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华庭》 第一章 进京 四月桃花开,长公主广撒名贴,在千顷桃花园举办一年一度的赏花宴。 安华锦接了长公主托当今圣上放在兵部折子里一道送到南阳王府的名帖,时间紧迫,跑断了两匹马腿,才赶着正日子口进了京城。 她一身风尘灰头土脸地来到桃花园外,勒住马缰绳,瞅着排长队递名帖进桃花园门的浩浩汤汤长队,咋舌片刻,隔着闹哄哄的车马人群,看到矮胖的公主府管家带着奴仆逐一检查名帖核实身份,十分仔细认真的模样,一盏茶也放不进去几波人,她躺在马背望天歇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干脆地坐直身子,打马折回。 她累死了,没力气排队,反正她来过了,进不了门,那是因为人多,不怪她。 她刚调转马头,公主府管家眼尖,隔着人群高喊,“可是南阳王府的小郡主来了?” 安华锦放开缰绳的手一顿。 公主府管家睁大眼睛瞅了瞅,又眯着眼睛瞧了瞧,然后嘿嘿一乐,立即快步跑了过来。 人群立即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无数车里马上的人都好奇地向安华锦看了过来。 长公主府管家颤巍巍的胖身子一步三晃,跑过几十辆车马人群,汗流满面地来到了安华锦马前,虽累的喘不上气,但满脸褶子都笑开了。 安华锦瞧着他,徒生敬佩,怪不得能做长公主府管家多年屹立不倒,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隔了这么远,她一身风尘灰头土脸,他竟然还眼尖地发现了她,真是本事。 安华锦端坐在马上没动,手里晃着马缰绳把玩打圈,笑眯眯地歪头打招呼,模样看起来年少轻狂又不正经,“老管家好啊,你眼神真好使,我这副模样,三年没见,竟然还让你认出了我。” 管家歇过气儿,连忙笑呵呵拱手,开口更是如抹了蜜一样,带着一股子亲近劲儿,“哎呦,小郡主,奴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不出,也不敢认不出您啊。长公主从月前将给您的帖子递给皇上走兵部折子,就见天地盼着您来京呢。今儿一早千叮咛万嘱咐奴才,只要看到您来了,立马请进去见她。” 安华锦扬了扬眉,探了探身子,坐下马走了两步,俯身靠近管家耳边,笑着压低声音,“是么?照您这样说,您连陛下哪怕认不出,也能认出我来?” 管家脸一僵,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转眼后背就湿透了,满脸褶子拧在了一起,抖着嘴角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安华锦欣赏了片刻,哈哈一笑,用马缰绳敲了敲管家的肩膀,力道把控的极好,不轻不重,“开个玩笑,天下谁人敢和陛下比?” 管家看着安华锦,心里骂娘,这个小姑奶奶呦,还是这么黑心黑肺,他今日脸都笑的炸开了迎接她,没得罪她啊,果然是个玩死人不偿命的主,三年不见,捉弄人愈发 炉火纯青道行高深了。好好一个小姑娘家,这样下去,还嫁的出去吗? 不,他不该怀疑,天下女子,谁嫁不出去,她也嫁的出去,南阳王府小郡主,排着队的人想娶。 长公主巴巴地盼着她来参加赏花宴,不就是为了替顾家说媒吗?生怕她拧着性子不来,还不了顾家的人情,担心了好几日,如今她来了,还是这副跑断了马腿似乎生怕错过赏花宴的邋遢样,可见,是不是也中意顾家的亲事儿? 还别说,顾家的七公子,那可真是天上没有地上只一个的人儿,不足弱冠,丰姿毓秀,腹满经纶,谁见了谁不夸?就连陛下每年都会夸他几遭,他是从小被陛下夸到大的。普天下,皇子宗亲子侄们都算着,也不及一个顾轻衍。 就这样的妙人儿,多少人想嫁,就连公主们都眼馋,可惜,谁都没份。 老南阳王慧眼识炬,早就把人定下了,陛下给老南阳王做脸,很是同意,顾家的老爷子也给老南阳王和陛下面子,对结两姓之好乐见其成,于是,今年开年小郡主过了及笄之礼后,顾家便拖了长公主做媒,长公主见还顾家人情的机会到了,巴不得的,痛快答应了,保这一撞亲事儿。 这不,就等着今日赏花宴二人借着春风桃花,闻着千顷桃花香相看了。 顾七公子自是没的挑,但这小郡主,实在是一言难尽。 真怕是白白可惜了顾七公子那么干净剔透的人儿。 管家心里酸甜苦辣地想了一遭,面上自然不敢表现出来,他是真怕这位小祖宗,三年前,她第一次进京,将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拍拍屁股走人了,皇后娘娘给她收拾了三个月的烂摊子,才拾掇干净,宗室里最跋扈的小王爷都敢打的去了半条命,她还怕谁啊? 管家脸上重新笑开了花,“小郡主,您可别拿老奴开玩笑了,您开的起,老奴可开不起。长公主等着您呢,快随老奴进去吧!” “行,走吧!”安华锦撒了怪他眼尖的闷气,也不再难为他,晃着马缰绳,跟着他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好奇或打量开出的道中间哒哒哒地骑着马慢悠悠地进了桃花园。 ------题外话------ 今秋月圆,我如约归来,感谢大家如约而至。一年又一年,幸好我还写得动,幸好你还喜欢。 每一段人生,都有不同的感悟和最想写的故事,2019年,这本书是《金凤华庭》。 “月华流水姝云色,玉落天河青山雪。”他是顾轻衍。 “一见倾心胭脂醉,春风不许夜归人。”她是安华锦。 两个名门世家的天下博弈,一段风月静好的兵戈传奇。我与大家一起,开卷共赏~群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二章 拾掇 长公主对给顾家和南阳王府保媒这桩事儿十分有热心肠,听闻安华锦来了,大喜,亲自迎了出来。 安华锦骑了几日马,下了马后,两股战战,走路竟与长公主府管家肥胖的身子走出了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一步三晃,似乎随时就要绊倒。 长公主远远瞧着,问身边的杜嬷嬷,“这……是那小丫头没错吧?” 杜嬷嬷仔细瞅了瞅,“回公主,没错,就是安小郡主。” 长公主顿时犯了愁,“这丫头这副模样,怎么能相亲?顾轻衍能瞧得上吗?” 杜嬷嬷也觉得情况不容乐观,“三年前,小郡主来京时,虽性情不讨喜,脾气大,但也是个一眼看去就水灵灵的美人坯子,这如今……赶路太累了吧。” 长公主立即拿定主意,“嬷嬷,你命人快去吩咐仙绣坊的掌柜带着最好的小姑娘穿的成衣和胭脂水粉过来,这副模样可不行,得赶紧好好给她拾掇一番。” 杜嬷嬷点头,连忙吩咐了个腿脚勤快做事利落的人去了。 长公主重新换上如花笑脸,见安华锦走近,一把拽住了她手腕,热情的如青楼里哄姑娘的老鸨,“小安儿,本宫总算把你盼来了。本宫算着日子,你应该早些天就来了才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耽搁了?” 安华锦站稳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长公主,“路上倒没耽搁,只不过陛下送去的兵部折子五天前才到南阳。” 长公主一惊,脱口不敢置信,“怎么会?兵部折子一个月前就发走了,本宫亲眼看着皇兄吩咐下去的。” 安华锦无辜地眨眼睛,“事实就是五天前到的。” 长公主心想着兵部折子就是这么拖延耽搁的吗?皇兄可知道?她压下震惊,面露怜悯,“可真是难为你了,怪不得赶路赶得这一副模样。” 安华锦见长公主抓着她手腕不松手,她顺势拿起来长公主的手擦脸上的汗,“长公主您的名帖,皇上又金口玉言让我必须来,不来就是抗旨不尊,我就算跑死了也得来啊,天下谁的面子不给,也必须给陛下和您的面子。” 长公主感觉手蹭了汗淋淋的小脸,顿时粘腻腻的,身子一僵,看着安华锦五花三道的脸,一时失了言语。 安华锦拿公主的玉手擦了汗,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趁机抽出了自己的手,“长公主,我饿死了,有没有饭吃啊,再不吃饭我就要晕过去了。” 长公主醒过神,“你可不能晕过去。”话落,对杜嬷嬷说,“快,带着小郡主去吃东西。” 杜嬷嬷心想着这安小郡主还是昔日惯会折磨人的性子,长公主最讨厌汗,夏日里一日沐浴三回,她竟然拿公主的手擦汗,不知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杜嬷嬷立即掏出帕子,快速上前擦了擦长公主的玉手。 安华锦跟没看见似的,催促,声音软绵绵的,“杜嬷嬷,快走啊,再不走我真要饿晕了。” 杜嬷嬷立即收了手,“走走走,小郡主,您和奴婢来。” 安华锦上前两步,肩膀搭在杜嬷嬷肩头,整个人恨不得爬去杜嬷嬷身上,撒娇地用脸蹭了蹭杜嬷嬷肩背,“嬷嬷,我要吃芙蓉水饺,脆炒玉兰,粉蒸排骨,葱油焖鸡,醋溜虹鱼,红烧乳鸽……” 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齐全了! & nbsp;杜嬷嬷嘴角抽了几抽,狠狠心咬牙答应,“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去做,您沐浴先垫补两口点心。” “先垫补点心再沐浴。” “也……行!” 二人说着话颤巍巍地走远,这回只杜嬷嬷一个人颤。 长公主深吸了好口气,才勉强没让自己暴走八圈,她一点儿也不敢看自己的手,怕忍不住给剁了,“快,备水,本宫要沐浴。” 千顷桃花园里不止种了千顷桃花,还修建了公主行宫,水榭宣台,随着安华锦踏进桃花园,行宫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 安华锦垫补了几块可口点心,又咕咚咚灌了一气水,然后才任由杜嬷嬷带着人亲自伺候着沐浴。 刚进了浴桶里,安华锦便睡着了。 杜嬷嬷见浴桶的水在她进去后眨眼就黑了,想着这一路上她该是吃了多少土?即使小姑娘睡着了,她也不敢嫌弃造次,使了粗使婆子抱出安华锦,重新换水。 换了三次水,总算把人洗吧干净了,杜嬷嬷和伺候的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仙绣坊的掌柜是赶了一辆大车来的桃花园,车里装了所有仙绣坊小姑娘穿的成衣。 经过三年前安小郡主把京城搅的惊天动地那一场事儿,谁也不敢小瞧和得罪这位主。听说长公主是要她穿的衣裳,二话不说,全装车送来了。 杜嬷嬷见了一车的衣服也不奇怪,面不改色地挑挑拣拣,挑出了几十件料子最好颜色最好式样最好正适合安华锦穿且一件比一件贵的衣裳,又拿了十几盒最好最贵的胭脂水粉,之后对掌柜的说,“都记长公主府账上,十日后去府中领银子。” “好嘞!”掌柜的眉开眼笑,想着长公主对安小郡主真好,这一趟值了。 杜嬷嬷带着人给安华锦穿衣梳妆打扮,安华锦睡的跟猪一样,完全不知道被人摆弄着收拾。 杜嬷嬷心想着小郡主可真没心没肺啊,即便再累,也不能这样睡啊,这里可是京城,卧虎藏龙之地,阴谋诡计之地,阳奉阴违之地,见面含笑背后捅刀子之地,她怎么就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呢?也太赤诚了! 这般收拾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就到晌午了,据长公主的安排是晌午让顾轻衍和安华锦在桃花园最好的风景地带醉花亭相见,二人一边赏花一边共进午餐,风吹桃花落,美人,美酒,佳肴,桃花舞,简直不能更有意境。 气氛有了,桃花酿喝了,那自然就人染桃花色,彼此越看越合心合意,风吹桃花动,也许就互相动情了。 至于动情到什么地步,就不是长公主能把握的了,虽然若是一不小心生米煮成熟饭进展太快有点儿伤大雅,但是亲事儿成了才是最重要。她人情还了,南阳王府和顾家成了亲家,皇兄满意,皇嫂满意,几全其美。 长公主想的好,没想到安华锦成了睡不醒。 她也不敢让人掐她,更不敢用水泼她,反而怕顾轻衍来的太早,眼看晌午,当问了管家几次,管家都说顾七公子有事儿耽搁了,还没开来,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顾轻衍还没来,那就……先让她睡吧! ------题外话------ 大家等了一个暑假新文,辛苦了,今天开篇,三更,这是第二更~ 第三章 安排 正晌午时,顾轻衍进了桃花园。 长公主得到消息,看看更漏,怀疑他是掐着点来吃饭的,时间卡的正正好,她盯着安华锦睡的雷打不动的小脸,发了狠,“嬷嬷,给我掐醒她!” 杜嬷嬷心里一哆嗦,有些不敢,“公主,这……不能掐吧?” 她是真怕将安小郡主掐醒了,她这一条老命也活到头了。 长公主无奈,“不掐醒,你说怎么办?” 杜嬷嬷也犯愁,怎么拾掇都不醒的人,连她自己点的美味佳肴搁在她眼前闻着香味都不睁眼睛的人,有什么法子弄醒? 一名机灵的宫女这时给长公主排忧解难,“公主,不如将安小郡主就这样送去醉花亭。” 长公主愣住,“这……能行吗?” 她是让两个人相看的,一个人睡的跟猪一样人事不省,怎么相看?顾七公子嫌弃的话,她这媒人岂不是失职? “顾七公子聪明,定然有法子让小郡主醒来。”宫女觉得自己出的主意很好,“公主,您看,安小郡主长的多美,这么睡着,更是个睡美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 长公主“哎呦”了一声,“还真是,三年前没长开,就是个小美人坯子,如今长开了,更是天下难找出能比她再美的小姑娘来,看看这眉眼,如画一般,看看这身段,真是玲珑有致。反正本宫是没见过谁比她更美。” 论长相,安华锦从上到下,真是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长公主痛快地做了决定,“行,就这么定了,嬷嬷,你带着人,赶紧的,趁着顾轻衍刚来,还没进醉花亭,赶紧先送过去。” 杜嬷嬷虽然觉得不大好,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里没人敢掐醒安华锦,包括长公主自己,她点点头,带着人,用轿子抬了安华锦,匆匆超近路送去了醉花亭。 醉花亭今日被长公主封了,千顷桃花园别处任由宾客随便赏,唯独醉花亭不能进人。就连皇子公主们也不例外。 醉花亭外,聚集了不少逛到此处的人,听说不能进去,都有些遗憾。当今陛下的三皇女楚希芸,皇后所出,带着几个要好的世家小姐,逛到这里后,讶异醉花亭外竟然有守卫阻拦,上前询问原因。 守卫恭敬见礼,“秉三公主,长公主有令,今日这里不能观赏,还请三公主另去它处!” “我问你原因?什么原因封了这里?” 守卫摇头,“卑职不知,奉命行事。” 三公主蹙眉,回头对几名世家小姐说,“这醉花亭里的桃花品种最好,风景是桃花园里最美的。大姑姑不知道在搞什么?今日是赏花宴,竟然连本公主也拦着不让进。” 广诚候府小郡主江映月扯了扯三公主衣袖,小声说,“我前几日听说,长公主要给顾家和南阳王府保媒,今年这赏花宴,来了这么多宾客,长公主始终没露面,连我们进来时去拜见长公主,长公主都没空见,想必,就是在忙着安排此事。今日这醉花亭,就是给人另外预备相亲的,估计不好让人打扰。” 三公主一听,脸瞬时变了,“安华锦进京了?” 江映月摇头,“没看见。” 其余人 也摇头,都没听说她进京。 三公主跺脚,气愤地说,“顾七公子那样的人,如九天月色般,安华锦那个德行,粗俗无礼,莽撞无知,她怎么配得上顾七公子?真不知道顾家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这门亲事儿。” 几人都点头,她们三年前都见过安华锦,着实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样子。骑马射箭比男人都厉害,蹴鞠玩的比男人好,撸胳膊挽袖子揍人狠着了,将善亲王府小王爷楚宸打的去了半条命,在床上躺了足足三月,小王爷那张脸那么好看,只比顾轻衍差一点儿,她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走,我们去那边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大姑姑将他们安排在这里。”三公主转身走向不远处,“顾七公子若是真看上安华锦,就是眼瞎,我就再也不喜欢他了。” 江映月咳嗽一声,“三公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儿据说皇上很是同意,估计顾七公子不喜欢也会娶安华锦。” 三公主很生气,“那安华锦呢?她会喜欢顾轻衍吗?” 一直没说话的荣德伯府小姐许紫嫣反问,“公主觉得可能吗?” 三公主更气,不可能!顾轻衍那么好,安华锦怎么会不喜欢! 她气的胸口疼,“我诅咒他们,一定成不了。” 众女不说话,但心里很是认同,她们一起诅咒。 杜嬷嬷带着人跑了一身汗,终于赶在顾轻衍进醉花亭前送了安华锦进了醉花亭。 “你们快看,杜嬷嬷进了醉花亭,轿子里坐着谁?”许紫嫣捅捅与三公主说话的江映月。 江映月瞧了一眼,“总不能是安华锦吧?她出门都骑马,怎么会坐轿子?” “不会是顾轻衍吧?”三公主惊恐。 众人对看一眼,也都觉得可能是。同时脑补,顾轻衍不同意,被顾老爷子敲晕了,送给了长公主,让人用轿子抬来了。 顾轻衍太可怜了! 他怎么就生在了顾家!怎么就被善于打劫的脸皮厚的老南阳王瞧上了呢? 三公主瞪着那顶轿子进门,忍了忍,没忍住,腾地站起身,提着裙摆,快步冲了过去,不顾身份地喊,“顾轻衍,顾轻衍你醒醒!” 她一路呼喊着奔来,震惊了杜嬷嬷。 杜嬷嬷立即摆手,很是随机应变地让人赶紧抬安华锦进去,自己守在门口,见三公主跑的太急险些栽倒,好心地扶了一把,“三公主,规矩!您失了规矩,女儿家,不能大喊大叫如此不成体统!” 三公主喘了一口气站稳,哪里还管规矩不规矩,急急伸着脖子问,“嬷嬷,那轿子里的人是顾七公子吗?” 杜嬷嬷摇头,“不是。” “那是谁?” 杜嬷嬷犹豫了下,觉得还是让三公主死心的好,“里面的人是安小郡主,今日她与顾七公子相看。” 三公主惊骇,瞬间跑题到了天边,“安华锦竟然坐轿子!” ------题外话------ 这是第三更,亲爱的们【收藏】+【留言】哦,明天见~~~ 第五章 画作 顾家门楣清贵,家规严苛,家中子弟自小受大儒教导,家风清正。 顾轻衍说的没错,安华锦若是嫁进顾家,还真是与顾家格格不入,少不了麻烦。 她自己什么德行自己知道,就是不太明白她爷爷、陛下、皇后、顾家老爷子都怎么想的,合起伙来觉得这是一门天作之合。 安华锦亲手给顾轻衍倒了一盏酒,推到他面前,“我不赚你便宜,喝了你倒的酒,还你一盏,用了你的帕子,你扔了就是,反正你也不缺一块帕子。今日这一顿饭吃完,咱们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怎么勾销?吃完这顿饭你就不记恨我了?”顾轻衍问。 安华锦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要你对长公主和陛下说你看不上我,咱们俩恩怨就一笔勾销,我就不记恨你当年差点儿杀了我了。” 顾轻衍低头,看着面前的酒盏。 安华锦瞧着他,“反正,除了一力撮合咱们的人,也没人觉得你能看上我,这多正常,坏名声的是我,你又不吃亏。” 顾轻衍沉默片刻,抬眸,“你打算一辈子不嫁?” “那倒没有!遇到可心的人,还是会嫁的。”安华锦在心里补充一句,只要长的好看。 “这么说只不嫁我了?”顾轻衍挑眉。 “嗯,嫁不起!”怕互相残杀。 顾轻衍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凉了!” 安华锦点头,心想着跟聪明人做买卖就是痛快,三言两语便和谐了。 桃花、美酒、佳肴,再加上解决了一件大事儿心情好,安华锦胃口大开,吃的风卷残云。 顾轻衍不知怎的,也跟饿了三天似的,在安华锦手下抢了好几块肉,偏偏吃相还极其文雅。 二人虽辜负了长公主的撮合保媒,却没辜负这一桌子美食,一顿饭下来,扫食了大半。 饭后,安华锦打着哈欠摆手,“你走吧,我再睡会儿。记得咱们俩一笔勾销了!” 说完,她起身轻轻一跃,跳到湖边一株桃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树干上闻着桃花香睡了过去。 顾轻衍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对外面喊,“来人!” “七公子有何吩咐?”一名守卫立即跑进来。 “取笔墨纸砚来。”顾轻衍吩咐。 “是!” 这人动作迅速,很快就取来了笔墨纸砚,又退了下去。 顾轻衍提笔作了一幅画,完成后,搁在一旁晾干了墨汁,卷起来,放进了袖子里。然后,他又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了一行字,晾干后来到安华锦所在的桃花树旁,用树枝夹了纸张,挂在了树上。 微风拂过,宣纸轻轻晃动,沙沙作响。 顾轻衍在树下静静地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三公主等人远远看着顾轻衍进了醉花亭,没人捆绑着押送着,自愿而来,芳心碎了一地。 众女掐算着时间,煎熬地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顾轻衍从醉花亭出来。 没看到安华锦跟他一起,三公主眼睛一亮,冲了过来,跑到顾轻衍面前拦住他,“顾七公子,你不会娶安华锦的对不对?” 顾轻衍停住脚步,对三公主拱了拱手,温雅知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 听祖父的。” 三公主脸顿时白了,眼眶发红,“你……你就不为自己做主?” 顾轻衍摇头,“顾家子弟,不做自己的主。” 三公主脸一灰,“你这么好,安华锦配不上你……” 顾轻衍笑了笑,行了个告辞礼。 三公主一大堆话卡壳,眼看着顾轻衍离开,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翩翩少年,夺了日月之色。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便宜了安华锦?怎么就能便宜安华锦? 三公主终于气的哭了,对身后的江映月、许紫嫣问,“他刚刚的意思,是不反对娶安华锦是不是?” 众女心里也不好受地点头。 “这破桃花赏的,我要回宫去问问母后,安华锦是她亲侄女,我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吗?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我也喜欢顾轻衍啊,她怎么就能只顾着安华锦?”三公主抹了一把眼泪,跺着脚忿忿地向外走去。 其余众女没有当皇后的娘,也没有安华锦有个好爷爷,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长公主一直派人盯着醉花亭,足足盯了一个时辰,才盯到顾轻衍出来,可乐坏了长公主。 若是相看两厌的人,一盏茶都待不住,一个时辰是什么概念?这是妥了啊! 所以,当管家禀报顾七公子求见时,长公主笑逐颜开,“快,有请顾七公子!” 顾轻衍踏进行宫大殿,含笑对长公主见礼,举手投足间清贵风华。 长公主笑着让他坐下,迫不及待地问,“七公子,怎么样?小安儿可是合你心意?” 顾轻衍脸微红。 长公主瞧见他脸色大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不好意思。你实话告诉本宫。” 顾轻衍低咳两声,耳朵也爬上了红霞,从衣袖内抽出一卷画卷,递给长公主,“这是我方才一时兴起的拙略之作,请公主赏鉴一二。” “哦?”长公主连忙接过展开,她是爱画之人,也擅长画作,尤其是顾轻衍的画,可是无价之宝,他十岁那年画了一幅《山河图》,被陛下收了至今仍旧挂在南书房,也正是因为那幅画,被老南阳王瞧见后,当即拍板定了孙女婿。 八年过去,求画者趋之若笃,踏破了顾家门槛,可是,他也只画了廖廖两幅,无一不是碍于人情。 一幅是《烟雨图》,送给了他的授业恩师麓山书院的院首杜平山,一幅是《炊烟图》送给了青云山法缘观了凡真人。 如今再见他作画,长公主激动的手抖,不错眼睛地看完一幅画,喜不自胜地说,“这是《美人图》吗?” 顾轻衍红着脸笑,“长公主觉得我画的可像?” “像,太像了,像极了,栩栩如生,就如小安儿真人在我眼前一般。”长公主爱不释手,“七公子画作之工笔又精进了!小安儿一定喜欢死了。” 顾轻衍红着脸垂下头,低声说,“她没瞧见,我偷着画的,她似乎对我颇有些误会,不太喜欢我……” “呃?”长公主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着顾轻衍。 顾轻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拱手一拜,“有劳公主从中周旋了!” ------题外话------ 安华锦:…… 她是不是被骗了?说好的不嫁也不娶的呢 第六章 死结 长公主怀疑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从凌乱中把自己的头脑摘清晰。 顾轻衍时隔几年再执笔作画,还是画的美人图,显然对安华锦是合心合意,可是谁能告诉她,安华锦为什么看不上顾轻衍? 长公主再三确认,“七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顾轻衍摇头。 长公主拿着画卷心里抖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她没料到啊,她只想着顾轻衍看不上安华锦该怎么办,没想过安华锦看不上顾轻衍啊。 她琢磨了一阵,斟酌地开口,“既然是有误会,解开了就是。” 顾轻衍一叹,“是个死结。” 长公主睁大眼睛,“这么严重,你仔细与本宫说说,本宫参谋参谋。” 顾轻衍挣扎片刻,摇头,“不太好说。” 长公主:“……” 顾轻衍想了想,“打个比喻吧,三年前她将楚宸揍的去了半条命,长公主可还记得?” 长公主点头,自然记得,没人会忘。 顾轻衍道,“我与她,她与楚宸,差不多。” 长公主:“……” 直到顾轻衍离开半个时辰,长公主还坐在原地风中凌乱。 她心中十万个为什么? 三年前,楚宸和安华锦怎么结下的梁子,至今也没人知道,总之是安华锦把楚宸打了个半死,拍拍屁股走人了,楚宸被抬着回善亲王府的,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过来,醒来后,无论谁问,哪怕是陛下亲自问,他也死活不说原因,善亲王要去南阳王府找老南阳王算账,被皇后好说歹说给拦住了,楚宸是善亲王府的独苗,善亲王气的大病一场。那件事轰轰烈烈闹腾了三个月,才在陛下请了神医治好了楚宸后作罢,不过从此,善亲王就盯上了老南阳王,处处和老南阳王作对,老南阳王竟然也不觉得理亏,也没让善亲王讨到好处,就这样地过了三年。 如今顾轻衍说她和安华锦与楚宸与安华锦差不多,长公主实在难以想象,这梁子结的多大。 当年楚宸和安华锦闹的轰轰烈烈,没听过原来这里还藏着一桩不声不响不被人知的。 长公主从顾轻衍嘴里再也问不出来,只能留下了画,放他离去了。 她要好好想想,她拍着胸脯和顾老爷子打了保票的这桩媒,可怎么再保下去?丢手是不可能的,她要面子,不丢手的话,她怎么才能让安华锦答应? 杜嬷嬷劝慰长公主,“公主不必太过忧心,顾七公子喜欢安小郡主,这总有一人看对了眼不是?至于另一人,顾七公子这么好,安小郡主早晚会想开的。” “也是。”长公主又高兴起来,继续赏画,“哎呀,这画画的真好,不愧是出自顾七公子之手,本宫若是年轻二十岁……” 杜嬷嬷吓了一跳,“公主,可不能胡说,万一被驸马听见,您就惨了。” 长公主立即打住话,四下看了一眼,拍拍心口,“还好还好,他今日没来,没被他听见。” 长公主捧着画又欣赏了一个多时辰,才做了决定,“嬷嬷,让管家备车,本宫要进宫去见皇兄。” 杜嬷嬷看看天色,“公主这时候进宫……” “本宫想通了,本宫虽然保媒,但这件事怎么能是本宫一个人的事儿?皇兄、老王爷、顾家老爷子都有份。”长公主小心地卷好画卷,又找了个匣子妥帖放好,抱在 怀里,“更何况,本宫迫不及待地也想皇兄欣赏欣赏这幅画。” 杜嬷嬷点头。 长公主出了桃花园,半个时辰后,来到皇宫,此时已日落西山。 皇帝正在御花园陪大着肚子的惜才人钓鱼,见长公主匆匆而来,皇帝很纳闷,今日赏花宴,她怎么还有空进宫? 长公主看了一眼惜才人,想着皇兄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太好色,惜才人是去年冬刚进宫的采女,今年就大肚子了。 皇宫每年都叽里呱啦有皇子皇女降生,她每年都要送重礼,肉疼。 她很是怀疑,皇兄就是用不停地生孩子来充盈自己私库的。 “皇妹有要事儿找朕?”皇帝让人扶着惜才人回去,由章公公伺候着净了手,坐进凉亭里。 长公主点头,将装着画卷的匣子放在桌案上,“皇兄,今日顾七公子又作画了!” “哦?”皇帝讶异,“若是朕没记错,他有四年没执笔作画了吧?今日刮了什么风?” 长公主神秘地说,“您看看就知道了!” 皇帝瞅了长公主一眼,章公公上前打开匣子。 “我来!”长公主怕章公公给弄脏了,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拿出画卷铺开在皇帝面前。 随着画卷展开,皇帝看到了一幅美人春睡图。画工巧夺天工,落笔十分有特色,正是顾轻衍的风格。 皇帝瞧了一会儿怀疑地问,“这是小安儿?” 长公主抿着嘴乐,“正是她。” 皇帝惊奇,“能让顾轻衍给她做一幅画,小安儿能耐不小啊。这么说,他们的事儿妥了?” 长公主摇摇头,“没妥。” “怎么说?”皇帝看着她。 长公主将顾轻衍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说完,她耸耸肩摊摊手,“据顾七公子说,如今是小安儿不乐意。皇兄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乐意,这事儿还真难办。” 皇帝也惊了,“竟还有这样的事儿。你问过小安儿了?” “没有!”长公主摇头,“我着急让皇兄欣赏这幅画,便没管她,据说她还在醉花亭的桃树上睡着呢,这副画是顾七公子偷偷画的,她还没瞧见。” 皇帝捋着胡须思索,“朕知道了,这幅画留朕这,回头朕见了她问问,再去信给老王爷问问情况。” 长公主十分舍不得这幅画,勉强点头答应,趁机告状,“皇兄,兵部是怎么回事儿?小安儿说跟您折子一起送到南阳王府的名帖,五日前才到。小安儿累死了才赶得上今日的赏花宴。这兵部也太拖延了。” 皇帝点头,“此事朕知道,善亲王从中作梗,拖延了这封奏折。” 长公主怒,“善亲王是不是老糊涂了?兵部折子是能随便作梗拖延耽误的吗?若是误了皇兄您的事儿怎么办?” “善亲王有分寸,那封折子无甚要紧,他就是为了折腾那丫头,给他孙子出气。”皇帝摆手,“朕今日一早已罚过他三月俸禄了。” 长公主依旧不满,三月俸禄也不过一件衣服钱,不过皇兄既然轻拿轻放,她也没法子再揪着不放。心想着善亲王这么坑小安儿,她歇够了犯起混来,打上善亲王府,再把楚宸打的三月卧床不起,有善亲王后悔的! ------题外话------ 明天见~~~ 第七章 算账 长公主从皇宫出来,颇有些后悔,早知道皇兄留下那幅画,她就明日再进宫好了,至少能多欣赏一晚上。 回到桃花园,天色将黑不黑,宾客赏够了桃花,都散了去,长公主问管家,“安小郡主呢?” 管家回话,“小郡主还在醉花亭没出来。” 长公主吩咐,“你去喊她,晚上了,园子里露水重,让她回屋睡。” 管家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管家在醉花亭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眼见天黑了,回禀长公主此事。 长公主皱眉,“她能哪里去?问看守醉花亭的守卫没有?” “醉花亭的守卫说除了晌午后见顾七公子出来,再没见人从里面出来。”管家也是纳闷,“老奴带着人将醉花亭都翻遍了,也没人,奇了怪了。” “再去仔细找找,估计在哪个犄角格拉睡着了你们没发现。” 管家点点头,又带着人去了。 长公主去一趟皇宫出了一身的汗,迫不及待去沐浴了。 杜嬷嬷一边侍候长公主沐浴一边猜测,“公主,小郡主是不是离开了?没走醉 花亭的正门,守卫才没看到。” 长公主疑惑,“她不住本宫这里,去哪里了?” “小郡主兴许是回安家老宅了,也兴许是进宫看皇后了,再兴许是白日里睡够了歇过来去街上玩了。”杜嬷嬷揣摩着,“小郡主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还真是。”长公主想想也对,“让人告诉管家,找不着人就不用找了。” 杜嬷嬷点头。 长公主沐浴完起身,忽然说,“她不会去善亲王府找人算账了吧?” 杜嬷嬷一愣,额头冒了汗,“还真没准。” 善亲王从中作梗延误了兵部折子和长公主名帖,让安华锦累成那副模样赶进京,她那个性子不是个吃亏的主,睡醒了歇够了有力气了,能不去找人算账? 