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蘅陈昂》 第01章 徐蘅有活,起了个大早,及肩的头发随便扎了个小揪,收拾了一下,风风火火地拎起化妆箱就出门去。 他是个化妆师,在一个化妆工作室工作,专门接一些文艺晚会或者现代题材小剧的化妆工作。他起晚了,在工作室的微信群里问了一圈,大家都已经出发了,没法捎他一程,他只好自己打个车,急匆匆地赶过去。 这一次接的活儿是一个机关单位办的大型文艺晚会,请了不少明星,挺隆重的,还要提前试装彩排,今天徐蘅就是过去给他们试装的。 正是上班的时候,那单位所在的一整条街都是区委政府,上班的车塞得水泄不通。 快迟到了,徐蘅连忙付了钱,拎着死重的化妆箱下车跑过去。 那单位门口正好有人刷卡进门,徐蘅跑得满头是汗,大声叫道:“等、等一下” 他没赶上,铁门还是缓缓地关上了,徐蘅忙对门那边的人说道:“能不能开一下。” 那人估计是机关单位上班的,穿着正装,西装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衬衫领口正好卡在凸起的喉结底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西裤笔挺,皮鞋光洁,不长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个子很高,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徐蘅。 徐蘅今天穿了条破洞牛仔裤,破洞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大腿上的彩色纹身。 那人还是上下打量,好像徐蘅是什么可疑人物似的,徐蘅忍着心里头不爽,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好,我是今天试装的化妆师,能不能开一下门。” 那人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化妆师早就已经都到了。” 什么意思?所以说我是混进去的吗? 徐蘅简直莫名其妙,再想分辩,那人却转身走了,保安走过去问他:“陈科,怎么了?” “别让那个人混进来。” 徐蘅简直出离愤怒,但确实是自己迟到在先,他只好打电话劳烦工作室的同事下来接他,替他验明正身,搞了半天保安才开门让他进了。 偌大的化妆间里坐满了人,徐蘅也顾不上生气了,摸出口罩戴上,急匆匆地投入工作。 这次的晚会主题还是歌颂表彰,非常正式,妆容都是以端庄为主,难度不算大,但要化妆的人员很多,徐蘅根据着事前通知他们的要求,流水线作业,忙活了个把小时,正好遇上机关单位的领导过来视察工作。 一时间,化妆间里问好寒暄的声音此起彼伏,跟在领导身边负责引见的正好是徐蘅今天早上在大门那里遇到的,只见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深邃的五官笑起来简直是冰消雪融,比早上冷冰冰的亲切多了。 “狗腿。”徐蘅嘟哝一声,手下的眼线差点画歪了。 看着化妆间里忙而有序,领导非常满意,脸上笑出褶子,赞赏地说道:“陈昂啊,这次的组织工作做得不错,你要加油,当天一定不能出岔子。” “一定,您放心。” 徐蘅收回目光,继续专心化妆,他正化着的是晚会的主持人,最近当红的一个小鲜肉,叫顾文源,战歌出身,形象正派,演技过关,国民度很高,徐蘅给他化过几次,彼此还算熟悉。 “嘶——” 徐蘅忙把眼线笔挪开,问道:“怎么了?戳到了吗?” “没事,你继续。”顾文源笑得平易近人,抓住他挪开的手,一握就松,只是离开时手指在他手心里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徐蘅愣了愣,他是同性恋,工作环境对同性恋还算友好,他从来没隐瞒过性向,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固定的炮友,前段时间出国了。他有点惊讶,顾文源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特别好,没想到居然也会在工作的时候勾搭人。 顾文源颜好身材正,睡一波也不亏。 他定了定神,重新画没画完的眼线。 “不要画太重,清爽一点。”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把低沉的声音,徐蘅吓了一跳,差点真的戳到了顾文源的眼睛。 顾文源忙站起来:“陈科早啊。” 陈昂笑得斯文有礼,徐蘅的口罩拉到了下巴底下挂着,但陈昂一点也没露出认识的样子来,眼风都不给徐蘅一个,只是对顾文源说话。 “待会儿咱们到楼上走走流程,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 顾文源满口答应。 陈昂离开之前还扫了一眼徐蘅扎起的长头发,和他后脖子露出的纹身,他皮肤白,身上纹身很明显,明显不符合陈昂的审美。 第02章 洗手间里顾文源的行为让徐蘅对他的一丝丝好感烟消云散了,等到演出彩排结束后,顾文源又再拐着弯约徐蘅,徐蘅连忙说自己有急事,溜之大吉了。徐蘅回到家蒙着头睡了一个下午,一直睡到天都黑了才被饥饿感叫醒,睡眼惺忪地穿个人字拖踢踢踏踏地出门觅食。 徐蘅买的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但地段很不错,老城区中的热闹位置,一路上都是晚饭后出来遛狗的居民,大榕树下坐满了一圈的老人家,摇着蒲扇下棋。路两边都是老式翻新的骑楼,小吃店一家挨着一家,还有不少网红甜品店,排队的人一点也不少。 徐蘅随便挑了一家常吃的煲仔饭,把头发一把呼噜起来扎好,一边玩手机一边吃,吃得肚子圆滚滚,打了个饱嗝,打包了几个钵仔糕回去当宵夜,塑料袋勾在小拇指上一甩一甩的。 前面拐角的僻静处有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男人,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急,吵架似的,徐蘅忙绕开,生怕两人打起来伤及无辜。 “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 其中一个人声音冷冷的,徐蘅脚步一顿,余光瞄过去,发现居然是陈昂! 他一身休闲居家的衣服,棉麻质地的短袖上衣,头发没有定型,松软地塌着,清清爽爽一手插着兜,满脸不耐,时不时抬起手看表。 对面的男人明显比他激动多了。 “chris,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喝多了,我是爱你的,我” 陈昂不急不缓地打断他:“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是一对一的关系,要是你找别人,我们就结束。” 徐蘅的心中惊涛骇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只想撒腿跑走,免得被陈昂逮到,但一整条路上,就只有他在走,要是突然转头走掉也太明显了,他只好连忙拐进旁边的巷子里,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等着两人吵完。 陈昂对面那个男人明显越来越激动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交往快两个月了,我连你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 陈昂再一次打断他,这一次明显是有点生气了:“我们只是床上的关系,没有交往,你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那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最后还是走了。 徐蘅站在原地心里默默数了一分钟,听见外头没动静了,吁了一口气,急忙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了一堵人墙,闻到了一点古龙水香味。 “听完了?”陈昂的声音淡淡的,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盎然,像是好整以暇等待猎物上门的捕猎者。 徐蘅没想到他还在,楞了一下,马上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就差举起三根手指朝天发誓了,生怕和陈昂这种一看就难缠的角色扯上关系。 陈昂盯着徐蘅,往前走了两步:“你要是敢乱说话” 徐蘅往后退了两步,贴在墙上,结结巴巴:“没没听到啊” 第03章 徐蘅的脸“噌”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 气是气陈昂毫不要脸,这“搞”来“搞”去的挂在嘴边,白天还道貌岸然装得跟多正经似的,谁知道私底下这么粗俗。然而老天爷赐了陈昂一把好嗓子,沙哑低沉,热气喷在徐蘅耳朵上,惹得徐蘅的耳朵从外到里都痒,只想抽出手来揉一揉。 徐蘅满面都红,小声喊着:“你什么毛病,什么搞不搞的!” 陈昂气定神闲的,只是手下力气一点都不松,嘴边甚至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猫逗老鼠似的,伸出爪子拨弄一下又收回去,再拨弄一下。 “不爱听这个啊,那”陈昂说,“你被顾文源操过了吗。” 啊!操! 徐蘅猛地一使劲,陈昂猝不及防,居然被突然发力的徐蘅给推了个踉跄,退了两步,突然踩到一个滑滑的东西,一下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徐蘅没想到自己一推,居然就把陈昂给推摔倒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罪魁祸首——钵仔糕被踩得不成样子,陈昂的脸色黑如锅底,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滩积水上,站起来之后,浅亚麻色的裤子被脏兮兮的积水弄的污黑一片,脏水还往下流。 好歹是自己推的,这会儿徐蘅居然有些愧疚,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 略微有点洁癖的陈昂深呼吸两下,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摊脏水上移开,他看了看徐蘅的人字拖,笃定地说道:“你家在附近。” 徐蘅略感不妙,忙掏出手机说道:“我、我帮你打个车回家吧。” 陈昂动作敏捷地把徐蘅的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扣留在自己手里:“你回家给我拿件长袖外套,我遮一下。” 徐蘅忍气吞声,抱着赶紧把陈昂打发走的心思,最快速度往返,他看着陈昂把自己的长袖外套扎在腰间,挡住屁股后面那摊脏水渍。 “带路啊。” 徐蘅一愣:“带什么路?” 陈昂的脸还有点黑,但语调已经缓下来了,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没开车,去你家换条裤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 徐蘅算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他在早上迟到那会儿就不该开口让陈昂给他开门。 陈昂左右看了看徐蘅布置得温馨小巧的一居室,还算满意地点点头,问了句:“浴室在哪?” 徐蘅回想了一下那摊黑糊糊的积水,勉强接受了陈昂要用浴室的要求,还客气地给他找了一条没用过的新浴巾,一条自己比较宽松的运动裤给他。 陈昂倒是没有挑剔什么,拿着就进了浴室。 等到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徐蘅像卸下重担似的瘫坐在懒人沙发上,满心里都想着自己被陈昂踩成了渣的钵仔糕,心疼得无以复加。 水声很快停了,没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陈昂却没有穿徐蘅借给他的裤子,只是腰间围了浴巾,上身也赤着,浑身氤氲着水汽。他身材极好,是单位办公室里罕见的精壮健硕,肌肉线条分明,在黄光下更显沟壑。 徐蘅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露体狂吗。” 第05章 徐蘅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软著腿飞快地洗了个澡,准时打开电脑,直播间里已经一堆人嗷嗷叫等着他。 正职是化妆师的徐蘅时不时会做些美妆视频,开始时只是兴趣使然,发些明星仿妆,后来居然渐渐地有些粉丝了,粉丝大多都是女生,他也从女性角度出发传授一些化妆技巧,然而粉丝的关注点渐渐从化妆技术转移,变成了他的个人粉,他也能时不时接些化妆品推广,赚赚零花。 他一打开摄像头,直播间里就开始刷屏,都在问他今天腮红什么色调,好好看。 徐蘅讶然,抬头看看化妆镜,自己也吃了一惊。 居然洗完澡之后脸还红着,跟刷了腮红似的,不看不要紧,一看脸更红了,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嗯刚做了点嗯那个运动没没刷腮红” 徐蘅飞快地认真完成今天的直播,把视频上传,赤着脚懒洋洋地关了电脑去卸妆,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化妆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正在发工作通知,说是这周五是陈昂他们单位的正式演出,徐蘅仔细看了下时间,回了个“收到”,掀了面膜,准备睡觉。 到时候人这么多,这么忙,两人应该不太能碰上面吧。 徐蘅想了想,又觉得不要紧。 如果论尴尬,还是陈昂更尴尬吧,自己怕什么,又没做坏事。 徐蘅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翻个身缩进被子里,阖眼要睡,谁知道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得劲,最后翻身坐起来,从床头柜里翻了一支消炎的药膏出来,自己给自己抹在下头,才觉得清清凉凉的舒服了不少。 虽然很爽,但还是有点太大了。 徐蘅咂摸着今晚的“运动”,进入了梦乡。 周五那天,为了出现之前的迟到情况,徐蘅起了个大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还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出门去。 因为特意提早出门,路上车比想象中少了很多,一路畅通,到大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着呢。徐蘅刚想朝保安打招呼,让他给开下门,身后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拿着门禁卡刷了一下。 “谢谢” 徐蘅提着化妆箱,一回头就看到了陈昂。 陈昂还是穿着正装,袖子挽到手肘,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口正好卡在喉结下面,也不知道他一本正经的热不热。 “不客气。”陈昂像不认识似的,礼貌地朝徐蘅点头。 徐蘅刚才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连忙往前走,摁了电梯。两个人并着肩在外头等电梯,时间还早,大堂没几个人,等电梯的就他们俩,沉默让人尴尬,徐蘅那口气又提起来了,紧张地抑制自己要转头看陈昂的冲动。 电梯总算到了,但狭小的轿厢里更加尴尬了,徐蘅整个人都尴尬得快死了,偏偏陈昂还不动声色的。 电梯门关上,徐蘅忙伸手去摁楼层,急匆匆的,和陈昂伸出来的手撞了个正着。 第06章 这么勾了一下,徐蘅立马严肃自己的工作态度,认真地给陈昂上点淡妆。说是化妆,也没有多少能化的地方,陈昂五官立体,打了底再稍作修饰就精神奕奕,英气中带着点斯文气,最让徐蘅羡慕的是他的双眼皮。徐蘅自己是内双加下垂眼,一不小心就显得像没睡醒或者是丧里丧气的。 徐蘅认真工作,陈昂却在走神。 徐蘅一张脸靠得极近,口罩拽到下巴下面,显得脸只有巴掌大,专注得甚至皱起了眉,嘴唇可能涂了点东西,水润中泛着点自然的红,微微张着,依稀能看到排得整整齐齐的牙还有一点舌头尖。 陈昂喉结动了动。 徐蘅:“哎呀,你别乱眨眼啊,待会儿刷子戳你眼睛里了。” 陈昂调整了下坐姿。 他的妆简单,徐蘅飞快地就弄完了,陈昂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急匆匆叫走了,台前幕后都忙得热火朝天,他这次被派了组织协调的任务,他职位级别不高,分寸要是没把握好,就变成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一通忙下来就到了中午。 徐蘅正跟工作室的小姐姐们凑作一堆,看着中午叫点什么外卖加餐。 “这一家!我要吃钵仔糕,红豆菠萝马蹄各来两个!” 徐蘅激动地指着手机屏幕低声点单,自从那天买的钵仔糕被陈昂踩了,他一直没逮到机会再去吃一回,心心念念了好几天,总算能吃上了,心里美滋滋。 于是乎,当陈昂抱着自己份的集体盒饭和同事一块儿坐在一边吃的时候,徐蘅正愉快地吃自己的钵仔糕。 他吃东西特别香,跟小猫似的张了嘴舌头先够过去,然后就是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圆乎乎,眼睛眯起来,跟吃了什么绝世美味似的。陈昂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霎时间觉得自己盒饭里的姜葱白切鸡索然无味,拨弄了半天都没吃完。 吃到最后,就剩陈昂一个人还坐那儿,其他同事都飞快吃完午休去了。 徐蘅吸了满满一口珍珠奶茶,一抬眼就和陈昂的目光接上。他为难地看了看留到最后的,他最爱吃的红豆钵仔糕,客气地问道:“要吃吗?” 虽然大家都基本午休去了,没人在管他们,但徐蘅还是下意识地以为陈昂会和他划清界限,谁知道陈昂大大方方、毫不客气地说:“好啊。” 徐蘅犹犹豫豫地戳了比较小的那一块给他。 因为家教的原因,陈昂从小不吃零食不喝饮料,长大之后也对这种小吃没什么偏好,只是单纯馋徐蘅吃东西的模样,谁知道吃下去却出乎意料地好吃。 钵仔糕凉凉滑滑的,里面包的红豆泥软糯清甜,几口嚼了吞下去还想吃。 徐蘅慌忙把剩下的一块塞进嘴巴里,含糊地说道:“没了” 陈昂把自己吃剩下的盒饭盖上,低头挡住自己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起身要去扔垃圾。 “哎,小蘅,你认识他?” 陈昂还没走开,徐蘅的工作室小姐妹就过来小声八卦了。