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盛唐》 第一章 揪龙须 贞观十三年,秋。 大安宫。 李世民一手牵着自己的儿子李治,瞄了床榻一眼,问向一旁的太医“商王情况到底如何” 王御医立刻接话“回陛下,有些古怪。商王失足落水,本是命悬一线,侥幸救活,这脉象也当轻缓微弱。可方才臣为商王诊脉,脉象平稳有力,不像大病” 他苍老疑惑又万分恭敬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床上传来烦躁的抱怨声“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了找打是吧” 元凌心头盛怒。 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高材生,正是人生路途最关键也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尤其是手上有一个大项目,通宵了两天,绘制出了图纸,正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却听耳边不住的有人在鼓噪。 气性一起,直接叫吼起来。 刹那间一阵寂静。 王御医直接吓傻了。 李世民也是一脸的呆逼,自己当这个皇帝有十三年了,哪怕是魏征这个田舍汉也没胆子这么跟自己说话。 至于小李治用默哀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叔叔,为他祈祷。 元凌叫吼过后,眼中看清了形势,自己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环境,面前有三个人一个身着龙袍的威严中年人,一个穿着华贵紫衫袍的孩童,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这不是在做梦吧 元凌本就迷迷瞪瞪的,想着自己在梦中心底释怀了,不气,有什么好气的,犯得着在梦里跟人生气 看着威风凛凛的中年人,元凌心底再生邪火,长的这么帅已经犯规了,气势还那么足,唬谁呢 老子的梦,老子最大。 想也不想,元凌伸手就揪了揪对方下颚的胡须,手感不怎么好,硬邦邦的。 空气再次凝结。 元凌无视君王那吃人的目光,伸出双手捏住了紫袍孩童的脸颊。孩童约莫十岁出头,脸上尚且有着婴儿肥,肉乎乎的,比揪胡子舒服多了,有些爱不释手。 似乎捏的有些重了,紫袍孩童眼中已经泛出了泪花。 王御医深深的底下了脑袋。 “混账” 李世民低喝一声,除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小兕子跟已故的发妻长孙氏,还没有人放肆的扯他的龙须。 身为一个杀伐果敢的皇帝君王,哪怕面前是自己的亲弟弟,刹那间也萌发了杀心,动了真火。 蔑视君王,当死。 元凌莫名的心底生寒,竟是汗毛倒竖,仿佛大冬天里让冰水淋了一个透心凉,一瞬间意识到好像不是在做梦。 什么情况 道歉认错 道歉、认错要是有用,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忠臣良将死于非命了。 在刹那间,元凌直愣愣的倒下去了。 装死 在元凌倒下的那一刻,李世民怔了怔,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刚从鬼门关走出来,怒气也消了大半,收了杀心。 就依气量而言,李世民在中国诸多皇帝中还是可以位列前茅的。 “太医,看看商王如何了” 王御医也是宫中老人,常年在宫里给帝后王子看病,眼力还是有的,明白面前的这位天子已经收了杀心,肃然的上前把脉, 这脉象等同心跳,元凌此刻暗自慌张,心脏“噗通噗通”几乎跳出了口腔,脉搏快捷有力远胜常人。 可王御医却道“商王脉象混乱,因是历经生死一线还魂之后,暂失了魂魄,神志不清。” 李世民也不信自己这个平素见到自己如遇虎狼的弟弟,有胆子揪自己的龙须,不再多言,拉着泪眼汪汪的小李治离去了。 王御医也不敢多说,更加没指望这个臭名昭著的商王能够承情,只要不给自己招惹祸端就阿弥陀佛了。 察觉了众人的离去,元凌茫然的大睁着双眼,看着陌生的一切,猛然间大脑剧痛,好像给万千针扎一样,各种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涌现而来。 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脑袋一样,一点一点的挤进去,似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爆。 “” 元凌甚至惨叫不出声来,剧烈的痛楚在一瞬间占据了一切意识,让他失去了一切对身体的控制权。 便如木头人一样,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一切。 商王李元瑷那奢靡荒诞的人生就如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 喜,怒,哀,惧,爱,恨,恶,欲,各种不一样的情感便如他亲身经历一样父亲李渊的关爱,兄长李世民的纵容以及对长孙皇后的敬慕,一点一滴于脑海浮现。 也不过短短的盏茶功夫,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两个灵魂的融合,那种精神上的痛处,更胜针刺削骨。 元凌浑身湿透,便如溺水者一般,大口的喘着粗气。 严重的脱水,让他喉咙冒火,勉强支起身子,望向不远处的水壶,本打算下床榻饮水 意外突发。 那离自己丈余远的案几水壶居然凌空向他脸上砸来。 元凌吓得惊呼了一声,身子往床上一仰,水壶撞在了墙壁上,炸裂开来,水花溅射了一身。 还有几块摔裂的陶瓷片打在身上,隐隐作痛。 元凌面无人色,本能的舔了舔脸上的水渍,从身上捡起一块陶瓷片看了看,还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声响,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唾沫。 就凭这硬度,刚刚要是砸在脑门上,便是不死,也少不了破相。 半晌,元凌忽然回过神来,惊诧的看了看原先水壶所在的位子,看了看床上的碎片,愣了愣神,随即散落在床上的碎片逐一飞了起来。 李世民拉着小李治离开了大安宫,杀心固消,那股气却是未平。 揪了自己的胡子也就罢了,居然还弄哭了小雉奴,看着小李治脸上那还未消去的红印,决定是时候给这个弟弟一个教训。 回到了皇宫,李世民让人找来了司空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出身将门,早年也是一个文武兼之的悍将,凌烟阁上功居第一,随着天下承平。这位第一功臣,早已不见昔年骁勇姿态,身形发福,挺着一个大肚囊,配上一张笑弥勒的大圆脸,看上去甚是滑稽。无怪欧阳询打趣嘲笑长孙无忌的时候,给他取了个“面团团”的外号。 “见过陛下” 长孙无忌恭恭敬敬的行着臣子礼仪。 李世民快步上前搀扶,说道“辅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拘束。即无外人,何必多礼。来,问你个事,昔年那些下九流之辈,可还有往来” 长孙无忌眼神微微一眯,恭声道“早已不联系了。” 李世民也不意外,当初太子之争,他为与李建成一教高下,让长孙无忌结交各种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偷鸡摸狗之徒。而今大局定了多年,长孙无忌也位居三公,与宰辅房玄龄并驾齐驱,自不需要再去屈尊与他们往来了。他表明了意图“我那弟弟越发荒诞,再不管制,必出乱子。他不是喜欢赌嘛就让他赌个够。你去找些人,找那些精于此道的好手,要我这位弟弟以后闻赌色变。” 第二章 奢靡生活 看着自己超控的陶瓷片,元凌目瞪口呆,这心神一分,陶瓷片跌落在了床上。 “什么情况” 活了小半辈子,元凌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真要有这特异功能,上个春晚变个魔术,还用累死累活的讨生活 难道是李元瑷的 搜索脑海的记忆,元凌鄙夷的撇了撇嘴,绝对不可能是这家伙的。 这记忆里的李元瑷是一个好赌成性的烂赌鬼,无赌不欢。若不是天生命好,身为皇室宗亲且得李渊溺爱有亲王之尊,就他这德行,早就死在赌桌上不知几回了。 李元瑷真要有这本事,还至于逢赌必输成为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莫非是因为两个灵魂的融合” 元凌胡思乱想着,是不是灵魂融合他不清楚,但他可以确信这身体是李元瑷的,也有属于李元瑷的记忆,可意识的主导却是来至于二十一世纪的自己。 “殿下,太医安排了膳食,是否用膳”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元凌的思绪,紧随着就是“咕咕咕”的声音从腹中传来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了。 “好嘞,就来” 元凌迫不及待叫喝一声,真打算去厨房用膳,却见一个秀丽的丫鬟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人,首当其冲的是两个壮汉,一个手中拿着四四方方的席子,手中端着一张长方形的案几,在他们之后是十数位丫鬟,有的端着净手的水盆,有的端着菜肴,麻溜的忙碌着。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为首的那个秀丽丫鬟已经安排下人摆好了案几,放好了席子,顺带伺候他净手 看着方方正正的席桌,元凌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活大不一样了。 古人重礼,孔圣人说“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随意而为是会为人诟病的。 李元瑷虽是荒诞,终究出身皇室,受过礼仪教育,品性荒诞,行为举止却有着王侯的贵气。倘若自己露出马脚,李世民焉能绕过一个揪他胡须,欺负他儿子的外人 想起记忆中那位杀伐果敢的“二哥”,元凌脊背生寒,打定了主意,不能露馅,故作姿态的跪坐在筵席上。 对于筵席古人也是极有讲究的,地位多高,筵席的层数多厚。 李元瑷贵为亲王,这筵席厚厚实实,跪坐上去,一点儿也不硌脚。 看着面前精致的小菜,元凌食指大动,正准备大块骨朵的时候,屋外涌进来一群娇媚可人的女子,她们有的持拿彩带,有的抱着琵琶古琴,风情万种的进入了屋子。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让李元瑷忘记了面前的美食,呆呆的往前看着,再次“食指大动”。 面前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极有姿色,不说国色天香,却也与后世电视上眼熟的明星相差无几。 这什么情况 元凌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咽了咽口水。 懂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物 大唐商王 怎么可能与寻常人一样流连于长安的平康坊 歌姬 自己府上就有 这些都是他府上养的歌姬。 太奢侈了 元凌有些移不开眼睛,心底嘀咕着为了小命可不能暴露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绝不是堕落腐化,思想和心灵是健康的。 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元凌有些心痒,又有些拘束忐忑,胡思乱想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一挥手立刻有歌姬腻歪上前,斟酒夹菜,根本无需自己动手。 碍于性命危机,接下来的几日,元凌都在适应自己全新的身份。 抛开繁杂的礼仪,元凌也感受到了古代上流人士的奢靡生活。 仅从吃来说,李元瑷喜欢吃鸡舌羹,一顿要宰杀几十只鸡。这可不是后世养鸡场催生的鸡,一只只都是百姓辛苦养的老鸡。 更别说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歌姬了。 元凌不止一次感慨,二十一世纪的权二代富二代都不及自己此刻的日子吧 一瞬之间,元凌有些乐不思蜀了。 过了三天神仙日子,元凌忽然接到了李世民的圣旨。 没有奉天承运,也没有皇帝诏曰,最直白的表明了意思。 宣旨太监用着那特有的公鸭嗓音,高声念道“上皇临终之际,千叮万嘱,谓朕善待商王。商王好博戏,几劝无果,朕心甚痛。朕是父兄亦是皇帝,今随商王意,特令天下博客与商王于大安宫,博彩三日夜。” 唐朝是禁堵的,确切的说从战国时期就开始禁堵了。 魏国罚钱,秦朝黥刑,汉朝坐牢官员更是抄家,唐朝则是充军。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赌不行,博却可以。 李世民的圣旨,自不会出现赌这个词汇。 元凌瞬间傻眼了。 “三日夜” 这不要命了 李元瑷好赌不假,元凌却没有这个劣性,何况放着府里的花花世界不玩,跟一群赌鬼混个三天三夜,算什么事 元凌满心抗拒,忙道“公公,我知错了。我戒赌,以后不赌了。” 宣旨太监一本正经的道“这些话请商王三日后与陛下说吧。” 元凌双目失神,忽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早在几日前,自己就取代了李元瑷,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元瑷就是他,他就是李元瑷。 李世民是皇帝,一举一动,都有史官记录言行,此事必在起居注内。 不管戒赌成与不成,自己这个李元瑷都会成为笑柄,哪怕戒赌成功,天下人只会称赞李世民贤明,不会说自己一句好话。自己将会成为一个脍炙人口的反面教材,流传千年 元凌脑补着后世千万人指着脊梁骨笑话的样子,脸上阴晴不定。 元凌自小是优等生好面子,可受不了这种委屈,看着鱼贯而入的赌客,先端起了架子“你们奉命而来,自是不敢不赌。丑话说在前头,博彩博彩,有彩头才是博彩,你们要是没有彩头,本王可不跟你们玩。” 他这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接茬了“商王放心,陛下已经备足了筹码,定让殿下满意。” 这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作为下三流的存在,能够为九五之尊办事,这是何等的荣耀,说出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整个人就如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第三章 以赌治赌 元凌并不识得来人,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李世民请来的人,决计不是寻常人物。至少在赌博一术上,造诣非凡。 这是理所当然的。 长孙无忌的办事效率效果,便是将天下所有官员来比较,都是名列前茅的。 说话的是有着骰王尊称的潘清,他的掷骰术几乎可以做到要几点是几点。仅以掷骰而言,未逢敌手,这也是他开口的底气所在。 何况商王李元瑷烂赌鬼的名号,长安谁能不知 以骰王之尊,对付一个烂赌鬼,那真是牛鼎烹鸡,大材小用了。 长孙无忌在他们来大安宫之前,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们,莫要在意李元瑷的身份,万事自有人兜着。 李元瑷商王在尊贵,哪里比得实权在握的凌烟阁第一功臣长孙无忌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李世民 换而言之,潘清此刻就没将李元瑷这个大唐商王看在眼里。 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意思,都卯足劲的意图在李世民、长孙无忌面前露露脸。 元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一个个的在面前这伙人脸上逐一扫过,心底也生出了火气,自己好歹也是一个高贵的穿越者,这阿猫阿狗都想踩着自己上位 “那还等什么,一起来吧” 元凌双手一合“啪”的一声,随即一张,说道“就不墨迹了,一个个跟你们赌,太费劲。我这里够大,你们一、二、三二十一”他数了数人数,道“二十一个,直接开二十一台,准备好筹码,我一起收拾了。” 他直接用了“收拾”两个字。 潘清一行人闻言瞬间色变,可就算有人撑腰,他们也不敢放什么狠话,只是憋着劲,要在赌桌上给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王一点厉害。 偌大的大安宫凑二十一张案几是轻轻松松的,不多时潘清一行人已经各就各位。 他们所长不同,有的擅于掷骰,有的长于双陆,有的精通樗蒲或者五木之戏,二十一张案几样样不同。 元凌走到潘清面前,说道“从你开始我们比大小没时间墨迹,赌注两千钱。” 两千钱,周边传来一口凉气。 这商王果然出手阔绰。 电视里的侠客吃个饭就要丢几个碎银,这种情况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贞观物价,斗米不过四钱。 两千钱可以买五百斗大米了。唐朝斗米约莫现代的八斤半,转换一下,就知道多少钱了。 潘清信心十足二话不说,帅气的用骰盅将案几上的骰子卷入其中,剧烈的摇晃起来,屏气凝神的听着骰子碰撞的声响。 猛的 潘清将骰盅放在了案桌上,一脸的倨傲。 元凌微微眯着眼睛,随意鼓弄了一下,肆意的摇了摇,也不装腔作势,直接打开了骰盅,一瞧点数一二二。 “噗嗤” 刹那间,周边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二二,那可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点数了。 潘清颇为得意的笑道“多谢商王厚赏”他存心要给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王一个下马威,摇的点数是三个六,就算偶尔失手也不至于满盘皆错,看都不看骰子,而且瞧着前方,想从对面的表情中看到那种赌徒失败时候的表情。 元凌微微一笑,道“要是比小,你就赢了” 他说着直接去了下一桌。 潘清面色微变,赶忙低头,瞧着面前的“一一二”,惊骇的叫了出来。 长安东宫。 “夫六合旷道,大宝重任。旷道不可偏制,故与人共理之” 明朗的声音在东宫主殿上空回荡。 大唐皇帝李世民正高坐案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也是大唐皇太子李承乾背诵着自己精心编写的手札,面上不喜不悲。 “太子可知,此言何解” 李世民戎马出身,坐的随意,却是英武非常,气势十足,尤其是此刻故意做出严父模样,更显威严。 李承乾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回父皇,此言是说身为天子,所面对的是至广至大的天下。天下之大,仅凭一人之力,治理不得,需与天下贤者一并治理” 李世民听得是父怀大慰,但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太子谨记,你是我朝未来的皇帝至极至尊,这越是权重,越要懂得分权于下,得利者才会与国君同舟共济。” 这位大唐皇帝与历史上的其他皇帝不同,诸多皇帝对于太子多少会有几分压制,施以权衡之法,以免威胁自己,即便汉武帝这样的英武皇帝也不能幸免,尤其以后来的李隆基最盛,他防儿子就跟防贼一样,太子李亨给逼得休妻自困,就差没有杀妻保命了。可李世民却是真心期盼自己的儿子足够出色,能够权掌天下,亲自传授教导李承乾为君之道。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承乾深深作揖,心底却是狂喜无限,至极至尊几个字,实在让他难以自持。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长孙无忌求见的消息。 李世民对于自己的大舅子毫不避讳,直接让长孙无忌入内。 “事情办得如何” 面对长孙无忌,李世民改了严厉态度,一脸和悦,一点也不像朝臣就是自家人一样的对话。 长孙无忌很拿捏的住分寸,眯眼笑得跟弥勒佛一样,回禀道“一切安排妥当,请的都是好手,保管让商王输得不敢再赌。” “哈哈” 洪亮的笑声在大殿回响,李世民笑的格外开心,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让自己头痛的弟弟在自己面前后悔自责的模样,这笑声就停不下来。 李世民作为一代明君贤主,能够让他头痛的人不多,商王李元瑷却是其中之一。 李元瑷是李渊的十六子,最得李渊宠爱。即便是临终之前,李渊依然是叮嘱李世民让他好生照顾李元瑷,莫要让他受委屈。 古人重孝,更有以孝治天下一说。 李世民自身皇位得来不正,玄武门之变囚父弑兄杀弟是洗刷不去的污点。 故于孝道上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足了,留个好名声。 李渊的临终托付,李世民自然不敢也不会懈怠,不但将李渊的大安宫让李元瑷居住,还册封他为商王。 这王爵向来以古时国家为主,以秦、晋、楚、齐、赵、魏、燕七雄为尊,夏、商、吴、越等次之。 李元瑷身无寸功,却受封商王,仅次七雄,地位不可谓不高。 只是这个弟弟实在不争气,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尤其好赌,屡劝不止。 李世民也是一忍再忍,直到半月前闹出了大事。 李元瑷与汉王李元昌游玩于曲江池上,以两人为首聚众豪赌,数额之巨,震响京师,还险些闹出人命。 李世民大感头疼,无法继续坐视不理,更兼为自己、儿子出气,铁了心要治一治自己这个弟弟了。 第四章 拍马屁 长孙无忌的到来,李世民停止了对李承乾的教导。 “辅机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太子且去将今日奏章批阅,让人送于内宫,父皇黄昏时查阅。今日是张少詹事讲学吧,不可怠慢,切记,忠言逆耳。少詹事性格刚直,直言不讳,或有犯上之举,要有容人之能。朕连魏征这田舍汉都能容得,汝还容不得一个张玄素他张玄素在了得,比得上那魏玄成” 对于魏征,李世民敬重之余,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反感的,在这自家人面前,也不避嫌,直接以田舍汉来称呼。 长孙无忌权当没有听见。 李承乾却是身躯微震,颇为惊恐,却也不敢多言,深揖称是。 李世民、长孙无忌离开东宫,在武德殿的偏院用膳闲聊。 所聊之事,关乎东北大局。 现今大唐经过李世民、房玄龄、魏征等明君贤相的治理,天下大定,兼之李靖、侯君集、李世绩等诸多名将的四面出击,四夷臣服,文治武功并举。 不过李世民还有一心病,即是东北的高句丽。 辽东一地自从汉时起就是华夏领土,而今依旧为高句丽占据,李世民早有收复故土之心。只是高句丽穷山恶水,不易征伐。更有前朝杨广征伐高句丽,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给杀的落花流水,数以十万计的华夏儿郎首级给堆积成了京观,如此奇耻大辱为前车之鉴。 李世民不是杨广,戎马出身的他好战之心更胜,但他能克制自己,不意气用事。 憋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筹备除去这心病了。 话题才起了个头,膳食都未齐备,内侍赵庸求见的消息就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李世民止住了话题,欣然笑道“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好手,这么快就将我那弟弟赢干净了” 长孙无忌信心十足的说道“我大唐人才辈出,便是下三流的行业,也有拔尖者。尤其是潘清、韩云、金波三人。潘清、韩云号称博中双雄。潘清是骰中雄,掷骰术,天下无对,要多少来多少。韩云是禽中雄,擅于养鸡。他养的斗鸡,便如我朝的卫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至于金波,他名声不显,可妙手是当世一绝。商王好赌,赌术却是平庸。不然也不至于,跌落曲江,险些丧命了。” 李世民让人叫赵庸入内,口中却对长孙无忌道“此次商王要是能戒赌,辅机当算头功” 他话未说完,脸色已经有了变化。 赵庸神色慌张,一点儿也不像是报喜的。 “陛下,陛下,不好了。商王,商王他将陛下所有的钱都给赢去了。” 长孙无忌闻讯,瞬间傻眼。 李世民城府极深,表情早已恢复正常,只是沉声道“潘清、韩云、金波也输了” 赵庸应道“输了,潘清输得直接晕了过去,韩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些神志不清” 李世民霍然起身,说道“走,看看情况去。” 大安宫偏殿 四下无声,死寂一片。 隐隐约约传来屋外的恸哭声,到现在号称禽中雄韩云依旧接受不了,他的常胜大将军会输给一只家养鸡的事实。 元凌大伸了一个懒腰,左右眼环顾全场,霸气的说道“还有谁” 他目光扫到之处,一个个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太难了 堂下众人大多都是混迹于市井赌坊的下九流之徒,对于输赢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赌术,不管是斗鸡、投骰子、樗蒲、双陆都表现出了可怕的统治力,把把都是天胡,输得他们心寒胆落。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运气,即便赌术在高明之人,也会因为玄学运气,偶尔失利。 如面前商王这样情况的,十成十是做了手脚。 最可怕的在于,他们皆是此道好手,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个发现元凌是怎么作弊的,这完全是凌驾一切法则之上的赌术。 哪怕这钱不是他们的,也没有再赌的勇气了。 元凌瞄了瞄面前堆积如山的银钱,眼角乐开了花钱这东西是王八蛋,但没有人不喜欢。 “陛下驾到” 这威风还没有摆够,元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声高呼,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赶忙大步走了出去,心底七上八下的,对于自己这位便宜长兄,传说中的太宗皇帝,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那是中国历史上最优秀的帝王之一。 关键的是元凌的记忆深处,李元瑷的潜意识里,也对自己这个哥哥存着三分惧意,平素里再跋扈,也不敢再这位面前放肆。 李世民脸色有些不佳,元凌赢的是他的钱。 别以为皇帝坐拥天下就可以挥霍无度,李世民早年是出了名的简约,尤其是长孙皇后未过世以前。恨不得一文钱掰开来用。后来长孙皇后病故,自身也功成名就,渐渐开了奢靡之风。可魏征犹在,朝中的谏官也瞪圆着眼睛瞧着,日常开销,很是有限。 元凌这将他口袋里的钱赢去了,意味着又要挨魏征那个田舍汉喷了。 李世民不理会殿外众人,直接走进了殿内。 元凌、长孙无忌跟随其后,至于一众市井之徒,当然只能在外面厚着。 面对这大唐帝国的绝对皇者,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瑟瑟发抖。 这就是封建社会刻在骨子里的阶级差别。 静静的看了面前的元凌良久,李世民方才道“十六,你可是让朕大开眼见。我陇西李氏祖传弓马你是一窍不通,这赌博技艺,却是无人可比。” 十六叫的自然是李元瑷。 李世民这话自是带着几分嘲讽的意思,对于这个弟弟无奈更大于亲情。 元凌嬉皮笑脸的应道“这赌博不过是旁门左道,哪能跟弓马骑射相提并论。不过今日一赌,臣弟倒是体会到陛下的心情。陛下年少时弓马绝伦,纵横疆场所向无敌,近来不见练习。想必是如臣弟一般,寻不得敌手,有了独孤求败的感觉,没有了追求。” 李世民最好颜面,早年戎马生涯,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一身武艺即便在战将辈出的唐军中也位列前茅,尤其是弓马技术,更是一绝。只是称帝之后,忙于政务,疏于练习,偶尔有心狩猎,也让魏征瞧得死死,不复当年之勇。越是如此,越不敢公开献丑了。元凌这一说,深得他脾胃。 不是自己懈怠退步,实是没有了对手,寂寞。 “荒唐,胡闹” 李世民依旧板着脸训斥,语气却好了许多。 第五章 识时务 听到李世民这声斥责,元凌心底反而安心了。 李渊对他这个“儿子”是真的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除了嘱咐李世民要善待他之外,还特地跟他说了李世民的性格脾性。 知子莫若父。 李渊对自己这个二儿子,还是看的很透的。 李世民豁达大度,纳谏如流不假,可他也有好大喜功,好面子的另一面。 只要李元瑷适当的迎合李世民,加上李渊临终的托付,李元瑷这辈子是衣食无忧的。 偌大的帝国,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蛀虫。 只是李元瑷见到李世民恨不得绕道走,全然没有将李渊的良苦用心放在心上。 元凌此时依照点滴记忆,果然取得奇效。 李世民叱喝着,接话道“居然还有些自知。” 元凌一脸正容道“臣弟别的没有,贵在有自知之明。皇兄弓马无双,臣弟不堪大任,也就只能在此道上耍耍威风。好歹也是李家儿郎,总算没给父皇丢脸。” 李世民听他提及李渊,没好气道“亏你还记得父皇,记得自己是李家儿郎。真要叫父皇知晓,指不定怎么收拾你。” “不会的”元凌赔笑道“父皇最疼爱我了。” “是啊”李世民一声长叹,包含着万千愁绪,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他有着特别复杂的感情。 唐高祖李渊与夫人独孤氏生有四子,他位居第二。老大李建成、老三李元吉、老四李玄霸。老四自小夭折,老三天生奇丑无比,丑的让他的母亲独孤氏不认这个儿子,自小就爹爹不疼,娘亲不爱。而李建成因是老大,很早就自立门户,留守河东老家。 唯有他打小跟在李渊左右李渊早年得文帝杨坚以及杨广器重,转谯、岐、陇三州刺史,又在荥阳、楼烦担任太守大将,一路青云直上,直至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任太原留守、晋阳宫监成为李唐龙兴之地的最高军政长官,这近乎十年里,李世民是唯一一个常伴李渊左右的嫡子。 对于李渊,李世民有着极深的父子感情。 他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也是表现最突出的一个。 李世民动了谋取太子心思的时候,一直认为与最亲最疼爱自己的父亲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万万没有想到,在决定天下未来权柄的时候,自己最敬爱的父亲义无反顾的支持着大哥李建成。 最终衍变成了玄武门惨剧,囚父弑兄杀弟,这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将伴随着千秋万代。 贞观四年,天下大治,李靖北伐突厥,擒拿突厥可汗颉利,彻底消灭了北方祸患。 完成这一壮举的李世民第一件事就是将李渊请来,让颉利以可汗之尊给李渊跳舞。 李世民就是想证明自己,想让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真的比大哥李建成更加出色,更有资格担负大唐的未来。 “父皇” 顿了半响,他才道“最是疼你了。” 李世民已经提不起处置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说道“瞧着父皇的面上,此事不予追究。记住了,父皇护的了你一时,护不了一世,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元凌在李世民面前可不敢装蒜,赶忙附和,表示自己不再犯,瞧了瞧自己赢的钱,满脸的心疼,只是李世民的钱,拿着烫手,故作大方的道“皇兄为东征高句丽筹谋已久,今日愚弟赢了不少,尽数拿出来,资助皇兄。” 李世民面无表情,心底却是愉悦,看着李渊的份上,他消了惩处的心思,但这吐出去的钱还得讨要回来。 相比给魏征溅一脸的唾沫星子,元凌显然更好欺负。 他能够主动上缴,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 图谋高句丽算得上是唐王朝的最高机密。 高句丽的实力并不强大,但却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隋朝就是很明显的前车之鉴。 隋朝有北周留下的丰厚遗产,又有文帝杨坚的开皇治世。结果三征高句丽,造成的大乱严重削弱了中国实力,导致天下人口锐减四分之三,留下严重分裂内战,令得周边异族趁势而起,连吐谷浑都返回故地打下了隋朝河右,而东突厥更是到达了“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极盛程度。突厥可汗直接将隋朝中原的部分地区纳入势力范围,还想效法北魏武帝拓跋道攻取中原,北方几大诸侯全部因为得到突厥的支持才有崛起的空间,即便李唐也不例外。 突厥大玩平衡之术,今天支持这个,明天支持哪个,打的就是削弱华夏王朝的整体实力,他们好一蹴而就。 只是千算万算算漏了李家父子几人太过厉害,崛起的势头,不可抵挡,短短几年就扫荡群雄,将他们反杀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李世民在此事上更是慎重又慎重。 从本质上来说李世民跟杨广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高瞻远瞩,好大喜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李世民能够控制的住自己,而杨广更加率性,恣意妄为。 一直暗中筹备,等待时候的最高机密,让一个毫不起眼的人一语道破 这震撼可想而知。 “此事,你从何处听来” 元凌顿觉气氛不对,暗自叫糟,又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当然是书上教的。” 后世人谁不知道李世民人生的最后几年,心心念念的就是高句丽。 元凌反应不可谓不快,没带多少犹豫说道“皇兄是何等人物,秦皇汉武不外如是。而今我大唐威震四夷,东突厥、吐谷浑、高昌覆灭多年,吐蕃自大也为我朝所破,放眼望去,也就高句丽藏身东北,借助地势便利,苟延残喘,早晚要给皇兄所灭。”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元凌说的这些都是那种没有意义的大道理,就跟曹操、刘备、孙权想一统天下一个道理。 谁不知道雄才伟略的三国三雄想要一统天下 具体的操作细节,具体细节才是关键。 那一瞬间,李世民还以为自己的心思给洞穿了呢。 长孙无忌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凌几眼,他可没有李世民那么好忽悠。 李世民也并非好忽悠的主,只是他站得太高,操心的事情太多,这种小事不愿意去细想分析。 这也是很多英明神武的帝王会听信个别奸佞,犯一些荒唐的错误缘由。 并非是帝王自身的能力不行,而是站得太高,看得太远,顾此失彼尔。 长孙无忌却不同,总觉得今天的商王,有点不一样。 第六章 因祸得福 李世民并没有在大安宫多待。 身为大唐天子,掌天下之舵,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李元瑷虚度时间。 在回太极宫的路上,李世民还是说了“辅机,你去好好了解一下此事内幕,就商王今日展露的赌术,朕不信,还有人能够逼得他跳河。他再不济,好歹也是朕的弟弟,谁有那胆子,将他逼迫的如此境地”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顿了顿方才说道“此事,老臣却是知道一二。归根究底的,也是商王太小气了。商王手上有一贴,名曰咏庭前若榴。” 李世民颔首道“他哪有那本事弄到这真迹那是先皇赏赐给他的,朕都眼红呢。” 咏庭前若榴是书法家蔡邕的传世之作。 蔡邕于书法一道,远不及王羲之、王献之那么出名,可在书法界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书法在中国源远流长,唐之前的历史名家数不胜数,真正蓬勃发展最为璀璨的时代,即是汉末两晋,而蔡邕是这个时代的开创者,先驱一般的存在。 张彦远法书要录说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 可见一二。 蔡邕因哭董卓,为王允所杀。 王允将蔡邕视为奸佞,认为奸佞的文章著作“既不能增益圣上的仁德,又令世人蒙受毁谤议论”,将蔡邕的传世之作付之一炬。 故而蔡邕的真迹极少。 咏庭前若榴还是靠曹操从匈奴迎回蔡文姬而得以保存。 隋炀帝杨广酷爱蔡邕创的飞白书,权臣杨素费尽心思获得,赠与杨广。 隋灭李兴,这字帖也就流落于李渊之手。李渊酷爱飞白,视若珍宝。 李世民也受父亲影响,最爱飞白书,对这字帖也有几分念想。 长孙无忌说道“再过不久,即是岑侍郎大寿。侍郎清廉方正,谦谨孝悌,唯好飞白书法。送其他礼物,他未必会收,便是收了,也讨不得喜。倘若送咏庭前若榴,岑侍郎怕是爱恨两难。太子有此心思,倒也难得。” 李世民不动声色,岑侍郎即是岑文本,现今庙堂地位最高最说得上话的分别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 相比前两者,魏征身体不佳,这位初唐明镜,诸多政务,以力不从心。岑文本得李靖推荐,一路青云直上,手握机密文件,诏诰及军国大事的文稿皆出其手,深得器重,隐隐约约以是三人之后的第四人了。 李承乾拉拢岑文本,走得倒是一步好棋。 只是手段有些不光彩 长孙无忌说道“老臣觉得太子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居于高位,下面人擅自揣摩,为了讨好太子,方有此事。” 李世民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方面他还是很相信自己这个儿子的,说道“如此说来,朕倒是有些错怪商王了。他明知是局,却因涉及太子,能赢而不赢。闹出了这番笑话,丢了自己的颜面,保了太子的威严。” 长孙无忌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以今日李元瑷展露的博术技巧,李承乾想要通过赌博从他手上坑字帖,不易于痴人说梦,更别说逼得他失足跌落渭水河了,遂道“只有如此才说的通。” 李世民心底有点触动,笑道“倒是委屈他了。”顿了顿,又微微摇了摇头,不太满意李承乾的作法,说道“承乾也是,他是太子,大唐未来的储君,满朝文武皆是他的臣子,拉拢一人何须如此” 长孙无忌很知趣的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儿,李世民道“岑文本确有大才,既然太子有意,朕就成全他。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房玄龄、魏征皆是太子之师,加一个岑文本,八个,朕再给他加一个刘洎,凑一个至极之数。” 纵观历史,诸多皇帝极少如李世民这般,恨不得将一切都给自己儿子的,庙堂之上的核心大臣,庙堂之外的天下大儒都安排给了李承乾。 这既是对自己权威的自信,也是对儿子无私的宠爱。 至于处罚李承乾,李世民想都不曾想过。 此事闹开,对李承乾的名声不利。包容偏帮儿子,是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做的事情。 哪怕是李世民亦不例外。 “朕只是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商王,居然会为了维护太子,险些丢了性命。那么多兄弟,能够做到这点的,居然是他” 李世民有些唏嘘。 其实这般情况,是他咎由自取。 身为皇帝,他无可厚非,但作为兄弟,那就 不管他这一生的成就是如何辉煌伟大,弑兄杀弟的污点是抹不去的。 连自己的一奶同胞的兄弟都杀,余下异母兄弟哪敢跟他深入往来何况之间还隔着臣子关系 故而李渊二十几个儿子,面对李世民多是敬畏,恨不得离得远远地。 李世民也从来不奢望自己的这些兄弟能顶什么事,只要不给自己添乱,那就烧高香了。 而今却发现诸多兄弟中居然存在一个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维护皇威皇权的存在。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李世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商王也有这个年纪了,朕平日公务繁重,对其有些忽视,愧为长兄。辅机,礼部可有闲职,安排商王入吏部,历练历练。” 长孙无忌躬身作揖,表示明白。 所谓的礼部历练就是一个借口,李世民就是了让李元瑷去吏部多领取一份俸禄。 三省六部,吏部为首。 能在吏部这种重要的部门挂一个闲职,对于在京城诸王来说,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耀。 由不知自己因祸得福的元凌,此刻爬上了大安宫的房梁。 屋梁之下是一群娇媚的歌姬,她们都是李元瑷府里私养的。 李元瑷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开心之余,呼唤歌姬饮酒作乐。 这酒不过三杯,菜不足五味,却发疯一样,直接找来梯子,爬上了大安宫的房梁,成了梁上君子。 第七章 雄心勃发 大安宫府中歌姬以刘琴儿为首。 刘琴儿是唐初大将刘德裕的小女儿,武德初年刘德裕从洛阳归顺李唐,历任秦王府的库直骑、护军、太子左内率、右武卫将军,一路凭战功晋升,也算得上是战功赫赫。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贞观元年,利州都督义安王李孝常与右武卫将军刘德裕及其外甥统军元弘善、监门将军长孙安业等人,密谋借助禁军谋反。 李世民对于这类造反者自不会手下留情,除了长孙安业在长孙皇后的求情下得以免死,余者皆掉了脑袋。 刘德裕的妻妾女儿并入掖庭宫。 刘琴儿生于富贵之家,琴棋书画俱全,得以从掖庭宫转入太常寺,作为艺伎培养。 是李元瑷瞧上了她,将她从太常寺捞了出来。 对于刘琴儿而言,离开太常寺入大安宫不亚于脱离狼窝进虎口。但她这一辈子的遭遇,自父亲谋反的那一刻已经定死了,不存在任何的意外。 相比在太常寺成为取悦大众的艺伎,朝不保夕。成为李元瑷府中私养的艺伎,过上安稳的生活,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故而对于李元瑷,刘琴儿还是存着一定的感激报恩心态的,平素服侍也是尽心尽力。 尽管李元瑷之前的为人并不怎么样。 “琴姐,殿下不会是疯了吧” 一个年级小的歌姬,怯生生的说着。 “瞎说,再胡扯撕了你的嘴。”刘琴儿不安的训斥了一句,她心底也觉得这个主子有些不对了。 相处多年,对于李元瑷还算了解的,贪杯好赌好色。最近几日却有些反常,不贪杯不好赌,在色这方面,有些相似,却有种放不开的感觉。 本来是个禽兽,现在有点禽兽不如。 揪着手指,刘琴儿紧张的抬头,看着屋檐。 “没有,真的没有,这榫卯,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原来现今李元瑷的本尊元凌是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对于建筑学有着不俗的造诣,尤其是在建筑工程技术方面,很有心得。他自身就是在参与设计度假村的时候,两天两夜未合眼,晕倒在了电脑前,一觉醒来就成了这个在历史上没有遗留下名字的大唐商王。 元凌学着过了几天奢靡的日子,今日饮酒的时忽然看到了头顶屋梁,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曾经上大学的时候写过的一篇论论的题目是关于古代建筑的,着重围绕榫卯工艺来写。 只是这篇论并没有取得多少成绩,更没有得到多少认可。 毕竟是二十一世纪,钢筋水泥称霸的工业时代,榫卯这种传统工艺,早已成了非主流。 而且在地稀人广的后世,高楼大厦是缓解人口压力的唯一途径。 榫卯工艺固然精美绝伦,面对历史的潮流,淘汰是必然的。 认清了这一点,元凌也收起了自己中二的思想,开始学习研究现代建筑,完成了学业。 实际上元凌心底还是有些小小遗憾的,正是因为受到老家几栋破败祖屋的影响,他才会走上建筑工程这条道路。最终却受到了时代的影响,不得不选择放弃。 这突来唐朝,身处富丽堂皇的大安宫。 元凌瞬间冒出了一股冲动,要亲眼见识一下这古代最高的建筑工艺。 这才有了以上一幕。 “这宫殿用的技巧太完美了,古人的智慧,当真让人汗颜。” 元凌呆坐在屋梁上嘴里囔囔自语,一个建筑系的高材生,却让古代的屋顶横梁给震撼住了。 没有一根铁钉,这个早在元凌的意料之中。 他万万想不到这屋顶的结构布局细致到分毫,每个榫卯都出现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附和力学原理,就算以二十一世纪的力学原理来计算规划,也不见得会比这屋子的设计更好。 在元凌的记忆中,这个时代并没有出现力学伟人,暗忖历史上力学伟人并没有中国人的名字,可我们的老祖宗,早已经将力学用在了生活上。他们用自己的经验给后人遗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只是后人没有正确的将之整理出来。细细想来马均的龙骨水车,诸葛亮的木牛流马,不都是根据力学原理制造出来的产物 倘若有人将这些原理总结归纳,此人于力学一道,怎么着也能同西方的阿基米德、伽利略一争高下。 元凌这时还不知道大安宫原名宏义宫,是当初李渊送给李世民的宫殿,早年是隋朝权臣杨素的府邸,隋朝平定江南,杨素功居第一,杨坚命天宇恺修葺府邸犒赏杨坚。 而后李世民虎牢大胜,携三千破十万之势,擒王世充、窦建德回长安,功盖天下。 李渊特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位在诸王之上,并下令修葺杨素楚国公府,并改为宏义宫。 宇恺建筑技术天下无对,他留下的宫殿后人不敢擅动,只是给与扩充与修葺。 玄武门之变以后,李渊让出太极宫给李世民,重新回到了宏义宫,改名大安宫。 元凌此刻爬上的这个横梁是设计长安城、营建洛阳的匠师伟人号称天下第一大匠宇恺设计的。 “王爷,王爷,下来吧,上面危险” 刘琴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叫唤。 元凌向下看了看,忍不住立起了身子,还用力跺了跺脚,高声道“放心,就这木料,就这榫卯工艺,别说我是一个人,再来十个,二十个,都不妨事。甚至是台风,都未必吹得倒” 正在这时,李世民的任命传至大安宫。 长孙无忌乃至唐王朝整体的办事效率极高。 李世民的任命由宰相手中过了一个流程,当天就传到了大安宫。 元凌意犹未尽的从梯子上爬下,那恋恋不舍的表情,都恨不得在屋梁上睡觉了。 一道任命诏书,一个闲职,甚至李世民都不指望李元瑷这个商王能够在任职期间走进吏部的大门。 元凌却不懂其中关键,只以为自己好日子到头了,那个便宜老哥居然给了他一个差事。 吏部 这哪能干 看了看任命,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大殿,元凌猛的一拍大腿,兴奋的跳起来,吏部是干不了,工部行啊。 大爷我一个二十一世纪高材生,还参与过后世度假村的设计,在工部设计一个城池,一个宫殿,那不是拍拍屁股的事情 第八章 定目标 人就是如此,一但心中有一个念头,就如无形的虱子,挠的心痒痒的,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尤其是身处在大安宫,这所由天下第一匠师宇文恺亲自设计建造的府邸,更是让元凌这个苦学十六年建筑学的人,仿佛置身于艺术的殿堂,若不是实力不够,他都有将整个屋子拆了,一根木料一根木料细心研究的冲动,就连府中那些娇媚的歌姬,都失去了吸引力。 一天,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煎熬。 元凌原本有些迷茫的双眼越来越亮,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将自己的建筑之路贯彻到底。 在后世他最大的梦想是完成一个伟大的工程,或是度假村或是游乐园,甚至更进一步设计一个类似东方明珠塔这样标志性的建筑。 成或不成,元凌并不知道,可这就是他心底深处的野望,前进的动力。 这突来古代,完全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环境的差别,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甚至醉生梦死,直到受到了宇文恺的刺激,找回了自己的动力。 度假村或是游乐园有什么了不起 直接宫殿起步,不说是阿房宫、大明宫、太极宫这级别的,整个紫禁城也好。 东方明珠塔 古代没那资本造出来,但可以弄一座城池哇 不说长安、洛阳这样的千古名城,设计个扬州、成都也不错。 念及于此,元凌只觉得口水都止不住了。 作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元凌并不缺乏向前进的动力。 在后世他就以毛遂自荐的方法,得到了国内著名工程师的认可,成为了度假村的副设计师之一。 这一次元凌也不打算放弃,打算入宫拜会自己那个便宜的哥哥,正准备动身,他又顿住脚步了。 想要从吏部调到工部,现在的情况,除了李世民,没有人会帮的了他。 “可是李世民会帮自己嘛” 元凌扪心自问,不大可能。 朝令夕改是大忌,李世民是何许人物。自己又不是房玄龄、魏征这样的存在,凭什么让李世民改口。 除非,有东西能打动他。 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元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能够打动李世民这类帝王的,必定是利国利民的物件。 利国利民的东西在他脑海里闪现,很多很多,只是大多都是超时代的东西,没本事弄出来。 就如杂交水稻,这玩意要是能弄出来,哪怕是李世民这样的皇帝也得放下身段,十顾求取。也就是在现代,真换做古代,袁老爷子绝对要封神立碑的。 利国利民,自己又能弄出来的。 有了 元凌双手“啪”的一和,想到了一样东西“筒车”。 民以食为天,甚至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天下动荡,十有八九从百姓填不饱肚子开始。 作为一个农耕民族,农业是历朝历代的核心。 而筒车则是关乎收成的一大利器。 元凌帮助他的导师完成过一篇关于复古小镇建设的论文,其中就涉及到筒车的存在,对此做过特别的研究。 中国古人的智慧是深不可测的,在春秋时期,辛劳的古人就开始研究汲水工具了。 庄子外篇天地篇中,载子贡南游,反途路过汉阴时,看到一个老丈人辛苦的抱瓮汲水灌溉,事倍而工半,于是告诉老翁一种省力的器具,名曰之槔。 史书记载“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掣水若抽,数如沃汤”,也就是用一条横木支在木架上,一端挂着汲水的木桶,一端挂着重物,像杠杆似的,可以节省汲水的力量。 说白了就是杠杠原理。 历史上伟大的力学家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这话之前的三百年,中国人已经将之用于实践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到了汉末,第一辆水车出现,毕岚造翻车,利用轮轴槽板汲水。 马均在翻车的基础上加以改良,遂成龙骨水车。 这是水车的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就是筒车,一种以水流作动力,取水灌田的工具。一种以水流作动力,取水灌田的工具。 这种筒车最早是出现于隋朝,只是当时的轮轴技术不到位,并不实用,效果反而比不上龙骨水车。 到了唐朝,随着轮轴技术的发展,筒车的优势得以体现,走入田间,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宋明时期才成为家喻户晓的灌溉利器。 现今大唐立国不过十余载,世人对筒车的认识仅限于华而不实。 自己若是能改良筒车,提高轮轴技术,定能让李世民刮目相看。 有了目标,元凌动力更足。 “怎么入手改良轮轴技术,应该不是问题,最好是有一个现成的筒车,根据样本入手改良才是最快的。” 身为建筑系的高材生,元凌对于自己力学物理水平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他脑海里有筒车的概念图,制造一个筒车也不是问题,只是理论跟实际是有差别的。 重新一步步来实践,不如根据现有的情况改良。 元凌的目标很远大,自己将来是要建造宫殿城池的,怎么能将时间花费在制造筒车上 元凌问下人要来纸笔,想要画出一个模型,只是毛笔实在用不习惯,他本人不擅于用毛笔,李元瑷也不擅于此道,画出来的东西粗粗细细,压根不像样。 想了一想,元凌要来了一块木炭,对着帛布一阵图画。 学工程的,入门绝技就是绘图,元凌绘图功底很深,不过一会儿就画出了筒车的大致模样。 元凌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人,将府中所有佣人侍婢都集合起来。” 这一集结,元凌才发现自己府上仅下人就多达百余位,密密麻麻的聚在殿前。 他们一个个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知安逸多日的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元凌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手上有一物,你们谁见过的,说出来,本王重重有赏” 说着将画着筒车的帛布传了下去。 满以为很快得到结果,却不想一个传着一个,居然没有几人认得。 第九章 德行有亏 “王爷,什么东西呢” 刘琴儿在府上还是有点话语权的,见一众人传来传去的,勾起了好奇之心,上前两步。 对于面前这个佳人,元凌还是很疼爱的,荒唐的那几天也干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的,带着几分和悦的说道“一个农家的汲水器械,琴儿身在富贵人家,应当没有见过。” 这种田地里的用具,元凌真不指望这些以琴乐为生阁中姑娘们派上用场,只是顺道叫上了。 刘琴儿也知趣的没有争辩,只是见帛布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无一人识得,好奇的接过来瞧,嘴里却是“咦”了一声。 元凌原本有些失望,突见事态反转,惊喜道“琴儿,识得此物” 刘琴儿认真看了会儿,细细想了会儿,摇头说道“咋一看似曾相识,认真看来又有些不同,应该不是王爷画中之物。” 元凌大喜道“不全像就对了,这是我凭借记忆画的,还是明清时期的筒车,不一样不奇怪不奇怪。” 他太高兴了,明清时期都说了出来。 好在刘琴儿也听不懂,也不细查,道“已经好多年了,记得还是妾身小的时候,从父亲那里见过类似的图纸。那是娘家的一个表亲,叫何制,是昔年将作少监何稠的儿子。图纸当是何稠设计的,说是功盖毕岚、马均的大事。父亲当时还高兴了一阵子,热情款待了他,最后却没有消息了,应该是失败了。” 元凌没有听过何稠之名,却知道将作少监的分量,惊喜道“你们可有往来” 刘琴儿惨然一笑“当年事发,所有亲邻莫不退避三舍,只恨不得踩上几脚,焉能再有来往” 元凌也不觉得奇怪,刘琴儿的父亲是直接参与谋反。除了长孙皇后这种给李世民宠天上的女人,敢给自己的弟弟求情,谁个有胆子跟他们套近乎,嫌命长嘛理解归理解,心情难免失落。 刘琴儿道“妾身是不知那个表亲现今所在,可只要王爷往将作监一查便知了。何少监乃从四品大员,即便身亡多年,也留有档案,问个祖宅地址,轻易之事。” 元凌眼睛一亮,他还未正式融入这个时代,这简单的事情居然没有想到。 在封建社会,有一个王爵的身份,行事可不是一般的便利。 元凌亲临将作监。 从三品的监丞亲自来迎。 听得元凌来意,监丞也不耽搁,直接安排下去了。 能在官场混迹的大多都是老油条,没有必要为了小事得罪一个亲王,尽管这个亲王没有半点实权。 何稠在档案里的住址是归义坊,位于朱雀大街西南方向,地段还算繁华。 元凌骑着大马领着随从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一开始元凌还不敢骑马,想跟着刘琴儿端坐在马车里,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唐朝尚武,即便是文人出入也是骑大马配长剑唐刀。 马车 那是姑娘家坐的。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出行坐车 元凌也好面子,硬着头皮骑上了随从为自己准备的骏马。 天幸李元瑷骑术不错,元凌跟着记忆,依葫芦画瓢,也骑得似模似样。 不过短短的几盏茶时间,元凌就喜欢上了骑马。 身为男儿,生于历史悠久的华夏,每每接触历史,所见所闻不外乎英雄们的丰功伟绩气吞天下的始皇帝,开疆拓土的汉武帝,万邦来贺的唐太宗,还有威震匈奴的蒙恬,马踏漠北、河西的卫青、霍去病,灭突厥、吐谷浑的李靖等等等等。 每每念及这些,莫不让人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身在其中。 而今骑在马上,元凌环顾四方,大有指点江山的感觉。 一路上自我意淫,到了地方都不觉得。 直到下人叩门,元凌才收敛心神,打量着面前的何府。 何府坐南朝北,大门正对着大街,占地面积广阔,立于归义坊中央地段。 仅以归义一坊来说,何府所在的位子算是地段之王。 只是面前的何府显得有些落败,大门上遍布雀斑,都是红漆脱落遗留的痕迹, 好一会儿,府门才为一个年轻的后生打开。 后生二十余岁,手上还拿着一本带着些许残破的书,瞧了一眼屋外的阵势,有些惊愕,随即有礼的说道“晚生闭门苦读,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元凌示意刘琴儿上前说话。 刘琴儿盈盈一拜,道“你叫何安还记得我嘛我母刘何氏与你父亲是表亲,早年你还在我们家住过一阵。” 何安脸上有些惊骇,显然记起了这家造反亲戚。 刘琴儿很是善解人意,说道“我为商王所救,现今是商王府的歌姬。表舅可在家中,商王有事寻他。” 何安听了解释大安,听到最后更是惊恐的上前行礼。 元凌迫不及待的道“令尊安在我有事寻他” 何安呆了呆,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说道“家父,家父已经去世多年了。” 元凌心中骤然一惊,忙道“那你可继承他的所学” 古代重农轻工,也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 诸多工艺技巧都不愿意外传,这种陋习导致很多手艺失传。 何安面上突现鄙夷之色,道“我辈读圣贤书,学那小人之技作甚” 元凌脸露不悦之色,真 要反驳。 却听刘琴儿抢先厉喝道“令尊一心为父证名,一心光宗耀祖,身为人子安敢如此诋毁令尊如祖父过失,焉能让令尊来背” 元凌一脸好奇。 刘琴儿有些失态,先向元凌请罪,接着才解释道“何少监昔年为何讨好前朝暴君杨广,造出了不少荒唐东西,为天下人不齿。但何少监的才华是不容忽视的,与当年的宇文恺各有千秋。记得大业八年,昏君攻打高句丽,大军为江水阻碍,工部尚书宇文恺造桥不成,累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暴君命何少监出马,二日而成。何少监还设计制造了六合城,一夜之间在前线合成一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为隋军减少了大量伤亡。何少监若真只是一个小人,何至于得到暴君、宇文化及、王世充以及当今圣上的信任” 元凌瞬间明悟,这类人就是德行有亏,才干无碍,心底也不以为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圣人,只要不失大节,有私心是人之常情。 还真指望天下人都是圣人 第十章 一块砖一片瓦 元凌多看了刘琴儿一眼,之前只将这个从太常寺带出来的歌姬视为花瓶,而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这种自幼获得良好家教,又在掖庭宫这种地方吃苦磨炼长大的姑娘,岂是寻常花瓶 何安让刘琴儿说的无言以对。 刘琴儿续道“何况何少监的行为与令尊又有什么关系” 她言辞犀利,说得有理有据。 很多陈年旧事,刘琴儿在此之前早已记不清了。但因元凌之故,她想起了昔日许多点点滴滴,想起了自己父亲对何制的评价“一个认真的傻子”,情感有些压抑不住。 何安眼圈儿绯红,怒视着刘琴儿低吼着咆哮道“你又知什么他高尚,他伟大这个家,看看这个家,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娘亲也是他逼死的,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耀,为了那可笑的东西,偌大的家,弄成了这样。” 刘琴儿显然给吓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说话。 原来何制生性孝顺,他知道父亲为了讨好杨广干了不少荒诞的事情,更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想为天下百姓干点实事的。只是当时的风气就是如此,想要在庙堂上站稳脚跟就必须奉承杨广。 龙骨水车至马均改良之后,经过数百年的改进,已经到了瓶顶巅峰,没有发展前景了。需要一个全新的更加实用的用具,淘汰龙骨水车。 何稠奇思妙想,研究出了筒车的雏形。只是这种科技的大进步是需要时间,需要钱财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何稠还未成功,已经病故,临终之际都念叨着筒车。 何制想要完成父亲的遗愿,然他并没有父亲的天赋,空有父亲遗留下来的财富,却没能更进一步,反而一点点的花完了父亲遗留的积蓄。 当初找到刘德裕也是因为支付不起研究费用,求他相助的。 刘德裕感念何制孝心,无偿支持。 后来刘德裕参与谋反,何制断了经济来援。 何制这时已到关键时候,停不下来,开始倒卖家财,四处借钱研究,就如疯魔一样,劝而不听。 最终失败了 家业败了 要债的人踏破门槛。 生病了,只能熬着,米都买不起 支离破碎。 只剩两具枯骨。 何安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过来人,他恨自己的父亲,更不理解自己的父亲。 这其中的悲惨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元凌不知个中缘由,却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开口道“那你祖父、父亲留下来关于筒车的资料还在不管你信不信,筒车的确能够造福天下万千百姓,只要成功,利国利民。” 何安有些小触动,这话换做他父亲来说,他是一千一万个不信,换成了李元瑷,那就不能不信了。 大唐商王,那是何等尊贵何况还有刘琴儿在 当初刘家帮他们良多,刘德裕造反前期,还特地跟他们撇开关系,保护他们。 何安对于刘琴儿还是极有好感的,哪怕交谈的并不愉快。 其实李元瑷的名声并不好,只是何安父母轮流去世,他守孝三年又三年,一门心思的苦读,想要依靠科举入仕,堂堂正正的光耀门楣。 一个不知天下事的书呆子,真没听过李元瑷的荒唐事。 何安顿了顿道“原本我是打算一并烧了去,一时没有舍得,都封存起来了。殿下想要,就拿去吧。” 李元瑷庆幸之余,大喜过望,说道“太好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祖父应该还留下一些类似于工艺这方面的书札吧你即不用,不如全部给我,将之用在刀刃之上。” 何安略微迟疑。 刘琴儿帮腔道“殿下不会亏待你的,你实在舍不得,我们借去备份,原稿完璧奉还可好” 何安摇头道“不用了,不嫌麻烦,你们都搬去,我还嫌弃占位置呢。” 李元瑷心底乐开了花,沉吟一会儿,肃然道“你书不离手,想来心中自有抱负。” 何安双眼闪过一丝光彩,瘦小的身躯挺立起来,高声道“这是自然,我何家也算是名门,现今家宅破败,门中仅余一人,自当扛起所有期望重担,负重而行。” 李元瑷颔首道“有些志气,自今日起,你生活所需,由我资助。大安宫里有先皇留下来的万卷藏书,可供你借阅。能否成事,就看你自己了。” 何安大为动容,连忙拜道“晚辈有手有脚,无需殿下资助,只求那万卷藏书。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元凌笑道“这个随你,你记住了。我帮你,不是因为你给了我什么。我是看在你祖父、父亲的面上,才出手相助。我不知你祖父干过什么,却知一点,技术无罪。一件利国利民的工具器械出现,必然伴随着无数工艺者的默默奉献,有他们打下的基础,才有真正的果实。” 因为是干这一行业的,元凌很是清楚有些东西不能一蹴而就。 没有毕岚的翻车,就不可能有马均的龙骨水车。 同样的,没有何稠、何制,也不存在造福后世八百年的筒车。 筒车改良成功的关键或许不是他们,可他们却是不可或缺的一块砖一片瓦。 何安愕然无言。 元凌与何安话不投机,也没有多谈,只是一脸兴奋的看着佣人大包小包的将一份份帛布手札,一卷卷的搬运上车,闪亮着双眼,嘴里不住的提醒道“小心一点,轻一点,别磕碰坏了。真要有个损失,我拿你们试问。” 何安尴尬的站在一旁,但见这个陌生的王爷这般紧张祖父、父亲遗物,也觉得安心。 元凌将搬运来的手札资料尽数存放在大安宫的书房里,将关于筒车的资料单独取出,足足有一大木箱。 先是呆了呆,元凌耐着性子取过一个手札打算认真研读。 这一瞧发现自己根本研读不下去。 古文深奥难懂,李元瑷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赌徒,勉强将字认全,阅读理解能力极差,很多字句都似懂非懂。 难受之余,元凌并没有放弃,叫来刘琴儿,让她教着自己一字一句的研读解释。 第十一章 筒车功成 放下手中的札记,元凌长长的吐了口气,足足一箱子的资料图纸,硬生生的在刘琴儿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啃完了。 这个过程花费了整整九天时间。 九天里元凌几乎足不出户,闷头研究何稠留下来的筒车资料。 这专研精神,让一旁陪着的刘琴儿多次怀疑,面前这位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大唐商王。 可无论怎么看,样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即便是细微的特征也证明着他就是那个将自己救出火海的李元瑷。 只是不论脾性说话的方式还是日常行为都跟原来大不相同,很难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辛苦了” 元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最辛苦的当属刘琴儿。 自己好这一口,看得是津津有味,也看得懂,看得进去。她却不同,枯燥的日复一日的翻译解释,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可她一句怨念也没有。 刘琴儿亲昵的上前,给元凌揉着肩儿,说道“跟在掖庭宫、太常寺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倒是殿下,亲身跟了殿下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殿下对这筒车感兴趣。” 元凌若有所觉,自己是李元瑷,又不是李元瑷,真要十成十的学习李元瑷也太勉强了,也学不来。 索性接着这次濒死事故,改一改脾性。 李元瑷人缘不好,不会有太大问题,关键就在身旁的几人。 刘琴儿便是其一,只要将她糊弄过去,其他人就好说了。 “那还不是先皇闹得” 元凌早已准备了说辞,带着几分回味的说道“先皇太溺爱我了,只恨不得将一切都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为我找最好的先生,为我安排最好的环境。我知他是为我好,可从未顾念我的想法感受。当时也是少不更事,不喜欢就不愿学,越强迫越叛逆,渐渐地就改不回来了。这黄泉路前走了一回,想通了。命是自己的,活不成父皇期望的那样。不如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他说着收指着桌上的札记道“这就是我喜欢的事情。” 这话半真半假,刘琴儿又哪能分辨的清再说身为府中歌姬,看似风光,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给买卖赠送出去,连丫鬟都不如,又哪敢细究 见刘琴儿认可了这套说法,元凌继续道“这个何稠无愧是比肩宇恺的存在,他的大胆设想很结合实际,筒车他一个人凭借想想,就完成了大概。只是动力出了大问题,导致效果比不上旧式的龙骨水车。至于何制,他不具备这方面的才华,没有想到点子上。不过多年研究,也是小有所得。有他们的经验在手,筒车现世,指日可待。” 他知道筒车的外形,也知道筒车的工作原理,差的就是细节经验。 而今他拥有的知识与何稠、何制留下的手札相结合,一切万事俱备。 “你先下去休息吧” 元凌打算将所有东西进行整合,刘琴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刘琴儿作揖道“殿下也早些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元凌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没有说什么。 这种情况在后世可是家常便饭的,早年编写论的时候,设计度假村的时候,熬夜做工找资料,那是家常便饭。 元凌前后又花了三天时间,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整理出来。尤其是轮轴方面,写的极为细致,还有筒车的整体结构,以力学的公式,均衡筒车的大小比例,以追求最大动能。 建筑设计就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工作。 元凌也养成了追求完美的性格,一丝一毫都不马虎。 整个过程,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字。 前世的他,对毛笔研究不深,李元瑷自身书法很是一般,也就比他这个不太会写毛笔字的人好一点,写出来也是歪歪斜斜的。 这整篇类似论一样的章,以这种极丑的字呈现,连元凌都不忍直视。 最后还得拜托刘琴儿重新拓写一份。毕竟这东西,一点也错不得。 接下来元凌找来了长安著名的工匠,以高额的佣金将他们请到府上制造筒车。 长安作为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才辈出,物资齐全。 需要什么材料,西市大多都能买到,招募来的老工匠,技术也是一流。 经过半个月的磨合,第一辆筒车正式在大安宫后院竣工。 看着巨大的筒车缓缓的转动着,流水顺着木槽导入别院的池塘,元凌脸上流露兴奋还有着些许的激动,一件超时代的物件,在自己手上诞生了。 周边的即位木匠师傅更是看呆了眼。 为首一位已经六旬高龄了,叫祁翔,更是一脸激动,想要大声欢呼发泄出来,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面色憋的绯红,双手颤抖着,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成,成功了” 他木工技术最高,也是制造轮轴技术的主要负责人。 这筒车能成,这位老木匠功不可没。 一大把年岁了,他激动的泪水都挂了下来。 “是的”元凌转过身子,看着一个个木匠,认真的说道“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骤然而起。 祁翔又呆了半响,恭恭敬敬的向元凌作揖。 这位老木匠从一开始就不信筒车能成,因为当初何稠在将作监的时候,曾经尝试过,最后失败了。 之所以来,单纯为了很现实的东西钱。 祁翔干了一辈子的木匠,技术过人,脾气执拗奇臭,不讨人喜欢。也因如此,混得不上不下,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 现今一个脚踏进了棺材,身后儿女成群,念及过往,觉得自己空活一世,没能给后人留些东西,甚是懊悔。 恰好遇到元凌高价雇佣木匠。 换作以往,就凭商王李元瑷的风评,祁翔理都不会理他,现今却也拉下了面子,陪着这位商王一起胡闹。 万万想不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其余工匠也多是有此心态,接二连三的效仿,脸上还带着些许歉意。 他们均知道这筒车的成功,意味着什么。不说青史留名,也能在他们的工匠生涯中留下厚重的一笔。 第十二章 入宫 元凌并非不知祁翔等人的心态,只是不以为意,人心的成见不会轻易消除。只要他们拿了自己的钱,用心办事,一切都好说话,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道“诸位,今日筒车功成,我们算是迈开了第一步” 他的话引得了一阵惊疑。 第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 祁翔现在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说道“商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元凌笑道“倒不是有什么不足,这筒车的汲水效果已经远胜田地里的水车,而且还无需人力超控,非常出色,甚至可以投入使用。我的意思是需要重新规划,在这个无人筒车的前提下制作第二形态的畜力筒车,当然还有第三形态高转筒车。” 祁翔与其他木匠一脸茫然,无需人力,借助水的动力是这筒车的最大优点,现在这么反其道而行之,去研究什么畜力筒车人力筒车 元凌耐心解释道“长安作为国都,八水环绕,五渠内供,水资源不可谓不丰富。” 元凌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露出一股敬意。只有了解这一行,才能跟确实的感受到古人的智慧是何等的伟大。 作为世界历史中的第一巨城,地球的心脏,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会。 唐长安整个城市的供水排水地形压力是极其巨大的,但是这里却没有半点的脏乱,整个结构布局完全经受住了这番考验。 足见当初规划这城市的宇文恺是何等的了不起。 要知道在西方不论是之前的古罗马还是后来的君士坦丁堡、巴格达这些西方中心地,都远远做不到这点。 “我府上这池塘连通清明渠,是贯穿整个府邸水源的要道。别看他流动平缓,内里暗流涌动,动力并不弱,推动这筒车绰绰有余。可我朝疆域广阔,有很多地方水资源没有那么丰富,甚至会有干旱低洼等恶劣情况。这种环境下,有的水的动力是不足以推动筒车的。这个时候就需要畜力、人力辅助,增强动力,以求更好的汲水。” 他说着,肃然的看着众人,说道“真正的筒车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不能只限于水资源丰富的地方使用,节省人力,而是要让那些取水困难的地方也能顺利的用筒车汲水。这是一件造福千年的善举,诸位还望更进一步,让当世后世万万百姓都获其利,同时也为自己正名。” 祁翔激动的须发跳动,颤声道“愿为殿下效死力。” 余者也纷纷响应,情绪高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元凌会心的笑了起来,心底又有小小的悲哀。 士农工商,代表着古代的地位阶级。 可实际上真正的地位分级应该是士商农工,所谓士农工商只是嘴上说说的。 士不用说,当之无愧的第一,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商人嘴上说起来地位低,可他们有钱。即便是封建古代,钱也是能为所欲为的。 最能说明事情的就是郑凤炽,长安第一富商,那是跟唐高祖李渊称兄道弟的存在。 尽管不是所有商人都是郑凤炽,可只要囊中有个万贯家财,地位就不一样。 作为农耕民族,即便农民的地位不高,也不会有人平白无故黑农。 工却不同,本来地位就不高,不为人重视,还有部分老顽固以奇淫巧技来诋毁。 故而绝大多数的工匠,都不得志。只有少部分特别出色,有特殊贡献者才能收到区别对待。远如马均、丁缓,近如宇文恺、何稠 能够受金钱所动,给元凌招募府上的众人大多都有其名有其能,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地位。 这筒车前景如此,谁做出决定性的贡献,功成名就就在眼前。 之前他们是为利益所动,现在元凌相信自己哪怕不给他们工钱,赶他们走,他们也会厚着脸皮留下来。 身为一个后世人,元凌深知工业是发展进步的关键,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念叨着若有机会,得提一提工人的地位,或许能够推动历史的进程,避免千年后西方都开始工业革命了,一直走向世界最前端的华夏还因清政府的无能以及固步自封导致夜郎自大的笑话出现。 清了清嗓子,元凌道“不是给我效力,是给陛下,给天下百姓。我会将筒车的一切如实汇报陛下,尽快让我们的心血有用武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热情高涨。 元凌目标不仅限于筒车,进入工部才是主要目的,当天便加班将筒车的资料重新编写。 这一次不再是概念图了,而是经过实验并且大功告成的制作图纸。 元凌先是一丝不苟的编写完成,然后再交给刘琴儿拓写,最后在检查一遍,方显慎重。 翌日下午,元凌拿着制作图纸走向了不远处的皇宫。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上午是李世民回见诸宰相谏官处理国事的时间,若无大事,下午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个时段找他正好合适。 凭借亲王的身份,元凌顺利的进了宫城。 依照惯例,李世民应该在武德殿休息。 武德殿早年是齐王李元吉居住的府邸,当初为了让自己的几个儿子相亲相爱,李渊特地命三个儿子搬入皇宫居住。李建成的东宫、李世民的承乾殿、李元吉的武德殿比邻而居。 要去武德殿,必先经过东宫。 路过东宫大门的时候,一人从东宫快步跑了出来,热情叫喝“商王,商王殿下” 元凌情不自禁的止住了脚步,望向来人,眉头微微皱起,来人有些眼熟,络腮大胡子一眼看去威武雄壮,可搜索脑中记忆却也没有多余的印象,带着些尴尬的迷茫,不知怎么接话。 张思政上前道“东宫侍卫长张思政见过商王殿下。” 元凌还想不起李元瑷跟他有什么往来,不过对方背后站着一个李承乾,那可是一尊大人物。尽管大唐的未来不属于那位大佬,但除了他自己作死,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当下也客气的问好“张护卫别来无恙。” 张思政显的很是热情,仿佛彼此的关系真的极其要好“商王不去牌坊快活,进宫作甚” 元凌留了颗心,只是道“得陛下劝诫,本王不赌了,今日入宫是找陛下说事的。”具体说什么内容,却是闭口不谈。 第十三章 东宫太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作为一个后世人,即便未成经历过古人的勾心斗角,电视电影里也看过不少。甭管真假,诸事防一手,总没坏处。 张思政却怔了一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长安最出名的烂赌鬼居然说自己不赌了 那脸上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表情。 “陛下现在正与魏侍中谈事,一时半会怕是不会见殿下。殿下可先在东宫稍待,等陛下空闲之际,再去拜见,最为妥当。” 张思政笑眼盈盈的说着,还未等元凌反应回话,直接拉着他往东宫内殿走去。 元凌徒生不祥感觉,张思政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热情的有些过分,忙道“臣子等陛下那是理所当然,哪有让陛下等臣子的道理。” 这时东宫院内又跑来一小厮,眉清目秀的,身上流露着一股娇媚气息。 张思政见了来人,赶忙小退一步,作揖道“见过率更丞。” 元凌脑子里有李元瑷的记忆,对于这个时代的官职有着一定的认识,率更丞职位不高,不过是七品上的官员,是主宫殿门户及赏罚事太子率更令的属官,属于太子近侍的官员,通常由太子的亲信担任。 从张思政这侍卫长对来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人在这东宫,分量不轻。 元凌微微点头示意,以示友好。倒不是故作傲慢,而是他正努力的融入这个世界。 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而不转,元凌在社会上滚爬过,深知这一点。来到这个时代,即便拥有别样的天赋,在没有真正掌握一些东西的时候,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元凌的身份就是一字亲王,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亲王理当要有亲王的风范。 “见过商王”小厮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即道“太子请殿下入宫叙旧。” 元凌晓得这东宫,自己今日是不进也得进,也不犹豫,道“劳烦带路。” 东宫并没有元凌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入眼所见并非琼楼玉宇,而是很朴实的摆设建筑,素雅大气,还充斥着点点的庄严。 一路东拐西绕,走了许久,小厮将元凌带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小殿,说道“殿下再次稍等,太子过会儿便来。” 他说着躬身行礼快步离去了。 元凌左右环顾一眼,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低语道“接下来的时间难过喽。” 这小殿四周空荡荡的,别说是筵席,连草席垫子都没有一张。也就是说,坐都没得坐。 元凌是拥有李元瑷的记忆不假,但是李元瑷太过年青愚笨,涉世未深,压根就没有看出自己给恶意敌对排斥了,导致了他根本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太子爷。 元凌干等了一刻钟,见周边毫无异样,一个人迹都没有,坦然一笑,从钱袋里取出了六个通宝,在手中把玩起来。 只见六个通宝在离手心一指间距的空中悬浮,相互穿插,速度越来越快,令人目不嫁接,忽然太阳穴微微作痛,手上操作失当,两个铜钱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左右弹开,飞出丈余落地,其余铜钱也掉落手中。 元凌霍然一动,手指发劲,将一枚通宝往上一弹,接着两指夹过一枚通宝,对着犹自向上的铜钱甩了过去。 第一枚通宝去势已尽,往下掉落。 第二枚通宝力量犹在,可准头却相去甚远,连交叉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猛然间在空中的第二枚通宝受到了神秘力量的牵引突得转向,撞在了第一枚的通宝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双双落在地上。 这开元通宝威力不大,可要是换成别的暗器,那岂非 元凌双眼越来越亮 东宫。 李承乾袒胸露背,四仰八叉的睡在筵席上,觉得由不过瘾,还将自己的发簪扯了下来,丢在一旁,双手在自己的脑袋上,乱弄一通,将自己的发型弄成了鸡窝状,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平,高呼一声“痛快” 小厮小心翼翼的走进殿内,看着跟疯子一样的李承乾,大气也不敢出。 这种情况早已发生不知几何了。 自从自己的这位主子因病瘸腿以后,性情与之前判若两人。 原来性情文雅,谦逊有礼,现在却是喜怒无常,完全不知如何相处。 今日李承乾上盛世鸿儒孔颖达的课。 孔颖达的学问自不用说,身为孔圣人的后裔,最重视礼数。 李承乾在听课的时候,因小腿发痒,忍不住弯腰去挠,许是跪坐久了,脚有些发麻,身子一斜,一屁股坐上了软席,又因席子太软,险些栽倒。 孔颖达用礼记曲礼上中“坐毋箕”的典故劝谏了小半时辰。 李承乾虚心受教,但心底却是憋了一肚子火,只是不敢发泄。 课程结束,送孔颖达离开东宫,正好瞧见了李元瑷。 随手安排了,一回到自己的地盘,李承乾藏在心底的怒火,爆发了。 好,说我坐的不正,那我躺着 说我衣衫不整,那我脱了,还顺带把自己的头发弄成了鸡窝 谁说太子一定要讲礼,谁说太子一样要成为表率,我李承乾就不。 李承乾听到了动静,斜眼一瞟,说道“商王怎么了” 小厮轻声道“已经领入别院偏殿,支开了附近的佣人。就等他等不住,四处找人了。” 东宫古来就是一个小朝廷。 尤其是唐朝,李世民给东宫莫大的权利。 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在李承乾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他身为储君的政治能力,十四岁就开始监国,处理国务机要。天下各地上疏奏章文件,李世民通常都会挑选一些关键的送往东宫交给李承乾批阅,然后在送到自己手上结合李承乾处理的结果,一同阅览。 故而拥有自己的运转机构。而元凌所在的地方就在东宫内部小朝廷的附近,只要稍作引诱,就能治他个擅闯禁地之罪。 李承乾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是大唐太子,未来的大唐皇帝天下的主宰,任何忤逆他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第十四章 没完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承乾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心中邪火莫名燃起,喝道“什么情况,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小厮冷汗直流,畏畏缩缩的道“奴婢这就去探探情况。” 他急不可耐的往外跑去,过门槛时还险些摔倒,但没有任何耽搁,远离了大殿,方才长吐了口气,收了收惶恐之心,往偏殿行去。 元凌以察觉了这东宫就是龙潭虎穴,在这种地方动不如静,老老实实的在殿内研究他的钱币微操。 小厮不见任何动静,只得硬着头皮报告。 李承乾胸中邪火愈胜,念着自己堂堂大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人指着鼻子劝诫也便罢了,现在想欺负一些眼嫌的无能之徒都做不到,实在憋屈透顶,死咬着下唇,随手抓起散落于地的书简重重的砸向了小厮,喝道“滚,让他也给我滚,孤不屑见他。” 在这东宫,李承乾终究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不敢恣意妄为。 心底越想越气,李承乾大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觉得自己就是笼中之鸟,这东宫就是牢笼,囔囔道“外边的世界,真好。” “外边的世界,真好。” 元凌走出了东宫,深深的吸了口宫外的空气,心底念叨着。 张思政瞧着元凌的模样,满心不爽,堆着笑脸道“这天色已晚,商王不如早些出宫,免得过了时辰,想出都出不去了。” 元凌不在说什么,颔首不言,往宫外走去。 张思政先站立了一会儿,微皱眉头。 这地位越高之人,越会有人揣摩他的意思。 李承乾作为大唐太子,一喜一怒都会有人揣测其意,投其所好。 张思政作为李承乾的心腹干将,深得器重,也擅长于此。 今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王,居然惹的主子这般不开心。 张思政顿觉自己有必要干点什么,忽然心念一事,跟在了元凌的身后。 出了皇宫,元凌暗叫点背,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李承乾这个唐王朝的倒霉太子,事情没办成,还给恶意整蛊了大半日。 “明天再去试试吧” 元凌回到府上,囔囔自语着。 元凌此刻并不生气,也没有半点报复李承乾的心思。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不配 越是在社会上滚爬过来的人越清楚,权力的隔阂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无畏的挑战强权,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这种事情即便是后世也是大忌,何况是封建社会的古代。 元凌年纪轻轻即能肩负重担,成为地方大项目的设计师之一对于人情世故这四个字还是极为看透的。 或许在有一定实力的时候,他会记起今日的事情,顺势而为,可在此之前不做无意义的想法,将自己推入火坑。 元凌也不打算放弃,坚毅不拔的性格让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的存在。 第二日他再次前往皇宫,但这一次却意外让宫门侍卫堵在了城门外。 “进宫觐见陛下,须得陛下召见。若无陛下召见,即便商王位尊,也需请旨通报。” 元凌心底有些明悟,脸上笑容不改,说道“那就劳烦通报一声。” 侍卫也不拒绝,对着身旁兵士一阵耳语。 元凌并未听清说的是什么,心底却已然笃定决计不会好好的通报,明白今日怕是又白来了。 这封建时代,皇帝号天子是至高无上的,想见皇帝一面,那是千难万难。 但凡事总有一些例外的,这种例外就是所谓的特权。 如长孙无忌,李世民最信任的人,还有房玄龄、魏征。 元凌本身也有这种特权,与之前几人不同,他们是国之栋梁,特权是方便行事,而元凌的特权来至于他父亲李渊。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弑兄逼父,李家父子关系闹的极为僵硬。 李世民志向远大,在天下大定以后,尽可能的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开始对自己的父亲百般讨好,以表孝心孝意于天下。 李渊自是爱理不理。 直到唐王朝一雪国耻擒颉利可汗献舞于长安,父子关系才得以缓和。后来李元瑷得李渊专宠,李渊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在自己百年之后能够继续享受清福,让李元瑷多多入宫与李世民、长孙皇后往来,特权也来源于此。 随着李渊、长孙皇后的病故,李元瑷畏惧李世民如虎,躲都来不及,别说进宫了。 这特权也变得模糊不清,可有可无。 可若没有人特别安排,区区守城侍卫官焉能无视 想通前后,元凌带着几分苦恼的摇了摇头,暗自嘀咕“这是没完没了了,就这点心胸,活该丢了太子之位” 经过一夜苦思,元凌也从李元瑷的记忆中找到了李承乾刁难自己的原委。 就这鸡毛蒜皮是小事,实难想象会做到这一步。 即便没有历史的先知,元凌凭此就能判断李承乾成不了气候。 元凌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选在就在城门外静待了一个时辰,方才对宫门侍卫道明去意“陛下还未召见,想必政务繁忙,劳烦回禀陛下,改日再来觐见。” 尽管元凌有八成把握,对方压根就没有上报,依然客客气气的离开,不露喜怒声色。 元凌往大安宫缓步走着,脑中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有李承乾的阻拦,直接找李世民这个便宜二哥应该是行不通了。 在长安有谁能能够无视李承乾这位大唐皇太子的阻碍 这只是心念一起,元凌脑海中立刻浮现三人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 这三个人只要不是史盲都听过他们的大名,也只有他们能够直达天听,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好的效果。 找谁呢 长孙无忌第一个就给排除了。 他是凌烟阁榜上的第一功臣,庙堂上地位最高,圣眷权势最厚的重臣。然他除了一身华丽漂亮的履历之外,还有另一重身份李世民的大舅子,李承乾的亲叔叔。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房玄龄,这位以智谋称雄的大唐辅宰,在治国上也有超凡的造诣,唐王朝的法令、礼乐、制度皆由他与杜如晦定制的,加之他明达吏事,法令宽平,任人惟贤,不分卑贱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良相之一,是最佳的人选。 略一沉吟,元凌选择了魏征。 第十五章 向魏征推销 魏征,在庙堂之上为李世民誉为明镜。 作为一个连李世民都忌惮的人,在长安可谓是无人不惧。 甭管你是天子皇储,还是品级官吏,只要落在他手上,无人能够逃脱。 在元凌的历史记忆中魏征是个刚直不阿的名相,为贞观之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脑海里李元瑷的记忆就跟恶魔一样,避之不及。 早年因为好赌,给魏征参了一本。 当时李渊犹在,李世民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魏征死活不让,非得出个结果,事情闹得不小。 从那以后,李元瑷见到魏征都要绕着走,生怕给他逮到小毛病。 但这一刻,元凌却出现在了魏府,恭恭敬敬的递上了拜帖,为了避免拒见,还特地夹带了筒车的草图。 魏征得到商王李元瑷求见的消息正在榻上闭目养神近年来,他精力愈发不足,每日庙堂之事让他颇有心力憔悴之感,都不知从何开始,一回府上便要小歇半个时辰,方才有精力处理庙堂上残留的琐事。 从下人手中接过拜帖的魏征满心疑惑,如他这种性格,朋友极少,知己不过二三,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这收到拜帖,真是稀罕子事。 随意的揭开拜帖,首先看到的就是夹着其中的筒车草图,魏征看着草图原本还带着随意的双眼越发明亮,甚至还有几分激动,根本不看拜帖内容,直接说道“来人,将商王请入大堂叙话。” 魏征并没有急着动身,商王的身份在他这个宰相面前算不得什么。 一年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随着李世民的几个儿子足见明理,天生高贵的帝王之后在长安自然享受非一般的待遇。 然而王珪、魏征眼中却容不得沙子。 王珪直接上疏“三品以上的官员在路上遇到亲王,需下车下马,表示恭敬,违背了礼仪的标准。” 李世民当即不悦了,怒道“你们一个个位高权重,就能轻视我儿子” 魏征哪会在乎李世民的面子,直接开怼“从古至今,亲王列在三公之下。今三品皆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为亲王下车马,非亲王所当受的礼。求之于旧例,也无可作凭证的依据;施行于现在,亦违背国法” 一通长篇大论直接怼的李世民认怂,同意了王珪所请,削弱了亲王的地位。 李世民的亲儿子都是如此,别说李元瑷这样的亲王。 魏征认真的看了元凌写的拜帖,再三细看了筒车的草图,方才走向府中大堂。 元凌第一眼见魏征心底颇有些失望,在他的印象中魏征应该是风度翩翩高大全一样的人物,却不想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微微躬着有些直不起来的脊背,丹凤眼迷城了一条细线。 若非亲眼所见,元凌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魏征居然是此番模样。 “见过魏侍中” 不过元凌不敢小觑面前这糟老头子,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名声的,绝非易于之辈。 魏征颔首回礼,开口直入正题“这草图是商王所绘与某所见有些不一,这轴是车轮又非车轮有何妙用” 元凌闻言一怔,瞬间叹服。 魏征看起来并不精通工匠技艺,但是凭借他超凡的才智与阅历,直接洞穿了筒车的核心关键立轮横轴。 “这轴我称之为立轮横,它是链接立齿轮与卧齿轮与大立轮的关键,以小力转动立、卧齿轮,通过这立轮横带动大立轮,从而生出十倍甚至百倍之力。世间流传的龙骨水车与这筒车基本原理是一致的,只是某以为水力千钧有摧枯拉朽的威能,若能将之利用起来,可造福天下。” 魏征报以同样的异样目光看了元凌一眼,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这筒车是面前这胡闹商王之功,只是没有点破,想要揪出幕后真功臣,大利天下。然元凌这番话,直接让这位庙堂之上声威最重的宰辅大臣意识到,自己枉做小人了。 若非对这筒车了解通透,自己随意一问,对方怎能答的如此干净利落。 魏征收起轻视之心,虚心讨教“此物确实不凡,某不善此道,只能看出大概,真正细节妙用,还请商王指明。” 元凌听魏征态度改变,忙道“这器械可称之为筒车,依照我的规划会有三种形态。这只是其一,简称水转筒车,直接利用水流的动力,水激轮转将水自筒中倾泻入轮旁的水槽而汇流入田,这一系列的运转完全无需人力操控。” 魏征乍一听,很感兴趣,但他心思是何等机敏,瞬间就微微摇头,道“有用,不堪大用。” 元凌知道,魏征已经看破了水转筒车最大的不足。 水转筒车需要足够的水力才能运转,拥有足够水力的地方,就不存在缺水这个问题。 炎黄子孙以勤劳刻苦称雄于世,百姓缺的不是劳力,而是关键的地方,关键的水。 水转筒车看似高大上,无需劳力运转,细说起来不过锦上添花。 元凌从怀里取出自己准备的资料,一并递给了魏征道“魏侍中心中顾虑的在下顾虑其中,水转筒车适用于水资源丰富之地。而这畜力筒车就能解决此问题,畜力筒车的齿轮比水转筒车复杂很多,适用于水浅,水动力不足的沟渠,但只要将河渠水抽上来,达到一定动力,一样能够自主运转。” 魏征听到这里,微眯的眼睛微微睁开,真如此言。这水转筒车将会造福王朝千万取水困难的百姓。 元凌仿佛回到了当初为了项目毛遂自荐的情形,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最后的高转筒车“据我所知,黄河、长江、淮河等大型河渠沿岸是我朝最重要的粮食收成地,然天灾无情,水患一起,沃土皆成水泽颗粒无收。为避水患,朝廷通常建设河堤大坝保护两岸天地百姓。可大坝无可避免的增加了取水难度。高转筒车就是为此而生您看” 他手指着图纸道“在岸上和水中各装一个能转动的大轮,水中的轮必须半个轮子浸没在水中。上下二轮间绕以用绳索和小竹筒相间连成的长链环。任凭河岸高深,也能轻易取水灌溉。” 第十六章 人老成精 魏征并不是内行人,然智慧到了他这个境界,一法通,万法懂,接受能力远超常人,兼之元凌介绍的这般详细,筒车对王朝农业带来的影响尽在胸中,感慨道“商王献此筒车,便如汉之毕岚、马均,可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只是某有一事不明” 元凌忙道“侍中请讲。” 魏征道“商王制造如此神物,大可自行献给陛下,或者交由工部尚书、侍郎,由他们处理最是妥当。某身居宰辅不假,此事却非职权内务。” 元凌犹疑再三,自嘲一笑“侍中所言,在下也知,个中缘由,牵涉过广,请恕不便多说。” 魏征眉头微皱,这种利国利民并且对万世千秋都有极大影响的物件不管是谁,从中干涉阻止都是罪人。 面前这商王尽管位高无权,终究李姓皇亲,又几人能将他逼到自己这里来 怕是只有那两位了吧。 只是一瞬之间,魏征的脑海中已经通过排除法锁定了两人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 同时取而代之的是点滴心累。 想当年的夺嫡之争,那两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针尖对麦芒,胜负生死都在一瞬之间,谁也无法确定结果。可现在这两皇子的胸襟城府较之今上与那位,天差地别 两人的交锋,在他看来便如小鸡互啄一般。 轻轻抬眼瞟了元凌一眼,突得晒然一笑“商王与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元凌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征。 魏征自顾道“这侍中府的大门可比房相大门难进的多也罢,商王既看得上我这把老骨头,此事某接下了。” 他看出了元凌那一点点的小心思,不过活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在意元凌的打算,更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利用。 宰相肚里能撑船,并非一句空话。 至少魏征这里是如此的。 他在乎的是筒车,这利国利民的事物,其他的皆不放在心上。 至于元凌的那点小九九,压根不必多说。 不管是太子还是魏王,还是号称圣君的李世民,只要有错有过,身为王朝最大的谏官,他的秉性就无姑息可言。 走出魏征府邸,元凌顿觉背心凉飕飕的,不知不觉间竟然为冷汗浸湿了内裳,让风一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脑中想着魏征的一言一行,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给看破了,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李承乾上个眼药,可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厉害。 好在这位名相如历史一般刚烈,明知有问题,但秉着谏官无畏的态度,毅然决然的揽下了。 今日之事也给他提了个醒,万万不可小觑历史人物,尤其是魏征这样名垂青史的伟人,万不可在他们面前自作聪明。 大步走在回府的路上,元凌还是有些愉悦,在心底哼唧着“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魏征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快,只是第二日,元凌即得到了李世民即将上门的消息。 元凌还等着召见,想来自己的那位便宜二哥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大安宫中那成型的筒车。 元凌招呼宫中佣人以及参与筒车制作的工匠迎接。 祁翔等一纵匠人听说大唐皇帝亲临,一个个都吓的面无人色,慌乱无措。 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皇帝就是天子,至高无上的存在。 如他们这样地位的匠人哪里想到能够一见至尊龙颜 梦都不敢做的。 这李世民影子还没有见到,他们就干巴巴的跪拜在宫门口了。 任由元凌这么说都是无用。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李世民一马当先的来到了宫外。 这位征战一生的马上天子似乎还如当年一般,年富力强,身上散发着雷厉风行的干劲。 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青年,正是当今太子李承乾。 他一手拉着缰绳,稳当的勒停了战马,他的位子仅次于李世民一个马身,一动不动,展现了高超的骑术。 不只是他 随行而来的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与一个四十许岁的中年人,以及二十余随行千牛卫。 训练有素的千牛卫自不用说,可即便年近六旬的魏征、房玄龄也展现出了非凡的骑术,稳稳当当的停在李世民、李承乾的身后,一点儿也不显老。 元凌瞧着也颇为动容,这就是这个时代唐朝所向披靡的理由。 尚武之风是刻在所有人的骨子里的。 不管是人还是武将,你要是敢坐轿子上街,第二天就会成为大街小巷的笑料谈资。 当然小孩、老人除外。 “臣弟见过陛下,见过太子” 元凌向李世民、李承乾作揖问好。有这二位在,其他人没有资格受礼。 “十六,这士别三日当真能让人刮目相待” 唐朝的政治制度相教明清时期是非常宽松的。 各级官员不必要日日上朝,根据官阶等级一月不过一两次。 各地的事物上报六部,通过六部上传尚书省的宰相,由宰相手传达天子之手。 故而李世民只需会见尚书省的长官长孙无忌、房玄龄就可知天下事。 而魏征的职权是斥驳皇帝任命,李世民的圣旨不经过魏征的同意盖印是无效的,也就是说只要魏征不盖印,圣旨就下发不得,算是制衡皇权的存在。 当然当权者并不傻。 侍中有斥驳圣谕的权力,可皇帝却有直接罢免任命侍中的权力,所以懂得都懂。 李世民每日都会与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会面商讨政务,今日同是如此。 魏征也拿出了筒车的图纸。 几个大佬一商议,皆明白筒车背后的价值,直接叫来了工部尚书,得到专业人士的首肯之后,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就来到了大安宫。 李世民这下真的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心底也觉得莫名自豪,孔圣人说朽木不可雕,我李世民却能将朽木雕成玉璞,真是了不起。 “侄儿见过十六叔” 最让元凌意外的还是李承乾。 这位太子爷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太子身份,反而热情的行了子侄之礼,显得格外彬彬有礼。 第十七章 龙颜大悦 李承乾这一问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古人重视礼节孝悌,身为大唐皇储,未来天子能够放下身段,对于一个年纪小于自己的长辈行礼,登时给周边人加了不少印象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在日常生活中干的再多再好,都不会得到夸赞,而有的人只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会给无限放大。 自带皇储光环的李承乾就是这种人。 元凌知他在做戏配合的演下去“太子可折煞我了,您是太子,未来的国君,安敢受此大礼。” 换做其他皇帝,元凌这么说来怕是已经犯忌讳了。李世民却是相反,他就喜欢听这话。在他眼中李承乾就是未来的大唐天子,根本不存在什么皇储之争,他偏爱魏王李泰原因无他,仅是因为李泰是长孙皇后的儿子,他的嫡子,仅此而已。 李世民很满意李承乾的表现,身为未来的天子,这心胸一定要宽广,说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快些带路,让朕与诸位爱卿也开开眼界,无需人力的水车,当真有这般神奇” 元凌直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陛下、太子、诸位大臣,请” 来到偏院,巨大筒车映入眼帘。 没有任何人操作,在水动力的运转下,齿轮相互摩擦的声音与哗啦啦的水流声汇聚一处。 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即便已经看过图纸,亲眼见到实物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这” 最为激动的还是那个四十许上下的中年人,他忍不住的跃过李世民、李承乾上前观望,细查筒车的每一个结构。 元凌看着对方关注的细节就知道这中年人是真正的内行。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中年人发出一阵高呼,激动道“这筒车构思委实精妙,但更妙妙在一个简单。没有高深难仿的地方,只要有详细图纸,随便寻一个十数年功底的木匠就能制作出来,完全可以普及天下。只是”他说着,对着元凌作揖道“真正妙用的当是畜力筒车、高转筒车,不知能否功成” “这位”元凌不知中年人身份。 李世民道“他是工部尚书阎立德,对于建筑、工艺有很深的造诣,父皇的山陵就是出于他手。” 元凌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师祖级别的人物,阎立德出身于工程世家,擅长建筑、工艺、绘画,一生修筑唐高祖山陵,督造翠微、玉华两宫,营建李世民的昭陵,主持修筑唐长安城外郭和城楼,与他弟弟阎立本是初唐最著名的建筑师。 在后世元凌学建筑的时候还特别研究过他们兄弟的课题。 “原来是阎尚书畜力筒车、高转筒车并未真正制作成功,主要原因是”他尴尬的看了周边一眼道“没钱了” 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皆一愣,随即相互大笑而起。 李世民道“需要多少钱帛你与阎尚书商议,所需资金由户部供给”说着他看了一眼周边的工匠,道“这些有功之人全部调到工部,你要多少人手,自己跟阎爱卿说,我予你最大支持。”说着还亲昵的拍了拍元凌的肩膀,道“可不许用这钱去赌了,担心我这当父兄的拔你的皮。” 他这话一出,李承乾一直伪装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难看。 尽管只是一句寻常话,可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元凌忽然想到一事,忙道“陛下,这他们都去工部了,臣呢是不是也” 李世民哑然失笑,望向阎立德。 阎立德忙道“求之不得。” “好”李世民双手一合道“朕就给你一个员外郎的职位,好好干,功成了,另有重赏。” 元凌压根不在乎员外郎是多大的职位,只要能入工部,能够接触这个时代的建筑,别的根本无所谓。 李世民包含期待的看着元凌一眼,先对阎立德道“阎爱卿,你留下与商王商讨细节。”接着又看向元凌道“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待筒车功成,你且入宫来,你我兄弟好好的叙叙旧。” 元凌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缘由。 李世民带着几分兴奋,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大安宫,忽的又顿住脚步,回头道“太子,你这十六叔顽劣成性,这一时顿悟竟做出这番成绩,可见潜力非凡。汝当与之多多往来,或可成为助臂。” 李承乾面色微变,似乎听出了自己的父亲若有所指,带着几分惶恐,脸色泛白道“儿,儿臣知道。”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一眼大安宫的匾额,心底嘀咕了一句“运气真好。” 李世民的心情没有人比长孙无忌更清楚了。 讨伐高句丽是李唐未来大计,也是李世民最大的心病。 现在这大计上有一个绊脚石魏征。 魏征前后三次上疏硬生生压下了讨伐高句丽的进程。 相比开疆扩土,魏征更加在乎民生。李唐王朝自李世民接管以来从未解除备战状态,先后平定突厥、高昌、焉耆、龟兹、吐谷浑,以所向无敌之态,打出了唐王朝的威势。 可要知道自李世民即位至今不过十五六年。 高句丽又与之前的几个国家不同。 高句丽一直与汉家王朝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样属于以农耕为主的民族,贪婪的吸吮着华夏文化,因地利原因,他们的建筑业非常发达,城池都是依山而建的山城,易守难攻。 论及士兵作战能力,唐军可谓天下无对,将以少打多应为常态。但攻城与野外对垒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依王朝当前的经济根基来说,确实支撑的起对高句丽的战争,可万一陷入焦灼,不能速胜就会出现大问题,尤其是粮草这一环节。 不解决粮草问题,魏征绝不同意展开对高句丽的战事。 李世民终究不是杨广,没有一意孤行,强压下这份心思,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隋末大动荡,天下人口锐减四分之三,四千万人死于战祸,还有很多人为了活命,逃避徭役打断自己的手脚,导致人力严重不足。 想要在当前饱和的基础上提高粮食产量增加经济赋税,如何节约人力是现在关键要务。 元凌在这个时候发明了筒车,与大唐当下的政治前景来说无疑是一次雪中送炭。 筒车加上先前之事,直接导致了李世民短期内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好感上升到了一定程度。 第十八章 阎家兄弟 元凌跟阎立德在筒车边畅谈。 两人一个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建筑家,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建筑学高材生,在这方面有着相同的话题。 跟魏征说筒车,老家伙是凭借自身过硬的才智硬吞,只能看出大概。 阎立德却能看出根本,详谈下来,不存在任何的隔阂,将筒车的关键细节一点点的说出,尤其是齿轮的妙用。 阎立德听的是拍腿叫绝。 说完了筒车,阎立德是意犹未尽。 刘琴儿适时的出现,安排好酒席。 元凌赞许的给了刘琴儿一个眼色。 刘琴儿报以媚笑。 很正式的酒席。 元凌、阎立德把酒相谈。 他们还是初次见面,彼此并不熟悉,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说起了建筑。 阎立德作为名副其实的工部尚书,建筑工地造诣极深,但他说的东西,元凌大多都能听得懂。尽管有着时代的隔阂,却在接受范围之内。 元凌说的很多的东西,却在阎立德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阎立德毕恭毕敬的直起身子,拜道“商王多次说建筑力学,这建筑力学听着有些似懂非懂,还望指教。” 元凌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人展开学术讨论,热情的道“这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真要细分起来力的投影、力矩、力偶、荷载、约束等,其实我说的东西,我们古人已经在利用了并且融入我们的生活。只是缺乏一个合理的教程,一个完整的概念。” 说道这里,元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导师在介绍建筑力学的时候曾说过这样的话。 “建筑学是一门由古至今的古老学问,古希腊建筑以端庄、典雅、匀称、秀美见长,既反映了城邦制小国寡民,也反映了当时兴旺的经济以及灿烂的文化艺术和哲学思想;罗马建筑的宏伟壮丽,反映了国力雄厚、财富充足以及统治集团巨大的组织能力以及雄心勃勃的气魄和奢华。汉丞相萧何建造未央宫时说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故未央宫亭台楼榭,山水沧池,布列其中,影响了华夏千年。遗憾的是我华夏重视生活,而非艺术技巧。先人们将很多东西融入了生活,却未能让其从生活在走出来,成为一种学问。就如简单的杠杠原理世人都知道杠杆原理是由阿基米德发现的,却不知在春秋时期,已经有百姓以此定律来取水了。在力学的运用上我春秋战国时期完全可以和古希腊相媲美,可理论方面则” 当时导师话未说完,一脸遗憾的摇着脑袋。 看着阎立德,元凌突然心血来潮,说道“建筑力学是力学的一种延伸,由古至今未有一部专门的力学著作。关于力学的知识都散见于各种书籍之中,就如考工记里面就有惯性的研究,还有以墨家墨翟为首的墨经,也有文字表明力定义为形体运动”紧接着他以箭簇、投石车、筒车为例,细细说明。 阎立德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大悟道“这种解释很是新奇,简单易懂” “对”元凌拍着案几道“这就是理论,我们现在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经验多于理论,器具制造多于数理总结。我们的弓,我们的投石车,我们建造的房子,规划的城池,天下无双。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先辈们的才智以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经验。问题就在这里,经验是累积的,极难传承,容易导致断层。我以为可以效仿前人,将知识以特定的词汇方式表述出来,供人学习。让人通过理论来了解,以提升他们对事物的认知,再通过实践经验验证理论,相互补足。” 阎立德愕然半响,叹道“商王所思所想,甚是宏大。这力学若成,足可与数术相比。”顿了一顿,心底一阵犹疑,猛的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好似将自己打清醒了,说道“听商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明日在工部,恭候大驾。” 元凌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难不成让这个历史上的建筑名人有扇自己耳光的怪癖 阎立德好似逃跑一样,匆匆离去。 元凌一脸古怪,想不出缘由,当下也不管他,满心期待自己明日工部之行。 闲暇无事,元凌再次翻起了何稠留下来的手稿。 何稠无愧于宇文恺齐名的大匠,他遗留下来的这些财富知识精妙绝伦,今日能够在阎立德面前畅所欲言,与之脱不了干系。毕竟他真要一展所学,说什么力的投影、力矩、力偶、荷载以及结构的强度、刚度、稳定性,保管让阎立德如听天书一样。 正当元凌看得入神,刘琴儿入内手上拿着份拜帖,说道“王爷,这是阎郎中送来的拜帖。” 阎郎中 元凌好奇接过,阎立德不应该是工部尚书嘛一眨眼就给贬了 看着拜帖上的落款“阎立本”,瞬间恍然,这是弟弟。 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 论及大名,阎立德比他这个弟弟差远了。 阎立本号称丹青神话,昭陵六骏、历代帝王图、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像皆出自他的手笔,尤其是步辇图,那可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快请” 元凌对于这类大拿特别热情,指不定将来有机会让他给自己画几幅流传千古的名作,英明神武李元瑷之类的,那真是千古扬名了。 阎立本与阎立德有七分相似,高额阔鼻,表面上穿着文人服饰,却是膀大腰圆,尤为壮硕,只是少了点沉稳。 “早闻阎家兄弟擅长工艺,富于巧思,本王也好此道。今日与令兄详谈,相见恨晚。令兄在席间提到吾弟才学更在其之上,大有相见之意,不想让郎中捷足先登。” 阎立本大感快慰,忙道“商王过谦了,吾兄回府,说到商王,言谈充满敬仰遗憾,说商王年纪轻轻,却搜烁古今,定能成为与刘徽、祖冲之一般的大贤。只是他顾虑太多,身不由己。某却不然,特地登门请教。” 元凌给吹捧的高兴,笑不拢嘴。 第十九章 李元瑷与梨 经过了一套商业互吹,元凌、阎立本的关系瞬间熟络起来。 阎立本直言不讳的请教起了元凌关于力学方面的知识。 这也是古人达者为师的探索精神,在这个时代虚心求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元凌来者不拒,从最基本的平衡理论到杠杆原理,再从重力、重心说道了自由落体。 正想着要不要说牛顿的三大定律的时候,元凌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不管是平衡理论、杠杆原理,还是重力、重心、自由落体都是现实社会中常见的,很容易得到证实。 可牛顿的三大定律却不一样,那是现代工程学的基础,三个定律互相独立,且内在逻辑符合自洽一致性,在各领域上应用广泛。 这玩意太超前了。 这个时代信奉的是天圆地方,真要说地球是圆的,十有八九会给当成傻子。 科学、物理定律是一步步发展的,不能一步登天。 等自己有足够的威信,才有资格说地球是圆的,才能验证万有引力的存在。 他及时的收住了嘴,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小时候学了牛顿与苹果树,如果自己外来提出万有引力,是不是也要编一个故事 苹果 这时代好像没有苹果。 那就换成梨吧 李元瑷与梨 挺好的。 不对,这太安宫可没有梨树,得在府上种一颗梨树才行。 元凌胡思乱想,居然想偏了。 阎立本也听愣了神,各种力学知识,在他脑海中碰撞,结合这些年自己所学的建筑知识,逐一印证,居然步步无差,半响才缓过神来“商王所学惊人,不才愿意协助商王完善力学,成刘徽、祖冲之贤明。”他眼睛闪着光辉,充满了对外来的向往。 其实阎立本一家细细说来就是大写的悲剧。 阎立本、阎立德还有他们的父亲阎毗一脉相承,并以工艺、绘画闻名于世,而且出身尤为高贵。 阎毗的父亲阎庆是北周上柱国、宁州总管,他的夫人是北周武帝之女清都公主。 阎立德一早追随李世民,授秦王府士曹参军,迁尚衣奉御。贞观年间,历任将作少匠、将作大匠,迁工部尚书,可谓官运亨通。 阎立本也差不多,年纪轻轻就得李世民器重,担任库直。库直是随侍帝王左右的亲信,必须由名门的亲贵子弟担任,而且必须是才德兼备之人才有资格担任。 讲道理这一家子应该很辉煌了。 但是悲剧就悲剧在,阎家父子最大的才干是工艺,并不为读书人认可的工艺。 故而他们凭借工艺获取高位除了少数人的认可,得不到因有的尊重。 历史上阎家父子成就最高的就是阎立本,阎立本辉煌的时候是未来的高宗朝,甚至官居宰相。 即便如此,也不怎么受待见,世人讥讽阎立本“既辅政,但以应务俗材,无宰相器”。应务俗材值得就是工程设计与丹青绘画。 阎立本未来也大感后悔,多次嘱咐自己的后人不要在学习工艺、绘画了。 让一个个地位远比自己低下的人鄙夷嘲讽,那滋味真不好受。 很显然现在的阎立本,并没有体会到世间的险恶,还处在理想阶段,对于自己说擅长的工艺、绘画特别上心认真,认为自己有实力让天下人刮目相看,扭转天下人对工艺的看法。从兄长哪里得知了李元瑷这一号人物,忍不住上门拜见,细细交谈下来更是惊为天人,登时以学生自居,愿意协助他完善力学,顺便了解学习力学。 元凌本来也没想那么多,经阎立本这么一说,也动了心思。 时代是不停发展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社会的进步。 物理力学恰恰的左右社会进步的关键。 如果将存于这个时代的基础物理整理出来,指不定能够推动时代的进步呢 历史上物理发展史并没有一个中国人,也许自己这番折腾,得个物理学之父的美誉。 元凌越想越觉得可行,言语中充满笑意道“此事一时半刻急不得,你我日后多多来往讨论。” 送走意犹未尽的阎立本,元凌双手重重一合。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果然都存在着本质的相同。 现实 人存于世间,必须拥有一定的价值,才能获取相应的东西。 身怀筒车这一利器,元凌立刻脱离了恶赌鬼的身份,身价百倍。 想着时间尚早,元凌再度走向了书房,翻阅起了何稠留下来的书札。 能力才是一切。 元凌对于自己在建筑上的本事,毫不怀疑,只是缺乏对这个时代建筑的了解。 在唐朝他不可能生搬硬套自己后世的学识,这时代的科技亦做不到建造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以这个时代的文化为主,在辅以自己后世的学识,加以创新,才是真正不脱节的至理。 依旧叫上了刘琴儿。 经过对筒车的研究,元凌对于古文的接受力大为提升。相信要不了多久,即便没有刘琴儿,也能自己阅读理解。 不过有佳人在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是一件愉悦之事。 “你帮我一起找找,有什么建筑宫殿屋舍的手札。筒车大致功成,剩下的些许变化,只要资金到位,都不是问题。我得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个时代的宫殿屋舍,免得真有那个机会,自己实力不许,那就白费我一番苦心了。” 元凌边看边找。 刘琴儿也帮着查找。 因元凌时而会看得入神,她的速度较之元凌要快上许多,将手中关于行军浮桥的资料放在一旁,随手拿起一卷书札,意外发现书札下面有一个小木盒,出于好奇先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同样放着厚厚的书札,但用锦缎覆盖着,保存的特别完好。 刘琴儿惊喜道“殿下,保存的这么好,定是何稠的心血。” 她说着带着几分激动的打开了木盒里的书札,一眼望去却是面色赤红,羞臊的将手中书札弃之于地。 元凌好奇的捡过地上的书札。 “殿下,别” 刘琴儿想要制止,却又不敢。 元凌摊开书札,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总算明白了为何何稠明明拥有不亚于宇文恺的才能,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地位。 德行有亏,亏在着呢。 这手札居然记载的居然是任意车的制作方法。 第二十章 列个方程式 元凌初略的看了一眼,也为何稠的奇思妙想而叹服,这任意车却有独到之处 “咳” 为了缓解尴尬,元凌随手将手中书札随手一丢,余光瞄了一眼,随后一本正经的道“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怪何安会不齿自己祖父为人。哈哈,继续继续。” 元凌心不在焉的找着,余光却忍不住往那地方飘呀飘。 找了半宿,元凌发现何稠所长并非是宫殿屋舍的建造,而是各种精妙器械,其中多以军事为上,如安营扎寨的堡垒行殿以及可与攻取城池的六合城,还有戎车、钩陈可谓种类繁多,真正关于宫殿屋舍建造的几乎没有。 “这家伙不当将军,真是屈才了。” 元凌有些失望的嘀咕了句。 刘琴儿脸色好了些许,道“殿下有所不知,何少监真当过将军,还平定过起义军呢。辽东之役,他摄右屯卫将军,领御营弩手三万,射杀过不少的敌人。据说隋军第一次攻上辽东城就是凭借何少监的六合城,只是因为炀帝的愚蠢,错失了机会。具体什么情况,奴奴就不知道了。” 元凌也不知晓详情,隐隐记得杨广在征伐高句丽一通瞎指挥,将原本可以取胜的局面弄的一团浆糊,最终百万大军惨败而归。 这也是压坏千疮百孔隋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元凌看着各种作用于军事器械的手札,有些兴致索然,心底对于战争实在没有什么概念。转念一想,多一技傍身总不是坏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呢,也认真观看起来。 这一看也让元凌大开眼界。 何稠在这方面的奇思妙想让人叹为观止,各种时代顶尖器械的构造应有尽有,可谓五花八门。 元凌瞧得是目不暇接,一边看着,一边也在大脑里分析,是不是可以利用自己脑海中的物理学加以改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灵魂附身之后,他发现自己除了多了一点特异功能之外,脑子也格外好使,接受分析能力大幅度提升。 一直学习到深夜,元凌困意袭来,方才放下手中书札,发现刘琴儿已经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看着那秀丽的容颜,元凌暗自内疚,自己看得入迷,却把她给忽略了。 慢慢的上前,元凌小心翼翼的将刘琴儿抱起。 刘琴儿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见元凌轻手轻脚的模样,心中那一点点的不安尽去。管他变化有多大,只要对自己好,疼惜自己就行了。 次日一早。 元凌急不可耐的带着祁翔等一众匠人直奔工部而去。 阎立德领着工部众人等候多时。 “商王” 阎立德快步走来,脸上笑容更是亲近。他身份地位不同,身为工部尚书,国之重臣。不方便在私生活跟李元瑷这个王爷走的太近,尽管心底对力学亦是充满着求知渴望,还是强行忍住,这也是当时给自己一巴掌的缘由。 阎立本的求见就是他这个做兄长存心鼓动的,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求知欲望了。 只要阎立本习得,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而然也就习得。 昨夜他们兄弟促膝长谈,阎立德也从阎立本口中了解了,惯性、重力等基本物理学的概念知识,亦是叹为观止,崇拜之心,跃然脸上。 “我等恭候多时了,来,给殿下介绍。这是工部侍郎鲁元,这是工部郎中卫庆,屯田郎中徐新,虞部郎中田维,水部郎中曹林” 五人一并向元凌作揖问好。 元凌不太习惯这种礼节,但深知礼节的重要性,在这个时代,人无礼寸步难行,耐着性子逐一回礼。 礼毕之后,阎立德一脸肃然道“尊陛下命,我工部上下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四十一人,以及各部匠人全力协助商王殿下完善畜力筒车、高转筒车,请殿下指示。” 元凌对于筒车,早已成竹在胸,一点儿也不怯场,直接高声道“筒车的核心在于齿轮,齿轮是动力的源泉,也是最核心的关键。我们第一步就是从齿轮入手,畜力筒车、高转筒车所需齿轮要比水转筒车复杂。阎尚书,工部的人我不了解,你来安排。依照往日成绩,分作三队。能力出众者,跟我一同入手齿轮研究制作;次之负责大转轮,再次负责大立轮。我们以分段研究制作的方式,用最快的时间,攻克畜力筒车、高转筒车。” 阎立德起初还担心元凌年轻,在指挥统御上会有所不足,但见他安排得体,亦放下心来,依照任命,安排下去了。 元凌也将自己带来的人,分作三队。 早在大安宫制作水转筒车的时候,他对于招募来的这批工匠的能力有足够的认识,安排起来是得心应手。 畜力筒车、高转筒车的大致结构早在元凌的脑海里,唯一不足的地方唯有细节偏差,需要测试研究。 之前缺乏有效的地形地势,缺乏足够的资金人手。现今一切具备,有水转筒车的经验打底,进展极快。 只是六天,第一辆畜力筒车已经完工,并且在水流并不湍急的地方,实验成功。 工部侍郎鲁元大喜过望的呼道“太好了,殿下,接下来,我们只要根基这畜力筒车的大小来确定齿轮的大小,就算大功告成了。” 元凌笑道“这个无需费时费力” 他说着抽出了腰间宝剑,以剑代笔,在地上列起了一个方程式。 筒车的大小不可能千篇一律的,随着筒车大小的变化,齿轮、轴轮也要做出相应的变化。这变化的多寡,直接影响到整个筒车的动力。 故而要找到那个最适合的黄金点。 元凌根据筒车现在的大小以及轴轮、齿轮的大小,利用物理方程式直接算出了比例,给出了答案,说道“筒车以两丈为标准,赠半步,齿轮加半寸,轴轮加一尺,立轴加两尺若减半步,齿轮减半寸,轴轮减一尺,立轴减两尺,以此类推” 鲁元看着地上的鬼画符,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傻立当场。 第二十一章 “中山狼” “这这是什么东西” 老半晌,鲁元才说得出话来。 元凌一脸的高深莫测,这可是动力学物理方程式,而且他计算所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起源于古印度的印度科学家巴格达,公元八世纪左右才随着佛教传入华夏且并未被当时的书写系统所接纳,直到光绪元年才正式为使用。 这时候的唐朝子民根本就不识得阿拉伯数字。 别说中国人不识得,就算发明阿拉伯数字的古印度,现在也没有将一到十发明出来。 故而鲁元看着方程式,就如看天书一样。 “这是术数的一种计算方式,至于这些数字起源于古天竺,较之我们的数字会简单一些,用来计算更加方便。” 元凌只是选择简单的解释,而没有一定的数学、物理基础,根本是听不懂,真要他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总不能从小学数年开始说起吧 鲁元有心深入了解,却不知怎么询问,张了张嘴,还是问不出口。 元凌对于鲁元这个工部侍郎印象极好,在研究畜力筒车的这段时间里,他最是勤快,问的也最多,求知一点儿也不比阎立德差,他也不吝啬的指点解答,除了那些真解释不清楚的东西外,没有半点私藏。 顿了一顿,说道“侍郎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这其中深奥无比,没有深厚的术数功底,谈也别谈。” 鲁元带着几分质疑的道“不用验证,不用对比,就凭这个真的行得通” 元凌道“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根据元凌给出的比例,鲁元另外制作了两台畜力筒车,一个更大一些,一个略小一点,对比下来,动力完全没有问题。 鲁元心服口服的对着元凌一拜,说道“商王所学惊人,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畜力筒车的功成,大大激发了工部上下的士气。 元凌一鼓作气,大手一挥展开了高转筒车的研究。 高转筒车以十丈为基准,由上、下轮、简索、支架等部件组成,下轮有一半埋于水中,汲水高程可达十丈,两架筒车上下配合则需达二十丈,是筒车中最难的一种,但是也是最有必要出现的形态。 因为高转筒车服务于黄河、长江、淮河两岸这样水资源丰富的产粮重地,取得的效果最为显著。 在高转筒车将成的时候,阎立德一脸严肃的来到了元凌到了身旁,说道“商王,麻烦了。高转筒车太高太大,需要的动力非常人、寻常牲畜可以转动,依照图纸制作出来,将会出现动力不足的弊端。” 鲁元还未顾及那么多,经过阎立德这一提醒,瞬间醒悟,惊呼道“动力不足,那高转筒车岂不是死物” 元凌胸有成竹,道“此事早在考虑中了,我们可以在高转筒车附近建造一个立式风车,以风力来带动水转筒车。借助风水之力,足以驱动高转筒车。” 阎立德傻眼了“风力” 鲁元心中一动,脱口道“就跟海船一样,借助风帆之力好想法” 元凌意外看了鲁元一眼,立式风车是宋朝发明的协助高转筒车的风力器械,这在唐朝是不曾有过。鲁元居然比阎立德还先反应过来,足以让他高看。 他具体描绘了风力器械的模样,简单实用,通俗易懂。 阎立德长叹“商王奇思妙想,张衡、马均未必及也。” 鲁元默然无言。 东宫 李承乾带着几分不满的看着面前的亲信,道“都这么多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怎么办事的。” 鲁元拜服在地,不知如何说起。 李承乾见状更是不满,总觉得事事不顺,尤其是今日谏官请奏让李泰之官,给李世民拒绝之后,心底就窝着一肚子的火。 依照王朝惯例,亲王到了一定年岁,理应外放之官,去自己的封地行使政务。 李泰早已到了之官的年纪,是李世民一次又一次的压下,舍不得爱子离开自己去封地。 李承乾心底很不是滋味,总有一种恐惧感,觉得自己的父亲留下李泰是为了取代他这个太子。想着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向对待李泰那样宽容的对待自己,不安的念头日渐加重。 怒上心头,李承乾高声道“你有今日,是孤王的提拔,如今让你办一点小事都办不成” 鲁元赶忙拜道“太子殿下的提拔知遇之恩,下官不敢忘怀。只是太子之命,真的无从查起。商王才艺超绝,下官拍马不急,哪里找得出破绽。” “孤王不信”李承乾怒道“他一个浑浑噩噩的废物,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能制作出筒车这种造福天下的奇物孤王绝对不信,这其中定有缘由。孤王听说他是得何稠启发,从何府带出大批手札,这筒车应当是何稠的功劳,李元瑷不过是冒领他功。孤王身在东宫,都能查出此事,你在他身旁那么久,一点都查不出来” 鲁元难以启齿,念及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终说不出污蔑李元瑷的话来,道“殿下,商王从来没有避讳何少监的功劳,然下官更能感受到商王对筒车的研究,深信即便没有何少监,筒车的一样能够功成,只是推迟些许时间而已。商王确确实实是真才实学,下官在他身旁的这些日子受益极大,绝非殿下口中的无能之辈” “住口”李承乾万万想不到自己一手提拔的人胆敢这样忤逆自己,更是恼怒“混蛋,孤王居然养了头中山狼,给我滚” 鲁元重重磕了三个头,退了下去。 李承乾胸口起伏不定,气愤难平,切齿道“李元瑷” 其实他跟李元瑷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泰带来的各种压力恐惧,他没有办法向自己的弟弟宣泄,单纯的想找一个人发泄,正好李元瑷拒绝将咏庭前若榴给他,就想出一出气。 结果李元瑷非但不中招,不给他欺负宣泄烦闷心情。反而因为筒车地位一跃千里,受到诸多亲睐,这让李承乾倍感失败,皇储的面子过不去,现今连自己提拔的臣子都因为他而背叛自己,更是难以接受。 第二十二章 李世民教子 筒车一事让元凌见识到了什么是大国效率。 各个阶层的高端人才,全力配合,各种物资取之不尽。 不过两个月,畜力筒车、高转筒车研制成型,顺带还根据这些日子累计的经验,稍稍的将之前的水转筒车做了修改,令其更加完备。 这日,工部众人聚于一堂,对于水转筒车、畜力筒车、高转筒车做最后的调整,然后绘制作图纸,封档入库。 元凌身为总指挥,看着麾下众人再做事后总结,心底也有点点自豪。 “殿下” 突然鲁元带着微妙的表情来到近处,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元凌应了一声,与之一并来到院子一角。 鲁元表情带着几分凄苦无奈,刻意的压着嗓子说道“担心太子。” 元凌吃重道“侍郎何出此言” 鲁元微微摇头“不说也罢,官场复杂,殿下自当小心应对。两月相处,元受殿下指点教导,收获极多,就此拜谢。” 他深深作揖,转身离去了。 李承乾对他有知遇之恩,元凌有问必答,毫无保留,有师之情。 他不愿多说李承乾坏话,更不愿违背本心,干出诋毁元凌之事,能说的只有一句“小心太子”。想着自己得罪了太子,一腔抱负,怕是付之东流,满心失落,但亦无悔。 元凌看着鲁元背影,并没有追问深究,能得这一句“小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了他,又有谁知道李承乾当不了大唐天子 带着几分心事,元凌回到大殿,正巧阎立德正在寻他。 阎立德一脸喜悦,道“商王,你我今日入宫了一趟吧,将筒车的进展向陛下禀告。陛下对于筒车极为关注,多次派人询问。” “也好”元凌一口应诺,嘴角微微翘起。在这个时代,没有比李世民更粗的大腿,只要抱上自己那个便宜二哥的大腿,区区一个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太子,又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李承乾真要动自己,魏征那边也应该会有行动,这老家伙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他一扫心底阴霾,不在将此事放于心上。 晌午,元凌带着整理好的筒车图纸与阎立德一并入宫。 李世民在武德殿接见了两人,太子李承乾居然也在一旁。 这位大唐天子一脸的喜悦,随手翻了翻图纸,估摸着也看不懂,但是很满意的点着头,笑道“太好了,没想道进度如此之快,居然赶得上冬歇。这样一来,明年,百姓明年就能享受筒车带来的便利了”他顿了一顿,看向阎立德道“翠微宫停了吧昭陵也暂且停一停,你将这筒车图纸拓印多份,以最快的速度传送十道各个州府,让他们趁着冬歇春耕灌田之前,竟可能的在多个关键之处,建造筒车,将此物推广下去。” 阎立德心中微秉,知道要不了多久朝廷就应该有大动作了。 翠微宫是两年前立项的工程,关中炎热,一到盛夏,酷暑难耐。 李世民看上了翠微山的环境,特下令在翠微山山脚修建避暑山庄,打算夏季在此避暑,处理朝政。 至于昭陵更是,每个皇帝在即位后都会开始给自己修建皇陵,昭陵就是李世民给自己选择的墓地。 连昭陵都暂停了,足以表明一切。 元凌还不了解庙堂之事,只是对于翠微宫稍微上了心,想着自己能不能掺合一脚,对于建筑一学,他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你先去吧,抓紧时间,不可耽搁” 李世民直接大手一挥,下达了逐客令。 李世民目送阎立德离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凌道“干得不错,我本以为是阎尚书带着你,现在从各方反应来看,整个工部是围着你来运转。阎尚书的能耐,我在清楚不过了,你能让他心悦诚服,了不起,真的了不起。你说,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赏你才好” 元凌听出了弦外之音,“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见外” 这也太抠门了吧 元凌心底谩骂,但从之前的对话中也能看出,朝廷确实不富裕想要什么的实在的钱财怕是没有,可总不能白干 忽然想到了一事,嘴上道“身为李家后人,自当为皇兄分忧。不过皇兄既然开了这个口,臣弟真要故作清高,那也太见外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李世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大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弟弟狮子大开口。 他为人处世向来赏罚分明,从不含糊。此次参与制作筒车的人都会受到相应封赏,唯独对于元凌他很是纠结。 钱是不可能给的,朝廷的钱要用于备战高句丽这刀刃上。 官,其他人可以赏,元凌却是不敢。元凌献筒车之功太大,他现在无法确定元凌到底改了多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想了一想,元凌道“皇兄,臣弟对建筑工艺兴趣极大,自小就喜欢。只是父皇觉得奇淫巧技,不值一说,无视我的请求,只能偷偷的研读书籍。