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皇子攻略指南》 楔子 易朝世祖开朝多年,兢兢业业,轻徭薄赋,创下三代盛世,奈何百年刚过,手足相残。 说易朝天宁年初,摄政王爷薛令起兵夺太子之位,因摄政王军心不齐,又有开国将军江氏一族力保太子党,易朝未被摄政王完全吞入腹中,却也自此失了大半疆土。 此后正统易朝称为东易,定都金陵。 摄政王开新朝为西易,定都长安。 东易西易南北划江而治,对峙多年。 五年前,两朝小有摩擦,国力稍强的东易凭借着三路兵马打入商洛,长安几乎不保,西易主动献上皇子薛从嘉前往金陵作质子,成为金陵城中一枚棋子。 暂且不提。 话说这金陵城中有一家族赫赫有名,正是一等镇远将军江广施江家,江氏一族三代随着皇家在战场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到了江广施这一代,胞兄弟们病死的病死,老死的老死,竟只剩他一支嫡亲血脉。 江将军与正妻刘氏结亲近十年无果,刘夫人也并未为镇远将军张罗妾氏,世人难免有所闲语。 出于无奈,刘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丫头何氏抬举成了姨娘,这姨娘肚子相当争气,第一年就生了江家长子江良楷,隔了两年生了长女江世文。 又隔了几年刘夫人终于生下嫡子江良正,后来又添了两个女儿江世彩和江世华。 】<首发、域名、请记住这时候江将军又新纳了妾氏武姨娘。 这武姨娘只比长子江良楷大了五个指头,婀娜多姿,媚眼如丝。 早些年家里有些小钱捐了个小官,武家眼光自然就高了点,硬是把武姨娘熬成了老姑娘也没嫁出去,最后只得悻悻然被江家当妾抬了去,落得世人笑话。 和安分守己的何姨娘不一样,武氏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一来就把江家搅了个鸡犬不鸣,生下一对龙凤胎江良端、江世月后更是愈发骄纵。 刘夫人大度,何姨娘贤惠能干,这将军府倒也还算安稳,更何况何姨娘的儿子江良楷早早中了进士,官运亨通,女儿江世文进宫当了东易朝皇帝宠爱的珍妃,显得武姨娘一双龙凤呈祥愈发平庸,所以这些年来武姨娘也渐渐安分起来。 东易七年,金陵皇宫内。 刚服侍主子喝下安胎药,宫女青玉退了出去,正碰上过来送衣料的宫女如画,随手掀开布料的一角,看到这扎眼的鲜红色布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青玉知道房间里睡着的主子已经怀了头胎八个月了,正是心情焦躁不安的时候,皇上体恤才特意允了娘娘的娘家人过来陪产。 青玉自小在娘娘身边服侍,自然知道娘娘的嫡母已过中年,这般扎眼的红色显然不合年龄。 “咱们夫人哪能穿这样扎眼的颜色?内务府挑的什么好东西?”青玉对如画说道。 如画福了一福,脆声道:“想必姐姐误会了,你才去太后那边服侍了几日自然不知,进宫陪产的不是镇远将军夫人,而是咱们娘娘的弟媳妇儿正二夫人。 正二夫人年轻,穿红色才好看呢!” 青玉这才笑问道:“我听说正二夫人也怀着孩子呢,也有七八个月了。 怎么夫人肯让她进宫呢?” 如画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染了风寒不方便进宫,正巧二夫人怀这胎百般不适,咱们娘娘心疼弟媳妇,接进宫来太医也好一同照料着。 ” 青玉略微思索,说道:“劳烦妹子多叮嘱那批稳婆,务必要多加小心。 另外,把那间偏房收拾一下,娘娘想家想得厉害,不如让二夫人和她住得近些,俩人如此作伴总是好的。 ” 是夜,正是暮春好时节,暖风直吹得人昏昏欲睡,眼见着黑色绒布一般的天空挂起了一颗颗星,有点像青玉头上戴的一支玉珠簪子垂下来的两颗冰冰凉的圆珠子。 &nb子。 爱青玉仰脸一瞥,借着重重火烛看见了婴儿拳头大小的桃子,投下来斑驳的影子,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青玉看着出神,突然听见内室慌乱的声音:“快——叫稳婆进来,二夫人要生了!” 青玉打起帘子,三步并作两步往婆子的居处走去,还没走远就看见手脚麻利的婆子们往这边赶来。 青玉守了半夜,孩子还没出来,珍妃怀着孩子不方便进去,挺着肚子在外面踱来踱去,好不焦急。 快卯时了,二夫人那房终于传来微弱的哭声,二夫人自己却早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众婆子感到一阵轻松,抹抹头上的汗珠,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却在此时听见了青玉的呼喊,这边珍妃也即将临盆。 珍妃虽是头胎,生产却很顺利,不出一个时辰便传来婴孩哇哇大哭声。 