长公主越想越有可能。 果然如长公主猜测,安华锦的确是去善亲王府了。 她睡醒后,看到了挂在桃花枝上的宣纸,懒洋洋地拿起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宣纸上写着一行俊秀飘逸的字:“在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想与小郡主一笔勾销,所以,我是不会说看不上小郡主的。” 落款顾轻衍。 字很好看,言语却气死人。 安华锦瞧着,咬牙切齿,不想与她一笔勾销不早说,若是他早说了,她还睡什么觉? 好个顾轻衍,竟敢耍她! 她将信纸揉把揉把扔进湖里,跳下树,想着顾轻衍先靠后,她先去善亲王府算账。 她利落地翻墙出了桃花园,她骑来的那匹马正围着墙根吃草,见到她撒了个欢嘶叫一声,她拢了缰绳翻身上马,直奔善亲王府。 善亲王府内,楚宸听闻安华锦进京了,连赏花宴都没参加,干脆躲在了府中不出去了。 善亲王看着他的窝囊劲儿直来气,骂他,“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小毛丫头而已,你怕她什么?” 楚宸很是哀怨地看着善亲王,“爷爷,她太可怕了,我怕见了她我的心砰砰地跳出心口。” “什么?”善亲王拔高音。 楚宸摸着心口,“听说她进京了,我这心就开始跳,扑腾扑腾的。爷爷,不信您摸摸。” 善亲王怀疑地看着他,脸色难看,“你脑子没坏吧?” “没有,就是 心跳的厉害。” “你是被她吓的。”善亲王下定论,“你这叫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楚宸委屈,“爷爷,你说她在京城要待多久啊?不会她在一天,我这心就跳一天吧。” 善亲王气愤,“她要嫁进顾家,以后就在京城待着了。” 楚宸嗷地一声,“那我怎么办?” 善亲王看着不争气的孙子,没好气地说,“有两个法子,一,搅了顾家的婚事儿,让她哪来的回哪儿去。二,你滚出京城去,把地盘让给安华锦。” 楚宸扁起嘴角,“顾家的婚事儿不好搅和吧?爷爷你让人废了多大的力气拦了长公主的名帖,不是还是让陛下吩咐人盯着掐着点送去了吗?陛下撮合南阳王府和顾家的婚事儿,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善亲王吹胡子瞪眼,“我今日被陛下罚了,你当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三年前若是你把安华锦揍的三月卧床不起,你爷爷我至于没面子?” 楚宸咳嗽,小声说,“爷爷,不好吧,她是女孩子,宁愿我挨揍,也不能让她挨揍啊。” 善亲王差点儿气死,伸手指着楚宸,喘不上气,“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楚宸顿时闭了嘴。 善亲王吃了两颗养心丸,才缓过气来,正要抓着楚宸教育,外面有人禀报,“老王爷,不好了,安小郡主杀过来了!” 善亲王腾地站起身,“安华锦竟然敢找上门?” “是……杀上门!” “岂有此理!”善亲王大踏步往外走,“集合府兵,给我拿下她!看我今日怎么收拾她!三年前让她跑了,今天她别想再跑了!” 他正往外冲,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比他冲的还快,转眼就跑去了他前面。 善亲王睁大眼睛才看清楚,大喊,“楚宸,你干什么去?” 楚宸头也不回,也不答话,很快就没了影。 善亲王着急,“快,赶紧跟上,别让他再吃亏!” 这个兔崽子,他不是怕安华锦吗?不好好在屋里猫着,跑出去做什么?还跑那么快,也不等等他。 安华锦骑马冲进善亲王府,吓坏了府内一众人等,安静的善亲王府顿时鸡飞狗跳。 安华锦才不管,她今日就是来出气的。善亲王找了南阳三年麻烦,以前没找到她身上,也就罢了,反正爷爷闲着发霉不如跟善亲王过招打发时间,可是这回,找到了她身上,累死她了!这口气不出不行,她总要吓吓这把孙子当命根子的老头子不行。 楚宸脚程很快,把善亲王抛的老远,来到前院,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安华锦,他眼睛一亮,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马缰绳,小声说,“跟我走!” 安华锦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宸挑眉,“为什么?” “你不是想吓吓我爷爷吗?还有什么比绑走他孙子更能吓他的?” “也对!”安华锦伸手将楚宸拎上马背,扬声道,“善亲王听着,楚宸我带走了,蹂虐够了再给你送回来!” 丢下一句话,安华锦又打马出了善亲王府。 楚宸坐在安华锦身后,摸着心口,欢喜地说,“我见了你后,心不跳了哎!” 安华锦回头瞥了他一眼,“心若是不跳,你就死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真的不跳了哎!”楚宸激动不已,如飞出牢笼的鸟儿一般欢快,凑近安华锦耳边,语气显而易见的兴奋,“那个……你要怎么蹂虐我?” ------题外话------ 作者:谁要揉虐你呀?兴奋个什么劲儿略略略~~~ 第九章 亲疏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碎一地枯枝烂叶! 这是安华锦跟谁都不愿意提及的血淋淋的过往。也是楚宸不管陛下和善亲王怎么逼问都死活不说当年他被打的真相。 安华锦没脸说她去逛红粉巷遇到人家长的美勾搭人家不成险些丢了小命,楚宸也没法解释他跑去红粉巷做什么? 善亲王这三年盯着南阳王府不放地给楚宸报仇,老南阳王也不知道当年害他孙女同样躺了三个月的人是他早就看中眼快手快地定下的孙女婿,也一直以为是楚宸得罪了安华锦该打,所以,毫无愧疚地见招拆招,与善亲王斗个不可开交。 安华锦死里逃生后命人查了两年,才查到那个人是顾轻衍,顾家七公子,她的……未婚夫!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做梦去吧! 安华锦驮着楚宸来到八大街红粉巷,入眼处,“人间红粉,十里繁华。灯红倒影,酒巷烟花。”,她勒住马缰绳,对楚宸说,“下马!” 楚宸探头瞅了一眼,“不是要去当年你我相遇的烟雨巷吗?这路还远的很,不骑马了?” “不骑了,走过去。”当年她就是从这里开始转悠的。 楚宸下了马,袖口一抖,拿出一把折扇,扇了两下,“啪”地合上,“走吧!” 安华锦松开马缰绳,走了两步,发现裙摆太长有点儿碍事儿,干脆弯腰低头动作利落地将裙子掀起在腿上系了个蝴蝶结,满头朱翠随着她动作碰撞叮叮脆响。 楚宸瞧着她的动作,嘴角抽了又抽,连忙弯下身阻止她,“姑奶奶,你快打住吧!这里虽是红粉巷,你当街露腿,也太……” 安华锦偏头看他,“我里面又不是没穿裤子?哪里露了?” 楚宸看着她一截小腿,的确没露肌肤,但这比露还厉害。他二话不说地伸手将她系好的蝴蝶结解开,“总之不行。” 安华锦瞪眼,“要你管!” 楚宸用扇子敲她的头,“你弄的穿着怪异,来往路过的人都看你了,还让不让人家红粉巷的姑娘有活路了?” “什么意思?” “夸你美呢!” 安华锦作罢,算是被说服,“行吧,我是长的挺美的。” 楚宸:“……” 二人样貌实在是太好,走在八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八大街美人虽多,但也鲜少见这样一对少年男女。 安华锦循着记忆走了两条街,问楚宸,“当年你去烟雨巷做什么?” “你呢?” 安华锦翻了个白眼,“我先问的你。” “你问我,我若是实话实说的话,我问你,你也实话实说?”楚宸眨眨眼睛。 “行啊!”跟别人不能说,她和楚宸拥有共同的秘密,还是能说的。 楚宸痛快地说,“当年我去堵人。” “堵谁?” “八大街背后的人。” “堵到了吗?” “你说呢?”楚宸挑眉。 安华锦自然知道没堵到 ,因为顾轻衍黑心地给她喂了百杀散,她吃了药后,替他拦住了楚宸,“你堵他做什么?” “纯属好奇,想知道掌控这京城八大街红粉巷背后的人是谁,查不出来,只能靠堵了。” “那你后来没堵到人,三年了,可查出来了?” “没!那人藏的太深,当年之后,他再没踏足红粉巷,我当年没看到他的脸,后来再盯着红粉巷也找不到他。”楚宸看着她,眼睛晶亮,“我知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当年定是见着了他,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不如你告诉我。” 安华锦琢磨着她要不要把顾轻衍卖了?若是今天白天他与她一笔勾销了,他若是对长公主和圣上说没看上她,她跟他没了婚事儿的牵扯,她还能痛快地卖了他,如今嘛…… 好歹是未婚夫,哪怕她不同意,没让爷爷取消婚约前,也还是未婚夫! 对比顾轻衍和楚宸,眼前这个家伙才是个外人。 她亲疏远近分的特清楚地想了一通,一本正经地对楚宸摇头,“当年我来红粉巷纯粹是为了长见识,后来莫名其妙着了道,没见着什么人。” 楚宸切了一声,不相信地说,“小安儿,你不诚实哦,说谎话的女孩子会变丑的。” 安华锦理直气壮,“你也没诚实到哪里去,当年你只是好奇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当年那件事儿后不久,张御史弹劾大皇子,私造兵器案轰动朝野,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的据点就在烟雨巷。你糊弄谁呢?” 楚宸一噎,幽怨地看着她,“小安儿,女孩子太聪明招人厌,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我也没打算让人都喜欢我,尤其是你。” 楚宸气笑,伸手指着她,半晌没说话。 安华锦也不理他,慢悠悠地又走了一条街,来到烟雨巷,她站在巷子口望着里面,与其它街巷不同,这里没了昔日的繁华,老旧破败,贴着封条,已荒废无人迹,封条被风吹雨打已变的发白,昭示着时间的痕迹,但依旧还牢固地贴在老旧的巷子口。 安华锦看了一会儿,抬脚往里走。 楚宸一把拽住她,“你不要命了?没看见这里封着吗?陛下早就下旨,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一日查不清楚,一日就封着这里任何人不准踏足,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安华锦摸着下巴,“大皇子如今还圈禁着吧?” “可不是。”楚宸啧啧一声,“天子脚下,他即便是大皇子,你说谁借给他的胆子敢私造兵器?还不是八大街背后的人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可惜,我没抓住那个背后的人。” 安华锦若有所思。 “你不会真要进去吧?看看得了,可别惹麻烦,尤其是你南阳王府掌管着百万兵权,这种沾染了私造兵器案的地方,更该绕着走。” “那你早先还建议我来?”安华锦斜眼瞅楚宸。 楚宸憋屈,“我这不是想从你口中套出那人是谁吗?谁知道都过了三年了你还嘴严不说?” 安华锦转过身,“这破地方,谁非想进去了?走,你请我喝酒,去揽芳阁喝胭脂醉。” “行!”楚宸立即跟上她,“今日不醉不归。” ------题外话------ 亲疏远近分的特清楚!!! 第十章 喝酒 揽芳阁是八大街红粉巷最大的花楼酒坊,门口一排大红灯笼,画着唯妙唯俏的仕女图,仕女图下,小二哥乐呵呵地送往迎来。 楚宸和安华锦来到门口,小二瞧着安华锦,“咦?”了一声,语气似乎很欢喜。 安华锦挑眉,“你咦什么?看我面善?” 小二连忙拱手,“姑娘,您是不是三年前来过?您的名字有个锦字?” 安华锦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点头,“不错。” 小二欢喜地说,“那就是您没错了,有一位公子于三年前在小店留了一样东西,说是给您的,您若是再来,就让小的交给您,小的一等就是三年,您总算再来了。” “哦?”安华锦扬眉,“什么东西?” “您随小的来。”小二抬脚往里走。 安华锦迈步跟上他。 楚宸也好奇了,凑近安华锦,“稀罕事儿啊,谁要给你东西这般拐外抹角?” “我哪里知道。”安华锦摇头,三年前,她在这家揽芳阁听过曲子喝过酒,除了胭脂醉不赖外,没见到令人惊艳的美人便走了。 难道是哪个唱曲的公子看上她了? 跟着小二上了楼,来到雅间,小二说了句“姑娘稍等”,便匆匆去了。 安华锦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从楼上往下欣赏着夜晚的街景,当年她眼光真不赖,这揽芳阁是八大街红粉巷里赏景的最佳之地。 楚宸坐在对面,瞧了她一会儿,忽然说,“小安儿,你还真挺美的。” 安华锦嗤笑,“你三年前眼瞎地骂我丑丫头,如今眼疾终于治好了?” 楚宸一噎,“我那时候不是气的口不择言嘛!” 安华锦哼了一声。 楚宸看着她,“咱们俩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商量?” 楚宸难得地扭捏了一下,在安华锦目光转过来看他后,他微微不自然地红着脸说,“你看,你长的好,我也不差,要不然,你跟你爷爷说说,别嫁顾轻衍了,嫁我吧!” 安华锦怪异地瞪着他,“你疯了吗?” “没有!” “我看你是疯了!你是想报当年我打你的仇?把我娶进门,好让你爷爷天天给我立规矩吗?” 楚宸:“……我没这么想。” 安华锦轻嗤,“你若是敢这么想,现在我就揍死你,让你爷爷来收尸。” 楚宸:“……” 安华锦转过头,警告,“别打我主意,顾轻衍就够我头疼的了。” 楚宸面露哀怨,“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若是我告诉爷爷……” “你敢吗?”安华锦翻白眼。 楚宸闭了嘴,他还真不敢。在张御史弹劾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之前他跑去烟雨巷,背后的目的一旦说出来,善亲王府得赔进去,估计会吓死他爷爷,比他跳腾着找安华锦报仇严重多了。 小二拿来一个匣子,递给安华锦,“姑娘,就是这个,不过那位公子说了,让您背着人自己看,这东西外人可不能随便看。” 他这样一说,楚宸更好奇了,“什么破东西,这么神秘?”他偏不信邪地说,“小安儿,现在就打开,我瞧瞧,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可别稀里糊涂地收了别人的东西与人私相授受。” 安华锦本来也不信邪地想当着楚宸的面打开,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是住了手,将匣子收进了袖中。 楚宸瞪眼。 安华锦反瞪他,对小二说,“匣子我收下了,你去弄一桌好酒好菜来,要最有特色的菜,最好的胭脂醉,再来最好的琴师舞娘。”话落,对楚宸伸手一指,“都算他账上,他是善亲王府的小王爷楚宸,有钱的很,不会赖账。” 楚宸的脸顿时黑了。 小二讶异地瞅了一眼楚宸,连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安华锦夺过楚宸手里的十二骨扇给自己扇风,悠闲惬意地靠着椅背半躺着说,“揽进群芳无颜色,胭脂流水指 间金。你善亲王府金山银山,这一顿饭也就花个千金,至于黑脸吗?” 楚宸咬牙,“我出来时太急,没带多少银子,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爷爷带我来这里喝花酒了吗?” 安华锦“呦呵”一声,“看不出来啊,你善亲王府的规矩也挺大嘛,不次于顾家家规。” 楚宸憋气,“不嫁就不嫁,少挖苦人。善亲王府虽素来不成体统,但也比顾家强,一日三省吾身,需行止得体云云,你嫁进顾家,有你受不了的。真不知道你爷爷是怎么想的,只一个顾轻衍,就能盖过整个顾家的规矩了?” 安华锦扁扁嘴,“是呗!顾轻衍还真是……挺好看的。” 楚宸扭过头,气个半死,“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对着好看的人,最起码能多吃一碗饭。”她今天中午就吃撑了。 她不嫁归不嫁,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顾轻衍不好,除了容貌外,别的也是无可挑剔。也就名门世家顾家的几百年底蕴能养的出来他。 哎呀,她当年没跑到红粉巷,没恰巧遇到他就好了。否则,今日长公主安排在醉花亭的赏花宴,桃花、水榭宣台、美酒、佳肴、美人……她被表象迷惑,还就非他不嫁了。 安华锦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 楚宸瞅着她,不客气地说,“你疯了!” “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刚还想娶她呢,与他半斤八两,没资格说她。 楚宸憋闷,小二恰巧端来菜品酒坛,他没好气地说,“喝酒!” 安华锦瞧着俊秀的琴师被美貌的舞娘簇拥着进来,她将顾轻衍丢在一边,心情又好了起来,“好,喝酒,满上。”话落,对琴师点曲,“就弹你们揽芳阁最著名的《人面桃花》。” 琴师点头,摆放好琴,优雅而坐,调试了几个音节,一曲《人面桃花》流泄而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安华锦一连三盏酒下肚,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笑着对楚宸说,“春风不许留人醉,桃花十里笑风情。想不想听段子?我能给你从天黑讲到天亮。” 楚宸觉得他跟她生气就是对牛弹琴,吃亏的很,于是,他不气了,点头,“好啊,你讲。” 他倒要听听她会什么说书段子! 安华锦看着他,眼底闪过几丝狡黠,当真讲了起来。 “一学生聪颖,对答如流。师出两字课曰:“月明。”徒即对曰:“日出。”又云:“和尚。”答曰:“尼姑。”师曰:“青山。”徒曰:“白水。”又出一字曰:“去。”徒即应声曰:“来。”师又合串总念云:“月明和尚青山去。”徒亦答念对云:“日出尼姑白水来。” 楚宸聪明,听完目瞪口呆,他看着安华锦,只见她一本正经,他却攸地红透了脸,伸手指着她,“你……”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华锦看着他呆傻的模样哈哈大笑,“怎么样?还要继续听不?” 楚宸额头冒汗地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还是不是女人!” 这哪里是说书段子?这分明就是市井黄段子!亏她一个女儿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着他一个男人的面讲出来! 她小祖宗是敢说,天不怕地不怕,他可不敢听了。 安华锦看着他退避三舍的模样撇嘴,“善亲王府原来还算是一股清流了。” 楚宸掏出帕子擦额头的汗,端起酒杯给自己压惊,仿佛没听出她话语里对善亲王府的奚落,“你……打哪儿听来这样的段子?”还从天黑讲到天亮? “你管呢?”安华锦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楚宸瞪着她,刚要再说话,外面忽然一阵喧闹,动静极大,他皱眉,“外面怎么这么吵?”须臾,他想起了什么,惊道,“不会我爷爷找来了吧?” 这也太快了! 安华锦慢悠悠地端起酒,不当大事儿,“是呗!在这京城,我没躲没藏地带着你来了这里,你爷爷若是不这么快找来,也太废物了。” 楚宸:“……” ------题外话------ 顾轻衍还真是……挺好看的。 第十一章 了结 善亲王心惊肉跳担惊害怕着急火燎地追查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安华锦和楚宸的下落。当得知楚宸被安华锦抓来了八大街红粉巷,几乎气炸了肺。 他的乖乖好孙子,善亲王府孙子辈唯一的一颗独苗,自小善亲王将他看管的跟眼珠子似的,从来不允许他被红粉沾身坏了性子,煞费苦心教导,楚宸也听话,从来不违背善亲王让他学好的意愿,半步不踏足不该踏足的地方,素来洁身自好,如今被安华锦破了例。 善亲王觉得安华锦真会往他心口捅刀子,哪疼扎哪,气的他见了安华锦,发誓今天一定要将她扒皮抽筋,就算皇后娘娘来了也不管用。 琴师弹着《人面桃花》,舞娘跳着桃花舞,胭脂醉浓浓酒香,将雅阁里包裹的金粉铺陈,入眼实在是靡靡。 善亲王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揽芳阁,一脚踹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伸手指着安华锦,怒吼,“给我拿下她!” 府兵们听从善亲王号令,一窝蜂地冲进揽芳阁,团团围住了安华锦,齐齐用剑指着她,因安华锦和楚宸挨得近,顺便也把他们的小王爷围起来了。 楚宸趁机一连喝了三盏酒压惊,转眼将自己喝了个半醉,他看着善亲王喷火的脸色,觉得今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他想立即晕死过去,又怕弄成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借着酒劲,脑中飞快地想着法子。 怎么才能将他爷爷哄走,怎么不让安华锦吃亏。 善亲王是那么容易好被哄走的人吗?不是! 安华锦是个乐意吃亏的主吗?自然也不是! 楚宸酒虫上脑,头有些疼了。 安华锦才懒得费脑子想那么多,今日她就是要对善亲王找茬的,所以,如今善亲王带着人找来,她才不怕,她一把拽过楚宸,手按住他肩胛骨,让他动也不能动,懒洋洋地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善亲王,“老王爷拿下我想做什么?” 善亲王想说“我要对你抽筋扒皮”,但眼看着楚宸在她手里,看那模样,动也不能动,乖的跟进了笼子里的兔子似的,他气的憋住,改口怒喝,“安华锦你又对楚宸做了什么?” 在善亲王的认知里,楚宸虽乖,但绝对不好欺负,他是有功夫的,而且,还不差。偏偏安华锦三年前将他揍的三个月下不来床,显然功夫更好,三年过去,楚宸功夫长进,安华锦自然更长进了。如今看这模样,安华锦又拿捏住楚宸了。 安华锦“哈”地一笑,“老王爷觉得我把他绑来这里,待了这么久,会对他做什么?” 这话含糊有深意。 这里是京城最出名的红粉地温柔乡,在他找来之前,他们已一起待了一个时辰,善亲王顿时气的哆嗦,伸手指着安华锦,“你……你身为女子……恬不知耻……有辱……”他说着,忽然顿住,想着南阳王府哪里有什么门楣,就是莽夫土匪窝,气的口不择言,“不愧是出身南阳王府的毛丫头,一身匪气,没有半丝羞耻心,跟你爷爷一个德行……” 安华锦翻白眼,最不耐烦听的就是女子如何如何,南阳王府如何如何,她伸手“啪”地一拍桌案,桌案哪里受得住她的掌风,“砰”地一声,应声而碎。 她拽着楚宸腾地站了起来,面沉如水地看着善亲王,“老王爷自诩门楣贵重,看不起南阳王府,可别忘了,你善亲王府受的是皇亲国戚的祖荫庇护,吃的是朝廷俸禄供养,子孙几代,连战场都没上过,没保家没卫国,没真刀真枪和蛮夷打过,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南阳王府?我南阳王府先祖是土匪又如何,太祖揭竿起义,我南阳王府陪着打的天下,南阳王府往上数三代,子孙十几人都战死沙场,我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孙辈如今只我一个黄毛丫头又如何?他的儿孙为国捐躯时他没嚎叫一声,一副副的棺材抬出去一声不吭地埋了,你孙子如今好好活着,你善亲王府安享富 贵,常年待在京城繁华地,我揍她两下你哭爹喊娘,这就是你善亲王府的高贵?笑话谁呢?” 善亲王没想到安华锦突然这般发怒,一时脸色青白交加,他想反驳,奈何安华锦说的是事实,他一时下不来台,只能恼羞成怒,指着安华锦气的直哆嗦,“你……你……” 安华锦哼笑,善亲王这三年来不依不饶,前三年是她觉得爷爷太闲,给他找点儿事情做也好,如今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啥精神头应付善亲王了,善亲王再找麻烦那就是真的麻烦,而她如今来了京城,若是总被他找麻烦,还怎么有功夫处理和顾轻衍的婚约? 所以,这一桩陈年旧案也到了该了的时候了。 楚宸怕她在善亲王府闹大了不好收拾,特意将她引出善亲王府,如今在这里解决也行。 她干脆将楚宸往善亲王近前一推,拍拍手说,“老王爷不是一直觉得我欺负了你的宝贝孙子吗?如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报仇!”话落,她转向善亲王府手持刀剑的府兵们,“来,你们一起上!” 楚宸被她轻轻一推,在善亲王面前站稳,伸手扶住善亲王气的随时要倒的身子,咳嗽一声,赶紧小声说,“爷爷,别听她的,我们人多势众欺负个小姑娘,传出去多丢人啊!” 善亲王转头去看楚宸。 楚宸眨眨眼睛,露出委屈状,“爷爷,本来是我们俩的事儿,我被揍,是我没本事,只会丢我自己的人,您如今若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以多欺少,传出去可就是丢您和善亲王府的人了。” 善亲王不说话。 楚宸头脑转的灵活,再接再厉,“这丫头是故意激您,想坑您呢,您想想,今儿若是真打起来,明天您就会被无数人笑话了,堂堂善亲王,欺负个小丫头,太不光彩了,没准御史台得到消息会弹劾您,陛下知道了也会训您没长辈的雅量。” 善亲王对着楚宸委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口齿清晰,头脑清醒,看来没喝醉。” 楚宸:“……” 善亲王又道,“身上没脂粉味,看来没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楚宸:“……” 善亲王大手伸出,猛地一拍楚宸肩膀,楚宸站的稳,半丝没动,他又道,“身体结实,武功尚在,不虚力。” 楚宸:“……” “走,跟我回府!”善亲王撤回手,不再看楚宸,转身出了揽芳阁。 楚宸:“……” 他回身去看安华锦。 安华锦冷哼一声,压下心里的讶异,善亲王还没糊涂到家?这么三两句话就被楚宸说服了?她懒得再想,爱如何如何,痛快走了也好,对他摆手,“滚吧!” 楚宸瞪着她,什么叫滚?她嘴里就不能对他说一句好听的话? “还不走?磨蹭什么?”善亲王停住脚步恼怒催促。 楚宸无奈,不打起来就好,他就知足,他转身,同时对府兵命令,“赶紧的,都跟我回府,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小郡主请你们喝酒吗?” 府兵们连忙收了刀剑,跟在楚宸身后,出了揽芳阁。 不多时,揽芳阁静了下来。 安华锦慢慢地坐下身,给自己重新倒了一盏酒,喝了一口,才翘着腿对着屏风后慢悠悠地开口,“顾七公子,好戏看够了吗?没看够的话,你出来,我们接着演。” ------题外话------ 顾轻衍:…… 呜,被发现了~ 第十三章 名单 月华流水姝云色,玉落天河青山雪。 顾轻衍是安华锦的一见倾心,哪怕恨的要死,哪怕他给她个杀他的机会,她也对他下不去手。 安华锦自觉自己没多大出息,所以,很有自知之明。 她出了揽芳阁,打算回安家老宅。 长公主府暂时是不能去了,免得长公主抓住她一个劲儿地劝说让她嫁给顾轻衍,同时觉得她不知好歹,眼瞎心瞎连顾轻衍都敢看不上。 她哪里是看不上?她是太看得上了! 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脸,她擅长丹青也没一纸画作将他的画像送到陛下的玉案前告他牵扯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在知道了他是谁后,恨的牙痒痒,也没想将他如何。 安华锦抿唇,似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冷冽梅香。待她还想仔细嗅一番时,夜晚一阵凉风吹来,将她周身的热度吹散,同时也将冷梅香的余韵吹散了个干净。 她蹙眉,在凉风中站了一会儿,才狠狠地甩了甩袖子,翻身上马,出了八大街红粉巷。 顾轻衍在安华锦离开后,坐在原地,久久没动。 直到一人从屏风后出来,轻声提醒,“公子,夜深了。” 顾轻衍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慢慢喝尽,才温声开口,“善亲王将楚宸带回府后,都做了什么?” “善亲王将楚宸关进了祠堂,让他静思己过。” 顾轻衍笑了一声,“善亲王也是有意思,小瞧他了,能留在京城过活的王爷,且过的如善亲王府这般滋润的,本身就该刮目相看。”话落,他站起身,“她刚刚说的话都听到了吧!明日让人拿着单子去善亲王府,让善亲王亲自按个手印结今日的账。” “是!” “真是不能得罪她。”顾轻衍又笑笑,须臾,笑容收起,揉了揉眉心,“若是早知道她这个脾气,当初……罢了,走吧,回府。” 夜深人静,不适用于八大街红粉巷,这里是不夜的繁华地,茶楼酒肆依旧红火热闹。 更鼓敲响,京城陷入了沉睡,也不包括八大街红粉巷,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笙歌奏乐。 顾轻衍出了揽芳阁,沿着暗路回到了顾家。 几百年的世家古宅透着浓浓的厚重底蕴,古松古柏在深夜里遮天蔽月,深宅大院,处处是幽静深沉。 顾轻衍沿着青石路走向自己的落雪阁,推开院门,一眼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顾老爷子,他脚步顿住,喊了一声,“爷爷!” 顾老爷子已两鬓花白,但人很强健精神,背着手看着顾轻衍,语气慈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轻衍对老爷子行了一礼,温声道,“有些事情耽搁了,爷爷找我有事让人知会一声就是了,夜深露重,您怎么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 “今日安家那小丫头来京,你与她相看,我左右等你不回来,反正也睡不着,便来你院子里走走。”顾老爷子看着顾轻衍,“今日你与那小丫头见着了?” “见了。” “如何?” 顾轻衍淡笑,“很好。” 顾老爷子仔细地看了顾轻衍两眼,面上露出讶异,“这么说,你同意这门婚事儿?” “嗯。” 顾老爷子一时无言,片刻后道,“那小丫头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做不来大家闺秀,脾气也不好,连楚宸都敢打的三个月下不来床,我还以为你见了她会不乐意。” 顾轻衍面色温和,“顾家太安静了,如一潭死水,进来个她热闹热闹,也未尝不好。” 顾老爷子挑眉,“这么简单?” 顾轻衍笑,月色下容颜如玉,眉眼落了清风月华,“爷爷,你想要我如何的不简单?” 顾老爷子看着他,忽然笑骂,“混账东西,长大了,心眼更多了,连我也想糊弄过去。行,你说简单就简单,反正,这门婚事儿,需得尽早落定,你既然同意,那就尽快些,别拖着。” 顾轻衍低咳一声,“爷爷放心。” 顾老爷子颔首,对于顾轻衍,他是放心的,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操过心,“明日请小郡主来府做客,爷爷也见见她。” 顾轻衍摇头,“明日怕是不行。” “嗯?” &n bsp;“她还没进宫拜见过陛下和皇后娘娘,先来家里不太妥当。” “也是,那就等几日。”顾老爷子见天色已晚,不再多待,“既然你中意,爷爷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早些休息吧!” 本来,若是孙子不同意,他是要劝劝或者想想法子怎么帮他的,如今省心了。 “爷爷也早些休息。” 顾老爷子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对他问,“你刚刚突然脸红什么?” 顾轻衍:“……” 顾老爷子笑看着他,“看来那小丫头挺得你心意,让你的脑瓜子里装进了风花雪月,这样我就放心了。” 顾轻衍:“……” 深夜里的安家老宅如顾家老宅一样的幽深安静。 安华锦纵马来到安家老宅,刚叩响门环,老管家便带着人迎了出来,满脸的激动,“小郡主您回来啦?老奴就猜到您今夜会回老宅来,特意等着给您开门。” 安华锦将马缰绳递给门童,笑看着老管家,“孙老伯您老猜的真准,可以摆摊算卦了。” 老管家笑的满脸慈爱,“老奴哪里能摆摊算卦?是命人打听了一番,得知您已经离开了长公主的桃花园,就猜测您今夜会回来老宅。” 安华锦抬步往里走,“这么说您将我的屋子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您进府立马就能歇下。”