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制式魔纹师》 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战斗 北境，中城府。 寒风大雪铁马金戈地来，呼啸驰骋而过，人眼所见皆是茫茫一片。飞雪中，一只小小雪狐正茫然四顾，灵动眼眸转动着，分外可爱美丽。 砰！ 猛然一声枪响！ 子弹从雪狐左侧掠过，雪狐受惊之下，下意识地向右方拔腿就跑，它奔跑起来很迅速，像一道疾烟。然而有人比它更快，一道高大白影潜伏已久，陡然从侧方猛冲而来，四蹄凶狠落地，溅起大蓬大蓬雪尘，眨眼之间掠过雪狐身边！ 马背上的人影猛然侧身悬挂马肚，手臂飞快一抄，精准地将雪狐脖颈一把抓住，旋即翻身稳稳上马！ 从策马到翻身上马，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吁──！”顾尘扯住缰绳勒马，身下白马抬起前蹄尽情嘶叫，而后如训练有素的军人硬生生止住，安静停下。 白马的胸前镶嵌着一块红色活力晶体，而以晶体为圆心向白马的四肢延伸出无数条复杂纹路正在逐渐暗淡，片刻之后，随着白马的停立彻底消失不见。 专用型初阶活力尘晶──专门植入坐骑躯体的尘晶。能够短时间内强化坐骑肌肉强度，使之极具爆发力，达到最高一百二十迈的速度。缺点是副作用极大，坐骑在使用尘晶力量之后，往往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自五百年前圣祖赵帝在那个资源匮乏又爆发了x病毒的末世时代中发现尘晶力量之后，人类对于尘晶的研发突飞猛进。经历两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后，尘晶已经取代传统能源，涉及人类社会各个领域，成为这个时代的最主要标志。 “毛色不错，幼年，性格温顺。”顾尘仔细打量着雪狐，见它四肢蜷缩，安静而可怜兮兮睁着水灵灵的大眼，觉得十分满意，咧嘴大笑：“二嫂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哈哈！” 再过十天就是二哥的大婚之日，二嫂向来最疼爱他，顾尘不惜擅自越过警戒线，终于猎捕到了这只可爱雪狐，二嫂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新婚礼物。 他今年十一岁，已经检测出身负两处武脉，这意味着他的身体能够植入两块尘晶，再过两年，家族便会安排他加入军部。 虽然无法比肩那些令人惊艳的天才们，但两处武脉已经足够保证他进入军部后早晚会成为精锐晶卫“狼牙”。在这个还面临荒莽吸血鬼和变异凶兽威胁的时代，狼牙卫的身份已经足够保证他未来的生活，并且在家族中有一席之地。 顾尘越看雪狐越觉得喜欢，兴奋的想象着二嫂看到这只可爱雪狐的惊喜样子。 然而这时，他听到了……枪响。 第一声枪响吓了顾尘一跳，而随着枪声的愈发密集，顾尘的脸色也变得愈发凝重，望向了枪声的方向。 这样激烈的枪声，显然正在进行一场遭遇战，问题在于，这里距离警戒线并不远，难道吸血鬼已经能够出现在距离人类如此之近的地方？ 顾尘沉思片刻，猛然一夹马肚，喝道：“小白，走！” 白马嘶叫着向着战斗的方向狂奔，在快接近战斗地点时，顾尘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倒在雪地的人。 白底金边的制服大衣，手臂上的狼啸袖章，以及……肩膀上的双剑标志。 顾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从制服以及肩膀标志来看，这是一个狼牙骑士，每一个狼牙骑士都统领着一队狼牙卫士，而成为狼牙骑士的最低标准就是必须要有三处武脉。这样的天赋，甚至已经能和顾家中天赋最高的二哥并肩，是军部最精锐的战士。 但是现在，这位狼牙骑士倒在血泊中，艳红的鲜血在雪地触目惊心。 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竟然连狼牙骑士也…… 顾尘连忙翻身下马，跑向狼牙骑士，狼牙骑士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来到身边。而顾尘听见他的第一句话竟是…… “跑……快、快逃……” 顾尘将他翻过身，抱在怀中，而这时狼牙骑士虚弱地睁开眼。 他看清了顾尘的面容。 那一瞬间，顾尘清晰看到了他的眼眸陡然睁大，瞳孔凝缩成一点，居然呈现出无比的恐惧！ 狼牙骑士发出一声惊悚尖叫，奄奄一息的他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在顾尘错愕时，一把推开顾尘，拔出了腰间手枪。 枪口颤巍巍地指着顾尘！ “怪物！怪、怪物啊啊──！杀了你！杀了你啊啊！” 砰砰砰砰！！ 寒风呼啸着，顾尘呆呆看着狼牙骑士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一边将子弹一口气打完，见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最后软软倒下，气绝身亡。 顾尘无法理解为何狼牙骑士会突然攻击他，但一共七发子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居然一发未中，这绝对不是一个狼牙骑士的战斗素养。 唯一的解释是，他的伤很重，影响了他的实力，并且……他很恐惧。 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能够令一个强大的狼牙骑士恐惧到连枪都拿不稳？ 而且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脸，狼牙骑士就疯了一般朝他射击？ 顾尘沉默着，然后转身将雪狐绑在马背麻袋中，拍着小白的脸，轻声说道：“就呆在这，哪儿也别去。”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向战斗地点奔跑。 逃离当然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但身为即将加入“狼牙”的预备役人员，前方发生战斗，他没有理由做一个逃兵。相反，他必须行使他的义务──加入战斗。 顾家的人，从来不允许有战场上的逃兵！ 枪声渐渐变得稀疏，说明战斗人员在急剧的减员。尽管顾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战斗地点，枪声最终还是完全停止了。 所有战斗人员……阵亡。 除了满地的狼牙卫士尸体之外，顾尘还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靠坐在一株大树下，身上穿着如雪的绸缎长袍，唯有张狂黑发在急风中裂裂飞舞，如展翅的鸟。他长袍古式而华美，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衣着，长袍染血，触目惊心，而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顾尘感到了极度的危险，背脊一道凉意本能涌起，直冲脑门！ 只有一个人……就消灭了整整一只狼牙卫队？ 开什么玩笑……？！ 长发男子也看到了顾尘，他面孔冷酷而漠然，缓慢地抬手，向着顾尘屈指一弹。 危机感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顾尘浑身毛发都悚然立起！ 根本来不及思考，右臂闪电平伸，尘力在身体狂野奔走，激发体内尘晶，手臂上的每一个毛孔释放的尘力聚成护臂形状将手臂包裹，顿时一块洁净冰镜凝结在身前。 初阶尘晶，寒野尘晶发动！ 细密飞雪中，清晰可见大雪被切割出一道笔直直线迎面而来，在顾尘冰镜成形的一瞬间就蛮横撞上，冰镜立刻破碎成渣！ 然而顾尘根本没指望冰镜能够挡住这道强悍气劲，利用冰镜延阻的短暂瞬间，他迅速侧移！即便是这样，那道气劲依然带着强劲啸音直接穿透顾尘的左肩，将他的肩胛骨绞碎！ 顾尘痛楚的闷哼一声，忍着巨大的疼痛奔跑起来，心中已经惊骇到了极点。 没有一点尘力的气息……弹指瞬间，四面八方的空气都骤然凝缩，充斥着杀伐之意让人窒息…… ──不依靠尘晶……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奔跑中，顾尘惊骇欲绝地看到长发男子再一次抬起了手，指着自己。 ──这样下去……会死！ ──不，他似乎不能移动……还有机会！ 死亡的刺激下，顾尘拼了命的奔跑，目光死死盯着右边二十米处的那一片密林。 他猛冲着，一头扎进了密林中。 嗤──！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顾尘双手抱头狂奔着，余光望见身边的树木，沿着一条直线齐齐炸裂，顿时面如土色，恨不得将双手也变成腿，奔跑得更加快了。 一声又一声的鸣啸震荡着耳膜，顾尘狼狈狂奔，即使身体疲惫至极，却根本不敢降低一点速度！ 大片大片的树木在他身前身后炸裂、坍塌！ 凭借树林的掩护，顾尘险象环生的迂回到了长发男子后方，而长发男子那恐怖的弹指此时也倏然停了下来。 这个角度……正好是他的死角。 就是现在！ “啊──！”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顾尘竟然强行加速，冲向长发男子，手中的枪在冲刺过程分解、重构，眨眼间转变一柄锋利匕首！ 解构尘晶，镶嵌于武器之上的一种尘晶，本身具备能源属性，能够将武器解构，在冷兵器与热武器之间转换！ 匕首在寒风中掠过寒光，又快又狠地刺向那个怪物的脖颈大动脉。只要刺中，以他的伤势，必死无疑！ 锃。 顾尘前冲的身体陡然停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的匕首被挡下了。 挡下匕首的，是一根发丝。 一根发丝能针尖对麦芒地抗住一把锋利匕首，即使是中州高家那件号称最强肉身强化的“独角”尘晶……恐怕也未必能够做到！ 长发男子出手如电，一下卡住了顾尘的脖子，动脉上的压迫感立刻让顾尘感到了几乎窒息。 顾尘的心沉到了谷底。 “反应迅速，战斗嗅觉敏锐，品质无畏坚忍，最重要的是……还很年轻。”李逸唐喘息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尘一眼：“已经没有时间了，就你吧。” ──什、什么意思？ 顾尘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看见那个长发男子竟然朝他虚弱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很和善，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前一刻还要杀死他的人脸上。 “少年，我快死了。” “咳咳咳……”顾尘沉闷咳嗽着，缺氧的大脑使视线正在逐渐模糊。 “我看你骨骼清奇，且有慧根，不如……做我的徒儿如何？” 根本不给顾尘回答的机会，下一刻，磅礴狂野的气流自李逸唐的手涌入顾尘体内！ 瞬间顾尘眼眸睁到了最大，瞳孔凝缩成针！ 每一处骨骼都仿佛被锋利的刀狠厉刮动，似乎要将他骨架生生刮成粉末，五脏六腑又如同烈火灼烧。暴烈而野蛮的痛感直接冲破他的忍受极限，喉咙一哀嚎，便直接嘶哑破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章 北地魏家 “嚯──！” 仿佛电流穿击了全身，顾尘猛然惊坐而起，黑色眸子睁大，瞳孔还保持着凝缩的针状。 这里是……？ 雪白的墙面，医疗仪器单调的滋滋声，脸上带着的吸氧器，如果不是肩膀剧烈的痛感，顾尘几乎错觉此前的可怕经历似乎只是一场梦境。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虽然顾尘无法发现这种感觉的源头到底是在哪里，但却可以很确信。 身体……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同了…… 那个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啪。” 门被从外打开，一位身穿“狼牙”黑金制服，面容阴郁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戴着眼镜、手夹文件的斯文军官。 “醒来的时间很快，身体素质不错。”年轻军官来到顾尘身前，表情冷峻地说道：“我是狼牙二团团长魏俊野。” 魏俊野？！ 顾尘吃了一惊，他听过这个名字。做为魏家少壮派的代表人物之一，魏俊野以二十五岁的年龄出任狼牙二团团长，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了他的名声之盛。 对顾尘而言，魏俊野这个名字，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而遥不可及的，两人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怎么会……在这？” “你的马不错，是它带着我们找到了战斗地点。”魏俊野说道：“现在我命令你，告诉我你所看到的。” 他的口气很强硬严厉，根本不容许任何人违抗。 顾尘不免有些慌张，他毕竟只有十一岁，纵然可以无畏生死的战斗，然而在北地的权势人物面前，他依然感到了忐忑。于是他详细地述说了整个情况，唯有将李逸唐说收他为徒的话隐去。 从小在北地十三家之一的顾家长大，顾尘比一般同龄孩子要来得稳重敏锐，隐隐之中已能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在报告过程中，顾尘也在暗暗观察魏俊野的脸。而令他感到古怪的是，从头到尾，魏俊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阴郁得像条蛇，即使对于李逸唐的强大，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异常。 他似乎……并不是很关心整个战斗过程。 “很好，你很聪明，没有选择说谎。”直到顾尘说完，魏俊野才露出一点满意的表情，但旋即便脸色严厉，盯着顾尘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包括你的家人，否则后果连你顾家也承受不起，明白吗？” 顾尘小脸闪过一抹恐慌，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明白！” 虽然帝国在皇帝的统治名义下，但实际上，北地只有一个王──魏家。 身为开国七大家之一，在每十五年的“逐王之争”中魏家均选择了放弃追逐皇帝之位，这使他们成为了最重要的筹码。为了拉拢魏家，其余六家不惜许下无数巨大利益，最终使魏家逐渐掌控了包括军部、财政、任免权在内的整个北地。 整个北地，所有的军部人员都必须通过魏家的同意。顾家虽然是北地十三家之一，但在绝对的权势下，要抹消顾家，甚至只要魏俊野这样一个魏家实权人物就完全可以做到！ 魏俊野很满意顾尘的反应，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顾尘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魏俊野的威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立刻起床下地，然后逃一般的离开。不想才走到门口，却又听见魏俊野的声音：“等等。” 顾尘回头看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擅闯警戒线之外，按照军部规定，枪毙了你都无可厚非！”魏俊野漫不经心地说：“不过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就视而不见，但如果有下一次，顾家也保不住你，明白？” “是……明白……” 顾尘离开之后，魏俊野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一口，对身后的斯文军官道：“元芳，你怎么看？” 魏元芳凝重说道：“从战斗痕迹以及顾家三少的报告来看，袭击者应该是植入了很强大的风系尘晶、肉身强化尘晶。能够同时植入两个主尘晶的技术，除了那几家之外，别无他人。但是……植入了如此强大的尘晶，必然是其他家重要人物，我们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魏俊野摇了摇头，目光眺望窗外浩瀚雪景，说道：“不，除了七大家和高家，还有一个可能。” 魏元芳脸色微变，表情有些难看：“大人是说……天国武装？” 魏俊野沉吟片刻，淡淡说道：“上报家族吧，如果是天国武装的话，这件事……我们处理不了。” “是。”魏元芳严肃回答，忽然又想一件事：“对了，高家的那两位小鬼似乎准备回程了，是不是考虑一下送行安全？” “来的时候没迎接，去的时候也没道理护卫。”魏俊野冷笑，傲慢说道：“被剔除出七大家的家族，有什么资格让我们魏家以礼相待？” “也是。”魏元芳哑然失笑：“不过他们现在似乎在顾家呢。” 魏俊野眉头微皱道：“他们在顾家干什么？” “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魏元芳眨眨眼，揶揄说道：“恐怕明天之后，北地年度最大八卦就要诞生了。呵呵，就是可惜那个顾家三少了，生得一副好容貌，或许从此之后就被耻笑了。” 不想魏俊野却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没有逆境的磨砺，哪来的英雄？帝国五百年，除了七大家之外，哪一个英雄不是在逆境之下崛起的？” 魏元芳不免有些诧异，挑眉说道：“你觉得那个小子会成为英雄？呵，他连武脉也只有两处，植入两件尘晶的英雄？” “看见整支狼牙小分队覆灭还敢加入战斗，并且险些成功逆杀对手，证明他不仅勇敢，还拥有很好的实战天赋。”魏俊野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赞许：“刚才向我报告的过程中，他在暗中观察我的表情，回答得体，知道不违逆触犯我，证明了他并不是徒具匹夫之勇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有无限的可能性。” 魏元芳有些吃惊，魏俊野生性高傲，很少有人能够他的称赞。然而他想了想，依然微讽说道：“无论拥有多大的可能性，都不能改变他只有两处武脉的事实。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武脉数量。” “留着看看吧。”魏俊野摸着自己的手指，淡然说道：“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发现他有潜质，那么就让他加入魏家。” 他并没有说倘若顾尘不加入魏家会如何。 魏家欢迎英雄，但在北地辽阔的疆土之上，魏家不欢迎不听从魏家话的英雄。 就连很多年后的顾尘都没想到，在他平凡而泯然于众人的时期，最早看到他内在品质从而断定他拥有成为英雄可能的人，竟会是魏家这一位少壮派实权人物。 命运……总是讽刺的。 …… …… 这边顾尘正快马加鞭地往家中赶，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偷溜到警戒线之外，父亲等人都前往大江府议事了，而暂代家主之位的大哥向来不管他，所以才能够擅自出境。 在赶路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柄剑。 一柄断剑，材质很坚硬，隐然冒着冰寒气息，但没有镶嵌任何尘晶，在这个时代并不值多少钱。剑柄与剑身相连处，以古篆刻着两字。 “人间” 这应该是那位怪人留给他的，顾尘想了想，还是将它留在了身上。 顾府坐落于中城府西边最大的一条街，做为中城府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顾府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其中园林错落，有碧湖三处，可谓是中城府最奢华的建筑之一。 刚到家门口，顾尘便看见一辆白色跑车，车头以钻石镶嵌成一朵郁金香，车窗亦挂坠一件可爱熊猫，正是未过门的二嫂丁可晴的车。 “二嫂来了？”顾尘心中一喜，翻身下马，提起可怜兮兮的雪狐，大步向府中奔去：“二嫂！二嫂！” 没有任何回应。 今天前院诡异的一个人都没有。 顾尘微微蹙眉，隐然觉得气氛古怪，于是又叫了几声：“二嫂！你在哪！” “三少爷，不要叫了。” 顾尘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管家顾浩川颤巍巍的走来。顾尘快步走去，看清了他苍老面孔上满是阴鸷愤恨。 “川叔，家中出了什么事？”顾尘心里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了，问道：“我看见二嫂的车了，她人呢？” “三少爷，不要再叫她二嫂了。”老管家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愤怒表情更加凶狠，厉声道：“她根本就是个贱人！不要脸的骚货！” 顾尘顿时勃然大怒，二嫂在他心中的地位极重，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哪怕是在顾家声望极高的老管家也不行。 他怒喝道：“川叔，你疯了吗？给我住嘴！”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后院传来的一声惨叫，不由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和老管家理论，拔腿向后院奔去。 那是大哥顾阳的声音！ 当他赶到后院时，望见了许多人围聚在一起，许多顾家的重要人物都在，掌管运营的二叔、负责训练顾家后备力量的四伯、以及所有的……顾家后辈。 与顾家众人相对峙的，仅仅是三个人。 站在院中的男子约二十岁的年纪，穿着华丽的貂毛大衣，身材如山一般的魁梧，而他的手背上纹路正在发着淡淡青光，双手五指均戴着钢环。 而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年纪更轻，面如冠玉，眼眉五官无一不是动人的，身穿一袭白色古典西装，系黑色蝴蝶领结，表情漠然而傲慢，仿佛只是再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最令顾尘震惊的是，站在少年身边的温婉女郎，竟然就是他最敬重的二嫂丁可晴！ （新书再战江湖，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会员点击！！新书期一个月，请再一次给我力量吧！我可是要成为超级赛亚人的男人啊啊啊！） 第三章 他注定是名震帝国的娇子 顾尘脑中有些发蒙，望见大哥顾阳嘴角溢血，一脸灰败，正恨恨盯着那位出手伤他的那位年轻人。 “呵呵，承让，已经第十四位了，那么只要在击败你们最后一位出战者，就能完成‘黄昏之约’了。”魁梧年轻人微笑着，面带嘲弄地说道：“其实你们不必这样看我，良禽折木而栖，中州高家当然是你们顾家比不上的，丁小姐选择我高昭龙无可厚非。” “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难怪你们顾家二百年来……都不入流。” 顾尘只觉脑袋嗡得一下炸开了！ 黄昏之约！中州高家！ 他终于明白顾家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资源匮乏的后末世时代，有太多的价值道德被颠覆，黄昏之约便是其中代表之一。 帝国八十五年，宋家三世子宋宁在一个黄昏强闯赵家，连败赵家十五位高手，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当时赵家长子的未婚妻，这一事件直接成为了宋赵两家反目成仇的开始。 此后五年，宋宁以强横能力杀赵家年轻后辈二百二十六人，独留赵家长子，迫使赵家不得不宣布退出当届“逐王之争”。而宋宁亦毫无悬念在那次“逐王之争”中加冕成为首位非赵姓的帝王。 从那时起，黄昏之约成为帝国古老的誓约，任何一家子弟在取得女方当事人同意的前提下，即可向婚约男方家族宣誓“黄昏之约”。只要击败对方十五位同辈高手，便意味着此婚约在法律上等同无效！ 在中城府中，除去魏家，其余任何家族来向顾家发起“黄昏之约”，顾家都怡然不惧。然而这一次来者并非出自北地，而来自中州──中州高家。 帝国有许多高家，但中州只有一个高家，并且也许没有一个其余高姓家族的人敢在他们面前自称高家。 八十年前，是高家最鼎盛同时也最黑暗的时代，高承命连任两届帝王之位，统治帝国长达三十年。彼时中部秦家崛起，扩张之迅速，短短十年间已经拥有威胁开国七大家的实力。终于在帝国415年，秦家与开国七大家爆发了战争。 七大家合力围剿秦家，时任秦家家主的秦如铁则悍然以秦家存亡为筹码，豪赌一场──秦家完全无视其余六家的进攻，集中所有力量全力猛攻高家。 在六家的进攻下，秦家固然岌岌可危，然而高家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 三年之后，秦如铁赌赢了这场赌局，从此改写了帝国的历史。 高家在秦家不计代价的猛烈进攻之下，已经到了灭族地步！高承命被迫与秦家签订协议，高家宣布退出开国七大家行列，“自愿”由秦家取代。六家再无理由进攻秦家，战争在帝国418年停止，高家成为史上第一位任期未满便从王位下台的家族。 开国七大家从此也没有了开国二字，渐渐被人们称呼为……七大家。 如今秦家已然成为帝国最大势力，连任三届王位，统治帝国已整整四十八年！而高家也再没有回到七大家的行列中。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高家从此便没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或许无法再与七大家比肩，但七大家之下，高家绝对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任何家族敢于挑战他们的权威！ 区区一个北地顾家，又怎么能够和这样一个在整个帝国都站立在最顶级层次的贵族相比？ 是以面对高昭龙的讥讽，顾家众人只能抱以沉默……因为高昭龙说的的确是事实，根本无法反驳。 “我身后这位高尽欢，正是高家太上承命家主的正统嫡孙。”高昭龙微抬下巴，骄傲地说：“他今年十五，已通过中阶魔纹师的认证。而我很荣幸，尽欢表弟已经答应授命我成为他的御用晶卫，这意味着……丁小姐选择我，所得到的将远远超过你们顾家和丁家能够给予她的总和。” “现在，你们还想要出战最后一位战斗者吗？别开玩笑了，这场黄昏之约在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相比于我们，你们……太卑贱。” 顾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眼神无一例外地集中在了高昭龙身后的高尽欢身上，在愤怒之外，满是震惊骇然。 而高尽欢的面孔依然冷漠，对众多灼热目光视如粪土，仿佛神灵从来不会在乎众生蝼蚁的目光。 他是高承命的嫡孙。 还是十五岁的中阶魔纹师。 他注定是将会名震整个帝国的天之骄子。 如果说植入尘晶的晶卫是帝国开国的最强利器的话，那么构造尘晶的魔纹师便是帝国屹立五百年而不倒的基石。每一个魔纹师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晶卫，然而成为魔纹师的条件之苛刻，甚至不到晶卫的十分之一，这使得即便是最低级的魔纹学徒都是各势力争夺的焦点。 魔纹之路比起晶卫更为荆棘，整个帝国的魔纹师组成中，魔纹学徒便占据了六成，这意味着只有四成的魔纹师能够进阶初阶魔纹师！ 而高尽欢在十五岁便成为了中阶魔纹师，这样的天赋，即便他不是高家子弟，也足够夺目，就算是那些所谓的天才也只能在他身边黯然失色。 顾阳面容阴晴不定，高昭龙轻蔑的言语严重刺伤了他和整个顾家的自尊，顾家实际已没有退路。但如果就这样放弃“黄昏之约”，那么今后顾家恐怕在整个北地都将抬不起头来！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看了一眼顾尘，涩声道：“顾尘……你来代表我们顾家出战吧。” 一时间，全场寂静一片！ 顾家的人都震惊地看着顾阳，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顾尘，就连高家二兄弟而诧异地望了过来。 视线的焦点下，顾尘小小面孔满是茫然，旋即脸色倏然苍白如纸：“我？” 顾阳神色不变，笃定说道：“是你。” 顾尘于是沉默，谁都知道以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根本不可能是高昭龙的对手，但顾尘多少明白一些大哥顾阳的用意。 顾家能够与高昭龙一战的只有二哥顾玄，但顾玄是整个家族未来的希望，又是丁可晴的未婚夫，情敌见面，难保在战斗中双方不会杀红了眼，如果顾玄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意味着顾家的未来将被断送。 所以顾阳只能让顾尘出战。 所以顾尘也只能出战。 只是……虽然从小都教育以家族为重的信念，然而这一刻顾尘还是感到了难过。 他是顾家的三少，但对于大哥顾阳来说，他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牺牲品。 顾尘苦笑着，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他走到了高昭龙面前，说道：“我来挑战你！” “三弟，退下吧。”就在他已抱有死志准备战斗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二哥温润平和的声音：“大哥，我来出战。” 顾阳脸色微变，沉声道：“二弟，我是代家主，不允许你出战！” “大哥，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也必须由我了结。”顾玄生得一张斯文面孔，虽没有顾尘那样分明的轮廓，却有一双中正平和的眼眸：“何况三弟幼小，让他代表顾家出战，必败无疑，只会让人家更加笑话顾家。” “二哥……”顾尘心中一暖，目光望向顾玄，见他仍然以往日那样温柔的微笑对着自己。 这种时候，最难过的……明明就该是他吧？ 未等顾阳说话，顾玄已经走上前来，拍了拍顾尘的肩膀，轻声道：“你下去吧。” 顾阳依然没有说话，不说话便表示了默认。 二哥虽然平和，但一旦做出的决定，即使是大哥也不能否决他。 顾尘鼻尖微酸，仰首望着顾玄，郑重说道：“二哥，你一定要赢！我看着你赢！” 顾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扭头望向高昭龙时，身躯挺直，目光凌厉，缓慢地说道：“顾家次子，顾玄，想与阁下战个痛快！” 战个痛快。 终究他心中还是充斥愤怒憎恨的。 （新书期间，麻烦大家登陆会员来阅读，因为会员点击对新书榜是有buff加成滴~另，今日开始两更~再另，打劫，推荐票交粗来！） 第四章 这是一场阴谋 砰！ 高昭龙半空一记扫腿重重砸落在顾玄双臂上，顾玄身躯微沉，在高昭龙强悍的力量冲击下平平后滑出数米，沿途双脚破开雪面，扬起缕缕雪尘。 顾玄眼眸微沉，身体更加下沉、弓身，双拳悄然凝结厚实冰层，然后身躯如子弹一般爆裂射出！ 主尘晶，中阶冰魄尘晶，辅助尘晶，腿部肌肉强化尘晶！ 面对凶猛而来的顾玄，高昭龙狞笑一声，悍然以肉拳迎去。砰地一声巨响，顾玄高昭龙双拳对轰，结果竟是顾玄的冰壁被高昭龙轰碎，双方各退一步。 双方已经战斗了整整十五分钟，实力在伯仲之间，整体来说，顾玄勉强占据一点微弱优势。 高昭龙所装载的尘晶不出所料是高家闻名天下的肉身系。当年高承命退位王座高家濒临灭族，正是凭借家族肉身系亚神境套装尘晶“独角”，将企图落井下石的各方势力以绝对优势碾碎，从而迅速恢复实力，重新凌驾于帝国不计其数的家族之上。 而高昭龙装载的三个尘晶顾尘已经大致判断出──两个尘晶一个强化肌肉，一个强化骨骼，还有一个……恐怕是强化到了类似于反射神经部位的地方。这让高昭龙能够很好的捕捉对手，同时给予敌人无比恐怖的进攻力量。 尘力的境界，双方都同属于第三境的惊涛境，从表面上看，应该称得上公平。 但是就如同顾玄绝对强于同样拥有可以植入三块的狼牙骑士一般，高昭龙的尘晶应该在各项数值上都要优于顾玄。虽然自身条件相差无几，但家族的力量能够让后辈更胜一筹──更优质更强大的尘晶以及修炼尘力更加优越的环境…… 这也是为什么帝国五百年来，底层的平民已经被践踏、被剥削的无比凄惨，却只有零星的少数几场叛乱。 掌握着更加强大尘晶的帝国家族们，根本无需惧怕平民的反叛，反正随时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他们镇压……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顾玄能够微弱压制一个同境界的高家子弟，已经说明了他本身的战斗天赋有多么出众！所以高昭龙的脸色很不好看，愈发阴沉。 而战斗也即将分出胜负。 随着战斗时间，顾玄的尘晶即将达到临界值，一旦到了临界值，尘晶将会陷入沉寂状态，直到冷却结束才能重新唤醒。 顾玄闪避过高昭龙又快又狠的一拳，身躯一矮，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破尘千里！” 一拳砸下，直径五米范围内，细雪陡然弹起三尺高，满目细雪中，一排排尖锐冰刺霍然自高昭龙脚下刺出，斜斜喷射而起！ 顾玄面孔瞬间苍白如纸，体内残存的尘力推动着他向后暴退，破尘千里是顾家秘招之一，能够一瞬间耗尽体内尘力，仅残存一丝提供使用者拉开距离，以空间换时间，恢复尘力。 按照使用方式，在滑行三秒之后尘力将会产生变化，驱使顾玄折射，向另一方向退避，防止对手抓准己方的逃跑路线反击。 但顾玄在折射之后，看到了高昭龙。 高昭龙上身衣服尽碎，自雪尘中冲出，面目狰狞如兽！ 他并没有被顾玄的逃跑路线迷惑，仿佛早就料到了顾玄会折射一般，直接冲向顾玄的折射方向。顾玄在折射之后，便骇然望见高昭龙的拳头带着强大的气压在视线里迅速放大！ 顾玄本能地双臂交叉挡在面前，便听见一声脆响，尘力消耗一空无法驱动尘晶力量的顾玄双臂被高昭龙一拳轰至骨折！ 同时高昭龙雷霆般抬腿，膝盖狠狠撞击顾玄膝盖，这一膝比那一拳力量更为凶悍，瞬间轰碎顾玄膝盖，而高昭龙还不解恨，再起一脚，踏碎顾玄另一只膝盖！ 电光火石间，废掉顾玄两条双腿！ “啊──！！” 顾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痛苦地仰头嘶叫！ “二弟！” “顾玄！” 第一声是顾阳又惊又怒的喊叫，第二声则是丁可晴叫的，她脸上流露出不忍而愧疚的表情，失声惊叫之下便想冲上去观望顾玄伤势，手心却一凉，却是被身边的高尽欢抓住。 高尽欢平静看着她，摇了摇头。 丁可晴紧抿红唇，美目浮现复杂情绪，似在挣扎，最后默然低下头，安静地站在高尽欢身边。 顾尘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惨叫而痛苦的二哥，那声音犹如魔鬼一般，向一把把尖刀反复频繁捅着他的心脏，杀伤他。 他望向丁可晴，目光再没有往日敬爱，燃烧着熊熊烈火。 而他的脑海里，不断响着那日丁可晴与他说的话。 ──尘弟，顾玄他……似乎修行遇到了瓶颈，破尘千里一直没能突破。能不能借我看看你们的秘法记录？丁家……丁家的功法应该能够融合一些，我想帮他。 ──可是二嫂，这是我们家不外传的啊！ ──我马上就是你们顾家的人了。 ──也是，秘法记录在二哥书房中，我这就去拿！ ──尘弟！ ──嗯？ ──没、没什么，只是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要受家法的。 ──嘻嘻，谢谢二嫂关心，我知道的！ 这是一场阴谋，从头到尾，都是丁可晴与高昭龙勾结的阴谋！因为对破尘千里的熟悉，高昭龙才能够迅速找到二哥的撤退路线，从而重伤他！ 顾尘紧紧握着双拳，心中充满了悔恨。然而他在这一刻，勇气荡然无存，无法站出来指证。 他又能够说什么呢？说丁可晴偷盗了顾家功法吗？那么第一个该死的人就是他，并且……没有切实的证据，顾家根本不能拿高家两兄弟如何。 他们是“光明正大”赢得了黄昏之约，谁也没有道理去报复他们，越报复，只会落给高家抹消顾家更多的借口。 耳边，回荡的是高昭龙张狂刺耳的笑声，他们昂然离开顾家，一刻也不愿意在顾家多留，似乎顾家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这样高贵的家族子弟光临。 这一夜，顾家是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的是沉重。 …… …… 次日的清晨尤其得冷，顾尘一夜无眠，早早地来到了二哥顾玄的房前。 细雪簌簌扑面而来，无言而无情。顾尘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猛一咬牙，终于上前推开门。 吱地一声门开，声音似乎很漫长，而门似有千斤重。房内灯光昏暗，只开一盏台灯，顾尘望见二哥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淡淡的光辉如同黑夜，一寸寸将他吞噬，而他面孔平静。 一夜之后，似乎对他而言，什么都没发生，重归平静。 万事总将平静。 只是顾尘知道，偏偏能够外露的悲伤是暂时的，只有平静之下不露声色的伤痛才是无可救药的。 “二哥……”他慢慢地靠近，怯怯地开口。 顾玄转过头，似乎并不意外顾尘这么早的拜访，他的笑容依然平和而温柔：“等会川叔会送来早点，三弟，一起吃吧。” 他绝口不提昨日之事，仿佛那根本没有发生。顾尘心中更加难过愧疚，如果不是他私自将顾家秘法告诉丁可晴，二哥就算败，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废去双腿。 是他害了自己的二哥。 他一夜无眠，终于决心来向二哥坦诚，无论是多大的罪责，哪怕要他现在就死，他都愿意。 人总会犯错，但犯错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顾尘深吸一口气，说道：“二哥，对不起！其实是我……” “三弟，难过一点用都没有，对吗？”顾玄却打断了他，轻声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它适可而止吧，未来……永远比从前来的重要。与其去想为什么会这样，不如想该怎么做。” 他说得很平淡，却有莫名的力量将顾尘的勇气击溃，顾尘一时只能定定看他。 顾玄叹息一声，说道：“你也不要怪大哥，这世界只有立场，没有对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大哥也是为了家族，才不得不选择让你出战，绝不是要害你。”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 “所以也不要怪可晴，她同样有她的立场，人总有一些执念，它是劫，人们……只能为它奋不顾身。” 顾尘怔怔地看着二哥，说这些话时，二哥的面孔是柔和的、是平静的，于是心想那么你呢？ 为她奋不顾身，甘愿从此成为废人吗？为什么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考虑，却不想想自己的将来呢？ 因他生而就是个温柔的人。 于二哥顾玄身上，顾尘学会了温柔。 就在此时，门被猛然推开，发出了巨大声响！老管家川叔怒气冲冲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老脸涨红，怒骂道：“贱人！这不要脸的东西！二爷，我们他妈和他们拼了吧！” 顾尘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川叔，出了什么事？” “我们都被骗了！”川叔表情无比愤怒：“今天一早，高家那两个畜生就去丁家取消了我们的婚约，高昭龙宣布纳丁可晴为妾，谁知他竟然……他竟然接着他马上就当众宣布将丁可晴转让给高尽欢了！” “和丁可晴勾结的分明就是高尽欢！高尽欢知道自己完成不了黄昏之约，就让高昭龙顶替！” “丁家老爷子气得不行，当场就将丁可晴逐出丁家！那贱货也不知羞耻，现在已经和高尽欢往中州去了！” 顾家两兄弟震惊不已，顾玄面上掠过一抹黯然，苦涩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顾尘则呆若木鸡，只觉得胸膛仿佛有一团烈火在陡然冲上脑中！ 他浑身微微颤抖着，死死握紧双拳，怨毒无比地从牙缝中挤出四字：“欺人……太甚！” 他猛然扭头冲出屋外，怒吼一声：“小白！” 马蹄声猛然沉闷响起，小白自院外狂奔而来，顾尘未等它停下便翻身上马，怒喝一声往顾家门外飞奔！ “三弟，回来……！快回来！” 身后，是二哥顾玄渐渐飘远的焦急叫喊，顾尘充耳不闻，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就算再怎么样弱小，他也绝不允许高家兄弟和丁可晴那个贱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北地！ （继续叫唤，求推荐求收藏求会点求大腿求求倒追~~啦啦啦） 第五章 只因风雪里看了你一眼 马蹄声沉重急促，大片大片的细雪自地面弹射而起，顾尘冷峻阴郁的面孔在雪尘之中隐隐灭灭，速度快到了极致。大风自耳边呼啸，漫天飞雪寒意深，可是这样的疾驰飞奔、这样的天寒地冻都不能平息他心中怒火。 中城府出境往中州只有一条城州大路，但顾尘不知道高尽欢几人是何时出发，如果走城州大路很可能追赶不上。所以他果决走了另外一条路──城州大路两边有雪山连绵，可以大大缩短路程。 山路崎岖颠簸，震的顾尘浑身开始疼痛，他却咬紧了牙，再次一夹马肚，暴喝一声。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奋力飞奔，在蜿蜒山路之上竟然健步如飞！ 茫茫雪色鬼魅一般在眼前掠过，经过一处转折时，顾尘忽然看见了一道人影，险些撞上！好在他自小马术天赋极高，千钧一发之时，猛然掉提马头，居然停也不停，精湛地自那人身边堪堪擦过！ 顾尘心急如焚，连抱歉都来不及说，只是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是一个女人。 密集风雪中，已然看不清她的脸容，唯见她浓密黑色长发全无章法地飞舞，惊狂如鸟，桀骜不驯，遮住她大半面孔。 女郎停下脚步，站定在风雪中，回身凝望着顾尘鲜衣怒马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茫茫大雪中，才低低地自言自语一句：“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顾尘自然听不到那个女人的说话，他很快将这次见面抛之脑后，继续狂野地飞奔。一路马塌飞雪，碎石簌簌掉落，终于在前方底下的城州大路上远远望见了一辆黑色轿车。 高家的车！ “其实你没有必要废了他。”高家车内，高尽欢优雅摇晃着红酒杯，轻声说道：“回去之后我会让人给予顾家一些补偿。” 高昭龙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笑着说道：“呵，表弟，既然知道我们来自高家，他们就应该乖乖地放弃黄昏之约。不自量力的人总是让人厌烦，不给一点教训，他们不会懂得这个世道到底是怎样的规则。” 一旁的丁可晴不禁皱眉，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而高尽欢也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只是需要提点高昭龙收敛一些，但废了区区一个顾家次子，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继续品红酒，酒香醇厚，很适合在大雪磅礴的美丽风景中品尝。 但这美丽风景中似乎产生了一点不和谐的因素，高尽欢若有所觉，略微抬头望向远方，大路侧边的山脉半腰上，有一簇白点正在快速俯冲！ 高尽欢凝视着那细小白点，见它不断放大，俊秀的长眉微皱。 那是一匹白马和一个少年。 白马四蹄有力，踏起雪尘飞溅如火，少年面容俊美，脸色执拗又有暴戾。一人一马沿着山壁狂奔，划出弧线轨迹迂回包抄而来，最后白马怒跃而起，天神降临一般落在车前，落地未稳时，少年便翻身下马，霍然站起，双手握枪，平平指着他们！ 高昭龙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重重踩下急刹！ 车子在雪地发出锐利声响，强大的惯性将高尽欢手中的红酒大半洒出，染红了车窗，弄脏了高尽欢洁白的领结。 高昭龙气急败坏地开门下车，看清了顾尘面容，不由一怔：“顾家的人？” 顾尘冷然望着高昭龙，枪口指着高昭龙，一字一顿地寒声说道：“你们不能走！” 他小小年纪，却带着命令的口吻，高昭龙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敢以这样的口气与他说话，怔了一怔，旋即失笑：“凭什么？就凭你？” “你们破坏规则，与顾家的黄昏之约不能作数。”顾尘面容阴寒说道：“既然要娶丁可晴的是高尽欢，那么就应该由他来完成黄昏之约！跟我回去！” 高昭龙以一种十分可笑的表情看着顾尘，慢吞吞地摸出烟点燃，深吸一口，丝毫不在意顾尘指着他的枪口，嘲弄说道：“规则？什么规则？以黄昏之约战败你们、在三方自愿的情况下将我的小妾转让给我的表弟，哪一项不符合帝国的法律？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来自高家，这就是最大的规则。” “在帝国规则之内，这么麻烦的带走可晴小姐，已经是高家给予你们顾家最大的面子了，明白吗小鬼？” “现在，”他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烟，瞬间将整条烟燃烧殆尽，阴鸷说道：“马上给我滚开，否则就算我弄死你，你们顾家也只能认命！” 顾尘怒视着高昭龙，咬牙说道：“你们必须……跟我去顾家！”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高昭龙倏然变脸，恼怒吼了一声，骤然发难，猛虎一般向顾尘冲去！ 砰！砰！ 尖锐的枪声随之响起，顾尘毫不犹豫地开枪！ 但他总共只开了两枪。 两枪之后，高昭龙狰狞的面孔已然出现他眼前，随之而来的是耳边骤然密集轰鸣的气压！ 啪！ 清脆的骨裂声，高昭龙势大力沉的摆拳重重甩在顾尘脸上，顾尘的身体如陀螺般后旋而出，狠狠砸在厚雪之上！ “咳咳……” 整个面部已经不受控制了，眼睛的淤血迅速凝结，沉重如铁，顾尘一边撑起身体一边吃力睁眼，望见高昭龙缓缓走来，懒洋洋地伸臂松手，弹壳从他手上掉落。 他一脚踩在了顾尘的脸上。 “你本来该死，但我给你一个机会。”高昭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像条死狗的小鬼：“告诉我，你们顾家都只是一群……呵呵，一群卑贱的狗。” “你……才是……狗……” “有骨气。”高昭龙赞许地点点头，猛起一脚用力踏在了顾尘瘦弱的肩膀之上。 “啊──！” 顾尘疼得瞪圆了眼，高昭龙踩得地方正是他上次手上的肩胛骨，顿时肩胛骨再一次被踩断！ “没关系，人身上至少有两百块骨头，我可以慢慢来。”高昭龙表情愉悦，脸色霍然一厉，猛然又是一脚踩了下来：“说不说？！” 这一次，是左手的五根指骨。 顾尘长长哀嚎一声，喘息着，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气若游丝地道：“你们……才是……狗！” 高昭龙脸色愈发阴沉，戾气横生，心想难道他堂堂高家子弟还不能叫区区一个孩子屈服？于是接连数脚狂风暴雨一般往顾尘身上砸去！ “说不说！” “你们……是……狗！” “说不说！！” “你们是狗！” “你到底说不说！” “你们狗！！” 执拗的少年一边哀嚎着一边怒骂着，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意识已然处在了崩溃边缘，到了最后，已无力怒骂，只是依然低低地重复着“你们狗”的回应。 大雪下得暴烈，竟也掩盖不了他的血迹不断蔓延。 就连一边下了车的丁可晴都看得心惊肉跳，于心不忍，终于走上前拉了拉高昭龙，轻声劝说：“昭龙哥，他……只是个孩子，别和他计较了。” 高昭龙余怒未消，暂时停止了残暴的虐打，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高尽欢。 高尽欢微微颔首。 高昭龙颇有些不甘往顾尘身上吐了口浓痰，骂道：“看你还是小孩的份，这次就放过你！” 顾尘感觉耳边都是嗡嗡刺耳的音鸣，世界在眼里摇晃而模糊。他奄奄一息地睁开眼，望见风雪中高昭龙和丁可晴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 到头来，他还要依靠丁可晴的求情才能苟延残喘吗？ 不……他才不要！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但惟独不能接受丁可晴这个贱人的施舍！ 那是……屈辱啊！ 顾尘眸子闪过厉色，近乎崩溃的身体在强烈的意志下居然踉跄爬起，向着高昭龙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冲去。 “啊──啊──！” 高昭龙听见异响回头，见顾尘悍不畏死地冲来，脸上掠过一抹怒色：“还来？！” 砰地一声，他一巴掌将顾尘扇得倒飞而出。 然后他看见顾尘再一次爬起，再一次向他冲来。 “啊──！” 高昭龙勃然大怒，冲着高尽欢厉声说道：“你看到了，逼着老子打死他！” 不等高尽欢的回答，他已高高抬起拳，对准顾尘的脑袋，狠狠轰下！ 