珍妃接过那个孩子只瞧一眼,心凉了一半,捏着青玉的手发颤起来,青玉起了身道:“你们几个婆子功劳不小,皇上和主子必有重赏!如画,你先带着她们吃酒去!剩下的宫人们,连带着把二奶奶那边的人一块请了,咱们让主子歇一会。 ” 众人千恩万谢走了,只有一张姓的稳婆对珍妃反常的反应暗暗留了心眼,想来生的不是儿子不合心意,珍妃不太痛快,张婆子心里想着,一边摇头一边随众人出去。 天刚蒙蒙亮,桃树上挂着的桃子渐渐显露了颜色,青青嫩嫩,饱满光滑。 皇上身边的太监贵公公老远走过来,身后带着两个手捧礼盒的小太监。 小太监突然愁眉苦脸道:“公公,皇上嘱咐的那只太后赏的玉如意忘了拿了。 ” “混账东西!还不快点回去取!”那两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往库房赶。 贵公公垂手而立,晃着去了后边的小竹林,还没站稳,一个婆子慌慌张张从竹林冲了过来,贵公公认得这是谁——当初是他带人亲自挑的杏林好手。 那婆子疯疯癫癫的,见了贵公公也不行礼,只是慌忙下跪朝着他磕头:“公公救命,求求公公救救奴婢。 ”那婆子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才用手抹了又从手缝里滚出。 贵公公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婆子,冷静道:“你精通千金药方,又是接生好手,我辛苦寻了你进宫做事,你主子刚生了皇子,你——这是为何?” 婆子猛抬起头,如被雷劈一半嗫嚅喃喃道:“皇子……皇子……”转而死死拽住贵公公的一角,低声道:“公公你是好人,你救救我,我一大家子就靠我养活,我儿子——你知道的——是个傻子,我死了谁照顾他!我不能死啊!” 远远传来疾步摩擦衣料的声音,贵公公打了个手势,婆子迅速隐于林中。 来的是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卫,见了贵公公做了揖,道:“公公可见到一个婆子,有点胖,脸上有个痦子。 ” “宫里的人都生得整齐,哪里见过这样的婆子。 ”贵公公慢条斯理道。 那几个侍卫解释道:“珍妃娘娘丢了东西,那婆子手脚不干净。 既然没见着,想必是我们寻错方向。 ” 等一众人走远了,婆子才腿软着从林子里走出。 贵公公道:“你拿着我的手牌,就说是我府上老妈子过来送东西的。 ” 东易七年,珍妃娘娘诞下八皇子。 同天,江家二夫人生下小女江初桃。
数十个小太监在前头带路,一路约八队宫女提着熏香,这时唢呐声吹得愈发起劲,打头的三辆马车拉着奇珍异品,随后才能看见镶着黄金的轿子,黄色的帷幕被几个宫女掀开,上来几个小丫鬟扶出了珍妃,后面轿子里装的是八王爷薛自成,踩着奴才的背下来了。 】珍妃侧脸一偏,先是叹了口气,到了灵前不能先祭拜,要先去沐浴更衣,等到了珍妃更衣完毕到了灵堂大殿,众人又是跪拜行礼。 初桃年幼,忍不住好奇地偷瞄着这个陌生的姑母,只见她与自己母亲一样头戴红色丝缎,抹额一般拢在额前,下面一双含水的杏眼朦胧,挺而小巧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紧抿,一张圆脸像极了何姨娘,气度非凡,保养得当看不出年纪。 再看后面跟着一个敦实的男孩,肉鼻子下一双厚嘴唇,头上系绿,与初桃同辈,正是当今皇上第八子薛自成,一股傲气自然不必说。 初桃心念,听闻这八王爷和我一日生的,我比他大了几个时辰,管他什么王爷,论辈分还是得喊我一声三姐。 心里想着,又一面挺直了身子去看珍妃。 说来也奇怪,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姑母对家里三个侄女倒是极好,宫里头新制的宫花、流行的衣裳样式、公主们爱玩的双面鼓等等,姑妈总是第一时间打发人送进将军府中,连两个侄子都比不上这份宠爱。 初桃听身边的乳娘说过,当时将军府人丁稀少,只有何姨娘一人生了孩子,江家第一个女儿就是这样被选作适龄秀女进宫选秀的。 姑母从小小秀女平步青云,受宠非凡。 但是姑母入宫好多年才生下八皇子,八爷得宠,早早就封了王。 初桃对初桔说道:“姑母真是国色天香,看起来比娘亲还小呢。 ”这话说完,初桃就被她娘亲狠狠瞪了一眼。 珍妃瞧见生母何姨娘,先红了眼,又在人群中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找什么。 收回目光,珍妃认认真真在灵前磕了头,随后被众人扶起,和刘氏等人絮絮叨叨起来。 初桃还想跟姐姐初桔说上几句,却发现初桔怔怔盯着自己的小姑和她的新婚丈夫。 初桃的小姑江世华芳龄十九,为江母所出,因几年前生了大病耽误了姻缘,却不想这几年耽搁下来,江广施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这把江母伤透了脑筋,若是再耽误下去家里有了白事,自己的二闺女又要白白耽搁三年,岂不是更难寻亲事? 