直至得皇兄当头棒喝,方才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现今得已故何少监书札,大受启发,有些技痒难耐。不求别的,只求皇兄能在城外赏臣弟一方田地,愚弟自己设计,自己修整。” 朝廷穷的连昭陵都停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工程让自己掺和一脚,不如弄快土地,自己折腾。 李世民听的极为舒服,也松了口气,身为国君,他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土地,正琢磨应该赏赐多少。 李承乾在上首插话道“何少监书札十六叔说的可是何稠何少监” 元凌颔首道“正是他。” 李承乾一脸大悟,颔首道“孤王听说昔年他也提出过筒车的建议,只是不了了之了,十六叔而今献筒车,当真青出于蓝胜于蓝。” 元凌听出了话里有话,故作不知,坦然一笑道“何少监博识、善思,用意精微,不敢相比。” 李世民表情微怒,说道“太子在城郊有一处避暑的院子吧这样,你也不常去,朕就做主,以你太子之名,赐给你十六叔,以嘉奖其功。” 李承乾脸色瞬间大变,甚至有些失控惊呼“父皇” 李世民淡然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李承乾一句话也不敢说,低头道“儿臣,领命。明日就让人将房契送到大安宫。”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即对元凌说道“你自行去立政殿,小兕子早些年还说道你呢,说你为什么不见了。我等会过去,你我兄弟小酌几杯。” 元凌作揖而去。 大殿静寂无声。 李世民绷着脸道“太子你可知错在哪” 李承乾委屈的底耸着头,不敢说话。 李世民心底一软,长叹道“你是否觉得你十六叔盗取他人成果” 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世民道“不只是你,父皇之前也怀疑。你真以为你大舅,房相、魏相没有此疑心他们可有说半句话” 李承乾又摇了摇头。 李世民苦口婆心的道“身为太子,乃至以后的皇帝,面对的是整个江山社稷。你对上的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才智心机无不是一时之选。你真以为他们一点私心也没有你真指望世间所有人都有周公、诸葛亮那般高尚品德你驾驭不了他们,就会反给他们控制,王莽当年还与周公齐名呢。是,你十六叔不学无术,名声极臭。那有怎么样筒车是利国利民的奇物,能够减少人力,增加粮食产量,还能改善民生,这就够了。他能献出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大利我大唐。身为太子,你应该鼓励嘉奖,而不是刨根问底。日后你定会遇到在你面前说谎话的臣子,你要做到事事在胸,又要难得糊涂。天下万事,以利为上。于江山社稷前面,道德是最无用的。” 李承乾恭敬的说道“儿臣受教了。” 李世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何况,这一次,你是真的看走眼了。你这个十六叔,可不是简单的人物,现在有点深藏不露,父皇要去会会他。” 他起身欲走。 “父皇” 李承乾叫唤了一声。 李世民道“怎么还有事” 李承乾为难道“郊外的院子” 李世民语气再变“你十六叔大功于江山社稷,你真舍不得那一处院落” “儿臣不敢” 李世民道“此事不再说了,赏罚分明最是重要。不能奖他官,不能赏他钱,你那院子,最合适。郊区还有不少好地,回头父皇再给你一处就是了。” 元凌走在去立政殿的路上,一步一步缓缓走着,千思万绪莫名涌上心头。 关于李元瑷的记忆如潮水涌出,每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 一个不可磨灭的身影出现脑海 她漂亮、温柔、大气、睿智 元凌难受的摇了摇脑袋,将不属于自己的悲伤情绪赶走。他这才发现李元瑷的记忆中除出了李渊,还有一个人,就是这个立政殿的女主人,长孙皇后。 第二十三章 温柔与宠爱 踏入立政殿,元凌耳中便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稚嫩可爱,犹如百灵鸟一样。 鬼使神差,元凌嘴里叫了一声,“小兕子” 笑声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件雪白的衣服,粉雕玉琢小女孩出现在了元凌的面前,只见她天庭开阔,眉目如画,颈部挂着一方白玉,皮肤更比那白玉还白上几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生她的人只怕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吧。 “瑷,瑷哥哥” 小女孩怯生生的,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发出了疑问。 元凌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一切忧愁散去,爽然笑道“好久不见,小兕子,就是瑷哥哥。” 各种记忆如潮水涌现。 贞观元年,玄武门之变发生后不久,利州都督义安王李孝常与右武卫将军刘德裕及其外甥统军元弘善、监门将军长孙安业等人,密谋借助禁军谋反。 叛军兵分两路,一路擒杀李世民,一路逼近太极宫,意图挟持李渊,挟太上皇以令天下。 李世民轻易扑灭了杀向自己这波叛军,李渊的那波叛军却杀进了太极宫。 李元瑷的母亲为了救李渊给叛军杀死。 也是因此,李渊对自己这个十六子,尤为疼爱。 贞观四年,李世民擒拿突厥可汗为李渊献舞,父子感情缓和。 当时李元瑷正好六岁,孤立无伴,长孙皇后为了让父子感情跟进一步,多次将李元瑷叫到立政殿陪小李治、小兕子玩耍。 六岁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而且李元瑷自幼丧母,长孙皇后温柔大方,给了李元瑷不一样的感觉,特别喜欢来立政殿,李渊见李元瑷开心,也默许此举。 时间一久,两边熟悉,李元瑷后来在立政殿甚至一呆就是日。长孙皇后还在立政殿特地给他准备了一间屋子。 一直到贞观十年长孙皇后离世,李元瑷之后再也没有踏足过立政殿。 直至今日 足足三年 小兕子嘴角的笑容如花儿一般绽放,惊喜的叫道“九哥哥,瑷哥哥,瑷哥哥来了。” 李治不声不响的来到小兕子面前,小脸上带着点点的不爽傲娇。 “小九” 元凌叫了一声。 “哼”小李治轻哼了声,道“要叫十六叔。” 小兕子小嘴儿一嘟,道“不嘛,改不过来了。反正叔同父,叫哥哥也对。” 在唐朝哥哥并不是单纯兄长的意思,指的是父兄。 所以对于自己的父亲,喊一声哥哥没错。对兄长叫哥,也没错,同样的意思。 李治轻轻笑道“依你依你。”说着带着几分警惕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元凌应道“皇兄让我来的,他随后就到。” 小兕子气道“好呀,瑷哥哥不是来看小兕子的,亏得小兕子还心心念念瑷哥哥什么时候能够亲自带着生日礼物来呢。每年只是送礼物,来都不愿意来,不理你了。” 她鼓着嘴儿,转头就跑。 元凌傻眼了,但他的记忆中可没有年年送礼物。 李治突得笑了“十六叔自己看着办,父皇到来之前不将这小祖宗哄好,看他怎么收拾你。”他言语中有些幸灾乐祸,随即又轻声道“礼物之事,不要说破了,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元凌心底恍然,李元瑷当初还小,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李渊、长孙皇后相继病故,只觉得最疼爱自己的人都不在了,心底的支柱崩塌,自艾自怜,然后自暴自弃的走上了不归路。 哪里还顾得上在立政殿的小家伙 小兕子却不一样。 自她有意识起,就有两个大哥哥陪着她嬉戏玩耍,陪她度过了幼年时光。忽然一天,母亲不在了,大哥哥也消失了一个,自是万分感伤,难以忘怀。 元凌由衷的说了一句“谢谢,我长你几岁,从小到大却是你照顾我多一些” 李治小脸一撇,道“我是不想小兕子伤心,跟你没关系。” “小兕子有你陪着真好” 元凌留下了一句,迈着大步向那小小的身影追了过去。 李世民站在立政殿门口已经习惯性的止步了片刻,闭眼深吸了口气,方才大步走进立政殿。 “父皇” 李治快步上来问好。 李世民左右看不见元凌跟自己的宝贝女儿,问道“小兕子还有你十六叔呢” 李治道“在梅园玩呢。” 李世民轻轻的抚慰了李治的头,道“走,我们去看看。”正走着他轻声问道“对于十六叔,治儿怎么看会觉得陌生嘛是不是同一个人” 李治肯定道“是一个人不假,孩儿与十六叔一同长大。多年不见,十六叔是改变许多,让人有些认不出来。可他就是他,不是别人伪装的。” 李世民轻轻颔首,也不多问了,大步走向了梅园。 正直冬季,百花凋零,唯寒梅傲然于世,香味扑鼻萦绕。 这一入梅园,李世民、李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他们最疼爱的小兕子正在迎风起舞,诡异的是一片片梅花居然围绕着小兕子周边飘舞,为她伴舞。 人花齐飞。 这原本怪异的情况,却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再艳丽的寒梅,面对小兕子那一眸一笑,都要黯然失色,成为陪衬。 有主角在,谁会在意配角 看到小兕子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元凌、李世民、李治居然同时鼓起了掌。随着掌声响起,一朵朵梅花,跟随者寒风四散开来。 小兕子也停了下来,呼吸有些急促,鼻尖也有了点点汗渍,嗔道“父皇、九哥,你们把风吓跑了。” 元凌将自己的貂皮大衣脱下,披在了小兕子身上道“出了点汗,别着凉了。” 小兕子甜甜一笑道“谢谢瑷哥哥。” 李世民受伤道“小兜子,你这也太偏心了。父皇伤心了,你瑷哥哥一样鼓掌了,为什么只怪我们吧风吓怕了” 小兜子解释道“风是瑷哥哥请来的,自然不会怕他” 元凌无奈的拱了拱手,一脸的我不知道。 李世民也不信他能请风,还是凶狠的瞪了他一眼,吃醋了。 李治没有说话,就如外人一样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 尽管多加了一件外衣,李世民还是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冻着,说道“出了点汗,最忌吹风,还是先回屋里吧,别冻着了。”  这时候的李世民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模样,十足一个女儿奴,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体质弱。  小兕子也觉得有些凉意,说道“听爹爹的。”说着拉着元凌的手,小跑了两步又拉起李治的手,一摇一晃的,一并向屋里走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直接将自己的父亲给丢下了。  李世民顿时收到了打击,恶狠狠的盯着那个霸占自己女儿一个手的人。  元凌只觉得背脊一阵发麻,不敢回头观望,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小兕子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开心的事情,时不时的发出银临般的笑声,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这一走进屋子,小兕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呼道“瑷哥哥来的正是时候,葡萄还有最后一点了。我去给你取来,让你尝尝”  她挣脱了小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里屋走去。  李世民后脚走入屋子,笑道“那葡萄是我亲手种的,平时治儿、小兕子帮着打理。已经过了果期,只剩最后一点了,她一直不舍得吃。”  亲手种的  元凌有些意外,想不到李世民这样的皇帝,居然有这闲情逸致。  蹬蹬蹬  小兕子端着一个果盘快步走来,果盘里还有一块冰,散发着冷气。  元凌赶忙上前接过果盘,入手一片冰凉。  小兕子对着小手哈了哈气,然后摸着小耳垂道“吃,瑷哥哥吃。”  元凌看着果盘里的葡萄,模样挺大个的,品相不错,在可爱的大眼睛的期盼下,伸手入盘去拿,果实拿捏在手就觉异样,有些软踏踏的。  以这个时代的储存手段,过季的葡萄保存至今,已经很了不起了。  拿着葡萄一口吃下,坏是没坏,就是有些变味了,元凌吧唧着嘴道“好吃,好甜。”  小兕子笑眯了眼道“瑷哥哥猜猜这葡萄是谁种的”  元凌故意回答道“难不成是小兕子太厉害了吧”  小兕子咯咯笑着说“不是啦,是父皇亲自种的呢,但是但是小兕子跟九哥哥也帮忙了,也有我们的功劳。”她挺了挺胸,带着几分炫耀。  元凌大悟道“难怪那么好吃,我多吃一点。”说着又抓了好几个,吃进肚子里去了。  小兕子咽了咽口水。  元凌在中心部位,选到了几个没有发软的葡萄递给了小兕子。  小兕子满心欢喜的接过了。  看着还有不少葡萄,元凌可不想全吃了拉肚子,递给李治道“小九,你也吃,好吃呢。”  李治横了一眼,仿佛在说“我谢谢你哦”。果不其然,他也选择了周边几个看似好看,实则发软的来吃。  李世民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李治、李元瑷争着照顾小兕子,他们在一旁看着。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不再了轻轻一叹。  小兕子吃了手上的葡萄,见还有一人置身事外,忙道“爹爹也吃”  元凌肩膀抽了抽,险些笑出声来,心底念叨着“要拉肚子,一起吧”  三人陪着小兕子玩闹了阵,到了用膳时间,一并在立政殿用餐。  小兕子饭量小,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李治很懂事的带着小兕子去别处玩,将大殿留给了他们。  殿内只剩两人,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李世民道“治儿、小兕子自幼身体抱恙,我从不在他们面前喝酒。现在他们走了,你我兄弟喝几盅说几句贴心的话”他只是随口问问,习惯做主的风格,不等元凌回答,已经道“来人,去库房将那瓶朕题字的葡萄酒烧一烧拿来。”  他自顾说道“你小子有口服了,这葡萄酒那是我自己酿制的,味道可是一绝。在长安,也就魏征那老家伙家的葡萄酒能跟我酿的一比。我总觉得那老家伙私藏了,不然就他,凭什么酒酿的比我好喝”  原来李世民好葡萄酒,而魏征善于酿葡萄酒。  李世民酒瘾一上来就去魏征府上蹭吃蹭喝。  魏征烦不胜烦,直接不干了,老子是给你治理天下的,不是给你当酒保的。直接将酿葡萄酒的配方写给李世民,表示自己不酿酒了。  李世民也来了脾气,你不酿,我还喝不到了直接在皇宫里种上了葡萄树,亲力亲为,根据配方自酿自喝。  他种的不多,酿的就更少了。要不是元凌这一次立了大功,他真不舍得拿出来分享。  元凌听李世民满口对魏征的抱怨,反而亲近了不少,不那么高高在上了。  “皇兄亲自酿的酒,臣弟可要好好品尝。宫中可有夜光杯,这喝葡萄酒得陪夜光杯才有味道。”  李世民一怔,道“还有这种说法”  元凌正容道“那是自然,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葡萄酒与别的酒不同,它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可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那感觉大不一样”  笑傲江湖,他还是看过的。  李世民顿觉有道理,手一挥再次让人送上了夜光杯。  葡萄酒也在这个时候呈献上来。  经过温火外烧,酒香随着热气飘满大殿,让人食指大动。  金老写书还是有考究的,并非瞎写。  这红艳的葡萄酒在夜光杯中流淌,却有别一番韵味。  李世民举杯一饮而尽,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顿觉味道提升了一个档次,呼道“好酒”  元凌也举杯饮尽,葡萄的香甜在口中回荡,味道竟不属于后世的饮品,赞道“皇兄这手艺真没的说,臣弟还没有喝过这般美味的葡萄酒”  李世民得意笑道“那是自然,想不到吧”  元凌如实回答“真想不到,皇兄还有这一手。”  李世民道“朕也想不到,那个吃喝玩乐,让人头痛的小十六,一转眼居然成了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功臣”  元凌明白真正的考验来了,这是最后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一切都好说,过不去,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第二十五章 丢不起这个人 酝酿了一下情绪,元凌长叹一声道“皇兄弓马无双,领军作战,所向披靡,想必自幼研习兵法韬略,勤练弓马箭术吧” 李世民带着几分傲然道“那是自然,我陇右李氏以军功起家,父母对我们的弓马军略尤为严苛。朕能荡平天下,凭借于此。” 元凌带着几分羡慕的道“臣弟就不行了,自小就没这天赋。兵书韬略一看就犯困,骑马射箭也就是自娱自乐,代代步还行,要来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摔了。臣弟真正喜欢的是建筑,看着大安宫的结构布局,看着太极宫的宏伟,心里想着若是能亲自设计建筑,那该多好。可是父皇并不理解,说我陇右李氏,哪能不识弓马焉能不知兵事可,我就是不喜欢嘛为了逃避父皇,我三天两头往立政殿跑。” 这话半真半假,李世民也不好判断真伪,他当初三天两头的来立政殿是知道的。 元凌续道“当初年少无知,思想叛逆,竟无法体会父皇苦心。只是一味的叛逆,一味的在私下研究建筑,想要证明给父皇看,自己能走自己的路。哪里想到父皇走的那么快,我还没长大,还没有证明自己,他就去了。刹那间,天都塌了。依靠不在了,彷徨无助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皇嫂的呵护。臣弟自幼丧母,皇嫂待臣弟极好,不怕皇兄笑话,臣弟心底有点将她视为母亲的意思。” 这是李元瑷最真实的感受,在元凌的记忆里,李元瑷多次为了得长孙皇后的夸奖,跟李治抢着照顾小兕子,大有争宠的意味。 李世民也不觉得意外,他跟长孙皇后的年岁确实可以当这个弟弟而父母了,他大儿子李承乾都要比之大上几岁。 “只可惜,皇嫂也在一年后去了” 这话触及了李世民的伤心处,脸色也跟着伤感,这是他一生的痛。 “这世上唯二待我好的人都不在了,臣弟只觉得人生都灰蒙蒙的,没有希望,没有方向,只能醉生梦死,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混球。” 元凌突得问道“皇兄信鬼神嘛” 李世民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不信” “臣弟也不信”元凌说道“可就在那一天,臣弟不小心跌落曲江,险些丧命。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仿佛看到了父皇,他将我臭骂了一顿。就跟做梦一样,可是那梦是那么的真实。” 他本是在演戏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眼眶一下子红了,给自己倒满了酒,猛灌入喉,说道“人生最大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陪他们,不说照顾,甚至连贴心的话都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只觉得他们啰嗦,麻烦” 李世民默然无言。 元凌抹去了泪水道“不管是不是父皇托梦,还是自己昏迷时候的幻觉。臣弟给骂醒了,给父皇骂醒了。不说做个有利江山社稷的大人物,至少不给皇兄添麻烦,不能给我李唐皇室抹黑。臣弟重新拿起了旧业,龙骨水车存在数百年,已经不适用于现今。打算由此入手,看看能不能干点成就。无巧不巧,府中歌姬知道何少监与臣弟暗合,也有改良龙骨水车的意思。便从何少监那里取来了各种书札,认真研习。不想真的做出了点点成绩来,让皇兄见笑了。” 李世民再无疑虑,道“岂止是一点点成绩,那是功在当朝,利于千秋。” 他从位置上走下,亲自给元凌斟满了酒,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是为兄的不是。父皇不在了,我这个长兄,理当担起照顾你们的义务。是我的失职,忽视了你们。” 元凌暗自松了口气,举杯对饮道“这是哪的话,皇兄是天子,守得是天下。臣弟不但没有帮忙,反而给皇兄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来,实是惭愧。” “不说这些了”李世民回到位子上,道“难得你我兄弟敞开心扉,我们好好的喝几杯。” 元凌也豪气道“好臣弟陪皇兄,不醉不归” 对饮几盅,李世民道“皇兄不似父皇那么顽固,你即喜欢建筑工艺,那就成全你。工部跟弘文馆皆有各种关于此类的书札,你可自行出入研读。记得弘文馆里还有当初宇文恺设计大兴城的设计图呢。早年我军攻入大兴城,房相从工部取来的。” “太好了”元凌惊呼出来,道“宇文恺大师可是建筑一到的宗师,虽说何少监不逊于他,但两人所长不同。相比何少监擅于各种军事器械,臣弟更喜欢宇文恺大师的建筑设计。” 李世民也看出了自己这个弟弟是真心喜欢建筑,道“如你当日在大安宫所言,接下来我要筹备攻取高句丽。没有你用武之地,待我平了高句丽,建造翠微宫的时候,先许你副宫监,协助阎尚书。” 元凌更是高兴,心底忽然想到了历史上李世民征伐高句丽的结局,顿时有些揪心。 历史上李世民亲征高句丽,一路过关斩将,先后攻占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直接消灭了高句丽大半主力军,收复了为高句丽强占两百年的汉家土地,唐军兵卒阵亡不过两千人,战果不可谓不丰。只是深入高句丽腹地,遇到了易守难攻的安市山城,久攻不下,被迫撤军。 以战果而言,唐军算不上输,可唐将外战向来一劳永逸,以灭国为目的。唐皇亲征未能灭国,心高气傲的李世民自然认为一大耻辱。 他说道“皇兄为何不分两步来行,先收复辽东、辽西,将失地收复了,再灭了高句丽。心急吃不了肉豆腐” 李世民给自己斟满了杯酒,道“不瞒十六,这一次,为兄打算亲自出征。这些年,李靖、侯君集、李绩等人。出,则灭国。朕亲征,若灭不了一个高句丽,那跟杨广有何区别收复辽东辽西就归丢不起这个人” 第二十六章 缺钱? 毫无疑问,李世民这番话是极为霸气的。 可在元凌作为一个知道结局的人,这里就难免尴尬了,明知道此战结果,还不能说,只能赔笑道“皇兄此言甚是霸气,可比秦皇汉武。” 他这话起初还有些敷衍,随即一想,却觉得事情未必就如历史那般。 历史上似乎并没有李元瑷这号人物,在元凌的记忆里是不存在商王这个人的。依照他的估计应是早亡,没有任何贡献,史书遗漏。 现今自己活得好好的,指不定这一回自己这个便宜二哥就打赢了呢 实在不行,帮他一把也好。 唐朝强大了,自己这个王爷才有好日子过。 念及于此,元凌暗自决定,回头也认真的读读何稠手札,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人又喝了几盅。 元凌有些不胜酒力。 李世民自己也控着量,免得给魏征抓到把柄,挨一顿劝诫。 两人于日暮前适可而止,一并去找李治、小兕子。 两人来到大殿,小兕子因是玩累了,在一旁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 李治在边上认真看着书,连他们两人到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走至近处,李治才反应过来,上来行礼问好。 李世民轻手轻脚的抱起小兕子,向里屋走去。 元凌轻声说着“小九,还嫉恨捏你脸呢” “我才没那么小气。”李治说着哼道“三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要不是偶尔从父皇那里得到消息,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元凌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大礼,“是我错了,给你赔不是。” 李治伸出了三个指头道“三年,我给你垫付了三份礼物,你得还我三份。” 元凌拍着胸口道“三份怎么够那三份只是你替我给小兕子准备的,还有你的三年,我可不忘。六份礼物,待我细细挑选,逐一奉上” 李治这才心满意足的给了好脸色,说道“你跟我大哥有矛盾” 两人几乎可说是一起长大的,相差不过五岁。在这私底下李治压根也没有将元凌当做长辈,说话都带着些随意,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人小鬼大。 元凌之前根本没看出来,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姑且算是吧。他想要父皇给我的书帖,我没给他。” “这就是了”李治轻声道“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父皇在其他方向能够做到公证,对几个嫡子却不同。有些时候,受点委屈,父皇嘴上不说,会在别处给你补偿的。” 元凌有些意外,好意收到了,“尽量吧,就如你说的惹不起,总躲的起。我这当叔叔的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 李世民适时归来,两人也停止了对话。 “聊什么呢”李世民随口问了一句。 李治抢先应道“再说小兕子的过年礼物,再过不久就过年了,再想着应该送什么新年礼物才好。” 李世民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你得好好想想,别让小兕子失望。反正父皇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对了”他说着,看向元凌道“我们兄弟,大多在外之官,京中也就少数几人。大安宫冷清,你也一并来吧,人多热闹些。还有,没事多来宫里陪陪稚奴、小兕子。” 元凌自当答应下来。 见天色不早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一到点就关闭城门,除非身怀特殊任命。 元凌也告辞离去。 出了皇宫,元凌几乎忍不住大笑三声。 这一趟皇宫来的是值了。 成功打消了李世民的疑惑不说,还赚到了一个城郊别院。 那别院是太子李承乾的,想来地段位子不会差,占地面积也不会小,应该足够让自己大展身手。 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大安宫,元凌第一时间就叫来了府中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叫霍峰,已经七十高寿了。他是李渊昔年旧部,跟随李渊多年,忠心耿耿。虽是下人,但李元瑷都惧他三分。 也多亏了他把持财物,大安宫上下才得以运转,不至于败光。 “霍老”元凌一脸堆笑。 霍峰五官已经皱成一团,眼睛深凹,恭敬的一回礼道“王爷这般客气,又是要钱了你看,老奴这条贱命值多少钱,你要,就拿去吧。” 元凌汗颜,说道“不是赌,您老就信我这一次吧,我是用钱来干大事,就跟筒车一样。你看,筒车得到了皇兄的好评,说是功在千秋的宝贝呢。这次我那皇兄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可我知道最大的功臣就是霍老,要不是你慷慨,哪有闲钱请祁老他们,哪有钱买材料” 霍峰摇头道“王爷别给老朽戴高帽,老朽是下人,无权过问太多,哪有资格克扣王爷的薪俸。先皇早已定下规矩,他留下来的田产用于大安宫开销,任何人都动不得。王爷自己的俸禄已经见底,只剩三百多钱,您要,可以取去。其他的就没有了。” 元凌傻眼了,搓了搓手道“真的只有三百钱” 霍峰一本正经的道“王爷可以自行查账,确切的说,您还欠了二十万钱。您偷偷的将先皇最爱的玉如意拿去典当与汉王对赌曲江,现在怕是要不回来了。” 二十万钱什么玉如意能卖二十万钱 元凌左右看了看,想找一找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霍峰“噗通”一声居然跪下了。 元凌本能反应,直接跳开。 霍峰老泪纵横的拜道“王爷,老奴求你了,先皇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宝贝,万千别再糟蹋了。” 元凌忙从侧面将他扶起道“不了不了,我发誓,绝对不动父皇留下的任何东西。您老可别折我的寿” 他扶起了霍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输了二十万,成为了长安的笑柄,为什么不能赢回来 为什么赌徒那么多 还不是因为来钱快,有一夜暴富的刺激 元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缺钱,开玩笑 这谁缺钱,也轮不到自己啊 越想越是兴奋,元凌搀扶着霍峰道“霍老,您去歇息,不要钱了,你就等着,等着我将父皇的玉如意赢回来。”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霍峰双眼失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二十七章 汉王李元昌 汉王府 李元昌站在高处眺望着小半个长安城,闭目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汉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中年书生来到李元昌的身后。 李元昌缓缓颔首道“陈先生,孤不想走啊” 他口中的陈先生叫陈哲,巴蜀人氏,自负才学,出身寒微,九次科考不重,投入李元昌麾下担任幕僚,因心思机警,手段阴狠,为李元昌委以重任。 陈哲也眺望了长安的繁华,道“此时离去是为了日后的归来。” 李元昌决然道“是的,孤一定会正大光明的回来。”他顿了顿,说道“先生就不要随孤一并回梁州了,你出了陈仓就去青城、峨眉一趟,替太子收买江湖好手。我们将宝押在了太子身上,为了将来,不可马虎。” 陈哲作揖道“属下晓得” 便在这时,两人得到了元凌求见的消息。 陈哲讶然道“商王是来给殿下践行的” 李元昌冷哼道“践行呵,我看又是送钱来的。肯定是输的不服气,想要找回场子。我这傻弟弟的秉性,没人比我更加了解。” 陈哲带着几分担忧道“曲江一赌,事情闹得颇大。殿下不若回绝了,免得多生事端。” “不”李元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有傻子送钱上门,哪有不收的道理。正好,成大事,需要钱财。” 其实他心底也知道,这个时代不易惹是生非。可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李元昌在这个长安最厌恶嫉恨之人,恰好是他的两个兄弟其一李元瑷,另外一个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李世民。 李元昌乃高祖李渊第七子,自幼天资聪颖。善行书,善画马,笔迹妙绝,名扬长安。 然唐朝规矩,亲王到了一定年岁必须去外地之官,担任刺史都督,开府协助天子治理天下。 李元昌文采风流并不想去地方担任刺史都督,千方百计的想留在长安与长安名士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李元昌若是不受,等同谋反。 李元瑷恰是游离在规矩之外的亲王,太上皇李渊特许他留在长安,当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李元昌求而不得,李元瑷却轻易得到。 巨大的落差,李元昌恨李渊不公,嫉妒李元瑷命好,对李元瑷也格外敌视。 至于李世民,那是因为贞观五年,李元昌在梁州仗势欺人,触犯了国法。李世民下旨将他训斥了顿,命他闭门思过。李元昌心胸狭隘,因此嫉恨上了。也是这个原因,得知太子李承乾嫉魏王李泰之宠,暗自结交李承乾,涉入庙堂之争。 他此次称病入京休养,更是多次与李承乾往来,甚至夜宿东宫商议大事。 邀李元瑷曲江豪赌,亦是听李承乾说李元瑷不给咏庭前若榴,即是旧恨,也为新主效命。 “十六弟” 李元昌高叫一声道“整个长安也就十六弟真心待为兄,知道为兄要走,特地前来送行。” 元凌一脸茫然,道“汉王兄要走去哪” 李元昌心中更恨,堆着笑脸道“自是去梁州上任,陛下已经下达了旨意,让为兄三日之内离去。” 元凌暗叫“好险”真要让他走了,这仇可就报不了了,嘴里却道“皇兄也是,汉王兄有病在身,也不让王兄在京师多休养些时日。” 长安花花世界对于皇亲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每年借病入京休养的亲王数不胜数。 每每最后都是来了不舍得走,等着李世民下旨遣离。 李世民也体谅兄弟儿子们,一般都会让他们住上大半年,方才下旨。 李元昌五个月不到就给下令遣离,心底本就不是滋味,尤其这话是由李元瑷这个身怀特权之人说出来的,那是火上加油。 李元昌心底更气,嘴上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原来十六弟还不知道为兄要走,那今日来此,可是报仇来的不过为兄可听说十六弟戒赌了真不怕陛下严惩” 元凌眯眼笑道“怕什么,小赌小赌,不要闹大,皇兄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说着又哼了声道“上次输的可不服气,那是因为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这一次我不喝酒了,不求多,将父皇的那玉如意赢回来足以。” 李元昌跟着笑道“口气不小,就是不知十六弟可还有赌注那玉如意可是三国吴主孙权之物,晋书载孙权曾得如意柄,每酒后,辄味魏武帝乐府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壶边尽缺。也因此,那玉如意才值二十万钱。” “汉王兄这是小觑我了”元凌一脸的倨傲,道“这次某带来的可比那玉如意值钱多了。” 他一抬手,下人送上了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露出黄布金边如圣旨状的物品。 “这是”李元昌眼力非凡,一看就知并非凡物。 元凌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汉王兄可知这话出自哪里” 李元昌身躯微震“汉昭烈帝遗诏” “然也”元凌答道。 李元昌心底凄苦,父皇难道孩儿是路边捡来的怎么好东西都给了这不学无术的十六,嫉恨心更重,道“此物确实可比吴主的玉如意。只是为兄对此不感兴趣,听闻十六弟手上有蔡邕的飞白书咏庭前若榴,不若十六弟以此物来做筹码如何” 咏庭前若榴 元凌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记忆中的李元瑷入世不深,阅历浅薄,根本没有看出李元昌是为了李承乾而邀他对赌曲江。 元凌也受到了记忆的局限性,单纯的以为李元昌针对她。 现在看来,还是跟李承乾离不开关系。 元凌不再犹豫,一口应诺道“那就这么定了,就用咏庭前若榴为筹码。不过咏庭前若榴在书法上的价值意义胜过汉昭烈帝遗诏多矣,拿他来做筹码,汉王兄得加钱才行。” “一言为定”李元昌咧嘴微笑。 元凌也对视大笑,李承乾惹不得,还惹不得他的狗 什么兄长不兄长的,但凡他有一点顾及兄弟情义,自己怕是也没有灵魂附身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双陆棋 李元昌似乎胜券在握,问道“去哪是牌坊,还是曲江郑家画舫” “自然是郑家画舫。” 元凌毫不犹豫的说着,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 李元昌更是迫不及待的道“那十六弟回去取咏庭前若榴,为兄在曲江河畔等候。” 看着元凌远去的背影,李元昌道“去,立刻将张兄、李兄、胡兄叫上,对了,也把张凯叫来。我们再来一个群英斗傻瓜还有为防万一,将我从高昌人手里买的神威大将军给带上。听说陛下为了让他戒赌,大费苦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帮帮他。” 曲江郑家画舫并不是赌坊,而是一个供达官贵胄,上流人士以及文人墨客游玩的风雅场所。 郑家画舫的主人在长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那个凭借丝绸织品起家的长安第一富商郑凤炽,还有人说甚至他是大唐王朝的第一富商。 相传李渊入主长安之后,郑凤炽送上了万贯家财充当军费,甚至受到了李渊的接待。他家产不可计数,邸店园宅,遍满海内,与权贵往来,势倾朝市。大唐新立有很多耗费的地方,每每财政吃紧的时候,郑凤炽都会慷慨解囊,出资相助。 也因如此,在最早的时候,李渊甚至以皇帝之尊,跟郑凤炽平辈相交。 他甚至在李渊面前炫富,说终南山上每株树挂绢一匹,山上所有的树挂满,他家里还有余数。 据说他女儿出嫁,宾客多达数千人,新娘子出场的时候,身旁侍婢足足三百,个个绮罗珠翠,垂钗曳履,光彩照人,让人都分不清哪个是新娘子。 郑凤炽不只是会赚钱,还会做人。 他创办郑家画舫并非为了赚钱,而是供给长安的达官贵胄、文人墨客曲江游玩,以结交各类英豪。 至于那些达官贵胄在他家的画舫上干什么事情,他是不过问的。 来到曲江之畔,李元昌已经等候多时了。除了他还有一些记忆深刻的熟面孔,都是当初曲江对赌时的人物。 其实李元昌一行人并没有赌术超凡的好手,他们靠的是人多量胜。 在没有技术含量的赌局中,一个人对赌合伙的六七人,六七人输的几率几乎为零。 “汉王、商王” 正当一行人准备上画舫的时候,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作揖问好。 “郑七公子”李元昌、元凌身后的几人皆向来人问好。 来人正是郑凤炽最小的儿子郑皓,也是郑家画舫的负责人,为人八面玲珑,终日与达官贵胄,文人墨客为伍,人缘极好。 “听闻汉王、商王来我画舫游玩,真是蓬荜生辉。草民做主,为两位殿下准备了上封存五十年的杜康美酒与淮河黄鱼鱼脍,供诸位品尝。” 郑皓热情邀约。 即便李元昌有些不情愿,也不想得罪这个财可通天的郑家七少。 元凌会意一笑,这郑皓是友非敌,自不会拒绝。 郑皓与李元瑷并无往来,此刻他存心参合其中,必然是因为上次自己落水。 有过一次经历,郑家人如果依旧无动于衷,这个画舫早开不下去了。 郑皓特地给填满备上了最豪华的画舫。 一上画舫,莺莺燕燕,酒香四溢,十数位俏丽佳人为他们送上了各种酒食,照顾的体贴无微不至。 李元昌带来的那些人吃吃喝喝,一瞬间都忘记了正事。 李元昌也不着急,待画舫行驶至曲江江心,方才道“就是好酒,肉是好肉,借此酒肉雅兴,我们博彩对局,时乃人生快事。” 郑皓心底暗叹“该来的,还是躲不了”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婢端上各类案几。 案几上精美的雕刻着各类赌局模型。 “先玩双陆吧,今天我运气不错出门的时候喜鹊在屋檐叫唤,有兴旺之气” 他说着一挥手,让人送上了蔡邕的咏庭前若榴,递给郑皓道“郑七公子见多识广,此物指多少钱出个数字” 郑皓一看是蔡邕真迹,肃然道“无价之宝,真要定数,不下三十万钱。” “那就三十万”元凌也不讨价还价。 双陆棋其实有点像后世的大富翁,也有点像飞行棋,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比较考验运气。但游戏的策略仍然十分重要。每次掷骰子,都要从多种选择中选出最佳的走法,由细节取胜。 “谁先来” 元凌叫了一声。 “我先”李元昌才不客气,先行之人,比后行多那么一点点的优势。 他取出三枚骰子在手,慎重又慎重的丢在棋盘上。 清脆的响声停止 一一一 三个黑色的一。 李元昌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哪有这么开门不红的 “豹子”元凌拍手道“如果是玩掷骰子,这把汉王兄就赢了。”他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涛也不客气,闭气凝神,还往手心吹了口气。 一看点数一一二。 “你们这是比小” 元凌忍不住说了一句。 然后接下来是一二二,一二三,一三三。 李元昌一行人都傻了,玩了一辈子的双陆棋,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情况。 元凌一首扶额,嘴里说着风凉话道“看来汉王兄这是存心让着小弟。”拿起骰子就,随意一丢。 四五六 “还行” 元凌说着移动着棋盘上的棋子,一棋绝尘。 接下来连着几回合,李元昌一行人不管怎么丢骰子,他们的点数都没上过双数。 而元凌怎么丢都是双数以上,这眼瞧着元凌的棋子都要达到终点了,他们几人两半数路程都没过。 “你动了什么手脚” 李元昌一脸骇然,一脸惊恐。 元凌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汉王兄这般点背,您出门踩狗屎了” 他说着看向张涛说道“这样吧,我不掷了,让他来,他帮我掷。” 李元昌点了点头。 张涛一脸严肃,慎重的甩动手臂,投掷出去。 六六六 元凌移动着棋盘上的棋子,直接过关 第二十九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元凌一脸喜意,带着几分落井下石的道“正愁着不知怎么才能移离棋盘,这位仁兄帮我大忙了。” 李元昌铁青着脸。 张涛汗流浃背,带着几分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大有将之剁去的冲动。 郑皓在一旁观望着,一言不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几个月前,曲江对赌,商王李元瑷不幸跌落曲江,生死不明。 此事给负责郑家画舫的郑皓敲了警钟。 郑家人脉再广,财富再多,也不可能斗得过国家。 李元瑷在画舫上溺水,险些丧命,让郑家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天幸李元瑷并没有异样,郑家才得以凭借多年来的人脉将事件平息下去。 如果真的有亲王,在他画舫丧命,结果即便是郑家也难以承受。 而今又得知李元瑷、李元昌画舫对赌,担心旧事重演,亲临画舫,控制局面。 满以为李元昌连同外人一并设赌局坑骗自己弟弟,李元瑷又会输得狗急跳墙。 哪里想到局面正好反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商王好像没有捣鬼,真的全凭运气再赢。 尤其是最后一掷,太离奇古怪了。 “再来一局” 李元昌铁青着脸,不信这个邪。 “你们太弱了,玩着没意思。要不加筹码,要不,我不玩了。”元凌将手一摊,一脸的不屑一顾。 李元昌本是心胸狭隘之辈,哪里受得了这种嘲讽,道“五千钱一局” 他们有五人,五千钱就是就是两万五,已经是很可观的收入了。 重新开局。 这一次元凌换了一种玩法。 双陆棋有两种玩法,元凌之前使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算凭借运气一路逃,只要棋子全数逃离棋盘就算赢。其实真正的双陆核心在于挡,双陆的规矩是棋子只能移动到未被占据或被己方棋子占据的点,也可以移动到仅被一枚对方棋子占据的点,对方的这枚棋子叫做弱棋。弱棋被攻击后放在棋盘中央的分界上。棋子不能移动到已被两枚或以上对方棋子占据的点。因此不可能有任何点同时被己方和对方的棋子占据。被攻击的棋子从分界上回到棋盘上之前,其它棋子不得移动。唯有将骰子投出特定点数,方才能出分界线。 如何快速过关并且妨碍对方过关才是双陆棋真正有意思的地方。 之前的一骑绝尘就像是大人打小孩,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的。 不过这一次元凌依旧没有让李元昌他们没有游戏体验。 能跑能走而不跑不走,一味的攻击李元昌他们的弱棋,让他们在棋盘上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能走一步,下一回合又给赶回分界线。 李元昌眼中怒火中烧,早已经看出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直在羞辱自己,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中。不管自己掷了几点数字,他都能掷出相克的点数。 “认输” 李元昌终于熬不住,气急败坏的将棋子丢在了棋盘上。 元凌忙道“输就输嘛,汉王兄何必如此难不成,还输不起” 李元昌受此嘲讽,反而冷静下来,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十六弟这是脱胎换骨了” 元凌也不隐瞒道“这些日子,我是拜访名师,学了几手。这牛刀小试就将汉王兄杀的片甲不留,好是畅快。” 李元昌压着火道“双陆是你提议的,接下来赌什么我做主。” “成”元凌毫不犹豫。 李元昌取下身上钱袋,从中抓了一把通宝道“我们就来赌博掩” 元凌迟疑了会儿,说道“不要了吧。都什么年代的,博掩有什么好玩的” 博掩其实就是掩钱是西汉流行的一种赌博方式,电视里也经常放类似的赌局。 简单的来说就是取一把铜钱,用器物掩盖上,然后猜余数。开器物以后,将铜钱四四分列,直至出现少于或者等于四的铜钱。最终结果自然而然的有四个,下注四门,对着胜出。 这种赌博方式简单粗暴,汉朝晋朝最是流行,唐朝已经落伍淘汰了,唯有川蜀偏远依旧盛行。 李元昌要的就是这个,也不废话,直接道“敢不敢赌” 元凌果然中计,高声道“有何不敢” 李元昌给张凯使了一个眼色。 张凯会意道“我来点筹。” 他是川蜀人氏,对于博掩的猫腻,了如指掌。 他抓了一把钱币放入碗中一概,说道“还请下注。” 李元昌把手往案几上一敲道“一万钱,压四枚。” 元凌微微一笑道“汉王兄这是想一把回本好,跟你一万钱,三枚。” 张凯用木尺四枚四枚的移开铜钱。 元凌看着所剩余的铜钱,心底注意默数,不多不少,正好三枚。 这看似稳妥了,元凌不敢大意,继续看着那余下的铜钱。 果不其然在张凯移动木尺的时候,一枚多余的铜钱居然凭空出现。 张凯手法极快,元凌一瞬间竟不知铜钱从何处来的。 盯着那多余的铜钱,元凌眼珠子盯着一枚铜钱,轻轻地一甩头,那铜钱趁着张凯分钱币的时候,从木尺下方飞进了他的袖口。结果毫无意外 三枚棋子。 “这”张凯头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了。 “再来”李元昌切齿说道。 元凌耸了耸肩,道“我自然没问题,只是汉王兄要不要在加赌注直接三万钱,汉王兄若胜,不但回本,还有点赚。如何” 李元昌已经给诱入赌徒心态,不假思索的道“就这么定了。” 张凯持拿钱币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心理压力巨大,这时他说了两个字“下注。” 这也是李元昌跟张凯早已越好的,说两个字就剩两枚,三字三枚,四字四枚,五字自然是一枚。 李元昌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部下。 “还是三枚”元凌说道“三这个数字吉利。” 张凯是手法极为高明,这次的结果是四枚,然后在摆铜钱的时候,两个通宝顺着他的手多无声无息的滑落在案几上。 这一次元凌看穿了手法,却也不揭破,用相同的手法再令案几上多了枚铜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三十章 赌二十万钱 三枚铜钱 张凯手中的木尺掉落在地,仅仅只是两把,他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玩下去。 李元昌霍然而起,怒视着张凯,就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个部下让人收买了。 不然怎么可能输 还输得那么凄惨 这才多久的功夫,自己前前后后居然快输了七万钱。这比当时的曲江豪赌还要可怕一些。 李元昌终究不是恶赌鬼,已经有些不敢赌了。 “这一次轮到汉王兄说了,赌什么”元凌微微笑着,心底却有些打鼓,是不是自己赢得有些过分 犹疑再三,李元昌还是不舍得输出去的那些钱。尽管这些钱都是从元凌这里赢来的 “我们赌斗鸡” 李元昌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道“我近日得了一只斗鸡,给他取名为神威大将军,十六弟可敢一战” 元凌瞬间来了兴致。 与冷门的博掩不同,斗鸡那是这个时代纨绔子弟最热衷的项目。 充斥着血性狂暴,激情无限。 元凌记忆中的李元瑷就酷爱斗鸡,还花了大价钱包养过许多出名的斗鸡。 “只是”元凌挠了挠头,道“我没有将府上的西楚霸王带来,这手上无鸡,如何来斗” “这有何难”郑皓双手一合道“我们直接将画舫停靠在岸,一并前往曲池坊。那有一家博坊,坊中养有斗鸡十数只,可供商王殿下尽情挑选。” 他已然看出李元昌到达了极限,再赌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不管是汉王、还是商王都不宜得罪,直接祸水东引,将两人调离画舫。 “好”元凌记忆中有那个博坊的印象。 昌盛博坊,在长安也是极具名望的博坊之一。 因挨着曲江池,很多游玩曲江的达官贵胄都是昌盛博坊的常客。 当年的李元瑷也在此处输了不少钱财。 那就从这个昌盛博坊开始下刀吧。 画舫离岸,一行人兴致勃勃的赶到了昌盛博坊。 两位王爷驾到,昌盛博坊的坊主亲自出门迎接,阵仗弄得极为盛大,显然是打算利用两人的身份给自己的招牌镀金。 坊主是一个油满肥肠的大胖子姓黄名彦,点头哈腰的搓着手,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见一堆肥肉聚在一块。 元凌见状笑了笑,心道希望一个时辰后,你还能笑的出来。 以元凌、李元昌的身份自然是位居上宾,直接到最高级的雅间,表明来意。 黄彦拍着胸口道“别的小的不敢吹,就斗鸡,整个长安找不出几家有我昌盛博坊凶悍的。” 他热情的命人将镇店的斗鸡都带近了雅间,一时间整个雅间都是鸡叫。 李元昌起初还有些担心,逐一识别之后,意外放心下来,胜券在握。 这相斗鸡也是有讲究的,以体型魁梧、体质健壮结实、结构匀称紧凑、筋肉发达强、健肌肉发达、性强悍、善斗为基本特征。 平心而论,昌盛博坊的这些斗鸡皆具备这些特征,算得上是好斗鸡。 可与他的神威大将军一比,那逊色就不是一丁点了。 神威大将军是他从东市胡商那里侥幸买来的斗鸡,原产于西域,在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拥有寻常斗鸡不具备的野性。 李元昌让人将神威大将军抬上来。 看着神威大将军,黄彦突然不说话了。 身为博坊老板,自是识货之人。 郑皓也微微摇了摇头,想不到商王还是栽了。 这斗鸡凭的就是斗鸡,没有捷径技术可言,赌术再厉害又有可用。 “选吧”李元昌看着一屋子的斗鸡,底气又来了。 元凌左选右选,一边摇着脑袋,怒道“这就是你们的斗鸡一个个焉了吧唧的,就跟得了鸡瘟一样。真要用你们的,孤王还不输得赤身子回府是不是将好的斗鸡私藏起来了,存心让本王输” 黄彦苦着脸道“殿下误会,殿下误会,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这里真的就是小人店里最好的斗鸡了。” 李元昌跟是得意道“十六弟,你不会临阵脱逃吧这可不是你的风范偌大的长安,谁不知商王李元瑷的赌品是一等一的,可别为了区区一副字画,坏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胡扯,本王才不是这样的人”元凌一手揪着黄彦道“走,带我去鸡圈,本王亲自去选。” 黄彦不敢不从。 李元昌怕元凌借故逃跑,小心眼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鸡圈,元凌第一眼就看中了一只大公鸡,艳红的鸡冠如血艳丽,身上的鸡毛烁烁生辉,又肥又壮,跑起来一摇一晃的,甚是威风。 “就它了” 元凌伸手一指。 黄彦傻眼了。 李元昌也呆住了,这是斗鸡 元凌亲自将那大公鸡抓在手上,道“我就用马腾来比你不是叫神威大将军嘛我这是神威大将军的爹” “这这这”黄彦支支吾吾好半响说不出话来,好久好久才憋出一句“这是拜神用的肉鸡。” 元凌一挥手道“你们是一点也不懂,为什么老虎那么厉害就是因为长的好看,威武霸气。还有皇兄的八骏那是一匹比一匹好看,哪一匹不是马中蛟龙好看威风,等于厉害。就汉王兄的那天威大将军,毛短而稀,跟秃子一样,还有那脑袋几乎都要进脖子里去了,丑不拉几的,我就不信,能厉害到哪里去” 李元昌差点没气出老血来,鸡毛短而少是为了减少鸡毛被对方咬住的机会。头小而直可以避免要害给啄,这皆是斗鸡的必要因素,怎么反而成了劣势了 这是比美还是比战斗力 拍了拍脸,李元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心底默念“这样更好,这样更好,这样更好”尽量让自己不受情绪影响。 回到雅间,郑皓在悠然自得的吃着果品,见元凌亲自提着一只肥大的大公鸡来,险些将自己噎的背气过去。 这是啥情况 瞬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起跟去了。 “怎么赌”元凌提着鸡意气风发的说着。 李元昌看了看自己丑陋的神威大将军,又看了看那漂亮的大肥鸡马腾,将心一横道“赌二十万钱。” 第三十一章 老子打儿子 二十万钱一出李元昌口。 周边一阵静寂无声。 这赌的也太大了。 即便财富通天的郑家七少郑皓,脸色亦有些凝重。 初唐的物价是出了名的低,钱币极为珍贵,一斗米不过三四钱而已。 京官的年俸依照品级来算一品官不过十一贯钱,二品官九贯,三品官六贯八品官一贯八,九品官一贯五。 二十万钱,相同于一个一品大员近乎二十年的薪俸。 元凌也没有想到李元昌这一出口玩的那么狠,不过正和他意。 “汉王兄有这魄力,当弟弟的,自然舍命陪君子。二十万钱就二十万钱,就怕汉王兄输了不认账。” 李元昌见元凌居然答应的这般爽快,一时间还不敢立刻接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弟的底气在哪就凭那个用来拜神的大肉鸡 不管了,想着今日收到的羞怒憋屈,这最后一赌,一次性全赢回来。 “那我们先立字据,以字据为证。” 李元昌也有些担心元凌不认账,特地安排人送上了字据。 两人签订了字据,方才决定开赌。 来到黄彦特别空出来的后院。 院子中间有以木栅栏围成一圈的斗鸡场。 李元昌也从鸡笼里抓出了他重金购买的天威大将军。 天威大将军野性十足,侍从带着厚厚的毛皮手套方才敢伸手去抓,放入场地。 天威大将军一入场地,威风八面在特定的圈里来回走动,似乎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尖锐的喙呈现褐色,给人一种凶悍的感觉,展开修长的翅膀,露着健壮魁梧的胸腔,即便为鸡毛覆盖,也能从那短毛中看出一身的腱子肉。 元凌不屑一顾的道“只是体型,就不在一个档次的。” 他将自己手中名为“马腾”的大公鸡丢进了场内。 大公鸡以不雅的姿势摔在了地上,扑腾起来时,扬起了大片尘土。 李元昌见状忍不住“扑哧”出声来,打趣道“十六弟这是笨猪入水吧” 元凌根本不及理会。 天威大将军的确是难得的斗鸡,攻击性十足,一见自己的领地多了一只鸡,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嘴里发出一阵急促的叫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大公鸡马腾。 大公鸡从身形到重量都在天威大将军之上,可肥肉跟腱子肉如何相比 笨呆呆的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完全不知什么情况。 李元昌见状兴奋的高呼“啄死它,啄死他。” 元凌盯着天威大将军的鸡爪,控制着微微向后移动。 这俯冲之力与控制力相互撞击,就好比在人在飞快疾跑时,给人拌了一下脚一样。 整只鸡莫名的失去重心,向前飞扑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滑行到了大公鸡的面前。 李元昌愕然的张着嘴,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郑皓、黄彦也看傻眼了。 元凌拍着大腿笑道“我就说嘛,儿子见到老子,哪有不先问好的道理。只是这个大礼,有点大” 大公鸡马腾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两小眼睛茫然的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天威大将军。 作为家鸡,马腾的攻击性并不强,也没有进攻的意思,就像受着自己儿子礼拜一样。 神威大将军挣扎着起身,跳起来利爪直接抓向大公鸡的胸口,血渍顺着靓丽的羽毛滴在地上。 “好” 李元昌激动的叫了起来。 大公鸡莫名受到攻击,不擅斗的脾性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也尖叫着挥起了翅膀,开始反击。 神威大将军经验丰富,尖锐的啄直击大公鸡颈部。 可又快又狠的这一击,突然偏离了方向,一头插在了地上。 大公鸡又拍又打,一套没有章法的攻击打的神威大将军节节败退。 这会儿轮到元凌高呼了“加油,就这样,将他当做儿子来打。” 神威大将军好不容易跳跑开来,身上已经多出了零零散散的伤痕。 神威大将军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反而激起了自身的血性,拍打着翅膀飞起来直接用利爪去撕大公鸡的胸膛。去势之凶猛,肥硕的大公鸡根本无从闪躲,没有战斗经验的它瞎鸡儿的啪打翅膀。 鸡毛乱舞。 就在大公鸡中招之际,神威大将军的爪子再次受到了元凌的袭扰,直接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摔在了地上。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神威大将军是让大公鸡的翅膀扫中,击飞在地的。 一个个的忍不住都惊呼出来,心底震撼这大公鸡的战斗力太强了吧 大公本鸡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本能的冲上去又一阵般的击打。 斗鸡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比赛。 两只相斗的战鸡往往不死不休,甚至给抓啄的开膛破肚。 也是因为血腥,才受到这般追捧。 这一次却是另一方景象,大公鸡没有经过特别训练,没有战斗机巧,很难打出致命伤,但就如乱拳打死老师傅一般,硬生生的把神威大将军打的落花流水。 连续三次吃亏,遭受两次痛打,神威大将军再也威风不起来,开始抱头鼠窜。 李元昌气急败坏的大叫,完全没有效果。 元凌再一次将神威大将军绊倒,任由马腾大公鸡取得了胜利。 “不可能,不可能” 李元昌囔囔自语,一脸不可置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肥大的肉鸡,怎么可能打赢我的神威大将军” 元凌一脸肃穆的看着面前开始怀疑人生的兄长,说道“汉王兄,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输在哪儿” 李元昌瞪着这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弟弟道“输在哪儿” “名字啊”元凌嬉皮笑脸的道“早说了,儿子怎么打的过老子” 李元昌脑子一懵,活生生的气背过去。 “王爷,王爷” 场面一阵混乱。 元凌看了一眼李元昌带来的护卫道“将你们的王爷送回去,告诉他,明天我来取钱。” 说着就向赌坊内堂走去了。 郑皓忙道“商王去哪” 元凌回头应答“这里是赌坊,当然去赌一手。” 郑皓不假思索的道“草民与殿下同去。”他说着,一手指着,那大肥鸡道“这鸡我要了,一千钱,让人去郑家商号拿钱。” 当元凌从昌盛博坊出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当天傍晚,昌盛博坊挂牌出售。 第三十二章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临街酒肆。 出了昌盛博坊,元凌很热情的邀请郑皓往酒馆一叙。 没有怎么找寻,在繁花似锦的长安,最多见的就是酒肆。 每个街坊都有好几家,以满足长安百姓的日常所需。 元凌、郑皓坐在二楼雅间,举杯对饮。 郑皓此刻还如入梦中,如果说在画舫上元凌是风轻云淡的掌控全局的智者,在昌盛博坊就是天下无双的将军,一桌一桌的横扫,不论是双陆、六博、叶子戏、樗蒲、五木之戏、斗鸡、斗蛐蛐等等,从头玩到尾,未输一把,直接让赌坊的东家跪地求饶。 郑皓并不擅长赌术,却也深知博戏技巧。 毕竟与达官贵胄往来,送钱送礼,远不如在赌桌上输钱更为妥当。 越是了解博戏,越是懂得,元凌今日横扫八方的水平不一般。 “郑七公子” 元凌叫了一声。 郑皓忙道“不敢当商王这般称呼,商王直接唤我郑七便是。商王今日让草民大开眼界,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过奖了”元凌并没有过多兴奋,他终究不是李元瑷,在赌桌上的表情大多都是装出来的。对于赌,他自身非但不喜,反而有着点点抵触,只是当下将之视为一种获取钱帛的手段而已,随即道“公子交友广阔,一定知道整个长安有多少家博坊吧” 郑皓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迟疑道“这个就多了,只是我所知道的就不下百家。” 元凌并不意外,这个时候娱乐环节不多。能够在长安安逸生活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余钱。博坊酒肆青楼乐坊等娱乐环节,自是应运而生。 “如果方便的话,尽可能的给我列一个名单。”他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说道“我打算一家一家拜会,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要泡在这些博坊里了” 郑皓想着今日元凌所展露出的可怕赌术,心底为他们默哀。 其实能够在长安开博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的。 只是那又如何 背景再大,大的过当朝的皇亲,大得过大唐皇帝的弟弟 而且郑皓很清楚,现在的商王跟原来不一样了。元凌制作筒车因筒车还未投入使用,效果不明而声明不显。来年春耕之时,就是商王名动天下之日。 原来的商王只有李渊这一个护身符,现在连李世民都站在他这边,更加没人敢轻易动他。 郑皓略微一权衡利弊,说道“给草民三日时间,届时必将名单奉上。” 元凌举杯道谢。 郑皓道“接下来,整个长安的博坊怕是不得安宁了。” 元凌说道“今日在昌盛博坊是杀鸡儆猴,对于其他博坊,会手下留情的。只是他们识不识趣,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郑皓不明所以。 元凌也不多说。 他们随意闲聊。 郑皓学识渊博,谈吐风雅,实是一等一的人物。只是可惜,唐朝明文规定,家中亲戚有行商着,不得为官。 郑皓这种身份的富商,更加没有从政的资格了。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夜幕降临方才散去。 回到大安宫,元凌收到了下人的通报,说是太子李承乾派人送来一个锦盒。 元凌兴冲冲的让人将锦盒取来,果真是长安城郊的房契。 这个时代的房契记载的尤为详细,在什么地方有多少多少亩地,左邻是谁右邻是谁,挨着哪条河,靠着哪座山,有几间屋子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马虎。 看着房契上记载的一百亩地,元凌不免心动,还有些忐忑这一百亩地大致估计有十个正规足球场,他还是第一次设计那么大的田地,也不知能不能驾驭的住。 目光忽的落在了左邻处,右邻处写了“长乐公主”四个字样。 长乐公主,李丽质 元凌脑海中浮现一道惊鸿丽影,这位公主下嫁长孙冲的时候。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想不到跟她居然成了邻居 谨慎的将房契收好,元凌并不急着去自己的新庄园巡视,在没有筹备足够的资金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花时间探查地形,只是吩咐了管家霍峰,让他安排人手去接收庄园,同时还道“院子里的马车上有三万余通宝,还有好几份借据。霍老拿去,招募一些良家人维持庄园运转即可。” 这三万余通宝跟借据皆是他从昌盛博坊赢回来的,直接将赌坊的流动资金赢空了,还写下了借据。 霍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老爷有一天竟然会往家里带钱回来了 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来到院子。果然一马车的铜钱,足足有好几十斤。 “对了”元凌在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面前表现的颇为得意,说道“这马车是从郑家借的,记得派人去曲江还给郑七公子。” 霍峰满怀欣慰的说道“上皇显灵,殿下终于长大了。” 元凌登时不敢说这些钱是赢来的,借口休息逃开了现场。 回到卧室,元凌继续研究自己莫名其妙获得的超能力。 这能力来的奇妙,元凌也不知道怎么练习,只能不住的从控制方面训练,希望能够熟能生巧。 渐渐地,也掌握了一些规律。 只要自己不住的练,练着练着就会有疲乏的感觉,甚至短暂头晕,这时美美睡上一觉,醒来以后整个人会非常的舒服。 元凌深知这能力是自己在这个陌生时代的立足根本,从不懈怠练习,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翌日一早,元凌精气神十足的洗漱完毕,带着几名护卫,直接杀到了汉王李元昌的府邸。 元凌在社会上滚爬过,深知一点,该忍的时候忍,不该忍的时候千万别心存善念。 善良是有针对性的。 就如孔夫子说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李承乾,确实惹不起,只能躲。 李元昌就不在此列了。 老虎若不发威,不是别人将你视为病猫,真的就是病猫。 “汉王兄”一件李元昌,元凌就热情的高呼着“钱筹备的怎么样你十六弟要钱来了” 第三十三章 长安温家 李元昌一夜没合眼,这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的神威大将军给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肥鸡爆锤的景象。 长安是花花世界,他赌上自己的一切投入太子门下,就是为了留在长安。 但现在他已经有一种城里人太可怕,急切回乡下的冲动。 结果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就听到讨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头上青筋暴突,李元昌铁青着脸道“十六弟过分了啊,这一大早的就来要债,是怕为兄欠债不还嘛” “不”元凌一脸正容道“是怕汉王兄负债潜逃。王兄以回封地为由跑去梁州,这川蜀之地,来去极不方便。真到那时,弟找谁哭诉去” 梁州就是李元昌担任都督的地方,位于剑南道。 李元昌气急败坏道“为兄是这样的人” “应该是的吧”元凌指了指自己道“汉王兄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这王府大门开着,上上下下的佣人搬着大箱小箱的。不是回梁州,还是去游玩” 李元昌给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三十万钱不是小数,你得给为兄筹备的时间吧。” “这是自然”元凌道“好歹都是父皇一脉而生,十六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求一个稳妥,听说王兄手上有一副夏禹治水图特为钟爱,不如” 他话还未说完。 李元昌立刻急眼道“不行,万万不行。夏禹治水图万不可做抵押” 元凌耸动双肩,道“那就没办法了,弟有借据在手,今日汉王兄不给个说法,即便闹到宗人府,皇兄哪里,也要争个道理。” 李元昌哪敢将事情闹大,带着几分哀求道“你我兄弟,何必闹得这般僵硬。宽限为兄几日又如何” 元凌寒声道“汉王兄当初为何不知宽限我几日但凡汉王兄有一点将我视为弟弟,今日我就不会出现在你府上。要不如数奉还,要不将夏禹治水图作为抵押,再不然去宗人府论个是非。” 李元昌万万没想到,元凌公然撕破脸了,愤恨道“好来人将夏禹治水图取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夏禹治水图是东晋画家顾恺之的传世名作之一,李元昌酷爱书画,且书画造诣极高,得夏禹治水图后,奉若珍宝。 相较元凌毫不心疼的将咏庭前若榴拿出来抵押,李元昌是心疼到了极致,咬着牙,抖着手才将夏禹治水图交出。 元凌将夏禹治水图取再手中,挥手就走出了王府。 李元昌呆呆的站着,好久才缓过气来,切齿道“李元瑷,待我大事功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离开了汉王府,元凌并不急着回大安宫,只是让人将夏禹治水图送回,自己凭借记忆走进了最近的一个赌坊。 正如他自己所言,接下来几日,元凌几乎将自己泡在了博坊,大笔大笔的将博坊里的钱带回了大安宫。 这一日两日还好,连续五六日的横扫踢馆。长安渐渐开始流传出元凌横扫博坊的消息,而且越传越烈。 长安本就是这个世上人口最多的城市,消息在各坊之间流通的格外迅速。 不过短短的时间,长安几乎所有博坊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狠人,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在各大博坊将提取钱财。 长安温府,门庭若市。 长安温家在长安也算是赫赫有名,温家家主温卓早年是大兴城内一群地痞流氓的首领。李渊于太原起兵,祸及嫁到大兴的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就是在温卓的帮助下逃离大兴,并在鄠县变卖产业,赈济灾民,招收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并且逐渐坐大,号娘子军。 最初温卓还带领部下投靠平阳公主,只是温卓毕竟流氓出身,受不了军营的约束,带着人马当了逃兵,但给平阳部将马三宝生擒住了。 平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不但宽恕了温卓,还赠送银钱送他们离去。 温卓回到大兴,凭借手上银钱在码头立足,收编了不少人。 唐军入关围攻大兴城的时候,平阳公主联系上了温卓。 温卓也为唐军攻克大兴城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温卓知晓进退,深知自己不是作官的料,渐渐由黑转白,成为了生意人,负责码头的搬运生意,并且开起了博坊。 有平阳公主这层关系与功劳,温家在黑白两道吃的极开,发展的极快。 现今长安码头几千号人,一半属温家。 长安十大博坊,最大的也是温家开的,还有几家皆在前二十之内。 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原本是冤家的博坊东家,几乎不约而同的以温家为首,齐聚温家商讨办法。 现今温卓早已退休,不问家族事务。 现任温家家主是温卓的儿子,温必德。 温必德此刻也在最上首皱着眉头,心情极差。 他的消息最为灵通,元凌赢的昌盛博坊挂牌出售时,他就知道了此事,还暗自高兴,派人将昌盛博坊收购了。 之后几日,温必德也在幸灾乐祸的行列之中。 直至今日,温家开的宏兴博坊受到了元凌的光顾。 博坊养的好手,逐一败下阵来,损失两万钱。 温必德这才意识到,这个商王并没有顾念当年的情谊。 刚刚他还找了自己的父亲。 老人家目光毒辣,很直白的阐述了事实,恩情总有一天会消耗干净了。若温家以为凭借当年的滴水恩情能够享受几代,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关,只能自己解决。 听着下首四五十号人的叽叽喳喳,温必德心中更是烦闷,怒道“都静一静,这里不是西市。诸位都是来想办法的,不是在我这里吵嘴的。” 先是一阵寂静。 然后下首一人道“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都不敢开门营业,生怕那个煞星上门。可一直关门,没有收入。拿什么养活伙计靠什么支付高额赋税再下去,怕是也要跟昌盛博坊一样,关门了。” 又有一人道“我曾试着在街头巷尾安排人手守着,只要见到那煞星,立刻关门。可那煞星不吃这一套,他居然包了辆马车直接来到我博坊门口。他是亲王,还能不让他进” 第三十四章 送上门?还是上门取? “你们还算好了” 鼎盛博坊的东家张魁说道,“我不敢正大光明的开店,要了几个顾客把门拴上了,偷偷在店里玩。结果,你们晓得怎么了商王那煞星直接推门进来了,该死的,也不知他收买了我店里的谁,给他开了门,让我知道非剥了他的皮。” 张魁这话音一落,登时弄的人心惶惶的。 “不会吧” “真的假的” “他还在我们手下安排了内应” “是不是你自己没关好门” 张魁气急败坏的说道“天杀的没关好门,我亲自拴上门闩的。难不成门闩还能自己跳开不成” 这是下手传来了一句“商王之所以难缠主要在他的赌术过于可怕,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找到一个能赢他的,那不就可以了。” 部分人眼前一亮,纷纷跟着起哄。 “这主意好” “我就不信,天下那么大,能人异士辈出,就没有一个能赢商王的” “还真没有” 这时,温必德身侧的一人开口了。 他叫邬峰,青鸟博坊的东家。 说道青鸟博坊在长安也是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存在。 他的青鸟博坊落座于平康坊。 众所周知平康坊是长安最大的红灯区,是达官贵胄、世家公子欢聚之处,地段尤为繁华,也是多事之地。 邬峰不像温必德那样有温卓奠基,也不是郑皓这样富二代。离家创业,郑凤炽甩手就是五万万发家钱。 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突然在平康坊拥有了一家博坊,然后越做越大。所有惹事挑事之人,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短短两年,邬峰的青鸟博坊一跃成了全长安客流量最大的博坊,直接与温家相比。 邬峰这一开口,周边人都看着他。 这开博坊的皆是人精,都知道邬峰短短年余有此成就,背后一定有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支持。 “你们是不知道,已经有人请了潘清、韩云跟商王对赌,他们输得是一败涂地。还说这辈子都没有赢回来的希望,实力差别太大。他们是怕丢脸,辱没了名声,这才无人知晓。” “难怪”立刻有人接话,骂道“一个个的都闭门不出,原来早知不敌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上有老,下有小。给逼得已经两天不敢开门,再下去怎么得了。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为难我们这些小民,算什么事呦。” 众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 说来说去都拿不定主意。 他们个个语气充斥着无奈,习惯了强势的他们,遇上元凌这样更加强势的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说了半天,依旧没有个好主意。 这时屋外温家管事大步走到温必德身旁,低头一阵耳语。 温必德看了身旁的邬峰一眼,摇头叹气道“邬兄,节哀。刚刚得到消息,商王已经在青鸟博坊开赌了。” 邬峰霍然起身,想了想又颇为无奈的坐下道“我们现在一样了,同病相怜。” 面对下边的哀嚎成片,温必德开口道“在下准备去找商王谈一谈,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能让步的,我们让步,总不至于真要砸了我们的饭碗” 他这话一出口,瞬间得到了大众的支持。 堂下一人说道“可以叫上郑七公子,郑七公子近日跟商王走的较近。求他帮衬说话,或有效果。” 这些开博坊的又有哪一个是易于之辈 元凌这些天跟谁走得近,调查的一清二楚。 也就是元凌身份特殊,这些人不敢乱来,换做常人敢这么干,早就成为渭水河上的一具浮尸了。 长安曲江画舫。 郑皓这几天一直关注长安的动向。 元凌给他带来的影响太深刻了,尤其是他好吃好喝的款待大肥鸡马腾,然后随便安排了一只斗鸡与之交战。 大肥鸡几个回合直接给斗鸡啄成重伤,一命呜呼。 他安排的斗鸡,远没有李元昌重金求购的神威大将军那般神武 想着自己一千钱买来的鸡,郑皓只能含泪给炖了。 别说味道还是可以的。毕竟花了一千钱 突然得到温必德求见的消息。 郑皓并不意外,这些天除了李元昌就数自己跟元凌走得近。 李元昌已经远去梁州,能找的只有自己了。 “快请” “世侄”温必德清热的叫了声。 郑家主营丝绸生意,温家有一半家业在码头,两家商业互通,关系并不差。 温必德也不见外,直接道明了来意,道“还请世侄给堂哥透个口风,商王殿下究竟有什么想法,真要是不想长安有博坊存在。民不与官斗,我们也没办法,索性直接关门大吉了,安心干我的码头生意。你我是自己人,世叔也不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温家还有码头生意可以苟延残喘下去。其他人就靠这个吃饭,真要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世叔是没这个心,我就怕给牵累了。实在不行,就劳烦世侄引荐一下,我携重礼,登门拜访。” 郑皓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说道“不瞒世叔,侄儿跟商王最近确实有些往来。对他,印象很深。与传言的不一样。侄儿眼中的商王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他不是胡来的人。侄儿记得他曾经说过,昌盛博坊是杀鸡儆猴,对于其他博坊会手下留情的。” 温必德大倒苦水“是手下留情,伤筋动骨不要命,入夜担惊受怕,还不如给个痛快。” “不对”郑皓摇头道“关键是后一句,识不识趣,那就看他们自己了,是看你们自己” 温必德忽的一怔,一拍大腿道“我懂了,干我们这一行,有些时候会遇上一些好手。遇到这些人,我们会送他银钱,请他离去,和气生财。商王这是把我们当做产毛的羊撸干净了,等长了毛,再撸” 郑皓摇头苦笑道“怕是如此了。世叔,这钱是你们自己送上门,还是等他登门来取,你们自己抉择吧。” 温必德有些精神恍惚的离开了曲江,想着长安有一百三十多家博坊,每人送一份大礼,那得多少 是年收,还是月收 这不是坐在家里黄灿灿的通宝就从天而降嘛 温必德不管别人怎么选择,反正自己这保护费是不敢不交。 第三十五章 护卫与护卫的差距 走出青鸟博坊,元凌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在他身后的护卫将一袋袋的通宝搬运上马车。 这些免费的护卫几乎都成搬运工,每天都负责搬运几百斤重的通宝。 身处长安最大的红灯区,元凌高居大马之上,目光也忍不住巡视左右街巷。 各种莺莺燕燕,涂抹着厚厚脂粉的姑娘,在窗外吆喝着。 街道两旁的老鸨也在卖力的招呼街道上的行人。 各种达官贵胄,各类书生文士,成群结队的出入左右烟花柳巷。 在这个时代,组团狎妓是一种时尚。 元凌看了几眼,大感无趣。 这种自己在窗口揽客的艺伎大多都是庸脂俗粉,真正有名气的名妓,哪会干这种掉身价的事情 作为自己府上就私养了一队歌姬的元凌来说,这些庸脂俗粉还真不入眼。 这时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伙人,为首两人长得近乎一致,是对双胞胎兄弟,大粗的,满脸的横肉,全身上下充满了彪悍的气息,一看就知是将门之后。 “也不知是谁的儿子” 元凌嘀咕了一句,随即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后,不免欣羡。 两人身侧各有三名护卫,他们身着皂袍,腰挂长剑,骑在黝黑的骏马上,身形笔直,一动不动,好似铁塔一样。 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站不是站,搬着百斤钱币都龇牙咧嘴的护卫,那素质是好太多了。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跟对方的一对比,元凌登时心生怀疑就这些人,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保护的了自己嘛 这越想心底越虚,今时不同往日。 这些天自己横扫各大博坊,得罪了不少人。 万一真逼急了他们,未必不会狗急跳墙。自己除了一手还没有实战过的飞刀防身,可没有半点的近身防御能力。 “两位尉迟公子,好久没来了,我们家的春桃,天天念叨你们呢” 老鸨眼尖,对着那两个彪悍青年就迎了上去。 尉迟公子 元凌心底嘀咕,怕是尉迟恭的后人把。 在胡思乱想间,身后护卫已然装好车,元凌看着有站不是站的护卫,更为膈应,手一挥道“回大安宫。” 高坐马上,元凌心底莫名生出给人偷窥的感觉,多次回头都一无所获,也不知是多心还是什么。 一路平安无事的回到大安宫,元凌习惯性的招呼人搬运自己今日的收获。 大安宫上下现在已经见怪不怪,霍峰也知道元凌这些钱财的来历,劝诫的话早就不想说了。不过这赢钱,总比输钱的要好,而且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元凌将自己之前典当出去的珍品都赎了回来。 元凌心念着尉迟公子身后的那几个护卫,拉着霍峰到一旁,询问“霍老,在长安哪里可以招募护卫的” 霍峰愕然问道“殿下何出此言护卫都是朝廷分发的,焉能胡乱招募” 元凌有些迷茫,李元瑷并不关注这些,导致此事他真不清楚。 霍峰解释道“朝廷有力课制度,我朝百姓农闲时需按时服役”见元凌还是一脸迷茫,换了种说法道“就是免费给官府、官员出劳力,到官员们家里来看家护院、站岗放哨,服这些劳役的男丁,根据品级和位置不同,有不同的叫法,俗称役力。官阶不同,役力的人数也不一样。一品官九十六人,二品官七十二人,三品官四十八人,四品官三十二人,五品官二十四人,六品官十五人,七品官四人,八品官三人,九品官两人。殿下高居亲王,是正一品,故有九十六名额。” 元凌听懂了,也傻眼了,说道“也就是说,我这些护卫都是没有训练过的壮丁假把式” 霍峰颔首道“大致如此。” “那那那”元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背脊发凉“真要出个什么意外,遇到什么高手,他们岂不是跑的比我还快” 霍峰迷茫道“那不至于,好说歹说也有一身力气。再说,殿下是当朝亲王,不去招惹别人就好了,谁敢招惹殿下” 元凌听了更慌了,想想这几天自己干的事,还真将脑袋挂在腰上在外头溜达“不对啊,刚刚在平康坊,我看到两人带的护卫,那是龙精虎猛。之前就在心底嘀咕,他们六名护卫能直接挑翻我身后的三十人。现在看来,那是我低估了,三个都能干翻全部吧。” 霍峰解释道“那应该是功勋之后。” 元凌颔首道“是的,并不认识,叫什么尉迟公子。冷门姓氏,估计是尉迟敬德的后人。” 霍峰笑道“这就是了,勋官之后有额外的护卫分配。朝廷有制度规定,高官家的子弟,需充当高级官员的护卫,这是功勋子弟步入官场的途径之一,不干是不行的。鄂国公是陛下的亲信之一,拜上柱国,身怀武将最高勋官,分配的亲事、帐内数额最多,拥有骁勇善战的护卫正常不过了,指不定还有将门之后呢。” 元凌心痒痒的忙问“那我能不能拥有亲事、帐内” 霍峰耐心解释“殿下贵为亲王,不在法制约束之内,自然也可以拥有一定数额的亲事、帐内。” “那” 霍峰没等元凌开口询问,进一步说道“亲事、帐内跟役力有很大不同,让一个个官宦人家的大少爷站岗当护卫,终究是不情愿的,也有衍生了交钱赎人的制度。都是高官家子弟,谁家缺钱这赎身的钱,不是小数字。” 元凌听到这里明白了,一定是李元瑷这个混球贪钱,选择了要钱不要人,导致了现今这个情况。 其实还有一点霍峰没有表明,也说不清楚。 一般来说,亲王是有资格开府自己招募幕僚以及各类人才的,但有个前提就是外出任官。 元凌特权在身,不用外出之官,也导致了他失去了开府的权力。 李世民不可能允许元凌在天子脚下开府,设置一个小朝廷的。 也意味着跟随元凌是没有任何的前途,也就更加没有人愿意给他当护卫了,运气不好给分配到了,大多都选择交钱。 第三十六章 死皮赖脸 元凌现在满脸都写着一个“虚”字,之前不晓得什么情况,由不觉得。 现在知道了,自己身后的这些护卫大多都是拿锄头的农民,就算接受过府兵的训练,也就是士兵甲的水准,一时间上街的勇气都没了。 这些天得罪了多少人,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行”元凌对于自己这条狗命还是很在乎的,忙问道“负责这个亲事、帐内的叫什么,我得找他们去,钱可以不要,人一定给我安排到位。” 霍峰在长安生活了六十年,还没有不知道的,答道“负责亲事、帐内的叫亲事帐内府,就在皇城边上,务本坊的正街。” “那太好了”元凌雷厉风行,道“我找他们去” 这亲事帐内府真要离皇城太远,元凌还不敢出门去了。 为防万一,元凌直接选择从延喜门进了皇城。 皇城是大唐整个王朝行政中心,三省六部几乎都聚在此处,由十六卫兵士负责护卫,外人不可进入,那是绝对的安全。 穿过皇城,由安上门出,直接就到了务本坊。 来到了亲事帐内府。 亲事帐内府主管称呼为典军、副典军各二人,今日在职的官员是典军薛孤吴仁。 得知元凌到来,薛孤吴仁亲自出府迎接。 “见过商王” “薛孤典军,怎么,人人都有亲事、帐内,到了我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管对与错,元凌决定先兴师问罪再说。 讲道理是讲不过的,这明显是之前李元瑷的错,那只有先声夺人了。 薛孤吴仁给这么一抢白,真以为自己理亏,忙道“没道理啊,殿下稍等,这就去查查” 这走到一半,薛孤吴仁反应过来了,顿住了脚步道“唉,不对,亲事、帐内的品子课钱不是已经发到大安宫了嘛” “真的”元凌一脸茫然道“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不,肯定是记错了。” 薛孤吴仁是有这印象,可元凌说的如此事事旦旦,也不敢大意,只能请元凌入内,去找记录了。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薛孤吴仁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走了过来,道“殿下一定是记错了,这里有殿下领取钱帛的几率。殿下这里比较特殊,身为亲王,却又未能开府。亲事、帐内的数量不好以常理来记,陛下定了规格。亲事十人,帐内五十,依照规矩,不服役者,一人一千五百文,一共六十人,共计九万钱,年初就让殿下领走了。” 九万 这么多 元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李元瑷情愿带一群虾兵蟹将,也不愿意在这里领高阶护卫每年能平白多九万钱 “哦”元凌一拍脑袋道“我记起来了,原来是这个钱。薛孤典军你早说,早说了,这钱,我怎么也不会要的,我还以为是礼钱呢” 薛孤吴仁为难道“可能是负责此事的旅帅没有到位,也是年底了。商王真要亲事、帐内,明年给您安排可好” “行” 但相比钱,元凌更加惜命。回答的毫不迟疑,随即又到“可我现在就需要几名护卫,薛孤典军能不能帮个忙” 薛孤吴仁皱着眉头,迟疑道“这个不太好办。” 元凌继续套着近乎“大不了,我将钱还回来,你给我十个护卫,亲事、帐内都行,我不挑剔。我立刻就回府拿一万五千钱来。” “这个” 元凌道“别这个那个的,就当帮我一个忙。我这人向来懂得知恩图报,不会见利忘义的。” “不是” 元凌佯怒道“薛孤典军可以不信本王” “不只是” “只是什么,不亏的。你想一千五一人,任期一年。从现在开始算,到年底,也不过是两月余。只干两月,却能得一年的钱。这生意,怎么都是赚的。有什么只是的。” “话是这么说”薛孤吴仁是个武夫,嘴巴没有那么利索,正想说不合规矩。 元凌抢先道“好,那就说定了,本王这就去拿钱,典军给我准备好人,我回头来取。”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孤吴仁反应慢了半拍,“哎,殿下殿下没这规矩”他说没这规矩的时候,元凌身影早就消失了。 薛孤吴仁快步走出府衙,哪里还有元凌的影子。 “这可如何是好” 薛孤吴仁是个耿直的武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捉急的直挠头。 亲事帐内府除了薛孤吴仁这个典军,还有名唤毕成的副典军。 毕成见自己的上司这幅模样,忍不住询问缘由。 薛孤吴仁无奈的将事情说明,心事重重的说道“如果,如果商王真的带钱来了,那怎么办我是给人,还是不给” 毕成也有些傻眼了,说道“这不是明摆的耍无赖嘛” 薛孤吴仁扶额道“那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不管不顾谁的面子都过不去” “也是”毕成颔首道“近日陛下对商王态度大变,真要得罪死了,也是麻烦事。不如给他凑齐了只是现在是年尾,不太好凑。” 薛孤吴仁颔首道“可不是,我想来想去,也就能填补两三人的空缺,商王要十人,将我儿子拿去抵都不够啊。” “有了”毕成突然一拍手道“我想起一人,不如将他算在内。就他一人,莫说十人,抵二十人都绰绰有余。” “你是说”薛孤吴仁眼睛一亮,随即又担心道“商王能驾驭他嘛要知道他的脾气可不一般,鄂国公的两个儿子给他打的,据说气得鄂国公直跳脚,都亲自下场给儿子出气了。” 毕成嘿嘿笑道“这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商王本就在为难我们。我们给他准备好了人,他自己收服不了怪谁。” 薛孤吴仁颔首道“有道理,还是你鬼点子多。” 元凌真回府取钱去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就算耍无赖也得从亲事帐内府弄几个靠谱的护卫。 带着钱再次踏进亲事帐内府的大门。 薛孤吴仁看着元凌提着一大袋通宝,苦笑着将名额递给了元凌“商王,实在凑不齐十人,只有四个。不过里面有个宝,抵上六人绝无问题。” 元凌接过名单,入眼第一个名字便是罗通 第三十七章 意外封圣 悲剧罗通(二合一) 罗通 元凌默念了一句,有些奇怪。 他可以确定此时此刻确实身处唐朝不假,但有些变化却与他脑海里的些许记忆不一样。 就比如自己,商王李元瑷,在记忆中应该是不存在的。他对历史颇感兴趣,可中国历史之宏大,不可能全在脑海。他不知道历史上李渊的十六子到底是谁,却能确定史书上记载的不是李元瑷,又比如这个罗通 元凌看过类似的电视,知道书中罗通这一号人物。 冷面寒枪俏罗成的儿子,白马银枪,有乃父之风,武功盖世,罗家枪法神出鬼没,是官二代最强的一个,故而还有罗通扫北这一经典文学创作。 可这一切都是、评书里的,不管是罗通还是他父亲罗成都属于文学虚构,人物塑造源于历史上的猛将罗士信。 难道这个罗通,跟罗士信有关 “罗通,莫不是那个智取千金堡,于洛水就义罗国公的后人”元凌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古代叫人全名是极不尊重的行为,但元凌只记得罗士信的特殊事迹,哪里记得他是什么什么国公,只能不伦不类的来了句罗国公,应付着。 薛孤吴仁讶然道“商王识得罗通” 元凌微微摇头“听过昔年国公壮举,心中仰慕,随口一猜。” 薛孤吴仁道“正是剡国公的公子。” 元凌眼睛一亮,哪怕不是评书里的那个罗通,既然叫这个名字,应该不会太差吧 元凌立刻换了副嘴脸,仿佛自己是主人一般,拉着薛孤吴仁在屋子里坐下,他还特地没有去上首坐,而是坐在薛孤吴仁的对面,给了足够的面子,随即问道“典军说的宝应该就是他了吧。” 薛孤吴仁是员虎将,花花心思不多,见此也打开可话匣子,道“是的,罗通此人自幼跟随胡国公习武,真有昔年剡国公的风范,在年轻一辈中,武艺当属前列。至今为止,不论是秦家公子,还是尉迟家的公子,乃至程家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元凌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宝了。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那是隋朝事情公认的虎将,家学渊源深厚,能够将他们的后人踩在脚下,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 元凌也是人精,心思机警,察觉了点点不对,罗通真的那么强,不是应该抢着要还轮得到自己疑乎问道“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吧这样轻易的便宜我,有点不相信。” 薛孤吴仁黑脸微红,颇为尴尬的笑道“殿下英明,这个时候实在凑不出人了,罗通是给尉迟家退回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罗通此人脾气不太好,喜欢闹事好斗。” 元凌怔了怔,突然道“你之前说什么秦家、尉迟家、还有程家,不会罗通真打过吧不是单纯的比试” 薛孤吴仁苦笑道“真打过,当年罗通把秦家大公子秦理打的半月下不了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当时某在北方防御突厥,不知详情。也是不久前听人说的,秦程两家交好,程家公子想要给秦家公子报仇,结果也给教训了。” “至于尉迟家的公子,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个事情的经过倒是听过。尉迟家的二公子尉迟宝琪、三公子尉迟宝环在府中练武,罗通遇见了出言讥讽,说他们愧为尉迟后人,不及鄂国公万一,三人年轻气盛,大打出手。” 薛孤吴仁说道这里,顿了一顿,道“不过说实话,某并不觉得传言是实。殿下,罗通此人自幼丧父,性子是冷了些,不怎么爱于人交谈,但应不是持强凌弱之人。” 元凌见薛孤吴仁言语中隐约有维护罗通的意思,颔首道“典军放心,我不会听信任何传言就评价一人,再说了,论打,我肯定不是对手。只要他护我安全,我也不会招惹他。就他了你通知一声,让他明日往大安宫报道。” 薛孤吴仁起身作揖,道“此事某定会安排妥当。” 元凌心满意足的返回大安宫。 这前脚刚进大门,门房就通报了让元凌兴奋的消息“殿下,温家的家主温必德不久前送上拜帖,按照之前的吩咐,将他请到了客房等候。” 元凌脸上笑容越发旺盛,终于忍不住了。 元凌从一开始就没有灭赌的心思。 赌这玩意是人都知不好,可是从春秋时期就开始禁赌,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东西都禁止不了。 这存在即是合理。 元凌并不认为自己能干成这种几千年都无法杜绝的事情,但他也确实缺钱,修建屋舍需要一大笔钱财。 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无休止的赢下去,将会引发众怒。现在的自己凭借的是商王这个金字招牌,还能抵御一二。真要逼得他们吃不饭,砸了他们的饭碗,自己以后就不得安生了。 而且赌真非他所好,让他一味的泡在赌桌上,实非他所愿。 元凌从一开始的目的就相当明确,向长安所有的赌坊施压,让他们认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的赌坊能否开的下去,是否盈利,自己说的算。 他们想要赚钱就必须给自己钱,不然就没有盈利的空间,生存下去的可能。 孙子兵法围三缺一,表示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真要给敌人四面围了,反而会况 给钱就好了,需要那么复杂嘛 博圣,咋不来个赌圣呢。 我只是想安安心心的收取个保护费,怎么成了朝圣了 “这个”元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虚的就免了,钱留下就行,毕竟孤王这也是凭本事吃饭。” 温必德见元凌钱收的如此痛快,心底反而松了口气。 元凌正色道“当初没有开窍的时候,天晓得输了多少银钱。父皇留下来的瑰宝,都让孤当卖不少。现今技艺大成,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日我拿了钱,月余之内,绝不踏足你温家博坊。如果不想给,或是我上门,或是找人赢我,皆可。但凡我输,到此为止,绝不纠缠。温东家亦可将孤王的态度告之同行,孤不以势压人,不多拿一份,不少要一点,以实力说话。” 温必德颔首道“一定带到。” 他们身份地位全然不对等,彼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题。 目的达到,温必德也不敢多呆,告辞离去。 “等等”元凌笑道“温东家忘了东西,说好的老参,别忘了。” 温必德双手拿着锦盒,只觉得这老参太贵了。 长安,剡国公府。 相较其他辉煌大气的国公府,剡国公府俨然有些落败。 罗通在后院练武,亮银色的长枪化作漫天枪影,霸烈的气流在涌出枪尖的一刻凝化成朵朵雪花般的光点,大开大合,竟是威猛绝伦有大家风采。 “好” 鼓掌叫喝声响起,毕成一脸欣慰的看着罗通,眼睛微微泛红。 罗通收枪,快步走向来人,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毕叔。” 毕成感叹道“少主越来越有昔年将军的风采了。” 毕成在幼年时未罗士信所救,一路跟着他征战疆场。洛水一役,罗士信率二百人镇守要塞。 适时天降大雪,堵住了李世民的援军部队,罗士信以两百人血战刘黑闼万余兵马,八昼夜洛水落陷,罗士信被俘被杀。 毕成当时就在城中,只是在拼杀中为流失射中胸口,给安排在了民房养伤,躲过一劫。 后来一路磕磕碰碰,当上了亲事帐内府的副典军。 因感罗士信大恩,毕成一直对罗通以少主相称,时常照拂。 “有好消息,商王今日突然来府,强迫典军给他安排护卫。我适时报了少主的名字,典军同意了,商王也没有意见,只要少主能熬个三年,就能谋取一个好的差事。就凭少主的本事,何愁不能光耀门楣” 毕成一脸兴奋。 罗通握枪的手紧了紧,眉头微皱。 毕成见状,忙道“少主放心,我认真研究过了。商王其实是最适合少主的人选别看在商王空有爵位而无实权,与之麾下听命前景昏暗,但其实最适合的就是少主。少主毕竟是将军之后,将军当前英雄无敌,只要少主能够混满三年亲事,即可得到一个好的差事。就凭少主的本事,何愁未来” 罗通摇头道“毕叔误会了,我从不担心这个” 毕成疑心道“那是因为商王名声恶劣” “不”罗通道“我自身为谣言所累,深知谣言不可信,我只信我所看到的。商王为人如何,他人所说无用,自由我亲自判断。侄儿犹疑是因为母亲,母亲最近身体有些抱怨,商王住在大安宫。大安宫与府邸相隔太远。我若去大安宫任职,恐怕十天半月都无法见母亲一面,实在放心不下。” 毕成眉头皱在一处“这” 罗通早年因为跟秦琼的儿子发生了矛盾。 罗通武艺超群,自是轻易取胜。 问题就出在这里。 秦琼是何许人,初唐第一猛将,仁义无双的赛孟尝,人品道德皆无可挑剔,军中上下无不敬服。 桀骜于尉迟敬德,古怪如屈突通,自大若侯君集,无不与之称兄道弟。更别说可以交付性命的程咬金、李勣等人了。 罗通欺负秦琼的儿子,根本就不需要秦家做什么,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孤立罗通。 尤其是罗士信跟秦琼早年一起在张须陀麾下效力,情若兄弟。 罗士信战死,秦琼待罗通如亲子,亲自传授武艺,毫不私藏。也更加坐实了罗通“忘恩负义”。 但事实当初的事情,秦琼是站在罗通这边的,他并没有偏袒自己的儿子。 可在世人看来秦琼这是为了义气而委屈了自己的亲子。 谣言有些时候比刀子更可怕。 人云亦云之下,罗通名声狼藉。 尤其是秦琼病逝,罗通没有前去拜祭,更证实了这一点。 只有少数人知道,罗通压根不知情,有人刻意没有通知罗通,隐瞒了秦琼病逝这一事情。 因名声所累,几乎无人愿意接受罗通,而功勋之后,任期不满,则无法入仕。 这好不容易因时间而消停下去,罗通又打了尉迟兄弟,再次给打回原形。 也就是说除了元凌,现在没有人敢要罗通这个小霸王。 失去了这个机会,天晓得谁愿意接受罗通这个帐内亲事。 只是毕成也劝不出口,孝大于天。 罗通犹疑了半晌,说道“明日我去大安宫报道,我会跟商王说明,两日一休,于我照顾母亲的时间。如若不许,那只能算了。” 毕成无奈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个少主,前途一片昏暗。 第三十八章 收买人心 元凌等到了温必德,已经不急着出博坊捞钱了,在家也待不住,再次出门,前往工部。 得李世民准许,工部储存的各种图纸任由他观看。 元凌这些日子都在筹钱,没有时间恶补这个时代的建筑知识,决定先停一停,先静心学习几日,也给长安的各大博坊思考上门交钱的时间。 这个时代的图纸因为没有一个笼统合理的关于承重、建筑面积等说法,反而记载的格外详细,一步一步内行人一看就能明白。 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学习。 元凌经过这几个月的唐朝生涯,之乎者也这类由巨匠写出来的文章啃着还有些吃力。但关于建筑方面的东西吃起来却是轻而易举。 直至工部打烊,元凌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工部。 工部里存储的图纸不只是关于建筑的,还有很多机密如臂张弩、角弓弩、木单弩、大木单弩、竹竿弩、大竹竿弩和伏远弩这样的战场杀器,还有各种抛石机,攻城车等攻城利器。 故而元凌只能在工部研究,不能将图纸带出。 鸡鸣时分,元凌习惯性的睁开了眼睛,在侍婢的侍奉下完成了洗漱。 先顶着寒气在偌大的大安宫跑上一圈,热乎了身子之后,又钻进了书房研究何稠手札。 这是元凌在古代养成的习惯。 这个时候最大的好处就是令人分心的事物太少,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追剧看剧聊天打游戏,都成了幻想。 几乎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出门访亲问友,有些时候赶路都要两三个时辰。 看书锻炼,这种健康的生活,对于不用为衣食住行而担忧的元凌来说,反而是最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殿下,罗通来了” 元凌今日没去工部,等得就是罗通。 “直接让他来我书房” 元凌没有将他当做外人,直接邀请他来书房。 不多时,叩门声响起。 “进来” 元凌饶有兴致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札,看着门外。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大步走进了房间,双手抱拳道“见过商王” 元凌细细的打量着来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罗通长得到没有里描述的那样英俊,却也是一个阳光少年,浓眉大眼,高鼻深目,宽肩窄腰长腿,有着健康而富有光泽的肤色。 最初他心底还是有着小小的担忧,毕竟里的罗通那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真要带一个帅气的不像样的护卫,处处吸引眼球,自己多没面子。 元凌不懂武,也看不出罗通的深浅,但从那挺拔的身形,还有抱拳时拳尖露出的厚厚老茧,亦可看出他往日训练的刻苦。 只看表面,就比那些免费护卫好太多了。 “免礼”元凌挥了挥手道“我对虚礼并不重视,随意就好。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在府中你且随意,对面有练武场,你可自行练习。府中还有很多藏书,其中不乏兵法韬略,甚至还有一些孤本,你也可自行翻阅。出府的时候,我会让人通知你。” 罗通瞬间心动,之前他也干这一行。这亲事、帐内说白了就是护卫。兼之他名声不好,给安排的都是站岗跑腿的活。 尤其是前段时间,尉迟宝琪、尉迟宝环恶意刁难,跟让他衍生了外出打猎挣钱的念头。 与其受各种窝囊气,不如直接赚钱交取品子课钱。 这意外的元凌看中,还给出如此条件,应承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 “谢殿下厚爱”罗通深深作揖“得殿下如此看中,通本不应拒绝,更不能多谈条件。实在是家母患病,长期在外,有违孝道。” “这样啊”元凌沉吟片刻道“百善孝为先,你能有此孝心,也是难得你母亲患的是什么病” 罗通道“风寒,邪气入侵,每年冬天就脚疼难忍。本来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左腿受过伤,腿脚有些不利索。这天气一变,更是如此了。” 元凌道“那这样吧,我这里可以安排御医你给母亲看看病,至于你,也不用一天到晚跟着我。短期内我不会出门,你可以尽情的侍奉你母亲。等我需要出门的时候,派人知会你,你第二天准时赶到我府上便是。你也不需要住在我府上,大安宫挨着皇城,这里安全的很。” 罗通呆了半晌,万万没有想到元凌这么好说话,还特地找御医给自己的母亲治病,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万语千言,最终化作一句“谢殿下大恩。” 元凌顿了顿忽然道“你说,你母亲腿脚不利索,可用了拐杖什么样的” 罗通有些不明所以,道“就是很寻常的拐杖”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寻常的那种手杖。 元凌又问了一句“你母亲大概有多高” 罗通更是迷茫,道“五尺一” “你等一等”元凌大步走出书房,走到了后院。 之前请来的木匠大多都让工部招募去了,元凌后来又从长安招了一些木匠,主要是制作一些小型的屋梁,小型的房屋框架。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研究榫卯技术。 这个时代的真正好手建造屋舍,真正的核心就在于能不能合理的利用榫卯来减少铁钉的使用率。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是无法跟后世相比的,铁钉腐朽的时间比后世快得多,更加没有办法跟上号的木材相比。 铁钉用的越少,屋舍的寿命就越长。 “都将手中的事情停一停”元凌拍着手,将木匠聚在身旁,抽出腰间佩剑,在地上画了一个腋杖,让木匠照着模样制作出来。 手杖这种东西有用,但说实话是没那些手脚没有毛病上了年纪的人,或者登山这类人使用的,真正手脚受过伤,难以行步的人,手杖并没有多大用处,反而会有一定风险。 腋杖却不一样,它是为真正根据腿脚受伤的患者发明的。是一种利用腋窝与手共同支撑的助行器械,非常的实用。 元凌招募来的都上个中好手,制作简单的腋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不多时两根由上好黄杨木制成的腋杖在妙手下成型。 为了防滑,元凌还特地剪了一块狼皮,分别包裹在拐尖。 以细沙打磨圆润之后,元凌提着两根拐杖走向了书房。 罗通早已听到了脚步声,手上拿着书札站在一旁,尴尬道“无意间看到这本吴子兵法,一时心痒” 元凌会心一笑,道“早说了,你可随意。”说着将腋杖夹在腋下,道“你看好了,这是给你母亲准备的。这拐杖是依照你母亲的身高制作的,我比你母亲高上不少,也就有些不伦不类。你母亲使用起来,不会有着问题。” 元凌小时候贪玩,曾经摔断过退,用过这东西,故而记得使用方法,详细的解释道“这种类型的拐杖有好几个行走方式,你认真记下来,教给你母亲其一、摆至步,主要利用这两边的肌肉来完成,步行稳定,具有实用性,但速度较慢,适用于道路不平,人多、拥挤的场合”他说着指着自己的背阔肌。 “其二、摆过步,常在摆至步成功后开始应用。步幅较大、速度快。适用于路面宽阔、行人较少的场合。” “其三,四点步行,步行速度较慢,稳定性很好,步态与正常步行相近似,这种走路方式难度小,适用于新手恢复早期,也是最实用的步行方式之一。” 元凌一点一点,详细的将拐杖的功能效果使用方式介绍给罗通。 罗通看着认真的元凌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一丝感动,用心的将所有细节一一记下,随即深深作揖,拜谢“殿下大恩大德,罗通无以回报。愿为殿下亲事,护殿下万全。” 他一字一句,说的尤为慎重。 元凌挥了挥手道“这几日我都不打算远行,你且回去陪你母亲吧,顺便将我的礼物带给他,替我与之问好。” 罗通拜别道“遵命”大步走至门口,又回过身来,深深作揖。 元凌再次挥了挥手道“去吧” 目送罗通离去,元凌会心一笑,先前之举,有几分故意,亦有几分真心。 在这个时代混迹,想要干一点点成绩,没有几个忠心的部下,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罗通有勇力,身上又有故事,为人也不是魏征那老狐狸,自己放个暗屁都能猜出吃了什么,花花心思一大通,谁算计谁都不一定,正好合适。 就算不能收为己用,就当交个朋友也不亏。 元凌心性颇为豁达,左右都赚,乐在其中。 接下来五日,元凌不是在府中研究榫卯工艺,就是前往工部翻阅那种关于建筑的图纸,深入学习这个时代的建筑学。 经过五日的挣扎,长安各大博坊终于受不住压力,选择了妥协。 逐一开始亲往大安宫上供交钱,无一例外。 元凌也正式定下规矩,依照博坊大小分三六九等,数额不一,每月月初如实上缴。 第三十九章 灞桥庄园 东宫 张思政向李承乾汇报着关于元凌的动向。 “长安一百四十三家博坊都低头妥协了,保守估计,此番商王获利多达四十万钱。这还不算汉王的那笔,还不止如此,至今以后,每月初,商王皆有入帐,少说也是数万钱以上。” 张思政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结果元凌不过短短几月就赚足了数额。 随即缓过神来,表情又变得有些惊惧。 自己这个主子最近更是喜怒无常,对元凌恨入骨髓,先前说话没有掌控语气,可别受到无妄之灾。 一瞬间大殿静寂无声。 张思政偷偷的抬眼观望,却见李承乾毫无怒色,反而一脸的欢喜,眼中闪着莫名的愉悦,徐徐说道“你说,他们这些人,钱交的甘心嘛” 张思政想也不想,道“肯定不甘心,到了怀里的钱,硬生生给商王抢去一部分,换做谁都一样。只是不甘心也没办法,商王有点邪门,他的赌术太过骇人,厉害的让人取胜的念头都没有。” 李承乾森然道“就是因为不甘心,才会有所行动。此刻我那愚蠢的弟弟,怕是痛心疾首了吧。自己偷偷摸摸辛辛苦苦扶持的博坊生意给人搅黄了,失去了财政来源,他拿什么去收买人心孤这个当哥哥的,理当为他除去这个祸害。你说,对不对” 张思政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颤声道“太子殿下说的,自然是对的。” 李承乾道“那还不去办记得做的漂亮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那愚蠢的弟弟干得。” 张思政也反应过来道“属下明白了。” 李承乾脸上邪气笑容越来越甚。 大安宫 元凌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五大箱通宝,这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皇宫里那便宜二哥,什么事情都没干,自己就要送上四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世民并没有厚颜无耻的开口讨要。 元凌却很清楚,这么多不义之财,自己真要独吞了,十有八九后患无穷。 必须找人分担一些仇恨,没有人比宫里的那位更合适。 只要他收了自己的钱,就是自己的保护伞。 即便再如何心疼,也得舍得。 “殿下”罗通这时大步的走进了前院,抱拳行礼“罗通特来报道。” “好”元凌打了个招呼,关切问道“如何了令堂的病,无大碍吧。” 罗通感激道“御医看过了,开了几服药,有些效果。真正实用的还是殿下赠送的拐杖,母亲现在自己能够拄着拐杖行走,也特地让我向殿下道谢,嘱咐我好好跟随殿下,勿用顾念家里。今后殿下若有差遣,罗通万死不辞。” 元凌大方的摆了摆手道“什么万死不辞,太过严重了,哪有那么危险。你去里面喝口水,待这边封装完成,我们就出发。先去宫城,再去城郊,陛下赠送了我一套房子,我们一并去看一看。” 一切准备妥当。 元凌先将五大箱钱币送至宫城,将自己亲笔写的信件交给了宫城护卫,让他将箱子与信件一并运送至内宫,交给李治,由李治代为转给李世民。 如果他直接让宫城护卫转给李世民,那一层层的传达检查,估计没有两天时间都进不了内宫。 即便是给李治,元凌估计自己的信跟这五大箱钱,也得夜里才能送达。 “走吧” 元凌对着身侧的罗通以及一众护卫,招呼了一声,一并往城郊行去。 这一次元凌待的护卫并不多也就十五人。 主要是因为此去城郊,有些路程,若不骑马太耽搁时辰。 元凌麾下护卫也就找出了十五位能熟练驾驭马匹的人。 李承乾的别院位于长安城东,灞桥北岸,小终南山附近,地理位置绝佳。 长安八景,灞柳风雪就是位于此处。 灞桥两岸栽柳万株,每当早春时节,柳絮飘舞,宛若飞雪,就形成了“灞桥风雪”景观。 不过现在是冬季,寒风呼啸,两岸柳树枯萎,倒显得几分冷清凄凉。 元凌一到灞桥,即减缓了前进的速度,左右认真观望一草一木。 这里并非是他的庄园范围,只是一个出色的建筑设计师,不能只在原有的土地上设计自己想要的效果,还需将周边的一切融入其中。将无法改变的山水环境算计在内,将之融入于你创作的建筑,于自然合为一体。而不是随性而为,在一个充满诗意古风的地方,建一座欧式建筑,或者在一片适合建造城堡的险要之地,来一栋古色古香的庭院。 过了灞桥,往北而行。 不过里许地,眼前的景象让人眼前一亮,一个明镜如圆盘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眼前,湖水连接小终南山的山体、沟壑奇岩倒映,枯木老树静立。 整个湖掩映在高大的冷杉木,和苍劲的沙棘树之间。 若隐若现的庄园在林木之间一闪而过 即便是寒冬时节,草木枯萎,依然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 元凌脑中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惊叹,“真是个好地方。” 忽的他抚掌笑道“原来是它” 后世的西安世博园不就是位于西安市东郊浐灞生态区内,浐河和灞河交汇处 这里就是后世西安世博园的选址处。 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山水之间拥有一栋庄园 “走” 元凌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一看已经属于自己的李承乾的避暑别院。 一行人一路飞驰。 这里远离长安,交通不便,周边为数不多的别院都属于大户人家的避暑之地,现今严冬,尽皆紧闭大门,一片寂静,大路虽宽,却无一人。 依照地契显示,元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别院。 这看着院子门口有两头嚎叫的石狼,石狼雕琢的活灵活现,端是八面威风。 元凌瞧了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镇宅瑞兽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形态各有不一,一般多以麒麟、石狮子等瑞兽为形,或者以龙之九子辟邪,唯独没有用狼作为镇宅祥瑞的。 他人或者还好,但元凌精于此道,顿时很不舒服,直接道“将这两头狼移开,随便丢在什么地方” 第四十章 遇袭 看着门口的苍狼给移了位,元凌方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他倒不是不喜欢狼,反而觉得狼很厉害,尤其是看了亮剑,让李团长的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给激的热血沸腾。 只是狼这种生物,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往前走了几步,元凌看着山庄的匾额,眉头又皱了起来“雄鹰山庄”。 怎么又是鹰又是狼的 元凌再次道“把这匾额也摘下来,具体挂什么,等我想好再说。” 走进山庄,庄内一片狼藉。 各种装饰横都堆积在一侧,连地砖都有些给撬开了。 元凌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一路向前,所经过的屋子,不是空空如野就是窗户坏了,门掉了下来。 想来李承乾不敢违背自己的父亲,却用这种手段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罗通看着一片狼藉的庄园,忍不住道“陛下就赏赐给殿下这样的庄园” “正好,正好”元凌并不在意,说道“这样反而帮了我大忙,如果这里太过漂亮,反而不舍得动手大修了。细微的修葺,满足不了我的渴望。这样正好,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拆了,重新设计规划。” 也不管这庭院给糟蹋的怎么样,院子的每一处他都认真的逛了一圈,在脑子里拥有了一个大致的平面图。 “走,我们再去周边转转” 李承乾拥有的这个山庄可不止是一个庄园,还有周边近乎百亩土地。 李承乾不识货,只是在这里秀美的山水之间,修建了一个避暑的地方,完全没有将周边百亩土地利用起来,实在可惜。 来到庄园后面的山脚,元凌发现庄园后面竟然是一块平坦的黄草地,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最神奇的是还有一条从小终南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鬼斧神工的将小溪割成了两段。 “若逢春秋之际,在此地跑马,岂不是一大快事。” 元凌高呼一声,大脑飞快转动起来,这么好的草皮,绝对不能浪费。 若在后世,这里是天然的高尔夫球场。 就凭这里的风景环境,定会吸引大量爱好此道的人来玩耍。 这个时代高尔夫球场肯定不现实。 有什么运动是用得到草皮的马球 可以考虑一下 元凌不知马球的规则细节,暂时无法断定合不合适。 来到小溪旁,溪水清澈见底,甚至能够看到鱼虾在溪水里嬉戏。 忽然元凌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到了一根粗大的骨头,惊呼了声“那是什么骨头” 罗通听元凌询问,二话不说拉起裤脚,脱去鞋袜,一个健步跳到了溪水里,将骨头取了过来,递给了元凌。 元凌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翻身下马,道“这大冬天的,你也不怕冻着。擦擦脚上的水,把鞋袜穿上。” 手里接过大骨,元凌上下端详,只能确定不是人骨,其他的看不出来。 倒也不是很在意,在马上的时候看不清晰,还以为出了命案,是人骨头呢。 “这应该是牛骨吧” 身侧的一名护卫认了出来。 元凌将骨头丢给他,道“确定” 护卫慌忙接住,也不细看道“殿下,俺自小就放牛,村里村长家就住我隔壁。宰杀死牛的情形见多了,这是牛的后腿骨,错不了。” 元凌随口道“你们在附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骨头。这么干净的溪水里,有这骨头太煞风景。” 他这一声令下,数名护卫沿着小溪上下寻找。 溪水清澈,一眼可见,不多时就有人高喊 “这里有” “这里也有” “哇哦,这里有个牛头” “还有一个” 花了小半刻,一行人竟然收集到了一堆牛骨头。 还有两个牛头。 “莫不是有人在这里杀牛” 护卫中有一人随口说了一句,但很快就不敢言语了。 牛在古代地位是非常高的。 早在三千年前的西周时期,牛的崇高地位已经确定下来了,那时候就有“诸侯无故不杀牛”的说法。 只有在祭祀天地祖宗的时候,才能杀牛,以牛头祭天。 发展到汉朝时期,祭天已经不用牛头了,还特地颁布法律不得屠杀少齿,只能杀无法耕作的老牛。 现在唐朝更为严苛,连老牛都杀不得,只有自然死亡的牛才能杀来吃。 而且即便是死牛,也不是你想杀就杀的,宰杀过程还要按照法定标准,经过朝廷地方官员审批确认。 在这种地方找到的牛骨头,显然是不在法律约束范围之内的。 “去山脚下埋了吧” 元凌忽然想到什么,自嘲的摇了摇头,特地吩咐道“此事你们也不要多嘴,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有些后悔,开始没有想到关键点,后来想到了缘由,却也晚了。 过了小溪,元凌继续勘察着自己的土地,来到小终南山山脚止住了步伐,在过去就是长乐公主的庄园范围了。 看着小终南山,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看前方,露出了一个想哭的表情。 这太难受了。 小终南山的灵气现在给自己与长乐公主瓜分了。 这边动工,那边不动,将会破坏整体的美感, 但是给自己九条命也不敢侵占长乐公主的土地 别说李世民那个女儿控,就连长孙无忌自己都吃不住。 “不行,得找她谈谈。” 元凌在建筑这一方面,实在不愿意妥协。 骑马丈量了自己的土地,元凌回到庄园,开始下达各项任命,招募工人先将整个庄园都给拆卸了。 所有建筑一律重新规划。 现在的元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做了细节的安排,以是黄昏时分。 元凌领着一行护卫离开了庄园,返回长安。 寒风呼啸,道路两旁的柳树丝,随风飘动,倍显凄凉。 急促的马蹄声此起彼落,仿佛打鼓一般。 罗通突得眺望前方,骑术超凡的他,察觉到了一点点异样,似乎对面同样有一群人飞驰而来。 元凌也随即瞧见了前方扬起的尘土,心底不太在意。 这大道人人可走 忽然罗通惊呼一声。 十数箭矢迎面飞来 第四十一章 拼杀 这面对迎面的利箭,元凌脑袋一片空白。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一辈子都没遇过什么危险。 即便是李元瑷,也是皇亲贵胄加身,没有如此经历。 那种恐惧感,直接充满了全身,导致身体僵硬,一点反应都没有。 罗通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同样未遇过这种状况。 可自幼习武,做梦都想着上阵杀敌的他,在这方面的反应力与心理素质远胜常人。 眼瞧着元凌利箭加身,直接飞身而出,从侧面将他扑倒在地。 两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脊背剧烈的痛处,也让元凌清醒过来。 面前的一幕让他目眦尽裂。 他的这些护卫反应能力参差不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箭袭,近乎一半人没有闪避开。 强劲的箭矢将多名护卫射下马背,倒地哀嚎。 有一名护卫运气差,直接让一枝箭矢射中的心脏,哼都没能哼出声来,就一命呜呼了。 还有八名护卫或是反应敏捷,或是鸿运当头,并未受伤。 罗通倒地之后犹如豹子一般,直接冲向了那些杀手。 元凌忽然领悟到了罗通的意图,高声咆哮道“冲上去,冲上去,别给他们二次开弓的机会。” 唐人尚武彪悍,元凌平时从未亏待他们,好吃好喝,赏钱也不少。 此刻听他命令,叫吼着驾驭战马往前杀将过去。 元凌耳中听到的全是杀伐哀嚎之声,大冬天里紧张的浑身冒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经过先前的箭雨袭击,他们骑乘的马匹尽皆受惊跑开了,只能对着那些受箭伤无力再战的护卫道“快,都躲在柳树后面。” 他说着,自己也不自觉的躲到了附近的柳树旁,看着已经拼杀到一处的双方。 罗通与那八名护卫并没有给予杀手二次射击的机会。 罗通手中长枪犹若蛟龙,一枪刺出以势如破竹之威,直奔一名杀手而去。 杀手挥刀格挡,却为枪上神力荡开。 长枪长驱直入,将对方挑翻下马。 罗通身手敏捷,直接抢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还没喘过一口气,随着尖锐的破风声,一支长矛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矛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矛花,捅向罗通前胸。 罗通身子后仰,长矛从面门划过,身体微微左倾,在两马交错而过的时候,一脚将对方踹下了马背。然后勒马而停,转身一计回马枪将对方刺了个透心凉。 罗通举手投足间,挑翻两人,尽显威风。 另外八名护卫,有三人元凌死皮赖脸求来的亲事帐内,他们受过正统的训练。或许没有罗通这样可怖的实力,手上刀剑却也与杀手拼杀的难舍难分。 余下五人尽管满腔血勇,然明显有着实力的差距,人人伤痕累累,还有一人给砍了手臂,栽倒马下。 关键是杀手并不与罗通他们纠缠,而是利用人多的优势,往元凌这边杀来。 “殿下,快跑” 罗通瞧着情形不对,立吼一声,手中长枪奋力横扫,直接将面前的对手跟打棒球一般,打飞了出去, 正欲前去支援元凌,却为一人挡住,失去了机会。 元凌咬牙瞧向自己冲来的杀手,瞪圆了眼睛,牙龈死咬,脚上却是一动不动。 周边受伤的护卫骇然大叫。 眼瞧着两名杀手一左一右已经策马冲到近处,离元凌还有三十步艰巨。 杀手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只要两三个呼吸,骏马即能冲到近处,然后一刀砍下对方的脑袋。 杀手眼睛露着狰狞之色。 便在这时,元凌突然伸出左右手,“嗖”的两声,他的左右袖子里各飞出了一支小箭。 小箭速度极快,这两三十步的艰巨眨眼就到。 小箭分别射中两名杀手喉咙,将他们射翻在地。 元凌略微吐了口气,稍稍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他刚刚用的是袖箭,是记载在何稠手札里的小玩意。当年杨广心比天高,从长远的战略来看,他所干之事,高瞻远瞩,可事实却因不懂克制,将天下弄得四分五裂,百姓苦不堪言。 杨广接受不了这一切,也知大限将至,如鸵鸟一样,躲在扬州醉生梦死。 何稠特地制作了小巧的袖箭给杨广防身。 元凌之前看到过没有在意,但自决定依靠赌博赚钱的时候,私下里制作了两个,出门时藏在袖中,以防万一。 不想真的派上用场了。 杀手们见同伴惨死,当中一人怒不可遏,咆哮了一声,又有数人杀了过来。 元凌直接扯下了腰带,调头就跑,一头扎进湖里去了。 冰冷湖水仿佛一根根刺骨的细针,直透肌肤往骨头里钻。 杀手们来到湖边,望着面前偌大的湖面,只能取出弓箭一通乱射。 罗通这时已经解决了阻挡的杀手,再次冲杀到了近处,冲进了人群。 元凌在上游二十米处转出了水面李元瑷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元凌却不一样。作为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南方人,每到夏天就是脱皮的季节他小的时候,没有手机,电视都是黑白的,没有几个台。最大的乐趣就是下河游泳洗澡,皮肤浸泡皱了,在堤坝上晒会儿太阳,接着下水。如此反复,皮肤是脱了一层又一层 这次袭杀,明显是经过算计的。 这条道一边是堤坝,一边是湖泊,几乎无路可退。 元凌钻出水面,双手多了两柄飞刀,对着岸边的杀手投掷了出去。 杀手们给罗通吸引住了目光,一时不查,两人中刀。 不过元凌当下臂力不足,又浸泡在刺骨的湖水里,飞刀并不致命。 可对于罗通来说,却是足够,他一人独斗数人,毫不落下风。对付两人受伤分心,他瞬间趁虚而入,一枪挑翻了一个,紧接着一个横扫,将另外一人打进了湖中。 元凌仿佛成了刺客,射出两刀之后,直接钻入水底,于另一处冒出头来,再次对着河岸投掷出飞刀。 在他即将潜水的时候,耳中却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那个给罗通打下湖的杀手,似乎不会水,慌张之余手舞足蹈的叫唤,发出的声音并非汉语。 第四十二章 你是突厥人嘛? 元凌无暇多想,继续潜入水中,转移阵地。 罗通在湖岸上大杀四方,元凌却在水下凭借自己的水性,不助的送着助攻,两个配合默契。 元凌这一手让岸上的一众杀手陷入了两难之地。 他们的目标是元凌,只有杀了他才算完成任务。 但此刻元凌在湖水下神出鬼没。他们之中无人会水,根本奈之不得。 与此同时,罗通这个煞星又在岸上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居然拥有如此霸道的枪法,超凡的武艺。 若是独斗,他们无一是对手。 这即便是合众力群殴,也奈何不得对方。 这时另外三位亲事帐内已经相互配合着解决了对手,一并快马赶来支援罗通。 他们三个有生力量的加入,登时扭转了局面。 有三名护卫护着后背,罗通完全不用顾及后方,一味的向前突杀,转守为攻。 便在这时,又一道人影突策马冲进战场。 他手中轮着一根铁棒,对着杀手挥砸下去。 杀手举刀格挡。 当的一声。 杀手手中的刀居然直接弯了,铁棒势大力沉,直接砸在了杀手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 硕大的脑袋受不住力,炸裂开来。 脑浆鲜血四溅。 他挥舞着铁棒,左挥右打,登时打的那群杀手哭爹叫娘。 本来局面就向元凌这边倾倒,现在又冒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煞星,瞬间摧垮了杀手们最后的士气,一哄而散。 来人见打跑了杀手,也不说话,调转马头就走。 “等一下马还来” 罗通叫喝一声,本能的伸手去拿骏马的缰绳。他认出来了,这个神秘人骑的是元凌的坐骑。 马是一匹好马,脚力不凡。 只是从未经历磨练,一受惊吓,直接跑了。 却不知为何成了这个神秘人的坐骑,还一副想要骑走的架势。 来人回手铁棒一挥,砸向了罗通。 罗通赶忙后撤一步,挺枪格挡。 “当” 星火四射。 罗通居然站立不稳,连退了两步,手臂发麻,微微颤抖,一口气竟提不上来。 来人道“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你们,你们用马来还,正是天经地义。” 说着,一拉缰绳直接跑了。 罗通一咬牙也顾不得这神秘人,跑到河岸边,将自己的长枪递向了元凌。 元凌在确定杀手撤退之后,已经向湖岸方向游来,这体力几乎耗尽,他艰难的地向岸边移动着,几乎每动一动都令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看着面前的长枪,元凌深深吸气,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气上岸,方才借用这痛饮杀手鲜血的兵器之力,爬山了河岸。 原先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冻的有些麻木了。 这一出湖面,让寒风一吹,直接脑子暂停了几秒钟,随即大口的喘着气,恢复了呼吸能力。 “帮我,把衣服脱了。” 元凌说话都是颤抖的。 在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脱得赤裸裸的,全身上下冻的青紫。 罗通已经从地上的尸体扒下了几套衣服,递给元凌。 看着元凌先拭去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了衣服,他又递来了一个皮水带,道“里面是酒,殿下喝着暖暖身子吧。” 元凌连灌了好几大口酒,方才恢复了一些体力,身体也有些暖和了。 罗通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元凌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看着周边四十余敌我尸体,看着那一个个跟着自己走动闯西的护卫,明明几盏茶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好儿郎,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泪珠滑落脸颊。 “等,等下” 元凌推开罗通,吃力的弯腰捡起了一把刀,一点一点的移向一名活着的杀手,来到他面前,问道“你是突厥人嘛” 很古怪的一个问题。 杀手受了罗通一枪,失去了战斗力,一手捂着伤口,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元凌。 元凌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答案,举刀对着他的喉咙,砍了下去。 无视溅在身上的血迹,元凌缓步走向了另一位活着的杀手,再次问道“你是突厥人嘛” 杀手给神秘人用铁棒打断了手臂,疼得嚎嚎大叫,根本无暇回话。 元凌也不等,直接一刀砍了下去。 他再次微微颤颤的走向下一个,还是那句话“你是突厥人嘛” 一刀一命,没有多余的废话。 罗通看着此刻的元凌,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直到杀到第九人也是最后一个活口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杀手受不住心底的恐惧,大叫“我是突厥人,我是突厥人”说着,还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语气腔调与那个落水已经溺亡的杀手是一样的。 “好,很好,好得很” 元凌呲牙大笑着,高举着刀,却没有砍下去,转身打算走,还没走出两步,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会儿,毅然决然,回头给了他一刀。 泪水再次落下,他知道自己这一刀不只是多杀一个人,而是杀了最后一个活口,砍掉了整个事情的真像。 他们一行人,共计二十骑,早晨过灞桥。 这黄昏回灞桥,却只有六人了 灞桥作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皆从此桥过。 他们到了灞桥,等于脱离了危险。 “呕” 元凌这一到安全地,立刻干呕不停,人也渐渐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 当元凌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身处长安城内的医馆,眼皮有若千斤重担,隐隐约约听到罗通焦虑的声音“殿下怎么还不醒烫的好厉害” 一个老人的声音道“商王在这严冬给寒气入侵脏腑经脉,又受到惊吓刺激,能够保住性命,以不容易。哪有那么快就清醒的” 两人似乎再说了一些话,但元凌却意识渐失。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刘琴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医馆,正趴着床边睡着。 元凌脑海中再次浮现今日的一幕一幕,双拳紧握,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李承乾 第四十三章 李治的《孝经》 夜凉如水。 李世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立政殿。 不管事物多繁忙,他每天都会来这里一趟,看一看自己亲自抚养的李治、小兕子。 依照常理皇帝是不允许对特定的某一个人特别偏爱的,这样会引发诸多的不良反应。 但向来纳谏的李世民,只要一面对长孙皇后所生的儿女就会变得异常顽固,不听任何的劝说。长乐公主,李承乾如此,李泰如此,李治、小兕子更是如此。他将李治、小兕子留在立政殿拒绝了给两个小家伙找母亲的规矩,自己亲自抚养,再忙再累都是风雨无阻。 在他心中李治、小兕子的母亲就是长孙皇后,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取代。 “父皇” 听到这一叫声,李世民身上的疲累尽去,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道“今天朝堂出了点事情,耽搁了。小兕子已经睡了” 李治指着一旁睡着的小家伙,轻声道“怎么说也不听,非得等父皇回来。” 李世民习惯性的将小兕子抱回了房间。 回到了大殿,李世民拷问起了李治的功课。 李治对答如流。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听你老师说,你想注解孝经” 李治颔首道“是的,儿臣近来读书,有许多想法,便想注写出来,尝试一下。到时候还望父皇审阅指点” 李世民皱眉道“但为何是孝经” 身为一个君王,对于孝经中的很多东西,并不认同。 李治道“孩儿以为身为人臣孝道最为重要,人生在世,幼年侍奉双亲,长大后侍奉君王。以子孝修身养性,以臣孝侍奉君上,方为做人之本。若枉顾孝道,不爱父,不忠君,与禽兽何意” 这一番话,直接说道李世民心头上去了。 他不认同孝经,但却希望天下人都以孝经为准,侍奉他这个君父。 想着自己的长子多变易怒,次子虽才学惊天,却有意无意的想压兄长一头,不免有些伤神。 若他们能如稚奴这般懂事,那该多好。 李世民感慨道“稚奴如能按此行事,足以事奉好父兄,做好臣子,成为一代贤王。” 李治并不应话,而是关怀问道“父皇可有烦心事” 李世民对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从不隐瞒,说道“西方有点变故,之前一直有商队给袭一事发生,近来情况越甚。而今西边传来的确切的消息,袭击商队的竟然是高昌国国王麴文泰。此贼于贞观四年亲自来长安觐见,贡献方物。朕对他颇为认可,不想现在变本加厉,开始阻遏西域各国先我大唐进贡路线,孰不可忍。” 李治小脸紧绷,道“与父皇为敌者,当灭。”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稚奴说的不错,当灭。父皇以诏令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为副总管,率步骑数万及突厥、契苾之众征讨高昌。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朕私底下跟君集说了。连一个小小高昌都灭不了,他也不用回来了。” 侯君集年轻的时候就加入了秦王府为之效命,李世民对于这个潜力非凡的少年尤其看中。 不但自己用心培养,还特地介绍李靖传授他带兵之道。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爱将,李世民信心十足。 李治道“潞国公是不会辜负父皇信任的。” 李世民从不担心失败,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治下的大唐能够扫平任何对手,赞许的摸了摸李治的小脑袋道“父皇担心的不是这个,为父只是突然有那么点点理解杨广了。想干的事情太多,然现实却不允许为父这么干。朝廷的经济吃不消,朕已经尽量消减开销,还是有点吃力。刚刚跟房相商议,再下去别提攻打高句丽,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去了。” 李治一拍脑袋,说道“孩儿都忘记了,十六叔送了好几箱钱币给父皇呢。” 李世民霍然起身,道“几箱”他的眼睛都快变成钱币模样了。 李治道“是的,孩儿黄昏的时候收到十六叔的信,他说自己得到了一笔横财,说自己不愿独吞,特与父皇共享,信中还有给父皇的信中信。孩儿觉得几个叔叔,也就十六叔一人知道父皇对他们好,有好东西懂得分享给父皇。” 李世民哼了声,道“哪里是跟父皇共享,这是让父皇当他的大树,给他遮阳。你是不知道,前些天天天有人弹劾你这叔父,直到最近几天才消停。” 他一脸嫌弃,但手还是很老实的接过了元凌给的信。 元凌的信内容很简单,就是这么吹捧这么写。 反正将李世民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超秦皇赛汉武,不孝弟弟念及兄长辛苦,近日得不义之财,特给他一半。只有在信的末尾,元凌才说明自己的用意,就是简单的一句话,需要钱来大修屋舍。 李世民本来对自己这个弟弟已经改观了。这两天给弹劾的烦不胜烦,也有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感觉,只是最近忙于西边事情,没有时间抽空处理。 现在让元凌这么一吹捧,还那么识趣,赢得的钱懂得分给自己一半,瞬间就舒服了,说道“关于这点,稚奴说的不错,你十六叔也就这点好了,不忘本。知道你父皇给他揽了不少祸事。要不是你父皇,就他早就给赶到外地之官去了。就他那德行,到了外边还不跟你四哥一样为祸一方一点都不让父皇省心。” 看着面前的六大箱钱,李世民故作沉吟的道“等会父皇带五箱走,补贴国库。余下一箱,就留在立政殿吧。你们兄妹也有不小的开销,不能亏了你们。” 李治心领神会的一笑,他们能有什么开销 “好了,稚奴也早点休息,父皇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李世民平白得了一大笔横财,哼着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阵曲离开了立政殿。 李治恭送李世民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手上的孝经随手一丢,滚落在了地上。 他也不管不问,直接走到床头,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本史记,习惯性的翻到了高祖本纪,津津有味的观看起来。 第四十四章 李承乾的心灵寄托 商王李元瑷遇刺一事,在平静的长安城上空炸响了一记惊雷。 李元瑷平素固然名声不佳,但终究是皇亲,先皇的亲儿子,当今圣上的弟弟,一字亲王。 他这一出事,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 李世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跟房玄龄商讨侯君集西征后勤的事宜,瞬间大怒“天子脚下,竟有贼竖这般嚣张狂妄。