这一次，他非得把这烦人的小鬼的脑袋砸开花不可！ 顾尘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他的意识其实已经不能控制身体，全凭着本能的憎恨驱使他悲壮地向高昭龙发起进攻，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他会死。 然而在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严格的说，是身体的内部。 一条条经脉密集交织，在他的背部，植入的寒野尘晶缓慢旋动着，光芒黯淡。但在脑部的意识中，顾尘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人，无面无发，盘膝沉坐，透明的身体流动着一条条红线，赫然正是人体的百骸九窍、奇经八脉！ 小人分明无脸，但那一刻，顾尘竟幻觉它凌厉睁开了眼！ 强横而凶猛的力量自小人身上爆发，它身上的经脉亦遽然膨胀，代替了顾尘本身体内的经脉，那些力量在顾尘体内激流奔走，那感觉完全不同于尘力，它暴烈凶野，仿佛一匹被囚禁已久的凶手破笼而出，择人欲噬！ 神秘力量涌入寒野尘晶，顿时寒野尘晶迸发出耀眼光芒，狂暴急剧地旋动！ 顾尘的手臂发出尖锐啸声，强劲的拉扯力将他的袖子直接撕裂成渣，而整条手臂之上，覆盖了一层晶莹透彻的冰层！ 他抽出剑，那柄刻着“人间”二字的断剑。 断剑寸寸生长，生长出了剑尖。 断剑变成了匕首。 高昭龙在顾尘抽剑之时便意识到了异常，然而他的拳势震盛，已然收不回来了，结结实实地迎面撞上了顾尘的匕首。 方一接触，一股彻骨的冰寒便沿着他的手臂势如破竹地蔓延，瞬间将他的拳头、手臂、肩膀凝结成冰。 “啊啊啊──！！” 顾尘的匕首仍在前进，匕首嗡鸣震动，如穿孔电机一般将高昭龙冰封的手臂寸寸撕开，无数细碎冰渣旋飞而出！ 观战的高尽欢瞳孔陡然凝！ 丁可晴听见了他震惊的喃喃低语：“真意？” 认识了这么久，这是丁可晴第一次看见骄傲的高尽欢有这样失态的表情。 顾尘刺透了高昭龙的整条手臂，体内那股力量简直疯狂，在释放的一瞬间根本收不住，如洪流般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顾尘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像是连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一个空壳一般。 他软软的双膝跪地。 那一刻，世界是静止的。整场战斗，安静的诡异。 没有鲜血飞洒，没有血肉横飞。 高昭龙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寒冰完全封死了他的伤口。 但他的整条手臂，的确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化成冰渣，满地都是。 高昭龙两眼失神，脸上不可置信，直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一个尘力只有清流境的十一岁孩子，甚至只移植了一件不入流的寒野尘晶，就这样悍然将他──一个惊涛境的高家后起之秀整条手臂以这样恐怖的方式卸掉了？ 他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力量？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高昭龙怔然低头，定定地看着跪在脚下的顾尘。 顾尘仰起头，满脸血腥，咧嘴一笑。 无比讥讽的笑容刺激了高昭龙，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暴怒不已，像只野兽一样嚎叫着，抬起左拳，尘力全力运转，骨骼与肌肉强化到了最巅峰！ 他要把这个小鬼轰一千一万遍，要把他轰碎成渣！ 顾尘闭目等死，能让高高在上的高昭龙付出这样的代价，他已经死而无憾。 轰──！ 狂野的气流卷动着头发，发丝混合冰雪击打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般刮得他生疼。 ──我……没有死？ 顾尘惊愕地睁开了眼，然后他看见了恐怕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青绿的藤条，交织成密集厚实的墙，在这白雪凯凯的苍茫天地里焕发着生机活力。青藤之后，冰雪的光辉之中，伫立着一个高挑女郎，雪色露肩单衣，雪色披肩，雪色长裙，裙摆狂野飘动，宛若展成一面雪色旗帜。 高昭龙的拳被无数青藤缠绕，卡在藤墙之中进退不得。 顾尘跪坐在地，仰首望着女郎。 那女郎缓缓转身，顾尘看清了她的脸。 这是顾尘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李弃鱼的见面，这使后来顾尘相信，很多命运，实则在初见时已经注定。 它是劫，它是缘，它是人们永远铭记的回忆，无论多么用力地将它遗忘，都会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浮现，根本无法遗弃。 未完全散尽的气流中，她有一张倾城面孔，似祸国殃民的妖精，也似人人膜拜的天使，她每一处肌肤都是苍白的，就连唇色亦凉薄无半点艳红，近乎这四周雪色，偏生又有与众不同的魅力光泽。 唯有一头微卷长发如墨般黑，裂裂飞扬，张狂得不行，肆意妄为。 她的表情如同她的眼，她的眼狭长如狐，并不明亮亦不黯淡，只是安静凉薄，因为太安静，所以目空一切，使人觉得桀骜而轻蔑。 她比这雪天还静定，轻蔑着这个世界。 她看住他的眼，说话的声音果然也独树一帜，不妖媚不野性，不冰冷亦不热烈。 只是凉薄，只是潇洒。 “喂，我问你，李逸唐在哪里？” 第六章 蝼蚁 顾尘怔怔地望着女郎，终于知道原来世上真有的一种美充满危险，叫你窒息，叫你脑袋空白一片，叫你不闻不问，只能仰望她。 他说不出话来。 “臭婊.子，老子是高家的人。”高昭龙亦震惊李弃鱼与众不同的美丽，但是他更为恼怒李弃鱼的插手使他没有看见顾尘脑袋开花的场面，暴怒吼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然而李弃鱼看都没看怒不可遏的高昭龙，只瞥了一眼轿车上醒目的独角标志，微讽说道：“呵，原来你们中州高家的人已经沉堕到了要靠家族名声来撑场面的地步了？” 言谈之间，全然不将帝国最顶级家族之一的高家放在眼里。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高家兄弟心生警惕。高尽欢难得介入，开口问道：“请问小姐来自哪里？” 李弃鱼想了想，说道：“冬湖院李门。” 高昭龙和高尽欢脸色微凛，他们并没有听过李门，却听过冬湖院的名头。帝国五百年，始终无法彻底消灭警戒线以外荒莽的吸血鬼和凶手，对于强大的晶卫历来需求紧张，为此特别成立了三大院校转职培养帝国战斗人才，冬湖院正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三大院桃李满天下，几乎所有帝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强者均出自三大院，其中甚至有相当部分是七大家的成员。这样的背景下，别说是高家，即便是如今声势最盛的秦家，也会谨慎考虑与三大院的关系。 三大院中，冬湖院又素以培养强大单兵闻名，院风彪悍。 顾尘心中也吃了一惊，他自然也知道冬湖院。事实上，他的二哥顾玄就曾是冬湖院的学生，只是后来因为家族事务不得不休学回顾家。可是以二哥那样出众的天赋，也只是在入学评测时被评定为堪堪够资格入学。 冬湖院影响力之大，甚至连魏家都不能随意安排，北地十三家根本就不值得被放在眼里。 不，应该说，除了帝国七大家，本来就再没有一个家族够资格和冬湖院谈条件，从某种程度来说，冬湖院其入学条件之严苛，对于平民和贵族是一视同仁的。 高昭龙强压着怒火，盯着李弃鱼说道：“你是有话要问这个小鬼？” 李弃鱼说道：“是。” 高昭龙说道：“那么我给你问话的时间，问完之后我再杀他。” 李弃鱼摇头说道：“不好。” 高昭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为什么？” 李弃鱼静定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他这张脸，我喜欢的，你就不能动。” 这是一个奇怪的理由，一个让高昭龙感觉受到了侵犯的理由。而顾尘“啊”了一声，在李弃鱼淡静目光下涨红了脸，心中莫名砰砰乱跳。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昭龙眯起了眼，面容无比阴沉，说道：“如果我非要动呢？” “那我就动你。” 高昭龙冷声道：“就算你是冬湖院的人，想要动我，恐怕高家以后不会让你好过。” 李弃鱼哑然失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高昭龙：“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当然以后再说。” “哼哼，嘴这么硬，我不信你敢他妈动我！”高昭龙忽然怒吼一声，手臂的肌肉瞬间凝实，如岩石一般坚硬，自青藤中凶狠抽出，然后绕过青藤欺身轰向了顾尘的脑袋。 手臂一条条肌肉清晰可见，狰狞恐怖，可见含怒之下，已然达到了最巅峰！ 然而他的拳依然没有砸到顾尘的脑袋。 他的手臂拖拽着艳红血液高高抛在上空，落在顾尘脚下。 一株青藤如刀，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他强化如钢铁般的手臂。 顾尘惊呆了，高尽欢惊呆了，丁可晴惊呆了。 李弃鱼没有惊呆，她神色如常。 高昭龙也没有惊呆，相比之下，断臂的强烈痛感让他哀嚎着在地上翻滚，目光无比怨毒震惊地望着李弃鱼，伴随着喘息声低低吼着：“你……你……” 谁能想到，李弃鱼居然真的敢对高家的人下手，且下得暴戾狠辣，没有任何顾虑！帝国之内，除了七大家少数嚣张跋扈的人物，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公然对高家的人下毒手，分毫不给高家脸面。 就算是冬湖院院长也不能。 高尽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说道：“到此为止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平静的，是漠然的，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他看着李弃鱼，淡然说道：“你要保他的命，那么我们现在要离开，你应该不会阻止。” 李弃鱼耸耸肩，道：“请便。” 高昭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愤地厉声叫道：“表弟，这贱人冒犯了我们高家！不能就这样走了，杀了她！杀了她啊！” “不，这样正好。”高尽欢冷漠望着失去双臂的高昭龙：“本来我想，我们这次的确做了过分一些，就算我是高家着重培养的后辈之一，不免也要受到训斥。但既然你已经这样，那么我们和顾家便两不相欠，这样很好，很公平。” 高昭龙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高尽欢：“什、什么？” “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出面的，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高尽欢说道：“你想要的，无非是成为我的御用晶卫，做一个强者扬名立万。然而坦诚的说，我并不觉得你够资格，只是做为回报我才答应你。” “现在我收回我的承诺，因为你这个样子已经废了。我是个公平的人，做为回报，我可以保证你从此在高家可以享受用不完的金钱、女人。” “你从顾家为我带走可晴，付出的代价应该由你自己承受。但你将可晴让给了我，我为此保证了你一个废人还可以很好的生活，这同样……很公平。” 高昭龙浑身颤抖着，双眼死死盯着高尽欢，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的未来，怎么可能只满足于过那种平凡人的生活？我要成为……强者，为了成为强者，我才那么努力地讨好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现在就是这样对我的？高、尽、欢！” “抱歉，你不可能成为我的御用晶卫。”高尽欢漠然说道：“但我给你的回报当然由你选择接受与否，我们现在要离开了，上车不上车由你决定。”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有不容拒绝的强硬。就连顾尘看着他，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股寒意。 从头到尾，高昭龙都只是被高尽欢的棋子。 所有与顾家的恩怨，都是高昭龙挑起的，而高尽欢所做的，仅仅是接受了高昭龙的送妾行为。高家如果要追究，大部分责任是要高昭龙背负的。 而现在高昭龙双臂被断成为废人，高尽欢便毫不犹豫地丢弃。 仿佛在他的世界中，他才是真正的人类，其他人只是低等的宠物，随时可以舍弃。 这是他的骄傲，天之骄子的骄傲。 高昭龙盯着高尽欢，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当然不愿意接受高尽欢的条件，那意味他从此和被人圈养的宠物没什么区别，但留在这条荒无人迹的大路上，更意味着他可能会死。而高尽欢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而向丁可晴问道：“你会开车吗？” 丁可晴怔了怔，回答道：“嗯，会。” “那么你来开。” “好的。”丁可晴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她明白高尽欢的意思，他是高家最耀眼的新星之一，没有道理为一个女人开车。 这是他的身份，这依然是他的骄傲。 高尽欢打开了车门，转头看见高昭龙如虫子般挪动到了车门前，静静地看他可怜而狼狈地用脚勾开车门。 高昭龙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然而高尽欢并没有立刻进车，他忽然转头，看着跪在雪地的顾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尘摇摇晃晃地站起，他讨厌高尽欢这样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盯着高尽欢的眼，认真说道：“顾尘。” “你不用以这样的眼神看我。”高尽欢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想过杀你，因为你无论是生是死都对我毫无威胁。你只不过是顾家的三子，连武脉也只有两处，而我是十五岁的中阶魔纹师、高承命的嫡孙、高家复兴的最大希望，这样的差距，比天地之间的距离还要大。” “蝼蚁永远是蝼蚁，就算你能够很幸运很偶然地激发真意，但运气不可能永远罩着你。也许蝼蚁有天会很幸运的变成狗，但是人并不惧怕狗，哪怕这只狗会咬人。” “我与顾家的事到此为止，两不相欠。我并不希望你以后会出现我眼前，如果你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某个街角无意撞见，我都不介意捏死一只烦人的蝼蚁，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顾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盯着高尽欢坐进车内，扬长而去。 行驶的车中，一条领带从车窗飘落，那是高尽欢被红酒弄脏的领带。 他不用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像不用没有价值的人。 只是顾尘心想，恐怕他在未来很漫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忘记高尽欢今日说的话，以及他看似平静却高高在上的傲慢面孔。 一抹淡淡的烟草香味倏然飘来，顾尘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美丽近妖的女人，转头看见她不知何时已点燃一根细长的烟，如同她细长的指节，姿态优雅得让人晕眩。 李弃鱼见他看来，微微一笑，又一次问出了最初的问题：“李逸唐在哪里？” 顾尘浑身酸痛，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血液似乎都被堵住了一般，却不肯在这样美丽的女子面前倒下，茫然反问：“李逸唐是谁？” 梭地一声，一道青芒掠过，顾尘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匕首便被李弃鱼收到了手中。 “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吗？”李弃鱼眼眸掠过一丝异色，然后看着顾尘说道：“人间剑在你手上，区区清流境便能激发出真意，除了李逸唐，谁还能教你？” 顾尘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天的怪人。 他尽量使自己保持镇静，问道：“请问您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李弃鱼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认真说道：“我是你师姐。” 第七章 做一个赌徒 如果有一个陌生人忽然一本正经地和你说“孩子，我其实是你亲妈”，你会怎么想？ 李弃鱼的“我是你师姐”，就和这种行为本质上一样的。 顾尘看着李弃鱼，表情古怪，心中感到惋惜，如此一个惊艳的女子居然有病。 也是，若不是有病，无冤无仇的情况下，谁敢轻描淡写就公然砍掉一个高家子弟的手臂？ 李弃鱼将他变幻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并不恼怒，懒洋洋地道：“想不想以后亲手干掉那个高家小鬼？” 高尽欢？顾尘怔了怔，说实话，他恨不得将高尽欢打趴在地，然而现实是，无论天赋还是家世，正如高尽欢所说，两人的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人的距离随着时间只会越拉越大。 就算心中拥有着从未如此这样强烈的欲望，但顾尘也无比清楚，这根本是一个妄想。 他苦涩笑了笑：“人生并不总会都凡事都心想事成。” “高承命不过丧家之犬，被秦家赶下台后就只会苟延残喘。十五岁的中阶魔纹师也不是很了不起，一个波澜境的晶卫就能杀死，而这样的晶卫满帝国都是。”李弃鱼弹指，随意将烟头丢出，一本正经地道：“你看，这其实并不难。” 顾尘简直无语，已经无言以对。 堂堂高家太上高承命被鄙夷为丧家之犬，十五岁的魔纹师被觉得一个波澜境晶卫就能杀死，却不想想有多少人会依附高尽欢，要杀高尽欢，就是与整个高家为敌。 这太狂妄了，连北地最嚣张跋扈的魏家都未必敢这样说。 只有有病的人才敢这么说。 “李逸唐给了你人间剑，传了你人间剑法，那么你就是他的徒弟，就是我的师弟。”李弃鱼顺手牵来小白，站在了顾尘面前。 顾尘仰首望他，她低头看顾尘。 “跟我去冬湖院，你会超越他。”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与姿态是骄傲凛然的，犹如破开黑夜的第一道光辉，瞬间捅破了黑暗。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最不该触碰到希望，因为那希望会把人变成一个赌徒。人为这渺茫希望奋不顾身，连同肉身亦全数投入这希望烈火之中，使它变成执念，使它熊熊灼烧，赌它能够驱散黑暗换得光明。 成了未必美好，败则却一无所有。 但是顾尘想，如果他能够入冬湖院，那么他至少有一线希望──或许不可能杀死高尽欢，但也或许能有朝一日在高家讨上一个公道。 他只要一个公道。 希望固然使人疯狂如赌徒，但绝望本身就一无所有。 顾尘凝视着李弃鱼，看她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慢慢地叫了一声：“师姐。” 李弃鱼微微点头，伸手张开，细长手指生长出嫩绿枝桠，飞速成长，最后化成五根藤条结结实实地绑住了顾尘的四肢和头部，顾尘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李弃鱼一把甩到了马背上！ 李弃鱼旋即翻身上马，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银制酒壶，旋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完了抹唇，从后面递到顾尘面前。 “来一口？” 顾尘从小喝酒的，北地民风彪悍，十一岁的年龄是应该会喝酒的。顾尘毫不客气接过酒壶，仰头大喝一口。 酒入口，顿时咽喉食道如野火席卷，如刀子割过，仿佛胃都要被化了一般。 好烈的酒！ 顾尘咂舌，越发觉得李弃鱼是非同一般的女子，抽优雅的烟，喝暴烈的酒，行任性的事，即便没有那张夺目面孔，亦能使她令人注意。 “你家在？” “顾家，中城府安宁道，很容易找到。” “驾！” 马踏积雪，飞絮纷涌，耳边风声鸣啸，顾尘被李弃鱼拥在怀中，感受到两团温软抵在后背轻微摩擦，有着惊人的弹性，不由面红耳赤。 她的发在飞奔中飞舞，似烈火灼烧般啪啪作响，常常发丝打在顾尘脸上，蜻蜓点水，令顾尘脸上痒痒的，心中亦莫名发痒，混合着淡淡烟酒味的芬芳钻入鼻子，叫人心猿意马。 顾尘竟幻觉背后仿佛是天使，哪怕无法回头看见，仍强烈感觉到她的惊艳太危险。 李弃鱼马术很精湛，全程几乎没有减速，很快便赶到顾家门口。顾家此刻已经乱作一团，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而顾尘亦听见前院传来父亲顾安城中气十足地暴怒喝骂， “你知错不知错！” ──父亲回来了？ “孩儿无能，不该让二弟出战，毁了顾家未来，爸爸请你责罚我吧！”是大哥顾阳的声音。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战斗本来生死由天，阿玄怨不得任何人，顾家也怨不得任何人！但你竟然想让阿尘去代替出战，丢脸！” 顾阳不服气地高声叫道：“可是爸，三弟根本就不……” “闭嘴！” 正争吵时，忽听马鸣高扬，顾家父子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美丽近妖的女子勒紧马绳，身下白马前蹄高抬，欢情嘶叫。而女子的身前，赫然是浑身是血伤势极重的顾家三子顾尘。 两人齐齐色变，顾安城惊呼一声“阿尘！”连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顾尘扶住。 顾安城今早就听说了顾家被抢亲且二子顾玄双腿被废的消息，大惊之下匆匆赶回顾府，又听顾尘怒而去追高家兄弟，立刻便派出顾家所有人前去追回顾尘，不想顾尘竟然被李弃鱼送回，伤势严重。 他立刻安排私人医生紧急救治顾尘，随后让川叔将顾尘送往了医院，做完这些，他才稍稍安心，向李弃鱼道谢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实在太感谢你救了阿尘的性命。” 李弃鱼也不客套，直接说道：“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 …… “什么，带阿尘进冬湖院？！” 顾安城吃惊地望着李弃鱼，他原本以为李弃鱼要与他说的事无非是要些感谢酬金，不想李弃鱼竟然抛出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信息。 顾尘不仅废了高昭龙的双手，并且还遇到李弃鱼这个“贵人”，要破格录取他进冬湖院。 “李小姐，阿尘的天资我是知道的，他……够条件进入冬湖院？” “实际上他本人已经同意了。”李弃鱼淡淡说道：“顾家主，我只是来通知你这件事的。至于其他，与你并无关系。” 她说话一点都不顾虑人情世故，但顾尘入冬湖院，对顾家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顾安城巴不得这事是真的，因此也不介意李弃鱼的态度，朗声笑道：“既然如此，今后就麻烦李小姐照顾阿尘了。” 李弃鱼摇头说道：“是我要谢顾家主这么多年照顾了师弟。” 说完她转身就走，风姿潇洒，而顾安城却脸色微变，凝视着李弃鱼离去的背影，皱眉沉吟了许久。 …… 李弃鱼径直离开了顾家，来到了顾尘所住的医院，很快找到了顾尘的病房。 病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顾尘现在应该正在做手术。李弃鱼找了一张凳子坐下，随手翻阅床头医院的免费杂志，顺便摸出酒壶，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响传来，动静颇大，十几位顾家的人推着顾尘，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床上。从始至终，李弃鱼都没有抬头，专注地、喝酒，直到她翻完了书的最后一页，才徐徐抬头，问道：“如何？” 顾尘有些疲倦地摇摇头：“没什么大碍，都是硬伤，看起来严重，但不会有永久性损伤，就是麻醉还没过，动不了。” 李弃鱼点头，说道：“你在哪里见过李逸唐？” 顾尘想起魏俊野的警告，来回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顾家人，对他们道：“你们出去吧，我有事和师姐要单独聊聊。” 等到顾家的人都离去后，顾尘才极其严肃地对李弃鱼道：“师姐，本来我不该说的，但你是我师姐，更重要的是，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告诉了你，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也别被人发现你去过那里，否则我顾家有难。” 李弃鱼皱眉：“有人威胁你不能说？” “嗯，魏家的人，应该涉及军事秘密。” 顾尘然后一五一十地向李弃鱼说了整个过程，李弃鱼认真地听着，听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改天再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似乎很心急，顾尘忽然想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弃鱼在乎一个人的神情。 半个月后顾尘出院，在家休养的时候李弃鱼再一次出现了。她眉眼有些许疲倦，似乎已经好几夜没睡过一般。 顾尘知道她一定去了那片雪原，问道：“找到师父了吗？” 李弃鱼摇摇头，头痛地说：“老泥鳅……” 顾尘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师姐，我觉得师父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他不会死。”李弃鱼说道：“天底下……不可能有人能杀死他。” 顾尘愕然看着李弃鱼，因为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没有一点担心和难过，根本就不是在安慰自己，而是很认真很笃定，她很坚信李逸唐不会死，并且信仰这个认知如同信仰真理。 到底是谁给她这样的自信？ 正惊愕时，反倒李弃鱼忽然想起了起来，淡定说道：“对了，我在那里碰到了魏重雪。” 哗铛！ 尖锐的破碎声，玻璃杯从顾尘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尘面如土色，整个人僵硬着，惊恐地望着李弃鱼！ 魏重雪，魏家三兄弟之一，整个北地军部总参谋长。 第八章 大许更爱未知 “师姐，我不是让你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去过那里吗？”顾尘心急如焚，恼道：“居然还是魏总参亲自在那，我……我……师姐我顾家要被你害死了！你、你……” 他急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说魏俊野在中城府只手遮天，那么魏家三兄弟最小的魏重雪便绝对是在整个北地只手遮天。八年前，魏家家主魏延突然暴毙，在各方为此暗流涌动之际，魏家三兄弟宣布共同掌管北地。 就在外界普遍预测三兄弟会为了各自利益而造成魏家分裂时，短短三年时间内，魏家重回正轨，三兄弟不仅没有同室操戈，反而团结一致，使魏家在北地的统治力不减反增。 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号称“银狐”的魏重雪。 顾尘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到魏重雪这个级别，可见这事有多么严重！李弃鱼见了魏重雪，魏家不可能不知道是他顾尘泄露的。 李弃鱼欣赏着他惶急的模样，心想她从未见过李逸唐惊慌失措的模样，如今在有一张脸和他长的一模一样，总算能够想象出李逸唐若是这种表情会是什么样子了。 她眨眨眼，说道：“我很严肃地质问他，为何狼牙骑士会和李逸唐打起来？他很震惊，然后很诚恳地表示了歉意。” “你还质问他？！”顾尘简直崩溃了，猛然又觉得不对劲，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弃鱼：“他、他表示歉意？！” “嗯，”李弃鱼拿起放在床头的顾尘病例看着，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虽然没见过，但他刚好知道李逸唐。” 顾尘震惊了，觉得这句话信息量颇大，自己一时接受不了。 魏重雪是什么人？魏家的最高智脑，整个北地的三大独裁者之一，就算打个喷嚏，都有无数人拼死为他杀一个血流成河！就因为李逸唐这个名字，甚至他们都没见过面，然后他就表示了道歉？ 这尼玛什么状况？！ 顾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道：“师姐，师父他……这么威武？” “他不威武，而且懒，还笨，连饭都不会做。”李弃鱼嫌弃说道：“不过帝国是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所以给他一些面子。” “哪些人？” “七大家家主，三大院院长，还有一些小字辈也许知道，比如魏重雪。” 顾尘咽了咽口水，心想你说得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在帝国横着走，如果人人都给李逸唐面子，这还不威武，那到底是什么威武？ 他忽然觉得自己抱上了一条比定海神针还粗的大腿。 李弃鱼这时看完了病例，潇洒地说了一句：“走了”，然后出屋，顾尘连叫句客套话都来不及。 从进屋到离开，不过几分钟的事，她连肩上、头发的雪都懒得弹去。 她来去匆匆，她来去自如，仿佛世间根本就不该有什么规则来束缚她。 …… …… 顾尘的伤是在一月后痊愈的，期间李弃鱼来过几次，都是了解顾尘伤势之后便离开。而顾尘将被冬湖院录取的消息在顾家也被保密，顾安城认为这事尚未落实下来，还是低调一些好。 是以离家那天，相送顾尘的也只有父母及两位哥哥。 “这些带着路上吃，这些呢，是些常备药，这个吃感冒的、这个呢是吃腹泻的……” 顾尘接过母亲潘兰手中的背包，见母亲紧紧握他的手，眼神哀哀的，心中微痛，离别的酸涩忽然涌了上来。 潘兰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母亲姚小莲是顾安城的正室，听说在顾尘生下来的第一年就离世了，然而这些年潘兰对他视若己出，甚至超过了顾阳顾玄两兄弟，可谓恩重如山，因此顾尘早已将潘兰视做了亲生母亲。 女人不懂兴衰事，女人只关心一家平安幸福美满，对于潘兰来说，让顾尘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远去千里，她心中是很不情愿的。 “二弟。”顾玄推着轮椅来到顾尘面前，温声说道：“到了冬湖院，记住要努力学习，一切多保重。” 顾尘见他坐在轮椅上，脸上满是愧疚，至今他仍无法释然自己告诉丁可晴口诀的错误，依然觉得是自己害了二哥顾玄。 他蹲下身，平视着二哥，认真而缓慢地说道：“二哥，我一定会变强，顾家绝不会因此而衰败，绝对不会！” 旁边的顾安城闻言瞪了顾尘一眼，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如果在冬湖院呆的不习惯就回来，顾家家大业大，用不到你一个人来撑。” “我知道了，爸。”顾尘应了一声，心中却知道顾家从此荣辱全然系在他一身了。 顾安城这一脉人丁并不旺，而如今顾玄被废，大哥顾阳资质平庸，难保其他脉不会生出其他心思。倘若他们有很出色的后起之秀也就罢了，可是问题是……就顾尘所知，其他子弟全都是凭着顾家在中城府作福作威的纨绔子弟。 顾家不会马上衰败，毕竟顾安城这些长辈还在，还没有人敢造次。 然而未来呢？ 未来只有顾尘有可能成为守卫家族的强者。 此去冬湖院，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变强，没有后路。 顾尘徐徐起身，细雪覆上了他的眉目，而他眼神明亮，望着李弃鱼道：“师姐，走吧。” 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冥冥之中，他已知道他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贪图，就会安逸，就会……走投无路。 车很快启动，李弃鱼开车亦如她的人，绝不肯本分。车速飞驰，顾尘凝望着窗外。 窗外，浩瀚的雪原无边无际，洁白的密林模糊成一片片如鬼魅般地从眼前掠过。 很小的时候，顾尘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他成为不了威风凛凛的英雄，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相反，他要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狂澜淹死。 他知道他会加入军部，加入狼牙，成为一个狼牙卫士，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做一个狼牙骑士的副官。 他知道永远轮不到他来带领顾家，他所要做的无非是在顾家安排下为家族服务。 他知道也许明年也许后年，顾家会为他订一门亲事，然后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结婚生子。 这是他一直就知道的命运，也一直接受着这样的命运并做好了准备，他本人对此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 然而现在，这些已知的命运在一夜之间被打破了，他像一个赌徒，坐在去往冬湖院的车上，赌上了他和顾家的未来。他并不知道未来以何种面目等着他，所有已知的面目全部变成了未知，他关于未来的计划也都无法确定是否会实现。 然而顾尘想，如果在已知与未知之间，他大许还是喜欢未知的。 他远远没到知天命而无欲无求的地步，他想要那些无限的可能性，他愿意做一个赌徒，去改变，去头破血流。 人，都他妈是逼出来的。 冬湖院距离中城府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使李弃鱼开得很快，但他们依然无法在一天之内到达冬湖院。于是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镇，两人找了一处旅社住下。 次日清晨，顾尘早早地起床，出门买了早点，回到宾馆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顾尘，你怎么会在这？” 顾尘诧异回头，看见周明杨双手插着裤袋，分明是和顾尘一样的年纪，却梳着大人油光呈亮的莫西干发型。他看见顾尘提着的早点，很不客气地伸手进去，摸出一个肉包，咬了一口，冲顾尘扬扬下巴，嫌弃说道：“有点咸。” 然后他又咬了一口。 顾尘很不喜欢周明杨，从小就很不喜欢。顾周两家同为北地十三家，中城府实际被两家以及丁可晴的丁家共同掌管，但周明杨这个人很没劲，表面和你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处处和顾尘竞争。 中城府里，顾周两家本身关系并不怎么好，彼此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丁家则处在其中，左右逢源，和两家都有联姻。 “哦，对了，听说你们顾家被绿啦？”周明杨朗声笑道：“还好高家看上的不是我家大嫂，你看，人长得漂亮还真不是好事，对吧？” 顾尘脸色很不好看，眯着眼看着周明杨，反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周明杨嘴里谦虚，脸上却容光焕发，从怀中摸出一本镀金证书，在顾尘面前展开，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仔细了。” 实际上，不用顾尘仔细看，证书上烫金飞扬的字体很大，顾尘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字。 “录取通知书”，下边用更大字体写着“冬湖院”三个字。 “我通过了冬湖院的测定，而且是魔纹师的天赋测定。”周明杨收起通知书，扬起的脸像翘起的尾巴：“就是和抢走你二嫂的那个高尽欢一样的职业！” 第九章 策马冬湖院 即使对于得天独厚的北地十三家子弟来说，冬湖院的入学依然是极其苛刻的，因此能够入选冬湖院也是他们最自豪的事。更何况是被测定为魔纹师这种稀有职业而入学的，要知道，上一次十三家有魔纹师入冬湖院，还要追溯到五年之前。 所以周明杨很骄傲，尤其在知道顾家刚刚经历了一场足够让整个中城府都为之嘲弄的绿帽事件之后。 雪上加霜这种事，他特别乐意做。 周明杨仔细观察着顾尘的表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顾尘羞愧、嫉妒、恼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那简直是一种享受，是最能够满足他心里阴暗的一种快.感。 但是他在顾尘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得到，如果说有的话，也只是顾尘的厌恶与鄙夷。 这……和他的剧本有些不对。 周明杨微微皱眉，旋即便朗声笑道：“哈哈，这是真的哦！不过听说冬湖院里的生活很艰苦的，哎，以后要过苦日子了。真羡慕你啊，还能整天游手好闲的出来玩耍，等着时间到了就加入狼牙，无忧无虑。” 顾尘不想与他纠缠，转身就走。周明杨很愉悦地心想这家伙终于恼怒了，于是大声在背后叫着：“哎哟，这就生气啦？哈哈哈哈！” “顾尘，走了。”就在这时，李弃鱼自电梯出来，面孔淡静寡淡，眼眉平静处尽是凌厉轮廓，这一张幽艳面孔，的确是叫人炫目的。 周明杨看呆了眼，直到李弃鱼来到面前方才如梦初醒，拍了拍顾尘肩膀，邪笑到：“不错啊，有点本事！快给介绍介绍。” 这回轮到他心里颇有些嫉妒顾尘了，心想这样美丽的女人怎么会和顾尘在这个偏僻地方一起住了一宿？真是苍天无眼，难怪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顾尘还有心出来游玩。 有这样的美人相伴，换做他也什么都不要了，就陪着这等美人玩个够啊！ 顾尘愈发感到反感，权当作没有听见，而李弃鱼瞥了一眼周明杨，也没有将他当回事，只是对顾尘道：“不太想吃早餐，中午就能到冬湖院，直接吃午饭吧。” 顾尘嗯了一声，跟着李弃鱼向门外走去。 周明杨完全被无视了…… 而周明杨一时也愣在原地，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刚才那个美的无法无天的女人的确说出了“冬湖院”三个字。 他们……也是去冬湖院的？ 周明杨完全不能接受，表情阴晴不定，眼见顾尘两人已然出了宾馆的门，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顾尘，无比震惊地问道：“你也是去冬湖院？” 顾尘停下脚步，看着周明杨风云变幻的脸，冷笑说道：“难道冬湖院是你家开的？你能去我不能去？” “你当然不能去！”周明杨急了，以一种质问的口气喊道：“你就只有两处武脉，怎么可能进得了冬湖院？你的录取通知书呢，拿出来我看看！” 顾尘一怔，转而看向李弃鱼，要不是周明杨，连顾尘也忘了，李弃鱼允诺他入冬湖院，似乎……也根本没给他一张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李弃鱼皱了皱眉，对顾尘说道：“你是破格进冬湖院，要那个东西没用。” 破、破格录取？ 周明杨长大了嘴，觉得整个人世界观都不一样了，气急败坏地叫道：“骗、骗谁呢！你的导师是谁？我的导师，可、可是冬湖院首席魔纹师张子波！等会他派来的人就会来这里接我！你的导师呢，在哪？” “张子波？”李弃鱼想了想，忽然想了起来，笑道：“那个四眼地中海本事没多少，写论文倒是不错。” 然后她牵起顾尘的手，直接进车，留下周明杨一人在飞雪狂风中凌乱，看着他们的车扬起滚滚雪尘扬长而去。 堂堂高阶魔纹师、方才四十便成为冬湖院首席魔纹师的张子波，在那个女人口中居然被贬为了“本事没多少，只会写论文”之流，被说的一文不值。 那个女人……吹、吹牛的吧？ 她以为她特么是什么人啊？！ 然而周明杨在苦苦纠结，车上的两人都全然没将他当一回事，很快就把他遗忘。李弃鱼的车开得一如既往地快，果然如她所说在中午时分到达了冬湖院。 顾尘张大着嘴，仰望着冬湖院，虽然预料过冬湖院很大，但怎么也没想到冬湖院这么大。 十丈高的城墙向左右蔓延如千里青山，根本望不到边，城墙后的冬湖院建筑一幢幢冒出了头，密密如林，各自散发着不同光辉，光辉交错，如梦如幻，遮天蔽日。 这根本是一座城。 在顾尘脚下，是宽达二十余米的青石大道，延伸至视线尽头，而在城墙大门两侧，各有一座合金狰狞虎头怒张獠牙，在白雪中透着格外森寒的气息。 李弃鱼在大门停下了车，守卫的学生穿着冬湖院雪底银边的制服，一眼望见李弃鱼，脸色微变。 不知道是不是顾尘错觉，他总觉的那些学生看李弃鱼的眼神……似乎很不善。 但李弃鱼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忽然对顾尘说道：“听说你马术很好？” 顾尘微怔，谦虚说道：“还行，还称不上很好。” “那么我们来比一比，看到最高的那座塔了吗？那是我们的罗浮塔，看谁先到那里。”李弃鱼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在城门边的马厩牵出一匹白马，展颜笑道：“你自己选一匹。” “可是……”顾尘面现为难之色，他对比赛倒是不反对，可问题是…… 他指着墙边硕大的海报，说道：“上面不是写着院内骑马吗？” 海报上，铁笔银钩地写着一行大字──马匹只做外出之用，院内禁止骑马！ “哦，那个啊。”李弃鱼漫不经心地道：“你当做没看到就好了。” “……，这也行？” “当然行，你看他们有意见吗？” 李弃鱼指着守卫门口的学生，那些学生一见李弃鱼指来，顿时面如土色，勉强挤出了笑容，齐刷刷地摇头。 顾尘总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皱了皱眉头，还是点头答应了，选了一匹马。 “驾！” 李弃鱼清喝一声，声落马嘶，撒开了蹄子狂奔进了冬湖院！ 见她潇洒姿态，顾尘心中也涌起了豪情，亦暴喝一声，马如箭矢飞快，紧紧追上李弃鱼的身影！ 院门一干学生，眼睁睁地望着两人两马飞奔入城，扬起雪尘如烟。 “快，快去通知教导主任，李弃鱼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兔崽子回来了！快！”守卫的学生组长脸色苍白地吼道。 疾风如潮浪般从四面呼啸而过，马蹄声密集如乱雷，宛若叛逆鼓手尽情处狂野敲击的鼓点，白雪、树林、街道一片片风驰电掣的掠过，伴随着四周冬湖院学生错愕惊恐的目光，一眨眼便甩到身后。 顾尘感到了痛快，意气风发，放肆与李弃鱼策马在神圣庄严的冬湖院，轻狂快意！ 风雪涌动刮动，李弃鱼的披肩被掀开，露出惊心动魄的白腻肌肤，一时夺目！ 披肩随风飘来，顾尘策马奔腾而过，一手抓住了她的披肩！ 两人鲜衣怒马，尽情飞驰过冬湖院的青石街道，飞驰过清湖石桥，飞驰过幽密林道，眼看罗浮塔愈来愈近，两人已然在同一水平线上。 罗浮塔已在视线之内，两人速度却不减反增，马蹄声愈发密集，距离在飞速的缩短。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吁──！” 几乎是同时，顾尘和李弃鱼齐齐清喝，猛拽缰绳，两匹马齐齐嘶叫，调转马头彼此相对，前蹄高高抬起乱蹬乱踢，然后砰地一下重重落地。 顾尘和李弃鱼相互对视，顾尘放声大笑，而李弃鱼则微笑摸出酒壶喝了一口酒。 “笑什么！公然在院内纵马，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 一声愤怒暴喝生生打断了顾尘的笑声，让他痛快的笑戛然而止。 顾尘心中微凛，望了过去，只见前方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教授正满脸阴沉地从车上下来，他戴着金丝眼镜，头发稀疏，标准地中海发型。而接着从车上下来的人，顾尘竟然认识。 赫然是周明杨。 周明杨也看见了顾尘，表情犹如见了鬼一般，随后像是明白过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中年教授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气势咄咄逼人，仿佛要杀人，他瞪着李弃鱼，沉声问道：“弃鱼小姐，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带来的这位是什么人？” 李弃鱼慢条斯理地将酒壶收回，瞥了一眼中年教授，淡淡说道：“他是我李门新收的门徒，张主任有什么意见？” “有，而且意见很大。”张子波望着李弃鱼，冷冷说道：“弃鱼小姐，我想你没有弄清楚，罗浮塔是我院最高藏书之地，虽然暂时借用你们李门来用，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人进罗浮塔。” 第十章 罗浮塔和冬湖院 顾尘睁大了眼，吃惊看着李弃鱼。 事情和他想象的……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李弃鱼原来并不属于冬湖院，而是暂住在冬湖院罗浮塔的组织李门。事实上，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弃鱼向高尽欢兄弟就完整自报了家门，只是冬湖院的名头太大，所有人都潜意识地忽略之后的“李门”二字。 李门的确在冬湖院中，但显然并不受冬湖院管辖，而且……就目前来看，冬湖院对李门的意见很大。 顾尘隐隐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这边李弃鱼微微挑眉说道：“九年前李逸唐就和你们冬湖院有协议，罗浮塔租借我李门九百九十九年。这才过了九年，怎么，冬湖院现在想起要干涉我们收徒了？罗浮塔内，自然是我李门说了算，如果有意见，让叶秋道找李逸唐谈去！” 租借九百九十九年？ 顾尘暗暗咋舌，心想这冬湖院立院也不过三百余年，九百九十九年后谁知道冬湖院还在不在？ 这年限几乎就是无限制的租借李门了，李逸唐到底有多大面子，居然能让偌大冬湖院答应这丧权辱国的协定？ 这应该……不单单是面子这么简单，恐怕帝国皇帝都没有这样大的面子。 顾尘忽然明白了为何李门和冬湖院会如此剑拔弩张了。 张子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道：“李座失踪……呃，云游四海已经四年，你让我哪里找他？” 罗浮塔租借李门这件事，绝对是冬湖院最耻辱的历史之一。那时张子波还没进入冬湖院，然而所有经历过此事的前辈都对此三缄其口，只是告诫他绝对不要招惹李逸唐。后来他有幸见到过李逸唐某次出手，从此之后就知道了李逸唐的确是他绝对招惹不了的人。 找李逸唐说理？恐怕连院长叶秋道都最不愿意做这件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多少有那么一些不同──李逸唐毕竟已经不在冬湖院了。 张子波这几年在冬湖院名声如日中天，被视为除早已不授课的魔纹大师王亦文之外，唯一能够在魔纹领域与春海府一争高下的魔纹师。明年就是副院长大选，张子波虽是最热门的候选人，但几位竞争对手势头也不小，倘若这时他能杀杀李门的锐气，势必会有更多同仁对他刮目相看，为他赢得更多选票。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那些前辈至今仍然不敢动李门一根毫毛，李逸唐已经失踪四年之久，然而余威之盛，竟依然让那群老头心有余悸。 他今天偏偏不信这个邪，就要会会这个没了李逸唐的李门！ 李弃鱼冷笑说道：“既然你找不到，那么你就没有资格拦我，你又打不过我。” 这话很蛮横，也很不讲道理，言下之意就是拳头说话。然而李弃鱼说的又是实话，张子波一个魔纹师，的确打不过李弃鱼。 事实上，冬湖院里，除了老一辈那些高手，没人能打得过李弃鱼，而那些高手，当年或多或少都和李逸唐交过手，产生了无比巨大的心理阴影面积。