江母对儿女婚姻一向有自己的算盘,当年她把自己表叔家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自己和儿媳妇既是婆媳更是亲戚,自然比别家过得舒心一些。 更何况表侄女乖巧温顺,凡事以婆婆丈夫为主,更合江母心意。 当时江家已经给初桔物色好了人家,就差提亲了,谁想到江母做主,说初桔年纪小不难再寻佳婿,而世华耽搁不得,最终把初桔的婚事变成了世华的喜事。 一怕守孝不能成亲,二来也为了冲喜,江世华很快就和翼前锋统领三子许江山成婚了。 一下子自己的夫婿变成了小姑的丈夫,初桔又是气恼又是埋怨,却咬咬银牙只能当做什么事没发生。 因为这个缘由,初桃也盯着新姑父瞧,一面小手捏着初桔的手。 初桔转过脸来,绯红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这些……是说给禧乐听的吧,初桃默默想着。 这个薛从嘉真的好过分啊,说出来的话又冷静又让人伤心,自己已经减少在他眼前出现的次数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会想来看看他,连这点权力都不给自己吗? 初桃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牙齿忍得发酸,终究别过脸去,轻轻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仍然故作轻松:“你可不要多心,我可是定了亲的人,我和禧乐不一样的。 爱我跟你说,那个……孙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哦,比你白,比你高,我想想,他可从来不凶我……你就和禧乐慢慢痴缠吧,我之前就是玩玩而已……” 初桃说这些的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满脸,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她还是正不过禧乐,她承认禧乐的脸皮比较厚,又或者公主的身份给了她任性的资本,总之她受不了了,谁整天被这样明里暗里拒绝还受得了啊…… 姑妈不是说了嘛,孙颐浩不好,还有别的佳婿可寻,再不,她就带着小红和小紫浪迹天涯,把薛从嘉忘得一干二净。 薛从嘉看着初桃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面上勉强能镇定下来,心里却像平静的湖面下起了暴雨,点点豆大的雨滴砸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她只是跟自己玩一玩啊,那这样最不好不过了,他们就可以互不亏欠了,可是,她难道真的准备就这样草草把自己嫁了吗? 这个丫头脑子里都是什么啊,不是喜欢自己吗,不是对自己日夜思念吗,不是欢喜与悲哀都清清楚楚写在信纸上吗,怎么说放弃就放弃,这个小丫头。 薛自成还说这小丫头是金陵第一美人呢,怎么能哭成这个鬼样子,啜泣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伤心,幽幽钻进自己的耳朵,想躲也躲不开。 初桃正伤心地哭着,还动了把薛从嘉从树上踹下去的念头,下意识地就要把屁股挪开。 “你别动!” 初桃坐的地方本来就是靠树梢的位置,稍稍一动,就能听见树枝咔嚓咔嚓的声音,薛从嘉怕她掉下去,只好把她拽过来,初桃猛地一回头,又一次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哭得皱巴巴的脸,自己忽然被一股蛮力拽进一个怀抱,然后软软的什么就贴到了自己额头之上…… 初桃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她一动也不敢动,周围全是薛从嘉的气息,甜甜的、清凉又干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这个是什么?这个是禁书里写的亲吻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该怎么办……虽然只是亲在额头上,虽然两人都是不小心的,但是可不可以说明,薛从嘉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初桃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蹦出来…… 原本是无意中两人贴在了一起,可此刻谁也没有放开谁的意思。 