生，你知道吗?” 林梦笙打了个哈欠，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用你说?我本来就是。” “你留下来吃饭吧!算我求你了。”我无聊地吐了个烟圈，“我实在是不能单独和满城呆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聊什么。他一开口说他在研究所的事儿，我脑袋就开始晕。什么天体物理，什么应用物理，什么量子物理……物理还分这么多种类吗?我的天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你也知道我，我的物理水平只是停留在高中会考的阶段。他和我说这些，我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但我还要装成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停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呢?”林梦笙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他说的我还是不明白啊，我还是晕啊!”尼古丁的味道有点苦，我感到很是烦恼，“林梦笙，我想明白了。满城很好，他很优秀，他很特别……但是说真的，他不适合我。” “我早就说了。”林梦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是想明白了，真的想明白了：“我高中的时候，真的是挺喜欢他的。可是我喜欢的那些都特别肤浅，只是单纯迷恋他的外貌啦，只是出于虚荣心觉得和他在一起有面子啦……从这几天的接触中，我曾经那些幻想中的情节都实现了，我就觉得足够了。如果真的让我和他在一起，我是接受不了的。” “我早就说了。”林梦笙还是这句话。 “对，你早就说过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不过我想，我现在明白得还不算太晚，“我和满城，我们两个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论是学历、家庭，还是人生阅历，我们两个就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三观不适，思想不和，就算我们勉强走到一起，我们也不会幸福的。” 林梦笙抽了口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才说，我早就说过了。” “你就不能换句话?”我恼火地将烟头丢到马桶里，“对于我的终身大事，你就只能给出这么个意见?” 林梦笙揉揉僵硬的脸，他终于是有点表情了：“我的意见就是，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回去吃饭。现在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约会，你就急成这样……满城也没说一定要和你结婚啊?也许他的想法和你一样呢?” 被林梦笙的话点醒了，我立马冷静下来：“好像，你说得有点道理。” “何止是有点道理啊?”我刚表扬了一句，林梦笙立马就飘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的领导方针是绝对正确的。” 我和林梦笙又抽了一根烟才回去，等我们回来饭菜已经上来了。满城再次提出了邀请，林梦笙没有再推辞，他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 林梦笙出门的时候比较着急，他连衣服都没换，只是穿着他的番茄连体睡衣，套了件外套就跑出来了。吃饭时他把外套脱掉了，他一身大番茄的样子很好笑。我好几次抬头不小心看到他，都差点不小心笑喷饭了。 可能是我想清楚了自己和满城的关系，可能是因为有林梦笙在场，也可能是我用上了卫生巾，反正我的精神是没那么紧张了。满城再聊他学术有关系的事情时，我就不觉得那么无聊了。说话比较流畅，思维也不是断断续续的。 如果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其实，或许，可能我还是喜欢和满城在一起的吧? 呃，难道我被水煮肉大肉片锅包肉地三鲜它们收买了吗?为什么吃上饭我的心意又变了? 所以经期的女人是不能惹的，往往很多时候她们连自己怎么想的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让男人明白她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愉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们旁边桌的小男孩儿，他一直在过道上蹦蹦跳跳，十分吵闹。 这个小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实在是非常淘气。不是去扯川菜馆挂着的装饰辣椒，就是嘶喊号叫，最后更是直接跑来踢打林梦笙的椅子，差点把服务员端来的担担面扣在林梦笙脸上。开始林梦笙还能忍让几分，可眼见着小男孩儿越来越过分，他的家长却毫无反应时，林梦笙有些坐不住了。 “喂。”林梦笙转身和旁边桌的男女控诉，“你们能不能管管你们儿子?这么没礼貌，很影响其他人的。” 小男孩的爸妈看起来挺年轻，对于自己儿子的淘气作为，他们完全不放在心上：“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啊?你一个大人就不能忍忍?” 这顿饭吃的，林梦笙是惹了一肚子气。又不能动手打孩子，让他更加窝火……眼看着小男孩儿要变本加厉地吵闹时，林梦笙拿出了手机。 “你在干什么?”小男孩儿凑过来，他好奇地问，“你是想玩游戏吗?还是想看动画片?你拿来给我，我找找看。” 林梦笙笑而不语，他打开播放器，点了播放键……嘈杂的川菜馆里，跟着响起了成人电影的声音。 在听到AV女友的叫声时，我和满城都愣住了。我以为林梦笙是不小心点错了，但是看到他得意的笑容，我接着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小男孩儿站在林梦笙身边好奇地观看，他的父母却不愿意了。走过来把儿子抱走，小男孩儿的妈妈气势汹汹地质问林梦笙：“你在干什么啊!” “看片儿啊!”林梦笙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成年人哪儿有不看片的啊?你一个大人就不能忍忍?” 小男孩的妈妈被林梦笙的话噎住，她气得满脸涨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呼喘了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我和你一样啊!”林梦笙把电影关掉，把手机揣好。懒洋洋地跷起了二郎腿，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没素质啊!你管得着吗?” 天底下没素质的人千千万万，能像林梦笙这样坦坦荡荡承认的估计是没几个。见林梦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小男孩儿的爸妈也没再说什么，饭都没吃完，带着孩子就走了……而他们刚一出饭店，周围几桌的食客全都齐齐地鼓掌了。 看着熊孩子被教育，原来是件这么爽的事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就是林梦笙挨揍了。 满城对林梦笙的做法不太认同，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之后的饭我们吃得都很安静，彼此没有太多的交流，沉默是金……我爱死沉默是金了。 晚上我和林梦笙还有同学聚会，吃过饭后我们就准备回家了。满城开车送我们回去，然后他就要到医院照顾他奶奶去了。 “我奶奶很喜欢你们两个。”在车上满城说，“她很想请你们两个吃顿饭，等你们两个方便的时候。” 从林梦笙在饭店里放过教育小片儿后，我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一直不尴不尬有点怪。我还想着说等上了车，不管满城说什么，我都一定不能冷场，要热络点地和他聊天……好吧，要是说到满城的奶奶，我实在是无法热络。 我和林梦笙都不想冷场，可我们对视了一眼，实在是无能为力。“橘子籽”事件给我们两个留下了很痛苦的阴影，我们实在是不想重蹈覆辙。而满城像是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他说完他奶奶的邀请后几乎立刻就表示：“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告诉她的。” 要问我心里的想法，那我是一千个不愿意去，一万个不愿意去。但是看满城这个样子，我又有点不忍心。他在我心里始终是特别的存在，我无法见他左右为难。八成我是脑子进了水，猪油蒙了心，咬咬牙，跺跺脚，我就把话说了：“好啊!我们挺方便的，什么时间都行，等奶奶身体状况好点的时候我们就去医院看她。” “我们?” 林梦笙眼睛瞪老大地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眼皮撑那么开。故意装作没听懂林梦笙的暗示，我笑着对满城说：“我和林梦笙也很喜欢你奶奶啊!上次在医院，我们度过了很特别的时光……等下周三吧，好不好?下周我和林梦笙再去医院看她。” “你们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满城没有勉强我们的意思，“真的，你们要是不去也没事儿的。主要我答应了我奶奶要邀请你们，所以我不得不说……你们要是不喜欢去也行。” 满城越是如此，我越是于心不忍。可能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圣母心，一旦动了感情就觉得自己能拯救个世界，当然也能拯救男神脾气刁钻的奶奶。我不知道谁能救我，却还是假装欢喜地说：“谁说我们不喜欢去的?我们喜欢啊!你奶奶是我认识的学问最高的老太太了，我崇拜都来不及呢!我们喜欢去看她，就下周一吧，好吗?” “太好了。”林梦笙扭头看向车窗外，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说，“我差不多该回顾一下自己的生平了……看完钱博士我也不确定我还能不能活着从医院回来。”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满城一点点把车停下。趁着等绿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我，他看着我笑了。可能知道我说出这样的话要做多大的牺牲，满城的眼神里有着感谢，有着感动，还有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看着他唇角那笑纹的英俊弧度，看着他被笑容温暖的三白眼……因为满城递给我的笑容，我再次爱上他了。 好吧好吧，我一直都承认，我就是这样肤浅的女人。我喜欢满城的皮囊多过他的思想，我想睡他多过想要和他朝夕相处厮守终生。如果需要一个人来结束我两年零七个月的单身生活，那满城是最为合适的对象。 因为满城的微笑，这一路上我想入非非。满城就坐在离我一米不到的地方开车，我脑海中却不停地想象着他的肉体。车在三十号院门口停下后，我还迟迟不愿意下车……这一耽搁，可出了大事儿了。 我看到我妈了。 而更要命的是，我妈也看到我了。 我妈应该是来三十号院送货的，她手里还提着送货的篮子。在看到我之后，她很快就看到了驾驶位子坐着的满城，我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从我妈放光的眼神中，我都能看到她大脑里构想出来的想象蓝图。估计只是看满城这么一眼，我妈都快想好以后我们两个的孩子去哪个片区上学了。 对于我的“男性友人”，我妈的神经都异常敏感。或许世界上存在妈妈的直觉这种东西?反正我妈一眼就能看穿我和这些“男性友人”是怎么个情况……如果是在今天约会之前，我会很乐意认同我妈希望有的情况。但是目前的状况很复杂，连我自己都很难搞得清楚。 现在我妈搅和进来，我更加搞不清楚了。 不仅是我，满城也不得不注意到站在车前的我妈。像是被我妈“如狼似虎”的岳母眼神震慑住了，满城愣住了：“她是……安安她是干吗的?” 我冷不防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没等我来得及介绍，我妈就绕到满城那面的驾驶窗口了。 “你好。”不明所以的满城问了特别单纯的一个问题，“院门口停车是要收停车费的吗?” 好嘛，满城把我妈当成收“保护费”的了。 后排坐着的林梦笙想笑又不能笑，两种情绪一对撞，他不受控制地猛烈咳嗽起来。不明所以的满城是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也没想好怎么介绍他，只能先介绍我妈：“满城，这是我妈妈。” “阿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是安安的母亲。”满城连忙解开安全带，他打开车门下车，很有礼貌地对着我妈鞠躬，他的举止言谈很有教养，“刚才真是太失礼了，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没想到会遇见您，我也没准备什么，这……” 我妈笑眯眯地看着满城，上下打量了满城一番，她对满城十分满意：“没事儿，不知道也没事儿，这见了不就知道了吗?小伙子，你是谁呀?你和安安什么关系啊?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干什么工作的，父母叫什么啊?” “……” 满城说过，他很不喜欢被人追着隐私问。我妈的一系列问题都已经不是挖隐私了，这完完全全就是来刨祖坟的。 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彼此都尴尬，我连忙对着林梦笙使了个眼色。林梦笙心领神会，他赶紧和我一起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走到我妈旁边，他亲昵地用手挽住我妈：“大娘，你这怎么大过年的还自己出来买菜啊?没叫你家小阿姨来买菜啊?这种事儿怎么还亲力亲为?”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满城我不住在三十号院，所以满城每次都把我送到林梦笙姥姥家这儿。我并不是想隐瞒他让他误会，只是现在有我妈在场，这不是一个好的坦白的时机。林梦笙明白我的想法，他想帮着我做掩护……可是我妈不懂，她只觉得林梦笙有点莫名其妙：“你看你这孩子话说的，我不自己买菜，我让谁买菜啊?” “我们家的小阿姨?”我妈的理解有误，她又解释了一下，“我们家的小阿姨，是安安奶奶的妹妹，今年都七十多岁了，我怎么可能让她出来给我们家买菜。我啊，我出来是……” “咳咳!”林梦笙又猛地咳嗽，“伯母，你带面纸了吗?我有点感冒，想擦擦鼻涕。” 我在旁边听着，冷汗是一盆一盆地往下掉。我妈要是当着满城的面说她是来送货的，那我真是觉得无言以对了。好在林梦笙机灵，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妈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她转而教训林梦笙说：“林子，不是伯母说你，你平时就是作息太不规律了。黑白颠倒，早晚身体要垮的。你现在年轻不注意，等你老了要怎么办?” “呵呵呵，大娘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我妈又教育了林梦笙几句，我和满城就站在旁边听着。满城眼神询问地看向我，我只能回给他无奈的笑……我妈这个人，肚子里就算留屁都不会留话。她要是想说的话不说完，是怎么都不会停的。 今天我妈还算稍微克制了些，有满城在场，她没有长篇大论地给林梦笙传授养生常识。说了几句就停了，她又转头问满城：“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安安的同学吗?” “不是，我们两个是一届的，但是不同校。”满城虽然觉得不自在，但他还是礼貌地回答了我妈的问题，“我之前不在国内，最近才回国和安安认识的。” “哦，那你们今天是……” “我们两个今天出去约会了。”满城这个孩子实在的，不愧是理工男，他说话连点技巧都没有，“我们去了美术馆，又去吃了饭，吃完饭我就送她回来了。” “哦。”我妈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梦笙，她第一次觉得林梦笙碍眼，“那你怎么在这儿?” “……”林梦笙很郁闷，他感觉出自己被我妈嫌弃了。 站在大街上被家长问话，实在是太怪了。加上我妈问的那些问题，更是怪上加怪。我和林梦笙不停努力着想要把对话带到正常的轨道来，但完全是白费力气。我妈差不多问完她想知道的了，她又说：“都到这儿了，就去家里坐坐吧!反正近，也没多远。” “妈!妈!”也管不了得体不得体了，我连忙出言阻止，“满城今天还有事儿，他还要去医院照顾他奶奶呢!他不能来咱家吃饭……要不这样吧，改天好吧?改天。等满城不用去医院了，咱们再请他吃饭。” 我妈想了想，她很慎重地说：“那行，就改天。满城啊，等你奶奶出院了，你带着你奶奶一起来我家吃饭。” 这次不用等林梦笙了，我先憋不住咳嗽了……要是我妈和满城奶奶坐一桌吃饭，所有人都别想消停了。 “你看你这孩子，干吗啊!”我妈用力瞪了我一眼，她责怪着说，“一点规矩都不懂，我都和你说多少次了，做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满城你说是吧?” “……”这种语境，就可以不用@满城了吧? 我和林梦笙辛苦地维持着局面，满城却也笑了。他打量着我，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好的阿姨，我改天一定会登门拜访。” “改天是哪天?”我妈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想懂的时候可以很圆滑，她不想懂的时候又可以很直接。也不理会什么世俗客套，人情往来，我妈笑着等满城的回答，“你说的改天是哪天?” “妈!”我受不了她了，“你这是干吗呀?难为人呀?” 满城被我妈的问话，弄得是一个愣一个愣的。很快他眼里又闪着熠熠光芒，笑道：“下周三。下周三我奶奶出院后，我就去您家拜访您，不知道方便吗?” “嗯。”满城这样说，我妈又有点拿乔，“现在我也不确定，你和安安电话联系吧!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了啊!” “好。”满城又是鞠了鞠躬，“阿姨再见。” “再见。” 和满城道别后，我和我妈还有林梦笙一起回去。满城没有急着上车，他一直目送着我们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妈不满地小声嘟囔说：“安安你这个男朋友是日本人啊?那么喜欢鞠躬，老娘看着腰都疼了……他上车了吗?他怎么还不上车啊?你们两个看了一天还没看够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妈，他是有礼貌，目送长辈离开。”我妈这样子说满城让我有点不太高兴，同时我也不得不澄清一个事实，“满城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只是约出来吃饭而已。” 我妈才不管这些那些，她白了我一眼，说：“目送什么呀目送，我才不用目送呢!在我家的礼貌里，只有遗体告别才用目送……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什么不是你男朋友啊?承认和你约会，还说要到家里拜访的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我拿我妈是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求救地看着林梦笙。而林梦笙也拿我妈没有办法，他很是狗腿地说：“安安，我认为阿姨说得对。” “下周三，下周三带他来家里吃饭。”我妈的眼睛里冒着光，她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活了，“哎呀呀，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啊!你看林子和他站一起，完完全全被比下去了。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你看看人家的气质，再看看人家的车……” “……”林梦笙很伤心，他今天第二次被我妈嫌弃了。 满城和林梦笙属于两种类型的人，他们两个根本无法比较，也压根没有可比性。但我妈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觉得满城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她似乎就默认满城是我的男朋友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除夕的时候你听见你二婶说的话了吧?就好像我闺女一定嫁不出去似的……下周三我就让她看看，我闺女的男朋友有多优秀。下周三你让满城来，我把你二叔还有小姑都叫上。哈!我女儿要不就不找，要找就找最好的。雯雯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二婶都快吹上天了，现在我叫她来，看她还有什么可吹的?” 都不用到下周三了，我现在光是听我妈说的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去参加同学会的路上，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梦笙：“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事情现在变成这样……我妈应该不会当着满城面说他是我男朋友吧?” “你妈啊?”林梦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要是我妈，我能确定她不会说。但是你妈，那可就……” 哎，其实不用林梦笙说我也能知道，以我妈的性格这种事儿她不大肆宣扬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整个晚上的同学会，我都在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中度过。这种不安比我和满城约会时还要强烈，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妈会做出什么来。和同学吃过饭我就回家了，林梦笙要拉着我和大家一起去唱歌，我说什么都没同意。在我妈制造出不可挽回的破坏前，我快马加鞭地回了家。 我家的店还开着，我妈正在店里打电话。她穿着戛纳同款的棉马甲，靠在柜台上眉开眼笑的像是孙二娘。我走进去的时候她压根没注意到我，只是兴高采烈地讲着电话：“我其实也不想让她太早结婚，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但男方家里要是着急呢?我们也不能太推脱了，差不多就结婚得了，我看孩子也挺好的……三姨下周三啊!下周三你要是有时间就一起过来看看吧!大家一块儿吃个饭，你为我闺女的婚事儿也没少操心……哎哎哎，好的，好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是彻底的无言以对。我爸拿着瓜子从里屋走出来，他看着我是欲言又止。我微微叹了口气，从我爸的手里抓了几个瓜子，惆怅地问他：“我妈现在说的女儿应该是我吧?不是汤圆吧?可她要说的是我……为什么我觉得她还有私生女?她说这些事儿完全和我没关系啊!” 14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生出囧点无数 chap_r(); 亲密朋友14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生出囧点无数 下周一我答应满城去医院看他奶奶，下周三满城答应我妈来家里作客……下周对我来说肯定是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林梦笙!”我瘫在林梦笙家的沙发上，痛苦地呻吟，“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苍天啊，大地啊，林梦笙小哥哥你救救我吧!我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被我妈用来和满城比较后，林梦笙就伤了自尊心。尤其是身材方面，作为一个男人，满城很难接受我妈形容他比满城“小”。一旦涉及大小问题，男人都是会变得异常敏感的。同学会的第二天林梦笙就买了台跑步机回来，准备强身健体锻炼体魄。 不过在林梦笙把跑步机买回来的路上，他就觉得累了。等跑步机安装好了，他一次都没跑过。倒是利用跑步机遛起了狗，每天到点就把红中放上去跑。红中跑起来特别吵，我在我家都能听到，感觉整个楼都跟着颤……站在跑步机旁边的林梦笙没有听清楚我的话，他很大声地问：“蚊子，你说什么?” “我说你救救我啊!”我走过去把跑步机关掉，“下周三我要怎么办?我们家的所有亲戚，注意，是所有……他们现在全都以为我有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开着路虎的海外侨胞男朋友，而且他们全都以为我这个又高又帅又有钱开着路虎的海外侨胞男朋友要来我家见家长商量结婚等方面的相关事宜。” 林梦笙还在记恨我说要带他去看钱博士，所以对我的求救，他表现得很是幸灾乐祸：“所以?” “问题是满城不是我男朋友!”我有些抓狂，恨不得想去抓人，“我都跟我妈解释无数遍了，我说了，满城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两个只是一起打过球，我去医院背过他奶奶，两个人在一起只吃过两次饭，一次是在24小时营业的面包店，还有一次边上坐个穿着番茄连体服的你。” 林梦笙拿出一根火腿肠给红中，放开红中去休息，他感到好笑地又问了一遍：“所以?” “我妈根本不听我的啊，我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信啊!”我话说得有气无力，“她坚持认为，男女间没有单纯的友谊。只要一起单独约过会，那就是想谈恋爱结婚的证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先不说其他的，男女间没有纯友谊这件事儿就不成立。咱们两个都单纯多少年了?咱们两个彼此都看过裸体呢!我不还是拿你当哥们吗?” “嘿!”我没觉得怎么样，林梦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咱们两个互相看裸体的时候才三岁，你我被你妈和我妈带到澡堂去洗澡……那间澡堂的老板娘为什么不拦着男孩子进女浴池呢?现在有时候我做噩梦都能梦到当时的场景，一群中年大妈的裸体彻底治好了我的梦遗。”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摇晃脑袋做咆哮帝状：“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 “你就实话实说吧!”林梦笙见我真的很痛苦，他也不再继续开我的玩笑了，“实话告诉你妈，也实话告诉你家的那些亲戚，就说你和满城还处于互相了解的时期，两个人都没准备好要进入下一阶段。让他们千万不要东说西说，免得坏了事儿。” 我怎么没有实话实说啊?我每天都在实话实说啊!可是两天过去了，我声嘶力竭地解释压根没人听。就像当初听不见我不想去相亲一样，满城的事儿我妈也选择性失聪了。其他人也只是去选择相信自己以为的那部分真相，到底事情如何，他们可能也不是真的关心。 只要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给他们平日里的八卦添些佐料，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但是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我来说，这样的感受特别不好。现在我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下来就可能被虎吃掉，不下来就可能被虎甩开。不管是不是把真相说出来，我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谎言终究是不能长久的，总会有戳破的那一天。两种结局都很不好，都不是我想要的。 “要不，你坦白和满城说呢?”林梦笙建议，“你就把你家里的情况直接告诉满城好了，他应该会理解吧?让满城先假装一下你的男朋友，帮你应付过去没那么难吧?如果满城能帮你过了这一关，那么以后你会省了很多麻烦。最起码的，相亲就可以免了。” 我披头散发地摇晃着脑袋，就像疯子似的：“不，他根本不会理解。你难道还没感觉出来吗?满城和咱们的想法不一样，他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他对家长里短根本就没概念。他不理解为什么长辈可以有权过问你的私生活，他也不明白催婚到底是干什么。如果我把这些都揉碎了给他讲明白，那我们彼此都很尴尬……你能明白这种尴尬吗?再说了，我要怎么开口问他?嗨，满城?你愿意用你的隐私来换我不用相亲的烦恼吗?满城回答我，great!这正是我想要的呢!把自己的隐私拿出来给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玩笑，这种体验简直是太prefect了!” “哈哈!”可能是我学的口气比较讽刺，林梦笙听了竟然大笑起来，“蚊子，来，你再来一遍。” “总之。”我加重了语气表示强调，“我现在的麻烦大了，太大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在我妈热情地把亲戚都叫来后，我又扫兴地把他们送走。我妈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当着亲戚的面我只能选择默认……你知道我妈的啊，恋爱结婚的事儿要是没让她满意还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我妈真的会拿刀砍死我的。” “嗯。”林梦笙很慎重地点点头，“你还别说，要是这样看，你下周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啊!” 我和林梦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不远处趴在地上的红中吃完了火腿肠，它很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蚊子，要不这样呢?”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梦笙才问我说，“要不……你真的和满城谈恋爱呢?” 瞧林梦笙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要和满城谈恋爱一定能谈上一样。 “我开始是挺想的，但是后来了解了一下又不太想了。”我混乱，我迷茫，我算是彻底迷失方向了，“本来已经不想了，但是被我妈和我亲戚闹腾一下我又想了……我被这些亲戚朋友打击太久了啊!谁说起我都像在说打折处理货一样，动不动就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我还有几天就三十岁了，现在突然发现股市被炒得虚高了，我能不心动吗?我承认，我也有点私心。可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动心呢?我都不需要做什么，我只要配合我妈的话微笑就能得到被赞美的机会……我的天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是被虚荣蒙住眼了，一定是!” 林梦笙坐到我旁边来，他一边扒橘子一边给我分析：“你别着急，咱们一点点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如和满城试试。下周一，也就是明天，你不是说要去医院看满城的奶奶吗?到时候你和满城好好聊聊周三来你家的事儿，你试探下满城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怎么办，不是也挺好的吗?” 虽然这些年林梦笙给我出了很多的馊主意，可是我遇到事儿的时候还是喜欢听他的。不管他说得对不对，他滔滔不绝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思维总是能把我说服。 “行。”我点点头，“那我明天和满城聊聊，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你明天会和我去的，是吧?” 林梦笙犹豫了，他这个没人性的，他居然犹豫了!我忍不住再次咆哮起来，吓得红中都满地跑：“林梦笙，你要是想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包报纸，你就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好了!” “你看你这点出息吧!结婚给我红包里包报纸就是你能想到最致命的打击报复了?”林梦笙完全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儿，“我没说不和你一起去，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我想林梦笙买了跑步机，应该也用不着我去帮他遛狗了，“有什么条件你说啊，我都答应啊!” “我周二要和姜玲一起去吃饭。”林梦笙笑着露出他白亮亮的牙齿，森森亮的像是狼一样，“你陪我一起去吧?” “拒绝。”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林梦笙也想都没想就说了：“那下周一和下周三你就好自为之吧!” “……” 哎，到底是怎么了?因为过年所以奇葩的人和事儿都聚在一起了吗? 林梦笙说的姜玲，是我们两个高中同学，是我们班的组织委员兼班花兼林梦笙前女友。初六的同学会她临时有事儿没能来，我还以为今年可以不用见她了。 姜玲长得漂亮，是那种美丑不受校服影响的美人。在我擦个护手霜就算皮肤保养的年纪，姜玲已经经常和她妈妈去美容院了。高中入学报到结束后，差不多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一(2)班有一个姜玲。前一阵子我去学校贴吧看，居然还有学弟学妹追问校庆会上发言的姜玲是谁。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大美女，被林梦笙追来了。给我们学校男生恨的呀，有好几个人组团找来要群殴他。要不是我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他肯定是跑不掉了。可能和姜玲在一起的压力太大，林梦笙渐渐感到疲累就和她分了手……接下来的高中三年，姜玲就没让林梦笙清闲过。 我也不知道林梦笙是给姜玲灌什么迷魂汤了，姜玲高中时明确表态过她非林梦笙不嫁的。表态也就算了，她还时不时地给自己加戏：不是体育课上昏倒需要林梦笙背回来了，就是来大姨妈肚子疼得躺在走廊地上需要林梦笙抱了。反正是隔三岔五琢磨点事儿作闹，借机要和林梦笙亲密接触一番，似乎这样就能勾起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让林梦笙迷途知返重燃爱火了。 林梦笙是爱玩，可他不喜欢麻烦。姜玲越是这样，林梦笙越是避之不及。等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姜玲更是变本加厉。有好几次晚上打电话给林梦笙说两个人不复合她就要自杀，吓得林梦笙差点神经衰弱得抑郁症。 就这样牵牵扯扯好多年，大学毕业后的姜玲却突然想通了。她火速地嫁给了一个地产商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在家做起全职妈妈，相夫教子……只是时不时找林梦笙出来闹一通的毛病，到现在还没改。 大概在三年前，我陪着林梦笙和姜玲一起吃了顿饭。那顿饭吃的，简直是我勒个去。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印象深刻，可能是想刺激前男友嫉妒发疯，我是第一次见人在餐桌上开视频坚持要喂给老公吃还不停夹菜往屏幕上戳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吃菜能吃到哭还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多年爱恋历程的。 