只要没有证据切切实实地证明李逸唐已经死了，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对李门的人出手。 张子波气得浑身发抖，心中一动，重重咳了两声，一张老脸说变就变，和颜悦色地道：“弃鱼小姐，冬湖院当然不是反对你们收徒。但是罗浮塔毕竟在人们看来也依然代表着我们冬湖院。无论是你们李门还是冬湖院，要进罗浮塔，都得证明一下他的天赋的确很出众，至少需要一个服众的理由，对吧？” 李弃鱼想了想，点头，然后指着顾尘对张子波说道：“那么他这张脸是否足够理由？” 张子波诧异向顾尘看去，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注意到顾尘，他盯着顾尘，忽然面如土色，苍白得吓人，越看越是心惊，忍不住脱口喊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李逸唐大师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孩子……为何竟长得和李逸唐长得一模一样？ 顾尘被他突然的沉喝吓到，茫然说道：“我是中城府顾家的三子，李逸唐是……是我的师父。” 这时周明杨也凑了上来，在惊魂未定的张子波耳边轻声道：“老师，他的确是顾家的老三，从小和我一起玩到大的。” 张子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刚才自己太失态了，在周明杨面前有失威严，干咳两声，颇有些恼火地对李弃鱼道：“难道就凭他一张脸长的像李座就可以进罗浮塔？” “我觉得可以。”李弃鱼居然很认真地回答，见张子波脸又黑了下来，笑道：“不然你认为他还需要什么条件？” 张子波心力交瘁，懒得再理这个一点都不讲道理的泼妇，转而严肃地审问顾尘：“你的武脉检测过吗？” “检测过……” “有几处？” “两处。” “什么？两处？！”张子波暴跳如雷，吼道：“区区两处你也想进罗浮塔！” 顾尘很羞愧，他看向李弃鱼，李弃鱼冲他阳光明媚地笑一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还没检测过魔纹天赋。” 他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拥有魔纹师天赋的概率何其之小，他怎么会可能有？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他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顾家必然会在北地沦为更大笑柄。而李门虽然与他预想要进的冬湖院不同，但至少有李逸唐这条定海神针般的粗大腿。 就像溺水的人，他必须死死抓住李门这最后一根稻草。 “魔纹师天赋？”张子波表情古怪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你以为这种天赋是街上大白菜遍地都是？也好，就让你心服口服，明扬，带他去魔纹检测室。” “不用了，”李弃鱼淡淡说道：“魔纹检测系统这点东西，我李门还是有一套的。” “很好，看来弃鱼小姐也同意了。” 顾尘于是心怀忐忑地跟着一行人进入了罗浮塔，罗浮塔内部空间很大，四壁悬挂欧式盏灯，螺旋式楼梯扶摇直上，顾尘抬眼望去居然望不到尽头，可见罗浮塔之高。 李弃鱼领着众人进了电梯，电梯的指示器最终在第十七层楼停下，沿着回廊第七个房间便是魔纹检测室。 一进门，便听见数台巨大仪器发出轻微的滋滋电流声，粗大的电缆均连接着中央三张电子桌，电子桌上泛着幽蓝光辉，如同深海的颜色。 “明扬，既然到了检测室，你也再做一次魔纹师天赋检测吧。”张子波说道。 周明杨恭敬欠身：“我知道了，老师。” 他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顾尘，唇角冷笑，径直走上了检测桌面，顾尘长吐一口气，也来到了另一张检测桌前。 李弃鱼从冰柜取出两颗能源尘晶，分别放置于桌面侧面的“龙爪型”转化仪上，但见电流陡然剧烈，桌面之上一张浩瀚电子图徐徐展开，纹路数以千计，繁密交织，密密麻麻，一看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这些纹路的颜色从白到红，表示着魔纹师在绘制尘晶时注入的尘力不同。 “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张子波负手站在两人中间，冷冷地道：“十五分钟后将更换为空白尘晶，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绘制出能源尘晶的构图，一个小时的时限之后，系统会自动检测完成度。” 他顿了一顿，盯着顾尘慢慢说道：“到时，我就知道你有没有魔纹师天赋了。” 顾尘面无表情，不为他的咄咄逼人而受干扰，双眼认真地盯着桌上的魔纹电子图，已经进入了记忆状态。 他的时间很紧张，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他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魔纹图上的纹路之细密复杂，在十五分钟之内根本无法完美地复刻出来，但这还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那些颜色，每一条纹路的尘力力度不同，意味着最后产生的效果也不同，堪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也是为什么能够成为魔纹师会如此稀少的原因，魔纹师必须有一双伟大的手，这双手精准、沉稳，既要精准地绘制出制式尘晶的纹理，同时还需要极强大的控制力，在每一条纹路上完美地输出尘力。 “顾尘，不用死记。”李弃鱼提醒道：“用感知，感知每条纹路的走向。” 顾尘明白过来，将手缓缓放在了魔纹图上，接触的一瞬间魔纹图上呈现出水纹般的涟漪，这些波纹如同信号一般，反馈着魔纹图上纹路的尘力强度。 他闭上了眼，让脑海处在一片空白，缓缓将尘力通过寒野尘晶输出，尘力沿着纹路奔走，渐渐地，在他脑海中极其缓慢构造出魔纹纹路，甚至包括了制作之时的尘力力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尘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魔纹，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有脑中的魔纹如同种子一般一点点发芽、生根、长出无数枝桠，然后是第二颗种子、第三颗种子…… “还有一分钟。” 张子波严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顾尘睁开了眼，戴上了绘制盘，绘制盘内装载着构造尘晶所需要的各式原液，魔纹师可以尘力驱动调配，随心意自由更换原液，高级的尘晶，所使用的原液种类甚至达到了上千种！ 顾尘抓紧时间，选择了构造能源尘晶的第17号原液，然后握住绘制盘弹出的专用刻刀，开始在桌面上试着输出尘力，仔细观察尘力在电子图上的颜色变化。 他脑中的魔纹图最终没有完全构造完成，仅仅完成了一半，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停止这种感知，用最后的一分钟来测试尘力强度。 事实上，感知到一半的魔纹图已经消耗尽了他的精神，越到了后面，脑海中的魔纹图便完成得越是缓慢，甚至有相当部分的魔纹出现了停滞现象，说明他的感知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咬着牙，硬着头皮，一直在坚持。 他没有后路，只能拼这一把。 （求收藏，求推荐，求会员点击！！） 第十一章 魔纹天赋 “时间到了。” 随着张子波的声音，检测桌上的魔纹图徐徐消失。李弃鱼又从冰柜中取出两个空白尘晶，更换下能源尘晶，检测桌上画卷再展开，这一次是完全空白的图纸。 将尘晶以转化仪转化为平面形态，然后以不同材料不同尘力力度刻纹，这就是尘晶构造的最基本方法。 “那么，开始！” 张子波一声令下，周明杨飞快动笔，他胸有成竹，刻纹的速度极快，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调用晶核本体属性……十七条回路，嗯，这是基础数据部分，但是应该有三条回路从本体属性区域起源……尘力力度三分之二，延伸十一厘米左右……” 很快他的检测桌上的魔纹图便小有规模，而他还有闲情抬头观察顾尘，故作诧异地叫道：“哎呀，顾尘，你还没开始啊？时间不多，快来不及了哦！” 顾尘的确没有动，他双眉紧锁，紧紧地盯着检测桌，脑中在从头梳理此前所感知到的魔纹图。 对于周明杨的“善意提醒”，他全然不做理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周明喋喋不休的说话的确像苍蝇一般，或多或少对他造成了影响。 张子波一直盯着顾尘，见顾尘苦苦思索的样子，同时对于周明杨的机灵感到十分满意。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安排周明杨也加入这场检测，目的就是要通过周明杨干扰顾尘，给顾尘以极大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你真的有魔纹天赋，我也要你什么都检测不出！ “嗯，太好了！本体属性区域刻纹完成了！”周明杨夸张地拔高八个音调大喊，得意洋洋地看向了顾尘。 然后他看到了顾尘抬起了手，刻下了第一笔纹。 他的表情沉静而肃穆，但绝没有周明杨预想中的焦虑恼怒。 哦，这个小鬼……还没放弃吗？！ 就连张子波也颇为诧异顾尘心志的坚毅程度，而周明杨却咬紧了牙，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使他有些浮躁起来。他很了解顾尘，他所认识的顾尘绝对不可能这样沉稳。 正如魏俊野所说，逆境能够使人更快的成长。 周明杨越来越烦躁，果断加快了速度，不时会听见他爆发出一声声嘹亮吼叫。 “基础数据区域接近完成！” “基础数据区域完成！哈哈哈！” “我要开始做浮动数据区域了哦！顾尘你做到哪里了？加油啊，不然你要输了哦！”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试图能够扰乱顾尘，然而其演技之浮夸连张子波都感到羞耻。 顾尘依然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刻下一条条纹路，他刻得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双眼睁得极大，瞳孔凝缩，就连汗水他都没有余力去擦，任凭汗水一滴滴地溅在检测桌上。 他无比清楚，以这样的速度根本无法规定时间内完成魔纹图，但他同样清楚，他必须全神贯注，尽最大可能确保每一条纹路都能达到系统检测标准。 以质量换取评测，以质量赢得周明杨的数量！ 顾尘凝神沉稳地刻纹，到了最后已经进入了忘我境界，连周明杨的干扰叫喊都可以完全忽略了。他越来越发现魔纹世界的奇妙，每一道纹路都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从起源到生长，构造成无数回路，回路之间又彼此影响，如同化学实验般，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顾尘已经完全沉醉于这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是造物主，赋予一颗尘晶以生命，他也是原始人，在密密麻麻的纹路中不断探索，发现新的秘密。 张子波脸色铁青，有些焦躁地来回走动，不时看看顾尘看看周明杨，顾尘的沉稳淡静，周明杨的浮夸演技，无论天赋如何，就品质方面，两人高下立判。 他隔一会就要看一眼手表，开始觉得时间怎么会过得这般缓慢？ 当秒针刚过第十二指针，他就迫不及待地喊道：“时间到！都给我停下，停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尘，仿佛生怕顾尘多刻了一秒一般。顾尘在他的注视下只好收了手，反倒另一边周明杨抓紧时间多刻了两笔，张子波对此却视而不见。 “很好，现在进行能源尘晶检测。”张子波示意顾尘和周明杨让到一边，先来到周明杨的检测桌前，摁下按钮。只见魔纹图向转化仪的尘晶倒卷而去，等到张子波取出尘晶，可以看见原本表面光滑的空白尘晶上已刻上密密麻麻的浅浅纹路。 检测桌面第一层向两侧打开，张子波将尘晶放入第二层的终检器中，尘晶刚一放入便急剧旋动，迸发出一波波淡淡光辉，同时机械感的声线开始回响在检测室内。 “检测到尘晶置入，请选定尘晶类别。” “确认选择能源尘晶类别，即将进入检测流程。” “检测本体属性区域……完毕，检测基本数据区域……完毕，检测浮动区域数据……完毕……” “检测完毕，正在汇总最终测定结果……有效判别，无效，尘晶无法使用……正在检测完成度。” “完成度报告，41.2%，尘晶制作失败，请重新刻纹。” 周明杨长吐了一口气，对自己表现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成绩甚至比起他上次检测还要稍低一些，而且这是在他已经做过一次检测评定的基础上。他还没正式踏入成为魔纹领域，当然不可能独立完成能源尘晶，但是超过四成的完成度已经足够说明他的魔纹天赋确实是十分优秀的。 张子波反而比较满意周明杨的表现，两次检测出超四成的完成度说明了周明杨并不是一时运气，而是确实有很高的魔纹天赋，甚至要比他绝大多数学生的天赋更高。他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冷然地看着顾尘，冷冷说道：“该你了。” 他来到顾尘的检测桌前，将尘晶放入终检器中，系统再一次开始报告。 “确认选择能源尘晶类别，即将进入检测流程。” “检测完毕，正在汇总最终测定结果……有效判别，无效，尘晶无法使用……正在检测完成度。” “完成度报告，22.6%……” 当系统报告出完成度的时候，张子波脸色微变，而顾尘则长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系统的机械声音无比动听悦耳，然后才猛然警醒过来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22.6%的完成度远远低于周明杨的41.2%，但是帝国公布的《魔纹师评定标准》中明确写着魔纹天赋的定义──凡首次使用魔纹检测系统达到20%及其以上者，认定可参与魔纹师入门培养！ 我……将有可能成为魔纹师？ 顾尘，竟然真的拥有魔纹天赋？！ 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在顾尘和张子波师徒脑海中回荡，周明杨更是震惊看着顾尘，指着顾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这一场比赛他赢了，但看起来却反而顾尘才是胜利者一般。 张子波更是注意到，就完成面积来说，顾尘甚至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远远比不上周明杨的三分之二。然而问题就在这，以三分之一，就能被系统评测为完成度超两成，这说明在顾尘所刻下的回路中，大部分是符合尘晶要求的正确刻纹。 这样的精准度，张子波亲眼见过不下万人的魔纹检测，无人能出顾尘左右。从某种程度上说，顾尘在精准度方面的天赋高的有些……可怕。 唯一镇静的就是李弃鱼，她像看完了一场戏，打了个呵欠，对张子波说道：“你看，他有魔纹天赋，正好我们李门缺个魔纹师。” 张子波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粗重喘着气，终于忍无可忍指着顾尘吼道：“就算他拥有魔纹天赋，也不过是最低级的天赋，如果你们李门要培养一个魔纹师，那么我给推荐一个！你也看见了，这位周明杨同学，无疑比这小子更加出众！胜过他一百倍一千倍！” 李弃鱼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欣赏张子波气急败坏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我们李门更愿意培养天赋差的人，这样当他比你们千挑万选的天才更出众的时候，我们会很有成就感。你们冬湖院废，并不代表我们李门也同样废。” “你！” “呵，想打一场么？你打不过我的。” 张子波气得肺都要炸了，喊道：“那你有没胆量，三个月后让周明杨和他比试一场！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学会能源尘晶的制作，如果这小子输了，就让周明杨代替他进入罗浮塔！” “随你随你，”李弃鱼很敷衍地摆摆手，随后精致脸容收敛起了笑意，冷声说道：“但是现在我们要吃中饭了，所以你们……” 她顿了一顿，指着大门，口齿清晰地说道：“给我滚。” “你！” “别忘了，你打不过我。” “土匪，你们李门全他妈是一群臭不要脸的土匪！” 张子波脸色阴晴不定，却又对李弃鱼无可奈何，恼怒骂了一句，拂袖而去，身后的周明杨急急忙忙地跟在他的身后，却忽然听见顾尘叫住了他。 “喂，周明杨。” 周明杨愕然回头看着顾尘，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哑了：“干嘛？” “呵，都喊哑了啊？”顾尘揶揄望着他，唇角蔑笑，淡淡说道：“也许你认为你的方式很帅气，但是那样大喊大叫把自己喉咙喊哑用来炫耀和干扰，真的是一件很幼稚的行为，而且……非常的傻。” 周明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怨毒地盯着顾尘，嘴唇哆嗦着，最后无话可说，扭头跟着导师张子波灰溜溜的离去。 他幻觉身后的顾尘似乎在笑，然后这笑声越来越大，尖锐刺耳，逼得他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第十二章 向那高高在上要一个公道 张子波怒气冲冲地走出罗浮塔，发现塔外早已人山人海，冬湖院的消息很灵通，老师学生们听闻李门李弃鱼带来了一个小兔崽子，教导主任杀气腾腾地前去质问了，因此都想看一看这火星撞地球的热闹。 情况显而易见，张子波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是个人看到都知道结果。 张子波老脸一红，恼羞成怒，瞪着四周的人群，厉声喝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冬湖院是你们修行的地方，不是你们看热闹的地方！” 他身份毕竟摆在那，人们虽然心中嘲讽他，但还是不得不听从他的话三三两两地散开，很快罗浮塔前就只剩下了张子波和周明杨师徒两人了。 “明扬，你一定要给我争口气，这段时间我亲自教你。”张子波余怒未消，脸色阴沉地说道：“我就不信，就凭罗浮塔内那个半吊子的魔纹师，能教出怎样出色的魔纹师来！” 周明杨闻言脸色微变，心想若罗浮塔内就一个半吊子的魔纹师，那么我放着跟随您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去替代那顾尘去那李门，我又不是有病？ 张子波等了半天没等到周明杨的回答，扭头见他面带难色，立刻就明白这小子心中在想什么，扬手给了周明杨一记响亮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就算进了李门，我要教难道还不能教你？况且罗浮塔内藏书多为绝版，当年李逸唐跋扈，连书都不让我们冬湖院动，你进去只会便宜了你！” 周明杨大喜，连忙干笑说道：“老师怎么安排，明扬都听老师的。” 张子波瞪了他一眼：“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段时间不能偷一点懒，别像今天这样掉链子了！” “是是是，老师说的对。” …… …… “师姐，你早就知道我有魔纹天赋？”罗浮塔内，顾尘向李弃鱼问道。 这是他心中的疑惑，只有这个解释能够合理的解释为何李弃鱼在张子波咄咄逼人质问的时候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 李弃鱼想了想，说出的话却让顾尘大吃一惊：“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通过魔纹师检测。” 顾尘脸色有些发白，咽了咽口水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有魔纹师天赋？” 李弃鱼莫名其妙说道：“我为什么要知道？走，我们吃饭去。” 吃你妹啊……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顾尘无力地捂脸，闷闷说道：“那么师姐，如果我真的没有魔纹天赋怎么办？你真的要将我打回顾家？” “当然不，没有魔纹天赋就没有，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弃鱼诧异说道：“难道你把冬湖院那些人的话当真了？” “难道不应该当真？” “呵，冬湖院的人说的话，我们李门为什么要当真？”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他们对我进行魔纹天赋检测？！” 这似乎是个很不值得思考的问题，李弃鱼毫不犹豫地答道：“饭前娱乐活动，罗浮塔有时会很无聊，所以逗逗冬湖院的人消遣而已。” 顾尘满脸黑线，说道：“逗逗？你当冬湖院的人是狗吗？” 李弃鱼想了想，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 顾尘彻底被打败：“那么三个月后的比试……” “哦，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想去也无所谓。” 顾尘于是沉默，片刻后郑重其事地叫了李弃鱼一声：“师姐……” “嗯？” 顾尘竖起大拇指，由衷说道：“你霸气。” 李弃鱼微微一笑，她能够感觉出顾尘内心并不那么诚恳，但是管他呢，现在是吃饭时间，吃饭才是重点。她拉着顾尘径直到了第九层，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大餐。 顾尘发现李弃鱼对于吃很讲究，例如她吃牛肉必然要配以红酒，且酒的年份必须在五年以上，每吃一口牛肉之前一定抿一口红酒，连同牛肉含在嘴中，让味蕾充分享受红酒与牛肉的香醇与香嫩，才慢慢咀嚼下咽。 因此她吃的慢条斯理，但问题是，在这个资源并不充足的情况下，即使是顾家这样的家族，也很少有这样讲究的吃。 她吃的慢，所以顾尘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快，只好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咀嚼，但是说实话，这样的吃法，顾尘很不习惯。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这在顾尘看来简直是极度可耻的浪费时间，但对于李弃鱼来说似乎再正常不过。 李弃鱼放下了餐具，摇晃着红酒杯，脸蛋上有些酒意的嫣红：“你休息一下，明天随便走走，和塔里的人打个招呼。” 顾尘哦了一声，说道：“我一个人吗？” “不，我会安排一个向导给你。”李弃鱼拍了拍手掌，顾尘便听见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他一头懒散卷发，偏偏眉目皆是刚正凌厉，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李弃鱼指着少年对顾尘说道：“他叫李云翼，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侍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顾尘还没说话，那位叫做李云翼的少年便急了，且第一句话就让顾尘大惊失色。 “李弃鱼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兔崽子谁啊？凭什么不让我继续做你的侍从了？这样小太爷根本没有机会完成睡你的梦想啊！” 顾尘敏锐地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词：睡李弃鱼…… 他惊悚看向了李弃鱼，已经做好了李弃鱼拔剑斩人头落地的准备，谁知李弃鱼岿然不动，饮尽最后一滴红酒，淡定说道：“李逸唐不在，李门就是我做主，我的话你得听。” 她转而对震惊的顾尘说道：“不必介意，李云翼这个人……嗯，比较一根筋。” “放屁！”李云翼勃然大怒：“小太爷那是正直，江湖人称心直口快李云翼，小子，你怕不怕！” 顾尘呆呆地看了李云翼许久，转而对李弃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犹豫说道：“他……那个，是不是这里构造和正常人……有点不太一样？” “你是在说我是傻子！”李云翼大喝一声，忽然咦了一声，似乎这时才注意顾尘的容貌，顿时面现惊色：“原来你是李逸唐的私生子！” 顾尘捂着额头说道：“我不是。”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扭扭捏捏，简直丢尽了你爸爸李逸唐的脸！” “我真不是……” “你明明就是，你不是我吃屎都可以！” 李弃鱼适时补刀：“他是北地十三家顾家的老三顾尘，还真不是。” “……” 李弃鱼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说道：“好了，既然认识了，云翼你带他去休息吧，明早带他见见其他家伙，就这样。”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李云翼和顾尘两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李云翼叹了一口气，瞪着顾尘道：“就算李弃鱼安排我做你的侍从，我也宁死不屈，可以暂时跟着你，但你别想对我呼来喝去。” 顾尘也叹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我也没准备会有一个侍从，我们年纪差不多，做朋友更合适一些。” 李云翼怔了怔，表情古怪地看着顾尘，默然片刻后说：“我今年十一岁。” 顾尘微笑说道：“我今年也十一岁。” “好吧，”李云翼终于露出笑容，他笑的时候尤其天真灿烂，比他暴怒的时候要可爱许多：“我先带你找个房间，罗浮塔就那几个不清楚的家伙，房间多得很。但是你别想我会带你住进李弃鱼隔壁的那个房间！” 顾尘苦笑道：“这个我真没想。” 就这样，顾尘认识了他在罗浮塔的第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在日后证明，他的确很够朋友。 李云翼很快为顾尘安排好住处，事实上，他安排的住处并不是一间房，而是……一整层楼。 第十七层楼，正好是有魔纹检测室的那一层楼。 顾尘有心拉近一下两人的距离，便玩笑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如果我不是师父的私生子，你就……那个什么？” “吃屎啊。”李云翼很坦然，然后对着顾尘翻了一个白眼：“拜托，我只是心直口快李云翼而已，又不是说到做到李云翼，难道我真的去吃屎？我又不是傻的。” “……” 顾尘心想，也许张子波还真有一句话说对了。 李门的人都是一群臭不要脸的土匪。 李云翼离开之后，整层楼就只剩下顾尘一人，一个人的时候，感觉似乎才显得真实，似乎直到这时，他才真切明白了他将远离他的故乡，远离他的亲人，从此心藏憎恨和一股倔强，闯出一个未来。 他随意找了一间房，房内灰尘满目，蛛网遍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收拾过了。 十七层楼，所有的居住房间都无一例外是这样。 看来还不能休息呐…… 顾尘苦笑，放下了背包，才一打开链条，一团毛茸茸的小脑袋便探了出来，明亮乌黑的眼睛哀怨地望着顾尘，可怜兮兮地叫唤了两声。 赫然正是那只被顾尘在警戒线外抓到的小雪狐。 “饿坏了吧？”顾尘揉了揉雪狐柔软毛发，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塑料袋，撕开在地上展开，一块香喷喷的牛肉呈现出来：“特意给你留的。” 他柔声地说，怜爱地望着雪狐雀跃跳出背包，狼吞虎咽地吃着牛肉。 这只雪狐原本是要送给二嫂丁可晴的新婚礼物，然而似乎就在转眼之间，她已经永远无法成为他的二嫂了，她变成了顾家屈辱的烙印，变成了顾尘的憎恨，她为了高尽欢甘愿和现在的顾尘一样，远离故乡，远离亲人，区别只是……她为了自己，带给了很多人伤害。 彼时顾尘年幼，无法明白有一种爱情，是要奋不顾身的。就算明白，他也不能够原谅丁可晴。 正如二哥顾玄所说，世界是没有对错的，只有立场不同。顾尘的立场在顾家，所以他无法承诺二哥原谅丁可晴。 他没有说服自己原谅她的理由，也没有说服原谅自己的理由。 顾尘紧紧握住了拳，他知道现在心中的念头能够实现的希望很渺茫，但他必须去做，才不会使自己后悔，才不会使内心的野火无法平息以致无法安宁。 他已经做了决定。 他要应战三个月后与周明杨的魔纹比拼。 他要超越高高在上的高尽欢，向那高高在上的高家要回一个公道。 （这章补昨天漏更的一章，晚上会更一章二合一章节的番外~顺带求推荐求收藏求会员点击，(づ)づ） 第十三章 一条很大的贼船 初次检测魔纹天赋又辛苦打扫了整层楼，使顾尘有些疲惫，躺下后，这一觉便睡得极深，醒来是已是深夜。一开灯便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已放了饭菜，只是因为他醒来太晚，已经凉了。 顾尘从柜子中取出微波盘，启动了能源尘晶，将饭菜草草热了一番，便飞快地进食，十分钟后，他结束了晚饭。 然后他起身径直来到了检测室，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顾尘不打算继续睡眠，他的时间很紧张，想要超越高尽欢，他必须抓住每一秒的时间才有可能。 他想再尝试做一遍能源尘晶的刻纹。 当能源尘晶的魔纹图再一次在徐徐展开在眼前时，顾尘迅速进入了状态，从零开始在脑海构造魔纹图──魔纹之路的艰难也在于此，没有一个魔纹师能够一次性记忆住那些繁密的纹路，必须通过无数次地感知强化记忆，最终形成自己的本能。 这一次没有时间限制，顾尘可以更加完整地感知魔纹图。如同他所预料的，和上次一样，魔纹图在脑海构造到一半时，再一次出现了停滞现象，而与此同时顾尘也产生强烈的晕眩感。 不，还没结束的时候…… 还可以……再进一步！ 顾尘如是想着，咬紧了牙，强忍着晕眩反应，继续感知尘晶的魔纹。三分钟后，魔纹图全面停滞，再没有一条纹路延伸，而顾尘的双腿开始打颤，汗水浸透了衣服，令他看起来宛若刚从水中出来一般。 但他依然在坚持。 十分钟后，脑中的魔纹图终于再一次动了！ 虽然宛若蜗牛爬行一般的缓慢，但的确是开始重新生长了！ 顾尘甚至连喜悦的精力都没有了，他丝毫不敢松懈，全神贯注地倾注在魔纹图上。魔纹图的生长已经很缓慢了，但速度仍然在逐渐递减着，顾尘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乍然脑中轰得一声，似有炸弹在脑中炸开，随之而来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切断了他和魔纹图之间的联系！ “嚯！” 顾尘终于无法坚持，退出感知的一瞬间，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直接瘫软倒地！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感觉就像是大脑瘫痪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一次他感知到了三分之二的魔纹图，突破了他的极限，顾尘对此还是感到满意的。 短暂休息后，他立刻爬起，倒了一杯水喝下，以缓解精神上的疲劳。 然后他更换空白尘晶，戴上绘制盘，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刻纹。 他依然刻得极其缓慢，力图保证每一条纹路都能最大程度的贴近原纹路，比起上一次无疑要快了许多。前面的三分之一因为完成过，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接下顾尘却遇到了很大问题。 尘力呈现出枯竭现象，而另一方面则是最大的问题……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他竟然记忆模糊！ 要知道这三分之一他同样感知过，应该和前面的三分之一同样记忆深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断断续续。 顾尘并不知道，魔纹并非仅仅是感知记忆那么简单，大多数魔纹越到后面产生的交集、分叉也越多，即便是感知过，也很难完全将它们理清，更何况顾尘此刻的精神状态实则疲乏到了崩溃边缘。 他所能做的，就只能坚持！ 他咬紧牙关，继续刻纹，只是在这之后，他每刻一笔纹都要思索许久，直到心中有把握才下笔！ 他全然专注于刻纹，遗忘了时间的流逝，等到他最后一笔落定时，才讶然发现天色已亮。 顾尘稍稍歇了一会，将魔纹图倒嵌尘晶之上，然后取出放入了终检器，不一会系统的机械声音便响了起来。 “确认选择能源尘晶类别，即将进入检测流程。” “完成度报告，31.8%……” 顾尘长吐一口气，最终的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他总共感知到了三分之二的魔纹图，前半部分完成的很顺利，但是后半部分精准度大幅下降，综合起来大概只有三层左右。 顾尘对此并感到不灰心，他清楚魔纹师之路一定十分艰难，拥有魔纹天赋只是开始。在魔纹师的结构中，大部分魔纹师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比学徒高一层的初阶魔纹师，只有少数天赋异禀的魔纹师能够突破桎梏。 而高尽欢年仅十五便突破了这桎梏，成为中阶魔纹师。 世界也正是依靠着如他这样的一小撮魔纹师发展着。 理想之所以称为理想，因其必然艰辛，是以最重要的是坚持和信心。 “原来你在这里啊。”门突然被粗野地踢开，李云翼捧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诺，换上我们的制服，今天正式带你认识一下李门！” 顾尘接过制服，与冬湖院的雪底银边截然不同，李门的制服以黑色为主，袖口、衣领绣以金色花纹，似乎故意与冬湖院作对一般。可是从款式来说，顾尘更喜欢李门的制服。 双排扣的金属纽扣，肩膀徽章风格简单明了──金色的“x”字符中穿刺出一把利剑，这些都是顾尘喜欢的元素。 等顾尘换好衣服后，李云翼便在他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解说道：“李门目前租借冬湖院罗浮塔居住，租期九百九十九年，罗浮塔共三十三层，一到二十层你可以随意出入，但二十一层以上，能不能上去看你的能力。” “为什么？” “二十一层以上有逸唐大爷设下的禁制，尘力没有达到一定层次，寸步难行！就连李弃鱼都只能到二十七层。” “那么你呢？” “我？”李云翼骄傲地昂头挺胸，大声说道：“小太爷可是除了逸唐大爷之外，唯一可以畅通三十三层无阻的天才！” 顾尘很有些吃惊：“那么你现在尘力是第几境？” 李云翼宛若唱歌唱到最高处被人切歌了一般，整个人石化僵硬。 顾尘愈发觉得李云翼深不可测，心想难怪他敢当着李弃鱼的面豪言要睡她，于是怀着敬佩羡慕之情问道：“风云境？还是明月境？” 李云翼沉默不答，顾尘脸色微变：“难道是苍穹境？！” 李云翼还是沉默，脸色渐红。 顾尘声音渐渐发颤：“星、星辰境？” 李云翼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是白痴吗！连七大家家主都达不到的星辰境，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星辰境！” 他别过头去，俊秀小脸彻底涨红，但依然高昂着头，只是声音骤然转低：“清流境三品啦！” 顾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愕望着李云翼，不是很相信地说道：“清流境三品？比我二品还低一级？你不是说……”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明白！”李云翼恼火说道：“但事实就是只有我能进入三十三层，所以我一定是个天才，只是从小就被某个可恶的魔王下了封印了！” 这会轮到顾尘沉默了，他默默地想，李云翼除了心直口快之外，原来脑洞也开的……堪比银河系。 “小太爷可是要成为帝国女儿王的男人，让七大家把他们绝色的女儿们都送来伺候我，讨我的欢心！哈哈哈！” 顾尘忽然很羞愧，他原以为他的志向已经太狂妄了，但原来李云翼的雄心壮志比他还要高远十倍，且誓言旦旦，信心爆表。 他又想起一事，其实这件事他已经好奇了很久了：“话说，冬湖院为什么会同意师父租借罗浮塔……九百九十九年这么久？” “当然是打出来的了。”李云翼漫不经心地道：“当年逸唐大爷从院头打到院尾，来来回回打穿了三遍，冬湖院那一群废物没一个能接下他一招，再不同意整个冬湖院都要被拆完了。” 这么……凶残？！ 顾尘心中震撼，李云翼心直口快不会说假话，那么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只是这种方式……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太霸道太暴力，根本无法想象。 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师父一样…… 顾尘不由心生向往。 正在幻想时，李云翼一脚踹开了一间房间的大门──他似乎特别习惯用脚来开门。 “诛九族，出来见新人了！” 一开了门，一股纸张特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顾尘吃惊地看着这满屋的书架，已经满地狼藉的书，惟独没有看见人影。 然后他看见在一堆堆积如小山高的书后，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手如鬼一般地探了出来，顿时哗啦啦一片声响，书墙崩塌。 “李小鬼，要说多少次，我的名字是朱九思。”狼狈地从书山后走出的中年人高瘦斯文，他的头发凌乱狼藉，戴着金丝眼镜，俨然一派落魄学者的模样。 他看向了顾尘，顿时面现惊容：“李座什么时候有了私生子？都这么大了！” 顾尘准备好的客套话顿时卡在喉咙，而李云翼则毫不客气地踢开脚下的书，没好气地道：“不是逸唐大爷的私生子，他是中城府顾家的孩子，昨天评测出了魔纹师天赋。” “魔纹师天赋？”朱九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顾尘，看的顾尘寒毛悚然，才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我总算有伴了！” 李云翼转头对顾尘介绍道：“这位叫做诛九族。” 朱九思在一边认真纠正道：“朱九思。” “都一样，”李云翼不以为意地道：“他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懂得魔纹的人，你既然有魔纹天赋，以后魔纹领域遇到的问题也只能请教他。” 顾尘眼睛为之一亮，看朱九思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敬意，恭敬说道：“朱大师你好，我叫顾尘，以后请大师多多指教。” 朱九思显然对顾尘的崇拜眼神很是受用，对于大师称号更是飘飘然，他微微颔首，赞许说道：“嗯，比李云翼有礼貌多了！哦，对，初次见面，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完他就转身埋进那堆书海，顾尘只见一本又一本书被抛起落下，有好几本险些砸到他和李云翼，不得不狼狈躲闪。 “不是这，也不是这本……应该还有很多啊……啊找到了！” 当他再度钻出书海的时候，头发更加凌乱，递给了顾尘一本极厚的书，顾尘望见上面的标题惊悚写着《魔纹师的二十万个骗局》。 朱九思朗声笑道：“这是给你的礼物！这可是我花了十年的心血而成的著作，对你的魔纹之路一定有莫大帮助！” 李云翼在一旁冷笑说道：“呵，出版过一次，三折促销，放了两个月没一个人买被书店强制下架的书。” 朱九思老脸一红，极力辩解道：“那是世上不识货的人太多！” 顾尘怔怔地接过书，心中有些失落，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朱九思，诚恳说道：“大师，我很喜欢您的礼物，但是……能不能冒昧欣赏一下您的作品？我想有实物参考会比较容易理解魔纹一些。” 朱九思瞪大了眼，而李云翼在一旁笑得更加冷。 “咳咳！”朱九思重重咳了两声，目不斜视，严肃说道：“我是一个学者，制作尘晶这么羞耻的事，我怎么会做？” （先说声抱歉，出于成绩等因素的考虑，在书改状态前会保持一天一更，改到签约状态后立刻恢复两更，请大家多多包容和谅解！最后默默地，厚颜无耻地求推荐求收藏求会员点击） 第十四章 一条很大的贼船（下） 顾尘愈发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一条很大的贼船。 他瞠目结舌，望着理直气壮说着这般无耻言论的某魔纹师，听见李云翼在一旁慢吞吞地说道：“他当然不能制作尘晶，一个没有武脉连尘力都无法修习的普通人，怎么能制造尘晶？” 朱九思表情很窘迫，但依然骄傲地说：“但你不可否认，不仅仅在魔纹上，我在各个领域上的理论……都很精通。” “哦，理论魔纹师你好。”李云翼摆了摆手，拉着顾尘直接往门外走：“理论魔纹师再见！” 顾尘被李云翼拉着离开，犹还不死心地问道：“我们这……就只有他一个魔纹师？” “噢，逸唐大爷也会。” 顾尘心想师父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顿时感到了绝望。 难道他以后……就要向一个从来没制作过尘晶的魔纹师学习制作尘晶？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不靠谱吧！ 很快李云翼就拖着他来到了上一层，依然一脚踢开了房间。比起朱九思的房间，这间房虽然窗户皆铺天盖地拉着遮阳窗帘，光线昏暗，但无疑要整洁干净许多。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房间太干净了，干净的一个人都没有。 顾尘莫名感到了寒意，错觉在某个阴暗中似有一条毒蛇在死死盯着他，而无论他看向哪里，一切如常，所有摆设都安安静静地在那。 “这是逸唐大爷新收的学生，叫顾尘。”李云翼忽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叫了一声，然后拍了拍顾尘说道：“搞定，走吧，带你去见下一个疯子。” 顾尘茫然跟在他身边，皱眉说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无名啊，自称是个杀手，吹牛十几年前杀了很多大人物。呵呵，你见过晕血的杀手？”李云翼冷笑道：“偷了大人物的宝物倒是有可能，毕竟藏头露尾的本事一流。” “他……刚才在那？” “不知道，反正每次都见不到他人，概率一半一半吧。”李云翼很不负责任地说道：“说不定你回头就能看到他。” “真的假……啊──！” 顾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猛然爆发出尖叫，吓得李云翼毛发炸起！ 有一个人就在他们背后一步距离，默默地跟着他们。他三十四五的年纪，浑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下，面容枯瘦惨白，仿佛刚刚从久不见天日的棺材中爬出的鬼一般。 他是什么时候……？！ 那人怔了怔，然后挤出了一个笑容，他似乎很久都没笑过了，所以笑容僵硬，显得阴寒幽然，愈发像鬼。 “你是李逸唐的孩子，所以我出来送你走一程。” 顾尘惊骇瞪着他，颤巍巍地指着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地问李云翼：“他、他就是无名？” 李云翼很坚定地点头。 顾尘现在基本确定自己上了一条贼船，一条很大的贼船。 “无名，他不是逸唐大爷的私生子。”李云翼显然早已习以为常无名的神出鬼没，对顾尘说道：“不用理他，过一会他就不见了。” 顾尘惊魂未定地哦了一声，又走了一段路，再回头果然不见了无名身影，只是他心有余悸，依然觉得浑身古怪，心中发毛。 两人再上一层楼，这一层尤其的大，楼层极高，但顾尘听见了在楼层深处传来一阵阵暴怒的兽吼。 “妈的，那个疯子又发病了！”李云翼骂了一句，带着顾尘向兽吼的地方走去，然后顾尘便看到了一座宽阔的斗兽场，因楼层极高，斗兽场的外围甚至还搭建了几排观看座。 顾尘站在观看座上，望见底下上身赤裸肌肉健硕的男子正在与一匹兽激斗，他的步伐灵活，完全没有借用尘晶的力量，单凭肉身力量和敏捷反应，在野兽的猛烈攻势中游刃有余，并且时不时在最恰当的时机挥拳重击野兽。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野兽赫然是一只双头犬！ 正常的犬当然是不会有双头的，但感染了x病毒的犬当然可以变异出双头！ 顾尘无比震惊地看着下面的激战，不可置信地对李云翼再一次确认：“那是……双头犬？” “你没有常识吗？当然是双头犬了。” “太危险了！一旦x病毒进入他的血液导致他变异为吸血鬼，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危险！”顾尘面色有些白，沉声说道：“他到底是笨蛋还是疯子？！” “答对，他就是个疯子，一个痴迷拳击的疯子。因为我们这里没有人愿意陪他玩，所以他只好和这些异兽玩。”李云翼淡淡说道：“不过你说错了很多，第一，那些异兽未必能够伤到他。第二，就算伤到了，只要病毒没有进入心脏核心部位，他就不会感染。第三，就算他感染了，我们也完全能够杀死他。” 他得意地冲顾尘眨了眨眼，一脸蠢样地比着胜利手势：“你看，三重保障，很安全吧？” 三重保障你妹…… 顾尘竟无言以对，李云翼则忽然冲底下大叫一声：“喂奎罗，我们来了新人了！快看快看！” 顾尘惊骇欲绝地望见激战中的奎罗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抬头向这里望了过来，而凶性大发的双头犬趁这时一爪划过奎因的手臂之上，顿时鲜血飞溅，伤口深可见骨。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顾尘瞳孔微缩！ 抓、抓到了！ 伤口这么深，x病毒绝逼进入他体内了，很快他就要被感染了！ “啊哦……”李云翼吐了吐舌头，拖长了音。 底下的奎因勃然大怒，欺身上前，一套眼花缭乱的组合拳狂风暴雨般轰向双头犬，拳势密集凶狠，幻起道道虚影，揍得那畜生呜呜哀嚎，不一会便被生生打死！ 一个人单凭血肉之躯，硬生生打死了一匹凶悍的双头犬……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就活生生地发生在了顾尘面前。 这家伙……是怪物吗？！ 如此暴烈的攻击后，奎罗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脚踢开了双头犬，大步走了上来，他的声音粗野沙哑：“李云翼，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练习的时候不要叫我！” 他瞥了一眼李云翼身边的顾尘，目光定住，微怔说道：“逸唐老大的私生子？” 李云翼已经懒得解释了，只是摇了摇头。而顾尘更关心的是他的伤势，委婉地提醒道：“那个……你的伤……好像比较严重？” 奎罗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笑道：“一点小伤，不用担心，找许冰看看就行了。” 我不是担心你……顾尘手捂额头，心想既然被感染了，请有一点被感染的自觉好吗？ “哦，正好，我正要带他去许狂魔那。”李云翼微微皱眉，嫌恶说道：“离我们远点，别感染到们。” 奎罗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那有什么的！” “总之保持距离就对了！” 顾尘默默跟着这两个疯子，注意与奎因保持距离，再上了一层楼。他大概猜到这次要见的是一个医生，但在治疗尘晶盛行的今天，医生这个职业已经渐渐没落。更何况……顾尘从没听说过，有哪一位医生能够做到在x病毒进入心脏之前遏制住它。 这一层果然是医院的风格，李云翼再次一脚踢开了大门，对着坐在椅子上无聊转来转去的女医生喊道：“许狂魔，我们来新人了！” 许冰身材高挑，带一副金丝眼镜，面孔斯文清秀。 她停下旋转椅子，看了顾尘一眼，然后继续无聊的转椅子，无忧无虑地哼着歌。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谈及李逸唐和顾尘关系的人，或者说，她没有兴趣。 顾尘自觉地上前，伸出手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顾尘。” 许冰再次停下，抬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我拒绝。” 她站起身，无视顾尘伸出的手，目光落在了奎因身上：“又被感染了？” 奎因呵呵傻笑，许冰忽然开心起来，伸了懒腰，充满干劲地大笑道：“所以我最喜欢你了，又有手术做了，真好！” 