徐蘅有点紧张地看了看陈昂,陈昂拿着饭盒,压根儿没往那儿看,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第07章 面对着目光如炬的司机大叔,徐蘅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乖乖地报出自家地址,车内一直沉默,直到到达目的地,陈昂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付了车钱,领带已经解下来了,和西装外套一起搭在手上,下了车,带头往前走。 徐蘅拎着很重的化妆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发现陈昂正准确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 “等、等一下” 徐蘅走得气喘吁吁,脸都憋红了,陈昂回过头来,一把拿过徐蘅的化妆箱,替他提着。 哇,有点帅。 徐蘅站在原地愣了愣,在心里摆正自己的立场,又追上去,小声说道:“你去我家干嘛呀,我今晚有事啊,你不要来了。” “有事?”陈昂说,“约了人?” “不是” “那就行了。” “行什么,不行” 陈昂挑眉:“几天不见,你就不行了?” “不是不是,没有不行” “那就行了,走吧。” 徐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要再说,楼道里下来几个晚上散步的邻居,徐蘅忙闭上嘴,礼貌地点头问好,到最后两人都坐在了沙发上。 陈昂一边解袖扣挽起袖子,一边说:“有吃的吗,折腾了一晚上,饿了。” 徐蘅其实也饿了,拿起手机叫外卖:“吃什么呀。” 陈昂想了想:“钵仔糕。” 徐蘅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最后叫了杂七杂八一大堆,里头就有钵仔糕。他不是用的外卖软件,而是直接打了附近小吃店的电话,他是熟客了,店主亲自把一堆吃的送过来,除了钵仔糕还有椰子鸡、濑粉、双皮奶等等一大堆。 在桌上一铺开,陈昂的筷子就朝钵仔糕伸去,瞄准的还是徐蘅最爱的红豆味儿。 “哎,一人一个!” 徐蘅急了,忙把属于自己的那个整个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眼睛瞪大,像只受惊的小仓鼠,陈昂“噗嗤”一声笑了,不是他惯常那种营业性斯文假笑,也不是别有用意的坏笑,就是纯粹地笑了,五官明朗。 徐蘅收回目光,急匆匆地吃了个八成饱,把东西往旁边一挪,严肃说道:“我真的有事,你走吧。” 陈昂故作无辜:“我还没吃完。” 徐蘅看了看时间,有点着急,说道:“那你不能出声啊,千万不能,不然我把你赶出去了。” 陈昂满心好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保证。” 徐蘅今天要美妆直播的,而且他今天答应了要化萌妹子妆,他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骑虎难下,只好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调整好电脑和摄像头,拿出工具,用眼神警告陈昂不许出声,打开直播。 陈昂兴致勃勃地看着徐蘅摆弄那些化妆用具,边化边解说。 徐蘅直播风格不是撒娇卖痴型的,话少,点到即止,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懒洋洋的下垂眼看起来甚至有点酷。 陈昂小心地把吃完的东西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隔着电脑和桌子认真地看徐蘅化妆。徐蘅因为妆容风格的原因,很用心地上了修容,将面部轮廓修得柔和了许多,眼妆和唇妆化了不少功夫,在柔和的化妆镜灯光下真的有点像女孩子。 第09章 陈昂说话天生就带有一种恬不知耻的理所当然感,可能是平时装相装多了,放飞起来格外不要脸。徐蘅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拎着陈昂的西装下楼去,一想到衣服上面乱七八糟的体液就要脸红,但想到人家干洗店的员工又不认识自己,要丢脸也是陈昂丢脸,最后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袋子递出去。 但还好,干洗店的员工看起来很敬业,又礼貌又周到,多的一句不问,也不拿衣服出来看,双手接过袋子就走。 徐蘅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往回走。 夏天只剩下个尾巴了,白天还不觉得怎么样,一到了晚上,风带着凉意,吹得人很惬意。徐蘅腰还酸着呢,老楼没有电梯,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家门没有完全带上,留了条缝,昏黄的灯光溢出来,在地上画了条线,还有电视的声音飘出来。 徐蘅一个人住了快六七年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家里有人气。 他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见到陈昂这个暴露狂居然还遛着鸟,靠在沙发上架着腿,陈昂有点近视,隐形眼镜摘了之后就一直眯缝着眼,一边喝水一边摁遥控器换台。这下,徐蘅什么奇怪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把门关上,低喊道:“能把衣服穿上吗!” 徐蘅的衣服陈昂穿着都小,不是肩太窄就是裤头太小,最后陈昂不情不愿地穿上徐蘅买大了一直没穿过的内裤,套一件徐蘅穿了好多年都穿垮成老头汗衫的白背心,怎么看怎么滑稽。 陈昂嫌弃地勾了勾内裤边:“勒得慌。” 徐蘅:“” 到睡觉的时候,徐蘅家一室一厅,没有客房,沙发也小,徐蘅自个儿睡也只能蜷着脚,更别提陈昂那大长腿了,最后真的只能挤一挤对付一晚了。 徐蘅拿了新洗过的枕头、新洗过的一床被子分给陈昂,两人都不怎么习惯跟别人一块儿睡,虽然床不大,但也规规矩矩地一人睡一边,跟中间画了三八线似的。 徐蘅其实今天真挺累的,还没来得及怎么别扭就睡过去了,香甜无梦。 第二天徐蘅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以为是闹钟响了,伸出手去摸床头柜却摸到热烘烘的皮肉,自己先吓了一跳。 是陈昂的手机响了,陈昂是抱着枕头趴着睡的,被子盖到腰际,白背心歪歪扭扭的,他满脸起床气,眉头皱得死紧,似乎还低声骂了句脏话,徐蘅还以为他要把手机扔了,谁知道陈昂眯缝着眼看了看屏幕,接起来的时候声音比移动客服还和蔼可亲。 “张处早,怎么了?” “是的,那个我前天已经发过去了。” “改一下是吧,没问题,您再讲一遍,我记一下。” 陈昂肩膀夹着手机坐起来,比划着手势指点床头柜上的纸币,徐蘅懒洋洋地躺着,眨眨眼示意他随便用。陈昂埋头记了一通,最后挂电话的时候两人都醒了个彻底。 “我得马上回单” 还没等他说完,徐蘅就知道自己没的睡了,他认命地爬起来,抓了抓睡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叹气:“行吧行吧,你快叫人把衣服送过来,我去拿。” 陈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谢谢。” 等到陈昂又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急匆匆地走了的时候,屋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徐蘅拖着脚步把自己摔回到床上,把被子一卷,床上还有陈昂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古龙水味儿,被被窝里的热气一烘,更是香得缠人。 徐蘅回笼觉的困劲儿上来了,摸了手机,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最顶上,赫然出现了何岸发的一条,配的图是机场,没配字。 徐蘅的困劲完全飞走了,他点开图,放大再放大,辨认出机场里头的都是中文。 第10章 新娘左右看看,对陈昂说:“不错,你就穿这套吧,我先试妆。” 陈昂余光瞥了徐蘅一眼,转身回了更衣室。徐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在看当代陈世美,恨不得拿狗头铡砍了骗婚gay的狗头。 徐蘅的老家是个三线小县城,土了吧唧的,同性恋这么新潮的东西,他小时候听都没听说过,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还能在一块儿这么魔幻的事情,他是十五岁那年知道的。隔壁家的叔叔阿姨闹离婚,这可是十里八乡都少有的大热闹,他在饭桌上听自家爸妈说,闹离婚的原因竟然是丈夫出轨被抓奸在床,小三居然是个带把的。 变态、恶心、捅屁眼的 这些就是徐蘅周围的人当时对男同性恋的所有看法。 邻居家的夫妻最后还是没离成婚,凑合着继续过下去,只是天天吵架打架,可怜的只有小孩子,没人管,天天脏兮兮地到处跑。 任陈昂有八百个头也在徐蘅心里被铡个干净了。 徐蘅和几个工作室的小姐姐围着新娘忙了起来。他也接过不少婚礼化妆的活儿,绝大部分新娘都是红粉花飞,幸福溢于言表的,但这个新娘看着却没那种感觉,只是像完成工作似的说自己的要求,细细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不耐烦地一下下磕着。 “不用你们的刷子,我自己带了套刷来。” 徐蘅手上动作愣了愣,他们每次出来干活之前套刷工具全部清洁过的,新娘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卫生”、“脏”之类失礼的话,但语气中的理所当然和高高在上却难免令人不舒服。 徐蘅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跟陈世美一个德性。 新娘要求又多又难搞,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徐蘅吁了口气,口罩摘下来,出去上个厕所,中途路过吸烟室,看到陈昂一个人坐在里头,穿着徐蘅从没见他穿过的恤牛仔裤,一边翻一本杂志一边抽烟。 徐蘅刚想闪开溜走,就被陈昂的视线逮个正着。 “过来。”陈昂悠悠呼出一口烟,然后摁灭。 徐蘅看见走廊两头都没人,犹犹豫豫地走进去,有点防备,没把门完全掩上,半打开着。谁知道陈昂走过来,伸出手撑在徐蘅耳侧,直接把门关上了。 徐蘅眼睛瞪大,像受惊的仓鼠,说道:“有事?” 陈昂撑着门,上下打量他,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徐蘅把自己整个人贴在门板上,说道:“我才想问好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徐蘅今天化了妆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一点,又透出一点健康的红,眼睛瞪大的时候能看到细细上翘的眼线,头发在脑后扎成小揪,穿一件连帽卫衣,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就写着几个黑底白字。 陈昂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念:“向、我、开、炮?” 徐蘅:“” 第11章 场面有点尴尬,徐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何岸曾经是炮友,在gay吧认识的,关系维持了大概三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但是两人在两个月前中断了关系,因为何岸要出国进修,他是学画画的。和平分手,徐蘅甚至给何岸送了一份赠别礼物,他特意在画展上买的画,挺贵的。 说到底,徐蘅对何岸是有一些意难平的。 到底是何岸心里坦荡,对陈昂说道:“我和小蘅是朋友,出国前那段时间认识的。” “朋友”,中间有多少暧昧的迂回,陈昂这样聪明通透的人,马上就咂摸出来了。毕竟徐蘅和何岸是生活圈子完全不重合的人,何岸和他是发小,两家父亲是战友母亲是闺蜜,何岸在学业上和为人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陈昂小时候还有过叛逆期,但何岸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最近都在法国画画,为了参加陈婧的婚礼特意回来的。 而徐蘅,说到底不过是个化妆师而已,大学都不知道有没有上过。两人若是朋友,徐蘅又一脸尴尬,那只能是床上的朋友了。 陈昂突然一笑:“那倒真是巧了。” 何岸向来是周到温和的,他对徐蘅说道:“好久没见,最近怎么样,你送我的画我很喜欢,一直挂在卧室。” 徐蘅颇有些手足无措,强行镇定,也有礼貌地回道:“挺好的,你喜欢就好。” 陈昂在看徐蘅,他在何岸面乖得不行,笑也是不多不少的,眼睛却微微眯起来,就像一个,像什么呢,对了,像被老师抽查的学生,竭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不像跟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做完爱就趴在那里像条被抽晕在砧板上的鱼,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何岸说:“没想到你们俩也认识啊,真是太巧了。” 陈昂在走神,徐蘅连忙说道:“没其实我,那什么,不是很熟” 突如其来的胜负欲让陈昂早就把和徐蘅在其他人面前撇清关系这个事情抛到脑后,他手臂一伸,搭住徐蘅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道:“我们俩是好朋友。” 徐蘅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往旁边让了让,把陈昂的手甩下去,急匆匆地往外走:“我、我还有事呢,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啊。” 陈昂耐着性子和何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实不怎么聊得到一块儿去,两人家庭环境相似,陈昂见天在系统里赔笑周旋,何岸却在埃菲尔铁塔下面画画喝咖啡,陈昂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到他们从吸烟室里出来的时候,化妆师们全都走了,陈婧一个人穿着婚礼那天用的婚纱在卸妆。 何岸问:“姐夫呢,不来吗。” 陈婧淡淡道:“他来干嘛,他的衣服已经试过了。” 陈昂靠在做成巴洛克样式的窗边往外看,徐蘅和他的同事已经走远了。 啧,没加上微信。 何岸一路上都没和陈昂提到“徐蘅”,云淡风轻的陈昂自然也不会提起,更不会问何岸要徐蘅的微信,因为该死的胜负欲。 第13章 徐蘅把化妆箱放在后座,正要钻进去,陈昂从后视镜里看他,凉凉地说了一句:“坐前面,我又不是司机。” 徐蘅只好拿着花球坐到副驾驶去,扣好安全带。 路灯像一个个圆又亮的月球,被甩到后面去,拖曳出一片片昏黄的光斑,随着车身的颠簸,粉色的绣球花瓣一点点地颤动。徐蘅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点点这个花瓣,点点那个花瓣。 陈昂戒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没忍住抽了一根,现在嘴巴里塞一根棒棒糖,咬得嘎嘣响。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徐蘅,见徐蘅一手拿着花,一手在摆弄手机,在聊微信,头像看着像是何岸。 他意有所指:“今天没来得及叙旧一下?” 徐蘅莫名:“什么?” 陈昂车技娴熟,摆弄方向盘的时候动作果断,他把棒棒糖的白色小杆儿夹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旧情人。” “我们是朋友。”徐蘅一下就明白他说什么了,懒得再理他,撇撇嘴,继续回微信。何岸说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徐蘅客气地回一句没关系,聊天就到此为止了,何岸真是该死的周到客气啊,不因为刻意回避而尴尬,又不会因为过于殷勤而让人误会。 徐蘅抬头看了下窗外,说道:“我家不走这条路,你路边放下我吧,我打车。” 陈昂=:“做个‘朋友’呗。” 徐蘅:“” “你不是单身吗,我也是,就大家有需要的时候解决一下。”陈昂不知道回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你不也觉得挺舒服的吗。” 徐蘅脸热:“什么舒服,你不要耍流氓。” 陈昂:“你床上可不是这么喊的,‘好粗啊好满啊好爽啊’” 徐蘅:“闭嘴!” 陈昂:“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蘅皱眉认真说道,“你不是要相亲?” 陈昂压根没计较他是怎么知道的,顿了顿,说道:“不想相,没劲,相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徐蘅有点左右摇摆。红灯,陈昂稳稳地停在白线前面,“啪”地解了安全带,俯身过去。徐蘅猝不及防被堵了嘴,想退开又被安全带勒得死紧,后脑勺被陈昂的手掌按住,不过松了一点儿劲就被陈昂看准时机撬开了牙关,舌头钻进来,纠缠着吮吸亲吻。 陈昂才吃了糖,舌头都是甜的,舌面上还有粗粝的糖粒,磨蹭在徐蘅的舌尖上,又痒又甜。徐蘅被亲得合不上嘴,舌头不停地往后退,“唔唔”地哼出鼻音。 直到红灯转绿,陈昂才退回去,抬手擦了擦嘴角,利落地重新启动了车。 徐蘅脸红心跳地靠坐在副驾驶上,侧头在衣服上擦嘴,车在沉默中汇入车流,最终停在了陈昂家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徐蘅下车的时候还差点踉跄了一下,抬手抵住嘴唇轻咳两声以便掩盖尴尬。 陈昂开了后座的车门,把徐蘅的化妆箱拎在手里,锁了车,带头走在前面。 这里离陈昂上班比较近,是他前两年购置的,还在还房贷,房子不大,开放式厨房的小跃层,单身公寓的感觉,被陈昂收拾得整整齐齐,黑白灰的性冷淡风装修,阿姨定时上门打扫,他从来不开火,墙雪白雪白,地板锃亮,徐蘅有点手足无措,乖乖地换了拖鞋。 陈昂把钥匙往玄关鞋柜上的玻璃碗里一丢,说道:“随便坐,我先洗一下。” 徐蘅坐在沙发上,又突然站起来:“有没有小水桶啊,大一点的花瓶也可以。” 陈昂飞快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徐蘅正蹲在地上,地上放着陈昂之前用来插干花的大玻璃瓶,里头装满了水,新娘的花球已经被徐蘅拆了,大朵的蔫巴巴绣球花整个泡在里面。徐蘅猫着腰,恤短,露出一截腰,能看到脊椎上一直蔓延到后腰的纹身,一点点,他说道:“泡一晚上,喝饱水了花就又变好看了,明天你可以拿出来插瓶。” 插什么瓶,想插你。 