林梦笙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得很凌乱。 如果答应林梦笙，那我下周的行程表就是周一见满城奶奶，周二见姜玲，周三见全家老小以及不相干的七大姑八大姨。 可我要是不答应林梦笙，那我下周的行程表就是周一我自己见满城奶奶，周三我自己见全家老小以及不相干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开始思考我的前半生，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 行吧，答应吧，不然要是我自己去面对这一切，我真的是没什么信心。我又不是没陪着满城去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姜玲也就那点小矫情，虽然年年都不重样，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好。”我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咱们一言为定。” “好。”林梦笙伸出他那双绣娘手来和我拉勾，“咱们一言为定。”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我和林梦笙去医院就不会毫无准备了。周一一大早，我们两个就跑到商店去挑了最新鲜的水果。考虑了各种有籽无籽、有皮没皮、需不需要用到刀具等各种因素后，我们选了皮薄肉多的火龙果和丰满肉多的香蕉，甚至还专门买了水果扒皮器。再买了些牛奶和营养品，我们两个是信心满满地去了医院。 “我就不信老太太还能挑出毛病来。”林梦笙对自己买的礼物很是满意，“她就是想找碴估计都费点力。” 我认为林梦笙说得对，要是满城奶奶能说自己被火龙果的籽卡住，那我也算是服。 可是满城奶奶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我和林梦笙掌握的数据。我刚一把水果篮放下，她就语速很慢地大声问林梦笙：“这个，是，火龙果吧?” “是啊!”林梦笙笑着说，“钱博士，我们又来看您啦!您身体还好吧?这个火龙果是今天刚到的，肯定没打避孕药。里面也没有大的籽儿，您吃了也不会卡嗓子……要不然我给您老人家切一个?甜着呢!” 满城奶奶这次倒是挺满意，她点点头，还是语速很慢地大声和林梦笙说话：“行啊，你给我切一个吧，我不要籽的!” 看老太太这样，林梦笙乐了：“钱博士您耳背了?怎么说话这么大声?” “我怕你，听不明白，我的话。”满城奶奶认真地一字一句解释说，“毕竟，你只有大学本科，学历。我之前，在研究所，听我说话的，都是博士生。我怕我的话，太深奥了，你听不明白。” 对于满城奶奶刁难的话，林梦笙却较真了：“您不就是让我切水果吗?我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我说了。”满城奶奶又是大声地喊着，“我不要，籽。” “啊?火龙果怎么不要籽啊?它的果肉里都是籽啊!” “你看，你听不明白我的话了吧?” “……” 林梦笙转头看我，他似乎是想要和满城奶奶磕到底：“行了，蚊子，护工说满城去诊室了，你去找他吧!你们两个好好谈谈，我留这儿给老太太挑籽，让她把火龙果吃了。” “嘿!”满城奶奶眉毛一立，她气急败坏地纠正说，“我说了，要叫我钱博士，不准叫我老太太!” 林梦笙笑呵呵的，他粲然一笑，看起来都有点妖孽了：“是吗?您说过了啊?不好意思啊!我没听懂，您知道的，毕竟我只有本科学历。” “……” 看来林梦笙和满城奶奶之间是一场持久战，我还是别卷进去遭殃了。 我出去找满城，从病房出来没走太远我就看到他了。满城正在走廊里打电话，他眉头深锁，看起来心事重重。我站在原地没有过去，一直等他打完电话才过来打招呼。 “嗨。”见到是我，满城才展颜欢笑，“你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家里事情有点多，我都忘了今天是周一了……林梦笙呢，他也和你一起来了吗?” “他在给奶奶弄水果呢!”我可不想回去给火龙果挑籽，站在走廊里和满城闲聊，“我看你的情绪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儿吗?不会是奶奶病情严重了吧?” 满城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他靠墙站立身姿越显挺拔。轻笑了一声，他说：“没，我奶奶的病情没什么大碍了，她现在的身体很健康，随时都能出院……但是她不愿意出院，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不管我怎么劝说都没用，她就是不肯听我的。刚才的电话是我爸妈打来的，他们下个月要回来了，到时候希望他们劝说能管用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如果可以，我是想帮着满城劝说两句的。但是满城奶奶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沟通，我也就放弃了。现在看满城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又有点不忍心。和他一起靠墙站着，我试着安慰他：“等你爸妈来了，可能问题就解决了……不过你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她这样是怎么结婚的?”这种脾气性格的人都结婚，我感觉满城爷爷简直是完成了人类无法完成的任务，是神一样地存在。 “我奶奶和我爷爷吗?我听我爸说，我奶奶其实年轻时候脾气要比现在好些。”满城没有因为我打听他家的私事儿而反感，他笑说，“我奶奶和我爷爷是同学，两个人读博时实验室挨着，慢慢就认识恋爱了。我奶奶那个人，好强又固执，她很爱我爷爷……只是后来，我爷爷出轨了。” 啊，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出轨故事，即便男女主角都是高学历的博士也无法避免。在满城奶奶孕期时满城爷爷爱上了自己带的研究生，甚至还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被满城奶奶发现后，满城爷爷不停地道歉反省企图挽回，但是满城奶奶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离了婚。 “那个年代离婚啊，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满城说，“就算我奶奶没说，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离婚的。我爷爷在国内呆不下去，离婚后他带着我爸爸和新太太一起出了国。我爷爷的新太太，我叫她小奶奶。虽然她破坏了我爷爷奶奶的婚姻，但我不觉得她是坏人。她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可能就是因为我小时候说过喜欢小奶奶，我奶奶就不怎么喜欢我。每次见我都要严厉地批评一顿，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满城奶奶一个张嘴闭嘴喜欢把博士文凭挂在嘴上的老太太，居然还是经历过爱恨情仇的性情中人。光是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疾恶如仇，足以让我刮目相看了。毕竟我是个被劈腿后只知道躲在家里的没出息鬼，我是做不到把前任逼得在国内呆不下去卷铺盖跑路的。 “不说这些了。”满城笑着看我，“后天我要去你家拜访，不知道打扰吗?” 听到满城的话，我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跳快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问我感觉特别自然，又特别亲切。就好像是新婚的夫妇，正在商量过年回娘家一样。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让我向往啊! 我萌动的春心来回摇摆不定，来回拉锯。我拿不准要怎么和满城坦白，我只能试探着说：“打扰倒是不打扰，就是吧……我妈你也看到了，她很喜欢问东问西的，像是查户口一样。我担心你去了之后，我妈把你问烦了。” 我有点紧张，鞋尖轻轻在大理石上敲动，带来轻微的回响。我不敢抬头看他，我很怕满城会说些疏远的话，那样我会有自作多情的尴尬……可是满城没有，他的笑声悦耳极了：“我怎么会烦呢?安安，那是你妈妈。” 满城的回答让我有点想不到，我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他的五官俊朗，三白眼里彻底不是我记忆里冷淡疏离的模样。此刻他的眼神深邃，像是直击我心底。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脑袋发热得厉害，理智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林梦笙说得没错啊，我果然天生就容易受小白脸的迷惑啊! 我不敢深究满城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深究他心里的想法。既然他说不会在意了，那么我就当他也默认了一切吧!只要他不当众否认是我男朋友，那我妈应该也不能发飙。 不然还能怎么办?毕竟那天会发生什么，我现在心里也不清楚。中年妇女们的想象力经常很糟心，时常很魔幻。以我目前的岁数，我是参悟不透的。 至于我和满城的关系……就一点点相处看吧!还是不要轻易被荷尔蒙左右，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周三过去。 虽然我这么劝告自己，可在我的心里仍是有一丢丢渴望和满城亲近的。在不谈物理的时候，满城的魅力是成次方增长。像是现在，我要是可以不考虑其他这些那些，我都想立马在医院走廊里睡了他。每次满城不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对着他的脸有很多狂野的幻想。这样其实不太好，会让我有一种人格分裂的错觉。 不过女人总是这样，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象。小时候不停地把自己想象成公主，长大了又不停幻想自己是玛丽苏。我到了三十岁还这样，八成是过了中二的年纪结果病还没有好。 在不吓到满城的前提下，我简单透露了一下我妈的脾气性格，我觉得以他的智商应该能了解周三的局面了，既然他不准备退缩，我是很欢迎他来的。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和林梦笙回家了。我正打算和满城一起解救林梦笙出水火时，回到病房，他人却不见了。 他和满城的奶奶，一起不见了。 “他们又干什么去了?”我看看盘子里被挑光籽的火龙果，奇怪地问，“总不能又去散步了吧?” 满城还算冷静，他比较有经验地去看衣柜。检查了下里面的衣物，满城微微叹气：“是，是到外面去了，我奶奶的外套没在这儿呢!” 听满城说完，我是真有点慌了。林梦笙的外套也不见了，我想象不出来他和满城奶奶能去哪儿。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林梦笙可能真的被满城奶奶逼急了，他把老太太带出去杀了。 “我们去找找吧!”满城有条不紊地指挥我说，“这样，咱们两个分头行动。你去联系林梦笙，我去看医院的监控。要是有情况的话，我们第一时间通知彼此。” 说完，满城等不及地跑出去了。 就剩我自己在病房，我实在是有点紧张。在病房里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后我打给了林梦笙……林梦笙很快就接了，他笑呵呵地问我：“蚊子，什么事儿啊?你回来了啊?” “还什么事儿?你干吗去了!”我神经兮兮地问他，“你带满城奶奶去哪儿了?你不会做傻事儿去了吧?” “傻事儿?”林梦笙笑了，“我能做什么傻事儿啊?” 我对林梦笙的态度感到生气：“你少和我贫啊!你到底带满城奶奶去哪儿了?我和你说，就算满城奶奶目中无人又十分讨厌，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大活人。你要是……你不准杀人灭口啊!” “哈哈!”林梦笙这没心没肺的还在笑，“你以为我把老太太杀了啊?” “那你干吗去了!”我低声咒骂他，“别胡闹啊!满城都去调监控了，一会儿就能找到你。我告诉你林梦笙，你……” “行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带老太太去哪儿了吗?”林梦笙大大咧咧地说，“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过来看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不远的……我可告诉你，你可不准带满城来啊!” “你在哪儿呢?”我坚持着问，“满城奶奶在哪儿呢?她……” 我的话没说完，满城奶奶的声音就闯了进来：“你可以来，但是不准带那个臭小子来!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白眼狼，不知道谁是他奶奶了是吧?不知道谁和他血浓于水一脉相连了吧?居然敢管那个小贱人叫奶奶，他……” “你喝多了?”我真是要疯了，“林梦笙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丫脑子没病吧?你带八十岁的老太太去喝酒?” 我要了地址，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不敢告诉满城，我准备先去揍林梦笙一顿。虽然我知道林梦笙一向不靠谱，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带着满城奶奶去看钢管舞?! 林梦笙是个艺术家，艺术家的成就他没多少，可艺术家的坏毛病他倒是学了个四样儿齐。喝酒泡吧看脱衣舞，五光十色，声色犬马，他是全都玩遍了。只要说玩，那找他准没错。在不违法乱纪的前提下，包你满意。 我是不知道林梦笙是如何在针锋相对的背景下和满城奶奶达到思想统一的，我也不知道林梦笙是如何能和满城奶奶一起犹如故友一样举杯畅饮的。我只知道我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而且满城奶奶还不停地往台上丢钞票。 “来点够劲儿的!”满城奶奶也不再假装了，她中气十足地吼道，“我要看点更火辣的，你这个没有博士学位的脱衣舞男!” 门外的牌匾上写着这里是舞蹈的盛宴，可在我看来这里的尺度比海天盛筵还要大。尤其是满城奶奶那几句话，听得我面红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在林梦笙旁边坐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林梦笙喝了酒，他脸上是两团娇艳艳的红晕。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模样很是勾人：“蚊子，你来了啊?没告诉满城吧?” 告诉满城?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我抓住林梦笙的手要带他走：“你们不能再喝了，我们要回去了。要是满城知道了，他会发脾气的!” “走什么啊!”林梦笙反握住我，他拉我坐下，我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精彩的刚开始呢!奶奶等半天了，刚才一直是女的跳，我们给了钱才换的男的。” “可是满城……” “满城什么满城，管那个呆子干什么?”满城奶奶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我是他奶奶，我又不是修女。每次来看我，不是带文学书，就是带物理书……这些书我都看几十年了，你们知道有多无聊吗?我想要点刺激的，火辣的，亏他还在美国呆那么多年呢，竟然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从敬老院出来了，在医院呆着天天都没酒喝。” 满城就算知道也没用啊!谁能想着带自己奶奶来看钢管舞表演啊? 我是彻底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音乐大得震天响，像是有什么人拿着锤子在我太阳穴凿着，上面神经突突地跳。坐在我旁边的满城奶奶灌了一大口酒，她动作生猛得就像是酗酒的年轻人。目光斜视地瞄了我一眼，满城奶奶问我：“喂，你喜欢我那个呆子孙子吧?” “啊?”我不想回答，故意装作糊涂，“这里的声音太吵，我听不到您说什么。” “少装蒜了，你那点心思别想骗我。”满城奶奶的眼光毒辣，真是没什么能瞒得住她，“那呆子，白长了张和他爷爷一样的风流脸，一点都不会利用。他在我这儿上学这几年，有些女孩子都追到家里了他都没发现……我记得你，你高中的时候偷偷跟踪过我孙子，我在楼上看到过，你别想抵赖。” 年轻时候的糗事儿被人揭穿，其实还挺尴尬的。但是揭穿的人是满城奶奶，我忽然又觉得能接受了……既然她这么多年都没告诉满城，我想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说的。 不过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记性好得很，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了那么多的博士学位?别说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连一九七〇年三月二十五日发生了什么都能记得。”满城奶奶傲慢地扫了我一眼，“再说了，你这种体型的女孩子很有特点，我是不会记错的。” “……”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索性也承认了：“对，你看到的是我。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满城。跟踪过他，做过傻事儿，但就是没有勇气和他说话……这次再遇到，我就想认识认识他交个朋友。” “所以你跑去参加狗友聚会了?”满城奶奶简直是无所不知地恐怖，“狗友聚会上单手能抱起七十斤大笨狗的就是你吧?” “您怎么知道?!” “满城来和我说的。”满城奶奶的眼珠转了转，她接下来的话说得简直是慈祥，“他对你印象不错，还给我看了你的自拍照……你自拍和本人真是一点不像，我看你自拍的时候一点没想起来你以前跟踪过满城。” “咱能不提跟踪的事儿了吗?”跟踪跟踪的挂在嘴上，我总觉得自己特猥琐，“那是我青春期羞于表达的少女心。” “你的少女心可真坚强。”满城奶奶毒舌地说，“到了三十岁居然还没被抹杀光。” 我愠怒地反击说：“彼此彼此吧!您老八十岁不也还看钢管舞吗?” 出乎我的意料，满城奶奶没有因为我的反击生气，她却笑了：“你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满城的奶奶喝了酒反而没有清醒的时候难相处，她现在有点像个老顽童，虽然顽劣，但是却不讨厌。我想了想，问她：“满城对我的印象不错……然后怎么说的?” “不错啊!他说想约你出去，我是没反对，他说完了你的事儿，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没等我来得及沾沾自喜，满城奶奶又说，“我的婚姻不怎么成功，但我也算有过婚姻经验。我告诉他，你这样的女孩儿是值得携手一生的……毕竟他到八十岁心脏病发时，还是需要有人能把他扛到车上送医院去的。” “……” 满城奶奶说起婚姻经验，我想起满城刚才和我说的事情。我琢磨着如何开口劝劝老太太，我还没想好词儿，老太太就先阻止我了：“我是不会和他们去美国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我惊讶，“我还没开口呢!” 满城奶奶眼神睥睨地笑：“我当然知道，所以说别人都会叫我钱博士，而你只能被称呼为温子安……这么多年了，我不怨恨任何人，我也不愿意去美国。我在这儿生活八十年了，我想死后也埋在这儿。我的钱足够我生活得很好，还能每个周末喝顿酒。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那些亲情血缘的负累，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一个人，这理由够充分了吗?” “够，太够了。”我是彻底无话可说，“可是，我的意思是……您这样满城会很难过的，您毕竟是他的奶奶，他希望能在您晚年时照顾你。” “他为什么要难过。”满城奶奶活动了一下假牙，她继续说，“有个不理会我意愿，只是因为他不照顾我就会难过便想改变我生活的孙子，该难过的人是我吧?” “可您总想要人陪吧!”一直说不过满城奶奶，我有些急了，“不然的话，您也不能在年前装病，故意把满城骗回来陪您过年啊!” 14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生出囧点无数 chap_r(); 亲密朋友14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生出囧点无数 下周一我答应满城去医院看他奶奶，下周三满城答应我妈来家里作客……下周对我来说肯定是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林梦笙!”我瘫在林梦笙家的沙发上，痛苦地呻吟，“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苍天啊，大地啊，林梦笙小哥哥你救救我吧!我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被我妈用来和满城比较后，林梦笙就伤了自尊心。尤其是身材方面，作为一个男人，满城很难接受我妈形容他比满城“小”。一旦涉及大小问题，男人都是会变得异常敏感的。同学会的第二天林梦笙就买了台跑步机回来，准备强身健体锻炼体魄。 不过在林梦笙把跑步机买回来的路上，他就觉得累了。等跑步机安装好了，他一次都没跑过。倒是利用跑步机遛起了狗，每天到点就把红中放上去跑。红中跑起来特别吵，我在我家都能听到，感觉整个楼都跟着颤……站在跑步机旁边的林梦笙没有听清楚我的话，他很大声地问：“蚊子，你说什么?” “我说你救救我啊!”我走过去把跑步机关掉，“下周三我要怎么办?我们家的所有亲戚，注意，是所有……他们现在全都以为我有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开着路虎的海外侨胞男朋友，而且他们全都以为我这个又高又帅又有钱开着路虎的海外侨胞男朋友要来我家见家长商量结婚等方面的相关事宜。” 林梦笙还在记恨我说要带他去看钱博士，所以对我的求救，他表现得很是幸灾乐祸：“所以?” “问题是满城不是我男朋友!”我有些抓狂，恨不得想去抓人，“我都跟我妈解释无数遍了，我说了，满城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两个只是一起打过球，我去医院背过他奶奶，两个人在一起只吃过两次饭，一次是在24小时营业的面包店，还有一次边上坐个穿着番茄连体服的你。” 林梦笙拿出一根火腿肠给红中，放开红中去休息，他感到好笑地又问了一遍：“所以?” “我妈根本不听我的啊，我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信啊!”我话说得有气无力，“她坚持认为，男女间没有单纯的友谊。只要一起单独约过会，那就是想谈恋爱结婚的证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先不说其他的，男女间没有纯友谊这件事儿就不成立。咱们两个都单纯多少年了?咱们两个彼此都看过裸体呢!我不还是拿你当哥们吗?” “嘿!”我没觉得怎么样，林梦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咱们两个互相看裸体的时候才三岁，你我被你妈和我妈带到澡堂去洗澡……那间澡堂的老板娘为什么不拦着男孩子进女浴池呢?现在有时候我做噩梦都能梦到当时的场景，一群中年大妈的裸体彻底治好了我的梦遗。”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摇晃脑袋做咆哮帝状：“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 “你就实话实说吧!”林梦笙见我真的很痛苦，他也不再继续开我的玩笑了，“实话告诉你妈，也实话告诉你家的那些亲戚，就说你和满城还处于互相了解的时期，两个人都没准备好要进入下一阶段。让他们千万不要东说西说，免得坏了事儿。” 我怎么没有实话实说啊?我每天都在实话实说啊!可是两天过去了，我声嘶力竭地解释压根没人听。就像当初听不见我不想去相亲一样，满城的事儿我妈也选择性失聪了。其他人也只是去选择相信自己以为的那部分真相，到底事情如何，他们可能也不是真的关心。 只要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给他们平日里的八卦添些佐料，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但是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我来说，这样的感受特别不好。现在我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下来就可能被虎吃掉，不下来就可能被虎甩开。不管是不是把真相说出来，我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谎言终究是不能长久的，总会有戳破的那一天。两种结局都很不好，都不是我想要的。 “要不，你坦白和满城说呢?”林梦笙建议，“你就把你家里的情况直接告诉满城好了，他应该会理解吧?让满城先假装一下你的男朋友，帮你应付过去没那么难吧?如果满城能帮你过了这一关，那么以后你会省了很多麻烦。最起码的，相亲就可以免了。” 我披头散发地摇晃着脑袋，就像疯子似的：“不，他根本不会理解。你难道还没感觉出来吗?满城和咱们的想法不一样，他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他对家长里短根本就没概念。他不理解为什么长辈可以有权过问你的私生活，他也不明白催婚到底是干什么。如果我把这些都揉碎了给他讲明白，那我们彼此都很尴尬……你能明白这种尴尬吗?再说了，我要怎么开口问他?嗨，满城?你愿意用你的隐私来换我不用相亲的烦恼吗?满城回答我，great!这正是我想要的呢!把自己的隐私拿出来给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玩笑，这种体验简直是太prefect了!” “哈哈!”可能是我学的口气比较讽刺，林梦笙听了竟然大笑起来，“蚊子，来，你再来一遍。” “总之。”我加重了语气表示强调，“我现在的麻烦大了，太大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在我妈热情地把亲戚都叫来后，我又扫兴地把他们送走。我妈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当着亲戚的面我只能选择默认……你知道我妈的啊，恋爱结婚的事儿要是没让她满意还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我妈真的会拿刀砍死我的。” “嗯。”林梦笙很慎重地点点头，“你还别说，要是这样看，你下周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啊!” 我和林梦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不远处趴在地上的红中吃完了火腿肠，它很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蚊子，要不这样呢?”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梦笙才问我说，“要不……你真的和满城谈恋爱呢?” 瞧林梦笙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要和满城谈恋爱一定能谈上一样。 “我开始是挺想的，但是后来了解了一下又不太想了。”我混乱，我迷茫，我算是彻底迷失方向了，“本来已经不想了，但是被我妈和我亲戚闹腾一下我又想了……我被这些亲戚朋友打击太久了啊!谁说起我都像在说打折处理货一样，动不动就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我还有几天就三十岁了，现在突然发现股市被炒得虚高了，我能不心动吗?我承认，我也有点私心。可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动心呢?我都不需要做什么，我只要配合我妈的话微笑就能得到被赞美的机会……我的天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是被虚荣蒙住眼了，一定是!” 林梦笙坐到我旁边来，他一边扒橘子一边给我分析：“你别着急，咱们一点点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如和满城试试。下周一，也就是明天，你不是说要去医院看满城的奶奶吗?到时候你和满城好好聊聊周三来你家的事儿，你试探下满城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怎么办，不是也挺好的吗?” 虽然这些年林梦笙给我出了很多的馊主意，可是我遇到事儿的时候还是喜欢听他的。不管他说得对不对，他滔滔不绝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思维总是能把我说服。 “行。”我点点头，“那我明天和满城聊聊，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你明天会和我去的，是吧?” 林梦笙犹豫了，他这个没人性的，他居然犹豫了!我忍不住再次咆哮起来，吓得红中都满地跑：“林梦笙，你要是想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包报纸，你就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好了!” “你看你这点出息吧!结婚给我红包里包报纸就是你能想到最致命的打击报复了?”林梦笙完全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儿，“我没说不和你一起去，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我想林梦笙买了跑步机，应该也用不着我去帮他遛狗了，“有什么条件你说啊，我都答应啊!” “我周二要和姜玲一起去吃饭。”林梦笙笑着露出他白亮亮的牙齿，森森亮的像是狼一样，“你陪我一起去吧?” “拒绝。”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林梦笙也想都没想就说了：“那下周一和下周三你就好自为之吧!” “……” 哎，到底是怎么了?因为过年所以奇葩的人和事儿都聚在一起了吗? 林梦笙说的姜玲，是我们两个高中同学，是我们班的组织委员兼班花兼林梦笙前女友。初六的同学会她临时有事儿没能来，我还以为今年可以不用见她了。 姜玲长得漂亮，是那种美丑不受校服影响的美人。在我擦个护手霜就算皮肤保养的年纪，姜玲已经经常和她妈妈去美容院了。高中入学报到结束后，差不多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一(2)班有一个姜玲。前一阵子我去学校贴吧看，居然还有学弟学妹追问校庆会上发言的姜玲是谁。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大美女，被林梦笙追来了。给我们学校男生恨的呀，有好几个人组团找来要群殴他。要不是我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他肯定是跑不掉了。可能和姜玲在一起的压力太大，林梦笙渐渐感到疲累就和她分了手……接下来的高中三年，姜玲就没让林梦笙清闲过。 我也不知道林梦笙是给姜玲灌什么迷魂汤了，姜玲高中时明确表态过她非林梦笙不嫁的。表态也就算了，她还时不时地给自己加戏：不是体育课上昏倒需要林梦笙背回来了，就是来大姨妈肚子疼得躺在走廊地上需要林梦笙抱了。反正是隔三岔五琢磨点事儿作闹，借机要和林梦笙亲密接触一番，似乎这样就能勾起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让林梦笙迷途知返重燃爱火了。 林梦笙是爱玩，可他不喜欢麻烦。姜玲越是这样，林梦笙越是避之不及。等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姜玲更是变本加厉。有好几次晚上打电话给林梦笙说两个人不复合她就要自杀，吓得林梦笙差点神经衰弱得抑郁症。 就这样牵牵扯扯好多年，大学毕业后的姜玲却突然想通了。她火速地嫁给了一个地产商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在家做起全职妈妈，相夫教子……只是时不时找林梦笙出来闹一通的毛病，到现在还没改。 大概在三年前，我陪着林梦笙和姜玲一起吃了顿饭。那顿饭吃的，简直是我勒个去。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印象深刻，可能是想刺激前男友嫉妒发疯，我是第一次见人在餐桌上开视频坚持要喂给老公吃还不停夹菜往屏幕上戳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吃菜能吃到哭还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多年爱恋历程的。 林梦笙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得很凌乱。 如果答应林梦笙，那我下周的行程表就是周一见满城奶奶，周二见姜玲，周三见全家老小以及不相干的七大姑八大姨。 可我要是不答应林梦笙，那我下周的行程表就是周一我自己见满城奶奶，周三我自己见全家老小以及不相干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开始思考我的前半生，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 行吧，答应吧，不然要是我自己去面对这一切，我真的是没什么信心。我又不是没陪着满城去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姜玲也就那点小矫情，虽然年年都不重样，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好。”我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咱们一言为定。” “好。”林梦笙伸出他那双绣娘手来和我拉勾，“咱们一言为定。”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我和林梦笙去医院就不会毫无准备了。周一一大早，我们两个就跑到商店去挑了最新鲜的水果。考虑了各种有籽无籽、有皮没皮、需不需要用到刀具等各种因素后，我们选了皮薄肉多的火龙果和丰满肉多的香蕉，甚至还专门买了水果扒皮器。再买了些牛奶和营养品，我们两个是信心满满地去了医院。 “我就不信老太太还能挑出毛病来。”林梦笙对自己买的礼物很是满意，“她就是想找碴估计都费点力。” 我认为林梦笙说得对，要是满城奶奶能说自己被火龙果的籽卡住，那我也算是服。 可是满城奶奶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我和林梦笙掌握的数据。我刚一把水果篮放下，她就语速很慢地大声问林梦笙：“这个，是，火龙果吧?” “是啊!”林梦笙笑着说，“钱博士，我们又来看您啦!您身体还好吧?这个火龙果是今天刚到的，肯定没打避孕药。里面也没有大的籽儿，您吃了也不会卡嗓子……要不然我给您老人家切一个?甜着呢!” 满城奶奶这次倒是挺满意，她点点头，还是语速很慢地大声和林梦笙说话：“行啊，你给我切一个吧，我不要籽的!” 看老太太这样，林梦笙乐了：“钱博士您耳背了?怎么说话这么大声?” “我怕你，听不明白，我的话。”满城奶奶认真地一字一句解释说，“毕竟，你只有大学本科，学历。我之前，在研究所，听我说话的，都是博士生。我怕我的话，太深奥了，你听不明白。” 对于满城奶奶刁难的话，林梦笙却较真了：“您不就是让我切水果吗?我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我说了。”满城奶奶又是大声地喊着，“我不要，籽。” “啊?