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谍影》 第一章 深夜行动 一九三九年初春的深夜,中国山西省太原古城。 沉沉的夜色,仿佛无边的黑幕笼罩着天地,乌云遮月,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到了,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这座城市安静的出奇,沉寂无声的黑暗充实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中心市区一处大院的拐角处,一前一后闪出两道身影,靠近院墙,侧耳凝听了片刻之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一人身形半蹲,双手交叉搭起手架,另一个人抬脚踩在手架上,两个人同时使力,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跃上了墙头。 先行者重心稳定之后,再伸手借力,后来者奋力跃起,抓住同伴的手臂,一较力翻过墙头,同时手臂在墙壁上一撑,身体硬生生的向前横推了两尺,卸去重力,双脚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两个人敏捷的如同灵巧至极的狸猫,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只在瞬间就翻身进入了大院内。 大院中是一处面积很大,三层高的西式洋楼,两个人猫着腰摸到近前,一人伸手试了试前厅的大门,转头向同伴摇了摇头。 同伴示意,两个人左右分开,查看一层周边的窗户,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从里面销死,没有找到侵入的途径。 不过他们并不意外,其中一人从腰间抽出一团绳索,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露天阳台,轻轻的一抛,然后轻轻的回拉,绳索那端的钢爪已经挂住露天阳台的栏杆。 微微用力扽了扽绳索,确定牢靠之后,身形一纵,脚踩着墙壁,手臂接连使力,动如脱兔,很快就来到阳台处,翻身一跃,进入了房屋。 留下的一人,身形紧贴着墙壁,静静地等待着,随时准备接应同伴,应对意外的发生。 不多时,三楼阳台处,那道身影再次出现,顺着绳索轻轻的滑了下来,脚落在实地上,单手轻轻一抖,那条绳索如同一条灵活的长蛇,轻轻抛起一道圆弧,钢爪脱开,并向下坠落,绳端准确的落在手中,盘绕了几下收在腰间。 望风的人看向同伴,同伴点头示意,表示行动顺利,于是二人顺着原路返回,再次翻墙而去。 东部市区的一处独门小院,院门推开,许诚言和计云闪身而入,回手栓好了院门,几步进了房间里,许诚言抬手打开电灯,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来到桌案旁,伸手从腰间解下了绳索,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细细长长的绳体是由黑色的柔麻编制,绳索的顶端固定着三个弯曲如钩的钢爪,造型甚为奇特。 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两碗温茶,自己拿起一碗,喝了几口,便坐在座椅上,安神静气,养了养神。 计云一屁股坐在对面,也拿起另外一碗温茶,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许诚言首先开口说道“这是第三个目标了,不过今天刺杀的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不比之前的两个,这动静绝小不了,特高课也一定会插手调查,风声会更紧。” 许诚言口中的“新民会”,是华北沦陷后,由日本人主张授意,以华北伪政府的名义,成立 的一个特殊政治组织。 因为占领之初,日本人对占领区的统治难以展开,面对中国军民的不断兴起的武力反抗,还有中国民众思想意识上的抗拒,兵力有限的日本军方感到十分的棘手。 为此,日本军方改变了统治措施和办法,推行“以华制华”政策,仿照东北伪满“协和会”的办法,建立华北的“新民会”。 其主要负责人就是日本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中将。 新民会的会员结构组成,主要是由日本人为主要骨干,大量的汉奸为基层人员,与华北伪政府结为一体,设会长为最高领导人,也就是伪政府的首脑王叔鲁为会长,土原敬二担任总顾问,当然,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实际上,新民会的所有权力归土原敬二掌控,王叔鲁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会长。 新民会的组织结构也很严谨,它下设中央指导部作为日常事务的具体组织、指导机构,其地方机构,也一般由伪政府的政府部门首脑兼任,当然,情况也是一样,实际权力都由日本“顾问”或者“参议”掌控。 原田和也就是太原新民会的高级顾问,称得上是重量级人物,在许诚言刺杀的三个目标中,就以此人的地位最高。 计云哼了一声,说道“风声紧又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只要我们手脚麻利,处理的干净,这偌大的太原城,几十万人口,日本人的鼻子没有那么灵。” 说完,他眉头一皱,看向许诚言,问道“今天我们动手,可没有向老丁打招呼,明天老丁那边,咱们怎么说” “怎么说”许诚言嘴角上扬,“就照实了说,我们完成了清除任务,料想他也不能说什么。” “就是,我就不信他还敢鸡蛋里面挑骨头,”计云闻言点头说道,“说起来,清除行动以来,一共解决了四个目标,这里面我们就占了三个,表现是有目共睹,他还要沾我们的光,有什么可抱怨的老丁这个人我算是看清楚了,胆小怕事,畏敌如虎,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要召来,要是在苏南,畏敌不前,早就被军法处给毙了” 许诚言眉头一皱,摆手说道“这也不能怨老师,他这些年一直困守局总部,没有实权,手中的家底就这么多,这次重建太原站,肯跟他一起来的,也就这些旧部了,也是不容易,我们要体谅一下。” 