第14章 徐蘅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了,张开嘴浅浅地把**含进去,陈昂见状,也奖励性地帮徐蘅口了起来,爽得徐蘅都快撑不住了,嘴里含着根东西叫不出来,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陈昂吮棒棒糖似的舔来舔去,胯小幅度地往徐蘅嘴里顶,才没一会儿,徐蘅就塌着腰趴在陈昂身上射了,全射陈昂嘴里了。陈昂侧头拉了抽纸把嘴里的东西吐掉,才发现**过后的徐蘅整个人都瘫软了,岔开腿趴自己身上,下半身湿哒哒的,一脸失神,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嘴里还塞着自己的**,连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场景,陈昂看得脑子一热,托着徐蘅的下巴把自己东西抽出来,磨蹭了两下水红的嘴唇,全部射在徐蘅的脸上。浓稠的精液顺着徐蘅脸颊往下流,完全和之前陈昂心里的龌龊黄色废料无缝重合。 徐蘅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流氓**了,只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伸舌头舔了舔,后知后觉地皱了眉头,抱怨道:“好难吃呀。” 精液的味道当然不好吃,陈昂嘴巴里味道也不佳,但他也不想打断节奏去漱口,抽了纸把徐蘅脸上的东西草草抹掉,摸了颗桌上摆着的薄荷糖,扔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就去亲徐蘅。 徐蘅被压得陷入到松软的沙发里,脚被打开,已经扩张好的后穴被陈昂再次勃起的**一点点挤进去。徐蘅被亲得无暇他顾,一遍一遍被操开也只能有哼哼叫的力气,说是任人宰割也不为过。 陈昂体型比徐蘅大一圈,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他绷紧的背,还有不断耸动的下半身,徐蘅只能露出被架在沙发背上的小腿,连脚趾头都泛着红。 可能是主场优势,又可能是因为已经射过一次了,陈昂这回格外持久,做完之后,徐蘅趴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水,一直没脱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斑驳的体液,皱成了咸菜。陈昂又去洗了一遍澡,出来的时候徐蘅还趴着,居然都闭着眼睛打起了小呼噜。他轻轻推了推徐蘅,叫道:“去洗洗。 徐蘅吸了吸鼻子,压根不想动,迷迷糊糊地说道:“帮我叫车啊。” 还叫车,梦游回去还差不多。 陈昂直接把他扛起来,塞进浴室里热水冲了一下,又抱着他放到床上,徐蘅翻了个身,骑着被子又睡过去了,背又白又瘦,瘦而有肉,从脖子到脊椎后背到屁股大腿的纹身都看得清清楚楚。陈昂把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盖上,自己拿了另一床被子,躺在旁边,听着徐蘅若有似无的小呼噜,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徐蘅醒来的时候浑身像被卡车碾过,头也痛鼻子也堵,换季感冒中招了。他晕乎乎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啥也没穿,床上也只有他一个,自己昨晚穿过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 陈昂家是个小跃层,卧室在楼上,拉开门帘,沿着雪白的楼梯下去就是客厅。落地窗大开着,阳光倾泻而入,昨晚还蔫巴巴的绣球花泡了一晚已经活过来了,被从水里捞了出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桌上摆着一份早餐,陈昂穿着背心短裤,嘴里叼了烟,正在洗碗。 徐蘅站在原地发起愣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闻到了烟味,嗓子痒,咳了个惊天动地,差点气都没喘上来,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像圣诞老人的驯鹿。 陈昂听见声转过来,把烟灭了,说道:“不好意思。” 他想着戒烟,棒棒糖吃了不少,但还是总戒不掉,心烦了就想抽,闲下来也想抽。 “你感冒了?”陈昂指了指桌上,“我叫的外卖,刚好是粥,你吃点,我待会儿给你翻点药吃。” 第15章 感冒来势汹汹,徐蘅擤鼻涕擤得鼻子都痛了,在家休息了一天,隔天好点儿了,穿着松垮垮的卡其色针织外套上班,被工作室里的姐姐们换着花样安慰爱抚。他好学又勤快,每次下班总是留到最后,帮忙搞搞卫生收拾东西才走,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徐蘅他们的化妆工作室化妆摄影一体服务,有外务,也有上门来拍各种商业目录的,徐蘅病恹恹,时不时还打喷嚏,于是就只是让他在旁边打打下手。 “亭亭姐。”徐蘅乖乖地在旁边递刷子,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张亭吓了一跳:“哎哟,怎么生病了。” 徐蘅用力吸了吸鼻子:“没事儿,估计换季太干燥了。” 张亭看了看左右,把徐蘅拉到角落里,问道:“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怎么想的。” 她和徐蘅算是远房亲戚,远得不能再远八竿子都打不着那种,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是老乡比较准确。她比徐蘅大了一轮,是很可靠能干的姐姐,工作室有她一份,算个小老板吧,当初徐蘅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张亭接济了他。可能是因为分成上面有点不愉快,张亭一直想出去单干,她一直私下让徐蘅跟她一块儿干。 徐蘅小声说道:“姐你这么信任我,我技术不过关呢,才学没几年。” 张亭:“你别说,你比他们灵多了,我看过你发网上的视频” 徐蘅一阵不好意思:“姐你别看那个,我瞎玩的。” 张亭:“我以前不是去过日本集训吗,学到很多,现在人家又弄新一届了,你要不去充充电?我把你推荐过去,八成可以。我还得筹备一段时间呢,你到时候集训回来正好帮我。” 徐蘅被张亭的话砸得一脸懵,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行的呀,我怎么能出国呢,话也不会说” 正好有人叫她,张亭爽快地摆摆手:“你想好了要提早准备啊,学语言你起码得花上三四个月呢。” 徐蘅满脑袋都被张亭和他说的事情塞满了。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刚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全身上下只有攒了这么多年的一千块压岁钱,在饭店里洗了几个月碗,工资没领到多少,店里丢了钱,最后一屋子人就他最好欺负背了锅。他都快要流落街头了,幸好遇到了张亭,从打杂干起,慢慢学化妆,他原本就喜欢,学会之后更喜欢了。 可是,出国学习,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很遥远。 到了晚上,徐蘅的感冒好多了,但鼻音还是很重,人也没什么精神,他都拖了好几天了,说好要提前做万圣节妆容的,只好强打着精神开了直播。他一进直播间,就瞅见了那个眼熟的土豪粉丝,大手笔的打赏让他的名字金光闪闪的,徐蘅的粉丝们都认识他了。 徐蘅强打着精神弄了个万圣节小恶魔妆,还戴了买回来的小尖牙,龇起来的时候小虎牙戳在下嘴唇上。他状态不是很好,直播的过程中没怎么和粉丝互动,等到结束的时候发现土豪粉丝给他打赏了好多,吓了一跳,他连忙发私信过去。 “你好,谢谢你的打赏,但是不用破费太多啦。” 那头半天没回消息来,徐蘅一边卸妆一边看着对话框。 “感冒还没好吗?” 徐蘅动作一顿,傻了眼,这谁呀。 陈昂这几天都过得不太顺心,上头的公示调令还没下来,但大家都各有各的人脉和消息来源,影影绰绰的流言传了好几天。同科室的同事都对他笑脸相迎,还说要请吃饭什么的,一起竞争的那几位自然是没有好脸的,话里话外软中带刺,陈昂都得笑着应了,假装没听懂。 正好是换季的时候,感冒的人特别多,一天到晚都听到喷嚏声。陈昂不由得想起徐蘅来,下班的时候,路上看到一个人,背影小小的,特别像徐蘅,他还追了两步,后来发现不是。到家后他就开了徐蘅的直播,随手打赏,没想到徐蘅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是?” 陈昂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心情好得很。 “下床了就翻脸不认人?” 第17章 陈昂还想逗逗他,没想到徐蘅的手机突然响了,徐蘅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接个电话,待会儿外卖过来了你拿一下。” 陈昂点点头,看着徐蘅拿着手机进了卧室,还小心地把门关上。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家里安安静静的,徐蘅收起他的书的时候很着急,抽屉缝里夹了一页纸,陈昂帮他拉开抽屉放好,正好看见徐蘅的书上认认真真地用荧光笔做过记号,跟小学生上学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脸色都紧张起来了。 陈昂发现自己对徐蘅越来越好奇了。他以前也来往过一些炮友,床上水乳交融,床下两不相干,没有好奇心就不会越界,一旦有了好奇心,渐渐探究下去,就会贪得无厌。刚才何岸劝他及时止损的时候,他一半生气一半心虚。 何岸也并不是徐蘅的什么人,却假惺惺得仿佛他多么有资格评判自己似的。但陈昂又切切实实地不是与徐蘅谈恋爱,炮友炮友,说到底不就是解决需求,玩玩而已吗? ——酒吧里啊,他估计是第一次去,傻乎乎的,我就跟他聊上了。 想起何岸说的,陈昂心里痒痒的,想看傻乎乎的徐蘅。但又恨不得立马出现在那时那地,把何岸的胡给截了,把傻乎乎的徐蘅揣兜里带走。 徐蘅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却听不真切。 “外卖来了,你去取一下好吗,钥匙在桌上”徐蘅打开房门说了一句。 陈昂:“好的” 还不等陈昂说什么,徐蘅又把房门关上了,刚才的话里好像有些鼻音,不知道是感冒还没好的缘故,还是打电话哭了。 陈昂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但还是拿起徐蘅放在桌上的钥匙下楼去取外卖。 徐蘅手里攥着手机,坐在床上,听见了陈昂开关门的声音,才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 自从他工作稳定之后,他固定两个月一次,给爸妈打钱,虽然每次钱不算很多,卡里打的钱也已经累计了好几万了,但一分也没被动过。往常他爸妈也并不会打电话过来,今天却突然打来了,徐蘅先是开心,然后是紧张。 他以为与爸妈长年的冷战终于迎来了冰消雪融的一天了,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喂——” “徐蘅啊,你改过来了吗?” 是他妈的声音,带着一些熟悉的家乡口音,但听上去老了一些,徐蘅心里的期待被浇得凉透,他嘴巴张了张,喉咙发紧,差点说不出话来。 “妈,我错才要改的,我没错,不用改。” “怎么叫没错,男人喜欢男人能叫正常嘛,那是变态!还有你弄的那个什么,化妆,男人能弄这个吗,不男不女的,你听妈一句劝,你要改过来,只要改过来,你爸就不生气了” 徐蘅沉默了。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逃出来的,他买了大巴车票,那种可以躺着过夜的大巴,车上一股难闻的臭鸡蛋味儿,外头还下着雨,公路两旁的树木楼房都在夜色中影影绰绰,车窗上落满了雨痕,像张落泪的脸。 他长久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电话里,他爸暴跳如雷的声音给他下了判决。 第18章 一吻过后,陈昂退开了一点,撑着桌子看徐蘅。 徐蘅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嘴唇也红,及肩的头发乱糟糟的,又可怜又可爱。徐蘅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说:“沙子进眼睛了。” 陈昂也不拆穿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拿起自己搭在旁边的外套,说:“你还感冒呢,鼻音好重,我先回去了。” “啊”徐蘅有些意外,“就走了啊。” 徐蘅简直觉得出乎意料,陈昂哪一次上门不是吃干抹净再走,这次突然绅士起来了。眼看着陈昂穿上外套要开门走了,徐蘅一想到待会儿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了,只能打开电视才能热闹起来,心中居然生出一点不舍得来。 陈昂停在门那里,说道:“我走了,你早点睡。” 徐蘅想留他,但又觉得说出口了就跟求欢没什么区别,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陈昂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告别之后就把门关上走了。他在昏暗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一阶一阶下楼,心里默默地数:五、四、三、二—— 门开了,徐蘅在身后期期艾艾地叫道:“哎,那什么,等一下” 陈昂手插兜里,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徐蘅:“我感冒好了。” 陈昂:“没吧,我听你鼻音好重啊。” 徐蘅:“真的好了。” 陈昂:“没好就好好休息啊。” 徐蘅:“好了!” 陈昂“噗嗤”一声笑了,徐蘅从脚底臊到头顶,脑袋都快冒烟了,恼羞成怒就要关门,陈昂忙三两步跨上台阶,用手抵住门,强行从门缝挤进去,把在门背后顶门的徐蘅压在门板上,门“砰”声关上了。 徐蘅被陈昂挤着,胸膛贴着胸膛,眼睛眨了眨。 陈昂低下头去,又再一次亲住了徐蘅的嘴巴,黏人地亲了起来,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上下抚摸徐蘅的腰,然后搂住箍紧。陈昂沿着徐蘅的嘴角、下颌、脖子一路亲下去,不轻不重的吻,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徐蘅闭上眼睛,感觉到陈昂撩起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啄吻他的肚脐眼,痒痒的。他已经喘上了,手搭在陈昂的头上,摸到陈昂又短又硬的头发,他说道:“去、去床上” 陈昂搂住他往卧室去,边走还边咬耳朵,两个人四只脚差点打架,像跳一曲不成调的探戈。 徐蘅躺在床上的时候,小臂遮在眼睛上,任陈昂窸窸窣窣地脱掉两个人的衣物,天气已经变凉了不少,但皮肤相贴的热度令人感到安心和慰藉。他就这么平躺着,没有出奇刺激的体位,陈昂覆在他身上,凑在耳边,说:“有点凉。” 润滑剂送入后穴的时候的确有点凉,徐蘅张着腿,陈昂用手指给他扩张,从两根到三根,今天的动作格外温和,甚至有些磨人。徐蘅微张着嘴巴,不出声地剧烈喘息,陈昂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屁股微微托起来,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勺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 “我要进去了。” 徐蘅的身体被欲望拉扯着,他的**似乎早已预知接下来的快感和欢愉,已经全硬了,夹在两人中间,但他却感到一阵鼻酸,早已被插科打诨盖过去的委屈感又席卷而来。陈昂粗大的**一点点挤进后穴里,徐蘅感觉到自己被撑开、填满,是热的、烫的,他忍不住小声抽噎起来,捂住脸,后穴一紧一紧地夹着陈昂。 第19章 第二天徐蘅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洒在被子上。陈昂喜欢趴着睡,把徐蘅的半边身子压得死死的,沉甸甸热烘烘,徐蘅都快被压麻了,试探性地动了动,陈昂没醒,脸埋在徐蘅的脑袋上,呼吸吹拂着徐蘅的头发。陈昂身上真的一直有古龙水的味道,不浓不淡,在温暖的被窝里蒸腾出来。 徐蘅用力一顶,把陈昂顶得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他自己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陈昂抬手揉了揉眼,起床气很重,眯着眼,脸都是黑的,很暴躁的样子。徐蘅就没见过陈昂生气的样子,一时间被唬住了,抱着被子说道:“快十点啦。” 陈昂一把将徐蘅拉了过来,卷着被子夹在怀里,又重新恢复到刚才的姿势。他明显还没睡醒,声音还是沙哑的,说:“再睡一会儿。” 徐蘅挣了下,没挣脱,陈昂睡意朦胧,打了个哈欠,警告他:“再动?再动硬了。” 徐蘅不动了,过了没一会儿,陈昂的呼吸渐渐平稳,又睡着了。徐蘅听着响在耳边的呼吸声,觉得那声音仿佛和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安稳熨帖,于是他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徐蘅再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失落了一下,但当他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一点电视声时,又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漱,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陈昂坐在沙发上,穿着徐蘅借给他的运动裤。那条运动裤徐蘅已经穿不上了,裤头松得不行,穿了就往下掉,就差没淘汰成抹地布了,翻箱倒柜找出来给陈昂穿,居然还凑合,挂在胯骨上,露出一点内裤边。他没穿上衣,直接套着外套,敞着怀,胸肌腹肌应有尽有,该凸凸该凹凹。 徐蘅不得不承认,陈昂的皮囊真的是万里挑一。 陈昂刚正看着手机出神,见到徐蘅出来了,指了指桌上的早餐,说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胡乱点了一些,要不喜欢我再给你叫点别的。” 是附近的广式早茶,摆了一桌子。徐蘅可喜欢吃了,最喜欢吃虾饺,坐下就往嘴里塞了一个,满口都是爽口清甜的虾仁,满意得不行,嘴巴上还要矜持,点点头说:“还不错,就吃这个吧。” 陈昂放下手机,陪着徐蘅又吃了一点,把一桌茶点扫空。 陈昂突然说道:“你是想学日文吗。” 徐蘅:“有一点。” 