奎因蹭地一下涨红了脸，继续呵呵傻笑。许冰瞪了他一眼，将他推进了手术室，然后迅速换上手术服，进入手术室。 顾尘觉得有些尴尬，讪讪收回手。 “不用在意，其实她是友善的。”李云翼笑道：“只是她的眼里只有手术，所以我们叫她许狂魔，手术狂魔。” 正说着，许冰忽然从手术室出来了，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点了一根烟，慢吞吞地抽了起来。顾尘诧异看着她，忍不住问道：“许医生，手术做完了？” “当然没有，”许冰慢条斯理地道：“哪有手术会这么快？只是给他麻醉了而已。” “那么你现在……” “嗯，x病毒还没完全进入心脏区域，提不起劲头。再等半个小时，x病毒进入心房，到时的手术才才比较刺激。” “……” 顾尘发誓，今后无论他有多严重的伤，宁可死也绝不会让这个斯斯文文的女医生来做手术！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无比疲惫，无力地问李云翼道：“我还要见多少人？” 李云翼想了想说道：“不多，也就四五个。” 顾尘垂死挣扎：“都是正常人？” 李云翼遗憾地摇了摇头，同情说道：“都不是。” 顾尘痛苦呻.吟一声，觉得今天过的真是漫漫不可期。 他现在无比肯定了，他是真的上了一条贼船。 一条很大的贼船。 第十五章 佳人踏步塔外来 今天的一天是漫长的一天，而顾尘今天一天的心情几乎都是崩溃的。在那之后，他又相继见到了各种非正常人类，世界观的底线被一再刷新下限。 一个盲眼的画师，一个患有重度健忘症只能记住琴谱的琴师，一个味觉完全混乱却依然能够做出逆天美味的胖厨师，一个目前正在全力研究机械版美羊羊充.气娃娃的疯狂机械师，哦，还有一个正苦苦思考钢铁是否有意识，并且得出它们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结论的“伟大”思考者…… 总之没有一个正常人…… 顾尘想起李弃鱼招他进李门同样是没有理由的，细思极恐，心想莫非他在某个方面也正潜伏着不正常的一面，而李弃鱼看透了这点，才将他带入罗浮塔？ 他浑身发寒，心中沉甸甸的，心中已很自觉地将这座罗浮塔与精神二院划上了等号。 好在这折磨人的行程很快就要结束，他只要再最后见一个人就可以了，不过严格来说，他要见的其实并不是个人，而是……一幅画。 “虽然你们应该见过面了，但是还是要郑重介绍一次。”李云翼指着挂在墙上的画像说道：“这就是李门的主人，李逸唐李大爷。” 顾尘吃惊盯着画像，画像上一位的李逸唐面孔苍老，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然而眼神明亮，精神奕奕，眼底似有千军万马由他挥斥方遒。 但是顾尘分明记得那日他所见到的李逸唐是个中年男子，不似画像上的李逸唐静定骄傲，而是杀伐冷冽得叫人如坠冰窟。倘若要说的话，这画像的李逸唐与顾尘更为相像，细微处连眉眼间距都如出一辙。 顾尘有点明白为何李弃鱼当日为何会不惜得罪高家也要保下他了，当时她的理由是喜欢顾尘这一张脸，虽然很荒唐，但事实上她的确没有说谎。 她敬爱李逸唐，而顾尘和李逸唐根本是一个模样的，无非年幼与苍老的区别而已。 难怪这里每个人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是李逸唐的私生子。 顾尘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别人的一个影子，他不喜欢这种定位，同样也不喜欢欺骗那些对他真诚的人。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坦诚说道：“云翼，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见过的李逸唐……没有这么老，是一个中年人，并且相貌其实还有些差别。” 他知道说出真相的后果，或许会让他千辛万苦才留在这的事发生改变，他会被驱逐出罗浮塔，重回顾家，重新成为那个一无所有的顾家三少，这样坦白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只是父亲说过，大丈夫在世，因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他想坦然，不想对不起自己。 他做好了面对任何糟糕结果的准备，不想李云翼却不屑一顾地“切”了一声：“逸唐大爷有千万分身，面孔千变万化，变成一个中年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 “他有时是会很无聊啦，老是变来变去的易容。”李云翼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必怀疑，你身上有人间剑，又能以清流境激发真意，这样的事，天底下只有人间剑法才能做到，而人间剑法，天底下又只有逸唐大爷和李弃鱼才会，所以你铁定是他收下的弟子。” 顾尘想起他轰碎高昭龙手臂的一幕，关于真意这个词，他已经听了很多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云翼，到底什么是真意？” “李弃鱼没和你说过？”李云翼微有些诧异：“你既然镶嵌过尘晶，就应该懂天赋除了武脉数量之外，还有检测一个很重要的数值，契合度，对吧？” 顾尘点点头，对于一个晶卫来说，尘晶有时并非越高级越好。尘晶本身对于人体的契合度有要求，越强大的尘晶往往契合度要求就越高，这是尘晶的额外数据。每个人，对于不同属性的尘晶，分别都有着不同的契合度，这和环境有很大关系，例如像顾尘北地出的人，基本上对冰属性尘晶的契合度要高于其他属性。 “契合度决定了移植尘晶的初始使用率，也就是说，在尘力与尘晶同级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将尘晶的力量发挥到百分之百。”李云翼说道：“然而有少数人，能够做到发挥百分之百的尘晶力量，甚至……超频。” “超频就是真意，突破尘晶的极限，获得超越百分之百的力量！一个能够完全发挥力量的低阶尘晶未必会比中阶尘晶差，而一个超频的低阶尘晶完全可以超越大多数中阶尘晶。” 顾尘听得心头狂跳，诚然如李云翼所说，他当时就是这样以最普通的低阶尘晶寒野尘晶在硬碰硬的情况下一瞬间摧毁了高昭龙的肉身强化，如果他能够完全掌握这种技巧的话……那么岂不是意味着这将完全弥补他天赋的不足？ 他认真看着李云翼，声音有些发颤：“所以人间剑法，也是能够激发真意方法的其中之一？” “不，”李云翼昂着头，骄傲地道：“人间剑法是唯一一个能够激发多重真意的方法。” “多重……真意？” “真意之上还有真意，人间剑法修的不是尘力，而根本就是直接修的真意。” 顾尘觉得有些晕眩，张大了嘴，心想无怪乎李逸唐如此彪悍，若他能够如李云翼所说能够激发多重真意的话，那么哪怕他植入的只是一件最普通的尘晶，恐怕都是横行天下的实力。 单凭这一点，哪怕这里是天底下最大的贼船，哪怕打死他，他都必须要留在这里学会那人间剑法！ 就在他对于未来重新憧憬兴奋的时候，乍然一声尖锐鸣啸的枪响，随后轰然巨响中，顾尘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摇晃！ 顾尘霍然转身，面容惊悸，罗浮塔虽然租借李门，但在外界好歹是隶属冬湖院，冬湖院之内，谁敢如此放肆？他目光向窗外眺望，视线的尽头，远方青石道上，一道窈窕高挑的身影徐徐向罗浮塔走来。 顾尘看不清她的面孔，但只觉得那人沉稳坚毅，行走姿态刚毅如雷厉风行的军人。 李云翼却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顾尘的手往楼下奔去：“快快快，我老婆来了！” “你老婆？” “我未来老婆啦！李弃鱼是我未来大老婆，秦佳人是我未来大老婆，现在我两个老婆又要打架了！快去看！” 顾尘被他拖着一路小跑，他没有感叹李云翼的厚颜无耻，而是隐隐然觉得某个名字很熟悉，皱眉想了想，脸色不由微变：“等等，你说的是……哪个秦佳人？” “你傻啊，整个帝国还有谁敢叫秦佳人？”李云翼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秦家的那个秦佳人。” 顾尘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长公主殿下？！” 帝国如今由秦家为王，秦家唯一的子嗣秦佳人当然就是长公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佳人这个名字在帝国年轻一辈之中的名望几乎无人不知，就算顾尘身处偏远的北地，也自小听说过这位强悍殿下的鼎鼎大名。 身负七处武脉，十三岁便已突破海境三境一脚踏入野草境，同年上一届“逐王之争”打响，秦佳人协助父亲秦浪，以豆蔻之龄独力击杀宋家颇有名气的侍卫宋辉，要知当时宋辉正直盛年，尘力境界更是比秦佳人高了整整一境达到了猛兽境，无论战斗经验还是实力，都全面处在绝对的优势。 自此秦佳人名震天下，号称帝国年轻一辈第一人，若非她是女儿身，几乎铁定便是下一届“逐王之争”的胜者。 就战斗能力而言，帝国青年俊杰中，秦佳人一档，其余人一档。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彪悍的人物，自上届“逐王之争”后蛰伏于冬湖院四年，四年不闻任何消息。 当顾尘看见那扇被彻底轰得分崩离析的大门时，只感到震撼无语──在那么远的距离下，还能如此精准地轰中大门正中心，使子弹的力量最大限度扩散开来，才能造成大门整体完全破碎，并且这样的威力，非大口径的狙击不能做到，这种枪已经有些脱离了枪的范畴，近似于小炮弹了！ 秦佳人，果然很恐怖。 其时秦佳人亦步入罗浮塔内，她有一张小而精致的面孔，眼眉轮廓皆深，似东欧女子的神秘凛然。黑发高挽，长眉入鬓，黑色紧身皮衣，黑色长筒靴，背后以细带交错绑住，脊骨呈现惊心动魄的曲线，肌肤虽不白皙却光滑的使人炫目。 她倒提一根丈八铁棍，完全无视顾尘和李云翼两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径自上楼。 秦佳人人如其名，的确是个佳人，然而无论是她的冷冽还是她的美艳，都让人心生凛然，轻易不敢靠近。 她是不能轻易窈窕好逑的佳人。 她在三楼停下，因为李弃鱼已在三楼等她。 李云翼拉着顾尘上了四楼，从上往下正大光明地观看他的两个未来老婆。 “听说你回来了。”秦佳人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并不柔媚，但依然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李弃鱼笑了笑说道：“听说你要走了。” “我已经毕业，当然是要离开这里。”秦佳人漠然说道：“所以我想最后试一次。” 李弃鱼感叹说道：“这一次也许你会成功。” “就算不成功也没有关系，人间剑法我一定要得到。”秦佳人淡淡说道：“我要的东西，那它就一定会是我的。” “当年秦佳人来冬湖院就是为了人间剑法。”李云翼低声解释道：“逸唐大爷和秦家有些渊源，但又嫌麻烦，所以就许下条件，如果秦佳人能够打败弃鱼，就传她人间剑法。” 顾尘大吃一惊，震惊问道：“难道秦佳人竟然不能赢师姐？” “废话！”李云翼没好气地说道：“忘了我和你说的？人间剑法能够激发多重真意使尘晶超频，秦佳人再厉害又怎么能赢会人间剑法的李弃鱼？” 顾尘大为心动，对于学会人间剑法愈发的向往，他目光紧紧盯着在场的李弃鱼和秦佳人，想要好好看看李弃鱼是如何用人间剑法的。 但是李云翼不高兴了，他皱了皱眉，推了顾尘一把：“喂！” “啊，怎么了？” “我警告你啊，别这样看我老婆！”李云翼盯着顾尘，无比认真地说道：“不然等我觉醒了一定打死你。” （电脑崩了！！！还好稿子还在！！差点吓尿！） 第十六章 然而并不是佳人 李云翼很认真，他十分笃定自己未来将会觉醒从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将踏着七彩云霞，让七大家心服口服，争先恐后的送上绝色女儿们来巴结他。 顾尘没有这样严重的妄想症，他不十分笃定李云翼将来会不会觉醒，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继续看李云翼的未来老婆们。 秦佳人和李弃鱼已然激斗在一起，率先发难的是秦佳人，她欺身而上，手中的铁棍在噼里啪啦地展开，转瞬间形成一柄比她还要高的巨大镰刀，挥斩之下裂裂作响，空气被撕裂出隐隐气纹！ 一出手便风云变！ 李弃鱼似乎早有准备，在秦佳人扑来的同时便向后跃去，锐利的刀锋自她精致面孔前堪堪擦过，一簇发丝被斩断，如蒲公英般飘散在眼前。 她抬起白皙修长的手，张唇，咬破，顿时鲜血如爆管的水喷溅飞扬！ 猩红的血液迅速分解成密密麻麻的血珠，如一张巨网极速射向秦佳人。唯有几滴血珠落在地面，诡异的渗透进青石地面，尔后几株青藤破土而出，缠卷李弃鱼细腰将她一把甩出，立刻拉开了与秦佳人的距离。 秦佳人轮舞镰刀，刀影如幕，顿时那些血珠在她周围噼里啪啦地爆炸开来，而她目光微凝，锁定李弃鱼，然后爆射而出。 速度之快，宛若蛰伏许久的野兽！ 顾尘不由感到震惊，他注意到秦佳人在奔跑时，她的肌肤并没有呈现出尘晶启动的纹路，也就是说她在奔袭中根本没有用尘晶力量。 单凭人体的肌肉，居然也能达到如此恐怖的爆发力！ 李弃鱼手臂处浮现出青色魔纹，形成装甲护臂，一根浑身带刺的青藤蛇般出动，弯弯曲曲地射向秦佳人，秦佳人干净利落地一刀斩断，又一根同样青藤纠缠而来，延缓着秦佳人的逼近。 与此同时李弃鱼开始奔跑。 被咬破的手低垂着，一滴滴血在她的奔跑中落下，化成一颗颗种子渗透地面，生长出一株株植物，很快秦佳人眼前便是一片繁茂密林。而李弃鱼就在密林中高速灵巧的移动，身影时隐时现，不时有一两根青藤飞射而出，次次时机均是精准毒辣！ 密林里同样有无数青藤，宛若李弃鱼指挥的大军，无数尖刺自密林射出，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给予秦佳人源源不断的猛烈进攻。 秦佳人停下了追击，双手握刀，平挺，镰刀分解成无数细小铁片悬浮在身边，转瞬间重新组合，看的顾尘一下站起，失声叫道：“太猛了吧！” 她现在手上提着的，赫然是一架重型加特林机枪！ 哒哒哒哒哒哒！ 秦佳人面无表情地射击，强劲的后坐力使得整个地面都在轻微颤抖，疯狂的火光在枪口不间断的闪跃，子弹狂风暴雨一般倾泻着追击着李弃鱼，一路沿着李弃鱼奔跑的方向扫射。 秦佳人的作战策略简单而粗暴，无论你在战斗中创造什么优势，全部都以暴力将其碾翻！ 顾尘心惊胆颤地想，这哪里是个佳人，分明是匹母暴龙！ 大片大片的密林在这蛮横凶悍的火力下倒下，李弃鱼接住着青藤的甩动也不过堪堪闪避，而秦佳人裸露的背部浮现出一大块银色魔纹，她的每一颗子弹射出在击中目标后都会分裂成无数铁屑，这样一来，无疑使机枪的火力范围和杀伤力扩大了一倍不止。 辅助尘晶，雨落弹射！ 子弹狂暴地扫射着，穿透密林撞击在墙上，碎石横飞灰雾喧嚣，利啸的子弹眼看就要追上李弃鱼了，李弃鱼忽然纵身一跃，身体快要落地时违反物理规律的再次跃出，稍稍重新拉开与子弹的距离。 辅助尘晶，二重跳跃。 地面的丛林开始急剧收缩，很快汇聚成彼此相连的五个巨大堡垒，李弃鱼钻进其中一个堡垒，随后五个堡垒开始眼花缭乱的移动。 树堡出奇的坚硬，秦佳人的机枪子弹全数轰在其上，竟只能炸飞出一些残枝败叶，无法穿透树堡内部。秦佳人凝眸注视着树堡的移动，直到树堡最终停下。 激烈的战斗过程突然陷入了短暂诡异的寂静。 因为寂静，所以秦佳人手中机枪分解重组的机械卡擦声便显得格外的清脆。她的机枪重新回归那柄巨大镰刀，而她以刀尖扎入地面，平端刀柄。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抚过刀柄，弹出一条金属拉栓，随之刀柄之上弹出弹匣以及扳机，赫然变形为一柄重狙。 顾尘瞳孔微缩，脑中掠过一个词──三重解析！ 一般来说，解析尘晶镶嵌在武器上，只能支持两种武器形态的转化，然而有少数出自大师之手的解析尘晶能够更进一步实现三种武器形态的转化，但这种尘晶，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秦家毕竟已在帝位这么多年，秦佳人身为秦家继承人，出手果然不凡。 秦佳人拉下枪栓，子弹入膛的声音清脆而短促，然后她对准正中间的那座树堡扣下了扳机。 砰！ 伴随着被动能卷起的尘土，狙击枪发出震耳欲聋的枪声，狠狠撞击在了树堡之上，接触瞬间便将树堡表面上的厚密防御撕裂，高速旋动的子弹直接穿透树堡的三分之一厚度！ 砰！ 又是一枪，依然和前一枪保持在同一位置，分毫不差！ 砰！ 树堡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漫天枝叶飘舞！ 秦佳人每拉一次栓，每开一枪，顾尘和李云翼便觉得心脏跟着狠狠颤动一下，尖锐鸣啸的枪声穿透耳膜而产生了轻微耳鸣。顾尘看的心惊肉跳，心想这哪里是一支枪能射出的子弹。 分明是一枚小型炮弹！ 枪声沉闷轰鸣的响着，秦佳人面孔冷肃漠然，开枪无比的稳，每次枪声响起的间隔时间几乎完全一样。李弃鱼显然在树堡中积蓄着力量，一旦出击便是人间剑法发威的时候，秦佳人当然明白这一点，然而她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使证实第一次判断是错误的也依然如此。 她是无比自信的人。 树堡的防御只能承受秦佳人三枪，秦佳人前前后后总共开了十一枪。当第十二枪炸爆第四个树堡时，唯一剩下的那个树堡同时分解开来，李弃鱼从中暴射而出，手握一柄玉笛！ 她去势如雷霆，刹那杀到秦佳人面前，玉笛轻鸣，弹出三尺剑锋，剑锋光寒迫人！ 秦佳人侧身、双手握长柄旋动拉开，死神镰刀再起变化，合金碎片收合，转化为双截棍。 竟然是四重解析！ 兵器相接，顿时闪耀出一簇火花，而秦佳人的双截棍爆出尖锐枪响，其棍头两端居然可以射击子弹！ 而李弃鱼浑身则布满细碎草木，然而就是这层薄薄花草，在短兵相接的距离下，竟然硬抗秦佳人的子弹而分毫不损。她的剑锋忽然消失，滑行自玉笛另一端弹出，狡诈诡异，防不胜防！ 砰砰砰砰！ 铿铿铿铿！ 秦佳人的棍霸道凶悍！ 李弃鱼的剑惊若游龙！ 这一场战斗杀的惊心动魄，看得顾尘目瞪口呆，心中无比震撼。无论是秦佳人的枪斗术，还是李弃鱼的剑法，两人战斗全凭野兽般的直觉，全无章法，但却变幻莫测，极其实用，在每一个战斗选择中都是最具有杀伤性的那一个。 双截棍在李弃鱼耳边被格挡开来，然后分解，瞬间转化为死神镰刀，内刃明晃晃在李弃鱼脑后，秦佳人猛然回拉。眼看李弃鱼的脑袋就要被切下，李弃鱼猛一低头，长发扬起，被镰刀一下齐齐割断，发丝宛若蒲公英纷纷飘洒开来。 “人间剑法，铿锵意！” 李弃鱼清喝一声，长剑陡然如青藤一般暴涨数寸，剑威之盛，仿佛周围空气都被挤压，然后彻底爆发出来一般！ 秦佳人凝眉，顾尘望见她背部的纹路疯狂滋生蔓延，而她手中的镰刀亦再生变化，水银一般的光辉笼罩在镰刀之上，如流水一般运转着。 秦家的尘晶，秦家的钢铁！ 七大家每一家都有自己擅长的尘晶领域，而秦家的钢铁系尘晶冠绝帝国。当年秦如铁之所以选定猛攻高家，正是因为两家的尘晶领域彼此相克。高家擅长肉身系，强化人体极限，而秦家则以钢铁系列尘晶强化兵器。 最后秦家的刀斩破了高家的身，自此一跃成为帝国最强家族。 李弃鱼的剑和秦佳人的刀撞击在一起，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爆裂，刹那迸发出一大片火光，两人脚下的地面龟裂，碎石横飞！ 人间剑法果然强悍，仅凭第一剑便和秦家赖以争霸的钢铁尘晶平分秋色！ “第二剑，凌厉意！” 李弃鱼撤步，旋身，挥剑，因为后退的原因，她的剑并不能斩到秦佳人。 然而秦佳人表情却很严肃，她的身影忽然不见了，在那一瞬间，她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李弃鱼身后三米处。 辅助尘晶，瞬闪。 而在秦佳人原本的位置上，地面陡然炸裂开来，一株狰狞食人花鱼跃龙门一般弹射而出，倘若秦佳人方才没有瞬闪，那么必然中招。 秦佳人咽下了血，凌厉意似杀意非杀意，无声无息，根本无法感知，纵使她使用了瞬闪尘晶，但依然被波及。以往数次挑战李弃鱼，她常常败在这第二剑之下，故此才早有警惕。 “第三剑，暴戾意！” 李弃鱼剑锋斜指，游龙剑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它开始生长，开始分枝，如同野草蔓藤一般的疯狂滋生，片刻铺盖了整个楼层。 剑动，万千藤蔓暴起而动，且每一根都暴戾杀伐，尖啸着撕裂空气！ 秦佳人手持死神镰刀，严阵以待。经过人间剑法超频的尘晶力量，强度飙升了何时一个层次？根本不用尝试，她就知道无法故技重施，用重机枪重火力将其轰碎。 机枪的子弹无法穿透这些蔓藤。 蔓藤狂野，蔓藤暴烈，从四面八方围剿秦佳人！ 枪声密集，枪声沉闷，秦佳人镰刀舞动，化身死神狂斩！ 她彪悍勇猛，但尘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秦佳人苦苦支撑，镰刀在手上愈发凶厉。以往的战斗中，她最多能支撑到这第三剑，但她同时也摸清了人间剑法的弱点。 人间剑法是决绝的剑法，出剑敌我必有一死。 通过某种意念引发尘晶共鸣，从而使尘晶超频而激发真意。但这也意味着对使用者的巨大负担，每一剑都必须使用者全力以赴，每一剑对使用者尘力的消耗程度只能以恐怖来形容。 一旦人间剑法施展完，如果敌人未败，那么使用者便手无缚鸡之力！ 人间剑法本质来说……是一场赌局。 秦佳人同样在赌，赌她和李弃鱼究竟谁先支持不住，她能感觉到四周的藤蔓强度正在快速的提升。这时第三剑快要结束的节奏，一旦到达巅峰，便代表着第三剑的结束。 然而就在这时，李弃鱼再一次出剑。 “第四剑，决绝意！” 第十七章 宗门训 号称年轻一代最强的秦佳人最后还是败了，败在了她从没见过的人间剑法第四剑下。 第四剑本身威力并不强大，但第四剑对秦佳人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它的剑意让李弃鱼进入催眠状态，呈几何倍激发李弃鱼的战意，使原本油尽灯枯的“意”重置，可以再一次使用人间剑法前三剑。 人间剑法，所修乃意。 秦佳人沉默了很久，问道：“你的尘力是第几境了？” 李弃鱼微笑说道：“前不久刚入猛兽境。” “人间剑法呢？” “也是前不久刚入第四剑。” 秦佳人再次沉默，叹道：“人间十三剑，你只悟到了第四剑，就能以区区猛兽境胜我青山境，李座当得起父王所赞，的确是天下第一人。” 顾尘和李云翼这时刚走下来，听到这话不由动容。尘力九境中，越到后面越难突破，而秦佳人居然已踏入第六境青山境了，要知道即便当世七大家家主，除了秦浪达到了苍穹境之外，其余六位都是明月境，仅仅比青山境高了一境而已。 而他算了算秦佳人的年纪，惊觉原来她也不过仅仅十七岁！ 十七岁青山境，这样的进度，帝国五百年前无古人！ “所以你的眼光不错，看上了人间剑法。”李弃鱼笑道：“四年之前，我惊涛一品而你野草三品，相差不过一境，而如今你已踏入青山境，超我三品，其实你真的很强，比我强大许多。” “不需要安慰我，我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秦佳人冷着脸说道：“但这一场的确是我败了。” “李逸唐说过，战斗胜负与境界无关，其中影响因素太多，所以也许再来一场我未必会胜。”李弃鱼伸了个懒腰，动人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散漫说道：“何况我这么懒，其实并不喜欢练习，若不是恰好领悟了第四剑，恐怕现在早已败，很快你就战胜我，这是无可争议的事。” “那会在很久以后，我就要走了。”秦佳人摇头道：“何况如今李座下落不明，就算赢了你，也不能马上学到人间剑法。” “你很急？” “是。” “急什么？” “逐王之争很快开始，我要做王，帝国第一个女王。” “这样啊……”李弃鱼拉长了音，忽然看了身边的顾尘一眼，笑道：“那倒不用担心，人间剑法没有李逸唐也能传授，只要种下种子便能修意。” “种子？” “隆重介绍，”李弃鱼搂着顾尘的肩膀：“这是老头子新收的弟子，叫顾尘。所谓种子，就是男女之间……你懂的！” 一句话如一颗重磅炸弹，炸得顾尘目瞪口呆，李云翼彻底石化。 就连秦佳人也不由脸色微变，长眉微皱：“你见过李座了？李座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呵，他不是，他叫顾尘，中城顾家的老三，我是没见到李逸唐，不过他却见过了！” 秦佳人仍无法相信，目光锐利如刀，盯着顾尘浑身发寒：“我求了李座这么多年他都不同意，他有什么特别，能让李座收他入门？”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古怪。” “所以你和李座，你和他都……” “当然。” 秦佳人玉容难得露出震惊之色，感叹说道：“贵圈……有点乱。” 她深深看了顾尘一眼，气势之迫人，让顾尘错觉面前是一匹大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然后他听见秦佳人说道：“很好，等你成年，如果你能达到猛兽境，学得会人间剑法，那么到时我们结婚。” 这到底什么情况？！ 顾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剧情会这样发展，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旁观者，好端端怎么会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争端。 他试探着问：“那……如果我达不到呢？” “那我就杀了你，这都达不到便说明你不配做李座的弟子，我为李座清理门户。” 达不到就是我不配？我不配所以就杀掉我？ 这算什么霸王逻辑！ 顾尘心中不禁有些怒，他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那么我不同意。” “你无权不同意，所以否决。”秦佳人淡淡说道，皱起了眉：“能让李座收为弟子，就这点志气？” “那么，”顾尘平视着秦佳人，缓慢地道：“如果那时我赢了你，是否我就有权拒绝？” 秦佳人玉眸诧异看了一眼顾尘，忽然变得十分满意：“很好，不错，再见。” 她说走就走，根本没有给顾尘一个答案，顾尘亦没有再追问她。 答案不言而喻。 想要拒绝的权利，先赢了我再说。 秦佳人一走，气氛便有陷入了短暂了沉默，直到李云翼那可怜的大脑将整件事的信息量理清之后。 “顾尘，我拿你当朋友。”李云翼幽怨看着顾尘，悲愤说道：“而你居然抢我老婆！” “那样的暴龙也就你敢娶！”顾尘恼火说道：“我特么是被逼的！” 他颇为责怪地瞪了眼窃笑的李弃鱼，然而一见李弃鱼美丽面孔便发不出火来，无奈说道：“师姐，你干嘛要骗她？” “这不是挺好？你既然和高家有仇，成了秦佳人的丈夫秦家就是你的后盾，高家还不是不在话下？” 顾尘肃然说道：“师姐，我虽然弱小，但不想再靠别人来成功。我与秦佳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她既没理由帮我，我也没道理要欠她人情。” “呵，那么它将鞭策你，如果你不努力，她就会杀了你。你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李弃鱼依然那么云淡风轻，顾尘彻底败阵，心中已有预感，今后的人生，他恐怕会被这个不靠谱的师姐坑上成千上百道。 “不用这么烦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弃鱼见顾尘郁闷表情，笑道：“李门的人你都见过了？” “见过了，他们……人都很好。”顾尘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很真诚。 “呵，是吗？”李弃鱼似笑非笑，不置可否：“那么你和我来，做完了这件事，你就是李逸唐的第二弟子，我李门的少主。” 顾尘看了一眼李云翼，李云翼还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中，于是顾尘决定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也许静静会抚慰他失恋的悲伤。 他跟着李弃鱼来到了二十层，这一层他其实来过，就是挂有李逸唐画像的地方。李弃鱼自来到这里以后，脸容便严肃凝重，她负手转过身，凝望顾尘。 “顾尘，入我李门，行事无所顾忌，但需记住李门四条宗门训。” “第一，世间万物万事都很公平，得到什么便失去什么，只要你想都可以占为己有，但无论大小贵贱，你都必付出代价。”李弃鱼正色说道：“所以你要懂得取舍。” 顾尘恍然：“所以师姐叫弃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弃鱼而得熊掌？” “呵，因为熊掌比鱼贵。” “第二，人生本来不是件善良的事，终将有无数困境，你身为李门人，只能直面不准逃避。” “第三，李门的人爱憎分明，爱便深爱，憎便极恨。”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什么，要么全要，要么全不要。”李弃鱼微顿，很认真地说道：“李门的人，不求中道。” “那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有，”顾尘点了点头，认真问道：“师姐，你多大了？” 李弃鱼微微诧异，失笑道：“我和秦佳人一样大。” 顾尘算了算，才知李弃鱼原来也不过十七岁，她并不很努力修习，也不那么勤奋，但依然踏入了猛兽境，学会了人间第四剑。 那么他呢？他是否也拥有这样强大的天赋呢？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程度？ 顾尘望着李弃鱼，郑重说道：“师姐，我想参加三个月后和周明杨的尘晶比试。” “哦，那么你是决定走魔纹师这条路了？” “不，我依然要学会人间剑法，要成为强大的晶卫。” “顾尘，你忘了我说的第一条？想要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魔纹晶卫两路齐走，你必须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李弃鱼肃然说道：“贪多嚼不烂，不是一件好事。” “师姐，李门的人不求中道，要么全要，要么都不要。” 黄昏的余晖自塔外铺陈进来，映照在顾尘身后，他满身光晕，身后是如火如荼的火烧云连绵成片，他的眼神比这黄昏的光要明亮。 黄昏过后会有无穷黑夜，黑夜穷途末路之后会有耀眼光辉。 他眼中的神采是那清晨的光辉。 李弃鱼注视着他片刻，唇角微勾：“呵，学的挺快，不错。” “谢师姐的教诲。” “看来你做好了准备？” “是，无论多难，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必须承受。” 李门的宗训是相互矛盾的，它即要人学会舍弃又要人变得极端，它大逆不道，但也十分快意。 李弃鱼对顾尘的选择并不反对，对于每一个人的选择都只能尊重，永远没有决定权。人这一生如此短暂而漫长，自己尚且不知道己身未来，又哪有闲心操劳他人的事？ 我们都是孤独的，都只能自己抉择，都只能自己了解自己。 “魔纹的话，你只能向朱九思讨教，人间剑我也不能教你，李逸唐亦从来没有教过我人间剑法，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机缘。”李弃鱼笑了笑：“不过既然不求中道，不如把这塔内的人本事都学遍了如何？” “那会更难。” “但你会更强。” 她笑着说完，潇洒地离开，留顾尘一人立在黄昏余晖下。 顾尘转身眺望着外边，外边的冬湖院雄伟庄严，红黄光辉溪水一般流泻在这沉默的建筑群中，无言最是庄严冷肃。 成为魔纹师当然是件了不起的事，成为一个优秀的魔纹师当然也是很困难的事，所以不集中精力还分心去修习晶卫还想成为优秀魔纹师当然是件很不明智的选择。 但问题是，顾尘想要向高家要一个公道，就算他在魔纹领域超过高尽欢，有高家撑腰，高尽欢依然可以视他为蝼蚁。 “蝼蚁永远是蝼蚁。” 高尽欢这句话如同毒蛇，常常叫顾尘想起，咬的他心痛，咬的他愤怒。 就算能够制作出出众的尘晶，顾家依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资格同高家谈条件。 所以他也要成为一个强大晶卫，凭借着人间剑法的强大获得这个资格。 所以这个公道，只能他一个人要回来。 他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第十八章 天才大叔朱九思 这是顾尘来到罗浮塔的第二天，同第一天一样，他经历了更为奇诡震撼的事，无论是李门的一众怪人还是秦佳人的强悍凶猛，都让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每到静夜时，便只有那只雪狐陪伴着他，而他心中燃火，有无限动力，也不得不为之沉寂。他真正的生活开始于明天，而明天将是枯燥艰难。 希望会在那枯燥艰难中生长。 次日晨阳方起，他吃过李云翼送来的早饭，便直接来到了朱九思的房间。朱九思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狼藉，顾尘叫了几声没听见回应，便径直往内屋走去。 按上一次构造尘晶的经验来看，单凭感知仿制魔纹是最没有效率的方式。每每越到后面，顾尘能记忆住的回路走向便越是模糊，所以他想找朱九思指导。 罗浮塔里只有一个朱九思懂得魔纹尘晶是如何构造的，虽然他是个普通人只能掌握理论，但终归是要比顾尘这个菜鸟懂得要多。 进了内屋，便见四周皆以画板做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复杂到一看便叫人头疼无比的公式。而朱九思就在其中一面墙奋笔疾书，飞快的计算，浑然忘我。 “朱大叔……” 顾尘轻轻叫了一声，朱九思头也不回，含糊回了一句：“先坐，等一等。” 顾尘环顾四周，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且地面遍地散落稿纸书籍，顾尘不知那对朱九思是否有用，生怕踩脏它们，只好在一旁站着等。 无聊之下，他随意打量起这间内屋，然后他看见了某个角落里的一幅图以及图边密集拥挤的计算公式。 那些公式顾尘看不懂，但那张图顾尘却有几分眼熟。 俨然是能源尘晶的魔纹图。 顾尘十分震惊，这时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如李云翼所说，朱九思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对于魔纹的研究哪怕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也足够惊世骇俗。 他感知不到尘晶的魔纹图，也就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接触看见过尘晶魔纹的运转。 他只能凭借书籍，以一种道听途说的方式来了解尘晶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构造。 可是如顾尘亲眼所见，他画出了尘晶的魔纹──通过计算的方式。 就像一个从来从触碰过核弹的人却能够独立设计出整套核弹的设计流程一般，这在常理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其中的计算量和理论知识的积累必须要达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顾尘目光飞快地扫过墙壁上一张张魔纹图，这些魔纹图涉及了许久领域，力学、化学、生物学、机械学…… 倘若这些魔纹图都是正确的话，那么朱九思无疑是个划时代的天才！ 失聪的贝多芬依然是音乐巨匠，朱九思的遭遇和他一样，但同他一样伟大，区别只是朱九思没有作品证明自己！ 顾尘凝眉，开始仔细地回想，脑海中闪过无名、许冰、奎罗等一张张面孔。 他开始为自己之前感觉上了贼船的判断羞愧，因为当他抛开那些人的古怪异常，看到了他们的本质，这时才明白为何李弃鱼要他将这里所有人的本事都学到手。 他身处的，分明是座宝山！ 无名虽然阴暗诡异，但他的暗杀潜伏逃生举世无双…… 许冰虽然不解人情，但医术高超，拥有一双起死回生的手…… 奎罗虽然神经粗野，却能和凶悍异兽肉搏而胜，证明了他无比强大的实战格斗能力…… 还有许多人，都和他们一样，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在某一个领域，天赋绝伦，以不同方式发挥着自己的恐怖能力。 李门的人，无一不是当世奇才！ “啪。” 朱九思将笔随手扔掉的响声打断了顾尘的思考，顾尘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浓重的黑眼圈，顿时心生敬意。 “找我有什么事吗？”朱九思揉着乱发，有些疲惫地问道。 顾尘瞥了一眼他计算的公式，不答反问道：“算出来了？” “没有，虽然接近，但计算结果一定有错。”朱九思漫不经心地说道：“吃过早点了吗？喝杯咖啡？” 他走到乱糟糟的厨房吧台，冲泡了两杯咖啡：“加糖加奶？” “不加糖，谢谢。”顾尘接过咖啡，看着朱九思的黑眼圈：“昨天没睡？算了多久？” “不久，两天吧，我这人就这坏习惯，一计算就停不下来。”朱九思抿了一口咖啡，笑道：“听说你要和冬湖院比试能源尘晶？李云翼说三个月后。” “嗯，所以我想请你教我，朱老师。” “别，叫我老九就好了，叫老师怪怪的。”朱九思一屁股坐在一叠书上：“你了解尘晶的历史吗？” 顾尘不敢坐，如实回答道：“知道一点点。” “五百年前圣祖赵帝发现尘晶力量，尘晶发展经历了两个飞速发展时期，黑铁时代和白银时代，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人们相信尘晶的发展还会迎来更繁盛的黄金时代。”朱九思正色说道：“黑铁时代，不断有新领域的尘晶被开发出来，涌现出了许多派别的始祖魔纹师们。” “但那个时代也是面临吸血鬼和异兽威胁最大的时代，尘晶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帝国对抗黑暗势力的需求，直到圣纹师叶道通摒弃神境尘晶之路，对一百二十三种尘晶进行制式编写才有所改变，制式尘晶的出现标志着尘晶的白银时代来临。” “魔纹师不需要理解尘晶的所有魔纹，只需要明白其中少数关键点，按照制式规格数值制作尘晶，如此一来，尘晶的生产效率大大提升，而新型尘晶的开发则交由那些高等级的魔纹师来负责。”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伟大魔纹师的成长环境被抑制。”朱九思凝目，感叹说道：“初级的魔纹师只关注如何最大化的感知魔纹，按照高等级魔纹师编写的制式要求来制作尘晶，根本没有完整理解这些尘晶到底是怎么构造，怎么会产生不同领域的尘晶力量。” “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低级的魔纹师只会将这个答案照抄，而高等级的魔纹师则会懂得一加一确实等于二，但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却鲜有魔纹师去追究。” 顾尘好奇问道：“那么老九你懂吗？” “我当然懂，因为我必须懂，才能绘制出这些尘晶的构造图！”朱九思骄傲指着墙上随处可见的魔纹图：“思想才是创造的源泉！制式并不意味着是最合理的，只有明白尘晶的根源，才能够举一反三创造出突破制式的尘晶！如同一套数学题，你掌握了那些原理，便能推出无数公式，才能解无数种题型！” “低等魔纹师照本宣科背答案，高等魔纹师只理解公式而不探究其原理，这些都是错误的方向！” 朱九思越说越愤慨，顾尘则感觉自己进入了魔纹的一个新世界，他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老九，我听说……大洋彼岸的加美联邦，他们尘晶发展的路线和我们并不相同？” “你说那些机体？”朱九思嗤之以鼻：“不可否认，他们专一发展能源动力等基础尘晶的确取得了非凡成就，但这种道路借助外物，终究不如我们亚华帝国发展己身更适应时代的潮流。别忘了旧时代那些不计其数的惨案，就算资源枯竭，但那些军队依然拥有资源的优先权，结果x病毒爆发，内部的预防根本无法有效抑制，军人们往往来不及进入坦克飞机便全军覆没，最后导致了局势崩溃！” 在这一点上，朱九思和帝国魔纹师们的普遍看法一致，蔑视这隔洋加美联邦的愚蠢。 但是顾尘在想，帝国强化单兵的思路在防止x病毒上的确是有效正确的，然而一旦加美联邦和帝国爆发战争，帝国的这种政策又是否能够抵挡加美联邦的机甲大军──据说加美那边的机体已经发展到有相当部分的普通公民都能够驾驶的程度了。 然而他旋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不说两国隔着广阔的太平洋与大西洋，陆地上，两国的北方有千万平方的土地沦陷为吸血鬼和异兽的领地，根本无法交战。 顾尘放下咖啡，向朱九思郑重鞠了一躬，说道：“那么，请教给我这些思想吧！从能源尘晶开始！” “不，从通用理论开始！这会很枯燥，并且涉及领域十分庞大。”朱九思稍微想了想，说道：“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顾尘为难说道：“可是老九，三个月后我就要和周明杨比赛了。” “那些比赛完全没有意义！”朱九思恨铁不成钢，说道：“那些都是浮云，这些理论都是基础，你打下多好的基础就意味你有多高的上限，那些所谓魔纹天赋强大的魔纹师根本都是狗屎！” 这话顾尘爱听，因为高尽欢就是个魔纹天赋强大的魔纹师。 他权衡了一下，朱九思的计划应该是按照正常时间安排的，倘若他努力一些，应该可以缩短学习这些理论的时间。 这就是少年，有着蓬勃的朝气，认为未来是可以通过勤奋弥补的。在世故老成的人看来，这也许是幼稚的，但少年们依然相信这是可以做到的。 要败，也要败得无怨无悔！ 谁又敢说这是错误的？！ “尘晶的通用原理，就是你要明白尘晶是通过什么原理来调用本身的属性力量，同时要明白尘晶魔纹构造中的五大块区域和二十六分区。首先……”朱九思开始淘淘不绝地讲了起来。 顾尘认真听着，认真地记着笔记，朱九思很快发现他极其善于发现问题，常常一些问题甚至连朱九思也没有想到过，引发了他的思考。 一场教学很快变成一场交流。 从某种程度来说，顾尘极具天赋，善于发现问题本身便说明他的洞察力很敏锐，事实证明，有无数伟大的科学者正是从某些不为人注意的细小问题发现了震动世界的真理。 顾尘学的很快，但朱九思依然觉得他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完全学会这些基础理论。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惊世的天才，而他当初摸索总结这些理论时也整整耗费了半年时光，现在顾尘站在他的肩膀上，学习着他探索出的这些理论固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一定不可能用少于三个月的时间完全理解这些理论。 当你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通常会过得很快。顾尘和朱九思谈的正欢的时候李云翼一脚踹开了门，喊道：“顾尘，你抢了我老婆，赶紧请我吃饭！” 顾尘顿时头痛无比，而朱九思这时才发现已到午饭时分，而他因为计算了公式一夜连早饭都没吃，顿感肚饿。 他起身说道：“少主，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建议你去看一本书，李察德的《魔纹师的地基》，里面包含了相当大部分的基础理论。” “好的，”顾尘感谢道：“我等会就去找这本书。” 朱九思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皱眉说道：“可是这本书，塔内的并没有。” 顾尘大吃一惊：“可是罗浮塔不是冬湖院最高藏书之地吗？” “就是因为是最高藏书地，所以收藏的都是珍贵绝版的各类手记著作。”朱九思摊手说道：“像《魔纹师的地基》这种基本类的书籍，当然没有。” 顾尘遭受当头一击，心想那我这等入门之人，塔内的书岂不是对我都一点用没有？ 果然还是贼船！ 他强打精神，问道：“那么哪里有卖？” “没地方买，这书已经停发了。” “那没地方找到了，我怎么看？” “有一个地方有，冬湖院的图书馆里应该有。”朱九思想了想，笑道：“只要是冬湖院的学生，持有证件就可以进去，很简单的。” 问题是……我们是李门的，根本没有证啊大哥！ 第十九章 这是读书人的事 “找人借借书证？”李云翼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拉面，鄙夷说道：“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顾尘诧异说道：“难道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当然，等天色暗一些的时候，再进去借不就好了？一劳永逸。” 顾尘瞪大了眼：“你是叫我去偷书？” “放屁！”李云翼瞪眼怒斥道：“偷书不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胖婶，再来一碗……” 顾尘渐渐习惯了李云翼的厚颜无耻，这时胖婶伸张正义，扬手给李云翼一记爆栗：“你已经吃了三碗了，食材已经被你吃光了！” 胖婶是李门的厨子，李云翼带着顾尘见过。和所有的李门人一样，她在某些方面不正常，除了味觉紊乱，做为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她还狂热地痴迷着文学。 她是霸道总裁的忠实粉丝，她是穿越美女的坚强后盾，她是每一本三流言情小说的最佳阅读者！ 所以李门的人经常吃不上饭，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因为三流狗血失恋被虐情节而伤心欲绝故而罢工不做饭这种事并不是没有的。然而胖婶的手艺绝对是顾尘见过最好的厨师，刀工素来一气呵成，每一道色香味皆是食物巅峰。 “痛痛痛……！”李云翼嗷嗷痛叫，趴着捂着脑袋，片刻猛然暴起喊道：“你居然敢这么打小太爷的头？等我觉醒了……等一下！” 他身体僵硬，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尘面前的拉面，顾尘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用手护住了面。 “那是纯羊肉？胖婶那是纯羊肉对吧！别骗我，人工合成的和纯天然的我闻的出来！”李云翼怒道：“为什么他的面有这东西而我吃了三碗连肉沫都没看见？！” 胖婶淡然说道：“他是李爷的孩子，我当然要给他吃最好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懂，他不是逸唐大爷的私生子！”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何况和李爷长得这么像，我看着就喜欢，食材归我管，我喜欢怎么配就怎么配！要不是他，你以为我会给你下面？拉倒吧！” “卧槽！胖婶你这样很不讲道理喂！” 胖婶冷笑说道：“他比你帅，比你像李爷，这就是道理。” 顾尘默默端起面走到角落，然后开始飞速地吃面，浑然不管这一场中年妇女与实诚少年惊天动地的辩论赛。等到李云翼发现时为时已晚，他怪叫一声，沉痛之色溢于言表，而胖婶则慈眉善目地问顾尘：“饱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做一些给你。” 这一句话杀伤力无比巨大，李云翼如遭雷击，脸色灰败。 顾尘摸了摸肚子，想了想，说道：“胖婶，我吃饱了，但是给云翼也做一份吧。” “真是个善良孩子。”胖婶喜笑颜开，白了李云翼一眼道：“今天算你沾少主的光啦！” “不用了……”李云翼低落地说道：“早就吃饱了，再做我也吃不下了。” 出来的时候，李云翼忽然拉着顾尘的手，饱含深情地望着顾尘，看的顾尘心惊肉跳。 “顾尘，你真一定一定要珍惜我这个朋友。”李云翼诚挚说道：“你抢了我的老婆，让美食在我眼前能看不能吃，让我发现了这深恶痛绝的看脸的世界，让我知道了长得帅原来没有长得像吃香这么可怕的事实！就这样……我还能和你继续做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顾尘有些羞愧，颇为感动说道：“嗯，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那么准备一下，天一黑我们就去冬湖院图书馆！” 李云翼瞪大了眼，吃惊说道：“去那做什么？” 顾尘诧异回道：“偷书啊，哦，不，借书，读书人的事，不算偷。” “不不，不是。”李云翼皱眉说道：“我是说，为什么我也要去？没理由啊！” 这回轮到顾尘瞪眼：“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是朋友，偷书是偷书，两码事！”李云翼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又不是读书人，你们读书人的事我凑什么热闹！” “……” 关于李云翼的心直口快以及厚颜无耻，是顾尘来到李门最初最深刻的印象。而一整个下午，顾尘都待在魔纹检测室内，他要消化上午朱九思教他的理论知识，并且直接在实践中证明。 按照朱九思所说，制作能源尘晶并不是魔纹师之路的起源。尘石在被开采出来时，本身便有无数复杂魔纹，圣祖赵帝正是因为这些纹路才发现尘晶力量，而大多数的魔纹大师们也是参透这最原始魔纹而开发出新领域的尘晶。 尘石的魔纹本身就是画，一副杂乱无章却又充满奥秘的画，对于魔纹大师来书这是宝藏，但对于初入门的魔纹师来说这是障碍。 将尘石的原始魔纹抹消，使之成为一张白纸，这才是魔纹师的第一步──磨晶。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原始魔纹有深有浅，必须以相近的尘力才能抹消，尘力用小了魔纹会有残痕，用大了则会损害尘石质量。