火龙果怎么不要籽啊?它的果肉里都是籽啊!” “你看，你听不明白我的话了吧?” “……” 林梦笙转头看我，他似乎是想要和满城奶奶磕到底：“行了，蚊子，护工说满城去诊室了，你去找他吧!你们两个好好谈谈，我留这儿给老太太挑籽，让她把火龙果吃了。” “嘿!”满城奶奶眉毛一立，她气急败坏地纠正说，“我说了，要叫我钱博士，不准叫我老太太!” 林梦笙笑呵呵的，他粲然一笑，看起来都有点妖孽了：“是吗?您说过了啊?不好意思啊!我没听懂，您知道的，毕竟我只有本科学历。” “……” 看来林梦笙和满城奶奶之间是一场持久战，我还是别卷进去遭殃了。 我出去找满城，从病房出来没走太远我就看到他了。满城正在走廊里打电话，他眉头深锁，看起来心事重重。我站在原地没有过去，一直等他打完电话才过来打招呼。 “嗨。”见到是我，满城才展颜欢笑，“你来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家里事情有点多，我都忘了今天是周一了……林梦笙呢，他也和你一起来了吗?” “他在给奶奶弄水果呢!”我可不想回去给火龙果挑籽，站在走廊里和满城闲聊，“我看你的情绪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儿吗?不会是奶奶病情严重了吧?” 满城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他靠墙站立身姿越显挺拔。轻笑了一声，他说：“没，我奶奶的病情没什么大碍了，她现在的身体很健康，随时都能出院……但是她不愿意出院，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不管我怎么劝说都没用，她就是不肯听我的。刚才的电话是我爸妈打来的，他们下个月要回来了，到时候希望他们劝说能管用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如果可以，我是想帮着满城劝说两句的。但是满城奶奶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沟通，我也就放弃了。现在看满城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又有点不忍心。和他一起靠墙站着，我试着安慰他：“等你爸妈来了，可能问题就解决了……不过你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她这样是怎么结婚的?”这种脾气性格的人都结婚，我感觉满城爷爷简直是完成了人类无法完成的任务，是神一样地存在。 “我奶奶和我爷爷吗?我听我爸说，我奶奶其实年轻时候脾气要比现在好些。”满城没有因为我打听他家的私事儿而反感，他笑说，“我奶奶和我爷爷是同学，两个人读博时实验室挨着，慢慢就认识恋爱了。我奶奶那个人，好强又固执，她很爱我爷爷……只是后来，我爷爷出轨了。” 啊，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出轨故事，即便男女主角都是高学历的博士也无法避免。在满城奶奶孕期时满城爷爷爱上了自己带的研究生，甚至还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被满城奶奶发现后，满城爷爷不停地道歉反省企图挽回，但是满城奶奶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离了婚。 “那个年代离婚啊，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满城说，“就算我奶奶没说，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离婚的。我爷爷在国内呆不下去，离婚后他带着我爸爸和新太太一起出了国。我爷爷的新太太，我叫她小奶奶。虽然她破坏了我爷爷奶奶的婚姻，但我不觉得她是坏人。她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可能就是因为我小时候说过喜欢小奶奶，我奶奶就不怎么喜欢我。每次见我都要严厉地批评一顿，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满城奶奶一个张嘴闭嘴喜欢把博士文凭挂在嘴上的老太太，居然还是经历过爱恨情仇的性情中人。光是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疾恶如仇，足以让我刮目相看了。毕竟我是个被劈腿后只知道躲在家里的没出息鬼，我是做不到把前任逼得在国内呆不下去卷铺盖跑路的。 “不说这些了。”满城笑着看我，“后天我要去你家拜访，不知道打扰吗?” 听到满城的话，我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跳快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问我感觉特别自然，又特别亲切。就好像是新婚的夫妇，正在商量过年回娘家一样。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让我向往啊! 我萌动的春心来回摇摆不定，来回拉锯。我拿不准要怎么和满城坦白，我只能试探着说：“打扰倒是不打扰，就是吧……我妈你也看到了，她很喜欢问东问西的，像是查户口一样。我担心你去了之后，我妈把你问烦了。” 我有点紧张，鞋尖轻轻在大理石上敲动，带来轻微的回响。我不敢抬头看他，我很怕满城会说些疏远的话，那样我会有自作多情的尴尬……可是满城没有，他的笑声悦耳极了：“我怎么会烦呢?安安，那是你妈妈。” 满城的回答让我有点想不到，我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他的五官俊朗，三白眼里彻底不是我记忆里冷淡疏离的模样。此刻他的眼神深邃，像是直击我心底。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脑袋发热得厉害，理智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林梦笙说得没错啊，我果然天生就容易受小白脸的迷惑啊! 我不敢深究满城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深究他心里的想法。既然他说不会在意了，那么我就当他也默认了一切吧!只要他不当众否认是我男朋友，那我妈应该也不能发飙。 不然还能怎么办?毕竟那天会发生什么，我现在心里也不清楚。中年妇女们的想象力经常很糟心，时常很魔幻。以我目前的岁数，我是参悟不透的。 至于我和满城的关系……就一点点相处看吧!还是不要轻易被荷尔蒙左右，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周三过去。 虽然我这么劝告自己，可在我的心里仍是有一丢丢渴望和满城亲近的。在不谈物理的时候，满城的魅力是成次方增长。像是现在，我要是可以不考虑其他这些那些，我都想立马在医院走廊里睡了他。每次满城不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对着他的脸有很多狂野的幻想。这样其实不太好，会让我有一种人格分裂的错觉。 不过女人总是这样，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象。小时候不停地把自己想象成公主，长大了又不停幻想自己是玛丽苏。我到了三十岁还这样，八成是过了中二的年纪结果病还没有好。 在不吓到满城的前提下，我简单透露了一下我妈的脾气性格，我觉得以他的智商应该能了解周三的局面了，既然他不准备退缩，我是很欢迎他来的。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和林梦笙回家了。我正打算和满城一起解救林梦笙出水火时，回到病房，他人却不见了。 他和满城的奶奶，一起不见了。 “他们又干什么去了?”我看看盘子里被挑光籽的火龙果，奇怪地问，“总不能又去散步了吧?” 满城还算冷静，他比较有经验地去看衣柜。检查了下里面的衣物，满城微微叹气：“是，是到外面去了，我奶奶的外套没在这儿呢!” 听满城说完，我是真有点慌了。林梦笙的外套也不见了，我想象不出来他和满城奶奶能去哪儿。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林梦笙可能真的被满城奶奶逼急了，他把老太太带出去杀了。 “我们去找找吧!”满城有条不紊地指挥我说，“这样，咱们两个分头行动。你去联系林梦笙，我去看医院的监控。要是有情况的话，我们第一时间通知彼此。” 说完，满城等不及地跑出去了。 就剩我自己在病房，我实在是有点紧张。在病房里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后我打给了林梦笙……林梦笙很快就接了，他笑呵呵地问我：“蚊子，什么事儿啊?你回来了啊?” “还什么事儿?你干吗去了!”我神经兮兮地问他，“你带满城奶奶去哪儿了?你不会做傻事儿去了吧?” “傻事儿?”林梦笙笑了，“我能做什么傻事儿啊?” 我对林梦笙的态度感到生气：“你少和我贫啊!你到底带满城奶奶去哪儿了?我和你说，就算满城奶奶目中无人又十分讨厌，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大活人。你要是……你不准杀人灭口啊!” “哈哈!”林梦笙这没心没肺的还在笑，“你以为我把老太太杀了啊?” “那你干吗去了!”我低声咒骂他，“别胡闹啊!满城都去调监控了，一会儿就能找到你。我告诉你林梦笙，你……” “行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带老太太去哪儿了吗?”林梦笙大大咧咧地说，“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过来看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不远的……我可告诉你，你可不准带满城来啊!” “你在哪儿呢?”我坚持着问，“满城奶奶在哪儿呢?她……” 我的话没说完，满城奶奶的声音就闯了进来：“你可以来，但是不准带那个臭小子来!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白眼狼，不知道谁是他奶奶了是吧?不知道谁和他血浓于水一脉相连了吧?居然敢管那个小贱人叫奶奶，他……” “你喝多了?”我真是要疯了，“林梦笙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丫脑子没病吧?你带八十岁的老太太去喝酒?” 我要了地址，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不敢告诉满城，我准备先去揍林梦笙一顿。虽然我知道林梦笙一向不靠谱，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带着满城奶奶去看钢管舞?! 林梦笙是个艺术家，艺术家的成就他没多少，可艺术家的坏毛病他倒是学了个四样儿齐。喝酒泡吧看脱衣舞，五光十色，声色犬马，他是全都玩遍了。只要说玩，那找他准没错。在不违法乱纪的前提下，包你满意。 我是不知道林梦笙是如何在针锋相对的背景下和满城奶奶达到思想统一的，我也不知道林梦笙是如何能和满城奶奶一起犹如故友一样举杯畅饮的。我只知道我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而且满城奶奶还不停地往台上丢钞票。 “来点够劲儿的!”满城奶奶也不再假装了，她中气十足地吼道，“我要看点更火辣的，你这个没有博士学位的脱衣舞男!” 门外的牌匾上写着这里是舞蹈的盛宴，可在我看来这里的尺度比海天盛筵还要大。尤其是满城奶奶那几句话，听得我面红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在林梦笙旁边坐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林梦笙喝了酒，他脸上是两团娇艳艳的红晕。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模样很是勾人：“蚊子，你来了啊?没告诉满城吧?” 告诉满城?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我抓住林梦笙的手要带他走：“你们不能再喝了，我们要回去了。要是满城知道了，他会发脾气的!” “走什么啊!”林梦笙反握住我，他拉我坐下，我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精彩的刚开始呢!奶奶等半天了，刚才一直是女的跳，我们给了钱才换的男的。” “可是满城……” “满城什么满城，管那个呆子干什么?”满城奶奶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我是他奶奶，我又不是修女。每次来看我，不是带文学书，就是带物理书……这些书我都看几十年了，你们知道有多无聊吗?我想要点刺激的，火辣的，亏他还在美国呆那么多年呢，竟然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从敬老院出来了，在医院呆着天天都没酒喝。” 满城就算知道也没用啊!谁能想着带自己奶奶来看钢管舞表演啊? 我是彻底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音乐大得震天响，像是有什么人拿着锤子在我太阳穴凿着，上面神经突突地跳。坐在我旁边的满城奶奶灌了一大口酒，她动作生猛得就像是酗酒的年轻人。目光斜视地瞄了我一眼，满城奶奶问我：“喂，你喜欢我那个呆子孙子吧?” “啊?”我不想回答，故意装作糊涂，“这里的声音太吵，我听不到您说什么。” “少装蒜了，你那点心思别想骗我。”满城奶奶的眼光毒辣，真是没什么能瞒得住她，“那呆子，白长了张和他爷爷一样的风流脸，一点都不会利用。他在我这儿上学这几年，有些女孩子都追到家里了他都没发现……我记得你，你高中的时候偷偷跟踪过我孙子，我在楼上看到过，你别想抵赖。” 年轻时候的糗事儿被人揭穿，其实还挺尴尬的。但是揭穿的人是满城奶奶，我忽然又觉得能接受了……既然她这么多年都没告诉满城，我想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说的。 不过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记性好得很，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了那么多的博士学位?别说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连一九七〇年三月二十五日发生了什么都能记得。”满城奶奶傲慢地扫了我一眼，“再说了，你这种体型的女孩子很有特点，我是不会记错的。” “……”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索性也承认了：“对，你看到的是我。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满城。跟踪过他，做过傻事儿，但就是没有勇气和他说话……这次再遇到，我就想认识认识他交个朋友。” “所以你跑去参加狗友聚会了?”满城奶奶简直是无所不知地恐怖，“狗友聚会上单手能抱起七十斤大笨狗的就是你吧?” “您怎么知道?!” “满城来和我说的。”满城奶奶的眼珠转了转，她接下来的话说得简直是慈祥，“他对你印象不错，还给我看了你的自拍照……你自拍和本人真是一点不像，我看你自拍的时候一点没想起来你以前跟踪过满城。” “咱能不提跟踪的事儿了吗?”跟踪跟踪的挂在嘴上，我总觉得自己特猥琐，“那是我青春期羞于表达的少女心。” “你的少女心可真坚强。”满城奶奶毒舌地说，“到了三十岁居然还没被抹杀光。” 我愠怒地反击说：“彼此彼此吧!您老八十岁不也还看钢管舞吗?” 出乎我的意料，满城奶奶没有因为我的反击生气，她却笑了：“你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满城的奶奶喝了酒反而没有清醒的时候难相处，她现在有点像个老顽童，虽然顽劣，但是却不讨厌。我想了想，问她：“满城对我的印象不错……然后怎么说的?” “不错啊!他说想约你出去，我是没反对，他说完了你的事儿，我也觉得你挺好的。”没等我来得及沾沾自喜，满城奶奶又说，“我的婚姻不怎么成功，但我也算有过婚姻经验。我告诉他，你这样的女孩儿是值得携手一生的……毕竟他到八十岁心脏病发时，还是需要有人能把他扛到车上送医院去的。” “……” 满城奶奶说起婚姻经验，我想起满城刚才和我说的事情。我琢磨着如何开口劝劝老太太，我还没想好词儿，老太太就先阻止我了：“我是不会和他们去美国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我惊讶，“我还没开口呢!” 满城奶奶眼神睥睨地笑：“我当然知道，所以说别人都会叫我钱博士，而你只能被称呼为温子安……这么多年了，我不怨恨任何人，我也不愿意去美国。我在这儿生活八十年了，我想死后也埋在这儿。我的钱足够我生活得很好，还能每个周末喝顿酒。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那些亲情血缘的负累，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一个人，这理由够充分了吗?” “够，太够了。”我是彻底无话可说，“可是，我的意思是……您这样满城会很难过的，您毕竟是他的奶奶，他希望能在您晚年时照顾你。” “他为什么要难过。”满城奶奶活动了一下假牙，她继续说，“有个不理会我意愿，只是因为他不照顾我就会难过便想改变我生活的孙子，该难过的人是我吧?” “可您总想要人陪吧!”一直说不过满城奶奶，我有些急了，“不然的话，您也不能在年前装病，故意把满城骗回来陪您过年啊!” 15 同居长干里，两小怼一起 chap_r(); 亲密朋友15 同居长干里，两小怼一起 满城奶奶没再说话。 我看着台上不停扭动身体的钢管舞舞者，周围很吵闹，但是我的心里却很安静。喝多了的林梦笙已经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睡着了，我们的卡座里是诡异地沉默着。拿起林梦笙的杯子，我倒了杯酒给自己。一口气儿把酒全都喝光，我鼓足勇气和满城奶奶说：“其实您的心情，我太了解了。” “明明自己在工作领域里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却在感情上十分不顺。也说不出自己哪里不好，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其他女人比下去了。”我微微叹了口气，说，“每天都在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对，哪里做得不尽如人意……就这样一点点的没了自信心，感觉自己浑身的缺点。很怕别人过问，也很怕别人关心。想把之前的事情通通都忘掉重新开始，但是那些却像阴影一样，甩都甩不走。”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满城奶奶不领我的情。 我不太想承认：“我是说这个道理。” “你说的就是你自己。”满城奶奶冷冰冰地说。 “好吧，我就是说的我自己。”我无可奈何地承认，“我前男友劈腿，我从单位辞了职回家。在知道他劈腿后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到底是我哪里不好他要选择其他人。是我工作不优秀?是我待人接物不亲切?还是我其他地方不如另一个女人?” “可能是长相。”满城奶奶说，“亲爱的，你外貌上来看真的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假装没听到满城奶奶的话，我坚持把我的观点说完：“我每天都在想，都在想，我不停地怀疑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终于有一天，我和林梦笙遛狗的时候想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前男友就是那样朝三暮四的人。狗改不了吃屎，他也改不掉撒谎成性。我没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眼光差点，选错了人。” “您也是一样。”我握住满城奶奶苍老的手，她手背上皱皱巴巴的，“在我认识的女性中，您是最优秀的一个了。您的学术水平无人能及，您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您有良好的修养，良好的家教，虽然偶尔说话气人了点，可您……” 满城奶奶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您没有哪个地方比不上其他人。”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和满城一模一样的眼睛，“您的婚姻失败不是您的错，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人生选择不同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满城奶奶试图把手抽回去，“你啰里吧唆的就是想说这些?我……” “您的家人很爱您，满城很爱您，满城的爸爸也很爱您。”我只是在旁边听到满城讲了一点电话，可是从他的语气和言辞中我能感觉出，他们一家人有多么的担心，“他们是您的家人，他们不会因为您在婚姻中做出的选择而对您区别对待。您是满城的奶奶，唯一的奶奶……您应该也不希望您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孤独地度过吧?您想要在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等尸体烂到恶臭四散被邻居闻到后才发现?您希望自己这样吗?” 满城奶奶没再说话，可她也没再试图把手抽走。扭头看向台上，她眸子里被灯光映射出了七彩斑斓的颜色。我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地说：“内心强大不代表不需要陪伴，寂寞的情绪人人都会有。人渴望相互亲近并不可耻，适当地袒露内心的渴望，对您和爱您的人都不是什么坏事儿。” 满城奶奶拿起桌上果盘的水果吃，她还是没有说话。 林梦笙实在是有点太不靠谱了，他说要带着满城奶奶来喝酒，结果他自己先喝醉了。我一个人实在是不能同时把他们两个带回去，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叫满城过来。满城赶过来时急了满脑袋的汗，我看我再不告诉他他都快报警了。 “怎么回事儿啊?”满城跑得围巾都掉在了一侧，他心急口快地说，“为什么来这儿了?奶奶，医生不是说过不让您喝酒吗?您为什么又来了?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您知道我多担心您吗?” 满城微微不悦，他对林梦笙的擅作主张特别不满。其实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说实话满城都算是教养好的了，如果林梦笙带我奶奶来看钢管舞，我可能当场就翻脸。 见林梦笙已经喝醉了，满城又看向了我。看满城的样子我有点为难，我也巴不得假装自己喝多了。我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事儿也压根没法解释……很意外的，满城奶奶竟然帮我们解围了：“你不用问他们了，是我要出来的。” “奶奶!”满城很生气，“您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您都八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偷着跑出来喝酒，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万一有什么事情，让我怎么和爸妈交代?让安安和林梦笙怎么办?” 听到满城的话，他奶奶也很是火大。挥舞着干瘦的手臂，老太太打了个酒嗝大声吼道：“交代交代交代个屁啊!我八十多岁怎么了?我八十多岁就应该在病房里等死啊?我就不能享受一下美好的人生，体验一下醉生梦死啊?小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是你奶奶!我是你奶奶!为什么你天天拿我当孙子一样看着?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和你们一起生活!我在国内好好当奶奶，我为什么要跑到美国去当孙子!” 估计满城从来没见识过自己奶奶的另一张嘴脸，他完完全全看傻了眼。老太太压根不再理会他，自己轻手利脚地拉开车门上车去了。 “我奶奶……”满城没回过神儿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告诉我们，她为什么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把背上的林梦笙往上背了背，笑说：“不错啊，这也是进步吧!既然她说了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们一起回美国，那应该就能……” “要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我要绝对的人身自由!”我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拉开车窗嚷嚷道，“我一周要去一次酒吧，你一个月要带我去看一次脱衣舞!我要正儿八经的脱衣舞，不要这种围着柱子上蹿下跳的皮裤男!” 老太太发表完意见，又将车窗关上了。我和满城呆愣在原地，他更是久久不能回神。停顿了能有一分钟的时间，满城才如梦初醒般地问我：“安安，我奶奶的意思……是和我回美国了吧?”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确定，“如果你答应她的那些要求的话，她是愿意和你们在一起的吧?” “是你说服我奶奶的吧?”满城问我。 我依旧不是太确定：“可能……是吧?” 满城激动极了，他连着长吁了好几次，也没能平静自己的情绪。看向我时，他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安安，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你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救星。我……” “呕!”我背上趴着的林梦笙终于醒了，他嗓音沙哑着哼哼，“水……给我喝口水……” 满城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让我很是火大。想都没想就把林梦笙丢在路边的雪堆里，这下子他酒彻底醒了。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总是好的。满城奶奶答应了从医院搬出来，要搬到满城家去。等到满城和爸妈商量后，如果可以答应满城奶奶提出的要求，满城奶奶也是可以搬到美国去和他们一起住的。 “这样满城是不是要走了?”回去的路上林梦笙问我，“蚊子，假如你和满城在一起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去美国了?” 林梦笙说的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也没敢想。可能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我总觉得满城是我高不可攀的对象：“哪儿呢啊?我俩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没一撇啊?你这一撇想画多长啊?”走在我旁边的林梦笙摇摇头，他说，“满城现在看你的眼神，简直是太热烈了，刚才在车上，我都有点害怕了。如果不是我喝多了看走眼，那就是满城对你爱意满满情难自禁了。” 其实不用林梦笙说，我自己也感觉出了满城对我的变化。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很热情。从最开始淡淡地交往，从最开始的礼貌体贴，一点点变得热情。就好比是在烧水，度过了温吞缓慢的时期，突然就变得热切了……是的，在我看来是有点突然了。 “你是怎么和满城奶奶一起出去喝酒的?”说起这个，我更好奇林梦笙是如何做到的，“我以为你们两个处得不是很好呢!” 林梦笙露出狡黠的笑意，他的小眼睛眯眯着：“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你就说吧?这天底下哪有我处不好的人啊!” 我想了想，还真有，而且是马上就快见到的：“当然有啊!” “谁啊?”林梦笙口气大到猖狂，“你说说，谁啊?谁谁谁?你说谁?” “姜玲啊!” “……” 林梦笙懒得搭理我，他快步走远。我的好奇心还没有满足，连忙追上去：“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满城奶奶和你一起去喝酒的啊!你们两个是怎么谈到这个问题的啊?林梦笙，林先生，别走，等等我!” 因为我没能及时恭维他，林梦笙表示很恼火。不管我怎么问他是如何与满城奶奶和好的，他都没有回答我。第二天我陪他去和姜玲吃饭时，我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林梦笙不但没回答我，他反而打量了我一番，问：“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衣服啊!”我不会让他轻易打岔过去的，“你就告诉告诉我呗，你到底是怎么和满城奶奶一起出去喝酒的啊?” 我被好奇心折磨了一晚上，又不能跑去问满城奶奶，我只能来逼供林梦笙。但林梦笙也因为我的穿着打扮纠结了，他用手扯了扯我身上的毛衣穗，眼神里满是不理解：“喂，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啊?你不是把你妈坐月子的衣服穿来了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被汤圆咬开线了?毛线怎么都一根一根的?” 为了陪林梦笙来吃饭，我真的是特别打扮了一番。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我比和满城出门都用心。穿了件棕色的流苏毛衣，还穿了条浅色牛仔裤搭配了双短靴。头发都仔细洗过，我甚至还夹了发卡……这就是我今天的装扮了。 我平时和林梦笙在一起是相当的随意，要不是有姜玲回来，我也不用这副如临大敌的表现。姜玲特别喜欢对我的衣着打扮品头论足，从高中时期起她就喜欢这样。似乎当着林梦笙的面能批评我糟糕的审美，便能凸显她多么美丽动人一般。对此林梦笙是怎么想的我没有问过，但我是很不高兴。可我又不能太刺激她，因为我真的很怕她想不开跑去自杀。 没办法，我只好精心打扮自己一下，到网上搜了搜热门的打扮，我照样学样地穿了。 我倒是对自己的穿着很满意，林梦笙却不这么想。对我这身流行混搭的时尚元素很是头疼，他眉头紧锁：“你身上这堆破烂哪儿来的?” “破烂?你知道我这身衣服多贵吗?”我一晃荡身上的流苏来回摇，“这是我为了相亲特别去买的呢!” 林梦笙笑了：“难怪你相亲一直没成功，你穿成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喜欢?” “这上衣短，显得你屁股特别大。”林梦笙抱着胳膊看我，他摇头晃脑地说，“牛仔裤是个浅色的，显得大腿也粗。这样也就算了，还配了双短靴，温子安，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小腿肌肉有多么健壮是吧?” “喂!” 我气恼地瞪他，但是林梦笙压根没把我的气恼放在心上。他笑呵呵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他姥姥家走：“你要是穿这身和我一起去见前女友，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走吧!把我妈妈年轻时的衣服穿上，都比你这身强。还有你这妆是怎么化的?你早上洗脸的时候被热水烫了啊?” “那是腮红，腮红!”我气急败坏地说，“你压根不懂女人，你也不懂什么是化妆!” 林梦笙坚持拉着我的手不松开，坚定不移地带着我往他姥姥家去：“我懂不懂女人一点不重要，我只要懂你就可以了。” 懂个屁啊，他这个混蛋! 林梦笙毕竟是个艺术家，只不过他的艺术能理解的人太少了。不久前我决定追满城时他给我研究的发型和服装，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现在他说要让我去穿他妈的衣服……他真的不是想让姜玲看看有人比她惨太多以此安慰免得她再闹自杀找他麻烦? 对此，我深表怀疑。 可我执拗不过他，还是和他来了他姥姥家。他在柜子里找了又找，很快就做了决定：“这个你应该能穿，你穿这个吧!” 林婶婶年轻的时候打扮那是相当的时髦，在二十九号院里完全就是时尚风向标一样的存在。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她的穿衣打扮，还经常想等长大了要穿成那个样子。可我们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太多，我很难模仿她的穿着。没想到到了三十岁，我居然可以穿她的衣服了。 林梦笙拿了一条高腰喇叭腿的牛仔裤，又拿了一个黑色高领的针织衫。一个棕色的马甲，上面还带着些小流苏。拿着马甲像是献宝一样在我眼前晃了晃，林梦笙笑说：“怎么样?这个流苏要比你那个顺眼多了吧?” 别说，还真是。 时尚这种东西还是挺奇怪的，经常变来变去，有时候流行过的东西还能流行过来。林婶婶年轻时的衣服现在拿出来看，也还是不过时。我在身上比画了一下，这个尺码我竟然能穿。 “那是我妈怀我的时候穿的。”林梦笙很讨厌地说，“你肯定穿得进去。” “……” 我去卧室换上了林梦笙选的衣服，是出乎意料的好看。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看着肩不宽了，背不驼了，就连腿上的胖肉都被遮挡起来了。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我闷闷地问林梦笙说：“你之前是故意的吧?故意给我挑些看起来又蠢又笨的衣服好让我在满城面前丢脸?” “之前的也不怪我，我选的衣服都没毛病，难看的是你。”林梦笙拉开抽屉，从中找出化妆包，“过来吧，我给你化妆!” “你会化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林梦笙有些娘气，但我只以为他是外貌的原因，和性格没关系。不过看着他熟练地转动着手里的腮红刷，我怀疑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你实话告诉我，你平时不会是喜欢变装什么的吧?” 林梦笙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强行将我按在化妆镜前。打开像是变形金刚一样的化妆盒，林梦笙说：“我这是上大学时候买的，那会儿我偷着去学过化妆课。” “果然你还是喜欢变装的吧?” “那只是选修。”林梦笙打开散粉对着我吹了口气儿，“为了今后着想。” “为了没饭吃的时候去给人化新娘妆?” “不，因为化妆课上有漂亮妹子……万一顺利的话，终身大事儿不就解决了?” “……” 林梦笙坐在我旁边，他开始化妆后我们两个就不再说话了。拿着小刷子一点点地在我脸上涂抹，他认真的模样让我感到陌生。 可能是习惯了林梦笙的嬉皮笑脸，他每次一认真起来，我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而化妆的时候我必须注视着他，这让我更加不自在。我眼珠不停地乱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林梦笙被动地无法下笔，他沉声呵斥道：“别动，老实一会儿。” “很痒啊!”我忍不住动手去抓脸，“你的化妆品不会过期了吧?” 林梦笙抓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他的脸凑过来，我都能闻到他有点甜的呼吸味道。被林梦笙认真地注视着，我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收紧。感觉林梦笙像是在我脸上作画，他……他的表情还挺迷人的。 我没看过林梦笙画画的时候什么样儿，他上学那会儿画黑板报我倒是经常看。据说他高中上艺术课带过姜玲一起去，姜玲就是在画室里彻底迷上了他。以前我只是当姜玲鬼迷心窍了，因为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林梦笙有哪里能称得上迷人。 