陈昂想起徐蘅那书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心道,那可不止是有一点的程度。 “我给你介绍个班儿吧。” 徐蘅一脸诧异:“什么?” 陈昂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我姐,之前他们台里有个主播,辞职单干,开了个学日文的班儿,开得挺好的。” 徐蘅有些意动,但想到自己存款不多,怕太贵了,想了想说道:“叫什么名字,我去问问?” 陈昂:“我给你问吧,他给我姐好多优惠券啊代金券啊什么的,还可以试听。” 徐蘅想到陈婧那副冷艳不好接近的样子,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他又想到,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巷子里撞见陈昂和前炮友的决裂现场,那会儿,前炮友可是连陈昂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到他这儿待遇就不一样了呢。 徐蘅心里有个瘪瘪的气球,一点一点胀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陈昂一眼,说道:“麻烦你啦。” 陈昂被他那一眼看得,连心情都轻快了起来,站起来把桌上吃剩下的垃圾一收,扔垃圾桶去,坐回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徐蘅问道:“你今天没事吗。” 陈昂一副赖在沙发上不起来的样子:“周末,没事儿。” 徐蘅:“你不回家吗?” 陈昂:“赶我走?” 徐蘅忙摇头,摇了头又犹豫道:“我我待会儿要开直播” 陈昂恍然大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哦,直播啊。” 徐蘅:“正经的直播!” 陈昂:“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正经了?穿女装又有什么错呢?” 徐蘅:“今天穿男装!” 第21章 徐蘅快忙疯了,白天要上班,下班之后随便吃点就要去上课,上完课都九点了,回家还要有作业,收拾收拾都已经累瘫了。张亭很喜欢他,见他真的去报了班,很开心,很快就把徐蘅推荐给了日本那边集训的主办方,平时如果没事也让他早点下班。 虽然很累,但徐蘅却学得很有劲头,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从家里出来,虽然现在只是学习一门陌生的语言,但他却觉得一扇门在渐渐打开,门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徐蘅周末也要上课的,空余的时间要么去找点私活赚外快——毕竟到时候如果真的去了日本,集训的整个进修周期是一年半,生活费用也不少,按徐蘅现在的存款,估计入不敷出,再有多的时间,徐蘅会挤出来直播一下。 陈昂每周末都会约他,有时候会直接接他下课,每当这个时候,徐蘅连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见面不少,性生活的频率却急速下降,主要是徐蘅实在是太累了。 有一次,陈昂洗完澡出来,徐蘅穿着睡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下面枕着的是他的日文教材,上面做了好多笔记,密密麻麻的,还有不同颜色的荧光笔,看上去比陈昂高考那会儿还认真。 徐蘅呼吸平稳,后脖子上的小鲸鱼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在海浪上漂浮。 这样拼命学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随便学学。 陈昂也开玩笑似的问过徐蘅,这么努力学日文是要干嘛,徐蘅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喜欢而已,陈昂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的距离似远还近,陈昂总有一些捉不住的不安定感。但深究下来,两个人也只是一段不安定的关系。 陈昂弯下腰,把徐蘅从椅子上抱起来,徐蘅砸吧了下嘴,没醒,连睡着的时候都微微皱着眉头。陈昂把他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窝在一起睡了。 没几天,又到了陈昂最讨厌的日子——家庭日。 小时候他就不爱回家,陈正德是当兵的,脾气爆,自傲又**,母亲贺婉温和又优柔,饶是这样,夫妻俩矛盾也很多,更多的时候是陈正德单方面发泄脾气。陈婧和陈昂两姐弟都和陈正德更像些,有主见,从生活到工作仍旧被父亲干涉。陈昂是男孩子,还好些,大学直接飞到加拿大去读去了,连本科加研究生躲了七年,不过最后还是回来了。 两姐弟趁父母散步没回,又躲在书房小阳台上抽烟。 陈婧烟瘾也很大,递给了陈昂第二根,被陈昂拒绝了:“总是戒不掉,但也不能再多抽了,你也别抽那么多。” 陈婧无所谓地耸耸肩。 陈昂又漫无边际地和姐姐聊了几句废话,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看你前两天发的朋友圈,和你吃饭的那个女的,就是你那个开日文班的朋友。” 陈婧抖了抖烟灰,应道:“嗯。” 陈昂又说:“我朋友说,你姐们开的那个班,挺好的,我看他学的也很起劲。” 陈婧突然笑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呀,陈昂我告诉你,我可是从你穿着开裆裤尿尿开始看着你长大的,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昂不无尴尬,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说道:“这不随便聊聊吗。” 老陈家的毛病,死要面子。 陈婧懒得戳穿他,意有所指:“我听我姐们说起你的那个小朋友了——” “学得又认真,嘴巴又甜,长得又乖,还给前台的妹妹化妆呢,都喜欢他。说是明年夏天就要出国,去日本,怪不得学得那么刻苦。” 陈昂手上的烟屁股掉到了地上,他低头捡起来,包在纸巾里,说道:“是吗。” 陈婧拨弄了下深棕色的长卷发,眼角余光盯紧了陈昂,说道:“你怎么闹都好,玩玩得了,该走回正道的时候得好好走,别放任自己走到岔路上去了。” 陈昂冷不丁地刺她一句:“你跟前头那个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陈婧脸都冷下来了,眼见着要从美人变罗刹,陈昂才幽幽说道:“抱歉。” 饭桌上,陈正德提起了陆依然,陆家的女儿,说是小时候还和陈昂一块儿玩过,但陈昂一点都不记得了,嘴巴上虚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正德一眼就看出他在敷衍,搁下筷子就要动气了。 第22章 第二天是周日,陈昂是被花店送花的人吵醒的。 他前段时间开始从小区花店里订花,每周一束送上门,他原本指定要订绣球花的,但花店老板说现在已经不是绣球的季节了,给他搭配当季的其他花。每次送来都是一大束,陈昂根本不会照料,也没这个闲心思,花拆了包装插进装了水的瓶子里就自觉完事了,谁知道连续几次,花还没开放就凋谢了,一碰就落了满地花瓣。 陈昂披着睡袍,领口松松地垮着,起床气比往常都要浓,送花的小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上周的花全枯了,死气沉沉地插在花瓶里,陈昂直接拿出来扔进垃圾桶,新送来的那束也没心思拆。 陈昂觉得现在自己的情绪,有点像戒烟时候的戒断反应,烦躁阴郁。 他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抽了两口,打开和徐蘅的微信聊天页面,发现聊天还停在徐蘅那句“下周再约好吗”。他把烟一掐,洗漱换衣服,开车出门。 时间还早,这个点是徐蘅正准备去上课的时候。陈昂直接把车开到了徐蘅的日语班楼下,烦躁不安地屈起手指一下下敲方向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算这会儿见到了徐蘅,又要说什么。 昨晚去哪儿了? 为什么我不回微信你都不问一声? 只是这么想想而已,陈昂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又想抽烟了,陈昂摸出个棒棒糖塞进嘴巴里,打开车门下去扔糖纸,一转身,发现徐蘅就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店门口,背对着自己,黑色连帽卫衣,牛仔裤。徐蘅对面站着个人,陈昂定睛一看,觉得胃一阵阵往下坠。 是何岸。 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何岸拍了拍徐蘅的肩膀。 陈昂车也没锁,直接要过马路,一辆电瓶车差点把他带到了,车主骂骂咧咧地让他看路。陈昂这才发现还是红灯,不能过。他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嘴唇抿紧,因为情绪紧张,后槽牙咬紧,下颌线冷锐而锋利。 何岸在拍徐蘅的背,从陈昂的角度看,就像两人要抱上了一样。 红灯已经在倒数了,短短十数秒,陈昂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 从徐蘅要去日本,再到徐蘅与何岸旧情复燃。 压着转灯的那一秒,陈昂长腿一跨,大步地沿着斑马线过去。是何岸先看见的他,一脸诧异,何岸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陈昂直接拽着徐蘅的手臂就往旁边走,徐蘅甚至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你你放手”徐蘅一边死命地扭动手臂挣脱,一边小声地说道,鼻音浓重。 陈昂力气很大,徐蘅的挣扎可以约等于无,他正沉浸在单方面高涨的怒气中。他生气,但又深知自己没有立场生气,又要因为“没有立场生气”这件事生气,快要气成河豚了。 路上行人已经很多了,很多人在看他们,陈昂眉头皱着,将徐蘅连推带拉带到旁边的一条小巷里,没人。 徐蘅一脚踩在陈昂光洁的皮鞋上,大喊道:“你发什么神经——” 疼痛给陈昂火上浇油,过往一周的所有事情,生活的压力,徐蘅给他带来的不安感,家庭的阴影,相亲的女性,所有的所有都翻卷上来。他直接把徐蘅压到墙上,手掌不忘垫住徐蘅的后脑勺,下嘴就要亲,但他遭遇了徐蘅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抗,徐蘅一口咬在他的下唇上,手胡乱地捶打陈昂的胸口,陈昂马上尝到了血液的铁锈味。 徐蘅一拳打在陈昂的下颌上,陈昂倒退着踉跄了两步。 徐蘅喘着粗气,衣服被扯得皱巴巴,情绪激动至极,满脸通红,拳头还握得死紧,眼眶红红,死死盯着陈昂。 陈昂伸手摸了摸嘴唇,指尖一片红,流血了。 猝不及防的,没有一点征兆,徐蘅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伸手抹了又抹,眼泪还是掉。陈昂愣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哭法,他马上靠过去,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去抹徐蘅脸上的眼泪。 徐蘅一边抽噎着,一边把陈昂往外推。 “你怎么了,不要哭” 第23章 徐蘅最后还是坐上了陈昂的车,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扣着安全带,整个人都沉默着,眼眶鼻子还留着点红,看着窗外出神。陈昂见他情绪低沉,上高速前找了个加油站把油加满,问他:“吃点东西不?待会儿路上饿了。” 徐蘅摇摇头:“吃过了,不饿。” 陈昂径自下车,没一会儿回来了,手上抓着面包,还有矿泉水。 徐蘅撇过头:“不饿。” 陈昂:“我饿呢,早上还没吃。” 说着,陈昂撕开面包包装吃了起来,一副真的很饿的样子,还一边吃一边“嘶嘶嘶”地抽气,可能是扯到了嘴唇上的伤口,被打到的下颌还有点红。徐蘅有点愧疚,想要开口道歉,但想到陈昂毫无逻辑的怒气,也有点气,把头重新转向窗外,又开始发呆出神起来。 陈昂是真的饿,三两下把面包吃完,灌了小半瓶矿泉水,照着导航的指示开始上路。 车窗外面的风景不断后掠,高速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两人又不说话,陈昂前一天没睡好,害怕犯困,打开了音箱播歌。 两个小时过去,徐蘅发现自己饿了。 “咕——” 陈昂侧头扫他一眼,徐蘅尴尬地沉默着。陈昂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摸出一个菠萝包,递给徐蘅。 徐蘅接过去,窸窸窣窣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爱吃甜的,菠萝包正合胃口。吃完,陈昂很自然地抓过他吃空的包装袋,塞进垃圾袋里,又把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他。 陈昂:“没事的,不用担心。” “嗯。”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能从车内看见外面漫长的海岸线,今天天气好,海水湛蓝,雪白的浪花翻起来,拍在沙滩上。这里不算什么旅游城市,海滩都是原生态的样子,几条渔船在近海处浮浮沉沉,海鸥绕着桅杆飞。 陈昂把车窗降下去一些,吹进来的都是凉爽的海风,带着咸腥味的潮气。 徐蘅曾经很讨厌这股味道,因为一直以来,他爸想的都是他能够在高中毕业之后,就给家里打下手,学怎么捕鱼,怎么经营家里的海鲜摊档。有段时间,徐蘅闻到家里长年挥之不去的鱼腥味,都会觉得反胃恶心,他不喜欢大海的无常,也不喜欢海鲜的滑腻鳞片,他从小就喜欢摆弄母亲那唯一一根口红,香的,颜色艳丽。 但这次回来,他居然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和怀念。 陈昂在徐蘅的指引下,把车停好。 徐蘅说:“谢谢你,真的谢谢。” 陈昂撩开徐蘅的刘海,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祝你好运。” 徐蘅沿着路往家里走,沿路的景象与他当年离家时候已经大不一样,绝大部分的平房已经拆掉盖起小楼,徐蘅还路过了自己家的海鲜档,果不其然,卷闸门关着。一路上没有人认出他,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这个“外来客”。 徐蘅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走到自己家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爸从里面出来,手上拎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精神还算好,但头发已经花白了。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都愣在了原地。 徐父板着脸就要从徐蘅旁边绕过去,假装没看见,徐蘅忙说道:“爸,妈妈怎么了。” 院子的墙不高,已经有人在外面好奇地探头探脑了,两人僵持不下,徐父脸色不好看,忙打开门,示意徐蘅进门说。 徐蘅忙又问道:“妈妈怎么了?” “死不了,”徐父硬邦邦地说道,“轻微中风,发现得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第25章 徐蘅回头去看陈昂,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是有曾经想过,要是能真正谈一场恋爱就好了,面对陈昂,也总有心动的时候,但他没想过,真的能和陈昂谈恋爱,说起来总有点不切实际。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太阳已经从海里出来了,挂在海平面上方,熹微的晨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车里,陈昂微微眯着眼,凸出的眉骨将阴影打在他的眼睛上,显得他的眼神深邃。徐蘅还窝在陈昂怀里呢,两人还挨得很近,徐蘅感觉到了陈昂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慢慢快了起来,耳朵发烫。 陈昂也很紧张。 表白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从前留学的时候说得多,中文英文,甚至还学了几句西语,说出来的时候声音稍微压低一些,眼带笑意,最好配上鲜花。 但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见徐蘅只是脸红却不说话时,更紧张了,脸上表情还是松弛而浪漫深情的,心却跳的很快。 徐蘅小声说道:“我我能想一想吗” 陈昂的心揪紧了一下,很绅士地说:“当然。” 徐蘅手脚并用地从陈昂身上下来,这个姿势睡了好几个小时身体都僵了,他在副驾驶座的狭窄空间里穿裤子,提裤子的时候差点头撞到车顶,幸好陈昂伸手在他头顶处垫了一下。 “谢谢” 陈昂:“不客气。” 好尴尬啊。 徐蘅的性格不算是社交恐惧,平时工作上也能把客户逗得很开心,但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昂开始把车往回开,不说话地开,看起来情绪不高,陈昂没表情的时候会有点黑脸,这会儿就是。 徐蘅心里有点着急,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开始无意识地抠起指甲。 “你看——” 陈昂:“嗯?” 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早晨平静的海。 徐蘅绞尽脑汁:“就是,你看,海是金色的。” 陈昂:“嗯。” 徐蘅:“还有海鸥,哦,海鸥还没起床” 陈昂把车停在他们睡觉的小旅馆楼下,绷不住脸,还是笑了。 徐蘅见他笑了,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会认真想的,仔细想,很快的。” 陈昂的心又软了,软得一塌糊涂,他叹了口气说:“你可以慢慢想。不过——” 徐蘅:“怎么了?” 陈昂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在你想的过程中,我还可以亲你吗。” 徐蘅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脑袋又变成呜呜叫的开水壶了,他往后退了退,又怕陈昂以为自己在拒绝,于是就闭上眼睛凑过去在陈昂的下嘴唇上亲了一下,轻轻的,像蜻蜓点水,但泛起的涟漪范围可不小。 第26章 陈昂很快就搬到了新单位,上班的路更堵了,走那条路上班的人很多,有时候连共享单车都抢不到,只能压着迟到的点打卡。 