老管家笑呵呵地,“您又去喝酒了?” 安华锦点头,“揽芳阁的胭脂醉,让人一念三年,今日喝了个尽兴。” 老管家笑道,“您爱喝胭脂醉,赶明儿派人去给您多买些搁在府中。” “不要!胭脂醉还是要在揽芳阁喝才有滋味。”安华锦摆手。 老管家呵呵笑,“听您的。” 二人说着话,老管家一路陪着安华锦进了老宅,来到她的枫红苑。 对比老宅里处处空空荡荡,她的枫红苑里种有一片红枫树,初夏时节,夜风吹的枝叶摇摆,轻轻刷拉作响。 安华锦打着哈欠困倦地说,“我是累死了,这就歇了,您也去歇着吧。” “好嘞。”老管家点头,小郡主从小长在军中,不喜人伺候,他也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老宅里本就没几个人,夜里尤其寂静。 安华锦进了屋,掌了灯,宽衣梳洗,一个匣子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她一愣,这才记起揽芳阁的小伙计给她的东西。 她弯身捡起来,匣子巴掌大,很轻,没多少重量,若是不掉出来,她都将它忘了。 匣子落着锁,小伙计没给她钥匙,大约是没钥匙,不过没钥匙也难不住她,她从头上拆下一支簪子,对着锁扣捣鼓了一会儿,锁“啪”地一声打开了。 匣子里面用帕子裹着一样东西,她打开帕子,是一枚玉佩,玉佩晶莹剔透,是一块古玉,触手温润温滑,一面雕刻着山水祥云,一面刻着一个“衍”字。 帕子是一块青色的丝锦帕子,绣着几株竹叶。跟今日她在醉花亭里用的帕子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这送给她东西的人就是顾轻衍了。 帕子已有些陈旧,若说已有三年,还真像。 她心中忽然升起恼怒,他三年前给拐着弯的给她玉佩是什么意思? 她将玉佩扔回匣子里,玉佩砸进匣子底部,发出“叮”的一声响,她蹙眉,又拿出玉佩,拿起匣子,对着底部看了一会儿,从底部的底层里抽出一片金叶子。 金叶子很薄,同样巴掌大,她将灯挪近,仔细瞅了瞅,发现上面用细针刻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其中,她看到了大皇子楚贤的名字,以及十几个她熟悉的朝廷官员名字,几个南阳军中将领名字,几十个她不认识的人名。 能上这个名单,显然这些人都是人物。 她看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牵扯了这么多人。 这份名单若是拿出去,陛下估计得气驾崩。 她默然地看了半晌,恨恨地扔了金叶子低骂,“顾轻衍,你个混蛋!” ------题外话------ 在线套路,层出不穷~ 混蛋混蛋混蛋~ 第十四章 表兄 安华锦这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脑中全是牵扯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的名单。那些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名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转。 鸡叫三声,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披衣下床,跑去院外练武。 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这个时辰军营里每日晨练,她也养成了早起练武的习惯。 她挥汗如雨地练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 老管家已早早醒来,见她在练武,便在一旁候着,等她练完,才走上前,笑呵呵地说,“小郡主您的这一套剑术十分精妙,却不是咱们自家的武功路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 安华锦收了剑,“一年前,南阳山的清风道长给了我一本古剑谱,这套剑术就是来自那本古剑谱。” “原来是清风道长给您的剑谱,怪不得如此精绝。”老管家恍然,“南阳山的藏书阁,收录天下古书名谱,这套剑谱出自清风道长之手,怪不得不同寻常。” 安华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给我的古剑谱是残缺的,南阳山收录天下古书,也有收不齐全的。他知道我痴爱剑术,给我这古剑谱藏有私心,让我帮他修补。” 老管家大悟,“清风道长知道小郡主绝顶聪慧,才会如此。” 安华锦嗤笑一声,“论聪慧,我哪里及得上某人。” 老管家一怔,“小郡主,您指的是谁?” 安华锦自然不愿意说出那个让她恨的牙痒痒的人,打了个哈欠,“孙伯,我再去睡个回笼觉,早饭不吃了,你们吃吧!” 老管家瞧着她的黑眼圈,“您昨晚没睡好?房间搁久了返潮?还是住不习惯?” “回到自己家里,哪里会住不习惯?我是昨日太累了,梦魇了。” 老管家点头,小郡主纵马奔波进京走了五日夜,自然是累着了,“这么说,您今日不进宫了?” “不进了。” 老管家不再打扰安华锦,出了枫红苑。 皇帝下了早朝后,本以为安华锦今日会进宫,问身边的张公公,“小安儿在皇后那儿?” 张公公摇头,“回陛下,小郡主今日没进宫。” “嗯?”皇帝偏头,“她去了哪里?” 张公公知道陛下在等着安小郡主进宫,一早就命人去打探了,“小郡主昨日宿在了安家老宅,据说连日来骑马奔波进京累坏了,昨日没睡好,梦魇了,今日没能起来床,还在睡着。” 皇帝呵笑,“那小丫头还知道累?她从小就精力旺盛,昨日还打去了善亲王府绑走了楚宸去了八大街红粉巷喝酒,气的善亲王追去了八大街,依朕看,她是喝的宿醉,才起不来,哪里是梦魇?” 张公公跟着笑,“小郡主贪玩,陛下说的是。” 皇帝收了笑,“既然如此,就让她睡醒了再说吧,朕就不去皇后宫里了,去庆喜园看看惜才人。” 张公公应是,尖着嗓子高喊,“摆驾庆喜园!” 与此同时,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对来给她请安的七皇子楚砚说,“本宫不便出宫,皇儿稍后去一趟安宅,小安儿只身一人进京,安家老宅只几个看守宅子的仆从,估计又累又乏昨日没能安置好,才梦魇了,本宫不放心她,你去看看,她这一趟进京来的急,可别给折腾病了。” 楚砚点头,“儿臣这就去。” 皇后想了想,还是道,“你带上一名太医,她没病也给她请个平安脉。” 楚砚颔首,“好。” 安华锦的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一觉睡得好,醒来后神清 气爽。 她摸着饿扁的肚皮,走出房门,刚要喊人端饭菜来,便看到了坐在外间画堂的七皇子楚砚。 对比三年前,楚砚抽条了一截,绛紫色轻袍环带穿在身上,颇显华贵,身形颀长,因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样貌随了安家人几分,眉眼俊逸,怎么看怎么养眼。 安华锦眨眨眼睛,靠着门框站定,“七表兄,皇姑母让你来的?” 楚砚看着安华锦,小姑娘显然刚睡醒,披散着头发未梳洗,对比三年前,长大了,拔高了,站在那里,如柳条一般,亭亭玉立,眉眼如画,只看她这副容貌,实在难以想象她怎么有本事惹出那么多祸,打的楚宸三个月卧床不起。 皇室宗亲里,楚宸的武功,那是出类拔萃众所周知。 他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是母后让我来的,听说你梦魇了,母后担心你,让我带了一名太医过来看看你。” 安华锦笑,“等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安华锦扬眉,“是不是皇姑母不吩咐你,你才不想见到我?这么耐心地等了我一个时辰,不像是你的做派啊。” 楚砚不答,对外面摆手,“去前厅请陈太医过来。” “是!”一名小内监应声而去。 安华锦离开门框,走到桌前坐下,趴在桌子上对外面喊,“孙伯,我饿了。” “哎,小郡主,您稍等,老奴这就去厨房吩咐。”孙伯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安华锦把玩着头发,等着孙伯带着人来给她投喂。 楚砚皱眉,“去梳洗。” 安华锦歪头,“七表兄,你管我啊?” 楚砚眉头拧紧,“不梳头洗脸,如何吃饭?” 安华锦坐着不动,“能吃啊,我经常这样。” 楚砚站起身,伸手一把将她拽起,态度强硬,“去梳洗。” 安华锦:“……” 她被拽着走了两步,怀疑地看着楚砚,“你是我的七表兄吧?三年不见,你怎么……不是瞧不上我的德行,懒得管我吗?” 楚砚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地将她推进了里屋,顺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安华锦踉跄了一步站稳,看着紧紧关闭的门,有点儿怀疑自己没睡醒。 楚砚是谁?陛下的第七子,当今皇后唯一的儿子,嫡出皇子,虽排行第七,但生来就高一众皇子皇女们一等,因他的身份,其他皇子皇女们不论年纪大小,都敬着他,加之他有个执掌百万兵权的外祖家,更是凌驾尊贵于一众皇子之上。 身份使然,荣贵加身,并没有将他养废,只是将他养得寡淡冷漠无趣。 在安华锦的认知里,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也是个并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管她没梳洗就吃饭这样的小事儿,更是八竿子找不着他。 她还记得三年前,她第一次进宫,在皇宫里迷了路,转悠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皇姑母的凤栖宫,恰巧遇到他,表明身份,让他带路,他理都没理就走了。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凤栖宫,发现他正在,明明顺路,又是他亲表兄,知道她是谁,也不带她任她四处转悠,气的她跟他结下了梁子。 后来,她在京中期间,他更是理都不理,显然是瞧不上她的德行。 不知他如今是转了性子,还是抽了什么疯? ------题外话------ 安华锦的内心:怎么就有这样一个表兄……还是亲的~ 第十五章 惊梦 安华锦快速囫囵地梳洗完,又走出房门,只见孙伯已带着人摆上了饭菜,太医院的陈太医正在与楚砚说话,陈太医说三句,楚砚点一下头,应一句。 见安华锦出来,楚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华锦对他翻了个白眼,与陈太医打招呼,笑吟吟地,“陈太医好啊。” 陈太医连忙站起身见礼,“小郡主好。” 安华锦摆摆手,“陈太医若是没什么急事儿,让我先吃饭再把脉?” “小郡主请便,下官不急。”陈太医连连点头。 安华锦坐下身,拿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 楚砚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待她吃完放下筷子,对她道,“明日你去我府上住。” 安华锦刚端起茶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看着楚砚,眼睛睁大,“七表兄,你脑子没病吧?” 楚砚沉下脸,“外祖父这些年对你放养太过,让你不懂得闺仪礼数,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样子,你去了我的府上,我会请几名教养嬷嬷对你好好教导一番。否则你这副模样,怎么嫁进顾家?” 安华锦松了一口气,如今依旧嫌弃她的德行,可见这人真是楚砚。她果断地拒绝,“我不去。” 楚砚眯起眼睛,“我会让父皇对你下一道圣旨,你总不能不尊圣旨吧?” 安华锦:“……” 她看着楚砚,人还是那个人,七表兄还是七表兄,她发现她还是喜欢三年前不理她的七表兄。 她无语片刻,当没听见地转向陈太医,伸出胳膊,“劳烦陈太医了。” 陈太医连忙用红绳系在安华锦手腕上,捏着红绳为她请脉。 片刻后,陈太医道,“小郡主睡眠似不大好,时常惊梦,这症状似乎已有二三年了,从脉象上看,一直未曾用药调理。时常惊梦不是小事儿,不能等闲视之,否则时日太久,久积成疾,恐影响寿数。” 安华锦托着下巴,“这么严重?” 陈太医点头,“小郡主您年岁虽小,但不能不当回事儿。否则一旦久积成疾,身体已被拖垮,想救已晚了。” 安华锦“唔”了一声,“那怎么办?我是时常做噩梦。” 隔三岔五惊梦,还是因为三年前,顾轻衍喂她吃了百杀散,自此她时常不是梦见他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就是跟楚宸打打杀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她的梦魇。 要说她胆子也不小,不知怎的,就梦魇到今日,脱不开了。 楚砚在一旁看着,皱眉,“陈太医你只管开方子,不吝惜好药,哪怕是宫里御药房的药,只要能治她的惊梦之症,你只管开。” 陈太医点头,捋着胡须道,“回七殿下,下官倒是能给小郡主开一副对症的药方子,但要彻底根治惊梦之症,还是得从源头上根治。一般来说,惊梦之症,必有原因。” 楚砚看向安华锦,“你为何会时常惊梦?”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实话,摇头,“我也不知。” 楚砚眉头 打成结,“梦里都是什么场景?” 安华锦懒洋洋地说,“乱七八糟的,记不清。” 楚砚沉下脸,“实话实说,不准糊弄。” 安华锦:“……” 七表兄很聪明嘛! 她看着楚砚,神色无辜,“七表兄,你做梦梦到什么,都能记得清?我真记不清,只觉得梦中很害怕,一觉醒来就忘了。” 楚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什么?” 安华锦耸耸肩,“怕鬼你信不信?” 楚宸转向陈太医,“先开药方子吧!” 陈太医应是,立即提笔给安华锦开了一张药方子,递给了楚砚。 楚砚接过药方子,看罢,也不给安华锦,径自揣进了袖中,对她说,“你现在就随我过府。” “我在老宅里待的挺好。”安华锦坐着不动。 “你真想让我进宫去请父皇下旨?”楚砚沉着脸看着她,“父皇三年前就觉得你该学规矩了,一旦我去请旨,他定然会痛快下旨,父皇对你虽宽容,但金口玉言,届时你还是得听从,不如如今乖乖跟我走。” 安华锦有些恼怒,虽然不怕他这位七表兄,但他真冷起脸,冷漠无情,请了圣旨,再动用他府中的府卫将她抓进他的皇子府,她还真是拿他没辙,“这么多年,我爷爷都不管我,就算你是我亲表兄,也管的太多了吧?我这副模样怎么了?再说,我也不一定嫁入顾家,你教我学规矩也太早了。” 楚砚眯起眼睛,“你与顾轻衍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怎么就不一定嫁入顾家?” 安华锦扁嘴,“安家子孙,婚事儿自主,到我这里,爷爷趁我不记事时给我定了婚约,本就不公平。我以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只要我不点头,这婚事儿就不成。” 楚砚挑眉,“昨日,在大姑姑的桃花园,你与顾轻衍相看,他为你作了一幅《美人图》,你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时辰,你跟我说你不同意这门婚事儿?” 安华锦一噎,懵了懵,“《美人图》?什么《美人图》?” “你在醉花亭睡觉的《美人图》,顾轻衍昨日所作,被大姑姑看到后留下了,又呈递给了父皇。如今那幅《美人图》就在父皇手中。” 安华锦睁大眼睛,片刻后,她怀疑地说,“假的吧?” 楚砚冷漠道,“是真的,顾轻衍的亲笔画作,昨日我在父皇的南书房看到了,父皇大为赞赏。” 安华锦:“……” 她腾地站起身,震怒,咬牙切齿地骂,“顾轻衍这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话落,她一阵风地冲出了房门。 楚砚伸手,没拽住她,转眼间,她人已经没了影。 楚砚皱眉,对外吩咐,“竹影,跟上她,她若是闯去顾家,拦住她。” “是!” ------题外话------ 是算账还是趁机逃跑,只有某人知道了~~~ 第十七章 两全 顾轻衍看着安华锦,眉头轻蹙,似对她的话极其不赞同,伸手猛地一拽,便将安华锦拽进了马车的最里面,鞋子脱离了鞋垫,踩上了华贵的貂绒软垫。 安华锦一怔,“你做什么?” 顾轻衍松开手,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哪里就怕你弄脏了?” 安华锦瞅了瞅自己的脚,有些无言。 顾轻衍慢慢地坐下身,瞧着她,眉眼重新染上笑意,“说吧,你要与我算什么账?是三年前留给你的那块玉佩?还是别的?” 安华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坐直身子,“那个匣子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要给我?还如此颇费周折等着我再去揽芳阁?” 若是昨天在揽芳阁时早些打开,知道是他的话,她昨天就找他算账了。 顾轻衍低声说,“当年事后,我以为你会很快就再来京城找我算账,所以,特意留了信物在揽芳阁,没想到你三年都没进京。” 安华锦:“……” 这么说她费力气地命人查了两年,白费辛苦了?只要她进京,就能知道他是谁? 她气的半天不想再说话。 顾轻衍看她气的脸都青了的模样,“当年是我不对,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我的人拦住楚宸,势必会暴露我的身份,恰巧遇到你,便正好拿你顶用了。” 安华锦撇开头。 顾轻衍低咳一声,“我不为当年之事做辩解,再来一次,也许我还会喂你百杀散。毕竟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着实牵扯的太大,你今日既然来找我,想必已看到那份名单了。” 安华锦烦闷地又扭回头,“你将你的玉佩和名单给我做什么?是想我告发你?” 顾轻衍眨眨眼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身份而已,让你来找我算账。我知道你是不会告发我的,你天资聪颖,脾气又烈,若是想告发我,三年前撑着一口气不回南阳也会进宫告发了。” 安华锦冷哼一声,从袖子掏出匣子扔给他,“给你,你的东西我不要。” 顾轻衍不接,“给你了就是你的。” 安华锦翻白眼,“还是算了吧,我可要不起。” 顾轻衍拿起匣子,重新塞回她手里,“你若是要不起,这天下便没人能要得起了。”话落,按紧她的手,“你就不想知道为何这么多人牵扯大皇子私造兵器案?” 安华锦挣脱的手一顿。 顾轻衍温声说,“你收了这个,我就告诉你。左右你我如今是有婚约在身,若是他日婚约真的解除了,你再还我也不迟。”顿了顿,又补充,“拿着我的玉佩,能做很多事情的。” “嗯?比如?”安华锦看着他。 “比如,在八大街红粉巷,你可以拿出玉佩给任意一家掌柜的,他都会随你吩咐。你还可以指使我为你做事情。” 安华锦眯眼,“你?再比如?” “比如我可以出面帮你摆平七皇子,让他不要给你请教养嬷嬷管教你。” 安华锦瞪着他,“这你也知道?”话落,她警醒又危险地看着他,“是不是你给楚砚出的主意?让楚砚管我?” 顾轻衍摇头,“没有,我只不过今早得了消息,七皇子从凤栖宫出来后,询问宫里可有哪个教养嬷嬷如今在闲养。猜测他是给你找的。” 安华锦古怪地看着他,“顾轻衍,你不会是要造反吧?是不是宫里哪个贵人的一句话一个风吹草动你都知道且能猜测出背后的意思?”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 顾轻衍轻笑,“顾家若是想得天下,不必等到今日。” 安华锦点头,也是,顾家盘踞了三个朝代,从来没有问鼎天下的想法,否则也轮不到当今的楚家。 她干脆地收回了匣子,从中拿出玉佩,揣进了怀里,然后将匣子连带那枚金叶子扔回给他,“这个我不要,你拿回去。” 这祸害人的东西,她才不想留着。 顾轻衍见她只收了玉佩,弯了弯嘴角,痛快地将匣子和那枚金叶子收了,压低声音说,“你一直生活在军中,可知道这几十年来,为何你安家但凡上战场,虽然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却埋骨一人又一人?” 安华锦不语,只看着他。 顾轻衍叹息一声,“是因为兵器陈旧,先皇和当今陛下重以文治国,朝廷虽养百万兵马,却对兵器监不重视。大皇子几次请柬陛下重建兵器监弓弩坊,陛下不准,大皇子无奈,在八年前,玉雪岭一役后,联合了几人,私造兵器监。” 安华锦脸色笼上一层云雾,八年前,就是玉雪岭一战,她父兄三人埋骨,她娘悲伤之下,一病不起,拖了半年,撒手人寰。 玉雪岭一战惨胜,成了南阳王府最大的沉痛。 爷爷七天没说一句话,也病了大半年,她娘去了后,他终究是挺了过来。 那时她八岁,扶着父兄的棺木,一直送到安家墓地入葬,脑中想的是爷爷常对她说的话,“善兵伐谋,忠魂埋骨,安家的战场永远不在朝堂,而是在边疆。” 彼时,她的两位兄长,一位议亲定了婚约,一位尚年少,都没留下子嗣。 她娘闭眼前拉着她的手说对不住她,她下去照顾她父亲兄长了,就将她托付给她爷爷了,幸好她是女儿,无论如何,都不用上战场,她放心的很。 也就是那一年,南阳王府安家上上下下,只剩下了爷爷和她,她成了南阳王府唯一的一棵苗。 她的长兄曾经在京中为大皇子做过伴读,交情极好,大皇子据说也病了三月。 她一直知道军中兵器陈旧,朝廷不着手改进,她曾问过爷爷,爷爷只是叹息,什么也没说。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是陛下不准。 她沉默着,顾轻衍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也跟着她一样笼了层云雾。 过了许久,安华锦轻声问,“富国强兵,才能让四方蛮夷朝贺,陛下为何不准改进兵器监?” 顾轻衍抿唇,“强将与强兵,一门都是将才,威名赫赫,即便没有反心,但执掌百万兵马,你说先皇与陛下,可能安枕?” 安华锦心中升起愤怒,“这就是让忠臣良将因陈旧兵器埋骨的理由吗?如今安氏一门,老的已满头白发,少的只我一个女儿家。如今陛下放心了?” 顾轻衍一叹,“所以,在玉雪岭之后,老南阳王进京,与陛下商议兵权之事,恰好看到了我的那幅《山河图》,最终想出了一个婚约的法子,让安家与顾家联姻,一文一武守卫江山。” 安华锦总算懂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爷爷破例为她定下顾轻衍,怪不得陛下一力促成,怪不得长公主做媒毫无压力,怪不得这一门婚事儿顾轻衍说对安家和顾家都好。 顾家没有争皇权之心,天下有目共睹,皇帝也相信顾家。 安家只她一人,顾家舍出顾轻衍。 两全其美,山河可固。 ------题外话------ 拿着我的玉佩,等于每日揣我在怀——顾轻衍 第十八章 指使 “这就是皇权,陛下也不易。” 顾轻衍拿起桌案上的茶壶,为安华锦倒了一盏热茶,终结这个话题。 安华锦一瞬间泄了所有的愤怒和力气,她不是三岁小孩,不知江山皇权重任,皇姑母当初不比爷爷、大皇子病的时日短,就连陛下据说也病了一个月。 她端起茶盏,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嫌弃,“这茶水真烫。” 顾轻衍瞧着她,小姑娘聪明透彻,一点就透,大是大非面前,有愤怒却无怨恨。明白安家既是忠臣良将,就做忠臣良将该做的,哪怕忠魂埋骨,满门只剩她一人。 他目光温和,“这水是出门前放在暖壶里的,凉凉再喝。” “我偏喝。” 顾轻衍笑,“非要喝,不听劝,偏偏还嫌弃烫,好难侍候。” 安华锦哼了一声,将一碗热茶喝尽,将杯子一推,质问,“《美人图》是怎么回事儿?别告诉我你真看上我了?” 她与顾轻衍除了三年前她的一见倾心外,昨日是第二次见,她不相信顾轻衍能瞧上她。若是瞧上她,就不会差点儿杀了她,看上一个人是没有理智的,哪里舍得让她受半分苦? 以己度人,就如她对顾轻衍,嘴里心里喊打喊杀,见到他却下不去手。 顾轻衍低下头,似斟酌用词,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她浅笑,“以安陛下和长公主的心,咱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看上另一个人,这婚约才能让他们觉得有望。” 安华锦点头,“七表兄在安家老宅,你既然是要去安家老宅拜访,就继续去吧!正好你与他说说,我不喜欢学什么闺仪礼数,哪怕嫁入你顾家,也不学,让他死了心,别管我了。” 既然他说收了他的玉佩能指使他做事情,那正好,楚砚就交给他了。 她说完,掀开帘子,转身下了马车。 顾轻衍伸手去拉,没拉住,挑开车帘子看着她已转眼间骑在了自己的马上,对她问,“你要去哪里?” “皇宫,我来京还没去见过陛下和皇姑母。”安华锦丢下一句话,双腿一夹马腹,向皇宫而去。 顾轻衍看着她一人一骑如风一般远去,鲜衣怒马,与京中的所有闺阁女子都不同,张扬鲜活,明媚飞扬,他慢慢地落下帘幕,揉揉额头,哑然失笑。 这指使他做事情,来的可真快! 竹影尾随安华锦到了顾家,不敢跟随的太近,小郡主自小练武,十分敏锐,怕她发现。他远远见顾轻衍从顾家出来,与安华锦说了几句话后,安华锦弃马上了顾轻衍的马车,之后马车走出一条街,安华锦又从马车中出来,纵马去了皇宫。 竹影犹豫片刻,还是没再跟上安华锦,而是回安家老宅禀告楚砚所见。 楚砚听闻竹影的禀告,微微沉思,“这么说,她当真与顾轻衍相处的不错了?” 竹影点头,“小郡主与顾七公子没有打起来。” 对于安华锦的脾气来说,没有与人打起来,就是人相处的极好了。 不多时,老管家前来禀告,“七殿下,顾七公子来了,说是给小郡主来送些胭脂水粉,听闻您在,想见见您,替小郡主说两句话。” 楚砚点头,站起身,“我去前厅见他。” 老管家连忙带路。 顾轻衍第一次踏进安家老宅,对 比顾家老宅的几百年底蕴,一砖一瓦,都极其讲究来说,一百五十年的安家老宅就是一个空壳子。府内虽十分干净,但空空荡荡的,只几个奴仆。 武将之家的会客厅,也不同于文官之家的会客厅,摆放着各种兵器,墙上挂着军事图。 唯独一幅不是军事的画作,笔法稚嫩,像是出自幼儿之手,画了一幅悬崖孤雁。未有落款。 顾轻衍站在那幅《悬崖孤雁图》面前,覆手而立,看了许久。 楚砚进来时,见顾轻衍在看那幅画作,他也瞧了一眼,“据说这幅画作是出自小表妹之手,她画这幅画作那年八岁半,玉雪岭之战后半年。” 顾轻衍回转身,看向楚砚,“她十三岁之前未曾进京,所作之画作,按理说应该挂在南阳王府,怎么挂来了安家老宅?” “是当年外祖父进京时特意带回安家老宅来的,外祖父说这是镇宅之宝。”楚砚坐下身,“幼儿拙略之作,本难登大雅之堂,但外祖父甚是珍视此画作。安家老宅以后再存在多少年,这副画作就会跟着一起存在多少年。” “此画笔法虽稚嫩,略显拙略,但意境确实是上等佳作。”顾轻衍也坐下身。 楚砚不置可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顾轻衍,“你要替她说什么话?” 顾轻衍温声道,“她不喜被管教学闺仪礼数,不好与殿下硬着来打一架,让我替她与七殿下说说,此事就作罢吧!” 楚砚挑眉,“你同意?” “为何不同意?”顾轻衍笑笑,“天下女子,多大同小异,唯一个安华锦不同。七殿下何必摧折了她的不同?更何况,以她的性子,也未必摧折得了。” 楚砚沉默片刻,“你顾家能容得下她的脾气?” 顾轻衍淡笑,“她若嫁的人是我,自然能容得下。” 楚砚抬眼盯紧他,“你这话我不太懂。” 顾轻衍也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说明白些,“顾家虽是爷爷说了算,但她若嫁给我,她如何,我说了算。” 楚砚冷漠的脸色终于有了两分情绪,“她似乎不大同意这门婚事儿,只要她不点头,外祖父哪怕拖着你们的婚事儿,也不会硬逼她的。” 顾轻衍颔首,没有谁比他更知道要安华锦点头有多难。 楚砚瞧着顾轻衍,素来寡淡的脸上忽然染上一抹淡笑,“我倒是挺意外,天下女子,还有不想嫁你的,就冲这一点,小丫头的确令人刮目相看,我本以为她那个德行,面对你,更不能免俗。” 顾轻衍低咳一声,“我得罪过她。” 楚砚扬眉,仔细打量了顾轻衍两眼,倒也没多问他怎么不声不响地得罪了安华锦,只从袖中抽出那张药方子,递给顾轻衍,“这是陈太医给她开的药方子,既然你替她来说话,不让我管她,那么此事就由你来接手吧!” 顾轻衍接过药方子,看了两眼,“这是?” 楚砚将陈太医给安华锦请平安脉,没想到请出了她最近二三年时常有惊梦之症之事简单地与顾轻衍说了,“你可以仔细去问问陈太医,想必你有法子让她乖乖喝药和说出实情,也好对症根治。” 顾轻衍听罢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此事我来处置。” ------题外话------ 她如何,我说了算。 不,你说了不太算。 第十九章 进宫 安华锦将楚砚交给顾轻衍去打发很是放心。 顾轻衍是谁?没有他办不妥的事儿。 她纵马来到宫门口,递了宫牌,宫门守卫检查了宫牌后,痛快地放了行。 安华锦有骑马不解佩剑入宫的特赦,进了宫门后,骑马径直前往凤栖宫。 路上遇到了宫女太监纷纷对她见礼避让,她一路顺畅地来到凤栖宫。 在凤栖宫门前下马,安华锦扔了马缰绳,让人通秉了一声,不多时,有一个老嬷嬷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小郡主,快里面请,娘娘已等您多时了,本以为您今日不进宫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我想姑母了,睡醒了就过来了。”安华锦笑吟吟地,“贺嬷嬷您老好啊?三年不见,您还是一点儿没变老。” “小郡主真会说话,嬷嬷我啊虽然看着没变老,但腿脚不如三年前了。”贺嬷嬷领着安华锦往里走,“七殿下两个时辰前奉娘娘之命去了安家老宅,您可见到殿下了?” “见到了!”安华锦不想提那改了性子的七表兄。 贺嬷嬷见提到七殿下小郡主只一句“见到了”,想着二人以前的梁子莫不是还结着?这也怪不得小郡主,七殿下的性子实在太淡漠了,唯有对着皇后娘娘,才温和上心几分,旁人是一概让他不在意,包括陛下。 就连陛下都常说,他这性子不知随了谁?不过即便他性子淡漠,也依然是陛下最满意的儿子,文武双全,才华出众。 皇后听闻安华锦来了,在内殿已经坐不住地迎了出来,见到安华锦,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叫着她小名,“小安儿,你总算来了,父亲来信说你一个人没带护卫进京,我好生不放心。” 安华锦嘻嘻一笑,回抱住皇后,在她软香的身上蹭了蹭,“姑母,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担心路上有劫匪?您多虑了,劫匪若是敢劫我,那是好日子过够了,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皇后失笑,推开她,伸手点她眉心,慈爱地看着她,“你呀,三年前揍善亲王府的小王爷一下子就出了名,这一路的土匪还真没人敢劫你,是我白担心了。” 安华锦吐吐舌头,“楚宸该揍。” 皇后气笑,拉着她坐下,“听说你昨日闯去善亲王府又抓走了楚宸?善亲王气的跳脚满京城地找你,我担心的不行,让你七表兄去看看,他说你不会有事儿,后来是怎么了结的这桩旧怨?” 安华锦扁嘴,“我不过是拉着楚宸去喝了几杯酒而已,就把善亲王给吓的,后来他带着一众府卫找去,我说让他的府卫一起上,楚宸劝住了善亲王,说以多欺少不光彩,后来善亲王听了劝,带着楚宸走了,就这么了结了。” 皇后见她三言两语说完,讶异,“善亲王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了你?” “是啊!”安华锦挽着她手臂笑,“善亲王也不是个老糊涂,昨日真欺负了我,今日御史台就能弹劾的他抬不起头来。他虽这三年来跳腾的厉害找我爷爷算账,但若是真欺负了我,自己也觉得丢人。小孩子是小孩子,大人是大人嘛。” “你都快嫁人了,还小孩子呢!”皇后也笑了,彻底放了心,“善亲王是不糊涂,你和楚宸打架,是小辈们的事情,他出手拦了兵部的折子欺负你,已是丢了身份,如今再对你大打出手,的确丢人。” 安华锦点点头。 皇后拉着她的手又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见到你七表兄了?她怎么没与你一起?” “我也不知道,他大约有别的事情。”安华锦摇头。 皇后颔首,关心完最关心的,便开始迫不及待地问起昨日赏花宴,“你昨日可见了顾七公子?