可现在一看，认真画画时候的林梦笙，真的是深情又迷人的模样。 “差不多好了。”林梦笙拿着小镜子过来，“你自己看看。” 我抬头他低头，我们两个靠着比较近，一时没挪开身子，我们两个的鼻尖就碰到了。瞬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而更加要命的是，林梦笙也突然愣了。我们两个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粘住了一样，谁都没动弹。 要是林梦笙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一下，或许情况能好些。但不知道林梦笙是咋了，他也不说话了。我们两个连眨眼都忘了，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林梦笙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才想起挪开。 楼上信号不太好，林梦笙跑到窗口去接。我就傻坐在化妆椅上，心跳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的声音，空洞带着回响。我不自觉地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我说不出来。 转头看到旁边的化妆镜，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恍惚间我感觉镜子里面坐的是另一个人，跟我是完全不一样。镜子里的女人肤白貌美小V脸，怎么看怎么是范冰冰……这到底是镜子还是林梦笙粘的海报啊?也太神奇了吧? 这哪儿算是化妆，林梦笙给我易容了吧? 我傻呆呆地看着自己时，林梦笙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姜玲在催了，我们得快点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还在纳闷中，“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啊?粉底还是瘦脸针啊?我脸上的肉都哪儿去了?” 林梦笙想像往常一样掐掐我脸上的肉，可能是怕弄花脸上的妆，他手都伸过来了却没忍心掐。只是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他说：“被我藏起来了呗!我在你脸上画了三分之一的阴影，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然你脸能看起来这么小吗?好啦，快点把大衣穿上，我们已经晚了。”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我对着镜子连番感慨，“我从小学五年级以后，脸就没这么小过……林梦笙，以后你天天给我化妆吧!怎么样?我感觉我要是每天都这个样，相亲肯定百战百胜啊!” 林梦笙关灯锁门，他给我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你想得美。” 我和林梦笙到的时候，姜玲已经在包间里等了。而等着我们两个的不仅是姜玲，她还带了一个人。 在林梦笙告诉我姜玲会带个人一起来时，我还默默祈祷着她别带她那个秃了顶一副脑满肠肥样儿的老公。可到了包厢里一看，我感觉她还不如带着她老公……姜玲怀里抱着的是她三胎生的儿子，目测也就十几个月大。 姜玲的老公有钱，很有钱，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就是财大气粗，一个就是恃美行凶。平常人嘴里说的“人生赢家”，就是他们这种人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兴趣爱好也比较有趣，一个喜欢赚钱，一个喜欢生孩子。生男生女不重要，只要生的是自己的孩子就行。 这年头的土豪居然不沉迷于逼着老婆生儿子，在我看来已经是土豪界的清流了。 姜玲生第一胎那年的同学会，她抱着她女儿来了。我看了看，姜玲的女儿是一丁点都不像她，完全是她老公的翻版。尤其是她女儿的发际线，我深深地为那孩子未来担忧着。长相上不像姜玲，性格倒是和姜玲一模一样。那孩子从聚会开始一直哭到聚会结束，吵得我都想打人了。 “嗨，新女朋友?”抱着儿子的姜玲气势汹汹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她生了仨孩子还没有女性柔美的光辉，“林梦笙，我知道你再想找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挺不容易的，但你也没必要找个差这么多的吧?” 林梦笙笑笑，不置可否。可我有点受不住，主动坦白道：“嗨，姜玲，是我，温子安。” “是你啊!”听说是我，姜玲明显松了口气，她傲慢的姿态很难不让人讨厌，“我真是没看出来，你和去年不一样了……你整容了?”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说什么对姜玲来讲没多大区别，“能吃饭了吗?我饿了。”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立马能找到讥笑我的梗，姜玲觉得很开心，“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听说你工作没了?” 可能是因为怀里抱着儿子累到了，姜玲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差。才说这么两句话，她的火药味儿就已经很浓了。 看她抱着个孩子又请我们来这么大馆子的份上，我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林梦笙却听不下去了，他笑嘻嘻地反驳说：“没工作怎么了?你不是也没工作吗?你还笑话她技能单一呢?你不是也除了生孩子以外什么都不会吗?” “算啦算啦，都别站着说话了，都坐吧!”我化了美美的妆现在心情正好，才不愿意听他们吵架，“还有孩子在呢，别吵架吓到宝宝了!” “哼!”姜玲没有反驳，她抱着儿子先坐了。 姜玲的儿子要比她女儿漂亮多了，也安静多了，不太喜欢吵闹，也不太喜欢哭叫。只不过那孩子肠胃不太好，饭桌上弥漫着淡淡的屎臭味儿一直都没散去。 林梦笙和姜玲出来吃饭，就好比要缴税一样。只要年初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顿饭，接下来的一年姜玲都会很安生。我和林梦笙早就总结出了经验，不管姜玲说什么，我们都当没听见就可以了。吃完饭我们就走，不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皆大欢喜。 姜玲带我们来的是五星级大饭店，这一桌酒菜好几千块，除非我和林梦笙傻了才不好好享用而去选择听姜玲唠叨。在姜玲说她老公如何如何宠爱她，婆婆对她如何如何好的时候，林梦笙夹了块大龙虾给我：“你尝尝这个，这个做得不错。” “给。”我夹了个猪脚给他，“吃哪儿补哪儿，你吃了之后手脚勤快点，以后就不用我给你遛狗了。” “我婆婆说我这胎生了儿子，她准备给我买辆……” “猪脚能勤快到哪儿去啊?”林梦笙压根没听到姜玲在说什么，他继续和我扯淡，“要吃也要吃螃蟹脚吧?螃蟹脚那么多，看着就勤快啊!” 姜玲清清嗓子，她故意提高了音量：“我婆婆给我买了玛莎拉蒂之后我就不开宝马了，现在宝马车的坐椅不是太好，真皮的很硬，坐着不太舒服，我……” “你吃螃蟹脚我估计也没用。”我挖苦着夹了个皮皮虾给他，“你以后还是骑着它吧!这样就不用我背着你了。” “……”被我们两个彻底忽略的姜玲火气很大地猛喝了口凉茶。 不知道是我和林梦笙的抵抗力强了，还是姜玲的战斗力弱了。整顿饭吃完，除了她儿子的屎臭味儿有点恶心外，其他都挺好的。尤其是龙虾做得，简直好吃到哭泣。要不是怕姜玲笑话，最后剩那点我都想打包了。 吃完了饭，今年的税就算缴完了。我和林梦笙准备告辞离开，姜玲也要走了。打算离开前姜玲要去方便方便，把她满屁股屎的儿子交给我和林梦笙抱着，她就去厕所了。 “温子安，你会抱小孩儿吗?”林梦笙的两手掐着宝宝的腋下，像举着炸药包一样把襁褓举得远远的，“要不然……你来抱会儿?” “算了吧!”我看着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还是你来吧!他妈妈那么喜欢你，估计这孩子也能喜欢你。” 林梦笙的表情谨慎又凝重，他对姜玲已经够头疼了，对姜玲的儿子也很是没办法：“有些人晕水，有些人晕高，我是晕孩子……温子安，算我求求你了行吧?你帮我抱着这孩子行吗?” “我也没经验啊!”不是我不想帮他，我看这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的，我很担心伤了他，“你再坚持一会儿，姜玲马上就回来了。” “女人不是天生都有母性吗?”林梦笙努力地想要激发出我内心深处潜藏的母爱，“你抱一抱他吧!你的大胸给他靠一下，他可能会有安全感一点。” 我拒绝：“我才不要把屎放在胸上呢!” “可是我鞋带开了啊!”林梦笙说，“我得系鞋带。” 我主动又热情地答应：“没关系啊，我能帮你!” 林梦笙穿的马丁鞋鞋带比较复杂，又是捆又是绑的，花样很复杂。我蹲下帮他弄了半天，都没弄好，急了我满头的汗。林梦笙看不下去，他蹲下教我：“还你帮我，你看这鞋带让你绑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能是这样的吗?应该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买这么双鞋啊?”我看着林梦笙手指灵巧地系鞋带，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也太复杂了，你这是穿鞋还是上刑呢?” 林梦笙和我一起蹲着研究他的鞋带，他手把手地教我操作：“其实很简单啊!你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你看，是不是挺容易学的?你再试一遍。” 在酒店的大堂里，我们两个就像小时候研究蚂蚁窝一样兴致盎然。在彻底明白过来林梦笙的鞋带是怎么回事儿后，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林梦笙，你的手现在在教我绑鞋带……那孩子谁抱着呢?” 林梦笙的表情一惊，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把姜玲的孩子给丢了，我们两个可罪过大了。 “我给他放在沙发上了啊!”林梦笙回头去看，“那孩子哪儿去了啊?我放这儿了啊!明明放这儿了啊!” 这个林梦笙，平时不靠谱也就算了，但是对小孩子他怎么能如此不上心?那么小的孩子，要是丢了或者是…… 我不敢往下想，连忙和林梦笙一起去找姜玲的儿子。万幸的是，没用我们找太久就发现了宝宝爬到了哪儿去。 而不幸的是，宝宝的尿布早就掉了，他的身后是一路稀屎。 我和林梦笙四处找孩子的时候，酒店的大堂经理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宝宝拉在大堂里的稀屎。气冲冲地跑过来把宝宝抱起，她一把就把孩子塞到了林梦笙怀里：“你们是怎么做爸妈的?就这样让孩子到处爬?你们有没有公德心啊?” “屎!”林梦笙颤抖着手，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温子安，屎粘在我手上了!” 作为一个画家，林梦笙非常在意自己的手。他其实不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可他的手一向都保养得很好。现在宝宝的屎粘在了手上，他看起来快要疯了……大堂经理应该是位母亲，她对林梦笙的小题大做气愤极了：“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吧?既然都当了爸妈，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孩子?一点屎就大惊小怪的，一看你平时就不照顾孩子!” “这不是我儿子!”林梦笙咬牙切齿地说，他怀里的宝宝不停乱动，屎蹭了他满身都是，“我们只是帮朋友看孩子的!” 大堂经理才不管那些，她怒冲冲地命令我们说：“如果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更应该好好照顾了啊!这是孩子!这是生命!怎么能……我也不和你们说这些了，大堂地上的屎你们都给我清理干净!” “我不要。”林梦笙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你等会儿吧!等他妈来了让他妈打扫好了，又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管?” “这大过年的，这屎要一直放在这儿吗?我们这儿可是五星级的酒店!”大堂经理恼怒道，“我警告你们，立刻清理干净，不然的话我可叫保安了!” 林梦笙不肯退让，经理的态度也很强硬，他们两个都不让步，最后只好由我来……反正给林梦笙擦屁股的事儿我也没少干，也不介意再擦回屎了。 本以为这次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没想到却是变本加厉。在人来人往的五星级酒店大堂里，我在众人的目视下，擦干净了地上的屎。姜玲的儿子消化不好，我都能看到他屎里的胡萝卜渣渣。打嗝时似乎也有了屎味儿，恶心得我快要吐了。 在我辛辛苦苦地把屎擦干净后，姜玲才姗姗来迟。我看她的模样，很像是藏在哪里偷着笑半天了。笑呵呵地让她家跟来的月嫂把宝宝抱走，姜玲很满意地结束了这次聚餐：“温子安，林梦笙，咱们有时间再聚啊!我就先带着我儿子回家了，拜拜!” 开车的姜玲也没说送送我们两个，只剩下满身屎味儿的我和林梦笙站在酒店门口凌乱。 “打个车回去吧!”我已经受够了别人好笑的眼光，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能叫到车吧?” 林梦笙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他自我嫌弃着：“咱们两个现在这样儿，会有人能来接咱们吗?” “试试吧!” 林梦笙说得没错，我们两个满身的屎味儿，确实是没有出租车肯载我们。没有办法，最终我们只好选择坐公交。 过年期间外出的人不是很多，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们两个选择了公交车最后排的位置。我靠窗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好了，终于离开那里了……林梦笙啊林梦笙，以后我麻烦你啊，你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的责任心?那孩子是个生命，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丢下啊?” “我哪里丢他了?”林梦笙用力地擦着已经通红的手，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把他放在沙发上了，是他没有家教乱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才多大啊?他现在懂什么家教不家教的?”我觉得林梦笙好笑，“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和他妈一个样儿。”林梦笙赌气地抱怨说，“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就会给我惹麻烦。” “我看你是喜欢自找麻烦。” 林梦笙叹气，这点他自己也承认。 我看向车外，这条线路我熟得很：“咱们高中上学的时候，经常会坐这趟车……你看，那里就是满城等班车的站台。” 15 同居长干里，两小怼一起 chap_r(); 亲密朋友15 同居长干里，两小怼一起 满城奶奶没再说话。 我看着台上不停扭动身体的钢管舞舞者，周围很吵闹，但是我的心里却很安静。喝多了的林梦笙已经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睡着了，我们的卡座里是诡异地沉默着。拿起林梦笙的杯子，我倒了杯酒给自己。一口气儿把酒全都喝光，我鼓足勇气和满城奶奶说：“其实您的心情，我太了解了。” “明明自己在工作领域里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却在感情上十分不顺。也说不出自己哪里不好，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其他女人比下去了。”我微微叹了口气，说，“每天都在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对，哪里做得不尽如人意……就这样一点点的没了自信心，感觉自己浑身的缺点。很怕别人过问，也很怕别人关心。想把之前的事情通通都忘掉重新开始，但是那些却像阴影一样，甩都甩不走。”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满城奶奶不领我的情。 我不太想承认：“我是说这个道理。” “你说的就是你自己。”满城奶奶冷冰冰地说。 “好吧，我就是说的我自己。”我无可奈何地承认，“我前男友劈腿，我从单位辞了职回家。在知道他劈腿后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到底是我哪里不好他要选择其他人。是我工作不优秀?是我待人接物不亲切?还是我其他地方不如另一个女人?” “可能是长相。”满城奶奶说，“亲爱的，你外貌上来看真的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假装没听到满城奶奶的话，我坚持把我的观点说完：“我每天都在想，都在想，我不停地怀疑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终于有一天，我和林梦笙遛狗的时候想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前男友就是那样朝三暮四的人。狗改不了吃屎，他也改不掉撒谎成性。我没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眼光差点，选错了人。” “您也是一样。”我握住满城奶奶苍老的手，她手背上皱皱巴巴的，“在我认识的女性中，您是最优秀的一个了。您的学术水平无人能及，您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您有良好的修养，良好的家教，虽然偶尔说话气人了点，可您……” 满城奶奶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您没有哪个地方比不上其他人。”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和满城一模一样的眼睛，“您的婚姻失败不是您的错，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人生选择不同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满城奶奶试图把手抽回去，“你啰里吧唆的就是想说这些?我……” “您的家人很爱您，满城很爱您，满城的爸爸也很爱您。”我只是在旁边听到满城讲了一点电话，可是从他的语气和言辞中我能感觉出，他们一家人有多么的担心，“他们是您的家人，他们不会因为您在婚姻中做出的选择而对您区别对待。您是满城的奶奶，唯一的奶奶……您应该也不希望您人生中的最后时光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孤独地度过吧?您想要在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等尸体烂到恶臭四散被邻居闻到后才发现?您希望自己这样吗?” 满城奶奶没再说话，可她也没再试图把手抽走。扭头看向台上，她眸子里被灯光映射出了七彩斑斓的颜色。我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地说：“内心强大不代表不需要陪伴，寂寞的情绪人人都会有。人渴望相互亲近并不可耻，适当地袒露内心的渴望，对您和爱您的人都不是什么坏事儿。” 满城奶奶拿起桌上果盘的水果吃，她还是没有说话。 林梦笙实在是有点太不靠谱了，他说要带着满城奶奶来喝酒，结果他自己先喝醉了。我一个人实在是不能同时把他们两个带回去，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叫满城过来。满城赶过来时急了满脑袋的汗，我看我再不告诉他他都快报警了。 “怎么回事儿啊?”满城跑得围巾都掉在了一侧，他心急口快地说，“为什么来这儿了?奶奶，医生不是说过不让您喝酒吗?您为什么又来了?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您知道我多担心您吗?” 满城微微不悦，他对林梦笙的擅作主张特别不满。其实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说实话满城都算是教养好的了，如果林梦笙带我奶奶来看钢管舞，我可能当场就翻脸。 见林梦笙已经喝醉了，满城又看向了我。看满城的样子我有点为难，我也巴不得假装自己喝多了。我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事儿也压根没法解释……很意外的，满城奶奶竟然帮我们解围了：“你不用问他们了，是我要出来的。” “奶奶!”满城很生气，“您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您都八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偷着跑出来喝酒，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万一有什么事情，让我怎么和爸妈交代?让安安和林梦笙怎么办?” 听到满城的话，他奶奶也很是火大。挥舞着干瘦的手臂，老太太打了个酒嗝大声吼道：“交代交代交代个屁啊!我八十多岁怎么了?我八十多岁就应该在病房里等死啊?我就不能享受一下美好的人生，体验一下醉生梦死啊?小子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是你奶奶!我是你奶奶!为什么你天天拿我当孙子一样看着?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和你们一起生活!我在国内好好当奶奶，我为什么要跑到美国去当孙子!” 估计满城从来没见识过自己奶奶的另一张嘴脸，他完完全全看傻了眼。老太太压根不再理会他，自己轻手利脚地拉开车门上车去了。 “我奶奶……”满城没回过神儿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告诉我们，她为什么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把背上的林梦笙往上背了背，笑说：“不错啊，这也是进步吧!既然她说了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们一起回美国，那应该就能……” “要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我要绝对的人身自由!”我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拉开车窗嚷嚷道，“我一周要去一次酒吧，你一个月要带我去看一次脱衣舞!我要正儿八经的脱衣舞，不要这种围着柱子上蹿下跳的皮裤男!” 老太太发表完意见，又将车窗关上了。我和满城呆愣在原地，他更是久久不能回神。停顿了能有一分钟的时间，满城才如梦初醒般地问我：“安安，我奶奶的意思……是和我回美国了吧?”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确定，“如果你答应她的那些要求的话，她是愿意和你们在一起的吧?” “是你说服我奶奶的吧?”满城问我。 我依旧不是太确定：“可能……是吧?” 满城激动极了，他连着长吁了好几次，也没能平静自己的情绪。看向我时，他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安安，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你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救星。我……” “呕!”我背上趴着的林梦笙终于醒了，他嗓音沙哑着哼哼，“水……给我喝口水……” 满城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让我很是火大。想都没想就把林梦笙丢在路边的雪堆里，这下子他酒彻底醒了。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总是好的。满城奶奶答应了从医院搬出来，要搬到满城家去。等到满城和爸妈商量后，如果可以答应满城奶奶提出的要求，满城奶奶也是可以搬到美国去和他们一起住的。 “这样满城是不是要走了?”回去的路上林梦笙问我，“蚊子，假如你和满城在一起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去美国了?” 林梦笙说的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也没敢想。可能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我总觉得满城是我高不可攀的对象：“哪儿呢啊?我俩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没一撇啊?你这一撇想画多长啊?”走在我旁边的林梦笙摇摇头，他说，“满城现在看你的眼神，简直是太热烈了，刚才在车上，我都有点害怕了。如果不是我喝多了看走眼，那就是满城对你爱意满满情难自禁了。” 其实不用林梦笙说，我自己也感觉出了满城对我的变化。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很热情。从最开始淡淡地交往，从最开始的礼貌体贴，一点点变得热情。就好比是在烧水，度过了温吞缓慢的时期，突然就变得热切了……是的，在我看来是有点突然了。 “你是怎么和满城奶奶一起出去喝酒的?”说起这个，我更好奇林梦笙是如何做到的，“我以为你们两个处得不是很好呢!” 林梦笙露出狡黠的笑意，他的小眼睛眯眯着：“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你就说吧?这天底下哪有我处不好的人啊!” 我想了想，还真有，而且是马上就快见到的：“当然有啊!” “谁啊?”林梦笙口气大到猖狂，“你说说，谁啊?谁谁谁?你说谁?” “姜玲啊!” “……” 林梦笙懒得搭理我，他快步走远。我的好奇心还没有满足，连忙追上去：“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满城奶奶和你一起去喝酒的啊!你们两个是怎么谈到这个问题的啊?林梦笙，林先生，别走，等等我!” 因为我没能及时恭维他，林梦笙表示很恼火。不管我怎么问他是如何与满城奶奶和好的，他都没有回答我。第二天我陪他去和姜玲吃饭时，我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林梦笙不但没回答我，他反而打量了我一番，问：“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衣服啊!”我不会让他轻易打岔过去的，“你就告诉告诉我呗，你到底是怎么和满城奶奶一起出去喝酒的啊?” 我被好奇心折磨了一晚上，又不能跑去问满城奶奶，我只能来逼供林梦笙。但林梦笙也因为我的穿着打扮纠结了，他用手扯了扯我身上的毛衣穗，眼神里满是不理解：“喂，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啊?你不是把你妈坐月子的衣服穿来了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被汤圆咬开线了?毛线怎么都一根一根的?” 为了陪林梦笙来吃饭，我真的是特别打扮了一番。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我比和满城出门都用心。穿了件棕色的流苏毛衣，还穿了条浅色牛仔裤搭配了双短靴。头发都仔细洗过，我甚至还夹了发卡……这就是我今天的装扮了。 我平时和林梦笙在一起是相当的随意，要不是有姜玲回来，我也不用这副如临大敌的表现。姜玲特别喜欢对我的衣着打扮品头论足，从高中时期起她就喜欢这样。似乎当着林梦笙的面能批评我糟糕的审美，便能凸显她多么美丽动人一般。对此林梦笙是怎么想的我没有问过，但我是很不高兴。可我又不能太刺激她，因为我真的很怕她想不开跑去自杀。 没办法，我只好精心打扮自己一下，到网上搜了搜热门的打扮，我照样学样地穿了。 我倒是对自己的穿着很满意，林梦笙却不这么想。对我这身流行混搭的时尚元素很是头疼，他眉头紧锁：“你身上这堆破烂哪儿来的?” “破烂?你知道我这身衣服多贵吗?”我一晃荡身上的流苏来回摇，“这是我为了相亲特别去买的呢!” 林梦笙笑了：“难怪你相亲一直没成功，你穿成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喜欢?” “这上衣短，显得你屁股特别大。”林梦笙抱着胳膊看我，他摇头晃脑地说，“牛仔裤是个浅色的，显得大腿也粗。这样也就算了，还配了双短靴，温子安，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小腿肌肉有多么健壮是吧?” “喂!” 我气恼地瞪他，但是林梦笙压根没把我的气恼放在心上。他笑呵呵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他姥姥家走：“你要是穿这身和我一起去见前女友，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走吧!把我妈妈年轻时的衣服穿上，都比你这身强。还有你这妆是怎么化的?你早上洗脸的时候被热水烫了啊?” “那是腮红，腮红!”我气急败坏地说，“你压根不懂女人，你也不懂什么是化妆!” 林梦笙坚持拉着我的手不松开，坚定不移地带着我往他姥姥家去：“我懂不懂女人一点不重要，我只要懂你就可以了。” 懂个屁啊，他这个混蛋! 林梦笙毕竟是个艺术家，只不过他的艺术能理解的人太少了。不久前我决定追满城时他给我研究的发型和服装，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现在他说要让我去穿他妈的衣服……他真的不是想让姜玲看看有人比她惨太多以此安慰免得她再闹自杀找他麻烦? 对此，我深表怀疑。 可我执拗不过他，还是和他来了他姥姥家。他在柜子里找了又找，很快就做了决定：“这个你应该能穿，你穿这个吧!” 林婶婶年轻的时候打扮那是相当的时髦，在二十九号院里完全就是时尚风向标一样的存在。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她的穿衣打扮，还经常想等长大了要穿成那个样子。可我们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太多，我很难模仿她的穿着。没想到到了三十岁，我居然可以穿她的衣服了。 林梦笙拿了一条高腰喇叭腿的牛仔裤，又拿了一个黑色高领的针织衫。一个棕色的马甲，上面还带着些小流苏。拿着马甲像是献宝一样在我眼前晃了晃，林梦笙笑说：“怎么样?这个流苏要比你那个顺眼多了吧?” 别说，还真是。 时尚这种东西还是挺奇怪的，经常变来变去，有时候流行过的东西还能流行过来。林婶婶年轻时的衣服现在拿出来看，也还是不过时。我在身上比画了一下，这个尺码我竟然能穿。 “那是我妈怀我的时候穿的。”林梦笙很讨厌地说，“你肯定穿得进去。” “……” 我去卧室换上了林梦笙选的衣服，是出乎意料的好看。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看着肩不宽了，背不驼了，就连腿上的胖肉都被遮挡起来了。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我闷闷地问林梦笙说：“你之前是故意的吧?故意给我挑些看起来又蠢又笨的衣服好让我在满城面前丢脸?” “之前的也不怪我，我选的衣服都没毛病，难看的是你。”林梦笙拉开抽屉，从中找出化妆包，“过来吧，我给你化妆!” “你会化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林梦笙有些娘气，但我只以为他是外貌的原因，和性格没关系。不过看着他熟练地转动着手里的腮红刷，我怀疑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你实话告诉我，你平时不会是喜欢变装什么的吧?” 林梦笙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强行将我按在化妆镜前。打开像是变形金刚一样的化妆盒，林梦笙说：“我这是上大学时候买的，那会儿我偷着去学过化妆课。” “果然你还是喜欢变装的吧?” “那只是选修。”林梦笙打开散粉对着我吹了口气儿，“为了今后着想。” “为了没饭吃的时候去给人化新娘妆?” “不，因为化妆课上有漂亮妹子……万一顺利的话，终身大事儿不就解决了?” “……” 林梦笙坐在我旁边，他开始化妆后我们两个就不再说话了。拿着小刷子一点点地在我脸上涂抹，他认真的模样让我感到陌生。 可能是习惯了林梦笙的嬉皮笑脸，他每次一认真起来，我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而化妆的时候我必须注视着他，这让我更加不自在。我眼珠不停地乱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林梦笙被动地无法下笔，他沉声呵斥道：“别动，老实一会儿。” “很痒啊!”我忍不住动手去抓脸，“你的化妆品不会过期了吧?” 林梦笙抓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他的脸凑过来，我都能闻到他有点甜的呼吸味道。被林梦笙认真地注视着，我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收紧。感觉林梦笙像是在我脸上作画，他……他的表情还挺迷人的。 我没看过林梦笙画画的时候什么样儿，他上学那会儿画黑板报我倒是经常看。据说他高中上艺术课带过姜玲一起去，姜玲就是在画室里彻底迷上了他。以前我只是当姜玲鬼迷心窍了，因为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林梦笙有哪里能称得上迷人。 可现在一看，认真画画时候的林梦笙，真的是深情又迷人的模样。 “差不多好了。”林梦笙拿着小镜子过来，“你自己看看。” 我抬头他低头，我们两个靠着比较近，一时没挪开身子，我们两个的鼻尖就碰到了。瞬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而更加要命的是，林梦笙也突然愣了。我们两个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粘住了一样，谁都没动弹。 要是林梦笙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一下，或许情况能好些。但不知道林梦笙是咋了，他也不说话了。我们两个连眨眼都忘了，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林梦笙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才想起挪开。 楼上信号不太好，林梦笙跑到窗口去接。我就傻坐在化妆椅上，心跳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的声音，空洞带着回响。我不自觉地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我说不出来。 转头看到旁边的化妆镜，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恍惚间我感觉镜子里面坐的是另一个人，跟我是完全不一样。镜子里的女人肤白貌美小V脸，怎么看怎么是范冰冰……这到底是镜子还是林梦笙粘的海报啊?也太神奇了吧? 这哪儿算是化妆，林梦笙给我易容了吧? 我傻呆呆地看着自己时，林梦笙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姜玲在催了，我们得快点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还在纳闷中，“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啊?