新环境总是让人很焦虑,但还好陈昂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游刃有余,第一天上班带了之前国外旅游时候买的巧克力,办公室里每个桌分发一些,以作见面礼,不算太高调亲昵,又有礼貌,何况他的皮囊实在是很加印象分,很快,他就融入了新环境。 午饭前,陈昂跑到了楼梯间里,把窗推开,把领带扯松,靠在窗边点了根烟。 陈昂一手夹着烟,另一手下意识地点开和徐蘅的微信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又想到徐蘅这时候应该在工作,就没发,他点开徐蘅的朋友圈,刷了一下。徐蘅的朋友圈会发一些日常,或者一些上日文班的趣事,陈昂看着看着,紧绷了一上午的弦一点点松下来,脸上带了点笑意。 与徐蘅有关的所有事情,都那么有趣,比陈昂自己本身的生活、工作都有趣得多。 陈昂看得太认真——虽然大多内容他都看过了,没发现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咦,有人在啊” 陈昂转过头去,是个女的,长直发,杏核眼,有点面熟,推开了门正看着他。 那女生一脸恍然,说道:“是你啊,陈昂。” 陈昂皱眉,疑惑但不失礼貌地问道:“你是?” 那女生笑道:“我是陆依然啊。” 陈昂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和陆依然聊过几句,也仅仅限于聊过几句的程度,跟徐蘅表白过后,他已经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他飞快地掩饰过去,斯文有礼地笑道:“你也在这,陆叔叔没跟我提过。” 陆依然狡黠地眨眨眼,说道:“我在隔壁部门,爸跟我提过你,说要让我带你熟悉一下,该吃午饭了,一起?” 陈昂原本想说吃过了,但看看时间点,午歇才刚开始,说吃过未免太假了,他只好答应。 两人一块儿乘电梯去食堂,陆依然很擅交际,一直在和陈昂你来我往地聊天,陈昂觉得自己灵魂在出窍,自己的身体遵循着社交习惯,接陆依然的话,灵魂却在放空,他留意到一路上遇到的同事都和陆依然很熟悉,对他们两人的相处投来善意的调侃的目光,这令陈昂很不舒服,甚至如坐针毡,但他觉得陆依然却很乐见其成。 等到下班的时候,陈昂在路边打车,打算去接徐蘅下课,谁知道又碰见了陆依然,不知道是真巧还是假巧。 “我开了车,载你?” 陆依然身上有股聪明劲,但却掩饰得很好,但陈昂还是发现了,并且让他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在被算计着什么一样。 陈昂马上露出了抱歉且遗憾的笑容,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着拒绝的借口。 他眼角余光看到一辆骚蓝色的宝马i8正开过来,陈昂仔细辨认了一下车牌号,眼睛一亮,远远地伸出手朝那辆i8,招了招手。 那辆车果真停了,陈昂朝陆依然笑了笑,拉开车门,说道:“对不起我和朋友约好了。” 何岸:“谁和你约好了,你干嘛拦我车。” 陈昂把车门关上,扣上安全带,朝车外的陆依然挥挥手,收起营业性笑容,说道:“改天请你吃饭。” 何岸启动了车,调侃道:“庆祝我后天回法国吗。” 陈昂露出让人恼火的假笑惊喜,语调像电视里的购物节目推销员:“总算要走了吗?” 何岸:“” 陈昂把西装外套扣子解了,报了徐蘅日文班的地址:“送我一下。” 何岸说道:“桃花运不错啊。” 陈昂正烦着呢,懒得搭这个话,岔开话题:“车不错,好久没见你开了。” 何岸满不在乎:“买一辆呗。” 陈昂无语了,他要是开辆宝马i8上班,第二天全单位都要传他是富二代了,虽然他确实是,但手头上的钱不多,陈正德对他很严格,对他的金钱资助,在读完书之后就完全停止了,公务员能赚多少钱?陈昂单身公寓首付的钱一半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炒股赚的,一半是陈婧借他的,至今还没还完。 今天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远远就看到徐蘅已经在路边等了,裹着他那条红围巾,手上还捧着他的日文书在看,嘴巴里念念有词,在渐冷的空气里呵出若有似无的白气。 第27章 寒流突如其来,车外的人都裹紧大衣,步履匆匆,出租车里却很暖。司机大叔可能赶着交班,把车开得飞快,电台里,女主播声音温柔。 徐蘅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呼出来的热气全部裹在围巾里,暖烘烘的。他侧头看了眼挨着坐的陈昂,陈昂的脸上还有未消的笑容,表情生动,连眉毛都飞扬起来。 答应他吧。 徐蘅这些天心中时常冒出一个声音,危险地煽动他:答应吧,只要他一点头,就可以谈一场不顾后果的恋爱,去日本进修也可以不必急于一时,他和陈昂可以一起去,作为旅游,他想樽,接住初雪的第一瓣雪花,然后接吻。 “到了。” 徐蘅的思路被突然打断,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今天陈昂挑的是一家西餐厅,临近圣诞节了,餐厅的角落里已经摆了圣诞树,店里播的歌是chrismasisalround,徐蘅很喜欢这部电影,每年圣诞都会看。温馨又欢乐的氛围,要是外面能下上一点雪就好了,可惜还没到下雪的季节。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做好,陈昂拿着菜单在点菜,店里有暖气,徐蘅把围巾摘下来放在一边,看着玻璃窗外,外面正好是江景,江岸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江水泛着金色碎光。他其实有点紧张,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知道陈昂知不知道,上次一起住的时候有出示过身份证,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如果有留意到的话,会不会突然有什么惊喜?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吃着吃着饭,打个响指,就有人拉着小提琴出来祝他生日快乐,推车上还有生日蛋糕和玫瑰花。 徐蘅整顿饭都吃得很紧张,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陈昂突然举起手,朝侍应示意。徐蘅呼吸都顿了一拍,差点把高脚杯碰到地上去。 陈昂:“可以上甜品了。” 徐蘅:“” 陈昂:“怎么了?” 徐蘅:“没、没事” 饭后甜品是提拉米苏和覆盆子雪糕,徐蘅吃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在里面吃出个戒指什么的。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蛋糕和雪糕吃了个底朝天,徐蘅饱得打嗝,里头什么都没有,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自从离开家之后,他好久没庆祝过生日了。 徐蘅第二天一大早有工作,晚上真的得早点回家洗漱睡觉,埋单的时候,侍应生突然拿出一个小朋友过节用的小礼炮,“砰”一下拉开,彩带全部掉在陈昂的头上,又有一个侍应生捧出一束花,塞给徐蘅。 侍应大声叫道:“恭喜——” 徐蘅:“?” 陈昂问:“怎么了?” 旁边桌的客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礼炮响又见到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起哄。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徐蘅满脸通红,大叫:“不是不是不是!” 侍应:“恭喜!两位是本店开业以来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桌客人,我们有一份神秘的小礼物要送给两位。” 徐蘅一脸狐疑,陈昂兴致勃勃:“哇,真的吗,太惊喜了,是什么礼物,我们太幸运了吧。” 侍应:“不过这份礼物要两位自己去找哦。” 徐蘅把围巾围起来,陈昂牵着他,顺着江岸的阶梯往下走,下到江边。晚上的江边冷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徐蘅要往左边走,陈昂打了个喷嚏,忙拉住他,指着右边:“我觉得应该在这边。” 徐蘅挑眉:“哦?为什么,我觉得在左边。” 陈昂:“信我,在右边。” 徐蘅故意和他唱反调:“我觉得在左边,先去左边看看。” 陈昂:“真的在右边,是我先去右边吧太冷了” 远远的,徐蘅就看见了,在江岸边,有人用焰火围了一圈,焰火噼里啪啦,发出炫目的光,两人慢慢走过去,徐蘅的眼睛里映满了光,焰火迸出耀目的星光。 陈昂故作惊讶:“哇,是谁在这里放了焰火呢。” 徐蘅认真地看着焰火一点点燃完,中间出现了一个绑着缎带的礼物盒,陈昂走过去,把礼物盒拿起来。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声音从上面传来,路过的围观群众靠在上面江边观景步道的栏杆上起哄。徐蘅身量不高,又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灯光昏暗的夜晚,从远处看很像是女生。 陈昂捧着礼物盒,递到徐蘅面前,清了清嗓子,笑道:“拆开看看?” 徐蘅的心像擂鼓一样“砰砰砰”地跳,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点头,伸手扯了扯礼物盒上的缎带,蝴蝶结一下就松开了,徐蘅双手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东西。 其中一个是一束花,绣球花,蓝色的,玻璃做的,晶莹剔透,折射着路灯的光,闪闪发亮。 陈昂说道:“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束花,我看到你做成了干花,这个可以留得更久一些,永远不会凋谢。” 第29章 第二天陈昂还要上班,得早早起床回家去把衣服换了再去单位,他起床的时候徐蘅正光着身子蜷在被窝里,熟睡中也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陈昂边抓起自己随手扔在床边地板上的衬衣,边弯腰在徐蘅的眉心中间亲了一下。 徐蘅没醒,舒展了眉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周五的家庭日,陈昂比平时更抗拒许多,这几天以来,陈婧都没有和他聊过相关的话题,甚至没有联系过他,生活以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模样平稳地进行,但这令陈昂愈发的不安起来,他正竭力地维持着生活的本来模样,唯有和徐蘅相处的时候,紧绷的弦才有一点放松,但徐蘅的绝口不提,又让他产生了另一种的焦躁。 周五的饭桌上,陈昂和陈婧姐弟俩都格外的沉默,只有贺婉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说是何岸已经回法国去了,继续修他的艺术博士学位,陈正德发出不以为然地一声嗤笑。 “明天周六,你回来吃饭吧。” 陈昂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把吃空了的饭碗轻轻搁下,说道:“怎么了?明天我有点事。” 陈正德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明天我让你妈妈约了依然过来吃饭,听说她和你同系统同单位?” 陈昂不自觉地皱了眉头:“约她来干嘛。” 陈正德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你在外面干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别让父母操心。” 陈昂立马哑火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陈婧,陈婧低头喝她的汤,一言不发,贺婉不明所以地打着圆场,兴致勃勃地计划明天下午茶烤什么蛋糕,听得陈昂一阵心烦。 饭后,陈家夫妇去散步了,陈昂把陈婧拉到书房阳台的老地方,避开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姨,问道:“你答应我什么了?” 陈婧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说道:“不是我说的,周成安说的。” 陈昂手上拿了个火机,外头风大,打了好几次都打着,烦躁得直接把打火机往外摔,打火机从二楼阳台上掉下去,落在院子的草丛里。 “你不能管管你老公?” 陈婧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说道:“我们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家里迟早都要知道的,你不能把个定时炸弹藏起来就当它不存在。” 陈昂徒劳地说道:“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陈婧一脸自顾不暇的漠然:“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过吧。” 这个让人窒息的周六,陈昂早上一直呆在徐蘅的家里,他越来越喜欢徐蘅家了,徐蘅喜欢鲜花,一周一周在花店挑一种鲜花插在家里,没有精心修剪也不算精挑细选,就那么放着,自然而然地就使整个屋子散发生命力。 徐蘅家其实和陈昂那个单身公寓差不多大,但徐蘅不太爱收拾,东西摆得乱中有序,不像陈昂家,每周都有保洁上门,把东西收拾得一尘不染,不近人情。 徐蘅正在翻看自己的日文教材复习,但一直都不怎么能复习得进去,因为陈昂太粘人了,比起之前更要粘人许多倍,简直像突然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他们早上起来刚刚做过一次,洗了澡,徐蘅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披散着。 屋子里空调开得足,陈昂只穿着居家裤,上半身赤着,他最近瘦了一些,肌肉的轮廓更加清晰而有力,徐蘅被迫坐在他腿上,整个人被包着,书半天也翻不过去一页。陈昂还要一边捣乱,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徐蘅的后脖子还有宽松的衣领处露出来的肩膀,像条精力充沛的大型犬,在主人的颈窝里拱来拱去。 徐蘅不停地缩着脖子躲,但都不是认真躲的,陈昂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超乎寻常的纵容,越发放肆起来,手从徐蘅的衣摆下方伸进去,在他腰侧来回轻抚。徐蘅耳朵红了,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动,我要复习呢。” “好的,”陈昂答应了,手指着徐蘅教材上写的一行日文,“这是什么意思。” 徐蘅:“就是一句话。” 陈昂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就是想缠着徐蘅,张嘴去咬他的耳朵:“说。” “どんなことが起きるとしても,君側に離れたくないよ。” 第30章 陈昂本身是双性恋,但他选择破罐子破摔地说出这一句,他甚至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想好了接下来的情景,陆依然可能会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然后所有表面勉强维持的和平都被打破,接下来是无休止的争吵,陆依然甚至可能会在单位里说他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都比当下的拉扯挣扎要强得多,提前把定时炸弹引爆了,他只要收拾一片狼藉就行了,不用一直担心那注定要来却又不知何时会来的一刻。 谁知道陆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知道啊。” 陈昂:“” 陆依然飞速地美图了一下,把花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形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昂好不容易才把出窍的灵魂拽回来,有点被一拳打懵了找不着北的感觉,他问道:“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依然笑着说:“之前婚礼的时候看到了,你男朋友是吧,上了你的车,头发长长的,小小个。” 陈昂:“上我车就是男朋友了?” 陆依然把手机举起来,说道:“来看镜头笑一笑,自拍一张人前装不认识,过后就上了你车,这还不算有猫腻吗。” 陈昂认栽,臭着一张脸把陆依然的手机拨开,说:“我对形婚没兴趣。” 陆依然:“那咱们折中,凑合着装一下?过段时间就分手?我也是被催得不行了,烦人。” 折中。 陈昂自从工作以来,所尽力学习的就是折中,机关单位,冒进和釜底抽薪是不行的,只能平衡多方利益进行折中,才能最大范围地让人接受。 陆依然举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我不喜欢男人。” “好。”陈昂伸出手,和陆依然草草地握了一下。 只要陈昂愿意,他可以非常讨人喜欢,笑脸相迎,适时逗趣,饭桌上的氛围比之前好多了,能称得上是其乐融融,饭后,陈昂正想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时间过去,正好接徐蘅下课,谁知道贺婉却旁敲侧击地说道:“我之前买的那条项链掉了一颗钻,你陪我去店里看一下能不能镶回去,依然也一起去逛逛吧,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让陈昂给你买。” 醉翁之意不在酒,陈昂和陆依然对视一眼,都笑着应了。 珠宝店里,贺婉挎着包坐在柜台边上试戴各种首饰,陈昂和陆依然站在她身后小声交谈。 陆依然:“谁都不能说,连你小男朋友也不能说哦。” 陈昂皱眉:“你是不是过分谨慎了。” 陆依然正在试戴一个手链,边戴边冷淡地说道:“再谨慎也不为过。舆论对女性可比对男性严苛多了,万一被发现了,你认个错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不行。” 陈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算了。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在他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这是最折中的做法了,徐蘅不需要了解过程,只需要在最后光明正大地牵起他的手,就好了。 