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雍州府长史入宫觐见。”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自不用说,一个掌管刑罚,一个掌刑狱案件,至于雍州府长史相当于京兆尹,这个时期长安并未设置京兆府,京师所在地的行政机构是雍州府,以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雍州牧。当然这个雍州牧并不真正管事,处理事情的正是雍州府长史,相当于省级公安厅,而且还是地位最高的省。 李世民刚刚收了钱,心底还指望自己这个弟弟时不时的孝敬自己一二,就得知他遇袭了,哪里忍受的了,直接将大唐三大处理刑事案件的政法机构叫道了面前,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尤其是雍州府长史负责京畿之地的治安,更是给骂的狗血淋头,勒令他们尽快破案。 李世民盛怒一事传到了东宫。 太子李承乾亦大是震恐,心底也惊惧后悔起来,为何自己那么不冷静。 不就是一栋屋子,何至于 其实对于李承乾来说,那不仅仅是一间屋子,还是心灵的归属。 古往今来太子都不好当,李世民对于李承乾的期望太高,李承乾受到的压力过大,自身又因瘸腿自卑,导致了各种不自信而心生叛逆。 东宫地位的尊崇非但给不了他安全感,反而让他有一种牢笼的感觉。 也不知从何时起,李承乾开始向往外边的世界,开始向往没有约束,没有礼法,没有道德观念,自由自在的生活。 尤其是从护卫纥干承基那里了解到草原突厥的生活,登时觉得突厥的弱肉强食才是属于他的生活。渐渐的喜欢穿突厥人的衣服,学习突厥人的生活方式,并且暗中招募了一伙血统纯正的突厥人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当然这一切,李承乾还不敢在东宫进行。 他拥有的雄鹰山庄就是乐场。 突厥人崇拜苍狼雄鹰,这也是为何叫雄鹰山庄与镇宅瑞兽是两头苍狼的缘由。 李世民将李承乾的宅子赏赐给李元瑷,本意是让他们叔侄能够更进一步,好沾沾筒车的光,令太子更的民心。 却不想断送了李承乾心底的乐园,李承乾也因此丧失了理智。 “太子殿下” 纥干承基大步走进了大殿,低声道“事情都办妥了” 李承乾重重的抓着纥干承基的肩膀道“真的,没留下活口” 纥干承基一脸的煞气,瓮声道“殿下放心,我亲自动的手,没有一个活的。” 李承乾还是不放心,说道“孤现在怕李元瑷那边发现了什么,那么多人,万一有人泄露了嘴,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纥干承基安慰道“殿下放心,安排去刺杀的人,都是这些年为了对付魏王的死士。忠心这方面,绝对没问题,不会吐露半字的。只是此次折损太重,殿下还需从长计议。” 李承乾忽的怒道“对付魏王连一个李元瑷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魏王这些废物死就死了,重新招更厉害的。只要不牵累孤就好” 纥干承基心底突然有些悲凉,此次刺杀失败,主要原因是不知李元瑷会水,他们的消息明明显示李元瑷不擅水,前不久还在曲江上失足落水,险些丧命。有这倚仗,他们才会选择在那条左有灞水堤坝,右有大湖的地方袭击。结果李元瑷非但会水,而且在这大冬天里,那般果敢的跳进刺骨的湖水里。 他们招募的死士都是突厥人,突厥人自幼伴着弓马长大,骑马射箭是一绝,唯独不会水。 这失败固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换来的却是一句“废物死就死了”,实在令他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大安宫 李元瑷已经转移到了大安宫,睡进了暖乎乎的被窝。 正酝酿着睡意,却得知李世民带着李治前来探望。 嘴里不满的抱怨了两句,却也不得不起身穿衣。 “好了,别瞎忙活了,都是自己人,快躺下。” 这大唐皇帝就是不一样,去哪儿都不用敲门,就跟自家一样,直接走进了卧室。 李元瑷醒了醒鼻子,披上了外套道“见过皇兄臣弟这里没有大碍,就是在冬天里下湖洗了个澡,冻着了。让皇兄、小九担心了。” 李世民哈哈笑道“好一个洗澡,总算有了点我李家儿郎的风范。不过还远远不够,换做是朕,就凭腰中吴钩,三下五除二就给那些宵小摆平了。” 听着胡吹大气的李世民,李元瑷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那龙袍遮掩不住的大肚囊,心底吐槽了一句“真不要脸。” 要是十多年前的李世民说这话,那完全没问题。 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喜欢冲锋陷阵,甚至一马当先的皇帝,即便是战将如云的初唐,李世民的武艺再军中也属上游一列。史书上都感慨,如他这般不要命还能活下来的帝王,纯属奇迹。 现在 十年的皇帝生涯,这大肚囊跟十月怀胎似地,真以为年轻呢。 不过李元瑷可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附和道“哪能跟皇兄比,皇兄那是敢率领三千玄甲军冲袭窦建德十万大军,还冲在最前头的大英雄,换做臣弟只怕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李世民也想到自己当年的壮举,眉飞色舞,虎牢之战,那是他这辈子的巅峰时刻,硬生生一战将天下三分之势余下的两大诸侯给收拾了,“好了,你躺下吧,我带来了宫中御医。让他给你诊脉你遇刺之事,朕已同时让刑部、大理寺、雍州府全力调查,必然给你一个交代。还有,现在知道贪财的下场了你一个亲王,情况特殊,没有一点仪仗也说不过去。朕从千牛卫调三十人给你,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伤你。” 李元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字不提自己的发现。对于李世民此刻的态度,亦很感动,这钱花的不冤。 第四十五章 请废立皇太子书 李世民近日事物繁忙,没有在大安宫多待,听御医说李元瑷无恙,只是嘱咐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李元瑷因病在身,也没有相送,继续钻回了被窝,脑海中却想着李承乾的情况。 或许在世人眼中,自己此次的遇袭跟那些博坊东家撇不开关系。毕竟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太招人恨了。 李元瑷却笃定了凶手是李承乾。 因为就算博坊幕后之人实力再强,至多不过是朝廷有人。他们真要对自己动手,了不起是安排刺客刺杀。 但他遇到的并非刺杀,是袭击。 袭击与刺杀是两个概念。 近乎五十人的队伍,个个弓马娴熟,身手矫捷。 博坊求的是财,并非求死。他们能够招募到一群地痞流氓作为打手,绝无可能去招一群精于骑射的好手。 在农耕民族招募一群善骑射的人太难太难了。 而李元瑷的记忆中却有关于李承乾很可笑的记载。 在他的记忆中李承乾有着变态的心里,他向往突厥文化,甚至把东宫后院改成了突厥部落。他把身边那些长相类似突厥人的士兵挑选出来,五个人编为帐,让他们像突厥人一样,梳上辫子,穿上皮衣,赶着羊群在宫内作放牧状。他还制作了头旗,搭建了许多帐篷,自己也穿上突厥服装,说突厥语。不止如此,他还命人铸造了近一丈高的铜炉和大鼎,然后仿效突厥劫掠,让手下的假装突厥人到民间抢来马牛羊,在炉鼎中煮熟,和众人一起抽佩刀割肉相食。 李元瑷在后世看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是在看野史,根本不在意。 他真不相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大唐太子不当,跟着一群突厥人去偷百姓家的牛羊 好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干,去当一个贼,享受盗窃的快感 真有这种脑子有坑的人 李元瑷就如看天书一样,只以为记载的不真实。 直到在后院草地小溪中,找到了多块牛骨头,李元瑷突然意识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唐朝私自宰杀耕牛是犯法的,除了李承乾没有人会且敢在在自家的后院宰杀耕牛。 既然此事是真,李承乾好突厥风,私自养了一伙突厥人自然也是真的。 而他恰好遇到了一伙突厥人的袭杀 一个巧合可能是巧合 两个巧合也许还是巧合 三个 四个 这一连串的巧合,还真的就是巧合了 李元瑷不信这个邪。 只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就算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又能怎样 告诉李世民,他会大义灭亲 告诉刑部、大理寺、雍州府衙,他们就真的敢审 李元瑷记得上次见面,李治特别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与李承乾正面冲突,因为李世民绝对不可能站在公理这边。作为一个李世民一手带大的人,李治是唯一一个长期陪伴李世民身侧的皇子,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的父亲。 李元瑷有意为那些因自己而死的护卫报仇,面对这种局面,他真的怂了。 但真要什么不干,却也做不到。 李元瑷静心修养着,直到身体完全康复。 在康复期间,李元瑷用心练字,将自己的毛笔字练习至普通水平。 他不奢望能写出多少漂亮的字,只要自己写出的东西,能够让人看懂,那就足够了。 这日一大早,李元瑷绕着大安宫跑了一圈,一头扎进了书房,特地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 来到书案前,取出墨丸,轻轻捣碎,在砚台上到了点清水,自行研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元瑷拿出了一本奏本,认真的在奏本上写道请废立皇太子书。 翻开第一页,李元瑷洋洋洒洒的提笔写道皇太子李承乾昏庸无德,游玩废学、拒不纳谏、屡有叛逆举止。今例举太子十过身为大唐皇储,不以身作则却崇拜蛮夷习俗,蔑视庙堂法度,无规矩无纪律,是为不忠,罪一也。身为大唐皇储,不用心侍奉君上,反而与突厥人为伍,乃至假死哭丧,是为不孝,罪二也。身为大唐皇储,不爱惜子民,反而干出偷抢百姓耕牛这等下贱之事,是为不仁,罪三也。身为大唐皇储,竟派人袭杀自己叔父,狼心狗肺,是为不义 如此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畜,居然身居皇太子之位,实在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臣弟恳请废太子李承乾,另立贤人。 李元瑷本来文化水平不高,一封奏疏写的也是文言文夹带白话,但将李承乾的罪过是写的一清二楚,自己也骂的畅快淋漓。 检查了一下错别字,李元瑷将奏疏用个布袋藏好,揣入怀中,大步走出了书房。 “我要去一趟宫里,让护卫准备一下” 李元瑷对着罗通吩咐了一句,自己用了早餐,动身前往皇宫。 这一出大安宫,李元瑷立刻瞧见了自己全新的护卫,他们一身轻甲,腰间配着唐刀,一个个如松柏一样站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类人就算不穿这身衣服,也能看出军人的模样。 无愧是负责皇帝的宿卫侍从。 李元瑷忍不住感慨要是上次遇袭,自己的护卫是现在的这群人,对方怕是连自己面前都没有资格到达。 “走” 李元瑷领着这一群千牛卫,大有意气风发的感觉。 一路西行,到了皇城门口。 罗通以及现在已经调给他的千牛卫是不允许进入皇城的,李元瑷对众人道“你们不必在这里干等,我此去是找晋王、晋阳公主玩耍,至少得到黄昏才会出来,你们黄昏时分来此集合便可。” 说着头也不回的进了皇宫。 李元瑷并没有如他所言的去立政殿找李治、小兕子,而是直接来到了东宫。 看着高挂着的东宫匾额,李元瑷直接道“我是商王李元瑷,去把张思政给我叫出来。” 商王这个名号还是有点牌面的。 不多时,张思政走了出来,一脸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恨的咬牙切齿的存在,“见过商王。” 李元瑷理都不理,直接道“我要见太子。” 张思政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太子岂是说见就见的” 李元瑷耸了耸肩膀道“不见也行,我在这里等着。你把这奏本交给太子” 第四十六章 痛打太子李承乾 张思政见李元瑷这般嚣张,心底亦是打鼓没底气。 毕竟他们刚刚派人袭杀面前这位,看着架势就是一副兴师问罪来的,不敢大意,伸手接过,往东宫内走去了。 李承乾得知李元瑷携书拜访的时候,正跟自己从太常寺讨要来的乐人嬉戏。 这乐人美姿容,善歌舞,正对李承乾脾胃,特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称心,誉为称心如意的意思。 得知李元瑷求见,本能的拒绝不见。若非他横空出世,自己何至于连栖身之地都没有 张思政道“属下也说了,太子殿下并非他想见就见的,可他不在乎,很有把握的样子。让臣下将这锦袋交给殿下,似乎殿下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会见他。” “哈哈” 李承乾一脸嘲弄大笑,“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孤说不见就不见,看他能耐孤何” “拿来” 李承乾很随意的接过锦袋,取出了里面的奏书。 只是用眼睛随意一扫,李承乾直接打了一个寒颤,手一抖,拿捏不住,跌落地上,手忙脚乱的将奏书捡起来,瞪着眼睛看奏书封页上的几个大字“请废立皇太子书”,刹那间,一股叫恐惧的感觉由心而生,额角汗珠隐现。 他当太子十数年,不管干的怎么样,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式提出废太子一说,而且是当着他的面,那个人还是李元瑷。 “去,让他进来” “啊”张思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着几分愕然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李承乾气急败坏的大叫“孤说,让他进来,将他带到这里来” 张思政打了一个激灵,赶忙跑了出去。 李承乾颤抖着打开了奏书,一字一句认真看着,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背心也渐渐湿透。 奏书里的内容,一字一句让他心寒胆落,甚至于李元瑷在奏书中骂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畜,他都没有反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全知道了,他全知道了。 李承乾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外边干的丑事,李元瑷全知道。就连偷盗牛羊于后山烹杀,自己装死,让部下以突厥送葬的方式为自己哭丧,这种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承乾真的怕了,也真的慌了,这份奏书真的上传到自己父亲那里,让天下人知晓,自己这个太子的宝座,当真保不住。 天下人可以接受一个瘸腿的太子,绝不可能接受一个崇拜突厥文化的窃贼太子 这封奏书,几乎就是自己的催命符。 “殿下”见李承乾情绪有些不对,新改名的称心依偎了过来。 李承乾粗暴的一脚踹开,立吼道“滚” 李元瑷在张思政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东宫大殿。 这一踏入殿内,立刻迎上了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 赤红,愤怒 “殿下” 张思政惊呼一声,亦给李承乾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让你的狗滚出去这个时候,我们俩细谈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李元瑷知道自己已经击中李承乾的死穴了,说话也尤其硬气。 “商王”张思政给当面叫成了狗,脸上更是挂不住。 “出去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李承乾别无选择,奏书的内容,即便是亲信,他也不能让他知道。 他干的这些事情,张思政就算没有参与,也隐隐知道一二。可是他知道与他知道一个外人知道意义是不一样的。 张思政跟狗一样的讨好自己,还不是因为前途似锦一但知道太子随时会被废除,焉能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张思政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李承乾直愣愣的等着李元瑷。 李元瑷好整以暇的回望着。 两人对望好一会儿。 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元瑷冷笑着切齿道“我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你把我关在这东宫整整一个下午,我不跟你计较。你三次两次找我麻烦,我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我想怎么样你他妈问我想怎么样差点死的人是我,不是你。给杀的是老子的护卫,也不是你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一点脾气没有。问你大爷怎么样现在告诉你,你大爷想锤你” 这一串发泄,李元瑷连变了三次自称,从我到老子升华到你大爷。 这些天心底一直压抑着怒火,瞬间爆发了。 他说着抬起腿,一脚踹了过去。 李承乾直接给踹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李承乾坐在地上,呆了呆,眼泪都留了下来,他这辈子何曾挨过这样的打 挣扎着起身,张牙舞爪的向李元瑷扑了过去。 李元瑷也是一怔,这一脚真的不受理智控制,但见李承乾向自己冲来,也豁出去了,这踹一脚是打,打一顿还是打。 有什么区别 李元瑷挽起了袖子,挥起了拳头,直向李承乾的胸口锤去。 李承乾娇生惯养,李元瑷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扭打在一处,就跟流氓打架没啥区别。 抱在一起摔跤,然后时不时的给两计阴拳。 但因李承乾有足疾,近乎瘸的,并非李元瑷对手,给压在了地上,受了好几计老拳。 李承乾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手给李元瑷崴着,宣告了胜负的归属,战斗的结束。 似乎挨了顿打,李承乾反而清醒了,趴在地上道“你不敢将这奏书交给我父皇不然你也不会来我东宫,拿它给我看。你知道,父皇好面子,你真将这奏书给他,他要收拾的人先是你,然后才轮到我。而且我父皇舍不得我死,你就不一样了。” 李元瑷当然知道这点,手上加了点力道“你说的没错,我怂,有那么多证据,却不敢公布。不过你说错了一点,皇兄就算杀了我,你以为你活的了是,皇兄是你父皇,可你别忘记了,他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太子给罢黜了,谁来接替一目了然。你不会天真的认为魏王在皇兄百年后会大发慈悲的饶得你性命吧我不过你比先走一步而已” “我贱命一条,能拖个废太子下水,不亏了。” 第四十七章 妥协的缘由 李承乾无言以对。 如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愿意跟李元瑷这样的人同归于尽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承乾想要挣扎起身。 李元瑷却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道“不想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 李元瑷道“十六名护卫,都是家里的壮丁,他们死了,孤儿寡母你得负责。而且不许找他们麻烦,也别让麻烦找上他们。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够应对他们身上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李元瑷现在不差钱也有能力护着他们,但这事情必须李承乾来干才有意义。 “好”李承乾只能应下,而且对他来说,这是再小不过的小事。 李元瑷继续道“还有以后别来惹我,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彼此相安无事。你当你的太子,我当我的太平亲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承乾要的就是如此,答应的更是利索。 李元瑷一把放开了李承乾道“别答应的那么早,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真以为有那么好的事情天上不会掉馅饼,不怕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来了,就没有想活着出去。我早做了后手安排,只要我一没了消息,就会有人将各种证据公之于众。” 李承乾似乎没有听明白。 李元瑷解释道“也就是说,你从今天起得天天烧高香,乞求上天,保佑我没事。一但我出任何意外,甭管是不是你干得,都会算在你头上。” 李承乾有些傻眼怒道“与我无关,为何要我负责” 李元瑷耸了耸肩道“那我不管”说着从大殿上捡起因打架而掉落的奏书道“你没的选择,我也没有。走了,不送” 他挥了挥手。 就在李元瑷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李承乾叫住了他。 “等等” 李承乾深吸了口气,忽然想到了越王勾践,忍者为王。今日势不在己,忍一时风平浪静。等自己登基之后,今日受到的羞辱千百倍的奉还。 李元瑷停住了脚步,却也没有转身,只听身后声音传来“青鸟博坊是魏王心腹开的,赚取的钱财只为收买人心。你让他亏损巨大,担心他出手报复。” 李元瑷微微笑道“这不是有你嘛相信太子殿下会护我周全的” 这一句看似提醒,更进一步体现了李承乾此刻的心虚无奈。 他最怕的不是这份奏书的内容让李世民知道,而是担心李泰掌握了这一切。 李世民是他的父亲,会护着他。李泰就不一样了 李元瑷能猜到李承乾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敢将这个未来大唐皇帝得罪死了,主要关键就是知道他成不了皇帝。 走出东宫,李元瑷摸了摸给偷袭的胸口,往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更没有办法让李承乾为之偿命,能做到的只有这点了。 立政殿里萧德言正在给李治、小兕子上课。 李元瑷也跟着进去凑了热闹。 作为一个学霸,李元瑷对于学习并不排斥。 萧德言博涉经史,是当朝著作郎,兼弘文馆学士,属于当世顶尖大儒,讲课时也简单易懂。 李元瑷听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提出几个不懂的问题。 萧德言也不吝啬指点。 李治忍不住多看了自己这个十六叔,两人几乎一起长大,他可不记得李元瑷有这份向学之心。 学了经史,又学礼法。 对于礼法,李元瑷真的没大兴趣,整个人神游天外,想着郊外的屋舍应该怎么设置,思来想去,还得从长乐公主那里把属于她的那片土地买下来。 “再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理要用膳了” 李元瑷随口道“想长乐公主呢。” “啊” 李元瑷这话一出口,顿觉有些不对,回过神来,对上两双惊愕的眼神。 “瑷哥哥你”小兕子气急着直跺脚。 李治目光带着些鄙夷,道“你这话让父皇听到,这辈子就玩了。”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李元瑷才说明了缘由。 小兕子拍着胸口,道“原来是这样,还以为瑷哥哥对姊姊不安好心呢。其实瑷哥哥可以多想想小兕子,虽然小兕子没有丽质姊姊那么漂亮,可、可小兕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那是”李元瑷摸了摸小兕子的脑袋,笑道“小兕子最可爱不过了,就要新年了,十六叔送一个可爱的小兕子给小兕子。” 小兕子惊奇的大张着宝石一样的眼睛,道“难道这么可爱的小兕子会有两个” 李元瑷突得无言以对,这家人这么都这么自恋 李治道“如果我没记错,那片地你就别想了。那是父皇给姊姊的嫁妆,你觉得姊姊会把她的嫁妆卖给你” 李元瑷以手扶额,一脸无奈。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小兕子开心的迎了上去,叫道“保傅,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李元瑷见李治居然迎了上去,自己也忙着起身上前。 “见过晋王、商王、公主” 小兕子已经拉着妇人的手道“都说不要多礼,不是外人。” 李元瑷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段记忆,忙道“姬保傅,我没记错吧好久不见了,特想你做的水晶龙凤糕,记得当初我跟小九抢着吃,还差点打起来呢。” 李治轻哼了声,显然也想起了这事。 姬保傅,名叫姬揔持,河南荥阳人,出身名门,隋朝汾源良公姬威孙女,温良柔婉,谦让肃恭。十四岁时嫁给义安王李孝常第六子、上大将军李义余。贞观元年,李孝常谋反,李义余坐罪处死。姬揔持给没入掖庭。得到长孙皇后赏识,成为晋王李治保傅,也就是奶妈。 姬揔持慈祥道“商王好记性,正巧老身做了水晶龙凤糕,商王尝尝变味了没” 李治带着几分吃味的道“保傅定是听说十六叔来了,特地做的。” 李元瑷勾搭着李治道“好了,大不了这一次,我不跟你抢了。水晶龙凤糕我们一人一半” “那小兕子呢” 旁边突然插上了一句话。 李元瑷怔了怔道“吃别的呗。” “你瑷哥哥讨厌” 李治突道“小兕子,打他” 李元瑷见小兕子真的冲了过来,赶忙逃窜。 李治却不疾不徐的结果了餐盒,拿出了糕点,一个人吃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打马球 嬉闹一阵,李元瑷发现李治已经将水晶龙凤糕吃的差不多了,还特地留了一块给小兕子。 “谢谢九哥哥,还是九哥哥最好了。” 小兕子接过糕点,还哼了李元瑷一声。 “小九,你真不厚道。” 李元瑷是发现了,李治这小家伙表面老实,内心却是一片黑暗,总喜欢借用他人达到目的,关键是还不损自己的名声,置身事外。 宝贝似的抢过最后一点糕点,大口塞进嘴里。 水晶龙凤糕是用糯米、红枣为原料,根据面点发酵的原理,将红枣包裹至糯米团里,相间叠放,蒸至糯米团裂开,如开花状,红枣便如花蕾果实,显露出来。 糯米的香糯加上红枣的香甜融为一体,口感味道特别的好。 因为这个时代的各类调料特别的少,而且都是蒸煮菜,不太适合李元瑷的口味。反之各种面食糕点,因货真价实,很对胃口。 李元瑷吃得是津津有味,说道“就为了保傅这手艺,以后也得多多进宫。” 姬揔持微笑看吃得津津有味的三人,道“陛下事务繁忙,晋王殿下也没有什么玩伴,商王若得空闲多多入宫陪陪两位殿下。老身也就这点手艺,商王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 三人用了午膳,休息了会儿,又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下午的课程,李元瑷很是喜欢,是李家祖传技艺骑射。 尤其是经过上次是袭杀,李元瑷更是体会到了骑射的重要。 若当时自己反应足够迅速,直接策马避开,也许就不会折损那么多护卫。 若是自己的骑射有李世民早年那么厉害,何惧那些宵小 故而得知李治下午学习的是骑射,格外热忱。 三人一并来到后院的演武场。 负责担任李治骑射老师叫童建,似乎名不经传,但本人是玄甲军老卒,跟随李世民征战疆场十三年,经历过多场恶战,弓马技艺,可称一绝。 李治自幼练习弓箭,基本功扎实,而李元瑷骑术尚可,箭术却连入门级别都未达到。 童建让李治先自行练习,开始给李元瑷传授弓箭的入门技巧。 至于小兕子骑着一匹巴蜀上供的蜀地小马,开心的在一旁玩耍着。 蜀地马是山地马,以驮重为主,故而身形矮小,性情温顺且脚步稳健,最适合宫中女眷骑乘。 李元瑷听的认真,眼力洞察力判断力都非常出色,很快就掌握了基础的拉射,唯独不足的是膂力。 李元瑷这给酒色掏空的身体,力气时乃硬伤。 练习了会儿,李元瑷就因臂力不足,停下来休息。 童建也去指点李治。 李治已经开始骑射训练了,只见他兴高采烈的在马背上驰骋,张弓射箭,锐利的箭矢一支支的射向五十步开外的箭靶,鲜有脱靶,具有一定水准。 李元瑷看得有点欣羡。 李治也颇为得意,身为李家儿郎,这骑射功夫焉能落下 李元瑷看不惯那小屁孩的嚣张样,转望向了小兕子。 小兕子不知何时,手上多了跟小马球棍,自娱自乐的玩起了马球。 李元瑷玩心大起,一并骑马过去,在边上的架子上拿起了一根马球杆,道“小兕子我们一起玩。” 小兕子本就玩的无聊,只是不愿意打扰哥哥们功课,这会儿听自己的瑷哥哥过来陪自己,高举着马球棍开心的吆喝着,灵巧的将马球击打向了李元瑷。 李元瑷有心秀一秀操作,摆出了一个帅气的姿势,冲着马球猛的一挥杆,马球“呼”的一下飞了出去。 然后在空中微微划了一个弧线,钻进了三十步开外的球门洞里。 小兕子呆呆的看着球门,忽的爆发了一阵惊呼,道“瑷哥哥,瑷哥哥”她用力鼓掌,小手儿拍的通红,就跟后世遇到偶像的小迷妹一般。 李治也一脸惊叹,但很快就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童建更是一脸讶异。 关于马球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在汉朝就有了马球的记载,只是当时并没有盛行开来,不为人重视。 直到唐朝,海纳百川。更加完善的马球规则技巧从吐蕃传到了大唐。 大唐民风彪悍,人人尚武,对于马球这种对抗性极强的运动,趋之若鹜,风靡开来。 不仅成为帝王和贵族阶层健身强体的体育运动,而且在对外化交流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据献记载,当时相邻的渤海、高丽、扶桑等国都有与唐王朝进行马球竞技的描述。后世故宫博物院的的便桥会盟图中还有一专门描绘唐、突厥两国进行马球比赛的场面。 童建也是此道好手,李元瑷这一杆没有多年的水平可打不出来。 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有大唐第一猛将秦琼能挥出如此精妙的弧线球,只有那种将力量控制到极致的好手,才能做到。 即便是尉迟敬德在这方面也要逊色许多。 难道这商王深藏不露 不像啊 李元瑷完全不懂马球的规则,但陪着小兕子却玩的不亦乐乎。 他在微操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唯一的缺陷就是骑术次了一些。 差劲的连童建都看不下去,真白瞎了这一手的球技,在李治休息的时候,亲自过来指点李元瑷骑术,指点他操控马匹的技巧。 李治也是少年心性,见李元瑷跟小兕子玩的不亦乐乎,也加入其中。 直至黄昏,李世民尚在处理事务,并未来立政殿。 李元瑷让李治帮着自己跟李世民传达自己痊愈的消息,告别泪眼汪汪的小兕子,出宫去了。 在宫外与罗通汇合,返回大安宫。 途中李元瑷突然想起那日救自己的神秘人,问罗通道“记得那日有一人救援,可知他是谁” 罗通心高气傲,那日他们碰了一下兵器,显是他吃了暗亏,一直记挂在心,摇头道“不知,不认识。应该是遇到殿下受惊的马,从而过来一看情况。他抢走了殿下的马,下次遇到定要他还回来。” 李元瑷笑道“一匹马而已,无妨,他帮了我们大忙,就当送他了。只是”他顿了顿道“我离得太远,看不起他的样子,怕是遇到也认不出来。” 罗通答道“他的模样很奇怪,长得有点像猴子。” 第四十九章 长乐公主 “猴子” 李元瑷带着几分愕然的回过头,想确定真伪。 罗通也不知应该怎么描绘,半响才道“他应该不是中原人,两眼环形,尖嘴缩腮,一脸的胡子,还有一张大嘴,身体不高,甚至可说纤细。但是他的力量真的可怕” 罗通说道这里,居然用了可怕两字来形容。 “不瞒殿下,在下自幼神力,秦叔父的秦家枪霸道绝伦,非膂力过人者强行学习,会伤及自身。我自幼学习,力气远胜常人。但那家伙的力量远在我之上。只怕唯有先父、秦叔父、鄂国公尉迟敬德才能与之相比。不过真要对上,我未必输他,他招式大开大合,全凭神力取胜。之前未有准备,再来一次,胜负未知。” 李元瑷知罗通心高气傲,也不拆台,输赢与他而言,并不重要,只是人家救他一次。日后如有幸遇上,却不相识,那就太失礼了。 见罗通模样并非说谎,可这世上真有人长得像猴子 有机会遇上,应该很好认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元瑷大半时间宅在府中,只出大安宫两次,每次都目的一致,郊外别院。 他想尽一切办法都做不到十全十美,长乐公主所持有的那片土地与他自己现在拥有的土地的交界处就是小终南山的中心点。 用后世的建筑话语来说就是黄金地段,通常是楼王的所在之地。 但凡设计一项工程,必先定中心,然后围绕中心布局。 如果将长乐公主的地段买下,他可以在小终南山的山腰建造一个巨型阁楼,俯瞰灞水,将自己的庄园,尽收眼底。 名字李元瑷都想好了,江西南昌不是有一个滕王阁嘛 滕王阁就是他弟弟滕王李元婴在未来建造的。 那这楼阁自然可以称之为商王阁。 多好听的名字。 如果围绕商王阁来建造,李元瑷可以将江南水乡的园林融入其中。 以山、水为基,辅以亭、台、楼、榭。 李元瑷前世生于江南,对于江南的园林本就有些研究,此刻更是思如泉涌,各类想法层出不穷。 只是长乐公主那块地不买下来,一切都是白搭。 李元瑷有着较为严重的强迫症,明明有极好的规划,在让之去思考退而求其次的妥协方案,实在没有半点头绪。 迫不得已,李元瑷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不到南山,誓不回头。 李元瑷性格如此,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就以买下长乐公主的土地作为假象,他将自己的构思详细的绘制在纸上。 从小终南山的豪华阁楼,再到堂、楼、亭、轩,详细勾画而出。 他反复修改,耗费纸张八百余,终于完成了初稿。 李元瑷也写了封拜帖,让人送往长乐公主府,拜访的对象特地也写上了长孙冲的名字。 带着几分忐忑,李元瑷一路来到了长乐坊。 长乐坊长乐坊位于太极宫以东朱雀大街东之第二街第一坊,离李元瑷所在的大安宫并不远。 毕竟李世民是女儿控,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离自己太远。 只是小半时辰,李元瑷就来到了目的地,递上了拜帖。 没过多时,府门大开,一个绝色佳人走了出来。 李元瑷心头没有的一颤,眼前此人与记忆中的长孙皇后竟有八分相似,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正是唐王朝的第一公主长乐公主李丽质。 随即李元瑷又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长乐公主太高了,李元瑷初步估计在一米八五上下,身旁的侍婢差她好大一截。 李元瑷在前世不高,不过一米七出头,穿越之后,身子骨还未长成就有一米八的个字,原本颇为得意,这一见长乐公主,登时羞于见人,自己就算长成型,至多也跟她相差无比吧 “十六叔” 长乐公主盈盈作福。 李元瑷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才好。 长乐公主是武德四年出生的,而他是武德六年,长乐公主由要长他两岁。 她能叫自己十六叔,自己总不能叫她丽质吧 长乐公主似乎看出了尴尬,说道“您是长辈,唤我长乐即可,十六叔入内说话吧。” “夫君外出会友,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回来了。十六叔可在大殿稍等片刻” 李元瑷常与立政殿往来时,长乐公主已经出阁,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本能的以为是来找长孙冲说事情的。 李元瑷忙道“长乐误会了,我就是找你的。” 长乐公主略一愣神,将他请到了大殿。 李元瑷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草图取出来,道“承蒙皇兄厚爱,将太子殿下与灞水上游的避暑别院赠送。我经过多方测量,发现小终南山为太子殿下与长乐所拥有的别院一分为二,破坏了整体环境的平衡我这里有一份草图,你先看看。” 长乐公主身后的侍婢从李元瑷手中接过草图,转递给了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看着手中草图,轻声“咦”了一下,认真看了好半响,问道“这草图是十六叔绘的” 李元瑷颇为自得的说“花费了好些心思设计的。” 长乐公主见两人的对话不在一条线上,也没有解释,从另外一个角度细看下去,问道“十六叔是想要父皇赠我的别院” 李元瑷赶忙改口道“不是要,是想买。我想自己设计一个山庄,太子的别院以大小而论是足够的。可从整体来论,又差上许多。” 长乐公主道“我自幼身子虚,畏寒不畏热,这些年从未去过。留之无用,卖给十六叔亦是无妨,不过十六叔怕是不知,别院边上还有一家,那是舅舅买下赠予我夫妇的。十六叔要买,还需将那栋一并买了。单独出售一处,不太合适。” 李元瑷大悟,原来那一片地方就是他们李家的,难怪李承乾在那边养了一群突厥人而无人察觉呢。 “那就一并买了吧” 李元瑷财大气粗的说着 他不差钱 第五十章 素描 长乐公主一下子没有适应李元瑷的土豪气概,愣了一下,微笑道“那别院是舅舅为我夫妇买的,是否出售,还得夫君拿定主意。十六叔稍待片刻,他应该快回来了。” 李元瑷因了一声“好”,随即一正沉默,不知当说什么好。 长乐公主目光却落在那设计图纸上,道“十六叔这图,用的是什么绘画法长乐从未见过” 李元瑷这才想起长乐公主对于绘画有着极高的造诣。 确切地说,整个李唐皇室都是书画爱好者。 当然不排除吹嘘的可能。 毕竟一辈子没干什么大事,墓志铭什么的都不好写,加上几句擅书法丹青,也能多些牌面。 不过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一脉,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抛开爱好突厥风的李承乾不谈。李泰工于草书、隶书,是当世公认的大文豪。弟弟李治除了草、行、隶书外还与父亲一样,擅长飞白体。妹妹小兕子李明达也是写得一手好飞白,和父亲李世民的飞白体放在一起能达到下不能辩的程度。 至于长乐公主自幼跟随阎立本学习绘画,丹青技法极为精湛,历史上与吴采鸾、胡惠斋、张妙净、朱淑真、管道升等诸位女书画法家相提并论。 李元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绘制设计图的时候用的是素描。 这个时代没有铅笔,是他用木炭一点一点的绘画出来的。 干这一行的,绘图基本功还是有的。 虽然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倾向于电脑操作了。不过上学的时候,特地学了素描。 “这是为了方便的一种简单画法,可以称之为素描。相较丹青之技,素描更加注重写实,将事物的形体、结构、动态、空间关系表现出来。” 李元瑷做了简单的介绍。 长乐公主兴致大起,问道“何为写实,何为形体、结构、动态、空间关系” 李元瑷道“写实就是不夹杂任何艺术加工的绘画,至于形体、结构、动态、空间关系可以简称立体感,你看我绘制的楼阁,就是一张寻常的平面纸张,我简单的绘制了阴影部分,看上去就好像立在纸张上一样。如果不画阴影面,便如死物一般,画了就活了。任何能画于纸上的东西皆一样,只要能画出立体感,即能将之画活了。” 素描是后世绘画的基础也是入门,在后世初学绘画的人九成九先学素描。 既简单又深奥。 学会容易,学精极难。 李元瑷学习素描,只为快写,便于自己绘制设计图,故而算不上精通。 但指点完全没有接触过此类的长乐公主,倒是绰绰有余。 正好长孙冲还未回来,李元瑷跟长乐公主说起了素描的基本“素描首相得用硬笔来绘画,当然最好的应该是铅笔,只是这种玩意目前不多,一般以碳笔为主。” 此铅笔并非后世的铅笔。 将毛笔视为古代唯一书写用具,那就大错特错了。中国自古以来皆有硬笔字的承传。 毛笔的弊端很明显写得慢,不方便记录,故而也有硬笔书法一说,用于快速记写或者随身携带,灵感而发时记事记物。汉代就现过一种竹锥笔,类似西方那种蘸着墨汁写字的钢笔。 李元瑷口中的铅笔就是类似铅块的有色矿石炼制成的笔,并非后世石墨与粘土制成的铅笔。 李元瑷来到大殿一侧摆设的盆栽,详细说道“就如这个盆栽,你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就是正面,而看不到的即为阴暗面。这正面的事物很容易就绘画出来,而素描的关键就是将这阴暗面通过各种方式画出来。这样结合正面绘画,就有了层次感,立体感。” 他也不知这种解释对不对,合理不合理,更不知长乐公主是否听懂。只能除去一些后世专用词,怎么直白怎么来说。 长乐公主有些似懂非懂,道理简单只差领悟关键点,一个开窍。 正当他们关于素描聊的入神,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走进大殿。 “见过商王、公主” 青年人不过二十出头,一袭锦缎青衣,完全属于这个时代文士的打扮,没有一点值得说到的地方,朴素无华。 来人正是长孙无忌的长公子长孙冲。 李元瑷忙起身回礼。 长孙冲给李元瑷的第一印象极佳,身为大唐王朝第一重臣的长子,面前这位没有半点的贵公子的气派,反而彬彬有礼,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听说殿下来了,冲迫不及待的赶来相见。” “宗正少卿客气了”李元瑷道“少卿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事相求。” 长乐公主身旁的侍婢这时走了过来,接过长孙冲身上的大衣。 长孙冲请李元瑷入座,自己坐在了上首。 李元瑷看着左右分开坐在上首的两人,心底忽的心生怪异。 之前在殿外尚不觉得,现在两人坐在一起。 那感觉就特别怪异 长孙冲属于正常身材,用后世的算法差不多一米七出头,跟李元瑷前世差不多。 古代有一个奇葩的现象,高的特别高,矮的不说特别矮,平均身高却不高。 长孙冲并不矮,可他摊上了仅腿长就一米一,全身一个一米八五的媳妇 两人坐在一处,真的特别碍眼。 明明是男才女貌的一对,结果 第五十一章 紧急召见 李元瑷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明摆着就是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底有些不平衡了。 如长乐这样肤白貌美且高贵温婉,不但拥有一对大长腿,还有着卓然身份的女子,简直就是男性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侣。 如此出色的佳人,让别的猪拱了,李元瑷身为男人自然有些不是滋味,亦是人之常情。 细细一想,自己这身份,貌似也没有资格去拱,也就释然了。 真要自己穿越成他人,哪有长孙冲什么事 虽然长孙冲给他极佳的印象,但在这嫉妒心面前,显然有些不够分量。 长乐公主将手中的设计图递给了长孙冲。 长孙冲恭敬的双手接过,拿在手里细看片刻道“商王这布局规划,可是将小终南山、浐河、灞河、上桥湖都利用起来了。细节方面,在下不懂,这个总体布局即可看出商王规划甚大。看这图纸,商王是将公主的府邸也规划在内呢” 李元瑷想不到长孙冲居然看得懂,也少了详细解释的必要,只是道“小终南山为左右两院分割开来,山林水秀,少了一半。故有心从长乐手中,购得那另外一半。” 长孙冲望向了长乐,问道“公主的意思” 长乐公主道“那避暑庄院多年闲置,每年还需派人打扫,时无必要。不如换些银钱,以作不时之用。” 长孙冲颔首道“明白了,父亲昔年特地将边上别院买下,让宅院相通。商王若有需求,一并收去吧。至于价格,户部那边记载多少,就多少。殿下不差钱,我们夫妇也不靠这发财。到时候庄园功成,请我们参观一二即可。筒车的鬼斧神工,冲领教拜会,对于殿下这庄园,大是期待。”说着,他又道“殿下想要大动,少不得人手。冲有一酒友,在长安人脉很广。专门给人介绍伙计,殿下定能用得上。” 长孙冲这话说的极为漂亮,连李元瑷都不得不承认。 除了身高,长孙冲不论才气家事都是天下一时之选。 李元瑷大赞“长安不缺劳力,可想要更加完备,还需大量懂行的人监工。只靠我一人,难以做到事无巨细。长孙兄,这是帮我大忙了。” 离开长乐公主府,李元瑷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这交友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长孙冲此人身份高贵,却无半点傲气,才学斐然,却不彰显自身,热情友善,又不图回报,诚为谦谦君子。 无怪历史上将之与王献之媲美。 得长乐公主、长孙冲同意,李元瑷用市价买下了他们与灞水上游的庄园。 李元瑷瞬间发现,后世的西安世博园已经完全成为他的私人土地了。 李元瑷随即进行了第一次实地考察,还邀请了阎立德、阎立本两兄弟。 这对阎家兄弟因为力学,对于自己是推崇备至,尤其是弟弟阎立本,甚至以师之礼相对。对于邀约,无不立刻答应。 阎立德纵观全貌,忍不住道“想不到长安近郊,居然有这风水宝地。殿下真的好眼力这里山林水秀,若是此前得知,便提议在此处建造一个小型避暑行宫了,何必大费周章去翠微宫” 李元瑷忙道“尚书可别坑我,就我皇兄那性格,真让他知道,保不定又要回去。” 阎家兄弟齐笑。 阎立本道“殿下打算大致如何规划” 李元瑷道“将这些山林水秀全部运用起来,孤王打算集住宅、祠堂、家庵、园林于一身,将这整块地分为七大块依次对应轩、槛、池、台、坞、涧,以及山腰处的楼阁。我的意思是要不不干,既然得到这般机会,那大干一场,建造一个可以与曲江芙蓉园媲美的庄园。为长安再创一景,成为长安必游之处。” 阎立德、阎立本对望一眼,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可真不是小打小闹,而且以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七景将此地的山水包揽在内,利用的淋漓尽致。 只要细节上不出差错,为长安再创一景绝非空话。 李元瑷这时也道明了用意“此工程颇为巨大,我一人怕是有心无力。尚书、郎中不如抽空助我一臂之力反正现在庙堂重心皆在西方战场,工部并无大事,难得空闲。” 阎立本宛若迷弟一般,毫不犹豫的应道“敢不从命。” 阎立德本就有些心动,见状也应诺下来。 接下来一连数日,他们三人都聚在一处,商议整体规划。 直至新年到来。 元旦是朝廷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李世民衮冕临轩,百官、朝集使以及皇亲国戚都着朝服一同参加。 李元瑷自不例外。 一系列浑浑噩噩的流程,李元瑷是一个头两个大,险些都站着睡着了。 这朝会完结,李元瑷一回到府上就倒头大睡。 翌日午间,李元瑷正在家中点算着长安各大博坊送上来的银钱。 这每月的头几天,长安一百三十多家博坊,都会准时送上朝圣钱。 也许是过年,这月收到的朝圣钱比之前的略多。 李元瑷原先最大的梦想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现在他算是超额完成了,看钱都看到眼抽筋。 “殿下,殿下” 李元瑷正在揉眼睛的时候,宫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喝声,声音还挺熟的。 正想走出去一看,来人直接冲了进来。 李元瑷正好奇到底是谁,竟能直冲大安宫 定睛一看,居然是李世民身旁的太监安公公。 这个时代不存在太监擅权一事,地位再高的太监也没有实权。但他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身怀圣谕。 “这是怎么了来人,给安公公端碗水来” 李元瑷大步迎了上去。 安公公大喘着气,道“别,别忙活,快,陛下召见,随我进宫,十万火急。” 李元瑷不敢大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找来了马,跟着安公公一路奔驰进皇宫。 他们去的不是内宫,直接到了武德殿外。 武德殿外三层,里三层的。 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了各种欢呼声,以及急促的马蹄声。 安公公带着李元瑷绕了一圈,来到侧殿演武场。 红黑两队在场上激烈的厮杀着。 李元瑷一瞧比分十一比二 第五十二章 互坑 十一比二,好惨 李元瑷注视着球场上的情况,球场上的两队人当属不同两个国家。 红队明显是唐人组成的队伍,每一个马球手都戴着幞头,身着红色武士皂袍,内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十足的唐朝武士模样。而黑队身着简单皮甲毛裤,人人露着粗长的手臂,似乎不觉寒冷一般。 李元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都为他们感到寒冷。 现在是大年初二,尽管没有下雪,依旧透着几分寒意,让人不愿意动弹。 李元瑷从未打过正规的马球,不过那日与小兕子嬉戏,也了解了基本规则瞧着球场上的景象,红方明显给压制住了,打的束手束脚的。 反而黑方来回冲刺拼抢,格外神勇。 就这情况,输个九球,一点都不委屈。 跟着安公公绕过了人群,来到了上首,李世民铁青着脸,看着几乎输得一败涂地的马球队,眼珠子几乎喷了火儿。 原来大年初二,是李世民与一干重臣款待四夷来使的日子。 他们不远万里带上礼物朝贡,朝廷、吏部带着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几乎是每年的惯例。 最近几年,因为马球的盛行,几个朝贡国与一个宗主国趁着朝贡聚首的机会,聚在一起,打打马球,娱乐娱乐也渐渐成了惯例。 之前几年马球这项活动唐王朝与吐蕃分别占据半壁江山,甭管是扶桑还是新罗,有或者是吐谷浑、突厥、铁勒,都不是这两个国家的对手,都是来陪衬的。 而唐王朝与吐蕃最终的夺冠战最是扣人心魄,打的最是激烈精彩。 吐蕃胜在熟练,马球这项目并非吐蕃发明的,但是详细玩法是在吐蕃成型,然后传到大唐,再由大唐传遍天下。 不得不说,松赞干布还是位很厉害的角色。 通过举行吐蕃赛马比赛,增强兵卒的战斗力,随着马术的提升,渐渐衍变成出现了需要高度技巧和严格训练的马球运动,通过玩耍嬉戏来提升兵卒战斗力。 故而马球尽管不是吐蕃发明的,从他们手中发扬光大,这点毋庸置疑。 吐蕃人人人爱好马球,技术打法远远领先其他国家。 至于唐朝,胜在人才广博。 你吐蕃人人会马球,我唐朝一千人中出一个人就足以与之匹敌。 故而胜负各半。 李世民也没有特别劳师动众的发扬什么打马球,以他的眼界根本不在乎小小的输赢。 打场马球赢了就能代表吐蕃厉害 天不天真 然而这一次有所不同。 因为西方战事起,朝廷派遣侯君集攻伐高昌。 唐王朝的军事信奉一个政策,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关中兵力占据全国兵力四成。 侯君集抽调了部分关中兵出战,这其中包括了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导致了身经百战的马球队原班人马中几位核心成员参加了西征。 只能临时临急组成了一只新的马球队,结果遇上这支因为去年失利携耻而来的吐蕃马球队,给按在了地上摩擦。 这输并不丢人,李世民做好了输的准备。 可输成这样,跟个小媳妇一般,给上的只能享受,这就不能忍了。 尉迟敬德、程咬金这些憨货,气得几乎要亲自上场。 李世民强行将他们按住。 两个人都是名动天下的悍将,他们上场若是输了那脸就丢姥姥家去了。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反而显得唐王朝输不起,为了一场马球,把尉迟敬德、程咬金这样身份的大将都安排下场。 不管输赢,丢的都是大唐的脸。 生气的不只是李世民,还有小李治。 李治年岁不大,心思却是深沉,眼瞧着唐王朝给打的落花流水,心底的火焰直冒,想起李元瑷那神乎其神的旋发球,还有在玩耍时展露出来的控球能力,果断的向李世民推荐了李元瑷。 李治是李世民一手带大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反正都输成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立刻派人去大安宫。 李元瑷是一头的雾水,看着气得有些发青的李世民,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你会打马球” 李世民问了一句。 李元瑷迟疑片刻道“会一点,水平很一般。” 李世民微微颔首道“会就好,等会换人,你上吧。” “啊”李元瑷看着在球场上横冲直撞的猛士,自己这弱小的身板,哪里经得住撞 李世民沉着脸道“朕听说你从长乐那里买了灞水别院那是朕给长乐的嫁妆,你胆子真是不小朕给女儿的嫁妆,你都惦记上了” 李元瑷给质问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世民续道“下去赢了,此事了了。朕这边给你便利,让你安心搞你的山庄。若是输了,自己掂量着” 李元瑷哭丧着脸,这什么跟什么,哪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 “去,还是不去”李世民似乎在下最后通牒。 “去” 李元瑷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道“不过皇兄得给我换两个人,不然真赢不了。” “谁” 李元瑷道“罗通” 罗通的球技怎么样,李元瑷并不清楚,只是过往聊天时知道他会马球。如他这样的高手,应该差不了。关键是自己人听话。 “可”李世民道“还有谁” 李元瑷一字一句道“小九” “哈”这回轮到李世民惊了,“稚奴” 李元瑷道“是的,就是晋王。晋王与臣弟一起长大,自幼一并玩耍。配合默契,可为黄金搭档。有他上场,胜率至少高一半。” 拉上李治,显然是带着几分报复性的。 天可怜见。 李元瑷之前压根不好马球,对于马球机制都不了解。 还是之前在立政殿的时候,了解了规则,学习了玩法。 除了李治、小兕子还有童建,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会打马球。 小兕子还小,说的话,李世民不会当真。 童建没有资格出入这种场合,除了李治,坑自己的,别无他人。 好朋友,不相互坑一坑,算什么总角之交 第五十三章 一过二 李世民听李元瑷这么说,也叫来了李治,说明缘由。 李治颇为无奈的看了李元瑷一眼,豪气干云的道“孩儿自幼学习骑马射箭,马球也略有涉猎,愿意为我大唐为父皇出战。” 李世民见向来羸弱的爱子,有这勇气,亦是父怀大慰,道“好,父皇准了。我李家儿郎,当有此魄力。输赢不重要,敢战方为英豪。” 李元瑷听得两眼自翻白,要不要这么双标,怎么你儿子上场输赢就不重要了 李元瑷、李治下去换衣服,护具。 李元瑷当仁不让的抢先道“小九,你坑我” 李治一时不查“坑”的意思,联系上下,却也懂了,没好气的道“给坑的是我” 李元瑷见他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担心在球场上出丑,用手肘顶了顶他道“放心,等会我会给你传好球的。只要你能跑开位置,马球就能到你面前,你要做的只是将球击打进球门即可” 李治当做没听到,心底叨念着,那就不跑开位置吧。 他们换好了衣袍护具,罗通也奉命赶来,得知情况,二话不说,熟练的换上了衣物。 李元瑷也对罗通叮嘱了一二,让他多多注意跑动。 唐朝换人 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比分已经变成了三比十五了,吐蕃马球队又进了四球。 当然唐朝的马球队,也利用吐蕃马球队大意的时候,攻进了一球。 李元瑷、李治、罗通出现在了马球场上。 周边传来阵阵欢呼,为他们打气加油。 毕竟三比十五,输得实在是太惨了。 随着一声金锣响起。 大唐这边开球。 不知名的一个骑手,将马球传给了李元瑷。 他们并不知道李元瑷、李治、罗通的身份,只是给干的醉仙欲死,已经不知道怎么打下去了,索性将球传给新上场的李元瑷,让他在组织进攻。 李元瑷这一接到马球,立刻就有两名吐蕃骑手,冲刺而来,正想着怎么秀一秀操作。 一名吐蕃骑手驾驭者坐骑,熟练的用马头撞上了李元瑷的马颈。 马球比赛的规则,不能恶意冲撞马球手,但是马与马之间的碰撞是允许的。 这也是马球精彩的地方,对于马球手骑术的要求格外严苛。 要在激烈的碰撞中,操控者着小小的马球。 李元瑷还是第一次正式比赛,不知道碰撞会如此激烈,没有心理准备,本来骑术就是他最大的弱点,给这一撞,直接吓得握紧了缰绳,意图稳住身子。 吐蕃骑手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个撞击,另一人麻溜的将球给断走了。 周边传来一阵叹息,原本还以为换了人,情况会有些好转,却不想上来的更加不堪,随随便便就给抢去了球权。 李元瑷脸上也是一红,这脸可丢大了。 看台上的李世民尚且沉得住气,程咬金、尉迟敬德已经哀嚎出声,“还不如先前呢至少骑术过关”以他们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李元瑷骑术上的不足 这时隐隐约约的,李元瑷从观众席上听到了清脆的呼喊声“瑷哥哥万胜,九哥哥万胜” 寻声望去,果真见到了小兕子将小手做成喇叭状,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小兕子身旁竟是长乐公主,恬静的她拉着好动的小兕子,似乎担心自己这个妹妹跳到场地下去。 李元瑷轻咬着嘴唇,这脸丢大发了,得找回来。 回望球场上,吐蕃骑手已经摆列城阵,摧枯拉朽的冲向唐方球门。 李元瑷一拉缰绳,调头急奔过去。 罗通、李治在李元瑷丢球的第一瞬间,转入了防守。 罗通的马球风格跟他从秦琼那里学来的枪法一样,霸道刚强,直冲着吐蕃的持球手,也不知是冲球还是冲人。 吐蕃持球手经验丰富,深知罗通这样的人物不好惹。 真要撞击在一处,很容易就跟之前那样,失去球权。 先一步传球才是上策 寻到队友,持球手果断挥杆。 但是一道毒蛇一样的身影硬生生将球给截住了。 李治 李治是带着脑子打球,他知自己论骑术在这马球场上就比那个坑自己的十六叔李元瑷强一点点,硬挤上去只会出丑人前。 之前的比赛他都在一旁观看,发现了吐蕃的这支马球队个人英雄主义极少,整体配合非常默契,十数个进球大半都是传的他们球队晕头转向,从而破门得分。 故而就赌吐蕃持球手会传球,先一步预判传球路线,截击成功。 “好,雉奴,断的太好了” 李世民见自己儿子出彩表现,兴奋的高呼起来,输赢什么的已经放在一旁了。 李承乾在一旁脸色有些难堪,有陷入了妄想症里去了“父皇从来没有这样夸我” 在李承乾另一侧的大胖子哼唧了声“我若瘦个五十斤,哪有雉奴什么事” 李治抢回了球权,似乎有些手忙脚乱,直接一杆子将球传给了调转过来参与防守的李元瑷。 李元瑷接过球,带球迂回转了一圈,准备展开攻势。 “切” 周边传来一阵嘘声。 李世民也一首扶额,道“白瞎了雉奴的截球” 换做他上场,那就是接球之后,直接帅气的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立刻投入进攻,以把握住这一次的球权,来一个快攻。 如李元瑷这样,迂回跑一圈,吐蕃队早已做好防守转换了。 程咬金最是阴损,吐槽道“商王这是给吐蕃收买了” 李元瑷不疾不徐的带球走吐蕃半场,一点也不在意他们是否做好了防守。 几乎是相同的招数,两名吐蕃马球手凶悍的向李元瑷冲来,一个直奔马,一个直奔球。 李元瑷并不闪躲,而是任由对方撞向了自己的坐骑。 两人身形不可避免的不稳。 另外的吐蕃马球手,咧嘴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探出球杆去抄球。 一杆下去,球却不见了。 嗯 什么情况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反应了。 马球与后世足球篮球最大的不同就是动力是马非人。 他这一错愕,胯下骏马已经擦身而过了。 周边人这时已经惊呼出声来。 他们身为旁观者看得最是清楚。 李元瑷在努力稳住身形的时候,轻轻的一挑球杆,马球居然给挑到了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避开了截球的球手。 负责撞击的吐蕃球手见状,赶忙伸球杆去拦截。 李元瑷不疾不徐的,一拉一带,那马球就如黏在球杆上一样,再次闪避开了。 闲庭信步,李元瑷带着马球穿过了两人阻截 一过二 第五十四章 摧毁防线(新书求推荐,收藏) “好” 李世民忍不住呼喊出身,这一过二委实漂亮。 程咬金高声吼道“商王好样的,你要赢了这比赛,老程请你喝酒” 这货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言论。 过了两人,李元瑷开始加速,往吐蕃的球门冲刺而去,球杆倾斜着带着球前行。 周边马蹄声四起。 有给激怒的吐蕃骑手,也有给那飘逸一过二激起士气的唐朝骑手。 吐蕃骑手想方设法的截击,唐朝骑手自然而然的负责堵位掩护。 有两名吐蕃骑手逼近了李元瑷左右,他们将他夹在中间,一左一右同时探身勾球。 李元瑷浑然不惧,将马球轻轻向内一扣,球从马腹穿过。他将球杆抛向左手,从马腹的另一边接过马球,继续向内轻扣。 他两手左右换球杆,就这样左一扣,右一扣的,硬生生的将马球护在了马腹下面。 两个吐蕃骑手将李元瑷夹在中间,两根球杆一掏一掏的,任是什么都掏不到。 忽的他们发现马球似乎不见了,不免愕然。 就在他们错愕的时候,李元瑷已经加速前冲马球顺着马头滚了出来。 这灵性的过人方式让周边人看得瞠目结舌,还有这种操作的 便在这时,靠的最近的吐蕃骑手,突然加速对着往前滚的马球猛力打去。 李元瑷却不疾不徐的一甩马球杆敲在了草地上,马球直接跳起来,避开了对方的这一击。 吐蕃骑手已不可避免的在马匹的贯力下从一侧穿过。 又过一个。 李元瑷并未在意,在他身前已经空空如野只剩一个球门,亲亲的挥锤,马球尚在空中的时候,给击中正门,悠哉悠哉的滚进了吐蕃球门。 大唐得一筹 这一筹自然就是一球。 如果说吐蕃之前如行云流水一样的进攻方式是将团队配合磨练至如火纯情的境界,那么李元瑷这一球却是将个人英雄主义发挥到极致的水准。 一场马球,吐蕃骑手总共才十人,他一人就闪过了五人,摧垮了吐蕃的防线。 一时间连欢呼声都没有了。 每一个看马球的人,脑海里唯有一个念头马球还能这么打的 在他们所有人的印象中,马球象征着激情,象征着勇敢豪气。 敌我双方二十人,在偌大的球场上围绕着一个不足少年拳头大小的马球,展开拼抢追逐。 一个个久经训练的马球手开始展现超凡的骑术,充满了你来我往的激情对抗与默契配合。 李元瑷今日却玩出了花样。 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谁能说他的表现不精彩 谁能说他的技巧不够细腻 一人一马一杆一球得一筹。 一条龙式的的视觉惊喜。 随着人群中的一人起头呼喊,尖叫声此起彼落。 尤其是小兕子开心的拍手叫着跳着,不住的拉着姐姐长乐,叫道“瑷哥哥,瑷哥哥” 长乐想要纠正小兕子这错误的叫法。 但又给小兕子的“父兄”歪理给说过去了。 哥哥在唐朝这个时代确实是“父兄”的意思,但小兕子存粹就是学会说话以后,叫不来叔叔,一个劲的哥哥哥哥叫习惯了。 长乐也顺着小兕子指的方向眺望。 程咬金一点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呼喝了一阵子,回头对李世民道“陛下商王好像没有娶妻吧您这个做父兄的怎么一点不上心” 李世民并不在意程咬金的态度,早在十多年前,程咬金拿着李渊的圣旨来到他面前,一点一点的把圣旨撕了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脱一般的君臣之谊。愿意为他死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做到程咬金这样的,仅此一个。 “憨货,你想说什么” 程咬金道“我有一女,贤良淑德,貌美如花,有我老程风采。不若就此定下婚约,我喜欢这个女婿” 李世民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呛着,摆了摆手,道“看球看球” 程咬金越想越觉得此事有点意思,见吐蕃已经开球,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球场上。 此刻球场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唐军一方因为李元瑷这一球,个个士气大涨,对于接下来的比赛充满了信心。 而吐蕃马球队,明明领先十一个球,却个个凝重,如临大敌,很显然之前那一球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 赞悉若一脸肃然,高呼着身旁的骑手,要他们冷静。 赞悉若是吐蕃大论也就是宰相禄东赞的长子,地位并不在吐蕃使节团首领之下。 赞悉若民族荣誉感极强,松州之战吐蕃败于唐军,让他及不服气,去年马球赛,他们也输给了唐朝,今年亲自下场,那是抱着必胜决心的。 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他用吐蕃话高呼“还有五筹即胜,莫要因为一筹动摇。我们领先他们十一筹之多呢” 马球比赛没有规定的时间限制的,只分短赛制跟长赛制。 如果是短赛制,第一个球进了,有一方得了“第一筹”以后,就可以宣布获胜,比赛也就结束了。 而长赛制却是哪一队打够二十筹,才能取胜,结束比赛。 大比分的领先,让吐蕃恢复了精神,发出了第一球,气势冲冲的杀向唐军阵地。 赞悉若还是极有水准的,指挥着吐蕃马球队,不断通过奔袭与传球,拉扯唐方阵型,然后抓住机会一蹴而就。 因李元瑷骑术不佳,并未参与争夺,直接导致唐军方面少了一人,给拉扯出了明显的空档。 赞悉若接球后毫不犹豫,挥杆射门。 赞悉若高举球杆,大声咆哮。 “嗷”他“呜”还没喊出来,一道身影,一根球杆将飞向球门前的球截击下来。 正是李元瑷。 李元瑷深知自己骑术的弊端,扬长避短并没有参与争抢,反而游奕于己方球门附近。 不管吐蕃怎么传球,最终的目的永远是球门 李元瑷这一拿球,吐蕃马球队上下瞬间色变,如临大敌。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李元瑷缓缓的带球前进,吐蕃马球手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抢夺。 突然 李元瑷一挥杆,马球直飞吐蕃后场。 赞悉若心叫“不好” 回头一看,罗通已经出现在了球门附近,他身旁竟空无一人。 马球精准的落在罗通身旁,罗通几乎不假思索破空门而入 第五十五章 防守反击 意外发现 五比十五。 这一球从拦截、传球到进洞,不过短短的盏茶功夫。 周边的欢呼声四起,不止是唐朝一方,除吐蕃外的所有他国使节也频频呐喊。 他们都一样,喜欢看着自己的宗主国取得胜利。 吐蕃这高山上的小国实无半点影响力。 吐蕃方面也急了,吹哨叫了暂停。 因是长赛制,比赛非常有人性化的给与休息、换人、换马的暂停时间。 李元瑷也趁机将所有球员聚在了一起,说道“兄弟们,别看我们落后十筹,实际上胜负的关键在我们手上。” 经过一传一射,马球队的球员对这个新人很是信服。 当中一个类似于头头的说道“兄弟,你直说,我们听你的。” 他们还不清楚李元瑷、李治的身份,直接叫起了兄弟。 李元瑷也不在意,说道“吐蕃的长处我看明白了,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弱,而且很喜欢传球,非常善于传球,通过传球来获得进攻的机会。那么我们就用逼抢的方式应对,我们来打防守反击。只要守住,保证不丢球,胜利就属于我们,” 自从了解了马球规则,李元瑷就有一个想法,没有时间限制的马球比赛有一种失去灵魂的感觉,只有加上时间的约束,才能真正的刺激比赛的进程。如这种二十筹的长赛制,委实有些不合理。 但是既然现在规则是这样,李元瑷自然要利用起来。 他担心他们听不懂什么是防守反击,自说自解释道“接下来的比赛,围绕我来打。我最擅长的是控球、传球,只要球在我手上,除非他们派出个人一起围堵我,不然他们没本事将球截下。但只要他们敢派那么多人来围堵,你们肯定会有很大的空间。有好位置,我就能将球传到你们手上。还有,我最大的不足就是骑术,这方面我得练,目前是解决不了。既围绕我来打,这弊端也要掩盖过去,我不会参与拼抢,但我会守在我们的球门附近,保证球门不失。” “你们抢到球,直接给我,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对方的球门。就算抢不到,也要给上足够的压力,不能让他们安逸的射门。” 李元瑷这是借鉴了足球的原理,马球的机制跟足球并不一样。 可一法通,万法通,还是有借鉴可能的。 重新上场。 李元瑷故意来到李治身旁轻声道“多多跑位,给你传球。” 尽管李治是他坑过来的,但这个球场上也就李治与他关系最好。他也希望李治能好好表现,在李世民面前出一出风头。 李治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吐蕃经过休息,重新给赞悉若激起了斗志。 但唐军经过李元瑷的安排,不在各自为政,卖力拼抢。 因二十个人压缩在唐军半场,人多拥挤,又遇到强力阻击,吐蕃的传球已经做不到开始那般自然流畅。 只要一有意外,传球失误,或者给唐军截击,导致的结果就是丢球失筹。 就算抓住细微的机会射门,李元瑷亦如门神一般,将球精确挡下。 李元瑷这里实在太无解了,精准的传球,还有娴熟的控球,足以让他傲视马球场。 六比十五 七比十五 八比十五 分数一点点的追上。 终于在唐军一个不知名却跑出位置的唐朝球手的挥击下,比分成了十五比十五。 李元瑷一人独中五元,罗通与其他马球手各有建树。 唯有李治除了开始的帅气截击,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勤勤恳恳的防守,勤勤恳恳的辅助,有用但无闪光点。 李元瑷每每想偏袒自己人,却发现李治的走位跟狗屎一样,没有半点的抢点意识。 李元瑷清楚,李治的水平就比他好一点,跟这些长期练习的马球手还是有些差距的。 尤其是随着比分的追平,双方彼此精神都达到了疲累的极限,动作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大。 真要强行传给李治,反而会给他带来危险。 李元瑷最开始急得频频给李治使眼色,让他随便跑一跑。 李治却浑然不觉,依旧怎么屎,这么走。 渐渐地李元瑷突然心生一种感觉,李治这是故意的,他压根就没有出风头的意思。 唯一一次真正意义的出手,还是填补自己第一次上阵制造的失误。 吐蕃不断的改变战术打法,可面对固若金汤,越打越有自信的唐朝一方,全是无用之功。 他们不可能放任李元瑷不管,一人挑一个防线的事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可一旦派人夹击,势必会造成空档, 李元瑷就以一套防守反击,凭借自己超凡的控球能力,将不可一世的吐蕃马球队吃的死死的。 十六比十五 十七比十五 十九比十五 李元瑷看着罗通打进了本场比赛的第四球,瞄了一眼李治,也确定了这家伙存心藏拙,似乎有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想到开场前,他说李治坑自己。李治却回了一句“给坑的是我” 难道 李元瑷突生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 最后一球,吐蕃开球。 许是最后的机会,吐蕃这一次打的格外激进。 他们一边传球,一边竟然向李治冲了过去。 赞悉若看出来了,他们十个人李治是最弱的一环。 从李治这边突破,是他们破釜沉舟而制定的战术。 赞悉若亲自带球进攻,小小的马球仿佛粘在他的球杖上一样,展现出了极强的控球技术。 李元瑷有些担心,忍不住往那边移了移。 李治冷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决,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在两人即将汇合的时候,李治突得往右一拉缰绳。 赞悉若眼中露出一抹喜意,将球向前一拨前冲。 李治却开心的笑了,这只是一个虚晃的动作,他一开始笃定赞悉若会选择过人,而不是传球。 或许李治的球技、马术都不及赞悉若,但这一刻他却揣摩透了赞悉若的心里。 马球杆截住了马球,意图向右侧方传球。 赞悉若惊慌失措,这球一到李元瑷手上,那真的就输了。 执着于胜负的他,并没有选择控制坐下战马,而是想要将球夺回来。 他刚刚给战马下达了冲刺命令,又弯腰去抢球,直接连人带马撞上了李治的坐骑。 第五十六章 香饽饽 这一变故让看台上的李世民神色剧变,心都揪在了一处,失态的霍然起身,叫了一句“雉奴” 长乐公主、小兕子也先后骇然大叫。 李治受到这般凶猛的撞击,人失去了重心,向一侧倒下。 战马受惊,疯狂踩踏,眼瞧着那马蹄就往李治身上踩去。 一道身影重重的撞向了李治那匹受惊的战马,将战马撞翻。 李元瑷在危机时刻,顾不得那么多了,根本无暇用大脑思考危险不危险,本能的冲跃过去,用身体撞倒了马匹。 地的战马惊慌失措,四蹄乱蹬,给了李元瑷胸口一计重踢。 那滋味 李元瑷疼的是龇牙咧嘴的。 罗通也在这是赶到,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匹。 李治小脸儿也是煞白,回过神来,赶忙去扶李元瑷道“没事吧。” 李元瑷疼的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吸了几口气才道“好在没踢到脸上,破了相,不然得让你给找媳妇” 李治难得的笑出声来“给你找,给你找” 赞悉若也是一脸后怕,操着生硬的华夏语道“对不起” 李治没给好脸色。 李元瑷道“无妨,马球竞技本就是争胜”他在一旁看得清楚,赞悉若确实不是故意的。也是因为没发生什么意外,真要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这么大度。 马球比赛,这种事故是经常发生的。 早有御医在一旁等候,略做检查,发现是皮外伤,亦没有耽搁多少时间,比赛继续进行。 因李治截断了赞悉若的球,重新开始的时候是大唐一方的球权。 吐蕃本就因为大幅度领先之局,给一点点追上,心态开始崩溃。 李治这一阻截,断送了吐蕃最后的进攻机会,士气更是低落。 唐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进了最后一球。 二十比十五。 李元瑷、李治、罗通上场之后,就没有给吐蕃马球队进球的机会,力挽狂澜。 李世民特地召见了李元瑷、李治、罗通与赞悉若以及一干在比赛中有着卓越表现的人,给予了丰厚的奖赏。 李世民乐得合不拢嘴,亲自下场,先来到李元瑷面前道“没事吧” “无妨因是皮肉伤,现在不疼了。”李元瑷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大大咧咧的说着。 “好”李世民笑道“无愧我李家儿郎。” 他说着,扶着李治的肩膀道“雉奴也表现的极好,无愧是朕的儿子。” 周边人这才知道李元瑷、李治的身份,尤其是那些一起并肩战斗的马球手们。 至于赞悉若脸都吓白了,之前真要有个万一,那他们可就真玩蛋大吉了。 各种马屁声也接憧而来。 各方使者纷纷赞叹,大肆吹捧李元瑷、李治英武不凡,大唐王朝人才济济。 直将李世民乐的,合不拢嘴。 马球赛结束,剩下唯有最后一个环节了。 秦王破阵曲。 骚包的李世民大破刘武周解唐之危,河东士庶歌舞于道﹐军人利用军中旧曲填唱新词,欢庆胜利。 李世民心生感触,称帝之后,诏魏征等增撰歌词七首,吕才协律度曲,订为秦王破阵乐。 激昂的歌曲并没有让他满足。 李世民又根据自身的军事天赋,亲自做舞,将军阵融入舞蹈,遂然成型。 咚咚咚 大鼓震天响起,特制的牛皮鼓传声百里,气势雄浑。 高昂而且极富号召力的龟兹曲调随即响起,与鼓声融合一处,刚柔并济。 两千人军马随着鼓声入阵,披甲持戟﹐执纛演习。随着歌声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 整个秦王破阵乐有三个变化,首先是局危,刘武周勾结突厥,李元吉丢失太原,李唐龙兴之地。随即转为激昂,李世民柏壁之战,大破刘武周,一日之内,逼迫宋金刚交战八次皆胜。随即凯旋而归 舞凡三变,三个节奏。 整个舞蹈就是对他李世民的歌功颂德。 但无可否认,每到李唐最关键的时候,李世民终究是最靠谱的一个,也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存在。 秦王破阵曲可谓波澜壮阔,气壮山河。 李元瑷瞧的是汹涌澎湃,只觉得巍巍大唐,万国来朝,盛世可歌。 晚宴上,李元瑷与李治同坐一席。 吃喝间李元瑷也问出了心底的怀疑“你这是不想过于张扬” 李治略一犹疑,低声道“你名气越大越好,我越低调越佳。故以后这种事,少坑我” “嘿嘿”李元瑷低笑道“学的倒是挺快,这个不好说。就我们的关系,不坑你,我能坑谁” 李治气的说不上话来。 忽然李元瑷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举目望去,却见侧方的外宾席上有一老者,正聚精会神的打量着自己,那眼神看的他心里发毛。 见到李元瑷注意到自己,老者举杯遥敬。 李元瑷不想失礼于外宾,也跟着举杯,互饮一盅,便将视线转移别处。 可无论他干什么,老者都在认真打量着他 “商王俺老程敬你一杯” 程咬金突然凑到了近处,说道“你这马球打的太好了,老程自愧不如。你教教我老程将女儿嫁给你不是俺老程吹嘘,我那女儿桃李年华,长得是如花似玉,性子温婉,擅使宣花大斧,武艺高强跟商王那是天生一对” 李元瑷粗听“如花似玉,性子温婉”还有点心动,细细一想不对啊,性子温婉跟武艺高强是不是有所冲突 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瞄了李治一眼,见他眉眼带笑,不言不语,就知情形不对。 “喝,久闻卢国公神武非凡,三板斧,名动天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来,孤王仰慕已久,我们喝个痛快” 程咬金一杯酒饮下去,脑子还有点懵懵的,自己善用的兵器是马槊,啥时候成斧子了 三板斧又是什么东西 这时坐在侧方案席对面的老者,忽然问向身旁陪坐的礼部官员,道“员外郎可晓得商王是否婚配我主有一妹,容貌美丽,身高七尺,尚未婚配” 第五十七章 卖惨 礼物 回到大安宫。 李元瑷将自己给小兕子的礼物准备好,打算明日入宫送他。 初一是大朝会,初二是接待外宾,受外宾朝贡的日子,初三才是约定聚会的日子。 当天夜里,李元瑷莫名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神秘人,高举着一柄大斧子追砍自己,直接给吓醒了。 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太吓人了吧 李元瑷拭去额上汗水,紧张兮兮的看着左右,确定没有一个扛着大斧的人,才松了口气。 见时间差不多了,李元瑷也无心睡眠,看了会儿何稠手稿,才向宫里走去。 立政殿张灯结彩的,充满了年结的气氛。 李元瑷还以为自己来的够早的,到了立政殿才发现自己是最晚的一批。 说是家宴,其实来的人并不算多。 李世民的儿子不过三人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李元瑷这弟弟辈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滕王李元婴。 其他人大多都在外地之官,又或者不受李世民待见,没有资格参加的。 公主方面,也只有长乐公主、晋阳公主跟衡山郡公主。 另外还有两外姓人则是长孙无忌与长孙冲。 可以看出李世民对于长孙皇后的子女与其他嫔妃所生的子女是态度差别是何等之大。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吴王李恪。 李恪因守弹劾游猎过度,李世民大手一挥,就消去了他三百户实封。 而李泰僭越,所用花费超过了太子李承乾给史官弹劾。 李世民大手一挥,那就给李泰太子一样的日常用度。然后又有人说,给了李泰太子一样的用度,对于太子不公。 李世民不从根本是找缘由,再次手一挥,提升太子李承乾的花销用度“无上限”。 简直就是亲爹跟后爹的差别。 这走进立政殿,突得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大厅中洋溢着一股伤感的气息,让原本打算高呼“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李元瑷,硬生生将话语压进了喉咙,茫然的看着大殿里的众人,在考虑是不是该退出去。 原来太子李承乾正在李世民面前哭惨。 “父皇,孩儿想念母后,每到这喜庆之时,都忍不住怀念母后”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字字都透露自己对母亲长孙皇后的无限怀念。 这一个不够,一个大胖子也跟在一起,开始悼念自己的母亲。 正是魏王李泰。 大文豪就是大文豪,这悼念起来,画风跟李承乾是一天一地。 “号天泣血,泪洒沾土。深知吾母,毕世艰辛。母仪天下,万事之表。创家立业,俭朴忠信。处世有道,克已恭人。至生吾辈,爱护如珍。抚养教育,严格认真。如斯人德,宜寿百旬。胡天弃我,一别吾分。魂游冥府,百喊不闻。瞻望不及,音容莫亲” 一套深奥难懂的祭文,那是张口就来。 李元瑷给膈应的,甚至有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这怀念亡母并没错,李元瑷自身对于长孙皇后也存着几分思念。可这大过年的,实在没有必要,弄得满堂伤感。 可偏偏李世民就吃这一套,同样是一脸悲痛,道“你们思念母亲,父皇何尝不思念你们母亲之前还有层观可以一解哀思,现在只能空有念想了。”说着,竟真的流下了泪水。 李世民贪花好色不假,可对于长孙皇后的感情,确实是无人可比。 这眼泪说掉就掉。 本来是两兄弟的哭惨表演,现在李世民这一感情流露,一家子都跟着难过起来。 李元瑷底耸着脑袋,心念着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来参加这种年会聚餐 与李元瑷有着同样感受的是李元婴。 李元婴是李渊最小的儿子,他出身后不久,李渊、长孙皇后就病逝了,他是由父兄李世民带大的。 故而也在家宴之列,但是长孙皇后逝世时,李元婴还不只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印象,不知悲从何来。 李元瑷陪着他们这奇葩的一家人悼念了好一阵子,方才减缓悲痛,有了点点年节的气氛。 毫无疑问,此次聚会的核心就是两个小家伙。 一个晋阳公主,一个是衡山郡公主。 不过衡山郡公主尚幼,面对那么多人,有些害怕,躲在自己的保傅身上,不敢示人。 小兕子天真活泼,也是大伙儿的开心果,众人争先献宝的对象。 李世民给小兕子装备了一串特别漂亮的黑珍珠,那是林邑国供奉的奇物,闪闪生辉特别好看。 小兕子开心的笑纳,没了还在李世民的脸上亲了一口。 只把李世民逗得,父怀大慰。 李承乾、李泰、李治、长乐公主等人,无不拿出了自己的礼物,将小兕子捧在手心。 小兕子不管喜不喜欢都是笑嘻嘻的收下,然后甜甜的道谢。 这才是过年因有的气氛嘛 李元瑷心底感慨着。 小目光瞧呀瞧,小兕子终于忍不住道“瑷哥哥是一个人来的” 李元瑷还没反应过来,道“当然不是,护卫都在宫外。” 小兕子气道“谁问这个了,你不是说要送小兕子一个小兕子的我倒要看看,哪里还有第二个小兕子” 李元瑷笑道“原来是这个,骗谁也不会骗你呀。”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取过了一个小锦盒,递给了小兕子。 小兕子赶忙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卷宣纸,聪慧的她已经想到了送她一个小兕子的意思,有些委屈,一点新意也没有,亏自己期待那么久。 将淡淡的忧伤藏在心底,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画卷,小兕子“呀”的下惊呼出来。 画卷中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梅园里跳舞,冬风作曲,寒梅为伴。 那画中的小姑娘不是她又是谁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哪怕在镜子里都没有那么清晰。 这真的是自己 小兕子有些呆呆的问道“这画上的小仙女真的是小兕子” 李元瑷肯定的道“小兕子不就是小仙女” 小兕子开心的手舞足蹈,“太喜欢了,这是小兕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五十八章 可为臣弟未来妾侍 小兕子的话,直接让李世民这女儿奴吃味了,直接走上前道“我倒要看看,十六能画出什么样的画来。” 这走到近处,看着那一笔一画勾绘出的素描图像也惊呆了,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又看了看画像,几乎都是印上去的一样。 “十六,不简单呐,你这画的,怕是阎立本也有所不及。” 李元瑷忙道“那是万万比不上,臣弟这就是为了画建筑草图练就出来的快写素描,重在写实,一点意境都没有,跟阎郎中那是万万比不了的。” 阎立本的画像,在后世能卖几个亿,自己这手素描,只能忽悠忽悠不会的人,真要是绘画专长,随便来一个都比他强。 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罢了。 “十六叔谦虚了”说话的居然是长乐公主,她也来到了近处,看着画像中小兕子的一眸一笑,道“之前就觉得十六叔口中的素描大有可为,只是以为十六叔心不在此,未能发觉出来。但看十六叔给小兕子的这幅画作,才知十六叔有些深藏不露。长乐对于十六叔的素描快写,极有兴趣。不知十六叔能否在空闲之际,传授一二。” 不远处的长孙无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李世民“哈哈”大笑“一说到这丹青,长乐就按耐不住了。这有什么的,朕的女儿要学,你十六叔还敢私藏不成此事我带十六允诺下了” 李元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你是老大,你做主的表情。 李世民说着,又对李元瑷道“所以说赌博害人。你看,你这一改邪归正,真有让人刮目相看的感觉。不仅事业得意,桃花运都接憧而来。” 李元瑷不由自主的想起程咬金口里的那个擅使宣花大斧且“性子温婉”的女儿,一股寒意由心而生,颤声道“什么桃花运” 这种八卦之事,最能吸引他人眼球,一个个都竖着耳朵旁听。 小兕子开心道“那我不是有十六婶了”随即心底又有点难过,瑷哥哥有了十六婶,不陪小兕子了,该怎么办 李世民笑道“此事我也莫名其妙,昨夜礼部连夜上疏,说新罗上大等也就是类似宰相的官职,有意与我大唐更进一步。他们的国主有一妹,叫金胜曼,据说容貌美丽,身高竟可比长乐,说看中了十六在球场上的英姿,希望能够与我大唐结亲。” 李元瑷一听,不是程咬金的那个爱使大斧的闺女,安心了不少,但听是新罗妞,身高居然能于长乐相比,不免心动。 这身高能到一米八五的女子,十个有九个半都拥有一对可以玩年的大长腿。 新罗 李元瑷并不专攻历史,对于中国历史都做不到了然于胸,何况是新罗历史了。不过他知道新罗也就是后世的朝鲜韩国 后世很多人都将高句丽视为朝鲜、韩国,那是错误的。 高句丽是韩国人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乱认的祖宗。 高句丽其人民主要是濊貊、扶余人和汉人,后来李治继承李世民的遗志,覆灭了高句丽,高句丽就消失于历史的长流中去了。 而新罗一直抱着大唐的大腿,得以在朝鲜半岛立足,代代传承。 新罗吸收了太多中原文化,境内百姓也学会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气魄,爆发了农民起义。 起义军的首领定国号为高丽 这个高丽,才是与朝鲜、韩国有关系的高丽,而不是现在的高句丽。 故而新罗才是后世朝鲜、韩国的祖宗。 身为二十一世纪人,对于同为亚洲却自诩宇宙大国的邻居甚无好感。但若对方真有长乐七成姿容身材,那自己还是能勉为其难接受的。 李元瑷有些扭捏,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不对,皇兄。这个是她嫁过来,还是我嫁过去嫁过来,是可以接受的,让臣弟嫁过去,那不行。坚决反对” 李世民怒道“胡闹,这所的是什么话,我大唐是宗主国。新罗所有对外文书都自称大唐新罗国,你贵为我朝亲王,地位不亚于新罗国主。娶其妹那是他们高攀,怎可用一个嫁字” 李元瑷心底拔凉拔凉的,辩驳道“让我去新罗,不就是上门女婿跟嫁有啥区别不成,我不同意。” 长孙无忌这时突然插话道“商王殿下是有所不知,新罗的制度与我们不同,他们是骨品制度。就是有点类似周天子一样的血统关系的身份制。他们以骨制为尊,分圣骨和真骨,圣骨为具有王位继承资格的直系王族,真骨则为旁系王族。新罗发展至今,圣骨一脉,只剩两个女子金德曼与金胜曼。而今新罗国主就是金德曼” 他话说到这里,四周都传来一声惊呼。 这女人当国王 小兕子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女孩儿家也能当国王、皇帝” 李世民微微一笑“那是番邦蛮夷,自然与我们不同。” 李元瑷在心底吐槽道“你未来的儿媳妇就是皇帝”他说着,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对于武则天他自身是佩服的,一个女人能够掀翻封建男权时代的制度,成为皇帝,确实极有本事。但佩服归佩服,心底并不是那么喜欢。 也许因为是男儿身,他更喜欢秦始皇、汉武帝、李世民、朱棣这样将刀锋对外,打的异族哭爹叫娘,万国来朝的英伟君王,而不是一身政治权谋,将心神都用于内斗,外战却一塌糊涂的皇帝。 自己是不是应该骚骚小九,改变他的审美观,年纪大的御姐有什么好的,萝莉才最可爱。 长孙无忌的话再度传来“据说金德曼早年生过大病,无法生育。金胜曼是新罗唯一的继承人,商王若是娶了她,所生子嗣,必为新罗皇储。” 李元瑷见长孙无忌一副为自己好的嘴脸,心底有些不满,说道“那金胜曼万一成了国主那我不成了国后,还是国主背后的男人赵国公就别埋汰我了,我丢得起这人,咋李家可丢不起。” 李世民“哼”了声,“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也别想的太美,朕可不想让你将脸丢到他国去。” 李元瑷闻言方才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道“还是皇兄懂得臣弟,身为大唐男儿,要娶当然娶汉家女,至于金胜曼可为臣弟未来妾侍。”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李世民不在此事上跟他纠缠下去,免得教坏自己的宝贝女儿。 献宝的环节继续进行,但是有李元瑷的珠玉在前,其他的自然得不到小兕子的真心亲睐。 对于衡山郡公主,李元瑷也准备了一件自制的礼物。 斗兽棋 斗兽棋简单易懂,而且不需要过多的脑力,正适合衡山郡公主这年纪的孩子。 果然在李元瑷说了斗兽棋的玩法之后,衡山郡公主眼中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小兕子也很有兴致,拉着自己的妹妹在一旁玩了起来。 李世民见自己两个宝贝女儿给哄的上了天,笑道“看来我们今天都输给十六了你们也跟你们十六叔学学,身为兄长,爱护弟妹是人之常情,别一个个总以诸事繁忙唯有,你们在忙,还能有你父皇忙” 他随即的语气有些严厉,也带着些许不满。 身为父亲,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嫡子女能够和和睦睦,相亲相爱,但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李治一人。 李承乾、李泰赶忙说是。 还未到饭点,李世民说道“辅机,我们走走” 长孙无忌立刻跟在其后。 两人漫步在立政殿,李世民道“你有心让商王去新罗” 长孙无忌忙道“老臣是这么想的,高句丽是东北大患。我朝想要一蛮力取胜,只怕会步入前朝后尘。新罗位于高句丽之后,常受高句丽欺压。商王若去新罗,进一步加深两国关系。到时前后夹击,高句丽不足为据。” 李世民摇头道“还以为辅机这一次又能跟我想到一块去呢,你这话并不对。新罗以骨制为尊,非常重视此道。而今提出让十六娶金胜曼,本就是巨大的妥协,显然他们因我朝对高昌出兵感到不安。高句丽是新罗大患,却非我朝大患,区区高句丽,还没那资格。朕筹谋高句丽是因为他占了朕的辽东辽西,收复失地。是因为朕要向天下人宣告,前朝做不到的,朕做到的。” “高句丽野心不小,他想要壮大,跟朕掰一掰腕子,吃掉新罗是最快的壮大方式。新罗所以急了,急需我们帮助。他们有求我们,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一样会出兵高句丽,这是为了他们自己。没必要多陪一个十六进去,而且真要让十六去了新罗,高句丽明年就攻打新罗,我们是救不救不救,朕丢脸于天下,亦愧对先皇。救,只怕冲到前朝覆辙。无任何必要” “新罗不会那么容易给高句丽灭的,一个存活了数百年的国家,不会不堪一击。就让他们先帮我们牵制着吧,消耗消耗彼此实力,兴许到时一并拿下呢。” 长孙无忌叹服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你呀,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你的才智,居然没看透这点” 长孙无忌不再言语。 第五十九章 遮掩锋芒 李世民、长孙无忌这一走。 殿内的情况就有些泾渭分明了。 李承乾与杜荷挤在一起。 李泰拉着李元婴在一旁说话。 李治很不要脸的去陪小兕子、衡山郡公主玩斗兽棋去了。 李元瑷只能跟刚认识不久的长孙冲瞎扯。 李元瑷简单的说着整个工程的情况“三栋别院,占地位置太大。从地契来算,三所别院加起来共计三百一十亩地。我让人实地测量了一下,远不止这个数。大约三百八十多亩,多了七十亩。那么大的地方,目前只能从关键处入手,先将中心的楼阁建起来,再由内至外,步步推进。不过真要一步步来,进度有些缓慢。我打算用分段施工的方法,主攻小终南山的楼阁,余下几处地方。另外再分中心建筑,另外施工。也亏少卿给我介绍的酒友,他的人脉确实不凡。找来的工匠皆是个中好手,省下我好多功夫。” 长孙冲听李元瑷说几亩几亩,忽的想到挺久以前遇到的一个案件,忙问道“之前冲遇到一件头疼的事情,不知商王可否指教。” “你说” 长孙冲道“多年前皇室出现一起争地案件,广平王李孝慈,河间王李孝友为了一块地争斗起来。淮安王临终将洛阳附近的一块地平分给他们两兄弟。似乎平分不均,闹到了宗正寺。他们一个以径一周三的方式丈量,一个找来了李淳风,以约率和密律来计算,得出了两种不同的答案。此事闹得颇大,双方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当时是在下奉命处理此事的,不怕殿下笑话。我是听了这个有理,听了那个有理,给他们搅的是满脑子浆糊,实在不知如何抉择。后来闹得有点不像样,都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陛下一气之下,以兄弟不睦为由,直接将地给收回了。此事也就此了结。” 顿了一顿,他续道“如果我能在最初时决断,找出正确的一方,也不至于让陛下出面了。即便这事了解,冲心底一直难以释怀,想求一个正确答案。听说商王在制作筒车的时候,以术数算法,计算筒车大小,却不知能否计算田地大小。” 李元瑷听得“李淳风”、“约率”、“密律”这些字眼,已经来了兴趣,问道“那分割的田地并不是四方田吧。” 长孙冲似乎记忆犹新,直接道“是的,印象很深刻。因位于河道旁,受河道影响,土地并不规范,很难用肉眼判断。” 李元瑷道“可有详细数值” 长孙冲摇头道“具体数值记不太清了,也是临时想起,得回去查阅档案。” 李元瑷道“那就以李淳风算的结果来吧,他是对的。” 长孙冲道“为何径一周三是周髀算经勾股圆方图里记载的算法,数百年来一直都是以此算法为准。” 李元瑷摇头道“真要问我为何,我也说不出来。只能说术数很多时候没有绝对的正确,只有更为精准的算法。径一周三,以直径乘以三,最后除以四,算法最是简单,也最为实用。可要说精确,远不及文远先生的约率、密律。但你真要说,约率、密律就绝对正确,这也是错得,我这里还有更加精准快捷的算法。数学是精益求精的学问,没有永远的正确答案,只有相对正确的。” “约率、密律用简洁的话来说,就是圆周率,是当下最适合计算圆周长、圆面积、球体积等多角形状的关键值它比径一周三先进,故而更加精确。” 长孙冲越听越懵,说道“那为何,世人大多还是以径一周三来计算,而不是文远先生的约率、密律” 李元瑷道“很简单,文远先生的约率、密律太难了,一般人根本接受不了。我记得文远先生的留下一本缀术的算经,里面的算术说一句汉魏至隋唐水平最高的数学著作一点也不为过。只是可惜,缀术太过深奥,以至于当时执掌朝廷文化的官,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看不明白,看不懂,将之废弃不理会,以至于明珠蒙尘。” 长孙冲听得怒发冲冠,说道“如此就太可恨了。多谢商王指点,冲今日回去,便试着找寻缀术,好好研读。” 李元瑷心底是大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祖冲之是世界第一位将圆周率精算到小数第七位的可怖存在,自己满脑子除了公式就是公式。自己是能算出比约率、密律算法更加正确答案。可真要细究起为什么这么算,这公式怎么这么来的,那只有老天才知道。 长孙冲一心想着缀术,有些心不在焉。 李元瑷也担心自己学艺不精而败露,不敢多言。 长乐本拉着城阳公主说话,见他们这边聊完,过来说道“十六叔打算何时教长乐素描” “这个”李元瑷有些犹疑,望向长孙冲向他求助。 长孙冲爱莫能助道“公主酷爱绘画,且异样执着。商王还是应了吧,免得惹怒了陛下。” 李元瑷想起李世民那女儿奴的属性,只好道“这样吧,每周一申时前,我去公主府拜会。素描简单易学,你本有丹青功底,要不了多久即能掌控自如。” 长乐公主摇头道“这怎么行长乐本是晚辈,现今又是学生,哪有让长辈、先生登门的道理。一,长乐自当来大安宫求教。”说着,还作福一礼。 正巧李世民、长孙无忌散步归来。 李世民是一脸笑意,宣布开席。 长孙无忌不知为何,表情有些难堪,但很快就消失了,一副笑面佛的和蔼模样。 一众人在立政殿用了晚膳。 临行前,李世民特地叫住了李元瑷,道“十六,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元瑷茫然道“臣弟哪有别的打算郊外别院已经开始动工,臣弟心思应该放在上面。” “也好”李世民先是颔首,随即又带着几分肃然“你怕还不清楚,筒车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再过几月就是春耕灌溉之日,到时候筒车亮相全国,无人不知你的功劳。届时,你在长安就不是现在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是世人歌颂对象,亦是世人挑刺的存在。名望越高,越会给名望所累。现在皇兄能护你,是因为你就算犯错,影响不过人,除了魏征这种人,没人会为了人而为难皇兄。此后就不同了,影响越大,危害亦越大。朕护得了荒诞的你,却护不了名望加身的你。” 李元瑷听懂了话中含义,作揖道“臣弟明白,谢皇兄警示。”他顿了一顿,忽的又道“那臣弟再改改,其实以前的日子,臣弟还是有些怀念的。” 李世民怒目圆瞪,说了一个字“滚” “臣弟告退”李元瑷嬉笑着,小跑着走了。 李世民颇为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道“这小子” 如李世民说的一样。 过了大年,冬去春来。 作为农耕民族,春耕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年四季在于春,并非虚言。 为了鼓励天下百姓辛勤劳作,李世民这个皇帝都装模作样的亲力亲为,祭拜田地农神之后,亲自扶犁耕田,以表慎重。 筒车也正式开始运作。 水流充足且地处平原的河南河北,看着根本无需任何操作就将河水灌溉入田的器械,成千上万准备开渠引水入田的百姓,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省下这项工作,直接能准备秧苗插秧了。 而长江两岸,受河堤影响,无法轻易取水的百姓,发现只要几头牛的劳力,水竟然能够跃过十丈的河堤,将水引入田中。 还有水资源稀缺的地方,亦发现他们的旱田竟然能够变成水田。实在恶劣的地方,也能得到相应的灌溉,不用为了取水灌溉而走几十里路。 造成这一切的当然是筒车,而改良筒车,发明筒车的人,大唐皇帝的亲弟弟,商王李元瑷。 一个筒车,让大唐数以万万计的人享受便利,百姓是最淳朴的,他们自然懂得感恩戴德。 而世上万千读书人,后世跟风记者一般。 开始无视李元瑷原来干的荒唐事,跟风似地对他歌功颂德。 虽然他们心底是看不起这些奇淫巧技的,但是有一种东西叫做民心所向。 读书人最懂得抓这种东西,各地各处都一样,逢人不赞颂李元瑷两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至于李元瑷,本就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更得李世民警告,完全不理会世间事物,一心的投入庄园建设。 一年,两年 唐王朝理所当然的灭了高昌,顺带还将西方的霸主西突厥揍了一顿。 不过因为侯君集的傲慢,也为大唐留下了隐患。 筒车效应已经渐渐过去 西征的硝烟早已平息 李承乾、李泰的皇储之争,却因为李泰完成了括地志,受到了李世民过界的嘉奖,越演越烈,已经压制不住了。 第一章 灞水山庄 清晨一缕阳光入内,李元瑷睁开了双眼,轻轻将压在身上白藕般的玉臂粉腿挪开,缓缓的下了床榻,伸了一个懒腰。 一推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壮丽。他位于半山腰之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亭台楼榭。 东边是景宜苑,全园以水为中心,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具有浓郁的江南水乡特色。花园分为东、南、西三部分,东部以建筑为主,体现典型江南地区传统民居多进的格局,院内花卉植有玉兰、海棠、牡丹等,名花满院,寓“玉堂富贵”之意。 南花园是全园精华所在,有建造于水上的香洲,有种植岁寒三友的松风楼榭,还有轩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池边有芭蕉、垂柳,轩后也种植一丛芭蕉,前后相映的听雨轩,让人不出宅院而获山林之趣。 西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海,里面数楹修舍,院墙根有隙流入清水,绕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小桥流水人家 最让李元瑷意外的是上桥湖 这原本并不在李元瑷的规划之内,但因筒车大获成功,天下歌颂成片。 李世民大手一挥,将上桥湖也规划给了李元瑷,将灞水上游的一亩三分地都赏赐给了他。 李元瑷不得不临时修改图纸,将上桥湖夜规划在内。 湖景最美不过西湖。 李元瑷将记忆中的西湖缩小,把上桥湖打造成了一个小型的西湖。 湖中白堤、苏堤、杨公堤、赵公堤无一不有,断桥、雷峰塔一应俱全,只是叫法略有不同。 当然最让他满意的还是自己身处的商王阁。 商王阁落座于小终南山的山腰之上,主体建筑净二十丈余,最高处与小终南山遥相呼应。其下部为象征古城墙的五丈高台座,即为地基又显得宏伟。 商王阁内部由八十一根圆柱支撑,外部有六十六个翘角向外伸展,屋面用十六万块赤色琉璃瓦覆盖构建而成。楼阁取后世常用的“明三暗七”格式,即是从外边看是雄伟的三层建筑,内里令有天地,三个明层,三个暗层,加屋顶中的设备层,足足七层之巨。 商王阁周边还有胜像宝塔、牌坊、轩廊、亭阁等一批辅助建筑,将主楼烘托得更加壮丽。 此刻李元瑷高居阁楼顶层,不但将景宜园、小西湖尽收眼底,还能远眺灞桥、浐河,长安近郊风光。 两年时光,商王阁、小西湖、景宜园是他心血所有 “殿下” 刘琴儿轻步走了上来,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袍道“这里风大,别着凉了。” 李元瑷一手搂着小蛮腰道“你说,这里的景色如何” 刘琴儿远远眺望,待着几分痴迷的得道“便是与芙蓉园这种皇家别苑相比,亦不遑多让,各有千秋。” 李元瑷道“你说的不错,这般景色,若只让你我观赏,太可惜了。本王以传令下去,至今日起,灞水山庄开园迎客,商王阁、小西湖、景宜苑除住宿区外,任由达官贵胄,文人雅客以及大唐百姓参观。但为环境着想,每日接待宾客一万。先到先得,不分高低贵贱。” 刘琴儿赞叹道“独乐不如众乐,大王心善好客,长安上下必将感激涕零。” 心善好客 李元瑷咧嘴一笑,却不应答。 “收拾一下我们回城,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也不知小兕子想我没。” 李元瑷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这两年的成果,转身下了楼阁。 春风得意马蹄疾 李元瑷领着罗通与三十名千牛卫,快马飞驰于通向长安的道路上。 罗通亲事护卫任期已满,李元瑷不想耽搁他的前程,让他往兵部报道。 结果兵部给他安排进了千牛卫,千牛卫将军又将他安排过来。 一来一往,罗通依旧是他李元瑷的护卫,只是从无职成了官职。 经过筒车的洗礼,李元瑷今非昔比,风头虽已过去,却也没有了昏聩之名。 天下百姓莫不称之为贤王。 李元瑷早已获得特权,进皇宫跟进自家后院一样,尤其是立政殿,跟自己家没有什么两样。 一到立政殿,立刻得知李治正在后院练习弓马射箭。 李元瑷理都不理,直接问道“小兕子呢” 下人立刻回禀“晋阳公主在书房练字。” 时隔两年,小兕子也长大的不少,不在日夜粘着自己的哥哥了。有了自己的爱好,因是收到李世民的影响,对于书法很是钟爱,年纪轻轻,写得一手好飞白。 李元瑷道“你告之保傅,就说我来人,让她准备一些好吃的。小兕子那边,我自己去就好了。” 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书房,轻轻的扣了扣门,叫了一声“小兕子” “瑷哥哥” 小兕子惊喜叫了声,放下手中笔,小跑似地来到了近处,随即又哼了声道“长乐姊姊跟长孙姊夫都去过灞水山庄,小兕子却从未取过。听他们说,灞水山庄可好玩了,景色比皇宫内苑还要优美。都不想着小兕子跟九哥哥,不想理你了。” 自从答应传授长乐公主素描快写之后,李元瑷与长乐公主、长孙冲的关系一日千里。 因别院的原因,李元瑷第一位邀请参观的对象就是长乐公主、长孙冲。 两人对于灞水山庄是赞不绝口,尤其是长乐公主更是喜欢竹海里的湘妃居,对于前院的鹿威赞不绝口。 李元瑷可不想惹怒这个小祖宗,道“怎么可能忘记小兕子只是现在的灞水山庄少了一点灵魂,并不是完美状态。等过些日子,让人安上了灵魂,就是灞水山庄最完美的时候。那时候一定请完美最可爱的小兕子公主前去参观。” 小兕子立刻转怒为喜道“一言为定。走,我们去找九哥哥。九哥哥要成亲了呢,新娘子好像是王家人,可漂亮了。” 她开心的拉着李元瑷的走,快步走着。 李元瑷也听说了,心想是啊,小九已经十四了,是成亲的时候了 自己不知不觉都十七了呀 媳妇呢 第二章 御姐萝莉 李元瑷带着几分怨念的任由小兕子拉着手,往别院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上已经是少年郎的李治在飞快的奔驰着,手中的弓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射向三十步外的箭靶,几无脱靶。 相比两年前的二十步,弓马精进,显而易见。 “好” 李元瑷忍不住鼓掌叫好,自己这两年也没有荒废练习,可与李治相比骑术自己进步大一些,然骑射远不及他。 这唯有真正实验过,才知道骑射之难。 或许你能在地上百步穿杨,但上了马背,一样抓瞎,尤其是于奔跑中射箭,只要过了一定距离,中靶就是高手。 李治身体素质并不强,甚至偏向羸弱,可于骑射的天赋却异于常人,无愧先辈之名。 李元瑷自己就不行了,甚至有一种自己是捡来的感觉。 “呼” 李治下马来到近处,喘了几口气,从马背上取下水壶,摇了摇一脸遗憾。 小兕子最是心善热情,忙道“九哥哥等着,小兕子给你倒水喝。” 李元瑷翻白眼道“这样唬弄小兕子,也就你干得出来。” 李治没有理会,下马道“你小心一些,太子近日有些不安分。我不知你当初用了什么手段让我那心胸狭隘的大哥放弃报复,现在怕是过时了。” 古人成年及早,霍去病十七岁带兵出征,在当时其实算不得年少。当然如他这年纪,干出那般成就,确实独他一人。 李治在今年年初就为李世民特许上朝听政了。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发言权,只能在一旁听。除非李世民特地询问 李元瑷道“我会注意的,不过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精力对付我才是。我双耳不闻窗外事都能听四方士大赞魏王贤德,我就不信太子听不到。这根本的主次,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治颔首认可“所以只要你没有把柄给他抓到,就是安全的。” 他说着忽然愁然长叹一声,问道“哎,你可有办法,让父皇把亲事退了” 李元瑷微皱眉头道“怎么,不喜欢听说很漂亮” 李治撇了李元瑷一眼,问道“你缺女人” “缺”李元瑷回答的毫不犹豫,反问道“你不缺啊” “” 李治刹那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顿了顿骂道“混蛋” 李元瑷拿屁股撞了他一下道“好好的,骂我干什么。实话实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李元瑷好歹有个贤王的名号,凭什么不能喜欢美人。” 李治不想理他,道“这女的是个祸害,我不想娶她。” 李元瑷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道“你不喜欢就喜欢,至于这样说人家嘛”想着历史上的李治,疑乎道“她几岁” 李治道“十二。” 李元瑷脸抽了抽,忙道“你是嫌弃她年纪小喜欢年纪大的”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武则天。 武则天不知道现在进宫了没,但年纪肯定要比李治大上许多。 李元瑷不愿意心中向往的唐王朝变成武则天掌控的那样,处处阴谋算计自己人,失去了开疆扩土的壮志雄心,双手很严肃的搭在李治的肩膀上,道“这我们得好好捋一捋,小九,听你叔父的。这女的,是越小越好。知道什么是养成嘛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点点的培养成娇艳的玫瑰,那种成就感,我跟你说,什么都比不了。年纪大的御姐有什么好的,小萝莉才是人间极品。” 李治还以为有什么高论,听到最后,他扭曲着脸,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用最严肃的表情,说最放荡的话” 他并不懂得“御姐”“小萝莉”是什么意思,可联系上下不难猜出其中意思。 见自己这位十六叔,还想说话。 他冷冷的丢了一句道“你三天两头的往立政殿跑,是因为小兕子是小萝莉” “咳” “咳” “咳” 李元瑷那一瞬间,给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们说什么呢在说我嘛” 小兕子手里端着一壶水与两个茶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没,没有的事” 李元瑷回答的异常干脆。 李治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李元瑷安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你逃不掉的。这门亲事是陛下亲自为你精心挑选的,没人能说个不字。” 李治接过水壶给自己满上,认命似地一饮而尽。 黄昏时分,李世民拖着疲乏的身躯来到了立政殿。 李治、小兕子一拥而上。 李世民脸上也露出了父怀大慰的表情。 李元瑷在一旁问好,心底有些为自己的这位兄长感到难受。 相较两年前,李世民明显有所苍老,此时此刻的他,怕是已经陷入了与自己父皇当初一样的境地了。 李承乾越走越偏,越来越叛逆,而李泰固然步步紧逼,有违友悌之道,却也表现的越来越好。 李世民从未有易储之心,可心底却为大唐的未来担忧。今时今日的李承乾,真的能够掌控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心情是身体最好的良药,李世民满怀心事,自然每况日下。 也只有在这立政殿,也只有面对李治、小兕子的时候,才能让他真正感受到一丝丝的亲情。 随着年事越长,向来杀伐果决的他,越重视这种年轻时不屑一顾的东西。 第三章 好日子到头了 李世民招呼李元瑷一同用膳。 李世民也不避嫌,当着李元瑷、小兕子额面直接问起了李治对于近日庙堂政务的看法。 所谓食不言,并非是指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而是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嘴里含糊不清,与人说话不礼貌。 反之唐朝是有吃饭议事的惯例的。 尤其是宰相们,他们午餐吃的是工作餐,几个巨头们聚在一起吃饭,嘴里说的都是国家大事。 你要是真的一言不发,专心吃饭,反而会给嘲讽只知道吃。 李元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跟听天书一样。 反倒是李治,对答如流,大小事务皆有自己的看法见地。 他们说这说这,忽然李世民夸奖起了跟小兕子挤眉弄眼的李元瑷“至筒车推行以来,各地上报粮食收成,相比往年,提高显著,十六当记一大功。” 李元瑷忙道“皇兄过奖了,来点实质性的奖励更好。” 李世民当做没听到,继续道“关中人口密集,所耗粮食甚巨,自身产粮,有些供不应求。需从南方供应,只是路途遥远,运送不易。尤其是运河或是堵塞,或是雨水不足,导致水位下降,皆会给粮食北调增添了不少难度。去年秋,运粮船于运河搁浅两月,造成巨大损失。户部的疏通运河提议,你怎么看” 李治回答的毫不迟疑,道“运河是国之命脉,不可不修,儿臣同意户部意见。” 李元瑷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举手道“臣弟有话要讲。” 李世民瞟了一眼道“有话就说,即当你面讨论,就没将你视为外人。” 李元瑷“嘿嘿”一笑道“臣弟以为运河修不如治。” 李世民、李治皆竖着耳朵,认真宁听。 前者道“何为修不如治。” “运河的存在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李元瑷带着几分肃然的说道“在我国大江大河的走势多是自东向西,是因地形西高东低,水向低处流,自然形成的。而大运河南北相通,强行将各地之间高低不齐,水流没有一个统一的走向的河渠人为的通过外力,连接在一起。大运河是强行改变自然规律而形成的河道,故而各地各处,水位高低不一,这是人力不可控制的存在。就好比潮起潮落,潮起时,江水向北注运河,潮落时,运河的水滚入长江。水位的高低,全凭天意。大运河河道的堵塞,更多的是因为水资源自身的不足,并非单纯因为淤泥的原因。” 李世民沉吟道“确实是这个理,粮船的往来运送的快慢,全凭水位而定。我们控制不了天,只能逆而行之,在各地修建围堰,尽量护住水资源的流失。” 李元瑷问道“效果如何” 李世民微微摇头道“不明显,可确实有用。” 李元瑷有些不屑一顾道“围堰的作用更多的是用于保护农田,而非治理河道以围堰治理河道,可以说是相当愚蠢的” 李世民笑了起来,说道“这话你跟阎尚书说去,围堰治河是他提出来的。” “啊”李元瑷尴尬的怔了怔道“这个,就当臣弟没说,他好歹也算臣弟的半个上司,也是臣弟谈得来的朋友,就不拆他台了。” 李世民也知自己这个弟弟行事颇为轻浮,不以为怪,道“快说。” 李元瑷道“运河是通过不断连接原本存在的河渠,将这些河渠连成一处。河渠的不同,水资源亦不相同。我们可以在水资源丰富的地方修建水闸,平时于上流蓄水,待有朝廷粮船经过时,开闸放水,提高水位,以供船只运行。” 李世民霍然起身,问道“此法当真可行” “可行”李元瑷回答的毫不犹豫“我华夏修建水闸历史悠久,楚令尹孙叔敖就在芍陂设五闸门引水。不过水闸大多用于蓄水灌溉,而未用于提升水位。这蓄水量大,对于水闸亦是考验。生搬硬套自然不行,除因时制宜,还需重新设计大坝。” 闭目沉吟片刻道“十六,皇兄任命你为检校工部侍郎如何” “哈”李元瑷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世民大笑“就是说,你好日子到头了。给朕收收心,等收到朝廷的任命,即刻上任。” 对面李治也淡然一笑,并未说话。 东宫。 李承乾、侯君集、杜荷把酒言欢。 杜荷道“太子殿下,魏王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打算推荐王希盛为工部侍郎。我们应该尽快行动了,魏王在士林中很得民心。这王希盛是五姓王家人,人脉之广,难以预算。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唯有如此,才能抢先将侯公子送入工部。” 侯君集一脸桀骜,道“什么王希盛,就凭他也配跟我家胜儿相提并论” 侯君集之前率兵攻伐高昌,他军略无双,摧凶克敌,一举覆灭高昌国。西北霸主西突厥,听闻侯君集之名,如闻鬼魅,吓得远遁千里。 这赫赫军功,助长了他的桀骜。 侯君集公报私仇,直接将得罪他的人发配到了高昌,还将高昌国宝物据为己有,并且纵容麾下兵士为贼为盗。 侯君集此举惹的朝野震动。 西域现在是唐王朝经济命脉之一。 增加西域影响力,巩固丝绸之路,是李唐王朝入主西域的大策略。 侯君集这一胡来,影响极为恶劣,李世民为了大局将侯君集下狱。然后利用中书郎岑文本,将他捞出来。 这一来一回,也就是一个流程。 但是侯君集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立下大功却给囚禁,李世民处置不公,直接无视李世民这十数年的提拔栽培,存了反叛的心思。 恰好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又在东宫任职,在贺兰楚石的引荐下,两人缔结盟友,一个许诺宰辅之位,一个力保登基。 正巧前工部侍郎犯错受贬,工部留有空缺。 李承乾直接提议让侯君集的儿子接任。 侯君集自是感动,更加用心为李承乾效命。 第四章 陛下英明! 朔月朝会。 李承乾恰巧与李泰相遇。 李承乾眯眼瞧着坐着小轿的李泰,笑道“都说二弟心宽体胖,原先还不觉得。现今一瞧,二弟这缩在小轿里的模样,别说,还真像” 他故作亲热,开口却嘲讽自己的弟弟长得跟猪一样。 李泰城府极深,丝毫不气,反而笑盈盈的说着“没办法,惠褒天生如此,故而得父皇体恤,可以乘坐小轿上朝。来,大哥行走不便,也上来坐坐,可舒服了。” 李承乾表情瞬间僵硬,忍不住暗思青雀长的胖,父皇体恤他让他乘坐轿子上朝。我腿脚不便,为何不让我也坐轿上朝,父皇真是偏心呐 其实他是单纯的魔怔了,李泰居住在宫外,离皇城较远。 就他那身形,真要徒步走来,半条命都要去掉。而他身为太子,就住在东宫。 东宫离朝所不过百丈距离,盏茶功夫即到,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人心的成见就是如此,李承乾就是觉得李世民偏心,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对自己怎么好都是偏心,都不如李泰。 李承乾甩袖而走,心底念道“还想将手伸入工部,做梦吧。” 李泰洋洋得意的,跟在后头,心底却想着,先将王家人安排进工部,以视友好。 他与李承乾不同,李承乾向往自由,崇尚突厥文化,觉得道德礼法都是狗屎。而李泰却是另外一个极端,痴迷华夏文化,推崇黄老学说,讲究魏晋风骨。 李世民想方设法的意图消灭世家影响,李泰却不以为然,认为世家的存在是必然的。而且世家与皇室的关系不应该是敌对,是互助,应当相辅相成。 且不闻那一心扶植晋王室,淝水之战力挽狂澜的风流宰相谢安 还有那江左夷吾,提掣三代的王导 哪一个不是匡扶济世的大贤 若无世家自称,两晋早已灭亡,指不定中原大地早成为胡人狩猎牧场呢。 李承乾、李泰先后走上大殿,左右各有一伙年青人迎了上来。 李承乾身旁的多是权贵之子,而李泰身旁的多为士林中人。 至于久经政坛的老家伙离得远远的,各自闲聊。 李治就有些可怜了,孤零零的站着,见了面叫一声晋王,打个招呼,错过了就跟不认识一样。 无足轻重,存在感极低。 随着李世民的到来,一众大臣鱼贯入内。 李承乾贵为太子,居于最上首,其次就是李泰、李治,然后才轮得到文武百官。 自侯君集西征归来,唐王朝一切求稳,庙堂之上并无大事。 此次朝会的目的很明确,主要就是选出一位合格的工部侍郎。 前任工部侍郎授命负责处理运河工程,结果去年运河堵塞,受到了弹劾,调查时又给查出贪墨,受到了严惩,缺了一个职位。 六部之中,工部任务最是繁重,掌工程、工匠、屯田、水利,反正修建宫殿屋舍,建造弓弩器械,水利建设,防洪灌溉屯田等,只要是技术活,无不总揽。 故而地位工部算不得高,可油水空缺却是最多,盯上这个位置的不在少数。 这个时候,庙堂对于公职的任命,大多还是通过举荐,然后根据个人履历由皇帝选择最优。 面对这种情况,人脉就显得愈发重要。 “父皇,关于工部侍郎的人选,孩儿举荐一人。庐州刺史侯胜,侯胜担任庐州刺史多年,助当地百姓钓鱼致富,政绩斐然。与巢湖治理上经验丰富,还曾率领五万劳逸,协助朝廷开淤,有过类似经验,工部侍郎之位,非他莫属。” “侯胜” 李世民不动声色,心底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张亮告侯君集谋反。 此事就发生于不久前,张亮最早任相州大都督长史在相州抑制豪强,抚恤贫弱,功劳显著。李世自己民念及其有从龙之功,将他调回长安,担任太子詹事。但因能力有限,表现的并不好,给安排去洛州担任都督。 张亮说就在自己动身的前一晚,侯君集找上来,劝说他造反。 李世民当时并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让张亮回去,让他不要声张,自己却更没事人一样,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此刻听李承乾举荐侯君集的儿子,也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道“诸卿以为如何” 蒋亚卿出班道“微臣以为不妥,相比侯胜。户部员外郎王希盛更加合适,王希盛乃东汉水利家王景之后,家学渊源深厚,自幼研读祖上治水经验。贞观七年,他与武昌担任太守,武昌外农田常为洪水所没,他发动豪绅,开渠引流,至今八九年矣,武昌再未听得水患消息,至今武昌百姓还感念王员外郎恩德。” 李世民记得这个蒋亚卿。 自己这个四儿子文采卓然,为了鼓励他大力发展文学,特令他在府上置文学馆,任其引召学士。 年前他编写的括地志出世,这是一本囊括大唐江山十道排三百五十八州中所有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集合的地理志。 李世民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心情,那是何等畅快。 自己的儿子,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文豪。所有参与编撰的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奖励,其中就有这个蒋亚卿。 李承乾知道此事不会那么简单,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李泰微微眯了眯眼,战斗即将打响。 李世民心底索然无味,挥了挥手道“这事不用提了,马爱卿你回头拟一封任命书,任命商王、工部员外郎李元瑷为工部侍郎,送往门下省。” 马周上前领命。 然后没有然后了。 门下省的魏征有驳斥圣旨的权利,但老奸巨猾的魏征此刻心里门清,自己今天要是敢不在马周写的任命书上盖上自己的相印,用不到明天,当晚就得卷铺盖回家。 李承乾、李泰有些傻眼了。 这啥情况 剧本好像有些不一样 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勣、岑文本、马周等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并高呼“陛下英明” 第五章 长安风云儿 灞水山庄。 俏丽清秀的丫鬟吆喝着,“商王殿下最敬慕文采风流之士,特别为高贤雅士筹备上了厚礼。只要能留下上成诗作,殿下将为你们开放山庄住宅区,让你们在庄内住宿,一日夜畅游灞水山庄。山庄住宅区的景色,可毫不逊色这小西湖。当然如果有惊世名句出现,则可于商王阁上入住。这晨曦乍现,第一抹阳光映照楼阁,与顶层观景台俯瞰灞水上下。眺望雄伟壮丽的都城,那景色无言以表。” 丫鬟吆喝卖力,往来观景的文人雅士人人动了心思。 灞水山庄是李元瑷的心血所做,这园林之美,莫过于江南。 就如天下文章一大抄一般,灞水山庄整体布局或有不同,内在细节还是有很多借鉴的。 在灞水山庄你可以依稀看出江南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这四大名园的影子风采。 能在关中欣赏到江南水乡的景色本就是罕见之事,关键这个时代什么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连西湖都是一片荒芜,一切都是原创。 这里的人见惯了华山的奇峰突兀,气势磅礴,见惯了终南山山大沟深,洞天福地,见惯了太白山高、寒、险、奇,见惯了长安城的雄伟壮丽,突然见到如此精致细腻的江南园林,莫不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这听说作诗留念,还能享受常人享受不得的待遇,无人经受得了这种诱惑。 文人争名,能够在这种景色优美风雅之地,留下自己的诗篇,必将是世人口中的美谈,而且若能于这西湖凉亭,景点石碑上刻下诗作就是流芳千古的事情。 不过一连六日,李元瑷都未求得一首能够入眼的诗句。 这让李元瑷有点懵圈,读着一个个狗屁不通的诗作,他发现这一个个所谓的文人雅士肚子里的祸水,比不上他脑子里任何一篇文章。 “唐诗大名鼎鼎的唐诗怎么这水准” 李元瑷一头雾水。 他并不知道此时唐诗并没有流行天下,从南朝梁代开始,宫廷诗才是诗歌的创作中心。 天下十首脍炙人口的诗句,九句是宫中传来的。初唐的诗歌主要以李世民及其群臣为中心展开,他们对六朝声律辞采的模仿和拾掇,令贞观诗风以辞藻华丽为上。 此事此刻的好诗,多是南朝婉约之风,咏歌是其所长,重视的声辞之美,而非诗词自身的意境。 就如李世民自己的诗作,经破薛举战地。 这首诗前面写的那是雄浑壮阔 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一挥氛沴静,再举鲸鲵灭 且不闻这首诗的质量如何,但是战场是杀伐气概是一表无虞。 可最后结尾他来了神转折“浪霞穿水净,峰雾抱莲昏。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 直接描绘起了水波在晚霞的照射下,多么明净;远处的峰峦有如莲花,在薄雾的笼罩中,显得朦朦胧胧 完全是为了迎合六朝雕琢辞采的痕迹,与全诗的气格极不协调。 亦就是说,唐诗在此刻还未成型,只有极少个别的人,拥有诗才,能够做出好诗好句,绝大多数的人,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 这点水准哪里能入熟读唐诗三百首的李元瑷的眼睛 “难道,要我自己来写” 李元瑷嘴里嘀咕着,自己这个灞水山庄,想要真正的成为长安的一部分,名人的诗句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是跟小兕子说的灵魂。 美景有了优美诗句的歌颂,才算拥有真正的灵魂。 真以为自己开善堂,自己呕心沥血的佳作,平白让人游玩 李元瑷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自己这个人设,如果再摇身变成大诗人,保不定会给李世民抓起来,刨根问底。 那就原诗,对原人吧。 李元瑷直接写了一首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落款东坡居士。 李元瑷也不怕查,东坡居士现在的太祖爷爷的爷爷都未成卵,有本事查就查去。 然后针对商王阁,李元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应景的诗句来。 这小西湖亦称西湖,可以生搬硬套。 商王阁,怎么套 蓦然间,李元瑷想到了自己那个最小的弟弟滕王李元婴,愉快的打了一个响指,就写了一句名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共一色”,当然落款是王子安。 王子安就是王勃,就跟东坡居士一样。如果他落款写了真名,未来未必就会有王勃、苏轼,毕竟有同名同姓的对象。 只要还叫王勃,管他字子龙还是子安,同理,只要叫苏轼,西坡居士也能接受。 随着这一诗一句的挂出,登时间震响了整个长安的士林界。 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道出了小西湖的美。 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共一色”更是将晚霞的美景,用世上最美的字句形容出来。 之前热闹只是小众,但是这一诗一句一出。 真正的大文豪也吸引过来,求问东坡居士与王子安的人,络绎不绝。 精美的诗句,也随着他们的来临,应景而生。 其中包括了贞观诗坛的扛把子,虞世南、王绩、杨师道、李百药。 他们都留下了自己的墨宝佳作 这知名度的提升,李元瑷再次成为长安的风云人物。 小西湖上的苏堤,给世人叫做了商王堤 景宜苑中心的一个绝美的荷花池,亦给叫做商王池,池上凉亭,亦叫商王亭,成为了游玩灞水山庄必游景点。 就在李元瑷声势到达顶端的时候,李泰偷偷的向李世民打了小报告。 “父皇,儿臣现在走哪儿,都听十六叔的名字。世人都说商王贤德,是当世第一的贤王。孩儿就不服气了,孩儿勤勤恳恳编撰括地志,十六叔却凭借一个游玩之所,得第一贤王的名号。儿臣不服” 第六章 要那点名望,干什么? 李泰委屈的向个小孩一样向李世民哭诉着。 李泰对工部侍郎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只是自己的父亲另有安排,也只能就此作罢。 李泰的心机远胜李承乾,早年李元瑷赢了青鸟博坊三万通宝,还迫使之月月上贡。这青鸟博坊是李泰财政的主要收入,是用来收买人心的关键。 但因寻不得机会,李泰一直忍着。 李元瑷横空出世,夺取了检校工部侍郎,李泰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得知李元瑷的灞水山庄的近况,李泰晓得时机成熟了。 筒车一事,李元瑷干的极其漂亮。得了贤王之名,又不沾染是非。 灞水山庄却将之一棍子打趴在地,一个有着贤王名头的亲王,利用自己的庄园,大范围毫无顾忌的结交士林中人,拉拢士林中人有何图谋 换做是其他亲王,不至于如此。 但是李元瑷不一样,他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而今又开始结交士林,细细纠察起来就有些害怕了。 李泰这打小报告,表面上是为自己叫屈,实则是暗自诛心。 李世民位于深宫,还真不了解此事,好奇的问道“十六的灞水山庄,当真吸引了那么多士林人氏” 李泰顿觉有戏,忙道“孩儿怎敢说谎,十六叔有意挑起人相争之心。现在几乎所有长安士都以能与灞水山庄的庭院、石碑、匾额留诗题字为荣。不只是长安,现今连洛阳方向的士林人都成群结队的赶来。十六叔这一手,给自己赚足了名望。还交好了一大批的好人物,尤其是东坡居士跟王子安,他们辞藻之优美,世所罕见。孩儿,这里有他们的诗句,父皇可愿意聆听” 李世民忙道“你切念来,父皇听听。看看与父皇最新力作相比,如何” “” 李泰居然一时间不敢开口念了。 磨磨唧唧了一会儿,李泰才念出饮湖上初晴后雨以及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共一色”。 李世民也缄默片刻,自尊心有点受到打击,问道“这灞水山庄当真有诗句中那般美” 李泰不好说谎,硬着头皮道“确实风景绝佳,别有风味。” 李世民怦然心动道“如此找个机会,你我父子一同去瞧瞧,去看一看。十六何德何能,竟能号称第一贤王。为父看来,这第一贤王,非青雀不可。” 李泰瞬间纠结,大有给反将了一军的意思。 至于李泰的诛心之意,李世民压根不在意。 就如他听张亮告侯君集鼓动他谋反一样,都是小事。 不值一提。 真假 李世民根本不在乎,真如何,假如何 就算是真,能翻得起风浪 对于自己统治的江山,李世民有着绝对的自信。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 自己这个十六弟,究竟在卖什么药 大安宫。 “花轻蝶乱仙人杏,叶密莺啼帝女桑。” “飞云阁上春应至,明月楼中夜未央。” “好诗,好诗不愧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李元瑷抚掌大笑,手中拿着是刚刚从灞水山庄传来的新诗,写诗之人却是让人耳熟能详的名人上官仪。 除了自己弄出来造势的一诗一句,上官仪的这首春日可以位居头筹。 较之颇为古板的虞世南、王绩、杨师道、李百药,上官仪的诗,明显多了几分秀逸浑成的韵味。 李元瑷此刻就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来,亦会品。 贞观时期的诗作,充满了南朝风采,真正改变的关键止于上官仪开始。 上官仪好以绮错婉媚为本,仪既贵显,故当时颇有学其体者,时人谓之上官体,上官体的出现改变了贞观时代的诗风,自其而后,唐诗成喷井之势勃发。初唐四杰,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应势而起,成就了唐诗的辉煌。 上官仪的诗才,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顶尖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 李元瑷默念了一声,有东坡先生打底,还有虞世南、王绩、杨师道、李百药这类宫廷诗人辅助,现在加上官仪的锦上添花,灞水山庄的势头已经造足。 李元瑷叫上罗通一行千牛护卫,往曲江拜会郑七公子郑皓。 “商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郑皓从容行礼。 “不必多礼”李元瑷早已习惯自己的身份,随意挥了挥手道“郑七,本王此来是给你介绍财路来了,可有兴趣” 郑皓作揖道“草民一阶商人,能赚钱的活,自然是有兴趣的。” “灞水山庄,你知道吧”李元瑷神秘兮兮的说着。 郑皓拜服道“整个长安难不成还有不知道的商王一手打造的灞水山庄美名远扬。据说,庄园工程只是完成一半,若能保持当前景致,天下第一庄园不外如是。” 李元瑷语破惊天的说道“我打算即日起,与山庄门口设关卡收费,所有意图进灞水山庄游玩之人,都需支付门票费用。” 郑皓瞬间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 犹豫了会儿,他说道“商王,这所谓门票有些不妥。价高不合适,价低不划算,反而会臭了殿下的名声。为了一点点的钱财,太不值得了。” 李元瑷耐心的道“谁说门票是关键门票只是赛选游客的一个手段而已。再说了,灞水山庄是我花费巨资修葺成功的,收点门票钱怎么了爱来不来,我要的是钱,要那点名望,干什么再说每年过年,我会定时开放,吃相不会太难看的。至于你的吃相,难不难看就不在我了。” 郑皓还未领悟真谛。 李元瑷道“在收取门票的同时,我会在特定地方开放酒肆、食堂、客栈、住宿以供游人享用。你也知道我朝律法,从商者亲属或三代之内不可为官。我只能将这些酒肆、食堂、客栈、住宿以收租的方式赚取费用。灞水山庄的建设,你凭借商业人脉,助我良多,这好事自然第一个想到你了。你若愿意接下,我们立个字据,不愿意,我就公开招标,价高者得。” 第七章 李世民夜宴李元瑷 郑皓看着已经拿定主意的李元瑷,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以他的商业目光,不难看出这其中的商机。 灞水山庄名声以显,就算因此受到诟病,亦不会缺少游客往来。 尤其是他们身处长安,全天下最富饶,人口最多的大都会,舍得出钱的人并不少。 灞水山庄的名号已经打响,或许因为收费,游人数量会锐减,但游玩的质量会提升许多,不会出现游人如织,到处人头涌动的情形,会有一个舒适的游玩环境,只要经营得当几无亏损可能。 至关重要的还是没有竞争压力,除了面前这个商王,世上哪里还有人愿意出巨资修建如此宏伟的庄园 “多谢商王厚爱,此事我郑家受了。” 郑皓行事果决,也不犹疑,直接与李元瑷商讨细节,签订契约,而且还爽快的允诺,租借通宝,十日之内,即让人送往大安宫。 李元瑷这才心满意足,灞水山庄有今日景色,跟他阔绰砸钱密不可分的。 不论是假山奇石,还是林木盆栽,大多都通过移植而来。 之前与博坊赢来的通宝,几乎全部投入进去。 每月博坊孝敬的银钱,数量确实不少,不过用于灞水山庄另外一半的建设,不过是杯水车薪,哪里禁得起这大手大脚的挥霍。 将灞水山庄投入商业运作,是李元瑷一开始就计算好的事情。 很快灞水山庄即将收费的消息传开。 最先得到吃消息的竟然是李世民,这位大唐皇帝自从李泰那里得到消息以后,就一直安排人关注此事。 李世民自诩识人之术当世无对,对于李元瑷反常的行为极是好奇。平时相处,即知自己这个弟弟为人极其现实,从不在乎虚无缥缈的东西,花费精力去讨好士林雅士,着实有些反常,派人关注打探。 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李世民可能不知,但只要他愿意探查,不出意外都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山庄设卡收费” 李世民也给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之笔惊呆了,他们这个时代只有能不能一说,从来没有付费一事。这种付费模式,也只有在进出城的时候才用的。 在私人庄园设卡收费,说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去,将商王给朕叫来算了,这个点,没空长时间搭理他,你叫他晚上来立政殿用膳。” 李世民不在乎李元瑷跟士林中人交往过密,但心底绝不希望朝中人跟士林走的太近。 所谓士林更进一步是世家,世家掌控者文化的解释权,世家子弟遍布天下各个州府担任地方官。 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敢轻易对世家动刀。 李元瑷这种现在能派的上用场,有大用的人才,如果真的跟世家走得近,那样对他消灭世家影响力会存在一定的阻碍。 现在李元瑷这一手设卡收费,直接利用士林给自己求财,让这位大唐皇帝心里很舒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元瑷莫名得到李世民的邀请,还以为自己给弹劾了,心底有些忐忑。 来到立政殿,但见自己这位兄长,笑眼盈盈,也放心下来。 “见过皇兄皇兄似乎心情不错可有什么喜事,跟臣弟分享一下” 李世民笑而不答,反问道“听说你最近挺能折腾的又是结交文人雅士,又是设卡收费。这利用完就丢,就不怕那些人编排你,把你吃了” 李元瑷不屑一顾的道“灞水山庄是臣弟花重金建造的,凭什么便宜他们我堂堂亲王,怕那些动笔杆子的文人作甚他们也就背地里编排编排,反正臣弟听不到。他们真有胆子在我面前说,我就敢让皇兄赐的千牛卫扇他们大耳刮子。” 李世民道“来,过来一边吃,一边说。趁着小兕子跟雉奴去东宫了,我们喝点小酒。” 李元瑷入座。 侍婢送上了早已暖好的葡萄酒。 李世民道“先尝尝,这是皇兄最新酿的,比之之前,味道可有精进” 李元瑷并不好酒,也没有研究,就是喝个味道,压根分不出细节,嘴里却道“香醇可口,回味悠长。皇兄这手艺,真是绝了。”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只可惜,魏征那老头不酿酒了,不然问他要来点,也给你品一品,看看究竟谁酿的好。” 李元瑷懂得拍马屁要有度,没有强拍,接话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李世民忽道“今日叫你来,是通知你一件事。小兕子很想去灞水山庄游玩,多次跟我说了。” 李元瑷记得与小兕子的约定,道“小兕子千金之躯,之前灞水山庄游人过多,就暂且作罢。现在臣弟可以闭庄拒客,领小兕子一游,望皇兄恩准。小九平日闷在宫里,如果可以,让他也一并同往。” 李世民看着李元瑷。 李元瑷一头雾水。 李世民继续看着。 李元瑷顿感压力,叫了声“皇兄” 李世民皱眉道“说完了” 李元瑷有种不祥的预感,道“说、说完了吧。” 李世民将手中酒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道“你小子,记得小兕子,记得雉奴,就记不得皇兄皇兄哪里亏待你了这有好酒,第一个就想到你,你竟将皇兄忘了” “” 李元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随即改口“怎么可能忘记皇兄,只是皇兄国务在身,诸事繁忙。不敢开口嘛皇兄若是愿往,臣弟扫榻以待,呆多久都行。” 李世民眯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瑷拍着胸口道“是臣弟说的。” “那好”李世民笑道“再过一月即将入夏,宫中过于炎热,皇兄受不住。