粉底还是瘦脸针啊?我脸上的肉都哪儿去了?” 林梦笙想像往常一样掐掐我脸上的肉，可能是怕弄花脸上的妆，他手都伸过来了却没忍心掐。只是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他说：“被我藏起来了呗!我在你脸上画了三分之一的阴影，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然你脸能看起来这么小吗?好啦，快点把大衣穿上，我们已经晚了。”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我对着镜子连番感慨，“我从小学五年级以后，脸就没这么小过……林梦笙，以后你天天给我化妆吧!怎么样?我感觉我要是每天都这个样，相亲肯定百战百胜啊!” 林梦笙关灯锁门，他给我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你想得美。” 我和林梦笙到的时候，姜玲已经在包间里等了。而等着我们两个的不仅是姜玲，她还带了一个人。 在林梦笙告诉我姜玲会带个人一起来时，我还默默祈祷着她别带她那个秃了顶一副脑满肠肥样儿的老公。可到了包厢里一看，我感觉她还不如带着她老公……姜玲怀里抱着的是她三胎生的儿子，目测也就十几个月大。 姜玲的老公有钱，很有钱，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就是财大气粗，一个就是恃美行凶。平常人嘴里说的“人生赢家”，就是他们这种人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兴趣爱好也比较有趣，一个喜欢赚钱，一个喜欢生孩子。生男生女不重要，只要生的是自己的孩子就行。 这年头的土豪居然不沉迷于逼着老婆生儿子，在我看来已经是土豪界的清流了。 姜玲生第一胎那年的同学会，她抱着她女儿来了。我看了看，姜玲的女儿是一丁点都不像她，完全是她老公的翻版。尤其是她女儿的发际线，我深深地为那孩子未来担忧着。长相上不像姜玲，性格倒是和姜玲一模一样。那孩子从聚会开始一直哭到聚会结束，吵得我都想打人了。 “嗨，新女朋友?”抱着儿子的姜玲气势汹汹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她生了仨孩子还没有女性柔美的光辉，“林梦笙，我知道你再想找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挺不容易的，但你也没必要找个差这么多的吧?” 林梦笙笑笑，不置可否。可我有点受不住，主动坦白道：“嗨，姜玲，是我，温子安。” “是你啊!”听说是我，姜玲明显松了口气，她傲慢的姿态很难不让人讨厌，“我真是没看出来，你和去年不一样了……你整容了?”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说什么对姜玲来讲没多大区别，“能吃饭了吗?我饿了。”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立马能找到讥笑我的梗，姜玲觉得很开心，“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听说你工作没了?” 可能是因为怀里抱着儿子累到了，姜玲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差。才说这么两句话，她的火药味儿就已经很浓了。 看她抱着个孩子又请我们来这么大馆子的份上，我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林梦笙却听不下去了，他笑嘻嘻地反驳说：“没工作怎么了?你不是也没工作吗?你还笑话她技能单一呢?你不是也除了生孩子以外什么都不会吗?” “算啦算啦，都别站着说话了，都坐吧!”我化了美美的妆现在心情正好，才不愿意听他们吵架，“还有孩子在呢，别吵架吓到宝宝了!” “哼!”姜玲没有反驳，她抱着儿子先坐了。 姜玲的儿子要比她女儿漂亮多了，也安静多了，不太喜欢吵闹，也不太喜欢哭叫。只不过那孩子肠胃不太好，饭桌上弥漫着淡淡的屎臭味儿一直都没散去。 林梦笙和姜玲出来吃饭，就好比要缴税一样。只要年初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顿饭，接下来的一年姜玲都会很安生。我和林梦笙早就总结出了经验，不管姜玲说什么，我们都当没听见就可以了。吃完饭我们就走，不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皆大欢喜。 姜玲带我们来的是五星级大饭店，这一桌酒菜好几千块，除非我和林梦笙傻了才不好好享用而去选择听姜玲唠叨。在姜玲说她老公如何如何宠爱她，婆婆对她如何如何好的时候，林梦笙夹了块大龙虾给我：“你尝尝这个，这个做得不错。” “给。”我夹了个猪脚给他，“吃哪儿补哪儿，你吃了之后手脚勤快点，以后就不用我给你遛狗了。” “我婆婆说我这胎生了儿子，她准备给我买辆……” “猪脚能勤快到哪儿去啊?”林梦笙压根没听到姜玲在说什么，他继续和我扯淡，“要吃也要吃螃蟹脚吧?螃蟹脚那么多，看着就勤快啊!” 姜玲清清嗓子，她故意提高了音量：“我婆婆给我买了玛莎拉蒂之后我就不开宝马了，现在宝马车的坐椅不是太好，真皮的很硬，坐着不太舒服，我……” “你吃螃蟹脚我估计也没用。”我挖苦着夹了个皮皮虾给他，“你以后还是骑着它吧!这样就不用我背着你了。” “……”被我们两个彻底忽略的姜玲火气很大地猛喝了口凉茶。 不知道是我和林梦笙的抵抗力强了，还是姜玲的战斗力弱了。整顿饭吃完，除了她儿子的屎臭味儿有点恶心外，其他都挺好的。尤其是龙虾做得，简直好吃到哭泣。要不是怕姜玲笑话，最后剩那点我都想打包了。 吃完了饭，今年的税就算缴完了。我和林梦笙准备告辞离开，姜玲也要走了。打算离开前姜玲要去方便方便，把她满屁股屎的儿子交给我和林梦笙抱着，她就去厕所了。 “温子安，你会抱小孩儿吗?”林梦笙的两手掐着宝宝的腋下，像举着炸药包一样把襁褓举得远远的，“要不然……你来抱会儿?” “算了吧!”我看着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还是你来吧!他妈妈那么喜欢你，估计这孩子也能喜欢你。” 林梦笙的表情谨慎又凝重，他对姜玲已经够头疼了，对姜玲的儿子也很是没办法：“有些人晕水，有些人晕高，我是晕孩子……温子安，算我求求你了行吧?你帮我抱着这孩子行吗?” “我也没经验啊!”不是我不想帮他，我看这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的，我很担心伤了他，“你再坚持一会儿，姜玲马上就回来了。” “女人不是天生都有母性吗?”林梦笙努力地想要激发出我内心深处潜藏的母爱，“你抱一抱他吧!你的大胸给他靠一下，他可能会有安全感一点。” 我拒绝：“我才不要把屎放在胸上呢!” “可是我鞋带开了啊!”林梦笙说，“我得系鞋带。” 我主动又热情地答应：“没关系啊，我能帮你!” 林梦笙穿的马丁鞋鞋带比较复杂，又是捆又是绑的，花样很复杂。我蹲下帮他弄了半天，都没弄好，急了我满头的汗。林梦笙看不下去，他蹲下教我：“还你帮我，你看这鞋带让你绑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能是这样的吗?应该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买这么双鞋啊?”我看着林梦笙手指灵巧地系鞋带，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也太复杂了，你这是穿鞋还是上刑呢?” 林梦笙和我一起蹲着研究他的鞋带，他手把手地教我操作：“其实很简单啊!你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你看，是不是挺容易学的?你再试一遍。” 在酒店的大堂里，我们两个就像小时候研究蚂蚁窝一样兴致盎然。在彻底明白过来林梦笙的鞋带是怎么回事儿后，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林梦笙，你的手现在在教我绑鞋带……那孩子谁抱着呢?” 林梦笙的表情一惊，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把姜玲的孩子给丢了，我们两个可罪过大了。 “我给他放在沙发上了啊!”林梦笙回头去看，“那孩子哪儿去了啊?我放这儿了啊!明明放这儿了啊!” 这个林梦笙，平时不靠谱也就算了，但是对小孩子他怎么能如此不上心?那么小的孩子，要是丢了或者是…… 我不敢往下想，连忙和林梦笙一起去找姜玲的儿子。万幸的是，没用我们找太久就发现了宝宝爬到了哪儿去。 而不幸的是，宝宝的尿布早就掉了，他的身后是一路稀屎。 我和林梦笙四处找孩子的时候，酒店的大堂经理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宝宝拉在大堂里的稀屎。气冲冲地跑过来把宝宝抱起，她一把就把孩子塞到了林梦笙怀里：“你们是怎么做爸妈的?就这样让孩子到处爬?你们有没有公德心啊?” “屎!”林梦笙颤抖着手，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温子安，屎粘在我手上了!” 作为一个画家，林梦笙非常在意自己的手。他其实不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可他的手一向都保养得很好。现在宝宝的屎粘在了手上，他看起来快要疯了……大堂经理应该是位母亲，她对林梦笙的小题大做气愤极了：“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吧?既然都当了爸妈，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孩子?一点屎就大惊小怪的，一看你平时就不照顾孩子!” “这不是我儿子!”林梦笙咬牙切齿地说，他怀里的宝宝不停乱动，屎蹭了他满身都是，“我们只是帮朋友看孩子的!” 大堂经理才不管那些，她怒冲冲地命令我们说：“如果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更应该好好照顾了啊!这是孩子!这是生命!怎么能……我也不和你们说这些了，大堂地上的屎你们都给我清理干净!” “我不要。”林梦笙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你等会儿吧!等他妈来了让他妈打扫好了，又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管?” “这大过年的，这屎要一直放在这儿吗?我们这儿可是五星级的酒店!”大堂经理恼怒道，“我警告你们，立刻清理干净，不然的话我可叫保安了!” 林梦笙不肯退让，经理的态度也很强硬，他们两个都不让步，最后只好由我来……反正给林梦笙擦屁股的事儿我也没少干，也不介意再擦回屎了。 本以为这次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没想到却是变本加厉。在人来人往的五星级酒店大堂里，我在众人的目视下，擦干净了地上的屎。姜玲的儿子消化不好，我都能看到他屎里的胡萝卜渣渣。打嗝时似乎也有了屎味儿，恶心得我快要吐了。 在我辛辛苦苦地把屎擦干净后，姜玲才姗姗来迟。我看她的模样，很像是藏在哪里偷着笑半天了。笑呵呵地让她家跟来的月嫂把宝宝抱走，姜玲很满意地结束了这次聚餐：“温子安，林梦笙，咱们有时间再聚啊!我就先带着我儿子回家了，拜拜!” 开车的姜玲也没说送送我们两个，只剩下满身屎味儿的我和林梦笙站在酒店门口凌乱。 “打个车回去吧!”我已经受够了别人好笑的眼光，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能叫到车吧?” 林梦笙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他自我嫌弃着：“咱们两个现在这样儿，会有人能来接咱们吗?” “试试吧!” 林梦笙说得没错，我们两个满身的屎味儿，确实是没有出租车肯载我们。没有办法，最终我们只好选择坐公交。 过年期间外出的人不是很多，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们两个选择了公交车最后排的位置。我靠窗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好了，终于离开那里了……林梦笙啊林梦笙，以后我麻烦你啊，你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的责任心?那孩子是个生命，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丢下啊?” “我哪里丢他了?”林梦笙用力地擦着已经通红的手，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把他放在沙发上了，是他没有家教乱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才多大啊?他现在懂什么家教不家教的?”我觉得林梦笙好笑，“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和他妈一个样儿。”林梦笙赌气地抱怨说，“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就会给我惹麻烦。” “我看你是喜欢自找麻烦。” 林梦笙叹气，这点他自己也承认。 我看向车外，这条线路我熟得很：“咱们高中上学的时候，经常会坐这趟车……你看，那里就是满城等班车的站台。” 16 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chap_r(); 亲密朋友16 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真棒。”林梦笙还在擦着自己的手，他对我说的毫无兴趣，“你要不要下车看看?也许等下你能看到满城在等车也说不定?” “如果我遇到十六岁的自己，我一定要告诉她，别灰心，别丧气。傻里傻气的青春期总会结束的，然后你就会进入更加暗淡的成年期。”我笑了，“我要告诉她，一定要坚持住，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她就能和满城一起回家见家长了……十六岁的我，肯定不会相信的。” “真是不可思议啊!一转眼我们居然都三十岁了。”如今看着这个站台，我想起的更多是和林梦笙有关的事儿，“你还记得这儿以前有个卖红薯的老大爷吗?晚上我们放学的时候路过这儿，总会买两个红薯吃，他总给我抹零，还给我留个大的。” “怎么不记得啊!”林梦笙不再擦手了，他和我注视着同一方向，“咱们上大二的时候老大爷死了，当时我还伤心了好久呢!” 看着夜色下的站台，高中时的很多事情都从记忆里涌了出来。这些记忆里很多和满城有关，但全部都有林梦笙的身影。现在想起来，满城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着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平面画像……而林梦笙却是鲜活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你会和满城一起去美国吗?”林梦笙又问了一遍白天的问题，“要是满城带你去美国的话，你会和他一起去吗?” 会吗?会和满城一起去美国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抛下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跟着他离开吗? 我看着熟悉的大街，熟悉的肤色，听着熟悉的语言，熟悉的嬉笑怒骂。生活在这里，我时常抱怨。抱怨糟糕的交通，抱怨糟糕的空气，抱怨我妈糟糕的唠叨……可要让我抛弃这一切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我想我做不到。 扭头看向林梦笙，我内心忽然生出了强烈的不舍。即便知道离别只是假想出来的，但我还是很舍不得。虽然我很喜欢满城，虽然我爸妈急着要我结婚，可是一想到我会和林梦笙分开那么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就难过得要命。 “要去吗?”林梦笙和我的想法一样，他听起来也很难过，“你要是去的话，我们两个以后就不能一起遛狗了呀……红中会很想汤圆的。” 说起家里的那两只大笨狗，我笑：“只有红中会想汤圆吗?” “我也会很想你的。” 林梦笙的一句话，让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了。我都来不及隐藏，眼泪瞬间掉落，瞬间就消失了。 气氛有些沉闷，我和林梦笙都有些伤感。他打起精神想要说个开心点的话题，结果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更加心塞：“蚊子，还有几天你就要三十岁生日了吧?你想怎么过?” “不想过。”我郁闷地说，“天底下有哪个女人喜欢过三十岁的生日啊?” 林梦笙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他兴高采烈得像是小学生：“我们来好好庆祝一下吧!我给你办个生日会，请你喜欢的朋友来吃一顿。我们就和十八岁一样，畅快地吃，畅快地喝，只要你不唱歌，怎么胡闹都随你。” “好啊!”我对办生日会没什么兴趣，但是不想直接拒绝林梦笙，我只好想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我喜欢吃刚才的龙虾，你要是给我办生日会，就在那里吧，别的地方我不想去!” “啊?”林梦笙立马垮了脸，“那里啊?那里有什么好啊?你还想回去扫屎啊?” “……”我好不容易都要忘了自己身上的屎味儿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还要提起? 行吧，反正林梦笙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身边没了他，我可能反而不适应了。 探望过了满城奶奶，又见过了姜玲，我有一种过五关斩六将的感觉，人困马乏之际，还要应酬和满城一起来家里的亲戚。 因为一直没有确切地告诉满城我家住在哪里，这始终成了我的心病。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我想和他说清楚。可没等我开口，我妈就变更了见面地址，从我家变成了饭店……不为别的，主要是我家来的亲戚太多，吃饭的碗筷实在是不够用了。 我妈兴师动众的我就更紧张了，饭店包厢里说话吵得震天响。我想和林梦笙在角落里坐坐，却不停地有人过来和我打听和满城有关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多说，想甩又甩不开。一个头两个大，我只好借口出来接满城暂时离开。 “真是要了命了。”林梦笙尾随我而来，他也受不了包厢的氛围，“结婚而已嘛，多简单点事儿，为什么问东问西的?搞得那么复杂，烦不烦啊!” 听听，听听，听听林梦笙说的话有多么的单纯啊!在我看来，结婚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事情了。要车要房要存款，中间还隔了个丈母娘。而我不会有丈母娘，这让我同情起林梦笙来：“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这些只是开始。” “这还只是开始?”林梦笙叹气，“要亲命了。” 林梦笙是和我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他都觉得受不了，我是愈发担心满城。楼上好比龙潭虎穴，我很担心满城熬不住。 楼上有家长在不方便，我和林梦笙在等满城的时候抽了根烟。眼看着满城的车开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把烟丢掉了。拿出端庄的姿态来，我笑得像迎宾小姐似的……林梦笙就看不了我假装，他笑得讽刺：“干吗呀?又开始装三好学生了?” 我没有理会林梦笙的话，而是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林梦笙的马丁鞋上让我踩出一个大鞋印，煞是难看。 “嗨!”林梦笙弯腰擦鞋的时候我跑过去迎接满城，“来了啊!” 满城见我和林梦笙在等他，他连忙问：“是我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满城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是我们家人来得比较早，来的人有点多，所以就……你停好车我们就上去吧!” “等一下。”满城转身去后备厢拿东西，“我带了礼物，我们一起拿上去吧!” 满城买了不少东西来，后备厢他基本都装满了。一样都买了两份，满城说：“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我奶奶的。我奶奶也想来，可我怕太冒昧，就没让她过来。” “没关系，可以带着奶奶一起来啊!”虽然我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很高兴满城奶奶没来，“既然这次没来，那就下次吧!” “嗨!”把鞋子擦干净的林梦笙凑过来，他在我和满城之间看了看，“如果不打扰的话，我算打过招呼了。” 林梦笙看着我们两个的眼神很是暧昧，我和满城都不太好意思。可是满城没有说什么，他搬着礼物下车了。 满城的穿着打扮，很是合我的心意。我终于遇到一个男人，会在正式场合穿西装了。尤其是像满城这样能把西装穿得不像是销售的男人，我在相亲场上基本没遇见过。 和我比起来，满城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优秀的学历，优秀的家世，优秀的外貌，还有优秀的基因。用三姨的话说，这才是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对象……可我却找到了。 满城和我一起上楼，我们家包厢里的亲戚全都等不及了。虽然上楼的时候我已经让满城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开门时他还是被吓了一跳。满城被我爸手牵着手领到了座位上，那场面郑重得像是结婚仪式。我仿佛都看到了空中有花瓣往下落，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道是谁打了带闪的灯，一亮一亮的很是带感。 我听到二婶嫉妒又尖酸地说：“外表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吹得倒是挺好，又博士又海归的，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温子安一把年纪了，没工作又没相貌，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这话是真难听啊! 但是这话为什么听着……让我那么爽啊! 哎，女人啊，终究是嫉妒成性的。喜欢从攀比中找到乐趣，喜欢从虚荣中找到满足感。哪怕我是个不怎么像女人的女人，我也还是很享受虚荣带来的快感。 好吧，不相信的不止我二婶一个，其实包厢里的其他亲戚也不太相信。正因为不相信，所以他们才会跑来看。林梦笙也感觉出其他人眼光中的不善和妒意，他在我旁边坐下，在我耳边小声地说：“温子安，这下你算扬眉吐气了吧?感觉如何啊?!” “还成。”我笑得脸都有点僵硬，“被嘲笑了那么久，总算有改进了。” 林梦笙看着众人发笑，但他的笑容里却多了些许的嘲弄。像是在嘲笑别人，也像是在嘲笑自己。 在满城到来前，他的事情家里人已经问我不下八百遍了。所以很少有的，这顿饭没有吃得鸡飞狗跳。除了我二婶会时不时不阴不阳地说两句之外，别人都算友善。和和气气地吃完饭后，我们准备回去了。 “满城啊!”我妈对满城笑得很亲切，亲切得我都感觉她忘了到底自己是谁妈了，“等下没事儿吧?要是没事儿的话，就来家里坐坐?” 满城以为我们是要回三十号院，他提议说：“要不我先把你们送过去吧!反正在一个小区里，也不是太远。” “呀，你也住我们小区啊?”我妈大喜，“那正好啊!这么说咱们都是邻居啊?不过奇怪，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咱们小区的人我都认识啊!哦，对，你刚回国，是刚租的房子吗?” 都准备出门的二婶听到我妈的话又停住了，她的笑容怪得让人不舒服：“哎呀，整了半天还没有房子呢?是租房子住的?这可要怎么办，现在房价这么贵，结婚买房子可要不少钱呢!我说……安安总不会结婚生孩子要住娘家吧?要是那样的话，也太……” 哎，憋了一顿饭，终于提到结婚生孩子的事儿了。我二婶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出来，还真是挺让人难堪的。尤其是我妈，听完我二婶的话脸立马就黑了。 “有你什么事儿啊?”我二叔皱眉呵斥道，“孩子有自己的主张，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二婶得意地笑了：“我当然知道啊!我管得已经够好的了，要不是有我严格把控，雯雯能嫁那么好吗?雯雯和她老公，两个人有车有房的。生了孩子之后啊，还每天……” “你少说几句吧!”我二叔忍无可忍地把我二婶拉出去了。 我二婶虽然走了，可是其他亲戚们的猜测却没有停。大家看向满城，等着满城说点什么……满城一脸茫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满城家的房子不是租的啊，这个我可以作证!”林梦笙笑嘻嘻地帮忙解围，“我高中的时候去他家看过，他家大着呢!” “是吗?”我妈感到奇怪，“可是我怎么对这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咱们院的人我都认识啊!就连新的租户我都认识，我送货的时候啊……” “大娘大娘!”林梦笙连忙阻止我妈，他成功拦下了鸡同鸭讲的对话，“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有客人还在等呢!咱们预约包厢的时间已经到了。” “等等怕什么呀!”我妈有话还没问完，“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呢，问完咱们再走吧!” 林梦笙太了解我妈的性格，趁着满城不注意，他趴在我妈耳边小声说：“大娘，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晚了的话……要加钱的!” “加钱?”我妈精打细算惯了，听说要加钱她比谁都着急，“走吧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回去了，要是加钱可就不划算了，我们走吧!” 感谢林梦笙，他成功地阻止了我妈。我妈走得比谁都着急，她彻底忘了要请满城到家里坐的事儿了。满城是个脸皮儿薄的，我们家没人再提，他也没好意思再问。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去了，我的秘密算是暂时安全了。 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尤其是感觉出满城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后，我的压力更大。我不想欺骗他，可开始错的时候没有及时纠正，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就…… 从饭店回来，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家里气氛的变化。我爸很开心，摆货架的时候他一直在哼着歌。我妈也很开心，她骂我的时候都轻声细语。汤圆也很开心，我们从饭店给它带了不少的骨头回来。不开心的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可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晚上我去我妈的房间找她，我敲门进去，她正在看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我光腚娃娃时期的。这似乎是我家的传统了，每年过年都要看看老照片，忆苦思甜一番。我还以为今年在催婚的浪潮中我妈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嘿，老太太干吗呢?”我逗她，“可别让汤圆看到啊!你那个小姑娘嫉妒心才强呢!昨天我爸早上起来和我说话没理它，它气得一上午没搭理人。这要是让它看到咱们在它没出生前照了这么多的照片，小丫头鼻子得气歪了。” 作为一只小母狗，汤圆的嫉妒心理是毫不遮掩赤裸裸的。在家里它一定要保持绝对受宠的地位，不然的话它能绝食自残不吃饭。所以当着汤圆的面，我们家人很少会做出亲密的举动。我就是想要妈妈抱，都得偷偷摸摸的。 我坐在我妈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照片。随手翻了翻，我指着照片和我妈说：“这张是我和林梦笙十岁时候的吧?我记得这个，那年儿童节你和我爸要去加班，林婶婶请了假带我们两个去的。儿童公园有两根棍的高滑梯，林梦笙看我玩，他也要玩。” 儿童公园的高滑梯特别可怕，我小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那么贸贸然上去了。林梦笙看我玩得好玩，他也跟着跑上去。可是他胆子小不敢滑下来，只能站在上面没用地哭，最后还是我上去把他领下来……林婶婶的镜头，恰巧捕捉到了我领着林梦笙走下来的画面。 “你和林子，小时候都挺淘气的。我那时候经常想，你可千万别和林子在一起。不然的话，真是没人能管了。”我妈拍着我的手，她笑呵呵地回忆说，“你淘气，但你是个没主意的。林子看起来挺文静的，可他是蔫坏儿。你以为我们家长都不知道?其实你们两个在一起有许多坏主意都是林子出的。” 其实想想，我妈说得也没错。我这个人平时，确实是没什么主见。很多事儿林梦笙一说，我也不深加考虑就答应了。像是我妈催我去相亲，我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逆来顺受……可能我也不是没主见，我只是无条件地信任他们罢了。 信任我妈都是为了我好，信任林梦笙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会陪着我。 我妈又翻了翻相册，里面一大半的照片都是我和林梦笙一起照的。小学入学啦，高中毕业啦，家庭聚会啦，还有八岁生日啦，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林梦笙就在我身边陪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 “满城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啊!”我妈一边翻着照片一边说，“懂事儿，有礼貌，一看就是有教养的样子。安安，你要是能和他结婚，妈妈也能放心了。” 听我妈这么说，我更加难过。我抱住她的肩膀，撒娇地在上面蹭蹭眼睛。我妈拍着我的脑袋，她还在给我构想着以后的生活：“你们两个在一起顺利的话，我明后年就能抱上外孙了。到时候我和你爸就不开店了，到时候啊，他牵着狗，我抱着外孙，我们两个在院儿里一走，肯定可多人羡慕啦!等那时候我就让他们看看，我女儿嫁得有多好，有多幸福。省着他们总觉得我女儿嫁不出去，好像看笑话似的。” 以前我妈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她只是一味地逼着我结婚，结婚，结婚的。我总是被她搞得不胜其烦，甚至心理很逆反。一言不合我们就不停争吵、冷战、不理对方。次数多了，我差点都忘了我妈这么做的初衷。 是啊，她的唠叨是很烦人，她经常骂得我哭笑不得。可她从不想打击我，她也不是真的觉得我一无是处。事实上，这个世界最为我感到自豪骄傲的就是我妈。即便我到了三十岁还一无所成，她也不会瞧不起我。 恨铁不成钢，恨儿不成双。我妈所有恨恨的情绪都出于害怕，她害怕我过得不幸福。 而真正觉得我一无是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就像我劝满城奶奶的那些话一样，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从被伤害的感情里走出来。 “我不想和满城结婚，我也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照片里我和林梦笙的笑脸也变得模糊了，我声音哽咽地对我妈说，“我不想离着你和我爸爸那么远，我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傻孩子，又说傻话了啊!”我妈没看我，但我能觉出她也有些怅然若失，“你怎么可能不结婚呢?你都三十岁了，你早晚要嫁人的啊!” “嫁人也不用嫁那么远啊!我可以再等等，我可以再选选。”很多事儿我心理上还没准备好，却一定要让人逼着去面对去接受。不上不下地荡在中间，让我很是难受，“妈，我不确定满城适合我，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嫁给他……可是我很害怕啊!我很怕错过了满城，我再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我也很怕错过他之后，我再遇不到心动的人了。” 被周围的人催促着，我辞职后的心态一直很焦虑。我担心来不及，我怕自己赶不上，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固执的原因，就这样错过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可我也不知道，满城是否就是好的结婚对象。 我的这些焦虑我妈也有，这也是她像疯了一样逼我结婚的原因。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眼泪起了作用，我妈开始很理智地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既然怕错过，为什么不和满城试试呢?他应该挺喜欢你的吧?” 喜欢吗?满城喜欢我吗?我不知道。 “妈，什么样的两个人能结婚呢?”我迷茫极了，我很需要有人能给我指明方向，“妈，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和我爸结婚?” 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儿，我妈笑了：“你说我呀?其实我和你爸也没交往太久，但就是感觉对了。他觉得他应该和我结婚，我觉得我应该和他结婚，我们两个就把证领了……你这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结婚很简单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找个你想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人，找一个他能欣赏你，你也能欣赏他，他能包容你，你也能包容他。他觉得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放屁都是香的……这样的人，才能一起结婚过日子吧!” 听了我妈的意见，我反而更加迷茫。我试着想了一下我和满城，我连对他坦白心事都做不到，更别提相互包容了。至于当他面放屁……我和他说话前恨不得吃一盒口香糖，生怕有口气。就算是有屁，我也都憋到肚子里去了。 哎，人生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怅然。 自从和我爸妈见过面后，满城每天都发短信打电话和我聊天，他叫我出去了几次，我都借口家里有事儿没答应。我本来想慢慢处理自己和满城的关系，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干吗，最起码在我没想清楚前，我是一定不会草率决定的。 如果我是林梦笙就好了，处理男女关系，我还真是不擅长啊! 可我设想的倒是挺好，现实却没那么简单。满城和我家人吃完饭的第二天，差不多整个二十九号院的人都知道了。 “呀，安安找的对象真是好呀，结婚以后就要出国了吧?” “呀，安安真是个有主意的呀，相亲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原来人家心里都有数呢!” “呀，安安……” 我一个人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我妈的身上。晚上和我妈谈过话后，我以为她改变想法不再纵容谣言蔓延了。虽然满城不住在二十九号院，万一被听去什么风言风语也不好……我还是太年轻，对我妈了解得还不够彻底，面对奉承时我妈总是会头脑不清醒。 “对呀，安安要是和满城结婚后，他们肯定要出国去了啊!” “是呢，我们家安安从小就是有主见，她的事情不用我们太操心的。” “哈哈，我们安安啊……” 我在店里听着，每次我妈一说到“我们安安啊”，我就惊出满身的冷汗。 事情终于在第五天后变得不可收拾，在我妈第三百零八遍地讲述着我和满城的“恋爱史”时，终于有个客人反驳了她。 “满城和温子安在一起了?”反驳我妈的是住在三十号院的沈晨，就是之前我和林梦笙在狗友协会得罪的女博士，“你在开玩笑吗?” 听了那么多吹捧的话，第一次听到反对意见，我妈更是来了兴致：“哎哟，姑娘你是谁啊?你认识我们家安安啊?我们家安安谈恋爱，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我不认识你家安安，但是我认识满城。”我在货架后面听到沈晨傲慢地说，“满城是住在我们三十号院的，我们两个……” “住在三十号院怎么了?住在三十号院了不起啊?”我妈没让沈晨把话说完，她直接把沈晨赶出去了，“我们在聊家里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走吧，我家的东西不卖给你。” 沈晨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店门上的门铃一响，她离开了。 我从货架后面钻出来，连沈晨人影都没看到。我的秘密就这样被和满城共同认识的人知道了，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不是这样就不需要我去和满城坦白了?我很怂地想。 “你确实是很怂啊!”我和林梦笙说了之后，他认同我对自己的评价，“既然你想好了和满城在一起，那你就应该勇敢点告诉他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和满城在一起啊! 林梦笙对我无奈了：“温子安，你这种蒸不熟煮不烂的性格可怎么办?你一开始风风火火的劲头呢?你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确定自己要追求满城，结果现在满城说他喜欢你了，你却改变主意了?” “我是没想好。”我对林梦笙的态度很不高兴，“再说了，满城也没说他喜欢我啊!” 林梦笙觉得我没救了：“你的反应，有时候真的很迟钝。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你，干吗每天都和你说话?你记住了，一个男人要是每天早起后睡觉前都第一时间来找你闲聊，那就是爱你的表现。” “是吗?”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梦笙，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梦笙想了想，他说：“不是快要到你生日了吗?到时候我们叫上满城来，看他有什么反应……怎么样?” 我不确定林梦笙说的是好办法，可我又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答应。 之前我和林梦笙说我要在大酒店办生日会，完全是随便说说的。但没想到林梦笙当真了，他竟然真的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叫上满城还有我们其他的几个朋友，林梦笙点了一桌子的菜……我咬着筷子，是一口都不敢吃。 林梦笙的经济状况我太清楚了，他那辆破车的车贷还没还完，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已实属不易，要办这么一桌的酒席，简直是要他的命。等林梦笙在我旁边坐好后，我忍不住动手在他后腰处摸了一把。 “干吗呀!”林梦笙被我弄得痒痒，他连连躲着我的手，“温子安，注意点影响，这么多人呢!让满城看去误会了多不好。” 我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是一口都不敢吃：“林先生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满城会不会误会呢?我摸摸你的肾，看看还在不在，就这么一桌……林梦笙，你是不是傻?我和你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你还真在这儿请了?这桌饭不吃能不能退?” 知道我喜欢吃龙虾，林梦笙夹了一大块儿肉给我。他在我脑袋上拍了拍，小声说：“你踏实吃你的吧!你一辈子就过一次三十岁生日，总不能让你太寒碜了不是?放心吧，哥们把钱都预备好了!” 林梦笙越是让我放心，我越是不安。可我再想抓着他问时，他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祝酒词了：“嗨!大家都看着我，听我说，今天呢，我们一起来庆祝蚊子三十岁的生日。我们……” 林梦笙说了什么我都没心情听，我还在计算着一桌的饭钱。不管谁夹菜吃我都觉得肉疼，我盘算着等下要不要把朋友送的礼物都卖掉来付账。 “安安，我们出去一下好不好?”林梦笙讲完话后，满城小声对我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讲。” 看着盘子里的龙虾越来越少，我有点不太想离开。可是满城那双秀长的三白眼里满是期待，我又很难开口拒绝他。在一群人的起哄下，我和满城出了包厢。站在酒店的走廊里，我笑着看他：“有什么事儿啊?” 我想过了，满城叫我出来，很可能是要给我礼物。他是个脸皮儿薄的，当着我朋友的面他话都不好意思说太多，更别说送礼物了。 可满城又不像是送礼的，他站在走廊就和我聊起来：“林梦笙今天弄得很热闹啊!他说等下还要去跳舞是吗?” 说起林梦笙，我有太多聊的了：“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子，喜欢胡闹，喜欢玩乐。一天天没个正经的，吃喝玩乐他最在行了啊!上次他还带着你奶奶去那种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满城奶奶可以和他一起去美国，满城已经不计较那些了，“我奶奶和我说了，林梦笙也是好意，希望我奶奶能高兴……林梦笙真的是个很棒的人，我觉得他对朋友非常尽心尽力。从今天的安排就能看出来了，他为你付出了很多。” 我同意满城的部分话，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只是请客吃饭而已，谈不上付出多少的问题吧!不过今天这地方确实是有点贵，我还在想等下要不要逃单跑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满城笑说，“可能有些话由我告诉你不合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听说为了今天，林梦笙卖了一幅他珍藏的画呢!” “卖画?”我怎么没听林梦笙说过，“他卖的什么画?” 满城笑了笑，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每次看到你和林梦笙在一起，我都很羡慕。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是，你们两个每天都在一起，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能一起回家，一起补课，一起打球，一起逃学……我真是，特别的羡慕。” 羡慕?满城居然说他羡慕我和林梦笙?那个活成了别人理想中人生赢家的人居然会羡慕我们两个只会玩撒尿和稀泥的没溜儿小青年，我没听错吧? 我没有听错，满城是那么说的，他也是那么想的：“你们两个这种亲密的朋友关系，是可遇不可求的。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高中的时候也非常想要有这样的朋友，能够互相说心事，无条件支持我的朋友。可我以前经常换学校，小学是在美国念的。初中在我姥姥家那面上学，到了高中又来这面，大学又搬走。每次都是刚一交到朋友就搬走，分开时间长就冷淡了。” 被满城这么一说，我竟然由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如果把友谊比作财富的话，那我和林梦笙就是辛勤劳作而发家致富的富人……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富人，这种充足感都是让我感到开心的。 “生日快乐啊!”满城笑着看我，“安安，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做点什么好。思来想去，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啊哈，我果然没有猜错。满城叫我出来，就是要送礼的。我拿出收礼时谦虚的表情，很是官方地说：“来吃饭就好了啊!还买什么礼物，你看你，我……” 满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我瞬间就愣住了。眼看着他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戒指。 “你、你、你、你……” 我“你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他对我笑又是什么意思? 拿个戒指送我……他不会是想和我交朋友吧? 好吧，我刚才是把友谊比作财富了。可那只是打比方，并不代表在我眼里朋友就是钱财交换啊!我也不需要真金白银换来的朋友啊! 满城就看着我，他在给我充分理解的时间。但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是给我的戒指?这戒指是给我的?” “是。”满城笑着把戒指拿出来，说，“是给你的。” “你……”想起林梦笙说满城喜欢我的话，眼下这种情况我就算不想自作多情也难免多想了，“你为什么送我戒指啊?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吗?” 满城摇摇头，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16 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chap_r(); 亲密朋友16 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真棒。”林梦笙还在擦着自己的手，他对我说的毫无兴趣，“你要不要下车看看?也许等下你能看到满城在等车也说不定?” “如果我遇到十六岁的自己，我一定要告诉她，别灰心，别丧气。傻里傻气的青春期总会结束的，然后你就会进入更加暗淡的成年期。”我笑了，“我要告诉她，一定要坚持住，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她就能和满城一起回家见家长了……十六岁的我，肯定不会相信的。” “真是不可思议啊!一转眼我们居然都三十岁了。”如今看着这个站台，我想起的更多是和林梦笙有关的事儿，“你还记得这儿以前有个卖红薯的老大爷吗?晚上我们放学的时候路过这儿，总会买两个红薯吃，他总给我抹零，还给我留个大的。” “怎么不记得啊!”林梦笙不再擦手了，他和我注视着同一方向，“咱们上大二的时候老大爷死了，当时我还伤心了好久呢!” 看着夜色下的站台，高中时的很多事情都从记忆里涌了出来。这些记忆里很多和满城有关，但全部都有林梦笙的身影。现在想起来，满城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着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平面画像……而林梦笙却是鲜活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你会和满城一起去美国吗?”林梦笙又问了一遍白天的问题，“要是满城带你去美国的话，你会和他一起去吗?” 会吗?会和满城一起去美国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抛下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跟着他离开吗? 我看着熟悉的大街，熟悉的肤色，听着熟悉的语言，熟悉的嬉笑怒骂。生活在这里，我时常抱怨。抱怨糟糕的交通，抱怨糟糕的空气，抱怨我妈糟糕的唠叨……可要让我抛弃这一切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我想我做不到。 扭头看向林梦笙，我内心忽然生出了强烈的不舍。即便知道离别只是假想出来的，但我还是很舍不得。虽然我很喜欢满城，虽然我爸妈急着要我结婚，可是一想到我会和林梦笙分开那么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就难过得要命。 “要去吗?”林梦笙和我的想法一样，他听起来也很难过，“你要是去的话，我们两个以后就不能一起遛狗了呀……红中会很想汤圆的。” 说起家里的那两只大笨狗，我笑：“只有红中会想汤圆吗?” “我也会很想你的。” 林梦笙的一句话，让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了。我都来不及隐藏，眼泪瞬间掉落，瞬间就消失了。 气氛有些沉闷，我和林梦笙都有些伤感。他打起精神想要说个开心点的话题，结果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更加心塞：“蚊子，还有几天你就要三十岁生日了吧?你想怎么过?” “不想过。”我郁闷地说，“天底下有哪个女人喜欢过三十岁的生日啊?” 林梦笙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他兴高采烈得像是小学生：“我们来好好庆祝一下吧!我给你办个生日会，请你喜欢的朋友来吃一顿。我们就和十八岁一样，畅快地吃，畅快地喝，只要你不唱歌，怎么胡闹都随你。” “好啊!”我对办生日会没什么兴趣，但是不想直接拒绝林梦笙，我只好想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我喜欢吃刚才的龙虾，你要是给我办生日会，就在那里吧，别的地方我不想去!” “啊?”林梦笙立马垮了脸，“那里啊?那里有什么好啊?你还想回去扫屎啊?” “……”我好不容易都要忘了自己身上的屎味儿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还要提起? 行吧，反正林梦笙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身边没了他，我可能反而不适应了。 探望过了满城奶奶，又见过了姜玲，我有一种过五关斩六将的感觉，人困马乏之际，还要应酬和满城一起来家里的亲戚。 因为一直没有确切地告诉满城我家住在哪里，这始终成了我的心病。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我想和他说清楚。可没等我开口，我妈就变更了见面地址，从我家变成了饭店……不为别的，主要是我家来的亲戚太多，吃饭的碗筷实在是不够用了。 我妈兴师动众的我就更紧张了，饭店包厢里说话吵得震天响。我想和林梦笙在角落里坐坐，却不停地有人过来和我打听和满城有关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多说，想甩又甩不开。一个头两个大，我只好借口出来接满城暂时离开。 “真是要了命了。”林梦笙尾随我而来，他也受不了包厢的氛围，“结婚而已嘛，多简单点事儿，为什么问东问西的?搞得那么复杂，烦不烦啊!” 听听，听听，听听林梦笙说的话有多么的单纯啊!在我看来，结婚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事情了。要车要房要存款，中间还隔了个丈母娘。而我不会有丈母娘，这让我同情起林梦笙来：“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这些只是开始。” “这还只是开始?”林梦笙叹气，“要亲命了。” 林梦笙是和我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他都觉得受不了，我是愈发担心满城。楼上好比龙潭虎穴，我很担心满城熬不住。 楼上有家长在不方便，我和林梦笙在等满城的时候抽了根烟。眼看着满城的车开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把烟丢掉了。拿出端庄的姿态来，我笑得像迎宾小姐似的……林梦笙就看不了我假装，他笑得讽刺：“干吗呀?又开始装三好学生了?” 我没有理会林梦笙的话，而是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林梦笙的马丁鞋上让我踩出一个大鞋印，煞是难看。 “嗨!”林梦笙弯腰擦鞋的时候我跑过去迎接满城，“来了啊!” 满城见我和林梦笙在等他，他连忙问：“是我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满城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是我们家人来得比较早，来的人有点多，所以就……你停好车我们就上去吧!” “等一下。”满城转身去后备厢拿东西，“我带了礼物，我们一起拿上去吧!” 满城买了不少东西来，后备厢他基本都装满了。一样都买了两份，满城说：“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我奶奶的。我奶奶也想来，可我怕太冒昧，就没让她过来。” “没关系，可以带着奶奶一起来啊!”虽然我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很高兴满城奶奶没来，“既然这次没来，那就下次吧!” “嗨!”把鞋子擦干净的林梦笙凑过来，他在我和满城之间看了看，“如果不打扰的话，我算打过招呼了。” 林梦笙看着我们两个的眼神很是暧昧，我和满城都不太好意思。可是满城没有说什么，他搬着礼物下车了。 满城的穿着打扮，很是合我的心意。我终于遇到一个男人，会在正式场合穿西装了。尤其是像满城这样能把西装穿得不像是销售的男人，我在相亲场上基本没遇见过。 和我比起来，满城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优秀的学历，优秀的家世，优秀的外貌，还有优秀的基因。用三姨的话说，这才是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对象……可我却找到了。 满城和我一起上楼，我们家包厢里的亲戚全都等不及了。虽然上楼的时候我已经让满城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开门时他还是被吓了一跳。满城被我爸手牵着手领到了座位上，那场面郑重得像是结婚仪式。我仿佛都看到了空中有花瓣往下落，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道是谁打了带闪的灯，一亮一亮的很是带感。 我听到二婶嫉妒又尖酸地说：“外表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吹得倒是挺好，又博士又海归的，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温子安一把年纪了，没工作又没相貌，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这话是真难听啊! 但是这话为什么听着……让我那么爽啊! 哎，女人啊，终究是嫉妒成性的。喜欢从攀比中找到乐趣，喜欢从虚荣中找到满足感。哪怕我是个不怎么像女人的女人，我也还是很享受虚荣带来的快感。 好吧，不相信的不止我二婶一个，其实包厢里的其他亲戚也不太相信。正因为不相信，所以他们才会跑来看。林梦笙也感觉出其他人眼光中的不善和妒意，他在我旁边坐下，在我耳边小声地说：“温子安，这下你算扬眉吐气了吧?感觉如何啊?!” “还成。”我笑得脸都有点僵硬，“被嘲笑了那么久，总算有改进了。” 林梦笙看着众人发笑，但他的笑容里却多了些许的嘲弄。像是在嘲笑别人，也像是在嘲笑自己。 在满城到来前，他的事情家里人已经问我不下八百遍了。所以很少有的，这顿饭没有吃得鸡飞狗跳。除了我二婶会时不时不阴不阳地说两句之外，别人都算友善。和和气气地吃完饭后，我们准备回去了。 “满城啊!”我妈对满城笑得很亲切，亲切得我都感觉她忘了到底自己是谁妈了，“等下没事儿吧?要是没事儿的话，就来家里坐坐?” 满城以为我们是要回三十号院，他提议说：“要不我先把你们送过去吧!反正在一个小区里，也不是太远。” “呀，你也住我们小区啊?”我妈大喜，“那正好啊!这么说咱们都是邻居啊?不过奇怪，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咱们小区的人我都认识啊!哦，对，你刚回国，是刚租的房子吗?” 都准备出门的二婶听到我妈的话又停住了，她的笑容怪得让人不舒服：“哎呀，整了半天还没有房子呢?是租房子住的?这可要怎么办，现在房价这么贵，结婚买房子可要不少钱呢!我说……安安总不会结婚生孩子要住娘家吧?要是那样的话，也太……” 哎，憋了一顿饭，终于提到结婚生孩子的事儿了。我二婶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出来，还真是挺让人难堪的。尤其是我妈，听完我二婶的话脸立马就黑了。 “有你什么事儿啊?”我二叔皱眉呵斥道，“孩子有自己的主张，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二婶得意地笑了：“我当然知道啊!我管得已经够好的了，要不是有我严格把控，雯雯能嫁那么好吗?雯雯和她老公，两个人有车有房的。生了孩子之后啊，还每天……” “你少说几句吧!”我二叔忍无可忍地把我二婶拉出去了。 我二婶虽然走了，可是其他亲戚们的猜测却没有停。大家看向满城，等着满城说点什么……满城一脸茫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满城家的房子不是租的啊，这个我可以作证!”林梦笙笑嘻嘻地帮忙解围，“我高中的时候去他家看过，他家大着呢!” “是吗?”我妈感到奇怪，“可是我怎么对这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咱们院的人我都认识啊!就连新的租户我都认识，我送货的时候啊……” “大娘大娘!”林梦笙连忙阻止我妈，他成功拦下了鸡同鸭讲的对话，“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有客人还在等呢!咱们预约包厢的时间已经到了。” “等等怕什么呀!”我妈有话还没问完，“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呢，问完咱们再走吧!” 林梦笙太了解我妈的性格，趁着满城不注意，他趴在我妈耳边小声说：“大娘，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晚了的话……要加钱的!” “加钱?”我妈精打细算惯了，听说要加钱她比谁都着急，“走吧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回去了，要是加钱可就不划算了，我们走吧!” 感谢林梦笙，他成功地阻止了我妈。我妈走得比谁都着急，她彻底忘了要请满城到家里坐的事儿了。满城是个脸皮儿薄的，我们家没人再提，他也没好意思再问。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去了，我的秘密算是暂时安全了。 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尤其是感觉出满城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后，我的压力更大。我不想欺骗他，可开始错的时候没有及时纠正，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就…… 从饭店回来，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家里气氛的变化。我爸很开心，摆货架的时候他一直在哼着歌。我妈也很开心，她骂我的时候都轻声细语。汤圆也很开心，我们从饭店给它带了不少的骨头回来。不开心的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可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晚上我去我妈的房间找她，我敲门进去，她正在看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我光腚娃娃时期的。这似乎是我家的传统了，每年过年都要看看老照片，忆苦思甜一番。我还以为今年在催婚的浪潮中我妈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嘿，老太太干吗呢?”我逗她，“可别让汤圆看到啊!你那个小姑娘嫉妒心才强呢!昨天我爸早上起来和我说话没理它，它气得一上午没搭理人。这要是让它看到咱们在它没出生前照了这么多的照片，小丫头鼻子得气歪了。” 作为一只小母狗，汤圆的嫉妒心理是毫不遮掩赤裸裸的。在家里它一定要保持绝对受宠的地位，不然的话它能绝食自残不吃饭。所以当着汤圆的面，我们家人很少会做出亲密的举动。我就是想要妈妈抱，都得偷偷摸摸的。 我坐在我妈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照片。随手翻了翻，我指着照片和我妈说：“这张是我和林梦笙十岁时候的吧?我记得这个，那年儿童节你和我爸要去加班，林婶婶请了假带我们两个去的。儿童公园有两根棍的高滑梯，林梦笙看我玩，他也要玩。” 儿童公园的高滑梯特别可怕，我小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那么贸贸然上去了。林梦笙看我玩得好玩，他也跟着跑上去。可是他胆子小不敢滑下来，只能站在上面没用地哭，最后还是我上去把他领下来……林婶婶的镜头，恰巧捕捉到了我领着林梦笙走下来的画面。 “你和林子，小时候都挺淘气的。我那时候经常想，你可千万别和林子在一起。不然的话，真是没人能管了。”我妈拍着我的手，她笑呵呵地回忆说，“你淘气，但你是个没主意的。林子看起来挺文静的，可他是蔫坏儿。你以为我们家长都不知道?其实你们两个在一起有许多坏主意都是林子出的。” 其实想想，我妈说得也没错。我这个人平时，确实是没什么主见。很多事儿林梦笙一说，我也不深加考虑就答应了。像是我妈催我去相亲，我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逆来顺受……可能我也不是没主见，我只是无条件地信任他们罢了。 信任我妈都是为了我好，信任林梦笙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会陪着我。 我妈又翻了翻相册，里面一大半的照片都是我和林梦笙一起照的。小学入学啦，高中毕业啦，家庭聚会啦，还有八岁生日啦，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林梦笙就在我身边陪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 “满城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啊!”我妈一边翻着照片一边说，“懂事儿，有礼貌，一看就是有教养的样子。安安，你要是能和他结婚，妈妈也能放心了。” 听我妈这么说，我更加难过。我抱住她的肩膀，撒娇地在上面蹭蹭眼睛。我妈拍着我的脑袋，她还在给我构想着以后的生活：“你们两个在一起顺利的话，我明后年就能抱上外孙了。到时候我和你爸就不开店了，到时候啊，他牵着狗，我抱着外孙，我们两个在院儿里一走，肯定可多人羡慕啦!等那时候我就让他们看看，我女儿嫁得有多好，有多幸福。省着他们总觉得我女儿嫁不出去，好像看笑话似的。” 以前我妈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她只是一味地逼着我结婚，结婚，结婚的。我总是被她搞得不胜其烦，甚至心理很逆反。一言不合我们就不停争吵、冷战、不理对方。次数多了，我差点都忘了我妈这么做的初衷。 是啊，她的唠叨是很烦人，她经常骂得我哭笑不得。可她从不想打击我，她也不是真的觉得我一无是处。事实上，这个世界最为我感到自豪骄傲的就是我妈。即便我到了三十岁还一无所成，她也不会瞧不起我。 恨铁不成钢，恨儿不成双。我妈所有恨恨的情绪都出于害怕，她害怕我过得不幸福。 而真正觉得我一无是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就像我劝满城奶奶的那些话一样，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从被伤害的感情里走出来。 “我不想和满城结婚，我也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照片里我和林梦笙的笑脸也变得模糊了，我声音哽咽地对我妈说，“我不想离着你和我爸爸那么远，我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傻孩子，又说傻话了啊!”我妈没看我，但我能觉出她也有些怅然若失，“你怎么可能不结婚呢?你都三十岁了，你早晚要嫁人的啊!” “嫁人也不用嫁那么远啊!我可以再等等，我可以再选选。”很多事儿我心理上还没准备好，却一定要让人逼着去面对去接受。不上不下地荡在中间，让我很是难受，“妈，我不确定满城适合我，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嫁给他……可是我很害怕啊!我很怕错过了满城，我再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我也很怕错过他之后，我再遇不到心动的人了。” 被周围的人催促着，我辞职后的心态一直很焦虑。我担心来不及，我怕自己赶不上，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固执的原因，就这样错过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可我也不知道，满城是否就是好的结婚对象。 我的这些焦虑我妈也有，这也是她像疯了一样逼我结婚的原因。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眼泪起了作用，我妈开始很理智地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既然怕错过，为什么不和满城试试呢?他应该挺喜欢你的吧?” 喜欢吗?满城喜欢我吗?我不知道。 “妈，什么样的两个人能结婚呢?”我迷茫极了，我很需要有人能给我指明方向，“妈，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和我爸结婚?” 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儿，我妈笑了：“你说我呀?其实我和你爸也没交往太久，但就是感觉对了。他觉得他应该和我结婚，我觉得我应该和他结婚，我们两个就把证领了……你这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结婚很简单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找个你想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人，找一个他能欣赏你，你也能欣赏他，他能包容你，你也能包容他。他觉得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放屁都是香的……这样的人，才能一起结婚过日子吧!” 听了我妈的意见，我反而更加迷茫。我试着想了一下我和满城，我连对他坦白心事都做不到，更别提相互包容了。至于当他面放屁……我和他说话前恨不得吃一盒口香糖，生怕有口气。就算是有屁，我也都憋到肚子里去了。 哎，人生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怅然。 自从和我爸妈见过面后，满城每天都发短信打电话和我聊天，他叫我出去了几次，我都借口家里有事儿没答应。我本来想慢慢处理自己和满城的关系，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干吗，最起码在我没想清楚前，我是一定不会草率决定的。 如果我是林梦笙就好了，处理男女关系，我还真是不擅长啊! 可我设想的倒是挺好，现实却没那么简单。满城和我家人吃完饭的第二天，差不多整个二十九号院的人都知道了。 “呀，安安找的对象真是好呀，结婚以后就要出国了吧?” “呀，安安真是个有主意的呀，相亲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原来人家心里都有数呢!” “呀，安安……” 我一个人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我妈的身上。晚上和我妈谈过话后，我以为她改变想法不再纵容谣言蔓延了。虽然满城不住在二十九号院，万一被听去什么风言风语也不好……我还是太年轻，对我妈了解得还不够彻底，面对奉承时我妈总是会头脑不清醒。 “对呀，安安要是和满城结婚后，他们肯定要出国去了啊!” “是呢，我们家安安从小就是有主见，她的事情不用我们太操心的。” “哈哈，我们安安啊……” 我在店里听着，每次我妈一说到“我们安安啊”，我就惊出满身的冷汗。 事情终于在第五天后变得不可收拾，在我妈第三百零八遍地讲述着我和满城的“恋爱史”时，终于有个客人反驳了她。 “满城和温子安在一起了?”反驳我妈的是住在三十号院的沈晨，就是之前我和林梦笙在狗友协会得罪的女博士，“你在开玩笑吗?” 听了那么多吹捧的话，第一次听到反对意见，我妈更是来了兴致：“哎哟，姑娘你是谁啊?你认识我们家安安啊?我们家安安谈恋爱，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我不认识你家安安，但是我认识满城。”我在货架后面听到沈晨傲慢地说，“满城是住在我们三十号院的，我们两个……” “住在三十号院怎么了?住在三十号院了不起啊?”我妈没让沈晨把话说完，她直接把沈晨赶出去了，“我们在聊家里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走吧，我家的东西不卖给你。” 沈晨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店门上的门铃一响，她离开了。 我从货架后面钻出来，连沈晨人影都没看到。我的秘密就这样被和满城共同认识的人知道了，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不是这样就不需要我去和满城坦白了?我很怂地想。 “你确实是很怂啊!”我和林梦笙说了之后，他认同我对自己的评价，“既然你想好了和满城在一起，那你就应该勇敢点告诉他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和满城在一起啊! 林梦笙对我无奈了：“温子安，你这种蒸不熟煮不烂的性格可怎么办?你一开始风风火火的劲头呢?你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确定自己要追求满城，结果现在满城说他喜欢你了，你却改变主意了?” “我是没想好。”我对林梦笙的态度很不高兴，“再说了，满城也没说他喜欢我啊!” 林梦笙觉得我没救了：“你的反应，有时候真的很迟钝。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你，干吗每天都和你说话?你记住了，一个男人要是每天早起后睡觉前都第一时间来找你闲聊，那就是爱你的表现。” “是吗?”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梦笙，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梦笙想了想，他说：“不是快要到你生日了吗?到时候我们叫上满城来，看他有什么反应……怎么样?” 我不确定林梦笙说的是好办法，可我又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答应。 之前我和林梦笙说我要在大酒店办生日会，完全是随便说说的。但没想到林梦笙当真了，他竟然真的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叫上满城还有我们其他的几个朋友，林梦笙点了一桌子的菜……我咬着筷子，是一口都不敢吃。 