但在这个过程中，顾尘很明显感到了魔纹的力量和一些规律，套用在制作尘晶上，对他十分有帮助！ 因为尘晶工业的发展，市面出现了很多空白尘晶，也使得许多魔纹学徒选择跳过磨晶这个阶段而直接使用现成的空白尘晶，顾尘为他们惋惜，因为他们错失了这零距离感受所有魔纹之源的机会。 这使得顾尘愈发敬佩朱九思的睿智。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然到了黄昏时候，于是他便上楼找胖婶，打算用过了晚饭，就潜入图书馆。 看到胖婶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大家的晚饭，她做的极专注认真，连顾尘走到身边都没发现。顾尘也不出声叫她，只是在一旁安静的观看。 果然和他的猜想一样，和朱九思相同，胖婶同样深藏不露。晚餐准备的是牛排，而胖婶正在分解一头变异独角蛮牛──异兽虽然感染了x病毒，但经过许冰的处理，某些食物在李门是被证实可以食用的。 胖婶的刀并不快，但效率惊人，不到十分钟便将整整一头牛分割成数块，全程行云流水，似乎那些肉薄如纸张，轻易便可切下。 传说中的庖丁解牛不外如是。 顾尘很容易联想到倘若这种技术用在战斗中，熟悉肉身的每一条纹理，一刀下去便能肢解敌人，这样的能力无疑十分恐怖！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胖婶一扭头便望见顾尘认真的脸，吓了一跳，随后眉开眼笑：“饿啦？” “有一点，”顾尘笑了笑，说道：“胖婶，能不能教我做菜？”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时间就来！”胖婶呵呵笑道：“想当年弃鱼小姐也在我这学过呢，所以她现在出门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她吃不好呢！” 顾尘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一天都没见过李弃鱼了：“师姐？胖婶，中午师姐吃过饭了吗？” “呵，小姐脾气散漫自由，没有三餐的概念，想吃的时候或者叫我或者自己随意做一些。” “呃，那么她平常都不练习吗？那都在做什么？” “少主，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方式是不同的。小姐志不在建功立业，她生来便只想消磨时光。” 顾尘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活：“难道她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一点追求都没有？” “当然是有，她又不是圣人，可是……哎！”胖婶唏嘘感叹，深深看了顾尘一眼，道：“想要得到的，在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得到，这样一早就知道结果，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顾尘越听越糊涂，但胖婶显然已不打算在这个话题再多做纠缠了，岔开话，笑道：“来，刚刚做了一份牛排，你饿了，就先吃吧！晚上去图书馆的时候小心些，别让冬湖院那群兔崽子欺负了！” “好的……啊？胖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图书馆？” “李云翼说的啊。”胖婶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又问：“潜伏偷东西这种事，你可以请教请教无名，上次就是他从我这偷了一瓶上好的拉菲酒！” 对啊！ 顾尘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笨。谈及潜伏深入，又有谁能比得上无名精通？ 他越来越觉得，罗浮塔内每一个人都是无比巨大的宝藏！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顾尘只能下次再请教无名，享用完美食之后，和胖婶闲聊了几句，眼看天色已黑，他便起身告辞。 冬湖院的图书馆很容易找到，是和罗浮塔同样显眼的建筑。这个时候，馆门已关，所以基本没有人，出乎顾尘预料的是，图书馆的防卫基本等于零，兴许冬湖院的管理层们都想不到谁敢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堂堂冬湖院眼皮底下夜闯图书馆 事实上，也没人这么无聊。 更让顾尘意外的是，在图书馆的左侧，居然有一截小矮梯靠在墙上，这样一来就大大降低了翻墙的难度了。 难道冬湖院这么人性化，鼓励学生热爱学习，为学生们夜翻图书馆大开方便之门？ 不管怎么样，有条件不用是王八蛋，顾尘等到确定图书馆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蹬蹬蹬爬进了图书馆。 “该死……竟然这么大！” 图书馆里漆黑一片，一束光亮在来回晃动着，顾尘提着手电筒穿行在一个个书架中，寂静中哒哒的脚步声分外清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顾尘原本的计划内，如何潜入图书馆才是最难的一环，谁知他轻松无比地进了图书馆，最后却难在了图书馆之内。 冬湖院的图书馆太大，大到顾尘此刻内心几乎崩溃的──足足十五楼的藏书，光是关于魔纹的书籍便有三楼。而且这些书并不按照通用方式分类，而是某种冬湖院自身制定的分类法摆放，这让顾尘别无他法，只能一本一本地找。 顾尘又生怕看漏了眼，速度也无法加快，正在想倘若运气不好，岂不是要找遍这三层楼层的藏书，那又要找到何年何月？陡然听见又人冷肃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馆外有梯子架着，应该是有人进来了！仔细地找！” “是！” 居然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进来了！ 顾尘临危不乱，略略定神，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低，然后环顾四周，想找一个藏身之地。说来也巧，他一脚提到了某个书架的底座，啪的一声门开了。 是一个暗阁。 顾尘大喜，一咕噜钻了进去，长吐一口气，准备将手电关掉。 然而这时一张脸在幽幽灯光下映在了他眼前。 顾尘吓得下意识地就要叫喊！一张嫩滑细腻的小手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另一手放在嘴前，做着嘘声手势。 顾尘平静下来，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这张脸。 这是一张很可爱的脸，一张小姑娘的脸，大而天真纯良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黑夜中扑闪如蝶，高挺鼻梁，细薄红唇，如雪般白的长发系着一朵盛开的大红花朵，看来粉雕玉琢，使人心生柔软。 顾尘于是知道馆外的楼梯是谁放在那的了。 第二十章 真真腹黑无良少女 暗阁的空间很小，刚刚够顾尘两人藏身，女孩身上有花海的芬芳，触碰的肌肤触感如雪般细腻，让顾尘不由脸红耳赤。 她虽然幼小，但已然有颠倒众生的色相。 很快脚步声就在这一层楼响起，然后忽然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顾尘听到了一声喊叫！ “少爷，这里有发现！”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传来，顾尘心提到了嗓子眼，便听外头那最早听见的冷肃声音响起：“封锁这一层所有出口，窗户也不要放过！” “是！” 该死……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顾尘心中微沉，脑中飞速运转，一时间无数种方案浮现，但无一例外都被否决，因为如此狭小的空间，他根本没法逃过这群人的搜索！既然此路不通，那么他便果断放弃，开始思考被抓之后该如何应对，是否需要报出罗浮塔李门的名头？ 然而这时他忽然瞪大了眼，在黑暗中惊骇欲绝地看着和他挤在狭小空间的小萝莉淡定地解开了衣扣，然后慢慢往下拉，露出一截冰腻浑圆的肩头，白生生地在黑夜里令人炫目。 她在……脱、脱衣服？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尘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小萝莉呆呆凝望了数秒自己的拳头，然后坚定地点点头，一拳打在了顾尘大腿内侧！ “啊──！”这一拳又重又凶残，顾尘措不及防之下吃痛大叫，刚一出声便知不妙！ “谁？！”外头一声厉喝，顾尘便听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雨点般急促响起，显然都集结在暗阁外了：“给我出来！” 顾尘又惊又怒地瞪着萝莉，萝莉天真纯良地与之对视，然后默默又将衣服往下拉了几寸。 顾尘听见内心深处千万只草泥马奔腾的声音…… “不出来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尘无可奈何，只好狼狈推开门钻了出来。七八个黑衣大汉早已围着外头，他们身材魁梧西装笔挺，面孔冷峻暗露戾气，一看就是精英高手，为首一人倒是很年轻，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白皙斯文，只是眼神平静处藏凌厉，无形自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见顾尘出来，斯文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打量了一眼顾尘装扮：“李门的人？” 顾尘暗骂自己又犯了个错，竟然穿着李门的制服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既然被认出了，他也只好老实说道：“是的。” “你就是弃鱼小姐带回来的孩子？李座的那个私生子？” “我是师姐带来的不错，但我真不是师父的私生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偷……借书！” 男子眉头微皱，盯着顾尘问道：“你有没看到一个小女孩？白发，头戴着红色花饰，很漂亮。” 我当然看到了……但她现在衣裳不整被你看到了我该怎么解释？ 顾尘苦笑，试探问道：“请问，她是谁？” “这么说你看到了？”男子脸色稍缓，礼貌说道：“我是东方凯，家妹顽皮，还请小兄弟告知。” 那就……更不能告诉你了啊！ 顾尘现在知道自己被暗阁里那个天真纯良的萝莉给坑了，根本就是利用自己来转移东方凯的注意力，最要命的是，他还不得不和她站在一条贼船上。 顾尘告诫自己不要往暗阁看，尽量望着东方凯，镇静说道：“我是有看见她，但她说有坏人在追她，让我躲在这里，拖一拖你们。” 他当然不会说没有，那样只会更让东方凯怀疑，丁可晴曾经告诉他，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最容易使人相信，而最后她的确也是这样让顾家在北地从此沦为笑柄的。 东方凯脸色微变，沉声问道：“往哪里走了？走了多久了？” 他那个腹黑妹妹看来纯真沉默实则一肚子坏水，声东击西这种事的确很符合她的风格，东方凯一下就相信了。 “往哪里走不清楚，但走的不久，十几分钟吧。” “多谢兄弟了！”东方凯随口说道，目光凌厉地扫望身后手下：“快去其他找！” “是！” 他们匆匆离去，东方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顾尘说道：“烦请告诉弃鱼小姐，我前日刚到冬湖，实在俗事缠身，改日一定去陪她，多谢！” 这家伙……和师姐是什么关系？ 顾尘错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人影和脚步声都不见时，才没好气地说道：“出来吧，人都走光了！” 好一会儿，萝莉才警惕地探出头，眼见真的没人，这才出来。这会她到穿的整齐了，是一件漂亮的公主小洋装，层层蕾丝花边，充满朝气蓬勃。 只是她的脸依然呆滞的，天真的，蠢萌的，全然无表情。 “你这样……”顾尘语重心长地批判道：“很不地道。” 萝莉呆呆看着他，大眼睛眨啊眨，睫毛扑闪扑闪的，一点也没感到羞愧的样子，平静问道：“名字？” 顾尘怔了怔，无奈说道：“顾尘，你呢？” “东方奏。” “你这样……很不地道！” “你找什么书？” ……，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顾尘彻底败下阵来，跟着她的节奏走：“我在找《魔纹师的地基》，李……呃，李什么写的。” “李察德。”东方奏说道：“三楼第二十一排书架第七层左数第十二本。” 顾尘瞪大了眼，将信将疑地按她说的找去，果然一下找到这本书。他重新走回，看着东方奏惊异问道：“这里的书，你都知道在哪？” “嗯，都读过。” 顾尘心中震撼，心想这里的书何止千万，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都读过？ 他又碰上了一个非正常人类？ 顾尘半信半疑，但此地不宜久留，他可不想再被这腹黑萝莉坑上一次，于是扬了扬手上的书，说道：“谢了，走了啊！” 才刚迈步，便觉身上一紧，顾尘心中微沉，扭头望去，果然东方奏静定抓住了他的衣角，大眼睛安静看他。 “有点饿了。” “饿了就去外面找吃的，这个点店都还没打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钱。” 顾尘挣了挣，没挣脱，苦笑道：“我能不管吗？” “你是李门的人，来这偷书，不管，就找保卫处。” “……” “不用怕，我们是光明正大来偷书的。” 忽然响在耳边的幽幽声音吓了顾尘一大跳，而东方奏依然淡定，一点没受到惊吓。 “无名，你怎么来了？” 无名惨白的脸就贴在顾尘耳边，低低说道：“李云翼让我来的，李门……不怕冬湖院。” 东方奏看看无名，又看看顾尘，另一只手开始淡然自若地拉下衣服。 “那我找我哥。” “……” 这一下，连无名也沉默了。 整个帝国只有一个东方家，七大家之列，因为与盛产尘晶的铁欧联盟关系密切，所以控制帝国最大的尘晶生产和贸易。无名更是知道，东方奏是东方家家主唯一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李门固然嚣张跋扈，但如果东方奏被非礼，东方家必然暴怒，宁愿得罪李逸唐撕破脸皮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一个杀手，一个少年，面面相觑，一时只能认输，看着东方奏心生感叹。 真真是个腹黑无口的流.氓少女！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层之上 “你们两个……是猪吗？” 李云翼无语看着正在以惊人速度进食的东方奏，又看看顾尘和无名这一大一小两个白痴：“她本来就是逃家的，怎么敢去找她哥？再说，那是她哥，怎么会不了解她，会相信你们非.礼她？再退一万步说，非礼？就凭着这板上钉钉？” 顾尘和无名很羞愧的低下头，而埋首在食物中战斗的东方奏听闻“板上钉钉”的评价时如被电击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然后抬头默默看了李云翼一眼。 她只看一眼有重新投入消灭的战斗，但就是这飞快的一眼却没有逃过李云翼的眼睛。 李云翼冷笑说道：“看什么看？小太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板上钉钉是事实。有种你在拉衣服啊，这招只对那两个白痴有效，在我面前你信不信我真敢脱裤子？” 此话一出，无名默默离开，留下顾尘好生感叹李云翼在厚颜无耻上的彪悍战斗力。 东方奏皱了皱小小眉头，终于放下手中刀叉，一眨不眨地望着李云翼，沉默片刻后说道：“渣男。” “谢谢，渣男一向长得都帅。” “弱智。” 李云翼反唇相讥道：“基本上，这种嘴仗我不是很不屑打的，不按事实说话，不讲道理，特别没营养，特别幼稚，倒是十分符合你。” 东方奏平静说道：“我没到发育期，当然板上钉钉，连这种处.男都懂的常识居然不知道并且洋洋得意，不是无知就是弱智，请辩解。” 李云翼嚣张面孔就此僵住，张了张嘴，无从反驳。 将军！ 东方奏优雅地用白布擦嘴，施施然起身，无视两个可怜处.男离开，走到李云翼身边时略略停下，小声地说道：“我，记住你了。” 李云翼猛然惊醒，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瞪着东方奏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对顾尘恼火说道：“嘿，不、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尘满怀同情，拍了拍李云翼的肩膀，做出了认真而深刻的总结：“她克你。” “……” 不管怎么样，顾尘总归是拿到书了，他也无暇理会李云翼被一个七岁小丫头打击的碎碎念，一头扎进了魔纹室，如饥似渴地投入到尘晶魔纹的学习中。 整整一个月中，磨晶和学习尘晶理论虽然不是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但顾尘确实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这方面上。其余的时间也没有闲着，他向无名学习潜伏和杀人，向奎罗学习近身格斗，向胖婶学习庖丁解牛和厨艺，向那盲眼画师和健忘症琴师学习艺术，向变.态大叔学习机械组装和构造，有时还会担任许冰的助手为李门受伤的人进行手术。 在李门的这段时期，是他各项能力飞速发展的时期，为他日后名震天下，被称为“撑起一个时代的魔纹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李门除了李云翼和李弃鱼，其余每一个人，在他们所擅长的领域，都是大师。 顾尘很清楚自己是多么幸运，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些光阴，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进食，他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成长这件事上。他很刻苦，也很自律，拟定的计划也很妥当，因他心有执念。 要一个公道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世间万事皆不易，没有哪位伟人教人们因为困难便应该舍弃。 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段时间朱九思常常会推荐一些书籍给顾尘，他目光的确狠辣，每一本书对顾尘的帮助都很大。只是和第一次一样，很多书只在冬湖院图书馆里有，顾尘为此没少“光顾”图书馆。偶然几次有碰到东方奏，她似乎常常逃家，久而久之顾尘亦习以为常。 后来每次他去，都会带一份便当，碰见东方奏时便给她吃。从心里上说，顾尘是很喜欢这个腹黑丫头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而东方奏似乎真的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将图书馆的书都看遍了，有她在时，顾尘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所要的书。 两人的感情，在时光中升温。 这天顾尘碰到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并非来自于经验，也不是来自于思路，而是一个早该在一个月前就发现的问题──制作能源尘晶的17号原液没有了。 倘若不是顾尘昨日通过了朱九思的考核，确认合格掌握了磨晶能力于是准备在今天着手构造能源尘晶，那么这个问题将会更晚被发现。 直到这时，顾尘才想起了李弃鱼。 他这一个月没怎么见到李弃鱼，李弃鱼的作息时间飘忽不定太随意，即使醒来也很少出来走动。顾尘有时经过她房间，听见她房间内反反复复放着很久以前的老歌，旋律沉郁暗哑，偏有自生自灭的快意。 又有时门开一缝，顾尘自那门缝中望去，见屋内烟雾缭绕，李弃鱼慵懒躺在沙发上，穿松垮衣裳，吸细长香烟，指节修长削瘦，随性搭在沙发靠背上，似上演一场黑白老电影。 唯她十指指甲，沾染艳冶的鲜红，在灰暗色调中触目惊心，一袭风情，煽风点火，叫人招架不住。 顾尘每每见到那妖艳红甲，见它如同花海绽开凋零，便会想起胖婶那次说起她，说她生来只为消磨时光，因她想得到的永远无法得到。 顾尘渐渐相信师姐确是这样的人，有段时间东方凯时常来约，李弃鱼从不拒绝，出门时，长发一扎，不上妆容，随意打扮便潇洒与东方凯同去。回来时昂然走在前头，大步流星进房间，啪地一声闭门不见，连一句客气寒暄都懒得说，东方凯亦不以为意，每每站在门外许久方才离开。 李云翼和顾尘说东方凯一定没有得到李弃鱼，顾尘诧异问他怎么知道，李云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珍惜，你看他如此痴情在门外，因他根本连李弃鱼的城门在哪都还没找到呐！ 然而顾尘实在好奇，以李弃鱼如此夺目姿色，这世界分明不需要她努力，她想要什么，抿嘴一笑便唾手可得。 究竟是什么她不能得到？令她愿意如此沉堕以消磨时光，叫她城门紧闭，留自己一人守一座孤城终老？ 顾尘无法得知，塔内的人似乎知道一些，但对此皆三缄其口。 只是现在，顾尘必须要找到李弃鱼，因为没有原液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找谁，只能找当家的李弃鱼。 他来到李弃鱼房间，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分明终日吸烟，偏偏烟草味香浓，并不难闻，反而叫人舒服。 顾尘想了想，东方凯已经很久没过来了，似乎几日前已经离开了冬湖院，那么李弃鱼便只在一个地方了。 二十一层之上，李逸唐设下的禁制之地，每每李弃鱼不在房中便去哪里，待上一整天，谁也不知她在做什么，至少顾尘不知，因为他从没去过。 顾尘只好打李弃鱼的电话，刚拨下号便听沉郁旋律在屋内响起──她连手机都丢在房间了。 顾尘无奈，沉吟片刻叹息一声，转身出屋，顺手带上了门。 他往二十一层之上行去。 他不知李弃鱼何时会回来，因此不愿等待，浪费那些时间。 二十一层有一道门，顾尘推门而入。 刚踏出一步，便骤起强横风浪轰然袭来，自顾尘每一处毛孔穿透入体，顾尘体内的尘力轰地一下，宛若一方静湖被巨石砸碎，尘力狂猛涌起，本能地对抗这强横风浪！ 纵然顾尘心中已有准备，但禁制力量之强悍依然远出他的意料，这第一步，几乎就要让他站立不住！ 我偏……不信！ 顾尘倔劲忽然涌了上来，他咬紧了牙，尘力催动体内寒野尘晶，于他身前凝结出薄薄冰镜，全力对抗这洪流冲击。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而去。 他走到了第九步，身上的尘力消耗一空，寒野尘晶停止运转，冰镜砰然破碎，爆裂的气流将他直接轰出了门外！ 顾尘闷哼一声，气恼地起身，忽然咦了一声。 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上一次看到……是在暴怒抗击高昭龙，无意激发了尘晶真意之时。 交错复杂的经脉中，原本消耗一空的尘力自腹中丹田缓缓流出，逐渐重新充盈着经脉。 这种现象超出了顾尘的认知，要知道尘力并不是如武侠小说一样可以修炼的，而是通过人体科学系统的高强度锻炼而产生的，人们只可以感受尘力，调动尘力，却不能轻轻松松地盘膝修炼尘力。 所以在疲劳之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才能使尘力恢复。 然而现在，体内的尘力不但在快速恢复，更重要的是，顾尘发现……他的尘力比起之前有了一丝增加，虽然少的难以察觉，但的确是在增长。 顾尘欣喜若狂，连找李弃鱼的初衷都抛之脑后了。 尘力不用经过高强度的锻炼便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成长，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他坚持下去，他的尘力进度将会比肩那些晶卫天才们？！ 有一天他会像秦佳人一样，像李弃鱼一样！ 这竟然是有可能的！ （已签约，求推荐求收藏啊啊啊） 第二十二章 往荒野而去 帝国历史上不是没有人选择魔纹师和晶卫同修，但这样做的人大部分都得不偿失，最后毫无成就。只有那寥寥数人，在这两个领域均取得非凡成就，而这几个人，无一不是名垂青史。 综其原因，无论魔纹还是晶卫，都前路荆棘艰险，常人单单一个领域便需要耗费无比惊人的精力，更何况两者同修？ 但现在有一条捷径呈现在了顾尘眼前，一方面由于得到人间剑法的传承，使他可以内视经脉，而并非他人只能感受尘力的流动却不能直观看见，另一方面李逸唐设下的禁制，为他提供了锻炼尘力的最好办法，这两方面所建立的巨大优势，越到后面效果便只会明显。 顾尘稍作休息，便再一次踏门而入，迎面顶着强劲洪流，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进。 这一次，他依然只走到第九步，便再一次被撞击倒飞出门。 十分钟后，他再一次起身，再一次上二十一层，然后在第九步止步不前。 涌动的气流刺入他的毛孔，狂野的冲击仿佛连他的骨头都敲碎了！顾尘沉身，目光闪露坚毅，咬紧牙关与禁制力量对抗！ 不久之后，他再一次飞出，起身时剧烈的痛楚令他不禁呲牙。 尘力纵然可以恢复，但肉身本身却有极限，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强度。 顾尘胸膛起伏不定，比前几次休息了更长时间，然后毅然决然再上二十一层。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这种困难，还没有到值得他放弃的地步！ 他一次次地被撞击狠狠砸落在地上，一次次爬起，一次次地重新发起冲击。 手臂开始红肿，唇角溢出了血，肌肉开始酸痛麻木，心脏跳动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剧烈。 他视而不见。 尘力在一点一滴地成长，无数次的失败便有无数次的收获，终于，他踏出了第十步。 呼啸的洪流强度猛然飙升，暴烈气流将顾尘面孔压得变形狰狞，顾尘倔劲更盛，眼眸凝缩似要杀人。 他听见了他灵魂深处的呐喊！ 那是他对于力量对于强大的渴望！ 他站定，站定在第十步上，硬生生维持了数秒！ 他的身体翻转飞出，砸在青石地板上，如同一条死狗！ 但他分明听见了心中在快意的笑。 他终于……突破到了第十步！ 只是这一次的伤势很严重，顾尘甚至觉得他的整副骨骼分离一般，一动就会散架。他这一次休息了很久才勉强缓过劲来，刚一翻身，便见一张明艳面孔近在咫尺。 “师姐？” 李弃鱼今日依旧穿白，白衬衫白牛仔裤，围一条厚而长的白围巾。每一次见到李弃鱼，顾尘都因她咄咄逼人的美丽而感到怦然心动。 “勤奋不是一件坏事，但适可而止。”李弃鱼笑了笑：“今天到此为止吧，等会找许冰看看。” “嗯……对了师姐，17号原液没有了。” 李弃鱼站起身：“我知道了，那么明天你就和奎罗无名去取材料，到时他们会找你。” 取材料？ 顾尘不解，心想17号原液这冬湖院的商业区就有卖，为什么要去取材料？ 他本想问，但李弃鱼已然大步离开，只留下淡淡烟草香味给他。 然而到了第二天奎罗和无名带着他出塔的时候，顾尘忽然就明白了李弃鱼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车上，看着车子狂野疾驰冲出了冬湖院院门，终于忍不住问道：“奎罗，我们……这是去哪里？” “警戒线之外，荒蛮之地。” 顾尘吃了一惊：“去哪里做什么？” 帝国的警戒线外，是属于吸血鬼和异兽控制的范围，那里步步凶险，随时都可能遭受到袭击，没有军部的批准是绝对禁止进入的。 “不是没有17号原液了？正好许冰也需要新标本做实验，所以才叫你一起去啊。” “17号原液，商业街不是就有卖吗？” “呵，我们没钱，再说那群废物打架不行，就会使暗招，只要是我们罗浮塔的人，价钱至少要翻十倍。” 你们……到底拉了多少仇恨？ 顾尘苦笑，随之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么，我们有收入吗？” “以前有，以后没有了。”奎罗爽朗笑道：“以前秦佳人挑战小姐之后都会赔偿很大一笔钱用来维修塔内损坏，不过她既然要离开，那以后就没有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顾尘不懂为何奎罗还能如此不在意，皱眉说道：“那以后我们的……” “不用担心，小鬼，荒蛮之地都可以满足！”奎罗哈哈大笑：“我们的食物，我们的医疗用品，我们的娱乐，在荒蛮之地应有尽有！”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顾尘：“这是诛九族给你的清单，回去后他会教你如何调配17号原液。” “等等！”顾尘脸色微变，咽了咽口水：“你是说……让我一个人去搞定这些？” 奎罗诧异说道：“不然呢？我要去帮胖婶猎取食材，无名要帮许冰抓一只吸血鬼，李门的宗训，得到失去，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你忘啦？” “可是我连战斗装备都没带！” “哦，小姐帮你准备好了，就在后备箱。” “……,我该说谢谢吗？” 顾尘深吸一口气，没有想到李门原来穷到了这种地步，连通用原液这种上个商店就能买到的东西都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警戒线之外并不是开玩笑的，当初若不是他太敬重二嫂丁可晴，是决计不会冒险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抓雪狐的。 但现在抱怨和讲道理已经来不及，与其纠结过去究竟谁对谁错，不如准备未来该怎么办。 他细细地看清单，临时开始制定自己这一次行动的计划，希望在到达荒蛮之地前尽可能地完善。 清单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一些植物顾尘闻所未闻，虽然朱九思画了图样，但恐怕要花费很多时间，第二个问题则比较大……清单上明确写着需要猎杀一只异化红鼠，原液需要它的眼睛和五十毫升的血液。 “奎罗，我们到时离警戒线有多远？” “三公里左右，你会在那儿下车，我和无名会继续前进。” 顾尘微微颔首，异化红鼠一般不会活动在警戒线附近，三公里之外的区域才会有它们的身影。顾尘从没有如此深入荒蛮之地，对于其中的环境心中也没有底。 “能不能停下车，我想清点一下武器。” 奎罗停下了车，看着顾尘赞许说道：“不错，有点脑子。” 顾尘没有回答，打开后备箱开始检查装备──一把旧时代长狙击枪，两柄941式解析手枪，弹匣四个，子弹八十发，还有一柄军工铲。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天黑之前，黑暗是蛮荒里这群畜生的天堂。” 顾尘回到车子，闭目养神，调整身体以便在到达时进入最佳状态。半个小时后，他被奎罗叫醒下车，目送着他们扬长而去。 荒蛮的风比北地还要凛冽，但偏偏四周莺飞草长，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花海，它们向着阳光开放、摇曳，生机无限。 如果不是吸血鬼和异兽充斥着，这里本应是最美好的风景。 顾尘开始行走，他走的并不快，一边四下搜寻，一边默默分析地这里的地形，并且十分注意周围的植物是否有尖刺锯齿之类的形态，以免被割伤。 他当然不怕这点小伤，但根据资料的记载，这里有极少的吸血鬼出没，吸血鬼对于人类鲜血味道之渴望，使他们能够轻易就嗅到人类鲜血。 他的运气不错，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的目标──一株变异1型含羞草。 这种含羞草并不在他的清单之上，但却是红鼠最爱的食物之一。顾尘小心翼翼地伸手，慢慢靠近变异1型含羞草，就在快要触碰到含羞草的时候，含羞草叶子忽然张开，内里生长出无数细小倒刺，宛若一只小兽，向顾尘的手指咬去！ 顾尘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收手，同时时右手手枪解析为锋利匕首，刷地一下干净利落地将含羞草斩断！ 成功了！ 顾尘长松一口气，这种含羞草在不张开叶子的时候十分坚硬，一般匕首根本斩不断，只有在它捕食的时候才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他一手抓住斩下的含羞草，大股大股的汁液流淌而下，而他则开始飞奔。 按照刚才默记的路线，他将含羞草放在了瓶子里，然后脱下手套丢弃，重新换了一副手套，离开。 他在一处茂密花从趴下，架住狙击枪，耐心的等待。 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红鼠并没有在他设下陷阱前出现。然而困难也才刚刚开始。 顾尘能够感觉到，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有一些细草爬了上来，在他的身上缓慢的生长。这些变异爬山虎在最后便变成韧性十足的绳子，将他生生勒死。 但他在赌，赌他被爬山虎勒死之前，含羞草能够引来异化红鼠，然后用狙击枪给予它重伤甚至杀死它。 从看到清单的一开始，顾尘就决定先主动解决红鼠，它的威胁最大，顾尘可不想在他收集植物材料时被突然袭击陷入被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顾尘被爬山虎勒得几乎窒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在鬼鬼祟祟地接近那株含羞草，贪婪地吸允着瓶子中含羞草的汁液。 顾尘精神一振，狙击枪的瞄准镜立刻锁定了那道身影。 正是一只异化红鼠！ 第二十三章 他是绝对意义的天才 成年异化红鼠的体型几乎和成年人差不多大，受x病毒异化的影响，它们的脑门没有皮肤，头骨突出呈现在外，并且延伸覆盖了它的整个头部，能够有效保护头部，一般的子弹甚至都不能击穿它。 在顾尘眼前的红鼠并不大，应该处于幼年期，顾尘没有立刻开枪，他无法确定狙击枪的威力是否能够击穿红鼠的头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异化红鼠这种生物，就算理论上可行，他也要保证计划百分之百不出漏洞。 所以他在耐心的等，身上的爬山虎已然生长到了他面部，甚至将他的右眼都渐渐覆盖。 而顾尘仍然一动不动。 异化红鼠很快吞下了含羞草，它十分喜悦，站立起来，丝毫不知正将自己脆弱的肚皮呈现在潜伏草丛的猎杀者面前。 砰！顾尘扣下了扳机，弹头高速旋动轰击而出，瞬间穿透这只红鼠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它的身体撕裂成两半，顿时鲜血横飞，红鼠长长的惨叫凄厉响起！ 顾尘抽刀将身上的爬山虎斩断，背起狙击枪，迅速向红鼠奔去。异化红鼠的生命力无比强悍，被炸的只剩半截的身体，在顾尘接近时竟还能一跃而起，凶厉向顾尘发起攻击。 砰砰砰砰！ 顾尘临危不乱，匕首早已解析为手枪形态，在红鼠跃起的一瞬间双枪开火，直接将轰得血肉飞溅。 红鼠落在他的脚下，抽搐着，顾尘后退一步，垂眼平静看着它，直到它一动不动，才抬起手朝红鼠身上又开了一枪。 子弹穿入红鼠体内，红鼠依然没有动，顾尘这才放心，确认它的确已经死了。他快速蹲下，开始收集红鼠的血液和眼珠。 “不错，虽然战斗方式还嫩了一些，战斗嗅觉敏锐，把握时机能力很强，天性谨慎，制定最合理最有利的计划，足够耐心，如同毒蛇，追求给对手的致命一击。和你的方式很像呢，无名。” 某处的茂密树林中，本该进入荒蛮之地更深处的奎罗站在大树枝干之上，双手环胸，看着远处的顾尘咧着嘴笑。 无名依然保持着他的风格，藏身在层层树叶之中，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找不到他，他凝望着远方，低低说道：“他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 “太依赖情报，荒蛮之中，每一天都会产生变化。” 奎罗皱眉，若有所觉地顺着无名的目光望去，不由脸色微变！ 远方，在顾尘的三个方向，野草逆风起伏，化作三道轨迹向顾尘以极快的速度包抄而去！ 顾尘此时刚刚收集完材料，猛然头皮一阵发麻！他毫不犹豫地快退数步，举起枪的一瞬间便望见密密草丛中一只成年红鼠暴射扑来！ 砰砰！顾尘连开两枪，两枪都击中在红鼠坚硬的头骨上，子弹擦出火花，没有击穿头骨，但总算阻止了红鼠猛扑的势头。 顾尘无暇理会战果，眼角余光瞥见他身体左右两侧又各有一只红鼠高速袭来，当机立断，右手手枪已经没有子弹直接砸出，左手则拼命开火，险险逼退了红鼠的第二次袭击！ 局势呈现出了短暂的宁静，顾尘瞳孔猛然凝缩，望着三个方向不断有异化红鼠虎视眈眈地走出，心中默数。 一、二、三……一共七只！ 都是成年的异化红鼠！ 该死……资料上不是说红鼠是独居生物吗？！ 顾尘无比震惊，脸色顿时苍白的毫无血色，他警惕地与这些红鼠对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露杀气的与红鼠对望。 他的手慢慢地摸到了背后，抽出了一柄短短匕首。 人间剑。 “怎么会这样！异化红鼠不是独居的吗？靠！”奎罗同样很震惊，呸地一下吐出口中青菜，叫道：“无名，准备出手。” 无名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这边顾尘剑拔弩张，左侧的红鼠猛然发起冲击，战斗拉响！ 顾尘肩头晃动，在红鼠一跃而起之时猛然撤步，上身后仰，险险闪避过扑来的红鼠，抬手，一枪轰在了红鼠腰部。寒野尘晶激活，薄薄冰镜浮现右侧，让右侧随之扑来的红鼠一头撞碎，然后面容阴狠地肘击，人间剑刺入其背部，哗啦一下在这畜生身上撕开深口，鲜血溅了他一脸。 “先诱敌，然后趁敌人势头未尽给予沉重打击，不错！”奎罗冲无名眨眨眼，得意哈哈大笑：“我教的，哈哈！” 但他的赞赏才结束，战局便急转直下，余下五只异化红鼠发着尖锐叫声，同时扑向了顾尘！顾尘虽然刚交锋就出人意料地解决了两只红鼠，但此时去势方尽，加之红鼠数量的增加，一下就被正面的一只红鼠扑到在地。 其他红鼠一哄而上，在奎罗的视线瞬间将顾尘掩埋！猩红的血液喷溅洒落，只听见几声仓促枪响，接着便是顾尘无比惨厉的哀嚎！ “不好！无名，差不多了，我们上！”奎罗惊叫着，身体前倾，就要准备狂冲，却忽觉手腕冰凉，回头讶然望着无名。 无名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目光却在盯着被红鼠撕咬的顾尘。 “在等等。” “等你个大头鬼，再不去他就剩一堆白骨了！到时小姐不撕了你才怪！” “你看……人间剑。” 什么？ 奎罗定睛望去，忽然瞳孔微缩！ 顾尘奋力挣扎着，痛感在最初被一下子撕咬开几处血肉后便以最猛烈的强度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的眼前充斥着红鼠疯狂而狰狞的面目，伴随着血液的喷溅。 他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他就要死了吗？他会死在这里了吗？ 他的未来就到此戛然而止了吗？！ “蝼蚁永远是蝼蚁，也许蝼蚁有天会很幸运的变成狗，但是人并不惧怕狗，哪怕这只狗会咬人。” 不──！ 他拒绝这命运！ 对于生的渴望，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爆发，顾尘眼眸在挣扎中变得清明，于此存亡之际，他的思维竟出奇变得冷静下来，飞快构想着无数中计划。 只有一个可能……才能够摆脱这必死的结局。 他想起了绞碎高昭龙的那一剑，那超越他力量却由他而释放的一剑。 人间剑法！唯有人间剑法才能够救他，他既然能用出第一次，就能用出第二次！ 我……才不要死！我……才不应该就这样死！ 混乱中，他摸到被拉扯掉落的狙击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自指尖开始，宛若电流，奔走在他体内，而他的脑海意识中，似拉开了闸门，狂野暴烈的求生之意宛若洪流倾泻而出。 砰！ 无比沉闷的枪响，狙击枪的子弹直接将一只红鼠轰得飞起，如此近距离之下，高速旋动的子弹产生的撕扯力瞬间将红鼠撕裂成两半！ 一片银光闪耀，人间剑掠过，剑芒暴起，一剑斩断第四只红鼠的头骨，红鼠惨叫声中，它的身体飞快地冰封，最后分崩离析！ 动物的本能使剩余的红鼠们怪叫地跑开，在五米处停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顾尘，似乎还舍不得这到口的美味食物。 “这是……”奎罗震惊地看着顾尘：“真意？” “没有杀气，他经历的战斗并不多，还没有养成足够的杀气。” “这不可能，小姐说过，当年她领悟人间剑法，在初窥剑法后，还要伴随逸唐先生经过无数次生死战斗才能够练成第一剑！这小子……自上次意外激发人间剑法之后，这是……第二场战斗吧？” “他的第一剑还不稳定，只能算半剑。” 奎罗凝目望去，望见顾尘摇摇晃晃地站起。顾尘低垂着头，衣裳褴褛，身上有十几处血肉已被咬掉，最严重的左手手臂甚至已然看见一整条白骨，鲜血流水一般自他身上坠向地面，在他脚下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手中握着人间剑，人间剑寒气浮动，寒意凛然。 他猛然抬起头，双目血红如鬼，似有猛虎厉啸！ 然后他向前奔跑，向着异化红鼠奔跑！ “呵──啊啊啊！！” 人间剑周围寒气急剧旋动，宛若漩涡，刺耳锐啸声中，一剑刺入红鼠体内，瞬间冰气暴涨，将红鼠冰冻轰碎成渣！ 奎罗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失声喊道：“第二剑？！” “是第一剑。”无名沉默了片刻，自幽暗中浮现：“他再一次激发了，完全……凭借自己的意愿。” “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第一剑？” “逸唐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他只有两处武脉，甚至尘力都只有清流境，连平均标准都未必能达到。”无名注视着宛若野兽般的顾尘，看着在他骇人威势下剩余红鼠惊慌失措地逃离，难得认真严肃地下了评断。 “但在人间剑法上，他是绝对意义上的天才，比小姐……要强大很多。” 奎罗张大了嘴，无名却已然轻飘飘地跳落地面，向顾尘走去。奎罗表情呆滞，猛然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做梦，哈哈哈哈哈！！” 他开心的像个孩子，欢快地奔跑起来！ 顾尘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那一剑用出之后，他的身体便被掏空一尽，尘力荡然无存，连寒野尘晶都完全感觉不到。肉身严重的伤势，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脑袋昏昏沉沉，身体愈发沉重。 他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将要倒下时，忽然感觉到一种极冰凉的触感，而后身体有了支撑。 他吃力睁开沉重的双眼，望见了无名幽暗面孔，大脑已经疲惫到连惊讶的反应都无法做出。 “无……名，奎罗？” “你的伤很重，鲜血的味道引来了吸血鬼。” 顾尘艰难地挪动目光，模糊中隐约看到数以百计的灰色影子在荒野之上掠动。 “我……” “不用担心，闭上眼睛，睡一觉。”奎罗砸了砸拳头，说道：“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他说话是有着强大的自信，让顾尘心安，在这种状态下，顾尘竟然真的闭上了眼，下一秒便进入沉睡。 这一场战斗，他伤痕累累，太累了。 第二十四章 丧心病狂许小冰 所见到的，是一片黑暗。 所感到的，是晃动起伏。 无尽黑暗中，一线光芒忽然横贯穿越，然后分裂上下拉扯，光明顿时潮涌而来，呈现出黑色钢铁的金属、紧闭的车窗以及窗外鬼魅般飞掠过的大雪和景色。 顾尘幽幽睁开了眼。 意识清醒过来，也代表着痛感彻底的爆发，顾尘忍不住呻.吟，感觉身体没有一处不是剧痛的，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都在灼灼焚烧着他！ “哈，醒了？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到罗浮塔了。” “奎罗？”顾尘吃力地抬眼，顿时脸色微变：“你们……” 奎罗正在全速开着车，他和无名两人浑身是血，如同血池中走出来一般。奎罗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大多数仍然在流血，可见伤口之深，他的面部已然坍塌，脸骨碎了至少一半，脑袋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部分头骨破碎，甚至能看得见一些脑部结构。而无名也好不到哪去，奄奄一息地靠在车座上，捂着肚子，咕咕鲜血中，一段段肠子崩在体外。 这样的伤势，可见顾尘昏迷之后的战斗之惨烈！ “呵呵，运气有点背而已。”奎罗的声音透着疲惫艰难，每一个音都喉咙挤出来一般，沙哑低沉：“来了几十个吸血鬼，没想到还有四个子爵级，这下许冰要高兴了。” 纵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场战斗，顾尘依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骇然瞪着奎罗！ 大多数人在感染x病毒后一年便会死亡，但吸血鬼是其中的异类，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能扛过这一年之限，获得了近乎永生的生命。即使是最低等没有爵位的吸血鬼，也拥有远超人体极限的爆发力和速度。如同人类能够驯养犬马一样，他们能够指挥异兽。 低等的吸血鬼没有智力，在异兽中类似头狼的地位。但拥有爵位的吸血鬼近年来研究表明疑似拥有智力，他们的实力更为强大，并且能够不等数量的低等吸血鬼。 子爵级的吸血鬼在男爵之上，在四个子爵级吸血鬼带领部队下还能够全身而退，这种事若对他人说这仅仅是两个人做到的，恐怕一定会被人嘲讽为胡说八道！ 难怪他们的伤势这么重！ 顾尘感叹地想，身体的痛感正在不断变强，他只能将头靠在椅背上，以最舒适的姿势承受着剧烈的痛感。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后备箱里传来阵阵嘶嘶的声响，并且明显感受到了异动。 顾尘忍不住心中惊疑，艰难地转头看去，一转头便望见一张狰狞面孔近在眼前！ 灰黑的皮肤，尖利凶狞的獠牙，宛若魔幻小说中精灵的尖长耳朵。 这是……！！ 顾尘震惊无比地与他大眼瞪小眼，虽然他被铁锁死死锁着，口中亦被塞满了布条，但顾尘依然能感受到他疯狂的欲望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逼近自己。 “奎罗！这、这难道是……！” “哈，厉害吧？子爵吸血鬼，超额完成许狂魔的任务。” 顾尘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使得自己稍微平静下来，他震惊说道：“难道……你们想带一只吸血鬼进冬湖院？一只活着的吸血鬼？！” “不用担心，他肯定咬不到你。” “不是这个问题，帝国明令禁止将吸血鬼挟带入境的吧！一旦被发现，会造成巨大的恐慌吧！” “那个啊……不被发现不就可以了？” “……” 李门的人，都是这种土匪思维的吗？ 难怪冬湖院全体师生都这般不待见你们……顾尘对此只能抱以苦笑。 车子很快进入罗浮塔，没有人迎接他们，三人就这样强撑着一步步挪到电梯前，背影看来委实太过凄凉可怜。 但到了许冰的医务室，顾尘就变成了最可怜的那一个。 面对三个危重患者，许冰眼睛明亮得让人害怕。她稍微检查了三人的伤势，先给顾尘打了一针止痛针，然后做了简单处理。 就当顾尘感叹自己做为李门少主果然还是有些优待的时候，许冰拍了拍他，很随意地说道：“起来，准备一下。” 顾尘一时没有听明白：“什么？” “你的处理好了。”许冰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把他们两个一起送到手术室？” 顾尘愕然说道：“这样……就好了？”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打了个止痛，做了个包扎而已，这样就好了？这种程度的伤，至少是要做手术的吧！ “当然没有，但他们两个的伤势比你严重得多，我要做一个器官互换手术，需要一个助手，只有你可以。”许冰不耐烦说道：“磨蹭什么，快点！” 顾尘下意识哦了一声，回过神来不由无语，心中很伤感地在呐喊。 请把老子当做一个伤员可以么！！ 抱怨归抱怨，顾尘还是不敢怠慢，奎罗和无名一见到许冰就十分安心的昏迷了，他忍着剧痛将两人推进手术室。而许冰已经带上了口罩、消毒手套，看见顾尘满头大汗，也只淡淡说一句：“消毒，带上口罩。” 顾尘依言做了，然后站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 “那个……现在该做什么？” “无名的血管比较细，血流速度低，心脏破损，危险系数很高，我来做。”许冰一进入手术状态便变得认真严肃，透着一股子神圣味道：“奎罗的两个肾均破损一个，无名的身体系统更适合修复，头骨部分我来修补，肾脏切割部分，你来做，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 “那么开始！” 