既然十六你热心相邀,皇兄也不好拒绝。这个夏天,朕就在灞水山庄避暑了。” “哈”李元瑷傻眼了,这得住多久啊,战战兢兢的问道“那朝中大事呢” 李世民淡然道“自有太子监国处理。”他顿了顿道“还有十六,你也别厚此薄彼,雉奴你是皇侄,青雀就不是了那有只邀请雉奴,不邀青雀的道理” 李世民说道这里,李元瑷瞬间明白了,李世民这是给李承乾站位了。 哪怕李承乾再如何不好,他都是李世民心中不能更替的太子人选。 第八章 夺嫡之争 李元瑷回答的毫不迟疑,随便还道“灞水山庄可比皇兄想象中的大,只要皇兄欢喜,长乐、城阳、衡山等公主,都可以一并叫来陪伴陛下,让皇兄享受天伦之乐。对了,在商王阁附近,还有一个马球场,那是真正青草植被修葺的球场,与此球场上来一场马球比赛,那是人生一大美事” 李世民听的是大大为心动,作为一个女儿奴,每次嫁女都跟要命一样。 好在几个嫡女都嫁的不远,真想念时,能够招进宫来。然而终究事物繁忙,没有功夫享受天伦之乐。 而今又这机会,好好享享清福,与子女共聚一堂,岂不美哉 还有那马球场 作为一个在马背上大江山的皇帝,也喜欢对抗激烈的马球,能够在草地上尽情驰骋,那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当如此,当如此”他一连说了两个当如此,喜悦之心,直现脸上,随即脸上又露出些许忧色,万一李承乾没有经受住考验,那又当如何 为了李承乾,他是操碎了心。 看着越来越顺眼的李元瑷,李世民突然问道“十六,你在外边见过不少世面,老实跟皇兄说,太子的风评如何” 李元瑷心底微惊,这弄不好是送命题。 李世民也知道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只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当初决定兵谏,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略有犹豫,很快就坚定信念。可现在面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真的动摇了,居然下意识的问起了李元瑷这种严肃的问题。 这话一出口,心底已经后悔了。 索性错有错着,李世民道“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直说便是。” 李元瑷挣扎了会儿道“太子一直风评不差,只是近年不知为何。行事有些乖张,其实无伤大雅。太子在政务上还是极有天赋的,只是未能定性,还需好好培养。”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元瑷一眼,道“想不到你会帮太子说话。” 李元瑷诧异道“臣弟为什么不能帮太子说话” 李世民摇头道“很多事情,是你们当我不知道。我心里清楚,太子一直跟你不太对付。你就没有想过太子未来继位对你不利,现在朝中有不少人站在青雀那边呢,觉得青雀比太子跟合适。” 李元瑷大度的摆了摆手道“我这做叔叔的,怎么会跟侄儿一般见识。至于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真要到那一步,皇兄先给我外放了,去江南。太子总不至于去江南找我吧。” 他玩笑似的说道这里,一脸肃然“皇兄,他人可以糊涂,您可不能糊涂。太子是嫡子,魏王是庶子,弃嫡子而立庶子,恐有大祸。” 关于嫡庶之分是相对而言的,李承乾是妥妥的嫡长子无疑。至于李泰、李治如果是拿李恪、李佑、李愔这些庶子来论,李泰、李治也能说是嫡子,前者是嫡次子,后者是嫡三子。但是只跟李承乾来比,在李承乾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庶子。 李世民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涉及两个最疼爱的儿子,心底患得患失,见李元瑷都这么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嫡子是嫡子,庶子是庶子,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是应该下定决心了。 “十六,来,我们兄弟,喝一杯。” 李世民给自己满上了一盅酒,痛快的一饮而尽。 李元瑷举杯共饮,心底却为李世民叹息。 其实根本用不着自己来劝说,历史上的李世民一样是这般做的。 只是李承乾就是快扶不上墙的烂泥,等待他的唯有自取灭亡。 而李泰也是一样 李泰很有才华,很有干略,但是他不懂自己的父亲,他表现的越好,那个位置离他就越远。 相比他们,真正厉害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李治。 李元瑷一直有一种错觉,认为李治能够当上大唐皇帝靠的是运气。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承乾、李泰打的难舍难分,最终便宜了最没有存在感的李治。 直到那一场马球赛,李元瑷才彻底明白过来。 李治早就参与了夺嫡之战 没有什么是运气,有的是年少鬼大的城府。 都说李泰得宠,宠冠诸王。 可李治呢 李治哪里逊色半点 李治是所有皇子里,唯一一个由李世民自己亲自抚养成才的,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皇帝亲自抚养的皇子。所有生活事物亲自过问,几乎每日都会来立政殿坐上片刻。李治身子弱,一生病李世民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是求神又是拜佛。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一说到李治,满朝文武的印象除了懂事孝顺,就想不出别的溢美之语。 偏偏这溢美之语恰是他未来成为皇太子的关键。 李元瑷自从听了李治似有似无的真心话,也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李治的夺嫡之路,不需要任何帮手。人手越多,反而碍事。而自己能做的唯有顺其自然,今日这般力挺李承乾,为得也是顺其自然。 李承乾只有闹腾,李泰才会觉得有希望,李泰有希望,才会一起闹腾。 他们只有相互闹腾,李治这个最没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嫡三子才能够得到机会。 就让他们闹腾吧。 第二天,李世民果然开始行动了。 直接拉出了魏征这块法宝给李承乾造势,任命魏征为太子太师。然后宣布自己年事已高,受不住夏季酷热,要前往灞水山庄避暑,将国家大权交由太子李承乾。 同时也在第一时间通知李泰,让他准备好随行。 李泰得知这个消息瞬间慌了,只觉得天塌地陷,坐倒在席子上一言不发,宛如死人。 谢偃走进大殿,见李泰这幅模样,厉声道“魏王这般丧志,岂非寒了我等之心” 李泰无神的囔囔道“父皇不疼爱我了,父皇心底的太子始终只有大哥一人。只要父皇不变初衷,我,我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谢偃上前一步道“事情远没有殿下想的那么严重,太子若仁德,早就没有殿下的事情了。陛下从大局考虑,并没有错。陛下英武纳谏,是当世少有的明君。可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陛下身上,而是太子自身问题。太子失德,不求上进,忤逆师长,全无半点君王之器。他是取死有道,即便陛下站在他那边,最终也会因其自身原因选择殿下。” 谢偃眼中透着一丝厉色跟决然,他是南朝陈郡谢氏的后人。 陈郡谢氏那是多么辉煌的家族。 是第一代真正意义上的门阀世家,整个魏晋南北朝都给人称之为“王谢”时代。谢鲲、谢尚、谢奕、谢安、谢万、谢道韫、谢混、谢灵运、谢惠连、谢朓、谢庄谢石、谢琰、谢晦等等等等,一个个谢姓人氏,左右了一个时代。 只可惜再辉煌的背景,掩盖不了没落的事实。 谢偃作为陈郡谢氏的后人,做梦都想重振谢氏门楣。 他凭借才华,得李世民器重,引为弘文馆直学士。 谢偃在弘文馆校正图籍,教授生徒;参议制度改革﹑礼仪活动,可谓前途似锦,但他却毅然决然的投入李泰门下,助他编撰括地志,为他出谋划策,正是看中了李泰对于士林的重视,以及魏晋风流的仰慕。 唯有李泰成为大唐天子,他才有机会重振谢氏。 李世民不成,李承乾更不行。 谢偃是将身家性命都堵在了李泰的身上了。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先生,我真的还有机会” 谢偃道“信就有,不信就无。你想昔年陛下为隐太子逼得,那是智囊尽去,武臣离散。天策府险些分崩离析,结果如何还不是一举定乾坤成就一代英主之名” 不得不说,玄武门之变,确实给李唐王室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李泰武德三年出身,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他八岁,并非一无所知的年纪,能够感受到当年的紧张刺激。 “先生说的不错,父皇当年陷入那般绝境都能力挽狂澜,父皇可以,我一样能行。” 李泰一扫阴霾,长身而起,恭恭敬敬的向谢偃叩拜道“谢先生震耳良言,孤确实不该受这点打击就萎靡不振,以后不会了。” 谢偃满意的捻须点头。 李泰又恭恭敬敬的作揖道“还请先生教孤,怎么做,才能压过兄长一筹,取而代之。” 谢偃摇头道“你我都错了,我们满以为陛下是立长不立贤的受害人,以为他会偏重于贤,而非长。现如今看来,陛下还是重视长幼有序的。既如此,就不能跟陛下对着。陛下是世间少有的圣君,没人有资格与之对干。老臣的意见是等,等太子犯错,等太子自取灭亡。太子一去,殿下自然轻易取而代之。” 李泰皱眉道“可万一太子不犯错呢那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谢偃笑道“现在的太子,怕是也只有当今陛下才当局者迷。相信他等着吧,殿下就安安心心的跟陛下在灞水山庄静养,会有好消息的。” 李泰游移不定,但目前也没有好的想法,只能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九章 风起云涌 李世民安排好了一切,准备入住灞水山庄。 这皇帝要入住,自不是简单的事情。 首先灞水山庄的闲杂人等都得撤离,山庄的防护全部交由千牛卫负责。 然后照顾李世民的后宫侍婢开始逐一驻入,如此安排妥当,才轮到李世民一行人真正入住。 原本李元瑷跟郑皓定下的商业合同,自然也跟着推迟了。 不过郑皓就如中大奖一样,额外给了李元瑷一笔费用。 李世民的入住,固然让他的筹备推迟小半年,然而所带来的效应,那是不可估量的。 即便李元瑷精心策划的文人效应,也比不上李世民这位大唐皇帝自身所带的辉煌强大有效。 李元瑷亲自带李世民、李泰、李治、小兕子游览灞水山庄。 正直夏季,荷花盛开。 翠绿的荷叶丛中,娇羞欲开的荷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含笑伫立。 “好美的荷花,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十六,你说皇兄的诗,可否上的了你这西湖石碑” 李元瑷回答的毫不犹疑,道“那当然” 别说是诗,你李世民在这湖边撒泡尿那也是香的。只要你敢撒,我就敢在你撒尿的地方整个龙尿池的景点。 李世民想着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没有作诗的欲望。 东坡先生的珠玉在前,李世民好面子,哪敢献丑于人后,一边看着美景一边道“那东坡先生跟王子安究竟是何人,能做出这样的千古佳句。皇兄居然从未听过” “不知道”李元瑷还是回答的极为痛快。 李世民讶然道“他们为你灞水山庄作诗扬名,你居然不知他们” 李元瑷道“臣弟最初还是想跟他们好好谈一谈的,这作诗一首,哪有十首八首来的香。结果话不到三句,他们就蹬鼻子上脸。随手给了他们二十贯钱打发了。” 李世民听李元瑷向打发乞丐一样说这事,摇头失笑“你呀,用这种态度对待大贤,实在不该。能做出这种诗句的,必然是大才无疑。介绍给朝廷不好二十贯钱这一诗一句,千金难求,你打发乞丐呢。” 李元瑷陪笑道“臣弟实在看不惯他们清高的嘴脸,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李世民摇头失笑,回望了李泰一眼,就这德性,还图谋不轨 这将大权交给了李承乾,李泰又老老实实的听话,李世民一扫这些日子的烦闷,心底是格外喜悦,只觉得周边山水格外迷人,大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走在商王堤上,李世民道“这里就是商王堤吧,果然是好地方,这应该是小西湖最佳的观景处吧取纸笔来” 李元瑷大喜过望,能在这留下李世民的墨宝,毫无疑问能让这小西湖更上一个档次。 李世民亦是当世书法名家,大笔一挥,写上了“商王堤”三个字。 李元瑷如获至宝的下手,打算回头找人拓印下来,雕刻成石碑表在这商王堤上。 灞水山庄占地面积极为广阔,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对着别致是山水,又是一阵评论,几乎花了一天的时间才逛完小西湖、景宜苑。 黄昏时,一行人才登上商王阁。 李世民在商王阁下向上眺望,先是呆了呆,然后带着几分羡慕的说道“十六,你住的地方可比皇兄的还好。走,去看看皇兄的住所” 李元瑷无奈的耸了耸肩,你是老大,说什么都对。 李世民在商王阁的最高楼阁上,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鸟笼,笼子里有一只漂亮的白鹘,俯瞰整个灞水山庄,此时周边唯有李元瑷一人。 “好漂亮的鸟”李元瑷赞美了一句。 李世民道“它叫将军,是朕亲自养的传信白鹘,极为聪慧。青雀住在宫外,皇兄无法日夜相见,就养了它,方便与青雀书信来往。” 李元瑷由衷道“皇兄爱子情深,臣弟感动,真心希望他们能够体恤皇兄的爱子之情。” 这个不黑不吹,李世民对于自己的嫡子嫡女那是真的好。 李世民淡然一笑,将手中的鸟递给了李元瑷。 李元瑷不解接过。 李世民随即表情变得严肃“十六,皇兄给你个任务。” 李元瑷忙道“皇兄直说便是,别看臣弟平时言行轻佻,关键时候,绝不含糊。” 李世民颔首道“在来之前,我已经安排下去,将你的检校工部侍郎转正,太子监国的这段时间,你我用将军相互通信,将太子监国的情况竟可能的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兄。” 李元瑷还以为能够在这里陪李世民、李治一起玩乐,没想到还得去上朝。这不是鸠占鹊巢 不过此时正是关键时候,李元瑷也保不准李承乾会不会因自己的蝴蝶效应而没有作大死,导致理所当然的成为大唐皇帝。 如果真那样,那自己的前景可就堪忧了。 当初自己敢痛打李承乾就是因为笃定他不会继任大统,万一真的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那自己真的是玩蛋大吉了。 莫说李承乾心胸本就狭隘,就算度量再大,也饶不得将他胖揍的自己吧。 小九这边,自己是帮不上忙的。确切的说,他也不需要自己帮,作为未来的天皇大帝,他内能打压世家,清理外戚,外能施威天下,攻城拔寨。弱冠之年不动声色的力压李承乾、李泰,这份心机城府,自己想想都有些发怵,没必要掺合其中。 也只能在李承乾、李泰这里,出出力了。 “好皇兄既然信得过臣弟,此事臣弟应下了。” 长孙无忌府。 长孙无忌有些头痛的揉着太阳穴,心底盘算着当前的局势。 对于当前的局势,就算机敏如狐的他,也看不透一二,不知未来谁能统筹天下。 不过相较那一个个意图从龙的文武百官,长孙无忌可以说是稳坐钓鱼台的。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泰,甚至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上台,都动摇不了他的权势。 长孙无忌知道,只要自己跟着李世民一条心,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老爷,崔家来信了。” 长孙无忌道“将信退回去等等”他心底有些挣扎,崔家人来信,即便不看信,他也能猜透大概。 李世民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削弱世家的实力,贞观一朝的宰相几乎没有五姓世家的人,庙堂各个地方也极少有他们的人位居要职。尤其是李世民最近提拔的马周、岑文本这些几乎一脚迈入宰辅大臣的人才,多是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 面对这种情况,五姓家族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长孙无忌一直都是跟着李世民的,不管李世民做什么决定,决定对错与否,他身旁一直有一只狐狸为他出谋划策,共同进退。 然而,这一次,长孙无忌犹豫了 “将信留下吧” 他有些无力的长叹了口气。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难道就不能再多一个河南长孙氏” 长孙无忌在心底默念着。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长孙无忌提了提精神,道“让他来找我。” 长孙冲大步走进书房,以无比标准的姿态,作揖道“见过父亲大人。” 长孙无忌道“你在宗正寺干了多久了” 长孙冲道“大概三年了吧。” 长孙无忌道“三年了,为父给了你三年时间,已经足够了。不要在任性下去,你是长孙家的表率,现在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都当上了鸿胪少卿,你还想在宗正寺待多久你以为能靠为父一辈子为父含辛茹苦将你们养大成人,不是为了安分守己的。我们长孙家有今时今日,是一点一点拼杀出来的。你姑姑当年受了多大的委屈先皇不信任陛下,太子妃、齐王妃都欺负你姑姑,姑姑硬挺着受辱,侍奉先皇,代替皇上行儿女孝道,一点一点消磨成见。你父亲也是将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才有我们长孙家的今天。你是我长孙家嫡长子,浑浑噩噩对得起我们的付出” 长孙冲很想说姑姑的付出并不是为了长孙家,她反而希望长孙家能够克己复礼。但他不敢,他了解自己的父亲。 自自己的姑姑去世后,自己的父亲对于权力产生了过渡的渴望,也许是有些怕了。 长孙家有今日辉煌,长孙无忌固然功不可没,但是真正最大的功臣,无疑是那个即便死去六七年,依旧能够影响李世民的长孙皇后。 长孙冲并没有过多的野心,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自己为天下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对于权力的大小,官职的高低,并不在意。 他没有说话。 长孙无忌道“现在局势不明,这次不容你胡来。过几日我让人提拔你升任秘书监。” “是”长孙冲只能同意。 长孙无忌突道“长乐给陛下叫去灞水山庄了听说他一直跟商王学习绘画她是你的夫人,怎么能够让他们孤男寡女相处虽说她贵为,终究是我长孙家的媳妇” 第十章 为难 长孙冲为长孙无忌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道“父亲,您这话”他想说长孙无忌过于小心眼,可是子不论父之过,长孙冲谦谦君子,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道“商王是先皇之子,与陛下同父,亦是长乐叔叔。长乐酷爱丹青,跟自己叔叔学习绘画,有何可虑” 长孙无忌默默颔首,不再说此事了,转移话题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陛下目前春秋鼎盛,有他在,我们长孙一家荣华富贵,地位权势,享受不尽。可人终有离去的一日,没有人能长命百岁。陛下万一有个闪失,为父若在,还好说。这些年为父的经营,加上长孙氏在陇右的人脉,可保我长孙家万全。可你想过没有假若为父也去了,长孙家当如何” “唉” 长孙无忌长叹了口气道“世人都说我们远胜五姓七望,是啊,为父现在只要一句话,五姓七望再杰出的人才,也得乖乖滚蛋,为父在一天,他就入不了庙堂。他们算的了什么可真实的情况,谁能了解五姓七望繁衍千年,门生学子,遍布天下。根深蒂固,动之甚至伤及国本。而我们辉煌不过百年,门中地位虽高,影响力却仅限于庙堂,充其量不过关陇河东,一但受到恶意敌对,能撑几何天下最不缺的,其实是为父这样的人才,缺的是成千上万的凡才。”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还是极有远见的。 李唐王朝能够在短时间内荡平天下,跟得到关陇集团的支持是离不开的。关陇集团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尤其是长孙一脉,更是因为长孙皇后、长孙无忌的关系,成为了关陇集团的领袖。 而且李世民有意利用关陇集团来打压五姓七望,不断的提升关陇集团的声势与话语权,导致关陇集团大有力压五姓七望与江南士族的意思。 但其实关陇集团的根基远不如五姓七望,甚至比及江南士族都逊色一二。 五姓七望能够面对各种打压,从隋朝开始,一直到唐末牛李党争,坚持了好几百年,方才退出历史舞台。 而关陇集团自长孙无忌给李治安排了以后就渐渐一蹶不振了,最后还遇上了更为心狠手辣,而且不讲道理的武则天,直接跌落谷底。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长孙冲默然不言,道“孩儿明白了,孩儿未必能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但会尽量为朝廷,为长孙氏出力。” 长孙无忌欣慰笑道“正当如此,我们已经站在鼎峰,左右皆是悬崖。唯有往前一路可走,我们只有在庙堂站稳脚跟,才能应对未来易主的动荡。” 送走了长孙冲,长孙无忌打开了崔家送来的信。 信中内容与他想的一般无二,示弱,求存,然后陈述厉害。 关陇集团与五姓七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廷利用关陇集团对付五姓七望,真要压下了五姓七望,岂会坐视关陇集团一家独大 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 长孙无忌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无言的将信烧了。 灞水山庄。 李元瑷与李治道别,跟他说了李世民交给自己的任务。 李治想了想道“父皇心思最是机敏。禀实直言就好,不可添油加醋。” 李元瑷道“这点小九放心,我堂堂大唐商王,也要面子的,还不屑弄虚作假。” 李治又道“太子监国,你为侍郎,肯定会为难于你。没必要向父皇诉苦,什么也不用说。你在太子那里受多少委屈,父皇这里会翻倍还回来。” “高”李元瑷给李治一个大拇指道“不就是穿小鞋嘛受得住。” 经过这漫长的两年相处,李元瑷对李世民也有一定的了解。 李世民太宠自己的几个嫡子了,不管对错,你要是告他儿子的状,说他儿子这个不好,那个不行,倒霉的绝对是你自己。反而你一声不吭,他会反过来心疼你,主动给你好处。 为了明日早朝,李元瑷连夜离开灞水山庄,回到了大安宫。 翌日朝会。 李元瑷穿着朝服,如期来到庙堂。 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同,之前魏王李泰一党,可谓趾高气扬,精神饱满,而李承乾虽为太子,他的那一派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现在反过来了。 李泰一党如腌了的瘟鸡,垂头丧气。 太子一党却趾高气昂的模样。 时辰已到,入得内殿。 李承乾也是意气风发,开始在上首处理起国家大事。 这早已不是李承乾第一次监国,他轻车熟路的处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物,居然没有半点纰漏。 至少在李元瑷看来,他的决策处断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的问题。 李元瑷忍不住心想“如果没有李泰的相逼,没有瘸腿的自卑,也许他也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商王叔” 李元瑷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登时在心底“呸了一声,哪有那么多如果。” 出班应道“臣在。” 李承乾温和道“皇叔,水闸之事,可有进展” 李元瑷如实回答道“现在是多雨季节,水闸研究只现于理论,具体执行,得等秋冬之际,方可实地考察动工。” 李承乾皱眉道“南粮北调是我朝最重要的大计,皇叔提出废除围堰,改用水闸,而今围堰废除,水闸却迟迟不动工,耽误了南粮调运,皇叔如何担待的起父皇如此器重皇叔,直接将皇叔提拔为工部侍郎。皇叔理当为朝廷尽心效力,不可肆意妄为,与往日一样胡来。” 他一字一句,就差指着李元瑷的鼻子说道了。 李元瑷早有心底准备,,反正离他下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左耳进右耳出,不予计较。 工部尚书阎立德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出班道“太子殿下,并非是商王懈怠,实是现在是多雨季节,水流湍急,此时修筑水闸将费十倍之力。待秋冬季节,水势平缓,方才是动工时机。” 李承乾心下不悦,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敷衍一句,“倒是孤误会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十一章 跋扈侯君集 这日一如既往,李元瑷写下了李承乾今日在朝会上的表现。 这已经是他给李世民所写的第三十六封信了,就跟写日记一样,记录着庙堂上的大小事情。 平心而论,李承乾在处理政务上,还是很有水平的。 在这监国的三十六天里,李承乾将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将大唐王朝这个机构维持的井然有序。 同时,他还开始对李泰一党展开了小规模的清洗。将那些不影响大局,又关键的几个李泰党给清除了。 如大理寺少卿蒋亚卿,户部员外郎顾胤等,直接打压了李泰在朝中的实力与气焰。 这种堂而皇之的明谋,李元瑷还是很赞赏的。 但是李承乾最大的毛病始终是自卑、心胸狭隘。 自己好歹也是商王,他的叔叔,堂而皇之的利用监国的便利,三番两次的给自己小鞋穿。 结果自己没气着,他反而让魏征怼了一顿。 魏征出马,那真是朝野震动。 魏征一直以来就怀疑李承乾对李元瑷有成见,尤其是当年筒车的事情。而今李元瑷自筒车现世之后,并未有任何过错,反而有功于天下。 让李承乾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找麻烦,魏征看不下去了,直接一通训斥,告诫李承乾要心胸宽广,要有容人之能,一套说词是将李承乾训的狗血淋头。 连李世民这种气度,都让魏征气得半死。 何况是李承乾 偏偏李承乾还不敢发火,李世民尚且还能蹦跶两下,再认错。李承乾虽为太子,还真不敢在魏征这种庙堂第三号重臣头上耍横。 不过真正让李元瑷不满的还是将阎立德调离了长安。 阎立德因为帮着李元瑷说了两句话,给李承乾调往洛阳公干去了。 李承乾不敢对魏征如何,阎立德委实没有什么纯在感。 尽管阎立德很出名,于建筑艺术上名头很响,可作为奇淫巧技,让他很难融入庙堂这个大圈子。 不说结党营私,庙堂上没有几个好友帮衬,不欺负你,欺负谁 李元瑷对于自己受到的针对,并没有告之李世民,但将阎立德受的委屈给李世民打了小报告。 李世民也回了信,说“太子年幼,心气不定,容易为脾气左右,做不到绝对公允,十六弟担待一二。待朕回京,会告诫太子知晓。” 他虽为李承乾做了解释,字句上也能看出对于此事,确实有些不满意。 翌日,李元瑷正在工部当差。 工部下辖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司,李元瑷初来乍到,而且他主要负责的是运河水闸的事宜,故而阎立德给他安排统御水部一司,其余工部、屯田、虞部由阎立德自身与另一位工部侍郎褚哲负责。 因雨水关系,李元瑷并没有展开修筑水闸的大工程,而是在工部设计拦河大坝的草图。 水闸的关键就在于拦河大坝,拦河大坝的承重直接影响到水闸的蓄水。 因水闸是为了提升水位,好让船只顺利通过而设立的,这拦河大坝的承重远比灌溉水闸要高的多。 要在有限的条件下,建造出可以长期使用的水利工程,还是颇废脑子的。 就在他沉思设计的时候,李元瑷突听外头有喧闹之声。 他皱了皱眉,忍了一忍,但喧闹声越来越大,直接将他的思绪完全打乱,忍不住推门而出。 但见诸多工部成员往大殿方向快走,也忍不住好奇,顺着人流往大殿走去。 喧闹声越来越大,正是从大殿传来的。 只听一人怒喝“区区侍郎,也敢在侯某头上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元瑷一脚迈入大殿,但见一人影飞来,赶忙撤身闪避。 反应之迅敏,颇有高手风范。 人影飞摔在地上,翻了两个滚。 李元瑷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己的另一位同僚工部侍郎褚。 他往殿内瞧去,只见一个精瘦的汉子昂首于大殿中,他身形高瘦,手足颀长,神色倨傲大有目空一切的感觉。 侯君集 李元瑷识得来人,当下大唐除了李靖战功最为彪炳的智勇悍将。 在后世李元瑷一直将李靖、李绩视为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大将,直至来到这个时代,才发现侯君集此人竟然硬生生的压了李绩一头,仅次于大唐军神李靖。 后世有一句话是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这句话用来形容侯君集也最为实用。 侯君集用兵大胆果敢,讨吐谷浑之战,他率数千部众硬生生在断粮断水,后勤完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闯过沓无人烟地区,水无草的破罗真谷,所有唐军人龀冰、马瞰雪,一举将吐谷浑覆灭。 讨伐高昌也是,高昌王麹文泰自诩两国相差七千余里,中间有沙漠两千里,冬冷夏热,没有水草,大军难以前行,不将唐王朝放在眼里。 侯君集直接闯过沙漠,如神兵天将硬生生杀到高昌城下,直接将麹文泰吓傻了。 不可一世的西突厥可汗,听到侯君集的名号,直接吓的逃离唐军两千余里。 李靖年事已高,退居幕后,侯君集现在是无可争议的军方第一人。 “陈国公这是怎么了有那么大的气性” 李元瑷虽佩服侯君集的军略,也敬他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然心底却不太喜欢这人,一方面知他结局下场,另一方面也觉他过于孤傲,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侯君集道“原来是商王,你来就好了。这个蠢货,一点变通都不懂。”他手指着给摔出去至今未起身的郎褚,道“是这样的,工部这里有三百强弩,是弩坊署委托工部制作的。商王也知道,这好的强弩,各军谁不来抢。就拿程咬金那个莽汉,两眼就盯着武库。这强弩一进武库,就凭李尚书跟程咬金的关系,怎么也轮不到我右卫了。咱先下手为强,不给那憨货机会,直接来工部提取了” 李元瑷好歹也是工部侍郎,基本规矩还是懂的。 工部本无权制作强弩这种利器的,但是强弩是唐军致胜法宝之前,每一个唐军,身上都配备一把强弩。 这需求量大,弩坊署制作不过来,可以委托工部协助。 工部这才有资格制作强弩,强弩制成后,由弩坊署查阅合格,再行移交兵部武库。 侯君集直接来取,这是相当过分了。 第十二章 飞刀立威 “陈国公这不符合规矩吧” 李元瑷见侯君集将一件完全不符合道理逻辑的事情,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也很是佩服。 找听说侯君集嚣张跋扈,却想不到跋扈至此。 侯君集表情生冷下来道“商王也要跟侯某计较” 李元瑷微微一笑,却针锋相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想要破规法,就凭陈国公一人远远不够。” 侯君集森然道“那加上太子令当如何” 李元瑷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太子监国,军政大事,皆在掌控之内,有太子令,自然一切好说。” 侯君集“哼”的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一卷黄色锦缎,摊开道“太子令陈国公,右卫大将军侯君集身兼百战之锋,气盖万夫之敌,今拨工部三百弩于右卫,扩充军备” 李元瑷略一作揖,道“可否将太子令给孤一观” 作为接旨人,他有权利明辨太子令的真假。 侯君集直接将手中黄色锦缎丢给李元瑷。 李元瑷伸手接过细看,黄色锦缎上确实有太子的印玺,的的确确是一份太子令无疑,不过锦缎上也只有一枚太子的印玺。 “这太子令是出自东宫不假,但令无中书省,门下省的相印,莫说是太子令,就算皇兄的敕令也做不得数吧” 在唐朝圣旨下达需要好几道程序的,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三个印章。首相是李世民的玉玺,次之是中书省,门下省的相印,三印齐全,那才是真正的圣旨。 三印少任何一个,圣旨都做不得数。 太子令倒是没有那么严苛,只是太子令的权能本就比不上皇帝的敕令。在以往太子令是无权调动军备物资的,只是现今太子监国,太子令等同皇上敕令。寻常小事,可以不计较,但是调动军备是大事,理所应当需要得到中书省,门下省审核,才能正式生效。 侯君集森然笑道“看来商王这是不将太子放在眼里了以太子之尊,区区三百弩,都要不来还需惊动中书令、侍中” 李元瑷毫不退让道“陈国公莫说今日拿的是太子令,就算是皇兄的敕令,也得三印齐全,才给开这个后门。否则,免谈。” “混蛋”侯君集暴怒道“今天你不给也得给”说着,居然伸手抓向李元瑷的肩膀。 李元瑷自上次遇袭,深感自己手无寸铁,身体赢弱,这些年晨跑健体从未间断,反应力以胜常人,身子向后一侧,避让开来。 侯君集一击为中,双手化爪,直掏李元瑷双肩。 罗通在这时及时赶到,一股劲风直射侯君集侧身。 侯君集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抬起胳膊一档,踢腿更猛烈的一脚呼啸而去。 威势比罗通的那一脚更加强更快。 罗通双手来挡,却受不住力,蹬蹬蹬的连退五步,方才稳住身形。 罗通终究年轻与正当壮年,实力处于巅峰的侯君集相比高下立判。 侯君集不理会罗通,转向李元瑷,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王一点厉害。 尉迟敬德那种莽夫都能打李道宗,我侯君集大唐庙堂上功劳最大的大将,凭什么打不得一个李元瑷 他见李元瑷趁着跟罗通交手的那一瞬,退出了三丈开外,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心底不由冷笑,老子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莫说是这种削果切肉的小刀,就算给你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又能奈我何 侯君集毫不受影响,大步向李元瑷追去。 李元瑷甩着刀穗,飞刀脱手而出,直奔侯君集面门而去。 侯君集几乎不用多余的时间判断,久经沙场的本能即让他做出了最合适的闪躲。 速度不减,身子向右倾斜,伸手却向李元瑷的胸口捣去,闪避之余,还能制敌取胜。 “嗖” 寒芒闪过。 侯君集突得顿住了脚步,一股寒意由脊背而生。 一丝血痕出现在他的右颈部,少一分感觉不到,多一分却能切到血管。 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闪避开了,为何还是受伤了还伤的如此微妙 李元瑷手中又多了把飞刀,轻摇着道“陈国公再不住手,下一刀就不保证能射的那么准了工部是朝廷机要重地,有各种机密图纸,你再胡来,我就算将你就地正法,皇兄也怪不得我。” 侯君集胸口上下起伏不定,他这一生除了给李世民下了大狱,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但是李元瑷手中的那把飞刀,着实给他莫大压力。 “走” 侯君集甩袖而出。 工部上下爆发出阵阵欢呼。 侯君集今日此来,凭着太子令目中无人,压得他们上下都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只是侯君集名声太过响亮,而且军功太过耀眼,又是李世民最信赖的大将,也是李承乾器重的对象,这一层层加起来,无人敢与之叫板。 也只有李元瑷凭着亲王的身份,有些时候,亲王未必顶用。 尉迟恭当初就因为一件小事,痛打郡王李道宗,险些给他一只眼打瞎了。郡王固然比不上亲王,但李道宗是宗室名将,身怀赫赫战功,地位可一点也不比寻常亲王低。 李元瑷这一出手,镇住了场面,登时给工部上下出了口恶气。 褚哲似乎给摔折了腿,现在还在地上哀嚎着。 李元瑷让人将他抬去太医署治疗,心底却有些不安。 侯君集此来过于张狂。 当然侯君集行事向来如此,如果遇上别的皇帝,仅凭他在西域的所作所为就足以问罪了。 也就李世民这样的皇帝才宠着他 只是侯君集固然嚣张猖狂,也不至于嚣张至此吧 而且现在李承乾的情况一切大好,侯君集身为李承乾的人,应该把握好这个机会,安分守己,然后赚取足够的印象分,巩固太子之位。 直接越过兵部,来工部去强弩。 李承乾亲自下令,又不盖宰相印章。 这已经是僭越了。 图的是什么 脑子这是让驴踢了 不对 李元瑷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陷入自己布下的迷障,忽略了关键所在。 第十三章 宫城异样 身为穿越者,李元瑷习惯性的以记忆中的思维来考虑事情。 就如李承乾,他笃定李承乾成不了大唐皇帝,这才敢那般放肆的揍他。 对于李唐的夺嫡之争,李元瑷也不愿意过多的掺合其中。 因为李世民正直壮年,在李世民面前站位,那是最愚蠢的举动。明明最粗的大腿就在那里,去抱细小的胳膊,何苦呢。 更何况那两条压根不是胳膊,而是陷阱。 真正的胳膊那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小九李治。 所以李元瑷一点都不急,就等着齐王李佑的事情萌发,然后牵扯出李承乾来。 尤其是现在李世民站位李承乾,更加急不得。 因为这个时候与李承乾扛上,等于是跟李世民敌对。 至少在唐王朝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与他为敌。 今日与侯君集这一交锋,李元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历史上李承乾的谋反是处在谋划状态,李承乾暗中勾结了侯君集、叔父李元昌、齐王李佑等或是对自己政治地位不满,或是对李世民个人不满的内外臣,一并谋反。 结果因为猪队友李佑,他在齐州封地无法无天给李世民的老师权万纪告了状。 李佑一气之下把权万纪给杀了。 然后李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起兵造反。 紧接着负责联系李佑的李承乾亲信纥干承基也因此受到牵累,在大狱里直接向李世民坦白从宽。 导致李承乾谋反意图,公告天下。 李元瑷有这记忆,一直在等李佑或者李承乾自己出错,忽略了一点。 就凭李世民对唐王朝的统治力,李承乾能暗中发展了侯君集、李元昌、李佑这些手中握有兵权的大佬,足见并非临时起意。 李承乾的谋反的意图应该是由来已久的,一步步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拉拢可靠之人。 这谋反的进程一旦开启,怎么可能因为外在原因就不反了 尽管李承乾现在得到了李世民确切的态度,是支持他的,他还能回头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做了那么多事情,终究会有痕迹的。 一但决定,就无回头的可能。 因为自己的出现,李世民现在直接让李承乾监国,然后住进了灞水山庄。 这岂不是等于给了李承乾一个逼宫的机会 皇宫守备深严,有十二卫军士,日夜执勤。李世民自己手中还有一支秘密部队,千骑 李世民本是马上天子,当年受渭水之耻,他于皇宫大院武德殿外操练军士,以鼓励上下报仇之心。后来他从玄甲军中选了百人老卒号百骑,日复一日,渐渐发展成了千人队伍,也就改成了千骑。千骑所有兵士都是久经战阵的好手,人人身着虎皮纹衣服,精于弓马骑射战阵之术。 千骑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面对这种防护,李世民身在皇宫,就凭侯君集手上的右卫,很难撼动一二。 在灞水山庄就不同了,李世民此次出游,带了一千千牛卫与五百千骑。 这无疑就是个漏勺 李元瑷越想越是心寒 不会吧 越想越是后怕,双手挠着头皮自语道“这是我多虑了吧李承乾没那么大胆,应该不敢直接从灞水山庄逼宫吧” 不管怎么说,先提醒一下为好就说侯君集来工部索要三百张强弩,不知作何用处。就算真是自己多心,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毕竟弓弩是朝廷禁用利器。 李元瑷不敢多待,直接出工部,往皇宫外走去。 这走在出皇城的路上,李元瑷心底的不安愈甚,他发现皇城护卫来去匆匆,似乎神色紧张,一副发生大事的模样,护卫之深严,几乎可比内宫了。 皇宫总体分为内宫与外城。 外城俗称皇城,是大唐王朝的行政中心,三省六部的衙门,还有十二卫的府衙皆在其中。 内宫则是皇帝处理政务、休息的地方,当然还附带一个东宫。 外城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员,大多都自带护卫,故而如此守卫并不深严。 现在外城的守卫突然增多,李元瑷顿时觉得事态反常。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左屯卫的兵” 李元瑷突然问向身旁的罗通。 罗通看了一眼道“是的,十二卫兵士铠甲大多一致,为了区分领巾颜色各有不同。这红色的,正是左屯卫。属下隶属千牛卫,也有一套黄色领巾的铠甲。” 李元瑷高声道“这位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增加了那么多守卫,怪吓人了。” 左屯卫大将军是程咬金。 李元瑷怎么也不相信李承乾有本事将程咬金都拉拢过去。 兵卒见是李元瑷,忙道“回商王,东宫闹了贼,一个叫徐齐聃皇太子讲读,趁着不注意从东宫偷取了珍贵宝物。太子殿下勃然大怒,下令全皇城戒严” 第十四章 不得已的谋反 东宫。 太子李承乾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渡步,嘴里不知道“这该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孤都说了,父皇已经让我监国,还将魏王带在身旁。这已经站在我这边了,哪里需要谋反这下好了,你说怎么收场怎么收场” 他现在是悔不当初,肠子都悔紫了,青的发紫。 李承乾这一世比历史上更加悲催。 历史上只有一个李泰,不住的给他压力,让他觉得自己不得不铤而走险。 现在多了一个李元瑷,李元瑷不知什么原因,掌握了他所有的把柄。尽管当初说好了,彼此再无瓜葛。但是要命的把柄握在别人手上,李承乾哪里睡得着,那一封“废太子疏”,天晓得让他多少个夜晚让梦魇惊醒。 受这两股压力,李承乾对于自己太子的前途更加惶恐。 他已经多次监国,享受过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不愿意就是放弃。 故而这一次他比历史上更加早的做了最坏打算逼宫谋反。 昔年他的父亲不就是一边清除隐太子李建成,一边挟持先皇坐稳了江山 有例在此,李承乾觉得自己也可效仿行事。 他暗自拉拢了李元昌、侯君集、李佑加上杜荷等等心腹。 尤其是侯君集的加入,让李承乾觉得如虎添翼。 李靖韬光养晦,早已闭门不出,侯君集不论资历还是战功都一骑绝尘,是庙堂上军方第一人。 李承乾背地里一点一点的凝聚实力,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父皇会在这个关头,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直接让他监国,掌握君王的权力,以实际行动告诫所有心怀不轨之人,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大唐未来的掌舵人,唯有一个。 李承乾得到李世民如此支持,心底极其愧疚。就觉得自己太子之位比想象中的稳妥,何必冒险造反 因为这一支持,李承乾打起了退堂鼓。 侯君集这里却不干了。 侯君集有着仅次于李靖、李世民,与李绩相差无几的军事才华,但他的性格自私到极致。 李世民最是爱才,侯君集加入李唐的时候是个毫无建树的浮夸少年,是李世民看出了他的才华,破格提拔之余,还让李靖传授他兵法,以国士待之。 然侯君集却看不到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立了大功,李世民不讲情面的将他下了大狱。 一百次的恩,敌不过这一次的恨。 侯君集看到的不是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器重,而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世民竟然离开了守备深严的皇宫,到灞水山庄避暑去了。 灞水山庄只有一千五的护卫,侯君集相信只要有两千人,自己亲自带队,展开出其不意的袭击,不要一个晚上就能擒李世民于跟前。 也是因为对方是昔年赫赫有名的天策上将李世民,换做其他人,给他五百人,他都敢出击。 李承乾、侯君集因此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李承乾在军略上毫无建树,注定了他控制不了侯君集这样的悍将。 侯君集为人桀骜,根本就不见李承乾看在眼里,一意孤行。 李承乾不想谋反了,这巩固了太子位,还谋反个锤子 侯君集不想等到十几二十年后,面对一个病榻上的李世民,告诉他你不应该将我下狱。 归根究底,侯君集根本就没有忠于李承乾的意思,他就是为了报复李世民。 而且侯君集要比李承乾看得更远一些,他知道李承乾的斤两,更清楚李世民的可怕。 不抓住这个机会,侯君集不觉得老天爷会给他们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侯君集用兵不像李靖、李绩那样统筹全局,算来算去。更加倾向霍去病这样的,机会主义者。逮着机会,就如饿狼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一举功成。 亦是性格使然,怎么样也不妥协。 两人直接在东宫吵了起来。 就在太子李承乾气急败坏的时候,贺兰楚石突然禀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说是“皇太子讲读徐齐聃慌慌张张的从东宫出去了。他之前好像有事,从大殿前绕过。” 李承乾瞬间慌了,自己跟侯君集吵的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这真让徐齐聃无意间听了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得已李承乾同意了侯君集的计划,一边派人捉拿徐齐聃,一边起兵逼宫。 侯君集等着一天很久了,很快就给出了详细的计划,李世民不在朝中,李靖已经闭门谢客,在家养老。唯一让他忌惮的只有兵部尚书李绩。 而兵部是绕不过去的槛,没有兵部武库里的各种盔甲利器,他们战斗力会降低一个档次。 从工部强取三百强弩,以三百强弩奇袭武库,控制武库,一边出其不意的控制皇城,一边去袭击灞水山庄。 侯君集满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外加太子令,足以调用三百强弩。 谁想遇到了软硬不吃的李元瑷。 李承乾此刻对侯君集更是不满,若不是他,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侯君集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脸上几乎都要写出羞辱两个大字了。 李世民尚且让自己忌惮,李元瑷这兔崽子,竟然这样对自己,今日功成首先拿他开刀。 “不急”侯君集道“三百强弩,有则好,没有无碍。太子等着便是,明日就能得到侯某的好消息。至于徐齐聃,他翻不起风浪。” 李承乾想不通,为何侯君集一点都不着急。 皇城 皇太子讲读徐齐聃 偷窃贵重物品 李元瑷听着兵卒的汇报,好奇道“丢了什么宝贝,竟然这般劳师动众。” 兵卒也是一头雾水,道“我们也不知,只是上面安排下来戒严,我们只是依令而行。” 兵卒回了李元瑷的问题,直接告辞去了。 李元瑷脑洞大开,心底嘀咕道“不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或者得到什么不该得到的东西” 他本就怀疑侯君集行动异样,这下得到徐齐聃的消息,更是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一路带着疑心往宫外行去,就在他即将出宫的时候,听到了身旁兵卒的低声抱怨。 “朱雀门那边不是已经说了,徐齐聃很早就出宫了。戒严皇宫,有什么用还能变出个大活人来” 李元瑷看着多了近乎两倍的守门护卫,问道“嘀咕什么呢” “没”见李元瑷询问,那个多嘴的兵士,立马怂了,挺直身子,高声道“商王您请,您哪里需要盘查”他说着,冲着身旁的兵士大叫“都瞎眼可嘛,没见是商王快将拒马移开,给商王腾条道路。” 李元瑷可没那么好打发,说道“把你刚才的话细说我听” 兵士苦着脸道“小的多嘴,小的真没说什么。”他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急得直跳脚,恨自己多嘴。 李元瑷沉着脸道“后背编排太子,罪过可不小。你说给我听,我不计较,你不说,那就别怪我去太子哪里给你打小报告。” 这兵士哪里知道李承乾与李元瑷的恩怨,只晓得他们是叔侄关系。 兵士只能道“真的不是小的乱说,这是跟我一起当差的兄弟亲自说的,是他办理徐齐聃出城手续的,这个朱雀门当时执勤的人都清楚。人早就走了,给盗了什么宝贝,应该去宫外找,这命令下得除了折腾我们,还有什么用。” 李元瑷目光瞳孔一缩,折腾,他抬头眯眼看着太阳 现在近乎黄昏,可热浪依旧让人心头好似有团火焰在灼烧。 想着一个个兵卒顶着大太阳,在这城里四处巡逻,看着面前这些士兵,口干舌燥的在城门口严防,这大半天下来,不中暑都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怎么办”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李承乾、侯君集谋反。 李元瑷挠着头皮,关键在于说出去没人相信。 自己是以历史为基,判断出来的答案。 这种判断,往往是最正确的。因为历史上他们确确实实策划谋反,这是铁打的事实。 而这个时代的人,在不了解这些前提,这点点的反常举动根本无法作为谋反的证据。 谋反是大罪 诬告太子谋反,同样是大罪。 没有证据,谁会相信自己 徐齐聃 李元瑷突然想到这个将皇城闹得满城风雨的人物,唯一的证据,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走,我们去朱雀门” 李元瑷猛的勒转马头,往朱雀门飞驰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他身份在此,也无人胆敢阻拦。 这还没有到朱雀门,李元瑷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冤枉声。 “冤枉,冤枉啊我是孔圣门人,皇太子讲读,怎么可能行偷窃之事天大的冤枉” 李元瑷见徐齐聃居然给抓了,顿觉大事不妙,心底却有一阵疑乎,这如果徐齐聃真知道什么,这嘴巴怎么不封住的 惊疑间居然看到一个熟人,策马上前,挡在了他们前面,叫道“等等” 押送徐齐聃的校尉见来人,欣喜的上前道“商王,好久不见了,您还不知我的名字吧。在下左骁卫都尉刘伯英,见过商王。” 他正是当初与吐蕃马球队比试的其中表现次之的骑手。 第十五章 悲剧的徐齐聃 刘伯英眼中透着敬慕之色。 身为大唐儿郎,绝大多数天生就有一种四方诸夷,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这让吐蕃马球队按在地上个摩擦,大多数人受不了。那日真要输了,就是他们这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 李元瑷、李治、罗通的加入,帮助他们挽回了败局,还凭借出色的控传技术,让他们挽回了不少面子。 刘伯英本就酷爱马球,对于李元瑷的球技,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 李元瑷指了指为自己叫屈的徐齐聃,问了一句。 这人熟好办事。 刘伯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就是他害得我们大热天的也不得安身。也不知偷了太子什么东西,惹得太子勃然大怒,连累了我们十二卫的弟兄。” 李元瑷瞄了徐齐聃一眼,道“看着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个贼啊。” 徐齐聃大叫“商王殿下,在下真的冤枉,我一个皇太子讲读,还有一个得宠的姐姐在陛下身侧侍奉。前途似锦,怎么可能行盗窃之事” “住嘴”刘伯英吼了一声。 李元瑷却道“可是徐慧,徐充容” 近年他长期在立政殿行走,对于李世民的后宫也有所了解。 李世民的四妃分别是韦贵妃、阴德妃、杨淑妃、郑贤妃,但这四妃几乎都不讨李世民喜欢,而且四人都是罪犯之身。 韦贵妃曾是隋代大将军、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李珉的小妾,李子雄随杨玄感起兵谋反,兵败后父子均被杀,而韦氏因是罪犯家眷,按律被充入宫中为宫婢。 阴德妃是阴世师的女儿,早年在太原与李家为敌,还杀了李世民的胞弟李智云。 杨淑妃是杨素的孙女,杨玄奖之女。隋末杨玄感起兵后,杨玄奖意欲响应却先被郡丞所杀,杨氏则作为谋反案的家眷被籍没进宫,充作宫婢。 郑贤妃亦是如此。 四妃全是以戴罪之身,分配到秦王府给李世民当妾的。 因为四妃身份低微,导致李世民公开跟魏征吐槽,“汉代常以八月选洛阳中子女资色端丽者,载还后宫,此不可为法。然即日宫内,甚多配役之口,使其诞乳诸王,是非所宜。据此论选补宫列,理宜依礼。” 公然讨论说汉朝经常在每年的八月择选一些品貌出众的良家女子入后宫充当嫔御,这种方法本来不应该成为效仿对象,可我的后宫是十个有九个是掖庭宫出来的,都是贱婢,让他们生养皇子,合适嘛 充容徐慧也就是这个时候给选入皇宫的。 徐慧五月能言,四岁就熟读论语、毛诗,八岁即能写文作诗,是名动一时的才女。 更主要的是徐慧的眼睛很像长孙皇后,而且身上也有一点点类似长孙皇后的知性气质。可以说长孙皇后去后,徐慧是唯一一个真正称得上得李世民宠的女人。 此次李世民入住灞水山庄,后妃中也只带了徐慧一人。 徐齐聃道“正是家姐。” 李元瑷望向刘伯英“照理说以他的情况,无必要自毁前程。” 刘伯英道“这就不在职责范围内了,末将只是奉命而行。不过抓捕他的时候,他正与朋友在酒肆一并喝酒,却无异常,只是太子殿下也没由无故大动肝火。” 李元瑷道“方便让我跟他说两句” 刘伯英略一犹疑,道“可以,只是两句,并无大碍,但人还是给送往东宫,交由太子处置,望商王莫要为难。” “好,就两句”李元瑷抱了抱拳。 刘伯英一挥手,百余兵卒围成一个大圈,将李元瑷与徐齐聃围在其中。 徐齐聃红着双眼,可怜兮兮的道“殿下,我真的冤枉。” 李元瑷轻声问道“你今日从东宫出来,可有异常” 徐齐聃摇头道“今日太子以公务繁忙为由,就没有上课。我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就出宫了。还是贺兰楚石送我出宫的,殿下可以去寻他,我两手空空哪里能偷盗什么东西。” “贺兰楚石就是侯君集的女婿”李元瑷问了一句,这人他有点印象,也是一个赌鬼。不过跟之前烂赌鬼的自己相比,要好很多。 “是的”徐齐聃道“东宫近日守卫有些严苛,我进出皆有人看着。哪里能去盗取什么宝物” 李元瑷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我看看能不能将你保释出来”他说着,对着刘伯英道了声谢,直接从朱雀门离开了。 之前他只是怀疑只有六七成的把握,现在至少九成了。 李元瑷一直以为是徐齐聃偷听得到了什么。现在见到了面,才发现徐齐聃真的一无所知。 他如果真的知道什么,李承乾、侯君集不可能让他说得出话来,而且徐齐聃也不会一个劲的叫冤枉。 这性命攸关,在能开口的情况下,徐齐聃有什么理由不殊死一搏,说出真相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徐齐聃对于当前局势,一无所知。 所谓的偷窃,亦是子虚乌有。以徐齐聃的条件情况,也没有理由行偷窃之事,关键是东宫身处内苑。徐齐聃这种身份的人,往来出入是需要经过搜查的,想偷盗足以让李承乾立即发现且如此狂怒的宝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承乾十有八九是以此为由,折腾十一卫兵士,以便他们能够凭借养精蓄锐之师,力敌爆嗮疲乏之旅。 其实他算漏了,侯君集这是一举两得,主要还是逼迫李承乾造反,没有一面旗帜,只凭他一人一军是不可能成功的。削弱城防,只是顺势而为。 李元瑷知道时间不多,今日东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夜里必然是行动的时候。 看了看天,大概还有两个多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自己通知李世民撤离灞水山庄了。 只要自己能保自己那个便宜二哥无恙,此次谋反就算闹得再大,亦无济于事。 李元瑷正准备行动,心思突的活络起来,他想到一点,能护住李世民,只是蝇头小利,真正的大利是制止此谋反的发生。 第十六章 说太子谋反,你信嘛 长孙无忌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府上,李承乾拥有不俗的治国能力,但与他的父亲李世民相比,还是有着差距的。 尤其是在外交方面,更加显得生嫩,做不到恩威并施。 至关重要的是李承乾似乎对于北地草原特别优待,几个出人意料的决策搞得朝中文武很是头痛。 外交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 世界那么大,就算在强大的帝国,也不可能占领每一寸土地。 外交也就显得格外重要。 李世民恩威并施,在这方面做得极其出色。他不但通过外交给唐王朝储备了华夏所有王朝都不曾拥有的军马资源,还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货真价实的天可汗,并非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尊称。 唐军出战,所有兵士包括步卒,一律提供战马代步。 而各方部落,皆听李世民令而战,攻伐吐谷浑、高昌,李世民就直接下令突厥、契苾一并出兵,听从李靖、侯君集的调遣。这些蕃兵蕃将受到李世民的恩典,表现丝毫不逊色唐将,甚至身先士卒,愿意为唐军效死。 李世民能得上下所望,这恩威就把握的极其到位。 李承乾却一味的施恩,在这方面没有领悟到李世民半分精髓。 长孙无忌是坚决支持李承乾为皇储的,费尽心思的为他擦拭了屁股,有些心力憔悴。 长孙无忌并没有歇息,除了唐王朝的司空,他还是关陇军事集团的领袖。 作为集团首领,如何安排各集团与朝中职位,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现今关陇军事集团的人才储备严重不足,这天下大定,需要的是能够治理国家的人才,而且随着盛世的滋养,一个个官武勋之后,脑满肥肠的比比皆是。 关陇集团的核心,八柱国的后人,已经没有像样的继承人了。 包括他自己的长孙家,都找不出一个能够统兵的,更别说上阵杀敌。 “是应该做出改变了” 长孙无忌默念着,手里拿出了一人的档案褚遂良。 褚遂良出身名门,父亲褚亮在隋朝官至散骑常侍一职,与虞世南、欧阳询等人为好友。褚亮因与杨玄感有交情,故在杨玄感起事被镇压后左迁为西海郡司户。大业十三年七月,薛举称帝,褚亮被任命为黄门侍郎,褚遂良则做了薛举的通事舍人,掌管诏命及呈奏案章。 至于后来的事,长孙无忌都清楚,李世民荡平薛举势力,收编了薛举的收下,褚遂良也成了李世民麾下的铠曹参军。 褚遂良出身高贵,且发迹于西北,与五姓并无往来,正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另外褚遂良书法当世一绝,深讨爱好书法的李世民的欢心。 若能将之拉拢进关陇集团,达成联盟,将会如虎添翼。 便在长孙无忌为将来谋划的时候,突然得到了李元瑷求见的消息。 长孙无忌直接起身道“让他与会客室等候。” 现在的李元瑷可以用今非昔比四个字来形容,即便是长孙无忌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直接走向了会客室。 长孙无忌笑的跟弥勒佛一样,热情的迈入客厅,道“不知商王驾到,某有失远迎。” 李元瑷没有时间跟他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长孙司徒,我说太子与侯君集今夜起兵谋反,你信嘛” 皇城南衙。 月黑风高,这聚集了三省六部的南衙显得格外寂静。 兵部位于安上门街第二条街第一巷,位于光禄寺右侧,军器监左侧。 前面是少府监,背靠着右卫、左卫率府,由两卫兵马在侧,足见其重要。 可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右卫率府悄悄涌出大批兵士,他们训练有素,奔行无声,用早已准备好的梯子架在了兵部的后院,然后攀爬而上。 贺兰楚石嘴里含着包裹黑布的唐刀,不住的挥手,让兵士加快攀爬速度。 侯君集贞观元年就给李世民封为右卫大将军,一直以来职位都没有变动过。他们对于右卫周边,兵卒的巡营方式时间,了如指掌。 今日南衙十二卫上上下下除了右卫都忙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入夜,明显就能感受到巡夜的兵士的积极性与专注力远不如以往。 本来这南衙皇城重心在于各处城门入口,内部就从没有发生过异样情况,略有松懈,现在更是如此,非常便于右卫兵士行动。 “快快快” 贺兰楚石看着一个个身手矫捷的兵士,心底一直默念着。 他们的目标是兵部左近的武库。 兵部武库是朝廷为紧急备战而设立打的军器库,里面储存着大量的衣甲、刀剑、强弓、硬弩,都是将作监或者工部的专业人员设计锻造属于当前朝代最为先进的器械。 里面储存的战备物资要领先各军兵卒的标准配置至少一个档次。 侯君集将造反的首攻目标设为兵部武库,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即是如此重要的武库,守卫自然深严。 武库的守卫不归属于十二卫将军统治,是全新的护卫系统,其中大部分兵卒是最初跟李唐打天下的元从禁军调拨的。 即便是兵部尚书本人,也需得到尚书省的调命,才有资格动用武库里的器械。 元从禁军又称“父子军”,父老子替,不论战斗力还是忠心都屈指可数。 侯君集迫切的想从工部要拿三百强弩,为了就是对付武库守卫。 再强悍的兵卒,于强弩面前都不堪一击。 现今取强弩失败,他们也只能硬碰硬的跟武库守卫决死了。 面对这种情况,奇袭武库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今夜行动的成功或失败。 贺兰楚石有些紧张,本来夏夜闷热难耐,现在又行谋反之事,压力之大,鬓角的汗珠如雨落而下。 见三百兵卒终于在下一波巡防护卫经过时翻进了兵部后院,他一抹额上汗珠,亲自爬了上去,然后让余下的兵士将梯子收好。 侯君集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对于兵部的布局也是了如指掌。 贺兰楚石脑海里早有了最佳的进攻路线,他当先带路,三百人悄无声息的往武库方向摸去。 还未抵达武库,突然间兵部灯火通明。 第十七章 兽径 刺眼的火光让贺兰楚石瞬间失神,待他脑子恢复正常,又是一阵目眩周边皆是明晃晃的弩箭,四方能够藏人的阴暗处布满了兵士。 强弩是唐军野战所向无敌的利器,唐军弩箭的普及率远胜前朝。 每一个唐兵皆配备弩箭,对于弩箭的威力使用,所有唐军都有一定的认识。 就周边的这些弩箭,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于此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狭小空间,只要一轮,他们就能折损大半,失去战斗力。 “贺兰楚石,投降吧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与牺牲”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贺兰楚石定睛望去,心若死灰。 火把的映照下,对方一身戎装,英气逼人正是兵部尚书李绩。 李绩虽一直为侯君集死死压着,并不意味着前者不如后者。 实是因侯君集是李世民的亲信,玄武门之变,他率兵唐高祖和朝臣,立下汗马功劳之故。 而李绩虽然偏向李世民,选择了中立,但跟侯君集是没得比。 故而侯君集力压李绩,更多的是亲疏原因。 李绩的军事表现,可毫不逊色侯君集。 在唐军内部有一个默认的榜单,论军事李世民、李靖是第一档的,侯君集、李绩就是次之前二者的第二档。 这位与侯君集齐名的兵部尚书再此,贺兰楚石知道大势已去。 哐当 手中的兵器丢在了地上。 右卫兵士见贺兰楚石都选择了弃械投降,一个个也都先后丢下了兵刃。 李绩也松了口气,唐王朝的十二卫皆属于备战兵种,战事一起,先立统帅,然后从十二卫中抽取兵卒,归于统帅指挥。 右卫是侯君集一手训练的不假,但里面的兵士也多次归于李绩帐下,接受李绩的统御。 若无必要,李绩真不愿对自己曾经统帅过的兵士动手。 东宫。 虽是炎热夏季,可东宫大殿里却透着一股凉爽。 身为皇太子,李承乾的待遇自然不同。 大殿里的各个角落皆有冰块降温,令殿中人如在空调房一般清爽。 李承乾在大殿来回渡步,殿中的凉爽并未让他平静,反而显得格外暴躁。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尤其是知道徐齐聃压根就不必知情,一切都是侯君集自导自演的局的时候,李承乾对侯君集的不满已到了极致,但他更加清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好在侯君集的计划,环环相扣,攻占武库,控制皇宫以及擒拿李世民环环相扣。 至少李承乾看来是没有任何的毛病,简单高效。 若非侯君集当了十六年的右卫将军,若非他当过数年的兵部尚书,若非那灞水山庄本是自己的别院,这一套计划根本无法执行。 “太子,太子” 张思政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李承乾问道“怎么样,来消息了嘛贺兰楚石是否已经成功” 张思政一脸惊恐道“不,不好了,左领军大将军卢国公将东宫包围起来了” “什么”李承乾惊恐道“你确定是卢国公” 卢国公就是程咬金。 论军事才略,程咬金远比不上李靖、侯君集、李绩等人,但是他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却是上述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玄武门之变前,李建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程咬金收到了圣旨,让他离开长安,去别处担任刺史。 这是李建成实打实的阳谋,将李世民的亲信一个个的调离,好让自己这个弟弟成为孤家寡人。 程咬金却做了一个赌上全家的举动,直接来到秦王府当着李世民的面将圣旨撕了,说道“大王被剪除左膀右臂,必定不能保全自己。我愿护着大王直至身死,望大王早做保全之法。” 违抗圣旨,那是株连全家的死罪。 程咬金为了护自己周全,将全家性命的搭上了,李世民焉能不受感动 程咬金包围了太子府,那意味着什么李承乾不可能想不明白。 能调动程咬金的唯有两股势力,其一、自己的父皇李世民的命令。其二,南衙三位宰相一并颁布的命令。 十二卫禁军位于皇城南衙,隶属宰相管制,故称南衙禁军。 统筹南衙的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宰相们,合力下令是有权利跳过皇帝,调动南衙禁军的。 这也是后世神龙政变能够成功的原因,五王直接以宰相令调动南衙禁军,逼迫武则天还政于李。 不管是李世民下的令,还是宰相们下的令,李承乾知道自己都完了。 谋反,是没有活路可走的。 李承乾失落的闭上了眼睛,终究是大梦一场空,忽然他惊觉过来,发疯似的往宫外跑去。 出了东宫开门。 左领军的兵士毫不留情的亮出了兵器,道“侯君集谋反,太子速速回宫,我等奉命接管东宫护卫,太子大可安心。” 李承乾双手抓着枪柄大叫“我要见卢国公,快点,我要见卢国公。” 程咬金一身光明铠,威风凛凛的来到了近处,带着几分失望的看着面前的太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李世民支持谁,他就支持谁。 李世民对李承乾给予厚望,他也将太子视为未来的国君,可如今 “卢国公,快,快去灞水山庄,侯君集亲自带人奇袭灞水山庄,快去支援。”李承乾大叫。 程咬金道“太子请会,您放心好了。灞水山庄已经戒严,侯君集不会得逞的。” “不”李承乾慌张的道“不一样,灞水山庄里的商王阁位于小终南山腰,那里曾经是我的住所。我常与属下到山中游玩狩猎,发现一条可通小终南山腰的兽径,极其隐秘。灞水山庄落成之时,我曾让人特地探查过。那里离商王阁很近,且未被发现。侯君集走的就是那条兽径,能够避开前院严防,直逼商王阁。” 他最早是打算用来对付李元瑷的,却不想成了擒拿李世民的杀手锏。 在这关键时刻,李承乾还是良知显露,说了出来。 程咬金脸色骤变,立刻叫道“处默,你派人护着东宫,不让任何人出入。你你你”他随手点了三名校尉,高声道“跟我走” 第十八章 把李世民感动哭了 灞水山庄 李世民闭着眼,微扬着脑袋,似乎在努力不让眼中泪水流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得到李元瑷、长孙无忌的消息,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是给的不够多嘛 李世民自问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有哪个皇子十二岁就给寄予厚望,开始处理庙堂大事。 又有哪个皇子在十四岁就开始监国,总理国家机要,权知军国大事 一个个名望至高的老师,一个个才华横溢的大臣,都往东宫送,只希望他未来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帝。 这皇帝的位子,本就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反 李世民想不通透,也想不明白。 好半晌,李世民才沙哑着道“为什么” 在他面前的李元瑷、长孙无忌皆默然无言。 整理了思绪,李世民吸了吸鼻子,手不自觉的擦了擦鼻唇沟,说道“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长孙无忌低声道“让商王殿下说吧,是他发现的” 长孙无忌现在想起来,还忘不了那一句“长孙司徒,我说太子与侯君集今夜起兵谋反,你信嘛” 听到这句话的长孙无忌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信”。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没有人会用这种事情在自己面前开玩笑。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 张亮告过侯君集,侯君集曾经挑拨过张亮,劝他谋反。 此事李世民一早就知道,但没有当一回事,对于侯君集一如以往的好。 这是李世民对自己权利的绝对自信,也是对自己心腹的一种放纵。杀侯君集很容易,一刀一句话的事,可培养侯君集这样的大才却是千难万难的。他希望侯君集能够想通,想明白,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理解当一个皇帝的难处。这样大唐就多一位军略盖世,摧凶克敌,战无不胜的大将,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故而李世民只是将事情告之了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做了一手准备。 长孙无忌听李元瑷说事关侯君集,那就信了一半。 看着李世民,李元瑷苦着脸道“算是巧合吧,臣弟早年有聚赌的恶习,也在赌场上认识了不少的狐朋狗友。就在半月前,有个叫张三的找上了我,说他的一个朋友跟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赌博喝酒,贺兰楚石输大了也喝高了,说别说这点钱,再过些日子,就算十万八万的也有,背都背不动。说他岳父要跟太子一起逼宫,他将是从龙之臣。他朋友在与他相聚的时候,多嘴将此事说了。张三有点脑子,一边让他住嘴,一边将此事告我知道。他为了保他朋友,怎么也不肯将姓名告之。” 这事当然是李元瑷,自编自导的,没办法,不编出一个故事,根本不足以取信长孙无忌。他总不能说,历史上李承乾、侯君集就在暗中策划谋反,然后自己根据他们反常的行径,结合历史做出的判断吧 李元瑷将自己编的故事,再次说了遍道“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而且臣弟当时压根就不信,太子有什么理由谋反皇兄对他如此器重,未来的大唐都是他的,谋自己的反,脑子给门夹了” 李世民听到这里,心底又是一阵难受。 李元瑷续道“还有侯国公,我朝军方第一人,功劳彪炳,深得圣心。怎么可能谋反这种酒话他也信说来惭愧,臣弟当时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将他们视为酒后瞎吹,将胡话视为正事,还把张三给赶走了。” 他顿了顿,道“可就在今日,侯君集来工部大闹,要去工部库存打的三百强弩,他是奉太子令来的,但太子令上没有中书省、门下省的印章。” “臣弟怎么可能给他,他甚至想对臣弟地动手,好在有罗通还有工部的同僚在,没有让他得逞。此事让臣弟联想到了张三的胡话,心里有些不安。出了工部,又遇上东宫失窃,皇太子讲读徐齐聃盗取了东宫宝物,太子殿下大怒,整个皇城搜查贼人,十二卫全部惊动了”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显然亦不信徐齐聃会干这种事情。 不只是因为徐齐聃是他现在最宠爱的妃子徐慧的弟弟,而是因为徐齐聃是一个很出色的后生,八岁能文,当初他听其名,还曾将之召入宫中测试词赋,送他贴身佩刀。此后徐齐聃历任曹王府参军,潞王府文学,崇文馆学士都有绝佳表现。正是因为太过出色,他才特地将之调给李承乾担任太子讲读的。 徐齐聃自小一路高歌,青云直上,从未有恶行,岂会自毁前程 李元瑷然后说道与兵卒的对话,以及在朱雀门遇到一问三不知的徐齐聃,逐一说了。 最后李元瑷道“如此种种,由不得臣弟不多想。不得已,臣弟找上了长孙司徒,说了综上细节。长孙司徒无愧国之栋梁,认可了臣弟的判断,以其影响力说动房相、魏相,做出了应对。” 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自是明白长孙无忌有此判断是因自己当初跟他说过侯君集动过谋反念头一事。 长孙无忌有此决断,无可厚非,但是李元瑷整体说的虽然合情合理,可通篇都是猜测判断,没有证据。核心判断根由,竟是赌徒的醉后之语,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十六,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凡事都有万一,哪怕一切合乎情理,猜测判断终究不是事实。只要有一点点的错漏,朕今天就保不住你。” 李世民带着几分严厉的说道。 长孙无忌也瞄了身旁一眼。 李元瑷苦着脸道“不怕皇兄笑话,其实臣弟也犹豫了很久。在去找长孙司徒的路上,臣弟多次想回头待命。这种事情真的太大,谁都担待不起。不止一次想着,等,等到事情发生,再来决断。可真要如此,一切都晚了啊。谋反未遂,跟谋反未成是两个概念。臣弟怎么样也不能为了那点点错漏而坐看事态发生” 李世民听了,直接感动的泪奔了,半晌才道“十六,我这个做父亲的,替承乾谢你了。” 第十九章 威风八面的李世民 小终南山。 这条小路穿梭于密林恶水之间,道路狭窄,只容一个人通过。 侯君集嘴里嚼着干粮,手中握着长刀,左右挥砍,将面前的荆棘草丛劈开。 他们此刻所走的路根本算不得路,只是野兽横行,压断荆棘杂草而成了兽径。 而且现在是酷暑,蚊虫遍野,成百上千的虫蚁在四周,嗡嗡嗡的叫着。 但侯君集全然不当回事。 这区区兽径哪里比得上当年他为破吐谷浑闯的破罗真谷,哪里比得上征伐高昌时走的两千里沙漠 这些荆棘障碍,蛇虫鼠蚁,在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面前,便如毛毛雨一般不值得一提。 侯君集此刻心头火热,这越逼近商王阁,他心里就越激动。 迫切的想告诉李世民,是他错了,他不应该将自己下狱。自己拼死拼活的为李唐打江山,不就是贪了点财,将高昌王的宝库据为己有,纵容麾下兵士劫掠高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自己的赫赫战功,想着自己出生入死,最后却羞辱下狱,成为阶下囚。 越念及此,侯君集就越为自己感到不值。 想着近在咫尺的商王阁,侯君集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许多,手上劈砍荆棘的战刀,挥舞的也更加有力了。 他们根据李承乾的提供的情报,果然绕开了灞水山庄的正面防卫,直接闯入山庄的腹地商王阁。 灞水山庄围绕山水建立,周边并无道路,唯有灞桥方向一路可行。 李元瑷、长孙无忌的到来,告之了山庄可能遭受袭击。 李世民果断的派出了兵士往山庄前院布防,以至于大后方的商王阁兵力薄弱。 侯君集战斗眼光是何等毒辣,只是在暗中瞧了瞧布局,已然能够断定商王阁兵力不足的弱点。 只要拿下商王阁,今夜行动,成功了一大半。 侯君集晓得主次,长安皇城里的行动,成功与否都无关大局。能够将李唐王朝的核心,唐皇李世民擒下,那就算胜利。 有了李世民为人质,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也都在灞水山庄,再将他们控制在手,等同控住了所有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选,届时将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他离开长安,亲自带队袭击商王阁的主要原因。 侯君集双目瞳孔收缩,看着不远的商王阁,高举长剑轻声道“敌在商王阁,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随我冲” 他一马当先,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疯狂的冲向了商王阁。 商王阁内李世民犹自为李元瑷的那句“谋反未遂,跟谋反未成是两个概念”而感动。 李世民是一个极其理性的帝王,在感情上或许还暗自伤神,心底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开始为将来考虑。择新皇储稳定朝局与如何保住李承乾的命,是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关键。 择皇储,以他的主观意愿为准,反而简单,最难得一点是保住李承乾的命。 皇子谋反,按律当诛。 尤其是皇太子,更是如此。 李世民就算再难过伤心,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举起屠刀。 李元瑷这一看似冒险的举动,恰恰将危害降至最低。让事态没有严重化,无需给天下人交待。 这样一来,李世民就有理由借口挽救自己儿子的性命了。 便在这时,商王阁外响起了急促的金锣之声。 李世民一怔,呼道“敌袭” 金锣声分为好几种,这种刺耳急促的示警金锣,就是敌袭的意思。 他没有丝毫慌乱,直接走进内堂,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华丽的宝剑,道“侯君集来了准备迎战”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疑问。 这是一个久经战场的人最迅捷的反应。 如李元瑷这样从来没有经过战场的人,还在想着敌人是什么人他们怎么来的 李世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尽管十多年的皇帝生涯,让他荒废了弓马武艺,这种身经无数生死大战磨炼出来的危机反应,正常人是永远做不到的。 不只是李世民,胖胖的犹如弥勒佛一样的长孙无忌也是反应迅敏,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看到了摆放盆栽的脚架,一脚将脚架踢裂,拣了两根断的木棍拿在手上。 李元瑷看着他们的反应,顿时有些惭愧。 李世民道“辅机,还能战否。” 肥肥的长孙无忌双手捂了一个棍花,道“陛下放心,臣正当壮年呢” 长孙无忌向来以官身份示人,但是出身关陇军事贵族的他,上了战场也是一员响当当的人物。 李世民颔首笑道“好,商王阁二层阶梯途陡,又是回旋阶梯,守在那里可防弓箭,你我一左一右,朕到要看看谁有那本事上的了商王阁。” 他非但毫无畏惧,反而豪气干云信心十足,那所向无敌的气魄,大有昔年刚烈无双的秦王风采。 要知道李世民最早的时候是没有野心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刚直不阿,就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为大唐开疆扩土。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也给他后期争夺太子,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后来因为功劳越来越大,权势越来越高,有了野心,接触了政治之后,才开始学会收敛。 此时此刻,长孙无忌似乎看到了那位所向无前的大唐军神秦王李世民。 就是那大肚囊有些煞风景。 李世民看了一眼,犹在发呆的李元瑷道“十六,你武艺不精,就跟在皇兄身后,皇兄护着你。别怕” “这个,皇兄,等等”李元瑷给面前两人的豪气给震慑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其实不用冒险的,这楼阁过高,且全是木质最怕失火。臣弟胆小怕死,在设计的时候就在每一层的床底下藏了一个绳梯,屋外观景台处,也特别设计了挂长梯的菱角,可以从外边直达山脚。我们走绳梯,不用正面跟他们硬刚。” 威风八面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李世民似乎有些尴尬,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李元瑷一边去床底掏出厚重的绳梯,一边道“您也没问啊” “哪”长孙无忌也有些尴尬的将手中的棍子丢在地上,试问道“我们走绳梯” 李世民回剑入鞘,冷着脸道“走绳梯。” 第二十章 宝刃:鸣沙 侯君集踩着千牛卫的尸体,一步步来到了商王阁最高层。胜券在握的他,猛的一脚踹开了屋门,道“陛下,躲躲藏藏的,可不是你的风格”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侯君集喊了一个寂寞,心底没由的一沉。 人呢 “快给我找” 侯君集见此情形,瞬间慌了。 李世民若跑了,所有计划都将告吹。 哪怕李承乾那里成功了,也无济于事。 就凭李世民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不说天下,仅关中一地就能召出十万兵马。 李元瑷领着李世民、长孙无忌从绳梯下了商王阁。 听闻商王阁异动,守在山庄中庭的千骑兵士先一步赶到。 李世民手上有了兵,心中有了底气,直接拔剑喝道“敌人在商王阁,给我堵住门口,不可放过一人。另外传令千牛卫,不可离开山庄口,敌人即来。” 李世民并未选择撤退,而是反其道行,直接堵住了商王阁。 虽然他不知侯君集是如何来的,也不知侯君集带了多少兵马。 但凭借自身超凡的军事眼界,判断出侯君集奇袭的兵士至多不过三百,也判断出会有真正的大军从山庄正面进攻,以配合奇袭。 李世民这一招,截断了侯君集的退路,让双方的局势互换了。 侯君集带来的亲卫兵个个骁勇,可与精锐中的精锐,从玄甲军中挑选出来的千骑兵士相比,无疑差上一个档次。 李世民用兵最是沉得住气,在这种局势下都不进攻,不做无畏牺牲,就堵在商王阁门口。同时,为了避免侯君集他们也从商王阁的另一端用绳梯而下,安排了少量的神射手,在那边候着。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程咬金杀气腾腾的大步来到近处,道“陛下,山庄门口的叛军已经给击溃了。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李世民皱眉道“你怎再此,东宫情况如何” 程咬金道“得太子警示,说有一条兽径可以直达商王阁。臣放心不下,亲自带兵来援。至于东宫,一切都好。处默在那边东宫护卫,应无大碍。何况还有李绩那家伙待命候着,局面控住了。” 李世民听到李承乾示警,心底顿时觉得宽慰至少承乾心底有我这个父亲。 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即便强势如李世民者,一样显得卑微。 李世民看着雄伟的商王阁,道“你嗓门大,吼两声,告诉侯君集,让他知道大势已去,出来投降吧。都是我大唐子民,朕不愿造过多的伤亡” 他直接来到了商王阁的门口,千骑之前。 程咬金前走了几步,象征似地清了清嗓子,高吼道“侯君集,你女婿贺兰楚石以为英国公所擒,东宫在我左领军的保护之下。你强攻灞水山庄的兵士,亦为我所破。现在就差你了,何不束手就擒。陛下宽宏大量,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李元瑷象征性的揉了揉耳朵,这程咬金这嗓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商王阁上先是一阵寂静,随即侯君集一脸灰败的走出商王阁,道“千错万错,乃侯某一人之过,某愿受罚,还望陛下大人大量,饶过这些军士。” 他高举着双手,兵器早已不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李世民。 李世民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位爱将,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这真是他自己一手培养提拔出来的无双战将啊 “小心” 李元瑷忽然察觉点点异样,侯君集的手腕藏着东西。 程咬金的得到提醒神色大变,手中带血的马槊,猛的刺向了近在咫尺的侯君集。 寒光乍起,如贯日白虹。 程咬金手中的马槊突然断为两截,腹中也中了一刀。 程咬金护主心切,即便受了一击,却寸步不让。 侯君集爆发力极强,直接绕开受伤的程咬金飞身扑上,运足全身气力,如离弦的弓箭,左手挺刃直刺李世民而去。这一刀之快之猛,让人始料未及。 李世民纵然身经百战,武艺非凡,一时间也无力应对,只能不住后撤。 但这后撤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侯君集这不要命的一击 眼瞧着侯君集近身,一刀银色的亮光闪过。 侯君集的喉咙处多了一把致命的飞刀。 这位桀骜不驯的绝世大将,不甘心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带着几分怨恨的看了他身侧的李元瑷,这种神出鬼没的飞刀,他之前领教过一次 他恨 不甘 却也无惧无悔。 自从决定谋反,侯君集就没有将自己的这条命放在心上,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可惧。 只恨自己死不瞑目。 李元瑷一刀射出,心底亦是一阵后怕,他也想不到侯君集刚烈桀骜至此,到了这个地步,也要做困兽之斗,殊死一搏。 若不是提前瞧出异样,后果不堪设想。 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李世民似乎总喜欢往最危险的地方去,身临前线。 无怪史书上都说李世民能够活着当这个皇帝,是个奇迹。 李世民看了李元瑷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大步走到程咬金的身旁,亲自去探查他的伤势,“还好,只是伤及皮肉。”他说着拔出腰间长剑,割断了自己的衣摆,熟练的给程咬金包扎止血。 程咬金浑不在意,反而对自己不敌侯君集斤斤计较道“要不是这混账东西有把好刀,他哪里伤的到我” 李元瑷上前从侯君集打的尸体附近拣起了那把流光四射的短刃。 短刃极短,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长孙无忌来到近处,瞧了瞧道“这应该是鸣沙吧,相传鸣沙山受天火袭击。高昌王得天外晶石,以西域精金,我朝百炼精钢辅料,一并熔炼,制成的短刀,取名鸣沙,据说削铁如泥,吹发即断,看来传言非虚。侯君集定是从高昌宝库中寻得的” 李世民道“送程卿去养伤”说着,又道“这鸣沙就给你吧,留着防身。” 他说着长吐了口气道“今夜就到这里了,辅机,你收拾残局,其他的事,明日再说”他顿了顿,再道“侯君集终究有大功于朝廷,将他尸体收敛了。” 第二十一章 两个再无悬念 侯君集的死,宣告着事情的结束。 李元瑷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战利品宝刃鸣沙。 鸣沙装饰的极为华丽,整个刀柄皆是由细小的钻石镶嵌而成,刀身明亮如皎月,手指轻弹刀面,竟传出鸣沙之音。 看着那一颗颗的钻石,李元瑷忍不住念道“什么时候破产了,光卖这钻石都值不少钱。” 这个时候的钻石其实叫金刚石,因为过于坚硬缺乏切割手段,大多金刚石都因品相原因卖不出价格。 但是天然的跟钻石一样闪耀的金刚石却能卖出天价。 这鸣沙刀柄镶嵌了近乎百颗纯天然的金刚石,足见高昌之富。 无怪后世的金老会弄个高昌迷宫出来,这高昌身处西域交通枢纽,为天山南路的北道沿线,是丝绸之路东西交通往来的商业要冲。 且不说高昌国自身气候温暖,盛产赤盐、白盐、葡萄、冻酒、刺蜜、白面、叠布等多项特产,就只是收取过路费都能养活一国子民,高昌王室那是富的流油。 高昌王有着荣华富贵不知道享受,非要作死与大唐为敌,最终落了个国除身死的下场,也渐渐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李元瑷想着接下来的局势,此时此刻他也拿捏不准李世民会选谁接替李承乾成为皇太子了。 依照道理来讲是李治担任无疑的,只是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发生了极大的偏差。 历史上是齐王李佑先行谋反,然后牵扯到李承乾、侯君集,他们俩是给猪队友害了,屁都没放就结束了自己的未来。 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莫名的加速了李承乾、侯君集造反的进程,现在齐王李佑还没有造反,他们却反了。 这一下将时间线提前了大半年,具体的变故以不能死照着历史来判断。 “得提醒小九一声。” 李元瑷想着,睡意全无,起身着衣,往外边走去。 发生了这种大事,整个灞水山庄还处在戒严当中,兵士守卫深严。 李元瑷却不疾不徐,在景宜苑里的偏僻处逛来走去,闲庭散步般就来到了李治居住的雅苑。 就如商王阁的绳梯一样,李元瑷也在景宜苑里设计了安全出口,只是没有如后世一样,挂指示牌而已。 很多安全出口皆在隐蔽之处,非有心人,无从察觉。 李治对于李元瑷的到来,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们的关系,早已心照,外头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照大半山庄,一看便知有大事发生。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两人不便私下会晤。 不过李元瑷既然来了,也说明他能够避开外人耳目。 “快进来吧是谁谋反侯君集” 这没等李元瑷询问,少年李治已经猜出了一半。 李元瑷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治道“除了侯君集,谁敢反我父皇也就是我父皇仁德,愿意给他机会,换做是我,哪有今日情况。” 原来李世民当初交待长孙无忌的时候,李治正好在一旁。 李世民行事,从来不避讳李治。 故而张亮告侯君集谋反,除了李世民、张亮本人,与长孙无忌、房玄龄外,还有一个李治知情。 李元瑷接着道“不只是侯君集,还有太子。” 李治双眼瞳孔相聚一点,轻叹道“也该来了。” 李元瑷将今日的情况细说,说完忍不住问道“你又知道了” 李治古井不波的听着,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听到最后一问,摇了摇道“没想到会是这种激进的情况。父皇一定很伤心吧大哥、二哥太不了解父皇了。” 李承乾、李泰一味的讨好李世民,却一点都不知道李世民心底想的是什么。 如果李承乾了解李世民,他根本就不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李世民从来没有废立之心,哪怕他历史上做了那么多过激的事情,亦是如此。 如果李泰了解李世民,也不会对于那虚无缥缈的位子,心生念想。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有机会,哪怕是那么一丁点。 也许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 李承乾、李泰他们很少有机会时间跟自己的父亲在一起,哪怕李世民真的很疼爱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机会。 相反李治是最幸运的,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由皇帝亲手抚养长大的皇子,李治跟李世民相处的时间是李承乾、李泰加起来的十倍还多。 李世民对李治也从不避嫌,不管是商议国家大事还是细微琐事,李治都可以是一个旁听者,听着也学习者,更了解着。 故而李治甚至比长孙无忌都要了解李世民,这也是他能够成为渔翁的关键所在。 李元瑷道“我先走了,让人发现,对你影响不好,陛下明日即回长安处理后事。立新皇储以稳定朝局,不会拖太久。具体如何,就看你了。” 李治兴致有些不佳,心底在心疼自己的父亲,强打着精神道“放心吧,二哥根本不了解父皇。现今大哥出事,这皇储,再无悬念。” 李元瑷不知李治何来的底气,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睡觉去了。 他这里睡的安心,李世民那边却是一夜无眠。 这天方刚亮,李世民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太监张庆,叮嘱道“你去魏王那里,让他来见我。昨夜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一定会问方法了什么事情。你就将太子与侯君集谋反的事情告诉他,然后恭喜他,说朕有意立他为太子。” 张庆能混在李世民身旁,自非简单人物,啥也不问的就去了。 李泰在别院坐立不安,那肥嘟嘟的身子就跟球一样,从远处看滚来滚去。昨夜的动静太大,他又得不到第一手情况,只能暗自着急。 本就天热,这一心急,汗如雨下。 “魏王”张庆如李世民所言,请李泰相见。 李泰实在忍不住好奇,给张庆塞了一贯钱,询问缘由。 张庆小心的如实道“太子与侯君集合谋,谋反。” 李泰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忙道“结果如何” 张庆道“已经控制住局面了。” 李泰忙道“快,内侍走快些,孤担心父皇。” 他根本不等张庆透露消息,在他看来李治压根连成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皇储,再无悬念。 第二十二章 废太子 “儿臣拜见父皇” 李泰尽量曲着身子,跪伏在李世民面前,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尽管他没有特地询问,觉得自己皇储之位再无悬念,张庆还是完成了李世民给他的任务,告诉了他李世民的立储念头。 这一下李泰大有梦想成真的喜悦,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充斥着喜悦与对未来的向往。 “起来吧青雀”李世民伤感的说着,叹道“你兄长的事情,你知道了” 李泰瞬间红了双眼,怒道“父皇对太子那般信赖器重,太子真是糊涂,居然勾结外人,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过分。孩儿为父皇感到痛心,太子太不应该了。” 李世民摇头长叹“都说皇室无亲情。为父当年为求自保迫不得已,实在不想你们兄弟也跟父皇一样,手足相残”他说着,眼泪水都要挂下来了,“而今承乾干出这等忤逆之事,太子自是不能在当下去了。青雀是嫡次子,你若为太子,当如何” 李泰心疼的扑在李世民的怀里,泣声道“孩儿绝不干任何忤逆之事,更不会兄弟相残。” 他眼里在哭,心底却乐开了花,嘴巴也管不住,飘了起来加了一句道“儿臣唯有一子,待儿臣去世之日,当为父皇杀之,传位于雉奴,以全兄弟之义。” “” 李世民傻了,这脑子多不正常,才能说这话。 他的本心是想试探李泰将如何处置李承乾,这套着套着怎么套出这种不经过脑子的惊天之语,杀子求义 这杀的可不止是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孙儿 李世民看着怀中的儿子,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给他宠坏了,便是此刻,他也不忍心训斥,说道“青雀下去准备吧,等父皇旨意,我们动身回长安。” 李泰抹着眼泪,偷乐着的离去了。 回了回神,李世民再次叫来张庆,让他以同样的方式,将李治叫来。 李治也问起了昨夜的情况,不过与李泰不同,他并没有塞钱。 张庆亦没有在意,如实的将昨夜事情说明,然后恭喜李治。 李治当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 来到了商王阁,李治跪伏在李世民面前,开口第一句就是“父皇,儿臣听说太子与侯君集谋反怎么可能,太子是未来打的皇储,天下本来就是他的。这是不是误会,皇兄没有理由反啊。” 李世民惨然道“为父也想知道到底怎么了,若不是侯君集杀到了近前,父皇也不信这事实。现今太子认罪,侯君集伏法,一切无可挽回更改。” 李治颤声道“那,那太子将会如何” 李世民长叹“谋反大罪,百罪之首,太子罪无可赦。” “父皇”李治叩首道“太子与您血溶于水啊。您就看在母后的份上,饶了他吧。” 李世民道“可饶恕他,父皇如何向百官交待” 李治切齿道“这是我们的家室,何须向任何人交待我就不信,有人敢逼父皇杀自己的亲子” 李世民欣慰的点了点头,扶起李治道“你说的不错,父皇也不信。” 身为父母,不管孩子犯多大的错,得到的大多都是原谅。 李世民从来都没想过要李承乾的性命,也不允许他人想。 他绝口不提,废立之事,让李治回去,准备返回长安。 皇太子谋反,军方第一人侯君集兵袭圣驾,此事已经成为贞观年间最大的案件。 李世民一回到长安,立刻就召见了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侍中魏征、特进萧瑀、兵部尚书李勣、大理卿孙伏伽、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命他们负责处理这谋反案件。 谋反案几乎不需要这么询问,李承乾早已接受命运,对于各种指控,供认不讳,并且如实交代自己所谋的一切。 汉王李元昌、齐王李佑、侯君集、城阳公主的驸马都尉杜荷等共谋者,一一说出。 杜荷、贺兰楚石、纥干承基、张思政等这些人也一应入网。 大理卿孙伏伽、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分别对他们展开了审讯,也问出了李承乾许许多多的恶行。 其中包括了很早以前的悬案李元瑷湖畔遇刺案 整个审讯的流程经过非常迅速,只是半个时辰,李承乾的罪状已经呈现到李世民的御案上了。 李世民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还在背地里还干出这么多劣迹,想将一切过错丢给已死的侯君集都做不到。 尤其是袭杀李元瑷 这从伦理上说,李元瑷是李承乾的叔叔,这侄儿因为一点小事袭杀叔叔,大为伦常。而且李元瑷在此次谋反中,占据了不小比重。从发现到商王阁救驾,可以说是平定谋反案,将事态压制最小的第一人,大功于朝廷。 而今他成了受害者,这一下反而不好办了。 文武百官那个不是人精,不敢直接给出判决,将所有处置权都丢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也很是为难,实在忍不下心来杀了自己的儿子,可是身为皇帝又不能公然带头违反法律规定,尤其是这种谋反大案。踢起了皮球,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拿到了朝上,扔给了诸位大臣,问他们应该怎么处理。 这种情况,连魏征都不敢出头说话了。 李元瑷只好硬着头皮出班道“陛下是天子,当为天下表率。太子与您即是臣子亦是亲子,当严惩警示天下但不可伤及性命,如此上不失严君,下不失为慈父。” 也只有身为“受害者”的他,有资格出来说话了。 李世民带着几分感激的看着李元瑷一眼,下达了最终判决“废李承乾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流放黔州。” 下这判决的时候,李世民说话都是颤抖的,对于李承乾他细心栽培耐心教导,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而今一切成空。 李承乾的判决已成定局,告一段落,满朝文武或是不敢,或是体谅李世民,无人有反驳之念。 但庙堂的气氛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更加凝重。 废太子之后,那就是立太子了。 第二十三章 致命一击 午边休朝。 李世民邀李元瑷一起共进午餐。 这位大唐皇帝本就一夜无眠,神色难掩疲累,不过还是强提着精神,面对这慌乱之局,说道“想不到承乾背地里干了那么多出阁的事情,我愧为人父。今日也亏了你,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承乾如此对你,你还能为他说话。这份心,皇兄记下了。” 李元瑷也不知说什么,李承乾的那次袭击,是他人生一大转折点。 这莫名来到这个时代,他是满心迷茫,不知未来几何。 原本的他就想着利用自己王爵的身份,干些喜欢的事情,然后找几个漂亮的媳妇,也不枉在这时代走一遭。 但是李承乾的那次袭击,生死存亡,让他意识到封建社会远比后世危险。 没有点底蕴,根本休闲不起来,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尤其是当时脑子一热,打了李承乾之后,更是无路可走。 但随着与这跟着李世民、李治、小兕子甚至长乐的长时间接触,人与人之间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尽管做不到真将他们当做亲兄弟以及亲人来看,但关系早已胜过寻常朋友。 尤其是小兕子,真的让李元瑷有种邻家妹妹的感觉,愿意为了逗她一笑而搅破脑汁。 三年时光,现在他的生活已经给离不开这群人了。 李世民伟岸的光环下,却是一个爱女儿如命的女儿奴。 李治这个传说中前半生被舅舅操纵后半生又屈服于妻子的淫威的窝囊皇帝。实际上呢他确实对待自己人很温柔,但是心思却尤其深沉,一点也不像个孩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腹黑,阴人的手段是一套套的。 不管后世人怎么说,反正李元瑷不信他所认识的李治是个窝囊皇帝。 有骁勇非常,却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明明是秦琼钦点的继承人,却因秦琼给军方处处针对的罗通 还有富二代郑皓,谦谦君子长孙冲,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阎家兄弟,以及那个为了自己已经给李承乾贬去外地的鲁元 这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都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羁绊。 李世民对于李承乾、李泰、李治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李元瑷此刻依还能感受李世民心底的痛,替他难受,劝慰道“我这做长辈的,还能跟晚辈计较倒是皇兄,多注意身子。大唐现在可不能没有你” 李世民强笑道“这点打击,还压垮不了你皇兄。赶快吃,吃了去立政殿。此刻长乐、小兕子应该得到消息了。长乐已经成年,还能把持自己。小兕子那里还得我们好好安慰,她身体不好,大悲伤身。” 李元瑷但听此言,赶忙哗啦几口,应付了事。 李世民也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两人一并往立政殿走去了。 立政殿的气氛有些怪异。 李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迎接。 这皇上驾临,会有人先行一步通知的,以往李治都会做好迎接准备。 李世民走到大殿口,负责通报的太监郭章才慌慌张张的出来道“回陛下,殿下不知去哪了。公主也没有找见” 李世民担忧道“他们在立政殿里” 郭章道“问了侍婢了,说瞧见晋王殿下跟公主回来的,只是殿下跟以往不一样。回到立政殿就消失了,午膳都未食用。” 李世民焦急吼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找” 郭章吓的打了个激灵,赶忙跑了。 李元瑷也有些担心,想要去找。却见李治、小兕子冲冲从内堂跑来请安。 “你们怎么了” 李世民眼尖,看到了李治眼睛肿的跟胡桃一样,显是躲着哭呢。 小兕子眼睛也是红红的,也有哭过的痕迹。 李治道“孩儿担心太子”他还不知李承乾已经给正式废黜了。 “胡说”李世民怒道“雉奴也学会骗父皇了” 如果是小兕子哭成这样,他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李治如此,小兕子反而只是红了眼睛,这绝对不正常。 向来是李治哄小兕子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没,没有”李治有些惊惧惶恐。 李世民压着情绪道“小兕子你来说。你不至于也骗父皇吧” “父皇”小兕子很是为难,道“是” “小兕子”李治叫了句。 李世民瞬间明白,问道“是青雀” 李治倔强不说。 小兕子哭着道“四哥坏,吓唬九哥哥,说他跟杜荷关系好,说他担心牵扯其中,丢了性命” 原来李泰回到长安,发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庙堂武的反应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一样,义无反顾的支持他这位嫡次子。 仁孝的李治莫名就给推了上来,那些原本支持李承乾的,大多都改支持李治了。 李泰有些慌,嫡长子与嫡次子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是嫡次子与嫡三子相隔就不是那么大了 李泰不愿到手的太子宝座多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直接来威胁李治。 李世民看着怯生生的李治,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道“十六,给你一个任务,朕给你百名千骑。你去魏王府一趟,将魏王带到内苑。你亲自看守,在未得朕命令之前,魏王不得踏出内苑半步。他若不从,许你便意行事。” “是”李元瑷领命,李世民已经偏向李治了,李治这一手,直接给了李泰致命一击,断送了他所有的可能。 “走吧”李世民握着李治的手道“跟父皇去两仪殿” 这一刻李世民下定了决心,他不管这个仁孝的雉奴,能不能扛得起大唐江山,不管大唐江山未来如何,不管自己百年以后,大唐是否会因为这个决定断绝 他心中所思所想,唯有一个“泰立,承乾、晋王皆不存;晋王立,泰共承乾可无恙。 在这一刻,李世民是豁出去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当下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儿子的命。 不管李治未来的成就如何,不管李治未来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李世民立李治的目的唯有一个,保三子平安。 第二十四章 大势底定 李元瑷领着百名千骑出了皇宫,大局已定。 在李治这里,李元瑷知道了什么叫做大智若愚,降维打击。 李治藏的太深,李元瑷估计连李世民都未发现自己这个嫡三子身怀的潜能,至于李泰就更不可能了。 李泰并不蠢,之所以在关键时候,昏招迭出,实是因为没有将自己这个存在感底下的弟弟看在眼里。只以为没有老大,太子皇储之位,非自己莫属。 结果自己飘了,也悲剧了。 李元瑷领着千骑浩浩荡荡的来到魏王府,接其入宫的时候,如此阵容,李泰还以为李世民要立他为皇太子。 李元瑷也不点破,就让他高兴这最后一阵吧。 在两仪殿,李世民在演了一出戏。 毕竟李泰是嫡次子,虽说嫡次子与嫡三子,区别远不如嫡长子那么大。 以顺位而言,李泰还是排在李治前面的。 支持李泰的大臣并不少,其中还包括了房玄龄、魏征这样的国之重臣。即便是皇帝,做出这种重大决策,也需要掌握庙堂风向。 毕竟李治实在太低调了 虽然带着李治,李世民开口还是说要立李泰为太子,然后对特地招来的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侍中魏征、兵部尚书李绩、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这几人道“今晨青雀自投我怀说儿臣唯有一子,待儿臣去世之日,当为父皇杀之,传位于雉奴,以全兄弟之义。这谁不爱惜自己儿子魏王为全兄弟之义,竟能做到如此,朕深受感动,可为皇储。” 他这话一开口,瞬间让原本站在李泰这边的房玄龄、魏征、岑文本动摇了。 杀子传弟 这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褚遂良本就不喜李泰对五姓七望的态度,直接开怼“陛下失言,还请深思,以免铸成大错。这人非草木禽兽,陛下百年之后,魏王为天下主,持国执权,焉能杀其爱子,传国晋王承乾为太子,复宠魏王,爱之逾嫡,嫡庶不分,所以有今日事。陛下即决定立魏王,恳请陛下特别安置晋王,方能万全。” 李世民让褚遂良怼的悲痛万分,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惨然道“我三子一弟,皆心怀叵测,痛煞我也”他说着,竟然意图拔剑自刎。 这一下,吓得躺下众臣瞬间惊恐。 长孙无忌更是直接一个鱼跃,抱住了自己的妹夫,将兵器从他手中夺下,递给一旁李治道“所立何人,请陛下明示。” 李世民不装了,摊牌了,说道“我想立晋王。” 长孙无忌直接道“谨遵陛下诏令,有异议者斩” 余下等人,见此景象,也识趣道“谨遵陛下诏令。” 国策向来掌握少数人手里的,李世民与面前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绩、岑文本、马周、褚遂良这几人统一了口径,此事就再无争议了。 李世民对李治道“诸位大臣皆支持你,雉奴还不来拜谢” 李治赶忙对重臣一一行了拜礼。 李元瑷将李泰软禁之后,意外发现李泰并没有闹腾,甚至一点声响也没有,心底没由的一惊,不会想不开了吧。 他赶忙推门而入,发现李泰老老实实的呆着,心底松了口气。 见李元瑷进来,李泰带着几分迟钝的看了一眼,道“想不到最后赢的是雉奴。” 李元瑷有些遗憾的看着面前这个大胖子,相较李承乾,对于这个胖子接触不深,但并无恶感。相比李承乾的斑斑劣迹,李泰无疑好上许多。 只可惜在关键的时候,做了最不该的事情。 他本就不该跟李治争的,李治根本就没有争的过他的可能。 偏偏去争,反将自己搭上去了。 见李元瑷不说话,李泰继续道“十六叔跟雉奴关系极好,我这里突然想通了点事情。今日雉奴无心中泄露了父皇今晨与商王阁招他觐见一事,早朝时他又在我生闷气的时候,出现在了我面前。你说这一切是意外,还是故意的看起来是意外,刚刚冷静一想,又觉得不是滋味。” 李元瑷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的,说真的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泰,真耍起心机来,没一个是李治的对手。 跟心思深沉的李治一笔,两人就如白莲花一样。 李泰从李元瑷的笑容中也看出了问题所在,苦笑道“这么一想,倒是好过一点。至少输得不冤” 很快李世民的废黜李泰亲王的任命传到了李元瑷的手中,将李泰从一字亲王,降级为二字东莱郡王,并且着令他之官。 李世民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李泰留在长安,对李治对李泰自身都不好,唯有远远的离开,才是万全之法。 而李治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唐王朝的皇太子。 李元瑷带着做梦一样的心情,走在回府的路上。 看了看天,黄昏都未至。 想想昨天,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未察觉到李承乾谋反一事而焦急,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天,什么都结束了 直到这一刻,李元瑷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敬畏的看了一眼皇宫。 这不知不觉中,李世民居然完成了一整套废立模式 从李承乾谋反,到现在立李治为皇太子,稳定朝局,如此重大的政治波动,他用了半天就搞定了 或许在李承乾、李泰的处理上,李世民因为爱子心切那是一错再错,错的一塌糊涂。但是他这一回过神来,直接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一切麻烦 这后知后觉之下,李元瑷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便宜二哥,这个女儿奴,能够驰名古今,成为中国历史上位列前茅的君王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在关键时候展现出来的魄力手段,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他挠了挠头,好像忘记了什么。 对,徐齐聃 那个悲剧的家伙,好像还在等着自己去救了 整件事情,徐齐聃就是一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悲剧。 算了,既然答应他了,就为他说个请吧。 李元瑷想着,重新调转了马头,往皇宫走去。 第二十五章 李佑谋反 李世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了废太子贬魏王立晋王这一连串的重大政治事件,令得庙堂上一片安稳。 但很多微末细节还是需要慢慢处理的,就比如李承乾说执掌的东宫遗留问题,侯君集右卫的事后清算。 这些都是必要的。 当然至关重要的当属远在齐地的齐王李佑跟巴蜀的汉王李元昌。 他们是李承乾的外援,李元昌治理西韩州、华州、梁州和陇州,有这四州的军政大权。齐王李佑更是督齐、青、莱、密等五州诸军事,他身处的青徐齐地是东方的经济中心,实力不可小觑。 这些善后问题都需要一点点处理。 徐齐聃是东宫佐官,给侯君集利用抓进了东宫。看上去与李承乾的谋反并无关系,但谁也不敢轻易将他放了。 李元瑷也不敢保证徐齐聃真的不是李承乾的人,但在朱雀门外答应了帮他说情,现在一切趋向平稳,怎么着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李世民昨夜无眠,但还在处理着善后事情。 李治则在一旁翻阅从太子府搬来的奏章。 李世民立李治单纯是为保全自己的三个儿子,并没有从长远考虑。可现在事情成了定局,李世民也开始给李治恶补治国水平,将这一个月内李承乾监国以来,处理过的奏章都丢给李治。 李治尚且年轻,自己也不算老,有时间学习,这也是他豁出去的底气所在。 李世民原本对于李治的关注,限于他的学业。治国水平,从不在考究之内。 是以对于李治的治国水平,李世民完全不抱希望,准备从头开始。 却不知自己以往在李治面前处理政务从不避嫌,耳濡目染之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嫡三子已经打下了一定的功底。 李治处理大多政务,游刃有余,让李世民大感意外,格外高兴。 得知李元瑷去而复返,李世民也不多想,直接让他进来。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李世民觉得自己那个老爹留下了那么多的兄弟,就十六跟自己最亲,而且能干实事,帮大忙。 李元瑷也不隐瞒来意,对于自己这个二哥,还是存着敬畏之心的,能不忽悠就不忽悠,将徐齐聃的事情细说“这个臣弟是答应给他说话的,但说实话臣弟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反正情,臣弟是给他求了,同不同意就是皇兄的事情了。” 李世民哑然失笑“你小子不想失信于人,却让皇兄来做这个坏人,想得倒美。” 他想了想道“徐齐聃,我对他印象很深,是个人才。他一个皇太子侍读,还是刚刚上任不久的,还能干什么事你去与大理寺卿说一声,将他放了吧。官职不变,依旧是皇太子侍读,让给他跟雉奴做个伴。”他说着想了会儿,对身旁的内侍道“等会吩咐下去,给徐齐聃一个出入立政殿的特权。”然后才对李治道“东宫那边现在有些乱,你也别急着搬过去。就在立政殿陪陪父皇,行皇太子之事。” 李治欣然应诺。 李元瑷见事情如此顺利,也不打扰这对父子,告辞离去了。 李世民目送李元瑷离开,突然道“我记得徐齐聃有个妹妹吧。” 李治笑道“听徐充容提起过,她们兄弟妹三人皆有才气,江南将他们视为汉朝的班氏呢。” 李世民道“你十六叔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回头我问问徐充容,当个媒人。这姐妹嫁兄弟,也是一段佳话。” 有了李世民的口谕,一切好办。 李元瑷找到了孙伏伽,传达了圣谕。 徐齐聃算得上是最无辜的一个,李承乾、贺兰楚石、纥干承基、张思政这些人的供词里皆没有他的存在。 依照当下情况,离徐齐聃无罪释放最近几日。 这有了李世民的口谕,那就更简单了。 孙伏伽直接批了释放文书,将徐齐聃释放。 徐齐聃受这无妄之灾,神色凄楚,终究是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心里压力承受有限,尽管是无罪之身,也难免多想,在牢房里备受煎熬。 这出了牢狱,感动的泪水直流,徐齐聃对李元瑷是千谢万谢,不住作揖,道“商王殿下大恩大德,齐聃没齿难忘。不知殿下何时有空,齐聃在府上筹备宴席,宴请殿下,以谢大恩。” “好说,好说” 李元瑷并没有到明时间,救徐齐聃只为当时的一个承诺,可不是为了一顿饭。 挥了挥手,与徐齐聃分开了。 李承乾谋反的后遗症亦开始发酵。 李世民尽管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了庙堂内部的问题,外部存在的因素犹在。 汉王李元昌在得知了李承乾被贬之后,负荆请罪,亲自来长安谢罪。 齐王李佑则直接斩杀早已想杀的权万纪祭旗,举起了谋反大旗, 他有模有样的自立为帝,征发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任命自己的左右心腹昝君谟、梁猛彪、燕弘亮为上柱国,任命自己的舅舅阴弘智为宰相开府仪同三司等官职,开府库以行赏,驱赶百姓入城为兵,布置官署,大有其事。 李世民得到消息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在庙堂上拍板,下令着兵部尚书李绩为主、工部侍郎李元瑷为辅,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府兵,征讨齐王李佑。 李世民这任命一下,李元瑷是彻底傻眼了,怎么还有自己的份 这让李绩去,可以理解,跟自己有啥关系 李世民并没有让李元瑷疑惑很久,请他入内堂一起用膳的时候,给了解释“承乾之事,十六,你立功巨大,只是其中有些功劳不便细究。你就随着英国公去青州好好游玩,回来的时候给你升官,封你个将军当当。” 行吧 这种解释,李元瑷还是接受的,说道“只是臣弟担心根本用不着英国公出手,朝廷的大军未至,叛军自己就奔崩离析了。” 他记得历史上李佑的谋反,这征讨大军还未至,李佑那边就因内乱,结束了一切。 第二十六章 高情商的李绩 李世民好奇的看着李元瑷,笑道“这么说,你的判断是李佑不攻自乱” “当然”李元瑷道“现今天下,太平盛世。陛下连年对外动武,灭突厥、破吐谷浑、定高昌,打出了天朝上国的威势。我朝百姓莫不对陛下敬仰有加,天下向心力十足,李佑无才无德,凭什么号令齐地军民跟陛下对抗不过月余,定因内部动荡而溃败。” 他自信满满的说着,也当回神算诸葛亮。 李世民颔首道“有道理,但是十六忽视了一点。不管李佑如何败,怎么败。这兵必须得出,就算不为破敌,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朝廷决不允许地方官员有任何不臣之举,有则灭。不然你以为那个不孝子真有资格值得一个兵部尚书跟一个亲王亲自上阵随后调派一个将官即能打发了” 李元瑷还真没想过这点,赶忙拍马屁道“皇兄思虑周全,臣弟是万万比不上了。” 李世民那是一脸满足臭美,道“你能看破李佑下场亦不容易,此去可当玩乐。亦可跟李绩学学,我李家儿郎以哪有不知兵的道理。” 李元瑷应付,敷衍了两句。 这得知李元瑷要出征,最兴奋的莫过于罗通了。 罗通做梦都想上阵杀敌,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而今李元瑷授命出征,他这个护卫长理所当然有用武之地。 看着兴奋的罗通,李元瑷很想告诉他,这一仗绝大可能打不成。想了想,还是不说了,让他高兴一阵子,无知是福。 李绩针对出兵事宜,特地找了李元瑷商议。 相比桀骜的侯君集,李绩的行事作风,显然让人觉得舒服。 这人与人的交往,情商果然极为 重要。 尽管李绩是此次主帅,李元瑷不过是去镀镀金,没啥话语权。 李绩还是给了足够的尊重,让李元瑷心底尤为舒适。 人敬我一尺,我自还他一丈。 李元瑷客气的说道“李尚书自行安排,孤尚且年少不懂兵事。这初次上阵,就跟大姑娘上轿一样,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尚书多多担待。” 李绩笑道“商王客气了,商王之能可不是我等莽夫能够相比的。这行军作战主帅是关键一环,但其实还有很多无名英雄值得推崇。就好比之前侯君集攻取高昌城,这真是因为侯君集指挥有方我看就不尽然。” “这能克高昌城,第一大功臣在某看来是将作大匠姜行本。高昌富庶城池巨大坚固,然姜行本伐尽了高昌城附近所有树木,制作了五丈高的巢车,俯瞰城内,作为炮兵观察哨,指挥抛车轰击。根据当时战报所述飞石如雨,所向无敢当。在强大的炮火指引下,我军将士填平堑壕,当日中午就拿下了高昌城。” “若无姜行本用半月时间,制作出强劲的攻城器械,我军凭甚只用半日功夫,拿下雄伟的高昌城” “关于姜行本的功绩,即便万里之外的陛下以心有所感,特地以玺书嘉奖攻战之重,器械为先,将士属心,待以制敌。卿星言就路,躬事修营,干戈才动,梯冲暂临。三军勇士,因斯树绩;万里逋寇,用是克平。” “商王得何稠真传,此次征伐,少不了需要商王相助。” 李绩人老精,鬼老灵。 此次李治出人意料的后来居上,成为皇太子。 这获利巨大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个近来崭露头角的商王李元瑷。 李治太低调了,低调的朋友都没几个。 李元瑷是唯一跟李治走的近的。 仅凭这个,李元瑷就等于获得了无穷的隐藏财富。 毕竟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 现在跟李元瑷打好关系,那是百利无一害的。 李元瑷心底暖乎乎的,无怪李绩混的这么好,这情商,真没的说。 “那我与尚书共勉” 李绩道“此次征伐,我打算聚兵洛阳城外,直接以舟船顺黄河而下,直接进入叛军腹心,速战速决。” 李元瑷赞同道“李佑不得民心,更不得军心,尚书这大军直捣腹地,只怕叛军直接吓得弃械投降了。” 李绩主要目的也是于此,颔首道“商王还说不懂军事此正是我主要目的,不过行军作战,当需做两手准备。若他们真的固守坚城,就需要商王出力了。都是大唐子民,我不想过多的制造杀戮,直接以炮石轰炸,抵定胜局。” “好”李元瑷胸中还是有点墨水的,让他上阵杀敌,那是赶鸭子上架,可要他制作攻城器械,还是轻而易举的。 李元瑷连夜收拾了行装,与罗通一起顺着黄河而下。 离洛阳聚兵还有几日,但李元瑷自从来到这大唐,还没出过长安。最远的不过就是城郊的灞水山庄,打算趁此机会,先至洛阳游玩一二,见见世面。 长安、洛阳相隔不过百里,作为陪都,两地之间的交流向来无分彼此。 从长安到洛阳,乘舟东下不过一个多时辰。 踏进洛阳,李元瑷有些遗憾,虽说两地风情不同,但从大致规模布局还是逊色长安许多的。 细细想来,也明白了缘由,洛阳真正的辉煌那得是武则天时期。 武则天扩建洛阳制作神都,这才让洛阳的地位超越长安。 现在还早呢。 而且李元瑷并不怎么喜欢武则天,如果能让这个中国史上唯一的女皇不在历史上出现,他不介意出一点绵薄之力。 在洛阳集市上逛了一圈,有些索然无味。 长安、洛阳相隔太近了,洛阳有的,长安也有,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城中的奇景白马寺,李元瑷实在提不起兴趣,直接回驿馆歇息了。 李元瑷现在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外出不愁,地方驿馆是免费提供他入住。 李元瑷在书房看起了何稠关于攻城器械的手稿,临阵磨枪。 这屁股没坐热,罗通古怪的叩门通报“殿下,屋外聚集了数十位博坊管事,说是求见殿下” 李元瑷怔了怔,抓了抓头,这是送钱来了 第二十七章 白衣少女 李元瑷之前从未来过洛阳,自然也不认识这里的博坊东家管事。 这不认识的找上门来,十有八九就是送钱来的了。 “走,看看去” 李元瑷快步走出了书房,来到驿馆前院, 数十位不认识的中年人,个个搓着手点头哈腰的恭候着。 原先李元瑷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亲王,这些博坊管事都不敢得罪,何况现在的赤手可热。 为首一人长得高高瘦瘦,显然是众人推选的头头,上前道“在下是周南博坊东家,久闻殿下博圣之名,这规矩我们都懂,就不劳殿下多跑一趟了。” 李元瑷眨巴了下眼睛,这收保护费只是他在长安的业务,从未想过向外扩展。 这初来洛阳,业务就自己扩展了 他哪里知道长安所有博坊的妥协,让他在赌博界是声名远扬。兼之大安宫的那一赌,长孙无忌就是从京洛之地募集的好手。 李元瑷超凡的赌术,早已随着京洛之地传遍天下了。 李元瑷这大张旗鼓的顺江而下,毫无目的的在城中转了一圈,都给有心人视为探查当地博坊情况。 这给贼惦记着,不如老老实实的学长安博坊,就算丢人也轮不到自己。 再说这种事情,吃亏的不只是自己,自己给了,其他人还敢不给 这多方一合计,直接送上门了。 李元瑷说道“既然东家有心,那孤就收下了。” 这送上门的钱,那是不要白不要。 只要敢给,他就敢要。 这不义之财,李元瑷拿的是一定负罪心都没有。 收了钱的同时,李元瑷也顺便记下他们所在的博坊名字。 这凡事追求公平二字,这既然收了一家,整个洛阳就不能厚此薄彼,免得有失公允。 李元瑷可不信,偌大的洛阳只有这数十家博坊。 结果未来的三天里,不断的有人上门朝圣。 逐一统计下来,洛阳的博坊齐了 李元瑷自身都有些始料不及。 洛阳集市。 一身雪白武士服,丰姿卓约的少女在这日头下叉腰而立,此刻她横眉倒竖,冲着面前的三人一通训斥“叫你们看着二师兄,看着二师兄,他人呢我们东西都筹备齐了,岛上的人还等着我们的粮食、药材,随时可以东去。现在人不见了,你们说怎么办我得到消息,朝廷的军队即将在这边集结。再过不久,黄河禁止行大船。我们那么多货物,要从叛军的领地过,将会遇到不可估量的危险。师傅再三强调,这里是大唐,不是我们为所欲为的地方。惹了事,闯了祸,没人会迁就我们。你们不为自己考虑,就不为你们的家人着想” 三个大男人让小姑娘训得跟孙子一样,底耸着脑袋,不敢发一语。 周边人纷纷报以讶异的目光。 这唐朝风气开放,终究是一个男权主义的国度。 三个大男人给一个姑娘指着鼻子训斥,那真是稀罕事情。 白衣少女给周边异样的目光看得俏脸儿微红,无奈压低了声音道“说,二师兄去哪呢。是去喝酒了,还是去赌了不说,姑奶奶不管了,直接带队回岛。二师兄是死是活,随他去。”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当中一人硬着头皮道“二师兄去富康博坊了,他说一个时辰就好。谁想都这个点,还不见踪迹。” 白衣少女切齿道“带路” 一行人气势冲冲的走向富康博坊。 富康博坊位于集市附近,在洛阳亦算得上是大型博坊了。 一行人入得店中,周边人来人往都是赌的面红耳赤的赌徒。 白衣少女有些厌恶这种气氛,眉头紧锁,甚至不愿意深入,对三人道“你们快去给我找,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三人不敢怠慢,逃跑似地分开找寻了。 白衣少女如木头一般,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周边各种声音逐一进入耳中。 有吆喝的,有发狂大笑,也有崩溃大哭,这博坊就是龙蛇混杂之处,形形色色的人在于其中。 几人的商讨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整个洛阳的博坊都给商王送钱去了。” “可不呗,我这有内幕消息,商王是天上的禄存星君转世,天生的富贵命,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给吸了气运。” “是有这种说法呢,据说跟他对赌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在运气上输给他。” 白衣少女心底好奇,真有这种人就是不知,他的气运,跟高叔教我的赌术谁更厉害 这念头一升,白衣少女赶忙摇头,心底突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三人先后回来了。 “大小姐,找不到二师兄,人不知道去哪了。” 白衣少女不祥的预感越甚,直接来到掷骰子的赌桌上,对着庄家道“庄家给你打听一个人” 见庄家理都不成理会,白衣少女心底来气,绷着俏脸,闭上了眼睛。 庄家熟练的摇动着骰子,按在赌桌上,嘴里熟练的叫道“开大开小,买定离手。” 周边的赌徒纷纷下注。 白衣少女从袋囊里拿过一贯钱,从容的放在了十三点数上。 庄家莫名的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到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三、二、一开” “六三四,十三点” 他念出这个数的时候,脸色骤变,看着白衣少女额角冒出了细汗。 这赌单双,输赢各半,赢者奖励翻倍,但单压点数,奖励是十倍。 白衣少女出手阔绰,一压就是一贯钱。 只是这一把他就输了十贯 白衣少女微笑道“庄家给你打听一个人” 庄家不敢嚣张,忙道“您请说。” 白衣少女道“二十岁的青年,手里拿着酒壶,喜欢投骰子” 庄家立刻道“姑娘可姓陈” 白衣少女颔首道“正是在下。” 庄家苦着脸道“那位公子说如果有位姓陈的姑娘寻他,就让姑娘先走,他随后会在登州与姑娘汇合。” 白衣少女轻敲赌桌,问道“他在离开前,特别问了什么” 庄家欲言又止。 白衣少女道“你继续,我再赌几把。” 庄家忙道“他好像对商王很有兴趣,详细问了好久。” 第二十八章 江湖道义? 随着集合的时间越近,李元瑷便越发慎重,更进一步的研究攻城器械的制作与运用。 唐王朝的攻城器械极其发达,这也跟唐朝对外态度有关。 唐朝最重攻伐,故而唐王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没有修葺长城的朝代。 上下近乎三百年,衰败自不用说,挨打要认。但凡一有中兴之象,必有军队对外扩张。 故而对于攻伐器械,唐朝极其重视。 唐军出征在外,必有将作大匠带领工匠随行,以制造攻城器械,摧城拔寨。 这朝廷重视,舍得下本钱培养研究,自有不俗成果。 李元瑷学的是建筑学,与机械学关系不大。但好建筑学中的建筑力学与物理学戚戚相关。他自身对于物理学也有很深的功底,对于各种攻城器械的动力一点就透,还能根据力学比例,加以修正提升攻城器械的威力命中。 他用何稠私藏的技巧结合工部的图纸,相互借鉴,几日下来,收获颇丰。 甚至在他心底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期盼李佑能够坚持下去,这样自己就有用武之地了。 这也是李元瑷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缘故,若他身临其境,决计不会有这种愚昧想法。 李元瑷正看得入神,忽听轻微的推门声,本能的抬头眺望,表情微微一变,推门进来的居然是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看不清面容,只知身形修长,双目有神,眉宇间并没有任何异样表情。 李元瑷瞄了一眼门口,这出门在外他是很注意安全的。即便这驿馆有兵卒护卫,他还是安排了两名千牛卫在门口守着,但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黑衣人显然注意到了李元瑷的目光,说道“放心,商王殿下,你的属下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李元瑷当做毫不在意的扭动了手腕,给袖中的袖箭上了膛,说道“阁下好身手,这驿馆虽比不上大安宫,防守还是到位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进来,还弄晕了我的两名护卫,不简单讷。” 黑衣人眉宇间透着一抹笑意,道“多谢秒赞。其实我这本事,只是一般,真正厉害是我那师妹。嗨,说这干啥,殿下莫要惊慌,深夜造访并无恶意。只是今日在赌坊玩乐,听人吹嘘殿下赌术惊人,有博圣之名,是禄存星君转世” 黑衣人身手了得,来意不明,李元瑷也不敢妄动,道“是有这种说法,他人抬爱了。” 禄存星君是财星,主掌运势。 李元瑷坐而收钱,赌术又超凡入圣,这才有了禄存星君转世一说。 李元瑷自身听到这个传闻也有些无语,人家都是文武曲星转世,自己混了一个禄存星君,就因为有钱 黑衣人道“不管他人抬不抬爱,在我眼里。与赌博一道,我父亲第一,我第二。我父亲尚且不敢称圣,受人供奉。商王殿下又何德何能” 李元瑷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就为这” 黑衣人好奇道“不然呢” 李元瑷苦笑,道“博圣什么的,你想要就拿去。我向来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是钱。对于这种为了这种“名”,特地闯驿馆的“高人”,心底只能吐槽一句“脑子有坑”,若不是不知他深浅,非得将之拿下,丢到监狱里,享受一下国法。 黑衣人怒道“殿下这是在羞辱我” 李元瑷无奈道“那你想怎么样” “跟我赌”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了六个骰子,随手甩在了案几上,道“这赌场如同比武场,输赢都得堂堂正正。” 他说话的时候,案几上的骰子已经停歇,六个六。 李元瑷表情讶异,这一手可比当初那个所谓骰中雄的潘清要高明的多。 潘清对于骰子的控制妙到毫厘,但是仅限于近处,手中瓮,瓮中骰。而面前这个黑衣人离自己有五步远,这远距离抛投,远比近身掷骰困难的多。那么远的距离,还一次性六枚骰子。 这所谓的“我父亲第一,我第二”未必就是大话。 当然要不算自己。 而且李元瑷还注意到了,黑衣人掷骰子的时候,似乎用了特别的手法,骰子上的力量很足,有一种暗器的感觉。 “好手法” 李元瑷赞叹了一句。 黑衣人故而傲慢的说道“这只是最基本的技巧,但就这基本,天下人就没有几人做得到。” “真的我不信” 李元瑷微笑着说道,他手往桌上一抹,将六枚骰子收入手中,随手往空中丢了一枚,然后再丢第二枚。第二枚撞上了第一枚,将第一枚撞飞了出去,接着是第三枚骰子,如之前一样,第三枚骰子撞上了二枚紧接着是第四、第五、第六。 骰子受到外力的撞击,不规则的四散飞落。 黑衣人看向自己右侧最先落地的骰子六 又看左侧第二枚骰子六 再低头看自己跟前的骰子六 怎么可能 黑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想要控制骰子的点数,说起来简单,但其实极为复杂,对于骰子自身的熟悉,对于力量的掌控,对于他们相互碰撞时产生的力量,无不要掌控到极致,才能做到要几点是几点。其中骰子越多,掌控的越发困难。 李元瑷这种不以相同力量随意挥洒的掷骰方式,根本不可能掌控住细节的点数。 可事实就在眼前 他目光随着骰子的弱点移动。 第六枚还是六,只是这一枚骰子落在了他身后,他不自觉的转了半个身子去看。 好机会 李元瑷射出了藏在袖中的袖箭,口中趁机大叫“有刺客。” 嗖的一声,直射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神色大变,身子居然向右倒了过去,间不容发的避开了袖箭。只见他手一撑地,整个人借力用力,浮空转了一圈,稳当的落在地上。 李元瑷无暇惊叹,双手取出腰间飞刀,一左一右,直射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身法奇佳,在这种情况依旧凭借诡异的步伐,进行闪避。 然而就在他侧身避开的时候,飞刀似乎也跟着微微而动,从他的胸前跌落。 飞刀射到黑衣人的胸口,竟然受到了阻力 黑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叫骂道“混蛋,不讲江湖道义。” 第二十九章 障眼法 李元瑷哑然失笑,你一个不愿露脸的黑衣人,夜闯我所住的驿馆,还伤了我的护卫,反过来质问我不讲江湖道义 老子是大唐商王,苗根正红的一品皇亲,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将我当成混江湖的了 李元瑷并没有理会黑衣人的话,又摸出了两把飞刀,目光在黑衣人身上巡视。 黑衣人似乎有宝甲在身,能防飞刀。 颈部要害,他主动规避,毕竟不是好杀之人,对方亦没有真的表现出恶意。可追根究底,他就是一个类似于刺客的存在。抢先出手,不想自己始终陷入危墙之下,不论袖箭还是飞刀,他都是选择避开致命要害的。 黑衣人已经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暗骂了一句,不在于李元瑷纠缠,向屋外冲去。 他速度极快,一下子就窜出了书房。 罗通此时已经赶到,他露着精壮的身躯,穿着个亵裤,手中的亮银枪划过夜空,直刺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面色凝重,晓得这一枪的厉害,不敢大意,双手向后背一掏,双手多了一对分水刺。 分水刺交叉一架,转身一带,不但架开了长枪,还逼到了罗通近处。 分水刺一左一右,分别以不同的角落刺向罗通要害。 罗通处变不惊,手中长枪转刺为扫。 黑衣人却是早料到这一手,双刺继续架住了罗通的长枪,然后黑衣人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他直接借助罗通长枪横扫的力量,脱离了罗通的进攻区域,转身疾跑。 李元瑷这时已经走出了房间,飞刀如影随形。 黑衣人六识奇佳,往边上斜刺里迈了一步,避 他本以为自己闪避开了,却意外觉得小腿肌肉阵痛,人也失去了平衡,栽倒在了地上。 便在这时,黑暗中突然炸裂开来。 李元瑷、罗通以及闻讯而来的守卫都吓了一跳。 这种炸裂就如闪电一样,突然间就闪过一道白光,有些刺眼。 李元瑷心叫“不好”,果然在黑衣人倒地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人影。 什么鬼,这驿馆怎么跟后花园一样,说进就进。 他无暇多想,再次拔出飞刀对着那人投掷激射。 人影似乎也有不俗的武艺,直接挥剑对着飞刀劈砍过去。 唰 一剑居然劈空了,低哼一声,飞刀刺进了人影的肩膀。 “师妹” 黑衣人一声惊呼。 黑暗中突然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直冲李元瑷而来。 李元瑷脑中闪过两个字“杂技”,正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罗通却一把将他扑倒。 