林梦笙的经济状况我太清楚了，他那辆破车的车贷还没还完，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已实属不易，要办这么一桌的酒席，简直是要他的命。等林梦笙在我旁边坐好后，我忍不住动手在他后腰处摸了一把。 “干吗呀!”林梦笙被我弄得痒痒，他连连躲着我的手，“温子安，注意点影响，这么多人呢!让满城看去误会了多不好。” 我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是一口都不敢吃：“林先生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满城会不会误会呢?我摸摸你的肾，看看还在不在，就这么一桌……林梦笙，你是不是傻?我和你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你还真在这儿请了?这桌饭不吃能不能退?” 知道我喜欢吃龙虾，林梦笙夹了一大块儿肉给我。他在我脑袋上拍了拍，小声说：“你踏实吃你的吧!你一辈子就过一次三十岁生日，总不能让你太寒碜了不是?放心吧，哥们把钱都预备好了!” 林梦笙越是让我放心，我越是不安。可我再想抓着他问时，他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祝酒词了：“嗨!大家都看着我，听我说，今天呢，我们一起来庆祝蚊子三十岁的生日。我们……” 林梦笙说了什么我都没心情听，我还在计算着一桌的饭钱。不管谁夹菜吃我都觉得肉疼，我盘算着等下要不要把朋友送的礼物都卖掉来付账。 “安安，我们出去一下好不好?”林梦笙讲完话后，满城小声对我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讲。” 看着盘子里的龙虾越来越少，我有点不太想离开。可是满城那双秀长的三白眼里满是期待，我又很难开口拒绝他。在一群人的起哄下，我和满城出了包厢。站在酒店的走廊里，我笑着看他：“有什么事儿啊?” 我想过了，满城叫我出来，很可能是要给我礼物。他是个脸皮儿薄的，当着我朋友的面他话都不好意思说太多，更别说送礼物了。 可满城又不像是送礼的，他站在走廊就和我聊起来：“林梦笙今天弄得很热闹啊!他说等下还要去跳舞是吗?” 说起林梦笙，我有太多聊的了：“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子，喜欢胡闹，喜欢玩乐。一天天没个正经的，吃喝玩乐他最在行了啊!上次他还带着你奶奶去那种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满城奶奶可以和他一起去美国，满城已经不计较那些了，“我奶奶和我说了，林梦笙也是好意，希望我奶奶能高兴……林梦笙真的是个很棒的人，我觉得他对朋友非常尽心尽力。从今天的安排就能看出来了，他为你付出了很多。” 我同意满城的部分话，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只是请客吃饭而已，谈不上付出多少的问题吧!不过今天这地方确实是有点贵，我还在想等下要不要逃单跑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满城笑说，“可能有些话由我告诉你不合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听说为了今天，林梦笙卖了一幅他珍藏的画呢!” “卖画?”我怎么没听林梦笙说过，“他卖的什么画?” 满城笑了笑，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每次看到你和林梦笙在一起，我都很羡慕。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是，你们两个每天都在一起，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能一起回家，一起补课，一起打球，一起逃学……我真是，特别的羡慕。” 羡慕?满城居然说他羡慕我和林梦笙?那个活成了别人理想中人生赢家的人居然会羡慕我们两个只会玩撒尿和稀泥的没溜儿小青年，我没听错吧? 我没有听错，满城是那么说的，他也是那么想的：“你们两个这种亲密的朋友关系，是可遇不可求的。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高中的时候也非常想要有这样的朋友，能够互相说心事，无条件支持我的朋友。可我以前经常换学校，小学是在美国念的。初中在我姥姥家那面上学，到了高中又来这面，大学又搬走。每次都是刚一交到朋友就搬走，分开时间长就冷淡了。” 被满城这么一说，我竟然由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如果把友谊比作财富的话，那我和林梦笙就是辛勤劳作而发家致富的富人……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富人，这种充足感都是让我感到开心的。 “生日快乐啊!”满城笑着看我，“安安，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做点什么好。思来想去，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啊哈，我果然没有猜错。满城叫我出来，就是要送礼的。我拿出收礼时谦虚的表情，很是官方地说：“来吃饭就好了啊!还买什么礼物，你看你，我……” 满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我瞬间就愣住了。眼看着他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戒指。 “你、你、你、你……” 我“你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他对我笑又是什么意思? 拿个戒指送我……他不会是想和我交朋友吧? 好吧，我刚才是把友谊比作财富了。可那只是打比方，并不代表在我眼里朋友就是钱财交换啊!我也不需要真金白银换来的朋友啊! 满城就看着我，他在给我充分理解的时间。但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是给我的戒指?这戒指是给我的?” “是。”满城笑着把戒指拿出来，说，“是给你的。” “你……”想起林梦笙说满城喜欢我的话，眼下这种情况我就算不想自作多情也难免多想了，“你为什么送我戒指啊?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吗?” 满城摇摇头，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不要恋爱了，我们结婚吧!” 17 四季有轮回，爱情错过谁 chap_r(); 亲密朋友17 四季有轮回，爱情错过谁 我和满城在外面聊了二十分钟，等我们再回到餐桌上，果然龙虾吃没了。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林梦笙不着痕迹地把他藏在盘子里的两块龙虾给我夹过来，“都聊些什么了?” 聊什么……我把龙虾塞到嘴里，含混地说：“瞎聊呗，还能聊什么!” “他没给你送礼物?”林梦笙眼神狐疑地打量我，“不能够啊!满城那人挺大方的，过年去你家买那么多东西呢!我特别去网上查了查价格，要上万块呢!” “你说你多无聊?人家送礼你还查价格，你是不是吃饱撑得没事儿做了?”我骂完林梦笙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什么?上万块?不能吧?” “怎么不能啊!”林梦笙还真是查得挺仔细，他一样一样分析说，“就那个大海参，一盒就三四千了，还有什么鲍鱼，什么鱼翅……啧啧啧，资本家就是不一样啊!出手阔绰又大方，还都买了两份。” 我还想再说话，却被朋友打断了。关明举了举杯，笑道：“哎哎哎，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什么呢?把我们满桌子人都丢在这儿，你们两个说小话……不带这样的啊!” “就是啊，我老公说得一点都没错!”关明的老婆金雪娇也是我们同学，她帮腔道，“上学的时候他俩就这样，一个班长，一个宣传委员，不知道组织同学，动不动两个人就搞些小团体。林梦笙那点小心思当我们不知道呢?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他都给安安留着。我告诉你们，可不许这样了啊!我和我老公热恋时期都没有你俩这么能起腻，你们……” “咳咳。”关明咳嗽两声不让他老婆再说了，“措辞不准确啊!他俩又没谈恋爱，有什么起腻的?来吧，大家来喝一个，咱们一起祝蚊子生日快乐啊!” 我们同学聚会平时说说笑笑习惯了，就算偶尔口没遮拦也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有满城在场，大家说话都比较注意。金雪娇这么说完后，气氛更是有点奇怪尴尬。 有满城在的场合下，我们大家都很是小心翼翼。这饭吃也吃不痛快，续摊也没有人响应，吃完之后我们就准备散了，林梦笙提议去跳舞也没人接话。 “怎么都不去了啊?”林梦笙嘴上说着心疼钱，可他心里很希望能玩得尽兴，“你们是不是都故意的?一个个才喝几杯就在这儿和我玩不胜酒力……满城，你也不去吗?安安过生日，你不想跟我们再聚聚吗?” 满城看了看我，他还在等着我的答案。见我没有太积极地邀请他，满城也不想给我太多的压力：“我就先不去了，我还要回家打包行李。” “打包行李?”林梦笙微微讶异，“你要出远门吗?” 满城笑说：“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想接我奶奶一起过去。既然她同意和我一起去了，那么我也该走了……我下周的机票去北京。”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满城竟然这么快就决定要离开了：“然后不再回来了吗?”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不会再回来了。”满城深深地看着我，他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 我没说话，林梦笙一脸不解。 同学朋友走了，满城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我和林梦笙。林梦笙看着我，他还是不太明白：“满城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要带你去哪儿?去北京吗?”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算是明白满城的安排了。难怪他直接说要结婚……我们两个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时间，要是想在一起，只有结婚这一个办法。 “我们去喝酒吧!”我对林梦笙说，“我有点不太开心。” “好。”林梦笙没有异议，“那我就等着你酒后吐真言了。” 我和林梦笙买好了酒，为了图个清静，我们两个去了林梦笙姥姥家。 从再见满城到现在，差不多能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过得很快，很吵闹，吵闹得我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需要。对于未来，我只剩下一个模棱两可的想法。只是凭着一时的心思四处胡闹，结果闹到现在，是彻底的不知所谓了。 “满城和我求婚了。” “噗!” 我说话的时候林梦笙正在喝酒，被我的话惊到，他猛喷了一口。我不受他的影响，继续说：“他把我叫出去，拿出戒指就和我求婚了。” “那你怎么说啊?”林梦笙拼命压抑住咳嗽，抢着问，“你答应他了?” 天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拿满城的戒指。腮都让我咬破了，才没有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可这是很难抉择的，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还没有，我说再想想。” “那你想得怎么样了?”林梦笙放下酒杯，他急着问我，“你要嫁给他吗?” 我指指墙上挂着的钟表：“大哥，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不到，我能那么快想好吗?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也得想个十天半个月的。” “十天半个月?”听我这么说完林梦笙似乎没那么着急了，他又继续喝酒，“你故意的吧?满城下周都走了，还能等你十天半个月?你要是不想答应，你直接说就好了，干吗弄得自己这么为难啊?你没想好不会还是因为没告诉满城你住二十九号院的事儿吧?” 说起这个，我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满城和我求婚时，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给我送过货的，你忘了吗?”满城居然还记得我，这让我大感意外，“在狗友聚会上我看你抱狗的姿势和你抱货的姿势一样，我就认出你来了。” 原来满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我竟然还自我烦恼了那么久。 “满城他知道，这种事情他压根没往心里去。”我叹气，“是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所以……一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我都感到羞愧。我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啊?我早就应该坦白的啊!” 林梦笙又说出了他的习惯用语：“是吧，我早就告诉你了吧!” “你早就告诉我有什么用啊?”我把喝光的空瓶丢到垃圾桶里，重新又开了一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该怎么办?” 我和林梦笙一起叹气，我们两个喝着闷酒。默默地喝完了两三瓶，我大舌头地问他：“喂，你说我要是拒绝了满城，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和我求婚了?” “怎么会。”林梦笙也喝多了，他只是控制不住地傻笑，“你那么棒，肯定会有人和你求婚的啊!” 我喝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力气很大地捶了林梦笙一拳：“你骗我!要是有的话，为什么三十年我都没碰到一个?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没有?” “那是他们笨呗!”被我捶倒的林梦笙爬起来靠在我身上，他嘿嘿笑着说，“他们不仅笨，眼光还不好，像你这么好的女人，谁能不喜欢?” “谁喜欢我?谁喜欢?站出来!”我和林梦笙的头靠在一起，这样稍微能不那么晕了，“你就满嘴跑火车吧，我信你才是我笨呢!要是真有人喜欢我，我怎么可能快三年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了?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满城也是骗人的……不然他和我求婚我为什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林梦笙嘿嘿笑着，他想爬起来，身体却软绵绵地靠了过来。他侧头看我，眸子里波光潋滟，很是好看。明明他喝的酒都在胃里，可是他的眼睛却让人醉了。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林梦笙嗓音沙哑地说：“我不骗你，我不会骗你的。你真的很好，我就很喜欢你。” 我脸上热乎乎的，林梦笙微凉的手贴在上面，我感觉很舒服。半靠在床尾处，我们两个的脸紧紧挨着。我忽然想起来满城说的话，问他：“你把哪幅画卖掉了?” “你知道了?”林梦笙笑，“我还有哪幅画能卖得上钱?就是我大学时和前女友去写生画的那幅……被我卖掉了。” 林梦笙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曾经一度两个人很相爱，爱得要死要活，爱得山无棱天地合。只是后来那个女孩子嫌弃林梦笙是个穷画家，就和林梦笙分了手。分手后，林梦笙低迷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给那个女孩子画过的画也被他珍藏起来，我们别人去想看看都不行……现在为了给我过生日，他居然会把画卖掉了。 我笑，只是笑着。林梦笙和我一起笑，他懒洋洋的似乎有点困了。 “上高中之前林婶婶想给你转学的吧?转到满城那个学校去?”我问他，现在的我似乎很需要这份答案，“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去?”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林梦笙痛快地答道，“你整天丢三落四的，比男孩子还没规矩。要不是我天天早点到学校给你收拾书桌，你还能学习吗?你要是学习不好，你怎么当班长?当不了班长，你妈不得念死你。” “只是因为这个?” “还有啊!”林梦笙说，“我只能和你一起放学回家的啊!不然要是被人知道我怕黑，我该怎么办?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太丢脸了吧?” “只是因为这个?” “快餐店的蛋堡我一个人吃不了，剩了太浪费。我分你一半，我吃半个，你吃一个半，正好。” “只是因为这个?” “我喜欢看你打篮球，很自信，很快乐……好吧，其实我知道，我的球技很不好。愿意和我打篮球的没有几个，只有你喜欢和我玩，从小就是。” “只是因为这个?” 听林梦笙絮絮叨叨地说这些，我觉得很感动。林梦笙却被我问得烦了，他说：“蚊子，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谈恋爱呢?”和满城在一起的喜悦，远远比不上我和林梦笙分开的难过，“真奇怪，明明我们两个比恋人还合拍。” 林梦笙喝多了酒，他傻笑一声，仗着酒劲说：“安安，要不我亲你一下吧!” “好啊!”我也是真喝多了，“我闭上眼睛了，你来亲我吧!” 我和林梦笙只是胡闹，他总说，我们两个就像是亲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会像乱伦一样恶心……可是却没有。 我闭上了眼睛，呼吸间都带着酒气的林梦笙凑近了我。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柔弱的触感贴在我的唇上，也印到了我的心里。我不但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喜欢。 很喜欢他的触碰，同时也渴望着他更亲近。 林梦笙和我的脸稍微拉开些距离，我们两个同时睁开了眼。他的睫毛扇动，脸蛋粉红动人。我轻轻舔了舔唇，哑声说：“呃，好像还不错……要不，你再试一下?” 这句话算是点了火了，和刚才的简单触碰不一样，林梦笙很用力地吻住了我。 我被林梦笙推倒，整个人都躺在了大床上。他压到了我的身上，我对他的重量十分熟悉。他的重量，他皮肤的温度，他呼吸的频率，他心跳的力度，他的一切一切，我简直是了若指掌。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他推倒。 我以为我会感到不适，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彼此很了解，我和林梦笙在床上是相当的和谐。过程中我们全无交流，但却默契至极。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我们就能了解彼此的需要……为什么我们没有早点这么做呢? 要是早点这么做了，现在的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事情已经混乱了，那索性让一切变得更乱吧! 我和林梦笙彻底放开了，双方都十足地投入。可能是谈到要分开的问题，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伤感。这伤感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情绪，促使我们更加不舍地纠缠在一起。 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吧!我心里不停地想，就让我们一辈子都纠缠在一起好了。 纠缠在一起不用分开。 纠缠在一起不会寂寞。 纠缠在一起再不分你我。 林梦笙，他是我精神世界里无限亲密的挚友。而在我三十岁的第一天，终于我们两个的身体也变得无限亲密。 我这辈子其实干过挺多的蠢事儿，像是我十六岁的时候跟踪过满城，像是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不顾劝阻地爱上了劈腿的前男友，像是二十九岁零三百天的时候答应我妈去相亲……三十岁这天把林梦笙给睡了，应该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儿。 做完之后林梦笙就困得睡着了，我却醒酒了。躺在他的怀里，我感觉别扭极了。我曾经总笑话林梦笙，说哪个女人会想不开和他谈恋爱。他一天天四六不着调，是那种既不会给女人公主梦，也不会给她们公主抱的人。 可是，我却趁着他醉酒把他睡了。 林梦笙的裸体和三岁在澡堂里看到的完全不同，弄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紧张地咬着指甲，完全想不出以后该如何去面对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玩笑，不知道要怎么呆在一起相处…… 于是我做了件更蠢的事儿。 没等林梦笙睡醒，我就从他姥姥家跑了。 和刚失恋时一样，我每天都藏在家里。不去见林梦笙，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什么人都不见。我爸妈很少有的没来打扰我，甚至连汤圆都不来吵我了。到了三十岁的我，好像突然被全世界遗忘了。 而林梦笙也没来找过我，他似乎也消失了。吵闹了那么久的世界，终于一切都安静了。 也，冷清了。 我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儿，想得越多，心里越难过。我有点后悔，后悔当时冲动之下和林梦笙发生关系。他是我家人一样的存在，我不应该那么草率决定的。 我藏在卧室里整整五天，我妈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冲到卧室里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气呼呼地看着我说：“温子安，我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不就是不想结婚吗?你倒是和满城直接说啊!你就明明白白也告诉他，你不接受他的求婚不就行了?用得着像死人一样躲在家里吗?” “妈!”我拼死护着身上的棉被，说什么都不让我妈拉走，“你进来干什么?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我还没穿裤子呢!我……你怎么知道满城和我求婚的?” 来回和我抢被子可给我妈累坏了，她叉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我：“前两天店里来了个老太太，说是满城的奶奶，她告诉我的，她说满城和你求婚了，然后你就消失了……你这孩子，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你不想和满城结婚，你也要说个明白啊!你以为你就这么拖着等到人家离开就没事儿了?温子安啊温子安，你简直是丢光了我的脸!”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妈是不是做生意做魔障了?结婚这种事儿能用买卖形容吗? “起来!”我妈像拖死鱼一样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满城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你去送送人家，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说清楚啊?”我叹气，“妈，我自己都不清不楚的，我哪能和他说清楚?” “去说啊!在这儿装怂蛋有什么用呢?”我妈用力一抖落被子，“你怎么知道你说不清楚，也许你说说就清楚了呢?我说你……你这屋里怎么乱成这样?是不是汤圆在这屋里拉屎了?你哪天吃的泡面啊?温子安，你是不是真拿自己当死人了?你一个女孩子，简直是……” 我妈在我的房间里东扫扫西擦擦，她不小心把我架子上面的玻璃瓶子撞了下来。我妈从被子里捡起瓶子看看，她奇怪地问我：“安安，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儿?你的私房钱?” 玻璃瓶子里总共六百一十三块五毛八，其中六百是满城给我的货款，那剩下的十三块五毛八是林梦笙在隔壁乞讨来的乞讨钱。 “哎，你和林子，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我盯着瓶子里的钱发呆时，我妈一边给我收拾着垃圾一边絮叨着，“你呢，到了岁数不结婚，好不容易有个那么好的对象，你还不懂得抓紧。林子呢?他更不靠谱了，他前天去球场和人打架，腿都打坏了，刚才我见他还拄拐呢!” 把视线从钱上移开，我看向我妈：“你说林梦笙……去球场打架?” “是啊!去球场和几个外国人打起来了，被打得可惨了呢!”我妈叹气，“给你林婶婶气的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说林子是不是撞邪了?以前他虽然也胡闹，但那小子圆滑得很，从来不和家长顶嘴。前天被你林婶婶骂了几句，他还不乐意了。这几天睡在他那破车里，哪儿都没去。和你这个死样差不多，在车里混吃等死呢!” “车?”我有种隔世的恍惚，“什么车?” “就是他买的那辆二手破车啊!”我妈给我叠着衣服，她又是叹气，“他那辆破车不是在隔壁市抛锚了吗?你林婶婶的意思是，那车留着也开不了了，不如直接报废的好。但是林梦笙却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花了大价钱把车拖了回来，就停在咱家院后的老树那儿，腿断了都不回家，在里面睡了好几天了。幸好他不是我儿子，不然我……安安，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满城!”我像是突然开窍了，“妈，我先走了啊!” 我妈以为我想通了，以为我是同意了满城的求婚，我妈乐得是眉开眼笑：“对啊，这才是我的好孩子!你拿那点钱够吗?我再给你带点!” 我没有时间去和我妈解释清楚误会，困扰我的问题被解决了，我终于有了面对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我妈说得没错，我必须要给满城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些责任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不能逃避。 我一口气跑到三十号院，到了满城家楼下才停下。满城正在搬行李箱上车，他见我两手空空地跑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笑着看看我，他说：“安安，你是来送我的吗?” “对。”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我说，“我来送送你，而且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满城，我高中的时候非常喜欢你。你奶奶也知道的，我曾经还跟踪过你。” 满城穿着深棕色的大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和我十六岁梦里时一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这次再遇见，我以为我还像以前那么喜欢你。我试着接近你，也隐瞒了一些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因为我被家里催婚的压力比较大，所以误以为自己对你的喜欢没有变。可我那时候对你的喜欢很不成熟，很肤浅。我以为自己对你的了解，根本算不得了解。而从我们这一个月的接触来看，我们两个并不适合在一起，更不适合结婚。” 或许没人能比我更了解满城的优秀了，也正是因为我懂得满城的优秀，我才明白我们两个有多不适合。满城是一个对精神追求比较高的人，从平时的聊天中我就知道，他想找个和自己心灵契合，能得到灵魂碰撞的伴侣……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林梦笙讨来的钱我才忽然想通，我不需要什么灵魂的碰撞，我也不需要每天有人和我讨论高深的学问。我只是需要有个人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哪怕是一辈子胡闹，哪怕是一辈子一无所成，我们不用明白人生的真谛到底是什么，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我需要的那个人，只是林梦笙。 再说了，我们两个的相处并不是满城以为的那个样子。最先打破我和满城之间僵局的人是林梦笙，帮着劝说满城奶奶去美国的人是林梦笙，就连满城欣赏我在美术馆里的艺术分析也来自林梦笙。在为我和满城关系努力的人是林梦笙，我一直都是坐享其成的那个。 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很认真地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胡闹道歉。在我说的过程中满城一直没有开口，等我说完他才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你都说了，那也听听我说的吧!” “安安，你身上很有活力，很有激情。这种朝气蓬勃的劲头，真的非常吸引我。”满城的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他低头看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相对比较呆板无趣，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研究室……你身上的激情感染了我，我也忽然想做点不同往常的事情，所以我和你求了婚。” 满城站直了身子，笑说：“可能我想要和你闪婚的举动太鲁莽了吧!你没有准备好是应该的……早知道这样，我高中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和你说话。早点认识你，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啊，早知道，早知道……要是早点知道有一天会变成这样，那么我从生下来就应该抓着林梦笙的手不放。 “谢谢你能来送我们。”满城看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我奶奶在车里，你不和她说说话吗?” 我笑着点点头。 “这么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吗?”我刚走到车旁边，车窗就拉了下来，满城奶奶看了看我，她佯装不在意地说，“我就知道那个呆子不行，要不是我从邻居女儿那里听到你们谈恋爱的消息，要不是我去给你妈妈通风报信，他就得凄凄惨惨地夹包滚蛋，还想有人给送行?做梦去吧!” “谢谢你啊，钱博士!”我出来得太匆忙，也忘了带什么礼物。手里还拿着满城给的六百块钱货款，我把这个给了她，“祝您一路顺风，以后有机会我去美国找你玩……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去看正宗的脱衣舞表演啊!” 满城奶奶撇撇嘴，她很嫌弃地看着我，却还是仔细地把钱收好。临走前不忘了讽刺我几句，她阴阳怪气儿地说：“要不说没文化多可怕?你祝我一路顺风，顺风的话飞机还能开了吗?行啦!行啦!走吧!你不来更好，我正好能把手袋放在你的坐椅上。要不然有你跟着，我还嫌挤呢!” “哈哈!”我笑，“是啊!我这么胖，肯定会挤到你的!” 满城奶奶拉上车窗，隔了几秒钟，她说：“等你和林子结婚的时候通知我，我是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你要不是因为林子拒绝我家那个呆子，我就白活一把年纪了。”满城奶奶嘟囔说，“林子带我从医院出来，讲了一路什么是温子安至上主义者……我是没兴趣听你们儿时的蠢事儿，温子安至上主义也是我给他总结的，怎么样，形象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对她挥手。原来其他人早就旁观者清了吗?只有我们两个傻蛋后知后觉，到了现在才懂得。 送完了满城和他奶奶，我又跑回去找林梦笙。路过碰到好几个邻居都在和我说恭喜，我也没心情问他们到底在恭喜些什么。跑到经常和林梦笙聚会的老树下面，我果然看到了他的小破车在……但是车里面只有一堆的烟头酒瓶，却没有林梦笙。 “林梦笙!林梦笙!”我一边跑一边喊他，“林梦笙，你在哪儿?” 我心脏欢快地跳跃着，我感觉自己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我翻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找到他，打他的手机他关机，就连林婶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梦笙!林梦笙!”你跑到哪里去了? 反常，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我找了好久，最终在满城高中等通勤车的站台找到了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林梦笙右腿上打着石膏，他坐在长椅上，身体两侧还放着拐杖。眼神发空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整理了下衣服，调整了下呼吸，静悄悄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我没有先说话。 “你来和我说再见的吗?”林梦笙面无表情地问我，“我听你妈妈说了，她说你要答应满城的求婚了……恭喜你啊!这就要走了吧?” 我忍住笑，却什么都没说。林梦笙以为我是默认了，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好，我……安安，你能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打架?”我问他，“又碰到那伙儿外国人了?” 林梦笙点点头，他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低头看着鞋尖，他几不可闻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你，就想着你会不会再陪满城去球馆打球……他们见我自己一个人，就把我揍了。” “把车拖回来了?”我又问他，“为什么要睡车里?” 林梦笙深吸了口气：“那车是你和我一起领回来的，我想让它送送你……算是有始有终吧!” 啧啧啧，说得倒是蛮好听的嘛!我心里笑。 “怎么能不生你的气啊!”我故意板起脸，说，“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居然还胡闹到我这儿来了。干吗，想和我玩一夜情啊?” 听了我的话，林梦笙很恼火。他脸蛋涨得通红，怒道：“我不是胡闹的!” “哦?那你是为什么?” 林梦笙的话卡住了，他试了又试，试了又试，这才哑着嗓子说：“我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我装成听不懂的样子，“因为我们是发小所以你喜欢我?” 因为我曲解他的话，这让林梦笙更加火大。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腿上的石膏太重了，他又摔回了长椅上。瞪大眼睛看着我，林梦笙一股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对，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的发小，可是不代表我喜欢你只能有一种朋友的喜欢啊!” “你对我多重要，这我不说你都知道。”