可还满意?据说顾七公子给你画了一幅画作,如今收在陛下手里,我还没见着,你七表兄昨日在陛下那里见到了,说画的极 好,不愧是出自顾七公子的手笔。” 安华锦头疼,“顾轻衍有毛病。” “嗯?”皇后看着她,顿时紧张地想歪了,“顾七公子有什么隐疾不成?” 安华锦:“……” 她看着紧张的皇后,默了默,觉得她若是趁着姑母误会的空挡抹黑顾轻衍,用这个来悔婚,是不是实在太小人行径了? 她咳嗽一声,改口解释,“不是,是我说他趁着我睡着,偷画我画像,还不让我知道,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皇后松了一口气,嗔怪地看着她,“你这孩子,吓我一跳。天下多少人想求顾七公子一幅墨宝,求而不得,偏偏你,得了便宜还骂人家。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安华锦:“……” 被他偷偷画了画像,用来给长公主和陛下促成婚约,怎么成了她得了便宜? 安华锦实在有点儿不能理解皇后的脑回路,无语片刻,“姑母,我既然是小孩子,用不着太早成亲对不对?” 皇后摸着她的头慈爱地笑,“嗯,用不着,可以再等等,不过以前是口头婚约,如今你与顾七公子都没意见的话,还是将此事敲定,定好六礼的日子和婚期,安家和顾家也好慢慢地准备着,不至于到时太匆忙了。” 安华锦立即说,“我有意见。” “嗯?”皇后一愣。 安华锦道,“顾轻衍不合适。” 皇后看着她,“顾轻衍是顾家最拔尖最出众的,不说满京城,就是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为何会觉得不合适?” 安华锦看着皇后反问,“姑母,您真的觉得我们合适吗?” 皇后一噎,霎时无声。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尖着嗓子的高喝,“皇上驾到!” 皇后一愣,立即压低声音说,“陛下对你和顾七公子的婚事儿十分看重,一定会问起你此事,你……斟酌着说,别惹陛下不高兴。” 安华锦点头答应,“好,姑母放心。” 她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后带着安华锦出去接驾。 皇帝今日未穿龙袍,一身常服,虽人已中年,但并未发福,精神健硕,气度雍容,不怒自威。 皇后带着安华锦见礼,“陛下万福!” 安华锦跪地叩头,“拜见陛下!” 皇帝笑着伸手扶起皇后,目光落在安华锦身上,笑道,“小安儿起来吧!三年不见,出落得愈发出挑了。不错。” 安华锦站起身,笑嘻嘻地说,“陛下龙威更盛三年前,让我都不敢直视天颜了呢。” 皇帝哈哈大笑,对皇后道,“你瞧瞧她,还是这么贫。” 皇后也笑,“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及笄后成了大姑娘的自觉。” “朕看她啊,一日不成亲,一日就成不了大姑娘。”皇帝说着,拉着皇后的手笑着进殿。 安华锦走在二人身后三步距离,笑着没接这话。 进了内殿,三人落座,皇帝先是询问了老南阳王身体可好?又询问了南阳军中可有哪个不听话的将士让老南阳王操心?又询问了她进京这一路可曾受苦?之后绕了三盏茶,才询问到昨日长公主借由赏花宴在前倾桃园给她和顾轻衍安排的相亲,她可满意? ------题外话------ 安华锦:做人要厚道! 顾轻衍:谢谢媳妇儿~ 第二十一章 好吃 安华锦答应后,皇帝站起身,对皇后道,“如欣你也跟小安儿一起去瞧瞧吧。” 皇后正有此意,连忙应是。 三人出了凤栖宫。 走到宫门口,正遇到三公主楚希芸匆匆而来,她是听闻安华锦入宫了,正在她母后那里,也顾不得正在上书房学习,逃了琴艺课就冲了过来。 她一脸怒气冲冲,想要质问安华锦自己那个德行,有什么脸嫁给顾轻衍?当看到皇帝和皇后与安华锦在一起,立即压下了脸上的怒意,连忙见礼请安。 皇帝本就心情不好,绷着脸问,“希芸,你不在上书房上课,怎么又来你母后这里闹腾你母后?” 楚希芸跪在地上,垂着头说,“父皇,我听说安表姐来了,过来看看她。” 她虽然跟皇后为了安华锦和顾轻衍的婚约闹了多次,但却不敢跑去皇帝面前闹。 皇帝虽然知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嗯”了一声,“念你们三年未见,表姐妹情深,朕就饶过你的逃课之罪,起来吧!” “谢父皇。”楚希芸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皇帝面前,她自然不敢造次,更不敢横眉怒目喷火地看着安华锦。 安华锦却无负担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块,递给她,“三表妹真乖,逃了课来看我,给你糖吃。” 楚希芸顿时气的想挠她,转过头,恼恨地瞪着她,见皇帝看来,她强按压下,心里嫌弃,面上乖觉地接过安华锦递来的糖块,僵硬地道谢,“多谢安表姐。” 安华锦见她僵硬地拿着糖,小小的糖块几乎拿不住,她笑吟吟地说,“这是我们南阳第一大坊玉桂坊做的软糖,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带你去南阳吃。” 谁要跟你去南阳吃?谁喜欢你的软糖? 楚希芸深吸了好几口气,硬邦邦地打开糖纸,将软糖塞进了嘴里。 香软可口,还真是……真是好吃! “怎么样?好不好吃?”安华锦盯着她问,十分友好。 “好……吃。” 安华锦笑眯眯地说,“我兜里只剩下这一颗了,好吃也没有了,你若是想吃,只能跟我去南阳了。” 楚希芸点点头,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将玉桂坊的软糖在她不去南阳的情况吓让人弄来几包,南阳据说荒无人烟,就算父皇恩准她去,她是打死也不去的。 皇后见表姐妹二人如此和睦,虽是面上的,也很是高兴,“芸儿,你也见了你安表姐了,她会在京城住一阵子,时日还长的很,以后你们多的是时间玩耍,琴艺课万不能落下,你快回去上课吧。” 楚希芸不想回去,她今日怎么也要抓住安华锦问问她和顾轻衍的相亲过程,最好让他打消了嫁顾轻衍的想法,她上前一步,挽住皇后的胳膊,“母后,我刚见着表姐,您就赶我走,我不依。” “你安表姐还有事情,今日没功夫与你玩。”皇后拍拍她的头。 “什么事情?”楚希芸好奇地问。 皇后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皇帝沉声道,“顾七公子昨日为你安表姐作了一幅《美人图》,如今就在朕的书房。朕带她去赏鉴一二。” “什么?”楚希芸震惊。 顾轻衍竟然为安华锦作画?还是美人图?他他他……他真看上安华锦了? 她实在太震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眼的不敢置信。打死她都不相信顾轻衍能看上安华锦,那样风神毓秀的人,怎么能为安华锦作画呢? 她算什么美人?   她愤恨地转过头,这才真正仔细正眼地看安华锦,只见她眉眼如画,亭亭玉立,阳光打在她身上,比凤栖宫里的牡丹还娇俏三分。 她:“……” 安华锦什么时候这么美了? 三年前那个浑身带着南阳贫瘠之地荒草味的臭丫头哪里去了? 这是安华锦? 她大脑嗡嗡地懵了几圈,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芸儿,乖,快去上琴艺课。”皇后出声打破三公主一团懵圈的脑子。 楚希芸依旧呆呆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皇帝面容深深,声音微沉,“罢了,今日不上就不上吧!回头再补上。你既然想跟你安表姐好好玩耍,也跟着朕和你母后去南书房吧。” 楚希芸默默地点点头。 皇帝和皇后上了车辇,安华锦和三公主步行,一行人向南书房走去。 楚希芸一路上都有些怀疑人生,安华锦也不搭理她,顾轻衍的桃花实在太多了,堪比长公主的千顷桃花园。 快到南书房时,楚希芸实在按耐不住了,压低声音对安华锦说,“顾七公子会给你作画?假的吧?父皇开玩笑的?” 安华锦耸耸肩,“我也希望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楚希芸哼了一声,“父皇金口玉言,怎么会是开玩笑?也不知道你哪辈子拯救了谁,这般大的福气投生在南阳王府。” 若她不是南阳王府的小郡主,顾轻衍那样的人绝对轮不到她。 安华锦笑,生在南阳王府是福气吗?若她不是投生在南阳王府,这京中任何一家,守着规矩礼数,不能肆意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样算来,也的确是福气。 楚希芸见她只笑不说话,心中愈发气恼,“我告诉你安华锦,顾轻衍绝对看不上你,若你不是出身南阳王府,别说他和你相亲,给你作画,就是看你一眼,都不会。” 安华锦挑眉,“是么?” “是!” 安华锦伸手捏捏楚希芸的脸,三年前就觉得这个心里对她不满极了的表妹很好玩,如今更好玩了,她凑近她,压低声音说,“若顾轻衍不是顾轻衍,我也不会看他一眼。” 楚希芸怒,徒然拔高音,“安华锦,你说什么?” 她这一声没控制好音量,在安静的前往南书房的路上格外地清晰突兀。 皇后在轿辇里提起心,掀开轿帘训斥,“芸儿,大呼小叫什么?没有规矩。” 楚希芸气息一奄,不敢吭声了。 皇后见她安静下来,落下轿帘。 楚希芸一肚子怒气,瞪着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安华锦,恼恨地压低声音说,“安华锦,你要点儿脸,你给顾七公子提鞋都不配。” 安华锦转过头,“你配?那你给他提鞋啊!” 楚希芸:“……” 安华锦笑着又捏捏她的脸,这一次下手没那么轻了,将她的脸捏的变形,见她躲不开,忍不住又要大叫,才松开,小声说,“别总是惹我,即便你是姑母的亲女儿,我也照样能将你绑起来打三天,我八岁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你还是个吃奶的小屁孩呢。” ------题外话------ 三公主:糖……真好吃 安华锦:好吃也不给你吃了。 第二十二章 讨要 楚希芸只知道安华锦自小长在军中,并不知道她八岁就上了战场杀人。她怀疑地看着安华锦,虽不相信,但南书房到了,她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皇帝、皇后下辇,四人进了南书房。 皇帝命张公公拿出那幅《美人图》,摊开在书案上。 春风桃花里,美人趴在醉花亭的石桌上睡的香甜,容颜半露,正是安华锦那一张如画的眉眼。 一笔一画,处处是美。 桃花美,人更美。 楚希芸眼见为实,心下顿时一片死灰,顾七公子竟然真的看上安华锦了?否则怎么会为她提笔作画?他何曾给哪个女子做过画?别说哪个女子,他多年来统共也没给人画过两幅画。 安华锦这回也看见了这幅画,无语半天,顾轻衍生怕人不知道这是他的画作?一个署名还写的那么大那么显眼? 顾轻衍,字怀安。 在他十岁那年,一幅《山河图》得陛下看重,让顾老爷子提前为他取表字给山河图署名,顾老爷子选了许多名字,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孙子,此事拖了又拖,后来老南阳王进京,见了那幅《山河图》,拍板定下顾轻衍为孙女婿,看见空空荡荡的署名处,他为其取了“怀安”二字。 皇帝问其意,老南阳王不要脸地说,“小安儿被我捧在手里,如珠似宝,这小子将来能娶她,积了八辈子的德,为他取表字怀安,就是想他将来能握谨怀瑜,给小安儿一个安定的家。” 皇帝:“……” 顾家的子弟,品行都是没的说,尤其是顾轻衍,十岁已惊才艳艳。 顾老爷子当时没听见这话,同意这一桩婚约后,听说老南阳王取而代之为宝贝孙子取了表字,便问其意。 皇帝怕老南阳王那话说出来气死顾老爷子,这婚约就结不成了,便对顾老爷子解释,“握谨怀瑜,天下安定。” 顾老爷子点点头,这个确实挺好,便也没了意见。 于是,顾轻衍自此提前有了表字,便在那幅《山河图》上署名怀安。 当然他自己当初也不知道这“怀安”二字的意思,若是知道,不知道当初还愿不愿意叫这个表字。 如今这“怀安”二字实在醒目,不太符合顾轻衍温文尔雅工笔精细的画风,两字的首位入目飘逸张扬,颇有些意气风流。 “真是好画。”皇后夸赞,“果然不愧出自顾七公子之手。” 皇帝点头,看安华锦神色,没从这小丫头面上看出什么来,沉声道,“小安儿,顾七公子为你画这一幅《美人图》,你从中可看出了什么?” 安华锦抬起头,“画的真好,把我画美了。” 楚希芸:“……” 她伤心死了!后悔来了,一刻也不想待了,现在就走行不行? 皇帝哈哈大笑,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你本来就是个美人,再加上他擅长工笔雕琢,外加对你看的仔细上心,也就成了这么一幅佳作。可见昨日与你相亲,他满意至极。” 安华锦咳嗽一声,“我对他也挺满意的,但是不行啊。”她怅然愁思地落在画作上,“奈何我姓安,他姓顾。真是枉断肠。” 皇帝一愣, 琢磨分辨安华锦这怅然愁思是真是假,待琢磨完,发现他堂堂帝王,竟然琢磨一个小丫头片子言语,且还没分辨出她的内里深浅,脸上笑意收起,又有些不大好。 安华锦又开口,“陛下,能不能将这幅画给我收着?” “嗯?”皇帝看着她,目光深深,“你要收着?为何?” “这画的是我啊,自然得给我。”安华锦特光棍地说,“您难道要收着?这不太合适吧?您已经有一幅《山河图》了,可别这么贪心。” 皇帝想了想,觉得还真不太合适,点头同意,“本来朕想将这一幅画作派人送去南阳王府给老王爷收着,如今既然你讨要,就给你吧。” “多谢陛下。”安华锦痛快地伸手收了画作,装进了匣子里,抱在怀里。 楚希芸快嫉妒死了,阴阳怪气地说,“安表姐真是好福气,能让顾七公子动笔作画,不知可否谢过七公子了?” 安华锦别说谢他,没差点儿打上门去就不错了,但此时还是笑着点头,“嗯,我回头就去谢谢他。” 楚希芸扭过头,又憋炸了肺,她就知道安华锦一定会看上顾轻衍,别人都没戏了。她要死了,她不想活了。 可是即便她为顾轻衍抹脖子上吊,顾轻衍能来看她一眼吗? 皇后笑着说,“是该谢谢顾七公子。” 皇帝道,“你来京中,还没去顾家吧?过几日登门去道谢吧。” 安华锦眨眨眼睛,“陛下,这是圣旨吗?” 皇帝憋了一口气,“不是圣旨,但你们如今毕竟是有婚约在身,合该走动一二。” 意思是,一日婚约不解除,一日安家和顾家就是拴在一起的联姻关系。 安华锦懂了,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陛下暂时没好法子,但又不甘心,如今也想拖着这桩婚事儿,正和她意。她点点头,“我听陛下的。” 皇帝面色稍缓。 有朝臣来见,皇帝要接见朝臣,皇后便带着安华锦、三公主出了南书房。 安华锦踏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南书房外的空气果然更清新不憋闷。 皇后对她问,“小安儿,今日留在宫里吧?” 安华锦摇头,“姑母,我住不惯皇宫,您知道的,若是住在这里,我夜里都睡不着。” 皇后无奈,“那吃了晚膳再走?” “好。”安华锦痛快答应下。 七公主是没心情吃晚饭了,不但今天的晚饭吃不下,以后无数天她估计都吃不下饭了。她厌泱泱没精神地对皇后告辞,“母后,我回去学琴艺了。” “去吧。”皇后也明白她难受,可也没法子,陛下今日故意带着她来南书房,也是想借由顾轻衍的画作趁机掐断她的心思念想,可这一刀下狠了,她多久才能缓过来?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她吩咐身边的贺嬷嬷,“嬷嬷,你送芸儿回去。” 贺嬷嬷闻弦音而知雅意,懂皇后娘娘是让她命人盯着点儿三公主别做傻事儿,连忙应是,陪着三公主回了她的熙雨阁。 ------题外话------ 顾轻衍:计谋得逞,媳妇儿收了我的画~~~ 第二十三章 迷障 晚膳时,楚砚踩着点进了凤栖宫,显然是来陪皇后一起用晚膳。 安华锦瞅了楚砚一眼,喊了一声,“七表兄。” 楚砚点点头,对她说,“陈太医给你开的药方子,我交给顾轻衍了。” 安华锦想起还有这事儿,无语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楚砚,“七表兄,你上辈子是我的仇家吧?” 要不然怎么喜欢跟她过不去呢。 楚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很乐意接手管你的事儿,你不是也很乐意让他管着吗?如今这是怪我了?要不然还是我继续管你?” 安华锦:“……” 谁乐意被他管着了?只不过就是指使他摆平她的七表兄,没想到还买一赠一附赠了一副药方子。 她默了默,嘟囔,“不是都一样吗?就这样吧!不劳烦七表兄了。” 楚砚笑了一声。 皇后不解,紧张地问,“砚儿,什么药方子?小安儿有何不妥?” 楚砚收了笑,将陈太医给安华锦请的平安脉,诊出惊梦之症与皇后说了。又事无巨细地提了顾轻衍去安家老宅之事。 皇后听罢,拉着安华锦问,“怎么会有惊梦之症呢?还二三年了,南阳王府的大夫这二三年里就没给你诊断出来?” 安华锦笑,“姑母,我成日里活蹦乱跳的,不生病,自然用不着大夫。您知道,在咱们南阳生活的人,日子没那么精细,没有个头疼恼热的,用不着请什么平安脉。” 皇后沉默片刻,“是,我倒是忘了,二十年前,我也不仔细,二十年的宫中生活,才一日日的精细起来。”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儿,沉默片刻,问,“怎么就得了惊梦之症呢?” 安华锦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皇后叹气,“你这孩子,连自己得病了二三年都不知道,也太粗心了。幸好如今诊出来了,还不算晚,再晚可真是了不得了。” 安华锦笑,“我命硬的很,没那么严重,姑母放心吧,我会乖乖喝药的。” “既然……”皇后想说什么,顿了顿,“顾七公子素来温和精细,处事稳妥,你的病症交给他来看顾也好,我也放心他。” 安华锦眨眨眼睛,顾轻衍三个字,代表的东西可真多! 皇后不再多说什么,吩咐人摆膳,因安小郡主和七殿下陪着皇后用膳,御膳房多加了好几个二人爱吃的菜。 吃过饭后,安华锦和楚砚一起出了凤栖宫。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楚砚不说话,安华锦也不想和他说话。 来到宣和门,安华锦的马拴在那里,她解了马缰绳,回头看着楚砚,“七表兄,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我走了啊。” 楚砚覆手而立,“你向父皇讨要了那幅画作?” “嗯,画的人是我,自然不能留在陛下那里,不合适。” 楚砚盯着她,“只是因为不合适?” 安华锦歪着头看着楚砚,笑问,“七表兄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我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也不惯常听拐歪抹脚的话。” 楚砚沉声道,“你对父皇和母后说看上了顾轻衍,但因为你想招婿入赘,所以,你和顾轻衍的婚事儿还有待商议。你是真想招婿入赘?还是不想立即大婚?”   安华锦晃着手里的马缰绳在身前转了两圈,不正经地说,“七表兄是收买了姑母身边的贺嬷嬷?还是收买了陛下身边的张公公?这么快就得了这个消息。” 楚砚绷起脸,“实话实说。” 安华锦笑,“我偏不。” 楚砚眯起眼睛。 安华锦翻身上马,不怕他地俯身压低声音说,“七表兄,但愿你来日能荣登大宝,否则我们安家,也许还真会断子绝孙。” 说完,她松开马缰绳,向最后一道宫门而去。 楚砚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不多时,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他眼前。 楚砚自然是从贺嬷嬷那里得了消息,他即便身为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也不敢收买皇帝身边倚重的张公公。 但他不敢,有人敢,所以,顾轻衍也很快就得到了关于安华锦招婿入赘的消息。 顾轻衍听罢气笑了,为了不嫁他,同时为难陛下,她将招婿入赘都想出来了,人死如灯灭,安家是否将来没有传承,以安华锦的性子,不见得真会在乎。 人在,血脉在,传承就在,她不是拘泥于门庭的人。 但他看的清,陛下未必看得清,因为陛下对安家的内疚以及太在乎这婚约,所以,入了她设的圈套迷障。 还别说,这一招真的比什么都管用,陛下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立马催婚了。得想怎么成全这一桩婚事儿,怎么平衡未来朝局和稳固江山基业。 陛下费心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安顾联姻,当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打消念头。 不过,安华锦也没想着能跟他立马解除婚约,她的目的是先拖延这桩婚事儿,如今真被她做到了。 她可真聪明! 顾轻衍笑笑,将信笺投入了香炉中,喊来一人,“青墨,去问问小厨房,药可煎好了?若是煎好了,你亲自送去安家老宅,亲眼看着小郡主将药喝下再回来。” 青墨应是,转身去了。 安华锦回到安家老宅,颇有些疲惫,与皇帝打交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儿,她四仰巴拉地将自己仍在了床上,打算就这样睡过去。 老管家白日迎来送走了七殿下和顾七公子,想着安家老宅安静了这么多年,终于热闹了些,晚上又迎来了顾七公子身边最倚重的青墨护卫,听说是奉了顾七公子之命前来给小郡主送汤药,立即将人带来了安华锦的院子。 安华锦从床上爬起身,看着青墨手里的药罐子,伸手接过来,放在了桌子上,瞅着他说,“三年前,就是你用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青墨垂首,“小郡主恕罪!” 安华锦笑,“恕什么罪?你又没错。” 青墨时刻记着公子的吩咐,“公子说让属下看着您喝下药再离开。” “真是尽职尽责啊。”安华锦突然也不累了,手痒地说,“你跟我过几招,我就喝药,否则我不喝。” 青墨:“……” 他就知道安小郡主牙呲必报不喜欢吃亏的性子不会饶了他! 公子让他送药上门,分明就是给小郡主这个报仇的机会。 他任命地垂下头,“是!” ------题外话------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第二十五章 陪着 顾轻衍是顾家最拔尖的人才,满天下也可以说再找不出第二个,陛下就这么给他放了假让他来陪着她,安华锦不用想都能猜到陛下琢磨了一晚上琢磨出了个什么主意。 还不是想着曲线救国,让她每日看着顾轻衍,越看越喜欢,然后为了他废了招婿入赘的心思欢欢喜喜嫁入顾家? 不得不说,陛下阴的很,事情不能明面劝说来强硬的,便来个迂回她拒绝不了的。 别说,她还真拒绝不了。 顾轻衍天天陪着,毕竟赏心悦目,早饭都能多吃两碗,更遑论做别的事情?那也应该是心情很好的。 哪怕当年那心结结的死,也不影响她心情好。 至于陛下的打算,那就看这一场拔河,谁先挺不住了。 她欣然地接受了陛下的好意,一改每日吃的肉包子,抢了顾轻衍碗里的几个云吞,嗯,果然是抢来的最好吃。 顾轻衍似乎心情也很好,一碗云吞被安华锦抢走了几个没够,他也不嫌弃地多吃了她的一个肉包子。 饭后,安华锦觉得顾轻衍的审美果然比她强,翘着腿喝着茶看着优雅慢慢品茶的顾轻衍,“除了野鲜菇馅的云吞,你还爱吃什么?列个单子出来,以后每日让厨房换着样的给你做。” 顾轻衍轻笑。 “你笑什么?”安华锦瞧着他。 “我发现你爱吃的肉包子也很好吃。” 安华锦:“……” 孙伯见二人相处的十分和睦,不止和睦,还透着股子亲近味,这是他最乐见的,他没想到性情差别极大的顾七公子竟然和小郡主能这般和谐,不会互相看不对眼,反而互相欣赏,口味也合得来。 他乐呵的见眉毛不见眼睛,“无论是云吞,还是肉包子,或者是别的,小郡主和七公子只管吩咐,老奴每日让厨房做。” 安家老宅的这几个老仆们闲了多少年?都快闲出粪了,如今总算能侍候两位小主子了。整个老宅里,人人都精神抖擞,干起活来十分有劲儿。 顾轻衍点点头,拿过桌案上的纸笔,痛快地写出了他爱吃的饭菜。 早膳、午膳、晚膳,列了个齐全。 安华锦在一边瞅着,密密麻麻一大堆,日子过的精细不精细,从这吃食上就能看出来。顾七公子这日子,过的可真是精细极了。 她乍舌片刻,对他问,“你这是要将你自己搬来我安家老宅?” 顾轻衍撂下笔,温润地笑,“也不是不可以。” 安华锦撇撇嘴,“做梦!” 就算是招婿入赘,她也不想要他,只想占点儿他的便宜多看几眼而已,做夫婿不行。 顾轻衍笑,对她的表情也不甚在意,将纸笔推给她,“你来,公平起见,你也列个单子。” 安华锦拿起笔,狼毫笔在她的手里一点儿也不优雅,刷刷刷写的极快,不多时,就列了一张单子。 对比顾轻衍所列,她是极简单的,可见日子与人一样,过的粗糙极了。 顾轻衍拿过却仔细地看了又看,夸赞道,“这一手草书写的极好,翰林院的张编修写得一手好狂草,我看你这一手狂草,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你在军中还有这般定性练成这样一笔好字。” 安华锦丢了笔,趴在桌子上,不练行吗?他爷爷的军棍往她身上招呼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不手软,就跟不是他亲孙女一样。 <b r/> 小时候狠狠地挨过了几回打后,知道老爷子不留情,也就不敢偷懒不练了。 她扭头去看顾轻衍的字,飘逸俊秀,如他的人一样,赏心悦目,一比一勾一划,自成一家,这字对她来说太熟悉了,以至于刚刚只顾盯着他列的饭食看了,没发现他爷爷这些年又坑了她一把。 顾轻衍见她盯着他列出了单子半晌不语,笑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安华锦抬眼,瞅着他,“你这些年没发现每年都丢几张字帖?” 顾轻衍懂了,低笑,眉眼绽开,嗓音也含着笑意,“你是说每年顾爷爷让我都送几张字帖去南阳?” 安华锦:“……” 原来她从小练到大的字帖,是出自他之手。 她无言片刻,扁嘴,“你可没写过一张狂草字帖给我。” 顾轻衍笑,“是啊,我没写给你一张,以为姑娘家不好练这个,原来是我误解了。安小郡主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好的。南阳山的清风道长一手狂草冠绝天下,不喜俗世纠缠,不收徒授业,字帖万金不求,世人都扼腕怕是没了传人,没想到你却是练成了,如今已颇有神韵,再过几年,怕是可以与之一般无二。” 安华锦轻哼,“他是有求于我,送上字帖给我爷爷,我爷爷逼我练两张不同的字帖,哪张不好好练,都要挨一顿打。” 那时候她哪里知道那是顾轻衍的字帖?顾七公子才情风流传天下,若是早知道那张字帖是他的,她还用得着挨打硬逼着吗?早乖乖练习了。 “清风道长酷爱武学成痴,一手狂草也是因悟剑法而习成。他有求于你,是关于剑术?” “嗯,他给了我一本古剑谱的残卷,让我帮他修补。” “什么样的古剑谱残卷?”顾轻衍扬眉,“南阳山的藏剑阁还有不齐全的古剑谱?” “有。你要看看吗?”安华锦看着他。 “给我看看。”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伸手入怀,掏出一本用青布抱着的薄薄的册子扔给顾轻衍。 顾轻衍接过打开,只见册子是羊皮所制,不过四五张,每一页都缺一块,果然是个残缺不全的残本。 他一页页的慢慢翻弄。 安华锦没骨头一般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少年公子,名动天下,容色如月,才情风流,又生于顾家,上天对这个人真是太厚爱了,给了他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坐在这里,整个人如阳春白雪,不夺目刺眼,温润温华恰恰正好。 一盏茶后,顾轻衍抬起头,正对上她瞧着他目不转睛的目光,微微勾唇,笑问,“好看?” “好看!”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轻笑,将册子放下,对她说,“这古剑谱,你参悟了多少?” “有七八分,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能融会贯通。”安华锦一年来也有些想不明白,她悟出之后的东西像是缺了什么,但又找不到缺的地方。 顾轻衍颔首,“这种感觉就对了,因为这本古剑谱是一本双剑合璧的剑谱。你一个人,自然不能将之融会贯通。” 安华锦愣住。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题外话------ 云吞好吃! 肉包子也好吃! 第二十六章 下套 顾家诗礼传书,几百年来以文著称于世,当世人提起顾家,提起顾轻衍,夸他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说的都是他的文采惊才艳艳。 鲜少人知道,顾轻衍不止才情风流,也自小习武,于武学一道同样颇具天赋。 安华锦知道顾轻衍一定会武功,否则三年前也不能发现她跟着他后轻而易举地利用他的地盘让她无还手之力地拿捏住她。 如今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点出了这是一本双剑合璧的古剑谱。 她不想承认自己笨,皱眉看着顾轻衍,“你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看出来的?” 顾轻衍微笑,“南阳山的清风道长找上你,说明你聪慧非常,且于剑术上天赋极高,你拿到残缺只有三四分的剑谱悟出七八分,已不是常人能做到。一定不是你不聪明的问题,那就是剑谱本身的问题了,什么情况下,你总觉得不能融会贯通,却又找不出问题不明白?我想,这本剑谱一定是一本双人剑谱。细看之下,果然如是。” 安华锦:“……” 她看着顾轻衍,半晌,心悦诚服,“你厉害。” 顾轻衍低笑,对她问,“要不要我们一起来参悟?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给清风道长一本齐全的古剑谱了。” “行啊。”安华锦答应的痛快,“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反正她进京就是为了和顾轻衍的婚约,除了这桩事儿,也没别的事儿。 “好!”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重新提笔起册,将悟出的七八分填充上,然后与顾轻衍一起参悟,由他来找补空缺之处。 片刻后,顾轻衍冷不丁地问,“你左右手都会用剑,怎么就没往双剑处想?” 安华锦身子一僵,须臾,猛地怒瞪着他,“三年前,你没走?而是看着我后来自己和自己打?” 她会用双手剑,不过从来不轻易用,更没在顾轻衍的面前用过,如今他一语道出,可见就是三年前,他说撤了,根本就没撤,而是躲起来看着她发疯的经过。 她脸色一下子很难看。 顾轻衍低咳一声,“我当年想着你总归是我的未婚妻,若是……我也不好与顾爷爷交待,便去而复返了。” 安华锦气的不行,“我谢谢你的去而复返!若是当年我死了,就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让你做恶梦。” 顾轻衍眸光一动,长叹一声,“原来你的惊梦之症真的与三年前有关。” 安华锦:“……” 合着他是故意提起当年之事,给她下套,让她上钩,确定她惊梦之症的原因? 她无言半晌后,气笑了,“顾轻衍,你对人对事儿,是不是处处用尽心思?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你想对付,就没谁能逃出你的手心?” 顾轻衍摇头,眸光认真,清泉的眸色如一汪纯净的湖水,“我只对自己在意的人与事儿上心,旁的什么与我无关的人,用不着费心。” 这么说她还很荣幸咯? 安华锦半天不想跟他说话。 顾轻衍瞧着她,自从定下婚约,老南阳王要求每隔三个月让他与他互通一封信,他说自己的事儿,而老南阳王说安华锦的事儿,他自己的事儿没什么可说的,寻常都是看了什么书,加之随信捎些京城的东西送去南阳王府,而老南阳王的来信要精彩的多,每回都是厚厚的一封,够他看上半日。 下河摸鱼,上房揭瓦,与人打架 赛马等等,真是精彩纷呈。 这么多年,信就没有重样过。 从信里,就能想到一个小丫头,将自己活的鲜活张扬的样子。 彼时,他坐在顾家老宅,勾勒出了整个南阳,那是他在书中看不到的南阳。甚至,时而心动时,想离京去南阳看看。 