随着火柱的喷洒,李元瑷忽的闻到了一股异香,脑子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头晕目眩。 赶忙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刺激了大脑,清醒过来。 推开身上的罗通,李元瑷举目望去,周边空无一人。 黑衣人与黑影皆消失不见了。 李元瑷想到先前黑衣人叫的那句“师妹”,联想起那句“其实我这本事,只是一般,真正厉害是我那师妹”,挠了挠头,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罗通一脸迷茫的甩了甩脑袋,用力拍了怕脸颊,惊魂未定的道“那是人是鬼,怎么还能喷火的” 李元瑷见罗通一脸惊恐,却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这古人向来迷信,那道莫名的炸裂白光跟冲向自己的巨大火柱,超出了他们的认识了。 李元瑷倒是很猜到一二,白光十有八九是钾或者镁,都属于金属之列,是制作闪光弹的必要材料。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提纯技术,不管对方用的是钾或者镁,应该属于那些天然金属,含有很多杂质,故而也就一道在黑夜中炸出稍微刺眼的亮光,跟大白天都能亮瞎人眼的闪光弹是没得比。 至于巨大火柱,喷火的杂技,他在后世看过不少。 只是后世的杂技,没有对方那么可怕,好似火龙一般激射出来。但估计原理如出一辙,八九不离十。 “当然是人只不过用了特殊的道具,做成的障眼法而已。” 李元瑷见周边兵士脸上据有些惊恐,安慰道“就如东汉时期的张角,不过是得到了记载障眼法的东西,谎称天授,用一些合理的意象,坑蒙拐骗而已,不足为怪。”说着又道“他们都受了刀伤,你们且去追追看,尽量不要扰民,随缘即可。” 对方不是刺客,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什么恶意,李元瑷也没有劳师动众的心思。 何况对方有这手段,寻常兵卒怕是追击不上。 “哎呦” 黑衣人惨叫着,看着自己的师妹将飞刀从自己的大腿上毫不留情的拔下来,道“轻点,您轻点。” “还知道疼”营救黑衣人的正是日间的白衣少女,她肩上已经缠好了绷带,双手把玩着两把飞刀,越看越是古怪,问道“这飞刀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 黑衣人骂骂咧咧的道“你也觉得奇怪真是奇了,我也觉得自己闪避开了,偏偏就莫名中刀。我老爹的暗器都没这么玄乎。” 白衣少女冷哼道“待我们回岛,看高伯父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哀求道“别呀,我的小姑奶奶,这是我错了,我真错了。哪里想到那个李元瑷堂堂商王,那么卑鄙。” 白衣少女没有好气的道“人家是亲王,皇亲国戚,跟你一样混江湖讲江湖道义也亏得遇上他,大度没有真的跟我们计较。不然真将你我视为刺客,把洛阳封锁,挨家挨户的搜查。我们这些外乡人,哪里跑得掉。” 黑衣人也有些后怕,不说话了。 白衣少女看着手中的飞刀,笑道“不过奇了,自从我跟师傅学了这幻术,没有几人不怕的。嘿,惩治豪绅恶霸,一个个的都将我视为九天玄女来拜。那李元瑷居然一眼就看破这是障眼法,要不是边上的那个傻小子将他扑倒,我们未必躲得开。恩师说的不错,这世界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黑衣人心情有些不佳,不只是因为受了伤,还因为之前的对赌,自己输得是一败涂地。 第三十章 自投罗网? 对于那夜的古怪情况,李元瑷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 但是洛阳都督张亮却不敢大意,李元瑷现在是庙堂上的宠臣。得当今天子器重,又跟太子相交莫逆,前途似锦,若在自己管辖的洛阳出个异样,那自己百死莫赎了。 张亮得知李元瑷所住驿馆遭贼后,特地抽调洛阳兵卒将驿馆护卫的水泄不通,连蚊子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元瑷劝说无果,也只能任之由之。 征讨大军集结非常迅捷,李绩所等待的只是粮草以及船舰的调运而已。 李承乾谋反来的突然,李佑谋反亦是如此。在此之前,朝廷并未有任何准备。这粮草船只的调运,难免耽搁时间。 经过小半月筹备,李绩也从长安来到洛阳与李元瑷汇合一处,正式出兵征讨李佑。 李绩的战术早已制定,避开外围一切防备,直接走水路,顺黄河而下,直捣齐地。 远在齐地的李佑真的体现出了什么叫做位高低能。 面对唐朝的征伐大军,李佑无动于衷的跟自己的心腹燕弘亮、昝君谟、梁猛彪开启了宴会,和他的王妃们一同宴乐,畅谈欢快。 谈笑间说道唐王朝的征讨大军,燕弘亮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大王不用担心,我左手陪大王饮酒,右手替大王杀敌。” 说的那是一个豪气干云。 关键是李佑真的信了,不闻不问的继续享乐。 如李佑这样的皇子外出之官,李世民都会安排一个为人严厉的长史从旁协助。 不管是之前的薛大鼎,还是后来的权万纪都严苛无比,李佑这个齐王当的很不自在。 尤其是后者,权万纪直接动用长史的权力,将燕弘亮、昝君谟、梁猛彪这个跟随李佑多年的心腹,驱逐出齐州。 太子东窗事发,李佑新仇旧恨直接将权万纪分尸处死,以解心头之恨。 而今以无人敢在耳旁聒噪,自是随心所欲,快意之极。 根本没有料到随着李绩、李元瑷一路顺江而下,青、淄等数州的士兵完全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开始向唐军投降。 这唐军还未抵达齐州境内,归属李佑统御的齐、青、莱、密、淄五州之地,唯有齐州还在掌控之中。 唐军还未折损一兵一卒,李佑的谋反已经出现奔崩离析的情况了。 李佑惊骇的手足无措。 燕弘亮、昝君谟平时吹嘘的如何如何厉害,到了关键时候也现出了原形,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梁猛彪提了建议“大王,齐州我们是守不住打的,不如我们挟持城中百姓去豆子冈,在那边占地为王,怎么也好过与齐州等死。” 豆子冈,李佑还是知道的,是齐地的的一处荒芜山丘。 早年隋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格谦就在豆子岗聚众十万。 那里地形复杂,有山川天堑,又有沼泽相护是天然的为贼为盗之所。 李佑毫无主见,听梁猛彪提出了唯一的出路,无奈的认同了。 李绩、李元瑷领九州府兵至临邑下舟船。 李绩并不急着杀至齐州城下,随着青、莱、密、淄四州归附。 齐州自身人心惶惶,李绩打算攻心为主,避免攻城带来的伤亡。 李元瑷见局面跟想象中的一样,也明白了李绩的想法,怡然自得的体验自己的军旅生涯。 除了吃住差一点外,李元瑷人生首战那是太平的就如游山玩水一般。 这日,李元瑷正在帐中看书。 这军营里军纪严明,除了看书也别无娱乐项目。 忽然听到帐外传来有人求见的消息,还奉上了信物。 李元瑷看着下人呈上的飞刀,若有所思。 这飞刀并无出奇之处,却是他让人根据后世电视里焦恩俊版本的小李飞刀里的飞刀样式打造的,赋予了飞刀高大上的灵魂。 他用飞刀的时机不多,至今为此也就三次。 灞水附近遇袭、射杀侯君集以及近日夜晚莫名找上门来的那个黑衣人与神秘人。 灞水遇袭、射杀侯君集的飞刀自己事后都收回了,唯有近日遇到的古怪黑衣人,他们利用幻术逃脱,带走了自己的飞刀。 “对方有几人” 李元瑷问了句。 前来通传的兵士道“就一人,一个很清秀的公子,应该是女的。” 李元瑷道“叫上罗通,让他们在帐外守护。” 李元瑷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举动,有些不理解,不过也乐意将她请至军中。 他们身怀幻术,逃跑的极快,可身在这数万大军的营地中,她凭什么跑 真以为自己是欧阳锋,还是老顽童能够在蒙古大军里来去自如 “见过商王” 正如营房护卫所说,来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不是三流电视剧一个貌美的姑娘,随便套了将男的皮就能瞒过一切人。除了春哥儿这样极少长相中性的,哪有女的换身皮就辨不出雌雄的 面前这人面红齿白,一袭书生装俊俏额简直不像话,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更显容光照人。只要不瞎,就不会将之看成男的。 李元瑷对于美女,早已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在他看来,此生所遇最美的女子,莫过于长乐,温婉贤淑,高贵典雅。小兕子也是典型的美人胚子,跟她们相处多了,眼界不是一般的高。 “你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李元瑷似笑非笑的说着。 女子作揖道“在下睦州陈硕真,那夜冒犯殿下的是我师兄余杭高峰松。他平素跟师傅学艺,极少出门。阅历有限,而且听多了江湖豪侠的事故,向往江湖游侠率性而为的生活,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殿下大人大量,莫要于他计较。” 李元瑷真懂高峰松的心思,自小读金古梁温长大的人,也曾向往江湖游侠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易地而处,李元瑷也有种侠以武犯禁的感觉。 不过对方一开口就自报姓名,让李元瑷感受到一定的诚意。 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还有对于陈硕真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记不起来了。 李元瑷道“那夜我没有吃亏,可以不予你们计较。说吧,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我不能留你太久。” 第三十一章 相互利用 陈硕真颇懂进退,此刻身家性命皆掌握在他人之手,带着几分敬慕的说道“早听说大唐商王是当代贤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胸襟气度,远非我等可比。” 她这话说的,还是带着几分真心的。 李元瑷早年荒唐,恶赌之名,京畿上下无人不知。 但陈硕真远在江南,以古代的通讯条件李元瑷干的荒唐事是传不到那边的。 陈硕真唯一听过李元瑷之名,便是因为筒车。 筒车取水,大利天下百姓。 这也是陈硕真今日敢硬着头皮,自投罗网的缘由。她只能赌李元瑷如传言一样,是个好人。 “说吧”李元瑷颇为享受美人儿这种眼神,有些心猿意马,只是身在军营,不敢以身试法,再次提醒她有话直说。 陈硕真道“在齐州西南有一处名为豆子冈的荒山泽地,叛军最近派了一直军队入住,在山泽深处打的要地修葺防御工事,建造库房屋舍,大有以此为基意思。” 李元瑷但听事情居然关乎当前齐地局势,表情转为认真,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陈硕真恭敬的道“在下是江南商人,来洛阳为了进购漆器、染料与醋酱去江南贩卖。我们一共两拨人,一波是我们往洛阳采购,一波往蓟城采购筋角皮革。大东家给我们在登州备了大船,约好两拨人与登州集合,一并走海路南下江南。” 李元瑷不住颔首,亦不觉得他们这种操作奇怪。 海运的费用远比陆运划算,再折腾也是划得来的。 当初他得知朝廷运粮困难,脑中就想过利用海运解决问题。 后来经过了解,却也明白不符合实际。 海运需要冒一定风险,一但遇到事故,人亡船毁,什么都得不到。 商人商船还好说,运粮船一但出个意外,那成吨的粮食,颗粒无存,谁都担待不起。 陈硕真继续道“我们原计划从孟津直接租货船南下登州,不料遇到齐王谋反,朝廷封河。眼瞧着约定时间将至,我们所携盘缠耗尽,只能冒险穿过齐地,赶往登州。在经过叛军境内时,我们小心又小心,还是因人数过多而为叛军发现,将我们拦截下来,扣去物资,押着我们去了豆子岗。叛军由梁猛彪率领,人数约莫三千。我们不是对手,只能任由他们押解而行。” “草民本一介女流,早年侥幸于生死存亡之际,得遇恩师传授异术,得以凭借异术中途逃离。一路跟随调查,暗中与师兄联系,得知豆子冈中情况。他们人数众多,草民无能为力,只能冒昧上门,恳请殿下相救。” 陈硕真说着,跪伏在地,大礼叩拜。 李元瑷听极缘由,也暗笑他们倒霉,不过这豆子岗里的情况让他极有兴趣,问道“你先起来,豆子岗的情况,你再给我说说。” 陈硕真一五一十的道“草民这一身微末伎俩干不成大事,用来隐蔽躲藏倒是有奇效。草民一边让师兄在里面打听,自己随意探查。意外得知齐王李佑没有死守齐州的意图,而是打算将齐州百姓赶入豆子冈,直接在豆子冈落草为贼,作威作福。” 李元瑷明白了陈硕真的意思了,她掌握了自己所需的情报,不管结果如何,唐军都会出兵豆子冈。 不可能让这太平盛世里,多一股贼寇危害地方安危。 “你等着,我去找大总管。” 李元瑷并不懂军事,却也觉得既然李佑想要躲进豆子岗占地为王,那就不能让他如意。 李绩正在主帅营帐看着齐地地图,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豆子岗上。 李绩本是曹州离狐人,家就在山东附近,早年隋末天下大乱,他投奔瓦岗翟让,获得重用。当初翟让实力弱小,他提议跟豆子岗的格谦结盟,双方互助。 为表诚意,他亲自前往豆子岗,对于那里险恶的环境地形有着很深的印象。 李佑败局已定,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情况,怎么将他生擒到李世民面前,这才是最难得。 豆子岗是李佑唯一的出路。 得到李元瑷求见的消息,李绩笑道“商王来的正好,我打算安排罗通去豆子岗驻守,你看如何” 他跟秦琼也是兄弟,对于罗通是秦琼的传人,这是知道的。罗通有今日恶名,也能猜到一二。 英雄的儿子,未必就是英雄。 秦琼长子秦理嫉恨秦琼将绝学传给罗通,不传给自己,导致自己打不过罗通丢脸,恶意针对。 念及兄弟情义,他不好公然指责秦理,也只能委屈罗通了。 此次出征在外,能帮就帮。 “呀大总管这是已经知道了”李元瑷一脸讶异。 李绩则一脸茫然。 李元瑷将情况细说。 李绩皱眉道“这就难办了,那里有大片盐碱洼地,周边还有山林,沼泽。昔年格谦在那里聚众十数万,与前朝为敌。隋将杨义臣花了好大的功夫,用收降的二十余万大军强攻,最后还是动用了内应,才勉强将之拿下。三千兵不多,但在豆子坑,至少也要五倍以上的人手,才有机会将之歼灭。还有可能在搜寻的时候,给对方逐个击破。不过我到不觉得那个梁猛彪有此本事,就怕他们只躲不打,白白浪费时间。” 李元瑷笑道“大都督无妨,那女子算是个奇人,懂得一些异术。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豆子坑,寻得对方的准确行踪,并且告之地形。由她带路,寻得敌踪不难,只是”他说着又皱眉道“我不确定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个人判断可信度不小,却也不排除她就是李佑的人,再玩苦肉计。” 李绩双眼一亮,笑道“无妨就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也可做黄雀后面的猎人。不怕他打,就怕他们躲着。” 李元瑷听这么一说就安心了,陈硕真就算有鬼,还能玩的过李绩 他笑着说道“那我就安排下去,陈硕真真有心想救人,怎么着也得出出力。让她给我们探路指路,顺便让他们的人在背后捣捣乱。” 李绩跟着笑了起来“当如此” 第三十二章 随我回营 陈硕真在帐内焦虑的等着,对于李元瑷的叙述七实三虚。 类似他们这种混迹江湖的,本能的对李元瑷这种公职人员有着一定的抵触。 就如李元瑷不信他们一样,江湖跟庙堂天生就有着一定的隔阂在其中。 他们确实急着赶往登州与人汇合,但并非寻常商人,而是以武犯禁的朝廷要犯。 听见帐外足音,陈硕真躬身迎接。 李元瑷一脸的遗憾,说道“实在抱歉,大都督并不太赞同此刻对豆子岗用兵。哪里的地形太过复杂,就算十万兵马入其中,也有迷路风险。为了区区三千叛军,还有叛军裹挟的万计百姓,实不值当。” 陈硕真心底怒气,想起了自己幼年经历。她出身贫寒,困苦潦倒,十岁那年与乡宦人家帮工。清溪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朝廷不但不开仓赈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导致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她看到乡亲们的苦难景象,于是偷偷打开东家的粮仓救济灾民。 结果为东家发现,捆绑起来,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众乡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天夜晚,自发组织起来,冲入关押陈硕真的柴房,将其救出。 也是因为这份心肠,为高人看中,传授异术。 但见李元瑷用“实不值当”四字来形容困于豆子岗的上万百姓,瞬间胸中好似火烧,强忍着怒气道“那可是上万无辜性命,岂可用实不值当来形容” 李元瑷会意一笑,着实不想不到面前这姑娘年纪大不,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这抓着了陈硕真的软肋,行事就容易多了。 李元瑷低叹道“事有轻重缓急,上万无辜性命重要。齐州城里的十数万百姓就不重要了齐地上下数十万人不重要我们若分大军去营救豆子岗被困的万余人,齐地、齐州的叛军百姓,又当如何顾大保小,不得已而为之。” 陈硕真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了。 这就是个悖论,怎么选都是错误的。 也就衍生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的话语。 但是轻重的拿捏,又怎么做到尽善尽美 “不过”李元瑷一脸方正的道“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无辜子民,在我据理力争之下,大总管还是松口了。拨给了我少许兵马,我只能用这少许兵马展开营救。” 陈硕真脸色缓和了一些,为难道“对方有三千人,兵力不足,岂不等于把自己搭上了” “不怕”李元瑷道“只要用计得当,一样能够取胜。只是这本是朝廷的事,现在需要姑娘全力支持了。” 陈硕真道“听凭吩咐。” 李元瑷肃然道“豆子岗地势复杂,我需要有人带路。” “这没问题”陈硕真回答的异样绝决道“我进出过好几次,对于那地方,我熟悉。” 李元瑷接着道“在我们进攻的时候,还需后边有人捣蛋。比如烧他们粮草,虚张声势,制造混乱。唯有这前后夹击,才能大功告成。” 陈硕真略微沉吟,道“此事到也不难,我来安排吧” 李元瑷眯眼笑了起来,陈硕真他们身怀的异术,在这个时代或许稀奇少见,让人惊骇,以为神仙技。甚至还未有心人特地拿来忽悠无辜百姓,说是神仙传授,以达某种目的。但在后世,对于这种人有个笼统的称呼“特工”。 “特工”干的不就是这种事情 陈硕真亦是无奈,即便隐约察觉面前这个“贤明”在外的大唐商王利用自己,但她迫切想要救人离去。而且早年凄苦,最见不得百姓受难,也想为给裹挟到豆子坑里的百姓出一份力。就算此刻给利用,亦心甘情愿。 左右都必须出力,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陈硕真再次对豆子坑展开了调查,然后又与二师兄高峰松联系。 高峰松也一直在打探消息寻求脱身之法,将自己探得的情况,告之了陈硕真。 陈硕真一本正经的将情报传给李元瑷。 李元瑷听的是不住摇头,这梁猛彪根本就是憨货,别说李绩这样的用兵能手,即便是他这样的军事小白,仅仅看过三国演义以及一些历史英雄传记的小白,都有足够的把握一击取胜。 完全没有半点的挑战性。 什么斗智斗勇,根本不存在。 总的来说,包括李佑这次谋反,就是一个笑话。 当天夜里,李元瑷下令发动了进攻。 梁猛彪压根就没有想到唐军不去围攻齐州,会先对他们动手,几无防备。 罗通高呼着“降者不杀”,直奔梁猛彪所在的大营。 梁猛彪本就不学无术,这受到如此强劲的袭击,除了高呼“迎敌,迎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这个时候,他们后方又传燃起了熊熊大火,喊杀声震天而起。 梁猛彪打了一个激灵,直接丢下军队自己跑了。 本来叛军是被迫造反,兵无战心战意,这将军都跑了,他们哪有还有再战的欲望,纷纷器械投降。 战斗打响不过两刻钟就结束了 一场战役下来,唐军零阵亡,叛军也不过折损了二十余人,百余人受伤,全程就处于碾压之势 黑暗中陈硕真、高峰松领着二十余人在豆子坑抹黑前行。 他们可不想跟李元瑷有过多的接触,早已暗自商议,事情一结束,立刻偷偷离去。 这撤退的路线,她们都事先预定好了。 他们训练有素,在黑夜中行走并没有露出多少声响。 忽然 陈硕真顿住了脚步,看着远方的丘陵,皱起了眉头。 “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陈姑娘这走的不声不响,不太好吧” 随着火光燃起,李元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此次作战,罗通亲自带队,李元瑷的任务是负责随后变故。 假若陈硕真真的有鬼,是李佑一伙的,打算对唐军请君入瓮。他便可来个反奇袭,抵定胜局。 但显然陈硕真并非李佑的人,他们透露的消息都是正确的。 唐军一鼓作气,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这能够藏二十万兵的豆子坑。 陈硕真表情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没有李元瑷的这两千兵士。就算他们再有手段,亦不可能救出同伴。 她不想多生事端,准备一走了之,可给当面撞破,不免有些难堪。 陈硕真年岁不大,却是众人之首,作揖道“我等已经因为此次意外,耽搁了许多日子,再如此下去,大船南下,我们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不敢继续逗留,还望商王谅解。” 李元瑷道“姑娘这可就打我脸了,你帮我大忙,怎么着也会给你奖励。至于多少,那都是心意,至少够你们回家。再说了,你们辛辛苦苦购买的物资不要了今夜大获全胜,晚些让人清点物资。你给个数,我让人将你的东西找出来还给你。” 他特地上前几步,好看清楚陈硕真的表情。 陈硕真爽朗笑道“如此,草民就谢过殿下了。” 李元瑷有善的挥了挥手,道“走吧,随我回营。” 豆子岗失陷的消息在当天夜里就传到了齐州城。 这一下李佑是彻底慌了。 豆子岗是他们最后的去路。 齐州城是守不住的,即便是李佑都看得明白。 齐州周边皆是平原,一但落陷,那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豆子岗却不同,即便战败了,还能往荒野深处一躲,至少能保条性命。等风波过去,直接乘船去百济、扶桑,凭着这些年累计下来的财宝,当个土财主,也好过丢了性命。 哪里想到他们还在收拾行囊,豆子岗想给唐军占据了,直接断了后路。 李佑手足无措的下着命令,一会儿让燕弘亮派兵去夺回豆子岗。一会儿又觉得燕弘亮一人不够,连带昝君谟一并出击。 这命令下达还不及盏茶时间,又觉得梁猛彪已经给生擒,身旁的燕弘亮、昝君谟是唯二可以信任的。将他们调去作战,自己的安危谁来保证 然后,李佑又下了召回的命令。 接着下令让齐州兵曹廖正去夺回豆子岗。 结果又担心廖正忠诚不够,怕他直接带兵向唐军投降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李佑下了十数道自相矛盾的荒唐命令,显然是自乱阵脚,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齐州兵曹廖正有一部下叫杜行敏。 杜行敏忠勇过人,且为人热情大气,很得军心。 廖正多次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对之尤其看中。 从李佑谋反的一开始,杜行敏就劝说廖正拨乱反正,直接兵谏,擒拿李佑。 廖正一直拿不定主意,担心自己深陷进去。 直至今日,唐军断了李佑的后路,李佑自乱阵脚。 廖正才下定决心,同意了杜行敏拨乱反正的计划。 李佑不得人心,杜行敏本就颇具威望,廖正手上亦有不少亲信,两个暗中游说,发现兵士大多愿意跟从他们。 当天夜里,他们就攻进了齐王府,将李佑擒拿住了。 第三十三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佑给擒,齐州城为廖正、杜行敏掌控,他们二人直接联系了李绩,献城投降。 至此李佑谋反,正式拉下帷幕。 罗通明显有些闷闷不乐,本来就颇为高冷,不善言辞的他,更是如万年寒冰一样,生人勿进。 李元瑷察觉了这点,特地找了罗通聊天“如何看你表情,就跟我当初在赌场输了上万钱一般。” 罗通郁郁道“不怕殿下笑话,属下做梦都想着上阵杀敌。不止一次渴望人生首战,能够与骠骑将军一般,轰轰烈烈。结果昨夜一战,哪里算是打仗,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罗通的偶像就是汉武帝时期的少年英雄霍去病。 李元瑷也差不多,试问谁不崇拜小说主角都不敢那么写的民族英雄 李元瑷最初的想法与罗通相差无几,觉得这一仗枯燥无味,但是看着那些获救的百姓,一切都释然了,说道“你听过一句话没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罗通先是一怔,随即道“听过是曹操批注孙子兵法中的行篇中,故善战者之胜也,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这句话时,留下来的。” 李元瑷还真不知道这话是曹操说的,只是知道有这句话,故作认同的颔首道“说的不错,正是出自此处。此战从开始到结束,平静的便如一堂池水,一点浪花也没有。可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唯有这种效果,方能将伤亡降至最低。你想如果我们打的轰轰烈烈,大军毫不耽搁,直抵齐州城下,然后各种攻城器械对着城里一通乱砸,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城中的兵士,为了活命,被迫与我们为敌。城里的百姓,也会给驱逐上城墙,成为后备兵力。而我们攻城方,先天性的处于战斗劣势,需要花费多少人马才能拿下齐州” “还有豆子坑那里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若不是得陈姑娘带路,他们的人在背后捣乱,我们又需要花费多少伤亡才能拿下总不能放任不管,留着他们占地为寇,为祸乡里吧” “我相信以大总管的军事水平,真要来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史书上只会记载英国公顺黄河而下,十日取齐州,半月定叛军。可这短短的十几二十字的背后付出多少兵卒的生命,毁坏多少无辜百姓的家园换回来的” “现在的结果,我觉得才是最好的。我军出征以来,无一阵亡,只是伤了十余数。未摧一间屋,未毁一亩田,就将谋反平了,皆大欢喜。”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为将者,可争功名,可抢战功,但不该枉顾兵将性命。固然行军作战,伤亡在所难免,可为了打的好看精彩,将战功建立在麾下兵士不必要的伤亡之上,那就太不应该了。” 罗通动容道“属下明白了。陛下特地安排大总管与殿下率兵来战李佑,看上去是大材小用,其实是想将损耗降至最低吧” 李元瑷一副正是如此且高深莫测的表情,微笑道“放心,仗有的打。偷偷透露一个消息,东北的高句丽不安分。这内斗哪有外战过瘾” 罗通闻言,瞬间精神。 李元瑷心底乐呵,这心灵鸡汤,满嘴的大道理,有几人能说的过他 安抚了罗通,李元瑷走向了不远处的客帐。 陈硕真焦虑的等着,听着李元瑷求见,慌忙出帐迎接,心底将李元瑷骂的是狗血淋头,表情却不敢显露半分,生怕他察觉出什么。 李元瑷微笑道“陈姑娘,这里住的可是习惯” 陈硕真道“有什么习不习惯的,我们走南闯北,风餐露宿,住哪不是住” “哦”李元瑷应道“那就好,我还琢磨着姑娘要是住不习惯,可以先行离去。既然住的习惯,那就多住几日。” “” 陈硕真真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不断告诫自己,不气不气。 “其他还好,就是不便洗漱。这天气如此闷热,我一姑娘”她欲语还休的,俏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意。 李元瑷道“这太好办了,我们即将动身往齐州。到时候在驿馆,要什么有什么。” 陈硕真见李元瑷一副不想放自己走的样子,有些想歪了,心底微沉,带着几分冷然的道“殿下这般为难我等,有些不厚道。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不太好吧” 她这是用李元瑷之前的话来堵他的嘴了。 李元瑷脸皮厚,浑然不觉,道“就是因为并肩作战过,才不能亏待你们。我还打算向朝廷给你们请功呢” 陈硕真苦着脸道“商王殿下,我等就是一介草民,哪里受得起朝廷的封赏。” “这可由不得你们”李元瑷也不逗她了,免得真给他们逼急了,又用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来,如实道“我已经派人去睦州、余杭了,只要确定你的身份。即刻放你们离开,当然我会让地方官员特别留意你们的。” “你”陈硕真气急,道“殿下这是为何” 李元瑷笑道“侠以武犯禁,你师兄行事无忌,想来你们平时也没怎么将国法放在眼里。说实话,我并不讨厌大侠,反而挺向往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路见不平,锄强扶弱,乃我辈本份。可是身怀绝技者,往往不受约束。这不受约束,意味着无所顾忌。行事全凭本心,越是不受约束了的人,越要有自我约束的能力,不然是侠是盗,那就不好说了。人人都为自己的喜好,眼底的对错行事,天下早就大乱了。” 他若有所指的看着陈硕真。 显然是想起了面前这位姑娘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了。 说来也巧,为了提高自己对于建筑景色的大局观,李元瑷在后世花了很多时间旅游,在千岛湖游玩的时候,亲眼见过陈硕真的纪念雕像,知道她是中国第一个自称女皇帝的人,比武则天都要早好几年。 不过她的成就跟武则天是没得比,但能以一女人之身,举兵起义,响应者数万之众,能做到这点很是不易了。 第三十四章 诸相上门 陈硕真古怪的看着李元瑷,有一种自己给脱光看透的感觉。 对于李唐王朝,陈硕真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这也是与她自小的经历有关。 贞观之治是一个奇迹,一个在大乱之后,迅速崛起,不但在文治上有着极高的建树,在武功上也是出类拔萃的时代。 但是奇迹的背后是负重前行,辉煌的大后方,还是存在着那一点点的阴霾。 江南在后世是繁花锦绣之所,偏安一地的宋朝,仅靠江南就打造出一个世上最富庶的朝代。 江南的潜力是无可估量,但是古往今来历代王朝的统一战争,多是由北向南并非没有原因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关中、中原、北方这三处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文化都远胜江南。 江南位于南方的旮旯角,远离关中,可谓天高皇帝远。 这朝廷顾及不到,也是必然。 陈硕真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直到妹妹给他人收养,陈硕真才真正有口饱饭吃。但随即而来的是清溪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因相聚太远,朝廷得到消息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而地方官员又无作为,导致清溪县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 在陈硕真的眼中,唐王朝除了不用服可怕的徭役之外,其他的与隋朝没什么区别,故而叛逆的种子是自小种下了。 陈硕真没有说话,但是很想质问“那就应该任由贪官污吏为祸眼看着百姓受苦” 不过理性压制住了,有些话李元瑷能说,她却不能说。 李元瑷道“你估计想说是不是应该任由贪官污吏为祸眼看着百姓受苦不,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之前我就说了,我佩服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只是仅限于那种真的处于无私心态,愿意为民请命的真豪杰。而不是根据主观判断对错无视一切法则的江湖人。想要真的和平就需要受到约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由随性换来的只会是灾难,永远不可能带来和平。” “有一句话说的好,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大道理你未必听的进去,我这里送你八个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他说着昂首阔步的离去了。 陈硕真初听这个几字有些失神,这八字的威力,委实不小。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陈硕真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大。 装了一通好逼的李元瑷,也不理会陈硕真了。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进去,都与他无关。 如果对方冥顽不灵,还跟历史上一样,起兵造反,那也是自身取死有道。 可要他现在将对方杀了,防范于未然,那他真做不到。 毕竟陈硕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得到睦州、余杭的来信,李元瑷也不扣留陈硕真一行人,让人将他们的物资还给他们,放他们离去。 李绩、李元瑷稳住了齐地的局势,押解李佑、燕弘亮、昝君谟等人一并返回长安。 针对李佑,李世民没有留任何情面,也不像李承乾那般为难,直接以谋反罪贬为庶人,然后赐死于长安太极宫内省,燕弘亮、昝君谟等人全部处死,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汉王李元昌虽然表现良好,负荆请罪,却也未能幸免,坐罪赐死。 值得一说的是李佑在临死之前大骂李承乾,说自己悔不该受他蛊惑,使有今日之祸。 李元瑷闻言大有一报还一报的既视感。 历史上是李佑这个猪队友害的李承乾功亏一篑,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李承乾先一步反了,连累了李佑,事事之奇,莫过于此。 就是不知历史上李承乾给流放黔州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大骂着害他暴露的李佑。 李元瑷也因征伐李佑得到了晋升,获得了右卫将军的军衔。 贞观十六年,八月七日,李世民亲驾承天门,正式策立李治为皇太子。 之前只是认定,还未正式任免。 经过肃然的册立仪式,李治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唐王朝的皇太子。 随着秋日将近,李元瑷开始入手水闸的具体事宜。 为此李世民特地在他与宰相的私人会议中将他叫上,细问进展。 这秋冬季节的到来,水闸的建设已经刻不容缓了。 这日李元瑷回到大安宫,水闸的细节搅的他是头昏脑涨,迫切的需要一段美人歌舞缓解一下情绪。 小李治对他还是不错的。 此次李承乾谋反事件牵累到不少的人,其中包括侯君集、李元昌、李佑这样的武勋、亲王,他们的妻女侍妾同是戴罪之身一并没入掖庭宫。 依照规矩,朝廷择其中姿容秀丽或善歌善舞者转入太常寺,作为艺伎培养。 李治从中选了几个优异且身份适合的,直接让人送到了大安宫,扩充大安宫歌姬的阵容。 喝着酒,听着曲。 李元瑷大有醉生梦死的感觉。 正在这兴头上,忽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马周、褚遂良一并求见的消息。 这豪华的阵容,直接将他给吓醒了。 这就差一个魏征了吧。 李元瑷怀疑如果不是魏征现在卧病在床,还真有可能跟着一起来。 这一下,左右唐王朝行政的大臣都齐了。 “请他们去大殿等候” 李元瑷有点架不住,特地用了一个请字。 这一个个大佬上门,绝对不是好事。 一瞬间,他都动了从后门溜的念头。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往大殿走去。 这一入大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马周、褚遂良五人一并上前作揖道“见过商王” 李元瑷赶忙躲开道“我可受不起你们这一拜,几位都是跺跺脚,庙堂抖三抖的大人物,别吓唬我这年青后生。这能来相见,已经鼓足勇气了。将我吓跑了,别怪我失礼在先。” 长孙无忌眯眼笑道“商王地位尊贵,又大功于天下社稷,何必自谦。” 房玄龄也道“筒车一事,功在千秋” 马周继续“水闸若成,京畿北方万千百姓,将不再为粮食所苦,大恩天下” 第三十五章 爱子乱法 看着这一个个宰相,给自己戴高帽的样子,李元瑷半点喜悦感觉都没有,反而内心拔凉拔凉的。 让这群诡诈近妖的老东西们缠上了,今天自己怕是凶多吉少。只恨方才不果断一点,直接跑了,当个鸵鸟,也比给这些老阴比一个个的戴高帽要强。 “你们别抬举我了”李元瑷在这群家伙面前,“孤”都不敢自称,道“有事,您们说事,我听着,也不怕把我给压垮了。” 长孙无忌长叹道“要不是实属无奈,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来麻烦殿下。” 房玄龄跟着道“当今世上,怕是唯有殿下,才能说动陛下与太子了。” 李元瑷认命道“说吧,反正我已经给架在火上烤了。啥时候烤焦,就看你们嘴下留不留情。” 岑文本作揖道“商王殿下说笑,哪有那么严重。只是这事算得上是家事,我们这些外臣多说了不合适。” 李元瑷看着长孙无忌,这家伙也是外人 长孙无忌如木头一样,两眼看着天,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房玄龄道“事情是这样的,李承乾谋反已经过去数月了,太子殿下仁孝,乃众望所归之皇储。皇储理当住进东宫,与东宫辅佐陛下处理国政。且东宫配置各式属官,他们是未来的栋梁,亦是辅佐太子理政的人才,同样是培养太子为君之道的关键之所。陛下却因爱子心切,不放太子离开,困太子于立政殿。立政殿乃皇后之所,后宫重地。太子属官如何进入太子不住东宫,而住立政殿,东宫如何运转的起来太子,未来国君,江山社稷之未来,陛下应该放手,任之于东宫自主,而不是困在身旁,细心呵护。” 李元瑷一个头两个大,这李世民舍不得李治,不放李治入主东宫,你们倒是找李世民去啊,找我干什么 这倒是李元瑷误会了,他们不是没找,是找了没用。 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都上疏说了。 李世民是给出各种借口,什么东宫还不安全,案件还未理清,总之就是不放李治离开自己的身旁。 记得庙堂上的诸多大臣直跳脚,为之奈何。 若非无计可施,也不会一起来堵李元瑷的门了。 李元瑷道“这话你们跟陛下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马周苦笑道“若是说说有用,何必来找殿下” 褚遂良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再不放太子入主东宫,在下打算上疏死谏。” 李元瑷看着一个个大佬,心想着至于嘛这管天管地,还管小九住哪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激怒了这几位大佬,虽奈何不得自己,给自己上一堂之乎者也的课,时不时来双小鞋,也是要命。 他心底也清楚,不能以后世思想看待此事。 身为太子,却因皇帝溺爱,不让之入主东宫,怎么说都是很严重的事情。 这种局面,李元瑷是不可能不接的,只好道“明日我入宫见太子与陛下,与他们说道此事,成不成,就与我无关了。” “如此多谢殿下了” 房玄龄长长作揖。 长孙无忌、岑文本、马周、褚遂良亦逐一行拜礼。 长孙无忌提醒道“此事可先与太子商议,然后再与陛下说到。” 李元瑷心底翻了个白眼,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谢司徒提醒。” 送走了这些大佬,李元瑷也没有了观赏歌舞的兴致,想着如何才能说动爱子乱法的李世民。 大道理肯定是不行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马周、褚遂良这一个个的周礼都能倒着背,大道理要是行得通,也不至于找上自己。 “看来,只能剑走偏锋了” 李元瑷心底想着。 次日,李元瑷处理好工部的事情,直径前往立政殿。 李世民还未忙空,李治也在立政殿处理庙堂事物,但是身旁孤零零的,一个商议的对象也没有,显得有些可怜。 “见过太子殿下” 自李治当上太子以后,李元瑷就改了口,不在叫唤小九了。 尽管李治听得有些不习惯,让他私底下不用多礼。 “小九”二字,却也叫不出口。 李治抬头看了一眼,示意他自己坐,眼神不离手中奏章,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水闸的事情,还不够忙活父皇现在最上心的就是水闸是否奏效了。” 李元瑷也不隐瞒,直接道“哪能啊要不是给几个老家伙逼得,哪里抽的开身。” 李治微笑着抬起了头道“他们竟然去找你了” 李元瑷道“病急乱投医呗。” 李治摇头道“那倒未必,在我看来这件事能说服父皇的也只有你一人了。连我也做不到大哥、三哥都离开了,我一开口。父皇怕是伤心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李元瑷嘟囔道“真看得起我。”他顿了顿道“你怎么想的是在这里陪皇兄,还是去东宫。” 李治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东宫,父皇不舍我离开身旁,可以理解。可不入东宫,又算什么太子我不是大哥,有充足的时间。现在一刻,都不想耽搁。” “唉”李元瑷头皮有些发麻,道“还想偷偷懒,忽悠那几个老家伙了事。你都是同样的意思,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李治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道“关于水闸,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七成”李元瑷在这方面极为自信,宋朝就是用水闸来解决运河水位深浅不一的问题的。 宋朝人对于水坝的理解,不可能高过他这个建筑高材生。 而且为了修筑水坝,他还特地准备了建筑利器,可以制作更加坚固的水坝,蓄水量较之宋朝的水坝,只多不少。 李元瑷对于水闸能够解决唐王朝目前面临的南粮北运问题,毫不怀疑。 李治颔首道“那就好,最近东北高句丽有些不太平。渊盖苏文杀了高句丽的荣留王以及高句丽百名大臣,自封大莫离支,独揽兵权国政。此人据说野心极大,父皇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役做准备了。河道的畅通,至关重要” 第三十六章 属牛的,不抽不动 对于李治的话,李元瑷并不意外。 自侯君集平定高昌,李绩打服薛延陀后,李唐就开始进入新一轮的蛰伏。 这也是唐王朝能够文治武功并重的缘由。 李世民不像秦始皇、汉武帝那样,有六世余烈与文景之治打的根基,可以无所顾忌的发动大型战役。 每有一次征伐,唐王朝都会蛰伏一阵子,养精蓄锐。 如无具体目标,辛劳了大半辈子的李世民会情不自禁的开奢侈之风,享受生活。一但有了目标,便如换了个人似地,勤勤恳恳。 现在的李世民显然处在第二个状态。 李元瑷道“别的不敢说,这水闸我保证误不了事。” 他们正说间,李世民大步走了进来,见到李元瑷,笑道“十六也在正好省得我让人去召你入宫。” 李治先让出了自己的位子与李元瑷一并给李世民行了礼。 李世民挥手走到李治之前的位子坐下,说道“在聊什么呢” 李治道“关于水闸的” 李世民登时来了精神道“如何此番不只要将粮食运到洛阳关中,还要运达涿郡。尤其是永济渠南段,那里时常堵塞,粮船难以运达。若水闸可用,为兄打算与永济渠上游也建一所大坝。” 李元瑷听到永济渠,突然想到记忆中有这么一段知识。 开通运河是功在千秋之举,但杨广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大喜功,喜欢自以为是,最擅长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 永济渠南引沁水通黄河,北通涿郡是一道贯穿南北的水道,非常重要。 尤其是永济渠南段,最为关键之处,地势地形尤其复杂。杨广发挥了他异想天开的思维,动工数十万,强行挖掘。不但强挖,还要挖宽挖大,要挖掘至能通龙舟,好方便他耍威风,乘龙舟巡幸天下。 在动工的时候,即有精于水利的专家向杨广提议,不能这么挖,会毁坏河渠的根基,致使淤泥沉淀,堵塞河道。 因为开运河强改水流走向,本就是破坏自然生态的行为,只是为了天下大利,不得不行之。 而杨广的龙舟太宽太大,要将永济渠挖的可通行龙舟,将会成倍数的破坏地方生态环境,不但失去了开运河的基本目的,还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杨广却不管这些,对此说法不屑一顾,一意孤行,固执己见。 于是乎,动用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劳力所开永济渠,耗人力财力无数的河渠,没用几年就已经开始堵塞,严重影响河渠通畅。 在李元瑷的记忆里,唐王朝为了这段玩坏的永济渠南岸,费尽心思,不但无休止的展开清淤活动,尝试各种方法,结果都收获甚微。最终不得不壮士断腕,废弃了杨广所开的永济渠南段。走了汉末曹操选择的正确路线,引丹水济卫水,解决了此患。 想着想着,李元瑷脑中浮现了一张秀丽的脸庞,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是他的第一任女友,俗称初恋。 两人同在一所建筑大学学习,不过专业不同。他学的是建筑设计学,而她是水利建筑工程。 为了哄她一笑,在她为毕业论文苦恼的时候,他抱起了厚厚的关于水利建筑工程的书籍,生生硬啃。 导致了脑海中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专业的知识 能够提出以水闸通运河的方法,也因有此往事。 “喂,十六,十六”李世民提高了声音,见李元瑷回过神来,问道“想什么呢,笑的那般”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李元瑷道“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皇兄,并非所有地段都适合建造堤坝以水闸提高水位,令粮船通行。永济渠的情况,臣弟了解过。杨广为了通行龙舟,强行将河道加宽。过宽的河道有两大弊端,其一、浪费水资源,令得水资源迅速流失。其二、会导致泥沙堆积,河道宽则水流冲力不足,不足以带动河底泥沙,只会让泥沙越累积越多。大坝水闸不是万能的,遇到这种情况亦是无力回天。尤其是河道太宽,对于大坝的建设也是一大考验。永济渠到底适不适合建造大坝,臣弟还需亲自实地探查方能知晓。” 李世民呆了半响,李元瑷说的太详细了,让他这个外行都听的明明白白,感慨道“让你当这个工部侍郎还真是屈才了,阎尚书可比不上你十一。” 李元瑷谦逊道“这个话不能这么说,专攻有术。阎尚书他”他本想说擅于建筑,可别的好说,建筑是他自己的本行,除非是宇文恺这级别的。阎立德固然建筑造诣极高,却远不到他服的地步,顿了顿道“他丹青比臣弟更好。” 李世民啼笑皆非。 李治也轻笑出声。 “看把你能的”李世民说道“总之关于运河,就交由你全权处理了。若我所料不差,渊盖苏文只要稳定了高句丽的朝局,即会展开对新罗的入侵。至少一年,至多三年。我们就要出兵高句丽,粮道的通畅必须保证。”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十六,你若能解决此问题。收复失地,攻灭高句丽,你就是第一功臣。” 李元瑷顿觉压力倍增,咽了口唾沫道“臣弟怕干不来。” 李世民眯眼道“为兄到觉得你行。为兄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属牛的,还是最懒的那种。得用鞭子抽。不抽不动,一鞭子抽下去,事情干的比谁都漂亮。” 李元瑷立时不说话了。 李世民随意翻了翻李治批阅的奏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些父皇晚上再来查阅,过会儿太子跟小兕子自己用膳,不用等父皇了,父皇带你十六叔去徐充容那边用膳。” 李治会意一笑,颔首说是。 李元瑷倒是莫名其妙,你跟你妃子用膳,叫上我这电灯泡做什么。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想着还有劝说李世民放李治入主东宫的事情未办,只能快步跟在身后。 徐充容居 住的安和宫地方离立政殿有些距离。 李世民、李元瑷一前一后。 李元瑷漫不经意的说道“听说申王第三个儿子都出生了,皇兄可知臣弟现下是多少人的叔公” 第三十七章 剑走偏锋的劝说 李元瑷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没头没脑,李世民自己都不知如何去接。 因为他也不知道细节 李世民有着男人共同的缺点,好色。后宫三千佳丽或许夸张,数量绝不少,仅儿子就有十四个 但他无疑是偏心的,对于长孙皇后所生的儿女,各个视为珍宝。 不论已经出嫁的长乐公主、城阳公主,还是绣字闺中的晋阳公主小兕子、衡山郡公主,无不体贴入微。 至于李承乾、李泰、李治更不用说,只恨不得捧在手中,含在嘴里。 若非如此,就以李泰的情况,凭什么跟李承乾争夺太子 可除了他们几个,李世民的其他子女的待遇那就相差不止一个档次的。 贞观十一年,李恪拜为都督安随温沔复五州诸军事、安州刺史,御史柳范一纸弹劾书状告李恪游猎损坏庄稼。 李世民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免去安州都督,贬为刺史,并削减封户三百户。 李恪一个皇子,混成了一个刺史不说,他的实封都给削成了可怜的两百户。 要知道李恪是亲王,亲王位高于公主,李恪的实封甚至都比不上未出阁的晋阳公主小兕子、衡山郡公主。 可谓凄惨的一批。 其他几个儿子差不了多少,你不犯错,那好说,威风八面的当着亲王,可一犯错,铁面无私的李世民就会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赏罚分明。 如果真的赏罚分明,一视同仁倒也罢了。 可他的心早偏到姥姥家去了。 有人弹劾李承乾奢靡。 李世民非但不理,反而对于李承乾这个叛逆太子下了特权,打开府库直接恩准东宫一切花销“无上限”。自己省吃俭用,对李承乾却是大手大脚。然而李承乾说不领情,就是不领情。和突厥人搞左道,玩方术,甚至还玩断袖;以生病为由一连几个月都不上朝,然后在东宫开宴会,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这是在装病。最后甚至还折腾出了谋反这个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搞笑的是李世民一边老泪纵横,一边想尽办法保下了李承乾的一条性命,乃至出现了主谋安然无恙,从犯却全部死翘翘的奇葩事件。 李泰也不用说,为了留在自己身边特许他不之官,随手写本括地志,李世民就乐的跟傻子一样,亲自为他忙前忙后,又是开文学馆招揽人才,又是主动提供丰厚得令人咂舌的活动经费。最后与太子争宠,也不过降了一级的爵位。 最近李世民还在考虑是不是委屈了这个老二,想着找个机会,恢复他的爵位。 李治亦不用说,这当了太子都不舍得让他离开内苑。 故而李元瑷如果问李承乾、李泰、李治的问题,李世民回答的肯定毫不犹豫。 这其他儿子生了多少儿子,他一时间自己都答不上来。 平时根本就不上心。 “你问这做什么” 答不上来,惭愧的李世民答非所问。 李元瑷嘿嘿一笑道“就是有些感概,皇兄你想太子跟臣弟都还没有娃呢,小十第三个儿子就出生了。” 李世民随口道“你连正妃都没,哪里来的孩子”他说道这里,忽然缓过劲来了,脑中想到一事,十六没有正妃,可雉奴有了啊。 早在几年前,在他的安排下,李治就娶了北朝名门太原王氏的贤淑女子为晋王妃。 这一晃几年过去了,连比他晚成亲的申王都有第三个儿子。李治却一个也没有,这极不正常。 之前李世民并不在乎,都是自己的亲孙子孙女,早晚没什么区别,现在大不一样。 李治是大唐王朝的皇太子,他的后人是王朝的未来太孙。 这关乎王朝的延续,是一等一的大事。 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李元瑷接话道“臣弟是没有正妃,可太子有啊” 李世民停住了脚步,突然一切明白了,问道“你是说,皇兄这里耽搁了他们” 李元瑷忙道“臣弟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向来脸薄。那个办事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还有小兕子都在附近,难免会放不开吧” 他心底清楚,李治压根不喜欢这个正妃。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李世民道“是谁找上你了” 李元瑷苦着脸道“皇兄尧舜禹汤,一猜就中。可不是谁,长孙司徒,房司空,岑侍郎、马侍郎、褚侍郎他们是都来了,就差一个卧病在床的魏侍中了。当时他们一起造访,臣弟吓的几乎躲进地窖里去。” “唉”李世民长叹一声道“皇兄何尝不理解他们的用心,可是雉奴,自小就在我身旁长大,天天相见。这要他离开,为兄心底实在不舍。” 李元默默念了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老天,这内苑离东宫才多远,不过就是隔着一道玄武门而已。 真要见面,不过多走点路的事情,至于这样 “要不”李元瑷道“让太子朔日到望日住东宫。让他与属官处理政务,望日之后,回立政殿住陪皇兄” 朔日、望日是古时每月初一,小月初十五、大月十六的叫法。 也就是每月,两边各住一半的意思。 李世民委屈巴巴的道“那也只好这样了。唉”他长叹一声,要不是为了李唐王朝的延续,他才不会这般轻易松口。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安和宫。 早已得到消息的徐充容在院中迎接。 李元瑷还是第一次到此,左右看了一眼。 此处比不上立政殿的庄严肃穆,却有一种幽静雅致的感觉。 尤其是右近别院,其实宫殿的规划很老套,并没有出奇之处。 可院中的盆景陈设,却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不但放在了最切合屋舍的地方,还打理的一尘不染,给人异常舒适的感觉。 足见屋子的主人心思细腻。 一行人往院内走去。 李元瑷明显察觉出徐充容时不时的回头瞄自己一眼,似乎在偷偷的打量着自己。 不会吧 李元瑷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徐充容在李世民后宫可是出名的贤良淑德,大有长孙皇后的风范,深得李世民宠爱,现在怎么 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李元瑷有些自恋的暗忖着。 第三十八章 包办婚姻 一行人进入大殿,徐慧已经备上了酒菜。 徐慧自是陪着李世民在上首就坐。 李元瑷孤零零的坐在下首,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这单身狗真没人权了,吃个饭还要给喂狗粮 徐慧给自己斟了杯酒,道“妾身多次向陛下请求能够宴请小叔,以谢小叔对希道的仗义相助。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敬小叔一盅。” 希道说的就是徐齐聃,那是他的字。 李元瑷也猜到一二,举杯回礼“充容过于见外,此次事件,徐侍读最是无辜,平白给牵扯其中,给泼了一身脏水,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况且侍读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本问心无愧,即便没有我掺合其中,也不会关押太久。” 徐慧轻柔的说道“仗义不求回报是小叔德行高尚,妾身与希道焉能因小叔仗义而无动于衷那也太不知数了。” 李元瑷让徐慧三言两句说服,道“那充容的谢意,我收下了。” “如何”李世民笑盈盈的看着徐慧。 徐慧微笑颔首“商王叔确实极好的,听凭陛下安排。” 李元瑷莫名其妙。 李世民笑道“刚刚你不是还在跟朕说没有正妃是怪皇兄这个父兄没有在你身上花心思哼,真是不知好歹。就是因为皇兄花心思了,才拖延至今。不然随便找一个大臣女一纸诏书,下旨赐婚,对方难道还能不从” 李元瑷忙道“臣弟可不敢这么想。” 李世民道“充容家中有一幼女,名唤徐妤,自幼聪慧,相貌亦是秀美,文藻清丽典雅,出口成章,更兼贤良淑德。正是待嫁之龄,上门求娶的不知凡几。这徐家也是南朝勋旧,地位不逊于诸世家,也唯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做商王妃。” 李元瑷这才明白原委,心底倒是没有过多的抵触。 来到这个时代差不多四年了,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日子。 后世所谓自由恋爱,在这个时代几乎是空谈。 因为你在大街上根本不可能遇到正常的姑娘家。 你真要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孤身行走,且衣着华丽的女子。 不用说,她十之八九就是穿越者,还有一层可能就是可以浸猪笼的私奔者。各坊不良人、武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做好逮人的准备了。 长安城的大街上不是没有女性,但多是挑水的,卖菜的,推小车运货的,坊里店铺柜上还有卖酒姬、售饼妇、女裁缝、开旅馆的老板娘,总之要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都是靠自己双手劳动的中下层妇女。 除非每年上元节、清明节、千秋节,你不可能在大街上偶遇大家闺秀。 即便是大节也没有哪家的大家闺秀孤身上街的,就算个别有急事要出门,也是前呼后拥丫鬟老妇一堆簇拥,而且出门小姐必须穿戴幂篱,也就是宽檐的帽子,帽檐上垂下长长的罩纱,把全身都遮住,防路人偷窥 真正的大家闺秀让被无关男子看到容貌身形,很丢脸的事情。 别说出门去给陌生男子看,就算你好端端地待在自己家里,有不认识的男性客人来了,只要不是几代内的血亲,都得规避,免得落人口舌 彪悍如武则天这当了皇帝,跟大臣商议国事,还得装模作样的在中间挂一道帘子。 这达官贵胄招婿,请年轻才俊过府,小姐们也不过是偷偷的窗户后面偷窥一下。不可能出来相见 别说唐王朝观念开放,妇女地位高。 那是开元朝的事情,到了开元朝,确实风气开发,美女们华服浓妆骑马驰骋,更胜有之,干脆女扮男装,穿上了自家老公兄弟的靴袍,出门鱼目混珠、扫街败家。 可现在是贞观朝,情况环境完全不一样。 故而想要在大街上来个偶遇,搞个自由恋爱,那纯属扯淡。除非你看上的是青楼女子,或者是乡野村妇 反正李元瑷来到这个时代那么多年,大街上来来去去没有见过的一位大家闺秀的真容。 这种情况下,盲娶盲嫁是必然的,也不可避免。 尤其是李元瑷这种身份,平素可以肆意玩闹,是去青楼狎妓还是就在自己府上跟歌姬胡天胡地,都没人过问。但正王妃关系到皇家的整体颜面,必须是要经过明媒正娶 李渊、李建成已逝,李世民身为最大的长兄,长兄如父,娶正妃就是他的事情。 故而李元瑷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希望自己这个便宜二哥,能给找个漂亮的。 至少先养眼,然后再培养感情。 此刻见李世民将那个徐妤夸到天上去了,李元瑷暗自窃喜,嘴里却道“让皇兄这一说,臣弟都觉得有些配不上她。” 李世民毫不犹豫道“瞎说,这叫天作之合,十六弟乃我李氏俊杰,有功于朝廷,大功于天下,哪有配不上的道理” 徐慧亦笑道“妾身亦觉如此,小妹才艺非凡,眼界也高。非小叔这样的贤王,也入不得她眼。” “那一切听凭皇兄安排。”李元瑷压下心底的小小期待,徐慧这样知性的美女确实也是他心底老婆的不二人选,那徐妤是徐慧胞妹,应该不会相差很大。 李世民一锤定音“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充容已经跟她父亲说过此事。她父亲听说是你,也无意见。不过何时迎娶成亲,这倒不急。还是以国事为上,至少要等水闸之事过去,再来拟定时间。” 李元瑷自无意见,他现今不过十八,在后世属于刚刚成年,还没有步入社会,而且水闸的事情,确实迫在眉睫。 李世民为了大唐未来的传承,于次日松口,准许李治入主东宫,并入如当初李承乾一样,令朝中五品以上的大员,但凡有子嗣的,皆入东宫为臣,增添东宫的声势。 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马周等人见状,也松了口气。 太子终于归位 为此几为大佬还特地向李元瑷道谢。 这日。 阎立德心事重重的拿着手上的资料,找上了李元瑷,递给了他。 李元瑷一瞧,正是水坝的实验记录。 经过李元瑷的影响,现在的工部着重于实验。 以实验来确定是否合理,然后在付之行动。 水闸此物说起来再是简单不过了,真正困难的其实并不是水闸,而是要承受成百吨水的水坝。 水坝的承重,直接影响到蓄水总量以及排水的力度。 这问题也就出现了。 至刚至柔莫过于水。 水能侵蚀万物,水坝如何不给水流侵蚀是重中之重的关键。 阎立德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实验。 用他们常用的夯土和青砖来砌大坝,结果都失败了。 甚至阎立德从西域胡商那里搞来了拂菻混凝土。 拂菻也就是罗马,同是历史悠久的大国之一,他们与华夏不同,他们习惯用石头修葺屋舍城墙,故而对于土的运用在华夏之上。 罗马混凝土最高是七合土,就是综合了七种杂质的泥土,非常的坚固。比华夏人运用的夯土,强过几个档次。 但从阎立德手中的报道来看,成果一样不明显。 阎立德沉重的说道“这是最好的成绩了,短期内可以用它,应该能支撑五六年吧。” 李元瑷摇头道“用这种混凝土,还不如跟造城墙一样,用青砖加糯米砂浆呢。至少便捷,材料我们国内能够提供。为了建造水坝,特地从万里之外,运送泥土这也太耗费了” 阎立德无奈的长叹道“糯米砂浆黏性是足够,可禁不起水的侵蚀。能够支持三年,已经是极限了。” 李元瑷道“所以需要一种材料来取代糯米。” 阎立德忽然想起,李元瑷在不久前从户部申请了一笔经费用来开采火山石,茫然道“不会是火山石吧” 李元瑷道“确切的说是火山灰,火山石确实是用于制作堤坝的不二选择,但真正的核心是火山灰,火山石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阎立德一脸茫然道“火山灰,可行嘛” 李元瑷自信满满的一笑,水泥作为一种重要的胶凝材料,广泛应用于土木建筑、水利、国防等工程,怎么可能不行。 其实李元瑷这里有点失策了,水泥这种东西是可以制作的,而且非常简单,只要温度高于一千四、五百度,寻常的石灰石就能制成水泥。 但在关键的时候,李元瑷发现以唐朝的冶炼技术不足以产生一千四、五百度的高温。一千度,几乎是极限了。 好在李元瑷记起了中国是个多火山国家,只不过大多成了死火山。可在唐朝时期,境内的活火山还是不少的。 活火山的热量所熔炼的物资是天然的胶凝材料,能够很好的抵抗淡水或含盐水的侵蚀,俗称水泥。 李元瑷道“你放心好了,大概还有三天,第一批火山灰与火山石就会运达。只要我们调制成功,立刻动身前往运河实地考察,选址建设大坝。” 阎立德知道自己虽是李元瑷的上司,可水坝一事,他才是真正的负责人,全权负责。 自己是无权过问的,不过他心底亦是期待,看看这位年纪轻轻,却屡创奇迹的人,能不能真的战胜凶猛的水流。 第三十九章 告别 工部后院。 工匠熟能生巧的搅拌着火山灰。 对于这种搅拌砂浆的手艺,工匠早已磨练到自身的骨子里了。 当然以火山灰为材料还是首次,之前是用熟石灰、糯米浆搅拌的。 这种糯米砂浆是中国最古老的工艺,万里长城能够千年不倒,靠的就是这种糯米砂浆。 水泥的搅拌,与搅拌糯米浆没有什么区别。 搅拌均匀之后,工匠将水泥抹在了大青石的四面,用二十余块大青石垒成了一个小型的栅栏。 火山灰经磨成细粉后与石灰加水混合,很快就产生了化学反应,开始硬化。 这种化学反应,是所有人都不曾遇到过的。 一个个的看的是瞠目结舌。 阎立德低呼道“这才不过小半时辰,这就干了,太快了吧”说着他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李元瑷笑道“只是表面,内在还需几个时辰的硬化。待完全硬化之后,刀剑都极难伤害。远比糯米砂浆与夯土更加坚固,至于拂菻的七合土根本不值得与之相提并论。” 阎立德看出了厉害,这还没完全硬化,自己都推不动了,大功告成后是何等景象,不言而喻,眼中一亮,说道“那岂不是可以用之制造城墙” “当然可以”李元瑷回答的毫不犹豫,随即却道“只是有些大材小用,莫不是我朝现在的城池不够坚固” 阎立德一想也对,仅以城池之坚固而论,就现在的糯米砂浆配青砖以及夯土的组合以及足够,极难攻破。 倒不是李元瑷小气,而是当下唐王朝还不足以自产水泥,这个时代的科技不足以支持建造一千五百度高温的冶炼炉。 水泥的材料唯有天然的火山灰,这玩意用一点少一点,用来修建城墙,时务必要。 而且在他的记忆中,中国的火山群在吉林龙岗、黑龙江五大连池、内蒙察哈尔右翼后旗、台湾省大屯、内蒙克什克腾旗、新疆阿什库勒,很不巧的都不属于现在的唐王朝。 等什么时候,将这些地方都拿下了,那才可以好好奢侈奢侈。 李元瑷笑道“尚书还未察觉此物真正的厉害之处,因需要大量的水勾兑吸收,我称其为水泥。它最大的优势是能在水中硬化,故而是修建水坝的利器。” “水中硬化”阎立德倒吸了口凉气,随即眼神转为欣喜,道“有此神物,大坝成矣。” 经过一系列实验,水泥当然经得起考验。 大安宫。 李元瑷正在给长乐公主讲课。 “关于素描,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观察力,要多看多思多想。不论是绘人绘物还是绘景,皆是从实物出发,素描必须着重光线、物体的关系,笔触的描绘手法,将自己眼睛所观察到的形体,具体而微的呈现出来。形、色、线条、明暗,质感,量感、存在感、空间、动态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关键” 长乐公主听得极其认真,许是因为天赋热爱。 长乐公主的素描水平提升的极快,绘制出来的画作已经与李元瑷相差无几了。 至关重要的还是长乐公主绘画出来的佳作让人看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俗称意境。 这玩意李元瑷自己都不具备。 他练习素描,单纯是为了绘制草图,画出来的东西能与实物一般无二,却缺乏所谓的灵魂。 长乐公主却能赋予自己的画作灵魂,这一点即便是李元瑷都自愧不如。 许是自己不日就要离开探察地形修葺水坝水闸之故,李元瑷说的极为笼统,一节课说了三四节课的量。 长乐公主心细如发,问道“十六叔可是短期内要离京上一次这般讲课,还是十六叔奉命出征的时候。” 李元瑷颔首道“又让你察觉了,后日我即动身沿运河而下,往荆襄江南一行,做实地考察。此去至少也要半年时间”他说着,竟有着点点不舍。 长乐公主是他来到这时代接触最多的女性的,而且她拥有女神的一切特点肤白、貌美、大长腿,关键是气质高贵典雅,性格也温柔贤惠,半点都没有大唐第一公主的娇气,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最佳人选。 只是身份原因,只能远观,不可亵渎。 长乐公主呆了呆,竟也透露着些许不舍。自来大安宫学习素描,她的生活充实了许多。 绘画丹青确实是她最大的爱好,素描的神奇让之惊奇向往。 除了对绘画的追求,长乐公主也喜欢歇息时的课余环节。 李元瑷时常说一些外边的趣闻趣事,让久居宫中、公主府的长乐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上次李元瑷出征不足月余,长乐心里就有些失落落的。 现今听他要离去至少半年,更是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一时无声。 突然长乐忍不住咳了两声。 李元瑷道“素描最重要的环节是写生,去看一看自然。描绘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物,会有不同的感受。你贵为公主,不方便在街市上出入,但行人稀少的城郊山野,皆是极好的取景之地。而且这外出游玩,还能舒缓心情,对你的病情大有好处。不过要带好护卫,注意安全。真要有个万一,皇兄非拔了我的皮不可。” 长乐遗传了李家特有的遗传病气疾。 对于这个气疾,历史上并没有给出详细的情况。 后世人猜测,这气疾不是哮喘病就是心脏病。 不管是哪种,都是极其难治的急症。 李元瑷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也不知应该如何避免。 只能时不时的,捣鼓一些好玩的稀奇的东西以及说一些趣事,以博长乐、小兕子一笑,让她们有个好心情。 很多时候,一个健康的心态所得效果,胜过吃药。 李元瑷忽然记起自己当初学素描的时候,教他的老师曾介绍说素描是水彩,油画,版画,雕刻等高深作画的必然基础。只是他并没有兴趣往下学,到底如何也只有天知道了。 长乐有这方面的天赋,指不定真能将两者融合,成为一代名家也说不准,自己到时还可沾个光。 何况这古人生活中娱乐项目不多,有事做,总比没事干强,于是道“还有你可以试一试将素描融入色彩,以毛笔画的形式绘制出来。成与不成,我不知道,但可加以尝试。” 长乐似乎有所感悟。 时近黄昏,长孙冲特来接长乐回府。 此事长孙冲已经升任秘书监,秘书监表面上看是典司图籍,看是管理书刊的官员。但其实因常伴皇帝身侧,属于天子近臣,地位非同小可。 尤其是李世民对长孙家爱屋及乌,对于长孙冲极为器重,已经成长为庙堂上的一号人物。 因长乐这层关系,他们相处的不错。 每次长乐学习绘画的时候,长孙冲都会在下班时,绕往大安宫,将长乐接回公主府。 “公主小心些” 看着长孙冲规规矩矩的目送长乐上车,心底有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长孙冲对上长乐公主的时候,过于恭敬了,一点也不像是夫妻因有的态度。 送长乐上马车,长孙冲这才与李元瑷闲扯几句,相互告别。 翌日,李元瑷罕见的没有去工部,而是一早就到了立政殿。 现在李治入主东宫,立政殿平时也就剩小兕子孤零零一人了。 小兕子已经懂事,知道自己的父亲、兄长忙的都是庙堂大事,并未要求什么。只是乖乖的自己看书,自己玩耍打发时间。 李元瑷的到来,让小兕子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自己玩耍,哪有他人陪着一起玩 斗兽棋、五子棋、飞行棋,还有大富翁,这些李元瑷在之前每一次生日都逐一捣鼓出来。 李元瑷也不觉得幼稚,陪着她玩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快关宫门的时候,李元瑷才不舍的向小兕子说了要出远门的消息。 小兕子先是微嘟着嘴,随即又笑成了月牙形状道“九哥哥跟我说了,瑷哥哥可是天下出名的贤王。跟他一样,是要干大事的。我什么也不懂,就只能在立政殿给你们祈福,祝你们平平安安啦。你们不用惦记小兕子的” 李元瑷摸了摸小兕子的脑袋,说道“怎么可能不惦记可爱的小兕子这次出门,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你了。我们约定好,每十天,就给你写封信,给你讲故事。你得好好的回信,可别把你瑷哥哥忘了。” 小兕子拍着手掌真的笑了道“怎么会,小兕子的字写的可好了。模仿父皇的笔迹,父皇自己都辨别不出来。” “那我们拉钩” 李元瑷很自然的伸手了手指头。 “好”小兕子高兴的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世民此时从外边走进来,他也知道李治搬出了立政殿,最寂寞的就是小兕子,每天都会来见一见。 李元瑷先问了个好。 李世民颔首道“明天动身” “是的”李元瑷道“已经跟工部定好了,明日一早,乘船南下,探察情况,待秋季时分动工建造大坝。” 第四十章 第一站:汴州 清晨 曲江之畔。 李元瑷与罗通一前一后,抵达河岸。 工部的阎立本已经率领此次南下的工部诸官员在岸边等候了。 此次南下,任务极重,牵连极广。 成功与否,直接影响将来对高句丽的战事。 李元瑷记得清楚,李世民亲征高句丽,战果非凡,不但收复了辽东、辽西,收回了丢失数百年的汉家领土,还于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中,击溃了高句丽大半兵有生力量,取敌首级四万余。最终遇到了易守难攻的安市城,受困于粮草与天气问题,不得不选择撤军。 换而言之如果粮道通畅,如果唐军能够熬过那个冬天,未必没有可能拿下安市城。 毕竟唐军当时的折损不过两千人而已。 故而他人并没有多少压力,李元瑷却大有重担在身的感觉。 这种大事,仅靠一人是万万不行的。 李元瑷此次一口气抽调了工部近乎半数人才,然后还特地将非工部的阎立本调来充当自己的副手。 毕竟他总不能让高他一阶的阎立德,屈尊给自己打工。 李元瑷对此行的重视,也对应了李世民的胃口。 李世民别看为人刚烈霸道,其实本性就是一条毒蛇,以稳为上,不出则以,一出至死方休。 浅水原之战、击败宋金刚、刘武周的柏壁之战,虎牢之战,李世民都是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等着机会看准时机大胆进兵,接着就如疯狗饿狼一般,死咬着不放,一举获得全功。 世人都道秦王李世民轰轰烈烈的杀败薛仁杲,记得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追击刘武周。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求稳换来的,与薛仁杲战对峙六十余日,与刘武周战对峙五个月。即便是跟窦建德打,李世民本意也是占据虎牢关稳住阵脚,只是没有想到窦建德太过大意,直接露出了破绽。 即便对付突厥也是一样,先忍了四年,趁北地大雪,一举抵定天下。 此刻也是如此,尽管他早有马踏东北的心思,但为了胜利一直做事先筹备。 故而李世民给了李元瑷极大的特权,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与阎立本打了招呼,李元瑷继续往码头停船处走去。 码头登船口,远远站着一位将官,遥遥望去,甚是眼熟。 走近一看,却是之前认识的左骁卫都尉刘伯英。 李元瑷大喜道“怎么调到右卫来了” 除了李世民给他调派的罗通之内的三十名护卫,此去还有两百右卫兵士同行。 刘伯英带着几分激动的道“有晋升名额,末将有幸获得一个。右卫因受到侯君集影响,有了许多空缺。得知殿下出征齐王立功,升任右卫将军,特申请来右卫。又知殿下南下公干需要护航,末将自告奋勇担此重任。” 作为李元瑷的头号球迷,刘伯英露出了能与自己偶像共事的激动情绪。 李元瑷笑着拍了拍刘伯英的肩膀道“从今日起,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刘伯英高声道“殿下放心,末将拼死也会保护殿下万全。” “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去探察地形,又不是外出打仗。”李元瑷顺着木板登船,说道“让所有人准备一下,登船南下。” 他们顺着黄河南下,第一站到的即是通济渠。 李元瑷、阎立本卓立船头,欣赏两岸风光。 阎立本感慨道“暴君杨广虽祸害苍生,但这运河,确确实实为我后世建功谋福。” 李元瑷也有相同想法,说道“故而杨广乃暴君,而非昏君。但凡他稍微爱惜些民力,以他父亲给他留下的班底财富,怎么也不可能混成一个亡国之君。” “是啊”阎立本叹道“家父乃前朝殿中监,亲眼经历过这一幕。他说宇文恺大师原本的规划是利用旧有的鸿沟,用最小的人力物力,完成这功在千秋的伟业。可杨广不同意,他要彰显国力,要在运河上行龙舟。运河必须凿得很深,而他又规定时限。如此大的工程,五月竣工。当时运送役丁尸骸的车辆,从城皋一直排到河阳这只是听说就让人毛孔悚然,何况亲眼所见。” 李元瑷默然不言,杨广确实有不少利在千秋的功绩,但完全无法掩盖他屠夫民贼的事实。 有些人说隋朝是亡于世家,这纯属扯淡。 隋朝之亡,就是在于杨广不爱惜民力,弄的天怒人怨。 短短十余年,天下冒出百起农民起义。 正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只不过农民起义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农民拼死抵抗,他们缺乏装备缺乏后勤注定了灭亡的命运。 而各方豪族世家他们有底蕴有人才,他们懂得怎么打江山,最终摘了胜利的果实而已。 “到了,前面就是汴州了” 阎立本突然指着前方说道。 李元瑷也收敛了心神,认真的看着左右的地貌情况。 通济渠是隋大运河的首期工程,连接黄河与淮河的重要航道,号称“枢纽天下、临制四海,舳舻相会、赡给公私”。 而通济渠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做汴河。 只因通济渠的主干道就是围绕汴河修筑的。 而通济渠的存在,带动了汴州的发展,汴州渐渐富庶,最后甚至超越了洛阳,成为了北宋的都城汴京。 他们考察的第一站点就是这五湖四河环绕的运河前沿站。 周边商船、货船往来穿梭,一片繁荣景象,几可与洛阳码头相提并论了。 他们一行人沿着码头靠岸,这还未下船,便听河岸上有人高呼“来者可是商王” 李元瑷瞧了罗通一眼。 罗通在船头高声道“正是我家殿下,你等何人” 有一人高呼“在下乃驸马都尉、汴州刺史裴律师,特来迎接商王殿下。” 裴律师 李元瑷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嘴角微微翘起,好名字,天生打官司的料。 此时阎立本在一旁道“裴律师乃魏国公裴寂长子,亦是爵位继承人,娶了高祖十六女临海公主为妻。从身份上来说,他是殿下的姊夫。” “走吧既是一家人,还摆出了这个阵势。于情于理也要见一见。” 李元瑷没有犹豫,直接下了船。 裴律师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样貌颇为俊雅,为人也彬彬有礼,道“见过商王朝廷已经颁布旨意,沿运河官员全力配合殿下择址建造水闸大坝。在下得旨之后,日夜盼着商王殿下到来,今日终于盼到了。现今率汴州上下三十六名官员恭候殿下光临,听凭殿下吩咐。” 李元瑷看了一眼,裴律师身后的三十余官员,好感大升,这才是干事的样子,道“裴刺史有心了,即是如此。那你们就一并上船,我们先做初步商议。你们是当地官员,对于汴河的情况,肯定了解的比我明白。” 李元瑷请众人上船。 船仓容量有限,一下子挤进三十余人,显得有些拥挤。 李元瑷这边方刚坐定,裴律师已经先一步将一封报表呈上,道“自从得到陛下旨意,下官就与汴州诸位官员开始深入了解汴河情况。这汴河乃通济渠的主干,亦是最为关键的一条航线。每到秋冬季节,有三处地段水位下浅严重,且易淤塞。可造大坝,以通船只。” 李元瑷接过报表,认真端详。 发现这报表记载的即位详细,甚至包括了近三年来,汴河的通行情况,以及秋冬时节水位的深浅,无一不描述的详细尽责。 甚至于大坝的建造地点,报表上都标识了出来。 李元瑷将报表递给身旁的阎立本道“这报表记录的真详细,将我想要知道的都记录其中了。裴刺史果然了不起无怪这汴州在刺史的治理下,格外富饶热闹。” 裴律师带着几分谦虚的说道“这些皆是下官的份内之事,为陛下效力,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元瑷微笑道“说的好,朝廷有裴刺史这样的忠臣贤臣,真乃天大幸事。这样吧,现在时日不早,一路行船至此,孤也有些疲累。明日,明日就劳烦裴刺史带领我们实地考察一番。如何” 裴律师作揖道“敢不从命下官已经在驿馆为殿下准备好行辕,殿下请随我来。” 裴律师亲自给李元瑷领路。 他们沿途经过了汴州的集市。 汴州集市与长安、洛阳的集市有着很明显的差距。 长安、洛阳的集市遍布各种外国商旅。 而汴州集市,一眼望去皆是黑发黄皮肤的华夏人。 因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又得汴河航运便利,左通洛阳,西连青徐,南接江淮,正是商家必争之地。 这汴州集市商人往来吆喝,各种中小型商贩忙碌采购,一片繁华之景。 裴律师带着几分自傲的说道“汴州或许不及长安、洛阳天下大商汇聚之所,但中小商旅却更喜欢汇聚汴州,这里同样汇聚了四海八方的特产物资。” 李元瑷由衷道“这里,真的不错” 第四十一章 一个毛孩子而已 裴律师回到府上,叫道“夫人,来,陪我喝几杯。” 他兴致高涨,导致面色有些涨红,显得红光满面。 临海公主见自己的夫君罕见的这般高兴,带着几分好奇的坐在身侧,亲自给他斟满了酒。 裴律师连饮三盅,畅快道“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回长安,带着你们享受荣华富贵。” 临海公主道“其实我们现在挺好的,衣食无忧,承先也听话懂事”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裴律师连续说了两遍,道“这算什么好父亲的好,才是真的好。只有在长安,在天子脚下,才能大展宏图。承先在这汴州能干什么当一个小吏那有什么用。我裴家儿郎,要当就当尚书,当宰相。苟安在汴州,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我要让夫人这个公主,有公主的样子,能够与诰命一起谈天说地,让我们的儿子不用考科举,不用从小吏累计功绩,直接享受萌荫,青云直上。这一切唯有在长安,步入庙堂才有资格享受。” 临海公主默然无言。 裴律师将手中的酒杯往案几上重重的一砸,道“原本我们就拥有这一切。” 他的父亲是裴寂。 那可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 李渊最信任的部下,两人臭味相投,真正亲如兄弟。只是因刘文静一案,为李世民惦记着,自身又没有足够的才华,给穿了小鞋。 直到贞观六年,裴寂讨平山羌叛乱有功。才为李世民赦免,召其回朝。但这时裴寂却已病逝 裴律师也因此得以受到提拔,成为汴州刺史。 裴律师自小有着幸福的童年,父亲是庙堂第一重臣,李渊视他如儿子,将十六女临海公主下嫁,一切都很美好。 然而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父亲一贬再贬,先是赶回老家,随即流放静州。 裴律师在静州荒芜之地,亲眼见了那里的山野暴民,更让他懂得一个道理,想要不给踩在脚下,只有不计一切的往上爬。 “对了,你可知商王奉皇命南下,就在驿馆休息。” 临海公主想了想,试问道“商王那是元瑷吧,我记得他特别讨父皇喜欢” 她是李渊的十六女,但年岁比李元瑷大的多,而且她很早就给许配给了裴律师,十二岁就嫁出去了。 这一晃十年,临海公主脑中的印象几乎荡然无存了,若非李元瑷深得李渊喜爱,她都没有什么记忆了。 裴律师颔首道“是李元瑷,就是那个宫女生的王子” 临海公主不悦道“郎君这话说的,宫女又怎么了要不是她舍命救了父皇,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好,我的错”裴律师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是一脸的嘲弄,说道“明日,我请他过府来吧。怎么说也算是姐弟,叙叙旧也好的。” 临海公主离开长安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里没有见过任何兄弟姐妹,但听此话,眼圈也突得泛红,颤声道“好,我也想知道一些京中兄弟姐妹的消息,见见好,见见好。” 裴律师见自己的夫人高兴地有些失神,自顾自的喝了几杯道“夫人不必过于伤感,未来好长一段时间商王都会在汴州长住。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他说着将李元瑷身负的重担细说。 临海公主听了一脸讶异,说道“郎君这是想在汴河建筑大坝” “当然”裴律师说道“商王确实不凡,这以水闸蓄水,提高河床水位,以供粮船通行,这等主意都想得出来。这建筑大坝,少不了需要地方支持。我汴州上下数十万百姓,义不容辞。” “不对呀”临海公主道“郎君不是说想到解决治理汴水的方法了好像是引洛水入汴水,可保障汴水全境,四季通行” “住口”裴律师脸色骤变,怒道“此事绝不可提。” 临海公主吓得脸色泛白。 裴律师双手扶着临海公主双肩道“夫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引洛水入汴水是一招妙法,可是真要上报朝廷,得利的是洛州官员,与我汴州无关。之前想着,多多少少有点功绩。现在情况不同了,朝廷择地建造水闸大坝。我们将重任扛下,替朝廷分忧。只要建造的漂亮,这就是实打实的政绩。为夫现在已经是一州刺史了,再进一步就是入京为官,我们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临海公主为难道“可是是否决定在汴河修建大坝的人是商王,而且这建设大坝多需要动用多少劳役” “夫人说的这些,我岂能不知”裴律师直接打断道“有些事情无法两全。夫人不为为夫着想,也要为我们的承先考虑。承先即将行冠礼,他却看上了崔家小姐。崔家正眼都不瞧我们,哪里会同意这门婚事承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非崔家小姐不娶。眼下只有我立功入京,进入六部,才有上门求亲的底气。” 临海公主瞬间不说话了。 这事情涉及自身儿子,临海公主瞬间没得选择,叹气道“商王那边会顺着来嘛他贤明远播,未必会称心如意。” 裴律师自信笑道“什么贤明远播,夫人,跟你说。这有才与通事故是两码子事。商王是个奇人,可他终究不足二十,一个毛孩子而已,从未经过风浪,懂得什么今日我给自己造足了势,在他眼里只怕我这个刺史位子可是不低,是个能干事的人。他对汴河一无所知,哪有不咨询我的道理。还有夫人放心,你相公虽有些功利心,却非大奸大恶之徒,不用担心百姓劳役过重。依照目前的情况,真正动工建造大坝的时候。至少要拖到冬季。冬季正是农闲时节,百姓是巴不得此时徭役,有地方吃住,不用荒废在家,坐吃山空。这是双赢之局” “那就好,那就好” 临海公主不住点头。 裴律师柔声道“故而夫人明日与商王相见时,为了我们的承先,多给为夫帮衬一下,已保万全。” 第四十二章 察觉异样 汴州驿馆。 这一进驿馆,见四周无外人,李元瑷便叫来了罗通。 “你在周边转转,帮我瞧瞧有没有码头到驿馆的近路。” 罗通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命去了。 一旁的阎立本问道“殿下是怀疑裴刺史带我们走了远路” 李元瑷沉声道“不是怀疑,而是十之八九。说实话,裴刺史给我的感觉极好,办事认真勤快。固然有邀功争表现之嫌,这也是人之常情。无欲无求,只会让天下一潭死水。有野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能拔尖而出,干更多的事情。裴刺史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有能力、有野心而且有干劲的官吏。这种人物往往最重实际,能干大事。可路过汴州集市的时候,却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相信,这种感觉你也有。” 阎立本皱眉道“布局不对,让人很是难受。” 李元瑷颔首道“没错孤也有这种感觉” 这人与人的不同,会直接导致他们的视野、目光各不相同。 商人逛集市,脑中所思所想会围绕商品赚钱方向考虑,会本能的去关注集市缺什么,最火的商品是什么。 武夫逛集市,脑中想的不外乎刀枪剑戟 而李元瑷、阎立本这类长于建筑设计的人物,目光着重点会在整个集市的规划布局。 他们从汴州的码头往西走了一里地,然后抵达了汴州集市。穿过集市之后,又往北走了里许地,到达了驿馆。 古人对于城池的规划很有讲究的。就算地形不同,布局结构不一样,设计会有所不同。可本质上的一些东西,不会变的。 集市是为了全程百姓而设置的,必定会设计在方便全城百姓的地方。 古人对城池的大小也有一定讲究的,汴州属于中州,整个汴州城的规划设计必然是按照中州的规模来设计。 他们往西走,又接着往北走,从整体的构造来说,他们几乎绕了半个汴州。 常人或许转来转去会蒙圈,分不清东南西北,察觉不出来。 李元瑷、阎立本却因自身学识,留意到了他人不注意的细节。 “孤怀疑裴刺史这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见识一下汴州的繁华,给自己增添好的印象。他的心思可以理解,却不知凡事过犹不及。今日他的表现已经足够好了,最后还演这么一出,却给人一种弄虚作假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李元瑷亲自经历过的。 在穿越前于社会混饭吃的时候,李元瑷就曾见过开发商避重就轻,将自己小区美好的一面百倍放大,真正不足的用各种手段隐藏起来。 这种事情,见过不少。 裴律师越是想表现,越给李元瑷一种弄虚作假的感觉。 “只怕这份报告,可信度只有八九成,他们准备的那么充分,隐去一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不要太容易。” “这份报到,我看就好了,你就别看了,免得我们一起给误导,陷入他精心布下的陷阱。如果我没有猜错,明天他会请我去府上与我那阔别十数年的姐姐见面,这是没法拒绝的。这关系一拉进,我去哪,他必定相随,我这边也更没理由拒绝。只能看你了,我与他周璇之际,你给我重新整理一份,关于汴州附近运河的详细报表。我们两相对照,看看裴刺史到底隐藏了什么。” 阎立本看着李元瑷逻辑严谨,处事老道,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少年郎。 裴律师有没有问题,他不清楚,但他深知遇人遇事,防备三分,不轻易信人。 阅历不足的年青人往往容易给美好的事物诱惑,最容易轻易相信他人,为花言巧语所迷惑。现在看来,是无需多虑了,心底也是大安。 他哪里知道李元瑷两世为人,尽管与房玄龄、魏征这样老而成精的老东西相比会逊色一二,对上他人却是游刃有余的。 李元瑷认真看着裴律师整理出来的详细资料,依照资料所述汴水春夏季节,雨水较多,汴水通行无阻。但一到秋冬时节,水位就会下浅,导致运船难以通行。 面对这种情况,建造水闸大坝是有必要的。 只是三座大坝,这让李元瑷心底的恶感增加了几分。 这大坝不是说建就建的,是需要数以万计的百姓,一点一点搬运将成的。 三座大坝说的轻松,裴律师考虑了一切,却没有考虑百姓是否承受的住。 或许在他眼中,百姓的死活,一点也不重要吧。 李元瑷心底分析着。 罗通也在这时返回了驿站。 “怎么样” 罗通回答道“真让殿下猜中了,裴刺史肯定是故意领着殿下绕集市远路的。从码头到驿馆,有一条宽敞的大路,几乎是笔直的,根本没必要特地绕一圈。这并非是不为人知的小路,裴刺史作为汴州的刺史,不可能不清楚。” 李元瑷随意说着“无妨裴刺史想要我们看一看汴州的繁华,心思用意可以理解。”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 翌日一早,李元瑷就收到了拜帖,邀请他过府一叙,拜帖中特地提到了他的姐姐临海公主,这容不得拒绝的理由。 “回去告诉裴刺史,就说我随后就到。” 李元瑷再次叫来罗通,让他跑一趟汴河两岸,让他去询问两岸渔民汴河的水况,没有人比渔民更加了解河水的状况。 第四十三章 引洛水入汴 李元瑷应约前往裴律师的府邸做客,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十六姐临海公主。 临海公主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极是高兴与激动,但因怀着心事,不敢过于表露。 而李元瑷则极其尴尬。 作为一个穿越者,本身就对于自己这李家血脉认可不深。 与李世民、李治、小兕子、长乐的关系,一方面源于李元瑷本身的记忆,真正关键还是源于这些年的相处。 感情就是在不断接触中培养起来的。 临海公主出嫁的时候,李元瑷年纪还小,没有什么记忆。又十多年没有来往联系,几乎就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将之视为亲人对待,李元瑷做不到,只能将之视为朋友一样相处了。 真正热情的还是裴律师,他颇为健谈,诉说着自己与临海公主这些年的不容易。 尤其是说道汴州的经历,更是声情并茂,言语间有意无意的将汴州有今日繁荣归功于自己。 李元瑷很配合的夸赞惊叹,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年轻。 这世上可怕的对手,往往不是那些聪明绝顶的人,而是藏在深处大智若愚的存在。 就如李治 因为不会有人刻意去防备一个愚者。 谁也没有将他视为对手,谁也没有正眼瞧过他,故而他出手的时候,任谁都想不到他别有用心。 待李泰真正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但凡李承乾、李泰其中一个正眼瞧李治一下,他们都不会落得今日地步。 李元瑷心知自己此刻在裴律师眼中就是那种有一技之长,却没有任何生活经验阅历的少年郎,极好忽悠,也乐得如此,听他细说汴州之发展。 直至黄昏,李元瑷才告辞离去。 回到驿馆,罗通已经回来,阎立本依旧外出未归。 李元瑷问罗通此去打探结果。 罗通道“问了好一些渔民,渔民都说他们在汴河上打渔,从未见过堵塞情况。对于他们打渔,没有任何影响。不过近几年,朝廷的运粮船时常搁浅。根据他们所说大多都发生在秋末以后,多为冬季,并不很影响他们打渔。” “辛苦了” 李元瑷拍了拍罗通的肩膀,脑中消化着罗通带来的消息,忽然道“秋冬时节那渔民可有说,他们是怎么解决搁浅问题的” 罗通颔首道“有一人说了,他说不是汴水堵,是粮船运送的太多,大船的吃水重,才让粮船搁浅的。朝廷安排了人手,将船上的货物卸了部分,粮船就能通行了。” 李元瑷抓住了关键,道“这么说来,汴水并不能算是堵,只是受到了自然环境的限制,水位降低而已。” 春夏多雨季节,水位上升,秋冬少雨,水位下降,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李元瑷大步走向大厅,从案几上取出裴律师之前准备好的报表,拖到汴河堵塞记录。 “贞观三年冬,贞观四年冬,贞观八年秋末,贞观九年冬,贞观十三年秋末,贞观十四年秋末,贞观十五年冬” 这些皆是汴河堵塞的年份。 李元瑷闭目深思贞观三年,贞观四年是唐灭突厥,贞观八年,贞观九年是唐灭吐谷浑,贞观十三年,贞观十四年是唐灭高昌,贞观十五年是唐击薛延陀 但凡有大型战事,汴河必定堵塞。 这不是意外。 是朝廷对粮食需求增大,使得粮食吃紧,航运压力骤然提升,然后又遇上秋冬时节,水位降低,多方因素导致的堵塞。 这种堵塞并非汴河自身问题,更主要的还是外在因素。 当夜阎立本拖着疲累的脚步回到了驿馆,他不急休息,直接来找李元瑷汇报今日成果。 “殿下,这是我今日统计出来的汴河通行近况。跟裴刺史说的有一些不一样。我发现即便是秋冬季节,汴河上的商船往来如故,并没有堵塞的迹象。不过运粮船却有多次堵塞的记载,还有雇佣劳役搬运粮食的记载。” 李元瑷颔首道“此事我已明了,汴河水资源丰富,一年四季河面上皆可踢通船。唯有粮船沉重,吃水过深,难以通过。故而需要讲部分粮食卸下,方可通行。” 阎立本愕然半晌,说道“那可如何是好这不上不下的,真要为此修建一个大坝,怎么觉得有些不值。” 李元瑷颔首道“我们是想到一块去了。” 大坝确实能够解决汴水存在的问题。 可是修筑一座大坝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同样是天文数字。 仅为了满载超重的运粮船而修一座大坝,这其中的取舍,并不易下定论。 “对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不修大坝,直接引一条河流汇入汴河汴河平素并不缺水,即便是在秋冬缺水季节,一样能够行商船货船,唯独缺那么一点点。要是能够引其他支流汇入汴水,将那一点点给补充上。这样不就不需要费尽心思的修筑大坝了” 阎立本眼中一亮,一拍大腿道“殿下好提议,我觉得可行。这汴州五湖四河环绕,水资源尤其丰富,引水入汴,能够很好的解决此问题。” 李元瑷忙道“将汴州附近的水网地势图取来,看看是否有可以动用的支流。” 阎立本三步并做两步的找来了汴州水网地势图。 汴州附近的水网映衬着汴州的日常供需,并没有可以利用的河流。 便在李元瑷放弃之际,忽然发现地图的边角处有一条向北的河床,没入地图,忙道“快,将上面地图也取来。这是什么水,你看这细小的河道弯弯绕绕的流入泗水。” 阎立本再次取来水网地势图,平摊案几之上。 李元瑷对比大概方案,顺着那条河床小道,先上移动,突得停了下来那条河,居然是洛水。 洛水下游一路往东南流淌,汇入泗水,然后再由泗水直入大海。 李元瑷眼睛越发明亮,这洛水汇入泗水,然后流入大海。 也就是说,将洛水下游改道,下游的泗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引洛水入汴,此法能够完美解决汴水现在的情况,并且不用建筑水闸大坝就能保障汴水的通畅。 “引洛水入汴,你看如何” 第四十四章 暗害旧友 引洛水入汴 阎立本目光注视着洛水的走向,凝神看着,眼睛却越来越亮,道“只要不影响泗水,此议可行。” 李元瑷目光灼灼的看着水网地势图道“不会受太大影响。泗水的源头位于东南太平顶山西麓上峪村东黑峪山,经新泰、泗水、曲阜、兖州、邹县、济宁、微山七地,而洛水下游的这条河道,只是顺应了水往低处走的自然规律,以支流的形势汇入泗水,然后流入大海。泗水的水源不差这一点,大海更不缺洛水这点水。可汴水有了洛水这条支流汇入,将会完美解决汴水水资源不足的问题。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不是很缺水的地方,特地建造大坝。而且据我观察,汴水四方船舶流动过大,并不适合建造大坝蓄洪。为了方便吃重的运粮船,而给所有商船、货船制造不便,非明智之选。裴律师极力促成此事十之八九是因为想要获得政绩,得到晋升的空间。” 阎立本见多识广,裴律师这种人并不少见。 李元瑷道“明日我们不必去汴水探察地形了,直接转道洛水实地考察。若无异议,直接上疏朝廷,由东都地方官员负责引流洛水入汴水的工程。” 李元瑷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决策,影响是多么深远。 汴州控河朔之咽喉,控江淮之漕运。 这治理运河,汴水首当其冲。 这也是为何宋朝会定都汴州开封的原因之一。 开封自五代十国起,就因汴河的原因,成为锁控江淮的咽喉重地。延至后周时,开封交通更加便利。从水路有通往南方广大地区的汴河,通往齐鲁的五丈河,通往陈蔡颖许的蔡河,还有通往江南的运河 水路四通八达,乃漕运之中心。 汴水通,漕运通,汴水堵,漕运堵。 如何治理汴水是未来数百年里,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 在后来也就是三百年后,宋朝官员宋用臣就提出了导洛通汴的治理汴水方案,得到了宋神宗的认可,并且取得了奇效。 北宋漕运之畅通,导洛通汴功不可没。 不过李元瑷并不知后世也有导洛通汴一说,只是凭借当下的情况,思量出了这一治理汴水的方针。 此法在此刻或许并未造成影响轰动,但却令得后世六百年汴水全年通畅,漕运空前繁华。 汴州府衙 裴律师一大早洗漱完毕,在临海公主的侍奉下,整理好了衣装。 伸手捋了捋爱妻的鬓角,道“等我的好消息,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商王,在汴水建坝。” 便在他信心满满的打算与李元瑷一同巡察汴水时,汴州长史岑如急冲冲的上门求见,带来了一则消息。 “裴刺史,不好了,商王临时改了注意,说不去巡察汴水。转道北上,考察洛水去了。” “什么”裴律师失声叫了出来,“洛水,怎么可能”说着,一脸厉色道“谁告诉他的谁将姜之明透露给商王的” 原来,这引洛水入汴并非由李元瑷最先提出来的。 裴律师与旧友姜之明就有此议。 在朝廷指令下达之前,裴律师与姜之明相聚饮酒。 姜之明在酒酣耳热之际,说出了引洛水入汴这一方法。 他本意是让裴律师举荐自己。 裴律师却有心分一杯羹,并未及时上报,而是想法子能否掺合进去,给自己增添功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受到了上面传来的消息。说是商王李元瑷即将南下巡视运河,择地修建水闸大坝,各地官员当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此令一出,裴律师立刻有了他想。 在汴水修建大坝,不比什么引洛水入汴便宜他人更加实在 姜之明家学渊源深厚,他的祖父姜卿是一代大匠宇文恺的师兄,专修水利工程。宇文恺昔年奉杨广命令开凿运河,亲自上门请师兄出山,只是当时姜卿身患腿疾,行走不便,就推荐了他的儿子姜敬。 姜敬此人深得姜卿真传,但性格偏执不通人情世故。 在开凿永济渠南段的时候,顶撞了杨广。 杨广好大喜功,开凿运河不只是为了漕运,还有炫耀功绩。运河必须要宽要深,要足够他乘坐龙舟,巡游天下。而姜敬以为永济渠南段位子特殊,若将河道挖的过宽过深,会导致泥沙堆积,无法长期使用。 之前绝大多数人都笑姜敬不知好歹,现在看来姜敬是有先见之明。 永济渠南段通行不过几年,便开始作妖,连年堵塞,朝廷多次清淤修葺,花费巨大劳力物力皆无奇效,已经成为运河一大鸡肋。 姜之明有如此家学,他的提议很可能得到重视。 裴律师为防万一设计将姜之明以不孝大罪关押大牢。 为了此次晋升机会,裴律师不惜暗害旧友。 哪里想到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洛水这不祥的字句。 尽管长史岑如没有道明李元瑷去洛水的目的,可这个时候去洛水,用意如何,何须言明 他不知道李元瑷与姜之明所见略同,只以为有人泄露了他的消息,眼瞧着自己的谋算告吹,不由怒不可遏,直接甩袖而出,直往大牢而去。 姜之明身处汴州大牢,心底悲凉。祖传三代,精于治水。谁料祖父身患足疾,无法证明自己,父亲因顶撞前朝皇帝杨广,亦是一事无成。 到了他这一代,姜之明有心为祖父、父亲正名,光耀门楣。常年外出游历,往来于天下河流,根据家传治水心得自我琢磨研究。 他太过醉心研究,忽视了家中母亲,未能及时尽孝。 古人最重孝道,唐朝不孝之罪属于十恶大罪之列。 姜之明面临的将是两年有期徒刑。 “姜之明” 姜之明突听有人叫唤自己,抬头见是自己好友,面上一喜,道“裴兄,如何可有好消息” 他根本不知是自己这位旧友设计送他下狱,还指望他能救自己于水火。 裴律师怒道“我说过会救你出来,你只需耐心等待。何必用此手段伎俩,联系商王坏我好事” “” 姜之明一脸茫然,我干什么了呢 。 第四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 李元瑷北上返回洛水探查情况。 想要完成一件功在百千年的大事,并非是一件轻易之事。 尤其是将一条河流改道,更是如此。 汴水是漕运的关键核心,但汴水不适合修建大坝,李元瑷初到汴州就心底有谱了。 汴州是四方漕运的核心地,不管北上、南下,还是往东进青徐,往西如荆襄,皆经汴水。 大坝的存在将会影响这些不需要泄洪就可以往来汴水的船舶,得不偿失。 这一点李元瑷还是看的很清楚的,至少在京杭大运河现世以前,没人可以撼动汴州漕运的地位。 对于京杭大运河,李元瑷也相信未来肯定会出现。 有一种东西叫做历史的必然性,即便自己改变了历史,如这种功在千秋的伟业,依旧会出现于世间。只是出现的方式,会有所不同。 故而引洛入汴,势在必行。 唯一担心的就是引洛这条路不好走,需要耗费的人力财力物力现今的唐王朝支撑不住。 为了所谓的千秋功绩,而祸害当代,给当代人带来巨大的损害,并不是高明的选择。 不过李元瑷心底已经拿定主意,就算这路不好走,也要为了后世走下去。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一点,十年,二十年,终有功成的一日。 他有这想法其实是心底一开始就有了一种悲观的心态。 引洛入汴,一句话的事情,真要如此简单,也轮不到自己。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愚公这样敢逆势而行的蠢蛋。 李元瑷觉得自己此刻就是这个蠢蛋。 七里铺村。 李元瑷、阎立本、罗通一行十余人人涌进了洛水与黄河交界的一个小村落的村头汤馆。 在贞观朝饮茶还未流行,茶叶大多充当药材使用。 街头巷尾自然也不存在茶馆一说,取而代之的是汤馆。 汤有热水的意思,也有字面意思。 一般的汤馆,热水足备,高汤就看店家规模大小了。 他们此刻所在的村头汤馆,就是为行人饮水歇脚的。 热水管够,汤水只有一些青菜汤汁。 李元瑷看了一眼招牌道“给我们多熬些槐叶汤,再来二十个胡饼,快点,我们还要赶路。” 店掌柜是个上了年纪老叟,叫喝道“瓜娃子,动作麻溜点,别让客人等急了。” 他们这小村小店,平时就是路人几个热水钱。 一下子涌入这么多客人,老叟眉开眼笑,热情的上来多擦拭了几遍桌子,嘴里还闲不住,问道“几位客官哪里人不是行脚商人吧。老朽眼尖,一看就知你们是大富大贵之人。” 李元瑷笑着道“老人家了不起,我们是来看山水的。沿途累了,就在贵店歇歇脚。” 带着百来号人太麻烦,也太招人嫌,故而他们分成几路,四散探查。 老者热情好客,还是个话唠,管不住嘴,热情的给他介绍周边好玩的地方。 李元瑷也不觉得他啰嗦,耐心的听着。 直到老者的儿子呈上了汤、饼,见自己的父亲侃侃而谈,才将他拉住。 李元瑷见状笑了笑,有点怀念自己的父亲,端起碗喝了口汤。 槐叶汤,说是汤,充其量也就是槐叶煮了煮,加了点盐有点味道。 不过怎么说也比饮开水强一点。 咬着芝麻胡饼,喝着槐叶汤,李元瑷才道“等会我们去大伾山附近看看,广武山明天再去吧。” 阎立本道“广武山没必要去的,那里我曾经住过月余,那边的泥土多是黄土、黄黏土,大多都是通过黄河支流累积的沙土,极易遭到破坏崩塌、滑坡。由那边挖掘,很容易将泥沙一并带入汴水,起反效果。” 李元瑷听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阎立本的判断,他还是坚信不疑的。 老叟给叫道一旁,心底难受,耳朵一直竖着,听到阎立本这么说,忍不住道“你们可以去孤柏岭瞧瞧,哪里也许可行呢” 李元瑷心底一动,忙问道“老丈,你知道我们再说什么” 老叟摇头道“不知道,但这位后生说的话,老朽听过类似的。一个跟这位后生,差不多的后生,就在小半年前,他三天两头的在我店里喝汤吃饼。后来还在村正家借住了一段时间。他就在咱这个小店,说什么广武山,泥沙之内的话。老朽是听不懂,也记不太清楚。” 李元瑷再问道“那孤柏岭在哪,又是为什么” 老叟道“那天黄昏,那后生来我店里很是高兴。老朽忍不住问他为何,他说什么老天保佑,孤柏岭地龙翻身,翻出了一条裂缝。也不知他高兴个什么劲,地龙翻身,那多可怕。老朽还记得当时村里的屋子都塌了好几间,吓得咱拜了一个晚上的菩萨三清老祖。” 李元瑷自然知道所谓的地龙翻身就是地震。地震,震出了一条裂缝 李元瑷跟阎立本对望一眼。 李元瑷忙问道“老丈孤柏岭在什么地方” 老叟玩东南方向一指,说道“就在那边,大约十里左右。” 李元瑷又问道“你可知那后生住哪姓甚名谁” 老叟摇了摇头,随即道“村正肯定知道,我们村小,没有客栈,那后生在村正家借住了十几日呢。” “走,我们去村正家看看”李元瑷顾不得吃了,直接起身问起了村正家的地址。 顺着老叟指的方向,李元瑷找到了七里铺村村正。 对于李元瑷的询问,村正还有些提防。 李元瑷直接表明了身份。 村正一听是大唐商王,登时没有了疑虑道“那人叫姜之明,是前朝工部员外郎姜敬的后人。他想要给自己的父亲正名,一直在研究运河事情。” 姜之明之前就住在他家,彼此有过一定了解。 李元瑷不知姜敬是何人。 阎立本却听过,说道“姜家世代研究治水,在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李元瑷突然想起一个人,姜师度。一个与李冰、西门豹、王景、王景齐名的治水专家。 他不记得姜师度是唐朝哪个时代的名人,但听阎立本如此说姜家,保不定就是姜家人。 李元瑷问及姜之明的去处。 村正道“姜之明离去前说要去汴州寻他故友裴律师,此后就无消息了。” 李元瑷与阎立本,面面相觑,怎么又绕回去了 第四十六章 天赐奇迹 李元瑷并没有急着返回汴州,而是先一步去了汤馆老叟说的孤柏岭。 孤柏岭位于广武山的西段,当地人称邙山,地形尤其复杂。 李元瑷、阎立本走在险峻的山道上。 李元瑷道“这里真的适合引洛水入汴不太可能吧”他说着还跺了跺脚,那是硬邦邦的。 阎立本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为洛水开辟一条新的河道,需要把握几个关键,其中土质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能太松散,也不能太硬。过于松散,意味着泥沙多,容易造成塌方失陷,也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泥沙,冲入河床,造成恶劣影响。而土质太硬,则不好挖掘开凿。你敲一块硬石都得花日功夫,何况是数以千百万计 孤柏岭这里地势险峻,是个狭长山谷,要想在这里开河道,必须要堑山陻谷。就这坚硬的土层,除非跟秦皇开驰道一样,下血本挖掘,不然数十年都没那可能功成。 又走了百步,李元瑷见右侧方居然有个坍塌的小堡垒,不免笑道“我觉得这里不适合做河床,更适合打仗才是。” 罗通接话道“这里原本就是一处战场。” “噢” 罗通道“荥阳广武山不仅谷深坡陡,崖壁参差,且西有成皋之险,东北有敖仓之粟,南有重镇荥阳,为古代的交通咽喉、兵家必争之地。当年西楚霸王项羽跟高祖刘邦,就在荥阳、广武山附近对峙多年。那里”他指着右侧方的堡垒道“这堡垒应该就是那时候残留下来的吧。” “此番就当来游玩吧,我们过去瞧瞧。” 李元瑷几乎要放弃了,想着那老叟可能不了解详情,听得一知半解,不得其要。真正是否思想暗合,还得回汴州找姜之明。 来到堡垒处,罗通围绕周边转了圈道“这里应该是个哨塔,未坍塌之前,站在这哨塔上,可以眺望孤柏岭东段全貌。” 李元瑷目光落在了堡垒边的败叶处,用脚滑了滑,露出了一张已经浸透了的黄色油纸。 这种油纸通常是用来包裹油饼之类的干粮用的。 油纸还未腐烂,明显不是楚汉遗留之物。 左右环顾一眼,李元瑷发现堡垒的左侧可以攀爬,说道“明达,你爬上去,等会啦我一手。小心点” 罗通毫不迟疑,他身手敏捷,三两下就上了断墙,他细心的试了试脚,还算结实,方才探手去拉已经准备攀爬的李元瑷。 在罗通的帮助下,李元瑷上了断墙,举目往东段望去,眼前情形让他目瞪口呆一条如同给斧子劈开的巨壑出现在他的面前原本的山坳,硬生生出现了一道两丈左右的山涧,一路往东。 “这” 李元瑷最近研读了不少工部记载关于治水方面的书籍,结合自身对此的理解,脸上的惊叹逐渐转为狂喜,“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天然的河床。立本,快,你上来看看,真是天祝我大唐” 阎立本也在罗通的帮忙下上了断墙,顺着目光望去,亦是一脸震撼。 这里地质坚硬,是最适合开河之处,也是最不适合开河之处。 在这里开河道,不会担心泥沙问题,能够保证汴水水源的质量,但就是因为过于坚硬,开河难度已经超过了这个年代所承受的标准。 但现在老天爷给他们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一次地震居然震出了天然河床。 “这真是上苍的恩赐啊” 阎立本也留下了这番感慨。 “哈哈哈” 李元瑷惊愕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在后世他就听过很多因为地壳运动,黄河改道,或者地震、洪水等大灾难过后,形成的全新大机遇。 却不想今时今日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有了这个天然的河床,引洛入汴的特大工程,还未开动就完成了大半。 “走,我们下山”李元瑷迫不及待的要下去做实地考察。 整个河床将孤柏岭右侧山坳切成两段,一条略微崎岖长达两里地的裂口将沟谷串连起来,这天然的河床直达荣泽附近。 李元瑷早已将这附近的水网了然于胸,说道“我们利用这河床,将洛水由荣泽导入汴水,万事大吉矣。”顿了顿,他道“回去之后,我们立刻去找姜之明。我们的思路与他暗合,他研究多年,了解的情况因比我们清楚。先与之会晤合计,相互商讨细节,再申请引洛入汴的开河工程。你说,大概需要调拨多少劳役” 阎立本略作沉吟“这河床利用妥当,初步估计有十万人,不足一年,即可大功告成。” 这数额与李元瑷估算的相差无几,原来打算用漫长的六七年完成此事,现在只需一年。 也只有大自然的恩赐,才能促成这种奇迹。 李元瑷下得广武山,与护卫大军汇合。 当天黄昏,李元瑷重新抵达汴州码头。 这船还未靠岸,刘伯英进仓禀报道“殿下,裴刺史好像在码头等候。” 李元瑷见他还不死心,道“请他上船来。” 船舶停稳,裴律师在刘伯英的引领下,进了船舱。 “见过商王”裴律师作揖问好。 李元瑷挥了挥手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在先。原本定好去汴水巡查的,突然灵机一动,思得更好的办法。这汴水漕运一年通行约两百日,余下百十日,寻常船舶还是可以航行往来的。唯有少数吃水重的货船难以往来。这种情况,无需建造大坝。只要能引一支流,汇入汴水,提升汴水水位。即可保证汴水漕运全年通行,大利漕运。” 他根本不给裴律师说话的机会道“今日我与阎郎中亲自实地探查地形,已经选择了引导线路。你就放心好了,孤保证一年之后,汴州将大获其利,成为天下漕运中心地。” 裴律师功利心过重,李元瑷并不喜欢,却也知他是有才之人,汴州在他的治理下也算富庶。不管他目的如何,目前对得起管辖之内的一方百姓,没想过要将他如何。 裴律师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也知无回天之力,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李元瑷,心底怒极,暗骂了句“野种坏我好事。” 第四十七章 张口就来 裴律师心底暗骂,也知无力回天,只能跟着赔笑道“那下官就替汴州上下数十万百姓谢过殿下大恩。” 李元瑷挥了挥手,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坐正了身子,问道“听说你有一旧友叫姜之明孤王听说姜之明出身治水世家,能力非凡。裴刺史可否给我引荐一二” 裴律师双目瞳孔一缩,心底暗怒“好一个不认识,真将我裴律师当成傻子了嘛” 原来那日裴律师气愤不过,气冲冲去质问姜之明。 姜之明是一头雾水,百口莫辩。 裴律师固然不信,可姜之明一问三不知,他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暂且作罢。 而今李元瑷问道了姜之明。 裴律师自是以为自己给姜之明忽悠了,心底冷笑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冷着脸道“下官知道此人,此刻正在府衙大牢呢。他之前确实是我故友,现在某与他已经割席断义,互不往来了。” 李元瑷眨巴了一下眼睛,忙道“他所犯何罪” 裴律师不齿道“姜之明犯的是大不孝之罪。” 李元瑷脸色微微一变。 大不孝,在古代属于十恶大罪。 古代以孝治天下,只要有雄心壮志的皇帝,没有一个胆敢无视“孝”这个字的。 即便是李世民也受如此。 玄武门之变,史书上将他击杀李建成的情况写得详详细细,并没有怎么遮掩。可对于他让尉迟敬德威逼李渊之事,却尽可能的做掩饰,就是害怕当上不孝之名。 李渊拿自己这个儿子没办法,出于报复心态,无脑的生娃。 李世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担着。 尤其是早年给宠上天的李元瑷,李世民自己都不记得给他擦过多少次屁股了。 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都是如此,何况他人 不过大不孝可分好几种,唐律大致将不孝罪归为十条,简单的来说就是检举告发父母犯罪行为的;骂父母的;背地里诅骂父母的;父母在世期间自己另立户口、私攒钱财的;父母不尽最大能力奉养,使其得不到救治生活保障;父母丧事期间自己娶妻或出嫁的,父母丧事期间听音乐、看戏的;父母丧事期间脱掉丧服穿红挂绿的;隐匿父母死亡消息,不发讣告、不举办丧事的;父母未死谎报死亡的。 这些不孝罪有的轻,有的重,并不能一概论之。 故,李元瑷忙道“他因何论罪” 裴律师道“父母不尽最大能力奉养,使其得不到生活保障。” 李元瑷微微动容,这罪可不简单。 裴律师道“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姜之明自幼丧父,为母亲一手带大。可就在他母亲病危需要之际,他却杳无音讯,直到他母亲病故,方才出现。莫说端药侍奉病床前,连守夜都未成赶上。而且双亲病故,身为人子,理当守孝三年。可姜之明倒好,还不足一月余,直接来汴州。如此大不孝之人,我裴律师不齿于之为伍。” 李元瑷顿了顿道“也许他令有隐情” 裴律师正义凛然的说道“有隐情如何这天下焉有事情比生身母亲的性命更加重要” 李元瑷竟一时无言辩驳,确实,于私心而言,没有比生身母亲的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这样吧”他细思片刻道“孤有要事与之商议,刺史安排孤探监吧” 裴律师犹疑道“这个下官无能为力,所犯的是十恶大罪,不可轻易探视。而且下官并没有这个职权越俎代庖” “好吧”李元瑷哪里听不出来话中涵义,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为难刺史了。今日一路疲累,就不与刺史多聊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裴律师作揖离去。 这转过身子,表情一片冰寒,心底已经拿定主意,这一回府,立刻着令收下提审姜之明。 姜之明的不孝大罪不足以要命,判个流放却无问题。 这流徒之人,真正能够活着回来,又有几何 李元瑷目送裴律师离去,眼中也露出了别样意味。 这姜之明应该是有罪的,他不信裴律师有这胆子诬告他人大不孝。 但是姜之明入狱十有八九跟之有关,不然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探监的请求。 又不是什么杀头的大罪,自己堂堂亲王,小小的探监都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的大腿粗了。 李元瑷思量着,立刻修书一封,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连夜送往长安。 翌日一早。 裴律师穿好了衣裳,大步走向城中府衙。 身为一州刺史,裴律师是汴州第一把手,但唐王朝的管理分工明确。即便是刺史,也不能越俎代庖,审讯姜之明。 不过他还是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州判官与今日展开对姜之明的审问定罪。 是 奈何不得李元瑷,他裴律师认怂。 但姜之明何德何能,想要一飞冲天爬再自己的头上 做梦去吧。 他打算亲眼见到姜之明受审定罪的那一刻。 走进府衙,裴律师见府衙一点异动都没有,心头登时火气,含怒问向路过的官差道“刑判官呢” 官差指了指大堂后边。 裴律师快步入内,见刑判官闭目养神,喝道“为何还不开堂” 刑判官打了个激灵,见是裴律师忙道“裴刺史,这无人可审,开什么堂” 裴律师冷着脸道“姜之明不孝罪,为何不开堂昨日不是说好的” 刑判官无奈的道“是商王,商王一大早就来府衙将人提走了” 裴律师更是怒火中烧,道“他凭什么拿人” 刑判官苦笑道“商王现在是大理寺少卿,他说姜之明身怀十八条命案。案件太大,我们州府衙不够格。他将人提走,带回大理寺审理。他手中有大理寺公文,我这小小的州府衙,哪里有资格跟大理寺叫板他来踢人,下官能不给嘛” 裴律师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十八条命案,张口就来。 “这个野种” 第四十八章 施恩 李元瑷看着昏过去的姜之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似乎玩过火了。 姜明对于治水,极为重要。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姜之明身怀大不孝之罪,李元瑷就算再如何得特许便意行事,也不能干涉地方刑罚,只得加急向李世民讨取一份特赦。 身为天子,李世民有权特赦任何罪人,只是几乎没有皇帝会妄动这种特权。 对于李元瑷的请求,李世民直接任命他检校为大理寺少卿,让他拥有大理寺提审犯人的权力。 大理寺作为这个时代的最高法院,所拥有的权力绝非州府判官可以相比的,直接将随口胡诌了一个十八条人命就将姜之明提出来了。 不过这十八条命案刺激性太大,不只唬住了汴州刑判官,还将姜之明吓的晕阙过去。 在怎么大不孝也罪不至死,但十八条命案,足以施以腰斩。 “掐掐他的人中” 李元瑷没想到这姜之明如此经不住吓,赶忙让人试试掐人中。 这万病皆可掐人中,甭管行不行,试了再说。 还别说真的挺管用,姜之明缓缓清醒过来,见周边兵卒环绕,悲呼道“冤枉啊,草民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本事犯下十八天命案天大的冤枉” “好了好了”李元瑷尴尬的道“那是我为了救你出来,胡诌的。” 姜之明脸色煞白,还有些未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道“这是,是真的” “当然”李元瑷道“我堂堂大唐商王,没必要糊弄你。” 姜之明脸色微微好转,现在在长安京畿地,还有人记得李元瑷的荒唐事。但出了京畿,李元瑷因筒车累积的贤王名望,还是很有效的,他惊魂未定的作揖道“见过商王。” 李元瑷挥手让他免礼,道“我奉陛下圣谕,巡查运河,与关键之处建设水闸大坝” 姜之明双眼突得一亮,道“利用水坝蓄水与船舶经过时,泄洪提高水位此法比之前围堰治河好太多了不过运河宽敞,寻常大坝怕是难以承受。这问题不解决,水闸大坝难以实现。” 李元瑷抚掌笑着对阎立本说道“我们看来没找错人。” 不是对治水方面特别有研究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抓到核心关键。 李元瑷道“此事你日后即会知晓孤奉命南下,初到汴州,察觉汴州于漕运中的地位,寻思治汴水之法。汴水不适合建造大坝,遂动了引洛入汴的心思。” 姜之明惊愕的大张着嘴巴,这可是他准备了多年的杀手锏呐,怎么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裴律师将他的妙计献给了李元瑷,这个商王抢功来了。 可随即一想,想到了那日裴律师没头没脑的质问,瞬间明白了,苦涩一笑,自己为了出人头地,给父亲正名,流连于运河,甚至错过了身为人子对母亲应尽的孝道。 不想居然与人暗合,自己凭什么跟人家堂堂商王抢功 他心底苦闷,不过随即一想,无妨,引洛入汴不过是第一步,怎么引才是关键。 他脑中思绪一闪而过,耳边却听李元瑷道“我们北上找寻引流路线,无巧不巧得知了广武山地龙翻身,在孤柏岭找到了一条天然河床。走此河床,将洛水引至荣泽,有荣泽汇入汴水,大功告成矣。” 姜之明彻底呆傻了,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全没了。 这一刻,他也不再怀疑裴律师出卖他了,因为孤柏岭的河床,他根本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对于裴律师,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的。 毕竟这份功劳太大了,一但功成,不说跟李冰、王景齐名,至少也是郑国、西门豹之流,名垂千古。 谁不眼红。 结果自己还未提出来,已经给另外一人参透,身子晃了晃,悲呼一声,“老天”,险些晕阙过去。 李元瑷哈哈一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不与你争功,这广武山的河床是我跟阎郎中在七里铺村机缘巧合从一话多的汤馆老叟那里得到了你的消息,顺势找到了孤柏岭,也得知你了的存在。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救出来” 姜之明总算了解了大概,心底也充斥了对李元瑷的感激。 他很清楚就当前的情况,李元瑷根本没有必要将这奇功拿出来分自己一杯羹。而且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而他却能够分自己一杯羹,这份大恩大意,焉能不另之感动 “好了”李元瑷一脸肃然道“说正事,我此行目的你已经知晓。说实话,我不太看得上你,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员能治水的大将,比一个能统帅千军的大将还难找。你若愿意跟着我干,我这边想办法帮你消了案底。若是不从,那也别怪我公事公办。” 之所以跟姜之明说那么多,目的就是胁迫。 他认可姜之明的才华,心底却是鄙夷他的为人。 也许姜之明另有苦衷,在不了解这份苦衷之前,李元瑷对于不孝之人就带着一定的有色眼镜。 他可以理解裴律师的自私,甚至是坏,但理解不了姜之明的不孝。 人若无孝,与禽兽何异 姜之明心底明悟,叩首道“殿下,草民确实不孝,理当受罚,但绝非狼心狗肺之徒。家母病重,身为人子毫无察觉,我之过也,无言辩驳。可不为母亲守孝,此事草民不认。草民并非没有为母守孝之心,实在是别有苦衷。孤柏岭河床是老天恩赐,但若不能及时利用,或是山洪,或是滑坡,都可能将河床掩盖掩埋。三年守孝,草民可以等。但那天赐河床等不了。草民此来汴州,即是想通过挚友裴律师尚书朝廷,为朝廷献治汴水策,然后再为母守孝。哪里知道直接给刑判官抓住,以不孝罪关进了大牢。草民是有私心,但请殿下相信,草民绝非忘却母亲养育之恩的禽兽。” 姜之明这般一说,李元瑷心结跟着解开,认可了姜之明的作法。 确实如此,三年守孝,人可以等。河床未必等得起。 李元瑷见姜之明还未看透裴律师的为人,笑道“你或许不是禽兽,却是蠢蛋无疑” 第四十九章 去官 姜之明真没有那么蠢,自裴律师第一次气急败坏的去监狱质问自己,就有不祥的感觉。 只是多年的朋友,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面前,他不愿意质疑自己多年的好友。 除却庙堂上的那些老阴比,大多数古人还是很实诚的。 姜之明失魂落魄的说道“真的是他” 李元瑷冷笑道“那不然呢在孤这里,他是事事旦旦的说与你割席断交,指着你大不孝,不屑与你为伍的。” 自一开始听说姜之明给用大不孝的罪名关押,他就知道有问题了。 不孝是自身道德问题,若非有人小题大做,寻常一百姓,且非本县人,是魏州魏县人氏。汴州府衙吃饱了撑着会去在乎一个非本县人的道德问题,还兴师动众的将之下狱。 就算这州府判官好管闲事,又怎么可能不将他转交给魏州府衙 汴州府衙插手管魏州人的德行,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李元瑷原本不打算对裴律师动手的,这人有私心很正常。 这世上找不出几个道德楷模,只要裴律师有才,能够造福地方百姓,有私心又如何 可是现在裴律师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简单的私心可以形容了。 姜之明上表的是利国利民,且能够延续后代数百年的大事,而裴律师为了一己之私,无视百姓福祉,明知有绝妙之法,却为了自己的晋升道路,意图在汴水上建造水闸大坝。 一开始李元瑷以为裴律师是单纯的愚蠢,无脑的迎合自己。 现在看来,他就是那种没有任何底线道德观念的小人。 如果自己真的为他所惑,在汴水上制造水闸大坝。 那大坝功成之日,就是自己倒霉之时。 为了剩余一百余日漕运难题,将整个汴水的水路航道搅乱。 到那时丢脸的是自己这个策划人,受罚的也是自己,而他只是负责听命行事的无关人员。 这建造大坝的功劳领了,事后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这天下,有那么好的事情 无知是错,不是罪,李元瑷可以原谅。但是明知不行,还一个劲的鼓动自己,意图将自己推向绝地而成就自身,真当自己这个商王是个小屁孩,好欺负 胸襟度量是因人而异的,就裴律师这种自私到骨子里的人,他不可能因为你饶过他,而惦记着你的好,反而会一直嫉恨在心。 “好了,不说他了”李元瑷不想谈论一个已经没有前途的人,看着姜之明道“我在工部给你申请一个小官,然后上疏为你求得夺情起复。治水之事,关系我朝未来大局。不论你有心无心,都得随我一并负责治水事宜。” 姜之明跪拜道“谢大王体恤,草民感激不尽,永生不忘大王大恩。” 姜之明本就有一定的雄心壮志,不然也不会不辞劳苦的研究祖上流传的治水方略。 李元瑷这一手等于是挽回了他不孝的污点,让他有一个好的未来前景。 这份恩情,不亚于再造。 李元瑷问及了姜之明引洛入汴的细节。 关于这项工程,李元瑷、阎立本已经有了大体的规划方针。 但李元瑷相信,姜之明心底也有一套方案,而且比他们的更加细腻,毕竟彼此投入付出与时间是大不相同的。 有付出,自然就有回报。 姜之明面对此刻的李元瑷,不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道“草民的想法与大王相差无几,只是汇流处有点偏差。大王意图将洛水从荣泽引入汴水,草民觉得略有不妥。” 李元瑷问道“噢怎么说” 姜之明道“从荣泽引入汴水最是便利,地理位置也是极佳,还能造福荣泽百姓,确实是极好的线路。只是荣泽有些靠近黄河,且位于黄河中下游。至王景治黄河后,黄河极少泛滥。可泥沙问题,一直难以解决。一但水势过猛,黄河泥沙将会卷入支流进入荣泽水域。汴水本就浑浊,得洛水汇入,不但可以改善漕运,还能改善汴水水质。故而草民以为,洛水最好避开泥沙,绕过荣泽,由荣泽南十里处的荣口汇入汴水。” 李元瑷拍掌笑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说着,看向阎立本道“我们忽略了水质问题,这汇入口荣泽不如荣口。” 阎立本也认可了这说法。 李元瑷双手一合道“就凭这一句话,也不枉我费尽心力将你从牢里救出来。来,我们先拟定引洛水入汴的详细方案,然后上疏朝廷让人负责立刻动工,不辜负老天爷恩赐的河床。” 他们围绕洛水、汴水的实际情况,展开商讨,最终拟定了工程详情。 造福汴水周边,漕运六百年的计划,正是立项。 汴州,刺史府衙。 “他们走了”裴律师忐忑不安的说着,看着面前长史崔兰,面色有些惨白。 自姜之明为李元瑷从汴州府衙领走之后,他的心就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尽管他并未给李元瑷留下什么把柄,囚禁姜之明也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可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道理跟你讲,权力就是一切。 势大碾压势微。 正是因为经历过,太清楚这一点,他才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李元瑷当朝一品亲王,深得皇帝李世民器重,还是皇太子唯一亲近的心腹,要弄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尤其是最近几日,他不住的向李元瑷示好,结果得到的反应是见也不见。 至此裴律师心底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今日得知李元瑷所率领的船舰南下,心底突然升起了一抹希望,暗忖“也许他过于天真,不跟自己计较呢” 他心底渴望着那一丝丝的光明 但很快,他的一切希望破碎了。 “太子令汴州刺史裴律师,在位期间不思尽心报国,为一己私利,滥用职权,德不配位,夺其官职,以正视听。” 裴律师彻底呆傻了,怎么样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 他这些天不止一次给自己做心里准备,觉得就算要对他动手,至多不过降职贬官,调离汴州,去一个荒芜之地。 只要有官职在身,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直接去官 一点机会都不给 太狠了 他却不知,李元瑷只是上疏弹劾,狠的人不是他,而是下这道任命的人 第五十章 笑得跟傻子一样 东宫 自李治入主东宫之后,这个朝廷里的小朝廷已经飞速运转。 李世民为了培养自己这个儿子,也为了弥补失去的十年,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太子令现如今几乎等于皇帝敕令,需要走三省宰相流程方能发布。 对于裴律师这地方刺史三品大员的罢免,任命都交给了李治,由他全权处理。 庙堂上对于李治直接罢免裴律师起了不小的争议。 裴律师好歹是一州刺史,而且并未犯下致命大过,直接去官,过于严苛,有不少为之求情的。 毕竟裴律师的父亲裴寂位居三公,当初是李渊最信任的兄弟。在庙堂上地位崇高,即便去世多年,依旧有着一定的人脉影响力。 李治却丝毫不理会那些求情者,对于那些反驳之音,表面上不予理会,心底却将他们记上了小本本。 李治面厚心黑,做事从不留余地。 裴律师颇有干略,功利心又是极重,更兼庙堂之上有着一定的人脉底蕴,很容易就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治、李世民终究是两个人。 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得到的结果自然有很大的不同。 李世民觉得好的,李治未必,李世民觉得很安全,李治亦是如此。 李治并没有见过裴律师,但从他的为官履历上即看出了端倪。 裴律师这类功利心奇重的人,一但有机会必然会对的罪过他的人展开报复。与其让贼惦记着,不如一下子将贼按死。 李治心黑,可对于自己人,却又极其温柔包容。 若大的唐王朝,不缺这一个人。 “太子,下官整理了吏部送来的名单,从中挑选了几位合适的人选,清殿下定夺。” 在堂下开口说话的叫高季辅,渤海蓚县人,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才。 年轻的时候,纠集数千兵士,参与农民起义,跟着李密打天下,武艺高强,降唐之后,转为文职,表现也极其出色,深得李世民赞赏。 李治继任皇太子,因一直未能培养自己的亲信,李世民将自己着重栽培的于志宁、马周、张行成、苏勖、高季辅、苏勖、褚遂良几人调入东宫任职。 李治每日皆与这些人一并处理唐王朝的国政,为未来接手大唐江山做准备。 汴州是漕运要地,州府刺史给罢免了,自然需要有人接手。 朝廷即将引洛水入汴,汴州漕运地位将进一步提升。 只要不是胡作非为的蠢蛋,即便在汴州尸位素餐,亦能获得极好的政绩。 面对这一肥差,庙堂上不少人为之心动,左右奔走。 依照规矩,皇太子无权私自任命三品以上的官员,但这一次李世民却将任免权力给李治了。 李治从高季辅手上接过名单,翻开细查,第一页就是魏征的儿子魏叔瑜 这名单上除了有名字,还有他为官的功绩,官声以及一些事迹评价。 李治只是瞄了一眼名字,事迹什么都没看,直接翻页过去。 这魏征都要死了,再任命他的儿子有什么用 就在十天前,李世民还带着他亲自去魏征的府邸上探望这位未唐王朝立下赫赫功绩,给他称之为明镜的重臣。 魏征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李世民看着自己背地里骂了一辈子的肱骨大臣,在病榻前将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衡山公主许给魏征的长子魏叔玉。 故而李治心底清楚,魏征病入膏肓,没有任何奇迹。 第二页是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 同样的,李治只是看了一个名字,然后就翻过去了。 第三页是来济,是隋朝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显耀的身份。 李治兴致勃勃的往下看着,来济大业十四年,右屯卫大将军宇文化及发动政变,弑杀隋炀帝。来护儿不屈于叛军,被宇文化及杀害。其大哥来楷,五哥来弘,六哥来整皆受其害。唯有有来济和哥哥来恒因为太小躲过一劫。 至家族遭难,来济流离艰险,而笃志好学,有文词,善谈论,尤晓时务。唐高祖时,举进士。 贞观八年,擢为监察御史。弹劾大臣,不畏权贵,迁万年县县令,执法方正,深得地方百姓爱戴。 李治看得不住点头,再次往下翻辛茂将,荆州人氏,为荆襄渔夫,为人至孝重信,名传乡里。荆州都督李元景听其名,招为幕僚,勤而好学,学识一跃千里,时任荆门县尉、荆门长史,荆门县令,任职期间关心民众疾苦,注重农业生产,热心事业。针对抚河正道淤塞,支港横溢,淹没农田的现状,亲自带领百姓疏通河道,解除了水患。 将名单放在案几上,李治道“就命房遗直为汴州刺史吧,他最合适不过了。另外,这来济、辛茂将皆不错,孤这东宫,还有空缺,将他们调入长安,入东宫任职。” 至看到房遗直的那一瞬间,李治心底已经决定了人选。 房遗直能不能担当大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叫房玄龄。 “太子” 堂下太子宾客褚遂良突然道“太子洗马当下犹自空缺,此位尤其重要,长期空缺大为不妥。” 李治沉声道“那褚先生有何人选” 褚遂良道“长孙澹学识广博最为合适。” 李治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是舅舅家的六公子” 褚遂良颔首道“正是司空家的六郎。” 李治咧嘴笑着道“这太子洗马负责教孤政事、文理,孤一时犹疑,不知选谁为佳。长孙六哥愿意屈就,那再好不过了,就他了就他了。”他一连说了两遍,高兴的跟孩子一样。 诸事处理完毕,各太子属官分别离去。 大殿之余李治一人。 李治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嘀咕道“果然笑得跟傻子一样也就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的他,才能笑的那么自然。不行,不能学他,太愚蠢了不过效果好像不错,难怪他经常在父皇面前笑得跟傻子一样。” 他嘀咕的说着,小小年纪,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珠子,透着冰冷的寒意。 。 第五十一章 船闸与进减水闸 长孙府。 长孙无忌拉着褚遂良坐下,他们的联手可谓是强强联合。 魏征即将病故,庙堂上唯一有分量的,只有房玄龄了。 房玄龄为人深自卑损,身居高位,从不炫人傲物,注定只能成为一代名臣而左右不了朝堂。 长孙无忌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成为左右朝局最大的一股力量。 长孙无忌带着几分认真的说道“太子对于让澹儿担任太子洗马一事,可有抗拒” 自李治成为皇太子之后,他们的未来就与之密不可分了。 褚遂良颔首道“太子显得很是惊讶,但随即而来的是惊喜。想来是因为与司徒拉近了关系的缘故吧。” 长孙无忌缄默半刻,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去巴结李治。但是李世民终有病逝的一日,长孙家想要长盛不衰,与李治必须打好关系。 自李治担任皇太子以后他就一直暗中关注自己这位给忽视的侄儿,意外发现这个侄儿远没有印象中的那么无能,反而对于军政要务处理的得心应手,丝毫不逊色为李世民精心培养的李承乾。 长孙无忌惊喜之余,也带着淡淡的担忧。 喜得是唐王朝有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不管怎么说对于唐王朝的忠心,长孙无忌是毋庸置疑的。 忧的是李治展露出来的政治水平,并非是一个好掌控的对象。 越是如此,他越要知道李治对自己的态度,对长孙家的态度。 只要李治对长孙家的态度如同李世民一般,那根本就无需控制什么。 本来约束皇帝就是双刃剑,长孙无忌的野心是让长孙家长存,而不是成为霍光、王敦、桓温、桓玄那样的权臣。 现今感受到李治态度,长孙无忌说道“太子向来仁孝敦厚,我等自当全力辅之。” 褚遂良沉吟片刻,道“遂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无忌心情舒畅,笑道“说吧。” “是关于商王的”褚遂良道“太子与商王关系非同一般,以雷霆手段罢免裴律师,显是为他免于后患。商王现下今非昔比,陛下对之用而不赏,与之赏罚分明的作风相左。极有可能打算将之留给未来太子,压他一压。让他这番发展下去,待太子继位,必将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商王身份特殊,他若执掌权柄,与大唐与我等不利。” 长孙无忌一听李元瑷之名,心底就膈应着慌,说道“此事暂不要提,商王而今关系南北漕运。这是关乎陛下心底最看重的大事,谁在这时候挑事,谁遭殃。以后再说吧” 褚遂良一时无言,应声道“好。” 出了长孙府,褚遂良心事重重,总觉得对于李元瑷不能大意。 相较长孙无忌的圆滑,褚遂良的作风,显然更加激进一些。 “阿嚏” 李元瑷站在船头,打了一个喷嚏。 这随着秋季的到来,早晚气候差异过大。尤其是他们生活在船上,湿气极重。 这一早醒来,鼻子有些发痒。 这解决汴水问题后,他们就沿着通济渠向着江淮进发,探察沿路水况地形。 这一路下来,李元瑷发现了很多问题。 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条运河叫隋唐大运河,而不是隋朝大运河。 运河的根基是隋朝杨广打下来的,凭什么让唐朝也分一杯羹 归根究底隋朝大运河存在太多太多问题。 大运河竣工时间太短,根本做不到精修,大多地段都是凿开了事,不计后果。第二也是因为经验不足,科技落后等原因。还有因为外行指挥内行等等因素 永济渠南段不过数年就陷入堵塞境地。为了追求速度,直接引黄河水南下,导致汴水浑浊,泥沙堆积。 