徐蘅这一天有点犯困,因为和陈昂厮混了一早上,下午上课的时候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到了下课,他把东西收拾好,打开手机,发现微信上陈昂说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接他下课。 徐蘅撇撇嘴,有点失望地把手机收起来,正要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邀请他一起去聚餐。 这个日文语言班是真的挺好的,上课方式比较活泼,也经常组织活动,班上的同学都比较熟,徐蘅虽然不太经常和他们一起玩,但也算关系友好,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一行人往吃饭的地方走。 徐蘅走在队尾,半张脸埋在红围巾里,和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天。 “那个语法我没怎么搞懂,你觉得难吗,小蘅,小蘅?” 徐蘅连忙回过头:“什么?” 同学顺着徐蘅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你要买首饰吗?” “不买,”徐蘅拽了拽背包的肩带,把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走吧。” 徐蘅一整晚都没吃什么东西,几块沙拉在碟子里拨过来拨过去,直到最后都没下肚,同学跟他搭话他也是心不在焉的,他看了看时间,抱歉地说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天越发冷,天气预报说,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下雪了。 陈昂身份证上的生日特别好记,一月一日,元旦,一年伊始。徐蘅这几天都在想要准备些什么礼物,今天刚刚想到了一点头绪。 徐蘅不由得在刚才路过的那家首饰店门外驻足,陈昂已经不在里面了,里面好多情侣,看起来像在挑戒指,门口的销售见他站着发愣,问道:“先生需要点什么吗?” 徐蘅连忙摇头,往家里走。 第31章 陈昂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徐蘅偶尔会发呆出神,不知道想什么,眉头皱着,眼神放空,好像不存在于当下,游离在外。每当这个时候,陈昂就要用尽所有的方法,吸引徐蘅的注意力,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沙漠跋涉的旅行者,好不容易找到水源,握在手心里的水却还是无法逆转地越来越少。 他好不容易决定将炸弹引爆,陆依然一个折中的方法又把生活拉扯回之前的样子。 偶尔在与徐蘅对视的时候,陈昂会想张口将陆依然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最终都咽回去了。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在车上和徐蘅提出当炮友这件事的时候,徐蘅开始的不同意,是因为知道他要和陆依然相亲。 陈昂终究还是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全部吞进肚子里,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就把徐蘅吓跑了。 周日的早晨,陈昂笨拙地照着手机上的做饭app煮粥,徐蘅最近好像胃口都不怎么好,经常感到胃不舒服,他说自己以前有过胃炎,陈昂就想着给他做点粥,又不甘心只做白粥,琢磨着徐蘅喜欢吃广式早茶,打算弄个皮蛋瘦肉粥。 陈昂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下个面蒸个蛋什么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就算是留学那会儿也没把做饭学会。 时间还早着,徐蘅还在床上,他对着买回来的食材皱眉,皮蛋滑溜溜的,怎么切都切不出手机图片里的整齐样子,他干脆几下乱刀把皮蛋给剁碎了。手忙脚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有模有样了,陈昂把粥闷进锅里保温,把狼藉的厨房给收拾好,去叫徐蘅起床。 徐蘅窝在被子里,睡得头发乱翘,只露出半张脸,呼吸平稳。 陈昂坐在床沿,伸出手捏住徐蘅的鼻子,徐蘅没醒,张开嘴巴一呼一吸,毫无所觉地继续睡。陈昂被他逗笑了,伸手把徐蘅半张的嘴巴也松松捂住,徐蘅手脚在床上动了几下,皱着眉头睁开眼,一嘴巴咬在陈昂的手上。 “干嘛咬人呢,”陈昂隔着被子把徐蘅抱住,“起来吃早餐。” 徐蘅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在被窝里蹭来蹭去就是不想起床,眯着眼睛把头往被子里缩,嘟哝道:“再睡五分钟。” 陈昂把徐蘅从被窝里挖出来,像逗赖床的小朋友一样,兜着他的腋窝把他提起来。徐蘅伸腿骑在陈昂身上,两人又摔回到床上。陈昂一个翻身,把徐蘅反压在身下,徐蘅晨勃了,顶在陈昂大腿上,搞得陈昂也有点蠢蠢欲动。 陈昂顺着徐蘅的腰把他的上衣撩起来,在他雪白的肚皮上啄吻。 徐蘅迷糊着去推陈昂的头:“别、别弄” 陈昂自顾自地亲着,伸手去够床头柜里放着的润滑液和套子,咬着徐蘅的耳朵小声说:“晨间运动” 徐蘅硬了,偏头去够手机,一看时间,伸手轻轻推压在身上的陈昂:“不做了” 陈昂抓着徐蘅的手腕摁在他头顶上,缠人地说道:“时间还早呢。” 徐蘅有些急,时间不早了。他偏头躲着陈昂的吻,说道:“我要上课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到了陈昂,他不仅没停,反而更急切地去亲吻徐蘅的脖子,含糊地说道:“今天请假吧,好不好” 徐蘅被他灼热的呼吸烘得耳根发热,挣了几下没挣脱,眉头皱了起来,又加了三成力气去推陈昂,陈昂还是压着不动,手已经伸到了徐蘅的裤子里,徐蘅挣扎间一缩腿,膝盖重重地顶到了陈昂的小腹上。 “嘶——” 陈昂倒抽一口气,明显是顶疼了,松了劲,坐起来,衣衫凌乱。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像被浇了冷水似的,徐蘅也坐了起来,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像是有了实体,隔在两人之间。 良久,陈昂从床上起来,说道:“抱歉。” 徐蘅手足无措地揪着被子,轻轻说道:“没事” 徐蘅坐在床上,从陈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上的发旋。他不说话,陈昂突然又有了那种抓不住的不安感,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昂:“对不起,最近我工作上有点忙,烦心事比较多,比较烦躁。” “嗯。”徐蘅应了一声,冷不丁又问道,“你是双性恋吗?” 陈昂被问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徐蘅突然说起这个。 徐蘅连忙补充道:“我听何岸说的。” 陈昂一瞬间的心慌被无由来的醋意所取代,他不由得把声音冷了下来:“你跟他打听我干什么?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第33章 第二天陈昂起床的时候,陈婧正在他家的厨房里做早饭,还挺香。陈昂翻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他和徐蘅的对话框里,还是只有他那句诗,孤零零地在那儿。他趴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打算就在我这儿这么住着?” “就住两天,”陈婧盘着头发在煎鸡蛋,回头一看陈昂,惊道,“你脸色怎么跟鬼似的。” 陈昂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感冒,头还是疼,四肢发软。 陈婧:“吃了早餐再吃点药吧。” 陈昂胡乱地吃了几口,换衣服准备出门。之前原本几个朋友说好要聚的,何岸走的时候他正心烦意乱着,又爽了一次约,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去一下,待在家里愣愣的还不如出去走一走,定的地方离徐蘅家很近,说不定还可以碰上。 徐蘅一大早就出门了,因为家里的空调坏了,制冷不制热,打电话去让人上门修,师傅说得第二天才能来,家里冷得跟个冰窟窿似的,徐蘅坐不住,只好出门去,找了间临街的咖啡厅,一边喝热乎的咖啡一边复习日文。 他坐下来,点开了和陈昂的微信聊天界面,看着陈昂发过来的没头没脑的消息发呆,手拿着笔,将那句诗抄在了书上,写了几遍,想回一句,又不知道回什么好。咖啡厅里只有他一个顾客,安静得不行。徐蘅叹了口气,把厚围巾放在桌面上垫着,趴在上面,心里苦恼得很。 两个人之间的事就像打不开的结,抓来抓去都找不到线头。 突然,有人敲了敲他旁边的玻璃窗,徐蘅转过去,和站在窗外的陈昂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陈昂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卡其色长外套,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曲着手指,还停留在玻璃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巴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呵出来的热气模糊了面目。 徐蘅腾地站起来,说道:“你” 他才说出一个字,就意识到了陈昂在外头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陈昂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等着,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陈昂回身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们先走了,陈昂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来。 徐蘅发现自己像个罚站的小学生似的,太过丢脸,连忙坐下。陈昂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陈昂:“你” 徐蘅:“你” 陈昂:“你先说。” 徐蘅搓搓手指,说道:“今天好冷啊。” 陈昂:“我很想你,你今天能跟我待在一起吗。” 徐蘅被陈昂的一个直球打得懵了,即使再难过,再纠结,再迷茫,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他说道:“你不是还有朋友在等着吗,我还得再看一会儿下午上课的内容呢。” 陈昂一眼不错地看着徐蘅:“我们很快结束的,你还要看很久吗。” 徐蘅被他这么看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小声说道:“就看一会儿。” “好。”陈昂脸上有了笑意,他瘦了一些之后轮廓更显深邃了,眉骨凸出,棱角分明,“你结束之后打电话给我也行,直接上去找我也行,我们在对面会所,三楼的包厢,30。” 徐蘅点点头,乖乖地应了:“好的。” 徐蘅压根儿看不进去书了,一翻开就看到自己抄写在上面的那句诗。好不容易坐在咖啡厅里又磨了小半个小时,徐蘅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给陈昂打电话,谁知道几次打过去是正在通话中。 “我过来找你。” 徐蘅给陈昂发了个微信,背上书包,自己过去了。 陈昂和朋友聚会的地方是个红酒会所,徐蘅进门的时候还被拦了一下,等他说明清楚情况,报了陈昂的名字,前台的人才礼貌地把他领上去。徐蘅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服务,客气地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谢。” 徐蘅仔细地看了看包厢号码,再三确认了自己找对了,才举起手敲门。敲了下,里面没人开门。徐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里面探头看。里面是个套间,正对着门的是个红酒架,起到隔断的作用,里面有聊天的声音。 徐蘅正要开口说话,里头的谈话里突然提到了陈昂。 “陈昂是不是年底生日来着,今年给他送点什么。” 第34章 陈昂生病了,又还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自然而然就要回家,他想去徐蘅家,但徐蘅说家里空调坏了。 徐蘅:“我家好冷啊,不行的,去你家吧。” 陈昂站着不动,说:“你来吗?” 徐蘅叹气:“走吧。” 徐蘅原本想要打车,但陈昂说不用,徐蘅自己虽然考了车牌,但上手开车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根本不敢开陈昂的车。陈昂在开车的过程中,徐蘅一直在担心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时不时逮住红灯的空隙问他,你还好吧,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呀,好像陈昂是一个生活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换个挡都能晕过去。 陈昂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没事,不晕,现在还好。 电梯里还有其他住户,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从电梯里出来,门前只有他们两个,陈昂忍不住又将徐蘅抱住,徐蘅好像长高了一些,但抱起来还是小小个的,仿佛能整个揉进身体里。徐蘅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到陈昂脸上带着些苦恼和为难。 徐蘅:“怎么啦?忘带钥匙了?” 陈昂低头亲亲徐蘅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声音因为生病有点沙哑:“不能舌吻,会传染。” 门猛地打开,陈婧站在门后,一脸漠然:“你们到底要不要进来。” 徐蘅脸通红,从陈昂怀里挣出来,眼睛看都不敢看陈婧,手指紧张地拽衣服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 陈昂把徐蘅纠结的手指展平,握在手里。 陈婧扯了个口罩戴上,没好气地说道:“我出去了,你记得吃药。” 徐蘅仿佛突然变成了小结巴:“好、好的,再见。” 陈婧:“我让他吃药你好什么。” 徐蘅有点较劲似的,认真地说道:“我会监督他吃的。” 陈昂抬手遮了遮嘴角,但瞎子也能看出来他在笑。陈婧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把嘴巴闭上了,从两人身边走过,把闷气都撒在电梯按键上。 陈昂说道:“你一个人还行不?” 陈婧没好气地说:“行的不得了,你好好养病吧。” 徐蘅小声说道:“拜拜。” 陈婧瞥了他一眼,径自走进电梯里,下楼去了。 徐蘅这是第二次来陈昂家里,进门换了拖鞋就去拿茶几上放着的空调遥控器,一边把摘下来的围巾脱下来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一边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问道:“有体温计不。” 陈昂把玄关抽屉里的体温计递给他。 徐蘅差点没翻白眼,摸了摸陈昂的额头,说道:“你量啊,别是烧傻了吧。” 陈昂有点窘迫地把体温计拿回来,坐在沙发上,给自己量体温。徐蘅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去床上休息,老道地说道:“我摸着不是特别烫,发发汗就好了,睡一觉,我给你煮白粥。” 卧室在跃层的二楼,陈昂驯顺地踩着楼梯上去,躺在床上,没把厚重的门帘拉上,听着徐蘅特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冰箱拉开关上的声音,声音很小,窸窸窣窣的,陈昂觉得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阖上眼。 陈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夕阳光倾泻而入,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徐蘅也睡了,躺在他旁边,压在他的被子上面,睡着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嘴巴微张,唇珠微微上翘,手里抓着温度计,体温不算很高,三十八度出头。 陈昂没动,也没出声,就这么偏着头看他。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徐蘅的脸在被子上蹭了蹭,睁开了眼。 陈昂看着他刚睡醒的眼睛还泛着水光,脸颊印了一点红痕。徐蘅很自然地撑起身在陈昂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还带着点睡醒之后的鼻音,说道:“好像不怎么烫了。” 陈昂突然说道:“对不起。” 徐蘅愣住了:“怎么了?” 陈昂说道:“我和一个女的,假装在一起了,为了骗我爸妈,不过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男人,我们不是真的,只是糊弄过去,我爸妈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徐蘅不意他这么突然地说出来了,在这个时候,这么坦诚地说了。 第35章 等到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热烘烘香喷喷的时候,陈昂原本是想做点什么的,毕竟好久没有这样将徐蘅抱在怀里了,但他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四肢乏力,只觉得染上徐蘅味道的松软床铺像个温柔的陷阱,引诱他不住地往下坠。 徐蘅在他鼻尖额头上各亲了一口,说道:“睡吧,晚安。” 