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不能去,彼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眼中,瞒不过陛下。 他打住思绪,对她问,“昨日可又惊梦了?” 安华锦不想理他。 顾轻衍低笑,“昨日未惊梦,可见陈太医的药方子起了效用。” 安华锦不吭声。 顾轻衍温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依我看,你还是喂我一颗百杀散吧!你的惊梦之症自此就会好了。” 安华锦狠狠瞪了他一眼。 “下不去手吗?”顾轻衍看着她,叹息,“那我自己来?当着你的面?” 安华锦恼怒,“那我估计更会做噩梦。” 顾轻衍微笑,跟他说话就行,斟酌片刻,对她问,“那你觉得我该怎样才能治得了你的惊梦之症?” 安华锦看着他,毓秀容色,风骨清流,底蕴天成,如诗如画,忽然不怀好意地说,“要不然,你住去我的床上?我惊梦时,你及时将我拉出来?” 顾轻衍:“……” 他脸微红,耳朵也爬上了红晕,眸光轻轻如水地流动,好一会儿,低声说,“若是……能治了你的惊梦之症,我……也不是不可以。” 安华锦惊叹地看着他,半晌,刮目相看,啧啧道,“顾轻衍,你可真舍得出自己,你顾家不是门风清正吗?如今你这是想自己跳出门墙了?” “噢,我想起来了,出了顾家,你就不是顾家人了。” 顾轻衍咳嗽起来。 安华锦欣赏了一会儿他容色变化,哼哼,“我若是今晚将你拖到我床上,明日一早陛下就敢将我送去你顾家成亲。你少打如意算盘,我说不嫁你,就不嫁你,你舍得出自己诱惑我也不行。” 顾轻衍无奈轻叹。 安华锦重新摊开册子,“来,继续。” 顾轻衍点点头。 二人又参悟起来。 孙伯从外院进来,看着屋中的二人,有些犹豫,“小郡主,善亲王府的小王爷来了。” 顾轻衍手一顿。 安华锦头也不抬,“他来做什么?” “没说做什么,只说来见见您。” “不见。”安华锦摆手,“告诉他,没事儿别再找我,免得他爷爷让他再跪祠堂思过。” 孙伯点头,痛快答应了一声,脚步比来时快,匆匆去了。 三年前,小郡主和小王爷的恩怨闹的大,昨日来京,又闹的善亲王四处找人,孙伯也觉得小郡主以后不要再和小王爷来往为好,善亲王忒宝贝自家孙子,免得再起磕碰让善亲王跳脚。 ------题外话------ 这么爱脸红的顾七公子!!! 看脸能吃八碗饭的安小郡主~~~ 谈情说爱而已,别给他们加太多戏哦,真心唱不过来~ 第二十七章 有赏 楚宸没想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他看着笑呵呵的孙伯,又瞅瞅院门口停着的顾轻衍的马车,不同人不同命,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保持风度地笑问孙伯,“小郡主不见我,是因为在招待顾七公子?” “正是。” 在孙伯看来,顾七公子是自家人,小王爷是外人,这里外能一样吗?自家人自然随来随见,不用通秉,就可以直接迎进小郡主的院子,外人可没这待遇。 小郡主不想见的,自然要打发走。 “他们在做什么?”楚宸好奇地问。 提起这个,孙伯打开了话匣子,眉眼俱是喜色,恨不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昭告天下让人人都知道,自家小郡主和七公子真是再般配不过了,相处得太和睦。 他眉飞色舞地说,“顾七公子一早就来了,陪我家小郡主用了早膳,顾七公子爱吃野鲜菇馅的云吞,小郡主爱吃肉包子,小郡主抢了顾七公子碗里的几个云吞,顾七公子云吞不够吃了,只能抢了小郡主一个肉包子……” 楚宸:“……” 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想听了。 他扭头就走,翻身上马,对孙伯说,“看来她今日没空,待她有空了,我再来。” 孙伯想说小郡主近来怕是都没空,不等他说,楚宸已打马走远了。 楚宸回到府中,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 善亲王看着自家出了祠堂就往外跑的宝贝孙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又哼,“你巴巴地连饭也不吃一口就跑去安家老宅,那小丫头把你赶出来了?” 楚宸哀怨地瞅着善亲王,“爷爷,我要吃肉包子。” 善亲王纳闷,“你不是最不爱吃肉包子,嫌弃荤的腻歪吗?” “我从今天开始爱吃了。”楚宸磨着牙说,“要猪肉野鲜菇馅的。” 善亲王:“……” 他瞅着楚宸,靠近一步,摸摸他的额头,“宸儿,你脑子没病吧?” “病了,病的不轻。” 善亲王:“……我摸着你不像是发了高热。”但还是对外说,“快去请府中的大夫来,不得耽误。” “是!” 不多时,大夫就来了,伸手给楚宸请脉,片刻后,恭敬地说,“小王爷身体好的很。” 善亲王皱眉,“你确定?我看他这没精神的样子,不像是好的很。” 大夫肯定地说,“小王爷的确好的很,没精神大约是因为心情不好,近来天气闷热不下雨,确实让人憋闷的慌。不过无碍。” 善亲王向窗外看了一眼,点头,“有七八日没下雨了,我这就去奏请陛下,让钦天监请雨神降雨,这天再这么干旱下去哪里了得?” 大夫不奇怪善亲王如此宝贝孙子,因为个天气不好,就劳动钦天监请雨神,这些年,诸如此事,多不胜枚举。小王爷被誉为除了顾七公子外最会投胎的人。 有个时刻宝贝他的爷爷,简直是含在口中,托在掌心,不要太幸福。 大夫退了下去后,善亲王对楚宸说,“我这就进宫,请陛下尽快安排钦天监请雨神。” 楚宸没意见,他也觉得这天闷的人心烦的很,降一场雨大约就好了。 不过他没忘正事,重复,“爷爷,我要吃野鲜菇馅的肉包子。” “行 行行。这就让厨房给你做。”善亲王答应着转身出了房门,吩咐了侍候的人去厨房。 善亲王府的厨子动作利落,很快就做好了野鲜菇馅的肉包子,端到了楚宸面前。 因善亲王府从来没做过这类吃食,厨房管事亲自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小王爷,您尝尝,若是做的不好,奴才让厨房的人再重新做。” 楚宸试探地咬了一口肉包子,顿时有了精神,“嗯,好吃。” 厨房管事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说,“好吃就好,您今早没吃饭,多吃几个。” 楚宸连连点头,一口气吃了三个,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了,喊过人吩咐,“来人,赏。” 厨房管事眉开眼笑。 “赏安家老宅的厨子每个人十辆银子。”楚宸站起身,洗了手,指着一人,“庆喜,你亲自送去安家老宅,一定务必要当面赏给厨子们。” 厨房管事:“……” 庆喜:“……” 都不明白,为何府内的厨子做的野鲜菇馅的肉包子好吃,却要赏安家老宅的厨子?这是什么道理?隔着一个府,小王爷这赏也赏的太远了吧? 楚宸大手一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厨房管事和庆喜对看一眼,齐齐退了下去。 厨房管事出了楚宸的院子还是一头雾水,他管着厨房油水大,倒不是因为白忙一场没得了小王爷的赏心里不舒服,只是很是纳闷费解,他拽着庆喜压低声音问,“庆喜,小王爷为何要赏安家老宅的厨子?” 庆喜摇头,“我也不知。” 他是真不知,每日小王爷去哪里,都带着他,让他跟着,今日小王爷没带他。 厨房管事小声说,“你不是要去安家老宅吗?待见了安家老宅的厨子,好生问问。” 庆喜点头,的确是要问问。 一个时辰后,孙伯禀告安华锦,“小郡主,善亲王府又来人了。” 安华锦皱眉,“又来了谁?” “是小王爷身边侍候的人庆喜,说奉了小王爷之命,要赏咱们府中的厨子。”孙伯也稀奇纳闷,“老奴问了原因,什么也没问出来,只说小王爷赏一人十两银子。” 安华锦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摸清楚宸意图,不在意地摆手,“楚宸脑子有病,估计是家里的钱堆的太多了,你让府中的人都去厨房领赏。”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小郡主,这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孙伯是个正直的人。 安华锦头也不抬,“有什么不好?”话落,她抬起头,问顾轻衍,“你觉得不太好吗?” 顾轻衍眸光轻动,微微含笑,对孙伯说,“小郡主说如何,就如何好了。是好是坏,小郡主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小郡主说无碍,听从就是。” “是,老奴这就去将人领进来。”孙伯觉得七公子真剔透,说的真有道理,对顾轻衍的好感又多了一重。 顾轻衍温声补充,“一个庆喜而已,就无需带来给小郡主见了。” 孙伯连连点头,小郡主连小王爷都没工夫见,他身边的庆喜自然更没工夫。 ------题外话------ 宸小王爷这个奇葩,也是绝了,哈哈哈!!! 第二十四章结尾改了一下,把虽未入朝,改为虽未及冠,后面会涉及到,不用回去看,记一下就好。 第二十九章 敲打 张公公陪着善亲王到了钦天监,钦天监的一众人知道二人来意后,面面相觑。 这么多年,善亲王做了许多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之事,朝野上下,三省六部都曾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劳动过,但还是第一回来惊动这钦天监。 资历最深官职最高的陈监正斟酌片刻,看了一眼陪在一旁的陛下亲信张公公,不是吃素的他也多少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于是,捋着胡须说,“善亲王说的有道理,不过此事兹事体大,容下官等推算一番,毕竟钦天监请雨神降雨,也是一件兴师动众的大事,不可简单定论。” 善亲王点点头,倒也好说话,“嗯,此事兹事体大,老夫也是忧国忧民,才请了陛下,来走这一趟。” 陈监正松了一口气,善亲王不立马让钦天监动起来就行,他先观望一两天再说,也能弄清楚到底请不清雨神,请的话,怎么个请法,是大动干戈还是意思意思。不过今年的确酷热来的早,此事的确要认真对待。 张公公全程没怎么说话,只陪着善亲王走了个过场,二人出了钦天监后,他又送了送善亲王,待他出宫后,他便会去对皇帝复命了。 “钦天监怎么说?”皇帝见张公公回来,抬头问。 张公公将事情经过,钦天监陈监正原话一字不差地回复了一遍,又将善亲王对着钦天监很好说话的态度提了提,不发表自己意见,身份摆的很正,陛下不问,绝不多嘴多舌。 皇帝点点头,“王叔从来就会在朕面前跳脚,据理力争,出了这南书房,他倒是从不难为人。你去打听打听,今日楚宸出了什么事儿?” “是。”张公公恭敬地退了下去。 善亲王府有皇帝的人,消息很快就打听了回来,张公公没想到小王爷昨日被关了一晚上佛堂,今日出了佛堂早膳都没吃就跑去了安家老宅,没进去安家的门,回到善亲王府后厌泱泱的要吃野鲜菇馅的肉包子,之后善亲王就进宫请陛下让钦天监求雨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公公心里腹诽片刻,如实地禀告了皇帝。 “看来原因是出在安家老宅。”皇帝撂下笔,“去问问朕打发去顾家见顾轻衍的人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前来回话。” 他想知道顾轻衍有没有听他的话去陪着安华锦。 张公公应声去了。 不多时,那名小太监匆匆地进了南书房,跪下后,将顾轻衍原话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 皇帝问了几个问题,譬如在哪里见到的顾轻衍,彼时他身边有谁,在干什么,小太监将自己所见一一答了之后,让他退了下去。 皇帝心里很是满意,看来顾轻衍很是听话,一大早就去陪安华锦了,且没被安华锦打出来,就说明二人相处融洽,可见真如安华锦所说,她唯一顾忌的就是安家传承,才不同意这门婚事儿,与顾轻衍的误会真不算什么,昨日所言没糊弄他。 但这传承招婿的想法,也的确让他觉得闹心。 若是安华锦都明言了,他依旧强硬促成二人婚事儿,未免让世人觉得他这个皇帝对忠臣将门太过刻薄寡恩。如今只能用迂回的法子了,只要安华锦同意,撇开招婿入赘的想法,欢欢喜喜嫁入顾家,他就不会被人说,总之这一门婚事儿,一定要成的。 否则安家百万兵马,一旦老南阳王故去,没了南阳王府的率领,给谁他放心? 安华锦虽是个小丫头,但自小长在南阳军营,即便老南阳王故去,有她在,依旧是南阳军的军魂和核心,安家只要有她在,南阳军心就不会散。即便散了,还有个联姻的顾家帮着压着。 只有这样,天楚泱泱大国才不会乱,依旧四海安平,他依旧能高枕无忧。 至于将来,他还能活些年,在临终前,将这一摊子收拾了不留祸害就是了。 皇帝想了一通,只觉得心里较之昨日很是轻松了些,对张公公吩咐,“你再去钦天监一趟,将顾轻衍的原话说与陈监正,让他仔细推算,认真对待此事,不可疏忽,两日后,朕要听他的答复。” “是。”张公公立即转身。 “等等。”皇帝想了想,又叫住他,“让人去御膳房一趟,吩咐御厨做一屉野鲜菇馅的肉包子送去善亲王府,就说朕赐给楚宸的,看着他吃完。” 张公公连忙又应是。 皇帝重新拿起奏折,他就是要让善亲王和楚宸明白,他们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君就是君,没那么好糊弄,也算是今日善亲王进宫后的敲打了。 张公公亲自去了钦天监,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了御膳房。 半个时辰后,御膳房将野鲜菇馅的肉包子做好,秉了张公公后,张公公琢磨了一番,亲自带着人提着肉包子出宫送去了善亲王府。 楚宸早膳吃的香,但也没香到午膳继续吃肉包子,所以,当张公公亲自带着人提着肉包子来到他面前时,他看着那偌大一蒸屉的肉包子,不太好的心情实在说不上美妙。 陛下还要让人看着他吃完,他若是都吃了,非撑死他不可。皇宫御膳房的肉包子都是做的这么大的吗? 他不傻,瞧了片刻,又看着张公公呵呵带笑的脸,明白今日他爷爷进宫又得罪陛下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他爷爷只要一去找陛下回来,陛下必定赏赐给他点儿什么,说赏赐,其实是敲打,这个习惯延续了这么久,偏偏,他和他爷爷都没长心长记性,下次继续麻烦陛下,继续遭受敲打。 楚宸应付这事儿有经验,心里打了个转,笑着说,“多谢皇叔赏赐,我以前不爱吃肉包子,那是没发现肉包子的好吃之处,今日得亏了安小郡主才晓得,我得谢谢她,皇叔厚爱我,但我也不能一个人吃独食,这样吧,皇叔也没说这肉包子一定要在家里吃,也没说一定要我一个人都吃了,不如我这就拿去安家老宅跟小郡主一起吃,也好当面谢谢小郡主。” 张公公咳嗽一声,提醒他,“小王爷,您和小郡主一起吃的话,不会打起来吧?这肉包子可是御赐,不能打翻了,否则是要被问罪的。” “不会不会,你放心就是了。我如今与她和好了。”楚宸拎起肉包子,说走就走,“走吧,公公你也顺便去安家老宅做个客。” 他就不信了,有陛下御赐的肉包子,有陛下身边的张公公陪着,那小丫头还将他拒之门外? 无论说什么,他今日也要进安家老宅瞧瞧她和顾轻衍在做什么。 怎么就不想见他了! ------题外话------ 情敌上门了~ 第三十章 糖块 午膳吃什么,安华锦已经想好了,就按照顾轻衍那个单子罗列的来。 孙伯得了安华锦的吩咐,高高兴兴地吩咐厨房去做了。 临近午时,厨房派人来传话,问小郡主和顾七公子可忙完了?若是忙完了,厨房将午膳端上来。 安华锦伸了个懒腰,今日有顾轻衍与她一起琢磨那本残缺的剑谱,收获甚大,虽然短时间内还没补全,但已窥到了门径,用不了几日,她想着就能给了凡真人一本完整的剑谱了,也算还了他昔年传给她一手狂草的半个师徒情。 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摆摆手,“午膳既然做好了,端上来吧。” 孙伯应了一声,连忙乐呵呵地吩咐了下去。 正在这时,门童来禀,说善亲王府的小王爷与陛下身边的张公公登门了。 安华锦文言挑眉,“楚宸又来做什么?” 还跟着张公公? 门童摇头,因小王爷跟着陛下身边的张公公来的,所以,他没敢多问。 安华锦看向顾轻衍,“你说,楚宸是不是掐着点儿来蹭吃蹭喝的?就因为我昨日敲了他一顿酒?他要找补回来?” 顾轻衍眸光轻动,“不见得,大约与善亲王方才进宫有关,陛下敲打善亲王府,楚宸不傻,估计是想拿你做个挡箭牌。” “嗯?”安华锦不觉得她从小到大除了迫于无奈三年前被顾轻衍喂了一颗百杀散给他做了一回挡箭牌外,还会那么容易给别人做挡箭牌。她琢磨着说,“你说,我若是连陛下身边的亲信张公公也拒之门外,陛下会怪罪我不?” 顾轻衍微笑,“怪罪倒不见得,就怕传出去,有人说你目无陛下,陛下会心里不太舒服。” 得吧,陛下心里对谁一旦不舒,那个人距离过难过的日子就不远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愿意让陛下对她不顺眼。毕竟如今她还给陛下出着难题呢,不能太过火。 安华锦吩咐,“孙伯,你亲自去接,将他们请去前面的会客厅。” 孙伯答应一声,立即去了,心想着这小王爷是怎么回事儿?非要与他家小郡主过不去?今儿来了一次又来一次,非想找小郡主打他一顿吗? 安华锦站起身,理理衣摆,问顾轻衍,“你与我一起去?” “嗯。”顾轻衍也跟着站起身。 二人一起出了枫红苑的抱厦厅,前往前院的会客厅。 路上,安华锦从兜里掏出两块软糖,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拿着问顾轻衍, “你要不要吃?” 顾轻衍瞅了一眼,伸手接过,扒开糖纸塞进嘴里,“谢谢,很好吃。” “这是我们南阳第一大坊玉桂坊做的软糖,我从小吃到大,偶尔头晕时,吃一块,就好了。”安华锦笑眯眯地说,“玉桂坊是我娘留给我的铺子,只在南阳做,每日限量,买多也不卖,谁若是得罪了我,我就给他一块软糖,哪怕吃了再喜欢,也买不着。” 顾轻衍低笑,眸光流动着笑意看着她,“所以,三公主得罪了你,你就给了她一块软糖?让她想吃无论想什么法子,也买不着?” “没错。”安华锦嚼着软糖,“她也就是我亲表妹吧,换个旁人,我早揍的她满地找牙了。姑母很疼我,我舍不得让她伤心。” “的确,你这样收拾三公主倒也妥当。”顾轻衍应和。 &nbs p;安华锦仔细打量他一眼,撇撇嘴,没心没肺地说,“也不知是哪个桃花太多,牵累的我在京中找不着一个朋友。” 顾轻衍低咳一声,她不指名道姓,他自然不会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按,很会祸水东引地说,“大约是因为三年前你揍了楚宸的缘故?这京中喜欢楚宸的女儿家不少。” 安华锦哼笑,他把自己摘的倒是干净。 顾轻衍又咳嗽一声,“还有没有?再给我一块,还想吃。” 安华锦挑眉,停住脚步,“你今日得罪我没?” “没有。” “以前得罪的呢?” 顾轻衍无辜地看着她,“这等多吃一块糖的小事儿,就无需与以前挂钩了吧?” “也是。”安华锦看着这张无辜的清隽的眉目如画的脸,很好说话,一股脑地将兜里所有的软糖都掏了出来塞进他手里,“都给你。” 顾轻衍手里忽地沉甸甸地被她塞了满手软糖,大约有十多块,他笑意渐渐浓深,眉目绽开,玉容霎时比骄阳还暖了三分,声音也低了,“怎么一下子给了我这么多?一块就好。” 安华锦无所谓地拍拍手,继续往前走,“你不是喜欢吃吗?既然喜欢,把我所有的都给你,又有什么关系。” 顾轻衍轻轻地攥了攥手,也跟着走了两步,“我虽喜欢,你是不是给的也太多了?” “我有整个玉桂坊,不过给你十几块糖而已,算多吗?你顾七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至于这么……心里不踏实吗?”安华锦回头瞅了他一眼,“不至于吧?” 不至于倒是不至于,但是一时间让他真是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对比得罪她的三公主,他的待遇未免也太高了。 顾轻衍慢慢地收起了所有软糖,一下子自己兜里觉得沉甸甸的,他走了两步,又从兜里拿出一块扒开糖纸,慢慢地扔进嘴里,软软的,微微的甜中带酸,是地地道道的南阳野山坡上产的梅子味。 甜到心里,但也说不清楚是不是酸也跟着到了心里。 来到会客厅门口,他口中的软糖还没化掉,他忽地又问,“都给了我,万一你再头晕……” 安华锦好笑地看着他,“我每日都要喝你送来的汤药,还晕什么?” “也是。”顾轻衍也跟着笑了。 回头他再跟陈太医见个面,问问他的药方子可也能治头晕之症。 楚宸与张公公赶巧也正被孙伯请着来到,入眼看到二人有说有笑,心里十分看不过眼,他提着肉包子扬声说,“小丫头,你今日为何将我拒之门外?昨日一起喝酒的交情,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安华锦回转身,懒洋洋地瞧着楚宸,扬眉,“怕你爷爷再打上门,得罪不起他,自然要离你远点儿了。” 楚宸忽然好没理了,兴师问罪的气势一泄,脸上挂上了笑,瞥了顾轻衍一眼,“我还以为你有怀安陪着,谁也不理了呢。” 安华锦切了一声,“你拎着的是什么?” 楚宸呲牙一笑,万分灿烂,“请你和怀安吃肉包子,皇宫御膳房做的,皇叔赏的,赶紧的,我们吃完,张公公还要回宫复命呢。” ------题外话------ 都给你都给你都给你,有多少糖都给你,谁让你长的好看呢~ 第三十一章 招人 安华锦如今不爱吃肉包子了,要问什么时候改的口味,今天早上。 她瞅着楚宸,对他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也呲牙一笑,“陛下赏的自然是最好吃不过了,可惜你来晚了,我们刚吃过午膳,你自己吃吧。” 楚宸:“……时辰还早,你们已经吃过午膳了?” “是啊,也不算早了,你看日头都晌午了,我闲来无事,自然只琢磨吃的了。”安华锦耸耸肩,遗憾地说,“真是可惜,没有口福。” 楚宸尽力地劝说,“吃过之后,还可以再吃点儿嘛,御膳房的手艺好的很,皇叔一般除了年结不赏赐御膳房做吃的拿出宫外。” 安华锦摸摸肚子,“刚吃完,撑的不行,没地方吃。”话落,故意挺了挺肚皮,“你看,如今还鼓着呢。” 楚宸:“……” 他自然不好盯着安华锦的肚皮看,哪怕她不在乎,浑然无所谓守女儿家的礼数,他也不敢。于是,他只能放弃劝说安华锦,转向顾轻衍,“怀安,再吃些?” 顾轻衍自然摇头,“我与小郡主一样,多谢小王爷的好意了。” 楚宸瞧着顾轻衍,可没错过他刚刚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他能放过安华锦,可不能放过他,于是,他拎着蒸屉走近,凑近他,压低声音说,“我不管你吃的多撑,你若是不帮我吃些,我撑破了肚皮,从今以后就住在安家老宅不走了。我在安家老宅吃坏了肚子,不管皇叔负不负责,安家老宅自然是要负责管我的。” 他不怕耍无赖,谁让今日有顾轻衍上门,安华锦就将他拒之门外了呢。昨日她还夸他长的好,他也不差啊,他长的比他好那么一丢丢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的婚约一日没拿到明面上走三媒六聘,谁都有机会不是?他托生在顾家,又不能保证真能将人娶进门。他托生在善亲王府,虽然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也说不准真能争上一二,昨日他爷爷虽气势汹汹,到底没怎么着小丫头不是? 未来如何,谁能说的准呢。 顾轻衍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宸,“小王爷在打什么主意?赖在安家老宅,与你有什么好处?” 楚宸眨眨眼睛,“好处多了,能够与小丫头就近培养情分,缓和安家和善亲王府两府的关系。我知道皇叔给了你命令,让你陪着她,培养感情,有我住在这里搅合,你乐意吗?” 顾轻衍失笑,“看来,我不答应小王爷不成了?” “嗯。”楚宸点头,一本正经,“你帮我吃些肉包子,我就没理由吃撑肚皮不想走了。也就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了。” 不管怎么说,他得先把这一屉肉包子的事儿解决了,然后再说其它。 “我帮小王爷吃了肉包子,小王爷保证以后不在我面前碍眼?”顾轻衍笑问。 “只今日,明日再说。”楚宸自然不答应别的,笑的贼兮兮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怀安,你聪明绝顶,想必我不说你也瞧出来了,我对小丫头呢,也有想娶之心,我不管你想不想娶她,我反正想娶。咱们俩从明日起,各凭本事如何?你不想娶的话正好,我只费我的心就够了。你若是想娶,那就看谁能得了她。” 顾轻衍眉眼深了深,笑意收起,清淡地问,“小王爷是怎么生起这个心思的?什么时候?” “三年前。”楚宸也不隐瞒,坦坦荡荡地说,“她本能杀了我,那般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却还保留一丝理智地留了一 地,哪怕自己跟自己打,把自己几乎打残废了,也没要我的命,我就记着了。这么善良的小姑娘,多让人喜欢啊,我喜欢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顾轻衍捻了一下袖角,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平静道,“就依小王爷的。” 楚宸开心地笑了,若非顾轻衍不喜欢人对他动手动脚,他很想对他肩膀拍上一拍,如今与他有这个明言了的君子协定,他可就不手软了。也不枉昨日他在祠堂里跪着琢磨了一夜,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因为安华锦的一句警告就轻易放弃。 安华锦见楚宸凑近顾轻衍一阵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怀疑地想着楚宸和顾轻衍很要好吗?很有交情吗?若是楚宸知道顾轻衍就是三年前他追查的八大街背后的害的他躺在床上三个月的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楚宸解决了当前的难题,拎着手里的蒸屉分外轻松地说,“走,分而食之。张公公辛苦,也吃两个。” 张公公连忙拱手,“小王爷和七公子自用就好,老奴可不敢。” 楚宸笑,“既然如此,就不难为你了。”话落,看向安华锦,“小丫头,你看着我们吃?” “才不要。”安华锦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倦地说,“我回去午睡,你们自便吧。” 既然顾轻衍乐意陪着楚宸吃陛下御赐的肉包子,那她就不客气地自己一个人享用晌午的美食了。 楚宸点头,“也行。” 顾轻衍微笑,“你别睡的太沉,稍后来人会给你送药,需得喝下。” 安华锦点点头,摆摆手,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楚宸与顾轻衍一起进了安家老宅没有主人陪着的会客厅。 孙伯见此,心里琢磨了一番,虽不在乎宸小王爷这个外人吃不吃的好,但可不能委屈了自家人的顾七公子,于是,他让二人稍等,连忙去厨房端了些菜色汤品来,在会客厅摆了一桌子,且还拿了酒窖里藏着的一坛好酒,沏了一壶好茶。 楚宸高兴不已,“这么多好吃的……” “可惜,你也只能看看,陛下赏赐你的肉包子实在有些多。”顾轻衍接过话。 楚宸的高兴劲儿顿时没了一大半,只能无奈地拿起了肉包子。 顾轻衍今早吃那一个肉包子觉得真是不错,还可以再吃一顿,所以,吃的并没有不开心。 于是,楚宸多吃了些,顾轻衍少吃了些,二人吃完一屉肉包子,张公公完成任务,笑呵呵地提着空蒸屉离开了。 前脚张公公离开,后脚顾轻衍慢悠悠地喝着茶瞅着不动弹的楚宸,开始撵人,“小王爷应对完了陛下,是不是该走了?” 楚宸自然不会做言而无信之人,尤其在顾轻衍面前,耍赖这事儿他干不出来,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怀安,记住咱俩刚刚说的话。” “嗯,忘不了。” 楚宸放心了,一身轻松地走了。 顾轻衍在楚宸离开后,坐着没动,想着外面的人说的都不对,谁说安华锦不招人喜欢了?这不有一个惦记了三年的人吗?而且他还知道,不止这一个,南阳军中还有一个,与安家算得上是世交,与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 ------题外话------ 长的好看的人,果然有底气,什么都敢答应⊙0⊙ 第三十三章 难题 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陈太医匆匆被请到善亲王府。 陈太医给善亲王把脉后,对楚宸拱手,“小王爷,老王爷是因为急火攻心才导致暂时性昏迷,并无大碍。老夫给老王爷开一副药方子,服下后,半个时辰就能醒来。” 楚宸松了一口气,点头,“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开完药方子,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别惹老王爷再着急上火生气云云,才出了善亲王府。 楚宸坐在善亲王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善亲王,有些犯愁,他一直觉得他爷爷这一辈子虽然没经历过什么轰天动地的大事儿,但也不至于如今听到他要娶安华锦就晕过去,显然他还是高估了他爷爷,也幸好瞒着三年前的事实真相一直没告诉他。 半个时辰后,汤药熬好,楚宸亲手喂善亲王喝下,又等了半个时辰,善亲王果然如陈太医所说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睛,看到楚宸,想起早先他说的话,又气的眼睛冒了火。 “爷爷,您息怒,息怒。”楚宸连忙安抚,捋着善亲王心口,小心翼翼地说,“如今顾轻衍和她有婚约,我就算想娶,也不能说抢就容易抢过来。这事儿得谋划,您别急。” 善亲王气的不说话。 楚宸讨好地说,“爷爷,咱们善亲王府与安家,以前虽没多少往来,但也井水不犯河水。三年前是我不好,这才结了仇。如今已过去三年了,您就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善亲王气的眼睛冒火,“你说的轻松,混账东西!这三年来南阳王那老东西一点儿都不服软。欺负了人还那么张狂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只他一个。这仇我能跟他结一辈子,更何况昨日你听听那小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还能打了想娶她的主意?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楚宸摇头,“自然不是,爷爷您最好了,与我最亲了。” 善亲王气的哼哼,“你若是不想气死我,就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我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 那可不行! 楚宸摇头,小声说,“爷爷,我真挺喜欢她的,从她来京,我这心就扑通扑通地跳。如今刚刚好些,不乱跳了……” 善亲王气的咬牙,“你昨日说心跳的不停,原来不是怕见她。” “是近乡情怯。”楚宸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想见她了。” 善亲王气的又火冒三丈,他觉得再跟楚宸说下去,他真会被他气死了,于是挥手赶他,“你滚,给我滚出去。” 他就说呢,昨日听说那小丫头找上门,他一溜烟地就跑去故意被她绑走,原来是给他挖了个坑,专门坑他这个爷爷。 混账东西!真是混账东西! 楚宸见善亲王真快被他气死了,也不敢说了,这事儿得给他爷爷一个缓冲的让他接受的时间,于是,他麻利地站起身,“好,我这就滚,爷爷您别气,陈太医说您不能总动气……” 善亲王若不是没力气,一个枕头就对着楚宸砸过去了,待他离开,他好半天才平复下怒气, 但依旧气的直大喘气。 他的好孙子,怎么就想娶安华锦了呢?这三年来,他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莫非是昨日安家那小丫头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善亲王又气怒又头疼,气怒的是他这三年和南阳王打的不可开交,如今若是让他跟那老东西结亲,他实在是抹不开那个脸,头疼的是他了解楚宸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会来。 