林梦笙说话的语速快，他脸憋得更红了，“以前我只当你是朋友，是知己，我喜欢你，我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是最懂我的人……可是自从知道满城和你求婚你可能要离开我之后，我忽然才意识到，我是根本离不开你的。我舍不得你，我想和你变得更加亲密，所以我亲了你……安安，自从那次亲密接触之后，我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爱上你了……不，这么说不准确，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身份不一样。我爱你，前三十年是朋友，后三十年我想做你的恋人……所以你能不和满城走吗?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长这么大，林梦笙第一次说的话让我感到害羞。我抿抿唇，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脸红。坏笑了一下，我一本正经地挑着他的毛病：“为什么只有之后三十年想做我的恋人?六十岁的时候你想出轨吗?” 林梦笙皱眉，因为我的扫兴：“不，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押韵。” 我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林梦笙盯着我的脸看，他很紧张地在等我的回答。这个时候公交车缓缓地开进站台，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子安!”林梦笙急了，“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表个态啊?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倒是回答我啊!要是不行我也不会缠着你的，我……” 我塞了个纸条在林梦笙的手里，紧接着跳上了公交车。站在车里看车外，我看林梦笙整个人都傻眼了。他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一头雾水呆萌的样子很是可爱。 呆愣愣地打开手里的字条看，林梦笙瞬间就笑了。 那是世界上我最熟悉的笑容，可能没我前男友那般迷惑，可能没满城那般迷人……可这笑容，是我最最想要守护的。 我希望能看到他的笑容，无时无刻不，每时每刻。 我们不必再在一起，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从没分开过。 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过去，现在，未来。 公交车的车门缓缓关上，我对着车下站着的林梦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林梦笙抬头看我，他攥紧了手里的字条，也笑了。 “我在下一站，等着你。” 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在等着你啊…… 17 四季有轮回，爱情错过谁 chap_r(); 亲密朋友17 四季有轮回，爱情错过谁 我和满城在外面聊了二十分钟，等我们再回到餐桌上，果然龙虾吃没了。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林梦笙不着痕迹地把他藏在盘子里的两块龙虾给我夹过来，“都聊些什么了?” 聊什么……我把龙虾塞到嘴里，含混地说：“瞎聊呗，还能聊什么!” “他没给你送礼物?”林梦笙眼神狐疑地打量我，“不能够啊!满城那人挺大方的，过年去你家买那么多东西呢!我特别去网上查了查价格，要上万块呢!” “你说你多无聊?人家送礼你还查价格，你是不是吃饱撑得没事儿做了?”我骂完林梦笙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什么?上万块?不能吧?” “怎么不能啊!”林梦笙还真是查得挺仔细，他一样一样分析说，“就那个大海参，一盒就三四千了，还有什么鲍鱼，什么鱼翅……啧啧啧，资本家就是不一样啊!出手阔绰又大方，还都买了两份。” 我还想再说话，却被朋友打断了。关明举了举杯，笑道：“哎哎哎，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什么呢?把我们满桌子人都丢在这儿，你们两个说小话……不带这样的啊!” “就是啊，我老公说得一点都没错!”关明的老婆金雪娇也是我们同学，她帮腔道，“上学的时候他俩就这样，一个班长，一个宣传委员，不知道组织同学，动不动两个人就搞些小团体。林梦笙那点小心思当我们不知道呢?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他都给安安留着。我告诉你们，可不许这样了啊!我和我老公热恋时期都没有你俩这么能起腻，你们……” “咳咳。”关明咳嗽两声不让他老婆再说了，“措辞不准确啊!他俩又没谈恋爱，有什么起腻的?来吧，大家来喝一个，咱们一起祝蚊子生日快乐啊!” 我们同学聚会平时说说笑笑习惯了，就算偶尔口没遮拦也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有满城在场，大家说话都比较注意。金雪娇这么说完后，气氛更是有点奇怪尴尬。 有满城在的场合下，我们大家都很是小心翼翼。这饭吃也吃不痛快，续摊也没有人响应，吃完之后我们就准备散了，林梦笙提议去跳舞也没人接话。 “怎么都不去了啊?”林梦笙嘴上说着心疼钱，可他心里很希望能玩得尽兴，“你们是不是都故意的?一个个才喝几杯就在这儿和我玩不胜酒力……满城，你也不去吗?安安过生日，你不想跟我们再聚聚吗?” 满城看了看我，他还在等着我的答案。见我没有太积极地邀请他，满城也不想给我太多的压力：“我就先不去了，我还要回家打包行李。” “打包行李?”林梦笙微微讶异，“你要出远门吗?” 满城笑说：“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想接我奶奶一起过去。既然她同意和我一起去了，那么我也该走了……我下周的机票去北京。”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满城竟然这么快就决定要离开了：“然后不再回来了吗?”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不会再回来了。”满城深深地看着我，他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 我没说话，林梦笙一脸不解。 同学朋友走了，满城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我和林梦笙。林梦笙看着我，他还是不太明白：“满城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要带你去哪儿?去北京吗?”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算是明白满城的安排了。难怪他直接说要结婚……我们两个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时间，要是想在一起，只有结婚这一个办法。 “我们去喝酒吧!”我对林梦笙说，“我有点不太开心。” “好。”林梦笙没有异议，“那我就等着你酒后吐真言了。” 我和林梦笙买好了酒，为了图个清静，我们两个去了林梦笙姥姥家。 从再见满城到现在，差不多能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过得很快，很吵闹，吵闹得我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需要。对于未来，我只剩下一个模棱两可的想法。只是凭着一时的心思四处胡闹，结果闹到现在，是彻底的不知所谓了。 “满城和我求婚了。” “噗!” 我说话的时候林梦笙正在喝酒，被我的话惊到，他猛喷了一口。我不受他的影响，继续说：“他把我叫出去，拿出戒指就和我求婚了。” “那你怎么说啊?”林梦笙拼命压抑住咳嗽，抢着问，“你答应他了?” 天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拿满城的戒指。腮都让我咬破了，才没有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可这是很难抉择的，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还没有，我说再想想。” “那你想得怎么样了?”林梦笙放下酒杯，他急着问我，“你要嫁给他吗?” 我指指墙上挂着的钟表：“大哥，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不到，我能那么快想好吗?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也得想个十天半个月的。” “十天半个月?”听我这么说完林梦笙似乎没那么着急了，他又继续喝酒，“你故意的吧?满城下周都走了，还能等你十天半个月?你要是不想答应，你直接说就好了，干吗弄得自己这么为难啊?你没想好不会还是因为没告诉满城你住二十九号院的事儿吧?” 说起这个，我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满城和我求婚时，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给我送过货的，你忘了吗?”满城居然还记得我，这让我大感意外，“在狗友聚会上我看你抱狗的姿势和你抱货的姿势一样，我就认出你来了。” 原来满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我竟然还自我烦恼了那么久。 “满城他知道，这种事情他压根没往心里去。”我叹气，“是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所以……一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我都感到羞愧。我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啊?我早就应该坦白的啊!” 林梦笙又说出了他的习惯用语：“是吧，我早就告诉你了吧!” “你早就告诉我有什么用啊?”我把喝光的空瓶丢到垃圾桶里，重新又开了一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该怎么办?” 我和林梦笙一起叹气，我们两个喝着闷酒。默默地喝完了两三瓶，我大舌头地问他：“喂，你说我要是拒绝了满城，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和我求婚了?” “怎么会。”林梦笙也喝多了，他只是控制不住地傻笑，“你那么棒，肯定会有人和你求婚的啊!” 我喝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力气很大地捶了林梦笙一拳：“你骗我!要是有的话，为什么三十年我都没碰到一个?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没有?” “那是他们笨呗!”被我捶倒的林梦笙爬起来靠在我身上，他嘿嘿笑着说，“他们不仅笨，眼光还不好，像你这么好的女人，谁能不喜欢?” “谁喜欢我?谁喜欢?站出来!”我和林梦笙的头靠在一起，这样稍微能不那么晕了，“你就满嘴跑火车吧，我信你才是我笨呢!要是真有人喜欢我，我怎么可能快三年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了?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满城也是骗人的……不然他和我求婚我为什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林梦笙嘿嘿笑着，他想爬起来，身体却软绵绵地靠了过来。他侧头看我，眸子里波光潋滟，很是好看。明明他喝的酒都在胃里，可是他的眼睛却让人醉了。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林梦笙嗓音沙哑地说：“我不骗你，我不会骗你的。你真的很好，我就很喜欢你。” 我脸上热乎乎的，林梦笙微凉的手贴在上面，我感觉很舒服。半靠在床尾处，我们两个的脸紧紧挨着。我忽然想起来满城说的话，问他：“你把哪幅画卖掉了?” “你知道了?”林梦笙笑，“我还有哪幅画能卖得上钱?就是我大学时和前女友去写生画的那幅……被我卖掉了。” 林梦笙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曾经一度两个人很相爱，爱得要死要活，爱得山无棱天地合。只是后来那个女孩子嫌弃林梦笙是个穷画家，就和林梦笙分了手。分手后，林梦笙低迷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给那个女孩子画过的画也被他珍藏起来，我们别人去想看看都不行……现在为了给我过生日，他居然会把画卖掉了。 我笑，只是笑着。林梦笙和我一起笑，他懒洋洋的似乎有点困了。 “上高中之前林婶婶想给你转学的吧?转到满城那个学校去?”我问他，现在的我似乎很需要这份答案，“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去?”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林梦笙痛快地答道，“你整天丢三落四的，比男孩子还没规矩。要不是我天天早点到学校给你收拾书桌，你还能学习吗?你要是学习不好，你怎么当班长?当不了班长，你妈不得念死你。” “只是因为这个?” “还有啊!”林梦笙说，“我只能和你一起放学回家的啊!不然要是被人知道我怕黑，我该怎么办?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太丢脸了吧?” “只是因为这个?” “快餐店的蛋堡我一个人吃不了，剩了太浪费。我分你一半，我吃半个，你吃一个半，正好。” “只是因为这个?” “我喜欢看你打篮球，很自信，很快乐……好吧，其实我知道，我的球技很不好。愿意和我打篮球的没有几个，只有你喜欢和我玩，从小就是。” “只是因为这个?” 听林梦笙絮絮叨叨地说这些，我觉得很感动。林梦笙却被我问得烦了，他说：“蚊子，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谈恋爱呢?”和满城在一起的喜悦，远远比不上我和林梦笙分开的难过，“真奇怪，明明我们两个比恋人还合拍。” 林梦笙喝多了酒，他傻笑一声，仗着酒劲说：“安安，要不我亲你一下吧!” “好啊!”我也是真喝多了，“我闭上眼睛了，你来亲我吧!” 我和林梦笙只是胡闹，他总说，我们两个就像是亲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会像乱伦一样恶心……可是却没有。 我闭上了眼睛，呼吸间都带着酒气的林梦笙凑近了我。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柔弱的触感贴在我的唇上，也印到了我的心里。我不但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喜欢。 很喜欢他的触碰，同时也渴望着他更亲近。 林梦笙和我的脸稍微拉开些距离，我们两个同时睁开了眼。他的睫毛扇动，脸蛋粉红动人。我轻轻舔了舔唇，哑声说：“呃，好像还不错……要不，你再试一下?” 这句话算是点了火了，和刚才的简单触碰不一样，林梦笙很用力地吻住了我。 我被林梦笙推倒，整个人都躺在了大床上。他压到了我的身上，我对他的重量十分熟悉。他的重量，他皮肤的温度，他呼吸的频率，他心跳的力度，他的一切一切，我简直是了若指掌。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他推倒。 我以为我会感到不适，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彼此很了解，我和林梦笙在床上是相当的和谐。过程中我们全无交流，但却默契至极。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我们就能了解彼此的需要……为什么我们没有早点这么做呢? 要是早点这么做了，现在的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事情已经混乱了，那索性让一切变得更乱吧! 我和林梦笙彻底放开了，双方都十足地投入。可能是谈到要分开的问题，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伤感。这伤感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情绪，促使我们更加不舍地纠缠在一起。 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吧!我心里不停地想，就让我们一辈子都纠缠在一起好了。 纠缠在一起不用分开。 纠缠在一起不会寂寞。 纠缠在一起再不分你我。 林梦笙，他是我精神世界里无限亲密的挚友。而在我三十岁的第一天，终于我们两个的身体也变得无限亲密。 我这辈子其实干过挺多的蠢事儿，像是我十六岁的时候跟踪过满城，像是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不顾劝阻地爱上了劈腿的前男友，像是二十九岁零三百天的时候答应我妈去相亲……三十岁这天把林梦笙给睡了，应该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儿。 做完之后林梦笙就困得睡着了，我却醒酒了。躺在他的怀里，我感觉别扭极了。我曾经总笑话林梦笙，说哪个女人会想不开和他谈恋爱。他一天天四六不着调，是那种既不会给女人公主梦，也不会给她们公主抱的人。 可是，我却趁着他醉酒把他睡了。 林梦笙的裸体和三岁在澡堂里看到的完全不同，弄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紧张地咬着指甲，完全想不出以后该如何去面对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玩笑，不知道要怎么呆在一起相处…… 于是我做了件更蠢的事儿。 没等林梦笙睡醒，我就从他姥姥家跑了。 和刚失恋时一样，我每天都藏在家里。不去见林梦笙，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什么人都不见。我爸妈很少有的没来打扰我，甚至连汤圆都不来吵我了。到了三十岁的我，好像突然被全世界遗忘了。 而林梦笙也没来找过我，他似乎也消失了。吵闹了那么久的世界，终于一切都安静了。 也，冷清了。 我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儿，想得越多，心里越难过。我有点后悔，后悔当时冲动之下和林梦笙发生关系。他是我家人一样的存在，我不应该那么草率决定的。 我藏在卧室里整整五天，我妈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冲到卧室里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气呼呼地看着我说：“温子安，我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不就是不想结婚吗?你倒是和满城直接说啊!你就明明白白也告诉他，你不接受他的求婚不就行了?用得着像死人一样躲在家里吗?” “妈!”我拼死护着身上的棉被，说什么都不让我妈拉走，“你进来干什么?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我还没穿裤子呢!我……你怎么知道满城和我求婚的?” 来回和我抢被子可给我妈累坏了，她叉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我：“前两天店里来了个老太太，说是满城的奶奶，她告诉我的，她说满城和你求婚了，然后你就消失了……你这孩子，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你不想和满城结婚，你也要说个明白啊!你以为你就这么拖着等到人家离开就没事儿了?温子安啊温子安，你简直是丢光了我的脸!”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妈是不是做生意做魔障了?结婚这种事儿能用买卖形容吗? “起来!”我妈像拖死鱼一样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满城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你去送送人家，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说清楚啊?”我叹气，“妈，我自己都不清不楚的，我哪能和他说清楚?” “去说啊!在这儿装怂蛋有什么用呢?”我妈用力一抖落被子，“你怎么知道你说不清楚，也许你说说就清楚了呢?我说你……你这屋里怎么乱成这样?是不是汤圆在这屋里拉屎了?你哪天吃的泡面啊?温子安，你是不是真拿自己当死人了?你一个女孩子，简直是……” 我妈在我的房间里东扫扫西擦擦，她不小心把我架子上面的玻璃瓶子撞了下来。我妈从被子里捡起瓶子看看，她奇怪地问我：“安安，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儿?你的私房钱?” 玻璃瓶子里总共六百一十三块五毛八，其中六百是满城给我的货款，那剩下的十三块五毛八是林梦笙在隔壁乞讨来的乞讨钱。 “哎，你和林子，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我盯着瓶子里的钱发呆时，我妈一边给我收拾着垃圾一边絮叨着，“你呢，到了岁数不结婚，好不容易有个那么好的对象，你还不懂得抓紧。林子呢?他更不靠谱了，他前天去球场和人打架，腿都打坏了，刚才我见他还拄拐呢!” 把视线从钱上移开，我看向我妈：“你说林梦笙……去球场打架?” “是啊!去球场和几个外国人打起来了，被打得可惨了呢!”我妈叹气，“给你林婶婶气的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说林子是不是撞邪了?以前他虽然也胡闹，但那小子圆滑得很，从来不和家长顶嘴。前天被你林婶婶骂了几句，他还不乐意了。这几天睡在他那破车里，哪儿都没去。和你这个死样差不多，在车里混吃等死呢!” “车?”我有种隔世的恍惚，“什么车?” “就是他买的那辆二手破车啊!”我妈给我叠着衣服，她又是叹气，“他那辆破车不是在隔壁市抛锚了吗?你林婶婶的意思是，那车留着也开不了了，不如直接报废的好。但是林梦笙却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花了大价钱把车拖了回来，就停在咱家院后的老树那儿，腿断了都不回家，在里面睡了好几天了。幸好他不是我儿子，不然我……安安，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满城!”我像是突然开窍了，“妈，我先走了啊!” 我妈以为我想通了，以为我是同意了满城的求婚，我妈乐得是眉开眼笑：“对啊，这才是我的好孩子!你拿那点钱够吗?我再给你带点!” 我没有时间去和我妈解释清楚误会，困扰我的问题被解决了，我终于有了面对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我妈说得没错，我必须要给满城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些责任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不能逃避。 我一口气跑到三十号院，到了满城家楼下才停下。满城正在搬行李箱上车，他见我两手空空地跑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笑着看看我，他说：“安安，你是来送我的吗?” “对。”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我说，“我来送送你，而且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满城，我高中的时候非常喜欢你。你奶奶也知道的，我曾经还跟踪过你。” 满城穿着深棕色的大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和我十六岁梦里时一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这次再遇见，我以为我还像以前那么喜欢你。我试着接近你，也隐瞒了一些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因为我被家里催婚的压力比较大，所以误以为自己对你的喜欢没有变。可我那时候对你的喜欢很不成熟，很肤浅。我以为自己对你的了解，根本算不得了解。而从我们这一个月的接触来看，我们两个并不适合在一起，更不适合结婚。” 或许没人能比我更了解满城的优秀了，也正是因为我懂得满城的优秀，我才明白我们两个有多不适合。满城是一个对精神追求比较高的人，从平时的聊天中我就知道，他想找个和自己心灵契合，能得到灵魂碰撞的伴侣……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林梦笙讨来的钱我才忽然想通，我不需要什么灵魂的碰撞，我也不需要每天有人和我讨论高深的学问。我只是需要有个人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哪怕是一辈子胡闹，哪怕是一辈子一无所成，我们不用明白人生的真谛到底是什么，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我需要的那个人，只是林梦笙。 再说了，我们两个的相处并不是满城以为的那个样子。最先打破我和满城之间僵局的人是林梦笙，帮着劝说满城奶奶去美国的人是林梦笙，就连满城欣赏我在美术馆里的艺术分析也来自林梦笙。在为我和满城关系努力的人是林梦笙，我一直都是坐享其成的那个。 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很认真地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胡闹道歉。在我说的过程中满城一直没有开口，等我说完他才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你都说了，那也听听我说的吧!” “安安，你身上很有活力，很有激情。这种朝气蓬勃的劲头，真的非常吸引我。”满城的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他低头看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相对比较呆板无趣，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研究室……你身上的激情感染了我，我也忽然想做点不同往常的事情，所以我和你求了婚。” 满城站直了身子，笑说：“可能我想要和你闪婚的举动太鲁莽了吧!你没有准备好是应该的……早知道这样，我高中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和你说话。早点认识你，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啊，早知道，早知道……要是早点知道有一天会变成这样，那么我从生下来就应该抓着林梦笙的手不放。 “谢谢你能来送我们。”满城看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我奶奶在车里，你不和她说说话吗?” 我笑着点点头。 “这么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吗?”我刚走到车旁边，车窗就拉了下来，满城奶奶看了看我，她佯装不在意地说，“我就知道那个呆子不行，要不是我从邻居女儿那里听到你们谈恋爱的消息，要不是我去给你妈妈通风报信，他就得凄凄惨惨地夹包滚蛋，还想有人给送行?做梦去吧!” “谢谢你啊，钱博士!”我出来得太匆忙，也忘了带什么礼物。手里还拿着满城给的六百块钱货款，我把这个给了她，“祝您一路顺风，以后有机会我去美国找你玩……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去看正宗的脱衣舞表演啊!” 满城奶奶撇撇嘴，她很嫌弃地看着我，却还是仔细地把钱收好。临走前不忘了讽刺我几句，她阴阳怪气儿地说：“要不说没文化多可怕?你祝我一路顺风，顺风的话飞机还能开了吗?行啦!行啦!走吧!你不来更好，我正好能把手袋放在你的坐椅上。要不然有你跟着，我还嫌挤呢!” “哈哈!”我笑，“是啊!我这么胖，肯定会挤到你的!” 满城奶奶拉上车窗，隔了几秒钟，她说：“等你和林子结婚的时候通知我，我是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你要不是因为林子拒绝我家那个呆子，我就白活一把年纪了。”满城奶奶嘟囔说，“林子带我从医院出来，讲了一路什么是温子安至上主义者……我是没兴趣听你们儿时的蠢事儿，温子安至上主义也是我给他总结的，怎么样，形象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对她挥手。原来其他人早就旁观者清了吗?只有我们两个傻蛋后知后觉，到了现在才懂得。 送完了满城和他奶奶，我又跑回去找林梦笙。路过碰到好几个邻居都在和我说恭喜，我也没心情问他们到底在恭喜些什么。跑到经常和林梦笙聚会的老树下面，我果然看到了他的小破车在……但是车里面只有一堆的烟头酒瓶，却没有林梦笙。 “林梦笙!林梦笙!”我一边跑一边喊他，“林梦笙，你在哪儿?” 我心脏欢快地跳跃着，我感觉自己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我翻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找到他，打他的手机他关机，就连林婶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梦笙!林梦笙!”你跑到哪里去了? 反常，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我找了好久，最终在满城高中等通勤车的站台找到了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林梦笙右腿上打着石膏，他坐在长椅上，身体两侧还放着拐杖。眼神发空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整理了下衣服，调整了下呼吸，静悄悄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我没有先说话。 “你来和我说再见的吗?”林梦笙面无表情地问我，“我听你妈妈说了，她说你要答应满城的求婚了……恭喜你啊!这就要走了吧?” 我忍住笑，却什么都没说。林梦笙以为我是默认了，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好，我……安安，你能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打架?”我问他，“又碰到那伙儿外国人了?” 林梦笙点点头，他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低头看着鞋尖，他几不可闻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你，就想着你会不会再陪满城去球馆打球……他们见我自己一个人，就把我揍了。” “把车拖回来了?”我又问他，“为什么要睡车里?” 林梦笙深吸了口气：“那车是你和我一起领回来的，我想让它送送你……算是有始有终吧!” 啧啧啧，说得倒是蛮好听的嘛!我心里笑。 “怎么能不生你的气啊!”我故意板起脸，说，“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居然还胡闹到我这儿来了。干吗，想和我玩一夜情啊?” 听了我的话，林梦笙很恼火。他脸蛋涨得通红，怒道：“我不是胡闹的!” “哦?那你是为什么?” 林梦笙的话卡住了，他试了又试，试了又试，这才哑着嗓子说：“我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我装成听不懂的样子，“因为我们是发小所以你喜欢我?” 因为我曲解他的话，这让林梦笙更加火大。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腿上的石膏太重了，他又摔回了长椅上。瞪大眼睛看着我，林梦笙一股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对，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的发小，可是不代表我喜欢你只能有一种朋友的喜欢啊!” “你对我多重要，这我不说你都知道。”林梦笙说话的语速快，他脸憋得更红了，“以前我只当你是朋友，是知己，我喜欢你，我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是最懂我的人……可是自从知道满城和你求婚你可能要离开我之后，我忽然才意识到，我是根本离不开你的。我舍不得你，我想和你变得更加亲密，所以我亲了你……安安，自从那次亲密接触之后，我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爱上你了……不，这么说不准确，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身份不一样。我爱你，前三十年是朋友，后三十年我想做你的恋人……所以你能不和满城走吗?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长这么大，林梦笙第一次说的话让我感到害羞。我抿抿唇，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脸红。坏笑了一下，我一本正经地挑着他的毛病：“为什么只有之后三十年想做我的恋人?六十岁的时候你想出轨吗?” 林梦笙皱眉，因为我的扫兴：“不，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押韵。” 我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林梦笙盯着我的脸看，他很紧张地在等我的回答。这个时候公交车缓缓地开进站台，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子安!”林梦笙急了，“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表个态啊?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倒是回答我啊!要是不行我也不会缠着你的，我……” 我塞了个纸条在林梦笙的手里，紧接着跳上了公交车。站在车里看车外，我看林梦笙整个人都傻眼了。他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一头雾水呆萌的样子很是可爱。 呆愣愣地打开手里的字条看，林梦笙瞬间就笑了。 那是世界上我最熟悉的笑容，可能没我前男友那般迷惑，可能没满城那般迷人……可这笑容，是我最最想要守护的。 我希望能看到他的笑容，无时无刻不，每时每刻。 我们不必再在一起，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从没分开过。 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过去，现在，未来。 公交车的车门缓缓关上，我对着车下站着的林梦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林梦笙抬头看我，他攥紧了手里的字条，也笑了。 “我在下一站，等着你。” 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在等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