陈昂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陈昂在睡梦中也将徐蘅抱得很紧,是个前胸贴后背的姿势,蜷起的弧度完美契合,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一直都这样。陈昂还带着点烫热的呼吸喷在徐蘅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的,规律而令人安心。 但徐蘅却有点睡不着,他又不敢动,怕把陈昂给吵醒,最后迷糊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徐蘅做了个梦,没头没尾的。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开阔的,四面都没有屏障的地方,风拂过的时候带着凌厉的呼啸。他面前站着好多面目模糊的人,他看不清,但他心底里知道这些都是谁,其中有陈昂严厉的父亲美丽的母亲,还有他冷艳的姐姐,还有他那些徐蘅根本不认识的朋友。 他们都在小声絮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徐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赤身**,浑身上下一点布料都没有,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整个人蜷缩起来,却一动都不能动。 梦中的徐蘅突然间又到了一个婚礼上,新郎新娘正在沿着红毯往前走,徐蘅是负责扔玫瑰花的花童。新郎转过来正好是陈昂英俊的脸,徐蘅手中挎着的藤篮里的花瓣突然像洪水一样疯狂地涌出来,把他淹没。 徐蘅在花瓣的汪洋里挣扎,什么都抓不到。 徐蘅自知是梦,手脚在花瓣中挥动,想要醒过来,等到真正醒过来的那一刻,他不过是静静躺在床上,蓦地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还有陈昂的呼吸声。 他翻了个身,钻到陈昂的怀里去,陈昂瞬间就醒了,搂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含糊地说道:“怎么了” 徐蘅不说话,陈昂低头用嘴唇去亲他的脸,尝到了一点湿润,他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昂双手扶在徐蘅的腋下,把他从被窝里往外抱了抱,让他把脸露出来。徐蘅眼睛微红,嘴唇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陈昂叹了口气,和徐蘅接吻。在这样深的夜里,天地间怕只有他们和星星醒着,连吻也变得格外温柔缱绻。 徐蘅温顺地接受这个吻,手脚缠在陈昂身上,任由陈昂亲着亲着撩起他的衣服,一点点地抚摸他的身体。陈昂估计还有点烧,掌心体温比平常要高一些,徐蘅只觉得那温度烫得自己浑身燥热,一边伸着舌头让陈昂叼住吮吻,一边哼哼唧唧地叫出声。 陈昂把徐蘅的衣服都解开,徐蘅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皮肤和微凉的布料相接触,让他舒服得发出一声近似呻吟的喟叹。 陈昂一点都不着急,像收藏家赏玩一件自己的珍宝,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抚摸徐蘅的身体。从平直的锁骨,到胸膛上凸起的**,然后是细瘦又不失韧劲的腰,再往下就是蜷曲的耻毛,陈昂的手轻轻地拂过徐蘅已经勃起的茎头,最后反复在徐蘅大腿的纹身处,沿着内侧摩挲,手法色情。 徐蘅像一架钢琴,随着陈昂的“弹奏”发出不同音色的呻吟,或高或低,被碰到敏感处时,还带一些哭腔。 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徐蘅失去理智一般,腿分开夹住陈昂的腰,喘得像透不过气。 “进进来唔嗯” 第37章 海岸边围观的人们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放过焰火的海面上有一时半会儿散不去的白烟,像薄雾一般笼着阴沉的天空。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这一切,徐蘅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在讲完那一声“生日快乐”之后,称得上是极其宽敞的房间里被喘息声填满,徐蘅的皮肤贴在落地玻璃窗上,凉得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又不觉得冷了,欲望将汗水从他体内蒸腾出来。他手脚并用像柔软的藤蔓一样挂在陈昂身上,嘴巴半张却叫不出声音来。 外面冷得很,屋内空调却开得暖,玻璃上很快蒙了一层水雾。陈昂的一只手撑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清晰有力的掌印。 “嘶啊——” 徐蘅高仰着脖子,痛呼一声,他的脖子上被陈昂狠狠地吮咬了出一个玫瑰色的痕迹,边缘还留有齿痕。 发泄过后,两人都疲惫而安心,胡乱擦拭过后就陷进被窝里,陈昂搂着徐蘅的腰,脸埋在他怀里,蜷缩着睡着了。陈昂没有提礼物,好像对他来说,这个共处的夜晚已经是一件极好的礼物。 徐蘅迷糊着也睡着了,半夜突然梦呓着醒过来,天还黑着,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浴室里亮了灯,陈昂在里头。 他裹着被子坐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他看到陈昂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手机一阵震动,震了一会儿停了,屏幕上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陈昂的家人,有他爸妈的也有他姐姐的。 手机又震了,是陈婧。 徐蘅犹豫了一下,陈昂正好从浴室里推门出来,好像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徐蘅指了指手机:“有电话。” 陈昂不过拿起来看了看,没有接,等电话自己挂断了,又摁了关机。 徐蘅没有问,他说道:“差点忘了,礼物。” 陈昂挑了挑眉,一脸期待。徐蘅裹着被子,挪到床边,趴着去够扔在不远处地板上的包,被子滑落到他的腰际,露出印满痕迹的背,蝴蝶骨微微突出,不太瘦,但好看。 徐蘅从包里摸出一个牛皮封面的本子,看上去不厚,他有些羞赧地说道:“我自己做的。” 陈昂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接过来,翻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徐蘅自己做的一个日历,厚厚硬硬的牛皮纸,一页一个月,节假日全部标注好,做得仔细认真,边缘还贴些小贴纸画些简笔小画,一共十八页,一年半。 徐蘅好像生怕陈昂以为自己拿个小学生作品敷衍他,凑过去拨开陈昂的手,自己翻,一边翻一边解释道:“你看,每个月的背面,都有一张小卡片,我都写了东西,但是你不可以随便拆,你要到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过完,才可以拆开来看。” 陈昂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他很喜欢,这样的一份礼物有陪伴的意味。他把本子合上,摩挲了下因为材质而触感粗糙的封面,低头亲了亲徐蘅的鼻尖,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徐蘅紧张地说道:“真的不可以提前看,只能一个月拆一次。” 陈昂:“你可以一个月提醒我一次。”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谁料徐蘅却突然间沉默了,陈昂似有所感,紧紧地盯着徐蘅的眼睛,徐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说道:“我要去日本了。” “几个月前就计划好了,去那边参加一个集训进修,先学点语言,张亭姐已经帮我给日本那边的主办方递交了资料,通过了,开春就走。”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利索地落了下来,陈昂居然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紧接着的就是胃被紧紧揪住往下坠的感觉,他轻松地说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什么时候回来?日本和这边时差不大,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视频” 徐蘅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觉得,一段感情,不应该是让人感觉到累的。” 陈昂问道:“你累了吗。” 第38章 徐蘅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独立的人,确实他也是,他以前甚至很少掉眼泪,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了陈昂之后,掉眼泪的次数比以往的所有加起来都还要多。他以一种堪称决绝的方法,将陈昂从他的生活里抽出来,自认为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样。 过年的时候,徐蘅被邀请到了张亭家过。张亭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再三邀请他留在家里住几天,他们家的小女儿更是顶着一头徐蘅帮她绑的复杂小辫子,抱着他的大腿眼巴巴的求他再住几天,但徐蘅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张亭把徐蘅送出门的时候,还给他塞了一张银行卡,徐蘅打死也不收。 张亭:“钱不多,备着不时之需,你拿着不用也行,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徐蘅这才收了,低头看着鞋子尖,真心实意地说道:“姐,谢谢你。” 张亭是真心把他当做弟弟,替他按了电梯,说道:“我已经挑好地方了,很热闹的地方,十五楼,做工作室正好。你好好学,回来就可以帮我。” 电梯来了,徐蘅伸手抱了抱张亭,回家去。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雪,徐蘅出去的时候正好停雪,地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吱吱响,路上基本没人,大家都在家里过年,只有偶尔几个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玩那种简易的小炮仗,小小的一粒,扔在地上“啪”一声响,惊得停在路边的车时不时响起警报,小孩子就大笑着跑走。 徐蘅裹着红围巾,溜达着回家,站在自家楼下发了会儿呆,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这大半夜的还开车出门,抬眼望去只看到个车屁股。 徐蘅有些魂不守舍地开门上楼,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断断续续地收拾行李,准备之后退租,家里乱糟糟的,敞开的大行李箱就放在客厅正中央。他懒得开灯,把门关上后就摸着黑回房,黑暗中踩到了地上一个什么东西,差点摔倒,手扶在电视柜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哐啷”一声响。 徐蘅心里一慌,忙伸手去扶,把差一点就要摔落到地上的玻璃绣球花扶稳,去开灯。 幸好,永不枯萎却又脆弱得一碰就会碎的玻璃花还完好如初,在灯光下,每一片花瓣都闪着莹润的光,好像有很多天上落下来的星星藏在里面。 徐蘅盯着花看了很久,吸了吸鼻子,找来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找来一件掉色松垮的旧毛衣,剪碎了垫在里面,将这朵玻璃花稳稳当当地放进去,填得一点空隙都没有,打碎的风险降到最低,盒子盖上,放在行李箱里。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东京的温度和这里差不多,也在下雪。 陈昂的年过得很糟心,吃年夜饭那一晚,贺婉做主将陆依然也一起叫了过来,仿佛是对陈昂生日没有在家里过,连电话也没有接的报复。 饭桌上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差,周成安和陈婧一句话也不讲,甚至连眼神也不交流,吃饭的过程中,周成安不小心把一根筷子落在了地上,就落在陈婧的脚边,陈婧连眼睛也不抬一下,甚至在周成安说了句“脚让一下”之后也一动不动。 陈昂已经惫懒得连应付的笑容也露不出,陆依然也识相地不去多说话,陈正德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老式做派,饭桌上只有贺婉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天气冷,花园里的好些花都蔫儿了,还有诸如此类的不痛不痒的话题,以一种让人恼火的若无其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但这样的“和平”只维持到了饭后一小时。 当周成安一次又一次在陈婧的横眉冷眼之下吃瘪的时候,他试图在一直以来保持着妻弟的恭顺礼貌的陈昂那里寻找成就感,颐指气使地让陈昂帮他递一下电视遥控器,陈昂只当他在放屁,毫无表示。 第39章 一个月还没走到尽头,陈昂要出差了。其实也不是非他去不可,到北边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城市查税收违法的案件,繁琐无聊但又非去不可,大家都不愿意去,来来回回,自然落到了资历最浅的陈昂头上。 “哎,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们,老胳膊老腿还拖家带口的,我要是去了,我老公一个人带孩子我太不放心了。” “是啊,不过小陈工作也不要太过拼命哦,要是拍拖的时间都没有就惨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小陈这么优秀,不愁,女生从这里排到省局去。” “小陈,陆局的女儿跟你认识吧,上回见你们一块儿说话呢。” 喋喋不休。 要是平时,陈昂笑笑也就过去了,说不得还凑几句俏皮话,办公室洋溢着老阿姨老叔叔们调侃又不失慈爱的笑,一片祥和。只是今日的陈昂分外觉得这样的氛围机械而虚假,笑不是真的笑,关心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仿佛抽离出了当下,冷眼旁观着自己游移于卷宗和电脑之间。 北方的工业城市,天灰蒙蒙,连冷风都格外呛人,路上薄薄的积雪被踩得脏兮兮的,往来人行色匆匆。当地税务稽查局殷勤地安排接风,陈昂完全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兴致,假称身体不舒服,连着喝了三杯,直接到了下榻的小宾馆,房间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呛人烟味。 陈昂和衣而睡,躺在床上,一只手手支着拿着手机,像之前的好多次一样,点进了和徐蘅的微信聊天界面,一直往上翻,翻到最顶上,再一点点地往下看,看到最底下,又点进了徐蘅的朋友圈。 徐蘅更朋友圈的频率本就不高,加之他已经从原来的化妆工作室辞职了,直播也停了好一段时间,朋友圈就更没有什么可发的。 陈昂无意识地一直上拉刷新,却刷不出来新内容。 他是空腹喝的酒,一阵阵的晕,眼皮上下打架,手一松,手机滑落下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料的疼痛却没由来,手机却没有砸到脸上,只是落在了脸侧,在松软的床垫上弹了弹。 怅然若失。 陈昂第二天起得很早,跟着带路的人七拐八弯地去了工厂林立的市郊,查上游开票企业,看生产规模,查账本收支,对发票领用数额,给法人和财务做笔录。流程很清晰,一点意外都没有出现,陈昂几乎是机械地完成着一步又一步,头昏脑涨。 如此天天地重复这样的工序,该收集的资料都整理好了,陈昂启程回去的前一晚,当地陪同协助的人说什么都不让陈昂躲了,饭桌上推杯换盏,酒不是什么好酒,菜也不是什么好菜——不敢铺张,只是热闹却半分不减,称兄道弟,从上个月有企业放狗咬人烧账本说到前天儿媳妇生了二胎,是个大胖小子。 陈昂根本没有放心思在饭桌上,不知不觉就被灌了几杯,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他撑着椅背站起来,走到饭馆外面,吹着冷风,点了根烟,抖了抖烟灰,摁开手机的一系列动作好像已经成了输入的程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点开了徐蘅朋友圈,无意识地上拉松开刷新。 这一次却有新内容。 没有配任何一个字,只是一张图片,一张机票,关键信息打了马赛克,但目的地清清楚楚地写着东京,仔细辨认着时间,马上就要起飞了。 “哎,这位先生,劳驾别堵着门口啊,旁边让让成吗。” 陈昂退到旁边,喃喃地说道:“不好意思” 到了散场的时候,饭桌腿边堆了好几个空了的酒瓶,陈昂也忘了自己喝了多少,走起路来直发飘,臂弯里搭着厚羊绒大衣,自己摸着墙回房间去,皮鞋踢在门边。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坐在被烟头烫出好几个洞的地毯上,脑袋也发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砰砰砰——” 敲门声。 “小陈啊!没、没睡吧,咱们再、再喝!谁、谁先趴下谁——” 隔着门,发着酒疯的同事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劝走了,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切重归寂静,摆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滴答滴答响。 陈昂突然踉跄着站起来,粗暴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一股脑全部翻倒出来,东西落了一地。他把每一个裤兜和衣兜都掏了一遍,衬衫西裤被揉得皱巴巴,洗漱用品也滚得到处都是。 第41章 等到度过了极为难熬的适应期之后,徐蘅又开始固定每周做直播了。直播的内容大多是最近学习研究的妆容,他偶尔会把邹禾拉来做模特,因为邹禾的眉眼立体精致一些,相比起来,徐蘅微微下垂的眼睛显得懒洋洋的,总是会吃掉一部分眼妆。 