许冰直接打断他，转而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无名心脏的紧急修补中，她手速飞快，寂静的手术室里只有仪器滋滋的电流声。 她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密汗珠，随手拿过毛巾擦汗以免汗液滴入无名体内造成感染，然后她望见了顾尘依然傻傻地站在奎罗身旁，不由皱眉，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顾尘目瞪口呆地与她对望，眼眉抽搐，唇角抽搐，内心在抽搐。 我特么根本没做过啊大姐！ 第二十五章 业火日复一日在灼烧 许冰很快明白了顾尘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她十分不满，颇为恼火地说道：“任何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这种手术我也第一次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顾尘呆若木鸡，惊愕瞪着这个浑身是胆的女魔头：“你说什么？你根本没做过这个手术！” “那有什么的？我的理论绝对没有问题，我救不了他们，他们找谁反正都是死。” 我他妈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顾尘简直崩溃，许冰却眼珠飞转，最后十分无奈地说道：“看来无法更换心脏了，那么先暂停心脏修补再更换手术，优先肾脏更换，我主刀，你第二主刀，下次这种手术别出现这种情况了。” 怪我咯？ 顾尘很无奈，但还是不得不跟着许冰开始手术，许冰的技艺的确精湛，堪称鬼斧神工，所有过程都是一步到位。 她再没有看顾尘一眼，一双如狐眼眸死死盯着手术台，似乎无名体内那些令人恶心的器官才是她最钟爱的美食一般，而她的声音平稳低沉地在手术室时而响起。 “手术钳。” “十一号刀。” “擦汗。” “扩展器撑开，对，就是这个部位。” “剪刀。” 无名的伤很严重，基本无法判断是哪些血管在维持他的生命。但许冰在手术过程中行云流水，连片刻犹豫都没有，手起刀落，进展飞快。 但就在她又一次剪下一刀时，意外发生了！ 大股大股的血液喷溅而出，溅的低头的许冰一脸是血，而生命迹象仪上的曲线迅速变平呈一条直线，整间手术室都在响着刺耳尖锐的警报声！ “大出血！”顾尘脸色剧变，怒吼道：“怎么办？！无名，撑住！他快撑不住了！” “慌什么！”许冰抬眼瞪了一眼顾尘，无比冷静，沉声道：“先止血，保持扩展器，手术钳。” 顾尘慌忙递过去，许冰接了过去，她的手无比得稳，仿佛在手术中她已然没有感情，任何意外都不能影响她的镇定。 她进行的有条不紊，并没有因为紧急情况的发生而加快手速。顾尘积极配合着，脸上的慌乱随着手术的继续进行而渐渐平缓。 滴、滴…… 生命迹象仪跳跃出曲线，然后一道道波形起起伏伏，显示生命迹象趋于稳定。 顾尘惊叹不已，而许冰依然面色严肃认真，不见丝毫喜悦，继续沉稳地手术。 接下来的手术很成功，但这仅仅是开始，无名和奎罗这次的伤太重了，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手术组合。 许冰换了一副手套，对顾尘说道：“换你主刀，奎罗的手术和刚才一样，时间只有半小时，超过半小时，剩下的手术时间可能不够，危险会增加。” 顾尘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始进行奎罗的手术。而许冰则继续修补无名的心脏，她时间算的很精准，无名的心脏此时正好停止跳动，她立刻投入心脏复苏手术中，只是时不时过来看一眼顾尘的手术进展。 在许冰的指导下，顾尘的手术虽然进行颇有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唯有最后到剪切部分时，他犹豫了。 和无名一样，奎罗的伤势同样是手术的困难，顾尘目前只能判断出可以从三个地方入手，但这个节点，连许冰都曾出现过意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手有些发抖。 “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犹豫。”许冰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奎罗身体，肃然说道：“将生死和情感抛之脑后，将所有无用的、无法对事情起到帮助的情绪抛之脑后。坚信自己的道理，坚信自己的判断，不管是手术还是人生都是这样。记住，你是自己的神灵。” “我……他的生死在我手上。” “那么就做好承担自己抉择的准备，就算内疚、恐惧都可以，这世界上没有不能承受的东西，承受的了自己，就能承受的起所有人。” “……，明白了。” 顾尘凝眸，讲剪刀探进了奎罗体内，一声轻响，没有任何异常。 成功了！ 顾尘长吐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许冰，发现许冰眼眉弯起，显然在笑，只是见顾尘望来，顿时板起脸，喝道：“看我干什么？你还有十分钟！” “是是。”顾尘笑了笑，然后开始投入手术的扫尾工作中。 他最终顺利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手术，而许冰亦开始了更紧张更复杂的手术。手术整整进行了两个半小时，顾尘的身体开始重新产生痛感，体力上的极度疲惫也使得感觉脚下似在旋转。 “心脏暂时没有问题了。”许冰说道：“这段时间抽空过来，每天都要，教你心脏更换手术后，进行二次手术。” 经过了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作业，她依然神采奕奕，且顾尘怀疑她愈发精神了。 “现在躺上去，我给你麻醉，进行你的手术。” 顾尘感动得几乎落泪，心想这多苦多难的一天终于迎来了幸福时刻，转念一想忽觉好悲情，原来他竟已沦落到视被做手术而感到幸福的地步了。 但事实证明，顾尘依然太年轻了。 啪地一声，门被推开，李弃鱼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走得风风火火、潇洒豪迈，浑然不觉私闯手术室有什么不对。 所以许冰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李弃鱼视而不见，她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顾尘，微微一笑：“呵，果然伤得挺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永远都不要在我做手术的时候闯进来的对吧？”许冰冷冷地说道。 “嗯，说过。”李弃鱼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他，不然恐怕他会后悔。” 许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挂在墙上的电子表，冷声说道：“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足够了，谢谢。”李弃鱼点了点头，直视着顾尘的眼睛，平和地轻声说道：“阿尘，人间剑法所修乃意，意即意念，是剑意，是杀意，是天意，是人间所有意，没有坚强的意念是无法在人间剑法上走远的。” 顾尘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思索片刻，苦笑说道：“师姐，你想说什么？” “麻醉会影响你的痛觉神经，会影响你将来意念的修行，会影响你人间剑法的进度，甚至你永远学不会第二剑。” 顾尘于是沉默，而许冰则震怒喝道：“李弃鱼，你想干什么！不打麻醉他根本承受不了手术的痛感，必定会不断重复昏迷苏醒的过程，胡闹！我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拒绝使用麻醉！” “很正常，我本来就没将人间剑法修习多高，所以当然不想要那么痛。”李弃鱼平静回答道，她狭长如狐的眸子凝望着顾尘，似有电：“同样，我并不干涉你的选择，只是来告知你。许冰已经说了不用麻醉的后果，但不使用麻醉的话，会更加磨练你的意志，对你的人间剑法有很大帮助。如何选择，由你决定。” 顾尘沉默了很长时间，身上的痛楚愈发强烈，而他知道如果不使用麻醉的话，他将要承受比这更胜数倍的疼痛。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毅然决然地道：“师姐，我能承受，我不用麻醉。” 李弃鱼微微颔首，面孔眼瞳即没有赞许亦没有疼惜，转身，正如她潇洒的来，潇洒地离去。 许冰脸色变幻不定，最后恼火说道：“李逸唐是个疯子，收的两个徒弟也他妈都是疯子！” 顾尘对此评论只是笑。 笑容之下，他感觉到身体愈发疼痛，愈发灼热。 他知道那不是伤口带来的。 是他心中未完成之业火在日复一日烧得愈发热烈。 （ps：感谢羽夜君的打赏~~今天第一更） 第二十六章 是否你会爱上他 顾尘的手术进行的时间比许冰预想要多出许多，李弃鱼慵懒坐在手术室外翻阅着那些过期许久的杂志。她潇洒离开手术室，但并没有离开这里，默默等着顾尘的手术结果。 开始的时候，能听见顾尘惨烈的嚎叫，后来声音渐渐小，有一段时间则彻底蛰伏，然而又过一段时间，便又能听见他的叫声，只是每次的声音都在上一次要小许多，到最后终于变得安静。 李弃鱼吸了许多烟，脚下满地烟蒂。 终于门砰得一声被重重推开，许冰英姿勃发地走了出来，行走中摘下手套口罩看也不看就仍在门口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她看见了李弃鱼正笑盈盈地坐在她的椅子上看着她，微微皱眉，诧异说道：“你一直还在这？” 李弃鱼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他怎么样？” “被你害的够惨，不能像个死人一样安静躺着真是麻烦，不过总算顺利。”许冰翻了一个白眼，站在李弃鱼面前：“起来，拿来！” 起来是让座，拿来是勒索。 李弃鱼不以为意，将那盒未抽完的烟连同火机大方扔给了许冰，然后起身说道：“再见。” “弃鱼，是否你会爱上他？” 李弃鱼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将窈窕美好的背影留给许冰的视线，还有渺渺烟雾腾飞缭绕，她静定片刻，失笑：“呵，为何你会这样想？” 许冰亦燃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因我所知的李弃鱼，不会为另一个人的手术而等在手术室外，也绝不会被问到是否会爱上一个人时竟会有思索时刻。” “许冰，他是我的师弟，我当然应关心他。” “关心？有一天李弃鱼居然学会关心了？”许冰翘着二郎腿，修长笔直的腿白晃晃尽是动人风.情，微讽说道：“是因为他是你师弟，还是因为……” “许冰，”李弃鱼打断了她，淡淡说道：“可否不要说出你的猜想？” 她的青丝在轻微晃动，头颅似微微垂下，虽不见脸容，但这无言茫然显然绝非骄傲的姿态。 只是片刻之后，她又高高抬起头颅，这次再不停留，潇洒离去。 许冰这次没有再留李弃鱼，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吸着烟，似乎方才针锋相对不过是幻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哪怕这个秘密已然人尽皆知，也还是装作不懂更好，因它委实……与你并无半点关系。 手术室内，顾尘满面恍惚，两眼无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不使用麻醉而产生的疼痛完全超越了人体的极限，顾尘在这一过程中死去活来，活来又死，不仅最后肉身神经直接外界无刺激反应，幼小的心灵也产生了无比巨大的阴影面积。 简单地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体沉沉的动都不动了，好在意识在崩溃边缘逐渐恢复，顾尘的眸子渐渐有了焦点，他开始仔细回忆之前的战斗细节。 他清楚记得，在他被群鼠扑食爆发出真意的那一瞬间，身体那个他曾经见到的小人再一次睁开了眼，它体内的经脉有气息涌动，瞬间爆发而出，直冲顾尘的脑部意识中枢，而后人间剑法第一剑出，激发寒野尘晶真意。 那只是半剑，而他接下来再出完整一剑时，完整看清了小人气流的运动轨迹，那是在他强烈的意志下而被激发的。 自那之后直到现在，他都看得见他的“身体”，看得见那个小人。 小人已是强弩之末，仍在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的是顾尘的心，他迫不及待想要验证是否自己已经掌握了人间剑法第一剑？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许冰似乎完全忘了还有三个病人在手术室，久久不见人来。而顾尘亦渐渐感觉到意识渐渐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闭上了眼，开始回想当时战斗的意念，在意识之中，他感到了小人和他的联系。 小人便是他，是他新生的骨骼和经脉。 没有武脉，没有尘晶，意念在这套经脉中畅通无阻，在意念的引导下气息从经脉四面八方而来，如海纳百川，汇聚在一起，成漩涡，成黑洞。 顾尘猛然睁开了眼！ 小人与他同时睁开了眼！ 屈指、弹指，寒野尘晶急速旋动，极寒的冰气化作利箭，尖锐声响陡然鸣啸而出！ 瞬间刺穿手术室墙壁，在墙壁上轰出的大洞周边冰气凝结，随后便听室外哗铛哗铛阵阵锐利破碎声！顾尘脸色陡然惨白，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体内翻江倒海，感觉有血液似千军万马要冲出喉咙一般！ 人间剑法副作用极大，实战中若杀不了敌便只能受死。顾尘这一下虽然验证了自己真的学会了人间剑法，但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刚刚做完手术的脆弱身体强行动用真意，简直是作死！ “你搞什么鬼！什么鬼！”许冰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见顾尘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不由怔住了。 回过神来，她不惊反喜，眉目尽是兴奋雀跃：“咦，看来又有手术可以做了！” ……，请有点人性好吗？ 顾尘忙着吐血，连斥责都说不出口了。 得亏许冰医术高超，总算把顾尘从生死边缘抢了回来。而顾尘为一时急躁而发出的代价是，他整整三天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 …… “看来恢复的不错，”李弃鱼将鱼汤放在边上，看见顾尘已能自己靠在床头，坐在顾尘床边。 她淡定自若地掀开了被子，被子之下顾尘赤.身裸.体只穿一条小短裤，而她冰腻手指抚摸上了顾尘的伤口，笑了笑：“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师姐……”顾尘面红耳赤地轻轻叫了一声：“别这样……” “呵，你是我师弟，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弃鱼倒是坦然，端起鱼汤，舀了一尾鱼肉放到顾尘嘴边：“诺。” 顾尘小脸红通通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吃了下去，据说这鱼十分有益伤口愈合，所以这几日三餐必有这鱼，顾尘有点吃怕了。 这三日都是李弃鱼在照顾他，李云翼偶尔过来看几次，愤愤不平地说李弃鱼嫌他笨手笨脚，居然怕顾尘伤上加伤。 一怒之下，李云翼当着顾尘的面义正言辞的“休”了李弃鱼，自顾尘来了之后，李云翼一下便少了两个未来老婆，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顾尘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叫他肉疼的是，这三天他都躺在床上，什么事都做不了，一下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今天勉强可以撑起靠坐，便计划恶补这几天落下的学习魔纹的进度。 在李弃鱼来之前，对于这个计划他是雄心壮志的，然而在李弃鱼来了之后，他的雄心壮志暂时消失了。 他看着李弃鱼，见她的侧脸在清晨里柔和又分明，发丝微动似流水拨动，眉目如画，青丝如画。 “师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温柔？”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境，他忽然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李弃鱼眨眨眼，想也没想：“没有。” 不知是不是顾尘错觉，他总觉得李弃鱼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带着点骄傲的？ “阿尘，这世上温柔的女子有千万种，但我没心没肺，千万不要被我的幻象所欺骗。” 顾尘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望着李弃鱼，以玩笑般的口吻道：“那么师姐，是否有天我会爱上你？” 话一出口，便觉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这样轻浮无礼的话。 第二十七章 将独孤当做爱情本身 对李弃鱼，顾尘的感情特殊的。从高昭龙一拳轰来而她仿佛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顾尘便知他这一辈子或许都狂风大雪中她那凉薄背影。然而这样的感情，究竟是否是爱情，连他自己都无从知晓，无法判断。 他只知道，他一直很感激李弃鱼。他刚刚要展开的新生，是李弃鱼给她的。 所以他很怕李弃鱼会生气。 “阿尘，你今年十一了？”李弃鱼脸容静定，并不讶然亦无羞怒，继续浅笑喂他吃鱼：“你可知晓什么是爱一个人？倘若知晓，请你告诉我。” 顾尘怔了怔，吃下李弃鱼的鱼，摇头苦笑说道：“我说不上来，师姐，我只是开个玩笑。” “那么阿尘，我这句话你不要当做玩笑话来听。” “啊？” “人们往往将孤独或者怯弱当做了爱情本身，在你还没学会爱一个人的时候，便爱的太用力倾尽所有，等到相遇真爱时又误以为筋疲力尽，从而克制情.欲。” 顾尘没有等到她的下文，因为她已说完。 “师姐的意思，是让我在知道爱是怎么一回事前，在没学会爱一个人时，不要倾其所有？” “不，爱本来是件说不清的事，并且人们无法避免在学会爱前爱的用力，你也一样不能，除非你第一次爱一个人便相爱到老。但那样……你是可悲的，因你永远不知自己是否爱的正确。” 李弃鱼将鱼汤放在一旁，起身，最后冲顾尘展颜一笑，倾陈倾国。 她照样不说再见，一如以往潇洒离开，留下这句话在顾尘今后一生的时光中。 在往后几天中，顾尘再没又想起这句对话，再一次想起是直到他遇见了苏城的时候。有了手术室使用真意的惨痛教训，这几日顾尘一直将跃跃欲试的心情强压下来，绝对不动用人间剑法，老老实实地学习朱九思的理论知识。 好不容易等到痊愈，顾尘才讶然发现他的尘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然突破，达到了清流境一品，只要再上一层，便能踏入也第二境波澜境。 但惊喜不足以弥补顾尘的紧张，他躺在床上的时间太久了，整整一个半月。这也意味着，距离他和周明杨能源尘晶的比赛，仅仅只剩下了半个月了！ 而他甚至还没开始制作能源尘晶！ 顾尘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天才，天才魔纹师们或许可以在第一次制作能源尘晶时一次便过，但他一定不能，必然会经历失败。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失败会来临多少次，而他制作出的能源尘晶又是否足够优秀。 他压力山大，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冬湖院的另一边，周明杨同样压力山大。 “老师，这是我的能源尘晶……”周明杨双眼熬出了浓重的黑眼圈，小声地说道。 这已经是他制作的第十二个能源尘晶了。 张子波嗯了一声，接过能源尘晶放入魔纹终检器中，看着显示屏上面最后显示的数值，沉默片刻，取下了能源尘晶，慢吞吞地转身。 周明杨颇有些心惊胆颤地望着自己的老师。 啪！ 张子波猛然重重将能源尘晶甩砸向了周明杨，吓得周明杨连忙闪开，能源尘晶砸在墙壁上顿时裂出无数花瓣一般晶块。 “就这样的数值你也好意思拿给我看！”张子波震怒斥骂道：“你自己看看，临界值才刚刚过标准线，你这样拿什么去比赛！” 周明杨身体有些发颤，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可是您不是说……李门之内只有一个半吊子魔纹师吗？顾尘他……说不定连能源尘晶都做不出来，这种程度的尘晶应该能赢。” “你懂什么！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张子波怒视着周明杨，火冒三丈地道：“你以为这场比赛只是要赢那个小子？现在整个冬湖院谁不知道你是我亲传的学生，是我极其看好并且推出来灭李门威风的人选。这种程度的尘晶，就算你赢了也是丢人现眼，要赢，就要赢得赢得风风光光！” 一连窜的怒吼骂得周明杨颓丧低头不敢再反驳半句，张子波依然怒气未消，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更何况李门那个魔纹师，虽然是个半吊子，但至少在理论上还勉强有点水平，你不是我，没资格小看他。” 说到这里，他总算还是觉得有些脸红。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个极其崇拜自己的学生，自己在帝国获奖的论文，其实正是他暗中找人从罗浮塔那个半吊子魔纹师手中买来的。 人就是这样双重标准的动物，对他人要求严格甚至逾越，而对自己则视为理所当然。 周明杨哭丧着脸，声音微有哽咽地说道：“学生……已经很努力了。” “放屁！当我不知道每晚我离开之后你都跑到哪些庸俗下.流的地方吗？！” 张子波恨铁不成钢地甩了几下周明杨的脑袋，好不容易平静了怒火，皱眉想了很久，才叹息说道：“只剩半个月了，可惜你学长齐宏去伞客公司参与项目了……算了，只好我亲自来了。你这样，再做一次，这一次认真做，但是核心区域的地方你不要动，空白着。” 周明杨霍然抬头，看着张子波震惊说道：“老师你是说……” “这件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扛得住，但你一定会身败名裂，懂？” 周明杨心头微凛，已然知道自己老师言下之意的威胁。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放心吧，老师，由您这一下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当然不会说出去，相反，他更要拼命守住这个秘密。张子波身为高阶魔纹师，制作一个最低等级的能源尘晶当然绰绰有余，并且这件能源尘晶一定会不凡，一定会是能源尘晶的上品。而他冒充为这件尘晶的制作者，在外人看来，初学者能做出那种程度的尘晶，哪怕是最低等的能源尘晶，也只能有一个可能……天才！ 到时他必然声名鹊起，成为冬湖院魔纹师里有一颗耀眼的后起之秀！周明杨做梦也没想到，这等好事竟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他甚至还有些感激顾尘，倘若不是顾尘那么傻气倔强，执意要违背老师张子波要入李门，恐怕他周明杨根本没这样的机会。 周明杨的眼珠在飞快转动着，他的心思全然已不再构造能源尘晶上来了。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把这场比赛造势到最大化，吸引最多的关注。 关注的人越多，到时他的名气便会越大。 周明杨光想想便觉得无比美好幸福。 至于顾尘……呵，只怕会像垫脚石一样，像他那个被抢了老婆的二哥一样，在人们的讥讽或息中，在人们的茶余饭后中，沦为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笑话，再到最后，没有人关心他们是死是活，是可怜还是可悲。 周明杨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但他更没想到这时的顾尘也没想到天下会有这等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此刻的顾尘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他的平淡无奇，就如他无数次看过的一样，但他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兴奋，身体上似乎每块肌肉都在亢奋的颤抖。 他双唇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说出了话：“这不可能……” 第二十八章 非制式的开始 事情发生在半个小时之前。 魔纹检测室，顾尘埋首在刻制魔纹，他眉头紧紧锁着，额上布满细细汗珠，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良久之后，他长吐一口气，颇为恼火地将绘制盘重重扔到一边，显得十分焦躁。 还是不行啊…… 顾尘很烦恼，一方面能源尘晶的魔纹依然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他还是无法完全感知到所有魔纹，另一方面则是他自身的原因──他根本无法像前几次那样集中精神专注地刻纹。 导致他无法全神贯注地原因在于……人间剑法。 大许是对掌握了人间剑法而感到太兴奋，且养伤这段时间本一直就在强压着再试试人间剑法的念头。所以虽然顾尘明知距离比赛时间只有半个月了，如此紧迫的时间下应当以完成能源尘晶为第一要务，但在构造尘晶过程中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想起人间剑法激发真意的那一瞬间感觉。 这严重影响了刻纹的效率，因此顾尘决定先停下。 他必须在这里克制住动用人间剑法激发真意的念头，整个李门就这么一件魔纹检测室，以李门连通用原液都要去荒蛮搏杀之穷，以人间剑法将许冰手术室直接洞穿之强，恐怕会让他今后无魔纹室可用，到时欲哭无泪。 顾尘短暂地休整，微微调整了心态，再一次起身走向检测系统。 他重新开始制作能源尘晶。 开始的构造十分顺利，但是随着构造的进行，关于人间剑法的想法再一次如幽灵一般浮上心头。 他的纹路渐渐开始凌乱，终于在某一笔落下之后，他内视到体内的小人睁开了眼！ 不好！ 顾尘心中大骇，没有想到自己的念头竟如此强烈，无意引发了人间剑法。他立刻弃笔，全神贯注地压制真意的激发！ 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人间剑意自脑中意识中奔流而下，瞬间激发体内移植的寒野尘晶！ 该死！ 顾尘脸色发白，然而随之出现的事完全超越他的认知！ 寒野尘晶的确是在高速旋动，但尘晶的力量在顾尘强烈的意念之下隐而不发，与此同时，一副浩瀚魔纹图的在他脑海轰然展开，人间剑意沿着这些纹路奔走，飞速将其点亮成璀璨星图。 这难道是……？ 顾尘瞳孔陡然缩细，立刻投入到人间剑意之中，感受着剑意在魔纹上奔走而产生的千万种变化，他的身体渐渐颤抖，双目渐红，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掌平淡无奇，但……他脑海内的那副魔纹图却足够惊世骇俗。 人间剑法，竟然还能够完美地解析体内的尘晶！ 怒海一般的信息量随着剑意涌入顾尘的大脑，这种直接从内展开无比直观的方式，结合顾尘所学的魔纹通用理论，几乎在一瞬间就让顾尘明白了每一段魔纹的变化和作用。也就是说……他正在以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惊人速度来学习如何构造一件寒野尘晶！ 更为可怕的是，因为等同于体内尘晶合为一体，顾尘无比清晰地能感受到哪一段的魔纹真意运转的并不流畅，而事实上，如果采取另一条魔纹路径的话，或许更为简单有效。 这在魔纹师看来最困难的事，在顾尘身上，在他的意识海中竟简单到一眼便知！ 人间剑法的剑意解析出的寒野尘晶就好比一张最完美的底图，而寒野尘晶本身的魔纹图则是临摹作品，两张图重叠在一起，哪里有不同，哪里有缺点，不同之处所造成的效果将会有和区别，轻易都可以分辨！ 且顾尘若变动其中一条，解析而出的尘晶魔纹图便可以发生无数变化，产生各种优化侧重点的魔纹图！ 白银时代一来，人们热衷于构造制式尘晶，因为制式意味着标准。但从来没有人想过，标准并不意味着完美，纵使是最强大的魔纹师，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魔纹一定是最佳路径，只能证明在其无数实验中，所制定的制式魔纹是其中效果最好的。 然而现在，顾尘却能够做到。 因他解析的，并不是尘晶魔纹，而是……尘晶本身！ 他比谁都清楚地感受到尘晶的力量是如何被调用，又是通过哪些魔纹可以使其损耗降低到最小，在哪一块区域构造会对哪一个数值有最明显的变化。 这意味着什么，这会达到一个什么程度……就连顾尘都无法判断。 从此之后，宇宙星辰，才是他的极限！ 顾尘感觉脑袋几乎要炸裂一般，无比庞大的数据流如同上帝灭世的洪水，瞬间将他的意识头晕眼花，天旋地转间他一手撑住了检测台，立刻停止了人间剑法的继续运转。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竟已经将寒野尘晶解析了将近一半。与其他魔纹师不同，从此之后，他的尘晶，都将是建立在完全理解尘晶本质力量上构造的，而其他魔纹师只能够边探索边验证才可能构造出非制式尘晶。 虽然很累，但顾尘无比地亢奋，直到这时他才相信一件事。 他是上苍的宠儿，罗浮塔将是他鱼跃成龙的地方。 论尘力的锻炼，他有师父李逸唐的禁制可以不断增长尘力，论战斗能力，他拥有人间剑法激发尘晶真意，完全可以爆发出远超于他本身实力数倍的力量，论魔纹构造，人间剑法可以帮助他完美的解析。 蝼蚁永远是蝼蚁。这是高尽欢骄傲的宣言，是顾尘的梦魇。然而现在，顾尘相信，有一天他这个蝼蚁会变得很强大，或许在高尽欢和高家眼里依然是条不入流的狗，但他会让他们知道，就算一条狗，也可以咬的人家破人亡。 更何况，他成为的也不是根本不是狗，而是值得他们为之仰望的……强者。 只要他努力，只要他坚毅。 顾尘很难平静下来，他呆滞地下意识地坐在了椅子上，仰望着天板，双目放大，就这么愣愣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人间剑法虽然并未外发而出，但实际上对身体的负担更为严重，仅这短短时间，便让顾尘筋疲力尽，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而他终于勉强平静，开始思考一个新问题。 能源尘晶……要如何才能装入体内？ 当初能源尘晶被开发出来，本身便是主用在代替动力能源上，和武器的解构尘晶一样，并不能直接运于体内。人间剑法可以解析尘晶，但只能解析移植在顾尘体内的尘晶。 顾尘想了很久，咬了咬牙，起身拿起一件能源尘晶，急匆匆地找到了李云翼。 “我们的车在哪？” “在地下室，怎么了？”李云翼狐疑地打量着他，皱眉说道：“干嘛这么兴奋？吃春.药啦？” 顾尘哈哈大笑：“差不多！别说那么多，快带我去！” 李云翼打了哆嗦，立刻后退一大步，双手抱紧自己，警惕望着顾尘：“你想干什么？要去你自己去，你现在很危险！” 顾尘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指了指他，没空和他解释那么多，火急火燎地前往地下室。李云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可疑。 “吃了春.药去地下室干什么？那里又没人？有问题……” 他犹豫了一段时间，恼怒骂了一句：“算了，死就死了，跟过去看看！” 于是他套上一件外套便出门，快要接近地下室的时候陡然听见轰的一声爆炸巨响！李云翼反应神速地趴下来，望见地下室门口隐隐红光跃动，显然是起火了，顿时眼眸扩张！ 顾尘……还在里面！ 他面色凝重地飞快起身，向着地下室飞奔而去，大声吼道：“顾尘，你在哪！该死，千万别出事啊你！” 他冲进了地下室，一眼就看到了灰头土脸的顾尘，见他正满地打滚，扑去身上火焰，而在他的身后，一辆汽车正熊熊燃烧着。 李云翼目瞪口呆，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场面。 顾尘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瞥见李云翼，笑得更欢快爽朗了：“哈哈哈哈，真的可以！云翼，我成功了！” 李云翼慢慢地握紧了拳。 顾尘丝毫没有察觉，但他被李云翼满面寒霜的表情震到了，渐渐收起狂喜笑脸，冲李云翼晃了晃手：“云翼，我成功了。” “是吗，成功了什么？” “我终于了解能源尘晶怎么制作了！” “呵呵，那你知不知道……”李云翼注视着顾尘，俊朗面孔渐渐变得狰狞，暴跳如雷地吼道：“你炸掉的这辆车是我们李门唯一的车！” 第二十九章 他开挂了吗！ “和周明杨的比赛你最好会赢，不然以后我要出门你就准备背我走吧！” 即使被李云翼骂得狗血喷头，并被李弃鱼铁面无私地要求赔偿，欠下了数额远超那辆车十倍的巨债，但顾尘依然很开心。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更换了能源尘晶的汽车，当他在启动过程中动用人间剑法时，是可以通过金属传导达到解析效果的。 他随后就让胖婶准备了半个月的干粮，将自己的被子也带到了魔纹室，准备大干一场。 随着发现人间剑法能够解析尘晶的秘密，顾尘的野心亦开始膨胀。 他不仅要完成能源尘晶，还要构造一个优良品质绝对能够胜过周明杨的能源尘晶。 他不仅要成为超越高尽欢的魔纹师，还要成为一个举世注目写进史书的魔纹师！ 人间剑法虽然能够解析出尘晶的最优路径，但是怎样做出一个出色的尘晶还要顾尘亲手来验证。如同朱九思所说，同样一款尘晶，有优劣之分，但无最好最坏之分。不同的魔纹师侧重点不同，有的侧重持久力，有的侧重爆发力，根本无从比较。 这也是朱九思为何如此鄙夷顾尘与周明杨比赛的原因之一。 人间剑法解析能力并非万能，虽然能够将魔纹图每一段魔纹作用都清晰展现出来，但顾尘要理解的前提是必须掌握大量的理论基础。这样才能够完全理解尘晶力量的本质，然后如朱九思所说，通过这些思想去创造构造尘晶。 从这一刻开始，他完全摒弃了传统古板的制式方法，踏上了非制式魔纹师的慢慢旅途！ 一进入魔纹室，顾尘立刻投入状态，他将脑海中被解析的能源尘晶魔纹图刻画出来，这张图是所有变化的底图，而顾尘所要考虑和构造的是如何才能使之在各方面性能都得到最优的强化或者……如何最大化的强化某些数值领域。 整整半个月，他一步未出魔纹室，李云翼偶尔进去看望过几次，带一些胖婶做的新鲜饭菜，每次出来便摇头感叹，说里面的顾尘已经死了。 没人把李云翼的话当真，直到顾尘第一次踏出魔纹室的时候。 最初进去的顾尘确实已经死了，站在李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顾尘。 乱而浓密的长发，深深塌下去的双眼，分明是十一岁的幼小年龄，竟让人觉得苍老了许多，只有一双眼变得比从前更明亮，仿佛有浪潮在他的灵魂深处永不停息地涌动，潜藏着海啸般的力度。 顾尘身上的味道很重，自从踏进魔纹室之后，他便再也没洗过澡。事实上，他将休息与进食这两件必要事情的时间压缩到了最低，如同一个残酷资本家，丧心病狂地剥夺这自己的价值。 他看起来只剩一口气了，无比地疲惫，连话都无力和眼前的伙伴们说，摇摇晃晃地向自己房间走，中间还摔倒过几次，在众人看怪物的目光中，慢吞吞地爬起，毫无痛觉地继续摇晃地行走，宛若行尸走肉。 他进了房间，砰地一声重重关门声惊得震愕的众人如梦初醒。 顾尘没精力去理会他们的震惊，先给自己匆匆冲洗了一番，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倒在床上，眨眼就进入梦乡。 这一觉他睡的极沉，这是他这半个月来第一次完全放松心神地睡眠。因此他不知道，就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李弃鱼禁止了所有人进入魔纹室，惟独带着朱九思进入，李云翼等一干闲人守在门外，片刻之后听见朱九思恼羞成怒的吼叫，声音之大，连在门外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他最多只花了两个月学习我的魔纹基础理论，怎么可能掌握得这么透彻！这样的尘晶，怎么可能是一个魔纹学徒做的出来的？！” “这不可能！就算最天才的魔纹师都不可能做到！基础之所以是基础，正是因为它的枯燥并且毫无捷径，任何魔纹师都必须按部就班地学习！” “放屁！我不是嫉妒他比我还要天才！但是这种程度……他开挂了吗？！” 众人于是心中安定，纷纷散去──能够让朱九思如此羞愧震怒的作品，十有八九能够赢得了周明杨那个小白脸。 顾尘一觉醒来便吓了一跳，朱九思硕大一张脸庞占据了他整张视线，且朱九思双目血红，咬牙切齿，简直是要吃了他一般。 “那种魔纹……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尘怔了怔，恍然大悟，淡定回答道：“根据帕尔马定理，可以计算出浮动区域存在一处定点，这个定点可以多增加一条多用回路。” “你算出来的？” “差不多，计算量太庞大了，只能折中用实验一边验证，慢慢缩小范围。” 朱九思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深受打击，他一言不发，默默从顾尘床上爬起，十分缓慢地离开顾尘房间，背影无比颓丧。 就在顾尘担心他恐怕会十分难过的时候，朱九思陡然又从门外猛虎般冲了进来，再度成功吓了顾尘一大跳！ 这一次，他满面红光，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叫顾尘不得不怀疑他有病，而且病得很严重。 “你太棒了！你的天资太伟大了！”朱九思高兴地像个孩子又蹦又跳，激动到眼泪哗哗地流：“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还有很多理论，只要你去实验，可以构造出许多新型尘晶！我要培养你，我一定会将你塑造成帝国魔纹史上最伟大的魔纹师！” 顾尘完全被他歇斯底里的激动惊呆了，愣愣地任由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直视他灼热而饱含深情的眼睛，只能表现的像个木头人。 朱九思才不管他，自己开心完，撇下顾尘跳着恰恰舞离开了，舞姿妖媚多姿，简直太诡异。 顾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日历很普通，上面记载的日子也很普通。 但对于顾尘来说，那个日期是不普通的。 和周明杨比赛的约定之日，就在明天。 第三十章 近乎完美的尘晶 约战帖早在张子波离开罗浮塔的第二天便定了下来，时间定在了这一天的清晨。这一天的清晨下起来细细小雪，北地终年大雪磅礴，这般温婉小雪对北地人来说，已然意味着春天马上就会来临。 顾尘这时才会想起，自己很快即将又长大一岁，而十二岁，或许注定将成为他彻底成长为大人的一年。 不用李云翼来叫，他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早早起床，梳洗，然后捧着一本魔纹理论书细细地看，直到一线光亮自窗外覆上他的背影，他才抬首看了一眼外边蒙蒙亮的清晨，合上书，起身出门。 李云翼已然在门外等着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就职责来说，李云翼素来完成的一丝不苟。 “这么重大的时候，也不打扮打扮？”李云翼皱眉望着顾尘，看着他身上颇有些旧的制服，说道：“至少，该理个成熟一些的发型。” 顾尘淡淡笑了笑，眼里明亮有神，轻声说道：“不用了，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言语之间，自信飞扬，和三个月前扮演着渴望逆袭的小人物形象全然不相符。 他从未如此自信。 推开了罗浮塔厚而沉重的大门，清晨的亮光猛然如海浪一般打了进来，李弃鱼骑在白马上，妖艳黑发和漫天雪尘一同飞动，英姿飒爽又妖气横生。 顾尘和李云翼一时看呆了眼。 “上马。” 她如是简单明了的说道，顾尘跨上了她身后的白马，而李云翼很自然地想要蹬上李弃鱼的马，却望见李弃鱼挑眉扬起的手掌，讪讪一笑，这才肯老老实实地跨上另一匹白马。 “驾！” 三匹白马成品字形狂奔，踏雪尘衣袂飘飘，周遭青石青树化成浮华掠影，向着约定的会场──冬湖院第一演示厅进发。 直到了到了冬湖院第一演示厅，顾尘才知道冬湖院究竟有多富有，全以玉石铺陈的地面，古罗马螺旋形的看台，天板之上密布的夜明珠，两侧墙壁上精美绝伦的壁画雕刻着冬湖院的辉煌历史，虽不是金碧辉煌的风格，但复古气息浓厚，每一细节处都做到了精美。 然而相比第一演示厅的富有，更让顾尘吃惊的是人数。放眼望去，如此浩大的大厅竟然坐满了人，一见李弃鱼推门而入，顿时齐刷刷地望了过去。人们的目光虽不凌厉，但数量之之多之大，气场之强，仍然叫顾尘心生些许忐忑紧张。 周明杨为了这次比赛之后获得的名声，可谓狠下血本，甚至其中连带周家一些长辈都被卷了进来。宣传炒作力度可谓声势浩大，什么冬湖院与李门宿命之战，什么冬湖院正名之战，什么抵制李门黑幕无底线消费冬湖院百年名声等等嘘头，巧妙地利用了冬湖院学子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天终于吸引了几乎爆满的人数围观。 相比顾尘，李弃鱼和李云翼在这么多的目光注视下到显得很坦然，李弃鱼没心没肺，李云翼目中无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两人的脸皮之厚，恐怕时间少有。 “呵呵，一群没本事却只会叫唤的白痴，你信不信，一会你要输了，他们必然集体高.潮，好像是他们赢了一样，然而这件事实则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云翼的确很心直口快，心直口快到根本不分场合，他和顾尘说话，全然不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冬湖院的学生纷纷变色，总算还能克制，只是怒瞪着李云翼。 能入冬湖院便说明本身已具备足够天资，哪一个不是骄傲自负的？他们自然听不得李云翼发自内心的评价，若不是今日还有那位大人物在不敢造次，这会早就一呼而上群殴李云翼。 但李云翼面带冷笑，将他们的怒视当做放屁，根本不放在心上。 就在这一片安静诡异而充满敌意的气氛中，李弃鱼带着顾尘缓缓走上了台。台上，张子波含笑冲她点了点头，说道：“弃鱼小姐，很感谢你们参加这一次的友好交流，我感到很荣幸。” 李弃鱼还没说话，李云翼立刻讥讽说道：“呵，明明是个地中海，装什么风度翩翩？装来装去都显是猥琐。” 此话甚毒，张子波的笑脸登时凝结，一时大台之上气氛安静，而李弃鱼显然并不打算阻止李云翼的无礼。 张子波脸色阴晴不定，但碍于那位大人物的在场，他不得不强压下怒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分荣幸为你介绍，这一次比赛我请来了一位重量级的见证人，我们冬湖院名誉理事，大师级魔纹师……王亦文老先生。” 李弃鱼哦了一声，望了过去，王亦文今年七十八了，面容虽然苍老，但身材高大挺直，如松，气质儒雅且显得精神奕奕，并看不出老态。他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得有些呆，静静地望着顾尘，而顾尘见到她也十分诧异。 赫然正是东方奏。 王亦文与李弃鱼对视一眼，十分有风度地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但李云翼此时又有话说。 “脑子真不好使，自以为找了个靠山，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又打不过李弃鱼，德高望重……对李门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张子波眉角忍不住地抽搐。 连王亦文也诧异看了李云翼一眼，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评价他了。出于李云翼的那张臭嘴，张子波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会让自己忍无可忍暴起杀人，只好直截了当地宣布道：“那么弃鱼小姐，现在就开始比赛吧，由你们先展示还是我们先？” 李弃鱼淡淡说道：“你们先。” “那么请下面就坐。”这正合张子波的心意，他有十足的信心，周明杨所展示的能源尘晶绝对能够技惊四座，从而给顾尘强大的压力。 他十分期待看到顾尘惊慌失措紧张得方寸大乱的样子。 在掌声中，周明杨昂首阔步走上台。他今日穿的尤其隆重，冬湖院的制服被烫得平平整整一尘不染，金蓝领带，平整摩登的油头不知打了多少发胶。人靠衣装，不得不说他今日这身装扮称得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上台底下便有女子们的窃窃私语。 “尊敬的各位来宾、老师、学长学姐，以及伟大的王亦文大师，十分欢迎你们捧场今天的比赛，我是张子波老师的学生周明杨，初次见面，大家多多指教。”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说的大家昏昏欲睡，李云翼更是嗤之以鼻：“呵，现在就开始摆谱了，这样的人，就算有成就，也成就不到哪里去。” 周明杨显然听见了李云翼的嘲讽，脸色不由一红，恼怒地瞪了李云翼一眼，不想李云翼大大咧咧地直接呛声：“瞪我干什么？有屁快放！如果你不敢和我打架的话，就赶紧开始，瞪我我又不会少块肉！” 顾尘努力憋着笑，欣赏着周明杨有些慌乱的表情，感叹李云翼果然在某些方面十分强悍，心直口快的人果然到哪都不受人欢迎。 “这是我构造的能源尘晶，花了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能源尘晶的确是最基础的尘晶，但我认为，即便是最基础的，也要十分重视十分努力，因为基础……其实决定了一个魔纹师今后能够走多远。”周明杨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李云翼的样子，保持着风度，朗声说道：“现在，请大家见证，我所构造的能源尘晶数值，谢谢！” 他将能源尘晶放入了终检器，在滋滋旋动的电流中，人们屏息等待着这件能源尘晶的数值。 周明杨双手背后，仰首微笑，胸有成竹。 几分钟后，大屏幕开始呈现出一条条数字，台下顿时一片惊呼，随后爆发了无比热烈的掌声。 增幅数值高达18，临界值479，冷却值15小时到18小时区域之内！ 对于一件尘晶来说，判断其品质的最重要标准就是增幅。能源尘晶属于初等尘晶范围之内，而按照初等尘晶的标准，尘晶增幅在0到20区间。也就是说，周明杨这件能源尘晶几乎达到了最高品质！ 更难得可贵的是，在魔纹师最注视的基础数据区域，临界值与冷却值的表现也同样足够惊艳，都属于标准区间的极优秀水准数值。 这是一件几乎完美的初等能源尘晶，周明杨第一次构造这件能源尘晶，在数值上竟已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在座有一些优等生也是魔纹师，心知以这件尘晶的数值，恐怕很多中阶的魔纹师都做不出这样出色的尘晶，不由为周明杨的天赋惊叹不已。 “不错。”就连素来稳重很少夸奖人的王亦文亦点头赞许，转头对张子波似笑非笑地说道：“子波，看来这周明杨很适合你来教导，你下了很大心血啊，很多区域……都有你风格的影子呐！” 张子波听得出大师的言下之意，面不改色，微笑着，十分认真严肃地说道：“这孩子十分有天赋，最重要的是，特别努力。我不过是在一旁指导，让他观摩我尘晶的魔纹图，他十分认真。” “王理事，我是绝对没有插手构造这件能源尘晶，弄虚作假这种事在魔纹师行业里不可取，我也深恶痛绝！我若那样帮他根本就是害了他。这点我是深知的，请您放心。” 王亦文笑了笑，没再搭话，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认同了张子波的解释。 在场数千双眼睛旋即齐刷刷地落在顾尘身上，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都迫不及待等着顾尘出丑的样子。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面对这件近乎完美的初等能源尘晶，顾尘根本不可能获胜。 第三十一章 你满意吗？ 顾尘已经输了。 在座所有人的都这样认定着。 然而多少有些让人惊讶的是，在这等压力下，顾尘依然静定淡然，面容冷峻，连唇角都一动不动，倒令一些女学生欣赏他的镇静与老成。 周明杨洋洋得意地下台，眼神锋芒毕露，毫不掩饰地在行走中直视顾尘，火药味极其浓烈。 但李门的三个人并没有立刻上台的样子，李弃鱼伸出了手，修长手指犹若昙花盛放一般在顾尘面前次第展开，顾尘心领神会，从口袋中摸出了尘晶放在她的手心上。 那是一件看起来很普通的尘晶。 “阿尘，”李弃鱼唇角微勾：“你现在看到了？” 