山阳渎,江南运河也存在很多毛病。 四疏汴渠,五浚山阳渎,三治江南运河,二凿丹灞水道,三治褒斜道,疏浚嘉陵江故水道,治理灵渠,黄河汾水道等等,皆是唐王朝对运河的付出,一点也不比隋朝的少,只是唐朝循序渐进,隋朝一蹴而就而已。故而后世人才将这个时段的大运河称之为隋唐大运河。 一路下来,李元瑷将这些不足的地方,一一记录在案。 他并没有打算立刻动工,尽管这些存在的问题问题早晚会出事,而且越早解决越好。 可朝廷的经济并不支持他们这么干。 因为他们遇到的是李世民,不是汉文帝。 其实经过隋末那样的大动荡,最好的办法是休养生息,蛰伏个三四十年,再来大展拳脚。 这样才是对天下民生最好的选择 李元瑷估计这也是自己的父亲李渊一直咬死立自己那个便宜大哥的原因。 李世民的性格注定了不可能成为稳固发展的守成之君。 故而在李世民这里,别想干什么大工程,一有钱,他就拿去打仗,扩充领土去了。 即便这次建水闸的钱,也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造福百姓,是为了征伐高句丽的粮道畅通,这筑水闸大坝带来的利民举动全部都是附带的 对于此行的主要目的,李元瑷也做足了准备。 对于水闸大坝,此次李元瑷只打算建造两种类型的大坝。 一种是通过调节水位,便于船只通行的船闸。另一种水闸专门用于控制运河水量,这种水闸包括进水闸和减水闸。 前一种类型的大坝,一般需要修建两个闸门,上闸门与下闸门,一般修建于坡度较大,水流湍急,行船风险很大的地段。上下两闸门的设计,使得两闸门之间形成一个水位稳定的封闭闸室。 开下闸闭上闸,船只驶入闸室,然后闭下闸而开上闸,使得闸室续满水,船只就能很稳定的通过细心险要的地段。 另一种水闸就如字面意思一样,进水闸建筑于水源与运河的交界处,当运河水量不足时,便开闸向运河输入水源,踢提升运河水位。 减水闸则是在运河水流量过大时,向外排水,建于运河与减河的交界处。 前者是提升水位,方便船只通行,后者是避免运河水流过大,对运河造成额外伤害以及保护船只的运行。 毕竟一但运货的船只在运河上发生事故,船舶上的货物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的。 保证运河上的行驶安全,也是重中之重的关键。 对于水闸这方面的建设,李元瑷压根就没有跟阎立本、姜之明商议。 在这点上他很清楚,根本无需商议。 阎立本、姜之明自身有着区域的限制,他们的能力毋庸置疑,可唐朝人的思想注定了他们想不出宋明时期盛行的水闸大坝。 水闸大坝兴盛于宋朝,元明时期抵达巅峰。 尤其是京杭大运河上,至今还留有造福后人的各种水闸,其中戴村坝号称运河之心,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故而在这方面,李元瑷直接独裁,不给他们发表意见的余地。 但是在什么地方修建大坝,大坝应该怎么建造,这方面李元瑷还是会虚心向他们请教的。 从洛阳开始,经过通济渠、山阳渎、江南运河为止,李元瑷、阎立本、姜之明耗时足足五个月,测量水位,研究地势,决定于与这千里运河上修建船闸大坝九座,进水闸十六座,减水闸八座以确保大运河的粮道畅通。 对于李元瑷所请,李世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安排地方官员招募当地徭役,协助工部官员修建各类大坝。 与此同时,李元瑷还受到了李治来的一封私信。 “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摄政之后,只用了两月时间,即稳定高句丽局势,且与百济联合,分兵两路,由南北夹击新罗,新罗女王以派遣使臣向父皇求助。父皇并未立时答应,但以派遣使者入高句丽,勒令高句丽罢兵。渊盖苏文蓄谋已久,定然不会同意。父皇已决定亲征,时日定于明年,望汝与一年之内,确保大运河畅通,为父皇做好征伐装备。” 看着这书信,李元瑷将阎立德、姜之明叫道身旁,道“情况有变,立本,你来监督通济渠、山阳渎、江南运河的水坝工程,朝廷给了足够的徭役,务必在一年之内,保证运河的通畅。之明,我们立刻动身北上,去攻克最难的永济渠。那里是你父亲最不甘心的地方,我们去把他解决了。” 见李元瑷说的那么严肃,阎立德也知道事情有了变故,一口应诺“殿下放心,这些交给我了。” 姜之明更是一脸的战意,永济渠南段地理位置特殊,当初就是杨广不听他父亲的良言,执意要在地况复杂的河道挖掘出可通龙舟的运河河道,导致永济渠连年堵塞,尾大不掉。 此事姜之明的父亲姜敬一直记挂在心,直到临终时都在思考挽回之策。 姜之明早已研究多年,未得良法,才转与研究汴水治理。 现今有一个所学惊人的上司,姜之明相信一定能够攻克此难关。 对于李元瑷,姜之明这位出身水利世家的才子,早已心服口服。 第五十二章 战事起 意外任务 其实姜之明并不清楚,李元瑷心底早已放弃永济渠南段了。 有一种东西叫做事不可为。这已经弄坏了的东西是强求不得的。 永济渠南段地势复杂,入黄口一带由黄河、沁水冲泄成多处大的坑塘,泥沙堆积,就不适合挖掘可通行龙舟的广阔河道。 杨广不听姜敬这个内行人的劝说,执意开凿出可通行龙舟的河道,已经将永济渠南段的地表生态破坏干净了。 沁水本就多沙易淤积,而且由于河道过于广阔,甚至有黄河倒灌,泥沙入永济渠的情形。 这条运河的漕运价值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 因为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给河道清淤,换来的只是一两年的漕运通畅,根本没有意义。 李元瑷并未亲临永济渠南段,没有亲眼去看那地方究竟如何,但却知道唐王朝百年来对此处费尽心思,多次研究治理方案,结果议多不果行。最终决定放弃永济渠南段,改走借丹水、清水、淇水济漕,在连接杨广修建的永济渠北段,形成了全新的一条永济渠。 至此永济渠成为连接南北至关重要的河渠,北宋时,称这天全新的永济渠为御河 不论唐宋,对于杨广开凿的这永济渠南段,再无修葺使用必要。也正因黄、沁河屡屡冲淤,隋代永济渠的南段半点痕迹都找寻不到了。 李元瑷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办成历史上几百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故而这里他直接选择放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的时候是英雄,有的时候却是蠢蛋。 一路顺着运河北上,李元瑷进入黄河时令船队改道淇水,并且取出了周边的水网地势图,说道“据我所知,曹操北征袁尚时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后来居邺城将白沟与清河连接。我们这一次考察目的地不是永济渠南段,而是曹操留下来的这条粮道故地。” 李元瑷话一出口,姜之明心底明悟,说道“大王这是打算放弃永济渠南段” “不然呢”李元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段情况,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坏了的东西,挽回不来。除非老天赐福,再来一次地龙翻身,你觉得这样的几率有多大给恩赐了条河道,已经是数百年不遇,我们就不要奢望奇迹发生了。” 姜之明长叹了口气,心底明白这个道理,不在强求。 船队转到而行,走昔年曹操运粮路线。 河道的流动,若非是受到人为的干预,或者自然的强制扭转,便是千百年都不会轻易改变。 杨广建造的大运河,很多也是从古河道扩充而来的。 这时隔三四百年,曹操开凿的河道旧址依在,而且还在默默的造福沿岸百姓。 李元瑷与姜之明站在船头,商讨着改运河河道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 对于永济渠改道可不可行,这点毋庸置疑。 后世已经证明了这点,李元瑷与姜之明皆是这方面的好手,仅从水网图就能判断是否可行。 只是当下的关键并不在于可行不可行,而是能否在李世民定下出征日子前大功告成。 倘若无法功成,改道就无实质性的意义。 李元瑷还得知,李世民已经安排官员负责将洛口仓的粮食往北地运转了。 然后运粮船堵在了永济渠南段,进退不得。 李世民一气之下,将悲剧的运粮官给革职查办。 李元瑷、姜之明一直抵达古邺城,对于周边的水网已了然于胸。 姜之明道“大王选择无错,卫水确实是沁水除却之外更适合通永济渠的河流。选择卫水,还能借助曹操故道,大大缩减施工时间,减轻徭役负担。只是卫水小,水流会存在不足。沁水的优势,卫水实难相比。” 他还是有些遗憾,未能弥补先人遗愿。 李元瑷却如落井下石般道“卫水大而沁心小,此次开凿曹操故道,我们非但不能借用卫水,反而要讲卫水隔绝在外,免得喧宾夺主。卫水水资源不够,我们可以花费时间徐徐引流,决不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他说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历史上唐朝改道卫水作为永济渠南段,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但是因为忽视了沁水的存在,导致了沁水的泥沙时常侵入卫水,给卫水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故而李元瑷这一次决定一劳永逸,不给沁水入侵的机会。 李元瑷没有纠结永济渠南段,果断的选择废弃,重新由卫水定漕运路线,为朝廷节约了大把时间。 贞观十七年,九月。 洛水成功由荣口引入汴水。 浑浊的汴水,得清澈的洛水注入,水质得到大幅度提升,不过一月,已经呈现清澈迹象。 至关重要的还是,汴水从此告别了一年两百日通行的常态,转为全年无休通行。 汴水,至此成为隋唐大运河的心脏,汴州大获便利,成为了唐王朝最大的物资转运中心。 贞观十七年,十一月。 在阎立本的监督下,九座船闸大坝、十六座进水闸,八座减水闸全数竣工。 船闸大坝完美解决了运河上水流湍急,地势险峻带来的风险,进水闸、减水闸控制着河床的深浅高低,人为控制水资源的来去,给予往来的货船航行的保障。 贞观十八年,六月二十三日。 在李元瑷、姜之明的齐心协力下,永济渠南段改流,弃沁水而改,走昔年曹操白沟故道,改道成功。 贞观十八年,七月一日。 收到李元瑷喜讯,李世民立刻发洪、饶、江三州水师,驶四百艘船舰运军粮北上,并且征发幽州、营州二州府兵为先锋军马,发兵辽东。 同年十月,李世民讲长安留给房玄龄管理,亲自率领太子李治与满朝文武,入住洛阳。 李世民亲征高句丽大势所趋。 贞观十八年,十月二一日。 李元瑷率领阎立本、姜之明回到洛阳。 他们三人得到了李世民的盛情款待,亲自与洛阳行宫为他们接风洗尘。 李元瑷辛苦两年,屁股尚未坐热,李世民毫不讲客气的再次给了新的任务。 接待一个西行来的和尚 第五十三章 劝玄奘还俗 天竺来的和尚 李元瑷狼吞虎咽的咀嚼着嘴里的驴肉。 这两年在运河来来往往,吃住大多数都在河岸旁,伙食质量有限。 这好不容易吃上人间驴肉,将自己的嘴巴噻的满满的。 没想到李世民没给他机会,直接又安排了新的任务。 猛力的咀嚼几下,将熏熟的驴肉咽入肚中,李元瑷道“天竺来的和尚,是真天竺还是假的,不会是唐三藏吧” 李世民皱眉道“满口胡说,哪来的唐三藏。” 原来三藏所指的并非是唐僧,而是精于三藏真经的和尚统称为三藏法师。 唐僧也确实精于三藏真经,可以称之为三藏法师。三藏真经是他从天竺带来的佛经,现在中土佛教根本没有这个说法。 李世民续道“那人叫玄奘,乃我朝颇具盛名的高僧。贞观元年,皇兄初登大宝,收到他西行请求,说是去西天求取真经。皇兄当初颇为恼怒,那时西域高昌王礼佛,重金寻求得道高僧为国师,长安上下不少和尚为之心动。那玄奘颇负盛名,为年青一辈佛法翘楚。即便诸多知名得道高僧与之论佛皆不如他。” “皇兄当时以为他为高昌国重利所惑,驳回了他的请求,此后再也没有听过玄奘的名号。” “皇兄甚至都记不得此人了,直到十日前,朕得道西域传来奏报,说玄奘法师从天竺求得六百五十七部真经而归。此人竟在未得准许的情形下,一路西行,抵达天竺,取来真经。此情此心,皇兄尤其意外。” 李元瑷暗骂一声“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前因后果,可比西游记里精彩的多。 古代可没有身份证一说,可以凭借一证闯天下。 在这个时代,你想要外出远行,需要很复杂的程序。最关键的东西是过所,这种过所是官府给你开的通行证明,并非是身份证明。 过所上写明某某某与几日几日从哪里到哪里,干什么事情,会写的一清二楚。 如果你说你去洛阳,结果你走到了宛城或者汝南。 对不起,你过所失效,等待你的是大狱。你要是有钱,那还还好说,地方官员问清楚原因,然后派人去你家乡,开过所的府衙确认,经过一系列流程,确定之后,给你重新开过所。当然这漫长的时间,你必须在大牢里度过。 如果你没有钱,那也没关系,朝廷自有一套对付黑户逃户的手段的。 唐朝确实没有隋朝那般要命的徭役,可不代表没有需要重苦力的地方。 先好好改造,待你身份确定,视问题轻重,再考虑是否放人。 如果你很不幸是穿越者,别说过所,连户口都没有。 那更不好意思,你将寸步难行。 别说进城过县,哪怕是个不起眼的小村,也有治安官也会因为你是生面孔来查探过所。 现在是太平年代,只有江洋大盗,人犯流寇才没有户籍。 等待你的将是流放,去岭南西域填充那边的人口。除非你躲在大山沟沟里,等到皇帝大赦天下,趁机出山,然后迅速的找个靠山,在他的帮助下让你在他的户口本里加上名字 由此可见,身为一个万众瞩目的高僧,要避开重重关卡,在没有过所得不到准许的情况下,不远万万里跨国去天竺取经。这其中的艰难,绝对不比电视里放的九九八十一难更少。 李元瑷道“皇兄还信这个” 在他的记忆里,李世民对佛教就如对皮球一样,需要就拜拜,如老婆长孙皇后病了,求三清顺带拜菩萨,赏道士连带奖和尚或者自己儿子病了,这个神仙求求,那个菩萨拜拜。 没事的时候,他就一脚踢开,可没有半点推崇的感觉。 李世民一本正经的道“皇兄对这些一视同仁。” 好一个一视同仁。 这不就是三清、玉帝、上帝、耶稣、如来、菩萨一起拜,总有一个显灵的 李元瑷一时无言。 李世民道“玄奘向佛之心,皇兄极为感动。可与佛教所谓四大皆空,委实笑话,不符实际。皇兄看中的不是他带来的那些经书,而是他这一路西行的阅历。高句丽只是关乎我朝后方安定,若非辽东、辽西乃我中国领土,皇兄甚至懒得打这一仗。所得所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他口中的中国指的是华夏。 华夏民族思想向来唯我独尊,自认为居天下之中,故而喜欢自称中国,而周边异族,则被称之为四夷,并且在各自国都建造四夷馆。 李元瑷却让这一句中国勾起了热血,高声道“中国的地图,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在这方面,我们寸土不让。”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故而玄成多次劝说朕,莫要为了高句丽劳师动众,说不值得。朕不以为然,辽东已为高句丽占据两百年余,境内百姓已经不说我华夏语言,他们的后人甚至没有身为华夏子民的觉悟,借认为自己是高句丽的子民。长此以往下去,那还了得” 李世民在自人面前极少称呼魏征表字,有些时候甚至直接爆粗口“田舍汉”。 但是至一年前,魏征病故以后,李世民多已“玄成”呼他。 也许是因为蝴蝶效应,这个年代的魏征并没有举荐侯君集为相,也没有跟李承乾走得太近,故而没有发生推墓碑事件。言语间,对于那个明镜,还是有些怀念的。 李元瑷本有些叫苦,此刻听得如此,只觉得一切都值了,粗声道“区区海东蛮夷,想要霸占我大唐领土,孰不可忍。不将辽东收复,皇兄有何面目位列千古圣君之列” 李世民飘飘然的,高声道“此方皇兄不只要收复失地,还得让高句丽的渊盖苏文至长安,为满朝文武献舞。” 李元瑷瞬间不敢接话了,天晓得自己这只蝴蝶,干扰到历史走向没。 万一没成功,如历史一样,那可丢脸了。 李治见自己的父亲成功给李元瑷转移话题,扶额道“父皇的意思是让十六叔劝玄奘还俗” “” 李元瑷彻底傻眼了。 第五十四章 神话了的玄奘法师 劝唐玄奘还俗 李元瑷顿感头晕目眩,这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小说里如花似玉的女儿国国王都做不到,自己这个帅气的糙汉,凭什么做得到 而且现实比小说更加玄幻,玄奘孤身一人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向佛心前往天竺取得真经,这份诚心足以让人动容。 不管李元瑷心底如何不喜欢佛教,但对于自小耳熟能详的唐僧没有任何恶感。尤其是现在知道他是偷渡出关,反而心生好感,暗暗佩服。 “这事不太好办,玄奘在我朝本就是地位崇高的得道高僧。以他的才学与地位,就算不去天竺,其佛法成就也是数一数二。可他甘愿放弃这一切,不顾艰险去天竺求佛。这份信仰,不是外物能够打动的。” 李世民认可的颔首点头,道“皇兄也是这个意思,但此事关乎我大唐未来,不得不慎重处理。” 他担心李元瑷听不懂,说道“玄成之所以多方劝阻便是因为他意图将我朝重心放于西域,西域是我朝壮大的最佳出路。玄奘此去天竺,风餐露宿,一路所见所闻,皆是无比宝贵的财富。他若还俗,朕可以许他高官厚禄,只要他能成为我朝向导。以他对西域的认知,在西域的声望。可以为我朝开拓西域获取莫大便利。” 李元瑷听到前面,觉得不以为然,不过細細一想亦能理解。 将目标放在西方是这个时代的必然性,并非李世民自身的短视。 东边的大海束缚住了这时代所有人的眼见,而自张骞凿空西域后,东西方的连接越来来越密切。丝绸之路也因唐王朝四方出击取得的霍霍战功而异样稳定,成为唐王朝一大经济来源。 唐王朝自身的影响力,也跟着丝绸之路向西方扩散。 往西发展,怎么看都是大势所趋。 李元瑷心底却是清楚,真正大势所趋的不是路上丝绸之路,而是海上丝绸之路。 星辰大海才是未来。 只是现在唐王朝的造船技术还不够发达,因为并不重视,进步的速度极慢。可李元瑷相信,以他们古人的智慧,只要朝廷推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制作出硬抗大海风浪的船舰。 世人一旦了解海上丝绸之路的暴利,即便朝廷放弃推行,也会让逐利者推着前进。 不过李元瑷并没有说话,现在的唐王朝可谓负重前行。 现在说了,非但没有好处,兴许还会增添整个王朝的负担。 当然开发西域,对于唐王朝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劝说唐玄奘还俗入仕为朝廷效力,那当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元瑷暗自思量,忽然想到历史上也有唐玄奘求经返唐事件,李世民想来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似乎并没有成功。 他并不了解历史上真实的唐玄奘的过往,却也听过玄奘法师的爱徒辩机与高阳公子的风流韵事,知道辩机是帮助玄奘翻译经文的故事。可见玄奘并未有如李世民所愿,但是他不信李世民会放弃,一定有什么缘由让彼此达成了共识,双手一拍道“于其强迫玄奘法师还俗,不如让他写一本书,就叫大唐西域记,让他详细的讲解西域风貌,讲他西行以及归途一路上经过的国家,他们的幅员大小、都城大小地理形势、农业、商业、风俗文艺、语言、文字、货币、国王、宗教等等,一并详细写出来。他人不做向导,以书作向导,也是可以的。” 李世民眼睛一亮,道“如此倒是两全之法,故不及他自身投效,却也能达到目的。” 李治突然道“就怕玄奘连大唐西域记都不愿意写,那些秃驴讲究四大皆空,主张不杀生,说什么众生平等的慈悲精神。以他的才智,焉能看不穿让他写大唐西域记的目的” 李元瑷心头火气,叫道“嘿,岂有此理了。皇兄、太子,此事就交给臣弟来办,他一个秃驴,还敢翻天不成这大唐西域记,他还非写不可了。” 李世民拍板道“理当如此,能劝说玄奘还俗入仕最好。答应写大唐西域记,朕也算你一功。” 李元瑷道“那皇兄就等我的好消息。” 李世民捻须笑道“不急不急,玄奘不久前刚过玉门关,还在往长安的路上。为了应对高句丽战事,朕与太子驻跸洛阳,你代表太子往长安迎接玄奘,将他接到洛阳,与皇兄见上一见。” 他已经有所预感,玄奘此次归来,将会是佛教第一高僧,在佛教有极高的威信。 佛教从南北朝开始进入兴盛发展阶段。遍布全国,出家、在家佛教徒数量增加很快,北魏洛阳伽蓝记记载洛阳城中寺庙鼎盛时达到一千三百多所,僧尼过万,南方的建业也有佛寺数百座,天下僧侣以数十万计,这才有了北周武帝灭佛之举。 但是隋朝杨坚、杨广皆是佛家信徒,大力发展佛教,使得佛教很快的恢复元气。而唐王朝固然信奉道教,但自身秉性海纳百川的气度,并未排斥打压佛教,也使得佛教能够平稳发展,成为仅次于国教道教的第二大信仰。 这也是李世民要亲自接见玄奘的原因,王朝第二大信仰的领军人物。 为了迎接玄奘,李元瑷并未在洛阳多呆,而是先一步往长安做准备。 其实也没啥可准备的,李元瑷留下了自己南北疏通运河时的船舶,便等着玄奘法师的到来,心底还不住在想,跟着玄奘一并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人一猴一猪一巨怪一白马 然而李元瑷两者并未猜中。 玄奘并非一人来,也非一人一猴一猪一巨怪一白马,是领着数以千计的佛教信徒。 相比中原道教,佛教于西域、凉州因地利关系,发展的更好。 玄奘在天竺学佛十数载,名震五印,并被大乘尊为“大乘天”,被小乘尊为“解脱天”,还参加了天竺最负盛名的无遮大会,且大放异彩。 玄奘在诸多佛教信徒心中已经升华神话,一路闻其名,随他而来的信徒居然有几千人之多。 。 第五十五章 再跑一趟天竺? 奉旨迎接的李元瑷见此情形,眉头微皱。 这两天他特地了解了道教、佛教于当前的处境。 道教早在李唐立国之初就给定为国教,提高道士地位,导致发展迅速,而且积极推动道教内部改革,剔除那些为了蒙骗愚弄百姓的天师道巫术迷信色彩,发展道家义理。 最著名的道士袁天罡、李淳风更是通过道学研究天文、历法,将道教推向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而佛教却缺少扛鼎之人,本来道佛之争就落入下风,又没有一个上的了牌面的高僧,于发展一图自是处处受制。 三清道主、佛陀菩萨这些传说中的神仙有没有私心,凡人不好判断。 但只要是人,皆有私心。 这些佛教信徒等一领袖久已,玄奘这一出现,立刻将之推上高阁,引为领袖,意图重现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的景象,重新取代道教,成为中原第一信仰。 李元瑷心底自是偏向本土道教,故而见此景象,本能的有些反感,挥了挥手,让人将那些闻风而来存心造势的和尚阻挡在外。 玄奘一步一步走向李元瑷,与电视里的高大伟不同,面前的这位圣僧一身洗的苍白的袈裟,苍老的脸庞黝黑遍布皱纹,身子还有些伛偻,手中拄着一根木棍,一眼望去就跟五六十的老叟一般。但李元瑷却知玄奘今年不过四十三而已 书里明显美化了佛教,美化了唐玄奘,一个偷渡出关的人,昼伏夜行,吃尽苦头,哪能维持自己的形象。 这才是玄奘真正的模样。 可玄奘一步一步走的极稳,脚步有力,目光清澈有神,似乎有着一往无前的决然。 一步一步来到近处,玄奘躬身单手行了法礼道“贫僧玄奘,见过商王。” 李元瑷只是颔首示意,他不信佛,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佛教高僧而自降身份,道“玄奘法师一路辛苦,孤奉太子命,代表太子前来迎接法师,领法师往洛阳面圣。” 玄奘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随即道“陛下所请,贫僧自当遵从。此次西来,贫僧求得真经六百五十七部,待贫僧将经书送往大觉寺,立刻随殿下东去。” “怕是等不了了”李元瑷张口拒绝道“陛下驻跸洛阳是为了征伐高句丽,近日即将动身前往幽州。若非得知法师东归,此刻陛下已经身在幽州了。法师焉能让陛下久等,延误战事战机” 玄奘又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李元瑷道“我于渭水之畔有一队船舰,随我来去运河,快捷稳健。法师直接与我一同往洛阳渡口而去。听闻法师于洛阳净土寺出家,孤将所有经书送往净土寺即可。” 玄奘固然于佛教德高望重,对上不信佛的李元瑷,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道“依商王意。” 李元瑷直接将玄奘请上了船舶,将一部部经书搬运上船。 船队直接杨帆出行,出曲江至渭水。 玄奘一入船舱便如老僧入定,跪坐于席上,双手合十,一动不动。 不发一语,不看一物。 李元瑷心底暗暗佩服,自己如今算得上是当红辣子鸡,面前这个和尚竟然视若无睹 不知这家伙站在李世民、李治面前,是不是也是这幅德行。 “法师,前面即过渭水,进入黄河。法师何不来见一见我朝江山之壮阔” 李元瑷站在船头,看着左右高耸的山壁,热情相邀。 玄奘低语一句,起身缓步上前,来到船头,亦不说话,只是尽量的直着身子,让自己躬着的脊背直一些。 李元瑷随口问及玄奘西行经历。 玄奘并未道明疾苦,只是一语带过,显然未有深谈之意。 李元瑷见他话语间有所保留,也不再试探,直接道“法师此番归来,可谓功德圆满。孤见法师风节贞峻,不愧古人,居于庙宇,大材小用。不若跻身庙堂,为天下百姓谋福效命。” 玄奘古井不波的道“贫僧少践缁门,伏膺佛道。自幼修习经文,未闻孔教。弃佛而从俗,不易于乘流之舟使其弃水而就陆。贫僧无德无功,愿得毕身行道,以报国恩。” 对于这种答案,李元瑷毫不意外,随即道“法师如此决绝,孤亦不多劝。孤对西域之事,大感兴趣。法师此次西行,历经万千磨难,一路见闻,定是精彩纷呈。法师不如将自身经历,一五一十写下,休整成册。这书名孤都给法师想好了,就叫大唐西域记,你看如何” 玄奘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他这一路西行,若无大勇气大智慧,焉能在异域功成名就,声动五印 李元瑷这话音一落,玄奘心底以有所明悟,唐王朝的兵威震彻寰宇,这大唐西域记若成,将会兴起无尽杀戮兵灾 “贫僧与天竺修习梵文经典,辗转天竺十数载。过往之事,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哪还记得什么” 玄奘一本正经的说着。 李元瑷见玄奘果真如李治想的一样,根本就不配合,讥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法师这谎言,信口就来,这修为有待提升。” 玄奘又度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似乎这是化解尴尬,转移视线的不二之法。 李元瑷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玄奘法师,一字一句的恐吓道“法师是以为孤不敢杀你这般有恃无恐” 玄奘一语不发,双手合十,嘴里轻念佛经,表情淡然。如他这种大无畏之人,对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这种恐吓,根本动不了玄奘半分心境。 李元瑷忽的嗮然一笑,道“还真让法师猜中了,跟你讲,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你分毫。陛下亲自点名见你,我动了你,皇兄肯定收拾我。我才没那么傻” 玄奘心下意外,这商王是认输了 李元瑷转过身子,望向这滚滚黄河,说道“法师既然忘了西行的精彩旅程,那就劳烦你再跑一趟天竺,重新经历一番,再写大唐西域记吧” “来人,讲玄奘法师带来的所有佛经,都丢到黄河里去。” 第五十六章 无可奈何的玄奘 李元瑷并没有吓唬玄奘。 如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仅靠恐吓是不可能让他服软的。 他这一声令下,得到命令的兵卒并没有过多犹豫。 这些上过战场的兵士,对于和尚佛教没有半点尊重,搬起了一箱箱佛经就往黄河里丢。 玄奘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这见自己近乎二十年的心血,给丢进了滚滚黄河,脑子一片空白,人一下子窜了出去,想要跳进黄河挽救佛经。 至于自己会不会水,都不重要了。 这一切都是本能反应。 他快,但是刘伯英更快。 早已得到李元瑷吩咐的刘伯英,在第一时间就抱住了玄奘,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玄奘怒目圆瞪,看着飘于黄河上的佛经,张口发出无声叫唤。 他给按得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用脑袋撞着甲板。 李元瑷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他是佩服玄奘那敢于求真,不惜冒死单人远赴天竺求经的大无畏勇气。但更在乎唐王朝未来在西域的统治力。 李元瑷受和平时代所限制,虽幻想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却仅限于想象,并没有实际行动。 然而身为一个中国人,对于祖国的归属感是前所未有的。 在这个时代,唐朝百姓或许以为自己是唐人,可在李元瑷的心底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唐人,还是秦人、是汉人、是晋人、是隋人乃至未来的宋明人 这些国家综合起来就是华夏。 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李元瑷更清楚“华夏”二字的沉重。 也是因为如此,李元瑷来到这个时代,很自然的就融入了进来,不存在任何的隔阂。 这就是文化的传承。 玄奘的辛劳值得同情,但对比国家的强大,又算得了什么 李元瑷不敢像王莽那样,进行跨时代的改革,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毕竟华夏五千年,除了辉煌,也有惨无人道的欺凌与屠杀。 这也是李元瑷无视元清关键所在。 无可否认,元清确实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 作为以异族之身入主中原,他们带来的不是文化的承传,是文化的毁灭,在断华夏的脊梁。 李元瑷并不是不能接受为外族领导,可你乱杀百姓,乱毁文化,几乎葬送华夏文化的承传。这让后世人,如何接受 “我写,商王,贫僧不敢造次,大唐西域记贫僧立刻就写。” 玄奘血泪满面,抓着李元瑷的裤腿,不住的哀求。 李元瑷见这头倔驴服软,挥了挥手,让人立刻下河去打捞经书。 李世民调拨给李元瑷的这些兵士皆有水战经验,个别老兵甚至参与过李孝恭平江南的战役,水性极佳。 此处现今又处于秋末少雨水,黄河水势平缓。 很快经书就给兵士救了上来。 不过此时的天竺是没有纸的,造纸术是华夏特有的发明,独中国一份。 天竺用的是贝叶代替纸,就是似于棕搁树叶,外表呈扇状均匀分布的叶子。古印度人将这类叶子采下后先经水煮、晾干,然后把叶片两面磨光,并截成宽约八至八存,长约二三尺的长方形。他们也没有意义上写作的笔,把油和煤烟的混合物涂抹在字迹上,然后再用热沙拂拭,这样一来文字部分就被染黑了。 古印度的佛教教徒将经文用这种方法刻写在贝叶上,俗称贝叶经。 玄奘求来的都是贝叶经。 这种贝叶经最不易保存,为水浸泡之后,能保存多少,那就听天由命了。 玄奘连滚带爬的跑到打捞上来的贝叶经旁,小心翼翼如若呵护新生幼儿一般,一张张分开贝叶,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颤抖着将贝叶一张张贴在甲板上晒。 此情此景,似乎在记忆中存在过。 貌似电视里唐僧就让大龟掀翻过经书 呸呸呸 李元瑷赶忙摇了摇头,愁然长叹,大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感慨,道“你们也帮着法师一并晾晒。”说着,又让人准备纸笔,特别嘱咐道“玄奘法师,这大唐西域记一定要写的详细,这西域所有你了解的城邦,不同的民族,各国各民族的地理形势、气候、物产、政治、经济、文化、风俗、宗教等等细节,最好一一写上。” 玄奘并未说话。 李元瑷却看出了,他这是默认。 没有开口应诺,是他最后的倔强。 历史上的玄奘也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但那本大唐西域记是由他口述,辩机和尚编的地理史籍。 现在玄奘却不敢假手他人的,显然会比历史上的那本更加细腻。 船队顺流而下,不过一日之功,以达洛阳。 李世民在洛阳紫微城仪鸾殿亲自接见了玄奘法师。 无可置疑,玄奘确实是得道高僧,他对面李世民的态度与对李元瑷乃至路上一行人一般无二,并没有因为彼此身份的差距而转变态度。 李世民也跟李元瑷一般,向玄奘抛出了橄榄枝,甚至邀请他前往辽东,一并观战。 玄奘同样拒绝的毫无回旋余地,表示自己“守戒缁门,阐扬遗法,此其愿也”。 李世民见事不可为,只好放弃。 玄奘见说动了李世民,立刻道“玄奘从西域所得梵本六百余部,一言未译。今知此嵩山之南少室山北有少林寺,远离鄽落,泉石清闲,是后魏孝文皇帝所造,即菩提留支三藏翻译经处。望为国就彼翻译,伏听敕言。商王所请大唐西域记,玄奘亦于此清修之地细思过往,用心编著。” 李世民略微沉吟。 李治在一旁道“一人之力,翻译数百经书,何其劳累。父皇不如在长安设立译经院,招集各方精于佛学、天竺文字之人,参与翻译事宜” 这腹黑太子见玄奘拒绝了自己的父亲还想跑,直接出言将之困在了长安。 李元瑷用经书威胁了玄奘,李治豪不客气的借鉴,将之留在了长安,把这位佛教的扛鼎之人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 李世民本有此意,只是拉不下脸跟一个和尚计较。 而今李治这般一说,立刻同意。 玄奘只能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见玄奘是李世民在洛阳最后一个任务,安排玄奘成立译经院后,动身北上。 第一章 玄奘首徒 在李世民决定动身北上之后,李治神色悲哀,泪眼婆娑,伤痛不舍的情感,满脸都是。 李元瑷看着感情丰富的李治,甚至有一种李世民一去不回的感觉。 李世民却很吃这一套,不住的安慰自己这个最贴心的儿子。 李治扑在李世民怀里,哽咽道“孩儿从未与父皇分隔天边,恳请父皇飞马互传消息。孩儿将生活起居、朝中琐事写于信上,父皇也将边境情况,身体安康写下,传于孩儿,好教孩儿放心。” 李世民哪会拒绝,一口应诺下来,道“父皇每夜必书信函,令人传于雉奴。” 李元瑷随着李世民、李治来到了此次征伐高句丽的后勤大本营蓟城。 蓟城,照地理位置计算也就是日后的北京,是大唐通往东北的门户。前朝炀帝杨广在涿郡筑临朔宫作为行宫,大业七年后三次用兵高句丽,都以蓟城为基地,集结兵马、军器、粮储。 至蓟城城外,李世民望向李元瑷道“能以此为基,十六你功不可没。” 在此之前,李世民原定计划是将大本营定在河北定州。 便是因为大运河的不稳定,粮食供给会有一定风险。 但是李元瑷两年治运河,经过实地考验,成功连接了杨广修筑的南北运河。以汴州为中心,连接曹操征伐乌丸的运粮故道,接永济渠北段,直达逐郡蓟城。 这运河一通,李世民当即改变大本营,转移到了蓟城,大大的减缓了运粮压力。 李元瑷拍着胸口道“陛下放心,别的不敢说,两年之内,运河畅通无疑。” 李世民自信满满的道“足够了,对付区区高句丽,何须两年待朕平定高句丽,你重新规划一番,做好善后事情,朕顾虑的是百世千秋,而非当下一两载。” 李元瑷颔首明白,此次运河疏通,水闸大坝在水泥的妙用下,顺利完工。引洛水入汴,也因受到老天恩赐,得以短期内工程。没有善后的是重新疏通的曹操运粮故道,时间太紧,挖通保持水流通畅已经不易了。 这也是李元瑷口说两年的缘由,不然如此工程,只能用两年,那跟劳民伤财有啥区别。 但只要花时间在容易土地流失以及坍塌的地方建筑堤坝巩固,使用百年毫无问题。 入得城中,李世民立刻安排了一个小型会议。 说是会议,其实就是关于出征以后的安排。 参加的都是李世民一手组建的辅政大臣,不是宰相就是宰相的备选。 李元瑷很意外的也位列其中。 “朕此次征伐高句丽,太子监国与蓟城负责一切军国要务,房玄龄留守长安,总领六部机要。” “太子年幼,朕带兵远征,高士廉、刘洎、马周你们辅佐太子,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长孙无忌、岑文本与朕通行,负责谋算军务” “十六,朕命你为馈运使,节度河北诸州,后勤要务,由你负责。此次征伐,后勤最为重要,务必保证运河通畅,粮道通畅。” 李元瑷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在一旁看着李世民发号施令,不想居然给点了名怔了怔,跟这些大佬一起给点名,顿觉存在感十足,道“臣弟遵命。” 长安弘福寺。 玄奘离开洛阳之后,回到了长安。 经过李元瑷、李治的轮番胁迫,这位著名的得道高僧已经懂得了取舍。 一方面配合朝廷设立译经院,一方面在弘福寺组织译场,准备翻译经文。 不论过程如何,玄奘得到李世民的接见器重是有目共睹的。 本来玄奘就为佛教信徒造势,将他推为佛教扛鼎之人,现在又得朝廷器重,风头一时无两。 各路知名高僧齐聚长安,各类佛学奇才纷纷上门拜见。各路精于梵文的信徒,开始向长安聚集 尉迟敬德的后人尉迟洪道,新罗国的王子圆测大师,他们一个个都出现在了玄奘的身旁。 “师傅” 尉迟洪道恭恭敬敬的向玄奘行礼。 玄奘择徒严苛,尽管身旁汇聚了无数佛教英杰,尉迟洪道是他回国之后,所收的第一个徒弟。 看着面前的徒弟,玄奘亦是心情愉悦,说道“汝将门后,即入我门,当守我法,舍弃前尘,赐法号窥基。” 窥基恭敬的拜服道“谨遵法旨” 玄奘回到住所,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上前侍奉,带着几分羡慕的道“恭喜圣僧,贺喜圣僧,收得首徒。” 少年和尚名唤智律,是弘福寺最负盛名的后起之秀,精于各种佛经。 玄奘入住弘福寺,智律毛遂自荐亲自侍奉左右,大有拜师之心。却不想让尉迟洪道捷足先登,心底不免酸楚。 玄奘心不在焉,随口应道“窥基非我首徒。” 智律惊讶问“原来圣僧在天竺亦有徒弟” 玄奘摇头道“身处天竺,求佛不及,焉有时间收徒”他顿了顿,道“首徒乃石磐陀” 因为被迫要写大唐西域记,玄奘想起了记忆深处,封存许久的记忆。 “石磐陀”智律暗思了好一会儿,道“从未听过,不知于何处出家” 玄奘道“他,应该不算是出家人吧。不提他了,你且回去。你我生来平等,无需在这里侍奉。” 智律大惊,赶忙跪伏在地,道“圣僧恕罪。” 玄奘茫然道“快快起来,你何罪之有” 智律泣声道“弟子奉命侍奉圣僧,圣僧拒绝,定是嫌弃。方丈得知,必将怪罪,恳请圣僧开恩。” 玄奘看着面前这一切,想着回国之后的经历,苦涩一笑,长叹道“你起来吧,那里有我写的手稿,你去整理一下。” 智律破涕为笑,连连磕头,手忙脚乱的跑去整理手稿了。 玄奘走至案几,继续编写回忆大唐西域记 智律在一旁整理的极为认真,突然发现手稿上有石磐陀的字样,忍不住的看了起来。 “西域胡僧石磐陀,形貌似猴” 智律越看越是心惊,心底忍不住惊呼这石磐陀居然想杀圣僧 第二章 父子秀恩爱 临朔宫。 李元瑷受封馈运使后,并未立刻接受赴任,而是领着罗通、刘伯英以及一干千牛卫来到了蓟城。 这蓟城而今是人满为患,各类武人齐聚城中。 一路而行,放眼望去,近乎皆是持拿大枪大戟的壮士。 对于蓟城,李元瑷并不熟悉,让刘伯英去问路人,找了一家豪华的酒肆。 刘伯英问了路,但他们连去两家酒肆都是人满为患。 不得已就近找了一家,在二楼寻了个位子较好的地方,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点了烧酒,对席坐下。 刘伯英算得上是草莽出身,大大咧咧的叫了声“这人真娘的多。” 李元瑷颇为自豪的道“高句丽与我国人仇深似海,陛下又不同于炀帝杨广,无度炫耀国威,严苛控制出征兵员,以减缓给后勤制造压力。导致了诸多猛士求从军而不得,聚集在这蓟城城中。” 都说杨广跟李世民很像。 但这就是他们两人最大的不同。 杨广过于激进,自知自己,而不懂得体恤百姓。李世民却能晓得百姓疾苦,懂得舒缓民力。 杨广征伐高句丽,天下震恐,造反成片,百姓甚至不惜将自己的手脚打断,让自己活生生变成残废,还笑称福手福足,以逃避兵役徭役。 而李世民这一下诏募集军队,那是天下应从,愿意出征的人,募十得百,募百得千,可谓顷刻间就凑足了出征数额。 没有选上的府兵兵士,甚至愿意自行前往。 尤其是那些有底气的将门世家,上表自请带上扈从随军,不需要朝廷的任何资助。 那些没有底气的豪勇之士,先后赶来蓟城寻求出路。 这求战之心,可谓举国沸腾。 这便是唐王朝所拥有的向心力,那种天下百姓与国家荣辱与共的情怀。 屋外忽的传来一声高呼“乡亲们放心,此次出征是圣人亲临。此役某必当奋勇杀敌,夺回辽东,多缴获几个人头,自己弄个京观玩玩。” 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更是呼喊声成片。 罗通、刘伯英眼中露着些许的欣羡。 李元瑷心知肚明道“别沮丧着脸,知道为何请你们来此饮酒就是为你们践行来的” 罗通、刘伯英一脸意外。 李元瑷道“你们的心思,我还不了解我已经跟太子说了,我身旁不需要那么多人,你们随时可以调走。回头,我再于李绩总管通个气我得到了内幕,此次出征,李绩是前军大将,将你们调入其麾下,兴许能混个先锋军当当。” 罗通、刘伯英相继大喜。 刘伯英一脸激动。 罗通随即脸露纠结,欲言又止。 前者是因崇拜李元瑷的球技,愿意在他手上办事,治运河期间,任劳任怨,并无二话。但征伐高句丽是一个尚武王朝所有有志向抱负的将官梦寐以求的战场,刘伯英自然更加愿意参与其中。 罗通却不同,多年的相处下来,他们即是主从又是朋友,李元瑷还大恩于他,现今离去,固然是抱负所向,可心底义气却令之两难。 李元瑷挥手制止了罗通,道“现如今我是今非昔比,身旁护卫三十余人,皆是武艺非凡的千牛卫。就算没有你罗通,相信要不了多久,也会有张通、王通,根本无需为我这里担忧。胡国公秦琼乃我大唐第一猛将,陛下亲口对我说过。昔年两军对垒,他看敌将耀武扬威不爽,胡国公便单枪匹马闯杀入敌营,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而归。这番豪勇,古今能与之匹敌者,不过几人。他后人无天赋继承他武艺绝技,唯独你得他枪法真传。不用之上阵杀敌,在我麾下当一护卫那岂不大材小用,贻笑大方” “何况”他说着一脸肃然“高句丽乃我朝世仇,我学艺不精,上阵不过丢人现眼。你帮我多杀几贼,替我出气,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其实高句丽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唐朝称之为“世仇”,突厥倒是可以算是一个。 但杨广征伐高句丽败的太惨太惨,二十四个正规军团,一百三十多万兵马,还有近乎五百万的后勤。这皆是实际数字,并非吓唬人的夸大。与冷兵器时代,这种规模的大战,古往今来就此一例。结果硬生生的连一个辽东城都没打下来。非但攻城不得,来护儿的水军,士卒生还者不过数千人。宇文述统帅的九军三十万人,给打的全军溃败,只有两千余人逃回辽东。 高句丽嚣张的将隋军将士的脑袋砍下来,堆砌成一座座的京观,来宣扬国威。 这等奇耻大辱,即便是隋朝灭了,都不能忘怀。 尽管与贞观五年,高句丽迫于李世民的淫威,销毁了京观。可这份耻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净。 罗通不在纠结,拍着胸口道“殿下放心,通绝不给殿下丢脸。” 刘伯英似乎也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爽快,有些尴尬,附和道“伯英也要为殿下多宰几头高句丽猪。” “好”李元瑷举杯道“我祝你们此去高句丽,名留青史,凯旋而归。” 罗通、刘伯英一并高举酒杯道“谢殿下吉言。” 贞观十九年,三月十五日。 这一天是李世民定好出征的日子。 李元瑷一早就找到了李治,打算陪他一起去送李世民出征。 李治在姬揔持的服侍下,正穿着衣服。 也只有李元瑷能在李治还在梳妆打扮的时候入内了。 “见过太子,保傅好” 李元瑷向李治行礼,跟姬揔持问好。 李治给了个眼神,让他随便。 姬揔持笑着回礼“老妪哪敢受殿下这番大礼。” 李元瑷打趣道“保傅可是今非昔比,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以后多多担待。” 这话虽是玩笑,但并非虚言。 自从长孙皇后病故,李世民一直未立皇后,执掌后宫者或是李世民任命的四妃之一,或是李承乾的太子妃。 但随着李承乾贬罚,李治担任太子之后,他却没有给自己的太子妃相应的权力。 而今李世民东征,李治监国,依照道理这后宫的掌舵人应该是太子妃。但是李治直接任命自己的保傅姬揔持来执掌后宫。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照顾李治起居的保姆,现在是王朝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 此次东征,马周提醒李治说李世民即便东征,也需要有人伺候。 李治立刻安排姬揔持从后宫挑选妃子,亲自送来蓟城服侍。 姬揔持道“太子很快就好,那边有我亲自做的水晶龙凤糕,殿下去尝尝。” 李元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道“昨天得知保傅来了,今早我就没用早膳,就等着吃呢。” 李治有些急眼了道“留我一些,保傅快点,您可是我的保傅,也太宠他了。” 李元瑷一边往嘴里塞龙凤糕,一边道“太子不急,多着呢。” 看着李治有些窝火,李元瑷不客气的笑了。 两人吃了些早点,一并去见李世民。 看着李治走之前,手里还捧着一件长袍,奇道“外边不冷,多拿一件长袍作甚” 李治道“这是给父皇穿的,你先拿着” 他塞给了李元瑷,当先快步走着。 这快到李世民住所的时候,李治又从李元瑷手中抢过了长袍,一并到殿前拜见。 “见过父皇” “见过陛下” 在正式场合,李元瑷还是叫李世民陛下的。 此时此刻的李世民已经穿上了一身金光闪闪的明光铠。 本来明光铠就是古代最帅的铠甲之一,李世民这套又是经过特别制作,加上这位天可汗本就是少有的英武之人,两相对应更显威风。 瞧得李元瑷是口水直流,这铠甲穿在身上,那多威风。 李世民看到了李治手中的长袍,忙道“雉奴体弱,你快将衣物穿上。” 李治抬起头,眼中含泪道“父皇,此乃儿臣亲自吩咐下人为父皇做得长袍,给您一件,孩儿身上一件,一模一样的。” 李世民听了大为感动,直接将自己身上披的长袍取下,弃置一旁,上前接过李治送上的长袍,穿在身上。 李元瑷在旁边偷看着,他们父子一对,一人一件黄色袍子,看着甚为显眼。 李世民开心的转了一圈道“父皇与雉奴约定,这袍子,今日朕穿在身上去,来日穿于身上归。” 李元瑷听的是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随即耳中又传来,李治的话“孩儿就穿着它,等着父皇凯旋归来。” 李元瑷突然嗅到了一股浓厚的酸腐味道,这“恩爱”秀的,电视剧里的狗粮都不及他们父子秀的厉害。 穿着儿子送的战袍,李世民更是自信,跃马点兵,率领着水陆十万大军开始往辽东进发。 李元瑷一直跟着李治送李世民出城。 待李世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李治方才调转马头准备折返。 李元瑷问出了憋了许久的话“太子真的要穿到陛下归来” 李治反问道“不然” 李元瑷一时未说话,过了会儿,轻轻道“不臭的嘛” 李治冷着脸,跃马扬鞭的,跑了 。 第三章 所向披靡的唐军 此次征伐,可谓民心所向。 一个个豪勇之士高呼“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爱国求战之心,遍布全国。 李世民拒绝了这些勇士之请,也让得以出征的将士倍感荣耀。 四月,唐王朝先锋官李绩率军向怀远镇虚张声势,而实则潜师北进。 唐军出其不意地从通定渡过辽水,进至玄菟,直接以孤军深入辽东附近。 辽东境内的高句丽守将见唐军连外围钉子都不拔,直接深入辽东,皆惶恐不安,根本不敢出战。 李绩孤军深入,却毫无怯意,嚣张的四散出兵,派遣李道宗率五千士兵攻打新城。令张俭率四千兵士渡过辽水,向建安城进军,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与敌腹地分兵而进,将兵家大忌犯的彻底,也摆明了给高句丽各个击破的机会。 结果 高句丽守将见有机可乘,派兵一万五,攻打建安的张俭部。 张俭没有用任何战术,直接迎头痛击,以四千兵士与正面战场,无视敌人四倍之数,痛击高句丽所部,斩首三千级。 唐军作战,向来不看人数。 这以少胜多,在他们眼中早已视为常态,不足为道。 华夏王朝位于顶峰者不少,但论及兵锋之盛,却唯尚武的汉唐两朝。兵卒的单兵素质战力完全碾压周边异族,兵力相当时取胜,都不好意思记载于书。 战斗就在建安城附近打响,看着唐军摧枯拉朽的以少胜多,心寒胆落,居然不敢出城与城外的高句丽军合击。 张俭击溃面前兵士,就跋扈的在建安城下驻扎。 李道宗率兵抵达新城,有了建安城的前车之鉴,高句丽据守不出。 李绩不做无谓攻城,令李道宗转到与之一并攻打盖牟城。 盖牟城是高句丽辽东城的犄角,唐军力战而克,获粮十余万石,并俘高句丽两万余众。 五月,张亮等率舟师渡海袭占卑沙城,俘八千人口。 李绩攻克盖牟之后,进逼辽东城下,开始做战前准备。 辽东为高句丽夺去两百余年,城墙高厚,易守难攻。昔年隋炀帝杨广百万大军止步城下,可见一般。 辽东城下 李绩高坐军帐,帐内一员员虎背熊腰的大将喧闹成片,莫不是请战之声。 唐军天下无敌习惯了,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大将,压根没有将辽东放在眼里。 李绩瞄着诸将一眼,道“你们将辽东打下来了,陛下咋办这所有事情,不能让咱们前部军都干完了吧” 诸将一听,瞬间不说话了。 就算他们胆子顶天大,也不敢跟李世民抢功 李绩望着诸将,道“辽东,某是不打的。不过辽东乃进入高句丽腹地门户,高句丽绝不会坐视辽东落陷。我们驻兵辽东城下,高句丽必然会派人来救” 唐朝最不缺的就是将军,而且是那种勇谋并重的大将。 李绩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围点打援 盖苏文果然以步骑四万援辽东。 李绩从容不迫的应对,命李道宗领骑兵四千正面迎击,牛进达、刘君邛分左右出击。 李绩留了一部分防御辽东城中兵卒,自率领两万出击。 一样是面对两倍于己的兵士,他根本不待任何保守战术,直接以少围多,三面夹击。 李绩在后方掠阵,看着三路军压着高句丽,打的他们节节败退,满意的缕着胡须。忽然,他发现右翼出现异样,刘君邛身为主将居然杀进了敌左翼腹地。他太过奋勇,率领亲兵竟然与所率之部分割开了。 “混蛋” 李绩表情微变。 刘君邛此举自己是杀爽快了,可很容易造成右翼军的动荡。 一但右翼军出现溃败,左翼、中路都会受到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 便当李绩准备补救的时候,高句丽左翼出现了变阵。 高句丽占据辽东两百年,不住的吸纳中原文化。他们早已与突厥、吐蕃等异族一样,不在是无脑的莽夫。 华夏王朝在进步,他们也在进步。 打不过并非是他们真的无能,而是现在的唐王朝太强太强。 刘君邛这一露出破绽,高句丽的左翼军将领高真立刻就察觉了,亲自率领兵卒直冲刘君邛而去。 刘君邛一时争功,杀的太猛,导致身陷敌阵,也反应过来,见周边密密麻麻的都上高句丽的兵士,怒发圆瞪,高喝道“某一时不查,累兄弟们身陷敌阵,我之过也唯一死,以报国恩,今日某绝不独活。” 他咆哮着,直接往高句丽人最多的地方冲杀过去。 便在这时,刘君邛忽觉得周边一阵动荡。 一人从他身旁掠过,刘君堪堪反应过来,登时惊呆了。 那道人影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冲入敌阵,单枪匹马如若虎入羊群,手中一把硕大无朋的方天戟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硬生生的破开一道血路。 高真正向着刘君邛杀去,忽然眼前一闪,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面前,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唐军中的一人竟然单枪匹马的杀到了自己面前,失声惊呼,吓得心胆俱裂。 眼瞧着对方大戟向自己刺来,高真本能的高举着大刀格挡。 可是他的大刀根本没有给大戟造成半点影响,戟压着刀,砸向了他的脑袋 一击毙命 战场不是儿戏,但有些时候就是如此儿戏。 一个人的勇猛左右不了战局,可关键时候,左右战局的往往是个人勇武。 只要那个人猛到一定境界 李绩毕竟是后方压阵,反应要慢上直接与刘君邛对杀的高真半拍。 就在他准备给刘君邛擦屁股的时候,亲眼见一名兵士奋起斩杀敌将,反败为胜。 李绩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传令趁势强攻高句丽左翼。 高句丽左翼瞬间崩溃,四散 唐军以二万战死亡,一举击溃高句丽援辽之兵,再胜一场。 唐军清扫战场之余,李绩怒气冲冲的让人将刘君邛拿下问罪,同时还派人追问那名兵士的姓名下落。 许是兵士衔位太低,好半响,李绩都等得不耐烦了,才问出了那名兵士的名字。 薛仁贵 第四章 殿下这过分了吧! 李绩击溃高句丽四万援兵后,渊盖苏文不敢在轻易救援。 李世民亲自率着后续部队渡过了辽水与李绩合军一处。 李绩向李世民汇报着情况“盖牟城已经拿下,张俭驻扎于建安城,张亮率领水军随时听命。辽东城以成孤城,渊盖苏文短期内是不敢派兵来援了。” 李世民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说道“如此说来,万事,只差一步了” 李绩默默颔首道“就差拿下辽东城。” 用兵不是儿戏,唐军之强,不只强在兵卒的勇悍,还有对全局的谋划。 此番征伐,唐军筹谋已久,从李绩孤军深入开始就是他们全盘布局的开始。 辽东城易守难攻,杨广挥军百万,都拿不下来,可见一般。 是故李世民先以虚张声势的方法,直接安排李绩奇渡辽水,出其不意的先攻克盖牟。 辽东城与盖牟城互为倚仗,少了盖牟城,辽东如断一臂。 同时他们奇兵天降,打乱了高句丽的节奏。 本来高句丽是打算逐步退守,如对付杨广一样,诱敌深入,最终坚壁清野,将周边百姓兵卒都汇聚辽东城,利用坚固的辽东城固守。 可是唐军直入辽东腹地,兵锋直指辽东城。 如此一来,高句丽即失去了坚壁清野,将辽东兵龟缩辽东城机会,只能分兵死守周边城池,导致辽东城里的守兵严重不足。 同时唐军击溃高句丽援兵,令辽东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最后唐军的水军时刻威胁高句丽的大后方,跨海而战,让高句丽腹地的渊盖苏文心存忌惮。 如此一环环皆是李世民一开始就如麾下谋臣诸将定下的战略,李绩看似无谋自持勇悍的打法,一步步却是妙在其中。 辽东城在他们的谋划下,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李世民并未久等,等得越久,后勤压力越大。 在他与李绩汇合的第二日,即对辽东展开了攻打。 五日,辽东城破。 唐军斩杀杀高句丽兵万余人,获城民四万口。 蓟城。 李元瑷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馈运使的权力,直到接手馈运使的工作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现在掌控者唐王朝河北道的财政经济大权。 黄河之北,东并海,南临于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关、蓟门,这北方的粮草银钱任由自己调配。 李元瑷望着手中的粮草、军饷账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自己随便贪墨一些,就够吃上十辈子了。 “难怪历史上一个个的贪官那么多,这天大的数额摆在面前。定力差一点,都把持不住。也亏得是自己,换个人来,保管出个和珅来。” 李元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殿下” 韦挺手里拿着份文件来到近处,道“这是属下统计的第一批粮食数额,您过目一下,还请下令盖印。陛下他们所带的粮食应该还能坚持一个半月,我们此去辽东,应当花费一月时间。押送粮草的兵士两千人,还有六千劳力。” 这不干后勤无法体会后勤的繁重。 十万大军的粮食,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他们不只是要将相应的粮食送过去,在运送粮食需要劳力搬运,需要护卫保护。 他们不只是要带上前线兵卒的粮食,要带上自身来回吃喝的用度。 还要计算下一波粮食运达的时间。 各种细节,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算计其中。 李元瑷看着韦挺给自己的名单,并没有急着认同,而是随手抽出了帛布在上面列出了乘法公式。 前线兵士一人一天所用之粮是多少,乘上个九十天,算出三月一共所用之粮是几何。然后运粮护卫运粮劳力一天的口粮,乘以大致运达的天数,还要算上延误的风险。 刷刷刷的,李元瑷在盏茶的功夫间就算出此次粮队总共所需的粮食。 用自己算出的数额跟韦挺的数额一对比,相差不大。 “就用我这个吧” 李元瑷对于自己的算术水平是相当自信的。 韦挺根本看不懂帛布上的弯弯绕绕,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犹疑,直接用李元瑷的数据了。 其实一开始韦挺对于李元瑷是极不服气的。 他出身京兆韦氏,有道是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这韦氏在京畿之地,那是可以于五姓媲美的存在。 此次朝廷动兵,可不只是武将心动,文臣也是削尖脑袋要往里钻。 馈运使这个美差,韦挺是垂涎已久,也走了很多关系,最后却只得了一个副使,心底极不平衡。 韦挺自持资格老,李元瑷不过是关系户,根本没有与自己相提并论的资格。 自己这个副使,干正使的事情,正使老老实实当个摆设就好。 故而韦挺一入内,开口就说让李元瑷过目,然后盖印。根本就不打算询问李元瑷自身的看法意见 此刻见李元瑷随便在帛布上随便写写画画,就否定了自己费尽心思与属下多人耗费三天一并计算出来的数字,心头火起,道“殿下这过分了吧” 李元瑷一脸讶异道“怎么过分了” 他真不清楚什么缘由。 韦挺已经五十过半了,在李元瑷眼里算得上是长辈。 一起共事,虽是自己的下属,却给足了尊重,莫名的找自己麻烦 韦挺怒瞪双眼道“这是下官跟诸多判官用心计算出来的数字,你随随便便的改动了一下,将它变成自己算出来的岂不是将我们的功劳一并抹去了” 他直接将李元瑷的计算当成了做样子,然后根据他们算出的数字,瞎编一个。 反正这数额本就不可能做到完美精确的,都会给予一定的意外保障,相差一点,并不碍事。 第五章 直接压下! 李元瑷微微抬眼,道“你以为你的任务就是算出这几个数字少将精力用在这方面,有时间研究数字,不如去洛口仓查探一下里面的存粮有余。” 说着,不理会韦挺,亲自写了一封粮草数额调命书,用自己的大印,盖了上去。 完全将韦挺撂在一旁了。 开玩笑 这官大一阶压死人,更何况还是正使与副使的差别。 之前敬他,是因为将之视为长辈,年长。 这真要找茬,给自己找麻烦,正的,还虚负的 争论 韦挺这个副使,还不配,跟他争,那是掉自己的价,反而丢脸。 自己盖了大印的文书,他有胆子就不发或者私下篡改。 那李元瑷还真敬他是条汉子。 给甩在原地的韦挺脸上阵青阵白,却也不得不拿着调命书离去了。 这将调命书安排下去,韦挺心底越发不平,当即将几位参与统计的判官叫来,将李元瑷抹去他们功劳的事情细说。 登时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充斥了对李元瑷这顶头上司的不满。 性子火爆的魏州长史封洪道“为了计算出前线所需粮草,下官起早摸黑,足足计算了八个时辰。商王凭什么一言而决”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不满是发泄出来了,可结果没有半点改变。 韦挺也颇为尴尬,他的本意是拱火,将这件事情闹大,然后煽动他们抵制反抗李元瑷。 他这个副使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此次负责后勤的属官皆是从河北诸州县的府衙调配的负责文事的高级佐官,大多都是人精。一众人在各自州府,没有什么往来。 这自古文人花花心思多,我们彼此素昧平生,凭什么给你当枪使 韦挺见无人响应,也只能暗自生气。 唯有一人暗自奇怪,他叫来济,南阳新野人,东汉中郎将来歙十九世孙,隋朝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笃志好学,有文词,善谈论,尤晓时务。高祖时,高中进士,得以入朝为官。仕途极其顺利,不过十年在没有任何后台的情况下,从以个微不足道的进士,混到了从六品的通事舍人,并且在此次任务中获得了一席之地。 来济并未如其他官员一样义愤填膺,而是回到了官署,重新将资料集合一处,开始埋头计算。 然后他发现算错的是他们,并不是李元瑷。 “殿下,通事舍人来济求见。” 这日,李元瑷正在琢磨此次运粮往辽东的人选,忽的来济求见,应了一声,让他入内。 “见过殿下” “免礼坐吧。”李元瑷对于这个来济有点印象,他是个文臣,口才极佳,情商很高,同时却又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大胡,长得一副武官模样,想要印象不深都难。 来济在一旁席子上坐定,拱手道“殿下可是有优于九章算术的高明算法” 李元瑷并不打算隐瞒,颔首道“不错,早年我嗜赌如命,对于钱币数额尤为敏感。一次对赌,遇到一方外奇人。他见我对术数有些天赋,就传授了我一些简便的术数算法。个别计算规律,当优于九章算术。” 这谎说多了,经验也足,各种情况,张口就来。 来济长吐了口气,道“这就难怪了” “怎么”李元瑷带着几分嘲弄的道“韦副使这是在你们面前搬弄是非了” 来济处事圆滑,并未说韦挺的不是,只是道“副使不信殿下能短时间内算对数额,下官觉得有为不再年少。汉之骠骑,其功其才,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仰望。事故并不以为殿下是胡乱给一数字,重新整理计算,果如殿下所算一般。之前我们给的数字,过于笼统,不及殿下精确。故而特来向殿下请教” 李元瑷道“想学,孤可以教你。不过不是现在。看你虎背熊腰的,武艺军略如何” 来济高声道“君子六艺,了然于胸。军略尚可,习过家传武艺,对付人不是问题。即便上了战场,也有一战之力。” “那好”李元瑷双手一合道“我正愁着此次押送粮草主事的人选,你可敢担此重任” 来济激昂道“定不辱命。” “好,就你了” 李元瑷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来济今日来,明显是表明立场的。 李元瑷不认为韦挺有资格与自己争斗,但对于来济这样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聪明人,却不吝啬给予他立功的机会。 来济也没有辜负李元瑷对他的期望,当天就将情况与其他属官说明了。 他们也得知了来济获得重用的消息,顿时悔不当初。 傍晚,李元瑷得到李治的邀请,一起用膳。 来到临朔宫。 李治随手丢了份奏章给李元瑷。 李元瑷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韦挺的贬罚奏章。 奏章上表明,韦挺督促粮草不利,贬为象州刺史。 李元瑷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道“会不会狠了点” 李治很淡然的道“这算什么,倚老卖老,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应该滚蛋。这种蛀虫留在庙堂上,只会坏事。” 李元瑷明白李治说的淡然,心底却窝着火。当然并不事关韦挺,而是庙堂上的那些大臣。 李治太年轻了,在没有真正掌握大权时,他说的话并不具有公信力。 情况跟李元瑷遇到的差不多,都觉得他们年少,经验不足,需要累积阅历,不堪大用。 并不需要参与决策定计一环,只需坐在高位上盖个章表个态就行,余下事情交给他们处理。 尤其是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一派关陇世家。 李世民放权给李治,李治却受到了诸多大臣的束缚,没能真正的放开手脚。 不说傀儡,却也近乎于此。 与李元瑷不同。 李元瑷可以无视韦挺,然后提拔来济这样的聪明人,一点一点的挤掉韦挺,他却不能对那些束缚他的宰相重臣做出任何不满的回应。 只能憋着。 李治道“这种事情,一出现,就应该与我说的。直接按下去,免得麻烦。可你不说,我也想看你能不能处理,就忍了忍。现在你占得了优势,也没有留他必要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皇已经拿下辽东城了” 第六章 同化 拿下了辽东城 真的假的 李元瑷一脸震惊。 其实李世民征伐高句丽的进程,他大体上知道一些。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快到这个地步。 这出征才多久 要知道隋朝杨广挥师百万,直至灭亡也没能拿下辽东城。 李世民所率之兵不过十万,还要除去三万水军。这一月不到就攻克辽东城了 李治脸上也有些佩服,道“父皇每日与我通信,对于前线情况,我了解的并不比任何人少。论及军事水平,父皇即便多年未经战事,亦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他此番运用的战术,直接将辽东的高句丽打蒙了,局面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好了”李元瑷激动的舞动着手臂。 只要收复了辽东,这一次出征就不亏了。 随即李元瑷也反应过来,李治泪眼婆娑的卖弄父子情,为得就是能够第一手得到前线的消息吧。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膳堂。 各自在席位上坐下。 席上摆放着北方特有的炖羊肉跟羊杂汤。 李治年幼,不喜饮酒。 李元瑷也没有酒瘾,跟李治在一起向来不喝酒。 闻着炖羊肉独特的香味,李元瑷食指大动,先割了一块羊肉,大口咀嚼着,接着饮了口羊汤,就着汤汁将嚼碎的羊肉吞下,那滋味,就是一个舒坦。 李治也随意吃了点,道“父皇在来信中说,辽东情况有些恶劣,他有将辽东百姓往幽州迁途的想法。” 李元瑷心下一惊,忙问道“为什么这可不是件小事。” 辽东虽说地广人稀,可挤一挤归纳一下,怎么着也得有十几万上下。 这十几万人的迁途,所耗费的财力物力,那笔一支大军所耗费的财力物力可要大的多。 军队至少速度过硬,一天数十百里不在话下。 十几万人百姓 拖家带口,这个抱着娃儿,那个扛着铁锅,能走十里就阿弥陀佛了。 而且十多万人,如何安置也是一个严重问题。 安置在幽州,跟幽州百姓抢资源 幽州百姓要不要安抚 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会把负责人给逼疯的。 李治咬着牙道“还不是之前惹下的祸” 原来,高句丽自朱蒙建国以后,一直都在吞并周边小国,不断壮大。 有了一点实力就开始觊觎汉朝的领地,当时辽东郡被好战的公孙渊控制。高句丽国王联系曹魏双方缔结盟约,一并攻打公孙渊,但是高句丽哪里玩的过曹魏高层 司马懿百日定辽东,直接将辽东收入囊中。 高句丽不服,出兵袭击了辽东西部。 有道是国恒以弱亡,独汉以强亡。 曹魏虽非一统国家,却也不是高句丽能抗衡的,直接出兵捣毁了高句丽的都城。 只是曹魏的袭击并未彻底,他们以为高句丽灭亡。殊不知仅仅七十年,高句丽就重建了丸都城,并开始袭击辽东,乐浪和玄菟。 那个时候,恰好是中国历史最昏暗的一段时间。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接憧而来。 高句丽南征百济、北讨契丹、夫馀,也趁机占据了辽东。 也因如此,辽东已经为高句丽占据两百多年了。 境内的百姓早已给高句丽同化,他们说的是东北的高句丽语,小孩学习的是高句丽文化。 在高句丽刻意隐瞒下,境内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汉人,是华夏民族的一员。 李世民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唐军攻破辽东后,驻入辽东城,面对的不是回归的喜悦,而是百姓那恐惧且仇视的目光。 他们将收复失地的唐军视为了入侵者,将之视为了霸占自己家园的敌人。 这种情况极其危险。 百姓不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尤其是辽东的百姓,他们生于苦寒之地,人人健硕如牛,大多都会骑马射箭,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一人给一把武器,那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也意味着想要深入高句丽腹地的唐军,不只是要应付身处的高句丽大军,还要防备在辽东、辽西的那些给高句丽同化的“华夏子民”。 难怪李世民有心迁途辽东百姓,造这个情况,就算他们灭了高句丽,短期内也难稳住辽东的局面。 “不行,绝不可以” 李元瑷立刻道“辽东不只是我朝固有领土,还是游牧渔猎的天堂。我们若迁途辽东百姓入幽州,会导致失去辽东的竞争力。一但为别的部落占据,在此休养生息,定成后患。这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 “你放心”李治非常淡定的说道“父皇的脾气我了解,他自是在信中与我说说,不可能放弃辽东的。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也要打这一仗。只是现在的情况会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尤其是粮草的运输,跟是关乎全局。”他越说,越是肃然。 李元瑷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道“放心吧,粮草这里我把持着呢。我统计了河北所有粮仓里的粮食,所有储备粮可以供给前线大军半年用度。而且我不打算用蓟城粮仓里的粮食,运往前线的粮食都是从运河上运来直接送往前线的。蓟城粮仓里的粮食要留着关键时候用,如粮草被劫,或者前线出现问题,急需用粮的时候,我才会动用蓟城粮仓,以确保第一时间运达前线。” 李治闻言不住点头,带着几分愤慨的道“不管怎么样,后勤的事情,由你来办,我还是放心的。趁着父皇、舅舅不在,我们好好的将后方的事情处理好,堵一堵那些老臣的嘴。” 。 第七章 背黑锅 李治贬罚韦挺的任命很快就下达了。 韦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小小的倚老卖老一下,居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直接断了自己的前程。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太常卿,正三品的九卿,只差一步就能晋封相位。 这也是他敢正面挑衅李元瑷的底气所在。 李治随手一拍,就将他拍到了象州去当刺史。 象州那是岭南,穷山恶水,就算在有本事的人,在那种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也玩不出花来。 这一次的贬黜,相当于流放了。 韦挺今天已经五十七高龄了,在象州折腾几年,哪里还有晋升的机会。 收到命令的这一刻,韦挺肠子都要悔青了。 其实李元瑷自身亦有些觉得李治下手重了些,却也没有制止。 李治本性就是如此,对于自己认可的人如沐春风,宽仁的如若慈祥长者。对于他人,却视若草芥,完全不在乎他的生死。 唯一让李元瑷有些受不了的就是他现在抱着的这条大腿太会装了。 明明的他自己下的狠手,李元瑷却发现从属一个个望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的敬畏,好像贬罚韦挺是自己的主意一样,是自己在排除异己。 天可怜见。 李元瑷压根就没有将韦挺放在心上,他的闹腾不过是一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在自视甚高的犬吠。 正副级别的差距,从一开始就预示了胜负归属的天平。 就算李治不出手,李元瑷也有信心将韦挺踢出去,让他去干最苦最累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明明是李治瞧着韦挺,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迁怒出手。 怎么这锅直接扣在自己脑袋上了 “来舍人” 李元瑷招来了自己打算重用的来济。 来济一脸肃然的站出来,暗自庆幸自己一开始就站对了位置,不然惹得面前这个煞星不高兴,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深知自己情况,表面上祖上华丽,然可以倚仗的对象全让宇文化及杀干净了,于仕途上就孤家寡人一个。 只要一次贬黜就是难以承受的致命打击。 “下官在,不知商王有何吩咐” 来济表情语气与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李元瑷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孤告诉你,韦挺的事与孤无关,你信嘛” “信,当然信韦挺是因失职给贬,与商王有什么关系” 来济大义凛然的说着,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 李元瑷心累的放弃了,这种事情越抹越黑,索性不说了,直接道“陛下已经攻取了辽东,在城中缴获了一批军粮。你可以暂缓粮食运输,现在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辽东为高句丽占据多年,百姓受到蒙蔽,会给我们运送粮草带来很多不利因素。我会修书于陛下,让他将所有百姓强制入城统一管理。你运粮路上,若遇到高句丽百姓什么的,万不可手软大意。” 自从得到李治说明辽东现在的情况之后,李元瑷就有这份担心了。 辽东百姓心不在大唐,就很有可能帮着高句丽对付大唐。 正规军或许不惧,他们的运粮队还是不可不在意的。 高句丽一直吸取华夏文化,军略战术自不例外。 袭扰粮道这种并不是什么高明却又极有效果的战术,高句丽不可能不用。 高句丽兵士本就对辽东地形了如指掌,在得境内百姓掩护通传消息,对于运粮队绝对是噩梦。 这肤浅的道理,李元瑷即便不知兵事,就凭从三国演义里学到的皮毛知识都能看透。 是故,即便令得辽东百姓不满动荡,也必须将他们控制起来。 收到李元瑷信件的李世民正在攻打白岩城。 前线喊杀四起,李世民看着李元瑷的信函,将手中信传给身旁长孙无忌、岑文本笑着对周边道“如何朕眼光不差吧。你们啊,都小觑朕这个弟弟了。” 长孙无忌、岑文本分别看来来信。 长孙无忌作揖道“还是陛下圣明。” 李世民道“你们是不知道,有一次听他逗小兕子玩耍,说了一个下棋输米的故事。他说第一个格子里放一粒米,在第二个格子里放两粒米,在第三个格子里放四粒米,以此类推,以后每个格子放的米粒都是上一格的一倍。结果不必深究,但他对数字倍数张口既来。朕便觉得奇怪,找机会试上一试,你们猜怎么样他的术数功底,李淳风都未必比及得上。之前说他烂赌一无是处,结果是我们错了。至少他算术算钱的本事,那是第一等的。” “别的不敢说,这粮草的数字账本经过他手,绝对干干净净,没人耍的了鬼。” “另外商王虽是男儿身,心思却很细腻,办事极其负责。就是为人懒了些,不顾正业。不抽他不动,必须将任务交到他手上,他才会干。不然就捣鼓房子去了” “你们看,他知辽东情况,立刻修书让我们注意境内百姓,以免他安排的粮队受到影响。” 岑文本拜服道“陛下用人识人,可谓天下无对。粮道有商王负责,属下放心了。” 其实关于馈运使的人选,庙堂上的大佬更加信任韦挺多一些。 尽管整条运河是李元瑷治理通畅的,但是他终究年轻,给个副使学学经验足以。 韦挺之父曾有辽东作战经历,韦挺可以通过他父亲先一步了解辽东的局面,有先天性的优势。 是李世民力排众议的任用李元瑷为正使。 此刻李元瑷将后勤粮草打理的井井有条,李世民也觉得脸上有光,道“岑爱卿,你执笔回信。告诉商王,朕已经将辽东诸城百姓居于辽东一地看守。让他放心,有朕在前线把关,即便偶尔有小股部队渗透,数量也不会多。朕还安排了契苾何力率领最善奔袭的铁勒轻骑游奕辽东,以护卫粮道安全。告诉他谨慎是好的,却也别过于慎重。” 正说间,前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李世民抬头眺望,白岩城上已经插上了唐军的锦旗了。 白岩城落陷 李世民策马扬鞭,一指张士贵道“张将军,你立刻率兵奔袭安市城,朕随后即到。” 。 第八章 退兵谏书 唐军所向披靡的势头终于止住了。 自三月十五日出征起,唐军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先后攻取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举夺回了辽东。 直至安市城下 李治在临朔宫开朝会,商讨着家国大事。 李元瑷凭着馈运使的身份,也有资格参加。 听着一桩桩一件件国事机要,在李治、高士廉、刘洎、马周几人的主持下,处理妥当,李元瑷并没有开口发表意见看法,只是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若不是必须参加,李元瑷真懒得来听。 馈运使的机务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哪有闲情管国家大事。 这会议结束,李元瑷正打算离去。 李治却派内侍将他叫了住,让他去内堂议事。 李元瑷无奈,只好跟着来到了临朔宫内堂。 李治端坐上首,高士廉、刘洎、马周分左右就坐。 见李元瑷到来,李治指了指一旁特地给他留着的席子,示意他入座。 凭借王爵身份,李元瑷轻易混到了三人上首,礼貌的与高士廉、刘洎、马周打了个招呼。 最近在公务上,与三人有不小的往来,相处的都不错。 高士廉、刘洎、马周也见识到了李元瑷调运粮草数术上的天赋才能,另眼相看,客气回应。 “这是褚遂良侍郎的上疏,你们且看看,有何异议” 李元瑷离李治最近,最先拿到,当先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劝说李世民适可而止的退兵谏书。 书中再三强调,收复辽东失地即可,攻入高句丽腹地,完全无意义。 李元瑷看着文中的应经论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交给了身旁的高士廉。 高士廉看完后一语不发,交给了刘洎。 刘洎并不细看,只是粗略一观,就给了马周,说道“褚侍郎真是顽固,即便到了现在还在劝陛下,这是铁了心啊” 他语气有些嘲弄。 刘洎与褚遂良并没有间隙,也不是政见不同,但敌对势头却隐隐展现了。 魏征已经病故,当今庙堂上房玄龄、长孙无忌是雷打不动的两尊大佬,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 而后起之秀分别是岑文本、刘洎、马周、褚遂良这四人。 其中岑文本地位最高,马周最是得宠,但岑文本、马周属于才智超然,却无野心不喜与人争这一类型的。 唯独刘洎、褚遂良两人,才智非凡,且有政治野望,有冲劲有干劲。 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两尊大佬终有病故或者退休的一日,他们都渴望能够成为统御百官的首相。 唐王朝是多相制,这任相对于刘洎、褚遂良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首相,统御百官,才是追求。 一山不容二虎,便是如此。 李元瑷有些奇怪的看着刘洎。 刘洎心思是何等机敏,立刻想到了缘由,道“商王当时在治理运河,并不知情。在陛下决定出征高句丽的时候,褚侍郎却立谏陛下放弃征伐高句丽的念头。说了好一通大道理,最后惹怒了陛下。陛下直接派他巡视天下,想必侍郎这是恰好巡视到幽州,然后恰好得到了前线的情况吧。” 李元瑷大悟的颔首,听明白了。 这个褚遂良的态度应该是与魏征一样的。 他们属于实干派,都不认为苦寒贫瘠的高句丽值得劳师动众的去攻打。 觉得有这闲工夫,欺负苦寒的高句丽,不如发展西域。 巩固西域,开拓丝绸之路,将影响力往西方扩散,利于唐王朝的未来。 李治望向李元瑷道“十六叔有什么看法”他这十六叔叫的极其别扭。 李元瑷却自得一笑,心底格外舒坦,也就在这正式场合,能够听到李治好好的叫自己了。 想了一想,他道“平心而论,褚侍郎的观点并不是错的,反而更加便利我朝当前发展只是我觉得褚侍郎忽略了一点。危险的敌人最好遏制在襁褓中,高句丽目前是不配与我朝为敌。可是他一但吞并了新罗,吞并了百济,一统了海东。那时候的高句丽,难不成还不配与我朝为敌” “我这并非危言耸听,高句丽昔年趁我华夏疲软,占领辽东。本来不过一个区区方寸小国,因得辽东之利,吸取华夏文化,成长为前朝以举国之力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可见高句丽不可小觑,我们的对手,并非易于之辈。他们现在不去管他,真等到他一统海东,整合东北的时候,我们再要对付,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李元瑷深知这东北恶劣环境能够孕育出什么样的对手。 小小的东北,却生出了个能够两度席卷中原的民族,哪能小觑。 “故而我以为征伐高句丽,势在必行。西域当下太平,并无战事,随时可以发展。贼寇却不等我们攻打高句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绝非意气之争。” 刘洎抚掌道“好个防范于未然,商王说出了此役之精髓。” 李治望向了马周。 高士廉的态度很明确,是站在李世民这边的。 唯独马周之前一直保持中立。 马周此刻道“商王所言,不无道理。此刻陛下已经出征,那还有半途而废之说此刻退却,我大唐有何颜面继续号令四方” 李治欣然笑道“孤亦觉得如此最佳。” 说着,大笔一挥,驳斥了褚遂良的上疏。 李元瑷其实此刻心底有些忐忑,因为李世民已经打到了安市城下了。 历史的结局历历在目,安市城的杨万春凭借自身出色的防守才能,硬生生的阻挡住了唐王朝的步伐。 尽管现在局面已经改变了许多,李元瑷真不确定这段历史会不会重演。 。 第九章 尴尬的蝴蝶效应 安市城。 李世民双手环抱,微皱眉头眺望着安市城,对左右道“这杨万春防守得法,不是个简单人物。” 长孙无忌颔首道“老臣也瞧出来了。这杨万春在城头的安排布置,与我们中原的守城战法如出一辙。老臣敢保证,这杨万春不止是学过我中原兵法,还亲自去中原历练过。或者他手下有人见识过,不然仅凭书文,可学不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沉吟片刻,问道“渊盖苏文那里还没有消息” 岑文本摇头道“斥候每日都传来消息,渊盖苏文并没有派兵支援安市城的意图。据臣了解,渊盖苏文跟安市城城主杨万春政见不和,差点兵戎相见。想来,渊盖苏文不想为了自己这个政敌而冒险吧。” 李世民断然道“不是这个问题,渊盖苏文朕研究过他,是个枭雄。安市城的关键与杨万春的才能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即便有仇,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会放下仇恨,不计前嫌的支援。” 一直未说话的李绩这时接话道“何况高句丽人才储备与我朝相去甚远,杨万春这样的将军,在我朝是比比皆是。可与高句丽却是万中无一,渊盖苏文没道理舍弃他除非” “他怕了” 接话的自然是李世民,眼中露出了炙热的光芒道“他让我们打怕了,已经不敢派兵来支援安市城了。他只怕看破了我们围点打援的战术,不敢派兵来送死了。” “啪啪啪” 李世民以拳击掌,连打了三下,豪气干云的道“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一往无前无忌,安排下去,全力攻打安市城” 如李世民这样擅于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寻找战机一举击溃敌人的主帅,心底自不可能只有一套进击方案,也不可能不留自己退路。 安市城即是李世民心底的一个界限。 安市城确实不好打,可影响高句丽的大局并非小小的安市城,而是高句丽还拥有近乎二十万的可战之兵。 安市城打不打的下来,对大局影响不大,那二十万可战之兵才是关键。 故而这一阶段,李世民根本没有拿下安市城的意思,将那二十万大军诱出来,歼灭了才是关键。 高句丽几乎全民皆兵,只要灭了二十万中的大部分,就等于斩去高句丽的双臂,对其经济实力造成致命伤害。 打到这个目的,方才能攻打安市城。 只要做到这一步,唐军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哪怕因粮草或者天气问题退军,也没关系。 高句丽只要伤了元气,没有五六十年补不回来,而他们的折损恢复,却是一两年的事情。 那时候就算自己无力征伐,甚至于不在了,后人也能轻易收拾了残废的高句丽。 现在高句丽怂了,不敢来救安市城,那就没有办法伤及高句丽元气。 那就没得选了 李世民本就不觉得自己会输,留有后手只是为了谨慎起见而已。 历史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临朔宫。 李元瑷向李治汇报第二匹运送粮食的人选。 “雷亚东,曾经跟随卫公奇袭过定襄,官居校尉。后来大腿中了一箭,就退了下来。当时大夫说恢复无望,开始舍武从文。他刻苦好学,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官居常山主薄。经过这些年的休养,他的腿脚意外康复了。我亲自测试了下,军略武艺皆是不俗,这几年还将文事锻炼出来了,可担此大任” 李治头也不抬,道“此事,你决定就好。你来的正好,帮我想想,怎么筹措冬衣。这一仗,估计要打很久。” 他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李元瑷。 李元瑷伸手接过,这一眼看下去,顿时头皮发麻,马上轻抚着胸口,顺顺气。 这李世民给李治写的信,已经颠覆了李元瑷的三观。 这就是天可汗李世民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信中大意如下久久收不到雉奴来信,爹爹担心欲死。不久收到雉奴来信,爹爹如吞神药,满血恢复,死而复生。你身体不好,不管多小的病,要立刻写给爹爹,不要让爹爹担心 李世民文采极佳,什么“忆奴欲死”的字样,层出不穷。 李元瑷有一种感觉,只要去掉几个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封情书呢。 无眼再看,李元瑷直接跳过这一段,观看正文。 “耶耶本欲围点打援,与安市城外斩杀高句丽有生力量,尽快结束战果。以免拖延寒冬,军疲马累,徒增后勤压力。奈何,高句丽为我军震慑,惧不出战。耶耶估计,渊盖苏文意图放弃安市城,一路回缩,沿路派兵消耗,拉长我军战线,增加我军后勤压力。此乃阳谋,无法可破。耶耶为百年计,决定一路东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此后勤之重,将会关乎全局。幸得汝十六叔相助,运河通畅。南粮可由水陆,直达逐州,能为我军舒缓压力。” “粮草目前无忧,惟恐东北苦寒,冬日难熬。军马难受,前功尽弃。现今六月,耶耶所在之处以感受不到半分炎热,甚至早晚有徐徐凉风。当地降将预估,九月即可能入冬。御寒之物,当需尽快筹备,以安大局。耶耶,敕。” 耶耶即是爹爹父亲的意思,李世民与李治的信中,从来不以父皇相称,就是一个寻常的父亲。 李元瑷这几天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了这封信方才恍然,原来驻跸山之战没了 自己穿越过来,蝴蝶效应将唐军的一场大胜给坑没了 在李元瑷的记忆中,驻跸山之战唐军以少胜多,力克高句丽十五万大军,斩获高句丽军首级四万余级,逼迫高句丽高延寿、高惠真率三万六千八百人投降,奠定了日后高宗攻灭高句丽的基础。 自己穿越过来,辛辛苦苦的干了两年,换了这个结果岂不是再帮倒忙 这一瞬间,李元瑷觉得自己跟吃了坨屎一样难受了。 。 第十章 柞木炭 李元瑷认真的看着书信,不自觉的咬着下唇,这种蝴蝶效应,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看着李世民的决定,李元瑷心底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此次没有攻取高句丽,少了驻跸山之战,那可就亏大发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 只是 李元瑷突得心生无奈感觉,自己一个管后勤的,对于前线的战事当真是束手无策。 随即他又挠了挠脑壳,貌似自己在前线也干不了什么 就凭自己看过本三国演义,在军略能玩过李世民、长孙无忌、李绩这样的大佬 如果他们都搞不定,自己上去也不过凑数的。 看着信里的“当地降将预估,九月即可能入冬。御寒之物,当需尽快筹备,以安大局”,李元瑷眼中闪着丝丝炙热,自己能做的似乎只有把后勤弄好了,这一仗后勤才是关键。 棉衣,棉被 李元瑷道“其实棉衣,棉被很好筹措,这是定数。我大唐不至于凑不齐十多万套棉衣,棉被。这御寒,真正的关键是炭火。有炭有火,才能取暖。” “炭火”李治诧异道。 “是的”李元瑷肃然的颔首道“寒冬最难熬的是夜晚,尤其是大东北的寒冬,更加不是我们这些非本地人可以理解的。” 李元瑷在后世总是听说南方的冷是魔法伤害,北方的冷是物理伤害。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哈士奇。 说这话的那是没有真正体会过正北或者东北的冷。 尤其是大东北,李元瑷有过一次经验。 身处冬天的吉林,那冷的,洒水成冰真不是假话。 幸亏科技发达,家家户户皆有暖气,他龟缩在暖气里大门都不敢出。 他不知古代大东北的气候跟后世相比怎么样,但是就算如后世专家所言,唐朝全球气候处于温暖期,东北的温度也不是轻易可以抵抗的。 仅靠棉衣棉被是不可能熬过东北的寒冬的。 必须要有炭火。 李元瑷斩钉截铁的道“没有炭火,即便征伐高句丽的兵士由北方府兵择优而选,亦抗不过东北的寒冷。” 李治深深的看着李元瑷道“真是如此,那只能劝父皇退兵了。” “为什么”李元瑷神色微变。 李治道“供应炭火,根本不符合实际。寻常炭火固然易得,可烧的太快,一节炭,支撑不了一个时辰。十万大军所需炭火,后勤根本支撑不住。你花费一月时间,将木炭送至前线,前线将士十日耗尽,后勤如何承受的起” 李元瑷一脸古怪道“不对啊,朝廷发放的木炭一节可以烧三日呢。” 李治几欲气绝,没有好气的道“还真是何不食肉糜,朝廷发给你的炭是白炭,是朝廷上贡之物。是用上等硬木以特殊手法烧制的木炭,用白炭为十万大军取暖你何不选瑞炭更佳瑞炭是西域进贡的木炭,以西域稀有硬木烧制,各长尺余,其炭青色,坚硬如铁,烧于炉中,无焰而有光,每条可烧十日,其热气逼人而不可近。” 他顿了顿道“何况白炭有致命弱点,极易受潮,东北湿冷,如何大批运送” 李元瑷呆了呆,忽然一拍大腿道“茶道炭,可以用茶道炭。” 李治惊讶道“何为茶道炭” 李元瑷笑道“就是最高级的木炭之一,综合了白炭与黑炭的有点,取暖的神器。” 上辈子他去东北目的是收购柞木。 柞木国际称中国橡木,其木材比重大,质地坚硬、收缩大、强度高。颜色呈浅杏黄色,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变成褐红色木纹独特,纹理清晰美观,显得端庄沉稳、典雅古朴,非常适合制作家具与地板。 柞木遍布较为广泛,但真正好的柞木遍布东北,尤其是长白山、大小兴安岭最为。 当时与东北柞木商家交谈的时候,对方介绍柞木特点,特别提到了茶道炭。 柞木之所以贵,不只是用于制作家具,还能制茶道炭。 茶道炭属于黑炭,但它却有白炭的特点,耐烧火力旺且热量均匀,无污染、易点燃、耐潮等特点。 古代豪门大户以茶道炭待客是茶道的最高礼节。 即便是现代,保留茶道文化的日本也曾大量从东北求购茶道炭来满足国内需求。 李元瑷当时并不这么在意,商家这般介绍,不过是为了提高价格而已。 在他所处的时代,讲究实务,便捷。 即便是日本也只有一小部分保持古时繁杂的茶道,怎么可能需求那么大 经李治说道这方面的常识,立刻想起了这段记忆。 制炭的方法很简单,一点都不难。 难在缺少木材。 前线大军所在的位置不就是位于长白山山脉 长白山别的没有,柞木可多的是。 尤其是这个时代,长白山没经过大规模破坏,柞木不难找才是。 李治有些不明所以。 李元瑷忙道“我曾翻阅过一本古籍,说太白山附近遍布一种叫做柞木的树。此树坚硬巨大,可制成木炭,兼顾白炭黑炭特性。我们不需要往前线运炭,只要招募制炭好手,在前线起窑就地砍伐柞木制炭,供大军所需即可。” 太白山就是长白山,只不过是在这个时代,叫做太白山而已。 李治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看不透的十六叔,明明开始连白炭黑炭都分不清楚,怎么一会儿就弄出一个茶道炭来 若非李元瑷近几年的表现实在经验,李治都有些怀疑他在说谎了,吐槽了句“柞木制成炭,不叫柞木炭,叫什么茶道炭” 李元瑷一想也对,茶圣陆羽这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吧 这个时代还不流行饮茶,茶叶更近乎于药,而不是饮品。并且喝茶是需要加油,加葱姜蒜的,反正李元瑷喝不惯。 李元瑷无所谓这个名字,只要能够帮助前线大军,什么都无所谓。 李治还是选择相信李元瑷,直接下令从长安、洛阳等地,募集制炭匠师。 李元瑷迫不及待的离去了“我去处理棉衣、棉被事情,待制炭匠师到了蓟城,通知一下。” 李治有些意外的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干劲十足,一点也不像他了。 第十一章 筹措衣被 李元瑷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这抗寒防寒最好的东西莫过于棉花。 这个时代是有棉花的,只不过叫法不一样,叫绵花,绞丝旁的。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木字旁与绞丝旁差别不大,意义完全不一样。 绞丝旁的绵花代表着观赏的意思,即是说这个时代的绵花属于观赏性植物,并没有开发出真正的作用。 也是因为唐朝处于气候的温暖期,冬季相对于后世较为暖和,并且身为唐王朝的商王,每年冬季皆有朝廷发放的炭薪,还是上等的白炭,一条炭能烧三天的高级货,故而并没有觉得冬天难过,没想到这茬。 若是提前大规模的将棉花一种,哪有今日什么事情 不管了,此事过后,这棉花必须弄起来。 李元瑷在心底暗思。 亡羊补牢,虽晚了些,终究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李元瑷回到蓟城,立刻召集下属诸官员,商议筹措冬衣冬被之事。 “某以修书于长安,房相在长安、洛阳两地会为我军筹措冬衣冬被,但前线大军十万,且东北苦寒,冬衣冬被多多益善。将这一切甩给房相并不妥当,你们可有办法筹措一批” “可以向百姓筹措”堂下一人高声回应。 李元瑷望去,是一个瘦弱的书生,面色有些苍白,但双目灵动,颇有机敏之态。 略一沉吟,想起了他的名字张大安,出身清河张氏,魏州繁水县令,忙问道“说详细些” 张大安颔首道“朝廷这些年连年征战,库存银钱想必不多。用钱购买,怕是不符合实际。想要大量获得冬衣冬被,只能向百姓征收。” 李元瑷皱眉道“跟百姓征收,那百姓如何御寒” 他的三观还是比五官更加出色的。 张大安笑道“殿下常在京畿,怕是极少了解百姓生活。先皇与陛下即位之初,就一改前朝国策,薄赋敛,轻租税,现今二十余年,天下大治,百姓安康富庶。小农之家亦多有通宝余粮,过冬之冬衣冬被亦是充足。朝廷可以许诺来年于税收上给予优待,相信诸多富农与大户很乐意将多余的冬衣冬被上缴出来。” 原来唐朝很多地方虽沿用隋朝制度,可本质的理念与隋朝完全相左的。 隋朝的理念是藏富于国,不管是杨坚还是杨广都是变着法收税,朝廷极其富裕,百姓只能维持温饱。尤其是隋文帝杨坚,更是捞钱的一把好手。 而唐朝一直坚定的履行着魏征最初制定轻徭薄赋的国策,国家因为各种打仗极穷,可百姓生活还是富庶的。 这也是唐朝百姓向心力的由来。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管仲这句千古名言,将百姓生活理想,描绘的是贴切到位。 至于予以一定的税收优待,这个也是理所应当。 天下没有白给的道理。 哪怕百姓生活在舒适,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从他们手中征召冬衣冬裤,给予税收的奖励理所应当。 李元瑷心知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说道“此事我会与太子商议,不出意外此计可成。你们皆是各自州府的干吏,到时由你们去各自辖区,征募冬衣冬被。孤这里强调一点,一切征募全凭自愿。孤不希望看到有人为了政绩向穷困百姓强行征集,若因次发生百姓冻死事件,孤绝不轻饶。” “诺” 众人将驱逐韦挺的事情算在了李元瑷的身上,知道这位上司的手段阴狠,莫不肃然领命。 长安,尚书省 现在唐王朝分两个小朝廷,一个在蓟城,由太子李治监国处理政务。 一个在长安,由房玄龄处理六部机要。 总的来说,天下大事还是要经过房玄龄之手的,也只有房玄龄能够独当一面,镇得住文武百官。 筹措冬衣、冬被的事情,他已经安排下去了。 长安、洛阳作为大唐王朝的东都西都,地位超然,发展势头与民生富庶皆位于前列,对于唐王朝的认可,归属感的最大的。 筹措冬衣、冬被的事情进展的极为顺利。 对于从长安、洛阳征召制炭匠师,此事也安排妥当了。 房玄龄是何等人物,尽管在万里之外,亦能从往来的书信中看出李世民这一次灭高句丽的决心,同样看出了唐军即将面临的危局,对于这两件事上极为上心,亲力亲为。 “相公,户部尚书到了。” 房玄龄挥手让他入内,不等户部尚书行礼,先一步问道“朝廷还能调拨多少银钱” 户部尚书拱手道“大约二十万贯通宝。” 房玄龄道“抽出五万贯来,往周边购买冬衣冬被,多为前线筹备一些。” 户部尚书欲言又止,终未说话,领命去了。 过了三日,户部尚书尴尬的找上了房玄龄。 “相公,京畿、洛阳附近,市面上所有的冬衣、冬被皆让郑家购买去了。郑家还放出话来,有一件收一件,在鼓励农闲百姓妇人制作。论及商业渠道,臣实在比不过郑家,仅购得十余套。” 房玄龄怔了怔,问道“是郑家谁在收购是郑凤炽,还是他的儿子” 户部尚书应答道“是郑七公子郑皓。” 房玄龄笑了笑,道“算了,此事就这样吧,你也不用收购了。且先下去,此事莫要声张,就当无事发生。” 户部尚书面色一禀,道“遵命。”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轻语道“商王贤德,也不知是幸还是祸。” 唐朝有专门负责管监市场物价的官员的,在这个时代不存在哄抬物价的说法。 你的价格如果高于朝廷规定或者低于朝廷规定的价格,就当做脏物处理,而且你自身也会受到律法的制裁。 故而郑皓收购冬衣、冬被不可能是为了赚钱,也赚不到钱。无利可图,还会得罪朝廷。 郑皓与李元瑷的关系人所共知,房玄龄也有所耳闻。 毕竟灞水山庄现在的饮食住宿皆是郑皓安排的管事负责。 以房玄龄的才智,焉能看不出这背后是何人指使 第十二章 安市城落陷 安市城 战鼓如沉闷的雷声一般隆隆地滚过大地。 漫天的箭羽倾盆而下,安市城上的兵卒头都不敢伸出城垛。 杨万春躲在城垛处,不敢探头,听着耳旁如雨点般箭羽声,时不时还有城垛的土渣落在脸上,满口苦涩。 “师傅,果如你说的一样呢” 杨万春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在数十年前也就是杨广一征高句丽的时候,隋朝大军为高句丽所破,三十余万深入高句丽腹地的隋军给杀的全军溃败,唯有两千余人逃回辽东。 这并不意味着高句丽一战斩杀隋军三十余万人,溃败的兵士四散而逃。 尽管身处异域,能逃出升天的机会不大,还是有部分幸免于难的。 其中就包括右武将军赵孝才。 赵孝才在隋军溃败时,仓皇而逃,慌不择路,为求自保,脱去了衣甲,从村落里偷了件衣服,盲目的乱窜躲入荒山,却误中猎人藏在林地间的捕兽夹晕死于雪地。 猎人以为他是国人,将之救回村里,还找了村里的大夫救治,待清醒后才发现居然是隋人。 高句丽与隋朝敌视已久。 猎人本欲将赵孝才杀死,但因家中幼儿在侧,不愿在他面前制造杀戮,下不去手。 赵孝才是机敏之人,知道自己腿部受创严重,又身处高句丽腹地,离去了决计活不了,不如就在这里呆下,再图他法。 高句丽话,赵孝才听不懂,但是高句丽的文字却是汉文。 创造语言容易,但是一整套文化体系衍生的文字,在东亚一块也只有汉字能称完整。其他的朝鲜半岛彦文,日本假名,蒙古文,满文,契丹大小字,女真大小字都是残缺不全的,故而这些国家古时候官方书面文,皆以汉文为主。 赵孝才以汉字与猎人沟通,愿意传授幼儿文化,以换取留下来。 猎人登时心动。 在高句丽金百年来一直吸取华夏文化,如果不懂华夏文化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而他们寻常百姓,哪里有机会学习华夏文化。 猎人不想自己的后代困在这小村里,为了孩子大胆的将赵孝才留下。 猎人之子正是杨万春。 赵孝才最初为求活命,但是杨万春天赋异禀,敏而好学,亦让赵孝才动了惜才之心,用心教导他识文断字。后来赵孝才得知杨广为宇文化及所弑,隋朝灭亡。 已经瘸腿的赵孝才彻底断了回国之心,开始传授杨万春武艺韬略。 杨万春领悟力极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二十岁的杨万春甚至因为向往中原,动身于中原游历三年,他自幼跟赵孝才学习华夏语,那时天下大乱,并没有引起注意,学习了不少东西。 回国之后,凭借一身能力,于缺少人才的高句丽异军突起,成为安市城的城主。 赵孝才临终前告诉杨万春,以汝之能,与高句丽可谓人上人,然华夏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同华夏一笔,不过中上之资,日后不幸遇上,万不可大意。 杨万春一直以为凭借安市城之固,唐大军不能伸展,纵有百万也奈何不得。 哪里想到恶战不过十日,安市城的城楼已经数次易手。 停战时,他曾悄悄细数双方阵亡尸体,发现彼此阵亡兵士近乎对半。 这自己是守方,占据绝对优势,还打个五五开。若没有这坚城,自己拿什么跟唐军打 若不是自己玩命挽救,恐怕安市城早为对方占据。 现在唐军就是倚仗弓弩之利,在城外筑了一座土山与自己对射。 明明依然是安市城更高一些,居高临下,可结果硬生生的让对方射成了缩头乌龟。 想都不用想,唐军的攻城兵士已经在对方箭雨的掩护下靠近了城楼。 箭雨一停,就是他们强攻的开始。 “该死的” 杨万春吐了口唾沫,这样打下去,耗都能给自己耗死。 箭雨停止,杨万春探头眺望,果真见一群士兵们簇拥着巨大的攻城槌抵达城门下。 一支箭矢迎面射来。 杨万春再度一缩,精准的箭矢穿城垛而过。 杨万春冷汗直冒。 “咚” 攻城槌沉重地撞向城门。每一下撞击,都掀起好像能连城墙一齐撞倒似的震动。 上百架云梯被推到城墙下,瞬间就搭建起无数通向城头的道路。 杨万春毫无办法,咬着牙高呼迎敌。 唐军训练有素,已经有兵士上了云梯麻溜的向上攀爬。 杨万春心底忽然警觉过来,高呼道“快,通知所有人,上城楼迎敌。” 远处山丘上。 李世民叉腰眺望,看着安市城上的反应,微微笑道“好一员良将,反应要比我想想的快嘛。”他说着对身旁的长孙无忌道“破城之后,让兵士找寻此人。侥幸活下来,给予救治。朕要他为我所用” 恰恰是因为杨万春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反而激起了这位天可汗陛下的爱才之心。 城楼上的守军忽的一阵慌乱。 “城要破了。” 周边传来了兴奋的呼喊。 如潮水般的唐军已经涌上了城头。 李世民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喜悦,而是理所当然的看着这一切。 有此战果是唐军用四千余鲜活的生命换来的。 自从决定强攻之后,李绩、李道宗、张士贵、张俭等先后八员大将轮番进攻,皆被杨万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守住。 随即李世民就明白,不用些手段安市城难以攻克。 于是,派遣兵士日夜袭扰,一边让先登兵士养精蓄锐,一边派遣兵士攻城,做出一副打消耗的架势。 一连七日,李世民见时机成熟,直接派遣先登兵士出击。 本来安市城上的兵卒就为唐军袭扰的身心俱疲,突然受到先登兵士改变节奏的猛力一击,反应慢了半拍,导致了大批先登兵士登城。 失去了城池的掩护,唐军不论是在单兵素质,还是兵器铠甲的精良方面都远胜高句丽兵士,很快占据了上风,清出了一片空地。 早已饥渴难耐的唐军,磨刀霍霍的蜂拥登城。 安市城落陷 。 第十三章 高歌猛进 安市城落陷的消息,李元瑷第一时间就通过李治与李世民父子之间的特殊渠道知晓了。 “安市城,打下来了” 李元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李治。 李治一脸古怪,自己父亲是名动天下的统帅,早些年天下诸侯谁不闻小秦王的大名 三千硬刚十万都打赢了,打一个小小的安市城,值得傻成这样 他哪里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就在安市城下铩羽而归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李治还是十分确定的说道“父皇已经拿下了安市城,正向乌骨城进发。” “太好了” 李元瑷高兴的欢呼雀跃,几乎要跳起来庆贺,历史终于向好的方向转了,似乎没有让自己坑的太惨。 李治鄙夷的看了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不靠谱了半辈子的叔叔,嘀咕了句“真没见过世面”,但是还是将李世民给他的私信递了过去,让他再度高兴高兴。 李元瑷结果私信,见信内容,信中详细写了战役的经过,瞧得他是眉飞色舞,心情大悦。 但是看到末尾,李元瑷心情顿感沉重压抑,信中末尾写道此次攻城,历时二十三日,唐军阵亡四千一百三十六人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李世民第一次攻打高句丽,歼敌十数万,仅首级就斩获四万,而唐军阵亡还不过两千,现在打一个安市城就阵亡了四千多人 其实李元瑷这是陷入自己的魔障中去了。 历史上李世民攻打高句丽确实战果辉煌,但所谓的阵亡还不过两千,并非是整场征伐战,而是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的斩获与折损。 攻打辽东城以及围攻安市城时候的折损并未算计在内。 李元瑷对此一知半解,就把锅全往自己身上揽了。 其实历史上因为运河不同,粮道不稳,李世民才将后勤大本营定在定州。 而高句丽的掌权者渊盖苏文知道唐军面对的恶劣的情况,故而有信心将唐军抵御在安市城以西的家门之外。 这才派遣高句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率高句丽、靺鞨兵十五万来救安市城。 现在李元瑷疏通了大运河,李世民更是直接将大本营移到了蓟城。 粮草源源不断的从运河运往前线,后勤不成问题。 渊盖苏文哪里还敢如历史上那样赌这一把,直接就将战线往后拉了。 至于杨万春,固然可惜终究不是自己人。 死了,渊盖苏文也不觉得有多大损失。 而唐军历史上是因为后勤问题严重,运河突然堵塞,粮食不到位,李世民心中不甘,又不舍得撤退,这才围困安市城看看后勤能否梳理通畅,并没有展开不顾伤亡的强攻。 现在后勤畅通无阻,李世民信心十足,卯足了劲头一举将高句丽摧垮,自然是不计伤亡的攻打。 原本是全无攻取的希望,李世民无奈退却,视为征伐失败。 现在却战意昂扬的拿下了安市城,向高句丽的腹地挺进。 这就是李元瑷这些年付出换来的结果。 李元瑷长叹道“折损了四千兵士呢。” 李治天生帝王像,很淡然的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李元瑷霍然一震,想通了。说起来残酷,却是事实。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为了高句丽,贞观末期,李世民两次派兵袭扰。 高宗时期,也不断发生战争,最终唐朝用了十年时间,将这股盘踞在东北的敌人彻底消灭。 这十年里,两国发生的战役,那场不死人 如果这一次能够一劳永逸,怎么算都是赚的 李元瑷突然就通透了,更加上心的处理着后勤事务,事无巨细。 在稳定后勤的帮助下,李世民毫无后顾之忧,开始往高句丽深处推进。 六月二十一日,唐军攻陷乌骨城。 三十日,攻克南苏。 辱夷、大行两座城,闻风而溃逃,唐军抵达时,城中竟无一人。 七月十三日,罗通领三百骑前往扶余探查情况。扶余守将高南生见唐军游奕军不过三百人,不记得教训,领四千兵士出城来战。罗通挺枪跃马,直刺高南生于马下,一举冲垮了高句丽四千兵士,隐隐再现秦琼、罗士信之风。 七月十八日,扶余城落陷。 李世民意识到杨万春这水平的大将于高句丽仅次一个,不在谨慎,直接分兵取城。 张士贵、李道宗、张俭各领一路兵马推进。 高句丽的渊盖苏文面对唐军这种蛮横的攻势毫无办法,只能不住的收缩战线,一退再退。 渊盖苏文的战术其实并不差,是面对唐王朝唯一的办法。 但是这种打法在高句丽内部,引起了强烈的抵制,尤其是北部耨萨高延寿。 高句丽渔猎民族,近乎全民皆兵,立国之初,他们将军权封为五部,称之为五部耨萨。 随着高句丽领土越来越大,五部耨萨逐渐成为了五个封疆大吏,手握重兵。 渊盖苏文退守的土地城池,大多都是北部耨萨高延寿的领地。 这一退再退眼瞧着自己的领土都要给唐军占完了,高延寿哪里忍受的了,直接跟渊盖苏文大闹一场,领着手里的六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向唐军杀去。 然后 没有然后了 野战中的唐军就跟恶狼一样,以一千不到的代价,将高延寿的六万兵马生吞了,仅斩获首级就有万余数。 高延寿惊骇请降,成为了李世民身旁的一名谋士。 不服不满渊盖苏文龟缩战术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皆迫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 但这一下都安静了 唐军展露出来的可怕战斗力,让所有高句丽人心生危机,均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碰上硬钉子了。如果再不齐心协力,也许灭国就在眼前。 当然唐军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越深入高句丽腹地,地势就越险恶越难走。 就算没有高句丽兵士的袭扰,唐军也在行军的途中耽搁了许久。 为了避免他们进军太快,后勤一时跟不上。 李世民不得不选择停军修整,待粮草送达之后,再行前进。 唐军一路攻城略地,直至八月二十一日,三路军与鸭绿栅汇合。 八月下旬,东北变天了。 第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 唐军的捷报一个个飞传幽州蓟城,李元瑷的喜笑颜开,也想不到高句丽除了杨万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大大小小三十余城,没有一个扛得住揍的,高延寿也不负众望的来送了波经验。 虽然不如历史上送的多,足足十五万之数。依照当前这个局势,能送六万来已经很不错了。 对他的要求,不能太高。 但随着唐军越来越深入,李元瑷所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重了。 中国打仗已经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什么样的战术打法都给研究透彻。 除了春秋战国先秦两汉时期的战术战法可谓创新,后人大多都是沿用先人战术战略。输赢全凭,彼此对战术的理解运用。 高句丽渊盖苏文出身贵族,在这个全民学习华夏文化的时代,什么孙子兵法、吴子兵书,渊盖苏文背的不见得会比唐朝的将官差,人家不只会背正版的,还会背半岛彦文版。 你懂的多,人家也不差。 渊盖苏文全线收缩,战略意图很是明显,拉长唐军战线。 不是疏通了运河,将大本营安置在蓟城嘛那我就放弃前线,将最难走的山道留给你们,提升你们运粮的路线风险,有本事你将运河修到辽东来 拉长唐军战线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老套的袭扰粮道了。 东北多山多林,高句丽渔猎民族,擅于跋山涉水。 他们小股部队往山林里一藏,就东北那森林覆盖量,别说十万,你派个百万大军入林,也跟江流入海一样,掀不起风浪。 在辽东,李世民还能派遣风驰电掣的铁勒骑兵为运粮队护航。可过了辽东,进入东北林地,那就是高句丽小股部队的天下了,他们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打,神出鬼没。唐军是拿藏匿在山林里的高句丽小股部队一点办法也没有。与野战,募集的北地强兵,就没将高句丽放在眼里,可山林作战,就未必是人家对手。 李世民现在都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征集一些川蜀府兵。 比一比,谁才是山地之王。 这运粮队一路上是备受袭扰。 护卫运粮队的唐军战斗力并不弱,运粮队或有损失,却也不存在粮草被劫的情况。 但是一路受到袭扰,速度、士气什么的,不可避免的会下降。 本来就路途遥远,运粮压力极重。再一路遭遇袭扰,各种不可抗拒的情况发生,去过一次的役夫不敢再去第二次了。 运粮兵卒也相差不多,他们绷紧着精神,面对无时无刻可能出现的敌人,受到的压力最大。 一趟下来,精神力差不多就耗尽,真要多来几次,保不准会崩溃。 这种事情在军队里最为常见。 所谓的炸营、军惊,自相残杀不就是这个道理 “此次运粮,也亏了陛下体恤,让前线兵士原地修整。不然属下,真不敢保证完成任务。” 来济大倒苦水,这一次的运粮任务最是重要。他们运送的不只是粮草,还是朝廷为前线募集的冬衣、冬被。 也许是探得了这一消息,高句丽袭击的特别频繁。 唐军折损了不少,棉被棉衣烧了一百多套,耽搁了不少时间。 李元瑷默然听着来济的抱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孤明白你辛苦。这封功劳,都会记下,绝对少不得你的好处。” 来济一听也开心的拍着胸脯道“为朝廷效力,哪说辛劳待属下休息一阵,回回元气,再为朝廷效力。” 李元瑷笑送来济出门,就从这邀功敢拼的劲头,就能断定此人前途定然不差。 处理了手上的事物,李元瑷前往临朔宫找李治查问前线情况。 李治正在宫里与刘洎细说要务。 李元瑷看得出来,李治这是重用刘洎,将他引为自己的助臂。 李治这一手还是看得准的。 李世民给他安排的三人高士廉、马周、刘洎。 高士廉想都不用想,那是李世民的铁杆,长孙皇后最亲的舅舅。 马周最是有才,也最为得宠。可性格内敛,安分守己,不会提前选择站位。 只有刘洎有政治野望,亦有足够的才智支持他这种野望,是唯一一个会加入太子党的人选。 见李元瑷到来,李治道“来的正好,孤跟尚书正好谈到后勤方面的问题。根据父皇来信,他那边已经降温了。八月下旬降温,据降将高延寿估计九月中下旬就有可能下雪。可想而知,到了十一、二月会如何了。父皇现在不考虑速战速决,免得来不及筹备炭火。他打算在鸭绿栅的西岸,安营扎寨。同时在营内建造土窑,派遣兵士砍伐柞木,制作柞木炭,抵御寒冬。他在信上说,高句丽腹地林木遍野,柞木林成片,供给大军过冬绰绰有余。” “父皇还说他们粮草可以维持至十二月中旬,我们下一批粮草当需在十二月上旬送达。这一次运粮,将是关乎后勤的真正考验。” 李元瑷肃然颔首道“我以想过这个问题,今日也是请命来的。下一次运粮,我打算亲自押送,以面对各种恶劣情况。” 李治表情吃重,顿了顿道“你可了解情况从蓟城到前线鸭绿栅,至少要走一月余。那时以入冬季,大风大雨大雪皆不可估算。天寒地冻,草木结冰,更有甚者雪积过膝。这一切皆会为粮队造成极大不便父皇信中亦说了,若十二月上旬等不到粮草运至,他将由鸭绿栅撤军。利用所剩粮食回撤,与粮队汇合,另做打算。” 李元瑷晒然笑道“就是因为清楚情况,方才决定亲往。现今八月末,十一月动身,还有两月时间,足够时间做准备了。这里要向太子申请调拨一千匹乌珠穆沁马,想要克服难关,这一千匹乌珠穆沁马必不可少。” 乌珠穆沁马其实就是蒙古马。只是这个时候还蒙古这一说,故而以地名称呼。 唐王朝威压北地,是名副其实的天可汗,一声令下,突厥、铁勒皆得出兵作战,调拨千匹乌珠穆沁马并非难事。 第十五章 风力独轮车 乌珠穆沁马 刘洎才思敏捷,一瞬间就想到了李元瑷的用意。 “商王殿下是打算用乌珠穆沁马来运送粮草” 李元瑷颔首道“不错,随着气候转冷。运粮路上最大的问题并非是人,而是牲口。人可以克服各种困难,但是牲口不行。我中原的畜力没有能够耐得住东北寒冷的,真冷到一定地步,都只有死亡一图。而且冰天雪地的,哪里给填满找食物一路带去,将大量增加运送难度。” “据我所知,唯有乌珠穆沁马能够抵御严寒。乌珠穆沁马体形矮小,其貌不扬,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他们生存于极北之地。那里环境之恶劣,比之东北,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关键的,它们不需要军马那样,必须喂精粮方有气力。野草、树叶甚至荆棘,不论青黄皆可为食,生命力极其旺盛。” 蒙古马的大名,李元瑷在后世也是如雷贯耳。 历史上蒙古铁骑能够横扫天下,蒙古马的作用堪称举足轻重。 一个个目空一切的西方骑士,面对矮小的蒙古骑兵都给吓傻了。 哪里见到过如此来去如风的骑兵哪里见到过登山涉水,如履平地的骑兵 刘洎皱眉道“可据我所知,乌珠穆沁马是擅于奔袭的战马,并非负重的驮马。就算它们吃苦耐劳,但以战马负重真的可行吗” 李元瑷耐心解释道“如果将它们当做驴子、驮马来使,那当然不行。不过我有办法,减轻马匹运输的负担,让不可行,变成可行。” 刘洎不说话了,他了解面前这个人。 奇思妙想,天下一绝。他或许不属于世上大多人擅长的文韬或者武略,但是他脑子里生出的想法或者事物,莫不是大利于天下之物。 便拿积弊已久的运河来说,谁敢想象,有人真能在两年之内,将千里运河治理通畅 说起来简单水闸大坝,这玩意没有千百次的研究,哪里敢用于现实 可他就敢,而且一用就成,用之有效。 世人谁不称奇 面对这种人,他提出的东西,刘洎听不懂,就不说话,置疑反而显得自己愚蠢。 李治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元瑷,问道“真有把握” 李元瑷明白,这是两个问题,答道“有把握” 李治又问“一千匹可够用” 李元瑷顿了顿道“这个,一千匹差不多。当然,越多越好,就怕不好要。” 李治哼声道“这个你不用管,薛延陀敢不给。孤就敢收拾他,一条不听话的老狗,草原上想取代薛延陀的人不少,早晚将他宰了。” 李元瑷哑然失笑。 对于草原民族,唐朝采取的方式与以往诸国不一样。 草原对于农耕的华夏民族来说就是鸡肋。 为什么秦始皇驱逐匈奴后不将草原纳为己用,而要劳师动众的建造城墙 为什么汉武帝多次北伐,自据了适合耕种的土地,而不将疆域扩充至草原 并非不能,实在是没有一点好处。 华夏民族不可能迁移到草原上去放牧,即便是秦始皇、汉武帝这样的雄主,也只能将匈奴驱赶,而做不到占领。 唐朝也是一样,在覆灭突厥,生擒颉利之后,也面临这个问题。 不过李世民选择了不一样的方式,他扶持了弱小的薛延陀,让薛延陀成为了北地之王,利用薛延陀来获得好处。 薛延陀也乖乖的给唐朝当小弟,每年以马、牛、羊、驼、貂皮等进贡,数量之大,动辄数千,甚至数万。 武德初年,唐军所有骑兵加起来不足四千,其中三千还是进贡突厥换来的。 现在常备战马七十万,大军出征,步卒都能分得战马代步。 华夏王朝历朝历代,唯唐朝奢侈如此,这其中薛延陀就功不可没。 不过狼就是狼,养大的终究会咬人的。 李世民当初扶持薛延陀的时候,就以预料到了。 近年来薛延陀就有些不听话了,若非高句丽事起,李世民都有心先将薛延陀灭了,在扶持一个新的,养肥自己。 李治这态度,也跟李世民一样,权当北地霸主薛延陀是自家养的狗,听话就养着获利,不听话就一棒子打死。 对此李元瑷也觉得理所当然,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政策。 至少在李世民、李治这里,所养的狗是驯服住的。 让自家狗咬了的是武则天。 告别了李治,李元瑷立刻招集北地的木匠,让他们根据自己所绘制的草图制作运粮器械。 “这是独轮车这是什么独轮车” 木匠们聚在一处,看着李元瑷的图纸,脑子上都是问号。 独轮车这东西在西汉的时候就有了,当时叫鹿车、辘轳车,不过不太实用。 蜀汉时期,诸葛亮改良了鹿车,发明木牛流马让独轮车开始实用起来。 经过几百年的衍变,独轮车越来越简单,也越来越实用,为世人说接受。 但是李元瑷绘制的这独轮车就奇怪了。 它形态巨大,比之一般小巧的独轮车要大上三四倍,后面虽然有使力推送的把手,可两脚的着力停车平衡点却是在车头,车头还有为牲口准备的缰绳,最为关键的还是车架中间有根粗长的棍子。 一个个经验十足的木匠都瞧得不明所以。 李元瑷也不意外,这种独轮车在宋朝才会出现,而且还是北方特有品种。 宋应星在天工开物舟车中描绘并记述了南北方独轮车之驾法北方独轮车,人推其后,驴曳其前;南方独轮车,仅视一人之力而推之。 有先见之明的木匠,这时看着那粗长的木棍,抢先呼出来“这是加帆车尽管跟加帆车不一样,这木棍,定是加帆用的。” 李元瑷拍掌以示鼓励。 中国古人智深似海,公元五世纪就开始利用风力行车。 确切的说李元瑷拿出来的是风力独轮车,风力独轮车这在明末清初传到欧洲后,还成引起了巨大反响。 乌珠穆沁马确实不适合驮重,但是这种风力独轮车前有风力相助,后有人力推送,自身又有力学原理的加成,即便不善于负重的载人马,以之运送货物也不是问题。 第十六章 哈唐 在能工巧匠加班加点的埋头苦干之下,一辆辆风力独轮车打造成型。 李元瑷有心试一试风力独轮车的效果,让人找来一匹军马,然后支起了一块帛布,随便往车上装了八百斤的货物,让人去推。 北地风大,帛布风帆给吹成了拱形。 匠人有些费力的就独轮车提起,随着军马前行,马、人、风一起使力,加之独轮车的力学动力,匠人是越走越轻松。 军马不善于负重,但面对风力独轮车的动能,拉千斤货物,反而比背负人甲加起来两百斤的骑士更加轻松。 军马可行,乌珠穆沁马哪有不适合的道理。 韦霖是蓟城的老木匠,他有一个布商的女婿,见李元瑷最近几日都与他们泡在一起,言谈间并没有多少高高在上,反而会耐心的听取他们的意见,鼓着勇气道“商,商王殿下,这风力独轮车需要好的帛布。小的,小的女婿是布商,您,您看” 李元瑷看着面前拘谨的木匠,笑道“不用紧张,让你费心了。不过风帆的材料,孤已让朝廷筹备,就不麻烦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 一车车软皮革运到了营地,李元瑷也在心底暗自佩服,唐王朝这个国家机器确实了得。 自己所需的物资,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在李治、刘洎、马周乃至于长安城房玄龄的运转下,几乎都能得到满足。 “你看,你安排一些人手,将这些软皮革都裁了,用来做风帆。” 韦霖瞧得是瞠目结舌,“这”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说,这也太奢侈了。 这个时代常用的材料是布、帛、革、毡四种。 其中革、毡最贵,革以动物皮制成,需要经过很多工艺,尤其是这种软皮革更是如此。 一般只有帐篷、皮靴这样需要防火防雨的设备才用得上。 以软皮革做风帆,是不是太奢侈了 李元瑷不用跟韦霖解释那么多,特地调来软皮革当然有他的用意。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薛延陀。 李治征集两千乌珠穆沁马的指令传到了草原深处。 拔灼听闻此事怒不可遏,直闯自己父亲的帅帐,高呼道“父汗,唐人欺我们太甚。我们连年给填满进贡,马、牛、羊、驼、貂皮、狼皮不敢有任何懈怠。可他们呢偏向阿史那思摩,一点也不尊重信任我们,明摆着在用突厥防备我们。现在一开口就要两千乌珠穆沁马,凭什么,他要我们就给我不服,不能给。” 薛延陀可汗夷男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嫡子,怒道“拔灼,蛮力带不来部族强大,只会带来灭亡。” 夷男也深受汉文化影响,对于自己的嫡子疼爱有加,一心想将他培养成下一任可汗。 可是拔灼性格暴戾,勇而无谋,屡劝不止,让他为此伤透了心。 拔灼同样以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父汗,我们薛延陀是草原上的雄鹰,是草原上的恶狼。我们要的是自由,不是李家养的狗。我们应该向冒顿、颉利那样,去劫掠他们,而不是给他们上贡。” “滚”夷男气得险些晕阙过去,抓去面前的酒壶就往拔灼头上丢去。 真当自己想当狗嘛 贞观十五年,夷男想着现今自己已经是坐拥二十万铁骑的大可汗,没有必要对唐廷唯唯诺诺。 唐廷应该给自己一定的尊重。 正逢李世民调阿史那思摩领颉利旧部,十多万百姓、精兵四万、马匹九万渡过黄河,建牙廷于旧定襄城,似有用突厥牵制自己的意思。 夷男有心吞并阿史那思摩,命令其子大度设领薛延陀本部及同罗、仆骨、回纥、白雷等部二十万军队过漠南。 结果李绩直接以六万兵士以少胜多,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 大唐能扶持他们成为北地之王,也能一脚将他们打下地狱。 那一战五万族人为唐军生擒,粮草辎重全部为唐军所获,直接导致他们的族人挨不过那个冬天。 原本坐拥二十万铁骑的大可汗,实力缩水一半,威信也受到严重打击。 那一刻夷男彻底明白了,其实当一条听话的狗,挺好的。 夷男无力的摊在了王座上,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如果将汗位传给拔灼,薛延陀真的不复存在了。 “叫曳莽突利失来,让他亲自将两千乌珠穆沁马送往蓟城。” 曳莽突利失是他的庶长子,自幼接受华夏文化洗礼,对于华夏极为仰慕,甚至多次自请入长安为官。 随着两千乌珠穆沁马的送达,李元瑷先前筹备计划几乎完成了。 现在就等粮食从江南河运至蓟城。 这日李元瑷一早为李治叫道临朔宫。 当他抵达的时候,李治正与曳莽突利失相谈甚欢。 李治见李元瑷到来,说道“十六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薛延陀可汗夷男长子曳莽突利失,他对我大唐倾慕已久,愿为我朝效力。你此次东去运粮,将他一并带去吧,让他跟着为我朝效力。” 李元瑷从未听过李治叫自己“十六叔”叫的那么直接上口,登时明白这腹黑的小家伙是在算计着什么东西。 这没等他问好,曳莽突利失已经先一步自我介绍道“薛延陀曳莽突利失见过商王殿下,您可以叫我薛曳莽,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曳莽恨不能生在唐廷,愿商王给予在下一次朝见圣人的机会。” 薛曳莽 李元瑷看着面前这位大粗的草原汉子,恭恭敬敬的用华夏大礼,躬身在面前,微微眯着眼,心底默念了一句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哈唐份子 不同于后世的哈日哈韩哈美各种哈,在这个时代除了李承乾这个脑残,几乎都在哈唐。 李元瑷见李治给自己施了个眼色,欣然道“少族长有此心,某哪有不应之理。此次东去,时间定为十一月初,到时候少族长与我一并动身。” 薛曳莽喜不胜喜,道“商王殿下称呼曳莽即可,什么少族长,薛延陀的未来可汗是我弟拔灼。” 。 第十七章 夜袭 李治请薛曳莽一起用膳,李元瑷在一旁作陪。 李治表面性子温和内在高冷,不爱说话。 李元瑷只有自己找话题与薛曳莽闲聊。 李元瑷口才算不上极佳,胜在博古通今,华夏千年历史略知一二。 而薛曳莽又对华夏文化痴迷至深,随意说几个英雄人物都能让他惊叹不已。 李元瑷也倍感满足,一个薛延陀人这般痴迷华夏文化,身为华夏人,与有荣焉。 送走了薛曳莽,李治让李元瑷沿途照顾好薛曳莽。 李元瑷笑道“如此有善的他国友人,我定会好生照料。” 他并没有好奇的问李治的用意。 不过李治明显没打算瞒他,说道“执失思力传来消息,说薛延陀可汗夷男已是风中残烛,命不久矣了。他一直培养自己的嫡子拔灼为可汗,但是拔灼为人凶残暴力,且对我朝极为敌视。这临终之际,夷男又起了改立曳莽突利失的心思。” 李元瑷哑然失笑,道“这不是闹嘛,真当他们薛延陀跟咱们一样呢” 他们华夏王朝的太子一般只有千余护卫兵权,薛延陀的少主可是掌控着几个族部。 这临时临急的换立,别说曳莽突利失性命不保,真逼急了他一个病榻上的可汗,自己都护不了自己。 “难怪” 李元瑷道“难怪这薛曳莽热情的过了头,原来是趁机逃命来的。我还以为他真的对我朝文化推崇备至呢” 李治道“这点并不假,我这里早得到他的情况了。所以这一次保他一保,日后可以派上用场。” 李元瑷听明白了。 薛延陀的下场几乎是注定了,夷男算的上是以为能屈能伸的枭雄,可病重的他注定斗不过自己的儿子。 薛延陀也该退场了,但是游牧民族你是杀不尽,杀不绝的。 他们真要跑,你追不上。 不如留一个亲唐的首领,直接收拾残部,将他们握在手里,感受皇恩足见同化。 便如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这些外族将领一样,他们就领着自己的族人,融入了唐王朝,成为唐王朝的一份子。 他们所立的功劳,可一点都不比寻常大将逊色。 李治无愧是李世民一手教出来的,对待外族的手段跟他老子一样,利用玩就杀,杀了还假惺惺的施恩,把剩余的败卒吸纳了。 灭人家的族,还让人家感恩戴德的为之卖命。 将帝王心术里的心黑用到了极致。 李元瑷是乐得见到如此,不再说话。 薛曳莽带来了两千匹乌珠穆沁马远远出乎李元瑷的意料,对于自己此次送粮更加有信心。 在等待洛阳仓的粮食运达之际,李元瑷安排了来济将风力独轮车空车送往辽东。 待粮食运达之际,李元瑷依旧让兵士将米粮装上之前用的运粮车上。 风力独轮车因独轮并不适合千里运粮,单轴轮承受过多重量又经长途跋涉,容易折断,真正发挥它作用的是山道,从安市城到鸭绿栅那几百里的山道。寻常粮车走不了山道,但是独轮车却可以如履平地。 十月三十日。 因运河通畅,粮食比预定计划提前一日送达蓟城。 李元瑷当机立断,决定提前一日动身。 六千役夫加上一路护送的两千兵士整装待命。 李治戴远游冠,穿着红衣白裙襦,戴革带配金钩褵,一身盛装来为李元瑷送行,同时还给李元瑷介绍了此行的护卫统帅折冲都尉张宝相。 “这位是张都尉,为人沉稳且勇武过人,昔年随英国公一同攻打突厥,颉利可汗就是都督生擒的。孤知此次东去,任务极重,特地调来张都尉协助你。” 李元瑷眼睛一亮,这能生擒颉利,能力运气缺一不可,这一路上有他相助,必然事半功倍,笑道“这一路上就拜托都尉了。” 张宝相约莫四十岁,一脸方正严谨,对着李元瑷抱了抱拳。 李治似乎有些不满,说道“此去一路,以商王为首,一路听他命令行事。” 张宝相沉声道“末将领命。” 李元瑷有些感受到了张宝相的不信任,毫不在意的一笑,道“行军布阵,临敌应变,我不擅长,当以张都督为先。” 临阵换将,不利行动,他先行示弱,张宝相真要得寸进尺,那就让他三分,等到任务完成,在秋后算账。 无论如何,先将粮食送到为第一要务。 薛曳莽此刻一身盔甲,站在李元瑷的身侧,显得威风凛凛。 “出发” 在李元瑷的一声令下,运粮军队徐徐向东北前进。 从蓟城到辽东这条路原本并不好走,但是随着此次大军的开播,先锋军已经对沿途做了一定的修整,加上来来回回的运粮队的整顿走压,一条还算宽敞的道路直通辽水。 李元瑷对于张宝相很是尊重,合适可以停下休息,合适可用用膳都先询问过他的意见,以他的意见为先。 这日黄昏,张宝相道“商王,便在此处安营吧。” “好” 李元瑷见天色尚早,但既然张宝相说了,也不出声质疑,而是一口应诺下来。 当天夜里,李元瑷缩在被褥里安睡。 忽然为急促的金锣声惊醒。 周边竟然传来了阵阵呼喝之声。 对方呼喊的,明显不是华夏语。 第十八章 贼来高睡 李元瑷经历过一次袭击,那是在他的商王阁,侯君集率领小股兵士偷袭。 但那次并未感受到真正的威胁,李世民很轻易的就将叛军扑灭了。 可这一次大不一样,在一个未知的陌生地方,不知数的敌人,高吼着听不懂的话语,各种杂乱声混在一处。 李元瑷窝在被褥里,心都揪在了一处。 虽说他对唐军的战斗力有足够的信心,可是真要有个万一 人在紧张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自己要不要出去看看 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李元瑷坐起了身子,想了想又躺了下去。 算啦算了 就自己这三两下子,出去了反而碍事。 不如就窝在被子里吧 贼人真要杀到自己的帐前,铁锭玩蛋大吉,自己出去又有什么用 自己无名所以的出去,反而坏事 不如安心的睡觉 把被子往脑袋一盖,可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睡的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这数着数着,李元瑷居然真的就睡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给屋外的叫唤声吵醒了。 周边的喊杀声早已无踪无忌,李元瑷披上了外袍大衣,懵懵懂懂的走出了大帐,让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看着衣甲都没穿,一声血污的张宝相,李元瑷心底徒生愧疚,这大佬兢兢业业的杀敌,自己却倒头睡了一觉,不该不该啊 “解决了” 李元瑷问了一句,然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多问了句道“夜凉嗜睡,困顿难起,未能见都尉大展雄风,罪过罪过。” 薛曳莽却一脸的敬慕道“商王当真有大汉名将周亚夫之风” 张宝相也佩服道“商王胆大如斗,贼人在侧,却能高枕入睡,末将佩服” 李元瑷有点懵逼,自己干了什么大事嘛好像什么也没干,这就能跟周亚夫相比了 什么时候三月定七国的名将那么不值钱了 细细一想,似乎还真有其事。 周亚夫平定七王的时候,敌人夜里偷袭,周亚夫醒了,然后继续睡觉因为他相信自己训练的兵,能够自己独自应付敌人。 想通这一茬,李元瑷不屑一顾的道“我大唐兵士,宇内无双,区区蟊贼,不过耳边虫蚁,不足为怪。”他说着,提高了声线道“孤可不信,我大唐王师,上山擒虎,下海捉蛟,视若等闲。还对付不了不敢与我王师正面对抗,只配龟缩后方的贼子宵小”他故意顿了顿道“有你们在,孤睡的安稳踏实。” 周边兵士闻言,一个个激动的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高呼道“大唐万胜,商王万胜” 尤其是那些役夫,敌人来袭的时候,他们乱作一团,没有章法,满脑子都是敌人来了要迎敌杀敌,但是怎么杀,到哪里去杀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还好张宝相派出了兵士喝止住了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着,莫要添乱。 想着自己的慌乱,在想想李元瑷的淡然自若,不由心生仰慕之情,跟着高呼“大唐万胜,商王万胜” 李元瑷颇为尴尬的挥手致意,让兵士役夫们淡定一点,不要过于搞个人崇拜。 自己不过心大,睡了一觉,有啥可自豪的 李元瑷轻描淡写的问起了前线情况。 张宝相汇报道“末将一路东行,沿途查看地图,询问熟路者,得知再过前不久有一片丘陵,过去便是辽水。与丘陵安营,兵家大忌,故而选择此处宿营。这里地势开拓,贼子抹黑而来,却也未能挨近五十步之内。贼子意图捣乱大营,但我大唐王师锐冠天下,起床参战,有条不紊。贼人由始至终,未能深入我大营二十步。根据战后统计,贼人阵亡九十二人,重伤生擒者两百七十八人,我军三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无一阵亡。” 李元瑷见张宝相道明经过,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拇指赞叹“都尉智勇兼备,真乃大将也” 这张宝相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却不想竟有如此水准。 想起了苏定方、薛仁贵,这种举世无双的战将,一个二十多年,他未得升迁,一个守玄武门守了十年。 是李世民不会用人 不 是这一时期的名将大将太多太多,随随便便拿出一个就能以少胜多的将周边异族打的落花流水,甚至君灭国除。 连苏定方、薛仁贵都是这个待遇,张宝相“这种水平”的大将,籍籍无名,也在情理之中了。 张宝相此时态度缓和许多。 李治帝王心术师从李世民,水平一流,但军略这方面可没有学会多少,对于行军作战之事,一知半解。 此次东进,李治特地调用张宝相相助,让他护卫军粮,一路以李元瑷马首是瞻。 李元瑷地位崇高,这本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张宝相最怕一点,外行指挥内行。他打了三十多年的仗,不敢说多厉害,却也不是随便来一个纸上谈兵的大佬专家能够相比的。 张宝相从军多年,知道此次运粮对于前线的意义,生怕李元瑷胡乱指挥,故而一直不愿与之往来,免得来争自己的指挥权。 现在他发现李元瑷一路并未插手指挥,还这般信任自己,敢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倒头睡大觉,顿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感惭愧。 “都散了吧,继续睡觉,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李元瑷挥了挥手,禀退了一切。 翌日一早,李元瑷一行人,整备东进。 他们路过了张宝相所说的丘陵地。 李元瑷看着此起披伏的小山丘,心底暗自赞叹张宝相的专业。 这丘陵不高,但是上上下下的起伏不定非常影响视野。 就算大白天里,有人藏身在丘陵背后都属于视野盲区,难以察觉。 何况黑夜 依照时间计算,如果昨天不提前扎营,入夜以后自己的运粮队恰好行至这丘陵地段。 那时自己可就尴尬了。 前是辽水,后是丘陵。 在这地方遇袭,唐军就算能够抵御,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决不可能零阵亡。 第十九章 毁桥:渊盖苏文的野心 李元瑷左右看着这边的地势,一边赞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身为上位者,自己不会没关系,只要手下会就行了。 他们会,就等于自己会。 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睡觉,只有自己坦然自若,下面的人才不会慌乱。 学到了,学到了。 李元瑷正胡思乱想间,张宝相一脸肃然的跑来,惶恐道“商王,大事不妙,刚刚探子来报,说前面辽水桥给拆了,我们渡不了辽水了。” 李元瑷脸色微变,他们运粮队必须要过桥,人可以承受冬水刺骨的寒冷,可粮食却不能浸湿。但想到刚刚领会到的知识,他淡然道“不急,天塌不下来。走,我们先去看看” 果然这遇到问题,上位者处变不惊,也会影响下属心态。 张宝相收起了惶恐的表情,跟在了李元瑷的身后。 跟屁虫似的薛曳莽也一并跟了过来。 李元瑷并没有拒绝,对于这个薛延陀的庶长子,现在他有了一定的好感。 本来李元瑷只是听从李治的安排,带他见见世面,留着他在唐营,保他一条性命,以便日后用的上。 可就在昨夜,敌人来袭的时候,薛曳莽第一时间赤着身子仅拿着弯刀、长弓就来到自己的帅帐前守护了。 直到确定高句丽的小股部队打不进来,薛曳莽方才回帐换了身衣服。 这份自觉与情义,李元瑷是感受到了。 同时也暗暗惊叹薛曳莽的体魄换做常人,在这东北十一月的夜晚,如他这样裸着上身半个时辰,早就冻的倒下了。 但是这家伙在极北草原习惯了那里的寒冷,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依旧生龙活虎的。 无怪历朝历代边患永远不止,就如他们这种在严酷之地磨炼出来的人,那顽强的生命力跟百足之虫有啥区别 一路东行,来到了辽水河畔。 连通两岸的木桥已经断裂,只剩下坚固的桥基,孤零零的矗立在辽水两岸。 左右河岸上并没有断裂的碎木,显然对方为了拖延他们造桥的时间,连碎木都没有给他们留下,直接弃于辽水,让辽水冲走了。 李元瑷神情肃然的看着左右桥基,脑子里飞速运转。 “太狠了,高句丽这一招,太狠了” 张宝相久经战阵,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 “渊盖苏文这不只是想要逼退我们,他还想赢”张宝相失神的囔囔道“他们统治了辽东两百余年,对于这里比我们更要熟悉。依照昨天他们夜袭的兵力,他们早就能摧毁这座桥,给我们后勤制造压力了。可他们偏偏憋着忍着,他不是单纯的要袭扰我们的粮道,逼迫陛下知难而退。而是要在这关键时候,利用东北苦寒的气候,断陛下的粮草,这样他们就有机会获得全功。” 他说着一脸惨白,道“如何我没猜错,前面的小辽水的桥也断了。我们这一路去,所有经过的桥,都会给他们拆掉。” 薛曳莽脸色也有些发青,他仰慕中原文化,兵法韬略自没有少看,当然知道十万大军粮草断绝是什么后果。 最著名的就是三国时期的官渡之战。 那局势局面,曹操怎么看怎么输,结果就是一个乌巢粮仓,直接让他反败为胜。 这粮食的重要,可见一般。 “啪” 张宝相重重的给自己一个巴掌,道“说什么丧气话,区区高句丽,凭什么赢我们” 他自己给自己打气,从怀里拿出了地图,认真的端详起来。 突然张宝相大叫一声道“这里,这里有一处浅滩,虽说周边是乱石堆难以行车,可我们可以扛着粮草渡河。无人如何,我们都要将粮食送到前线。” 李元瑷也看了地图一眼,道“从地图上看,我们绕到浅滩需要三天,再一袋袋的搬运粮食过乱石堆,过河,没有十几天,根本渡不了河。” 张宝相愤然道“那又怎样总比困在河对岸强,无论如何,延迟总比不到更好。” 李元瑷不理会他,指了指地图上辽水上游不远处的树木道“这里是什么,可是树林” 张宝相瞄了一眼道“是一片树林,看模样好像是松木林。” “太好了”李元瑷握紧了拳头,咬牙说了声道“天助我也” “张都尉,你立刻派人去松木林,给我砍伐松木。砍了之后,直接将它们捆绑一处,丢入河中,让它们顺流而下。” 张宝相脸色微变,问道“殿下这是要造桥” “不错”李元瑷看了一眼,高句丽留下的桥基道“我要在这辽水桥的原址上,造一座木桥运输粮食。” 张宝相质疑道“殿下,造一座桥,那得花费多少时间何况我们没带造桥材料,没有铁钉没有工具,如何造桥还不如绕到而” “张宝相” 他话没有说完,李元瑷厉喝了一声,“这里我最大,听令明白” 他说着,直接拔出了佩剑,架在张宝相的肩上,只要对方敢反抗,在这一刻,他就敢一剑下去。 