邹禾随性又不拘小节,虽然有时娇气挑剔一些,像个不吃人间疾苦的少爷,徐蘅有时候觉得邹禾这点和陈昂有些像。他们彼此知道性向,而且邹禾似乎有个暗恋多年的对象,两人相处起来颇为轻松。 徐蘅恢复直播之后的第二次,他就看到了那个因为打赏金额巨大而金光闪闪的id,头像是系统默认里随便选的,资料一片空白,性别也没填,是个英文名,“chris”。 邹禾连坐在那儿当模特的时候也每个定性,像屁股长了钉子似的动来动去,一惊一乍地叫道:“哇,你有个土豪粉丝,也太爱你了吧,唔——” 徐蘅正在给邹禾高挺的鼻梁刷修容,手都停了,连忙去捂邹禾的嘴。邹禾吱哇乱叫,拼命躲,大喊道:“妆花了,花了——” 徐蘅一脚踹在邹禾坐着的椅子上,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出了镜头,清了清嗓子,眼睛往摄像头看了一眼,又挪开目光,手上拿着的化妆刷无意识地在手心里扫来扫去。 “嗯,谢谢,谢谢打赏。” 从那次开始,这位土豪粉丝就没有缺席过一次徐蘅的直播,像是一种隐秘的陪伴,是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秘而不宣的相见。徐蘅开始渐渐地会在直播里聊一些自己在日本的见闻,讲讲生活中的小事,从早上出门偶遇的流浪猫,到晚归时风太大,有时候惊觉在美妆直播里提起无关的东西太多,会窘迫地结束话题,轻声说一句“下次再见”。 有点开心,又有点难以忽略的难过。 知道有一回,直播过半了,熟悉的id一直没出现,整个直播过程中徐蘅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到结束。 出什么事了? 徐蘅想来又想去,好几次点开陈昂的微信聊天界面,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怎么没来看我直播。 这样问也太傻了吧。 徐蘅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拿着手机,苦恼地皱起眉头。 陈昂不是有意要错过徐蘅的直播的,他回家吃饭了,才刚进家门,就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同寻常,他今天早上刚刚递交给部门领导的辞呈正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陈正德的脸色黑如锅底,贺婉不知所措地说道:“小昂,你这是闹哪出啊,你爸气坏了。” 陈昂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了,递交辞呈不是小事,一层层往上递,最后肯定得递到陆依然他爸手里,但他没想到这么快。陆依然也来了,坐在旁边,把 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陈婧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朝陈昂摇了摇头。 陈正德屈起两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简直跟训下属没两样,说道:“怎么回事?” 陈昂连外套也没来得及脱下,站在全家人面前,平淡地说道:“就这么回事,不想干了。” “什么叫不想干了?”陈正德的音量可以称得上是咆哮了,“胡闹!” 贺婉被吓到似的连忙站起来,去拉陈昂,小声劝道:“你说什么呢,乱来,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依然,你也劝两句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陆依然压根不想掺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陈昂直接打断她:“不用她劝,我们没在一块儿过。”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着了,连在暴怒边缘的陈正德也被炸得反应不过来:“什么?是你陆叔叔直接把辞呈给我的,不是依然说的,你别在这里借题发挥” 陈昂提高音量:“我们是装的,我喜欢男的。” 如果说刚才那一句是平地一声雷,现在这句可谓是核爆炸了。陈家的客厅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陈家夫妇一脸难以置信,仿佛陈昂说的是外星语言,陈婧像被针扎到似的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陆依然脸上的表情至为复杂,不赞同、同情、疑惑,还有一点极微小的羡慕。 贺婉拉了拉陆依然,仿佛想要听到她站出来否认。 “这、这怎么可能,小昂,你、你从来没有,我都不知道” 陈昂:“妈,对不起。但你有太多东西不知道了,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航模,即使你买了一柜子我也不喜欢,你也不知道姐根本和周成安没有感情,你也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或许你都知道,你只是不在意。” 贺婉像被无形的箭射中,颤抖了一下身子,退后两步,跌坐在沙发上。陈婧猛地拽了陈昂一把,厉声道:“别说了——” 一直沉默的陈正德突然抄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朝陈昂摔过去,陈婧尖叫着要拉开陈昂,距离太近了没躲过,陈昂被砸中额角,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身后撑住立柜,额头上一阵麻木,伸手去摸,满手都是血。 玻璃烟灰缸在地上碎了。 陈婧大吼道:“你疯了吗!你要砸死他!走,小昂,姐姐带你上医院去” 耳边一片嘈杂,痛觉来得晚了一步,但来势汹汹,陈昂觉得额角都要裂开了,痛得根本没法思考,只能踉踉跄跄地被陈婧扶着出门去,坐进车后座,陈婧拿自己的围巾,死死地摁在伤口上。 陆依然也跟着出来了,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第42章 【光头】 “挺痛的,亲一口就不痛了。” 徐蘅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句话,一瞬间,心头的几种不同的情感在打架,最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恼怒把担心和不好意思都挤走了。 陈昂这样轻松的调侃,仿佛一下子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拉回到认识之初,中间的伤心难过还有情有独钟都被抛走了,只剩下没心没肺。徐蘅把脑海中陈昂那包扎着纱布的伤口清出去,果断地把手机锁屏了,揣进兜里,坐在窗边发呆。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徐蘅掏出来,发现是陈昂的微信语音邀请。 徐蘅突然手足无措,把“嗡嗡”震动的手机放在旁边,如临大敌地盯着,就是不接。谁知道陈昂一点也没死心,震过一轮又震一轮。最后,徐蘅还是拿起手机接听了。 手机听筒靠在耳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隔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昂的声音。 “喂——” 好神奇,徐蘅刚才的所有情绪又被这发出来的一个字给清扫干净了,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陈昂的声音,好像隔得比实际上还要久很多很多。 徐蘅小声应道:“嗯。” 陈昂:“骗你的,其实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 徐蘅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情绪最反复的人了,这会儿又有点生起气来,嘴硬道:“没有担心。” 陈昂轻轻笑了一声,沙沙的,像隔着电话要钻进人耳朵里。 “嗯。” 徐蘅:“你嗯什么。” 陈昂:“想听你多说两句话。” 徐蘅脸上一阵热,却不再说了,陈昂突然接话道:“我辞职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徐蘅一时间还意识不到“辞职了”意味着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回问道:“为什么” 陈昂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住处——徐蘅之前的房子走去,虽然额头上的伤口还时不时有点刺痛,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议,仿佛上了楼打开门就能看到徐蘅在家里等他,和他们之前的许多个日夜一般无二。 “没有为什么,想辞职就辞,想你就打电话了。” “我”徐蘅被噎住了,半天才说道,“我写给你的,你都看了吗?” 陈昂:“看了,但时间过得太慢了,我才翻到第三个月。” “辞职了,那接下来?” “何岸有个朋友,叫李巍,正在做画廊,亏得快见底了,我去帮帮他。” 说得轻巧,但都“亏得快见底了”,哪里这么容易力挽狂澜,其中所需付出的心力是根本预估不了的,徐蘅虽不知其中的详细,但也能多少猜到些。 他说道:“那你要加油,累的时候” 陈昂连忙截住他的话:“累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徐蘅根本想不出拒绝的话,说道:“可以。” 第43章 四月,东京的樱花已经开得很盛了,徐蘅每天出门上课,都要从立在人行道两旁的樱花树下走过,抬眼看去,一片粉云连绵,没有浓烈的香味,颜色也不夺目,但总是引人驻足。 好像是因为春天的原因,徐蘅整个人都比刚来日本的时候鲜活了,心情好极,吃嘛嘛香,脸都圆了一点。邹禾却总是唉声叹气的,徐蘅问他怎么了,他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看着窗外开得正好的樱花,说到:“春天啊” “春天怎么了?” 邹禾新烫染了浅栗色的卷毛,眨了眨眼:“春天啊,交配的季节” 徐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发烫。邹禾还在自顾自地伤春,他长得眉目精致,但却没有侵略性,眼睛圆圆,鼻梁挺直鼻头却线条圆润,棱角不分明却看着舒服,做事情不急不缓,一副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人间富贵花模样,示好的男男女女排了长龙,他嘴上喊着要这样那样却一个都没搭理。 前座的同学略带不满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徐蘅连忙在桌子底下轻踹了邹禾一脚,没搭他的话,匆匆忙忙地往笔记本上记笔记。 陈昂最近很忙,虽然他坚持每天都和徐蘅通电话,但徐蘅仍然知道他很忙,两个人突然谈起了学生时代的远距离柏拉图恋爱,说是恋爱都有点勉强,不过是每日的琐碎问候,仅仅是聊几句,徐蘅就感到满心的欢喜。 他知道陈昂最近都在为画廊的沙龙四处忙碌,陈昂特意开了视频,给他看布置好的画廊。 “晚一点才开始,待会儿忙起来就没空了,趁没开始给你看看。” 陈昂是主办人,穿了正式却不死板的休闲西装,烟灰色的衬衫,上面的细领带还没系好,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顶扣也松着,徐蘅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镜头就挪开了,陈昂边走边给他介绍。 “这些画都是新搞来的,现在能签到代理的都是些不出名的画家,但胜在价格不贵。这幅是何岸画的,画的一般,也不知道在法国学了些啥” 从陈昂嘴巴里根本听不到何岸的好话,徐蘅也不在意,认真地听着看着,他留意到,整个画廊的装饰都以清淡舒服为主,作点缀的花只有大捧大捧的绣球,一支支插在透明的直口花瓶里。 徐蘅拿着手机趴在床上,说道:“好好看啊。” 陈昂警惕地挪开镜头,说道:“好看吗,我觉得不好看。” 徐蘅托着下巴,故意说道:“好看啊。” 陈昂调转镜头,对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徐蘅非要跟他抬杠:“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谁知道,陈昂毫不犹豫地说道:“赞成。” 徐蘅挠挠下巴,想笑又忍住了,嘴角拼命往下拉,眼睛却微微眯起来。 陈昂:“你想来看看吗,画廊” 这还是两人重新联系上之后第一次提这个问题,陈昂的语气里有呼之欲出的期待和不安,他还不知道徐蘅要在日本待多久。 “想看。”徐蘅说道。 陈昂正待回答,后面有人叫他,他匆忙地说道:“我先去忙,晚点联系你。” 徐蘅:“好的。” 等到挂断了视频通话,徐蘅还保持着趴在床上面对着手机的姿势,手机黑屏后,他的脸在屏幕上清晰可见,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邹禾正窝在窗边的沙发上打游戏,刚才一直识趣地一声不吭,这时候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徐蘅像哄孩子似的:“好看好看,你最好看。饿吗,吃宵夜去。” 邹禾翘着腿,拖着声音说道:“饱了,狗粮真好吃,汪汪汪。” 徐蘅拿他没办法,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还回去,只能抄起一个空矿泉水瓶扔他:“不吃就回家去。” 邹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就滚,单身狗回去冷被空床好可怜。” 徐蘅又看了会儿书,洗了澡,还搞了卫生,隔一会儿就看一下手机,快到日本时间凌晨的时候,徐蘅都打了几个哈欠,陈昂才忙完。徐蘅躺在床上接的电话,困的不行,说的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陈昂倒是精神得很,兴奋又激动。 “ 人来的不少,画卖掉了三分之一,算是开了个好头,还谈了几个合作。” 徐蘅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眼皮打架,说出来的话都是软绵绵的,但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 “好棒啊,但你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陈昂:“你要睡了吗?” 徐蘅明明很困,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睁眼说瞎话:“没睡呢,还不困。” 陈昂:“那看看你。” 徐蘅揉揉眼睛,手机拿支架支在枕头边,趴着开了视频。陈昂刚从画廊里回家,衬衫还穿着,领带已经摘了,用发胶抓过的头发也松散下来,额角上有一道发白的浅痕。 陈昂正在解腕上的表,动作顿了顿,惊奇地问道:“你有新纹身?” 徐蘅侧躺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睡衣的宽领口歪着,锁骨下面漏出了一点点彩色的图案,看不真切。徐蘅马上走了困意,拽了拽睡衣,目光乱飘,说道:“啊,是啊,前不久,嗯,刚弄的” 陈昂压低声音,说道:“看看。” 徐蘅仅剩的一点困都飞走了,被窝突然变得热了起来,手心沁出一点汗,把睡衣领口往下拽了一点。纹身真的会上瘾,加上新的这个,徐蘅身上已经有四个纹身了。只见他锁骨下面的那一小片胸膛,正好是心脏的位置,有一朵蓝色绣球,图案不大,他只拉了拉又重新盖住了。 那图案会蔓延到胸前,陈昂心里猜到。 一直悬在心里的画廊沙龙完满地告一段落,在这样连空气都湿润的春夜里,陈昂的心头越发地燥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再看看。” 徐蘅的心砰砰跳。 “没什么好看的” 陈昂窝在沙发里,撒娇似的拉长声音:“好看啊。” 简直一番不可收拾,陈昂的脑海里马上鲜活地回忆起徐蘅后背大腿上的纹身,免不得又要想到他白皙的皮肤,还有在床上的样子。他拉了拉已经松开的衬衣领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沙哑,眼神专注,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徐蘅被他勾引得嗓子眼发干,脚趾头都蜷紧起来,浑身发烫。 “嘶——”陈昂猛地抽了口气。 徐蘅:“怎么了。” 陈昂无辜地说道:“硬了。” 徐蘅:“” 陈昂:“真的,不信给你看看。” 徐蘅:“我信我信!” 陈昂忍俊不禁,笑得眉毛都扬了起来,他额角那道浅白色的疤痕格外显眼,徐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皱着眉:“留疤了。” 陈昂伸手摸了摸,说道:“没事儿。” 徐蘅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陈昂见到他这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连忙转移话题,说道:“真的硬了。” “哦。”徐蘅说道,“那我挂了,你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陈昂忙道:“别啊,你别挂,就这样。” 徐蘅脸上烫得很,侧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耳朵也是红的,藏在凌乱的头发下的脖子也染上了红。陈昂原本只有几分意动,但看到徐蘅一副“你想干啥就干啥”的模样,下半身越发精神了,包裹在西装裤里,绷得难受。 徐蘅的脸埋了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但耳朵没堵,该听的都听到了,听到了陈昂窸窸窣窣解裤子的声音,然后是陈昂急促的粗喘,一声一声的,仿佛真的有热气喷到徐蘅的耳朵上,一阵阵地痒。 他仗着被子的掩护,手偷偷伸到身下,探进裤子里,小幅度地上下套弄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屏幕那头的陈昂,这么冷的天,脖子上也沁出汗来,从镜头的角度看不到他的下半身,只看到他快速动着的手,小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 徐蘅弓着腰,闷哼一声,很快地就射了出来,满手都是黏黏糊糊的。 陈昂原本还想多坚持一会儿,但听到徐蘅的鼻音,没忍住,也射了自己一手,敞着裤裆,坏心眼地给徐蘅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脸餍足。 “看。” 看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