初桃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人也呆呆的,全身还在发抖,也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就在这一刻停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薛从嘉主动放开了脸红红的初桃,初桃有些别扭地把脸埋在自己的双腿间后面,薛从嘉身上好好闻啊,初桃抿着嘴笑了起来。 薛从嘉此刻也不能淡定了,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乱如麻,只能把脸别过去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会把这件事忘记的。 ” “啊?”初桃觉得有点懵,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告诉自己很喜欢自己然后两个互诉衷肠吗?实在没话说了两人再来一次也是可以的啊。 初桃说:“薛从嘉,我喜欢你。 ” 薛从嘉说:“我是个质子。 ” 初桃张大嘴巴:“我知道啊。 ” “刚才真的是个意外,这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我没完成之前,我一点也不想受到感情的羁绊。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来自别人的。 ”薛从嘉的话没有说完,他有些后悔了,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他不应该和初桃离得这么近。 初桃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已经不怎么在乎她再次被拒绝这会事了,她仍在刚才额头一吻中回不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小红和小紫总算发现了在树上的两个人,连忙把两人放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小红觉得初桃跟变了个人似的,脚步格外虚浮,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浮现两坨异样的潮红,时不时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初桃在栖竹馆逗留了一阵子,迟迟不肯离去,小红连忙凑过来跟邀赏似的说:“我说小姐,方才禧乐公主来过了,放了一盘挂绿在桌上,还有新鲜的冰块湃着呢,你看……” 小红格外了解初桃的个性,看到什么好吃的是不会放过的,谁知初桃却一反常态,骄傲地将脸一撇,说:“挂绿就挂绿吧,我不稀罕。 ”
更难得的是,这个新妇是刘氏先看上的,一开始曹氏还担心自家儿子看不上她,谁知两人见了一面后,江程锦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原先这个亲家还不太乐意,百般推辞,后来还是江程锦自己出了主意,最后连蒙带坑总算把这门亲事定了。 刘氏这晚上跟曹氏商讨半天,正碰上吃酒回来的丈夫江良正,她亲自给丈夫倒了一杯茶,顺口问道:“刑部和大理寺最近很忙?” 江良正“嗯”了一声,很是疲惫的样子。 刘氏有些心疼,略带责怪地说:“刑部和大理寺再忙也是他们分内的事情,老把你叫过去是什么意思。 ” “夫人,你有所不知,这次牵扯出来的案件恰恰跟边防有关系,所以我要去。 信阳边上的一个村子十三户人家共六十三人被一夜屠尽,这些人手法利落,而被杀的人均是普通的百姓。 ”江良正说。 刘氏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拆卸头上的朱钗的手停住了,她有些不安道:“三王不是一直守在附近吗?怎么会出事?” “正是因为三王一直守在那里,才让人觉得不安,这不像是一场谋杀,而是一场挑衅。 ”江良正说。 刘氏虽然是个聪慧的女子,但听到这些血腥的事情,终究有些露怯,她问道:“信阳离西易那么近,难道是西易的人干的?” 江良正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刘氏赶紧说:“老爷,最近我这心一直慌得不行,总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眼下就初桃和程锦婚事定下来了,唉,还有初樱和初桔两个没定亲呢……” 江良正握住刘氏的手,说道:“夫人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两个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急什么。 