但不说他同意不同意,就是陛下那里,那一关他也觉得难过。 陛下有多中意安家和顾家的婚事儿,他心里清楚的很,早先他是有些想法要搅黄这一桩婚事儿,不过是不想安华锦嫁进京城,免得经常打他孙子,如今没想到他孙子要娶人家,这比只搅黄安顾联姻还棘手。 陛下若是知道,怕不是以为他这个老皇叔不安好心,想要谋朝篡位吧?毕竟安家有百万兵马! 善亲王觉得楚宸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比以往他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来说都难。 他虽心中气怒,还是想了一通事情的可行性,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难难难。 楚宸被善亲王赶出房间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贼兮兮地趴在门缝里往里面瞧了一会儿,见善亲王一副皱着眉头的思索样,心底总算是踏实了。 他爷爷就是疼他! 他心底松快了些,想着想娶安华锦虽然很难,但事在人为,也不见得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只要爷爷肯帮他,先化解了两家的仇,然后再从中见缝插针地找机会,也许总能让他找到突破口。 他走离了善亲王的院落,去了自己书房,琢磨片刻,轻喊,“初景!” “小王爷。”一人推门无声无息进了书房,又将门无声无息关上。 楚宸一改寻常时候满脸的喜怒情绪,平静地吩咐,“宫里的消息可打探出来了?怎么说?” 初景垂手,“陛下见小郡主后似乎不太愉快,想必是小郡主没答应婚事儿,至于原因,属下一时还没打探出来。当时陛下见小郡主时,只有皇后娘娘与她身边的贺嬷嬷在,陛下身边也只留了张公公。” 楚宸知道这二人都是不会被人收买的人,点头,不管安华锦因为什么没答应婚事儿,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儿,“从三公主那边入手,再打探。” “三公主据说是见了顾七公子给安小郡主作的画。昨日哭了好几回,晚饭没吃,今日依旧没胃口。更多的打探不出来了。显然三公主也不知道原因。” 楚宸冷哼一声,“顾轻衍画功好,我也不差的。”他忽然又有些气不顺,“他也就是长的好,又生在顾家,年少便名扬天下,把别人都比了下去,谁都及不上他了。” 他心烦地摆手,“盯着点儿安家老宅,别靠的太近,只要他们的婚事儿一日没板上钉钉的敲定,我总能想到法子。” 初景看了楚宸一眼,“是。” ------题外话------ 仗着有个好爷爷,要上天~ 第三十四章 摸鱼 张公公回宫对皇帝复命,将楚宸如何拎着肉包子去了安家老宅,不知拿什么劝动了顾七公子,在他的帮助下,吃完了陛下的赏赐之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皇帝听罢,气笑,“这个楚宸,他倒是会找人帮忙。” 他也很好奇,顾轻衍为什么答应了他。顾轻衍与楚宸关系没多要好,没什么特殊的交情。顾家和善亲王府都各有各的相交圈子,楚宸和顾轻衍自然不是有交情的人。不过这等小事儿,他当皇帝的要处理的大事儿太多也不十分在意,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顾轻衍晌午一般只歇半个时辰,没想到在安家老宅,这一日晌午竟然歇了一个时辰,睡醒后,他看着更漏,愣了好一会儿,揉揉眉心哑然失笑。 按理说,安家老宅虽人少空旷安静的很,但顾家因家风严谨,虽然人多,但也同样安静不吵闹。尤其是他住的院子,更是无人喧嚣。 他出了院子,问一名小厮,“小郡主呢?如今在做什么?” 小厮立即说,“回七公子,小郡主去后院的池塘抓鱼了,说今天晚上要吃全鱼宴。” 顾轻衍失笑,“家里池塘的鱼不是养着看的鱼?能吃?” “能的。”小厮道,“三年前,小郡主来京,见了池塘养的鱼都是不能吃的,便说换了,养一池子能吃的鱼,等她再来京,就去抓鱼吃。如今池塘里的鱼又大又肥,养了三年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带我去看看。” 小厮连忙应是,带着顾轻衍向池塘走去。 安家老宅虽许久不用,但毕竟是太祖爷建朝后赐下来的府邸,占地面积十分大,所以,池塘也不算叫池塘,而是一大片人工湖。 因不怎么打理,所以湖边杂草颇多,没多少人工刻意收拾的痕迹,湖边的花草树木,肆意地疯长着,若不是这座湖坐落在安家老宅里,还让人以为进了山里。 顾轻衍来到池塘边,没瞧见安华锦的人,只看到孙伯带着几个人翘着首往湖里看,身边放着两个篮子,篮子里有两条肥鱼,胡蹦乱跳,十分欢腾。 一条鱼得有七八斤重,果然是肥的很。 谁家的家里也不会这般养吃的肥鱼,唯有安家老宅了。 顾轻衍疑惑地问,“孙伯,小郡主人呢?” 孙伯给顾轻衍见了礼,笑呵呵地说,“小郡主在水里抓鱼呢!这两条都是小郡主自己空手抓上来的,七公子您看,这鱼是不是养的极好?小郡主说这鱼难抓,养了三年,怕不是被老奴养成精了,机灵的很,跟小郡主在水里赛跑……” 顾轻衍微笑,“成精倒不见得,但的确是活泼欢腾。没想到小郡主还会凫水。” 孙伯高兴地夸起来,“七公子您大约不知,咱们家小郡主会的东西可多了。您与小郡主相处时日长了,就知道了。” 顾轻衍笑着点头,“她打算抓几条这么肥的鱼?” “三条。”孙伯立即笑着说,“小郡主说咱们宅子里十几口人呢,今晚上都吃鱼。” 顾轻衍颔首。 孙伯打开了话匣子,“咱们宅子里的人,都盼着小郡主来京,每回小郡主一来,大伙儿都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主要是小郡主来了,这宅子就不冷清了,热闹。小郡主活泼,性子好,大家都喜欢。” 顾轻衍轻笑,性子好这话也就自家人说说,若是让人听见,怕是会直缩脖子。 搁在外面,谁也不会说安华锦性子好,不止是三年前她揍的楚宸三个月卧床不起,还有别的好些桩桩件件的小事儿,得罪她的,势必要找回来,不过她也不会刻意地欺负人就是了。 &nbs p;二人说着话,安华锦忽然破水而出,手里抱了一条更大更肥的鱼,大约十几斤,鱼的脑袋看起来比她的脑袋还大,小姑娘手臂本就纤细,如今抱着一条肥鱼上来,更显得她清瘦。 不过虽然清瘦,倒是很有力气。抱着这十几斤在她怀里不停蹦腾的肥鱼,一点儿也不吃力。 她浑身是水,但眉眼都是笑意,如出水的莲花,又嫩又娇俏,“顾轻衍,你看,这鱼肥不肥?” “肥。”顾轻衍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匆匆一瞥她身上,立马移开了视线,微笑着说,“快把鱼放下,赶紧换了湿衣服,免得染了寒气得了风寒。” “湖水不冷。”安华锦将鱼扔进木桶里,拍拍手,拧了拧袖子上滴滴答答的水,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欢快地说,“这只鱼不算是最肥美最大的那只,还有一只更大的,改天再抓来吃。” “你还是先去换衣裳吧。”顾轻衍转过身子,脸有些微红。 安华锦纳闷,“你脸红什么?” “被太阳晒的,这天的确是太酷热了。”顾轻衍轻声说。 安华锦看了一眼天色,没多想地说,“也是,今年的确热的有点儿早。”说完,也觉得浑身湿透有点儿难受,转身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顾轻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她身后。 孙伯笑呵呵地指使人将三条大肥鱼送去厨房,又拿了安华锦报出的各种鱼的做法单子,吩咐厨房赶紧张罗起来。 安华锦换了一身干松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出来问顾轻衍,“我发现你今日列的单子,没怎么列鱼,你不爱吃鱼吗?” 顾轻衍摇头,“不是不爱吃,是我懒得挑鱼刺,便不怎么吃。” 安华锦取笑,“原来你这么懒的吗?”她心情很好地拍了一下胸脯,“包在我身上,我今天晚上帮你挑鱼刺,保证让你吃的开心。你会爱上吃鱼的。” 顾轻衍眸光动了动,笑着点头,“好。” “走,去厨房,让你瞧瞧我怎么杀鱼。”安华锦招呼一声,向厨房走去。 顾轻衍跟上她,“你会下厨?” “会啊。”安华锦脚步轻快,“我在火头营里待过。” 顾轻衍脚步一顿。 老南阳王与他通信多年,虽说了安华锦不少事儿,但从不说军营的事儿。但凡军中事儿,大大小小,都算涉及军事,老南阳王不提,他也没想过多问。毕竟她虽然大部分时间待在军营,但少部分时间做的别的事情也足够老南阳王写厚厚的一叠信诉说,足够让他觉得精彩纷呈。 如今乍然听到她在火头营待过,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火头营里待过?” 安华锦无所谓地说,“南阳军中,我哪个营都待过,火头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军中火头营分量极重,不了解士兵们吃的好不好,怎么有力气打仗?” “你一个女儿家,在军中会觉得辛苦吗?” “不啊。”安华锦摇头,“虽有南阳王府,但爷爷不常在府中待着,我从三岁起就被爷爷带进了军中,跟在他身边,后来稍微大点儿,就各个营里待着。”她叹了口气,郁闷地说,“不过从去年我及笄,爷爷就不准我总待在军中了。说我再不是小丫头了,长大了,不适合再长年待在军营了。” 顾轻衍瞅了她一眼,小姑娘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段窈窕纤细,容貌盛华,女儿家该有的模样她都有,甚至更甚,的确不适合再待在军营了。 ------题外话------ 安华锦:摸鱼给你吃哦乖乖的听话 假日愉快宝贝们~ 第三十五章 杀鱼 二人到了厨房的时候,厨娘正在杀鱼,因鱼较大,厨娘动作看起来比较吃力。 安华锦撸胳膊挽袖子,“我来。” 年长的一位大娘“哎呦”了一声,立即说,“小郡主,这怎么使得?” “使得,我又不是只会干等着吃什么也不会做的人。”安华锦拿过鱼刀,吩咐,“你们去准备材料吧,这三条鱼交给我了。” 厨娘们对看一眼,又看向跟进厨房的顾轻衍,觉得小郡主不止将顾七公子带来了厨房,还在他面前这么不注意形象,会不会不太好? 顾轻衍浅笑,温声道,“听小郡主的就是,你们忙别的吧,我来帮小郡主。” 三人闻言松了一口气,顾七公子愿意帮忙,可见对小郡主的行为没有不喜。立马齐齐地笑着去做别的了。 安华锦一手按住鱼,一手拿着刀,鱼头和鱼尾不停地扑腾,但却扑腾不出她手心,她手起刀落,不等顾轻衍上前帮忙,便给鱼开了膛。 顾轻衍从小到大是第一次看到人杀鱼,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尤其人常言道“君子远庖厨”,在顾家的教养里,他自然更是离厨房远远的。 他很是新鲜敬佩地瞅着安华锦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一条肥美的大鱼本来扑腾的欢腾,转眼便在它手里不闹腾了,他不吝夸赞,“真厉害。” 安华锦瞅了他一眼,他的敬佩毫不掩饰,她哈哈大笑,“顾轻衍,杀一条鱼而已,算什么厉害?” “就是很厉害。”顾轻衍不住地点头。 安华锦忽然觉得他十分讨喜,若非三年前深刻地认识过他的另一面,她一定不怀疑这样的顾轻衍就是他的真实模样和性情,她转过头,笑着问,“你从没见过人杀鱼?” “嗯。” 安华锦好笑,“杀鱼不算什么,天下的厨子都会干。” “但你不是厨子,我就觉得很厉害。”顾轻衍蹲下身,看着她一边与他说话,一般手法利落地给鱼刮鳞片,“除了会杀鱼,你还会杀牛羊吗?” “会啊!”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更是敬佩,看着她纤细的身段,纤细的手腕,由衷地说,“即便你不是南阳王府的小郡主,靠你这一双手,想必也饿不着,能够自食其力。” 安华锦笑开,对他问,“顾轻衍,你外出游历过吗?” 顾轻衍摇头,“不曾。” “世家子弟,到了年纪,都会放出去到外面游历一番见见世面,你顾家子弟,难道都圈在家里不准出去?”安华锦挑眉。 “倒也不是。三哥与九弟都出去游历过。不过我身份特殊,不止爷爷不准,陛下也不放。”顾轻衍低声道。 安华锦恍然,怜悯地看着他,“困于身份的枷锁,天下人人称赞羡慕的顾七公子,怎么这般听你说来觉得有点儿可怜呢。” 顾轻衍失笑,“是有点儿可怜的,我一直想去南阳看看,但却没法去。” 安华锦眸光转了转,“你想去南阳看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想看未婚妻长什么模样?” 顾轻衍轻咳,想说想亲眼看看老南阳王笔下的他的未婚妻每日过的如何精彩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想着老南阳王与他通信,她一直不知道。便改了口,“就是想看看南阳,是不是人们传的那般环境恶劣人烟荒凉。” “才不是呢。”安华锦摇头,鄙夷地说,“天下大多数人一叶障目,没亲眼见,便口口相传人云亦云地胡说。环境恶劣人烟荒凉的南阳那是几十年前,如今的南阳,不同以前了。我安家驻扎 南阳百年,不是吃干饭的,一直在建设南阳,只不过敌国每隔几年就边境骚扰,使得南阳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帝京城这般繁华安稳就是了。” 顾轻衍点点头,“相邻南阳的邻国是南齐与南梁,三国之界,是难以维持安稳,如今三界距离玉雪玲之战已安稳八年了吧?” “嗯。”安华锦点头,“怕是用不了二年,又要作乱。” 顾轻衍心思一动,“怎么说?南齐和南梁又要蠢蠢欲动了?” “爷爷老了,我又是一个女儿家,换句话说,相当于安家没什么能上战场的人了。南齐与南梁一直野心勃勃,想联手对付大楚,八年前,我父兄三人死于战场,但那一战,也杀了南齐和南梁最厉害的将军,甚至南齐还赔进了一位皇子。战后,大楚惨胜,南齐和南梁也没了还手之力。八年的休养生息,想必也该歇过来了。”安华锦耸耸肩,“我的猜测而已。” 顾轻衍沉思片刻,“你猜测的不无道理。” 安华锦不再说话,专心杀鱼。 顾轻衍蹲在她身边,想着陛下以前觉得安家是威胁他的卧榻之侧的内忧猛虎,所以,玉雪岭之战后,对内没了安家父子兄弟,对外南齐和南梁再不敢犯,便高枕无忧起来。 陛下这些年可有想过也许南齐和南梁重新卷土重来呢?那么,谁上战场?是一把年纪年逾花甲的老南阳王?还是不过二八年华的他面前这个身量纤细的少女? 显然,陛下没有想过。否则,三年前也不会得知大皇子私造改良兵器后,雷霆震怒,险些一剑杀了大皇子了。事情过了三年,也没有丝毫松动放了大皇子的迹象了。 这八年来,陛下除了要促成安顾联姻外,似乎再没旁的想法,无论是改造陈旧兵器,还是提拔新将领,亦或者再培养一位能征善战的如安家父子那样的将军。 大约,陛下是好不容易除了卧榻之侧的猛虎,不想再提拔一位让自己睡不踏实的将门了。 所以,这些年,陛下很安于现状,无论是南阳王府的境况,还是如今的安稳朝局,都让他满意。 他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问,“安爷爷身体可还好?” “不太好。” 顾轻衍低声说,“你这次来京,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安华锦眨眨眼睛,“我说我明天就想回去,陛下会放我回去吗?” 顾轻衍默,“怕是不会。” 她不点头与他的婚事儿,陛下不会答应放她回南阳。 安华锦拍拍手里沾上的鳞片,无所谓地说,“既然不会,我也懒得想,反正回了南阳,也不能待在军中。左右没什么事儿,便在京中待着吧。也许能想想法子把大皇子救出来呢。” 顾轻衍一愣,“你想救大皇子?” “你不想救吗?”安华锦看着他,“三年,大皇子都没把你咬出来,更何况,他也是因为玉雪岭一战,我父兄的死,才违背陛下意愿私下改造兵器,我总得想想法子,尽点儿力。” 顾轻衍摇头,“没什么好法子,若是有,这三年里,我早就将他救出来了。陛下看管的甚严。你才来京,不要轻举妄动,大皇子至少这三年来没有性命危险,来日方长,慢慢谋划,切不可急躁,以免适得其反。” “我又不傻。”安华锦白了他一眼,“这条鱼太大,来,帮忙按着。” 顾轻衍看了半天她自己忙活,总算自己也有了用武之地,立即帮助她按住那条最大的鱼。 ------题外话------ 女友力爆棚的安小郡主~ 第三十七章 不行 顾家老爷子最近不将顾轻衍叫去书房,反而喜欢溜达去他的院子里等他。 顾轻衍回到落雪轩后,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等候的顾老爷子,他笑问,“爷爷今日又想问什么?” 顾老爷子捋着胡须看着他,“你去了安家老宅一整日,可见与那小丫头相处的极好?” 顾轻衍笑着点头,“是不错。” 顾老爷子很是好奇,“怎么个不错法,说说?” 顾轻衍低眉寻思片刻,含笑温声说,“处处都融洽的很。” 顾老爷子讶异,片刻后笑了,“这么说,这桩婚事儿没异议了?若是这样,我是否该亲自去一趟南阳,或者将老王爷直接请进京来,商议六礼之事?” 顾轻衍摇头,“恐怕为时过早。” “怎么?”顾老爷子看着他,板起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倒是不着急。” 顾轻衍再摇头,“确实是不急,只不过不是爷爷以为的不急。”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些。”顾老爷子不解,“难道你是有什么打算?还是那小丫头不想早些嫁进府?” 顾轻衍揉揉眉心,“爷爷可知道陛下问起这桩婚事儿是否满意时,她是怎么对陛下说的?” “嗯?那小丫头说了什么?” 顾轻衍将从张公公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隐瞒,对顾老爷子压低声音说了。 顾老爷子听罢,脸色一阵变化,长久没说话。 顾轻衍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过了许久,顾老爷子方才开口,声音颇有些沉重,“小丫头有这个想法,说明她是个有想法的人。安家养她一场,没因为自己是女儿家就对安家不管不顾。可见是个有良知的好孩子。” 顾轻衍不语。 “陛下怎么说?”顾老爷子又问。 “陛下说此事容后再议,只今早派人来传了口信,她在京中期间,让我多陪陪。”顾轻衍笑笑,“爷爷以为陛下是什么意思?” 顾老爷子哼了一声,能是什么意思?他也算了解陛下,陛下自然是打着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的注意,这个解决,自然是哪一方退一步。安华锦退,那么就是撇开安家传承嫁入顾家,顾轻衍退,就是撇开顾家入赘安家。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陛下乐见的。 陛下最不乐见的,就是这桩婚事儿不成! 顾老爷子自然不可能让顾轻衍入赘,他是顾家最出类拔萃的子孙,是顾家的门楣。但安华锦的一片孝心和对安家门楣的承担,也不能不顾及。、 他觉得无论是委屈顾家还是安家,都不妥当。深思片刻,冒出了一个想法,看着顾轻衍,斟酌地问,“你自然不能入赘,但若是换做你的其他兄弟,倒可以考虑一二。你说呢?” &n bsp;顾轻衍一愣,断然拒绝,“不行。” 顾老爷子看着他,“怎么不行?左右是安家和顾家结亲。都是顾家人。你六哥与你八弟、九弟与你年岁相差不多,那小丫头今年十六吧,你六哥比她大四岁,你八弟比她大一岁,你九弟与她同岁。你六哥因昔日的婚约出了纰漏,解除了,正好还没再订下,他又是二房嫡子,与小丫头身份倒也配得上。你二婶娘早已亡故,你二叔为了顾家,未必反对。另外你八弟虽是三房庶出,但养在嫡母名下,虽身份差些,但人聪明好学,你三叔与你三婶娘应该也不会有意义,你九弟虽是四房嫡出,但他自小酷爱舞刀弄剑,总想着去从军,若是与安家结亲,能让他去军营,他估计不在乎是否入赘,想必也会乐意……” “爷爷!”顾轻衍终于受不了地打断他,面色带了丝恼怒,“您谁也别想,我不同意。” 顾老爷子嫌少见顾轻衍动怒,从小到大,除了当年他在宫中答应与安家订下婚约回府与他说了之后,他好生地甩了一个月脸子没跟他说话外,这些年再没见他为什么事儿动怒过,如今他只不过说了折中之法,他便显而易见地恼了? 他看着顾轻衍,“你不同意?那你是什么想法?别告诉我你要入赘安家。” 他虽也觉得安家一门为国尽忠令人敬佩,如今安家只一个小姑娘让人欷歔叹息,但若是赔进去他最出众的孙子入赘安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顾轻衍深吸一口气,“目前我还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在陛下面前这么说,也未必是真的非要招婿入赘,对于门楣传承,她未必会看的死,不过是为了让陛下为难,拖延婚事儿罢了。” 顾老爷子皱眉,“为何拖延?” 顾轻衍抿唇,“三年前,我得罪过她,且得罪的有些狠,她不想嫁我。” 顾老爷子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也不问顾轻衍如何得罪的细节,既然他三年都不对他说,必是不想说的事儿。他素来对他的教导与对别人不同,十分宽和宽容,“这么说,也不算是死咬着入赘之事不松口了?但陛下春秋鼎盛,你们不能一直拖着,这般拖延下去,也不是法子。” 顾轻衍不语。 “你是真想娶她?”顾老爷子鲜少见顾轻衍有什么执着的事儿,没想到这婚事儿当年初定下时他不同意,如今倒是执着上了。 “嗯。”顾轻衍肯定地点头,“总会有法子的,爷爷不必操心了,陛下若是喊您进宫,陛下不说,您就当不知此事。” 顾老爷子颔首,既然他非要娶,又不想要什么折中的替陛下分忧的法子。那他只能暂时装糊涂了。哎……看来短时间,他抱不上重孙子了。 顾老爷子转身走了几步,见顾轻衍还站在原地,他又回头问,“小七,我问你,你当初不同意这桩婚事儿,如今怎么就同意了?那小丫头如今哪里合你心意了?” 顾轻衍露出笑意,伴着清风,他心底情绪微微荡起波澜,“哪里都合心意。” 得!顾老爷子也不再问了。 第三十八章 心情 皇帝听闻顾轻衍在安家老宅待了整整一日,心情很好,晚上去了皇后宫里,直至吃完晚膳歇下面上都一直挂着笑。 皇后心中猜测出了几分,但还是笑着问,“陛下今日有什么喜事儿?与臣妾说说。” 皇帝笑道,“喜事儿倒是没有,只不过是朕没想到小安儿与顾轻衍相处这般融洽,这两个孩子啊,也许还真是有缘。这般有缘,你说是不是一切的难题都不是难题了?” 皇后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是。” 皇帝伸手拍拍皇后,收了几分高兴,有几分老夫老妻推心置腹地说,“朕知道安家不易,朕对不住安家,这些年,你失了兄弟侄儿,心中很是难受,也希望如小安儿所说,招婿入赘,传承门楣。但是,你是朕的皇后,大楚国母,别人不理解朕,你该理解。这大楚江山啊,不能毁在朕手里。朕得想着如何巩固这江山。若安家和顾家不联姻,朕这心里真怕不得安稳啊,所以,朕还是希望小安儿退一步。” 皇后垂下眼睫,柔声说,“臣妾自从入宫后,就是陛下的人了。自然是想陛下所想,为陛下所为,为陛下分忧解难,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父亲当年在臣妾入宫时,也是这般嘱咐臣妾的。陛下的苦,臣妾都明白。” “朕就知道你对朕好。”皇帝握住皇后的手,继续推心置腹,“让顾轻衍入赘,朕实在对顾老爷子说不出口。顾家立世数百年,从未有子孙入赘别家过。若是朕硬逼迫,实在是有失人心。不过朕也不是不顾及安家。所以,昨日想出个法子,让他们两个多相处些时日。这世间年轻男女,一旦互相看重了,总有一人退一步。无论是小安儿,还是顾轻衍,那就不是朕的错了。” 皇后点点头,“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好法子了吗?” 皇帝摇头,“朕暂时没想出来,你若是有什么法子,可与朕说说。” 皇后寻思片刻,倒是有了一个法子,不过她不打算现在说,想着哪日再将安华锦叫进宫来问问的好,她若是同意,她再对陛下说也不迟,她只有这么一个侄女了,还是想着她这一生能如意顺遂,过自己愿意过的可心的日子。 安家和顾家联姻是陛下一直看重的,自然不能换做别家,但若是顾家换个人呢?虽然身份不及顾轻衍长房嫡子嫡孙,也不及顾轻衍才学出众品貌兼备惊才艳艳,但顾家子弟都差不了,比外面的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强多了。换个人入赘的话,想必也不是不可行。 安华锦这一夜睡的很是踏实,不知是药管用了,还是见了顾轻衍由他陪了一日管用了。总之并没有惊梦。 第二日她神清气爽地练完剑,顾轻衍也早早进了门。 安华锦倚着门框瞅着他,少年公子,丰姿毓秀,缓缓行来,如闲庭信步,怎么看都是一幅画。大早上这般瞧着他,当真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连带着心情都好的很。 顾轻衍进了院门,便看到了安华锦,小姑娘显然刚练完剑,柔若无骨地倚着门框,额头还挂着汗珠,容色红润,眉目似有莹莹之光。他瞧着, 便忍不住未语先笑,“看来昨夜睡的很好?” “嗯,是很好。”安华锦点头,“所以很有力气,今日我们去大昭寺吧!据说大昭寺山峦迭起,山峰秀美,斋饭也很好吃。” 顾轻衍笑,“今日不研磨剑谱了?” “不着急,明日再研磨,左右时间多的很。” “好。”顾轻衍笑着点头。 早膳依旧很丰盛,安华锦吃的心满意足,她以前不是个讲究的人,如今发现跟着顾轻衍讲究一下过的精致也没什么不好。 饭后,安华锦问顾轻衍,“你坐车来的?” “嗯。”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撇嘴,“出门坐车,怎么跟个大家闺秀一样?为何不骑马?” 顾轻衍低咳一声,“免得麻烦。” “骑马有什么麻烦?利落才对。”安华锦实在不太懂骑马哪里麻烦了,若是她说,坐车又慢又麻烦。 孙伯听了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小郡主有所不知,这老奴知道,七公子一旦骑马外出,便会遇到女子对他扔东西,不是绢帕就是簪花,有的女子甚至故意绊倒在七公子马前拦路。” 安华锦恍然,原来是这个麻烦啊,她大乐,“真是最难消瘦美人恩。” 顾轻衍脸色微红,“有你在身边,想必没人再敢对我扔东西拦路。”话落,他对孙伯说,“劳烦孙伯,帮我牵一匹马来,今日我与小郡主一起骑马出去。” “好嘞。”孙伯立即去了。 安华锦围着顾轻衍转了两圈,煞有介事地说,“没错,你如今还是我未婚夫,谁若是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勾三搭四,别怪我不客气。” 顾轻衍低笑。 孙伯很快牵来两匹马,一匹马是安华锦骑的,一匹马是给顾轻衍的,这两匹马都是红棕色,周身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等宝马。 安华锦翻身上马,交代孙伯,“今日晌午不必等我们回来吃饭了。” 孙伯笑呵呵点头,“小郡主和七公子玩的开心些,大昭寺路途不近,若是天色太晚,天黑路滑,就不用赶回来了,住在大昭寺也可。” 安华锦转头问顾轻衍,“住在大昭寺?” 顾轻衍微笑,“大昭寺的一日三餐都有不同规制的素斋,住下也可以。” 安华锦最近两天对吃的很是上心,反正顾轻衍也因为她成了个闲人,闻言一锤定音,“行,那今晚就住在大昭寺不回来了。” 顾轻衍点点头。 二人骑马出了安家老宅。 ------题外话------ 从此开始走大情节了啊 第三十九章 手帕 大清早,京城便开始了一天的热闹繁华。 安华锦和顾轻衍骑马走在街上,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安华锦虽然厉害不能招惹的名声三年前已名扬天下,但因她三年前在京中待的时日尚短,所以,认识她的人其实没多少。 但认识顾轻衍的人,那就多了去了。 大楚民风虽称不上开放,但对女子要求也不是太严格。除了少数顾忌身份的皇族女子与世家大族女子出行前呼后拥以纱遮面外,其他的大多数女子当街走动没多少顾忌。 人流稠密,沿街打马走动不起来,所以,安华锦与顾轻衍一路慢悠悠走着。 认识顾七公子的人纷纷惊讶于他今日竟然骑马,已有几年不见顾七公子当街骑马了。更是惊讶于与他一起并肩骑行的少女,猜测她的身份。 有许多女子红着脸搅着手帕避开,犹豫着想扔出去,但对安华锦有些顾忌,不知她是谁,竟然走在顾七公子身边,没敢冒然出手。 安华锦余光扫见,有些好笑地想着美色惑人,她当年也无例外地中招了。 不过她们大约都没见识过顾轻衍杀人不见血,一句话就要人命。所以,如今依旧前仆后继地垂涎美色。 走了一段路,一直都很安静,无人靠前阻拦。 就在安华锦以为这一条路一直都会安静到出城门时,忽然左侧楼上有人扔下一条手帕砸向顾轻衍。 顾轻衍身子微微一僵,刚要伸手拂开,安华锦已先一步伸手,接过了那条手帕。 手帕带着香味,很是好闻,是只要高门大户的女子才用得起的上好香料。 顾轻衍一怔,扭头看安华锦。 安华锦想着真有不怕死的,敢当着她的面勾搭顾轻衍,她勒住马缰绳,顺着手帕飘来的方向,望向这一处沿街的门面,只见这一处门面叫江水阁,很大很气派,门口两尊玉石狮子,威风凛凛。从外表看,装潢奢华,想必内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水阁二楼的窗户开着,站着两名女子,穿着华贵,一人正探着身子,向外伸出一只手,微红着脸,瞅着下面,目光自然是落在顾轻衍身上,当看到手帕没被顾轻衍接住,而是被安华锦截了胡,恼怒地瞪向安华锦。 安华锦视线很好,从她的面上眼里看出了“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接她给顾七公子的帕子。她今日一定要她好看。” 安华锦挑眉,觉得分外有趣,也不着急出城,所以,不怕事儿大地对那女子道,“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那女子一愣,更是着恼,怒道,“你等着。” 意思是她这就下去! 当然,有顾七公子在下面,她自然要下去见顾七公子的。 跟她在一起的女子犹豫了一下,也尾随着走下楼。 安华锦抽空悠闲地问顾轻衍,“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 &n bsp;安华锦似笑非笑,“我看不像不认识,从她们两个人的衣着首饰看的话,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女人。”她抖了抖手腕里的手帕,“这兰草香千金一盒,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用得起的,至少,她们二人的家室在京中是排得上号的。另外,商贾普通人家,不准许用祥云锦这样的贡品,这帕子的材质是祥云锦,说明她们不是出身商贾,定然是高门大户的闺中女儿家。能用祥云锦的身份,一定参加过宫宴,你说不认识,说不过去吧?” 顾轻衍:“……” 他没想到仅凭一块帕子,一个照面,她就能看出这么多。 他对安华锦又有了新的认知,看来长年待在军营的安小郡主,也不是不懂女儿家用的东西,能够一语道出,显然懂的还不少。 他轻咳一声,“就算参加过宫宴,看起来模样都差不多,除了自家姐妹,我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哦?”安华锦失笑,“这么说,你三年后仍能认出我,我该觉得荣幸了?” 顾轻衍又低咳一声,“京中女儿家大多一个模样,尤其是高门大户里的女儿家,穿戴都相差无几,我自小与你订有婚约,遇到别人,能避则避,不怎么常见,自然分不清。你与别人,自是不同。” 求生欲这么强,都不像弹指间让人灰飞烟灭的顾七公子了。 她就不信凭着顾轻衍的聪明,过目不忘,会识不清女人脸! 安华锦故意不让他糊弄过去,大有揪着不放故意找事儿的嫌疑,对他问,“那三公主呢?你识得出她,又怎么说?别告诉我她是我姑母的女儿,你特意记着。” 顾轻衍:“……” 他一时无言地瞅着安华锦,觉得他又看错了,明明昨日十分好说话的小姑娘,怎么今日就故意找他茬呢! 他半天没说话。 安华锦用马缰绳敲了敲他肩膀,笑的不怀好意,“你就算认识她们,我又不会说你什么?藏什么藏?是人家勾搭你,又不是你勾搭人家,我还能对你如何?傻不傻啊你?堂堂顾七公子,对我糊弄不过,丢面子了吧?” 顾轻衍:“……” 他的确觉得有些没面子! 