张宝相脸上阵青阵白,抱拳道“遵命” 李元瑷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剑回鞘,然后很爽然的一笑道“张都尉,孤从不插手军务,是因为相信你的专业水准。也请都尉相信本王的专业,这造桥,孤王是专家” 毁我桥,断我路 那就原地造一座桥来。 没有铁钉 没有工具 造桥需要铁钉 造桥需要工具 知道什么叫集古代数学、力学、美学于一体的木里伸臂桥嘛 第二十章 唯有大胜不可 十一月的大东北,已经是大雪纷飞。 鸭绿栅东岸,高句丽军营。 渊盖苏文巡视着自己精心修葺的营垒,不住的跟身旁的兵士打这招呼。 在唐军抵达之前,他已经在鸭绿栅东岸搭建了三座营垒。 高句丽能够成为隋唐朝皆头痛的存在,并非没有道理的。 在地势上,高句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典型的北高南低。 详细来说,可见高句丽分为两部,北部、南部。 高句丽的北部全是复杂的山林,什么大小兴安岭、长白山之类的,聚齐在了一处,地势可谓复杂之极。 而高句丽的南部却是海东三国最富庶的汉江流域,是多山多丘陵的海东为数不多的大平原,富饶肥沃。 这前有山林为门户,后有平原补给,给予了他们稳定的发展空间。 也是在这得天独厚的地利下,高句丽才能以弱胜强,让不可一世的隋朝百万大军丢盔弃甲。 这一次渊盖苏文明显打算故技重施。 而且选择了鸭绿栅的东岸,作为抵御唐军的第一道防线,同时也是最后一道。 鸭绿栅也就是后世的鸭绿江,只要渡过鸭绿栅,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入汉江流域,直抵平壤城。 “咕咕咕咕” 天上传来了清脆的鸣叫声。 渊盖苏文面色大喜,伸手指入嘴,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一只黝黑的大鹰从天而降,稳当的落在了渊盖苏文的手臂上。 渊盖苏文叮嘱身旁亲卫去将冻肉化开,随手从黑鹰的脚旁取下了一个小竹筒。 东北多山,山中多鹰。 高句丽属于多民族国家,其人民主要是濊貊、扶余人和汉人,但随着实力的不住扩张,又吸收一部分靺鞨人、古朝鲜遗民及三韩人。 靺鞨也就是后世的女真,最善于擅于猎鹰训鹰。 渊盖苏文看中了鹰的迅敏机警,特地训练了输送情报的信鹰。 从辽东至鸭绿栅,沿途山林崎岖,极难行走,传递消息都非易事。但于信鹰而言,来去不过几日功夫。 让黑鹰爬在自己肩头,渊盖苏文腾出手来,取信看信,信中道明夜袭失败。 渊盖苏文无奈的一叹,到也没怎么在意。 唐军的战斗力,他早已见识过了。较之昔年的隋军,强悍不止一个档次。想要在野战中打赢他们,委实不容易。 但瞧到依计拆毁了辽东桥,忍不住昂首大笑“好,太好了。辽东桥毁,唐军的粮食至少延误半月。” 辽东那边地势复杂,也算是贫瘠之地。 当年曹操从郭嘉计策征伐辽东,就曾因环境恶劣,险些覆没。 那边可以看的大河也就辽水与辽水的支流小辽水。 唯有这两条河流能够阻挡唐军后勤的时间,辽水桥断,大功成了一半。 “大莫离支” 高惠真戳着手,来到近处,道“唐军现在凭借着柞木炭,日子过得极其舒适。与大莫离支的定计有些不符啊” 渊盖苏文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高惠真的态度不那么友好。 他心底不快,却没有显露。 高句丽前任荣留王颇有干略,因高句丽兵权为五部耨萨控制,荣留王想要收缴兵权,和他的大臣们计划除掉一些高句丽内部颇有势力的将领,第一个动手的就是渊盖苏文。 渊盖苏文反将一军,先下手为强,这一政治反杀是跟五部耨萨协商过得。 渊盖苏文得到了渊盖苏文的尊荣,然后立荣留王的侄子高藏为王并摄政,成为高句丽的摄政王。 而五部耨萨也大口的吃肉,从这一次政治事变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五部耨萨也因此跟渊盖苏文捆绑在了一处。 因利益合,自然也会因利益分。 北部耨萨高延寿就因渊盖苏文放弃鸭绿栅以西三十余城池而跟渊盖苏文分道扬镳。 其余几位耨萨,背地里也多有不满。若不是唐军太过强势,强势的让他们感受到了灭国亡族的危机,不得不听从渊盖苏文的调派。 高句丽内部已经奔崩离析了。 但彼此之间不和谐的态度已经显露出来。 渊盖苏文听高惠真公然揭自己的短,只能忍着怒气这真出乎他的意料。 于他所谋,唐军受不住东北酷寒是一大胜利要素。 结果对岸的唐军军营热火朝天,一道夜晚炭火通明,远远眺望都觉得热浪逼人。 唐军竟然就地取材,在周边砍伐柞木树,还在军营里制造土窑,就地制炭。 他们在东北生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柞木树可以制成上等的柞木炭来取暖过冬。 情况似乎反了过来。 唐军那边热火朝天,他们这边冻得直打哆嗦。固然东北人耐寒抗寒,可该冷的,一样会冷。他们所用的木炭,根本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尤其是入夜,谁还大半夜的起来加炭加火 于是,他们东施效颦,也砍伐柞木树制炭。 结果柞木树是硬木,没有一定的制窑技术,想要制成木炭 痴人说梦。 费劲千辛万苦,弄出来一根根能够烧出火还冒着黑烟的木炭,直将渊盖苏文的鼻子都气歪了。 无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挨冻。 尤其是双方彼此都没有冬季出战的经验,对于炭火的理解不是很足。 李元瑷在制作柞木炭的时候,再三说明了炭火中毒的关键。而高句丽却没有这种经验,大量的使用寻常木炭,不少人木炭中毒。 两相一比较起来,反而是高句丽这边吃了大亏。 渊盖苏文目前是有苦难言。 “你看” 渊盖苏文自傲的将信递给高惠真,说道“耨萨莫要心急,胜负尽在我们手中。” 高惠真接过信来细看,面色也是大喜,相比不服渊盖苏文,退唐军才是第一要务。 “如此说来,唐军有断粮之危” “然也”渊盖苏文决然道“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来。粮草绝无按时送到的可能。待唐军断粮,就是我们出击的时候” 他双目炽热,这一仗他连小胜都不能。 折损太多,放弃太多,即便小胜依旧会受到质疑,地位不保。 唯有大胜,轰轰烈烈的大胜,才能才能震慑住已经不服不满的不安因素。 。 第二十一章 大将拜服 张宝相、薛曳莽神色敬畏的看着面前的桥,震撼了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两人是亲眼看着这桥梁,一点点的搭建而成的。 没有一根铁锭,不用石灰,不用石条,甚至连绳索固定都没有用,只是用一根根的木头嫁接着,然后木桥就成了。 什么情况 这是在做梦嘛 有这么造桥的 别说他人想象不到,就算亲眼见这木桥一点一点搭建成功的张宝相、薛曳莽都如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半日伐木,半日搭建,一日时间,这木桥就搭建成了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李元瑷搭建这木桥用的手法是后世雪区乡村用的木里伸臂桥。 雪区多山,藏民族部依山而居。 为了生存,为了抵御外敌,藏民修葺堡垒,搭建防御工事,最终根据汉人的伸臂桥,发明出一套独特的防御方法木里伸臂桥。 他们在山与山的连接入口修葺桥墩,每层相隔约寸余左右,横置一木条,以固定牢靠。然后以木头用科学的着力方法,将木头与木头连接起来,手臂一样递伸向河中,逐层向河中递伸数尺,最后在两个“大手臂”上搭上数根两面削平的木杆,就可以通行了。 藏民为了安全,甚至于白天用此办法将木桥搭上,给村里人行走,晚上将抽掉上面的木杆,防止外敌入侵。 这种木里伸臂桥不需要钉子不需要绳索,靠的就是对力学的了解,利用桥基的坚固以及木头与木头的嫁接而成。 根据后世的物理力学专家计算,木里伸臂桥的嫁接方式,极限状态下能够浮空伸出三十米。超过三十米,受力点不足,将会导致桥面崩塌。 辽水胜在湍急,两岸艰巨不过二十米,在伸臂桥的伸展范围之内。 李元瑷见高句丽摧毁了桥面,却没有毁桥基,登时想出了这套法子。 木里伸臂桥看起来困难,说起来却是极其简单。只要懂得物理力学之人,用几根筷子相互嫁接就能够造成简单的类似桥梁的模型。 木里伸臂桥的原理跟这差不了多少。 只要懂得其中原理,这桥就极其简单。 但是你要是不了解个中关键,肇死都搭建不出来。 粮车缓缓行驶在削平的圆木上,渡过了辽水。 张宝相傻呆了良久,除去了身上的衣甲,赤露着身子,来到正在指挥粮车过桥的李元瑷身旁,噗通的一下就跪伏在了地上,叩首道“张宝相孟浪无知,冲撞了商王。不知商王身怀鲁班奇技,险些误了大事,还望商王宽恕在下,有眼无珠。” 李元瑷大人大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见张宝相这般诚恳的与自己道歉,那一点点的不快跟着消失了,解下自己的披风套在了面前这位诚心认错的大将身上道“都尉不必如此,你我术业有专攻,只是见解不同。总之,征战对敌,以你为先。其他琐事,交由我来即可。” 张宝相哪敢不从,恭敬道“末将听凭吩咐。” 李元瑷扶张宝相起身。 薛曳莽却跪伏了下去,高呼道“商王真神人也,无钉无绳,制作飞桥,闻所未闻,薛曳莽叩见神人。” 李元瑷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又云淡风轻的道“此乃微末小技,不值一提。” 薛曳莽跟是崇拜,心想着自己在薛延陀的那个无知的弟弟,大唐有如此神人坐镇,他胡乱挑事,岂非自取灭亡 待兵士渡河之后,李元瑷让人将自己搭建的辽水桥拆了。 薛曳莽不明所以问道“商王,这是为何将辽水桥拆了,岂非白劳无功留着它还能造福后人” 李元瑷神秘笑道“此桥终究是临时搭建,并不稳固。时间一长,难免会有隐患。”他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让高句丽震撼,让他们以为我们是长翅膀飞过来的,让他们疑神疑鬼去吧。” 其实最关键的他没有说。 这个木里伸臂桥的核心受力点是两岸的桥基。 就如造房子一样,根基打得稳,才能受得住风吹雨打。 木里伸臂桥的双臂没有可靠的受力点,桥基就成了关键。 如果高句丽的兵士将桥基都拆除了,那李元瑷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不过桥基最是坚固,没有特殊的工具,没有天,想要拆卸桥基也是痴人说梦。 李元瑷倒不是不信任薛曳莽,只是不想多事。 周边兵卒正在拆卸桥梁,人多口杂,万一说漏了嘴,让高句丽的斥候暗探将前面小辽水的桥基给拆除了,那可玩蛋大吉了。 拆掉了桥梁,李元瑷一行人来到了辽东城。 李世民遣大将牛进达镇守辽东,确保辽东城无恙。 在辽东城,他们稍作休整,换了先一步送到城里的风力独轮车,打算向高句丽腹地行去。 正在动身之际,张宝相心平气和的来报果如预料的一样,不管高句丽的斥候怎么怀疑,他们还是将小辽水的桥梁给拆掉了,当然桥基犹在 只是小辽水上游并没有树林,没有法子将木材从上游随水运下。 这砍伐树木,难免要耽搁许久。 李元瑷只能向牛进达求助。 牛进达略一思索,问道“檑木可行城中有高句丽遗留下来的守城檑木,我军动作太过迅捷,他们还来不及用尽,城就破了。” 李元瑷毫不犹豫道“只要是圆木就行” 便是如此,李元瑷不费吹灰之力的渡过了阻挡在他们面前唯二的两条河渠。 两个河渠总共耽搁了唐军一天半的时间 第二十二章 洞察缘由 耽搁了一天半的时间,李元瑷并不着急。 现在他辛苦弄出来的风力独轮车还没有逞威,就凭风力独轮车的特性,在上道路行走,可比两轮粮车管用的多。 过了小辽水,李元瑷一行人就开始转进了太白山的山脉边沿,顺着弯曲的山道往南边绕过一座不知名的大山。 他们已经进入太白山山脉,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山。 天晓得这山叫什么,那山怎么称呼,总之是山就对了。 如李元瑷预料的一样,山路难行,尤其是上上下下,道路宽窄不一,有些地方甚至是几个大石头填在小溪里,人行需要踏石而过。 风力独轮车的特点彻底发挥出来了,甭管几上几下,还是道路宽窄问题,都不是事。 只要人马能过,独轮车一样可以轻易通过,无需停下来修整道路。 越溪倒是没有那本事。 可周边左右全是山林,只要砍伐两三颗大树,横在两溪之间,独轮车即可通行。 换成正常粮车,不砍伐个六七颗树,哪里过得去 时间这玩意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挤出来的 李元瑷一路上颇为自得,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潜伏在暗处的高句丽密探已经惊觉唐军的前进速度,开始疯狂的袭扰粮队。 他们潜伏于山林之间,来无影去无踪。 隔段时间就来袭扰一下,隔段时间就来袭扰一下。 唐军战斗力极强,没有让高句丽的奇袭部队占多少便宜。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袭扰,让唐军兵士都绷紧了神经,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样下去,不行啊” 李元瑷在马背上嘟哝着,这白天遇袭还好,关键是晚上夜里。 人总要睡觉,这一晚上给惊醒五六次,多来几日,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何况白天,兵士们还要严阵以待。 照这样下去,还没到鸭绿栅,兵士就要崩溃了。 薛曳莽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自从李元瑷以神乎其技的手段造桥之后。在这位薛延陀的友好王子心里,李元瑷就属于神人一般的存在。 不但如跟屁虫一般跟着,还自甘沦为小弟,无有不从。 这听到李元瑷忧心忡忡的念叨,也接口道“商王殿下已经逼急了他们,这越靠近前线,受到的影响也会越大。必须想法子应对,否则情况不妙。” 李元瑷问道“在你们薛延陀,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应对” 薛曳莽道“可能性不大,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只要有这苗头,随意往深处一躲,想要找到我们,可不容易。” 李元瑷默然不言。 深夜 “咚咚咚” 金锣声再度响起。 李元瑷这两天睡的很浅,金锣一响就醒来了。 人在被子里谩骂了两句,听着帐外的喧哗声,只能将被子往脑袋上蒙。 顿时声音轻了,眼前亦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说狭小的空间有助于人类思考。 黑暗中李元瑷霍然睁开了眼睛,猛然坐起,脑子里出现了三个字“夜盲症”。 李元瑷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常以青菜为食,导致夜里看不见东西。 去医院一看,才知道自己得了夜盲症。 依稀记得夜盲症严苛的来说并不算是病,是身体里缺乏特有的维生素,导致了视线受到了影响。 夜盲症很好治愈,只要多吃一些维生素a含量丰富的食品如鸡蛋、动物肝脏、鱼、肉等食物,补充足够的维生素a即可。 他猛的冲出了营帐。 “商王” 薛曳莽立刻迎了上来。 “辛苦你了”李元瑷对于薛曳莽又添了几分好感,问道“可敢与我上前线一看” 薛曳莽毫不犹豫的扬起了手中的弓箭道“曳莽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弓马之技,自小研习,何惧之有。” “走” 李元瑷大步往喧闹声最大的地方走去。 薛曳莽紧跟其后,一众千牛卫的兵士也紧急跟上。 他们是李世民特别调派给李元瑷防身的护卫,基本上寸步不离的护他周全。 来到前线百余火把灯火通明,张宝相气得跺脚,破口大骂“一群龟孙子,就知道玩阴的。别给老子抓到机会,老子要他们好看。” “人跑了” 李元瑷来到近处,问了一句。 张宝相见李元瑷亲临,忙道“您怎么也来了,这几个蟊贼。哪里需要您亲自来迎,这不是打属下的脸嘛” 此刻这个大将的语气要多尊敬就有多尊敬。 李元瑷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眯眼看着不远处的黝黑情况,根本什么也瞧不见,问道“什么情况” 张宝相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发泄,只能憋着闷声道“没有什么情况,他们就是一如既往的骚扰我们。不让我们好好休息,大张旗鼓的闹腾,结果营地都没有冲杀进来。只是我们无法判断他们哪一次是骚扰,哪一次是袭击,只能慎重应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便在这时,薛曳莽突然大叫,“小心” 紧接着“嗖”的一声弓响。 在这漆黑的冬夜里,弓弦声不大,却如惊雷一般。 李元瑷听到大喝,莫名的汗毛倒竖,本能的蹲下了身子。 箭羽自从李元瑷的头顶飞过,一头扎进了二十步外的帐篷上。 李元瑷瞬间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先听到薛曳莽的叫唤,再听到弓弦声,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张宝相也吓出了一声冷汗,大叫道“保护好商王” 其实在李元瑷下蹲避箭的时候,千牛卫们已经将他包围起来了。 李元瑷赶忙起身,叫道“快,将所有火把给灭了。” 经过造桥一事以及张宝相拜服请罪,这支运粮队的兵士就对李元瑷这个商王有着一定的敬服之心,听他下令,虽不知缘由,想也不想的将周边火把给熄灭了。 薛曳莽之所以出声提醒是因为见到黑夜里闪过了一道微不足道的亮光,极有可能是兵器的反光,这才出言提醒,也知道了贼人的大概方位,拉起来弓箭。 营地里突然一黑,薛曳莽双目瞳孔一缩,以迅雷之势松开箭矢。 箭羽宛如流星划过,只听黑暗处传来一声惨叫。 显然这一箭,直接命中的目标。 李元瑷对着薛曳莽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射的好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样,我想我有法子对付这群狡诈的贼人了。” 张宝相大喜过望,叫道“商王当真太好了,这群贼子搅的末将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安稳的觉,不将他们生吞活剥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走,去大帐里说,这外边,怪冷的。”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原因,这站在黑夜里让冬风一吹,整个人抖了三抖。 来到大帐,薛曳莽想要避嫌。 李元瑷直接让他入内,没有将之视为外人。 张宝相迫不及待的问道“商王计将安出” 李元瑷答非所问,说道“都尉可知夜盲症” 张宝相道“知道,似乎是因为少吃肉,兵卒里常有这种情况,晚上不太看得清。这对兵士夜战是一大弊端,故而通常决定夜袭的时候,会特别从兵士中选择那些夜间眼神好的兵士出战。” 李元瑷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对于夜盲症已经有一定的认识了,并非一无所知,还知道是因为吃肉少的缘故。 “这里我更正一下,夜盲症不是因为吃肉少,而是动物的肝脏吃的少。其实肉里的物质对于眼睛是有好处,但好处不大,肝脏影响最大,其次在是鱼跟鸡蛋。” 他不知怎么解释维生素a,索性就不说了,反正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果然,张宝相、薛曳莽都是一头雾水。 李元瑷也不要求他们懂,继续道“我们国人以米、麦为主食,寻常兵卒肉类吃的少,肝脏也吃得不多。故而就算没有夜盲症,到了晚上眼睛也会有点不好使。而我们的敌人恰恰相反,他们也种植米麦,但本质上是渔猎民族,打猎捕鱼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平时所用所食,鱼肉为上。故而我所料不差,在黑夜里,他们的眼睛大多数都比我们好使。他们可以凭借一点微弱的光,也能在夜晚山林里来去自如。我们做不到,我们的火把点的通亮。这光亮给了我们安全,让我们行动自如。可是无形中为我们的敌人做了掩护” “为什么”张宝相瞪圆了眼睛。 李元瑷道“因为太亮了,营地的光线影响到了他们的视觉,导致无法发现远处的一点点亮光。”他顿了顿,说道“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曳莽没有瞧见贼人。我们将火把一熄灭,他立刻就能将贼人射杀的原因。” 张宝相其实并没有听懂这其中关于光线衍生的各种道理,但并不妨碍他对于李元瑷这番话的理解,沉吟道“如此说来,是我们营地的火光给了贼人指明了路,也给他们做了掩护” “不错”李元瑷颔首道“至少从当前我情况,我是如此判断的。” 张宝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那就好办了呀,我们知道了原因,完全可以将计就计” 第二十三章 围杀 山道。 张宝相藏身在离大营有一段距离的大树背后,左右都是荆棘丛,隐蔽性一流。 只是冬天的野外,寒风刺骨,张宝相即便身为武人,体魄异于常人,一样冻得直打哆嗦。 他潜伏于此,又不能乱动,实是忍受巨大折磨,但一想这几日所受的罪,牙痒痒的,心头火热,只要能报仇出气,再苦再累也能受着。 抬头瞧了一眼四周,当真是什么也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毫不虚言。 因为走的是山道,左右皆是崇山峻岭。而且大多都是那种长了百年大树,枝繁叶茂,密密麻麻的聚在一处,就如雨伞一般,将星空遮盖住了,半点月光都洒落不下来。 这少了月光的反射,可见度自是极其低下。 即便是身侧的兵士,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影子。 此次他带来的兵士都是能够担任夜袭任务的兵士,并非他们眼力不行,实在是环境太暗。 当下唯一可见的就是远处,他们唐军的大营。 张宝相见状,对于李元瑷亦是愈发佩服。 他原先还奇怪,为什么高句丽的暗哨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现他们。 这漆黑中,明晃晃的光亮,看不到都有鬼了。 只是即便明白这点,也没有多少办法解决。 他们唐人于夜视一方面,确实比不上渔猎民族高句丽。 六千多役夫、两千多兵士,总要起夜、巡逻、生活,不可能让他们生活在黑暗中。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不了解,为什么营地里的火光亮,会让人瞧不见远处的微弱光芒。 这有什么区别嘛 不过张宝相也懒得在乎细节,总之商王是神人,说的话都是对的,听他的准没错。 胡思乱想间,张宝相忽然发现就在他们的百米外,隐隐的露出了一些光亮,那微薄的光亮下隐隐有人影闪动。 乙支忠武是渊盖苏文留在辽东的后手。 这位高句丽小将的爷爷是大名鼎鼎的高句丽宰相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出自鲜卑尉迟氏,本叫尉迟文德,南北朝末年逃亡到高句丽,受到器重。因读音语法问题,尉迟文德渐渐就成了乙支文德。 隋文帝杨广率百万大军东征的时候,就是让乙支文德玩弄于掌骨之间,令之百万大军打不下一个辽东。也是在他的指挥下,高句丽以一万兵士,在萨水大破隋军三十万,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乙支文德也给高句丽尊称为军神。 只是乙支文德的儿子碌碌无为,败坏了家业。而乙支文德的孙子乙支忠武却机敏骁勇,大有光复家业之志,是为高句丽的后起之秀。 渊盖苏文将他藏在辽东山林,也是希望他能如其祖父一般,创造奇迹。 乙支忠武手上拿着长刀,蜷曲着身子,在他身后有一个士兵用手摩擦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闪发着微弱的光芒,只能映照脚下方寸之地。 那微弱的光芒,眼力差一点都看不清晰。 但这伙高句丽暗探却不受影响,他们十余人公用一个发光的小石头,尽量围在一处,让光芒不外射出去,免得提前给唐军发现。 乙支忠武一伙人轻车熟路的向唐军军营靠近。 这连续几日的袭扰,乙支忠武已经察觉出了一定的规律。 唐军军纪严明,守夜兵士即便是遇上深夜袭击,也不会陷入混乱,而是很有秩序的鸣金迎敌,将天下强兵的过硬素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乙支忠武亦不得不佩服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强大。 不过强大的敌人似乎眼睛有些不好使,他们每次都能潜伏到近处,顺利的发动攻势。 乙支忠武并不知这是因为光线强弱误差让唐军兵士的视线受到了影响,却也不打算放过如此优势。 每次都尽量靠近唐军,方才突然发动攻势,以求能够尽肯能的做到乱敌阵营,杀伤敌众。 尽管到目前为止,乙支忠武没有一次功成,但他却相信只要自己来的勤快,就算唐军的铁打的,也会有支持不住的时候。 只要机会一来,毁了唐军这一次的粮草,胜利便向他们招手了。 乙支忠武刚毅的脸上也有一些疲累,若不是唐军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的渡过了辽水、小辽水,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疲累。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的选择了 一路小心翼翼,摸到离唐军安营地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乙支忠武意识到这已经的极限,不再犹豫,直接开始向唐营冲击而去。 在他们冲进十五步的时候,唐军军营响起了急促的金锣警示声音。 乙支忠武心中微动,似乎比以往晚了五六步时间,可以试着向里面突一突。 粮队以赶路为上,入夜休息并不会花费大量时间搭建营寨。 就地挖一些泥土装入袋中,堆放在车上,在以车辆堵住要口即是营地。 乙支忠武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掀翻了车架,冲进了营地。 乙支忠武进攻极有章法,直接冲杀到营地前的篝火旁,反手操起一根火把,甩向了一旁的营帐,开始制造混乱。 唐军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到现在还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乙支忠武心底却徒生不祥预感,唐军此次入侵他们疆域,一路上可谓所向披靡,那战斗力强悍的可怕。 即便是这伙只有两千人的运粮兵士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就在昨天,自己的副手还给对方一箭射杀了。 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如此纰漏 乙支忠武回身眺望,却没有发现什么。 他也受到了强光的影响 便在他惊疑之间,张宝相没有让他失望的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张宝相狰狞着脸,咆哮道“害我们几天几天没有睡好觉的贼人就在我们面前,还需要老子说什么嘛” 这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憋了一肚子火的唐军兵士一下子爆发了,嗷嗷嗷的冲向了高句丽的暗探。 躲在暗处的薛曳莽也不藏了,双手挥舞着金瓜小锤也领着兵士冲杀了出来,将高句丽兵围在一处,不要命的狠杀。 乙支忠武骇然大叫撤退,但此时此刻,哪里撤退的了 第二十四章 再无威胁 张宝相早就盯着乙支忠武了。 这些日子,连续不断的打交道。 张宝相与乙支忠武交手了不下五次,但是每一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乙支忠武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是袭扰,不是死战,殊死一搏。故而遇上实力不俗的张宝相,是且战且退。 “这一次,你跑不掉了吧” 张宝相亲自挡在乙支忠武的身前,手中的唐刀重重的挥砍下去。 当 双刀撞击在了一处,黑夜间星火四溢。 乙支忠武自然听得懂华夏语,并且以同样流利的华夏语回道“得看你够不够格” 张宝相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这没完没了的袭扰,除了让他们身心俱疲之外,还折损了不少的兵士。他是冲折府的都尉,任务就是负责训练府兵。此次出征的兵士皆经由他亲自训练,感情颇深。 尽管他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但每次为这些自己训练出来的兵士收尸,都会有小小的内疚感。 将乙支忠武这样大将斩杀,或许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乙支忠武亦有大将之器,看出了自己面前仅有的两条路。 若是自己独自求存活命,此刻弃了张宝相,从别处突围,还有一线生机。但自己麾下的这些兵士,都会交待这里。 唯有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张宝相,他是这个军营的二号人物,还是周边兵士的直系上司,他一死所有兵士必然动荡。 这样就有了一起冲出去的机会。 心念于此,乙支忠武狂喝一声,手中长刀一刀刀有攻无守,不要命的砍向了张宝相。 张宝相久经战阵,亦知战场之上,胆怯者死。 换而言之,也是一条亡命之徒。 张宝相面对乙支忠武不要命的袭击,竟然毫不相让,一刀刀的对砍过去。 你不防,我也不防。 你不要命,我同不惧死。 一连对砍了八刀,两人一同喘了人口气。 但还没来得及吸气,不约而同的武器又碰撞在了一起。 他们这种玩命的拼杀,太过凶悍,周边双方士兵均不敢靠近,免得殃及池鱼,也有对自己将军能力的自信。 张宝相高举刀的时候,突然一口气衔接不上。 终究年过半百,力气接续不上,手上的刀,慢了半拍。 乙支忠武来不及反应,一刀砍在了张宝相的前胸。 张宝相缓了口气,居然不管不顾,同样一刀劈了下去。 乙支忠武连退三步,不敢信的看着胸口狭长的伤口,血如泉涌,又看了看手中的刀,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 张宝相胸口也开了道口中,但却不深,只是鲜血不住渗透出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刀,刀锋上已经有了八九个豁口,而乙支忠武的刀,却有些卷刃了。 唐王朝的冶炼技术天下无双,高句丽的冶炼技术如何能比 固然乙支忠武凭借年轻气盛,占了上风,但唐刀之利,天下无双。 张宝相受伤拄刀而立。 周边兵士早已将他保护起来。 高句丽的暗探见首领战死,士气瞬间崩溃,不成建制,四散而逃。 唐军哪里会手下留情,追着砍杀。 尤其是薛曳莽,见张宝相、乙支忠武精彩的对杀,热血沸腾,一边挥舞着金瓜锤,一边大叫“谁来与我一决生死” 古代阵仗对决,钝兵器的杀伤力更在利器之上。 尤其是经由大力猛士手中的钝兵器,更是可怕至极。 两军对垒,兵士一般都会穿着衣甲,尤其是精锐兵卒,身上要害几乎都会镶嵌铁片。 刀砍甚至无法破防,剑刺可以穿甲,杀伤力却是有限。 钝兵器则不相同,一锤子过去,不管是否穿甲,都将失去战斗力。 薛曳莽一手一个金瓜锤,一锤一个。 但凡中锤者,莫不是脏腑碎烂,无生还再战可能。 连续袭扰唐军的五百暗探几近覆没。 李元瑷亲自探望张宝相的伤势,见他只受了皮外伤,大松了口气。他路上以听说张宝相豪勇的表现,赞叹道“张都尉真猛士也。” 张宝相也很是自豪,忽然病床上的他想到了一件事,道“总算知道他们是怎么照明的了,是一块古怪的石头。”他人上送上了一块不规则四方形的石头,石头存现绿色光泽,在灯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艳丽。 薛曳莽惊讶道“石头也能发光不会是夜明珠吧” 张宝相让人熄了帐内油灯,登时整个营帐陷入了昏暗。除了帐篷外映照进来的点点火光,没有一丝亮光。 重新点燃油灯,张宝相一脸尴尬,道“不对啊,他们是用这种石头照明的啊怎么不亮了,莫不成还有特殊的机关来拿来给我看看。”他不信这个邪,想要挣扎起身。 李元瑷淡然笑道“别动”他说着将石头拿在手心,让人将油灯熄灭了。 李元瑷用手猛搓石头,一点点绿色的荧光渐渐由手心闪现。 “这”薛曳莽瞪圆了眼珠子道“这真是夜明珠” 李元瑷摇头道“这玩意叫萤石,只要吸收热量就能发光。就跟矿石差不多,一般都存在于深山老林中。你将它放在火上烤,还能出现鬼火呢。真可以,居然以萤石照明,确实要比火把隐蔽的多。嘿,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我们就有应对之法了。” 见李元瑷好似什么都懂,张宝相、薛曳莽再度露出崇拜之色。 李元瑷拍了拍手道“好了,明日还要赶路,大伙儿都好好歇歇。”他顿了顿又道“都尉也是,你可是军中砥柱,可不能倒下。” 当天夜里,众人亦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他们还是遇到了暗探的袭扰。 但很明显,失去了乙支忠武的指挥,不论力度还是选择下手的时间都无法与之前相比。 甚至有一次,对方还未发动袭击,就给眼尖的李元瑷看出了躲藏的地方,反而让唐军抢了先手。 至于夜间,知晓了高句丽暗探的照明方式,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看不清敌人的缘由,李元瑷做了相应的安排。 高句丽暗探再也无法摸到近处,反而于百步之外就给负责任的巡夜唐军发现踪迹。 暗探再也无法给他们制造过大的威胁。 第二十五章 迷惑 决定 渊盖苏文将手中的信投入火盆,面如死灰。 暗探面临的情况已经通过黑鹰传达,随着乙支忠武的身死,全盘计划彻底失败。 即便到现在为止,渊盖苏文都还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李元瑷率领的运粮部队,能够短时间内渡过让他们摧毁桥梁的辽水、小辽水。导致一切计划,前功尽弃。 当下局面,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取胜的机会了。 至关重要的是目前还不能与他人商议,一但消息传开,那本就备受质疑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 这种局面下,再来内乱,一切玩蛋大吉了。 渊盖苏文忽的灵机一动,送案几上找出了前些日子乙支忠武给他的信函,急不可耐的跑出了大帐,来到了营垒城墙,呼哨一声,将黑鹰吆喝下来,将信原封不动的安在其脚上,指挥着它往唐军上空巡视。 渊盖苏文看着黑鹰,双手做祈福状。 “伏羲大神保佑您的子民吧” 在这个时候,渊盖苏文也只能乞求上苍显灵了。 高句丽的信仰,大多数取源于中原的神话传说,如四神、伏羲女娲、神农氏、驾鹤仙人王子乔以及对日月神。只是中原因道教、佛教的发展,信仰变成了三清四御,佛祖菩萨,对于四神、伏羲女娲、神农氏这些,只将他们视为圣贤而不是神仙。只有少数地方才会供奉这些圣贤。 渊盖苏文压根不知道,他所拜的伏羲大神生于华夏。 鸭绿栅东岸西岸。 李世民穿得跟粽子一样,坐在火盆旁烤火取暖。 这位大唐王朝的皇帝陛下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胡子一垃碴,脸上还有一些残留的油污,显然没有这么好好擦拭。 一开始,李世民还是很注重形象的,每日洗漱,整理鬓发,打理胡须。 可随着这天日渐寒冷,李世民就受不住了。 费心思整理好的鬓发胡须,一打开帐幕,还没走十步,鬓角胡须上都是冰渣子,热水洗的脸让刺骨的寒风一吹,就跟刀刮一样疼,甚至都隐隐豁开口子了。 你越讲究越打扮,越是遭罪。 反而不管不顾,脸上让油垢糊上一层,还能抗风防寒。 李世民难受到了邋遢的好处,豁出去啥也不管了。 其他人与长孙无忌、李道宗、李绩这些人,都差不了多少。 一个个举世无双的大将,就跟难民一样,穿着各种厚大衣,聚在火盆旁边。 至于随行而来的马周,因文士体弱,直接病倒,卧病在床。 旁边还有一人,高延寿。 这个高句丽的北部耨萨直接让唐军给打服打怂了,跪行至李世民面前投降。 李世民正好差一个当地人做向导,直接提拔高延寿为随军司马,让他成为自己身旁的一个谋臣。 高延寿也好不到哪里去,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尽量的往炭火靠,麻木的双眼瞧着炭火失神。 李世民见高延寿更加不济,心底舒坦了些。 在很早,东北下第一场的时候,他就曾问过高延寿“你们高句丽人是不是天生不怕冷” 身为三军统帅,他必须要知道高句丽与他们在寒冬时节的差别。 高延寿的回答让李世民大感意外。 “我们冬日极少狩猎捕鱼,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大多在家中避寒。都误传我们如何如何耐寒,可我们也是人呐,怕热也怕冷。每年冬天一样会冻死不少人,只是我们习惯了这样的气候,每年都会提前准备过冬而已。至于行军作战,据我所知,高句丽自朱蒙建国起,就没有在冬季动兵的记载。此次陛下进而不退,早已让渊盖苏文乱了方寸。” 李世民这才放心下来。 高句丽比他们更加耐寒毋庸置疑,但也仅是相对而言。该冷的还是会冷,不至于出现唐军冻的瑟瑟发抖,挥不动刀,而高句丽屁事没有,这种致命的情况。 李世民喝了一口暖乎乎的雪水道“高司马是北部耨萨,可知道辽水、小辽水桥毁,还有别的路线运粮” 高延寿毫不犹豫的道“没有了,建造太多的桥,反而不利我们。乙支文德当初镇守辽东的时候就再三强调,辽水不可修桥,更不可造石桥,随时可拆卸的木桥才便于辽东安危。” 李世民面色肃然道“刚刚得到消息,辽水、小辽水的桥,让人给拆了。” 高延寿略一思量,惊呼道“乙支忠武” 李世民眉头微皱,道“乙支忠武又是何人” 高延寿表情略显惊慌,说道“乙支忠武是我高句丽军神乙支文德的孙子,乙支忠武算是高句丽最有名望的后起之秀,只是跟辽东城主不和,备受打压。是渊盖苏文将他调到平壤城,成为他的臂膀,这一次在营地集合就没见过他的身影。难怪了,他一早就给安排了任务。” 李世民知道高延寿说的是什么。 高延寿投降以后,还算敬业,有问必答。 渊盖苏文在鸭绿栅建立营垒,以及高句丽的兵力部署什么的,知无不尽,也说了渊盖苏文坚壁清野,拉长粮道的战略目的。 尽管李世民一早就看出了渊盖苏文的打算,但是高延寿详细说明,也可见高延寿确实诚心归附。 只是任谁也没有料到渊盖苏文还藏着这一手,居然在辽东以西的山林里藏了上千人的小股部队。 平心而论,渊盖苏文如果一开始就将辽水、小辽水的桥拆了。 唐军现在十有八九会回师整军,退不退另说,撤回辽东修整,是必然的。 粮道不稳,哪有资格深入敌人腹地 李世民问道“如此说来,这个乙支忠武还是个人物” 高延寿如实道“确实有些难耐,再打新罗的时候表现优异,拿下了不少的地盘。不过前不久似乎在新罗的一个叫金庚信的手上吃了亏,受到了责罚。” 李世民继续问道“刚刚朕得到了消息,说辽水桥已经给不知名的队伍拆了,商王率领的运粮队给困在了辽水西岸。以你对辽水的了解,应该怎么办” 高延寿再次回答的毫不犹豫道“只能重新修葺木桥。” 长孙无忌插话追问“从地图上来看,辽水下游有一个乱石滩可以通行。我军此次征伐,侵入辽东,就是从那里走的。” 高延寿赶忙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那里是一个陷阱。是乙支文德留下来的陷阱,乱石滩怪石林立,大军极难行走,且施展不开。那边的水流又异常湍急,只要有千八百人守在对岸,即便十万大军,也强渡不了河。之前你们过辽水,实是因速度太快,辽东守将未来得及反应。不然只要派出兵士防守依托地形,就算是天朝雄兵锐甲天下,也强渡不得。” 李世民、长孙无忌不约而同的看着李绩。 李绩微微颔首,却如高延寿说的一样。 李世民闭眼算计,辽水上游有松林,上游伐木运至辽水桥畔造桥。河水冰凉刺骨,工期不快,至少二十日。 他又问了小辽水的情况。 小辽水的情况比辽水要好一些,毕竟是支流河岸不宽,水流不湍急,可缩短一半时间。 李世民低声嘀咕,“这两条河就会拖延三十日,加上从蓟城到安市城的时间,从安市城如山林直至鸭绿栅,沿途袭扰” 他的面色表情愈发严肃,怎么算这运粮的时间都需要超过两个半月。 长孙无忌也从这一次次的询问中,明白了情况的危机说道“这渊盖苏文可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这一招将我们都算计进去了。真没有想到,他胆子如此大,将整个高句丽都压上来了只求大胜,不求逼退。” 他顿了顿说道“我们现在的粮食还够吃一月,商王保守估计要两月才能将粮草送达。这还不包括有个意外” 唐军护粮队只有兵士两千人,对方一千以上,实力差距不大。 一个不慎,什么都没有了。 李道宗说了一个保守的答案“实在不行,退回安市城在安市城修整,待明年开春,再行进兵。” 李绩咬了咬牙道“退是容易,我们这一退,想要再来,就不容易了。” 退兵,并不等于输,但是这锐气一失,想要再度挽回就难了。 同时他们这一退,等于助长了高句丽的士气,给了他们一种能够取胜的信心。 此消彼长,唐军同样会面临严峻考验。 李绩突然问道“你们说,这信上的内容属实嘛是意外,还是有意” 长孙无忌道“我们现在已经与后方失去了联系,陛下与太子的往来都断了。其他不好说,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辽水桥跟小辽水桥确实给破坏掉了。陛下,老臣觉得信中内容可信无疑,就是不知道商王是否能够克服这一切,将粮草准时送达。他若无法送达,我军危矣。” 李世民看着面前烧的猩红的炭火,半响道“朕对商王有信心,我们等。等到约定时间,如果他按期不至,我们在寻撤退之法。实在不行,就杀马充饥。朕纵横一生,什么困难没遇到过,还会让番邦蛮夷困住不成” 第二十六章 李元瑷带着粮食来了 “下雪了” 李元瑷与粮队一起东进,越深入东北山林,这气候越是寒冷。 十一月十六日这天,一片片雪花从天而落。 李元瑷伸手接过一片雪花,雪花有一个指节大小,入手心一时不化,过了大约十数吸,方才转为雪水。 “都停一下” 李元瑷见状让运粮队停止前行,高声道“都将风帆拆下,将风帆包裹在粮食上。” 粮食最怕受潮,一但受潮霉变就会产生有毒病菌。 这雪花落在米袋上,很容易渗入米袋,将带内粮食浸湿。 李元瑷并不知在东北这个气候,米粮受潮是直接冻成块,还是霉变。但在出发之初,他就想到了这点,做出了防范。 软皮革是制作帐篷、皮靴的原材料,属于这个时代最好的防水材料。 雨雪不侵,还有一定的防火功能。 待所有粮车上的粮食都给软皮革包裹之后,李元瑷方才下令行军。 一夜过去。 李元瑷推开帐幕,面前一切让他叹为观止。 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的一片,树上、帐篷上皆布满厚厚积雪,只是一个晚上之功,地上的积雪已达三寸之距。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当真毫不虚言。 身为江南人,当真极少见到这种雪景,不免心生感慨。 但随即一拍脑袋,骂了一句,老天你这是玩我啊 “这么厚的雪,怎么走” 他试着在雪地里走了两步,一脚一陷,根本不敢快走,小心翼翼的来到营门前。 张宝相正在指挥兵士收集积雪。 “辛苦了,张都尉你们这是” 张宝相解释道“这雪只要在火上一烤就化成了水,用来饮用做饭,最好不过了,省得还得派人去打水。” 李元瑷一拍脑袋,这基本操作,没接触过,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心底感慨,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作副手真好,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安排,他都能处理妥当。 李元瑷、张宝相、薛曳莽坐在一处用早膳。 李元瑷熟练的在自己的粟米粥上洒了把盐,吹了吹热气,小喝了口,顿觉身上暖乎乎的,再给自己夹了点有点硬的腌菜,兴致勃勃的啃咬起来。 这行军作战自然不如在长安、蓟城舒服。 粟米因其保质期长,人马共食等特点,成为军粮的第一选择。 故而唐朝的军粮多以粟米为主,配菜一般都是野菜、豆类、腌菜或者大酱。 为了补充人体所需的盐分,将士每天都能领取半合盐,是如李元瑷这样洒在粥里还是兑在水里全看个人喜欢。 这吃着不怎么好吃的军粮,李元瑷心底再次生出一个念头,要想法子改善一下军中伙食。 一个个在前线卖命的兵士,不应该吃的这么差。 李元瑷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粟米粥,一边问道“以往你们行军,遇到这种大雪是怎么行军的” 张宝相苦着脸道“末将打了半辈子仗,从未遇过这样的大雪。” 李元瑷听后,看向薛曳莽。 薛曳莽大口的喝着粟米粥,用手指将嘴角的残迹摸进嘴里道“这个殿下别看我。我们冬天哪敢打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李元瑷也懂其意,游牧民族冬天就是一大磨炼。 颉利所统帅那不可一世的突厥不就是因为受到毁灭性的寒冬打击,给李世民抓住了破绽,一举而定。 要他们各族部冬季打仗,可汗的命令都没用。 张宝相说道“雪地湿滑,人走且要小心翼翼,何况粮车。末将提议,遣人前头扫雪。慢是慢了些,总比人倒车翻的好。” 李元瑷细细思量了会儿道“只能这样了”他话音一落,看着营地来来往往的脚印,想到了后世物理学的摩擦力,大笑道“不用了,没必要浪费时间,我们只要改变阵型,让兵士以及轮换无任务的百姓在前头将雪踩实即可。” 东北的气候不同于南方,南方的雪容易化,这里的雪并不容易花开。 只要将雪踩紧实了,一样可以增加摩擦力。 反而你将雪扫开,残雪化冰,反而令得摩擦力减少,更加难以行走。 “可行吗”张宝相一脸犹疑。 “当然”李元瑷微微笑道“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张宝相不说话了,学问什么的,自己可不懂。 总之听就是了。 张宝相让一千兵士在前头开路,还有一些腾出手,用于轮换的役夫跟在其后帮忙。 果然科学还是相当靠谱的,踩紧实的积雪并没有给我们的行军造成困扰,反而犹如在不平坦的山道上铺了一层沙土,更加便于行走了。 张宝相也是一脸喜意,果然听商王的有好处。 断桥、夜袭,山路、下雪、积雪 一个个运送粮草途中遇到的困难,都给逐一克服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李元瑷与唐军的游奕军照面。 “玄武门长上、辽东道行军总管张士贵麾下偏将朱彦博参见商王殿下” 朱彦博为张宝相引入李元瑷面前,单膝跪地参拜。 “快快快起来” 李元瑷眼睛都有些酸涩,感动的几乎要哭了。 这深入山林腹地,一路上除了敌人就没有见过别的活物。 这大冬天的蚊虫的都没有一只。 这突然遇到了自己人,心底委实激动。 不只是李元瑷,所有役夫还有兵士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朱偏将何故到此”李元瑷扶起朱彦博。 朱彦博道“后方消息断绝,定是高句丽暗探所谓。末将奉命沿山道游奕,以护卫后方安全。” 李元瑷不住点头,山道难行,且通行的“大路山道”只有一条,消息堵塞是必然的。 谁家传递消息派百八十人的 但是三、五、十人又跟送肉没啥区别。 高句丽对于附近地势极为熟悉,这个兽径那个小路,随随便便就能堵截唐军消息的输送路线。 李元瑷连续派人送了三波消息往前线,皆一无所获,心底已经有所察觉了。 “此去鸭绿栅大营还有多少时间” 朱彦博道“只需两日” “太好了”李元瑷挥舞了一下拳头,道“你留下一人带路,其余人回去禀报陛下,就说我李元瑷带着粮食来了。” 。 第二十七章 自律 “我李元瑷带着粮食来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在鸭绿栅西岸的唐军军营引起了轰动。 渊盖苏文所有后手套路都为李元瑷所破。 宣告断粮危机,在唐军营地制造断粮恐慌,逼迫唐军退兵,以是他最后一策。 这一计策并未影响唐军的高层,李世民横行天下多年,向来坚信自己对局势的判断。 可与兵士而言,却受到了不小的动荡。 东北的气候太冷太冷了。 大风连绵不断,大雪时不时的漫天飞舞,连鸭绿江都给冰封了,厚厚一层。 他们碎冰取水,敲碎的冰层足足一寸厚。 尽管军中配备了冬衣、冬被,还每日发放炭火御寒,但是绝大多数的兵士都在硬撑着,受不住东北的苦寒,萌生退意的不在少数。 只是兵卒没有任何决策权,只能将一切憋着。 渊盖苏文散播的断粮危机,在他们心底占据了一定的比重。 军中的气氛也显得有些不安。 李元瑷的及时抵达,打消了一切谣言,军中原本不安的气氛,消散不见了。 李世民作为这个时代军略最出色的人物之一,自然能干感受到兵士心底的那些不安,只是他只能当做不知。 很多事情,越解释越会引发动荡。 李世民只能当做不知。 朱彦博将消息传到中军,李世民心知时机已到,将此事传令三军。 果然,得到消息的唐军,士气徒然一阵。 十一月二十七日。 李元瑷终于抵达了鸭绿栅西岸的唐军军营。 对于李元瑷他们的到来,李世民领着长孙无忌、李绩、李道宗大将亲自于营外迎接。 “臣弟,见过陛下” 李元瑷躬身作揖。 唐朝并不兴跪。 李世民一步一步大步上前,双手托着李元瑷的双臂,双手用劲将之托起道“十六,你这是雪中送炭,来的好,来得好啊” 李元瑷本来有着小小的激动,但随着微微的酸臭迎面扑来,脸色瞬间有些僵硬,瞄了一眼李世民身上那已经破了口子的长袍,面部表情抽了抽,还真穿到现在 见李元瑷并未说话,李世民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一脸的风霜,脸都冻得有些僵硬了,大感心疼,暗忖自己早年好歹在军中磨炼过,吃过苦头。十六半辈子在长安娇生惯养,近几年给又是治理运河,又是主管钱粮,还亲自不远千里将粮食送来。他何曾受过这种苦难。 “走,帐内暖和,我们去帐内说话。”他说着,还不忘安排任务,说道“懋功,你安排兵士接收粮食,在派人将木炭送于粮队兵士役夫,让他们好好休息。” 李元瑷让李世民拽着,只能跟着一并往营内走去。 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 这话给李元瑷此刻也是合适,在李世民身旁待长了,也不觉得臭了。 走进大帐,炭火烧的帐内暖乎乎的,在大帐的右侧,隔开了一道口子,做了一个简单的通风口。 显然李世民虽尽管不知道什么是一氧化碳中毒,但对于李元瑷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上心的。 毕竟年纪也有这样了,李世民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动不动就亲临战阵,带头冲锋的小秦王,还是惜命的。 “来,喝一碗酒,暖暖身子。” 李世民从帐内炭火上舀了碗烧热的酒,递给了李元瑷。 李元瑷也没多想,吹了吹热气,抿了小口,不烫,热度刚刚好,满口的药味,仰头一饮而尽,瞬间暖流通过心肺传到全身,身上的寒意居然消散不见了,忍不住惊呼了一句道“哇,这是什么酒,一喝就不冷了,还有股热气涌上来” 他好奇的问着,却见李世民、长孙无忌、李道宗直勾勾的看着他,喉间不住蠕动,似乎再咽着口水。 那充满了渴望的小眼神,当真就如小孩渴望得到一块糖果的情形一样,看着李元瑷心里毛毛的。 “你们”李元瑷奇道“也喝啊” 不约而同,三人都咳了咳,掩饰尴尬。 李世民尴尬笑道“这是新罗女王送来的人参酒,可不是一般用老参泡过那么简单,直接是用老参做材料酿制的参酒。是新罗女王献给朕的,朕都不舍得喝” 李元瑷尽管明白这是李世民收拢人心的手段之一,心底还是为之感动。 李世民能够得到军心,能够凭借军功与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的李建成对抗,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少跟李世民相处的这些日子,李元瑷发现李世民从来不吝啬什么奇珍异宝,只要他有的,都会拿出来与臣下分享,而且从不私藏。你会发现,他用的东西,吃的东西,跟你是一样的。 李元瑷瞄了一眼烧着的酒坛,说道“还有好一些呢。” 李世民道“都是你的,这军中不能饮酒。我们喝了,那就是触犯军法。” 李元瑷傻眼了,左右看了一眼道“那就偷偷的喝嘛反正没人看见。” 李世民摇头道“瞒得过三军,瞒得过自己朕即决定亲征,便是三军之首。不论何时何地,都需以身作则。唯有如此,才能叫三军用命。” 李元瑷见李世民说的如此严重,尴尬道“那,我也不喝了。” 李世民笑道“没关系,你一没有军职,二,朕给你特权,谁敢说什么喝便是了,让我们闻闻味,望梅止渴,以雪水代酒,解解馋。快快坐下,跟皇兄说说。这一路怎么来的,尤其是过辽水桥。渊盖苏文这一手真是致命,皇兄打了一辈子仗,差点让一个蛮夷给啄了眼睛。” 李元瑷一时不知怎么说明,毕竟力学各种支点说出来也不好解释,想了想要来了十几根筷子,用筷子简单的搭建了一个筷子桥。 筷子桥巧妙的利用了力学原理,通过筷子间的相互别压、穿插,把所受的重力分解到每根筷子上,从而使整座桥梁非常扎实。 他将筷子桥搭建好,用手掌用力按了按,纹丝不动,说道“就跟这个差不多,我用松木借用了辽水桥的桥基,半日时间,搭建了一座不用钉不用绳的临时木桥” 。 第二十八章 多愁善感的李世民(上架首订,求支持) 李世民、长孙无忌、李道宗三人看着那简单的筷子搭成的木桥都傻眼了。 就是简单的穿插,一座简单的桥就搭建好了 李世民惊奇的上前,也伸手按了按,还特地使了力。 筷子桥给他压下去一些,发出“呲呲”声响,但依然坚挺着。 李世民松开了手,啧啧称奇,就之前自己施加的力,这些筷子加起来都应当给折断,偏偏这小桥支撑住了。 借此推理,若这些筷子换成粗厚的树干,走马行车,那也是轻易之事。 “太妙了,太妙了” 李世民抚掌大笑道“十六这手绝技,皇兄看来唯先贤鲁班方可比拟。” 李元瑷罕见的有些脸红了。 鲁班可是他们的祖师爷。 随即李世民又问起了渡河之后的情况。 李元瑷逐一汇报了。 这一切难题都在李世民的预料之内,但李元瑷的应对全无问题。 尤其是擅于走山道的独轮车,还有事先准备的软皮革风帆以及踩雪行军等,同样让打了半辈子仗的李世民、长孙无忌、李道宗叹为观止。 但真正让他们回味的还是那神乎其技的无钉无绳的木桥。 他们行军作战,难免会遇上大江大河。 很多战役往往在于抢滩登陆抢得先手。 若军中懂得这种造桥方法,将会在战术战略上抢得先手。战阵之中,一个先机,意味着胜利,意味着少死千八百人。 “对了,你刚刚说的薛曳莽是谁军中还有这号人物” 李世民最重视人才,问起了这一路上表现极佳的薛曳莽。至于张宝相,他当然晓得,生擒颉利的大将,他亲自接见过。 李元瑷将薛曳莽的身份细说,也说了薛延陀资助了两千匹乌珠穆沁马的事情。 李世民眼睛瞬间亮了,李治对付薛延陀的手段,都是学于他父亲。而今遇到了正主,哪能看不透自己儿子的花花心思。 薛延陀已经不听话了,但是薛延陀,国可以灭,却不能亡。 草原的尿性,薛延陀真亡了,那流散在外的百姓、余部都将会为其他部落吞并,壮大其他族部,与中原没有任何好处。 薛曳莽留着,日后自己灭了薛延陀。可以用他来打着薛延陀的旗帜,招募余部,然后在唐王朝的边界外规划一片草原安置他们,以彰显大唐仁德。一方面用他们来戍守边疆,一方便帮着自己养马,顺便收心,能够同化的同化,不能同化的,出征时一纸调令,安排一并上阵杀敌,成为唐王朝的尖刀部队 灭了他们的有生力量,然后榨干余部的剩余价值。 大唐军马七十万,不就是这么来的 “你真是,这是关乎朝廷未来大局,也不早说。快,让人将薛曳莽请来。” 薛曳莽有些拘谨的走进了大帐。 看着面前的李世民,噗通一声就跪下来。 “薛延陀曳莽突利失,叩见天可汗陛下,给天可汗陛下磕头了。” 李元瑷看直了眼,李世民这“天可汗”的威名,还真不是吹的。 “起来吧,无需多礼”李世民友善又不失威严的将薛曳莽扶起,然后亲手给他盛了碗老参酒,道“这一路来,辛苦你了。喝碗酒,暖暖身子。” 薛曳莽拘束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李元瑷很识趣的打起了助攻道“军中不得饮酒,这老参酒是新罗女王的贡品,陛下自己都不舍得喝,特地为我们准备的。” 薛曳莽“啊”了声,早知道怎么也不敢喝,但此刻老参强大的药效暖遍全身,想吐都吐不出来,赶忙跪下道“谢天可汗陛下赏赐。” 李世民再次将之扶起,露出了让人如浴春风的笑容“听说你仰慕我大唐文化,这样吧,此战过后,你与朕一道回长安,论功行赏。” 薛曳莽欣喜若狂,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当天傍晚,李世民邀请李元瑷入帐用膳。 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外人。 李世民私下里还是很随意的。 与李元瑷一并坐在炭火旁闲聊。 李世民邀李元瑷来,主要是为了了解李治的情况。 自从深入鸭绿栅,李世民就没有收到李治的来信了。 作为一个没有收到李治信“忆奴欲死”,收到了信,满血复活的父亲,李世民充满了对自己儿子的思念。 李元瑷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道“太子在蓟城亦很怀念皇兄,常常拿着皇兄的信,睹信思人呢。” 这话他并不是为李治说好话,李治确实在空闲时,常常读着李世民的来信。 毕竟是李世民一手带大的,李世民第一次离他那么远,哪有不想的道理。 何况李治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复杂的生物,对于他认可的人,重视的无以复加,对于与之无关的人,却视如草芥。 李世民这个父亲无疑是李治心底最重要的存在。 李世民闻言眼圈都红了,囔囔道“皇兄又何尝不是已经三十五日没有收到雉奴的来信了”他伤感的说着,又不顾形象的骂道“狗日的渊盖苏文,别让我逮到机会。不将他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火。” 这连续几天未收到李治来信,李世民已经意识到消息不通了。 山道送信,实在太难。 李世民不想坐无为的牺牲,只能忍痛的不再派遣信使。 “雉奴一切无恙就好,皇兄就担心他体弱,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蓟城可比长安冷许多,皇兄真怕他冻着了。是皇兄失策,没有想到安市城耽搁了那么久。不应该让他在蓟城监国的,该让他与玄龄换一换,让他留在长安,蓟城事物让玄龄来处理就好了。” 李世民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千古一帝的模样,多愁善感就是一个思念儿子担心儿子的父亲。 李元瑷想着房玄龄已经六十六高寿了,让这个为大唐操劳一辈子的老头来蓟城替李治受苦,你丫的就没有半点负罪感嘛 当然,这话只敢在心底叨叨。 见李世民一脸伤感,李元瑷转移了话题,正好嘴里嚼着一块肉,膻味特别重,还跟啃稻草一样,说道“这是什么肉,味道怪怪的,嚼不动。” 李世民应答道“鹰肉。” 。 第二十九章 破敌之良机(第二更) 鹰肉 李元瑷一脸意外,来到唐朝多年,山珍海味吃了不少,还吃过许多自己后世都没见过听过的肉。 但这鹰肉却是第一次吃。 味道真不怎么样,柴的很,就跟嚼稻草一样。 只是这一路来,已经月余不知肉味,即便味道很烂,也不舍得吐,讲蛮劲的咽下去。 李世民给转移了话题,说道“这鹰还是渊盖苏文送的呢。”见李元瑷一脸疑惑,说道“这东北苦寒,周边又无野菜可寻。所用所食,不过是腌菜大酱。我们大军在此,野兽不敢靠近,唯独天上几许不长眼的飞禽经过,能够沾点荤腥。将士们冬日无聊,就逮着天上飞禽经过,射杀了向皇兄请功,皇兄自然也会分他们一些。” “前些日这只黑鹰从空中飞过,军中将士将之射杀,鹰爪上捆绑着一封信。信上说他们已经破坏了辽水桥、小辽水桥,成功将你们困在了辽西一线,并且打算与山道层层设伏,阻挡你们运粮。此事来的突然,我们又跟后方失去了联系,导致军中兵士有些担心动摇。” 李元瑷咋舌道“这家伙够阴损的啊这藏了一只兵马,关键的时候毁桥不说,还在最后来了个心理战术。” 李世民颔首道“是啊,渊盖苏文野心极大,是个人物。越是如此,越表明皇兄打高句丽是最明智的决定,让他这样的人物发展起来,统一了海东三国,必定会成为我们东北之大患。”顿了顿,笑道“攻打高句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绝非意气之争,十六你这话说的真好。很多人以为皇兄打高句丽是为了证明我大唐比前朝强,是意气之争。哪里懂得,朕若不打高句丽,等于坐视高句丽覆灭新罗。新罗一灭,百济还能支撑多久海东三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前有山川之险恶,后有汉江流域之富饶,养兵三四十万,轻易之事,与昔年秦国何意” 李元瑷自然听懂了李世民话中的含义。 从后世角度来看,秦国自是华夏王朝无疑。 但是与春秋时代,秦国乃恶来之后,戎人杂居之所。东边六国上下,哪个瞧得起秦国 秦国之所以能够位列七国,最主要的原因即是占据函谷天险,坐看六国打的昏天地暗,实力耗损,而自己一点点凝聚力量,成为东边霸主,最后凭借商鞅变法,以及六世余烈一统六国,问鼎天下。 高句丽当真一统海东三国,其实力如果遇上李世民、李治的唐王朝或许不值得一提。 但是如果遇上了武则天 一个小小的契丹,都能让武则天跳脚,只能一个劲的给契丹人改名字,什么李尽忠改李尽灭,孙万荣为孙万斩,用这种无能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快。 或者遇上了安史之乱以后,江河日下的唐朝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明朝是怎么灭的 不就是女真趁着明朝内部的动荡,一举席卷了天下。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高句丽这种不好进攻,内部又能安稳发展的地理优势,最不可大意。 故而,李元瑷道“后方不稳,拿什么扩展发展唯有拿下高句丽,我们才能彻底掌控海东的局势,真正令我朝大后方稳定无忧。皇兄决策,最是高明不过。就是不知,皇兄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他如此一问,只求心安。 毕竟这蝴蝶效应弄得,他现在是完全看不懂局势。 李世民一脸无奈,道“要说破敌之策,眼下就有一个天赐良机。只可惜” 李元瑷心中一动,忙道“可惜什么” 李世民长叹了口气道“我们没那个机会。” “怎么说”李元瑷赶忙追问。 李世民对李元瑷极为器重,亦不打算隐瞒道“其实用兵战术直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新奇可言。就看谁用的好,谁能够把握住机会。” “这一仗,大唐属于优势方。大唐兵卒冠绝天下,不论士兵骁勇,还是装备精良,乃至于人才猛将,莫不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正面对决,高句丽无半点希望。故而皇兄这里的战术就极其简单,一个字打。尽可能的围点打援,消灭他们有生力量,将他们的军队消灭于野外。” “渊盖苏文明显看破了皇兄的目的,开始针对我们大唐连年大战的特点,拉长战线,逼迫我军深入腹地,打算用粮食来拖垮我们。” “皇兄并非看不穿用意,只是我们是进攻方,这点处于被动,不可避免。” “皇兄这里也没有让他如愿。高句丽以渊盖苏文为尊,在他的周边还有几位手握兵权的耨萨,皇兄暗中挑拨,以制造渊盖苏文这个大莫离支与耨萨的不和,利用耨萨来挑衅渊盖苏文的权威。” “最先中招的是高延寿,不过经过高延寿一役,他们内部倒是统一了,应该是皇兄打的太狠了” “不过渊盖苏文放弃了三十余城池,目的就是要断我们粮道。而今你将粮草安全运达,我军解除断粮危机,等于是一巴掌打在了渊盖苏文的脸上。你说,其他耨萨会这么想” 李元瑷懂了,惊喜道“他们会质疑渊盖苏文的能力,怀疑他的水平,认为渊盖苏文不是皇兄的对手,跟着他有死无生。如此对于渊盖苏文的权威是一大严重挑衅,渊盖苏文不可能不采取反制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威。其他耨萨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有可能发生内乱” 李世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说道“便是如此,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对岸的大营,内部必然乱作一团。这就是战机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等到开春天气转冷的时候动兵,我们军中所有兵士是这么想的,对面高句丽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他们内部不稳,自乱阵脚,岂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元瑷越听越是兴奋,李世民不愧是李世民,将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仿佛唐军就要赢了一样,但很快 他疑乎的看了李世民一眼,这糟老头子坏的很,肯定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思量片刻,大悟道“士气” 。 第三十章 春梦了无痕(第三更) 李世民见李元瑷已经看破关键,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行军作战,最大忌讳就是自以为是,最要明白的是量力而行。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够如何。” 他颇为无奈的说着“我们身处地方腹地,兵卒数量又远逊色对方,更加不能贸然出击。现今气候过于严寒,兵士躲在营地烤火尚有许多兵士出现冻伤情况。若强行出战,只怕冻伤更加严重。本来兵卒求战欲望不强,士气不高,能够施展出来的战斗力就不强。一但出现大范围冻伤,将会给全军带来恶劣影响,甚至导致军心涣散,反而给对方可趁之机。” 李元瑷默然不言。 是啊,战机就在眼前,但就这种恶劣的气候,强迫兵士出击,对于兵士自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士气不够,凭什么克服这种气候,打赢数倍于己的敌人 李世民早已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道“我们只有等,等到春天,等到这鸭绿水融化,等着温度转暖再找机会与高句丽决死一战。” 李元瑷依稀记得后世东北的春天来得也比南方晚很多,问道“这里的春天来得很晚吧。” 李世民似乎坐久了,脚有点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了跳,道“是的,高延寿已经说了,就今年入冬的时节来分析,至少二月初,方才转暖入春。我们还要与之对峙百日,方能一战。” “百日”李元瑷叨念了一句,道“一百日后,不管是身为大莫离支的渊盖苏文力压诸耨萨,还是为了大局向他们妥协。那边怕是早已稳定局面了,不可能在给我们一个内乱之局,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应该都不会太蠢。” “当然”李世民道“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进攻,他们此刻乱都不敢乱,正是因为了解我们无法出击,才会乱一乱。重新分配一下利益得失,人嘛,都这样。换做是皇兄我,也要闹一闹,占点便宜。” “所以不用想了,你一路远来辛苦了。我会安排一将,先将役夫送回蓟城。张宝相身上刀伤未痊愈,让他好好调养。你跟薛曳莽就在营地里休息,找个机会送你们回去。这里太冷了,没必要留在这里跟皇兄一起受罪。” 见李世民有逐客的念头,李元瑷识趣的不多待了。 现在是上床睡觉的最佳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在想要上床将被褥睡暖和,得花费大量时间才行。 李元瑷的营帐就安排在李世民的主帅帐附近。 被褥炭火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身在军中,李元瑷也没有那么矫情,自己弄了点水,在炭火上烧开,舒舒服服的泡了会儿脚,方才躲进冰冷的被褥里。 李元瑷无心睡眠,心底想着怎么才能让唐朝抓住此次机会。 但是这锦囊妙计真那么好想,也不至于让李世民放弃这一次的天赐良机了。 李元瑷苦思许久,毫无对策,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间,李元瑷嘟哝着小嘴,哼哼唧唧的。 一觉醒来,李元瑷迷茫的睁开了眼,想着自己昨夜做的梦,脸上露着一些不好意思的绯红。 怎么好端端的居然做了一个春梦。 最关键的是,梦中的对象还是她 牲口啊 用力拍了拍脸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悄咪咪的掀开了些被子,立马盖上了。 转瞬间,李元瑷想到了李世民的那杯老参酒,惨然道“不会吧,人参壮阳的” 其实说人参壮阳并没有错,人参最大的功效就是补元气。 而元气主要藏在肾里面,补元气也就是补肾气,自然有那方面的效用。 带着几分尴尬的换了条底裤,李元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出营帐吃早餐去了。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粟米粥,然后腌菜,大酱料,李元瑷在行军的路上已经吃习惯了,没有想到来到这军营也吃这玩意。 李元瑷端着粥,跑去李世民的帅帐,看他开没开小灶,自己趁机分一点。 进了帅帐,李世民正在案几上一边看书,一个双手捧着粟米粥,边暖手边喝,旁边也是腌菜大酱,并没有多余的小灶。 李世民见李元瑷一脸失望,心领神会,笑道“军中能吃这个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皇兄追击刘武周的时候,那时那有粟米吃。吃的都是麦饭,就是不脱壳的小麦,煮熟了放在袋囊里。饿了就在马背上,抓一把塞嘴里嚼。那一战,你皇兄追了三天打了八战,方才能吃上一口粟米。” “好吧” 李元瑷无奈应了一声,心底说了一句“你牛逼”但还是抱怨问道“鸭绿水就在边上,就不能就地取材,弄些鱼给将士们开开荤有好吃的,士气也会上来。别的不说,对面吃得肯定比我们要好。” 李世民没有好气的道“渔网是有,还不少。有本事你抓去,鸭绿水早给冻成了冰,有三四寸后。跟石头一样,费劲千辛万苦,手脚都冻肿了,也不过撬开一个小坑,网都塞不进去。第二天,挖出来的坑又差不多堵上了,有什么意义” 李元瑷听的一愣神,有些不好意思,但脑中灵光一闪,双手一合,笑道“皇兄你不早说,你早说,昨天就让你喝上鱼汤了。你等着,臣弟这就去跟你凿冰抓鱼去。” 他说着也不理会李世民,兴致勃勃的将手中的粟米粥几口喝完,大步的出帐去了。 李世民想了想,也哗啦啦的将自己碗里的粟米粥喝完,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李元瑷叫上了薛曳莽,直接来到了李绩的营帐。 唐军诸将他就认识几人,其中还包括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佬。 长孙无忌是不可能叫的,李道宗虽是亲戚,终究不熟。 只有李绩较为熟悉,两人还一起讨伐过李佑。 “李总管,跟你借些人。把罗通、刘伯英借我,然后再军中问问有谁会捕鱼的,叫上了百八十个。陛下说军里有渔网,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来。” 一箩筐的安排,李绩都有些失神。 但好在都是小事,李绩这个老好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 第三十一章 不信,坚决不信 “见过商王” 刘伯英先一步来到李绩帅帐。 “不用多礼”李元瑷笑着上前扶起刘伯英,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可以啊,刚刚听李总管说,你在与高延寿一战,率部由侧翼将之截成两段。令得他们首尾不得相顾,一举奠定了胜负基础,打的真漂亮。” 刘伯英谦逊道“是陛下指挥有方,抓住了对方的弱点,末将只是顺势而为。” “商王” 罗通后脚到来。 李元瑷欣喜的上前给了一个拥抱,在他胸口锤了一拳道“三百破四千,了不起,真了不起。我就说嘛,就你这身手,一定能在军中混个名堂出来。” “你们跟我走帮我个忙” 李元瑷拉着两人向营外走去。 李世民慢悠悠的溜达到李绩身旁,问道“这十六在搞什么鬼呢” 李绩也是一脸的茫然回道“臣下不知,商王只是让臣叫来刘伯英、罗通,然后在军中找一些会撒网打鱼的兵士,带着渔网去鸭绿水找他们。” 李世民直接道“将仓库里的那些渔网都带上,朕倒要看看,这个十六怎么解决冰层问题。” 唐军初到鸭绿栅的时候天气固然转凉,但鸭绿水并没有冰封。 故而李世民一边命人砍伐柞木制作柞木炭的时候,一边也让人收集渔网,在鸭绿水上打渔。 高句丽是渔猎民族,周边城镇村落百姓家渔网是常见之物。 故而军中还是储存着不少渔网的。 李元瑷领着刘伯英、罗通出了唐军军寨,来到了鸭绿水畔。 看着完全给冰封住的鸭绿水,李元瑷也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鸭绿水就是后世的鸭绿江,江水异常清澈,走在冰面上,扫开上面的一层雪花,你能很清晰的看见水里各种游鱼。 古代鱼是大餐,无鱼不成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元瑷来到唐朝已有数年,几乎食遍大江南北的鱼类,一眼就认出了冰层下面的鲤鱼、鳗鱼,偶尔还有几尾大银鱼游过。 这多日不食肉味。 看着这一条条的肥美的鲤鱼,立刻想起了鲤鱼汤的鲜美,鳗鱼肉的嫩滑以及大银鱼鱼脍的脆嫩,口水溢满了口腔。 后世有人说唐朝不能吃鲤鱼,因为唐朝的国姓是李,“鲤”和“李”谐音,因此鲤鱼在唐朝是很尊贵的。 其实这是谬传,尽管笔记小说酉阳杂俎明确记载国朝律,取得鲤鱼即宜放,仍不得吃,号赤鲤公,卖者杖六十,言鲤为李也。 但是王维的洛阳女儿行,白居易的江州路上作,权德舆的酬陆三十二参浙东见寄以及送许著作分司东都这些诗句里都有吃鲤鱼的记录。 尤其是白居易,他作诗时,正被发配江州途中,属于戴罪之身。若吃鲤鱼真犯法,白居易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 反正李元瑷来到这个时代,鲤鱼是没少吃,也没见有人因为吃鲤鱼给抓的。 来到江面上,李元瑷一拍脑袋,失策了,没多带一条腰带来。 算了 他直接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刘伯英、罗通还有薛曳莽,你眼望我眼,一脸懵逼。 远处李世民迷茫的看着这一切,问道“汝等可知,商王这是在做什么” 长孙无忌摇头道“商王所思所想,若四季无常,鬼神难测。” 李世民这一动,立刻惊动了长孙无忌、李道宗、张士贵、牛进达这些大将。 本来固守在原地,无所事事,枯燥乏味。 这突然有个响动,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过来看热闹。 即便是卧病在床的岑文本,也忍不住顺着人流,出来走了走。 李世民对于长孙无忌的这一句“若四季无常,鬼神难测”很是认同。 自己这个十六弟濒死过一次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若非多番试探,还特地让李治检查了他后背上的黑痣,确信无疑,真觉得他换了一个人。 李元瑷先将自己的长袍捆在腰间,免得衣服散了,然后将腰带捋直。他的腰带是黑色的,但每隔一段都会有一个黄色线条镶嵌上面,工整不失美观。 这搞建筑的,卷尺是不能离身之物。 后世李元瑷包里常备卷尺,即便手机落下,卷尺都不会丢。 这个时代李元瑷做不到带着一根厚重的木尺子出门,就想了一个法子,让人在自己的腰带上用针线缝出尺寸,以便关键时候能够测量。 他拿着腰带尺,在江面上认真测量着,时不时的用李世民赠送他的鸣沙宝刃在冰面上刻个记号,测量出所需要的撒网范围。 然后直接趴在了冰面上,用鸣沙在冰面上列出了一个物理公式。 后世人尤其是学习建筑力学的人一看就可以看出这个公式叫做胡克定律。 胡克定律是材料力学和弹性力学的基本规律之一,是适用于一切固体材料的弹性定律。 用了一些时间,李元瑷计算出了结果。 随即他根据结果,认真的在冰面上画出了几个点,对着刘伯英、罗通、薛曳莽道“这里的几个点,你们给他凿开了,不用凿成洞,只要一个孔就行。” 刘伯英、罗通、薛曳莽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李元瑷的信服,都埋头苦干起来。 他们皆是力气过人的悍将,在冰面上凿孔对于他们来说是轻易之事。 尤其是罗通,他的武器就是点钢枪,对着李元瑷标记的点,一通乱刺,枪枪从不同的角度刺出,却枪枪精准,端是了得。 刘伯英、薛曳莽进展也不慢。 李元瑷将周边那么多人眺望看戏,也招呼了几人一并帮忙。 随着标记的点位都给打通,李元瑷又让刘伯英、罗通、薛曳莽几人用大铁锤对着洞孔的中心猛力敲击。 一下 两下 三下 李世民看傻眼了,说道“这冰层那么厚,这铁锤怎么敲的破。” 长孙无忌、岑文本这类智商超凡之士亦是一脸不信。 长孙无忌万分肯定的道“不可能吧,老臣不太相信,就凭打几个洞,然后敲一敲,就能敲碎这冰层不信,坚决不信。” 他一脸的顽固,决绝。 。 第三十二章 大获丰收 就在长孙无忌言之凿凿的时候,江面上却传来了一阵惊呼。 “裂了,裂了” “冰裂开了” 随着薛曳莽第八锤落下之后。 “碰”的一声巨响。 厚裂的冰层受不住力落入鸭绿水中,溅起了丈余高的水珠。 李世民瞪圆了眼睛,不在远远的观望,而是大步的向前走去。 长孙无忌亦是一脸震撼,他嘴上的不信,其实心底是觉得李元瑷能够成功的,毕竟这几年他创造的奇迹太多太多。 之所以斩钉截铁的说出来,其实是为李世民说的。 因为李世民也不信,但是又觉得李元瑷能够成功。 所以他说了。 但就算他有心理准备,看着巨大的冰层碎裂,掉入湖中眼眸中也生出一丝丝的震撼,惊骇。 神乎其技。 李元瑷很张狂的双手抱胸,一脸理所当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俗话说的好,想要打人,先学会挨打。 建筑学也是一样,想要建造房子,首先要学会怎么拆房子。 英国科学家胡克发现的胡克定律就是基础之一。 简单的来说就是冰层有属于冰层的受力点,李元瑷将所需要敲碎的冰层规划出来,计算他的受力点,将受力点破坏了,冰层自然而然的受不住巨力袭击,从而破裂。 就跟拆房子一样,只要找到楼房的承重点,埋上炸药,只需要一点点炸药,就能将整栋楼房掀翻。 后世经典的美剧越狱中也有类似的桥段,主角就用了一个捣蛋器打通了六英尺的混泥土墙,虽说有些夸张,但也是符合科学依据的。 见李世民大步走来,李元瑷赶忙站直了身姿,招呼兵士撒网抓鱼。 李世民来到近处看着面前长方形的缺口,眼里满是震撼。 他不是没有想过凿冰抓鱼,毕竟在这恶劣的气候里,将士们若能喝上一口热鱼汤,那对于军中的士气也是一大提升。 只是冰层太厚,兵士在上面挥锤凿洞,既危险也没有效率,只能放弃。 然后现在不过是打了十几个小孔,几锤功夫就将冰面锤开了。 “十六,真有你的怎么做到的” 李元瑷恭敬的解释道“臣弟会造房子,也会拆房子。这冰面就如地基,臣弟以钻孔的方式,将冰面的地基给破坏了,这冰层也就不堪一击了。” 如此简单的解释,让一路随行的将作监门羞红了脸。 他们也是此道好手,可是不懂啊 完全听不懂。 李世民这点最好,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从不细究因果。自己不懂没关系,只要有人懂即可。 “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助朕一臂之力。你立刻用相同的方法,在这冰面上凿坑,安排兵士捕鱼。” 李元瑷躬身道“臣弟领命。” 便在这时,周边传来一阵惊呼道“鱼,好多的鱼。” 李元瑷赶忙低头眺望,江水哗啦啦的流淌,水底鱼群竟然开始向缺口这边汇集,竟然多达百计。 李元瑷忽然想到自己后世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一条北极熊捕鱼的视频,见识过过北极熊的特殊捕鱼技巧。 北极熊在冬天的时候会疯狂凿击冰面,拍出一个小洞,然后鱼就自己跳出来,上门服务,比后世外卖还要敬业。 当时就极为好奇,忍不住点开了评论,立刻让万能的网友给科普了。 那是因为鱼是需要呼吸的,这江面结冰,与外界空气隔绝,水中氧气严重不足,在冰面上破了一个缺口。空气传入水中,这一片地区水域氧气充足,鱼群就会不由自主的往缺口处汇集。 个别心急的鱼,甚至会直接跳上岸来呼吸。 念及此处,李元瑷忙道“让开让开鱼群就要来了,别在这里吓跑了鱼群,留几个会撒网抓鱼的就可以了。” 李世民闻言也不多待,当前全军之重,就是这江中肥美的鱼群。 果然随着鱼群的聚集,真的有鱼自己跳上岸来送死。 熟练的兵士一网下去,轻轻松松就捞出百来条。 李元瑷在这个鱼坑极远的地方开始利用胡克定律凿裂冰层,安排兵士捕鱼。 这近乎十万大军的所需,不是个小数字。 好在鸭绿水水底资源丰富,水中鱼儿又因河面冰封缺乏氧气,本能的上来送死。 那传说中六秒的记忆,注定了它们前扑后拥的送上门给唐军充当美食。 鸭绿栅东岸。 唐军、高句丽军,一江之隔。 唐军的动向瞒不过高句丽军,远远眺望,看着唐军一网一网的从江里把肥美的鱼捞上岸来,眼睛都直了。 诚如李元瑷所言,高句丽的伙食,确实要比唐军好一些。 唐军以粟米为主,配菜不过腌菜大酱。 战线太长,新鲜食物根本送不过来,至于各种肉类,也不可能。 有这个精力,送些粮食岂不更好 高句丽就在自家里,作为渔猎民族,国家库存的腌肉、肉干、咸鱼、鱼干都不在少数,他们不仅能吃上粟米、小麦,时不时的还可以开个荤。 但是看到唐军一袋一袋的将鲜活的鱼扛回军营,这一个个兵士的眼睛都红了。 渊盖苏文脸色铁青的看着远处的唐军,只恨的牙龈痒痒的。 这时营门大开,百八十名兵士跃营门而出。 渊盖苏文心底一惊,高呼道“你们站住,谁许你们出去的” 营门下的兵士顿住了脚步。 这时渊盖苏文身后传来一声“让你们去凿冰抓鱼,你们就去,磨蹭什么。” 兵士听到了这一声呼喝,不在迟疑往上方去了。 渊盖苏文并没有再说话,不是去找对面唐军的麻烦就好。 渊盖苏文转过身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六旬老者,笑道“高老这是何必呢想吃鱼,与某说一声便是。何必冒这个风险。” 老者名叫高真鸿是五部耨萨桂娄部的当家。 五部中实力第二,并不是最强,但是年纪最大,地位最高,此刻余下四部显是以他为尊。 高真鸿没有说话。 其余三部耨萨也渐渐走来道“就怕你拿点鱼,满足不了我们。讨饭一样讨要,不如自己去抓。” 正说间又有兵卒出营去了。 作为军营的最高指挥官,渊盖苏文全不知情。 全如李世民预料的一眼,渊盖苏文已经镇不住高句丽诸部耨萨了。 第三十三章 诱惑 香喷喷的鱼汤味道飘满了唐军军营。 全军上下喜气洋洋,便如过年一般,气氛热烈。 自河水冰冻之后,唐军将士就再也没有尝过肉味。 这一下人人开荤,军营中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喝着热腾腾的鲤鱼汤,吃着鲜嫩的鳗鱼肉,配上香喷喷的小米,在嚼上一片冰镇大银鱼鱼脍,仿佛过上了神仙日子。 李世民的帅帐中亦是热火朝天。 一个个名镇一方的大将,以鱼汤代酒,相互举碗畅饮,如同打了一个大胜仗。 这帅帐中的主角,除了最上首的李世民,就是次之的李元瑷了。 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一次能够大饱口福真正需要感谢的是哪位。 李元瑷这才认全了营中诸多赫赫有名的大将,给演义黑的一塌糊涂的张士贵,在后世没有什么名气,却战功彪炳的牛进达,以及大名鼎鼎的两大蕃将契苾何力、执失思力等等。 尤其是契苾何力,看着他少了一个耳朵的脑袋,李元瑷不由想起他身陷薛延陀汗庭时喊的那句话“岂有唐烈士而受屈虏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 不得不服李世民收买人心的手段。 身为唐朝皇帝,让唐人为之效死,算不得本事;让一个异族人为之效死,有点本事;可李世民让一群异族人心甘情愿的为之效死,这已经不能用牛逼来形容了,是真正的好手段大本事。 李元瑷一边与帐内的诸多大将敬酒,突然想起了一人,那可是偶像级别的人物,不会因为自己的弄出的蝴蝶效应给埋没了吧。 假惺惺的走到了张士贵边上,与之闲聊起来。 张士贵在小说里,给黑成了炭。但真实的张士贵却是一位了得的忠臣良将,他出生在卢氏县的一个武官世家,曾祖张俊,是北魏银青光禄大夫、横野将军;祖父张和,官至北齐开府、车骑将军;父张国,仕隋朝历任陕县主簿,硖州录事和参军,以军功授大都督,可谓家学渊源极重。 穷文富武,张士贵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而然的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擅长骑射,臂力过人。隋末天下大乱,张士贵揭竿而起,自成一方势力,但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力排众议投奔了并不出彩的李渊。 张士贵加入李唐之后,或是亲自领兵攻打河南,或是跟随李世民战薛举、薛仁杲,破刘武周、大败王世充、窦建德,又跟李建成平定河北,在最后玄武门之变也有露脸。 总之这位大佬几乎参加了李唐王朝平定天下的所有战役,连玄武门都没有放过,还成为了玄武门长上就是禁军首领。 端是一个牛字了得。 历史上也没有张士贵排挤薛仁贵一说,反而张士贵决定退休之后,推荐薛仁贵继任自己的位置。 李元瑷故作不经意的说道“今日路过张总管军营,遇到一个白袍小将,我观之气度不凡呐” 张士贵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商王好眼力,此人姓薛名礼,字仁贵,以字行于世,故称薛仁贵。此人当真了不得,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 李元瑷心底嘀咕了一句道“这还用你说他的情况,我可比你熟悉多了。” 三箭定天山,脱帽退万敌什么的。 薛仁贵未必是唐王朝军略最强的战将,但绝对是最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不过,此刻他口是心非的惊讶道“当真如此” 张士贵正色道“毫不虚言,李绩那小子也看上了他,还想跟我讨要,当我傻了不成” 李绩的战功地位在他之上,但是他的资历却远胜李绩,两人关系不错,言谈间自用小子来称。 说着,他略微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一直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 果然 李元瑷以手扶额,他依稀记得薛仁贵在李世民征讨高句丽战中最为出彩的地方就是驻跸山大战。 唐军以三万对战十五万,薛仁贵身着白衣,手持戟枪,腰挎双弓,大呼冲阵,所向无敌,高句丽军望之披靡。 然后李世民感慨“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现在少了驻跸山大战,薛仁贵这颗被蒙尘的明珠,依旧埋藏在土里。 “得找个机会拉他一拉” 李元瑷暗自嘀咕着,万一因自己的缘故,让薛仁贵这样的传奇名将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那可损失大了。 张士贵敬了李元瑷一碗鱼汤,道“我得去换李绩小子了,这家伙担心我军乐极生悲,为高句丽所趁,请命负责营寨护卫。他不在乎得失与否,咱也不能看着他过于吃亏。回京后,末将再请商王好好喝几盅。” 李元瑷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没见到李绩,原来他自请守营去了。 无怪他能受宠三朝,就这情商,就这秉性,怎么可能不受当权者的喜爱 李元瑷望了一人上首的李世民。 这位大唐皇帝陛下正在表演自己的刀功。 唐朝海纳百川,能够接受他国的风俗习惯,甚至加以沿用。 鱼脍就是后世的生鱼片,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在唐朝最为盛行。 现在食鱼脍流行现切现食,刀功好的人往往会亲自在宴席上展现自己,以获得推崇。 许是过于高兴,李世民亲自动手制作鱼脍,但见他手起刀落,将细小的大银鱼肉切成薄薄的鱼生,然后放于冰块上冰镇。 诸将眼中皆露出期盼的目光。 李世民显然对于自己的刀功相当满意,先是自己点了点头,方才向众人道“这第一份鱼脍,朕赐给商王,诸位没有意见吧。” 虽是羡慕,但帐内文武,均无异议,齐声道“理当如此。” 李元瑷屁颠屁颠的领赏去了。 第二份鱼脍,李世民赏赐给了长孙无忌。不论功劳,还是地位,长孙无忌当之无愧。 第三份鱼脍,李世民赏赐给了刚刚入帐的李绩。 不得不说,这赏赐的先后也是一门学问,李世民不说一碗水绝对端平,但是帐内大多数人都心满意足的吃着李世民赏赐的鱼脍。 一餐丰盛的全鱼宴,唐军沉闷了几个月的士气渐渐恢复,开始有了生机。 “不够,不够啊” 李世民犯难了,原本士气底下,他不追求什么,现在士气开始回暖,而对面又明显露着破绽,就如一个绝色女子,时不时的抛个媚眼,张着腿 哪里忍得住 第三十四章 已经不需要了! 李世民现在最是纠结 河对岸的高句丽已经躺下了,还摆好了姿势,等着临幸。 上,还是不上 不上,不是男人。 可上了,未必硬的起来,存在打不过的风险。 毕竟人家人多势众。 唐军说是十万,但是辽东、安市城这些要地都安排了守兵,除去水军,满打满算不过六万人。 而对面高句丽足足十五万之巨,与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前不敢冒进,守又不甘心。 李元瑷也是一脸纠结,这战机就在面前,任谁都不舍得错过。 只是鸭绿水里的鱼终究有限,紧靠这一些吃得,恢复士气是没问题。但想要将战斗力激发出来,将士气刺激至巅峰,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李元瑷一时也没有好的计策,只能帮着唐军多凿一些鱼坑捕鱼。 因为是冬季,捕捞出来的鱼往雪地里一埋,根本无需担心无法使用的问题。 兵士们日以继夜的下网,导致了不过两三日,周边收成已经下降了不少。 李元瑷逐一巡视了江面上的十六个鱼坑,鱼坑周边已经没有鱼群前扑后继的景象了。 “不行啊,有些后继无力。” 李元瑷嘴里喷着烟雾,抱怨道“这鸭绿江太不争气了,这才多久。还想为我大军准备两个月的量呢” 周边会撒网的兵士本就精通打渔,听李元瑷这番话,个个汗颜。 水产在再丰富的地方,也禁不住大军这样的打捞啊 十万人两月的用量,真当这鸭绿水是大海了 李元瑷有点不甘心,叫来罗通,“你带些兵去上游看看情况,看看那边水里是否安全,冰下能否看到鱼群” 罗通毫不犹豫的领命。 “小心点”李元瑷叮嘱了一句。 罗通自信道“殿下放心,通去去就来。” 罗通并没有直接从冰面上北上,太过招摇,多有不便。 他从鸭绿栅西岸河岸,饶了一小圈,避开了高句丽对岸营寨的岗哨,一路向北而行。 行不过十里,鸭绿水的河道渐渐变窄,察觉了一丝丝的异样。 罗通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招呼了几人悄咪咪的向发生出抹去。 却见五十余高句丽兵士正在冰面上作业,他们有的在用铁锥打洞,有的用铁锤往冰面上敲击。 那“咚咚咚”的声音,正是高句丽兵士敲击冰面传来的。 冰面上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密密麻麻的不下百个,还有一些圆盘大小的坑。 罗通在暗处哑然失笑,尽管他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冰层为何会成片碎裂,却也明白就高句丽这样无脑的钻孔,无脑的敲击,十天半个月也休想成功。 看着面前这伙高句丽兵士,罗通思量了会儿,与边上的兵士打了手势,这遇到上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罗通趁着后面兵士还未抵达,先找到了对方的首领。 一个身上披着狼皮大衣的家伙,大马金刀的坐在岸边的木桩上。 罗通取过弓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强力的箭矢直透对面首领的胸口,将他射翻在地,痛苦哀嚎。 埋头作业的高句丽兵士突然受此惊吓,惊骇失措。 过激的一人,脚一滑直接摔进了自己凿击出来的坑洞,瞬间为水流冲到了冰层下面,消失不见了。 罗通高呼一声,一人当先,手中弓箭全然不受冲刺影响,一连两箭射到两人。 只是十余个呼吸,他已经迫近了百步,将碍事的硬弓随手一丢,长枪如若蛟龙出渊,刺进了一名兵士的身体。 因力量太大,根本撤不回来。 他侧身绕至兵士身后,一手握着枪尖,将钢枪从对方的身体里抽出来。 枪瞬间染成了鲜红色 在他身后的唐军这时也冲到的近处,他们三人成队,并没有单独作战,而是以三对一,轻而易举的砍翻了意图抵抗的高句丽兵士。 高句丽的兵士为鱼坑在大冬天里忙活了好几个时辰,遇上凶猛的唐军,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四散溃逃了。 罗通意外拣了份功劳,美滋滋的打扫了战场。 就地探查了下情况,返回军营,向李元瑷复命。 “商王,这狼皮大衣极好的,给你御寒了。” 关于战利品,唐军有着明确的规定。 如罗通这样遇到散兵游勇,将他们击杀,首级可以报功,而擒获财产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并不需要上缴。 罗通射杀的人,战利品自然属于他。 李元瑷没想到罗通不过出去了次,居然发财了,伸手接过大衣,毛茸茸的,也不客气道“那我就收下了,这鬼气候,就差不能裹着被褥出门了。” 他说着将大衣先后一甩,披在身上。 “叮叮咚”的脆响。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滚了下来。 李元瑷弯腰捡起,却是一枚银币。 银币的左右光溜溜的,居然没有正反面。 罗通瞧了眼,道“这是高句丽的钱币,他们没有统一的钱币,什么金的铜的银的都有,每种还不一样,也亏得他们能使用。” 李元瑷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也有一定了解道“这是铸币,是一种很落后的交易货币。就拿这个银币来说,他们付款的时候先要称一称重量,然后确定价值,再来结算。” 罗通一脸嫌弃,道“这也太麻烦了吧。通宝不好使嘛” 李元瑷笑道“你当通宝是容易制作的唯有经济稳定的时代,朝廷发行的货币才有价值。如秦半两、汉五铢还有我们的开元通宝。开元通宝径八分,重二铢四参,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每一个都是精心制作的。有字一面的字是大师欧阳询所写,以模具拓印而成,想要仿造都不太容易高句丽凭什么以我们的通宝为货币他们那里造的出来” 他说着看着手上的银币,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眼睛却越来越亮 手指将银币往上一弹,伸手一捞,握在手中,语气轻快的道“好兄弟,你立大功了。” 他笑着说着,直接往军营走去了。 罗通一脸懵逼,随即高声道“还没有汇报结果呢” 李元瑷高举着手,挥了挥道“已经不需要了” 第三十五章 问天求神 十二月三日,清晨 唐军将校突然收到中军集结的消息。 唐军纪律严明,这收到军令的兵卒开始向中军集结。 这集结兵将又好几种方式,其中最常见的是敲鼓聚将。 鼓声一起,兵将放下手中一切事物往中军聚集。 三通鼓之后,若有人迟到未至,将会受军法从事。 还有就是今日这种,暗自传讯结集。 得到消息的兵将表现的极其平静,丝毫不乱,闲庭信步的往中军汇聚,不会引发任何动荡。即便在营寨门口,亦察觉不出异样。 中军校台,李世民一身戎装,靓丽的明光铠在初生朝阳的照耀下,闪闪生辉,更显英武。 李元瑷此刻也如愿以偿的穿上了一套盔甲,正是唐王朝大名鼎鼎的十三铠甲之首,明光铠。 他的这套明光铠这是李世民自己的备用铠甲,昨日借给李元瑷的。 毕竟是皇帝用的铠甲,样式有着小小的不同。漆黑的皮革护住全身,然后胸前左右肩,手臂腹部等要害处在黑甲的基础上镶嵌金色甲片。 黑甲镶金。 尤其是黑金掺杂的头盔上还镶嵌了一颗耀眼的大珍珠。 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明光,亦是所谓的见日之光,天下大明。 简单的说,就是公然告诉对面的敌人,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杀。 但是唐王朝所有将领,莫不以穿明光铠为荣。 在那流矢纷飞的战场,领军将领身着光芒四射的明光铠必定成为敌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越是如此,越能体现尚武唐朝将领的英勇无畏,在朝不保夕的战场上穿着明光铠的大将也能给予士兵们最大的鼓励。 这铠甲着身,李元瑷甚至有一种霸王附身,温侯再世的感觉,觉得对岸的高句丽不过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不过 提了提腰,这铠甲最大的缺点就是腰围有些大了。 毕竟自己还年轻,不像某些大佬。当了皇帝就开始发福,挺着个大肚囊。 校台下将校兵卒缓缓汇聚,便如流沙一般,四面而来,凝聚成众。 李元瑷心底颇为震撼,一千多名将校,三万余兵士就这样在他面前汇聚,密密麻麻不露声响。 见将校兵士汇聚,李世民上前两步,高声道“大唐最英勇的儿郎们,你们受累了。跟你们说实话,朕现在很后悔呐不应该进兵于此。朕万万没有想到,这东北的气候居然恶劣至此。朕身为大唐皇帝,让你们这些英勇的儿郎受罪受累,心底难受。看着你们受苦,朕不止一次想过退兵。” 无论是将官还是士兵,全都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李世民开场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退兵 怎么可能 大唐帝国十数年来,所向无敌,无一败绩,什么时候怂过 “你们有的来至于关中,有的来至于河南,有的来至于草原,更多的来至于河北。扪心自问,你们有几个见过九月天的大雪有几个见过数尺后的冰层” 清越的话语直接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校场上三四万的人山人海聚精会神地听着,谁也没再大声喧哗,黑压压的校场鸦雀无声,偶尔一两声咳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区区高句丽,我们不是打不赢,只是胜不过这天,赢不了这个气候。” 李世民扫视着校台下的兵士,沉默了半晌,声音陡然拔高道“朕不甘心,可更加不忍心所以,就在昨日,做了退兵的决定。” 他此话一次,兵将哗然。 “陛下” 冲动的如牛进达、张士贵这些人,直接愕然高呼起来。 机敏如长孙无忌、李绩、李道宗等人也微微色变,不约而同单膝跪伏而拜的说道“陛下,恳请三思” 牛进达、张士贵、契苾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慢了一步,也跟着跪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个将校都单膝跪地,齐声道“恳请三思” 绝大多数台下的士兵先是议论纷纷,但见自己的上司将军都下跪了,一并跟着跪伏在地。 不管他们心底是怎么想的,这一刻没人认怂,也没人会说“陛下英明”。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陛下,恳请三思” 李世民一脸感动的看着下面,带着一些哭腔道“你们,唉”他突然决绝道“你们是世上最英勇的战士,你们不在乎牺牲,不在乎寒冷。可朕在乎你们。朕不改本意,你们无须再劝。” 李世民这一出除了李元瑷,没有跟任何人商议。 只有长孙无忌、岑文本、李绩这样了解李世民的,知道李世民如此做法,必有用意。 牛进达、张士贵、契苾何力、执失思力这些人真以为李世民要退兵,都急了眼。 牛进达哀嚎道“胜利就在眼前,只要等至开春,区区高句丽算得了什么” 张士贵叩首道“陛下此时退却,大功毁于一旦。” 契苾何力更加激进,身为草原民族。这货最是忠勇轻生,目眦尽裂的喝道“陛下体恤我等,我等唯有已死相报。契苾何力宁死不退,陛下要退,就先将我砍了吧” “你们唉”又是一声长叹。 李世民感动的无以复加,犹豫再三,说道“这样吧,退与不退,交由老天而决。”顿了顿道“你们身上可有开元通宝” 李世民突然问了一个很意外的问题。 开元通宝是大唐的硬货币,即便出征在外,极少有消费的机会,谁身上没有几个 李元瑷这时取过了准备多时的箱子。 李世民道“收取百个,放入箱中。以钱币问天求神,若百余钱币,字面向上,超过半数,则三军待命,等至来年开春,与敌军一决生死。若背面向上,超过半数,则立即退兵,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假若假若百余钱币,皆字面向上,那就表明,上苍赐福,护我大唐将士,立即立刻立时与对岸的贼人,一决高下。” 李元瑷一脸肃然的拿着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三军中随意取来百枚钱币,将盒子交予李世民。 。 第三十六章 奉天而战 在李世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思机敏的长孙无忌、李绩、岑文本已经明白因由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李世民会用什么手段手法将一百余开元通宝都变成字面朝上。 难道是将两个通宝黏在一起 不对,通宝不是事先准备的,而是随机从兵士手上讨要来的。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做手脚 他们想不明白缘由,但一致肯定,能够想出这种“馊主意”的,唯有那个屡屡制造奇迹的商王了。 至于其他人都没有将李元瑷、李世民最后的对话放在心上。 一百多铜钱一起抛,怎么可能全部都是一个面 除非当真是老天显灵,鼓舞他们立刻杀向高句丽军营。 李世民高举着手中的木盒,转过身子在台上单膝跪倒。 “苍天在上,非我李世民无好生之德,以杀戮为能,是逆贼高句丽占我疆土,欺我属国,杀我军民,方有今日征伐” 他清越嘹亮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我大唐三军受东北恶劣气候所阻,进不得,退不得。今仆算问天,是待是退,是战是和,全凭天意。”他说着将手中的木盒向校台下一抛。 哗啦啦啦 百余枚铜钱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相互碰撞滚撒,落在了校台之下。 李世民在校台上一动不动,目光看着台下将校的表情,心底有些忐忑。 李世民自身并不怎么崇信神佛,但却知道天底下军民百姓崇神信佛比比皆是。 身为上位者,他亦乐得如此。 这天下百姓有信仰才不会胡思乱想,有了心灵依托,才不会胡乱捣蛋。 此次他们就是利用看似虚无缥缈,却又无比强大的信仰之力。 “字面” “字面” “字面” “字面” 李世民没有上前去看。 李元瑷也没有上前去看。 长孙无忌、李绩、岑文本已经猜到了答案。 牛进达、张士贵、契苾何力、执失思力这些人一脸焦急,想看又不敢去看。 但是校台下的兵士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个个检查着,嘴里念着地上通宝的面向 “字面”“字面”“字面” 一遍一遍的念,越念下去,声音越发颤抖,越发震撼。 这怎么可能 别说一百个通宝,就算是三个骰子想要投掷出相同的数字,几率都不大。 何况这是一百多通宝 一百余通宝面向全部字朝上 一股莫名的惊恐涌上心头。 难道苍天显灵了 老天爷的意思是要我们立刻攻打高句丽的营寨 所有兵士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李世民走到校台前,看着地上散乱无章却一枚枚都是正面向上的通宝,抽出了宝剑,以剑指天,厉声道“天意不可违今日我李世民顺从天意,替天行道,兴师讨贼,立时立刻立即进攻对岸敌营” 顺从天意 天意不可违 这两句话震耳发聩。 这因为听得天音而惊恐的兵士清醒过来,老天爷都这么安排了,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牛进达” “末将在,你为前部,直接出营,杀向对岸。” 契苾何力这种脑子只有一根筋的猛将,更是跳了出来。 草原人比中原人更加的迷信。 牛进达对于这一切,将信将疑,但他很机智的配合李世民的安排。 契苾何力这货是真的相信老天爷显灵了,给了正确的指示,赤红着双眼请命道“陛下,契苾何力愿意听从天神安排,率先出战。” “好”李世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气氛态度,高声道“此役,奉天命而行,朕亲临前线,为尔等压阵出发” 这一声令下 三万兵士全体高吼,一个个便如打了鸡血一样。 李元瑷看着那疯狂的兵士,肉眼都能看出虚无缥缈的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心底忍不住感慨信仰的力量,真的太强了。 无怪陈胜吴广的一句“大楚兴,陈胜王”就能颠覆大半秦王朝。 张角一个懂得点医术,披上一层大贤良师的皮的寻常人,能号令数十万的百姓造反。 信仰的力量,直接让此刻的唐军忘记了寒冷,全身热血沸腾。 在唐军冲出军营的时候,对方的高句丽兵士才反应过来。 高句丽真的没有想到唐军会选择天寒地冻的冬天发起进攻。 鸭绿水两岸的距离高达三百五步,以船舶进击,那是千难万难,堪称天险。 但是现在鸭绿水冰厚三寸,唐军一口气即冲到了高句丽的营寨门口,准备进攻寨门。 不过渊盖苏文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作为高句丽少有的名将,渊盖苏文的军事水平,比之安市城的杨万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第一时间就警觉过来,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调拨本部兵马挡住了牛进达的第一波进攻。 渊盖苏文看着溃退下去的唐军,眼中透着一丝喜意。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军略无双,一路上所向披靡的李世民会在这个关键时候犯错。 自己为了抵御唐军强大的野战能力,在鸭绿栅东岸所建造的军寨极其复杂坚固。 三座营垒相互支援,互为犄角,不受围困之险。 唐军满打满算不过五六万,自己这里有十五万。 野战对攻,自己或许不是对手,可是占据营垒之坚固,五万就想在劣势的情况下覆灭自己的十五万 做梦呢真当自己的泥捏的嘛 只要扛过几轮攻势,暴露在风雪里的唐军,定会出现大范围的冻伤,从而士气底下,到时候胜利就属于高句丽了。 渊盖苏文越想越兴奋,心底最深处却又莫名多了点点担忧。 他看到了李世民,看到了远处金光闪闪的存在。 凭什么,唐军凭什么认为会赢 李元瑷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临战阵,看着前线不过短短的盏茶功夫就出现了不下五百人的折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尤其是见牛进达进攻失败,更是慌张,低呼道“怎么办没攻下来” 李世民似乎很满意李元瑷所表现出来的愚蠢,轻笑道“战场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真以为士气有了,我们就能轻易的在攻坚战中五万打十五万” 。 第三十七章 算无遗策 这回轮到李元瑷懵了,说道“难道不是嘛” 他真以为只要将士气鼓舞起来,唐军就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直接平推了这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高句丽军寨。 李世民心情似乎极好,并没有在乎牛进达的第一波攻势给打退了,很有耐心的说道“行军作战,哪有那么容易。我大唐兵士尽管锐甲天下,所向无前。对手却也不是土鸡瓦狗,轻易可破。你看渊盖苏文将这营寨建的位置。第一寨直接立于河畔,然后左右两个营寨相互挨着。意味着我军如果登岸作战,将会受到三面夹击,成为瓮中之鳖。但从正面强攻,则意味着我们要在冰面上战斗。冰面湿滑,不利于我军施展。” “你因听过孙武子所著孙子兵法中的名言,攻城为下。攻坚战,守方占据绝对优势,我军再如何神勇,亦不可能与劣势中,顶着三倍之敌取胜。” 李元瑷一想也对,自己似乎因为唐军辉煌的战绩而将之神话了。 “那” 李元瑷反应过来,“皇兄还有别的手段” “当然” 李世民微微笑着,说道“也该是时候了。”他说着,淡定的看着远处。 李元瑷也跟着眺望。 过了盏茶功夫间,高句丽的营寨深处居然升起了黑漆漆的火焰。 李元瑷惊喜道“起火了” 李世民轻笑道“这就是后手。高延寿有一好友高惠真,他同样不满渊盖苏文的龟缩战术,也意识到不论高句丽胜还是败,他皆得不到好处。在高延寿的牵线下,暗中向你皇兄投诚,愿意为我大唐效命。不过高延寿手上没有多少人,真正可信的心腹,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千。” 李元瑷道“三四千也太少了吧,对面有十五万之众。区区几千,能干什么” “是啊”李世民气定神闲的道“区区千余数不能干什么,别说渊盖苏文自己手中的兵力,剩余的几部耨萨,随便一个都能平定。所以朕才这般着急” 电光火石,李元瑷恍然大悟,拍掌道“我懂了,明白了。现在正是高句丽耨萨们与渊盖苏文内斗,谈条件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谈拢,相互不信任,高惠真这一反,直接让渊盖苏文与各部耨萨相互猜忌,相互怀疑。如此一来,他们定以自保为先,这样就给了我们机会了。” “不错”李世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补充了一点道“如果我们士气不高,没能把握这个机会。待他们反应过来,倒霉的还是我们。毕竟人家兵力是我们的三倍。现如今,我们士气之旺,犹若出征之时,等他们反应过来,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为我们所得。再如何了解实情,亦无力回天。你皇兄不会给他们机会了。” 李世民言之凿凿,一字一句充满了自信。 这就是他的用兵风格。 李世民用兵若毒蛇若恶狼,他有足够的耐心,亦有足够的魄力决心,他一生最关键的几战,莫不是有一共同点。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抓住破绽,狂风骤雨般不要命的攻击,完全不给对方修整,二度聚兵的机会,一口直接咬死。 灭薛举如是,破刘武周、宋金刚、窦建德、刘黑闼,莫不是如此。 只要让李世民抓住破绽,你就别想再有翻身的机会。 李元瑷这才完全了解,李世民心中算计。 果然自己最初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李世民说完,猛的抽出了宝剑,高呼道“苍天相助,敌人内乱,响应我军,此时不进,更待何时,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他说着那爱冒险的性子又犯了,再度领着大军前压,一副恨不得再跟年轻时一样冲杀个三天三夜一般。 李元瑷无奈,只能跟着上前。 唐军本因奉天而战,士气大振。 现如今老天真的站在他们这边,瞬间觉得此战再无顾虑,舍生忘死。 而压力最大的渊盖苏文,此刻备受煎熬。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李世民的用兵之能,即便是远在高句丽也听过。 尤其是此番大军入侵,这一路上的战略布局与战术运用,莫不体现出当世一流指挥官的水准。 今日莫名强攻,可谓极其不智。 这后营突然起火大乱,瞬间渊盖苏文反应过来了。 原来唐军已经拉拢了内应,定好了里应外合之计。 这一瞬间,渊盖苏文根本分辨不出谁是内应,尤其是这些日子,各部耨萨都在给他脸色,质疑他的能力,怀疑他对付不了老谋深算的李世民。 各部耨萨都成了怀疑的对象。 各部耨萨所统兵马少则两万,多则四万,任何一个反叛,都不是此刻自己能够应对的。 “报大莫离支,绝奴部并未响应诏令,派兵支援” “顺奴部也未有动静” “灌奴部、消奴部同样如此” 不好的消息,一个个传来。 渊盖苏文怀疑各部耨萨,各部耨萨又何尝不怀疑彼此 现在敌我未明,贸然出击。万一背后给阴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此次是卫国之战,他们所带之兵,几乎是自己部族所有家当,一但受重创,哪里还有资格谈什么条件 这越是关键危机之际,猜疑之心越重。 渊盖苏文见一个来援的都没有,急得几欲吐血。 而这个时候,唐军加强了攻势。 同时,后方各种鬼神之论不断传来。 什么绝奴部反了,顺奴部反了,灌奴部、消奴部都反了。 要不然就是绝奴部给顺奴部攻杀了,灌奴部给消奴部攻杀了。 渊盖苏文自己都分不清楚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更别说他麾下的兵士,后方乱成这样,前线军心焉能不乱 此消彼长,渊盖苏文自能感受到无尽无穷的压力。 在如此下去,不需要后方叛军的夹击,自己都要给唐军击溃了。 这个时候,后方真要杀来一部耨萨,真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想着一个个小人在后方看戏,自己却顶在最前面,明摆着是消耗自己手中的兵力。 少了这些兵,自己凭什么与他们耨萨争锋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撤” 在这种关头,渊盖苏文已不得不自私起来,保全自己为上。 第三十八章 全军溃败 渊盖苏文这一声“撤”,直接让长子渊男生惊呆了。 他们这一撤,会导致高句丽的所有兵士暴露在唐军的兵锋之下。 而且他们为了跟唐军对抗,在三个军寨中,储存了大量的军备物质。 这一撤,等于是将所有物资都送给唐军。 “父亲” 渊盖苏文怒瞪双眼,低吼道“撤。” 渊男生能够想到的,他渊盖苏文焉能想不明白。 此刻撤退高句丽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丢了这些辎重他们的经济将会受到致命打击。 但是高句丽的存亡与他渊盖苏文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高句丽的大莫离支,并非高句丽的国王。 硬抗下去,或许能够保住高句丽,可自己手上的兵有绝大可能拼个干净。 现在诸部耨萨,有的可能背叛,有的在坐山观虎斗。 拼干净了自己的兵,护住了高句丽,护得住自己 手上没有兵,他这个大莫离支做的稳当 渊盖苏文自身的大莫离支就是靠兵变夺来的,自然晓得兵权才是硬道理。手上有兵,说话才能响亮。 兵拼完了,接下来呢 那就是刀板上的鱼肉。 哪怕真的打赢了,最终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何况现在打的赢嘛 既然想坐山观虎斗,那自己先撤为敬,让他们顶在第一线,重新整顿兵马再战。 作为一个篡权者,渊盖苏文显然没有拼光自己的兵马,挽救高句丽与水火的勇气与魄力。 “撤了”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看着营寨上的士兵数量在减少,而唐军几乎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就夺下了营寨,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如果对面是杨万春,李世民不敢这么打。 每一个国家都会有敢于承担重担,舍生忘死的英雄,杨万春是一个,而对面的渊盖苏文显然不是。 李世民轻轻的下达了最终的命令“传令李绩,率部攻打二寨,传令长孙无忌,率部攻打三寨,传令李道宗立即追击渊盖苏文部。”他猛的提高了声音道“诰命三军,无视沿途一切辎重财物。违令者,不分大小,不分将兵,皆斩。”他说着又对身旁的李元瑷道“十六,你领张宝相、薛曳莽在此地看守所有辎重,防止散兵劫掠。” 他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命令,然后再一次风风火火的靠近第一线。 李世民别的不说,这胆大爱涉险的性子,在历代皇帝中绝对是独一份。 但真别说,前线将士只要一回首,就能看到那金光闪闪的存在,对于维持士气有着极大的好处。 渊盖苏文一撤,其余耨萨直接就遭受了唐军强悍的攻击。 相比渊盖苏文在最前线,消息不通,他们在后方已经隐隐察觉,内部的叛乱并不严重。 只是之前谈判的时候,渊盖苏文表现的过于硬气,就仗着自己的兵马多,不愿意给足他们好处。 有此机会,耗一耗渊盖苏文的实力亦是好的。 这地位越高,心思动机越是不纯。 结果渊盖苏文直接将他们卖了,诸部耨萨瞬间傻眼,这兵祸就在眼前,打还是不打 便在犹豫之际,双方已经交上手了。 唐军的刀更利,甲更坚,兵卒的士气以及单兵素质都在高句丽之上。 诸部耨萨只是稍微抵抗了一阵,立刻察觉面对这样强悍的敌人,自己只有豁出去一切,才有机会抵挡住对方强悍的攻势。 没有豁出去的决心勇气,根本不可能赢得过当下的唐军。 渊盖苏文明摆着让他们消耗唐军的锐气,用他们的兵做筹码,换取最终的胜利。 傻子才给渊盖苏文当嫁衣。 渊盖苏文一退,诸部耨萨也各怀鬼胎的先后撤军。 三大营寨直接拱手相让。 在退出营寨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做出了这辈子最愚蠢最可笑的决定。 跟李世民这样的统帅交锋,就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给了他机会,你就没有机会了。 唐军根本就没有占据三大营寨的想法,而是死死的咬住了他,往死里打。 如恶狼一般,一口口的将他们身上的肉咬下来。 退兵本就没有多少士气,这个时候想要组织兵士发动反击,无疑是痴人说梦。 噗通一声。 渊盖苏文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哀嚎的呻吟着,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父亲,父亲” 渊男生惊骇大叫,下马扶着渊盖苏文,高声叫唤着。 渊盖苏文迷迷瞪瞪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从异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忽觉得嘴边有点凉意,贪婪的大口喝了几口。然后胃里发紧,翻江倒海,一口呕了出来,喉咙发涩发酸,满口的黄疸苦水。 这一下也清醒了,微微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儿子那焦虑的脸庞。 渊男生高兴道“吓死孩儿了,您在马背上睡着睡着,就摔下了马” 渊盖苏文渐渐地,反应过来。 “这是在哪” 他全身酸痛,挣扎着坐起。 渊男生忧虑道“大同江边,我们就要回到平壤城了。” 大同江边 平壤城 渊盖苏文用力晃了晃脑袋,多少清醒了些。 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可是在逃命啊 看了眼四周,问道“我们还有多少兵马耨萨们呢” 渊男生惨然道“早就失散了,我们还有三千吧” 他这个“吧”字,多说的满是犹疑,充满了不确定。 渊盖苏文以手扶额,已经回想起了一切,凄惨大笑,泪水却从眼角流出。 三千,只剩三千了。 三天前,自己还是手握十五万大军的大莫离支,现在手中只有三千了。 自撤出营寨的那一刻,自己就让唐军死死的咬住了。 为了撇开唐军的围堵,那一天就组织了八次反击。 结果八战八败,大军硬生生给唐军打散。 最要命的是唐军仿佛不知疲累一样,往死里追击,昼夜不停,逼得自己只能打打逃逃,可就是没一次能遏制住敌人的攻势,反而一败再败,直至今日并不过三千,将不满十员。 自己甚至累得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最尴尬的还摔了下来。 忽然后面传来阵阵喊杀声,渊盖苏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都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了,还不放弃 第三十九章 海东局势 渊盖苏文终究是逃掉了。 倒不是逃得快,而是平壤城派出了援兵支援。 渊盖苏文出征在外,后方大本营交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渊男建。 渊男建得知高句丽大军全军溃败,父亲生死不知,便安排斥候收拢前线败退下来的残兵败卒。得知自己父亲为唐军追杀,果断的派出了兵士救援。 唐军激战了三昼夜,全拼一口气撑着,打强弩之末的渊盖苏文部,那是轻而易举。 但是对上渊男建严阵以待的援军,那就强能所难了。 唐军再如何强悍亦是人类,有属于自己的极限。 李道宗见情况不对,果断的遛了。 渊男建也不敢追击,护送着自己的父亲返回了平壤城。 李世民得知跑了渊盖苏文尽管有些遗憾,却也没有过于在意。 这一仗他们一举击溃了高句丽的主力部队,剩下的残部已经不值得一提。 他们已经打开了高句丽的大门,现在就剩一个孤零零的平壤城。 关键是这一仗他们收缴了高句丽存于三寨里的各种军事物资,已经不再为自己的物资担心。 供给高句丽十五万大军坚守的物资,足够唐军吃到退兵,还有剩余。 原本后勤之事是岑文本负责的,不过岑文本为人过于认真,一丝不苟,事必躬亲,加上东北苦寒,身体抱恙。 李世民大手一挥,直接让李元瑷接替岑文本的工作,让他负责统计伤亡以及缴获的粮草辎重。 李元瑷见岑文本神情暗淡,精神不济,还真担心他如诸葛亮一样,生生累死,只能顶替上去,安排人手整理缴获辎重,清算首级,以及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如斯大战,各方清点都用了足足五日。 李元瑷将数字统计好,交给了李世民。 此次大战,唐军共获得首级五万一千两百八十一颗,将唐军可怕的战斗力展现无疑,降兵三万八千九百二十三人,共计缴获高句丽八万匹马、七万头牛、三万领铁甲以及其他大量粮草辎重与武器弓箭。 不过唐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折损兵士多达五千八百八十二人,战马损失一万八千余匹。 以战果论,不可谓不辉煌。 李世民却没有多少喜色,看着五千八百余折损,叹道“若非是这气候所限,我军何须付出这种代价” 李元瑷无言以对。 李世民在军事上对于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 换做是他人,打了如此大的胜仗,早已欢呼雀跃,他却觉得伤亡超过了自己的预计而不甘。 李元瑷肃然道“这不是关键,皇兄,关键是几乎所有兵卒,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冻伤状态,尤其是李道宗所部,最是严重。我们需要好好休息,好好休整。” 李世民颔首道“这点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平壤城是仿造隋朝大兴城建造的,周边皆是村落拱卫。我们不急着围城,就在村落里住下。村落有屋舍可以遮风挡雨,比我们住帐篷要好得多。我们现在不用为粮草担忧,直接在村里修整至开春。” 李元瑷亲眼见过兵士冻伤的情况,心底甚是难受,听此安排,不住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修整的机会,制作攻城器械。听说平壤城位于汉江流域,富则富矣,却无天险可守。我还听说平壤城建成之际,高句丽的王曾经放下豪言说平壤之坚,无人可破。既是如此,臣弟觉得应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空袭。” 安市城是山城,可供攻城器械施展的地方不多。 故而攻打安市城只能靠硬来,不然以唐朝的攻城器械,不至于打的这般疲累。 平壤城固然坚固,却位于平原之上,正可供攻城器械的施展。 李世民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十六弟尽管不懂军事,却是一个完美的后勤,对于数术极其敏感精通,还懂得制作各种精妙器械,心思也算细腻,简直就是完美的后勤负责人,笑道“这方面你也去督促一下,让皇兄也见识见识。” “是”李元瑷最不喜欢见到高句丽装逼,不狠狠地教训一下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对了,两日后,新罗的梁州军主金庾信与百济王扶余义慈回来求见。你负责接待,朕就在帅帐里休息,有些东西,朕不方便谈,你是亲王,比朕适合。”李世民本打算让长孙无忌来谈的,毕竟长孙无忌更加的老谋深算,亦得他自身的信任。 不过此次大战,长孙无忌于前线指挥,脸部冻伤裂开,相貌不雅,有失体面。 李元瑷眨巴着眼睛,显然有些茫然。 李世民笑道“这百济的王扶余义慈也是个人物,年幼时即孝声远播,给誉为海东曾子。” 李元瑷插了句嘴道“可是儒家的那位” 李世民颔首道“就是他,由此可见,海东受我中原文化影响极深。”他继续道“扶余义慈上位之后,整顿军务,强化王权,将军权握在了手上。” 李元瑷嘿嘿一笑,还真是同人不同命,高句丽的高建武也干着一样的事情,不过他失败了,让渊盖苏文宰了,这位倒是成功了,有些水平。 “扶余义慈亲自率军进攻新罗,一口气夺了四十余城,还阻绝了新罗向我朝朝贡的道路。皇兄修书斥责,却无回应。此番我军进攻高句丽,他又趁势起兵,攻下了新罗七座城池,让新罗不能与我军一并夹击高句丽,与我朝为敌之意相当明显。” “故而在鸭绿栅大捷之后,皇兄立刻传令张亮由水路逼近百济。不过就在三日前,扶余义慈上书与皇兄,说俯首认罪。显然,这位不可一世的百济王已经吓唬住了。” “百济王此人颇有干略,留之是祸患,只是眼下不能不留,你可懂得” 李元瑷细细一思,道“臣弟明白。我大唐攻高句丽,是为海东不能出现一霸。眼下高句丽以为强弩之末,灭亡在即。若我们这时将百济一并消灭,海东唯剩新罗一家独大,与我们反而不利。” 。 第四十章 可以此剑速杀之 “不错” 李世民满意的颔首道“新罗自朕登基以后,一直视我大唐为宗主国,连年朝贡不决,为朕受封柱国、乐浪郡公、新罗王。此次我军东征,她立即起兵三万相助,直接导致为百济王扶余义慈所趁,失人失地。以情理分,皇兄理当为新罗复仇。但百济一灭,我朝与新罗,绝无可能如现今这般友好。” 李元瑷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高瞻远瞩。 这高句丽还未灭亡,已经看到未来的景象了。 在这一点也显示出了李治与李世民的差距。 未来的高宗李治确实很出色,但是跟他父亲李世民比起来,还是有所逊色的。 历史上李治对于海东的处理上就有一点问题。 那时高句丽已经给李世民打残了,李治不想为海东分心,将重心放在西边,一举将高句丽跟百济覆灭了。 这就导致了新罗一家居于海东的情况。 然后唐朝失去了吞下百济、高句丽的机会了。 新罗在海东没有敌人,他怎么可能坐视唐朝安稳的将高句丽、百济同化 真的由大唐同化了高句丽、百济,他新罗心底这么想 卧榻之下是一个庞然大物,哪有不恐惧的道理 故而新罗为了自身,暗地里这扶持一下百济的旧部,那扶持一下高句丽的旧部,最后更是联合并扶植了海东的原高句丽和百济的反唐势力一起攻打唐朝。 那时候西方的吐蕃已经崛起,唐朝也因此陷入东西为战的局面。 虽然新罗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可确实给李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如果当时李治留下百济,然后新罗、百济相互敌对,而大唐用十年时间治理高句丽,也许会有另外结局 儒家精髓不正是洗脑 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 但是显而易见,此刻灭了百济,让海东只存新罗一国,对大唐百害无一利。 李元瑷颔首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唯有永恒的利益。只有利益共赢从而产生的友好,才能长久。而不是当方面的付出。新罗北有强敌高句丽,西有百济虎视眈眈。如此恭顺我大唐,亦存有寻求庇护之心。我们各取所需,方有今日友好局面。一但海东三国仅余新罗,我大唐反而成为新罗的假想敌了。” “好一个没有永远的盟友,唯有永恒的利益。”李世民抚掌大赞“有这句话,此次任务交予你,朕就放心了。总之就是一句话,新罗该奖赏的奖赏,该罚的判罚。唯独一点,我们吃进嘴里的,不可能吐出来。在其他地方多给予一些,没什么所谓。只要彼此和睦,令得东北太平十几二十年,什么都赚回来了。” 他一脸肃然的看着李元瑷。 李元瑷心底明白,得陇望蜀,这夺了高句丽,就没有理由放过新罗、百济。 不过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不将高句丽彻底同化,就不方便对新罗、百济下手。 而且新罗这种虔诚的属国,如果他不主动挑事,唐朝是不可能为了利益挑起战争的。 这也是小国特有的外交便利。 小国可以出尔反尔的展开流氓外交,大国却不行。 尤其是现在的唐朝,万邦来贺,四方属国,遍布东亚。 真的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尔反尔,覆灭自己的属国,必然会让周边属国心生危机,反而不利于王朝自身的发展。 李世民口中的“多给予一些”显然打算多分点汤给新罗,让他吃饱一点,以便唐朝能够平稳的将高句丽吸收掉。 当天李元瑷移居至平壤城北的平城县的一户富贵人家。 不过短短的时间,平城县已经成了一个小堡垒。 华夏人这基建狂魔的美誉,在古代也极其适用。 县城里的百姓大多都逃命了,余下来不过是老人妇孺,唐军也没为难他们,将他们统一安置于城东。 这住在屋舍里,确实比野外舒适的多。 因缴获了高句丽的物资,食物也丰富起来。 李元瑷现在的早膳可是一碗牛奶,两个大饼,一份鱼干外加腌菜。 过了两日,百济王扶余义慈先一步抵达平城县。 李元瑷问了一句,“扶余义慈现在什么架势” 传讯兵卒道“有些谦卑,躬身候着。” 李元瑷不客气的道“那就让他候着。” 谦卑 这算什么态度 在大唐面前,那个国家的国王敢不谦卑 李元瑷直接没让扶余义慈入城,只是让人准备好排场准备迎接梁州军主金庾信。 大约半个时辰,金庾信亦匆匆抵达拜见。 李元瑷让人热情的将之请入县城。 金庾信是新罗的第四号人物,地位尚可。 但是李元瑷身为唐朝亲王,身份地位与新罗女王同一级别的,自不用亲自去迎接,直接安排人将之请入县城。 李元瑷与府门相迎,给足了这位新罗名将的面子。 “外臣金庾信,拜见商王。天子驾临,我新罗女王不敢仓促面圣,与金城祈福祭天后,方敢前来面圣。” 金庾信言语间充满了对大唐王朝的倾慕与敬仰。 李元瑷心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唯有对宗主国表现的足够敬慕,方才能够获得更多的好处。 但他心底还是充满了骄傲,若非唐王朝有足够的资本,新罗女王装都不会装。 “陛下多次与孤说道新罗王,说天下属国,唯独新罗最能与大唐患难与共。要知道这同富贵容易,共患难,可难了。” 李元瑷说的是新罗王与金庾信的新罗女王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一样。 新罗王是李世民册封的,新罗女王金德曼在唐朝这边是柱国、乐浪郡公、新罗王。 金庾信赶忙跪下,说道“能得天朝陛下这般夸赞,我新罗万分荣幸。” 李元瑷将他扶起,然后命人送上酒食。 “这出征在外,军主莫怪寒碜。” 金庾信忙道“不敢。” 李元瑷与金庾信联喝了三杯酒,故作不经意的道“军主,此来在城外可遇到了百济王扶余义慈” “当然”金庾信切齿道“老贼侵我疆域,杀我百姓,外臣焉能不识只恨不得亲手刃之。” “好”李元瑷大叫一声,抽出宝剑道“军主可以此剑速杀之。” 第四十一章 祸水东引 金庾信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利剑,有些愣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决绝了。 新罗与百济可谓世仇,尤其是百济王扶余义慈。 扶余义慈虽为国王,却是海东罕见的名将,雄峙海东,即位至今不过四五年,却夺得了新罗六十余城,其中包括棠项城这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城池。 金庾信自问不输于他,但是新罗还没有完成王权统一这一进程。 在善德女王即位之前,新罗王如同摆设玩偶,大权皆掌握在新罗的宗亲会手上。 善德女王的父亲真智王风流好色,爱慕有夫之妇桃花女,绯闻传遍王城。被视为王室的耻辱,继位四年就突然“驾崩”就是宗亲贵族们罢免的。 因真智王膝下无子,善德女王才得以即位。 善德女王即位后,展现出了远胜父亲的才略,渐渐的掌握了部分权力。但是新罗的政权还是处于国王与宗亲共治这一阶段。 但凡国家大事,必须由新罗王和宗亲贵族们召开的“和白会”共同决策。 如此善德女王的决断会受到牵制,而他们前线的将领,也会受到影响,不能自主。 扶余义慈却不一样,他已经统一了王权,出言即得全国之力,金庾信绞尽脑汁与之对抗,以战绩论,亦不过五五开。 换作以往,在战场上遇到,金庾信决不手软。 但是现在却不能杀 李元瑷微笑的看着面前的金庾信。 这两天他做了些许功夫,找了养伤的长孙无忌,养病的岑文本,了解了新罗、百济的情况。 新罗现在是善德女王与和白会共治。 但善德女王与忠于她的三大将是新罗的根基。 和白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蛀虫。 善德女王、金春秋、金庾信、阏川这四人才是新罗的支柱。 其中善德女王长袖善舞,擅于权谋,而金庾信则智勇兼备,且极具战略眼光。 李元瑷还听说新罗人喜欢三国,常将华夏三国与海东三国对比。 金庾信在新罗人的眼里地位比对的是蜀汉丞相诸葛亮。 既然面前这位给尊为新罗诸葛亮,战略眼光应该不差。 要知道诸葛亮在华夏可是即入文庙,又进武庙的超凡存在。 金庾信对标诸葛亮,不管你比不比得上,至少别是草包吧。 金庾信霍然起身,拜服道“金庾信替我善德女王叩谢,陛下大恩。陛下大恩大德,我新罗上下绝不敢忘。但是扶余义慈亲自请降,若再杀扶余义慈,不只会激起百济民变,还会影响陛下声誉。陛下愿为我新罗做到如此地步,仁至义尽,我新罗焉能让陛下受此不公金庾信想杀扶余义慈不过私仇,不敢牵扯大局。” “好吧”李元瑷道“金军主如此说来,也罢,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且看我给军主出气。” 他收剑入鞘。 他这是笃定金庾信不敢杀,因为金庾信有野心。 现在杀了扶余义慈,那百济就没发善后了,唯有覆灭一图。 此刻唐军覆灭百济,土地归谁 明显是归唐军所有。 他们新罗充其量不过得到为百济侵占的土地。 然后呢 新罗就在大唐的兵锋下瑟瑟发抖 与其这样不如留着百济,留给他们新罗取之。 李元瑷相信金庾信不会如此不智的杀害扶余义慈。 金庾信无可奈何的一笑,其实他心底清楚,唐王朝并不想见他杀扶余义慈,但是唐朝有承受失误的资格,他们没有。 李元瑷敢拔剑,他却不敢杀。 好手段呐 金庾信心底感慨了一句。 他们相互自知,但意义却完全不同的。 如果唐朝接受了百济的请降,那么从道义来讲等于亏欠了新罗。 新罗不敢埋怨,却能通过交涉,给自己换取更多的利益。 现在这么一弄,变成了唐王朝完全站在他们一边,是他们放弃了复仇,接受了百济的请降。 谈判桌上这事就不能提了。 “商王殿下,扶余义慈在村外除去了上衣,背负荆条,在村外站着。” 这时屋外传来了兵士的声音。 李元瑷一笑道“那就让他过来吧。”他说着对着金庾信道“这个扶余义慈能做到这点不简单呐” 金庾信也是一脸的意外,眼底露出几分忌惮,甚至有一点后悔了。在此之前,扶余义慈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霸道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此对面唐王朝的斥责命令,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他居然做到如此,经过此事,扶余义慈只怕更难对付。 金庾信感慨道“原以为是吴王阖闾,却不想竟是越王勾践。” “后悔了” 李元瑷问了一句。 金庾信应答道“有点。” “别怕”李元瑷道“你们由我们罩着” 金庾信心底妈卖批,脸上却挂着微笑。 “罪臣扶余义慈参见商王,因受奸人蒙蔽,罪臣犯下滔天大罪,恳请商王向陛下转达罪臣忏悔之心。” “进来吧” 李元瑷说着。 屋门推开,扶余义慈赤裸着上身,背上捆绑着荆条,膝行而前。 李元瑷见状表情亦有些严肃,这个扶余义慈还真是个人物。 但李元瑷亦不制止,目视他跪伏到自己面前,然后他看向金庾信,说道“金军主,你可满意” 金庾信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想到李远志之前为他出气之语,忙道“百济王一世英雄,不过误入歧途。只要能够归还侵占我国所有城池领土,我国愿意与百济,重归于好。” 李元瑷望向跪伏在地的扶余义慈道“百济王怎么说” 扶余义慈跪伏在地,眼中燃烧着丝丝怒意,显然是以为自己这般受辱是因为金庾信出的主意,嘴里说道“罪臣愿意将侵占的领土全数归还。” 李元瑷道“不止如此,你若真的认罪,汉江北岸的土地归新罗所有,你可有意见。” 扶余义慈一时无言,但一会儿就道“罪臣不敢有异议。” 金庾信眼中一亮,心知肚明要了这块土地,那就意味着新罗与高句丽最有争议的地域是得不到了。 但是汉江北岸都是良田,可比那块争议地域肥沃的多。 只是要了汉江北岸,等于得罪死了百济。 就如今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金庾信高声道“谢陛下恩赐。” 李元瑷这时代替李世民做决定,自然是谢李世民的。 。 第四十二章 长袖善舞 李元瑷将自己接见扶余义慈与金庾信的情况向李世民细说。 在做决定之前,李世民已经事先了解了大致情况,故而并不怎么在意,而是问起了李元瑷对于扶余义慈与金庾信的评价。 “你觉得扶余义慈、金庾信如何” 李元瑷细细思量片刻道“都算得上的人中龙凤,扶余义慈能屈能伸,颇有气度,今日受此大辱,依旧能沉着应对,很是了得。至于金庾信,心思机敏细腻,眼见智慧皆是上等。皇兄可知,金庾信盯上了我们缴获的高句丽铁甲了” “噢”李世民意外的惊疑了声。 李元瑷道“就在宴席结束后,约莫半个时辰。金庾信再次找上了臣弟,他说见我军兵士多有冻伤。他以将消息传回国内,举全国之力,为我军筹备草药。想来就在散会后的那点点时间,他细心的瞧出了一些端倪,为我军提供好处。他给我们提供便利,我们作为天朝上国哪能不还礼” 李世民双眼也露出赞许之色,道“那就依他所请,就依市面价值跟新罗换药材,相比那些无关紧要的铁甲,将士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李元瑷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高句丽的铁甲在李元瑷、李世民眼中算不得什么。 高句丽的冶炼技术与中原不能同日耳语。 他们的铁甲质量上不得台面,唐军是不可能穿高句丽的劣等铁甲作战的。 缴获来的三万铁甲,搁在他们手上很是鸡肋。想要再次使用,得运回中原,重新熔化冶炼。 现今大唐并不缺铁矿,特地从大东北的运三万打磨过的铁甲回去,有点得不偿失。 他们大唐瞧不上,新罗可是馋的紧。 金庾信也是看穿了这点,才会做这笔互惠互利的交易。 “如此说来,这个金庾信,还真是个人才。” 李世民爱才之心动了。 李元瑷道“确实不一般,不过在臣弟看来。不管扶余义慈还是金庾信,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 李世民好奇道“什么” 李元瑷笑道“海东太小,导致格局太小。看着他们的战绩,臣弟险些笑出声来。想我中原各朝名将大将,为攻一座城池,绞尽脑汁。在他们这里,轻轻松松就十几二十城的攻打。看似厉害,细细一了解,不过就是村与村的斗殴罢了。再有天赋的人,经过这种小世面的洗礼,都难成大器。” 这见过世面,与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未来的发展前景是大不相同的。 换而言之,金庾信给新罗推崇为新罗诸葛亮。 哪怕他真有诸葛亮一模一样的天赋。只要在新罗这一亩三分地,他的上限最多不过马良,不可能成为诸葛武侯。 李元瑷说着又加了一句“皇兄已经开始布局世界,济世安民,意图让日月所及之处,皆成为我大唐疆域。哪像他们还在为一村之地,打的头破血流。” 李世民笑骂道“就你嘴甜。”说着眼中闪烁着丝丝异彩,显是有此向往。 贞观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经过严肃的沐浴祭祀,新罗善德女王终于在新年来临之前抵达了平城县外。 依旧是长孙无忌养伤、岑文本养病,李元瑷就如劳碌命一样,再次担任迎接大使。 这一次李元瑷亲自在平城县与先行抵达的金庾信在县外迎接。 华贵的马车,徐徐而来。 李元瑷远远看着那渐渐清晰的身影,眼中露出了一抹疑惑。 待马车将近,李元瑷看得清晰,莫名生出一股自豪的感觉。 但随即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手段呐 他就觉得远处的身影很是熟悉。 这走到近处一看,不是人熟悉,是衣服熟悉。 远处来的一行人,皆穿着唐朝的服饰。 还有好些是唐朝的官服。 虽然没有看见新罗女王,但可以想象在轿子里的善德女王身上穿的也必然是唐皇所赏赐的蟒袍。 新罗女王来前线觐见李世民,穿着唐朝的蟒袍,这给了李世民极大的尊重,必定会让爱面子的天可汗心花怒放。 善德女王的仪仗队并没有来到近处,而是在一百步外停了下来。 然后在文武的簇拥下,步行向李元瑷这边行来。 善德女王果真是一身蟒袍。 这一举动,也让李元瑷好感大胜。 善德女王长袖善舞,以一女子之身,统御新罗臣民,将一个东北小夷国奠定了强盛的基础,果然不可小觑。 善德女王一众人渐渐靠近。 李元瑷也看清了善德女王的模样。 善德女王年岁并不大,不过三十出头,精致的圆脸蛋加上朝鲜民族特有的高鼻梁显得格外贤淑,一身蟒袍穿在身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衬托了她的高贵优雅。 “大唐商王,奉陛下之命,恭迎新罗王。” 李元瑷抱拳作揖。 善德女王盈盈一礼,轻语道“金德曼见过天朝商王,听闻商王为我新罗仗义执言,感激不尽。” 李元瑷只是微微一笑道“陛下在县中府衙等候,新罗王请” 李元瑷身为天朝亲王,地位与善德女王相当,一并往府衙行去。 