到底是没有分家,这一大家都要你管着,也是让你操碎心,夫人辛苦了。 ” 刘氏听见丈夫这么说,心里的操劳委屈立马烟消云散。 第二天一早,刘氏又风风火火地赶往曹氏屋子里去了,这两个江家的媳妇最近关系好得似失散多年的姐妹一般。 自从郭铭被刘氏挤兑以后,江母对这个儿媳妇简直不满意到了极点,但刘氏丝毫不在乎,任凭江母怎么甩脸色,仍然雷打不动地定时请安伺候,到后来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江母老糊涂了,非得为了一个外姓搅得府里鸡犬不宁,弄得江母面子也挂不住。 刘氏神清气爽,满面吹风,一进来看见初樱正站在屋里跟几个丫头分线,连忙说道:“哎呦,樱姐儿,分线这活这么费眼睛,你叫下人做就行了,这身体好些没啊。 ”初樱给刘氏行了礼,乖巧道:“已经好多了。 ” 曹氏打起帘子从里屋走出来,笑着说:“这几天好多了,午后再叫大夫过来把个脉。 ” 刘氏拉起初樱的手,仔细端详着初樱,含笑道:“人是瘦了一大圈,要好好补补,我来时从库房里找了一支上好的人参,给你补补。 ” 刘氏又说:“初樱小时候身体可好了,比她桃妹妹身子强多了,你可记得那会,家里那么多孩子都感染了风寒,就单单她一个人好得很,怎么长大了反而身子还弱了起来。 ” 曹氏说:“谁说不是呢,说病就病了,让大夫过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整日不思茶饭,人也瘦了一大圈。 ” 刘氏和曹氏不知,初樱这是害了相思病,她从小饱读诗书,容貌美丽,人人见到她都要说一声好,于是她难免有些自视清高,并不把普通男子放在心上,所以自小她就暗暗发誓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儿。 那天从母亲出得知孙颐浩向初桃提亲的消息,自然是让她悲痛欲绝。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一般的俗物自然入不了清高自傲的才女之眼,唯有像孙颐浩这样恃才傲物的才子才会给初樱惺惺相惜之感,更何况孙颐浩样样出挑,为人正直,品行端正,眼里揉不得沙子,与自己不成器的哥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初樱的沦陷也就说的过去了。 母亲不说自己也知道,孙颐浩对初桃妹妹的喜爱自己是断断不会看走眼的,初樱不觉得自己比初桃逊色,不过是各花入各眼而已,别说孙颐浩了,初桃这样的性子连自己也喜欢,她又如何去争呢,总不能去跟母亲说,初桃看不上的自己要捡去,这样丢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只有独自伤心罢了。
三王耸耸肩道:“引你出来可不容易,这场法事可花了本王不少银子。 ” 薛从嘉说:“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你了,静海寺香火极其旺盛,以对弟子大方而出名,每套僧衣都是裁缝量身定制,你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所以你穿的是别人的衣服。 你头上的烧戒疤太新,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新弄的,还有,你们诵经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那么多弟子就你的唇形对不上经文,你就是混进来充数的。 ” 薛从嘉严肃道:“好了,你就是赵铁牛,赵铁牛就是你,你今天插翅难逃,还是老实就范吧。 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换我问你了。 你把你从赵铁村逃出来的事情说一遍,拣重点说,我不要你说你和孙寡妇两人之间的情深义重。 官府找了你这么久,你为何不肯迟迟现身。 还有,你们赵家村惹上什么人了吗,你觉得最有可能杀害村民的凶手是谁。 ” 赵铁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认了怂,说:“你让我想一想,给我点时间缓缓。 ” 三王趁热打铁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王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 赵铁牛打了一个哆嗦,还是细声道:“我和她有私情是没错,可我又没杀人,难道这也要被杀头吗?” 