他掩唇咳嗽一声,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好感度和形象,小声说,“扔手帕的女子是善亲王府小郡主楚思妍,跟她在一起的人是礼国公府的小郡主江云彩。这江水楼是江云彩母亲的陪嫁。这么早二人在这里,想必是江云彩替母亲前来查账,楚思妍跟着来玩。她们二人是手帕交。” “呵!”安华锦笑了一声,斜睨他,“顾七公子,你知道的可真是详细清楚。” 顾轻衍顿时闭了嘴。 安华锦甩着马缰绳,等着二人下来,都是郡主,怪不得不怕她。不过她连楚宸都揍过,更何况他的妹妹?她一会儿就揍的她回去找她爷爷哭。 ------题外话------ 郡主遍地跑,就看谁厉害了⊙0⊙ 第四十一章 警告 “思妍!” “小郡主!” 江云彩和善亲王府的护卫们顿时吓的魂儿都没了,齐齐出声,涌上前。 安华锦撤回缎带,端坐在马上,警告,“告诉善亲王,看好她孙女,以后让她见了我和顾轻衍都绕道走,若是让我再遇到他勾引我未婚夫,我就杀了她扒光了挂在城门上。” 这时,江云彩和善亲王府的护卫们也知道楚思妍只不过是吓的昏死过去了,安华锦没真想下杀手,齐齐松了一口气,没人敢出声。 “听清楚了吗?”安华锦目光一扫,“你们耳朵若是聋,我帮你们洗洗?” “听,听见了。”护卫们众口一词齐齐出声,不敢得罪安华锦。 安华锦扔了手中的帕子,准确无误地扔在躺在地上的楚思妍的脸上,嫌弃脏一般地搓了搓手,转头对顾轻衍说,“走了。” 顾轻衍点点头,打马上前了一步。 众人这时才看到顾轻衍的脸,他一脸的平静温和,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此时看起来很乖很听话,仿佛刚刚的小插曲,跟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眼看着二人骑马远去,顾七公子的背影依旧风华绝代,可是江云彩再也生不出半丝的旖旎心思,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以后见了安华锦和顾轻衍,她也跟着楚思妍一起绕道走。 街道上大清早就出现了这么热闹的大事儿,亲眼目睹者众,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纷纷交头接耳,原来那小姑娘是安小郡主。 安小郡主自三年后又进京了! 安小郡主厉害的名声果然童叟无欺,连马都没下,就将善亲王府一众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且打晕了善亲王府的小郡主。 上回是小王爷,这回是小郡主,且都是善亲王府家的。这善亲王府的人大约是生来就与安小郡主八字相克。 在闹哄哄的人声里,江云彩也顾不得面子里子,带着人连忙将楚思妍送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自从昨日被楚宸的一席话吓了个心惊肉跳心胆俱颤后,就开始脑瓜仁疼,疼了一晚上,今天早上依旧卧床没起,其实也不是多严重,但他就是不想起来,更不想见楚宸,楚宸来给他请安,被他让人撵了出去。 于是,当楚思妍被安华锦打晕了的消息传进善亲王府,报进荣禧堂时,善亲王晕乎乎地愣了好一会儿神,才不敢置信地说,“谁?安华锦打了谁?” “是小郡主。”管家一脸的心惊,“不止小郡主,还有府中的护卫,都受伤了。” 善亲王听清楚了,腾地坐了起来,“打成什么样了?” “刚刚抬回来,昏迷不醒。奴才已经吩咐人去请太医了。”管家白着脸说,“目前说不好,得让太医看看。” 善亲王躺不住了,匆匆下了床,虽然楚宸是唯一的孙子辈男丁他的心肝宝,但楚思妍这个孙女他也挺宝贝,虽比楚宸差点儿,但也是他疼的。 他是见识过楚宸当年被安华锦揍成什么模样的,如今吓的够呛,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瞧瞧。 “老王爷,您慢点儿,仔细脚下。”管家连忙在后面追。 善亲王一边走一边急声怒问,“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就跟安华锦遇到了?安华锦那小丫头呢?她们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她怎么就惹上安华锦了?” 管家也不知道,直摇头,“老奴还没来得及问,礼国公府的小郡主跟着护卫们送咱们小 郡主回来的,她看着好好的,想必知道怎么回事儿。” 善亲王点点头。 不多时,来到楚思妍的院子,院中已聚了一堆人,除了跪了满院请罪的一众护卫外,还有丫鬟婆子,以及一众闻风而来的女眷,里面传出女人的哭声。 善亲王冲进门后,众人连忙起来见礼。 善亲王奔到了床前,伸手去探楚思妍的鼻息,还好,还有气,然后又看她小脸,惨白惨白的,脖子上一道淤青,对映着她惨白的脸很是醒目。 善亲王撤回手,“太医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催!赶紧的。” 管家应是,连忙又派出了人去。 “老王爷,您一定要给妍姐儿做主啊,安华锦太可恶了,她三年前打了宸哥儿,如今又打了妍姐儿,妍姐儿万一有个好歹,您让儿媳怎么活啊。”一位美貌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伤心地哭一边气愤地说。 善亲王心中也来气,但毕竟有一回经验了,知道楚思妍没被打死,也宽了些心,扫了一圈众人,压着怒意问,“宸儿呢?哪里去了?” “小王爷清早出去了,已经让人去传信了。”管家连忙道。 善亲王点点头,目光落在脸色同样发白心有余悸的江云彩身上,尽力用缓和的语气说,“江家丫头,你来说,怎么回事儿?” 江云彩此时已定下了些魂儿,这一路来已想好了若是善亲王府的人问她,她就实话实说,虽然丢人,但有目共睹的事儿,也不能张口胡诌。 于是,她将楚思妍得罪安华锦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表情各异,一时间那位夫人的哭声都小了。 善亲王本来一腔怒火,如今散了一半,他又气又怒地说,“你们连安家那小丫头都没认出来吗?” 在安华锦面前对顾轻衍扔手帕,且还骂人让护卫一起上要抓人绑人,这可真是上赶着找揍了! 哪怕善亲王多年来一直脸皮厚不怎么讲理,但此时也觉得如被人塞在嘴里一块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这块石头就是安华锦! 若是旁的人,凭着善亲王府的门楣,欺负了就欺负了,可安华锦就是一块硬石头铁板,跑到他面前去欺负她?找死嘛! “我们真没认出来,不曾见过安小郡主。”江云彩心里也在流泪,小声说,“三年前安小郡主进京,我正在江南外祖家,而思妍染了风寒病了在府中养病,错过了没见着。” 善亲王还没老糊涂,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他一时怒也不是气也不是,“你们,哎,真是……这让我怎么给你们做主?” “老王爷,就算妍姐儿做的不妥当,但安华锦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美貌夫人又哭起来,“儿媳这一双孩子,他们父亲没的早,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安华锦欺负啊。” 老王爷一时无言。 楚宸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事情始末,他几乎与太医一起迈进门槛,正巧听了他娘这话,不认同地接过话,“娘,我和妹妹是没了爹,但至少还有娘。小安儿是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比起来,她才更苦吧?若不是她比较厉害,今日指不定被妹妹和她的护卫们揍成什么样呢?您偏心自家人,可也不能不讲理!” ------题外话------ 楚宸:家里乱成一锅粥,忧伤↗ 第四十二章 讲理 楚宸胳膊肘往外拐的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义正言辞,一时间,满室无声。 不止噎住了他娘,也噎住了善亲王。 江云彩悄悄地看了楚宸一眼,心下不得不承认小王爷说的对极了,若安华锦没本事,以楚思妍的脾气,今日遇到了,她能将她绑起来吊打三天。 “太医请!”楚宸见震住了场子,她娘不哭闹了,他爷爷没话了,他来到床前瞅了一眼楚思妍,侧过身让太医上前。 太医连忙放下药箱,给楚思妍把脉看诊,片刻后,躬身道,“老王爷放心,夫人放心,小王爷放心,小郡主并无大碍,只不过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老夫开一副压惊的药给小郡主,连着吃两日,就好了。” 美貌夫人擦了擦泪,“真的没事吗?她脖子上的伤……” 太医笑着说,“这脖子上就是稍微被勒了一下,下手的人力度不重,女儿家皮肤娇贵,才看起来很是严重,其实连嗓子都没伤着,恐怕就是为了吓吓小郡主。” 美貌夫人还是不放心,“你再给好好看看,千万别错诊。” “娘!”楚宸瞪眼,“您看清楚,这位是太医院的陈太医,经她手看过的,哪里会错诊?您别糊涂了。” “也是,对不住了陈太医,是我着急糊涂了。”美貌夫人经楚宸提醒,彻底松了一口气。 “夫人爱惜爱女,人之常情。”陈太医摇头,去给楚思妍开药方了。 楚宸亲自送陈太医出府门,又折回来,头疼地想着,他昨日刚对爷爷说要娶安华锦,今日她妹妹就被她打了,不,吓唬了,总之上个仇刚解了一半,如今又结仇了。 他心下叹着气,重新进了屋,对善亲王说,“爷爷,您该管管妹妹了。您看看她,当街对顾轻衍扔帕子不说,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对人喊打喊杀,最后自己吃了亏。依我看,这个亏吃的好,否则她这跋扈的性子,满京城都出名,谁敢娶?” 善亲王不太爱听,昨天的气还没消呢,他怒瞪着楚宸,“你还说你妹妹不对,那你呢?三年前你又做了什么?” 楚宸觉得他一辈子都绕不开三年前被安华锦揍的事儿了,噎了噎,“我这三年不是老实了吗?” 善亲王气怒,“是被揍老实了?混账东西!丢人现眼!” 楚宸摸摸鼻子,“妹妹也许经了教训,也跟我一样老实了,不是坏事儿。” 善亲王一时胸口疼。 “那就这么算了?”美貌夫人看着爷孙二人。 “娘,不这么算了,您想怎么着?今日这事儿,是在大街上发生的,无数人目睹。您难道还要带着人找上门去?或者让人评理?”楚宸无奈地看着他娘,“若是您要评理,别人可评不了,只能找陛下和皇后娘娘。但您觉得,能评出什么来吗?等您评出来了,妹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难道您想闹大了让京城内外人人都笑话她?” 美貌夫人红着眼睛说,“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楚宸累心地说,“我当年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虽然纷纷猜测,但我被揍了,只能说我技不如人。但如今,顾轻衍和安华锦订有婚约,过了陛下、皇后、安家、顾家一起的眼,这么多人都知道,虽未下六礼,但总归是名正言顺,妹妹对顾轻衍当街扔帕子不成反找茬被打,这都能排成一段戏文了。如今悄声歇了这事儿,凭着我们善亲王府,别人就算都知道也不敢说嘴明着嘲笑,但您若是真再找回去评理去,那可就是闹大笑话了。” 美貌夫人闻言虽不甘心,但也到底被说住了,住了口,这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善亲王也觉得这事儿就算他拉下老脸也没法去,安华锦只是吓唬了楚思妍而已,显然手下留情了,没下重手。若是他找去,难道要那小丫头来道歉?别做梦了。 不,不对,那小丫头片子为什么手下留情? 三年前她可没手下留情! 善亲王怀疑地看着楚宸,这样想就这样问了出来。 楚宸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爷爷,她手下留情难道不好吗?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没往死里揍妹妹。您和我娘懂得知足就行了,可别惦记着去找麻烦了。否则孙子没法活了。” “宸哥儿,你怎么就没法活了?”美貌夫人惊了。 楚宸看看左右,这么多人围着,江云彩也还没走,他总不能说他惦记着娶安华锦吧?他揉揉眉心,颇为无力,“没什么,娘,您好好让人照看妹妹吧,我有爷爷管呢。” 美貌夫人立即闭了嘴。 善亲王自然明白楚宸的话什么意思,哼了又哼,站起身,“我也懒得管你,。” 楚宸咳嗽一声,还是麻溜地跟了上去,他总得磨着先过了爷爷这关,他同意,他才好没阻碍地谋划。 来的院中,善亲王扫了一眼跪着的护卫们,“一群废物,都滚起来吧。” 护卫们今天本来以为免不了一顿责罚了,无论如何,他们护主不力是事实,没想到老王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提着的心齐齐一松。 江云彩这时忽然想起安华锦让她转告的话,她犹豫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 善亲王来时急匆匆,回去时走的并不快,楚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江云彩很快就追上了二人,连忙将安华锦撂下的话说了。 善亲王脸色又难看起来,但没立马说什么,而是对江云彩和蔼地说,“你这小丫头今日仗义出手,妍姐儿没白交你这个手帕交,不过你们大了,性子得改改。以前我就不说你们了,只要不胡闹出个大天来,京城由着你们随便晃。但如今来了个厉害的小丫头,你们惹不得,以后就躲远点儿,别再招惹她了。” “是!”江云彩点头。 “还有那顾轻衍,一声不吭,拦也不拦,以后也别招惹他了。”善亲王想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毕竟在小辈面前,还是个小姑娘,只能吞了回去。 “是!”江云彩这回重重地点了点头。 善亲王摆摆手,江云彩折回去等着楚思妍醒来,打算好好地劝慰她一番再走。 第四十三章 不准 善亲王本来没多少气了,但安华锦撂下的话一时间又将他气了个人仰马翻。 他哆嗦着指着楚宸,“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什么叫做再遇到勾引她未婚夫,就杀了扒光了挂在城门上? 楚宸无奈,“爷爷,撂狠话而已,若不是来狠话吓唬妹妹,以她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想着法子报复回去?只有把她给吓唬住了,才管用,她才真的不敢去招惹了。” 善亲王依旧气的不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亏她说的出口。我看她根本就不是吓唬,是根本你妹妹再惹她,她就真的能做的出来。” 楚宸想了想,也拿不准安华锦的性子,这小丫头他还了解的不深,“爷爷,那就管教好妹妹,让她只这一回就知道什么是厉害,别去惹人了,她上赶着惹,谁也救不了她。” 善亲王冷哼一声,“安家有百万兵马,才让她这般嚣张,压死个人。等哪天百万兵马被陛下收回了,我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楚宸眨巴眨巴眼睛,知道他爷爷心里不痛快,但他还是要说,“安家的百万兵马,陛下收不回。若百万兵马脱离南阳王府之手,哪怕陛下,怕是也掌控不了,若是能收回,早就收回了。” 百万兵马虽然是朝廷的兵马,但一直以来,都是南阳王府世代镇守。军中的士兵,认的也是南阳王府的人。每一代南阳王府的子孙,早早都待在军中同吃同住,自小在军营里和士兵们培养着深厚的感情,无坚不摧,哪怕安华锦是个女儿家,但自小也一样被带去了军营。 南阳王府数代以来,只当今的皇后娘娘例外,那是因为皇后娘娘是个早产儿,自小体弱,才养在南阳王府中。安华锦生下来就健康的很,自然不会一样例外。 一旦到了南阳王府兵权被收回那一日,怕是天下就该乱了。 善亲王半晌没说话,也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楚宸觉得这时候不太适合跟他爷爷再提娶安华锦的事儿,乖乖闭了嘴,一路送善亲王回了院子,半句再没说。 倒是善亲王说了一句,“那小丫头显然喜欢顾轻衍,否则不至于连块帕子都容不下。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 “爷爷,她那个人,未必多喜欢顾轻衍,只不过顾轻衍是她未婚夫,她该顾着面子,让人欺负到眼前,不能视而不见不理会吧?”楚宸试图找着理由,“再说,您觉得她和顾轻衍真合适吗?” 善亲王看着楚宸,合适什么?天下就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他们两个合适,“那你跟她就合适?” “合适啊。”楚宸挺了挺胸脯,“我和她脾气相投。” 善亲王见他真有铁了心的架势,受不了地说,“你别指着我给你出头,你若是真能让他们两个取消婚约,让那小丫头乐意嫁进来,陛下和南阳王老东西那里也同意,那算你本事。” 楚宸眼睛一亮,“您不出头没关系,但您别反对阻碍拖我后腿就行。能不能娶回来,我总要试试。” “行吧,你滚吧。”善亲王没眼看他晶晶亮的眼睛,又头疼地挥手赶人。 他实在不明白了,满京城多少女儿家,他孙子怎么就看上安华锦了?难道被揍一回,真的揍坏了脑子?魂都跟着她去了?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早就该给他相看亲事儿,在安华锦没来京,他没再次见到的这三年里,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没准早就有看上的了呢。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楚思妍喝了药很快就醒来了,醒来后,见到她娘和江云彩,顿时抱着她娘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安华锦,又恐惧又害怕又愤恨又想撕了安华锦。 将爱女儿的娘的一颗心又哭了个肝肠寸断。 江云彩在一旁劝了好一阵,总也劝不好,她嚷嚷着要让老王爷去带府兵围了安华锦杀了她,虽然怕,但闹腾的更厉害了。她无奈地将楚宸说的一番话对她说了一遍。 楚思妍听完不敢置信,“你说我哥哥,让我这么算了?祖父也同意?娘您也同意?” 江云彩又将安华锦放过她前撂下的话对她说了一遍。 楚思妍惊恐地抱住肩膀,“安华锦不是人,是个魔鬼。” 江云彩见她真的吓住了,心底松了一口气,“咱们以后别去惹他们了,依我看,安小郡主不像是开玩笑。她那样的人,据说自小就待在军营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楚思妍一把又抱住她娘,“娘,我再也不喜欢顾轻衍了!呜呜呜……” “不喜欢顾轻衍好,他看着金玉其内,实则指不定怎么败絮其中呢!见死不救,无论长的多好,也不是个好人,这天下人人都被他的表象蒙骗了。”美貌夫人连顾轻衍一起恨上了,这时早忘了她曾经跟一众夫人们坐在一起是怎么夸顾轻衍的了。 “呜呜呜,娘,我不准您这么骂他,他即便见死不救,人也是很好的。一定是安华锦太泼辣厉害了,他也不敢惹。” 美貌夫人:“……” 罢了,女儿不让骂,她就不骂了,还是只骂安华锦吧! 江云彩又劝了两句,见楚思妍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管她是怎么不甘心,但至少暂时不敢去找安华锦麻烦就好,她也累了,起身告辞,说改日再来看楚思妍。 楚思妍白着脸握着她的手,红肿着眼睛说,“好姐姐,今日谢谢你没有不管我。” 江云彩拍拍她的手,“我哪能不管你,我们交情好,自然要相互照顾,你好好养着,别多想了。” 楚思妍点点头,她也不敢多想了,一想起来就害怕,估计以后要天天做恶梦了。 江云彩出了善亲王府,还没到家,路上便被宫里急匆匆出来的小太监给截住了,说皇后娘娘有请,她立马提了心,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宫。 这事儿是近来京城里出的最轰动的大事儿了,连衙门里都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只短短时间,京城里便传了个沸沸扬扬。 宫里的陛下、皇后、妃嫔、皇子公主们自然也都知道了。 皇后刚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派人了解了个大概,但不详细,她想找安华锦,安华锦和顾轻衍据说出城去了大昭寺,她一时找不到人,又不好派人去善亲王府问,只能让人喊了江云彩进宫。 经过三年前楚宸被揍,她也有了经验,想着先了解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再看看怎么应对善亲王的闹腾善后。 毕竟,她没想过以善亲王的脾气,会息事宁人。 第四十五章 毒茶 顾轻衍这些年时常被皇帝召见,以他的聪明,对皇帝了解个七八分。 在他看来,就是安家掌兵权太久了,一百五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历经六代。太祖、太宗、高祖、高宗、文惠帝,到如今的承志帝。 三代以前,皇家新朝建立,巩固皇权,离不开安家,做不到飞鸟尽良弓藏也就罢了,三代以后,却也没个能力换个人掌管安家的兵权。便一代又一代地延续着。 世人称顾家是文曲星之家,称安家是武曲星之家,原也没评错。 安家这根钉子,在大楚来说,就兵权一道,扎的太深,根本无人能撼动。 皇家不怕世代累积底蕴深厚以文著称于世的顾家,却怕以武扎根撼不动的安家。 到了陛下这一代,尤甚。 所以,陛下登基后就开始筹谋,先将皇后娘娘娶进宫,生下嫡出皇子后,又等着机会,终于在八年前,玉雪岭一战安家父子三人都战死了沙场,老南阳王洒泪之下,进京辞兵权,陛下死活不应,拉了顾家联姻,稳了老南阳王的心…… 所以,他那日才对安华锦说,陛下也不易。 “陛下中意哪位皇子?”安华锦从脑中过着当今的一众皇子们。 她姑姑入宫后,五年无孕,所以,妃嫔们先后生了六位皇子。其中皇长子的母亲庄妃难产而死,陛下将之放在她姑姑宫里养到五岁,直到她姑姑有孕才移出去。这也是当年他兄长能和大皇子走的近,做伴读,交情深厚的原因之一。 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发后,陛下雷霆震怒,当时据说就要杀了大皇子,还是皇后姑姑拼死求情,也有大臣们劝谏,陛下最终妥协,才没要了大皇子命,将他圈禁了起来,命人严查一干人等,毕竟这么大的案子,不是一人所为,定有同党。如今大皇子已圈禁了三年,与朝局脱离了三年。 其他皇子倒都规规矩矩,没做出与大皇子一样轰动的事儿,除了七皇子文采斐然些外,似乎都差不多,看不出太聪明,但也没一个傻的。 顾轻衍摇头,“暂时看不出来,陛下的心思深的很。” 安华锦懒得再想,“但愿陛下别作着作着,在活着的时候就把江山作没了。” 顾轻衍左右看了一眼,官道上四下五人,他笑了笑。 不早立太子,不是什么好事儿,会让人以为人人都有希望。渐渐地,明争暗斗掐起来。皇帝自以为能掌控,可掌控着掌控着,便会发现其实自己老了。 大昭寺距离京城百里地,安华锦和顾轻衍不赶时间,一个时辰后溜溜达达到了大昭寺山脚下。 大昭寺山脚下很是热闹,不少摊贩们搭着凉棚做生意。每逢初一十五,京城内外的人们都喜欢前往寺庙上香,今日正是十五,尤其热闹,不少马车都停在山脚下。 安华锦勒住马缰绳,问顾轻衍,“先喝一碗水再上山?” “好。”顾轻衍点头。 二人来到就近一处茶棚,茶棚不大,里面已坐了三四桌人。 安华锦和顾轻衍随意地找了一处没人的 空桌落座,小伙计笑呵呵地端上来两碗茶。 安华锦是有些渴了,捧起来就喝,茶水刚要沾到嘴边,脸色蓦地一寒,放下茶盏,伸手也按住了顾轻衍要端起茶盏的手。 “怎么了?”顾轻衍见她神色不对。 安华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茶水里面有毒。” 顾轻衍一怔,低头去闻,他手中的茶水并无异样,他从袖中取出银针,也不见银针变色,他又端过安华锦的茶水,银针果然已变色。 两碗水端来,安华锦的那一碗有毒。 顾轻衍面色微变,放下了茶水,平静地声音带着丝丝寒凉,“青墨,将茶棚里的所有人都拿下。” “是,公子!”青墨应声而出,带着暗中跟随的护卫,顷刻间围住了这间茶棚,且动作利落地将开茶棚的一对老夫妻与一个小伙计用剑压住了脖子。 茶棚里的客人们骤然见此惊变,齐齐惊呼出声,人人变色。 众人早就瞧见了进来的一对长的如画一般的少年男女,猜测身份的同时又纷纷惊艳于二人的样貌,如今惊艳变成了惊吓。 顾轻衍吐出一个字,“审!” 青墨立即带着人审问起来。 两碗茶水,一碗有毒,在安华锦赶了百里路渴了的空档,临时起意来这里喝一碗茶水,毒茶便端在了她面前,若她但分鼻子不灵敏些嗅觉不管用些,喝了这茶水,可见后果。 尤其这茶水里的毒是最毒的阎王死,只要喝下去,七孔流血,顿时而亡,阎王来了也救不了。若非顾轻衍的银针特别,寻常银针根本就试不出这样的毒。 安华锦眯着眼睛想,她刚踏入京城,谁这么想让她死?且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而且,在她刚刚与善亲王府又结了仇这空档。 她刚大脑转着想了想,便见青墨押着的那三人身子齐齐地倒了下去,还没等他审,便已气绝而亡。 青墨的脸登时变了,连忙蹲下身去探这三人鼻息,又掰嘴去看,然后站起身白着脸请罪,“公子,这三人早先就服了毒。” 一个字没说,全都死了,这可是打着不管毒死毒不死安华锦,三条命都不能留活口的主意了。 顾轻衍的脸到此时才彻底地寒了,沉声吩咐,“你带着人,将这山脚下所有茶棚所有人都暂时封起来,有发现不对劲的人,立即拿下,再派人回京城报案,让刑部和大理寺都来人。” 有人谋害南阳王府的小郡主,且作案的三人提前服毒身亡,这样大的案子,自然不能只来京城府衙几个人。 “是!”青墨立即带着人依照顾轻衍的吩咐执行命令。 安华锦偏头看了顾轻衍一眼,出了这样的事儿,无论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顾轻衍的身份,自然都有权利先掌控住这山脚下所有人。 第一时间的案发现场,不先掌控起来,耽搁的时间长了,挖地三尺要不好挖了。 ------题外话------ 拉开序幕了~ 第四十六章 震怒 顾轻衍派出的人快马回了京城,进刑部和大理寺报案后,顿时惊了两个衙门。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听闻后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派出了人手,刑部派出的是刑部侍郎并几个查案好手,大理寺派出了大理寺少卿和几个要职人员,共同带了衙门里的人马,立即出京快马赶去大昭寺山脚下。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则匆匆忙忙进了宫。 皇帝从昨日起,心情便一直很好,一直持续到安华锦为了顾轻衍当街收拾警告了楚思妍,好心情让他一度达到了顶峰。 可是,接下来在他见到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后,达到顶峰的好心情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他勃然震怒,“砰”地摔了奏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凶谋害南阳王府小郡主,真是胆大包天!” 京城百里的大昭寺,也算是天子脚下了。 “陛下息怒,已立即派人去查了。”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只觉得头大的很,京城已有三年没出大案子了,三年前大皇子私造兵器案是这三年来最近的一桩大案,没想到三年后,不出则已,如今一出,又是惊天大案。 皇帝似乎也想起了三年前大皇子的私造兵器案,面色更加难看,“查,给朕往死了查!查不出来,刑部和大理寺的所有人都卷包袱滚蛋!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三年前一直悬而未果至今,就是没查出跟着大皇子一连串的人。案子没能继续查出东西,才圈禁了大皇子。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顿时趴在了地上,陛下将旧账加到了新账上,他们也没法子,他们真是用尽力气了,的确真再查不出来大皇子的同谋,不止如此,作案的相关人员一个也没抓住,当时案发后,都被人果断地掐断了,蛛丝马迹都让他们摸不着,而这三年来他们每个月都去找大皇子问话,大皇子一言不发,话语丝都不露,抱有死志,也就是说无论陛下要杀要剐,他都认了,就是不开口,十分维护自己的同党。 大皇子是守口如瓶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可是苦的是他们,被陛下骂了不知多少回了。 “滚下去吧,此案查不出来,你们两个以后都不必来见朕了。”皇帝发了一通火后赶人。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连忙爬起来,扶了扶不太稳的官帽,冒着汗出了南书房。 此案必须查出来,若是再查不出来,他们真得摘了官帽卷铺盖滚出京城了。 二人前脚出了皇宫,后脚京城便传扬开了此事。 今日出了两桩大事儿,还都是关于南阳王府小郡主的。一时间,关于安华锦的讨论甚嚣尘上。有聪明的人觉得这时候有人谋害安华锦胆子实在太大了,其心太恶了,这不是拖着善亲王府下水吗?有不聪明的人猜测着,是不是真是善亲王府动的手?善亲王先后在安华锦手里孙子孙女被欺负,善亲王终于坐不住了,起了杀意。 楚宸听闻后,第一时间坐不住了,从马厩里牵出了马,就要离京去大昭寺。 善亲王闻风将他拦下,“不准去!” 楚宸皱眉,急不可耐,“爷 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谁敢对小安儿下毒,且手段这么狠辣。” “那你也不准去,有顾轻衍在呢,刑部和大理寺已经去人了。跟咱们府没关系,你别往跟前凑。”善亲王亲自动手拽住楚宸马缰绳。 楚宸着急,“爷爷,这个时候,我才要凑上去。世上愚昧的人太多,我要跟着查出真相。免得我们善亲王府被其心可恶的人趁机冤枉。若是让我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我也饶不了他。” 善亲王还是不同意,“你即便要去,也不能这般急哄哄地去,再等等看看情况。” “早去晚去都一样,小安儿信我就行。”楚宸心中打定主意,却迂回劝说,“爷爷,您若是不放心,我先进宫去找陛下请旨,陛下若是准奏,我就去,不准,我就回来待着。” 善亲王闻言面色松动了几分。 “爷爷,我现在前去,还能追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起过去,若是再晚,这事儿可就插不上手了。一旦插不上手,内里有什么猫腻,咱们都不会知道。”楚宸趁着善亲王面色松动,抽出了马缰绳。 “也罢,你先进宫,陛下同意,你再去。”善亲王被这句话打动,这么大的案子,有人谋害安华锦,可能会是一个什么信号,既然牵扯了今日楚思妍的事件在前,善亲王府总归脱不开被人猜测,不如就去插手洗清嫌疑。 楚宸见善亲王答应,立即打马出了善亲王府。 他料定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没那么快,琢磨着还是进了皇宫走了一趟。 皇帝余怒未消,听闻楚宸求见,摆手,“让他进来。” 楚宸进了南书房,跪地见礼后,请旨出宫去案发地,跟着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查案,不等皇帝问,便说了请旨的缘由。 皇帝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 楚宸立即出了皇宫,打马出了城,追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前往大昭寺山脚下。 皇帝冷静下来,也在猜想着什么人要杀安华锦,若是安华锦在京中出事儿,那么老南阳王百年之后可就真的没人了,他的一切打算可就都完了。 老南阳王年纪大了,据说近来似乎身体不太好,若是安华锦在京中出事儿,他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唯一的孙女也没了,可想而知,他急火攻心,怕是会一病不起,本来能撑几年,怕是经此一事再撑不了多久了。 