顾尘轻声说道：“看到了。” 李弃鱼说道：“那么，满意吗？” 顾尘忽然笑了，他笑起来天真无邪，偏眼底又隐约蛰伏几分戾气：“非常满意。” 李弃鱼微微颔首，徐徐起身，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转身，身上羊毛衣大衣随着她转动衣摆飞扬如飞鸟展翅，径直大步向着厅外走去！ 而顾尘和李云翼亦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第一演示厅顿时一片哗然，怎么也没想到李门的人竟会临阵离开，丝毫不将冬湖院的规矩放在眼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眼里根本就没有冬湖院！ 张子波更是惊怒交加，怒拍一掌桌子，霍然起身，喝道：“李弃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弃鱼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张子波，不急不缓地说道：“我要走，难道你能拦得住？” “我当然拦不住，但是你们李门恐怕从此要名誉扫地了。”张子波胸膛起伏不定，强忍着怒意，嘲弄说道：“约好了比赛，现在眼见比不过就临阵脱逃？呵呵，李门真是够脸皮做得出这种事。” 李弃鱼不答话，扬手抛出一件东西，张子波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看去，正是那件顾尘构造的能源尘晶。 “你慢慢看。” 李弃鱼很大方，再一次迈步向厅外走去。 张子波怎么肯让她走，虽然心中惊疑李门的人到底哪来的自信，但就这样李弃鱼等人离开他实在不甘，更何况他对自己所构造的能源尘晶十分有信心，李门没有魔纹师，只有一个只会理论的朱九思，根本不可能像他一样帮助顾尘作弊。 他一边急步走向台上的终检器一边暴喝道：“拦住她们！” 冬湖院的学生早就看不惯李门的我行我素，群情激奋，数十位冲动的男生闻言立刻从座位上跳到通道，拦在了李弃鱼等人的面前。 李弃鱼对此的反应十分果决干脆，青藤闪电般探出，缠绕上最嚣张的一位男生，猛然一甩，直接将他甩出三五米之远，砸得座椅折烈，砸出一片片女生尖叫。 而她眯起了眼，漠然说道：“怎么，冬湖院是想要和我们李门开战吗？” 分明李门相比冬湖院不过沧海一栗，然而在她口中说来，分毫不惧，反而咄咄逼人！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敢回答她。 李弃鱼也不需要答案，她对前面阻拦的人山人海视若无睹，谁拦在她三步之内，她便毫不客气将那人甩出，砸碎一张张座椅，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敢挑衅她，大家保持在她三步之外。 李门的三个人每进一步，冬湖院数百人便惊慌退一步。 三人走到了门口。 “哈哈哈哈！你们暴露了！”张子波得意忘形的大笑忽然传来，李弃鱼微微蹙眉，转身看向了他。同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张子波指着大屏幕呈现出来的魔纹图，摇头大笑道：“大家来看看，这就是李门收的那位天才做出来的魔纹图，他的名字叫顾尘，大家记住这个伟大的名字啊！来看看这张魔纹图……” 他顿了顿，笑得弯下了腰，大叫道：“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十七处魔纹偏差了啊！画歪了啊！” 全场沉静了半秒，陡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果然好天才啊！哈哈！” “我说装的这么大阵势有必要吗？原来是怕被我们当面揭穿啊！” 张子波很开心，这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场面，在山呼海啸的嘲讽中，李门的人就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看他们还有什么威风什么颜面在人们面前摆谱！、 然而他并没注意到，在哄笑的人群中，王亦文并没有笑。在魔纹图呈现在大屏幕的那一刻起，这位大师就紧锁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副魔纹图。 李门的三人也没有笑，也同样没有张子波想象中的狼狈羞愧，他们木着一张脸，而张子波更是看到了李弃鱼宁定与他对视，薄唇微张，虽然在满堂哄笑中听不见，但张子波还是看清了那两个字的口型。 蠢货。 张子波就像在吃着大餐忽然吃到了一只蟑螂一般，愉悦亢奋的心情瞬间没了，更加感到恼怒，表情变得极其阴沉，上前两步，伸手压了压。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弃鱼小姐，还记得我们当初比赛的约定吧？”张子波咄咄注视着李弃鱼，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证明周明杨比顾尘要更优秀，那么就应该遵守约定，将顾尘逐出李门，让周明杨代替他，否则你们李门就是言而无信，叫人耻笑！” 李弃鱼长眉微挑，冷眼看着张子波，平静说道：“第一，我并不认为顾尘比你那位周什么天分来的低。第二，李门绝对不会放弃顾尘，第三，我可以同意周明杨入我李门。” 张子波心中一喜，李弃鱼虽然依然很强硬，但至少同意了周明杨入李门，实际上是做了妥协，也达到了杀李门威风的目的。事实上，他一开始也并不希望太过得罪李门，毕竟李门的人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狗，谁知道他们狗急跳墙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想李弃鱼顿了一顿，转而看向了呵呵直乐的周明杨，冷笑说道：“只要他敢来，你看我不打死他。” 这句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人身威胁，顿时让周明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让张子波张嘴要说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让全场再一次目瞪口呆！ 而李弃鱼笑靥如花，长眸皓齿，不知多妩媚。 张子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了，愤怒吼道：“难道你们李门就这么无耻，真的要背信弃义？！” “是又如何？李门想怎么样，什么时候要看你们这些外人的脸色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王亦文忽然站起了身，他此前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顾尘的魔纹图，现在则走到了张子波面前，拍了拍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子波啊，关于天分，每个学派甚至每个人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什么好争的。何况这只是一场友好的交流，哪有什么输赢啊？这场两位年轻魔纹师都有很出色的表现，我们应该为帝国又涌现了这样的人才而感到高兴，你说对吧？” 张子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王亦文。王亦文是他有了上次被李门羞辱吸取教训之后请来镇场面的，但现在王亦文跳出来说话，明着是打圆场，暗地里却是帮着李弃鱼等人脱身。 对于王亦文，张子波多少了解一些，深知这老家伙看来慈眉善目，但绝不是什么烂好人，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地做出这等拆同仁台的事来？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冬湖院的学业可不轻，马上就要年终考试了。” 还没等张子波表态，王亦文已经挥手让大家散去，他在冬湖院德高望重，大家都十分敬重他，所以再怎么对李门不满，还是不得不离去了。 顾尘自然也跟着李弃鱼离开返回罗浮塔，自始至终他都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沮丧，在其他人看来心中又默默对他加了一条毫无廉耻的印象。 等到众人散去，张子波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皱眉向王亦文问道：“王理事，您这是唱的哪出戏？还请明示。” 他心中不是不埋怨的王亦文，倘若不是王亦文在院内地位崇高实在不能惹，他恐怕早就与之撕破脸皮了。 王亦文笑了笑，拍了拍张子波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子波啊，我老了。” “啊？”张子波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老了，老到已经不想争那些名和利了，你很出色，是唯一可以接替我对抗春海府那些人的魔纹师，我希望你能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张子波彻底傻眼了，根本不明白王亦文云里雾里的在说些什么鬼，还想再问，王亦文已然牵起东方奏，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了。 张子波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叫住他。 冬湖院内，除了院长叶秋道等少数人，没有人敢在王亦文去意已决的时候叫住他，而张子波现在显然还不属于人。 而王亦文不想说的话，恐怕连院长叶秋道也不能强迫他说。 第三十二章 非制式能源尘晶 窗外细密下着雪，屋内炉火也并不旺盛，混合着满屋丁香花香味，使人心旷神怡。 王亦文懒懒躺靠在睡椅上，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微微亮的天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缤纷光晕，混着窗外细雪流动飞舞。 东方奏静静盘腿坐在老人身边，面前是一大堆美食，而她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一颗苹果。 “那个孩子，就是你在图书馆碰到的人？” 东方奏低低地“嗯”了一句，继续吃苹果。 “你说他借的书都是基础魔纹部分的？” “嗯。” 老人于是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眯眼假寐，似乎陷入了很多年前的很多回忆中，最后感叹说道：“呵，李逸唐果然是李逸唐，找到了这么一个学生，连尘晶的风格都如出一辙。小奏，今后如果是这个人来保护你，那么我也放心了。” 东方奏轻声说道：“有你就够了。” “傻瓜，我老了，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并且……也许很快，我就不能在强迫你去冬湖那么寒冷的地方受苦了。” 东方奏默不作声，良久才低低嘀咕道：“骗人，不上当。” “呵呵，”王亦文慈爱地笑，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东方奏，柔声说道：“可不可以将你的果汁分我一半？” 东方奏如遭雷击，抬眼看了一眼老人，郑重点了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将面前美食搜刮一通，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王亦文并不生气，在她背后十分愉悦地哈哈大笑。 …… …… 张子波近来的心情称不上好，对于和李门之间的争斗，他其实有些懊悔。那天比赛之后，李门固然在冬湖院的名声变得极其不好，但李门本身在冬湖院就恶名累累，根本不在乎那点名声。反而是他，因为在比赛中的种种失态，使得院内关于他的传闻正在喧嚣直上。 例如“张子波主任被李门人气得发疯”、“张子波教授太可怜了居然被李门当成猴来耍了”等等不利于他形象的言论很快传入张子波耳中，令他无比郁闷。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并且看似更爱惜羽毛的张子波受损更严重。 张子波于是决定出去散散心，安排了一个时间，带着老婆孩子浩浩荡荡开着三辆车出发了。之所以说浩浩荡荡，是因为在这个后末世时代，资源紧缺，必须由帝国来统一分配，造成了严重两极分化。有能力的人或者贵族能够获得更多资源，而大多数平民只能维持生存甚至连基本供给都无法满足。 在繁殖方面也是如此，拥有更多资源的上层人物能够养得起更多的女子，而事实上，为了更好的生存，大多数女子是愿意成为这些上层人物的情.人的。 像张子波这样在冬湖院有头有脸的人物处在上层社会，而他就有三个老婆七个子女，私生子女更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必记得清楚。 这次张子波想要玩的久一些，因此选择的旅游路线很长，所以恐怕中途要为车子更换一次能源尘晶。 但就在这一天，张子波却碰到了一件古怪的事。 “你的车不用更换能源尘晶？”张子波皱眉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我记得那辆车只能使用初等能源尘晶，就算你说在出发前一天刚刚更换过，那么现在也快达到临界点了。” “可是……”他的大女儿张茵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仪表上显示临界空值还有三成呢，就这样换掉会不会太可惜了？” “初等能源尘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临界值，你爸爸我就是魔纹师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张子波有些不耐烦，板起了脸：“快去换掉，难道你想到时候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更换能源尘晶吗？” 张茵见父亲有动怒的趋势，只好闭嘴讪讪往门外走去。 但这时张子波心中一动，忽然叫住了张茵：“等等，你出发前更换的是哪块尘晶？” “就是你给我的那一块啊，你学生构造的那一块。” 张子波猛然想了起来，就在他向全家宣布要出游的那一晚，张茵告诉他自己的车没有备用能源尘晶了，而他外套正好有一块能源尘晶，就随手扔给张茵了。 现在仔细回想那一块尘晶，他终于想起了尘晶的来源。 那是……李门那个顾尘构造的尘晶！ “我希望你能抓住这一次机会。” 张子波脑海中闪过王亦文说的这一句话，表情惊疑不定，心想难道顾尘那块偏离制式魔纹的尘晶真的另有奥秘不成？ 他并不怎么相信，但想了想，还是对张茵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诚如张茵所说，车上被装载的尘晶的确在仪表上显示着距离临界值还有三分之一的空间，并且张子波做了简单的测试，基本确定并不是仪表发生了故障。 张子波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要进一步检测这块尘晶需要专业的终检器，好在张子波在冬湖院这么多年，也算桃李满天下。通过关系直接进入帝国在本地的科研机构，暂时借用了魔纹检测系统。 测试一块能源尘晶的数值时间并不短，但也不算长。张子波盯着桌面显示屏上的数值，眉头微皱。 最关键的基础区域数值，无论是临界值、冷却值还是增幅看起来都很正常，综合起来只能够算得上中上，根本无比同他为周明杨构造的那块能源尘晶相比。但问题是，如果张茵车子的仪表没有偏差问题的话，顾尘这块能源尘晶却比周明杨那块更持久。 这么持久的时间，已然超越了一块初阶尘晶的范畴，但又比不上中阶能源尘晶，介于两者之间。 张子波思索片刻，决定在检测一下这块尘晶的浮动数据区域以及额外数据区域，通常来说，这两块数据区域并不是核心区域，只是会影响一些细小地方，所以鉴定成品时往往不会特地检测。 额外数据已被计算得出，并没有异常。 浮动数据随之也一条条地浮现了上来，张子波目光扫过密密麻麻如瀑布般的数据，忽然瞳孔微缩！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面上的红色按钮，手指在弹出的虚拟键盘上飞快舞动，将这几条数据以及相关区域都调用了出来，然后眼睛越睁越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数据。 他终于找到了这块能源尘晶的异常，在浮动数据区域中，正是那些偏离魔纹相关的某些分区中，回落值呈现出了让他瞠目结舌的数值！ 尘晶力量的每次调用，都会产生类似音轨的轨迹，核心力量会在一瞬间冲到极高数值，压迫核心区域力量涌出，在这之后则会回落。然而每次回落，尘晶力量并不会沉到归零，而是会产生一些力量沉淀，即所谓的回落值。 回落值会在某些时间段后渐渐溶解，从而恢复为最初的尘晶，但如果是在战斗中等必须要持续调用尘晶力量的环境下，就意味着沉淀在晶体的基底力量会随着高频率累加，最后达到尘晶的某个阀值，从而迫使尘晶进入休眠状态，也就是魔纹师最为看重的三大数值之一──临界值。 回落值越低，以为这积累沉淀的尘晶基底力量空间越大，从而越慢达到临界值！ 对于初阶尘晶来说，所有制式初阶尘晶的回落值都必然会在5分之上，但顾尘这一块尘晶的回落值却直接破五，达到了惊人的4.5！ 这样的回落值……根本只有中阶尘晶才能够达到！ 张子波越看越心惊，表情也越来越凝肃认真，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着。 “牺牲了其他数值而强化了回落值吗？但就是这样，居然还能保持其他数值的均衡，保持水准在初阶尘晶数值区域之内……” “因为回落值的降低，使达到临界值的时间延长了……计算一下，延长了……百分之四十左右的时间！” “移植吗？不对，这些纹路从来没出现过……难道是改造？不，不是……以改造来看的话，变动区域面积太小了……” “这不是一块偏离制式魔纹的尘晶，这是一块……非制式……尘晶！” 他不可置信地来回翻动着那几处关于回落值修正的魔纹，终于摸清了一些它所运用的原理，全都是一些……基础理论。更为可怕的是，从这块尘晶上来看，顾尘在移植和改造的道路上恐怕不会受到很大阻碍。 魔纹师的道路有几道坎，中阶魔纹师的移植，高阶魔纹师的改造与创造，大师魔纹师套装以及……圣纹师的神境尘晶。顾尘虽然并没有达到标准，但已然可以看出他在这些方面的可怕天赋。 一个刚刚踏入魔纹领域的魔纹学徒，制作出的第一块尘晶，居然就是非制式尘晶！要知道想要打破那些制式标准，不仅意味着突破定下这些制式标准的魔纹大师的壁垒，更需要无与伦比的创造力！ 如果只想成为一个魔纹师，那么只需要沉稳与精准，但要想成为中阶之上的魔纹师……创造力才是第一因素！ 张子波如遭雷击，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无论如何，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终于明白李弃鱼为何如此理直气壮地中途离场了，在见过周明杨的尘晶之后，李弃鱼和顾尘都明白他们已经赢了──非制式尘晶与制式尘晶之间的差距是任何数值都无法弥补的。 更深一层来讲，顾尘赢得不是周明杨，而是为周明杨构造尘晶的自己。 他居然在一块能源尘晶上输给了一个……刚入门的魔纹学徒？ 这对张子波的打击十分巨大，他足足愣神了十几分钟，渐渐的眼神变得清明而亢奋，目光灼热地盯着手上的尘晶。 他飞快的取下尘晶，删除了系统里关于这块尘晶所有的检测记录和计算痕迹，忍不住咧起了嘴，无比得意。 顾尘的这种方法能够用在能源尘晶之上，那么也意味着可以运用在其他初阶尘晶上，只要他摸清这些偏离魔纹的原理。而一块属于初阶领域却有着中阶层次回落值的尘晶，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革命性的尘晶！ 甚至将来会被帝国采用大批量生产为制式尘晶，而他将成为帝国魔纹史上那些定下制式标准的魔纹师的一员，光荣而伟大的被载入帝国魔纹史！ 一直以来，张子波就被外界诟病为论文数量太多，却没有一件十分优秀的尘晶代表作。 但这一次，他就要让那些以此看轻的人震惊！ 至于原创者是那个小鬼顾尘这回事，已经被他十分自觉地选择性遗忘了。 张子波的家人终于等到了张子波匆忙回来，他的妻子忍不住向他埋怨道：“你去哪去了这么久？再晚一些我们到齐州就看不到美丽的日落风景了、” “看什么日落风景？”张子波瞪了一眼自己妻子，沙哑着声音吼道：“我们必须今天就回去，马上，立刻！我的时间非常紧张！我居然还他妈和你们出来游玩？妈的！” （认真看着我的眼睛，看我诚恳深情的眼前，看我双眼皮的忧郁眼睛，我只想说……求！收！藏！） 第三十三章 这太天方夜谭了 周明杨苦苦等着张子波好些天了，简直度日如年。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他如今名声大振，走在冬湖院许多人都认识他主动向他打招呼，让他感觉走路都是飘飘然的。然而在这幸福美满的背景下，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情景，人们常常会在夸赞他之后窃窃私语。 “听说，他那天被冬湖院那些土匪吓得不轻，当面被威胁要打死他，至今都不敢去李门呢！呵呵，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周明杨对这点很不爽，十分地不爽，他堂堂一个天才魔纹师，怎么能容忍被戴上这种“被吓得不轻”的懦弱标签？明显和他现在的身份严重的不和谐，并且肯定会大大影响他的名誉。 然而真让他去那座该死的塔，他自己孤身一人还真不敢去，万一那个姓李的女疯子真的打死了他呢？ 所以他毅然决定怂恿老师张子波与他一同前去，虽然张子波也未必能震荡住李门那些土匪，但至少他可以带一大波人马去。 对于这点，周明杨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张子波在这件事也多少也有些名誉受损，一定和他一样迫切想要“找回场子”，只要稍加煽风点火一下必然就水到渠成。 其实周明杨还是有些私心的，罗浮塔内藏书众多，并且许多都是绝版。而张子波此前答应他就算他进入李门也会继续教导他，那样他等于手握罗浮塔和冬湖院两大资源，对于他未来的发展无疑十分有帮助。 再进一步，以他这面相这风度，朝夕相处之下，说不定还能拿下李弃鱼这个大美人──李弃鱼狂是狂了些，但那美色那身材可以娶来做老婆相信还是没人会拒绝的。 他终于等到了张子波回冬湖院的消息，刚一得到消息他就直奔张子波的家中。 但他扑了空，听张家人说，张子波一到冬湖院就一头扎进他的私人魔纹室内。周明杨只好赶完他的魔纹室，他不敢贸然闯入打扰到张子波，只好在门外守株待兔。 出乎周明杨预料的是，张子波这一呆就如石沉大海一般，直到过了中饭两个小时后周明杨才看见门被打开，而这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老师！”周明杨赶忙叫了一声。 张子波有些诧异周明杨会出现在这，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听说老师回来了我就过来了。”周明杨嘿嘿笑着，旋即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李门输了还这么嚣张，我们是不是……那个安排下我进李门，气死他们！” 他已经做好了张子波阴沉而恼怒地痛骂李门，连稍后挑拨刺激张子波的言语都打好了腹稿。不想张子波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一阵后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你以后也别去招惹他们了。” “就是啊！他们简直……啊？”周明杨话一出口才明白过来张子波的意思，他长大了嘴，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他老师张子波会说出的话？ 没必要咄咄逼人？老师你不一直都是咄咄逼人的主吗！ 他表情无比古怪震惊，张子波看到他这个样子老脸微红，重重咳嗽了几声，摆出了师长的威严：“不过你来的正好，我这有件事要你帮个忙。” “呃，老师您说，我保证帮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近期要举行一个尘晶发布会，你给我筹办一下，人越多越好，面子越大越好。”他拍了拍周明杨的肩膀，赞许说道：“你宣传能力挺不错的，办这件事我比较放心一些。” 周明杨不由有些尴尬，没想到他为和顾尘比赛大肆炒作宣传的举动都被张子波看在眼里。然而旋即他怔了怔，心中愈发感到古怪。 老师……怎么好好的突然想要召开发布会？ 这三个月，张子波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指导他身上，周明杨很清楚，老师张子波这三个月根本就没研究过任何尘晶项目！ “怎么？张主任要开尘晶发布会？” 忽然一道声音不仅吓了周明杨一跳，也吓到了张子波。张子波目光望去，暗骂一句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人。 顾尘不知何时从容站在这条走廊上，平静地看着张子波，不锐利亦不胆怯。 张子波心中有些发虚，那块能源尘晶他还有少数部分没有计算出来，生怕顾尘来要。他瞪着顾尘，寒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前几天师姐给张主任检测的尘晶……师姐健忘，忘了收回来。”顾尘不卑不亢地说道：“所以这次来拿那块能源尘晶，毕竟是我构造的第一块尘晶，想要做个纪念。” 张子波心中咯噔一下，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板起脸说道：“那么劣质的尘晶，难道我应该收藏？你们不及时来取，我已经扔掉了。” “扔掉了？”顾尘皱起眉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张子波：“是吗？那么请问，张主任你把他扔哪去了呢？” 张子波怒道：“难道我堂堂冬湖院首席魔纹师还会骗你不成？我上周去游玩，你的能源尘晶耗光报废了，我哪里会记得扔到哪了！” 顾尘长长哦了一声，保持微笑，故作遗憾地说道：“那么只好算了，再见。” 张子波顿时长松了一口气，生怕再和顾尘多做纠缠，装作恼怒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句，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 张子波发布会这一天场面十分壮观，为了讨好老师，周明杨特地包下了冬湖城最大的发布会场所，并且广邀各界有头有脸的人士。放眼望去，人人西装革履，都有一张熟悉面孔，在这本或那本杂志看到过。 做为本次发布会的主角，张子波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地招待着各位来宾。 “啊哟，老张，你可算了来了，真赏脸！” “哪里哪里，只是最近发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尘晶项目而已，我们这一行，最要不得藏私，所以当然要和大家一起分享交流嘛！嘿，林老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他笑得满面桃花开，堆起的褶子就没平下来过，这时听见一声略哑又沉稳的声音：“老师。” 张子波回头一看，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抱住了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齐宏，你怎么也来了？闪客那边的项目可是很忙的吧！” “老师的盛宴，再怎么忙做学生的当然要来。”齐宏身材高挑削瘦，尤其此刻他穿黑色西装制服，更显得挺拔英俊。只是他面容冷峻阴郁，傲气毫不掩藏，锋芒毕露。 张子波亲热地拦着这位得意门生，爽朗笑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介绍几位前辈。这是是张秀新张先生，在春海府可是举足轻重的，这位是……” 他一一介绍着，齐宏跟在他身边，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反而使那几位前辈暗暗赞许，都觉得这个看来有些傲气的年轻人稳重不轻浮。 这时周明杨走了过来：“老师，宾客差不多都来齐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开始发布会，您是不是准备一下？” “哦，好的，辛苦了。”张子波点了点头，指着周明杨对齐宏介绍道：“这位是周明杨，我新收的学生，天赋很好，大概是你之后最有希望的学生了。日后你要照顾照顾他，毕竟你们同门师兄弟。” “这是应该的，老师。” “明扬，这你的学长齐宏，你应该听说过。” 周明杨顿时吃惊看着齐宏，齐宏这个名字在冬湖院可谓是个传奇，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突破了魔纹师的桎梏成为了中阶魔纹师，更在还没毕业时，被东方家的闪客公司破格邀请加入新制式尘晶的研究，前途无量。 他怔了怔，脸上顿时堆起了灿烂笑容：“早就久仰齐宏学长你的大名了，我一直以你为目标的。” 齐宏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学弟也不错，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学弟的一些事迹了，能源尘晶能到达那样的数值，十分出色。” “哈哈哈，哪里哪里，还比不上学长。学长，要不我带你转一转？” “好，麻烦了。” 周明杨喜形于色，在齐宏身边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这位传奇学长，奈何齐宏本人沉默寡言，并不十分容易接近，好在因为同门的关系，周明杨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还算十分友好的。 这时会场的广播提示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周明杨便带着齐宏入座。片刻后，整个会场灯光一暗，而后一束光从天而降打在了讲台之上。 张子波就站在光束之中，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一出场便迎来了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张子波面带微笑走上了讲台，他身后的led大屏亦亮了起来，而张子波开始饱含诚挚的致词、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关注魔纹尘晶发展的有识之士，我是张子波，十分荣幸这次发布会能得你们得捧场……” 他毕竟比周明杨成熟稳重，知晓这些形式意义的致词不宜太久，简短地说了几句，便直接进入主题。 “我知道大家大概都猜想我是不是晋升到了高阶一品，猜想我会发布自己独力创造的新尘晶，但很惭愧，目前我还没有达到大家的期望。这次发布会，我想要发布的既不是高阶尘晶，也不是构造出新的尘晶，而是……一块能源尘晶。” 台下顿时有些骚动，人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齐宏更是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说话。、 周明杨心中微沉，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很古怪，怎么会这么巧，在他刚和顾尘比赛完能源尘晶之后，老师就突然宣布要召开关于能源尘晶的发布会？ 难道是顾尘那块尘晶有猫腻？ 他旋即失笑，觉得自己多心了，顾尘只是一个刚入门的魔法学徒，他构造的能源尘晶怎么可能会激发老师的灵感？ 这太天方夜谭了。 第三十四章 你在心机.婊的路上越走越远 “能源尘晶是最基础，应用最广泛的尘晶，但也正是因为它的基础性，使得它的一些变革是通用的，是可以更容易移植到其他尘晶上的。”张子波在台上侃侃而谈，饱含感情地对台上朗声道：“前一段在指导我的学生周明杨构造能源尘晶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是否历来我们魔纹界太过注重尘晶的基础数据，而遗落了其余数据区域？” 他微微侧身，伸手向后面的屏幕：“大家请看。” 屏幕上徐徐展开了一副魔纹图，台下有几处地方响起了惊异的呼声，显然这里有些魔纹大师已经发现了这副能源尘晶魔纹图的特别之处。 周明杨当然不是魔纹大师，但他也失声惊呼了一声，齐宏诧异扭头看了一下他，难道露出了微笑，问道：“学弟也看出了这张魔纹图特别地方了吗？” “不，不是，只是这张魔纹图……我看过。”周明杨脸色惊疑不定，他当然认得出这魔纹图分明就是顾尘那块能源尘晶的魔纹图！虽然当时因为李弃鱼的中途退场，顾尘的这张魔纹图放在大屏幕的时间不长，但在这之后，张子波余怒难消，怒气冲冲地对这张魔纹图指手画脚将其批得一文不值，周明杨就在旁边硬生生听了两个小时，是以印象深刻。 但是为什么这块尘晶这张魔纹图，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么多名流大师眼前，还成为了老师张子波今天的主题？ 因为公示的时间很短，可以说当天在场的那么多人中，恐怕没有人会认出这张魔纹图。这也是为什么张子波敢如此明目张胆盗用顾尘魔纹图的原因之一。 周明杨还在惊疑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故作镇定，向齐宏低声道：“学长，你看出这魔纹图的特别了？” “嗯，并不是很明确。”齐宏双手抱胸，盯着讲台上的张子波说道：“但看得出来改动了浮动数据的一些魔纹路径，老师不愧是老师。” “诚如大家所见，在浮动数据区域，我对魔纹路径做出了一些调整，偏离了制式的轨迹。”张子波意气风发地介绍道：“这样一来，固然对尘晶本身的临界值产生了影响，导致临界值的降低，但我认为这个代价是值得。因为……” “浮动数据的回落值成功达到了中阶尘晶才能做到的破五，数值达到了4.5！” “这意味着此消彼长之下，在持续输出状态下，这块尘晶到达临界值的时间，比起制式能源尘晶，至少延长了三成时间！”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巨大的议论声像是突然炸了一般，在会所每个角落都响起。在座的要么是极出色的魔纹师要么便是尘晶领域的巨头，一下子就看出这块尘晶的价值！ 就动力能源来说，一块初阶尘晶能到达到如此接近中阶尘晶的临界时间，无疑为那些无法装载中阶尘晶却必须持久输出的设备来说，简直是场革命！ 而更深一层次来讲，如果这块尘晶能够被定下制式标准，那么意味着这些魔纹不仅仅可以运用于能源尘晶，更可以移植到那些战斗尘晶之上！ 对那些暂时只能移植初阶尘晶的晶卫战士来说，这代表着他们可战斗时间的延长，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持久战斗中，他们都将占据极大的优势！ 这表示着，一旦这块能源尘晶被确定为制式，几乎所有的尘晶都改变制式标准。这块小小的能源尘晶……被称为一场魔纹史上的风暴都不为过！ 它将是张子波的代表作。 在此之前，许多人对张子波的看法不是没有鄙夷的，一个只知道拼命发表论文却没有一件代表作的魔纹师，居然能够当上冬湖院的首席魔纹师，可见冬湖院在魔纹领域和春海府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但现在，人们对张子波肃然起敬，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应该很快，他就能跻身确定制式标准的魔纹师的行列，从此之后帝国魔纹史上将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掌声如雷，热烈在每一处地方响起，经久不息。 张子波内心激动，感动都快流泪了，心想在这一刻他终于为自己正名了，再也没有同行敢那可笑的“没有代表作”的理由来轻蔑他了。 他将是帝国最有才华的魔纹师之一。 张子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那仿佛要膨胀炸开的情绪，微笑说道：“那么，我简单介绍一下这张魔纹在制式上的改变。” “这一条，根据帕尔马原理，可以计算出浮动区域其实存在一处定点，而这处定点……” 他洋洋洒洒地讲了整整两个小时，但台下的人一点都感觉枯燥，全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几乎所有人都认真作着记录，以便为自己背后服务的那些巨头提供详细的数据。 这绝对是张子波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他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根本忘了什么疲劳，只觉得浑身都是轻快的。 倘若不是发布会最后结束的时候他碰到了顾尘的话。 彼时张子波众星拱月，在人群中听着无数吹捧和祝贺的悦耳赞美，无意望见顾尘远远站立在人群之外，身边还站着李云翼时，不由笑容凝结，目光愕然。 他看见顾尘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目光静定的与他对视。片刻之后，顾尘微微躬身，手臂下摆，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绅士礼。 然后他挺直身躯，扬眉一笑，笑容鬼魅邪异，叫张子波莫名心惊，看着他安静的离开。 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子波心中惊疑，表情阴晴不定，旁边有人见他脸色难看，诧异问道：“张先生，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呃，一个故人。” 冬湖城的黄昏是雪白的，细密的小雪奔奔走走，顾尘身后是热闹非凡的人们，而面前是清寂寥落的街道。 他唇角上扬，宁静地向前走着。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便宜那个地中海？让他白白赚得这么大的名声？”李云翼与他并肩走着，皱眉问道。 “名声对于李门，对于现在的我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成为我的阻碍。”顾尘微笑地说：“但李门不在乎名声，不代表李门的东西可以随便拿。拿了东西，当然是要付出代价，这是李门的宗训。” “那么，你打算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还没想好，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既然看到了我们，是会答应我们的，并且他的名声越高，就越愿意付出代价。” 顾尘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唇红齿白：“暂时就先要十辆车吧，正好替我赔偿李门。” “就算十辆车你还是亏。” “当然是亏。”顾尘诧异看了李云翼一眼：“但当你有把柄在手时，哪个傻瓜会只胁.迫一次？” 李云翼沉默了一阵，感叹说道：“顾尘，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心机.婊的路上越走越远？” （收藏破百，兑现承诺，晚上9点会加更一章~敬请期待，最后重要的事说三遍，求收藏求收藏以及求收藏~！） 第三十五章 我要他身败名裂 从那天顾尘听说张子波一回来就扎进实验室的时候，就猜想到了张子波很有可能发现了他那块能源尘晶的秘密。所以才会向张子波要回能源尘晶。昨日听说张子波要召开发布会，顾尘特地带着李云翼前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子波所发布的就是他那块非制式能源尘晶。 相比于周明杨的目光短浅，顾尘是清醒的。他深知现在成名，对于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也许并不是好事，甚至会妨碍到他在魔纹之路上的精力。 他不仅仅是想成为魔纹师而已，他的对手同样不是周明杨这样的跳梁小丑，他想要超越的对手是高尽欢。 那个在十五岁就成为魔纹师，在整个帝国都拥有着夺目光环的高尽欢。 所以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理由骄傲，也不允许有任何所谓的名气来助长他的骄傲。 他的路，如同这脚下的清寂街道，孤独艰苦而十分漫长。 他的思路很清晰，能源尘晶给张子波，固然给他带来了名气，但同时也让顾尘抓住了他的把柄。顾尘并不想借此狮子大开口，不过实在有些烦张子波和周明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希望这样能够让他们消停一些。 不出所料，张子波在当天晚上就秘密来到了李门。对于顾尘提出十辆车的私了十分爽快的同意了，甚至因此对顾尘多少改变了一些看法。 十辆车对于张子波来说虽然也算一笔巨款，但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顾尘要求的赔偿事实上远远低于他的想象。 以十辆车换取现在如日中天的名声，实际他赚大了。 顾尘也因此得以宁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开始了极其规律枯燥的生活，简直把自己当做一台机器，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自己的计划。 每天四点半就起床锻炼，然后一整个上午就和朱九思学习魔纹理论与实验。下午周一周二周三向奎罗和无名学习格斗以及暗杀技巧，周四周五和许冰学习手术，周末则学习哲学音乐等当做娱乐。 而夜晚的时间则是顾尘最痛苦的时间，上半夜他在二十一层之上不断冲击，锻炼尘力。下半夜则按照许冰的指点保养自己的身体，使之在第二天身体能够最大化的恢复。 差不多间隔一个月的时间他便要休息半天，然后剩下半天则进入荒蛮之地猎取各种原液材料与异兽搏杀。 李弃鱼说过，人间剑法主杀伐，唯有生死战斗才能磨练意志，修炼人间剑法的剑意。 他一天睡眠和进食的时间加在一起绝对不超过五个小时，并且严格执行。而在这将半年的学习中，他开始构思自己的第一个战斗型尘晶。 他体内有两处武脉，然而只抑制了一块寒野尘晶。顾尘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和大多数人一样，移植一块辅助尘晶。 肉身强化系的尘晶无疑是最适合他的。 一来奎罗和无名正在逐渐教会他强悍的格斗技巧，使得他近战能力正在大幅度提高。二来，肉身强化尘晶能够是他更灵活地运用于战斗。 顾尘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远方，有人正在谈论着他。 一辆黑色轿车在平缓的大道行驶着，这条大道戒备森严，每隔数米就能看到全副武装的晶卫在站岗。而车子最终在这条大道最高的大厦大门前停下。 齐宏从车里走出，抬头看见大门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伞客，再一次心中充满了骄傲。 伞客公司，作为帝国最大的尘晶贸易公司，完全称得上的垄断巨头，它背后最大的金主正是帝国七大家的东方家，在尘晶领域，恐怕只有南宫家的南山科技可以与之抗衡。 能被邀请进入伞客的，基本便等于帝国最大的认可，日后无论在哪，都有足够的资本受到人们的尊敬。 齐宏这次参与的屏障尘晶是新属性尘晶，目前概念和理论都已经完善，但在实验中却出现了一些偏差。幸运的是，老师张子波的发布会使齐宏有了一个新想法，也许可以通过老师这次的成果在该项目上突破瓶颈。 他特地多呆了一天，向老师要了关于回落值的详细资料，随后便匆匆赶回公司。 倘若他的想法能够得到验证，那么日后在发布会上，他的名字将出现在主要研究人员名单中，这对他今后的前途影响巨大。 齐宏快步走进公司，在透明电梯中俯视着伞客豪华的大厅，开始构思该如何说服负责人就他的想法召开一次研讨会。 然而他还没到研究室，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齐宏是吗？” 那声音漠然而骄傲，伴随着他在走廊光滑地板上的清脆踏踏声。 齐宏同样是个骄傲的人，很不喜欢别人这样傲慢的语调，他微有努意的转身看去，但下一刻脸上的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讶异：“高公子？” 由不得他收起自己的骄傲，因为眼前这个人无论家世、成就还是天资都比他更值得骄傲，身上的光环更加耀眼。 高家高承命的嫡孙，十五岁的魔纹师，高尽欢。 高尽欢身边默默跟着一位高挑美丽的女子，但齐宏尽量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人人都知道这是高尽欢的新欢丁可晴，也只有他被特例允许带女子进入公司。 “听说齐先生这次参加了张子波教授的尘晶发布会？”高尽欢走到齐宏面前，微笑说道：“感觉如何？” 齐宏很是诧异高尽欢竟然会有一天和他寒暄，要知道这位耀眼的公子爷向来是出了名的倨傲，轻易不与他看不上的人说话。 “呵呵，感觉收获挺大的，老师的一些想法甚至有可能适用于我们这次的项目。”就连齐宏这么骄傲的人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笑道：“怎么，高公子也有兴趣。” “听说了一些，兴趣不大。”高尽欢淡然说道：“想法固然新颖，但只能用于初阶尘晶之上，可扩展的空间倒是不大。不过……我和你想法一样，有一些的确可以解决目前屏障尘晶的难题。” 齐宏心中微微不快，心想既然你眼光如此高，为何当初不直接出来解决项目的瓶颈。然而这些情绪他不敢表现在脸上，笑道：“对于高公子来说，创造力当然是随时都有的。” “听说你还有一年就会从冬湖院毕业？” “是啊，但如果项目到明年还不能……” “项目很快就会结束。”高尽欢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上周我已提交了新的思路于项目负责组，常老已经认为可行，前天开始执行，目前进展顺利。” 齐宏愕然不已，感觉胸前有气堵住了一般，无比遗憾竟被高尽欢抢先了一步。 “但我有件私事想要齐先生帮忙。” 齐宏怔了怔：“高公子请说，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你这次回冬湖院，是否听说有位新入学的学生叫顾尘？” 齐宏微微皱眉，他发现高尽欢身边的丁可晴听到顾尘这个名字时脸上闪过一次复杂的表情，于是大概知道这个顾尘也许和高尽欢丰富的情史有那么一些关系。 顾尘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过，但当时听周明杨说起的时候齐宏是不怎么在意的，甚至他根本没有见过顾尘本人。 “正巧，我学弟周明杨似乎和他有那么一些关系。” “伞客公司虽然是东方家一家独大，但高家也还是有一些股份，稍微动用一下人事权是件很容易的事。”高尽欢漠然说道：“我觉得齐先生不错，毕业后还是留在伞客比较有用武之地。另外，高家会提供一些你稀有原液，最大程度地满足你构造尘晶的需求。” 齐宏眼眸睁大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伞客公司的入职要求十分严格，就算齐宏这次被受邀参与项目，但实际上齐宏并不是项目的核心人物，顶多算是伞客做为帝国尘晶供应商，帮助帝国培养人才，给了他一次实习的机会而已。 而高尽欢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如同所有魔纹师出道一样，有许多家族会争相拉拢这些魔纹师。而他第一次被拉拢，竟然就是帝国的庞然大物──高家。 这已经是他不能拒绝的优厚条件了，只要答应下来，他从此就飞黄腾达，因为他的背后，站的是仅次于七大家的高家！ 齐宏眯起了眼：“那么高公子想要的是……” “你回到冬湖院后，替我关注顾尘的所有动态，并且往死里整他，我要他身败名裂。” 说这些狠厉的话时，高尽欢的表情是平淡甚至是优雅的，仿佛他所谈论的不过是一场刚看完的歌剧。 第三十六章 生辰是她独自的狂欢 典雅复古的纯白房间，幽然茶香和轻柔光线弥漫着。做为高家重新崛起的最大希望之一，高尽欢的房间看似风格简明实则奢华大气。 高尽欢端起茶杯，眉目半闭，轻轻抿了一口茶，姿态优雅又冷峻。丁可晴坐在他的身边，为他续上一壶茶，表情恍惚。 “倒茶不应倒满，会影响口感，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高尽欢瞥了一眼茶杯，淡淡说道：“你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丁可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轻声说道：“尽欢，为何你不放过顾尘？