果然如李元瑷预料一般,李世民见善德女王身着一身蟒袍,龙心大悦,直言道“我大唐属国上百,就属新罗最亲。”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李世民的金口玉言,直接就让新罗的国际地位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唐朝万邦来贺,每年年初都会宴请四夷馆的外国使节用膳。 外国使节的座次就是当下他们的国际地位。 在这个时代,他国的国际地位高低就看大唐爸爸的认可程度。 之前地位最高的是薛延陀,现在薛延陀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 新罗国小,位列第一,应不可能。 但无疑问,今日之后,定在三甲之列。 善德女王匍匐在李世民的面前,道“得天朝陛下认可,乃外臣荣幸。” 她说着又是一拜道“听闻天朝兵将为伤冻所累,天幸新罗多山,盛产药材。只是新罗小国寡民,不敢说大话。满足天朝所有药材需求,只能担保有多少资助多少。”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 这三言两语,就将李世民哄的笑声不绝。 李世民不会轻易为甜言蜜语所蒙蔽,但是他爱面子,好面子 善德女王给足了他面子。 第四十三章 舔就完事了 李世民、善德女王两人一个给足了面子,另一个给足了实惠,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换做狗血剧,指不定还会上演一出浪漫情节。 毕竟李世民的口味,李元瑷还是知道一些的,就是喜欢这类贤惠的。 至长孙皇后去世之后,后宫真正得宠的也就徐慧一人。 至于电视里跟武则天这狗血,那狗血,都是瞎扯淡。 至少李元瑷穿越至今,都不知道皇宫里还有一个武才人。 这说明啥 才人是正五品散役,是宫廷女官的一种,兼为嫔御,属于半妃嫔半女官的性质,比宫官略高一点,为二十七世妇。 按照地位分,在内宫地位差不多四十多名以后。 宫里是没有单独的宫殿给武则天住的,她跟其他八名住在一处,等候李世民的召寝。 若李世民真的宠爱武则天,李元瑷怎么可能听都没听过 这在贞观朝当了一辈子的才人,估计一年都难得宠信一两次,上不得台面。 毕竟李世民的四夫人、九嫔大多都是犯妇,他自己都嫌弃的要死,公开跟魏征吐槽,也没见他提拔身家清白的武则天。 李元瑷在一旁插不上话,也就胡思乱想着。 忽然他们两人的话题牵扯到了自身。 善德女王道“昔年新罗老臣曾提议由商王殿下迎娶舍妹金胜曼,陛下当时说商王孝顺,不舍离开长安。这两地相隔甚远,外臣亦不舍舍妹,一直未有回复。今见商王一表人才,更是文武兼之,为人还孝顺,实是难得好人物。商王未娶,舍妹亦未嫁,时乃天作之合。为了舍妹未来,便由舍妹嫁至长安可好” 李世民先是一怔,下意识的缕着胡须,思虑片刻笑道“这个不巧了,商王已有婚约,朕已经为她说了门亲事。这回长安,即刻完婚。” 善德女王一脸遗憾。 李世民心底也后悔死了,早知这亲事就不该早早的定下。 李世民得到了新罗的最新消息。 随着善德女王的地位越发巩固,她跟宗亲贵族的矛盾就越大,国内已经隐隐有不安的因素。 现今他们覆灭高句丽在即,空降海东。 如果这个时候,大唐与新罗缔结秦晋之好,那善德女王等于得到了一面保护伞,将无惧那些宗亲贵族。 这亦是善德女王的目的所在。 李世民则想到更深一成。 善德女王终究是女子,无后。 百年之后,国内必会应继承问题出现矛盾。到时候,手握金胜曼这张王牌的唐王朝可以理所当然的插手新罗国政,将新罗吞下。 现今善德女王三十出头,不出意外至少十几二十年可活。 那时朝廷差不多已经稳定了高句丽,正好是一统海东的时机。 说着,有些懊恼的瞪了李元瑷一眼。 李元瑷不知新罗现在国情,有些莫名其妙,委屈巴巴的。 善德女王心底也有些遗憾,尴尬一笑说道“如此是舍妹无此福分了。” 李元瑷道“是在下没有如此福分,不过我大唐英杰辈出,我李氏皇族亦人才济济。新罗王不如让舍妹或者再派一大臣入朝,一方面增进彼此友好,另一方面亦可看一看是否有人入得王妹法眼” 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最后想出了一个王妹的词。 李世民心中一动,说道“如此不失为一个良策。而今新罗与我大唐疆域相邻,当比之前更为亲密才是,朕欢迎新罗遣使入朝。” 善德女王并未立刻回话,而是做了详细思量。 说实话,她知大唐极其强盛,却想不到强盛至此,竟一举击溃了高句丽,令得高句丽覆灭在即。 这反而不利于新罗的发展,其实最好的打算,是唐朝重创高句丽,而无力攻取高句丽领地。 但是事已至此,善德女王明白蚍蜉难撼大树。 新罗靠抱大唐大腿才有今日,现在那就索性抱的更加紧密一些,利用大唐的威慑,来镇住国内的那些政治蛀虫。 念及于此,善德女王欣然笑道“陛下所请,外臣敢不从命。外臣还有一请,望得陛下恩准。” 李世民大喜过望,笑道“新罗王直说便是。” 善德女王拜道“外臣斗胆请用贞观年号,与天朝共计。” 李世民更是高兴,道“但用无妨。” 善德女王又道“还有,新罗兵少将寡,但只要陛下吩咐,亦可谓陛下上阵杀敌” 李世民笑道“入春之际,新罗可带兵协助我朝围困平壤城。重在威慑,无需你们参与攻城。” 善德女王毫不犹豫的道“尊圣命。” 李元瑷算是服气了,这新罗女王固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在李世民面前真的如小猫一样温顺。 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 当天李世民热情的款待了善德女王。 善德女王这一系列的动作直接让百济王扶余义慈惊呆了,暗笑这娘们又是送药材,又是改年号,还派兵协助攻城,就差没有将自己脱光光送上唐皇的床榻了吧,奉承至此一点尊严都不要了 但随即听说,唐朝将从高句丽缴获来的三万铁甲绝大多数都转赠给了新罗,瞬间眼睛就红了。 新罗、百济国土面积不大,矿产赋存有限,而且极难开采,对于铁矿需求极大。 此番百济之所以不听唐朝号令,一意孤行攻打新罗,一方面是趁机攻占土地,另一方面就是高句丽给了不少的铁矿作为邀请出兵的奖励。 新罗白白得到两万余铁甲,付出的代价竟然是药材 海东最不缺的就是木头跟药材了 扶余义慈坐不住了,舔着脸求见李世民,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愿意改年号为贞观,跟着宗主国一起计算年号。 愿意动员全国,将治疗冻伤的草药呈献。 愿意出兵协助大唐,攻打平壤城。 扶余义慈亦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剩余的八千铁甲,虽然少了一点,但是真香 而唐军在新罗、百济两国举国药材的支持下,因鸭绿栅大战而冻伤的唐军兵士,渐渐得到了康复。 长孙无忌那原本冻的裂开的脸蛋,也恢复成原样,圆圆胖胖的,不留一点痕迹。 海东三国别的没有,就是人参多,卧病在床的岑文本在老参的调理下也意外病愈了。 李世民身旁有了长孙无忌、岑文本这两位大佬,自不需要李元瑷忙前忙后。 李元瑷也能静下心来,开始策划空袭。 第四十四章 兵围平壤城 东北的气候,便是入春,也比别处晚些。 一直到贞观二十年的二月初,冰雪使至消融。 李元瑷有足足两个月的充足时间准备。 制作攻城器械最关键的是木材,东北这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木材,而且一根根的都是上等的好木料。 高句丽称雄海东,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中原王朝,底气就是他们占据先天性的地理优势。凭借从中原那里学来的筑城技术,加上些许创新,配合多山多林的特性,将城池建在山上,极其难攻。 故而此次东征,李世民带足了将作监的官员随行。 李元瑷将他们全部安排上,以分段施工的方法,让他们各负其责,同时也让空闲的兵士收集炮石。 尝到了甜的好处,扶余义慈还特别安排兵士从海岸边帮着唐军收集炮石,以博取唐朝老大的好感。 新罗亦不例外,这炮石能值几个钱 海东三国,多山伴海,都是盛产炮石的地方。 两个月的时间,仅投石车唐军就建造了两百余辆。 还有云梯、攻城塔各十辆,至于冲撞车,李元瑷一辆都没有安排入手建造。 此次攻打平壤城,李元瑷就没有用冲撞车的打算。 这入春后的第一天,李世民就找到了李元瑷,向他了解情况。 这位大唐王朝的皇帝陛下已经迫不及待的打算回朝,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女儿了。 得知一切就绪的消息,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拟定二月六号出兵包围高句丽。 平壤城在华夏大地受五胡欺凌的时候正式成为高句丽的国都,经过十二代人,两百年的经营扩建。 尽管平壤城位于平原,没有地利之险要,但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毫不客气的成为了海东第一坚城。 也因此为历代高句丽王称之为不落城。 这一次李世民显然是想再百济、新罗面前秀一秀肌肉。 未来的大唐发展重心将会在西域,对于海东方面会有所懈怠。 此刻正好给予他们威慑,要他们明白,自己私下里可以打闹,只是别过界。 故而李世民一口气出动了十二万大军。 是的,唐军这是越打越多了。 此次唐军共计水陆大军十万,阵亡重伤无法参战的兵士两万五千余数。 但是高延寿投降时,本部剩余的一万五千兵士一并跟着投降。 鸭绿栅大战,唐军一举击溃了高句丽十五万大军,亦有三万余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投降,这其中还不包括受伤的。 如此一来,唐军的兵力反而激增到了十二三万。 这些降兵战斗力有限,但驱使来攻城却再好不过了,而且可以壮一壮军势。 十二万的兵士,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平壤城北,一样望不到边,方圆十数里地全是人迹。 善德女王、扶余义慈走在唐军的人流中,眼中皆露出些许震撼。 在他们的国家只有少一部分是职业兵士,大多都是百姓。 真要他们如高句丽一样强行拉出十几万的兵马也不是拉不出来。 然而这一动用如此大军,就会导致错过春耕秋收打不长久。他们若战事拖久了,百姓就吃不饱肚子,后果严重。 而且他们无法保障兵卒的武器、防具,兵士的着甲率极低。 但是唐军十万大军全无顾虑的在前线战斗,每一个兵卒都有防具护身,其中着甲率高达六成,余下四成皆穿皮质战袍,且多为弓弩手。奢侈的程度,极其夸张。 善德女王、扶余义慈都不是凡人,看出了李世民这是向他们炫耀兵士之雄。 可即便如此,两人依旧充满了震撼。 “见过天朝皇帝陛下” 善德女王、扶余义慈恭敬的礼拜。 李世民示意他们平身,道“你们两国军士,可已就位” 善德女王先一步道“新罗三万兵士由大将军阏川率领,列阵平壤城西,只待皇帝陛下下旨。” 扶余义慈亦随即道“我百济三万五千兵士,围住了平壤城南,兵士上下都愿意为皇帝陛下效死。” 李世民自信满满的笑道“无需你们进攻,你们只要替朕守着两门,不要让他们突围就好。攻城之事,自有我方负责。” 说着,给了李元瑷一个眼神。 李元瑷心领神会。 随着战鼓响起,两百辆投石车,徐徐越众而出。 此刻平壤城下。 经过两个月的修整,渊盖苏文已经恢复过来。 这两个月,渊盖苏文一边命自己的大儿子收编溃败的残兵败卒,一边让二儿子找平壤宣传唐军的可怖,鼓舞城中的壮丁接受训练,好随时随地上城墙抵御唐军。 同时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城中粮草征用聚集起来,统一发放粮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装备。 平壤城头。 渊盖苏文眺望着唐军如蚂蚁般可怕的军势,眼中透着丝丝羡慕,心中想着“李世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这些所向披靡的兵士。若我拥有这支军队,唐童小儿,哪里是我的对手。” 见周边兵士眼中皆有惧意,渊盖苏文高声鼓舞道“别看唐军势众,在我们平壤城面前,再多的兵士亦无用。你们想,两百余年来,平壤城,可曾落陷他们中原人不是自视甚高在三十年前,兵分两路来打平壤水军、陆军,皆为我们杀的落花流水。京观是拆了,你们不会忘记那雄伟的景象吧” “没有看过也没关系,此番只要我们守住一年半载,待他们粮草用尽,就是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到时候,他们就如三十年前一样溃败,我们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堆积起来,给你们瞻仰” 他话说的霸气,也换回了阵阵喝彩。 这是亡国之战,高句丽国虽小,却也逃不开十户之邑,必有忠士的法则。 还是有很多忠贞之士,不想高句丽灭亡的。 他们在渊盖苏文的带领下,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抵抗暴唐。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 渊盖苏文、渊男生、渊男建都一脸肃然的看着城外唐军。 他们看着看着,眼睛突然直了 唐军没有安排敢死队上来填埋护城河,而是直接将两百具抛石车推向了阵前。 第四十五章 空袭不忘装逼 别说渊男生、渊男建这两个后生,即便是渊盖苏文这种在战场上滚爬了一辈子的老鸟,也没见过这么多抛石车。 渊男生咽了口唾沫,骂道“娘的,这抛石车还组了个方阵有那么远的射程嘛” 渊盖苏文脸上露出一抹惧意,这抛石车阵实在太可怕了,忙道“我们的抛石车射程有多少” 渊男建毫不犹豫的道“父亲大人放心,这抛石车再远能远到何处我们站在高处,有优势。只要他们再靠近一点,我们以抛石车先发制人,要他们知道,多没用,射程才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目光所及之处。 两百余巨石腾空而起,呼啸着如流星一般重重的砸向了平壤城。 “小心” 渊盖苏文神色骤变,一把按着渊男建的脑袋往城垛里压,自己亦如乌龟一般,将头缩的严严实实。 “砰”一声巨响。 炮石并没有对着他们打来,只是砸在了他们附近的城垛上,碎土飞溅,整个城墙都仿佛晃了晃。 紧接着接连不断巨响,一下又一下,好似打急鼓一样。 平壤城是鼓,而一块块不可预算的飞石正是锤。 他们运气尚可,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巨大的飞石有的越过城墙,砸到了城外的民宿,直接将民宿给砸塌陷了;有的直接砸在了城楼上,硬生生将一人砸成了肉饼,这还不算完。城楼地面过厚,炮石受了反震力,碎裂开来,就跟炮弹一样,细小而锐利的小石子四溅而出,造成了范围内的二次伤害。只要不是要害,并不致命,但是造成的视觉效果却极为可怖。 两百余飞石,直接让平壤城楼上一个个士气高昂的兵士给震慑住了。 城外善德女王金德曼、百济王扶余义慈情不自禁的倒吸了口冷气,这两百炮石齐飞的场面,直接让他们情不自禁的设身处地思量,脑海中均浮现一个问题如果这两百抛石车对上的是自己的王都,能够撑几回合 金德曼瞧了身旁的扶余义慈一眼,心道“还是他好欺负” 无独有偶,扶余义慈亦瞄了身旁的新罗女王一眼,心想“还是欺负她吧” 渊盖苏文抬起了脑袋,偷偷眺望,见唐军正在安装炮石,送了口气。 如此巨大的炮石,装填速度必然不快。 “快,反击对着他们的抛石车反击” 渊盖苏文大声下令,不将下面的这两百抛石车除去,平壤城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住。再坚固的城池,也经不起这种轰炸。 随着渊盖苏文的命令下达,城楼上的高句丽亦开始捣鼓起他们的抛石车。 他们的抛石车数量不多,只有二十多台,但是模样与唐军所用的抛石车相差无几。 “发射” 渊男建高声咆哮,眼中闪着一丝丝的狂热。 渊男建在高句丽的职权是负责平壤城的四门防御,每日巡查都会检查这一台台结构精密的抛石车,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指挥它们迎敌,想不到机会就这样出现了。 在城楼上高句丽兵士的欢呼声中,一块块飞石从天而降,向唐军砸了过去。 李元瑷站在抛石车的最前面,双手四十五度高举,做出一副来吧,向我砸来的模样,他看着不远处飞来的炮石,嘴里却不住叨念着“抛石车射程一百三十步,平壤城楼高四丈余,依照力学抛物线定律,那么高句丽的抛石车至多不超过一百八十步” 砰、砰、砰、砰 一块块飞石落在李元瑷的面前十步之外,滚了滚,或者弹了两下,没有力气了。 根本伤不到唐军分毫。 莫说平壤城上的兵士,就连唐军上下都看傻了。 扶余义慈感慨道“商王,真勇士也” 李世民眉头挑了挑,以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百分百确定他有八成把握确定石头砸不到。 金德曼看直了眼,暗自感慨“是我耽误了胜曼的未来,竟使她错过如此英雄” 李元瑷感觉极好,这逼装的过瘾。 正如李世民所想,李元瑷对于平壤城上的抛石车了如指掌。 简单的抛石车,人人都会做,不过是杠杆原理而已。 但玩深入研究,就需要牵扯到横轴、竖轴、梢、力臂、阻力臂等等高声的物理学问题。 华夏人尚且没有正统的关于物理学的记录,抛石车的精巧全凭一个个伟大的先人经验所得。 高句丽在怎么偷师华夏文化,也学不到抛石机的制作方法。 高句丽的抛石机是从隋军哪里缴获的,而隋军的抛石机谁制作的 太府卿兼领少府监、摄右屯卫将军何稠 何稠所有手稿皆在李元瑷脑海里,故而对于平壤城上的抛石车每一个结构都了如指掌,射程自不用说。 而唐朝的抛石车经过三十余年的发展,较之隋朝昔年的抛石车已经有多精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将之李元瑷自身对物理力学的了解,加以细节上的改良。 射程与威力都非三十年前的抛石车可以相提并论的。 即便平壤城上的抛石车有高度优势,却也弥补不了科技进步的差距。 当然如果真的计算错误,李元瑷还是会抱头鼠窜。毕竟装逼大不过小命 “轮到我们了” 李元瑷大手一挥,指着平壤城城墙,道“放” 两百余炮石再度如地毯轰炸一般,砸向了平壤城。 无休止的炮石轰炸,平壤城城垛后面瑟瑟发抖的兵士就如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地震一般,随时都有城楼塌陷的感觉。 渊男生大声道“父亲,被动的挨打,士气会消耗完的。不如由孩儿带人杀出去,将他们一把火都烧了。” 抛石车最大的不足就是射速慢,移动速度更慢,一但为兵士缠上,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渊盖苏文亦知这样下去不行,看着自己的爱子,也知就当前这局面也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才会为自己做殊死一搏了。 “千万小心,一见不对,立刻回来” 渊盖苏文用力的抓着渊男生的手,不舍得放开。 渊男生看着自己父亲苍老的脸庞,道“父亲放心,孩儿去去就回” 第四十六章 平壤城落 平壤城下。 渊男生率领骑兵队在城门内集结。 这位渊家长子一身两当铠,甲胄的制式非常古老充满了魏晋将军的文艺之风,胸左襟部位缀就的甲叶竟金片和银片,华丽又实用。 “海东的雄鹰们,突进用你们的利爪,给我撕裂面前的敌人” 渊男生大吼着目视前方,城门徐徐打开唐军的抛石车方阵离城门有两百余步,自己的骑兵只要一个冲刺就能杀到近处,要在对方骑兵反应过来之前撤回来。 唐军的野战,他们早已见识过了,饶是渊男生初生牛犊却也不敢跟唐军精骑正面交锋。 渊男生的呼声刚落,周围的战士们发出了咆哮。 这些都是渊家的亲信死士,尽管情况恶劣,他们依然保持着强悍的斗志。 伴随着这难以言喻的吼声,一众人跃门而出。 就在平壤城开城门的那一瞬间,城楼上的渊盖苏文敏锐的察觉了唐军抛石车方阵左右两边有兵卒调动,细细眺望突然嗔目结舌,手足无措,赶忙大叫“回来,回来。” 但是一切都晚了 渊男生率领的骑兵队宛如旋风一样,掠过护城桥冲向了抛石车方阵。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就在渊男生冲进一百步的时候,抛石车方阵的左右两队兵士各分成三纵队,他们最前排半蹲在地,手中举着早已上膛的伏远弩。 漫天的弩箭破空而来 一排 两排 三排 三段式左右交叉射击 伏远弩的有效射程是三百步,在这一百步的间距下,最具杀伤力。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冲出来的高句丽骑兵队就给射的人马悲嘶。 这种左右交叉射击根本无处躲闪。 渊男生一马当先更是如此,三根强有力的弩矢直接穿透他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都带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两当铠确实坚固,可在穿透力极强的弩矢面前,一样不堪一击。 交叉射击布置成的火力网,直接将高句丽的骑兵队射的不成建制。 尤其是以渊男生为首箭头部顷刻摧垮,凹了进去。 平壤县的城头敲响了撤退的金锣声。 这一个照面就折损了三百余骑,连大将都阵亡了,余下的骑兵各个四散躲避,失去了骑兵最重要的冲击力。 渊盖苏文还察觉了,已经有长枪手列队于投石方阵前,做好了防护。 唐军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早就料到他们会特地安排骑兵出城。 李元瑷回过身子,对于身侧的张金树竖起了大拇指。 此次大战前,李世民将张金树调给了李元瑷,让张金树配合他攻城。 李元瑷依旧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大唐名将太多,也不敢小觑,耐心的请教战术打法。 张金树今年五十有六,是真正的老将。隋末唐初时是起义军高开道的部将,后来杀高开道降唐,履历并不光彩。但是他十四岁从军,打了四十年的仗,对于各种战术打法了然于胸。此次东征,跟随张亮率水军迂回作战,没有讨到什么功劳。 李世民心知对水军将士不公,故而让他们率先配合李元瑷立功。 对于怎么克制投石车,张金树脑子里有不下十套方法。 设身处地一想,逐一做出针对性安排,果有奇效。 张金树道“也就是在高句丽,此法能行。换做是我大唐,就没那么好应对了。” 李元瑷多嘴问了一句,“为何” 张金树眯着眼睛说道“高句丽这边的马多为山马,适合走崎岖弯道。他们的耐力不俗,却没有什么爆发力。换成我朝的凉州大马,这两百步的间隙,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大意之下,弓弩手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冲到近处了。凉州大马持久力不足,不适合久战。可冲锋陷阵,奇袭阵地,却是所向披靡。” 李元瑷不住点头记下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抛石车方阵投掷出了第三波巨石。 渊盖苏文甚至都来不及悲伤,就将脑袋缩进了城垛,浑身无力,一拳打在了城垛上,骂了句“该死” 渊男建眼圈绯红,他与自己的大哥关系并不好,今日见他惨死面前,也不由伤感,咬牙切齿道“父亲放心,炮石不易收集,就不信,他们能砸上一整天。” 黄昏时分。 渊盖苏文无力的靠坐在城垛后,有些无力的看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唐军还真就砸了整整一昼 唐军兵士该吃吃,该喝喝,但是炮石雨总是稳定的发射。 这一天上万飞石,直接将平壤城的护城河给填满了,挨近城墙的屋舍,没有一栋是完整的。连平壤城北的西角都给砸出了一道豁口,再这么砸下去,唐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要将平壤城北城给轰塌了。 这漫长的时间里,渊盖苏文用尽了方法想要摧毁唐军的投石车方阵,都为唐军一一化解。 张金树或许不是什么出名的战将,但他这一辈子守城攻城的经验不下百次,如何进攻防守投石车的技巧,了然于胸,不漏一点机会。 “怎么办” 渊盖苏文以是黔驴技穷了。 “不,不好了,唐军,唐军杀进城来了” 渊盖苏文正在苦思破敌之策,豁然得知唐军入城,失神了片刻,惊呼道“怎么可能新罗、百济不是没有攻城嘛” “是东门,唐军从东门杀进来了” 原来渊盖苏文的无力抵抗,传到了城中高句丽的王宫。 高句丽王宫里的达官贵胄不安定了,想着躲在城中难免一死,不如从东门跑出去。 尤其是一直给渊盖苏文拥为傀儡的高藏,在手下的怂恿下意图效仿当年高句丽复辟,躲到山坞旮旯角,等唐军退了,再振臂一呼。 他们一伙人决定趁乱出城。 东门虽有守将,却也不敢真对高句丽王动手,只能放其出去。 结果闻讯的百姓公卿蜂拥而至,东门乱作一团。 早已隐藏在暗处的唐军骑兵趁势杀入城中,一举控制了东门。 “围三缺一”渊盖苏文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一脸死灰,想着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烟消云散,惨然一笑,从平壤城上一跃而下。 “父亲”渊男建惊呼一声,随即也苦涩的摇了摇头,跟随了其父的脚步。 平壤城北门大开 一日落陷 第四十七章 单纯的杨万春 金德曼、扶余义慈默默的看着平壤城楼上高挂的白旗,看着高句丽二十几代经营的号称不落城的平壤,此刻城门大开,都默然无言,完全不知应该该喜该悲,满以为高句丽能够坚持几天甚至几月。 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连一天都没有坚持住 李世民满意的看着左右一眼,下令让李道宗去接受高句丽的请降,接管城中的防护,并且扫平城中隐患,同时让高延寿、高惠真这两个降将协助,负责安抚城中的功勋官员。 在野外小县讲究了近乎一年,今天他打算在高句丽的王宫过夜。 在李道宗派兵控制了平壤四门以及王宫之后,李世民大胆的进了平壤城,同时还传令三军入城。 李世民这刚入皇宫,长孙无忌悄悄的在他的耳旁说了一句话。 这位大唐皇帝思量片刻,道“将他带来见朕,顺便将杨万春也带来。” 他说着对金德曼、扶余义慈道“你们先回营,去将军势解散了。明日辰时三棵,朕会与你们商讨海东政务。” 金德曼、扶余义慈一个新罗女王,一个百济王便如臣子一般,躬身退下了。 李世民走进了高句丽王宫大殿,坐在高句丽王座上,让诸多将校各找各妈,只留下了岑文本、李元瑷两人,方才说道“刚刚无忌带来了消息,说李绩的部下擒拿了高句丽的傀儡王高藏,问朕是杀是留。” 李元瑷联想到了之前李世民叫杨万春来的举动,笑道“就看陛下是选择方便,还是良将了。” 能够攻克平壤,岑文本以难得的笑道“陛下求才若渴,自是选择良将无虞。不过对于高句丽王,不可放任,必须押回长安,否则会重蹈曹魏覆辙。” 历史上的高句丽就曾在曹魏面前跳,直接让曹魏拍死了。 不过曹魏不曾将当时的弹丸小邦看在眼里,没有斩草除根。 没有多久,高句丽就悄悄复国,并且趁着中原陷入五胡之乱,快速壮大,成为海东一霸。 李世民淡淡的说了一句,道“我大唐还是养得起蛀虫的,当年颉利的府邸不还空着留给他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高句丽的傀儡王高藏的后半生。 高藏先一步抵达殿外。 李世民并没有立刻接见他,而是让他在外边等候。 直到杨万春抵达,李世民才让两人入内觐见。 李元瑷看着历史上让李世民铩羽而归的高句丽名将,粗眉怒目,身材不高,手足却奇大,显得矮小精干,颇为不凡。 看他红光满面的,显然虽是俘虏,待遇却不错。 反倒是高藏,一脸恐惧,脸上无半点血丝,畏畏缩缩,情不自禁的往身旁的杨万春靠,似乎寻求安慰,窝囊气十足。 本来他就是一个傀儡,渊盖苏文又不是傻帽,哪里会立一个英明的傀儡 “见过唐皇陛下” 杨万春颇为不卑不亢的向李世民行礼问好。 李世民目光瞧着高藏,等他的问候。 高藏让李世民这一瞧,直接吓得跪伏在地,畏畏缩缩的道“高、高藏见过唐皇,屁下”他紧张的都差点咬到了舌头。 本来身为高句丽王,高藏的华夏语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可这一紧张,直接说了带着古扶余语腔调的华夏话。 “大王” 杨万春大感焦虑,叫了一声。 高藏却不管不问,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杨将军,朕给足了你时间,今日是最后一问。你若归我大唐,高藏可活。若不归,朕不舍杀你,放你离去。但是高藏必须死,还有高句丽皇室,朕一个不留,绝不会重蹈覆辙” 高藏吓得“啊”出了声。 杨万春身子晃了晃道“唐皇陛下此举,不怕引起众怒” 李世民道“朕让高句丽在历史上消失,让高句丽百万百姓,成为无国之民,让十数万兵士成为无主孤魂,还不算引起众怒只要绝了起复之望,仇恨终有消散一日,朕与大唐都等得起。有人劝朕,说斩草除根。但朕以为,为了你,值得冒这个险” 杨万春神情复杂,惨然一笑,单膝跪地拜道“杨万春以是无国之人,得唐皇器重,愿为陛下效命” 李世民大喜过望,屁颠屁颠的上前,将杨万春扶起,然后昂首大笑,声如洪钟,“太好了,朕不喜得平壤,唯喜得将军尔。” 李元瑷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李世民左右一看,直接将自己的佩剑卸下,递给杨万春道“朕没有什么好东西赠与将军,这把宝剑是去年匠师打造的百炼剑,就送给将军了。” 杨万春握剑在手,脑海中徒生一个念头,若以此剑挟持面前之人,逼迫他退兵,签下不攻契约,岂不保住了高句丽 这念头只在一扫而过,随即为李世民这份信任所感动,想着自己被俘时的待遇,想到唐朝文化的灿烂,想到君王的信任,跪拜道“得陛下如此信任,杨万春定以死相报,以谢君恩。” 李元瑷瞧了暗笑,送了两个字给杨万春“天真”。 他真以为自己能够轻易的挟持面前的这个李唐皇帝 开玩笑 这家伙冲锋陷阵从不含糊,行军打仗向来冲在最前边,打仗的时候不忘记打猎,导致了打猎遇上王世充的万余部队,五百人给上万人追着杀。 王世充的两万兵马出阵,李世民想看一看王世充虚实,派屈突通率五千迎战不过瘾,自己带着几十名精锐骑兵,直接给王世充大军打了个对穿,杀到身旁只有丘行恭一人,不一样杀出重围 最后更虎,率领三千五百人,直冲十万人的军营。 史书都感慨,如李世民这样喜欢冒险的皇帝能活着,是个奇迹。 支持这奇迹的背后是非凡的骑射武勇。 即便在战将如云的唐朝,李世民的武艺也是名列前茅的。 尽管他现在胖了,可真玩命打起来,一个杨万春未必够他打。 李世民敢这么干,那是对自己武艺绝对的自信。 杨万春很单纯的以为这是信任 。 第四十八章 与扶桑人的第一次相遇 收服了杨万春,李世民开始物色镇守辽东的人选。 李元瑷听着李世民与岑文本聊的火热,自己插不上嘴,就先一步告退了。 李世民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示意他离开。 天色已晚,李元瑷找着了忙活的晕头转向的长孙无忌,问明晰了给自己安排的住所,休息了一夜。 翌日,李元瑷在府中呆着无趣,带上护卫,打算逛一逛平壤城,体现一下异域风情。 毕竟现在还能称之为异域,过个几年十几年的,人人学汉语,开口说孔孟,就没有感觉了。 走在大街上,街道冷冷清清的,尽管唐军在各个角落都安排了告示,并且让高句丽的降臣在告示旁吆喝,用他们的语言,说唐王朝是仁义之师,将会在城内施展仁政,用来安抚民心。 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效果,这一阶段高句丽百姓是不可能那么快的接受唐王朝的统治的。 毕竟两国敌视多年,仇恨根深蒂固。 唯有时间这剂良药,才能真正的将仇恨化解。 只要朝廷安排的人施以仁政,加上没有人蛊惑挑事,百姓在潜移默化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为了生活,接受他们的统治。 李元瑷胡思乱想着,闲逛了一圈,没什么看头,让护卫找街头宣扬唐朝仁政的高句丽降吏,问清了集市的所在,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颖的土特产。 集市位于平壤城的城西,似乎有效仿隋唐西市的意思,也高挂着个牌坊,上书“西市”二汉字。 集市比李元瑷想想中的要大上许多,毕竟是海东的经济中心,时常有新罗、百济、扶桑、扶余、靺鞨部落的商人来此行国际贸易,多多少少有些牌面。 集市是朝廷特别强制开业的,百姓可以不管,但是商人必须强制配合。 否则引发物资短缺,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高句丽的商人与唐朝的商人不同。 唐朝是由官府控制物价,哪怕物资短缺,灾难来临,亦不许抬价,赚黑心钱。 高句丽这边就没有这种制度了,商人只为求财,黑心的一匹。 现在战时,物价高的飞起。 长孙无忌亲自过问此事,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高句丽的商贩治理的服服帖帖,重新拟定价格,将物价打压了下去。 这一举动,大受旧高句丽百姓的好评。 尽管国仇家恨不会轻易消除,却也是个好的开始。 李元瑷亦不得不服,长孙无忌确实是文武双绝,当世一等一的好人物。 想着李治注定与这个大佬水火不容,李元瑷就有些头痛。 “阿里阿朵” 李元瑷走了走着,突然听到了耳熟的日语发音。 尽管骨子里不喜欢后世的那个邻居,有一说一,他们的动漫弄的确实极好。 有很多吹爆的作品,但最让李元瑷印象深刻的还是名侦探柯南,从小喜欢,一直追。尽管后来拍的不怎么样,出于养成的习惯,还是追着看,都看了一千多集了,说出去能吓死人。 对于简单的几句日常日语,还是能听得懂的。 李元瑷往店内望去,这是一家布店。一个矮小的青衣中年人,在用熟练的华夏语与店掌柜谈生意。但时不时的会忍不住念上一句口头禅一样的扶桑语。 此刻的日本与唐朝建交不深,李元瑷就没有在庙堂上见过扶桑使者,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听到那熟悉的腔调,突然来了兴趣,心底念着“不知现在的小日本国内是什么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李元瑷对身旁的兵士说道“你去问问,对方可是扶桑人查明他的身份,孤怀疑他是细作。” 兵士一听可能是细作,一脸严肃,大手大脚的,一把将青衣中年人按在了柜台上。 青衣中年人惊骇挣扎。 店掌柜麻溜的瞧了一样外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动都不动一下。 兵士喝道“你是何人,做什么呢” 青衣中年人两脚凌空蹦跶,嘴里忙道“在下高向玄理,扶桑人,只是一个路人。我身上有过所,可以证明。” 这轮到李元瑷意外了,对方不知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居然还弄到了大唐的过所,这可不简单 “将他带来” 李元瑷叫了一声。 兵士押着高向玄理来到近处。 高向玄理赶忙从怀中取过过所,恭敬的递给了李元瑷。 唐朝过所很是严苛,不但会写明持有者的身份,还会写明持有者去的地方目的。 李元瑷见过所上写道“高向玄理,扶桑人,大业四年,随遣隋使小野妹子入长安学习贞观十九年,申请回国,受理。由长安至洛阳,乘舟东行至登州,横渡渤海湾口于百济登陆,前往往扶桑。” 过所将高向玄理的身份介绍的详详细细。 李元瑷问道“你不是应该从百往扶桑,怎么来到平壤了” 高向玄理不知眼前是谁,可能够拥有一群虎狼兵卒作为护卫的,身份绝不平常,忙道“在下与百济登陆后,遇上百济与新罗战事,故而往北绕到而行。不想为高句丽所擒,将我关押府中。直至圣人神武,攻破平壤城,在下才能侥幸脱身。今日来西市,是为购置一些衣物,好返回扶桑。” 李元瑷皱眉道“好端端的,人家抓你做什么据我所知,扶桑与高句丽的关系可不差。” 其实不只高句丽,百济、新罗与扶桑的关系都不差。 毕竟彼此相隔不远,而且扶桑人口众多,实力不俗,有极高的发展势头,与之往来有很大的经济价值。 高向玄理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 李元瑷有些怀疑他说假话。 看着高向玄理的模样,在高句丽显然不是阶下囚,而是座上宾。只是受到了控制,失去了自由。 高句丽不会无缘由的将他控制起来,高向玄理身为当事人,也没有理由毫不知情。 还真让他猜中了,扶桑野心极大,一直想要伸向海东。 高句丽与扶桑有密谋,瓜分新罗。 高句丽这边为唐军共攻打,另一边向扶桑派出使者,希望他能出兵攻打新罗,并且将新罗全领奉上。 这样扶桑、百济一并拿下新罗,他们就可以合兵一处对付唐朝。 扶桑当然不从。 渊男建将高向玄理擒拿,也是为逼迫扶桑出兵。 。 第四十九章 大迈步子前进 高向玄理是从渊男建口中听过这事的,现在这种情况,高句丽都玩蛋了,他哪敢说实话 李元瑷略一沉吟,道“过所上说你离开倭国很久了,对于倭国的情况了解多少孤大唐商王,最爱了解异国他乡的风情。久闻倭国,悬壶海外,乃世外桃源,孤多有向往。” 高向玄理这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大唐贤王李元瑷 “在下失礼了高向玄理拜见商王对于倭国情况,在下收到昔年一并入隋求学的好友僧旻书信,了解许多。商王若想了解,在下知无不言。” “好” 李元瑷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我们找个酒肆细谈。” 他们所在之地的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酒肆,店中所供应的美酒叫甘红露,是用枣、柿饼、生姜、苹果和梨等果子酿制成的,是高句丽最负盛名的特产之一。 李元瑷点了酒,叫了一些小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高向玄理真以为李元瑷对他们倭国的异域风情很感兴趣,开口介绍了他们的国家。 说什么居住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气候温和多雨,非常的漂亮美丽,有富士山,有琵琶湖,说了很多没有营养的话。 李元瑷大多听过,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假装不经意的问道“现在你们的天皇是何人局势如何” 高向玄理也没有觉得有异样,一五一十的说了。 倭国现在发展的势头极佳。 倭国一直悬壶海外,并没有发展前景,家国贵族浑浑噩噩。但自从与百济、新罗、高句丽接洽之后,从他们三国习得了大量的华夏文化,整个国家开始向新的时代发展。 尤其是与隋朝建交之后,倭国发展跟是迅速。 兼之国内出现推古女皇、圣德太子这样贤明的掌权者,实力突飞猛进。 不过国家改革,少不了新旧派的碰撞。 旧派权臣苏我入鹿诛杀圣德太子之子山背大兄王,架空皇极天皇。 最终中大兄皇子、中臣镰足、苏我石川麻吕等发动的乙巳之变,将权臣苏我氏宗家灭亡。 现今孝德天皇执掌了倭国大权。 高向玄理说道“新孝德天皇是位贤明之主,对于中国文化极为痴迷,博览中国典籍,通晓圣人治国之道,他立志效仿中国先贤在国内展开改革。故而万里修书以在下,希望在下能回国参与其中。”他表情极为兴奋,说道“孝德天皇第一次在我国改用年号大化,取义于尚书中施教化,大治天下的意思。倭国有此贤君圣主,乃我国之幸事。” 李元瑷看着已经神往的高向玄理,想着要不要给他一刀,让他直接去地域里做梦。 高向玄理并未察觉自己命悬一线,眼中闪着光芒说道“此番会国,在下要劝说天皇行圣人之道,学习天朝律令制度,废除皇室和贵族的领地及部民,一律改归国有,实行的均田制,施行了班田收授法,并且租庸调制,定能兴我倭国。” 李元瑷眨巴了眼睛,憋了笑,行吧,不杀了,由你胡搞去吧。 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就是这种货色。 李元瑷一副看戏的表情。 时代是不停进步的,但是步子迈得太快,必然是要扯着蛋的。 不说远的,杨广、颉利就是前车之鉴。 杨广人人知道,颉利呢 颉利鼎盛的时候那是和其强大,控弦之士多达百余万,达到了“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空前强盛程度。契丹、室韦、吐谷浑、高昌皆役属,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乃至于李渊皆在他面前低头。 最终如何 颉利因时代发展,萌生了建国的念头。 他不想当一个草原可汗,而是一个国家的君王。 他重用赵德言加强可汗的权力,任用西域胡商发展境内经济。 结果步子迈的太大,导致了各部族四散离心 如果再过一世纪,以颉利这样的实力,立国当真不难。但是在隋唐年间,却万万不能。 倭国现在的情况亦是如此,即便是唐朝在高宗年间就出现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了。 你一个刚刚开始走路的国家,直接一上手就施行均田废除皇室和贵族的领地及部民领地 还施行租庸调制 谁给你的胆子 不弄的新旧党派内斗,都有鬼了。 李元瑷说道“足下可别坠了我大唐的名声,我大唐能有今日,国富民强,全靠这均田制与租庸调制,让天下百姓有田种,让天下人有饭吃。管仲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让百姓吃得饱,才能知礼守法。我朝陛下也说了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有生力量,你此去改革,必将面对旧派反对,可要顶住压力。” 高向玄理一脸肃然,道“商王放心,在下绝不退缩。” 李元瑷不知道高向玄理会不会成功,他不了解日本的这个事情,反正清楚明朝时期的日本,天皇是摆设,百姓是蝼蚁,武家才是主人。 他看着高向玄理,想着人就这么放走了,不太合适吧。 突然想到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常为钱发愁,说道“听说你们倭国盛产金银你们应该还没有统一货币吧,不如用金银与我们换取开元通宝。用我朝通宝,作为倭国货币。别的不说,在海东这一块,用开元通宝,比任何五花八门的钱币都要强。” 原先唐朝的经济网伸不到海东。 海东三国的钱币,混乱不堪。 现在唐朝的触手已经深入海东,未来海东的交易货币,必以开元通宝唯唯一正式货币无疑。 高向玄理眼睛一亮,道“若得商王之助,此事可成。”他说着之气身子,一拜于地说道“玄理替我倭国子民谢过商王殿下”他起身回答先前问题道“东海、甲斐有不少金矿,银矿散的很,各处都有一些,只是不多。认真采取,还是能获得一些的。” “石”李元瑷突然停住不说了,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 第五十章 珍兽行 李元瑷本想说石见银矿,但转念一想,石见银矿是日本最大的银矿,储藏的银矿数量大的惊人。从日本战国时代后期到江户时代前期,为日本输出了大量银矿,当时仅石见银矿的银产量就占世界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 周边的大名,什么大内义兴、大内义隆父子,尼子经久、尼子晴久祖孙以及毛利元就,为了争夺石见银矿打破了头。 李元瑷玩过类似的游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高向玄理先前说的那些金银矿并没有石见银矿,想来还没有给发现。 既然没有发现,就没必要说出来,平白送他们一条财路。 指不定未来有机会将之据为己有呢。 李元瑷莫名的生出此念。 至于开元通宝一事,李元瑷拍着胸口保证会一力促成。 这在倭国推广开元通宝,势必会激发倭国的经济贸易,让他们与海东的交易更加密切顺畅。但是对于大唐而言,得利更大更多。 最关键的是如果倭国以开元通宝为主要货币,等于经济命脉掌控在了唐王朝的手上。 高向玄理哪里想得到李元瑷堂堂贤王会费尽心思的给自己下套真以为他向往倭国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岛国,喜不胜喜的接受他意见,并且打算回国后,禀告孝德天皇,让之回礼致谢。 一番交谈,可谓宾主尽欢。 李元瑷在高向玄理临走前还让他到了倭国,将此去的见闻与自己细说,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其实就是多想了解一些,方便自己能够坑上一坑。 高向玄理打着包票,就算两地相隔万里,亦一定会有书信抵达。 李元瑷见时候尚早,又在西市逛了圈,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原来走到了买卖牲口的市场。 李元瑷想到了在宫里的小兕子,高句丽这里靠着长白山,奇珍异兽不少,不如买一只回去逗它开心 念及于此,想起那天真可爱的笑脸,脸上就浮现出淡淡笑意,不顾及味道,大步走进了牲口市场。 走不过百步,一个身材消瘦,手足欣长的中年人与一魁梧壮汉一并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高曼德拜见商王殿下。” 李元瑷惊奇道“你认得我” 高曼德道“鄙人没有这个荣幸,鄙人的属下闻静南有幸在长安见过殿下。” 那个魁梧壮汉作揖道“在平康坊,草民与卢国公长子饮酒,偶遇过殿下。” 李元瑷大感意外,这个不起眼的下人竟然跟能程咬金的长子程处默一起喝花酒,不可小觑啊 程处默是程家长子,母亲又是高门崔氏,在长安官二代中地位超然,属于顶尖之列,这个闻静南竟然能与之一起喝花酒 高曼德察言观色,解惑道“鄙人从事活兽生意,在平壤开了家珍兽行,将海东的鹰、鹿、猞猁、犬等中原不常见的活物,运至长安售卖,因此与卢国公长子结下缘分。” 李元瑷心底恍然。 古代不比后世,娱乐性十足。 官二代可玩的活动就那几样,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放鹰逐犬,一群贵族子弟带着自己的宠物,参加围猎。 唐朝尚武,官二代们尤其喜欢此道。 兼之唐朝威临四海,西域猎豹、吐蕃獒犬、东北猞猁各种猛兽在长安都能买的到。 各种二代们相互比拼自己的宠物,也因此衍生了巨大的商机。 二代向来不缺钱,只要有好货色,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有利润,自然有人从事此行业。 李元瑷属于皇二代,但是他只好赌色,对于这方面只是耳闻,并没有涉猎。 程处默屈尊与身份低微的闻静南往来,想来是打算从他这里先手获得姿色好的宠物。 “我来看看,有没有好品相的雪貂难得来海东,打算带一个宠物回去赠予晋阳公主”李元瑷不掩饰自己的来意,一个商王外加李世民的小棉袄晋阳公主,他不信高曼德不将最好的货色拿出来。 高曼德闻言,果然面色一禀,道“商王这是问对人了,在海东捕兽卖兽者,不知凡几。鄙人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开通天朝东都、西都商道的。四方有好物皆会光顾小店,由小店人脉送往天朝。只是鄙人不建议殿下送给公主雪貂” “为何”李元瑷一脸意外,雪貂多可爱啊。 高曼德恭敬的道“雪貂模样虽美,却极其畏热。长安夏季酷热,雪貂难以承受。且雪貂与黄鼠狼一般,有很重的味道。晋阳公主,千金之躯,不太合适。” 李元瑷脑海中浮现,小兕子一身黄鼠狼味,立马打了个寒颤,真要如此,自己那个二哥非拔了自己的皮不可,忙道“那你有什么可推荐的” 高曼德恭敬的道“仙鹤,我们长白山有中原书中所描述的仙鹤,用来赠予晋阳公主最为适合。” 李元瑷立刻反应过来是丹顶鹤,不住点头道“鹤有尊贵、美丽、礼仪、吉祥、长寿、高洁的寓意,确实合适。鹤这种生物,成双成对较好,走,去你店里,选两只好品相的。我没有养过仙鹤,你们应该有养鹤人,将注意的事项写下。” 高曼德道“殿下请,不只有养鹤人,还有鹤奴,可以赠与殿下。” 李元瑷默然,在古代很多时候,最不值钱的往往是人命,颔首道“好,我要了” 他改变不了世道,只能能帮一个,算一个。 自己的灞水山庄常有野生禽鸟群滞留其中就有各类野鹤,正缺人护理。 跟着自己,至少不会亏待他。 跟着高曼德来到了他的店铺,店铺不大,毫不起眼,让李元瑷还以为自己给忽悠了。 这一进屋内,李元瑷立刻发现别有天地。 店铺外边看着不起眼,内部极为广阔,打理的也极其干净,一间一间分隔开来,店中所圈养的都是极其罕见的动物,梅花鹿、紫貂、黑鹳、金雕、鸢、苍鹰、雀鹰等,都是品相绝佳的。 高曼德介绍道“鄙人不做本地生意,跟当地人抢生意。本地人太穷,赚不了钱。四方猎人有好物,先来我店问价,然后才会去别家卖。殿下是长安来的,不算其中。” 李元瑷恍然,这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店铺了。 第五十一章 小猞猁 李元瑷跟着高曼德往里走,一边走还边介绍着经过的动物,跟自己的生意。 李元瑷听罢心底才明白,这里的珍兽行不过是收珍兽的,他真正的产业在长白山山脚。 就是四方猎户将自己捕捉的,成色品相好的猎物拿到这里来贩卖。 高曼德若看上眼就收下,在这里存放,然后一并送往长白山山脚驯养,待时机成熟,送往唐朝卖给长安、洛阳的官二代、富二代。 走过关养金雕的房间,李元瑷突然来到了一头健壮的鹿面前,顿住了脚步,惊喜道“这是驯鹿有点不像” 高曼德微笑着应答道“我们这边称这种鹿为马鹿,身体壮硕,与马相似,性子却比马更加温和,可以骑乘,可以驮重,因后背极宽,块头亦不高,至多不过三四尺,坐在上面特别平稳,尤其是纤弱的女子骑乘最为合适。这种马鹿,中原不多见,卖不出价格,在黑水靺鞨处,很受欢迎,能卖出价格。” 李元瑷道“这马鹿来四头两公两母,要年轻力壮能配种的。我灞水山庄多些动物,也能增加看点。” 高曼德眼睛眯了起来,不住点头。 继续往前走,过了马鹿的房间,一个黄影就向他们冲来。 李元瑷还没看清,就听到“啊哦,啊哦”的叫声,定睛一看,却是凶神恶煞的一头金钱豹。 金钱豹凶规凶,可它叫声,莫名的戳中李元瑷的笑点。 “啊哦,啊哦” 李元瑷笑了一阵,忍住道“你们这里连金钱豹都有那东北虎有得卖不” “有商王只要出得起价,长白山上有的,鄙人都能给商王逮到。在鄙人的庄子里,就有一头四百斤的老虎,是百济的勇士黑齿沙次擒获的。不过商王,东北虎野性难驯,关在笼子里看看就好。想要指挥它来狩猎,那是万万不行的。这豹子可以,只是需要豹奴,驯服豹子需要从小开始。不管是我们的山豹,还是草原豹,都有专属的豹奴。不怕商王看低,我们这里的豹子比不过西域的草原豹子。” 高曼德在李元瑷面前,并没有表露自己商人的市侩,而是实话实说。 李元瑷听了好感大升,而且他也没有买老虎、豹子这类猛兽的意思。 突然他眼角余光瞧见一只银灰色的小东西从旁边的围栏缝隙里滚出来,摔在了地上。 “缅因” 李元瑷低呼了声,在后世他的女朋友就养了一只缅因,只喜欢撸不喜欢铲屎,他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铲屎官。 也不知家里的那头缅因是因为异性相吸还是什么原因,总喜欢往他身上靠,让他的女友大吃飞醋。 一时感慨,上前两步,将小家伙摊在手中,就比他的巴掌打上一点点。 小家伙浑身银色为主,然后掺杂着灰灰的毛发,脸部长的特别向老虎,黄色的眼球黑豆大的瞳孔正呆呆的看着前方,与李元瑷对视,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喵噢噢噢”“喵噢噢噢”特别讨人喜欢。 高曼德笑道“看来这小家伙跟商王有缘哪” 李元瑷奇道“你这里怎么有缅因的” 高曼德一脸疑惑,道“何为缅因中原不是称呼它为猞猁嘛” 李元瑷一想也对,缅因是美国的猫,现在美洲那边的产物,怎么可能出现在亚洲。 不过真的好像 李元瑷笑道“你们这里还卖幼崽的” 高曼德摇头道“幼崽钱来的太慢,且不知未来长相几何,不做这种生意。这小家伙是例外,大约六个月前,一个本想猎虎的靺鞨人在山中擒获了一只长得极好的猞猁。拿到长安去卖,至少能卖五万钱。谁料那只猞猁竟有了身孕,在这里生了这小家伙后不久就死了。吧鄙人心疼的,几乎生了场大病。这小家伙生下来比寻常猞猁幼崽大上许多,毛色也极其罕见。就想着养养看,能否回点本。既然与商王有缘,就送给殿下吧。” 李元瑷看着手中的小家伙,心底确实有些欢喜,道“那就谢过高东家了。” 李元瑷一边把玩着小家伙,一边跟着高曼德继续逛他的小店。 还别说东北有价值的动物,他这小店几乎都有。 李元瑷出手也阔绰,为灞水山庄添了不少珍惜动物。 乐得高曼德合不拢嘴。 李元瑷心满意足的走出了珍兽行,至于给小兕子买的仙鹤。 高曼德说他庄园里有更好的,后日就连同鹤奴一并送到他居住的地方。 李元瑷见天色已晚,往所住之地行去。 即将抵达住所,却见李世民迎面走来,忙道“见过陛下” 李世民示意他免礼,但眼神明显为他手中的小家伙吸引,笑道“这不是猞猁嘛,这才是我李家儿郎嘛走马猎鹰训犬狩猎,这些统统不会,一天到晚捣鼓建筑,算什么李家儿郎。想当年朕还没你这么大,十五岁吧。参与北邙山围猎,带着一头鹰,两只犬,还有一条猞猁,一举夺魁,名动洛阳。也是那个时候,你皇兄与辅机相识,结为至交,更是因此认识了嫂子。只是你这猞猁也太小了,好的猞猁可轻易猎杀豺、狼,遇上老虎也有勇气斗一斗,你这连家禽都对付不了吧。哈哈” 他似乎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笑得特别开心。 李元瑷可不敢说自己拿它是但宠物猫养的,狩猎什么的,才没有兴趣。 李世民走到近处,敲了敲,惊疑道“这种毛色的猞猁皇兄居然未曾见过,好好将他养大,找个机会,一起围猎。皇兄好久没有狩猎了,此番东北大定,倒是可以休息休息。” “好了,不与你说了,皇兄要去看一看重伤未愈的兵士。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皇兄已经给周边的靺鞨、契丹、扶余等部下了召见的旨意。他们愿意前来觐见,表示归顺臣服,我们即可准备回蓟城了。若是不服,那就打服了再说。到了这一步,不将海东平定,给雉奴一个安稳的东北,皇兄是不会走的。” 李世民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往伤兵营走去了。 。 第五十二章 各方觐见 李元瑷似乎找到了当年铲屎官的感觉,对小猞猁照顾的无微不至,又是喂马奶,又是弄生肉,脑子里还想着回去弄点豆腐渣,捣鼓个猫砂出来。 小猞猁本就属于猫科动物,长得也像极了后世的缅因猫,年岁又小,没有半点野性。 喵喔喔喔的,又有一身可爱的银灰色,李元瑷从没想过这家伙是中型猛兽,只想着把它当做宠物猫来养。 小家伙也不怕生,围着李元瑷转悠。 尤其是拿着食物喂它的时候,还会不住的顶着小脑袋在腿上手上蹭啊蹭的,特别有意思。 李元瑷闲来无事,就逗着小家伙玩耍。 用自己的特异功能超控小块生肉,逗它左右奔跑。 也许是野兽天性,在后世他用激光笔逗缅因的时候,大家伙常会因控制不住速度而撞墙。 小猞猁却不会,它太小速度不快,但却很是精准,只有个把月,却将速度控制的极好。 李元瑷一个不慎,都有可能被让将肉叼去。 看着活泼好动的小家伙,李元瑷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自己能不能控制这小家伙 想着他盯着小猞猁,想提起它一只前爪。 小猞猁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嘶”的一下,脊背半躬,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见四周没有异样,摇头晃脑的,古怪的舔了舔有点不听话的小爪爪。 李元瑷笑出声来。 过了片刻,又挑逗着小猞猁的小爪子。 一如原来一样,警惕性十足,但就是找不到原因,喵喔喵喔的乱叫。 如此十余次,小家伙不知是不耐烦了,还是习惯了,任由自己的小爪爪提了起来。 李元瑷心中一动,赶忙找了块肉丢过去。 小家伙带着古怪的模样开开心心的吃了。 李元瑷又微微的控制小家伙的右爪,这一次它没有拒绝,而是疑乎的看着不远处的李元瑷。 李元瑷立刻丢了一块肉过去。 小家伙开心的喵喵叫。 如此几次,李元瑷发现小家伙似乎不排斥自己的控制了,反而在配合自己。 只要自己心念一动,有点迹象,它就主动抬起了爪爪。在鲜美生肉的诱惑下,小家伙表现出了非凡的灵性。 李元瑷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看着这小家伙,心底却想着如果这它能够接受自己的指挥控制,指哪去哪,岂不美哉 念及于此,李元瑷孜孜不倦的逗着小猞猁玩耍。 李世民召靺鞨、契丹、扶余、室韦以及鸭绿栅大战侥幸逃回灌奴部的耨萨高博彦来平壤面圣。 语气客气,时间却扣得很紧,根本不给他们细细商讨研究的机会。 要不归顺,要不接受制裁,别无他法。 高博彦已经一战给吓破了胆,消息一到直接投降了。 东北生活在山林里的靺鞨、契丹、扶余、室韦部得到消息后,也没有多做耽搁,一并赶往开高句丽觐见。 尤其是靺鞨部觐见的排场最为盛大。 靺鞨可分为七部,粟末靺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白山部。 此次靺鞨七部族长皆来觐见。 他们带着大量的人参、貂皮以、马、铜等特产,其中黑水部还生擒了一对东北虎,献给李世民。 李元瑷闻言都忍不住去凑这个热闹。 当然真正让他关注的不是那对东北虎,而是擒拿住东北虎的部落黑水靺鞨。 黑水靺鞨也就是未来的女真,后世的金国、清朝。 李元瑷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心底已经将之视为敌人了,只是目前人微言轻,不能说什么。 接触接触,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就如倭国一样,如果对自己的敌人一无所知,那怎么有资格应对 这一大早,李元瑷穿了一身正装,前往高句丽王宫。 “你怎么来了”李世民见到李元瑷一脸意外,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不喜欢处理这档子事。 李元瑷笑道“臣弟可听说了,黑水靺鞨部为了觐见皇兄,特别猎得了公母两只大虎。不满皇兄,臣弟看过这方面的书籍,说东北有虎,为虎中之最,为森林之王也。你别管西边人怎么吹狮子,如何如何强大,在东北虎面前都是渣渣” 作为猫科动物最顶尖的战斗力,狮虎的实力一直为世人讨论。 这非洲狮跟华南虎比,非洲狮能够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跟东北虎比,那体型就不在一个档次的。 野兽没有人的智慧,它们的对决靠的是本能天赋。 东北虎先天性优势就比狮子大。 李世民也来了兴趣道“东北虎真的那么厉害朕亦射过虎,不过如此尔。” 李元瑷道“再厉害的虎也是畜生,不可能比的过人类的智慧。但臣弟可以保证这东北虎,比皇兄狩猎老虎大不一样。” 中国境内的老虎多为华南虎,是虎类中个体最小的几个亚种之一。 在老虎中属于弟弟辈的,跟大哥大级别的东北虎,哪里相比的了。 李世民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 在李道宗的带领下,靺鞨七部族长徐徐而来。 相比契丹、扶余、室韦,靺鞨七部明显受到的汉化程度不高。 他们的族长打扮的都是稀奇古怪的,还有的用熊头骨当帽子戴在脑袋上的,身上的衣服多为兽皮胡乱缝制的,或许实用暖和,但一点也不美观。 李元瑷很快为他们当中的一拨人给吸引住目光了。 他们统一扎着辫子,将前颅剃光,露着瓦亮的前额,辫子里还插着野猪的獠牙,脑袋上还插着野鸡的尾巴毛,与其他六部截然不同。 李元瑷有些怀疑他们就是黑水靺鞨,毕竟这种发型虽不是传说中的金钱鼠尾,却也充斥了那种气息,低语道“那是野鸡毛” 在一旁的岑文本低声道“黑水靺鞨俗辫发,缀野豕牙,插雉尾为冠饰,自别于诸部,此乃书中所表,当习俗尔。” 果然 李元瑷眯眼瞧着,随即一乐,这黑水靺鞨的地位不怎么样啊,位于最末,低声道“岑相对这黑水靺鞨了解多少” 岑文本回应道“不多,书上看了一些。黑水靺鞨位于极北,七部靺鞨最北端,人数不多,但尤称劲健,每恃其勇,七部之冠。” 第五十三章 蛊惑 “拜见天可汗陛下” 七个靺鞨部族长,恭敬的拜服在李世民面前。 他们语调不一,显然还没有真正掌握华夏语, 这平常的一句话都说的古里古怪的。 但是他们拜的却是极为虔诚。 七个靺鞨部,以粟末靺鞨最为强大,人数最多。因生活于粟末水流域,因之得名。 早在一百年前,粟末靺鞨就跟高句丽有所往来,还因争夺土地而逐渐产生冲突。 但是粟末靺鞨给高句丽打服了,与白山靺鞨一并降了高句丽。 鸭绿栅大战时,粟末靺鞨、白山靺鞨皆在高句丽军中。 高句丽一露败绩,粟末靺鞨、白山靺鞨就脚底抹油的跑了,损失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唐王朝的战斗力,那是记忆犹新。 七部靺鞨,最强的粟末靺鞨连高句丽都打不过,何况是能将高句丽按在地上摩擦的大唐王朝 打不过粟末靺鞨的余下六部跟是糟心。 面对李世民的召见,原本不太合拍的靺鞨部,极少达成一致,七部族长皆往平壤觐见。 在实力远远不足的情况下,认怂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大家都一起怂,也没有谁笑话谁。 李世民对于愿意拜服在自己脚下的部族首领向来友好,热情的让他们起身。 “久闻靺鞨七部,各个英勇无匹,族中上下皆是勇士。今日一见你等,此言不虚” 靺鞨七部族长一个比一个凶悍,都是大粗类型的。 如他们这样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部族,除了要跟野兽为伍,恶劣的气候亦是一大考验,壮硕的身体远比灵活的脑子更加有用。 七部族长闻言也引以为傲,勇士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赞誉。 李世民当即对七部族长做出了封赏,将他们册封为州刺史,给了他们领地冠以了名字。 李世民已经在平壤设立了安东都护府,七部皆受安东都护府管制。 安东都护府第一人都护已经选出来,是出生于渤海高氏的高季辅。 高季辅年轻时勤奋好学,精通武艺,以孝母闻名。隋末时纠集数千人,参与农民起义。武德元年十月,与李密部将李育德、刘德威、贾闰甫等一同投降唐朝,授官为陟州总管府户曹参军。贞观时期,朝廷需要大量文臣,高季辅弃武转文,活得非凡成就,文武并举。 在海东,想要镇压住周边的蛮夷,唯有高季辅这样文武兼备之人,方可担当大任。 参拜仪式过后,即是俗套的酒宴环节。 靺鞨七部族长远来是客,朝廷会安排官员在一侧相陪。 七部族长依照粟末靺鞨、伯咄部、安车骨部、白山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位子排列,以部族的数量作为依据。 登时有不少部族族长脸色就变了。 即便是蛮夷,也知道什么是地位的高低。 尤其是黑水部的族长独鹿利稽,黑水部族人确实最少,但是个个勇悍,居于七部之冠。 论及硬实力,即便比不上粟末靺鞨,却也不至于倒数第一。 其余人亦有此念,人数不等同实力。 但是有一说一,安排位置的唐朝官员也只能依照人数排列。真要分析各方实力,分析到明年也分析不明白。 可面对唐王朝的强势,即便心中不满,亦只能憋着。 李元瑷身为大唐商王,自是位居上首,想了想道“陛下,臣弟听说东北大虎,冠绝天下。黑水部勇士擒双虎已献,乃真勇士也。臣弟敬服,愿请黑水部族长同桌共饮。” 李世民亦看出了独鹿利稽的表情,笑道“独鹿族长,意下如何” 独鹿利稽明显听不懂这种复杂的华夏语,经过翻译,见李元瑷所居之位,一下子挤到了粟末部的前面,忙面露喜色,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大意是“没意见,谢陛下,谢商王给脸。”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李元瑷的身侧,得意洋洋的坐下了,同时还撇了诸多同僚一眼。 独鹿利稽没大没小,也没什么尊卑,直接给自己倒满了酒,又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 经过翻译,知道独鹿利稽是再说“商王敬我黑水部,我独鹿利稽视你为好友。需要我帮助的,喊一声。” 李元瑷也道“我李元瑷最敬勇士,黑水族长有需要的,也可喊一声。” 听了翻译的话,独鹿利稽脸上笑容更胜,说道“太好了,我们需要木炭,好的木炭。我们在的地方太冷了,今年冻死了五百多人,要是有了木炭,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我们还要盐,太缺盐了,我们现在只能烧木灰,吃草木里的那点点盐。” 李元瑷听着翻译,额头上仿佛出现了一个感叹号,心底吐槽道“还真不客气啊不知道什么是客套话嘛” 略作沉吟,李元瑷一脸为难道“木炭,问题不大。可以大量给你们供应至于盐,这个不太好办,我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独鹿利稽见李元瑷表情为难,忙道“你我兄弟,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们可以换,我们有人参,貂皮、虎皮,都可以跟你们换盐、木炭,还有好多好多东西。” 李元瑷心念电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黑水部控制不得。他们所居的地方都快要到西伯利亚了。 那个地方环境与这个时代来说,恶劣到了极致。 黑水部在那种地方生活,就算大唐在强盛也鞭长莫及。 与其让他在控制之外发展,不如在控制之内,遂然道“我最敬重勇士,能帮定会帮的。只是有一个问题很严重,你们所住的地方太远了。就算给你们凑足了东西,要运到你们哪里都不容易。还可能给别人惦记,抢了去。” 他们的交谈只能通过翻译。 独鹿利稽也慢了半拍怒道“谁敢我黑水部的弓箭最为锋利”他说着,也有些泄气,一时间他有些羡慕粟末靺鞨拥有最大最好的领土了。 李元瑷轻声道“这样吧,不如你们举部南下,只要能够与我朝为邻,我们的交易就能得以实现。而且你们部族勇士最多,可听陛下命令出征,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第五十四章 鹤立鸡群金胜曼 独鹿利稽果然陷入了沉思。 黑水上游是他们的祖居之地,这离开祖传立足之地,还是有些不舍的。 但是他们的祖居太贫瘠恶劣了,族中每年都要枉死好些人老人、小孩、妇人、体弱者,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虽说恶劣的环境磨练出了他们刚铁一样的意志与寒暑不侵的体魄,但谁不想自己的族人过得好一点,寒冬腊月的少死些人。 之前是没有机会,只能想想,现在莫名认了一个颇有能耐的热情朋友,给了自己一个前景。 理所当然的心动了。 独鹿利稽为人粗鄙,不喜动脑,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在这关系全族命运的时候,还是不敢草率的。 他们靺鞨七部,分布在高句丽北部的肃慎、燕、毫之地,现在李世民取名为忽汗州,归安东都护府管辖,也就是后世的黑龙江。 而他们黑水靺鞨位于最北,甚至有部分深入西伯利亚。如果举族南下,将会跟其他部的靺鞨发生摩擦。 尤其是想要迁移至唐朝疆域的边境,更是动了最强大的粟末靺鞨的利益。 粟末靺鞨能够成为靺鞨最强,就是因为抱了高句丽的大腿,得到了高句丽兵甲的支持。还与之进行贸易,获得了壮大的资本。 现在粟末靺鞨就如一条舔狗一样,给唐王朝进贡了大量的貂皮、人参、鹿茸,还不是一如之前 听说粟末靺鞨的族长,每旬能吃好几餐大米呢,自己这个族长却只能啃青稞,饮羊奶 自己部族好不容易猎来的皮革,采集的人参,都要经过粟末靺鞨转手,才能平安售卖出去。 现在自己有了贵人,只要能够南下,族人就可以直接与唐朝贸易,哪里需要求着粟末靺鞨 独鹿利稽对于剥削他们的粟末靺鞨部,早有不满。 “好兄弟,你我就是一母羊生出的两只小羊。迁移这事,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决定了,再谈。” 李元瑷心下吐槽,老子的兄弟是天可汗李世民,谁跟你一羊生出的两小羊,嘴里却道“行,不管利稽兄弟做什么决定,孤都支持。” 他已经看出独鹿利稽心动了,只是部族迁移,关系重大,他不好一言而决。 但是未来整个安东都护府必然是东北的贸易中心地,就他们华夏对经济文化的治理发展水平,哪里是高句丽能够媲美的 东北现在就是一个未开发的宝地,木材、草药、人参、鹿茸、貂皮、熊皮乃至铜矿、铁矿都是中原需求之物。 到时候平壤至辽东,辽东到蓟城,蓟城再到洛阳、长安,必定形成一套商业路线,刺激彼此的经济。 李元瑷不信,到了那个时候,独鹿利稽还愿意带领自己的部族躲得远远地。 到时候他冒着破坏靺鞨平衡,得罪粟末靺鞨內迁之后,自己要不要给他来一句“兄弟,我开玩笑的” 这想想都刺激呢。 李元瑷胡思乱想着,反正不管最终怎么选,他已经拿定主意了,绝不让黑水靺鞨有崛起的机会。要不同化,成为唐王朝的一大战力,要不就覆灭,免得后世捣蛋。 独鹿利稽并不傻,就如高向玄理一样,他们一穷二白,李元瑷一个大唐商王,天可汗的弟弟,功劳卓越。 彼此从未有过往来,李元瑷有什么好算计他们的 他们又有什么值得李元瑷去算计的 故而只能将这一切归为眼缘了。 宴席散去,独鹿利稽抓着李元瑷的手,不舍得离去,再三说道“我有份大礼,要赠给殿下,以全你我兄弟情义。” 李元瑷也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很大义凛然得道“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们华夏的语言,孤送你一套四书五经,唯有了解我们文化,才能更好的接触交流。” 这接见了靺鞨七部之后,李世民在海东的事情已了,开始整备撤军,返回蓟城了。 李元瑷还收到了小兕子的来信,信中说着自己在长安的无聊,还说了跟长乐一起学习了绘画素描,写了好大一通,都是自己的日常琐事,直到结束都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元瑷见罢暖心一笑,知道小兕子定是寂寞了,只是她自小懂事,没有特地写出来,让他心急。 李元瑷自己也好久未见小兕子了,甚是想念,盘算着回去的日子,也写了一封回信,信中当然没有如小兕子那样含蓄,直接写明了甚是想念。 当然用词什么的,远不及李世民的肉麻。 李世民自己也是归心似箭,以极其效率的速度,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琐事。 随着离去的日子将近,百济、新罗的使节团即将抵达平壤。 相比靺鞨、契丹、扶余、室韦这些蛮夷,百济、新罗早已切身体会到唐王朝制度的先进与文化的发达。 他们的使节团分别由百济未来的太子扶余隆与新罗女王的亲妹妹金胜曼。 一方面是向唐王朝表示自己绝对的忠心,一方面是带着使节团往大唐学习的。 他们的到来,也打乱了李元瑷的逗猫生涯。 李世民手上抽不出可用的人,直接安排李元瑷去接见金胜曼与扶余隆,在出发前照顾他们的起居。 李元瑷只能将小猞猁关在房间里,去迎接金胜曼与扶余隆。 若是迎接百济王、新罗王,李元瑷会去城外,但是两个小辈,他在城内足以。 出了城门,那就算屈尊了。 金胜曼领着新罗使节,扶余隆领着百济使节,他们分居左右,泾渭分明徐徐而来,相互间有着一股很尴尬的气氛。 李元瑷心领神会,就算在唐王朝的干涉下,两国止战,但是这么多年累积的仇恨是极难消散的。 尤其是现在新罗还占据了百济最富饶的一片耕地。 倒是他们两队相互敌视的人,一起抵达平壤,让人有些意外。 两队使节团越走越近,李元瑷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怔住了,金胜曼远远走来,一步一步,便如鹤立鸡群 周边一众男女,没有一个有她高。 李元瑷大致目视了一下,这个金胜曼至少一米八以上。比自己矮一些,远胜这个时代的大多男女。 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女性中唯有长乐公主能在身高上压她一筹。 第五十五章 臣弟,后悔了 古人因为营养不足,他们力气虽大,块头普遍不高。根据统计,秦汉时期,华夏平均身高在一米六上下,如关羽、诸葛亮这类身长八尺一米八左右的男子,在那个时代已经是巨人了。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唐朝时华夏人的身高有所提升。男的一米七上下就是大众身材,女子身高多为一米五左右,能上一米六的已经能算得上好身材。 故而想要在这个时代找一个如后世一般,有一双大长腿,身材绝佳的女子极其不易。 也是因此,长乐公主一米八五以上的身材,一双大长腿比一般女人的胸还高,直接让李元瑷惊呆了,对于长孙冲那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想不到在这遥远的海东,竟然也遇到了一个拥有这般身材的女性。 我的乖乖 李元瑷有些懊恼,古代女子保守,兼之现在入春不久,东北的温度依旧位于零度线徘徊,金胜曼裹着厚厚的一层貂皮长裙,宽厚的长裙将下半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欣赏这身高所拥有好身材。 无奈只能将目光移到面容之上,双眼为之一亮。 论之身材,后世占优,但是比起容貌,古时未有经过各类污染,山林水秀水孕育而成的姿容,却远胜后世。 不说长乐这样拥有绝世容颜的,就连他府中养的歌姬风情各异,人人都有一张可比后世明星的脸。 金胜曼的这张俏脸显然是经过海东山水特别眷顾的,肌肤好似长白山上的雪一样洁白,圆润的鹅蛋脸娇美无匹却没有半点的妩媚,便如洁白的雪莲耀眼生花,不可逼视。 悔了,悔了,悔了。 李元瑷心底连说了三个悔了。 这娘的,原本是自己的媳妇啊 现在跑了 “新罗金胜曼拜见商王” “百济扶余隆见过商王” 新罗在唐朝心底的比重远胜百济,故而金胜曼地位亦在扶余隆之上,位于左手。 李元瑷心底有些五味杂陈,道“两位免礼一路远来辛苦了,陛下近日事物繁忙,由在下负责接待二位。” “久闻商王殿下英武盖世,造筒车,治运河,运粮草,破冰取鱼,一桩桩一件件,尽显贤王风姿。今日能够得见,妾身之幸,有劳殿下了” 金胜曼盈盈作揖,语音清脆,悦耳动人,吐露崇拜之意,让李元瑷心花乱放,谦逊道“贵使过谦了,孤王文武不就,也就于此琐事出些绵薄之力。倒是贵使姿容绝丽,谈吐优雅,比之我中原大家闺秀,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早知身份,根本看不出来贵使是新罗人,直与我唐人无异。” 金胜曼道“商王何必自谦文武之别,焉能单论汉初三杰,萧何一无谋功,二无军功,却居功勋第一,不正是后勤辅佐之功萧何坐镇关中,而高祖刘邦于荥阳一带抵御项羽,相隔不过百里。此次天朝兵马西来,粮道相隔却有数千里,然天朝十万大军后勤无忧。如此功勋,称之为奇,毫不为过。” 李元瑷心底讶然,金胜曼这对于他们汉人的典故是张口就来,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扶余隆在一旁见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底有些烦闷,异常不快。 扶余隆在百济早就听闻新罗圣骨金胜曼容貌美丽,号称海东第一美女。 高句丽渊盖苏文的儿子渊男生多次求娶不成。 扶余隆有心见一见,故而在唐朝、百济、新罗三家的分界线等候,一见芳容。 谁料金胜曼连马车都不下,直接无视了求见,往平壤行去。 扶余隆也不意外,毕竟两家敌对,厚着脸一路跟随。 在途中休息的时候,见金胜曼下车舒展,惊为天人,色心大动,只觉得海东这一亩三分地除自己外,再无人配得上她,而且两家结亲,新罗、百济可成一家,大利发展,一路大献殷勤。 然后金胜曼不闻不问,毫不理会,开始还以为她性子高冷如冰川,需慢慢融化。可此刻见她笑语如珠,哪里有半点高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李元瑷身份地位与他父亲平级,又有大唐王朝以为靠山,扶余隆狠话都不敢说,只能咬着牙,底耸着脑袋,听着他们彼此你一句,我一句的吹捧。 李元瑷明知这个金胜曼长袖善舞不属于她姐姐,还是忍不住为之喜悦,好感大升。 这美人的吹捧夸耀,又有几人承受的住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李元瑷还不是英雄。 所以,他肠子再次悔青了。 将金胜曼、扶余隆带到特地为他们空置出来,日后为了接待他国使节的驿馆。 李元瑷依照安排与他们一起用膳。 宴席上李元瑷与金胜曼把酒交谈,说着华夏历史上的英雄事迹。 金胜曼对于诸多典故依旧如数家珍,但是多为史书上记载的,不够精彩。 李元瑷却是正史野史一起上,各种润色过的英雄故事,说的朗朗上口。 将金胜曼听得神游天外,为一个个的英雄风采所倾倒。 至于扶余隆依旧如聋哑了一般,一言不发的对着案几上的美食发起了攻势。 直到酒足饭饱,夜幕降临,李元瑷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与金胜曼分开。 在回府的路上,李元瑷是越想越悔,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向了高句丽的王宫,询问李世民休息了没有。 得知李世民并没有休息,赶忙让人通传。 李世民已经洗漱过了,正穿着常服在卧室里看着手中的信,眼圈红红的。 李元瑷试问道“小兕子的信” 李世民伤感的点了点头,还吸了吸鼻子。 这样的李世民,说出去都没人信。 将信放在一旁,李世民收敛了情绪问道“怎么了今日接见新罗、百济使团发生了什么这大晚上的来找皇兄” 李元瑷怯生生的道“皇兄,能不能推了跟徐家的婚事臣弟后悔了” 他在融入这个时代以后,发现什么自由恋爱都是扯淡,心底接受了包办婚姻这个事实。 但是都不认识,都不了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漂亮的来日久生情 徐慧的妹妹漂亮不漂亮,李元瑷不清楚,可金胜曼却足够的漂亮,关键身材一流。 这个时代,找一个容貌出色的不难,但是找一个身材绝佳的,那真不容易。 第五十六章 歪打正着 李世民让李元瑷说的一愣神,怒道道“说什么浑话呢这门亲事已经跟徐充容说定了,还联系了徐家人。若不是有这战事耽搁,你们早已成亲现在后什么悔” 古人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这个长兄特地选的商王正妃,哪有他拒绝的道理。 心念转动,李世民已经明白了缘由,道“今日见到了新罗王妹金胜曼动了心” 李元瑷带着几分害羞的点着头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李世民打趣道“喝呀,还念上诗了”他脸色一正道“不行,商王正妃姿色并不重要,贤惠才是第一。” 李元瑷抗辩道“那充容的妹妹贤不贤惠,谁也不知道。金胜曼贤不贤惠,也不知道。都是五五之数,选个漂亮的赌,就算输了,也亏不了太多吧” “” 李世民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好有道理。 “混蛋” 李世民骂了一句。 李元瑷缩了缩脑袋。 李世民没好气的道“婚事是皇兄金口玉言,不可能改的。当初你拒绝的时候,不是放豪言说可为臣弟未来妾侍你要有本事,就把金胜曼娶回去做媵,也由得你。悔婚之事,想也别想,提也别提。” 媵亦等于妾,但又比妾高一档次。 一般来说,妾不能成为正妻的,哪怕男子正妻去世,或者休妻,妾都不能体为正妻,但是媵却可以。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宗室李齐运就以妾卫氏为正室,名臣杜佑也升嬖妾李氏为正室,虽为人说道,却也没人深究。 不止如此,唐朝风气开放,并嫡之风也不在少数。就是所谓的家有二妻,虽不为律法所容,但有些人身份功勋特殊,就是出现于规矩之外。如王毛仲、安禄山、安重荣等皆是如此。又或者男人真有本事,娶了几个正妻,正妻不闹,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之风,下则草偃。但如果真有人闹,告到官府,官府还是会依法处置的。历代王朝也只有思想开放的唐朝有此风气。 唐之后,并嫡之风就不存在了。 李元瑷委屈巴巴的道“臣弟遵命” 其实他此来目的也是为此,这婚事哪能说悔就悔的 但是金胜曼此去大唐的目的明显,就是挑选老公去的。 李世民随手一张罗,找个皇亲撮合一下,往哪边哭去。 这样一弄,李世民至少不会轻易安排了,总要顾及自己这个弟弟的点点颜面。 “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兄歇息了” 李元瑷咧着嘴,向屋外走去。 “等等”李世民叫了一句,说道“那金胜曼真有你说的那般出众” 李元瑷一惊,古怪的看了自己这个兄长一眼。自己这个兄长,一生只爱长孙皇后毋庸置疑,但是在好色上却也不遑多让。 李世民气笑了“滚吧滚吧,当皇兄跟你一样没出息” 李元瑷肚子里诽谤了一句“还不如我呢。”然后溜了。 回到住所,小猞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床上,卷在被子上呼呼大睡着。 见到李元瑷,小猞猁在被褥上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滚,奶声奶气“喵呜”的叫了声,轻微的摇动着尾巴。 李元瑷耸了耸眉头,心念一动,小猞猁很自觉的配合着直立起来,两个前爪向下搭着。 但显然后爪力道不足,不一会儿就一个倒栽葱摔倒在被褥上了。 李元瑷“嘿嘿”笑出了声,给它喂了新鲜的鹿肉跟鱼肉。 小猞猁吃的极为开心,狼吞虎咽的。 李元瑷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模样,打起了主意,有那个女人不喜欢这种可爱到爆炸的宠物自语道“小家伙,你帮我泡妞,我给你准备好吃的。明天可要乖一点,好好配合” 前世的李元瑷在上大学的时候交过几个女朋友,但那时候的他年少没有定性,分分合合的。毕业之后,忙于工作,也没有往那方面花心思。 到了这个时代,不过十六七岁,就算是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并没有真正成家立业的担当。 对于金胜曼,真要说爱情,根本说不上,只是单纯的因为美色心动了。 翌日一早,李元瑷抱着小猞猁去驿馆见金胜曼。 金胜曼洗漱完毕,见李元瑷手中的小猞猁,果然眼中一亮,道“这猞猁的毛色,妾身竟从未见过。” 李元瑷招呼小猞猁上前,两条腿自立在金胜曼的跟前,喵呜呜的叫着。 金胜曼心下欢喜,上前将之抱起,道“这么乖的猞猁,妾身也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真是猫,面对这种情况得炸毛。但猞猁终究是野兽,胆子极大,一点也不怕生,反而很享受金胜曼的爱抚。 李元瑷一时间都有些羡慕了,咳了咳道“陛下今日也无暇见你们,在这驿馆呆着无趣,不如我们去看一看黑水靺鞨赠送的东北虎” 金胜曼一听去看东北虎,居然欣喜若狂,那高兴的劲头,让李元瑷都大感意外。 “商王果然博学,对我新罗文化,也如此了解” 李元瑷莫名其妙,这哪跟哪。 原来朝鲜自古崇拜老虎,神话中经常有虎的身影。 而且海东三国境内多山林,老虎非常多,新罗甚至被称为猛虎之国。 如果说中国的象征是龙,天竺是大象,埃及是狮子,那么朝鲜神圣的动物象征首先就是老虎。 在新罗的神话故事里老虎多次以神的使者身份或者神的身份出现,给他们尊称为山君,同时也将老虎的勇猛视为军队的象征,且具有驱鬼的力量,每年的年初,朝鲜王国从王宫到寻常百姓家,大门上都贴上老虎的画,以此驱邪。 海东半岛的老虎跟东北虎属于亲戚关系,比华夏的华南虎要大一些,但是真正与黑水那边的东北部相比,还是差一个当初的。 故而朝鲜也有很多关于西伯利亚那边关于东北虎的神话,李元瑷邀请金胜曼去看东北虎,这正是歪打正着,对了新罗文化。 也不管那么多,李元瑷直接应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小猞猁的新名字 见金胜曼有些迫不及待,李元瑷只以为她喜欢老虎,遂当先领路。 为了不遭人诟病,李元瑷象征性的邀请了扶余隆。 扶余隆显然不愿重现昨天那样的情况。 看着让自己心动的美人,完全无视自己,跟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滔滔不绝的谈天说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得罪不起也只能躲了,终究只有几面之缘。为了她,得罪李元瑷、得罪大唐,实在不智。 李元瑷乐得如此,目送金胜曼上车,方才上了马,领着金胜曼往城西军营走去。 一路上还能听见金胜曼在马车里逗小猞猁的笑声。 李元瑷也不禁感慨人不如猫哇 猞猁不是猫,但李元瑷却是将它当做猫来养的。 来到城西军营。 李元瑷道明来意。 现在非战时,而且城西军营只是兵士休息的地方,并没有归为军事重地。 李元瑷领人出入并不是问题,只要说一声即可。 金胜曼怀抱着小猞猁下了马车。 她这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大众目光。 如此超然的身材与秀丽的容貌结合一处,委实吸引他人眼球。 看守老虎坐镇西营的大将叫牛进达。 牛进达得知李元瑷领着新罗使节金胜曼来看东北大虎,亲自领路介绍。 “商王殿下跟使节可要有心里准备,牛某从军多年,遇过不少猛兽。但如这东北大虎凶悍的,却是没有。那气魄,那叫吼声,让人有一种心底发怵的感觉。遇到这东北大虎,牛某才知道什么虎啸山林,真的一点也不虚。” 李元瑷有幸听过,颔首道“这是自然,虎有很多种类,这东北大虎是虎中之最,属于野兽中最顶尖的狩猎者,在丛林中几无对手。” 金胜曼奇道“几无对手,就是有对手喽难道是狮子我听说,西方有一种叫狮子的,很厉害” 李元瑷摇了摇头道“在陆地上已知的野兽,能跟东北虎打的只有大象跟棕熊。大象天生对老虎心生恐惧,见了就会跑。但真要逼急了它,东北虎几乎没有打赢的可能。棕熊对东北虎也有一定的恐惧心态,相遇了大多都会选择避让。真饿急了,老虎一样能够成为它的猎杀食物。不过胜负五五开外吧相比大象碾压性的力量,棕熊与东北虎就是一个胜于力量,一个长于灵活,谁都有赢的可能。” “至于狮子,对上别的老虎还有胜算,遇到东北虎这种体格最大的老虎,真不是对手” 李元瑷很庆幸自己小时候看过不少动物世界,对于动物的大体情况,生活习性知道的未必就比这个时代的猎人少。 “嗷呜” 还未走到近处,李元瑷就听到了一声空灵的咆哮。 与大多野兽发生不同,老虎的叫吼声仿佛经过音效加工一样,不是单纯的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四面八方。 金胜曼怀中的小猞猁,抖了抖耳朵,带着几分警惕的看着四周。 “就到前面了” 牛进达说着还偷偷的瞄了一眼金胜曼,也为她的身高所惊叹。 窝巢 看到关押在笼子里的东北虎,李元瑷脑海中一时间只有这两个字惊叹。 在他眼前的这巨型野兽,李元瑷也傻眼了。 在他的记忆里,东北虎平均五百斤上下,极少可以长到七百斤,而他面前的这个大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初步估计差不多有八百斤。巨大的脑袋圆滚滚的,前额上的数条黑色横纹淡,中间被串通,形成了一个王者印记。黄色的鬃毛随风而动,正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们,张着血盆大口,还有一股腥臭味传来。 看着面前这东北虎,心底明白了缘由所在这个时代跟后世不同。 后世很多野生动物都灭绝了,丛林里的危险远不如现在。 故而即便是东北虎也顺应自然,有所退化。 现今丛林里危机四伏,更有很多为灭绝,后世不知道的生物存在,故而这个时代的野兽,远比后世更加凶狠巨大。 “喵呜呜” 在金胜曼怀中的小猞猁突然叫了一声,挣脱出了她的怀抱,直向东北虎的牢笼跑去。 李元瑷、金胜曼各自惊呼了一声。 李元瑷往前跑了几步。 那东北虎隔着牢笼发疯似的向李元瑷方向扑来。 双目圆瞪,低吼咆哮,将自己粗厚的爪子伸出了牢笼,在地上抓出了深深的一条痕迹。 李元瑷即便知道东北虎力量再强,也挣脱不出这牢笼,还是忍不住心底一颤。 随即一幕,让李元瑷瞠目结舌。 小猞猁直接跑进了第二个铁笼里,一头钻进趴在地上母虎的肚子下面,很熟练的找着了位置,叼着奶嘴就吃了起来。 “这” 李元瑷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小猞猁这是跑去喝奶去了 虽然同为猫科动物,这老虎跟猞猁应该有点差别的吧 猞猁喝虎奶,咋那么虎呢 李元瑷、金胜曼面面相觑,都有些呆傻。 最终金胜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元瑷扶额道“这小家伙太虎了,正好一直不知道给它取什么名字。现在想到了,就叫他大虎。” 金胜曼又是一阵轻笑。 李元瑷不敢上前,就在远处看着。 大虎津津有味的吃着虎奶,那头趴在地上的母虎喉咙居然发出咕噜咕噜的舒适声。 似乎喝足了,大虎想要往笼子外走。 母虎虎爪一档,向内一拍,将大虎拍了两个跟头。然后一口叼着大虎的后颈,往自己的腹部塞,还叫了一声。 李元瑷敏锐的发现,母虎塞的位子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大虎似乎给逼的,又喝了起来。 “难道” 李元瑷脑中闪过一个可能,这是撑得慌 大虎似乎有点吃撑了,想要跑。 但母虎哪里会放它,老练的一次又一次的叼着那命运的后颈皮,将它塞到自己的腹部下。 还是李元瑷怕大虎撑坏了,对着虎母大吼了一声。 虎母怒视李元瑷,大虎赶忙趁机溜了出来,似乎跑的太急了,还呕了一口奶出来。 李元瑷笑嘻嘻的将大虎抱起来,说道“让你贪吃” 第五十八章 辽东新气象 大虎似乎吃过虎奶以后,对于马奶、羊奶都不太感兴趣了。 每每给它准备马奶、羊奶,都是不屑一顾的模样,舔都不带舔的,闻闻味道了事了。 李元瑷可不敢去给它挤虎奶,但有过一次经验,也放心的让大虎去喝关押在笼子里的母虎奶。 对于大虎的到来,母虎是很是欢迎,敞开着让它吃喝,甚至逼它多吃一些。 李元瑷心底怀疑,这母虎应该是刚生下小虎不久给擒获的。 母虎产奶得不到宣泄,故而让小虎拣了便宜。 至于母虎为何不对大虎下手,难道因为都是猫科动物的缘故 李元瑷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 三月初,平壤的事情交接完毕。 高季辅完全接手了安东都护府的重任,李世民也留下了两万步卒、一万水军,驻扎平壤。 东征大军在三月三日这一天,正式开动,返回蓟城。 李元瑷看着渐行渐远的平壤城,心底着实松了口气,也有点小小的自豪。 这一次终究没白来,相比历史上夺取辽东而归,这一次的战果才算得上是圆满。 李世民一直忙着安东都护府的交接,完全将金胜曼、扶余隆两位随行使团交给了李元瑷接待,并未会过面。 直到这动身西归的一日,李世民方才见到了新罗王妹金胜曼。 因有李元瑷提议“悔婚”一事,李世民特别关注了两眼,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句“无怪十六心心念念想要悔婚了,如此身、貌双全的佳人,确实不多见。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错。真让他娶了,也能少些麻烦。” 若是在四五年前,指不定他都会有些想法。 但是自李承乾谋反案之后,李世民明显察觉自己的身体精力大不如前,在私生活上已经注意收敛。 急着亲征,有小小的一部分亦是担心再拖下去怕自己以后没有亲征的精力。 金胜曼身份特殊,而且并非简单易于之辈,一般人未必压得住她。 李元瑷很多方面在李世民看来还有些生嫩,但对于李唐王朝的忠心以及内在的潜力是毋庸置疑的。 经过此次东征,对于李元瑷,李世民寄予厚望。 他们抵达鸭绿栅,鸭绿水上厚厚的冰层已经消融。 一行乘船过江 李元瑷指着鸭绿水跟金胜曼说着鸭绿栅大战的细节。 金胜曼亦听着心驰神往。 海东三国战火不休,但多是小打小闹,如鸭绿栅大战这种规模的生死战役,往上几百年,也就一个杨广三征了。 李元瑷当然不吝啬给自己美化一二,说的英明神武一些。 阐述事实,略微夸大,金胜曼又如何分辨的出来。 金胜曼脸带梨花浅笑,看着身旁的李元瑷,心底亦不由遗憾。 新罗之前内忧外患。 内部宗亲贵胄争权夺利,不满善德女王对王权的集中,外部又有高句丽、百济威胁,情况严峻异常。 在离开新罗的时候,她的姐姐善德女王抱着她痛哭,还告诉了她一件可怕的事情。 大臣毗昙、廉宗意图谋反。 毗昙是新罗的三朝老臣,手握新罗王城的兵权,廉宗掌控者新罗的财政大权,是新罗王城地位超凡的两个人。 他们居然图谋造反 其实历史上因为李世民铩羽安市城下,唐王朝的威严并非深入海东。 毗昙、廉宗真的反了,尽管他们的造反在金庾信、金春秋的拼死抵抗下没有成功,善德女王却因此受伤病故。 年纪轻轻的金胜曼在这危局下,以圣骨的身份继承了王位,成为了新一届新罗女王取名真德。 历史上真德女王金胜曼借用李治平定百济、高句丽的机会,进行王权统一,政治、经济改革,为新罗一统海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现在一切大变,在李元瑷的干涉下,唐朝直接覆灭了高句丽,将势力深入了海东,成为了善德女王的后盾。 新罗的宗亲贵胄慌了,不敢背地里支持毗昙、廉宗的谋反,反而将两人给卖了。 尽管提前预知了毗昙、廉宗的反心,善德女王先一步做了准备,新罗并未受到过多损伤,但进一步的让她意识到就凭自己很难清除庙堂里的政治蛀虫,必须进一步加深与唐王朝的关系。 唯有如此,新罗才能凭借海东的太平,加快王权统一的计划。 和亲之举,势在必行。 善德女王不愿自己的妹妹嫁到那么远,现在却不能不忍痛抉择。 金胜曼心知姐姐难处,同意了此次西行。 金胜曼当然知道自己当初与李元瑷有过类似的盟约,也知他是姐姐看中之人,只是有缘无分。 这些日子的相处,金胜曼对于他也有一定了解,肯定了自己姐姐的眼光,确实是一位难得好人物。 午夜梦回,亦不由心想,如果联姻的对象是他,那真的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渡过了鸭绿水,大军再次走过那条狭长的山道。 想起之前的战战兢兢,李元瑷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 过了安市城,进入了辽东境内。 大小辽水上的桥梁重新修建,而且还是不易拆毁的石桥。 这进了辽东,气氛立刻不一样了。 相比高句丽那从未涉足的领土,辽东终归是华夏固有疆土。 朝廷安排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境内传播华夏文化,让境内的小孩学习孔孟之声。 早有远见的商人也涌入辽东这个为开发之地,开始抢占先机。 平壤、海东想要开发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 但是作为华夏的疆域,辽东的开发已经提上进程了,路过的田地里都插满了绿油油的秧苗。 唯独不好的就是当地百姓还是以古朝鲜语交谈的居多。 他们说了一辈子的古朝鲜语,在这个时候要他们重新学华夏语显然不容易。 李世民在辽东停留了一日,想看一看辽东现在的情况。 发现城内百姓大多还是说古朝鲜语,登时不乐意了。 在这个全民哈唐的时代,自己的子民说的居然说别国语言 李世民可忍不了,为此特地召见了辽东的大小官吏,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务必要让辽东百姓重新改回华夏语。 辽东官吏一个个愁眉苦脸,让孩子重新学简单,但要改成年人说了半辈子的语言,真不容易。 第五十九章 父子情深 李元瑷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李世民有些强能所难了。 辽东一地,失陷高句丽两百余年。 境内即便最年长者亦不会华夏语,除去近年入辽发财的商人,境内百姓就没有会华夏语的。 在这种氛围下,如何快速的学会另外一种语言 当然李世民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原因,有些东西不强制不行。 真要顺其自然,十几二十年,这种情况都未必改的过来。 但是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又岂是轻易能改的 李元瑷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汉语拼音,自己将汉语拼音弄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在李元瑷的记忆中,中国古人一直在研究汉文字的简洁辨识法。 现在通用的是“反切”法,就是用两个认识会念的字,取第一个的声母,取第二个的韵母,拼合起来。用两个汉字来给另一个汉字注音,这种办法一点也不实用,可以说是极其笨拙的。 唐代守温在分析汉语声母韵母和声调的基础上,制定了描述汉字语音的三十六个字母。 其实这一阶段,已经很有汉语拼音的结构架势了,只是没有进一步发展成拼音文字。 就如“梁”这个字,用汉语的读音标示就是“立昂切”,立昂立昂立昂梁。 细分起来,与汉语拼音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了。 只是没有拼音弄起来方便。 不过李元瑷也没有打算立刻弄出来,看看情况再说,真要随手就弄出个这么个玩意,保不定就给当成怪物了。 其实李元瑷心底清楚,自己最近的表现,已经开始往怪物发展了。 不能太过,过而出乱。 李元瑷还是晓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的。 离开了辽东,他们一行人直往蓟城腹地行去。 大军一步入幽州,那种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路过的百姓商贩得知唐王朝的凯旋大军回来,一个个莫不让开道来,举手高呼着“大唐万胜,大唐万胜” 尤其是李世民经过的时候,一个个的百姓莫不是跪伏在地的高呼。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这并非作秀,反而沿途百姓发自内心的骄傲。 论民族整体的自豪荣誉感,中国五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唯汉唐明尔。 金胜曼、扶余隆见状都露出讶异的表情,这种景象在他们国家是永远见不到的。 他们的百姓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唐王朝的百姓已经进入了管仲所说的那种知荣辱礼节的境界了。 李世民想着不远处就是蓟城,归心似箭,骑在马上一路疾行。 开始他还顾念着大军,到了最后实在等不及了,直接将大军丢给李绩,自己策马扬鞭先一步飞驰而去。 长孙无忌、李元瑷一行人见状,赶忙甩了几下马鞭,意图追上。 李元瑷的坐骑并不差,但与李世民、长孙无忌的相比起来,差了些许档次,不一会儿就落后了好几个马身。 太子李治早已在蓟城十里外,带领着蓟城监国的文武百官列队迎接了。 似乎见到了李世民的身影,这个大唐太子亦顾不得礼节,直接弄了匹马向李世民奔去。 李世民见李治遥遥向自己策马奔来,更是忍不住甩了几下马鞭。 但见李治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李世民也反应过来了,一边骑着马,一边将自己套在外边的大熊皮衣给脱了下来。 不愧是冲锋陷阵的悍将,李世民在马背上做着番动作,速度一点也不受影响。 将大熊皮衣横在马背上,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的破长袍。 “哎呦” 李元瑷在后边看着是瞠目结舌,好家伙,他一直以为李世民换了,原来是破了穿在外边难看,改穿里边了。 这李治送的黄色长袍,这位大唐皇帝居然穿了整整一年多。 李元瑷这时不免动容,这一件好事容易,做一千件好事就难了。 这衣服你穿一个月,两个月简单,真要穿上一年,意义完全不同了。 后世人都是李世民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李元瑷现在却觉得未必如此。 也许他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父亲,但是他对于李承乾、李泰、李治的关爱不亚于任何人。 “父皇” 李治翻身下马,展现出来非凡的骑术水准,直接跪伏在了李世民的面前,泣声道“孩儿好想你呐” 李治的人设就有些懦弱,哭的是稀里哗啦的。 李世民典型的傲娇,在信里怎么肉麻怎么写,一封儿女的信能够反复看个十几遍,还能看红眼睛。 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一副坦然的表情,说道“起来,多大人呢,哭成这样,让人笑话” 李治才不管这些,他人笑就笑,我自哭我的他从来不在乎外人对他的看法。 李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相隔一年余,从十七过渡到十八,明显高了一节。 李世民比划了一下,父怀大慰,笑道“真好,真好,雉奴,长高了。” 长孙无忌、李元瑷以及一干护卫也随后赶到,在他们两父子续完旧之后,才一并向李治行礼问好“见过太子殿下。” 李治忙上前将长孙无忌扶起,说道“舅舅免礼万里征程,苦了舅舅了。” “十六叔,也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 在特别对待了长孙无忌、李元瑷之后,李治才招呼一干护卫平身。 “走吧” 李世民开心的拉着李治往十里亭方向走去。 经过一连串的见礼,李世民带领着百官走进了蓟城。 蓟城百姓夹道欢迎,各类鲜花铺满了长街。 但相比之前官道上百姓自发的呼喊,这明显就有作秀的痕迹了。 可即便是作秀,左右的百姓贵胄门依然喊着撕心裂肺的。 其实幽州这边还好,真正轰动的是中原江南。 杨广三征高句丽,从天下征兵,但民夫是从江南和中原拉的,粮草征调于江南地区,故而打高句丽受伤最深的就是中原、江南,又出人又出力还出钱,结果一无所有。 故而三征高句丽受伤最严重的的就是中原、江南两地。 得知李世民亲征高句丽,为自己报仇之后,中原、江南那是一片欢庆 第一章 密议 临朔宫 李世民、李治父子久别重逢,有着说不玩的话。 不论是生活琐事,还是国家机要,两人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李世民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经过这一年多的政务洗礼,自己这个儿子在应对大小事务上日渐老道,更为欣慰,说道“此次回长安后,你继续主政,三品以下的官员,你可自由任命,无需向父皇通报。三品以上的知会一声,让父皇把把关。” 此话一次,几乎等于将朝廷的大权交付大半了。 除了宰相、尚书级别的官员,中下层官员,李治这个监国太子能够自行任命。 “父皇”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此次东征,你父皇算是明白了。这年事不饶人呐,要是早年,哪有那么多事。现在真是不服老不行呐。雉奴就让父皇好好休息,在后面给你出出主意。” 李治有些诚惶诚恐的接下了。 李世民突然问道“对于你十六叔的赏赐,父皇决定再压他一压,你看如何” 李治犹疑一二,道“听凭父皇安排,只是十六叔,此次功劳不小。压太过,以十六叔的性子应不会说什么,文武百官怕是会有一点点意见” 李世民微微颔首道“也有道理,此番东征。你十六叔这第一功,无可厚非,亦无人可比。压太过也不好,有点对不住他。太子有什么看法” 李治道“升官不升职,十六叔性子洒脱,痴迷土木工艺,给他高官不予实权,他反而高兴。” 李世民赞许的点头道“雉奴能体会父皇良苦苦心,为父深感欣慰。你十六叔是个人才,亦懂得进退之道。朕这里得压着他,方便以后你来委以重任。” 就在李世民、李治这对父子秉烛夜谈的时候,在蓟城城东的驿馆里,长孙无忌、褚遂良亦聚在了一起。 长孙无忌出征高句丽,离开了庙堂一年余,很多时间他也需要重新了解。 褚遂良这个暗中已经联通一气的盟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针对朝局,也是细细商谈。 六部有房玄龄在长安坐镇,太子李治又与蓟城坐镇东征大军的大本营。两个朝廷将整个大唐机构治理的井井有条,并无特别事情发生。 尤其是得知李治在蓟城处理事务的表现,长孙无忌亦是不住点头道“不过短短几年,已有皇者之风,太子无愧天命之子。” “对了”长孙无忌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陛下此次回长安,大有可能退居幕后,掌控部分权利,由太子继续监国。你可趁着这任命未下达之前,好好的与太子往来,免得行锦上添花之事。” 褚遂良面色骤然一变,说道“这是为何陛下春秋鼎盛,哪有此时放权的道理。”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道“陛下至李承乾谋反案后,身体以大不如前。此次征伐,操心劳力,更显疲态。太子新立,终究缺少锻炼,多给他锻炼的机会,对未来,对陛下皆有益处。” 褚遂良追问道“陛下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长孙无忌颔首道“如果太子处事不堪大任,或有明显纰漏。陛下不敢过早放权,或许会拖延一二。如今太子表现优异,唯独缺少经验。以某对陛下的了解,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褚遂良深知长孙无忌对李世民的认知,非常人可比,肃然道“如此,那便有些不妙了不过,太师回来,一切倒是无所谓了。” 长孙无忌奇怪的看着褚遂良。 褚遂良解释道“太师有所不知,太子监国时期,你我皆不在左右。刘洎这厮白拣了个便宜,凭借能够常伴身侧的便利,与太子身旁拉拢了一拨人。太子非常宠信他,时常向之问策,而今他以是太子跟前第一人了。本以为陛下回朝,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儿。可陛下不愿主事,将大权交由太子,那与我们大为不利。” 褚遂良是当世书法名家,随着欧阳询、虞世南相继病逝。他的书法现如今在庙堂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李世民特殊爱好极多,书法是其中一项。 褚遂良不将刘洎放在眼里,便是因为不觉得刘洎比他更得帝心。 现在得知李世民有退居幕后之意,登时有点慌。 李治不像李世民,吃书法这一套。 刘洎与他一般,秉性激进,又政见屡屡不合。真要让他得势,哪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长孙无忌淡然的瞥了褚遂良一眼,看透了他心中说顾虑之事,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褚遂良一咬牙道“陛下真有让太子长期监国之心,那刘洎此人,断不可留,留之必生祸患。”他顿了一顿,道“太师,你可知陛下东征临行前,特地将高士廉、刘洎、马周叫道身前,叮嘱他们说此番远征,国家安危托付轻等。刘洎听陛下此话,是如何说的他说陛下不必担忧,大臣若有不臣者,臣为陛下诛之。” “刘洎才思敏捷,讲贯古今,铺陈政术,堪称一绝。然为人过于方正,过于霸道,不将任何私情。如若由他如此发展下去,必将成为我等庙堂头号敌人。” 长孙无忌道“除刘洎,我并不反对。只是在除刘洎之前,得须弄清楚一事,刘洎与太子的真正关系。刘洎是太子的人,还是单纯的因才华为太子所器重。是前者,刘洎万不可动。为了一个刘洎,得罪太子,大为不智。若单纯为太子器重,这便无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除去一个刘洎,自会出现第二个。” 他说着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刘洎之事,你自行处置。我不易掺合其中,在关键时候,会出面为你说话。” 褚遂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是” 他起身告辞离去。 走到门口,褚遂良突然想到一事,一拍脑袋,正想回身禀报,忽的又顿住了脚步,低语道“他此番立了天功,便是说了,也没有大用,不如留着日后再用。” 说着,再次转身,消散在街头了。 第二章 多事之秋 大军在蓟城休整三日,兵士各自散去。 蓟城的文武百官亦准备乘舟船返回长安。 由于官员太多,筹备舟船便用了两日时间。 李元瑷跟长孙无忌与李世民、李治同乘一艘船舰。 李元瑷在船舱百般无趣的撸着猞猁大虎,想着自己那个兄长太不近人情了。 在他人看来跟李世民同舟船南下是一种荣幸,可对于此刻的李元瑷来说却是折磨。 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有什么好陪的,还不如跟金胜曼同舟,陪着美人畅谈自己修葺运河的丰功伟业呢。 “喵呜呜” 大虎凄惨惨的叫着,表示自己饿了。 也不知是吃虎奶的缘故,还是猞猁本就长的快。 从珍兽行要来这小家伙,到现在一个多月,长了足足四斤。 一身大量银白夹杂着灰色的毛发,越发的威武,居然有三分老虎的模样。尤其是两只直立的耳朵的尖端都生长着耸立的长长的深色丛毛,很象戏剧中武将头盔上的翎子,为其增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在这船上,可没有虎奶给你吃。给你爹十个胆,你爹也不敢去撸虎。将就的,吃点肉就是了。” 他说着给它装备了一大碗的野鸡肉。 大虎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还是忍受不住肚子饿,痛快的去吃了。 看着大虎吃的津津有味,李元瑷亦看的露着微笑。 便在这时,船突得听了。 李元瑷受着惯性,晃了晃,好奇的走出了船舱。 迎面就见李世民、李治一脸的焦虑,还没等他询问问好,李世民已经从他身旁走过。 李治轻声道“马中书病了。” 李元瑷脸色微微一变,马中书,那只有马周了。 马周可不是简单人物,那是庙堂的擎天之柱。 论及治世之能,马周之才,比之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朝太祖对之推崇备至,他的陈时政疏给誉为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 都说魏征擅谏,但比之马周,要逊色许多。 魏征的谏,是对于一切,只要他看不惯的,他都要说上一说。 哪怕空闲时候,玩个鸟,魏征都不让。 而马周的谏,却处处关系民生,处处关乎国家。 也因此,李世民对魏征是又爱又恨,对于马周却宠爱有加,言听计从。 故而李世民在贞观政要论任贤偏中评价马周“周见事敏速,性甚慎至。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多称朕意。既写忠诚,亲附于朕,实藉此人,共康时政也。” 看李世民这表情,马周怕是病的不轻。 跟着李世民、李治身后,来到甲板边沿。 对面一船徐徐靠近,但因舟船过大,两船无法贴近。 李世民有心从这边越过去,比划了一下,距离还是过远,道“快,取木板来。” 船舶多有备用木板已做修补之用,不一会儿,木板架在了两船之间。 舟船停靠在河面上,摇晃不定,但李世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跳到了对船。 李治不及李世民敏捷,却也晃悠悠的过去了。 李元瑷水性极佳,半点不带怂的,直接过了去。 跟着两人进了马周的船舱,舱内充斥着药味。 李世民问向随行御医马周的情况。 御医长叹道“马侍中本患有消渴病,此番疲累过渡,怕是时日无多。” 李元瑷不通医术,亦不知什么是消渴病,但看着躺在床上的马周,面容消瘦,无半点血色,惋惜的叹了口气。 李世民坐在床榻上,一脸哀思。 李治眼泪再度落下,道“马侍中最是尽职尽责,父皇东征之后,马侍中即是孩儿最得力的臂膀。不但协助儿臣处理国政,亲传治国之术,还事必躬亲,日日将门下省诸多繁杂事务处理妥当。一年余来,他未有一日松懈。儿臣体恤他辛劳,多次命他休沐。可即便在家,亦不忘国事。” 李世民长叹道“鸾凤凌云,必资羽翼。股肱之寄,诚在忠良。” 马周这一病,让回城的喜悦,消减了大半。 李世民、李治就在这安排宰相居住的船舶里住了下来,李世民亲自为马周端药喂药,李治在一旁照顾。他们一边用人参给马周吊命,一边命舟船脱离大部队加速前进,务必尽快赶到洛阳。同时亦安排人去太白山请药王孙思邈下山赶往洛阳,为马周治病 遗憾的是马周终究没有等到孙思邈,甚至连洛阳都为赶到,与永济渠南段病故。 李元瑷与马周没有过多的接触,也就是授命馈运使之后,在蓟城有过几把月的往来。 只是短短几月不经意的接触,李元瑷即能感受到马周,对待事物的认真负责。跟他进行政务往来,他会将一切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你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给你想到了。 马周有多厉害,李元瑷感受不到,但是与他往来时,那股舒适却深有体会。 如此人物,居然病故了,终年四十六岁。 “唉” 李元瑷在甲板上长叹了声。 身后传来一句话“殿下可是为侍中而叹” 李元瑷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李治特别拉拢的大臣刘洎,友好的点了点头道“马侍中正直壮年,却英年早逝,如何不让人唏嘘” “是啊”刘洎道“在下对马侍中倾慕已久,虽同朝为官,但他不好交友,洁身自爱,一直无缘深入相交。唯有此次东征,城下才有幸与马侍中共事,一并辅佐太子殿下。与马侍中往来让人如浴春风,苏秦、张仪、终军、贾谊莫过如此。还听说他临终前突然苏醒,命人传讯家中儿子,将家中奏章书稿全部烧毁,还让陛下将府库里的奏书谏书一并烧掉。” “世人所求莫不是追名逐利,只为留一个生前身后名,马侍中却不图名利,将自己的成绩尽数烧毁。我不如也” 刘洎眼中透着对马周的佩服,越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才越让之仰慕。 李元瑷默然不言,他自问也做不到。 舟船抵达洛阳,这还未将马周安置好,又有一不好的消息传来“长安房玄龄病倒了” 第三章 奇物翳珀 房玄龄今年已有六十八高寿,这一病让李世民都有些慌神。 房玄龄在李唐还未攻入关中就投入李世民帐下的幕僚,此后一直跟随,参谋划策,典管书记,在秦王府中十多年,一直掌管军谋大事,负责管理文牍。玄武门之变,他进位国相,执掌朝廷,规章制度,皆出他手。二十年来,明达吏事,法令宽平,任人惟贤 十年秦王幕僚,二十年贞观宰相,李世民与房玄龄相识三十载。 这份情谊,已经不能用君臣来形容了。 得知房玄龄病倒,李世民、李治没有耽搁,直接西进长安,去房府探望。 好在房玄龄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单纯的生病。 李元瑷回到长安,也让管事送了一份礼物去房府,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彼此往来不深,略尽心意足以。 “准备一下,先去皇宫吧” 阔别多年,李元瑷也有些怀念小兕子清爽的笑声了。 早已得了李世民的特许,李元瑷可以自由出入立政殿,无需特别通传,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立政殿。 却发现立政殿里不只是小兕子,还有长乐公主李丽质。 小兕子见到李元瑷,惊呼着跑跳上前。 “瑷哥哥” “见过十六叔” 长乐轻步上前,盈盈一礼。 她们姐妹,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叔。 李元瑷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也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小兕子就是改不了口叫“叔叔”。 “还是瑷哥哥最好,最先看来小兕子” “那是”李元瑷笑着轻抚着小兕子的脑袋,说道“皇兄与太子还在房府看房相呢,毕竟国事为重。” 小兕子甜甜的笑着道“小兕子懂得,不怪他们。但如果他们先将礼物送来,那小兕子就更高兴了。” 她说着一脸期盼的看着李元瑷。 李元瑷会意道“别的你瑷哥哥或许不行,这送礼物谁都比不上。”他说着挥了挥手,一个五旬年岁的妇人走了过来,在她后边跟着两个漂亮的仙鹤。 鲜红的头顶,颈、尾部飞羽以及脚,一身雪白,漂亮机敏。 她们跟着妇人,一点也不怕生人,亦没有绳索捆绑着。 小兕子眼睛闪着透亮的光芒,道“这就是仙鹤,对不对,书里记载的仙人的坐骑,仙鹤。” 李元瑷道“正是仙鹤,小兕子是落入凡尘的仙女,自是要配这仙鹤。” 小兕子扭捏道“瑷哥哥就爱夸人”笑嘻嘻的拉着,长乐近距离去看已经属于她的仙鹤了。 两只仙鹤显然吓了一跳,振翅飞了一小段,但又落了下来。 李元瑷知道仙鹤是给动过手脚的,看上去是正常无异,但是飞不高,亦飞不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关在笼子里的,没有想到对方做得更绝一些,直接让仙鹤失去了长期飞行能力。若是一开始知道,决计不会买的。 小兕子见自己吓跑了仙鹤,一脸失落。 李元瑷立刻道“仙鹤第一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可爱的小兕子,心底恐惧,在所难免。只要你平时多喂喂它们,熟悉了就不怕你了。” 小兕子立刻来劲了,说道“从今天起,小兕子每天都喂它好吃的。”她说着瞧了一眼长乐道“丽质姊姊,这仙鹤有两只,我们一人一只好不好。” 长乐笑着上前,弯腰轻搂着这个贴心的小妹道“你看,它们成双成对的,小兕子舍得拆开它们嘛” 小兕子嘟着嘴道“不舍得,可是。小兕子有礼物,丽质姊姊却没有。” “谁说没有的” 李元瑷立刻接话道“我这里给你姊姊准备了呢”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块血色中又带着乌黑的琥珀,道“你看,这就是给你丽质姊姊准备的礼物,翳珀。”说着,递给了一旁的长乐。 长乐有些难为情,道“这礼物太过贵重了,丽质” 她话没有说完,李元瑷手上的琥珀就让小兕子一把抢了去,道“好漂亮的琥珀哦,我还没有见过这种红色的琥珀呢,香香的”她用自己的小琼鼻嗅了嗅,然后垫着脚尖伸向长乐,道“丽质姊姊你也闻闻” 长乐吓的小退一步,倾国倾城的俏脸上飘起了一抹红云,显然想到了这琥珀之前是贴身收藏之物。 “咦”小兕子忽然发现琥珀里有条怪虫,惊奇道“这里面还有条虫呢,太神奇了。” 长乐解释道“这是众珀之长的翳珀,存在千万年了。山海经里就有他的记载,贵比黄金,药用价值极高。此物贴身存放,可通经活络,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它所散发的味道,还能压制气疾” 小兕子“呀”的一下,难受道“母亲不就是因气疾病故的嘛要是那时候有这琥珀就好了”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惊喜道“丽质姊姊,你不是有气疾嘛瑷哥哥就是有心,姊姊,你快将这翳珀收下,这样就不怕气疾了。” 长乐苦笑道“这只是书上说说的,父皇对母后用情至深,早为她准备了翳珀,并没有起得效果。” 李元瑷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有心人,纯粹的歪打正着,要不是听长乐此刻说起,都不知道这玩意叫翳珀,只知道它叫琥珀,而且是极为稀有的虫珀。 所谓虫珀就是受过自然创伤或树干破裂的能够分泌树脂的树木不断的分泌树脂,树脂滴落后形成的化石为琥珀。 在形成琥珀的过程中,如果有小生物恰巧路过,就会猝不及防的给包裹其中,从而形成虫珀。 这琥珀形成不易,虫珀的形成就更不容易了,而且还是这种背光是黑色,迎光面是赤红色的神奇琥珀了。 “只怕是这琥珀原来的主人都不知道这翳珀的神奇吧” 李元瑷心底想着, 这翳珀正是黑水靺鞨部的族长独鹿利稽在当初酒会后,答应送给他的大礼,在他临行前派人送来的。 独鹿利稽是将这玩意当成宝石送给他的。 李元瑷只认出了是琥珀,闻着有股香味,就贴身收藏了。 第四章 肖像 李元瑷直到听长乐说起,才知道这琥珀竟然是诸多琥珀品种里最珍贵的一种。 关键的是还是可遇不可求的虫翳珀。 这形成的几率怕是上亿分之一了吧 李元瑷偷着乐,独鹿利稽如果知道他送给自己的珠宝价值如此,会不会心痛 “收下吧不管翳珀有没有效果,都是我这个做长辈当叔叔的一点心意。礼记里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长者赐,不敢辞,就收下吧” 长乐公主莞尔一笑,真是艳如春花,丽若朝霞,道“既是叔叔所赐,丽质却之不恭。” 说着,轻柔的将翳珀握在手中。 小兕子在一旁用手指滑了滑脸,一副不知羞的模样。 李元瑷板着脸,瞪了她一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以辈分而言,自己这个叔叔,那是当之无愧。但是年岁上长乐比他大上几岁。 小兕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李元瑷的手道“快,瑷哥哥跟我来,看看小兕子画的怎么样”说着又一把抓着长乐的手,快步向内堂走去。 立政殿的右偏房正是小兕子的书房,小兕子平时就在偏房里读书练字,她的飞白书水平极高,尤其是临摹李世民的笔迹,本尊都不太看的出真伪。 这走进偏房,意外发现这里居然成了一个小型画室了,周边都是一幅幅的素描画。 有李世民的,有李治的,还有自己的,还有很多风景人物,如房玄龄、长孙无忌,还有姬揔持 看得李元瑷眼花缭乱的 “这些都是小兕子画的” 李元瑷惊讶的问道。 “那当然”小兕子骄傲的说着,笑嘻嘻的道“你们都不在皇宫,丽质姊姊知我寂寞,搬到了宫里陪我,还教我画素描。我画的其实一般,丽质姊姊画的才好呢。” 她说着跑到一旁的书架上,取过了厚厚的一叠画本,献宝似地说道“瑷哥哥你看” 李元瑷伸手接过画本,入手还挺沉,是用一张张宣纸缝订起来的,翻开第一页,画的是李世民。 画中的李世民手搭在腰间宝剑上,目视前方,双目如焗,气势凛冽,王者气概,跃然纸上。 李元瑷心底吐槽了句“哪有这么帅” 潜意识默认了长乐公主画出了神邃。 翻开第二页,李元瑷怔住了,画中的女子与长乐公主有九分相识,但更加雍荣华贵 “画的真像就好像嫂子活在眼前一样。” 他说着往下翻去,接下来是李承乾,将他的容貌,少年意气清晰的描绘了出来。 接下来的李泰,这家伙圆滚滚,李元瑷还不知道李泰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往下翻这才轮到李治,一个十足的腼腆小正太。 “要是在将他画的腹黑点就更像了” 李元瑷嘀咕着说了。 再下来是李恪,李元瑷穿越过来就没有见过这个悲剧的孩子,李世民的诸多儿子中李恪最不受之待见,他身为亲王遇到鸡毛蒜皮点打的事情就是各种给削减封户,实际的封户都快要跟公主相比了。至于长孙皇后所生的四个女儿,直接甩开李恪一大截。 看着李恪,李元瑷心底也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会有“因果类我”一说。 反正身为庶长子,李恪现在是所有皇子中混的最惨的一个。 李元瑷继续往下翻,李佑、李愔、李恽诸多兄弟姐妹皆在纸上。 近乎二十个兄弟姐妹,长乐公主居然将他们的相貌都画了下来。 这除了超于常人的智慧、天赋,跟平素的细心密不可分。 难怪朝野间说长乐公主继承了长孙皇后的美貌与智慧。 李元瑷想继续往下翻。 长乐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张的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在衡山公主之后,居然看到了自己。画中的自己骑在一批雪白的骏马上,手中握着一根马球杆,在校场上击打着马球。 那笔下的自己眼神深邃,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将自己的优点,完全画了出来。 李元瑷说了一句“话的真好,就是本人应该更好看才是。” 小兕子咯咯笑道“真不知羞” 长乐公主似乎缓解了尴尬道“小兕子吵着要我画一张十六叔的画像,她好照着学” 李元瑷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翻,下面就没有人物素描了,都是一些写景画作,一笔一画,对于细节的把握,对于景物的抽象绘画,皆让他这个师傅叹为观止,说道“这果然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公主的素描手法,怕是已经在我之上了。” 想想也对,长乐公主酷爱绘画,是真的精心琢磨研究的。 而自己学习素描,不过是为了绘制建筑草图,凭什么跟人家比 便在这时,外边传来了李世民、李治回来的消息。 小兕子闻讯立刻跳了起来,直往外边跑去。 李元瑷、长乐公主互望了一眼,一并走出了偏房。 来到立政殿前院,李世民开心的将小兕子抱在怀里打着圈,李治在一旁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种微笑与平常的微笑大不一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李治见到李元瑷、长乐一并走来,笑容更甚,上前叫了声“姊姊”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声“十六叔” 李元瑷得意的挑了挑眉头,他就喜欢李治这无可奈何的模样。 就凭这句“十六叔”,他能就下三碗白米饭。 李世民也瞧见了长乐,笑声更加放肆。 李元瑷偷偷问了李治一句“房相怎么样了” 李治颔首淡淡的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累。毕竟三省六部的重担皆在他身上,也就是房相能扛住了。换做任何一人,早就崩了。” 李元瑷不住点头,房玄龄那是真正的奇才全才,军略政务奇谋妙计无所不精。 偌大的帝国王朝,除了他,真找不出第二个,能扛得住的。 已故的魏征,或者眼下的庙堂第一人的长孙无忌都不行。 “那就好”李元瑷长吐了口气,突得发现李治似乎并没有因为房玄龄病重感到困惑,反而有丝丝的喜悦。 第五章 神驹翺麟紫 病重,对于李治来说确实是个好事。 李治少年老成,外懦内刚。自小受李世民教导,耳濡目染,渐渐学得帝王之术。只是长兄李承乾得天时地利地位稳不可催,而四哥李泰得士林之望,两人相互针锋相对。 李治居于最末,深知引火烧身的道理,最是小心谨慎,几无存在感。 但随着自身地位稳固,李世民又恰逢其会东征高句丽,远离庙堂,得以监国掌控朝政,培养了一批心腹,组建自己的势力。 现今李世民又给予最大支持,退隐不出,只留下任命宰相、尚书的权力,由他继续监国。 这一下李治便如山下之虎,入海蛟龙,可以大施拳脚。 恰逢房玄龄卧病在床,马周病故,中枢机构一下子人数不足,给了李治足够的操作空间。 小兕子在李世民面前叽叽喳喳的如百灵鸟一般,让李世民因两元爱将一病一亡的伤痛心情好了些许。 小兕子最后一并拉着李治去看她的杰作。 李世民留下一句“等会一起用膳”就跟小兕子去了。 李元瑷笑道“小兕子当真是个开心果。” 长乐公主忧虑道“短短三年间,大哥谋反,四哥外放。魏相公、马相公先后病故,房老卧病在床,岑相公亦是大病初愈精力不济。短短几年,庙堂如此动荡,身为大唐天子,父皇身上担负的压力,常人极难察觉。小兕子自小就懂事,能够感受到父皇的喜怒哀乐,会想着法子的逗父皇开心。” 长乐公主不说还不知觉,现今听她这么一说,李元瑷才醒悟过来。 可不是呗 唐王朝一路走来,几乎都是顺风顺水的。 偶尔有外敌,在无敌的兵锋之下,都化为虚无。 相比诸多朝代几年一换相,贞观一朝坐镇中枢的大佬稳的一批,无任何动荡。 然至李承乾谋反后,无巧不巧的各种问题接憧而来。 难怪李世民近年来的精气神大不如前。 “咳咳” 长乐公主突然咳了两下。 李元瑷忙道“公主无需过于忧心,阴雨连日终有尽 一朝放晴赏花容。贞观朝至今二十载 终是到了青黄交接的时刻。刘洎尚书、褚遂良尚书、张行成尚书这些杰出的后起之秀填补空缺,庙堂并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而今太子以得众望 陛下亦是春秋鼎盛。还有长孙司徒这样的庙堂基石稳定局面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拨云见日的。” 气疾病很有可能就是后世哮喘。 哮喘病可大可小 只要心情开朗,不受外物引发咳嗽 生命与常人无异。但若受环境影响 经常咳喘,导致大脑供氧不足,那就特别危险。 这一见长乐公主咳嗽,李元瑷赶忙劝慰。 长乐公主轻笑道“无妨 亏得十六叔传授素描技法 丽质不再是笼中雀鸟,画些死物,聊以。于山水间绘画自然景物,这气疾病状居然有所好转。五年前丽质重病在床,孙思邈神医为丽质号脉 说丽质气疾严重,至多两年寿命。不久前又为丽质号脉 自己也连连称奇。” 李元瑷听了也大感神奇,记忆中面前这位倾国倾城的佳人似乎英年早逝的 难道因为自己之故,延长了性命 如此想来 心里突然舒适了许多。 驻跸山大战给他坑没了 一直让他有些芥蒂的。 从小兕子的画室出来 李世民的精神、心情果然好了些许,招呼着李元瑷、长乐公主一并去膳堂用膳。 李世民边走边道“父皇在外出征,最担心的就是小兕子。幸亏有你在,不过逵儿方刚出生不过一年余,你便长期住在宫里,可有些不是。” 长乐公主缄默片刻道“是孩儿的不是,明日孩儿即回公主府。” 李世民又有些不舍,道“可以将逵儿接到宫里来嘛,都是一家人,父皇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外公,几个外孙都没见过几次面。尤其是顼儿,都四岁多了吧,父皇就见过一次。” 长乐公主颔首道“听父皇的” 李世民苦中作乐,道“操劳了一辈子,也该含饴弄孙了。” 宴席上李世民并没有聊什么国事,而是唠一些家常。 直到酒足饭饱的时候,李世民才道“十六,殿外有一匹神驹。皇兄见你的坐骑有些差了,送你一匹好的。” 李元瑷眼中一亮,道“有多好可漂亮” 李世民道“可知朕的六骏” 李元瑷忙点头,道“听过拳毛騧、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是皇兄横扫天下的六匹神驹。” 李世民满意的颔首道“这六匹每一匹都是朕的心肝宝贝,不过六匹神驹现今都不在了。两匹死于战场,四匹老死于马厩。朕已经让阎立德、阎立本两兄弟将六骏刻于昭陵。皇兄送你的神驹是飒露紫的后代,朕给之取名翺麟紫。此马高大威猛,速度奇快,正好适合你这身形。” 李元瑷喜笑颜开,道“谢皇兄赏赐。”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去吧” 李元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殿外,果然殿外站立着一匹黑紫色的高大骏马。 “哇哦” 李元瑷大叫了一声,登时爱了。 不管这马速度如何,力量如何,哪怕是个三级残废,那也无所谓。 就凭这品相,就是李元瑷的菜。 说李元瑷肤浅也好,短视也罢,反正在他的世界观里,漂亮就等于厉害,威风帅气就等于厉害。 面前这匹翺麟紫是极其少见的黑紫色骏马,乍一眼看是黑色,但是认真端详,却又泛着紫色的神秘色彩。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般纯黑色的马遇到强光时反射的是白色的亮光,但这匹翺麟紫闪烁的居然是神秘的黑紫色,相当华丽帅气。 尤其是这匹马高大异常,从头至尾,约两米三四,足足有一米八的身高,四蹄粗壮,骨骼与肌肉真实隐现,全身的黑紫鬃毛迎风飞舞,简直就是马中的劳斯莱斯、兰博基尼。 只有这种神驹,才能配得上自己了 李元瑷爱惜的摸着翺麟紫的鬃毛,无比自恋的想着。 第六章 脱裤子放屁 牵着翺麟紫,李元瑷往皇宫外走去。 一路上巡逻兵卒莫不露出惊艳欣羡的表情,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 在这个时代,拥有一批如翺麟紫这样的神驹,当真如后世拥有劳斯莱斯幻影这样级别的豪车一样。 出了皇宫,在皇宫外等候的千牛卫们皆看傻了眼,一拥而上,杂七杂八的将他围了住。 李元瑷平素没有什么亲王架子,对于这些李世民安排给自己的千牛亲卫也很是有善。 毕竟真要出事了,这些训练有素的千牛卫铁定不畏生死的护在自己面前。 对待他们好一些,与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反正不差钱,有事没事给点赏钱,有好吃的也会分他们一并享用。 直接给这伙千牛卫的兵士惯成了一群小弟,有些没大没小的。 不过听话,管用。 李元瑷自身也不太在意,反而骄傲的给他们炫耀着自己的神驹,充满了炫耀的感觉。 可将这一众眼界极高,训练有素的千牛卫小弟们羡慕的,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李元瑷得意的道“走,我们先回府,回头去灞水山庄,咱们去跑跑马,试一试翺麟紫的脚力。圣人说这翺麟紫速度奇快,孤也想看看多快才能当得上圣人口中的一个奇字。” 李元瑷轻轻的夹了夹马腹,翺麟紫徐徐前进,一步一步的,刚健有力。 这个时期一般军马躲在一米五左右,翺麟紫高达一米八,配上李元瑷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大街上毫无疑问就是最亮的存在。 因马周病故,李世民下令为了悼念他,废朝三日,追赠幽州都督。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朝廷就针对此次征伐高句丽朝臣文武的表现,开始加以奖赏。 诸多文武将官的奖赏都是张贴公文,以诏书的形势发放至立功者的手中。 如刘伯英、罗通,他们就收到了升职奖状。 李元瑷这里有所不同,此次征伐,他的功劳实在太大。 万里运河的治理,粮草的调运以及亲自运送,仅凭这些就足以位居榜首。更加别说破冰捕鱼,激励士气,炮轰平壤城这些小功小绩了。 此次征伐 除了三军统帅的李世民 无人的功劳能与之相比。 故而对于李元瑷的嘉奖,是在庙堂之上 李世民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册封且公布天下的。 “商王李元瑷,器能明敏 业履详和。治理运河,立李冰之奇功 造福万民之圣举。海东贼寇为患 朕劳师远征。尔调度粮饷,不绝粮道,深入不毛,破冰得鱼 奖励三军。如汉之萧何 功居第一,惟尔使持节,特加封为扬州大都督一职,统扬州军国要务。另加封特进、柱国、镇国大将军衔位,晋实邑一千五百户 以资鼓励。朕闻曰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望尔其执心于忠孝 践行于俭约,无好逸豫 以犯非礼。无纵嗜欲,以迩宵人。” 李元瑷听得有些吓呆了。 特进、柱国、镇国大将军衔位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唐朝官职可分为职官、文散官、武散官、爵、勋四种。 李元瑷是皇子 天生亲王 爵以是极致,不可能再赏的。 文散官、武散官、勋就是所谓的挂名官衔,荣誉称号,没有实权,但是有俸禄可以领,特进、柱国、镇国大将军皆是虚衔,挂着好听的。 但是持节、扬州大都督这可不一样了。 这是实打实的官,有实权的。 掌握着扬州一亩三分地的生杀大权。 这亲王外出之蕃,镇守州府,掌地方军政大权是惯例。 但李元瑷给李渊特许不之蕃,现在任命自己为扬州大都督,是要自己远去扬州之蕃了 虽说去地方担任一把手,掌握军政大权,想想还是挺舒服的。 但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点心底准备都没有的啊 见李元瑷有些傻眼的呆在下面,李世民心底不由笑了笑,绷着脸道“还不领旨谢恩” 李元瑷赶忙领旨,脑子都是嗡嗡的。 直到下朝,李元瑷还是有点茫然,在这长安带久了,突然要离开远去扬州,心底有些不舍。尤其是灞水山庄,还有一部分未建呢。 胡思乱想着,李元瑷还是决定认命。 天威难测,让自己去扬州,自己就去扬州呗。 太不了,灞水山庄晚些再弄,重新建一座扬州城亦是好的。 毕竟扬一益二,扬州城的潜力是无比巨大。 这还没走出皇宫,就有太监请他去武德殿一聚了。 李元瑷听了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武德殿。 李世民一脸意外的看着李元瑷道“你居然没来找皇兄” 李元瑷立刻道“皇兄尧舜禹汤千古一帝,您的安排,必有深意。臣弟哪里揣测的到不管皇兄让臣弟干什么,臣弟干就是了,不想那么多。” 李世民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以为你会舍不得长安这花花世界呢”他说着将一份圣旨丢给了李元瑷道“这是给你的。” 李元瑷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封特许他不去之蕃的圣旨。 以李渊给予的特权唯由,许自己留在长安。 李元瑷忍不住的吐槽了句“这不是脱了裤子”他话没说完,立刻闭上了嘴。 “说呀”李世民瞪圆了眼睛,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若非李元瑷此番功劳太大,何须这般麻烦。 李元瑷作揖道“皇兄圣明”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好了,别给朕添麻烦就行。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生辰八字已经给了袁天罡,待他算个良辰吉日就与徐家女成婚。至于金胜曼,看你自己本事,皇兄这里先由她入太学学习。总之别给皇兄弄出笑话来。对了,还有,那两头东北虎,就安置在灞水山庄吧,这皇宫收不住这两头庞然大物,皇兄的将军都给它们吓得不会飞了。” 将军是李世民养的隼。 “遵命”李元瑷正愁不知这么向李世民讨要虎奶,灞水山庄有一半位置空置的,正好可以收容这两个大家伙。 不如在另一边弄个动物园什么的 李元瑷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 对于去不去之蕃,李元瑷并不在乎。 反正去不去由不得他,让他去就设计扬州城,不去就完善灞水山庄,都有事情干。 如此随遇而安,李世民亦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第七章 长孙冲求见 李元瑷不急着回府,而是去了御花园,将公母东北虎接走。 李元瑷总算见识了什么是虎威。 两只凶悍的丛林之王给关在厚重的铁牢里,但御花园里的鸟兽无一敢靠近半分。 各种宫内养的动物,莫不龟缩在窝里。 李世民最爱的“将军”本是御花园中的一霸,现在似乎飞都不敢飞了。 李元瑷打算先让人将两个大家伙先运到大安宫,然后在找机会送到灞水山庄。 将两个大家伙押送至皇城门口,一阵军马嘶鸣。 在笼内东北虎的低吼下,宫内停泊等候各自主人的马匹均暴躁不安,大有惊恐之意。 就连经过特殊训练的翺麟紫,也开始用马蹄蹬地,发出唏律律的声音。 再牛皮的马,面对东北虎,亦把持不住。 安抚了翺麟紫,李元瑷回到了大安宫,弄了一些鸡羊喂食老虎,也让大虎饱餐了顿虎奶,逗了会儿猞猁。 随即得知长孙冲求见的消息,李元瑷忙让人将他请到了会客厅。 他与长孙冲往来不多,但是对于他的好感评价极好。如他这般身份极高,从不仗势欺人又无半点傲气,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没有几人能心生恶感。 要说唯一能挑出毛病的就是娶了一个倾城倾国的夫人,让人羡慕嫉妒。 “秘书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元瑷一进屋内,即热情的打着招呼。 “见过商王”长孙冲彬彬有礼的行礼问好。 “坐吧”李元瑷很随意的伸手一指,道“孤从高句丽带了些那边的甘红露,是用枣、柿饼、生姜、等物酿制的,味道尚可,可以图个新鲜。秘书监来了,那就喝上几盅。” 长孙冲颔首道“家中幼儿刚满周岁不久,不宜一身酒气,只能浅尝而止,商王体谅。” “无妨”李元瑷并不好酒,也不喜灌酒,饮酒只是为了增添点气氛而已。 对饮三盅。 长孙冲道“今日冒然上门,是有事相求。公主对于灞水山庄的湘妃居极为钟爱,在下便想趁着公主进宫陪晋阳公主之际,重新修葺公主府,以湘妃居的样式仿造之。历时一年,已修葺的七七八八。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感觉尚不如以往。” 李元瑷想了想道“这是自然的 灞水山庄的湘妃居,可不只是一个院子。湘妃居前有溪流小桥 后有竹海点缀 是一个整体。单独将湘妃居抠出来,那自然是不伦不类的。尤其是府中周边的景物不协调 别扭的感觉也因此而生。秘书监这是爱妻心切,犯了外行想当然的错误。建筑一行 没那么简单。” 长孙冲苦着脸道“是在下错了 不知可否挽救” 李元瑷道“能不能挽救,得我亲自探查公主府整体结构布局在做定论,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长孙冲忙道“有什么不太合适的,商王是公主的叔叔 又不是外人。冲这便领商王去公主府探察” “太急了吧”李元瑷惊疑道。 长孙冲作揖道“公主已于前日出宫 因父亲想念孙儿,公主便住在了长孙府。还能拖延十天半月,再久就不妙了。” 李元瑷心念一动,立刻板着脸说道“秘书监大不应该啊,有长乐这样才貌出众的夫人 不好好珍惜,还惹她生气” 长孙冲诧异道“商王何出此言” 李元瑷道“哪有母亲方刚生育就抛下孩子进宫的” 就算小兕子一人在宫里寂寞 将孩子带上,还是什么都行呐直接抛下未满周岁的孩子进宫陪妹妹 此事透着点点古怪。 长孙冲闻言一怔 缄默片刻一脸歉意道“此事令有别情,望商王见谅。” 李元瑷双手一合 笑道“是我孟浪了 我自是相信秘书监的为人。走吧 去公主府看看” 长孙冲肃然道“商王乃公主叔叔,关心公主自然之理。公主是长孙冲此生最敬慕之人,绝不敢有半点亏待。” 李元瑷笑着排了排长孙冲的肩膀道“好了好了,相信你不敢。就皇兄那护犊的性子,嫌命长嘛” 与长孙冲一并来到公主府。 李元瑷探察了整体的地形,刷刷刷的就在纸上将结构图绘制下来。 长孙冲在一旁瞧得叹为观止,道“商王这一手绝技,当真了得。” 李元瑷笑道“这是素描的一种,叫做快速写生技法,俗称快写。长乐丹青之技,远在我之上。但论及这快写,她还是逊色一二的。” “走吧”他边说,边看着手中长乐公主府的结构图,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长乐喜欢清幽。公主府本就有这方面的意境,只要重新调整下细节,就能免去不伦不类的感觉。不过她住的主院要好好的重新布置一下,多塞一点东西进去,让整个院子显得小一些。现在要求的风格是幽静,弄个宽路阔道的,怎么可以” 长孙冲一脸受教的表情,不住的点头。 李元瑷突然问道“私房钱够吧要不,借你一些” 他刚刚看了公主府的布局,瞬间有些同情长孙冲的。 整个公主府占地面积极大,中心就是围绕主院结构布置的,然后次院也就是长孙冲住的地方,相隔了差不多一百步左右,这地位一目了然。 长孙冲咳了咳道“这个商王放心,公主从不过问在下银钱之事。商王随意规划,不用担心开销花费。” “有钱就好办事”李元瑷道“至多十五日,保证让这主院变一个样,应情应景。” 长孙冲心底清楚,就李元瑷这样的身份地位,屈尊来看这种活,那是很给面子了,作揖道“商王大恩,长孙冲感激不尽。” 李元瑷很随意的挥了挥手,开始安排工匠们的任务了。 长孙冲在一旁相陪。 便在这时,下人忽然来报朝散大夫王玄策求见。 长孙冲顿了顿道“让他半个时辰后再来吧” “等等” 李元瑷听到王玄策这三个字,忙道“不如见见吧,正好给我引荐一下。” 长孙冲颇为意外,李元瑷跟王玄策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以他的身份,想见王玄策何须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