这是……冲着南阳王府来的,也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 他不觉得是善亲王府动的手,善亲王小打小闹还行,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况且,楚宸能和安华锦一起跑去八大街喝酒,就算今天出了楚思妍的事儿,也不会是善亲王动的手。 皇帝想了一通,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圈禁了三年的大皇子,气不打一处来,“张德,备驾,朕去看看那个孽子。” “是!”张德心里一紧,连忙吩咐了下去。 在吩咐人备驾的同时,立即悄不声地让人送消息出京告知顾轻衍。陛下已三年没见大皇子了,如今气怒之下去见大皇子,怕是不妙。 第四十七章 兄弟 前朝与后宫虽然隔了一层,但这一层可能是山,也可能是沙。 对于皇后来说,她能稳坐中宫二十年,就不会让前朝和后宫隔着的是山。 所以,皇后也很快得到了安华锦差点儿被人谋害的消息,惊了个够呛,立即命人去喊七皇子楚砚。 楚砚比皇后得到的消息更早一步,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刚派出人出京时,他就得到了消息。他没与楚宸一般听到风声立即就想着赶去大昭寺山脚下的案发地,而是立即召集手下的幕僚议事,商议猜测是什么人动的手。 安华锦若是中毒,出了事儿,对什么人最没利,对什么人最有利。 显然,对皇帝没利,对他也没利,对善亲王府也没利。对他的兄弟们却有利,对敌国南齐和南梁更有利。 所以,到底是他的兄弟们动的手,还是敌国动的手? 排除这两者,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想要安华锦死间接地杀老南阳王让南阳军无主而乱。 幕僚们一番商议猜测,觉得楚砚想的对,无非是这两种。 若是皇子们动的手,那么是谁动的手? 大皇子至今圈禁,自不必说。 二皇子是淑贵妃所生,外家是张宰辅家,张家在文官中声望很大,是如今最有和楚宸一较高下争夺皇位的人选。 三皇子是贤妃所生,外家是户部尚书家,户部是个肥缺,金银不缺,三皇子也跟着有钱,钱能买一切东西,包括杀手。 四皇子是惠妃所生,外家是孙御史家,孙家虽不及顾家几百年的世家底蕴,但也是门风清贵的大族,族中子孙都极有出息,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有三四人。 五皇子是德妃所生,德妃出身礼国公府二房,是二房嫡女,礼国公府即便如今没落了,但依旧没分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礼国公府有相交的人家极多,未曾因为门第没落,而彻底在京城混不下去。 六皇子是柔嫔所生,外家是江南之府。一年知州府,十万雪花银。六皇子与三皇子差不多,都不缺钱。 八皇子是和美人所生,和美人虽出身低,但却是漠北镇北王妃养大的孤女送进宫的,她进宫那几年很是受宠,不止生了八皇子,还生了九皇子、十皇子,因连生三位皇子有功,皇帝要提她的位置封妃,她却不要,反而为年纪最大的八皇子求了封赐,于是,陛下准了,封了八皇子敬王,八皇子也成了一众皇子中最早封王的皇子。 其余的皇子,还都年幼,够不着边,暂且不提。 从二皇子到八皇子,显然都有可能争皇位,只要有心想争皇位,就有可能出手。 楚砚听着幕僚们议论一番,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摆手制止,“既然都有嫌疑,就将他们以及京中内外都暗中查一遍。不管是他们,还是南齐和南梁所为,从今日起,必须查清楚。” 众人齐齐点头应是。 皇后来请,楚砚便进了宫,他并没有先去凤栖宫,而是去了南书房。 来到南书房门口,正赶上张公公吩咐人在备驾。楚砚询问,“公公,父皇要出宫?” /> 张公公正想着怎么拖延时间,毕竟送给顾轻衍的信去大昭寺需百里,即便顾轻衍得了信,也赶不回来,怕是能赶回来,也晚了。如今见楚砚来了,他心下顿时有了主意,“七殿下,陛下听闻小郡主被人谋害,十分震怒,又想起了大皇子,如今吩咐奴才备驾去见大皇子。” 楚砚聪明,短短一句话,自然懂了,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德,“劳烦公公,就说我要见父皇。” 张德心下一紧,暗叹七皇子精明,连忙应是,进去里面禀报了。 皇帝听闻后,吩咐,“让他进来。” 无论是楚宸,还是楚砚,安华锦出了事儿,先后脚来见他都不奇怪。 楚砚给皇帝见礼,没说安华锦的事儿,反而直接说大皇子,“父皇,儿臣刚刚听张公公说,您要去见大哥,您不如带上儿臣一起去。” 皇帝本来打定了主意,如今听楚砚这么一说,竖起眉头,“你要见他做什么?” “陪父皇去见而已。父皇如今在起头上,再因为大哥动怒,有个好歹,儿臣不放心。” 皇帝打量楚砚,“不是因为你想见他?” 楚砚看着皇帝,“父皇觉得呢?我若是想见他,何必要跟父皇一起去?这三年里,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起去见就是了。父皇也没说兄弟们不能见。” 皇帝怒道,“孽子无知,三年不知认错,刑部和大理寺一帮窝囊废,查不出来他的同谋。已过了三年,朕今日就去问问他。” “若是问不出来,父皇待如何?” “杀了他。”皇帝沉怒,“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朕让他多活了三年,就是给他赎罪的机会。但都三年了还死不知错,就该杀。” “父皇息怒,您焉能不知表妹今日出此祸事儿,就不是有心人背后图谋借此想让人想起大哥,拿其问罪?”楚砚沉声道,“否则,都三年了,父皇今日不见得想起。” 皇帝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有人也许是想让朕杀了他?” “说不好,总之今日不是父皇见大哥的时机。父皇在气头上,您若是真要见大哥,不如明日再见。”楚砚建议。 皇帝思索片刻,本是多疑的性子,还真被楚砚劝住了,对外面喊,“张德,罢了,不必备驾了,朕今日不去了。” “是!”张公公心下一松,想着七皇子今日劝住陛下,也就是帮了顾七公子。他得立即传信过去,将此事尽快告知,免得七公子急促之下有什么动作。 “你是为那个孽子而来,还是为小安儿而来?”皇帝重新坐下问。 楚砚淡漠地说,“为表妹之事,儿臣想请父皇彻查京城内外,是否有敌国的奸细混入了大楚杀表妹。” 皇帝徒然一惊,“你觉得是敌国的奸细所为?南齐和南梁?他们要开战?” 楚砚见皇帝如此吃惊,显然想都没想过南齐和南梁会再卷土重来,心下愈发淡漠,“玉雪岭一战后,已经八年了。南齐和南梁不见得还没恢复生息,若是杀表妹,害外祖父一病不起,以乱南阳军心,再对大楚开战,也不是不可能。” 第四十九章 抢手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也没料到他们一来,将该了解的情况了解了后,安华锦和顾轻衍便甩袖不再管地离开了。 虽然他们报了案等着他们来了后离开没什么不对,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众人瞧着楚宸瞪着二人离开的身影脸色忽青忽怒,不太理解这位小王爷心中的想法。宸小王爷因为有善亲王这个好爷爷护着,从小到大几乎是在京城横着走,惹的事儿不少,但真正算起来,正事儿没干过一桩,如今请旨跟着来查案,难道真是如他所说是为了洗清善亲王府的猜疑之冤? “查!往死里查!”楚宸憋了一肚子气,几乎咬牙切齿。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齐齐心下一颤,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对看一眼,出声询问,“小王爷,这接下来,该怎么个查法?” “你们问我?我哪里知道!查案不是你们的本职吗?”楚宸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是,是下官们的本职。”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想着这小王爷莫不是来看热闹的?合着就为了拿个圣旨查案的由头,什么也不管了? 不过不管这位小王爷如何,此案太大,他们自然要慎重彻查。好在安小郡主和顾七公子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查出了两个嫌疑人,就先从这两个嫌疑人审问吧。 安华锦和顾轻衍离开走远,到了无人处,安华锦笑的没心没肺,“你说楚宸急哄哄地来凑什么热闹?你看见他听说我们要走的脸色了没?” “看见了。”顾轻衍也笑,“一脸的意料不到。” 安华锦乐了一会儿,不顾忌地说,“那日,楚宸说他想娶我,我警告了他,看来他没听进去。” 顾轻衍猛地偏头,“竟有这事儿?” “嗯。”安华锦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抢手吧?如今与你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就有人排着队了。” “是挺抢手。”顾轻衍声音带了丝情绪,“他一辈子也排不上。” 安华锦大笑。 顾轻衍看她坐在马上笑的肆意,情绪散去,也跟着笑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就算不嫁你,我也不嫁给他。”安华锦拍了拍马身,“我可不想管善亲王叫爷爷,也不想要楚思妍那样蠢透了的小姑子。” 顾轻衍点点头,笑意舒缓。楚宸知道他还没入局,便被三振出局了吗? 比起楚宸,他虽然没好到哪儿去,但至少如今有婚约牵绊着,短时间解不除。 安华锦收了笑,“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大白天地在这里想毒杀我?会是南齐和南梁的奸细干的吗?” “不是。”顾轻衍摇头,“京中方圆百里,没有南齐和南梁的细作。自从我十岁起,从外祖父手里接手了八大街,他们安插一个据点,我拔出一个据点。若是南齐和南梁的奸细,不可能我提前毫无察觉。” “那会是谁?”安华锦眯起眼睛,“这么想我死,是哪个皇子?为了阻七表兄的路?” “也许。”顾轻衍道,“陛下虽春秋鼎盛,但皇子们都大了。一众龙子风孙 ,全部都好模好样地长大,且都不傻,母族算起来也都不弱,争夺帝位,也是时候了。” 安华锦气笑,“所以,我刚进京,就迫不及待地要对我下手了?可真有他们的。不过,杀了我,确实是条斩断七表兄后背的路。” “七皇子大概料到了,所以没来。”顾轻衍温声说,“他若是参合进来查案,一旦查出哪个皇子,陛下必定重重地记他一笔。” “七表兄不傻,这时候留在京中以观各方动静才对。”安华锦说着,又转回到楚宸身上,“楚宸不该想不到,他掺和进来,总不能只是为了表面这些。” “善亲王府的立场是要择一皇子而立扶持之功,他正好趁机看看,谁是黑谁是白,跟哪个才是押宝。”顾轻衍道,“就如当年的善亲王,虽都姓楚,但投了先帝,才保了如今善亲王府昌荣。” “善亲王府的人看来也不傻,是我小看人了。”安华锦琢磨着楚宸三年前竟然差点儿追查到顾轻衍,便不如外表所见那般无害,如今顾轻衍算是点透了他。 顾轻衍笑,“善亲王府的人自有生存之道,楚宸胜于善亲王。” “说起来,还是我姑姑慈善,让陛下和妃嫔一个接一个地生,给他儿子挡路。”安华锦轻哼,“这也怪我爷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我姑姑出嫁时,对她警告让她一定要贤德。” 顾轻衍轻叹,“说起皇后,可真当得上母仪天下,朝野上下,无人说不好。大约安爷爷早就看清了陛下吧,皇子众多,陛下心下才踏实,若只七皇子一个,陛下才不会踏实。” 安华锦“哈”地一声,彻底服了他爷爷。 安家要的是大楚太平,百姓安居,可是陛下要的是什么?是安家能让他安心。 大昭寺山脚下出了大案,大昭寺今日也遣散了香客,闭了山门。 安华锦和顾轻衍到了后,看着紧闭的山门,安华锦不客气地上前大力叩门环。 一个小和尚从里面探出头,“阿弥陀佛,施主,今日敝寺谢客!” “我是安华锦,他是顾轻衍。”安华锦站在小和尚面前,瞅着他,“你去问问贵寺住持,还闭寺吗?” 小和尚一惊,顿时惊讶地看着二人。 安华锦和顾轻衍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站在山寺门前,千年古刹似也生了光,小和尚不敢怠慢,赶紧去里面禀告了。 不多时,寺中住持,四大班首,八大执事,一股脑地来到了山门口,这等阵仗,皇帝驾临也够了。 安华锦偏头瞅了顾轻衍一眼,“我们这么大的面子?” 顾轻衍低头笑,压低声音说,“估计是惧于你的厉害名声,怕将你拒之门外的话,你一生气砸了大昭寺。” 安华锦:“……” 佛门之地,她即便真吃了闭门羹,也做不出来砸寺庙,只不过发作一二,倒是会的。 ------题外话------ 被爷爷和妹妹拖后腿的小王爷,有点儿可怜^^ 第五十章 打劫 大昭寺山脚下出了大案,寺中住持与长老执事们商议决定立即闭寺,但是没想到安华锦和顾轻衍这两个主角反而来了。 他们不知道二人来做什么,颇有些提着心,小心翼翼地将二人请进山门。 安华锦看着一群和尚战战兢兢,故意地说,“我与七公子在山脚下拿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小和尚,那小和尚叫忘梭,不知道是不是大昭寺的人?” 住持脸色刷地一变,惊着声说,“忘梭正是敝寺伙食房的人。” “那就是了,他与要毒杀我的人大约是同谋。”安华锦说这么大的事儿就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赶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之前,我先来吃一顿斋饭,免得等你们被问罪时,我这顿斋饭就吃不成了。” 住持身子晃了晃,一时失了声。 一位长老白着脸开口说,“小郡主和七公子恕罪,贫僧等人也不知那忘梭是怎么回事儿,他一人做下这等孽事儿,与敝寺……”他想说无关,忽然顿住,觉得说不出来。 大昭寺出去的和尚,犯了事儿,大昭寺能说无关吗? 不能! 安华锦笑眯眯地,“若真是他一人做下的,大昭寺内没有同伙,陛下圣明,自然只处置他一人。你们若是都问心无愧,大可以坦然点儿,怕什么?我与顾七公子是来吃饭的,又不吃人。” 支持闻言面色还是丝毫不放松,大昭寺数百人,他还真不敢保证有没有同伙。小郡主说不吃人,但他们可不敢太天真。 他有些撑不住地让伙食房去准备斋饭。 安华锦打量着这座寺庙,不愧是京城地界最大的寺庙,连太后和她皇后姑姑都来祈过福,宫里的诚太妃据说一年有大半年住在这里,香火鼎盛不说,雕廊画栋看起来十分气派壮观。 一句话,有钱的很。 南阳军饷今年不太丰足,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敲一笔? 住持与长老、执事们将二人迎到斋房,上了茶水后,安华锦端起来闻了闻,因方才的临时起意,私以为想法不错,所以,此时立马坚定地实施起来,“好茶,雨前春,比我爷爷喝的茶还好。” 住持脸色再度变色,连忙道,“这是今年年初,宫里的诚太妃赏了一盒。” “诚太妃呀,我知道,信佛,陛下特意为了她在宫里建了个佛堂。”安华锦转向顾轻衍,“今年御供一共几盒雨前春?诚太妃赏大昭寺就赏了一盒,好大的手笔啊,陛下给了诚太妃很多吗?” 顾轻衍温声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御供的雨前春一共十盒,陛下自留一盒,赏了皇后一盒,诚太妃一盒,长公主一盒,淑贵妃一盒,贤妃一盒,惠妃一盒,德妃一盒,柔嫔一盒,和美人一盒。” “啧,诚太妃自己都没喝,赏给了大昭寺,太妃对大昭寺,可真是厚爱。”安华锦啧啧出声。 住持额头冒了冷汗,“太妃……一心向佛,对敝寺很是厚爱。” 安华锦笑,“向佛挺好,我也向佛。在南阳时,我没事儿也会去佛寺走走,不过南阳的佛寺没有大昭寺庄严气派,穷的很,茶水就是普通的茶水,喝不上雨前春。” 住持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后悔,不该拿雨前春来招待这小姑奶奶,惹了眼了。 可惜,后悔也晚了。 安华锦又说,“南阳军中更是喝不上茶,士兵们都喝白开水,每年朝廷给的军饷只够南阳军吃半年,另外半年需要南阳自己勒紧裤腰带挤着用。我爷爷寻常就喝茶叶沫子,想想堂堂南阳王,还没有住持大师过的 神仙日子呢。” 住持的脸更白了,憋了憋,更说不出话来。 叫他说什么?说老南阳王真是辛苦了?说南阳军中的士兵们真是辛苦了?天地爷爷,这跟他一个和尚有什么关系哟! “你爷爷喝什么?”安华锦又问顾轻衍。 顾轻衍动了,眸光微动,平静地说,“每年,我爷爷也能得陛下赏赐一盒御供的雨前春,但今年南方的茶园闹了虫害,雨前春产量极少,只有十盒进贡上来,陛下给宫里的娘娘们分了,便落不下多余的了,虽不至于喝茶叶沫子,但也就只喝得上普通茶。” 住持顿时坐不住了,老南阳王距离天高皇帝远得不着赏也就罢了,顾老爷子都喝不着的雨前春他却得了一盒。这不是要上天吗?短短时间,他汗湿僧袍。 “大昭寺这些年香火旺盛,挺有钱吧?”安华锦盯着住持,铺垫完前戏直接进入正题,“佛门不是普度众生吗?是不是该为众生百姓们多做点儿好事儿?南阳军饷今年吃紧,住持若是手头松快,不如就往军中捐点儿,这茶嘛,既然是太妃赏的,那就是太妃觉得值得赏,你该喝就喝,我与七公子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不会往外说的。” 住持身子一歪,险些歪去了地上。 佛门历来等着施主香客们捐香火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往外捐的。 “据我所知,大昭寺声望极大,陛下御赐千亩良田,每年收入不少,比我这个郡主的食邑都多。太妃连雨前春都赏,金银之物,想必每年更是大赏特赏,还有每逢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的京中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无计其数。这一年的收入,岂不是赶上国库税收了。” 住持终于开口,惊恐地说,“小郡主严重了,严重了。” 安华锦不看他,故意问顾轻衍,“怀安,你知道大昭寺一年进益多少吗?” 顾轻衍第一次听她喊他的字,觉得很是悦耳动听,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柔,配合着她说,“据我所知,大昭寺每年进益约黄金五万两。” 住持闻言身子一抖,长老们和执事们的身子也不约而同地抖了。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五万黄金,就是五十万两白银。”安华锦乍舌,幽幽地说,“大昭寺可真有钱啊,陛下知道吗?” 陛下自然不知道! 住持心里吐血,却说不出来话。惊骇于顾七公子竟然知道大昭寺每年进益五万黄金,真真是再准确不过的数字了。 “贵寺几百人,一年吃喝,最多也就花个几万两白银吧。”安华锦正经地坐了一会儿,又歪的没正行了,半趴在桌子上,对顾轻衍问,“我对京中不熟悉,对大昭寺也不熟悉,怀安,你说,大昭寺这么富有,该对南阳军捐多少合适呢?你给住持一个数,免得住持这些年累积的钱太多,自己也不知道。” 顾轻衍玉指叩了叩桌面,在住持一副挺不住的面色下,温声说,“以前的便罢了,据我所知,近十年来,大昭寺每年都进益五万金,若是都捐了,南阳也受不起,就捐五年的吧,另外五年,捐给国库,陛下也一定龙颜大悦。” “好!听你的。”安华锦一锤定音。 她话落,住持终于不负所望地“咚”地一声,栽到了地上。 长老们和执事们也都跟着栽了个七零八落。 土匪! 这哪里是什么名门公子?就是一个土匪!天下人都错看顾七公子了。 ------题外话------ 最默契的配合就服你们! 第一章 良好 大昭寺有钱,安华锦觉得不敲白不敲,南阳军确实每年勒着裤腰带吃军饷。偏偏陛下还觉得理所应当,每一年往南阳拨军饷时,推三阻四,能少给就少给。 他也不想想,饿死了南阳军,谁给他镇守疆土? 也就是她爷爷忍得住,若是她当家做主,就进京来蹲在陛下的南书房,不给够军饷就不回南阳。 大昭寺的和尚过的都比戎马一生的南阳王好,没天理了! 安华锦眼睁睁地看着住持栽倒,惊讶出声,“呀,住持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长老和执事们气的胸口疼,却敢怒不敢言。 顾轻衍站起身,亲手扶起住持,看着他一副昏厥欲死的模样,温和无害地说,“天气酷热,住持莫不是中暑了吧?“ 住持紧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哦,中暑啊,小事儿。寺中可有大夫?快去请大夫啊。”安华锦催促长老和执事们,风凉话说的毫不含糊,“你们啊,就是成日里闷在寺中吃斋念佛缺乏锻炼,小小的中暑,大片人支撑不住。我爷爷活了一辈子,除了打仗就是操练兵马,寒暑无歇,至今没中暑过。可见你们对朝廷的贡献太少了,才这般体弱。” 住持身子抖了抖,长老和执事们心中要骂娘了。 顾轻衍微笑着说,“快去请大夫吧,中暑虽是小事儿,但是若一会儿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了,没人能主事,可就麻烦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抓去天牢审问。“ 住持心中一怕,顿时睁开了眼睛,抖着面皮说,“老衲……老衲没事儿……咳咳咳咳。“ “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今日我这斋饭吃不成了。”安华锦松了一口气。 住持心口疼的抽气,“快,快去问问伙食房,小郡主和顾七公子的斋饭好了没有?” “好……好了。”有人应声。 “请小郡主和七公子移步迎膳堂。”住持勉强站稳身子,“老衲身体不适,就不作陪了。” “没事,不用你陪。你好好等着应付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吧。”安华锦很好说话,“我们自己吃就行,你记着可别忘了军饷的事儿,这可是一大善事儿,等一会儿我们吃完斋饭下山,回京后就去禀告陛下大昭寺的善举,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龙颜大悦不大悦住持不知道,只知道大昭寺的十年心血白费了,比刮肉还疼。 “若那忘梭是个人所为,与大昭寺众人无关的话,陛下看在大昭寺的捐赠之功上,一定不会重责的,若忘梭不是个人所为,还有同谋或者事关大昭寺,那么我和小郡主也一定会看在大昭寺捐赠军饷这个善举上,好好在陛下面前为大昭寺说话的。”顾轻衍很有良心地给住持吃了一颗定心丸。 住持疼的发紧的心口一下子好受了不少,顾轻衍和安华锦一唱一和,将捐赠的事儿单方面敲定落实了,这让他们有苦说不出,也不能强烈反对。事已至此,只能吃了这个亏,勉强道谢,“多谢安小郡主,多谢顾七公子,那忘梭虽是敝寺中人,但他的所行所为,绝对与敝寺无关,” 安华锦点点头,“无关就好,我们也好为你们好说话。” 顾轻衍笑着颔首。 &nbs p;二人由人领着,去了迎膳堂,待小和尚们逐一摆上饭菜关上门退下去后,安华锦无声地笑开了花,三百万两白银啊,够买多少军饷了。这一趟大昭寺之行,值了。 顾轻衍也无声地笑,他笑的比较含蓄内敛,只掩着唇,笑的一张脸如烟雨洗了天空,露出阳光后的清风日朗。 “第几次做这种事儿?”安华锦小声问。 “第一次。”顾轻衍实话实说。 “感觉怎么样?”安华锦问。 顾轻衍轻咳一声,“感觉良好。” 安华锦哈哈大笑。 学着土匪一般地打劫,打劫成功了,可不是感觉良好有成就感吗? 她敬佩地看着顾轻衍,“行啊,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就如此有悟性,顺手的很,可见你真是天生干这个的料。” 顾轻衍又咳嗽了几声,眼睛里都是笑,“我很聪明。无论是什么,一学就会。” 安华锦:“……” 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她无语地看着顾轻衍,忽然觉得她一直以来大约对他有那么丢丢的误解,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处处不合适,如今看来,也有合适之处的,适合一起打劫别人。 大昭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很好吃,好吃到让安华锦动了将大昭寺的厨子带回家的想法。 她琢磨着先敲了人家三百万两白银,再要走人家的厨子,会不会太过分了? 大约是她的表情实在太挣扎,顾轻衍笑问,“怎么了?可有什么想法?” “有,我想要大昭寺的厨子。”安华锦看着他,“会不会太过分?” “有点儿。” “有什么办法让我的行为看起来不太过分吗?”安华锦咬着筷子,“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咬筷子是个什么毛病?”顾轻衍笑着伸手按住她的筷子,“不准咬了。” 安华锦听话地松开嘴,“那你有办法吗?” 顾轻衍闻声说,“大昭寺的斋饭远近闻名,也是大昭寺的一项收入之一。据说庄太妃十分喜欢大昭寺的厨子做的斋饭,京中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也十分喜欢。若是你要了大昭寺的厨子,不说与庄太妃为敌,是与京中所有的夫人小姐们为敌。你确定?” “你直说有办法吗?”安华锦平生最不怕的就是与人为敌,比如善亲王府,比如顾轻衍,敌人也可以见了面相安无事,也可以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一起打劫嘛。更何况,她用庄太妃赐的茶为引子敲诈了大昭寺的银钱以捐赠军饷,已经得罪庄太妃了。 顾轻衍微笑,“只要你不怕,那么,一会儿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了,你趁机直接要就是了。比起将大昭寺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个厨子,大昭寺即便舍不得,想必也懂得适时取舍。” 安华锦眼睛一亮,一拍桌案,“行,就这么干了。” ------题外话------ 本文已落实本月31号上架,上架后,会比公众章节更新的多些,再忍忍~ 第三章 开心 出了大昭寺,下了山,安华锦骑在马上,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子。 顾轻衍仔细地听了听,是南阳军的军歌,他轻轻地笑,“很开心?” “嗯,开心死了。”今年的军饷解决了,能不开心吗? “即便大昭寺愿意捐,陛下那里怕是不会轻易吐口准许这笔钱送去南阳。”顾轻衍不想打击她的好心情,但还是要提早让她明白摆在面前的问题。 安华锦点头,“我知道。” 陛下若是轻易准许,这些年给南阳的军饷也不会抠抠索索了。陛下既怕南阳军散,又怕南阳军太强,他只要南阳军饿不死。爷爷今年身体不好,若是再如往年一样操心南阳军的军饷,身子骨怎么吃得消?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得让陛下同意。 “回京后,我陪你进宫去见陛下。“顾轻衍温声说,”若是让陛下以为毒茶案是南齐和南梁的奸细所为,这笔军饷,想必陛下会答应尽快送去南阳的。“ 安华锦“哈“地一笑,”陛下估计又该坐立难安了。“ 顾轻衍叹了口气,“一个大昭寺只吃香火都如此奢华,南阳军为国镇守疆土,克忠值守,却年年为军饷发愁。这是大楚之哀。“ “哀不哀的,南阳都习惯了。”安华锦拢着马缰绳打着圈,“真该让陛下去南阳看看,走出皇宫,他就该知道南阳军镇守边疆多么不易。“ “陛下知道。“顾轻衍道。 安华锦闭了嘴。 是啊,陛下知道,但明知道却不给军饷。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宜早不宜迟,时间还早,我们快点儿,能赶在陛下午睡后进宫。那时候他刚睡醒,头脑清醒。“ 顾轻衍笑着点头。 二人来时一路慢悠悠,回时快马加鞭。 半个时辰后来到城门下,只见京城四门紧闭,城门口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 安华锦讶异,“不会吧?陛下因为我的案子,便封锁了城门?” 顾轻衍想起早先在大昭寺用斋饭时收到张公公前后送来的两个消息,他笑了笑,“若是能顺利让陛下答应将那笔军饷送去南阳,你要感谢七殿下一二。” “嗯?与他何关?”安华锦挑眉。她不乐意跟她那位七表兄打交道。以前他冷漠的不搭理她这个表妹,觉得不屑与她为伍似的,如今是搭理了,却管这管那,烦死个人。 顾轻衍压低声音,“收到大昭寺山脚下有人毒害你的消息后,陛下闻之大怒,想起了当年的大皇子私造兵器案,怒气冲冲地要去见大皇子,七皇子恰巧进宫,提起了也许是南齐和南梁的奸细所为,拦下了陛下去见大皇子。” 安华锦恍然,“噢,这么说我那七表兄提前给陛下打了一剂预防针,我们再进宫去说,陛下兴许就真信了,那还真该谢谢他了。” 二人骑马入了城,径直向皇宫而去。 外城戒严,内城更是五门紧闭。 安华锦冷哼,“陛下至于这么怕吗?我又没死。” 顾轻衍抿唇,低声说,“幸好你有识毒辨毒之能,当时我也有些后怕。” 安华锦偏头瞅他,忽然就笑了,“你也会怕我死?没了这个未婚妻,还有从东城 排到西城的女人等着嫁你,顾七公子怕什么啊,听着怪让人感动的。” 顾轻衍认真地看着她,“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怀安。” 安华锦:“……” 谁要跟你说这个怎么称呼了? 她甚是无言地撇开头,“明年你若是再帮我解决军饷的问题……” “我喜欢听什么,你就喊我什么?”顾轻衍挑眉。 安华锦:“……” 不可能! 二人凭借身份进了内城,来到皇宫递了牌子,一路由人领着到了南书房外。 安华锦猜测的不错,皇帝正是午睡刚醒,今日的午睡,皇帝并没有睡好,脑中总是蹦出七皇子的话,心中甚是烦躁。 听闻安华锦和顾轻衍回京一起来见,皇帝顿时有了精神,“宣!” 张公公出了南书房,见了二人,面带十分笑地打了招呼,压低声音说,“陛下犯了头疼的毛病,心情不大好。” 顾轻衍微微地点了点头。 安华锦仔细地瞅了张公公一眼,又看了一眼顾轻衍,想着人人都说陛下身边最为倚重的张公公谁都收买不了,但她看却不是,这不是在与顾轻衍眉来眼去吗? 张公公恭敬地拱手,“七公子请,小郡主请。” 顾轻衍伸手轻轻地弹了安华锦额头一下,“别乱想,进去了。” 安华锦只感觉清凉的指尖在她额头一处即离,她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感觉很好,果然是长的好看的人手指的温度也解热,她抬起头问,“我大约热着了,也许也中暑了,要不你再弹我一下?” 顾轻衍:“……” 他一下子笑出声,低低地说,“别调皮,这里是南书房门口,你若是不想陛下立即绑着我们成婚,就乖些。” 安华锦:“……” 她……她错了! 美色惑人!她怎么就一时间又被他蛊惑犯了蠢?她不想成婚!她要解除婚约! 张公公笑着打开御书房的门,挑开帘子,安华锦抬脚,先顾轻衍一步进了南书房。南书房放了冰盆,房内丝丝清凉之气,安华锦头脑顿时真正的清醒了。 她一改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攸地一副委屈的脸走到皇帝面前,一边见礼一边气愤地说,“陛下,这京中方圆百里的治安也太差了吧?我差点儿死在大昭寺山脚下。我若是死了,我爷爷肯定也活不成了。您说,这是什么人非要害我害我爷爷害南阳军害陛下?” 她一连说了四个害,最后一害点名要点。 皇帝脸色又阴沉了,怒道,“贼子可恶,幸好你没事。” 安华锦点头,“幸好自小我爷爷教我防范被人陷害之法,否则这一次,贼人用了这么毒的阎王死,我一旦沾上了,救都没法救。这些年,在南阳,多少暗杀谋害,我以为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总会安全了,没想到,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皇帝腾地站了起来,“什么?这些年,你在南阳,一直被人谋害?” ------题外话------ 不嫁别乱撩,乱撩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