三王嘴角抽搐几下,骂道:“他奶奶的,废话真多,你再不说信不信我一刀子捅死你?” “你捅死我就更没人告诉你线索了……”赵铁牛人虽然很怂,但是嘴碎得很。 薛从嘉看三王要撸起袖子揍人了,适时解围,他威胁:“你不说也可以,屠杀全村的人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漏网之鱼吧。 ” “我说,我全说。 ”这次赵铁牛回答得斩钉截铁。 薛从嘉拿捏人的心理很准,赵铁牛这人懦弱胆小,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谁都重要,所以一听到薛从嘉拿生命威胁自己,二话不说就准备投靠他们了。 赵铁牛说:“三娘本姓姓孙,是邻村的女子。 我和三娘相逢恨晚,她十七时嫁给我二叔,嫁来的时候我二叔已经六十多岁了,二十岁就守寡,村里人都不喜欢她,所以她时常找我说话解闷,一来二去的我俩就好上了,但是……三娘怀了我的孩子,这事被村里的族长知道了,要把我们俩浸猪笼,我娘得到了风声让我先跑,可是三娘死活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她说不想让我一辈子受她所拖累……”赵铁牛说到这里掩面哭泣。 三王虽然看不起懦弱的赵铁牛,可是这时候又有点同情他了,薛从嘉还是面无表情,说:“后来你就逃出来出家当了和尚?” 赵铁牛点头:“我离了家的时候太匆忙,除了几件干净衣裳和一点碎银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当乞丐就是当和尚,我想着当和尚还好些,最起码不会被饿死或冻死,反正三娘死了以后我也没有娶妻的念头了,幸好静海寺收留了我。 ” 薛从嘉点头,继续道:“好,下一个问题。 你们村和西易的人有什么往来吗?” 赵铁牛说:“西易人?没有没有,我们又不卖茶叶,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往来。 ” “那你觉得谁是屠村之人?”三王问。 他开始跟上薛从嘉的逻辑了。 赵铁牛缩了一下脖子,看着凶巴巴的三王,又不敢说话了,过了半天看见三王的额头起了青筋,又吞了几口口水,慢吞吞说:“我要是说了,你们要保我的命。 ” 赵铁牛的性子是令人讨厌,可他不傻,屠村之事他想了很久,也渐渐意识到现实的严重性,所以他要找个够硬的靠山来保自己的性命。 三王不耐烦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三王爷。 ”赵铁牛乖巧道。 “那不就得了?难道我还保不住你?”三王呵斥道。 赵铁牛往薛从嘉身边靠了靠,没由来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能给他无限安全感,也许可以信任他,于是赵铁牛说:“那你们随我来,这件事情你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 赵铁牛把三王和薛从嘉带到了赵家村的宗祠里,两人跟在他身后,看着赵铁牛摸了墙上的几块砖头,按照次序敲打了几块砖头,一条密道渐渐出现他们眼前,青灰色的砖墙两旁悬挂了不少油灯,薛从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依次点亮了灯,在跳跃的火苗中巡视这条密道,三王压着赵铁牛,此刻他浑身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生怕这密道里会突然蹦出个杀手出来。
方掌柜一点也没理赵铁牛,说道:“这位爷,我真的只是品石斋的掌柜,也真的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跟这位赵公子也只有过几次买卖关系。 您也可以去街坊邻居那打听打听,我方某人一生都老老实实做我的小本生意。 あ爱7^书屋ヤ” 方掌柜见三王不说话,只好又加重了语气:“爷,你们来之前,上头有人特意嘱咐我,让我不漏痕迹地把钱退给你们,其实我当时也很为难,让我把客人花出去的钱还回去,还要不着痕迹,这不是难为人吗,想了好几个晚上,鄙人终于想出了那个法子,还是爷厉害,有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鄙人的小把戏。 ” 从品石斋出来以后,薛从嘉就让人一直盯着方掌柜,这才抓到了他,三王问他方掌柜哪里不对劲,薛从嘉这么说的:“品石斋的货都在底部刻有斋名,赵铁牛的藏品我仔细数过,里面有八个出自品石斋,方掌柜记错了。 还有那个放置钱物的药斗子,做工不是很精细,打磨也不到位,漆味也重,一看就知道新赶出来糊弄我们的。 就算这个方掌柜过目不忘,也不可能立即能够找到存放赵铁牛借条的小橱柜。 方掌柜太可疑了。 ” 当时赵铁牛也说:“就是就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记性哪有那么好,再说了哪有人赚到的钱全部收起来,放在家摆着看啊?鬼才信咧,这个方掌柜实在太可疑了,把他抓起来!” 抛去赵铁牛对房掌柜的个人喜好,他和薛从嘉所言都有道理,三王没理由不怀疑这个品石斋的掌柜。 方掌柜刻意奉承自己的话把三王的思绪拉了回来,这种奉承听起来还挺舒服的,三王的语气里倒是有几分愉悦,说道:“你上头那个人是谁?” 方掌柜笑着说:“此人就是咱们信阳刺史身边的亲信刘畅言,现在爷可以放鄙人走了吗,否则打草惊蛇了也不好。 ” 赵家村几乎都姓赵,也只是属于清河县一个普通的村落,当初发现屠杀之事的是赵家村一名村民的投奔于此的远房亲戚,他先是向清河县的县令报了案,然后事关重大,县令几乎是立刻上报了信阳刺史,这件案子就直接转交给了大理寺,可大理寺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皇帝就指派给刑部御史台的人一起审理,因为此案也牵扯到三王失职,三王也就被牵扯其中,眼下不仅查出来了私卖生铁,就连刑部的人也被拉进来了,势头越来越不对了,三王现在真的相信薛从嘉的话没错了,这背后一定是个大人物! 薛从嘉这才开口,慢条斯理道:“方掌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派人跟着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要不是我们提前将你押过来,你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 薛从嘉的话句句像真像雷声炸在自己耳边,方掌柜渐渐想起和赵铁牛的往来经历,赵铁牛用来买石头的钱肯定是不干净的,不然怎么会查到自己这里呢,自己作为一个卖石头的完完全全就是被拉下水啊! 方掌柜的面色阴晴不定,发出几声嗤笑,似在嘲讽自己一般:“鄙人顺风顺水了一辈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翻了船,也罢也罢,这都是命。 ”他向薛从嘉抱拳:“这位公子,还有什么要鄙人做的?” 赵铁牛在一旁乐得差点要拍大腿,想不到奸猾如方掌柜也有今天吃瘪的一天,他幸灾乐祸得很。 薛从嘉想了想说:“你连夜回乡已经暴露了自己,让你跟刑部的人演戏也不可能了。 方掌柜,你和这一带的钱庄熟悉吗?” 方掌柜摸着胡子说:“自然很熟悉,我们做生意的哪能和钱庄不熟悉呢,信阳这一带钱庄一共有四个,离清河县最近的就在正余巷斜对面。 ” “那最远的呢?”薛从嘉问道。 方掌柜仔细回想着:“最远的……应该是那家达通亨钱庄,离我们这有十几里路,那家钱庄是近两年才开的,以前经营米店,现在嘛也卖米,而且私底下还有一些不干净的活动,像赌钱下注的,玩得都很大,不过我也只是听行内传言,鄙人只去过一次,只是为了淘几件好东西。 ” 三王这才插话道:“你现在不方便露脸了,你可有靠的住的人,方便露脸的?” “有的,品石斋现任的掌柜就很靠谱,算是我的同乡,他对各个钱庄都很熟悉,比我熟多了。 ”方掌柜说。 薛从嘉咳了两声,从屏风后面现出一个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账本,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脸上染了一层绯色,这人叫史力,是户部太府寺正六品的计史,也是东易户部侍郎史左的亲侄子,二十岁考进士,可见其聪慧,只不过人过于腼腆和善,才能在官场上往往被忽视,这是外祖父亲自向自己举荐的人,三王非常信任他。 薛从嘉环视四周,缓缓道:“人齐了,我们就去这个达通亨钱庄探一探。 ”
新娘子真美呀,初桃默默想着,不知道自己穿上这样的衣裳是什么样子。 初桃偷偷想着,脸早就红了一大片。 小红坏笑道:“小姐是不是也想穿上这一身呀?不如去找新嫂借来穿一下。 ” 初桔听见了小红的话,说:“她呀,也快穿上了。 ”初桃不满地瞪着初桔,在她心里,这样的婚服当然是穿给薛从嘉看的,而不是孙颐浩。 当然今日孙颐浩也来了,只是碍于许多长辈在场,他也没好意思跟自己说太多话。 孙夫人正拉着刘氏非常亲密地谈话,时不时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初桃。 初桃不禁想,我娘她到底给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为什么自己私会男人这种事情孙夫人为什么能原谅自己啊!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娘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啊!