他只是个孩子。”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看不透这世界的规矩。”高尽欢点了一样烟，浅浅吸了一口，说道：“按道理，他只是个蝼蚁，不值得我再去关注他。但可惜的是，我问过爷爷冬湖院的李门究竟是什么？” 丁可晴诧异说道：“那个李门……很麻烦？” “是有点麻烦。”高尽欢将茶杯中的水倒去三分，轻声说道：“很久以前，他们出了一个叫李逸唐的人，这个人……连秦家都忌惮三分。” 丁可晴大吃一惊：“那……” “所以那个顾尘运气不错，进门拜佛，拜上了一个真佛。他这只蝼蚁，也许真的有可能会变成一条狗。” “我固然不怕一条狗，但也不想被一只狗缠上，毕竟狗是会咬人的。所以我要让他……连狗也变不成！” 丁可晴忧虑地说道：“你是担心他以后会对你有威胁？” “他没有那个资格。”高尽欢傲然说道：“倘若李逸唐还在李门或许我还要顾忌几分，但现在李逸唐生死未明，李门全靠着他的余威在撑，再过几年，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那你还……” “我说过了吧，我只是讨厌狗，所以不让他变成狗。”高尽欢皱了皱眉，见丁可晴仍然表情复杂，忽然邪魅微笑了起来：“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好看，太长了。” 他一只手悄悄地抚上了丁可晴浑圆柔腻的大腿，目光灼灼。丁可晴顿时满面通红，娇媚地白了高尽欢一眼，嗔道：“讨厌啊你！” 高尽欢笑得更邪气了，他盯着丁可晴看了一眼，丁可晴明白他的意思，俏脸愈发艳红，将红唇慢慢贴近了他的面颊…… “顾尘，你快来看，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周明杨爽朗大笑着闯进了魔纹室，顾尘停下了笔，望着检测桌上的魔纹图皱了皱眉，对被突然打断而感到恼火。 “啊，你在刻纹呐？我没打扰到你吧？”周明杨大大咧咧地走到顾尘面前，提起手上的东西，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这是什么？我们中城府的烧鸡，特地让我叔寄过来的！” 顾尘冷冷说道：“李云翼呢？” “哦，在外面呢！” 这时李云翼走了进来，同样脸色铁青很不好看，顾尘皱眉问他：“你怎么也不拦着他？” “呵呵，这等脸皮，你认为我拦得住？”李云翼没好气的说道。 顾尘叹了一口气，望着周明杨冷声说道：“下次不管是什么事，当我在魔纹室的时候，永远不要闯进来。” 周明杨讪讪笑着道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嘿嘿，快来吃吧，云翼也一起！” 李云翼冷笑道：“别直接叫我名，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自从那天张子波的发布会之后，周明杨便如同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对顾尘分外热情亲密，常常不请自来，每每都带了一些礼物给顾尘。 顾尘不是傻子，对于周明杨其中变化究竟目的何在，心知肚明。然而他并不直接拒绝周明杨，任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 但最近周明杨是有些过分了。 正想着，周明杨便忽然看似闲聊一般说道：“你终于打算开始构造新的尘晶啦？” 他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落在检测桌浮现的魔纹图上，顾尘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也不作声，只是淡淡道：“只是先测试测试，想法还不是很成熟。” 周明杨眼睛一亮，脸上却更加真挚诚恳地道：“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集思广益嘛！” 基本上，在中阶甚至高阶魔纹师以前，魔纹师是不需要什么想法的。只要理解制式尘晶的几个关键节点，照本宣科地刻纹就可以了。而顾尘既然说有想法，莫非又是一块非制式尘晶？ 他忍不住又看了那张未完成的魔纹图两眼，这时却听顾尘十分直白地说道：“我说了你也恐怕听不懂，你的理论基础差了些。” 周明杨眼角微微抽搐，强忍了下来，笑了笑，忽然一把揽住了顾尘的肩膀，热情说道：“有时候想法是不能硬想的，要适当放一放才会有灵感。不如你帮兄弟做件事，也许做完了你就有灵感了！” 顾尘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淡然问道：“什么事？” “我老师最近也让我做一块战斗型初阶尘晶，但你不知道，我最近家里出了些事，实在是忙不开！”周明杨嘿嘿笑道：“要不你帮我随便做一个？能交差就行！” 家中出了些事？顾尘心头冷笑不已，周家和顾家同在一个中城府，倘若周家出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默不作声片刻，就在周明杨等得忐忑时候才说道：“可以，但是这需要时间。” “没问题，老师给了我整整一百天的时间！” “我的意思是……”顾尘眯起了眼，慢慢说道：“我需要付出我的时间，还有我的精力，我的时间非常值钱。” 周明杨哈哈大笑，爽快说道：“没问题，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肯定会给你报酬的，亲兄弟明算账嘛！” 李云翼忍不住鄙夷道：“把话说清楚了，谁和你是兄弟？” 而顾尘则淡淡地道：“我要五万晶币。” “啊？”周明杨愕然瞪着顾尘，全然没想到顾尘居然这么狮子大开口，要知道五万晶币几乎可以买到低品质的中阶尘晶了，而他要顾尘做的只是一块初阶尘晶而已。 五万晶币他不是拿不出，但也必须要向周家申请才能要到。 “那个……”周明杨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为难说道：“好像有些高吧？” “不高，你所要的，不就是你那块尘晶的品次吗？”顾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我可以做到，那些数值不会比你那块能源尘晶逊色，不会丢了你周大天才的名声。” 周明杨吃惊地看着顾尘，将信将疑地道：“你能保证？” “当然。” 周明杨顿时感觉一阵心塞，如果顾尘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便不得不承认顾尘是个天才魔纹师。他当然知道比赛那天他拿出来的那块能源尘晶并不是他构造的，而是假手他的老师张子波做的。 所以他现在很骑虎难下，如果他做出来尘晶品质与那块能源尘晶相差太多，恐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天才名声就要收到质疑！所以他想到了顾尘，才会这样百般讨好顾尘。 本来是不抱着任何希望的，但顾尘竟然信心十足的表示能够做出相同品质的初阶尘晶，这让周明杨喜出望外的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嫉妒羡慕。 也就是说，在初阶尘晶领域中，顾尘真的有能力可以和他的老师，高阶魔纹师张子波做的一样好！ 周明杨眼珠转了转，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那能不能做成非制式尘晶？” 呵，真是贪心，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顾尘暗自冷笑，摇头说道：“非制式尘晶需要的是想法和扎实的理论基础，我只是偶然做出了而已，真以为我每次都能做到？” 周明杨心想也是，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在这陪着笑脸像个孙子一样的逗留，起身道：“那个，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那个烧鸡趁热吃啊，嘿嘿，嘿嘿。” 李云翼一点没给他面子，义正言辞地喝道：“烧鸡留下，人滚！” 周明杨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不理他，对顾尘亲切地笑了笑，然后往门外走去。 直到周明杨离开，李云翼一把撕下了一大块鸡腿，啃了一口，冲顾尘扬了扬头，嘴巴含糊不清：“唔，烧鸡还是不错的，恭喜你，居然已经能为李门创收了啊。” 顾尘瞪了他一眼，苦笑不已：“你以为我很想帮他做？实在我们李门……太穷了。” 是，李门很穷，穷到顾尘用顾家寄来的钱补贴都不够。 “我们穷，但是我们有骨气！”李云翼又咬下一大块肉，正气凛然地说道。 “拉倒吧，有骨气你就别吃人家的烧鸡！” “放屁，我们的骨气岂是这一只小小的烧鸡能毁得了的？”李云翼不以为意，忽然说道：“对了，李弃鱼今天应该会回来。” 顾尘愣了愣，李弃鱼在两个月前再一次出门寻找李逸唐下落，至今未归。他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师姐今天回来？” “明天是她生日，她肯定会回来。” “师姐生日？”顾尘怔了怔，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时钟，有些埋怨地说道：“你不早说，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出门去准备一下生日礼物。” “不用准备。” “她是我师姐，必要的尊敬还是应该要有的。” 李云翼这时啃完了烧鸡，抹了抹嘴，叹息说道：“李弃鱼每年生日都一定会回来，但是……她的生日从来不与第二个人过，生辰是她独自一人的狂欢。” 第三十七章 她今日盛装 李云翼并没有说谎，回想起来他真的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言。李弃鱼是在当天黄昏正浓时分回到塔内的，顾尘那时正在阳台上练习风景素描，猛然见一道白点从远到近，以极其快的速度在他眼皮底下飞驰，长发如墨，白衣猎猎，马匹鬃毛与细雪齐飞。 胆敢在冬湖院如此纵马的人，只有李弃鱼。 顾尘立刻停笔，起身，向着楼下飞奔。若不是望见李弃鱼，他竟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他已学会想念她，见到她心情便莫名激动，仿佛孩子见到久出而归的母亲。 他打开了门，望见李弃鱼正从马背上潇洒跃下，两月不见，李弃鱼艳光更盛，她的美丽仿佛一株永沐阳光的植物，肆意地目中无人地疯狂滋生着，狂野而明艳。 只是顾尘还是看到了她眉眼间的疲惫，有时她越疲惫，眼底便有越执拗的光，不仅不减她惊心动魄的美，反而使她更叫人动容。 “师姐，你回来了。”顾尘走过去，替她牵住了马。 李弃鱼似乎心情厌仄，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便快步进塔。顾尘跟着她直到她房间门口，见她一头扎进屋内，砰地一声重重关门。 那一刻，顾尘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东方凯。 他摸了摸鼻子，却并不感到恼怒，他看得出来李弃鱼十分疲惫。这种疲惫除了来自肉身，恐怕更多来自于灵魂──她年复一年地寻找李逸唐，每每空手而归，任谁都会感到疲惫沮丧。 不过至少，比起东方凯，师姐还回了我一句“嗯”。 顾尘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开心起来。 再见到李弃鱼是在第二天凌晨，顾尘睁开眼，方才起床便吓了一大跳，顷刻便震惊的连揉眼都忘记。 他已经习惯每日四点醒来，此时天际光明仍然在蛰伏，月光纵使竭尽全力，也不过微微亮。 李弃鱼便这样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书桌前。 一袭火红哥特洛丽塔长裙，层层花边盛放直至拖拽地面，鲜艳口红勾勒完美唇线，眼底有蓝色眼影似在幽暗中如深海流动。 今日李弃鱼盛装。 分明她是静暗的人，分明她有张薄情寡淡的幽冷面孔，然在破晓前的微亮中，她烈焰红唇，置身在烈火一般的花海中，幽艳地叫人心惊，全然招架不住。 顾尘看呆了眼，深受震撼，终于知道有一种美艳，是叫这样的摧枯拉朽，初见便刚猛无匹地杀入人心。 “醒了？”李弃鱼转过脸，此刻的她似乎每一个举动都那般惊心动魄。 顾尘仍然呆呆地看着她，全然忘了回话。 “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顾尘重重地甩了甩头，双手快速地拍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 红日从地平线绽放出了万丈光芒，李弃鱼挺直着身体，凝望着这瑰丽绚烂的日出，一言不发。而顾尘就站在她身边，李弃鱼今日的美丽太迫人，令他不敢轻易说话。 李云翼是从来不骗人的，他说李弃鱼生日从来不与第二个人过。但现在她却带着自己出来了，理由是庆祝她的生日。 这里是荒蛮之地，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吸血鬼和异兽都进入了沉睡。此刻这里花海静静起伏，一眼望不到边，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和李弃鱼两个人。 顾尘固然渐渐在成熟，但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孩子，有些受不了这过分的静谧，想与李弃鱼说说话。 他轻声地道：“师姐，你冷吗？” 北地寒冷，李弃鱼今日又只穿这一件华美长裙，未免太过单薄。 但李弃鱼摇了摇头，忽然展颜一笑，说道：“阿尘，人总是能承受得起肉身所有寒冷的。” 顾尘不是很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姐，我们到底来这干嘛？” “随便逛逛。” “那该如何庆祝你的生日？” “随便逛逛就可以。” 顾尘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不得不闭嘴，跟着李弃鱼在旭日初升的大地上满布走着，见她的长发在轻柔光芒中轻轻飘动，见她的长裙在泥土与花朵上拖拽而过。 渐渐的，顾尘发现两人越走越远，四周开始有异兽沉沉的低吼。顾尘环顾四周，骇然望见不知何时，花海与密林中依然密密麻麻都是灰色身影蛰伏，一双双血红眸子盯着他们。 吸血鬼！ 顾尘慌乱中拉住了李弃鱼，低低叫唤了一声：“师姐，我们好像……走的太深了。” 李弃鱼眨眨眼，明媚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怎么，怕了？” “才，才没有！” “那就继续走，你保护我。” “我？！” “嗯，今天我生日，不宜碰血。” 顾尘不愿在李弃鱼面前显得自己害怕，只好硬着头皮和李弃鱼进行缓慢地行走。说也奇怪，虽然四周异兽和吸血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发出阵阵暗哑低吼，气氛无比幽暗紧张，但直到李弃鱼停下，一直都没有任何吸血鬼或是异兽攻击他们。 莫非他们也懂得美丽，不忍摧毁李弃鱼这般的风华绝代？ 顾尘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而李弃鱼停在了一块石碑前，碑上苍劲有力写这寥寥几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傲气横生。 ──不要独身越界，弃鱼。 落款赫然写着李逸唐三个字。 原来师父和师姐曾经来过这里，顾尘顿时明了，却见李弃鱼在碑前踟蹰片刻，毅然决然地转身往回走。 顾尘心中一动，跟上李弃鱼，问道：“师姐，是否你其实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 “那么你是有心事？” 李弃鱼怔了怔，微笑说道：“阿尘，这是我一年之中最开心的一天，怎么会有心事？” 顾尘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师姐你去过石碑之后吗？“ “去过。” “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和这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其实是想去那里的对不对？” 李弃鱼默然片刻，笑了笑，这次终于坦然说道：“是，但我去不了。” “那么，”顾尘望着李弃鱼，斩钉截铁地说道：”等我变强以后，我带你去。“ 李弃鱼微怔，哑然失笑：“阿尘，不要轻易许诺未来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尘不知为何有些失落，闷闷地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这时他听见李弃鱼说：“阿尘，你想看烟花吗？” “现在？在这放？” 顾尘愕然，这时才惊觉他和李弃鱼原来走了这么远，已然从清晨走到了黄昏。虽然那些吸血鬼和异兽不知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攻击他们，但这并不表示这里可以随心所欲。 这里是荒蛮之地，充满危险，是人类的禁区。 更何况，哪有人在白天放烟花的？夜晚的烟花才是最绚烂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李弃鱼已经变戏法一般拿出了烟花，显然她早有预谋。 “你来放。”她说。 顾尘无奈摇了摇头，接过烟花，点燃。 砰！ 烟花腾空，炸开，散出点点星光，在如火如荼的火烧云下降落，紧接又是一道绚丽烟火升起！ 顾尘怔怔地看着那盛放的烟火，又看着李弃鱼仰起的倾城面孔，心中好生感慨。 原来没有黑夜的衬托，烟花本身便是如此璀璨热烈。 他不知道师姐为何会想要在这里看烟火，今天的事到处都透着古怪，然而他却不能问。 看完了烟花，李弃鱼终于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而顾尘这才发现两人整整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哪有人生日一整天不吃饭的？ 他想，他应该永远都看不透他的师姐。 这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涌起了强烈的念头，故作随处乱走，经过了李弃鱼的房门。 房门开着，如同以往放着古典而缓慢的音乐，旋律暗哑沉郁，有自生自灭的快意。 顾尘望见李弃鱼一个人在跳舞，姿态柔美优雅，美艳不可方物。 她在跳一曲双人舞，一个人跳。 顾尘默默地看着，这一晚，他难得的没有去二十一层锻炼尘力，而是津津有味地看到了深夜，然后惊觉已经夜已太深，才不得不回房。 从始至终，李弃鱼并没有与他说话，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尽情跳一个默默看。 时间慢慢在流逝，这件事很快就被淹没在顾尘自律而枯燥的生活中，而这一年，也悄然过去，顾尘在尘力上再一次突破，成功晋升波澜境，尘力的突破使他构造尘晶时有了更持久的时间。 顾尘做好了周明杨所要的尘晶，在人间剑法的解析下，这块尘晶的数值十分出色，周明杨十分满意。 顾尘同样十分满意，因为在制作这块尘晶的过程中，他积累了大量经验，并且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肉身尘晶。 他开始着手构造自己的尘晶，这将成为他移植的第二块战斗尘晶。 第三十八章 突破禁区！ 肉身系尘晶恐怕是当今移植最广泛的单兵尘晶，无论在什么时候，最值得人们信赖的永远是自己的肉身。肉身系列尘晶领域，帝国最有名的正是高家，大部分肉身尘晶只能强化指定区域，而高家的魔纹技术却能够以一块尘晶强化多个不相连的肌肉群，对移植者武脉的要求大大降低。 某种程度上，初阶肉身系尘晶对于晶卫来说是块鸡肋，一方面战斗中强悍的身体素质无疑能够占据先机，但另一方面，迄今为止，没有一块制式尘晶的增幅能够达到12，只有一些非制式尘晶能够突破这个桎梏。 而中阶尘晶对于尘力没有达到野草境的晶卫来说，因为无法满足其契合度，所以发挥出来的力量效率甚至还不如初阶尘晶。 增幅数值12到20区间，因此被称为初阶肉身系尘晶的禁区。 在构造周明杨的肉身尘晶中，顾尘发现这的确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测试了几个肉身系尘晶，人间剑法虽然解构出了数条更有效率的魔纹回路，但如果全部采用，固然增幅值能够惊人地接近20，但对于其他数值的影响太大。 和能源尘晶一样，顾尘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构造出最均衡最适合自己的尘晶。 第一天，顾尘没有刻任何魔纹，他陷入了漫长的计算，手边的稿纸越来越高，计算着不同侧重点的各种尘晶。最终他决定和能源尘晶一样，更注重战斗持久时间。 人间剑法所激发的真意能够他的尘晶产生足够恐怖的爆发力，所以牺牲一些增幅值是可以弥补的。 他最终选择了强化右腿肌肉的烈鞭尘晶。 确定了尘晶，他便着手调制原液，烈鞭尘晶刻纹所需的原液增加到了七种──越高级或者越稀有的尘晶，所需要的原液种类就越多。 按照帝国的标准，顾尘虽然构造出了非制式尘晶，但依然属于魔纹学徒中最低层次的一级。而如果他的尘晶在三天之内完成并且完成，那么他便可以晋升二级魔纹学徒。 第二天整整一天，顾尘都呆在魔纹室内，进入和当初构造能源尘晶一样的状态。他低垂着头，手握绘制盘弹出的专用魔纹笔，全神贯注地刻纹。 直到天色已晚。 “呼……”顾尘取下了绘制盘，鼓着两腮然后重重叹息一声，揉着已出现眼花现象的眼睛，进入洗手间拧开了水龙头。 热能尘晶启动，立刻将水温上升，很快房间内升起了白蒙蒙的雾气，顾尘用双手捧水拍打着脸颊，终于减缓了一些疲劳感。 知道魔纹理论、能够解构尘晶是一回事，亲手构造又是一回事。到现在为止，顾尘已经构造了六个尘晶，每一个尘晶都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战斗系列的尘晶魔纹图比能源尘晶复杂的多，在这漫长过程中，顾尘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下会偏离设计的魔纹路线，积累之下，使得最后构造出来的尘晶数值影响很大。 顾尘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为自己定下的目标过高了？事实上，如果是走制式尘晶路线，以他构造过周明杨那块尘晶的进度来看，顾尘有信心能够在三天之内完成。 但他要构造的是一块非制式尘晶，非制式意味着从来没有人这样构造过，没有任何笔记能够帮到他。 顾尘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到了十点，而他甚至连晚饭都还没有吃。 两个小时……应该足够在构造一次了。 顾尘默默计算着，然后擦干脸，再一次走到刻纹的魔纹检测桌面前。 十二点他必须睡觉，这并不是他懒惰，而是他必须保证第二天有充沛的精力继续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第三天，当顾尘构造出了第十二块尘晶时，望着终检器浮现在桌面的数值，他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增幅数值15，临界值751，最长冷却时间更是只有17分钟！ 这就是他想要的数值！ 出来突破初阶肉身尘晶的增幅禁区，他这一次更是优化了冷却数值，而临界值上的表现虽然没有溢出，但在初阶尘晶中数据区间中也算优秀了。 当然，他的回落值依然采用了上一块能源尘晶的架构，自从张子波发布会后，这块魔纹区域成为制式标准已是早晚的事情。 初阶尘晶的临界值低而冷却值又高，移植初阶尘晶的晶卫只能战斗二十几分钟便因为尘晶达到临界值而不得不采取各种手段等待尘晶重新激活，而肉身系尘晶的冷却平均值更是高达35分钟！ 也就是说，晶卫们必须等待35分钟后，才能用尘晶继续战斗。但经过顾尘的优化，这块烈鞭尘晶的冷却时间最多只需要17分钟，这样的数值，已经十分接近中阶尘晶。 想想看，当双方的尘晶都被迫停用时，而你却可以更快的比对方重新使用尘晶力量，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那基本就等同于吊打！ 可以说，这一块烈鞭尘晶同时超越了肉身尘晶的两大禁区──增福和冷却！ 这样的尘晶，对于野草境之下的晶卫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在黑市之中，绝对有价无市！ 顾尘内心充满了骄傲，他迫不及待地抓起烈鞭尘晶走进另一件房间内──那里有齐全的尘晶移植设备。 人间剑法只能解构体内的尘晶，因此顾尘已经移植更换过很多次尘晶了。他先进行了全身扫描，然后在总控制台输入了各项数值。 “尘力，波澜境三品” “移植尘晶范围：初阶战斗型尘晶。” “移植武脉部位，腰部……” 最后他将尘晶放入，走到舱床中躺下。一躺下，便有数条铁索扣住了他，然后系统冰冷的电子声音响起。 “收到移植任务，确认目标体位，体位符合标准。检测数据……尘晶范围初阶……目标尘力波澜境……移植武脉部位腰部……请确认。” 顾尘对着语音系统确认：“是。” “分析尘晶，计算契合度……目标契合度，68，符合要求，可移植。” 三根针管从舱床内部探出，刺入顾尘的动脉，然后被放入的尘晶开始急速旋转，越来越小，转化为液体形态在针管中流淌，进入顾尘体内。 “同步尘晶与人体信息流数据。” 顾尘感受到腰部武脉处如同心脏一般在一跳一跳的，被强化的腿部肌肉在疯狂记忆着尘晶的魔纹数量，同时皮肤上新浮现出道道复杂魔纹。 十分钟后，移植结束。 顾尘缓缓起身，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微微屈身，然后右腿猛然发力，魔纹刹那如花一般蔓延扩散！ 他一跃而出，感觉自身犹如炮弹一般，直接跃到门口。 而这一段的距离大约是……十米！ 这就是超越极限的尘晶力量！ 顾尘兴奋得不能自己，不断在回味着刚才那一瞬间腿部肌肉带给他爆炸般的力量感，然后这时……他发觉自己很饿了。 他竟然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 顾尘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胖婶应该还没有休息。 他真是受够了那些冷冰冰的干粮。 心情极好的小跑奔向门外，顾尘打算一到走廊便全力奔跑。 但一开门，门外站着李云翼。 “恭喜，三天之内出来，看来你已经是个二级魔纹学徒了。” 顾尘怔了怔：“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是李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管家，指责所在，当然得完成。”李云翼的手从背后伸到顾尘的面前，手指夹着一封信件：“在你进魔纹室的第一天，有一封你的信。顾家寄来的。” 我的信？ 顾尘有些诧异，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微变，阴晴不定。 李云翼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如此凝重，轻声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顾尘将信递给李云翼，李云翼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寥寥数字。 “家有急事，于下周三前速回。” 第三十九章 你也老大不小了 “都一年了，怎么也不知道家里一些联系？” 面对继母潘兰的埋怨，顾尘只能苦笑。冬湖院最北有一处晶塔，所谓晶塔顾名思义，内部全是由晶卫驻扎，主要为防御来自高空的异兽入侵。 所以冬湖院也被帝国划分为一级军事禁区，在冬湖院，除了一些特殊人物，学生与普通老师手机信号是被屏蔽的，往来只能采用古老的信件方式。 李门虽然独立于冬湖院，但在大环境下，电话手机只能够罗浮塔周围五百米可用，更为糟糕的是，因为冬湖院隐性的打压，对外信件基本是寄不出去的。 对于李门其余人来说，这其实是无所谓的。从他们进入罗浮塔那一刻起，本身便是遗世独立，并不需要与外界有过多的来往，所以顾尘也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个人的需要而要求李门去争取。 “呃，学业太忙，我给忘了，对不起了妈妈。” “去去去，”潘兰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眼里却全是溺爱，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看看你，都瘦了！” 她眉头哀怜地皱了起来，顾尘顿时大感头疼，他从小是潘兰带大的，岂会不知这是潘兰要开启“无休无止碎碎念”的模式？ 他立刻打断了潘兰，转移话题，正色道：“家里这么急让我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尘急了，语速飞快地道：“没什么事怎么会……” “瞧把你急的！”潘兰白了顾尘一眼，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怪异，挤眉弄眼地笑道：“是好事啦，别怕。这事……你去问你爸吧，他来说比较妥当。” …… …… “什么，定亲？！”顾尘惊愕地瞪着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想到父母这般火急火燎地召他回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顾安城一边喝茶一边淡然说道：“也是时候给你找个照顾你的人了。” “爸，我才十二岁。”顾尘苦笑道：“而且现在是我学业……” “十二岁怎么了？学业怎么了？”顾安城瞪眼怒道：“你两个哥哥哪个不是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就许下了亲事？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只是确定下来而已，等你学业完了再结婚，这没有冲突！” 哥哥那两个可都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我可没什么青梅竹马…… 顾尘心中默默地想，顾安城见他不说话，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还在不满什么？就对你最好了，还特别让你回来和女方见一面，否则我连你的意见都不考虑直接就定下了！你先和人家交个朋友，不满意再说。” 顾尘沉默片刻，问道：“那么，女方是哪一家？” 能和顾家门当户对的肯定是北地十三家之一，而同在中城府的周家和丁家是最有可能的，但无论是周家还是丁家，顾尘都不怎么喜欢。 “丁家，可晴的妹妹，丁井鱼。” 顾尘脸容微变，沉声道：“丁可晴还有个妹妹？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顾安城说道：“她从小被富养，被安置在北霜城培养，很少回中城府，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顾尘认真问道：“为什么是丁可晴的妹妹？” “阿尘，你从小和你二哥最好。”顾安城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知道你多么仇恨丁可晴，但一来事情已经过去，二来……阿尘，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选择，也许方式错误，但你并不能因为一件事便否定一个人。感情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 顾尘默然片刻，抬头望着顾安城说道：“我不明白。” 背叛就是背叛，伤害就是伤害，背叛和伤害就是对不起那个为你倾注一切的人，就是犯下错。有些错误一旦犯下，无论你有什么借口，都不能怪别人否定你。 顾安城神情无奈，缓声说道：“你以后会明白的，很多事，往往谈不上对错。好了……你去看看你二哥吧，他听说你今天回来了，可高兴了。” 顾尘嗯了一声，起身出屋，心中默默地想，就算整个顾家都原谅了丁可晴，他也要丁可晴付出代价。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是李门的宗训。 他快步走着，却在二哥的房间门口停下，静默了很久，迟迟不敢敲门。 他心中有愧。 许多年后，他在回想起这个年代，方才惊觉他对丁可晴的恨意之所以那么浓烈，大许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的愧疚，所以一定要以复仇来弥补。 是他泄露了顾家破尘千里这一技巧的秘密，才让二哥顾玄一败涂地，使他的大好前程在高昭龙的两脚之下化为灰烬。 这时他听见屋内有大哥顾阳的声音。 “我见过那个丁井鱼了，很不错，你不用担心。” 里头二哥顾玄叹了一口气：“老三从小看似乖顺，但其实心中执拗，甚至有时戾气横生。我就怕他这姑娘不合他意。” “他那么小，懂什么情投意合？我们那时不也不懂？”顾阳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强硬：“这门亲事，他不同意也要同意。周家已经开始有些小动作了，我们必须联合丁家，周家不要那个女孩，我们却不能不要。” 那个丁井鱼……是被周家拒绝了么？ 顾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屋内也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听见二哥难过地说道：“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顾家，对不起……老三。” 顾尘心中微痛。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二哥。 “说什么呢！”顾阳有些生气地喝道：“我们生在顾家，一家人荣辱与共！我当如此，你当如此，老三也当如此，说什么谁对不起谁！家在，什么困难都要扛，家不在了，我们就都一无所有！” “三叔！我找到你了，咯咯！” 忽然一声奶声奶气的欢快叫喊传来，顾尘吃了一惊，却见是大哥五岁的孩子顾松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而屋内的交谈声也顿时停了下来。 顾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平复心情，蹲下身抱住扑进怀中的顾松，捧着顾松稚嫩的小脸，柔声道：“小松子又长高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顾松顿时垮脸，向顾尘大倒苦水：“一点都不好，三叔走了都没人陪我玩，爸爸又整天逼着我锻炼尘力。” 顾尘微微皱眉，心想尘力基本是在十岁左右锻炼是最好的，大哥这么早就逼着孩子锻炼尘力，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他道：“这么早就开始锻炼尘力？” “是啊，其他小朋友都能出去玩，就我不能！”顾松沮丧说道：“爸爸说，我一定要超过三叔？” “为什么？” “因为我是未来顾家的一家之主，不是三叔。” “小孩子在这乱讲什么！”门被推开，顾阳怒气冲冲走出，怒瞪着自己儿子，喝骂道：“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成天就知道玩！” 顾松吓得一哆嗦，怯怯地低下头，随后默默睁开顾尘的怀抱，静静地离开。顾尘觉得大哥对他未免太严厉了，起身说道：“大哥，小松子还是个孩子……我……我从没想过要坐家主之位。” “三弟，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绝没有任何一己之私，何况小孩子胡说八道，你不要当真。”顾阳顿了顿，问道：“刚才我和你二哥说话，你都听到了？” 顾尘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问道：“大哥，是不是现在顾家有困难？我能不能帮上……？” “你放心，只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真以为我顾家后继无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让资金有些紧张，但我们还应付得了。”顾阳冷笑道：“我们顾家……也不是谁都可以欺上门的！” “至于你的帮忙，三弟，丁家那个姑娘，如果你并不是十分厌恶，就定下吧，这是最大的帮助。” 顾尘默然，既不答应也不知该如何反对。 顾阳叹息了一声，看着顾尘，轻声问道：“你在冬湖院这一年，家里寄过去的晶币是否够用？” “嗯，够。” “说实话，不要打肿脸撑胖子！我知道冬湖院开销之大，你又成了魔纹师，那点钱未必够！”顾阳摇了摇头道：“这次你回来，顺便给你十万晶币带走，不要乱花就可。” 顾尘连连摇头，道：“大哥，我够用了，真的。你刚才说现在我们资金紧张，还是以家族为重……” “当然不是家族给你的，”顾阳瞪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是我这私人给你的，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 顾阳身为顾家长子，在家族中当然地位重要。但顾尘知道，大哥这些年为家族办事，经营的那些产业，一分家族的钱都没收入口袋过，十万晶币对他而言几乎是全部的积蓄了。 他心中一暖，一时不明白顾阳对他究竟是爱还是防备，但有一点他却可以确定，大哥顾阳并不是那些下作的小人。 顾家的人，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他与顾阳进屋，二哥一如以往的温柔，见到顾尘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反倒是顾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顾玄说话，似乎一年之间，那个他时常粘缠的二哥已然变得陌生了。 不，二哥并没有变，变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面对这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二哥。 他欠二哥太多，欠顾家太多。 所以他想明白了，明日就去见见那位丁家的姑娘丁井鱼。 第四十章 丁井鱼 约会的地点南外街一家颇为有名的西餐厅，丁井鱼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身后站着两个魁梧保镖。她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半个小时，这家餐厅的生意极其火爆，因此常有人走来走去，甚至有些人在高谈阔论，但丁井鱼仿佛并不受这些因素影响，泰然若素。 她只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等待。 顾尘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丁井鱼，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不东张西望，不受外界打扰，安静得惹人怜爱。 这个女孩面容干净而清秀，连见过了李弃鱼那般张狂美丽的顾尘都不得不承认，她称得上是一个小美人。 顾尘坐了下来，见丁井鱼面前有一杯水，但杯子中的水七分满，显然她一口都没喝。 他刚一坐下，丁井鱼便侧了侧头，犹疑地小声问道：“顾尘哥哥？” 她的声音怯怯的，如一只怕见人的幼弱小兽。 “你好，等了很久了吧？”顾尘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抱歉。” “呃，不……没、没有的事。”丁井鱼似乎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歉意，有些慌乱地说道：“你并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 顾尘笑了笑，忽然觉得他们两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在正儿八经的约会挺荒唐有趣的。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顾尘接过菜单，很绅士地先将菜单递给丁井鱼：“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不，不用了。”丁井鱼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我不挑食的，随便什么都可以，你来点吧。” 顾尘没有说话，他注视了一会丁井鱼，忽然轻声地道：“你的眼睛……” “……，嗯，我……看不见的。” 说这话时，丁井鱼很局促，她低下了头，脸上呈现出一种慌乱的表情。 “是吗，所以周家就是因为这个而拒绝你的？” “……，嗯。”丁井鱼更加不安了，她的声音变得很小，看来楚楚可怜。 顾尘其实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暗骂自己和李云翼在一起久了竟也学会了心直口快，说话简直不经大脑！连忙说道：“抱歉，我不是故……” “没关系的，他们拒绝是应该的吧？”丁井鱼忽然羞涩笑了笑：“我不能指望别人都要为了我，帮助和同情是种美德，但不能因为他人没有而指责，这不是义务。站在他们的立场，这并没有错。” 顾尘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对于她是丁可晴妹妹这件事，忽然没有那么反感了。 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顺势点菜，点完之后，气氛又变得沉默，有些尴尬。 顾尘不想这么干坐着，尤其丁井鱼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窘迫，他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你多大了？” “呃，前几天刚刚十一。” “呵呵，是吗，那比我小一岁。” “……，嗯。” “你平常喜欢什么呢？” “没什么爱好，有时会画些画，弹弹琴。” “啊，我也学过一些呢！” “……，嗯。” 该死的，不要这样结束话题啊！顾尘崩溃的想，丁井鱼太羞涩怯弱了，才说了几句话便小脸通红，基本上是顾尘问她回答，而顾尘一旦停下想话题，她就低下头，局促不安，弱弱而可怜。 好在这家餐厅上菜速度还是很快的，服务员上了菜终于稍微缓解了这无比尴尬的局面。 “先吃菜吧，听我爸爸说，这里的菜很好，都是天然野生而不是合成的。” “嗯。” 两人一边吃着顾尘一边在头痛的寻找话题，而丁井鱼每次都极有礼貌的回答，她虽然看不见，但却吃得极其优雅，每次都很小小咬一口，生怕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顾尘看在眼里，忽然为这个女孩感到痛惜。 似乎丁井鱼是有这样的特质的，因为她双目失明，所以一切举动都小心翼翼，生怕给他人再有嘲笑她的机会，所以相处一久，便使人感到疼惜。 时间在极其缓慢地流逝着，顾尘硬着头皮说话，他当然想谈笑风生，但他阅历真的太浅，还没有将没话找话和睁眼说瞎话这样的本事练到。 他觉得过得无比艰难，但这并不是讨厌丁井鱼。 …… …… 就在顾尘和丁井鱼艰难吃饭的时候，一辆红色面包车悄然停在了餐厅的后门，车门打开，依次走下来了一群少年。 他们都将头低低垂着，穿着宽大的上衣，兜帽遮住了他们的脸。 “记住，快速解决，不要惊动到餐厅里的人。”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少年压低声音说道，其他人都重重点了点头。 “孝渊。” 被叫做孝渊的少年点头，上前站在后门门口，其他人立刻靠在了门口两侧。 孝渊敲了敲门，没人开门──厨房重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了，所以后门的敲门声厨师们早已习以为常，当做是街边不良少年们的恶作剧。 砰砰砰！ 孝渊用力的捶打着门，仿佛要将后门砸碎一般！ 终于，守在外围的少年们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顿时绷紧了肌肉。 “你们有病啊！唔……！”一位年轻的厨师满脸怒容地开了门，一开门便见一个削瘦少年低垂着头站在面前。 然后下一刻，他便捂住了嘴，也望见了少年抬起的面孔。 一张狰狞森寒的鬼面具！ 他的腹部猛然一缩，少年一记重重地膝撞轰在了上面，强烈的痛楚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而后脖颈一疼，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孝渊撑着年轻厨师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进了厨房之内，一时人人侧目，但因为有年轻厨师身体阻挡到了视线，厨师们都没有意识到危险。 “你们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厨房不让外人……”中年厨师长怒瞪着这没有礼貌的小孩骂道，但下一刻他的眼眸猛然放大。 少年推开年轻厨师身体的同时举起了手，手上黑洞洞的枪口冷冷对着他。 瞬间他身后涌出一个个一样带着面具的少年如狼似虎的扑了进来，目标明确，动作迅速，在第一时间捂住了厨师们的嘴，防止他们的惊叫惊动餐厅的人。 “我们没有恶意，但是你们最好配合我。”少年们的首领从孝渊身后走出，眼神冰冷从厨师们脸上扫过，慢慢说道：“杀人这种事，我们也不是没有做过。” 厨师们惊恐骇然地睁大着眼睛望着这些少年，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股浓浓的腐臭味和……血腥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厨师们纷纷拼了命点头。 少年们动作迅速，用自带的绳子将厨师们绑了起来，嘴巴以胶布封住。 “动作快，不要超过二十分钟！”拿枪的少年沉声低喝：“能吃的全部带走！” 少年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手脚飞快的翻动起厨房，只要是食物，无论是生熟，全都一股脑扔到了带来的袋中，一袋子装满就出门扔到车上。 厨师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即惊恐又茫然。 这群少年，拿着枪这么有计划这么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只是为了……找吃的？ “孝渊，守着门。” 少年首领无暇理会这些厨师在想什么，他沉声道。 孝渊点头，戒备地看着通往餐厅的大门，而少年首领则开始催促着伙伴们加快动作。 他看到一个少年狼吞虎咽地再吃一盘烧鸡，立刻走上前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脚，厉声道：“再忍一忍！回去不会少了你的份！” 那少年赶紧往嘴里拼命塞了几口鸡肉，也不说话，继续默默地干活。 他们手脚飞快，仿佛眼前的食物都是诱人的黄金宝藏一般。 厨房里气氛紧张肃杀，而餐厅外仍然一如以往，充满欢声笑语，除了顾尘这一桌。 顾尘真的是找不到话题了，他苦笑着，只能拼命地吃，以掩饰无话可谈的尴尬。 丁井鱼忽然小声地道：“顾尘哥哥，我……我不太会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和顾尘主动说话，顾尘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也不太会说话，来，吃东西。” “那么，你对我……满意吗？”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顾尘，分明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但那双空洞的眼眸忽然有了期待的色彩，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顾尘心中微微一痛，想起了二哥顾尘，两人身体都有缺陷，他实在无法说出狠心的话。 “唔，唔，还行吧……噢，服务员！” “有什么需要吗，先生。”路过的服务员很有礼貌地问道。 顾尘一时语塞，他只是想转移丁井鱼的话题见到服务员过来便不假思索地叫住了人家。他眼珠转了转，心中一动，说道：“我记得我们这还有最后一道菜，很久了，还没上来。” “抱歉，可能因为今天客人比较多，厨师们比较忙。这样吧，我去帮你催催。” 顾尘怔了怔，忽然皱眉，说道：“不是，我刚才看了那里很久。这么久了，厨房里……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收藏破200，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