初桃在内心里咆哮着。 闹洞房了,因为不少世家男子都在这里,初桃也不好意思在此多停留,转着四轮车往孙夫人那边走。 孙夫人喝了不少酒,见初桃主动过来问候自己,十分开心,又和初桃说了好半天的话,不断嘱咐她要好好保养自己。 初桃的眼睛有些酸,毕竟孙夫人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又温柔又和气,一定是一个好婆婆,可是唯一遗憾的就是初桃不喜欢她的儿子。 初桃偷摸着在自己的腿上捏了一把,疼得她眉头一皱,她心里默念,江初桃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 她扬起脸,笑眯眯邀请孙夫人请自己的桃园坐坐,喝杯茶,醒醒酒。 刘氏万分惊喜,以为这么多天她给初桃送去的核桃、猪脑终于起作用了,这孩子能突然开窍真是不容易。 本来晚辈邀请长辈应该更正式一些,但孙夫人当时喝得有些晕乎乎了,还以为初桃想跟自己更亲近一些,便欣欣然答应了。 进了初桃的闺房,里面蹦出来一只圆滚滚慵懒的猫,喵喵冲着孙夫人叫着,小紫怕冲撞了孙夫人,赶紧把麻花抱走了。 初桃非常不好意思道:“孙夫人,前阵子是孩儿不懂事,让各位长辈蒙羞了,孩儿应该和家中护卫应当避嫌才是。 ” 虽然刘氏口口声声说初桃是被人误会了,初桃只是和小护卫走得近些,两人很清白,但是孙夫人多多少少有点怀疑初桃和那个已经被赶出府的小护卫之间的关系,今日听初桃这么说,她也不好多问,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清楚,只是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跟闲杂人等稍稍避嫌才是。 ” 初桃低下头来,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说了:“娘亲说的对,他不过是一个小护卫,无根无基的就总想着攀上江家的大树往上爬,孩儿年纪小,总是轻信他人,反而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白白折损了自己的名声。 ”初桃这话说的极妙,一边撇清自己的责任一边树立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最后还指出自己与护卫再无瓜葛,让孙夫人立马心软起来。 果然跟薛从嘉待久了,连说话水平都变高了。 初桃又招呼小红拿出一套点翠的首饰来,尤其是那点翠头饰,镶嵌着无数翡翠宝石和珍珠不说,饶是孙夫人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翠羽,通体散发着蕉月、湖蓝和藏青等不同颜色的光彩。 点翠是贵族之间流行的一种工艺,但近些年来金陵城的贵妇人们都很喜欢这种首饰,导致大量的翠鸟被捕,翠鸟一旦被取了羽毛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如今很少见到翠鸟的踪影了,点翠成为千金难求的首饰,连孙夫人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翠羽,这套点翠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 初桃扶着孙夫人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亲手给她戴上了这套首饰,道:“夫人,这套点翠是老祖宗给我的,孩儿年纪还小,戴不了这么华贵典雅的首饰,也就借花献佛献给夫人。 ”说完亲自出去招呼侍女给孙夫人斟茶。 孙夫人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是被这套点翠折服了,竟呆呆看了许久,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初桃在帘外指点下人给自己斟茶煮醒酒汤,她还没有觉得这么如芒在背过,不禁嘲笑自己的小家子气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被一套首饰镇住了,也不禁感叹起将军府的财大气粗。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突然看到桌上一把犀牛角梳子下压着一封簪花信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吾爱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