对于许诚言的话,计云显然是不赞同的,他身子一挺,声调也高了一些“体谅我们体谅他,谁来体谅我们堂堂的国军中尉,一纸调令就千里迢迢,从苏南跑到山西潜伏敌后,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他的学生,就可以让我们牺牲前途,为他卖命 想当初,我们还救过他的命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师生之情,我还信以为真了 之前想着来了这里,有老师的关照,怎么着也得给个一官半职,这可好,就当个小情报员,还要受老丁这样的人的压制,就因为军衔高,资历老,又是老师的旧部,这才爬到了我们的头上” “好了,好了,不要牢骚连天,老师自有他的难处。”许诚言顿时脸色一沉,“杀鬼子到哪里都一样,还有,我警告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发老师的牢骚,人心难测,管好你这张嘴。” 看到许诚言表情严肃,计云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他们是同窗,更是战友,彼此了解的很深。 他知道自己这位同伴的脾气秉性,外表看上去是随意温和,可实际上内敛深沉,典型的外圆内方,心性坚忍,骨子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所以两个人之间,一向是以许诚言为首。 许诚言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语气一缓,耐心解释道“来都来了,现在抱怨有什么用人虽然是老师选的,可调令是总部下发的,我们难道敢抗命在这里,我们唯一的靠山就是老师,如果再生嫌隙,只怕以后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也就是和你说说。”计云嘴里嘟囔了一句,对于许诚言的话,他自然是听了进去,其实他也知道,许诚言对此次的调动也是心有不满,只是城府远比自己深,从不表露出来罢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许诚言从怀里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去书馆汇合,把情况向老丁汇报一下。” 计云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许诚言跟在后面,又叮嘱了一番,把他送了出去,然后关好院门,回到了房间里。 把工具和身上的衣服收起来藏好,这才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辗转多时,才迷迷糊糊入了睡。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场景 无数的炮弹带着划破天空的尖啸声砸在阵地上,火光爆闪,发起一阵阵轰隆隆巨裂爆炸声,巨大的冲击波将泥土和尸体高高抛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日本重炮和机枪的火力迅猛而又密集,高空中的日本航空飞机也呼啸而来,同时配合集中火力攻击守卫阵地,子弹向暴雨一般倾斜下来,壕沟里面的士兵们鲜血飞溅,纷纷倒地,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处坑道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头缠绷带,满脸是血的许诚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伤者身体,神情焦急万分。 “诚诚言” 伤者已经气息奄奄,努力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一块银色怀表,用尽最后力气塞到了许诚言的手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们都都牺牲了,小组成员只剩下你我,我我是不行了,拿拿着它,如果你,你活着回去,就替我还给老师” 只是话未说完,悬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已然停止了呼吸。 “振民,振民”许诚言心中悲愤,手中握着那块怀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连声呼唤战友的名字,却是无力回天。 紧接着又是一阵连天的炮火袭来,爆炸肆虐着阵地,大地都为之震动,一股热浪加杂着泥土迎面扑来,将二人席卷其中 “啊” 一声惊呼,许诚言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只觉后背浸透了汗水,浑身冰凉,口中喘着粗气,好半天惊魂不定。 又是这场噩梦,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这两年来,一直挥之不去,徘徊在记忆深处。 待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回手从枕边取过那块怀表,这是一块瑞士怀表,通体的玫瑰金色,轻轻用手指弹开表盖,珐琅表盘,蓝钢表针,表体配有闪亮的碎钻,外带有金色的表链,外形精美,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许诚言将怀表翻转,在壳体的背面,还镌刻着一个“殷”字,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再次回忆起尘封的往事。 第二章 前尘往事 许诚言原是山西夏县人,家中是当地有名的士绅,五年前去往上海读书,在大学里,受老师殷同和的影响,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新思想,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成为了一名忠实的共产主义追随者。 可就在这个时候,中日全面战争突然爆发,日本人悍然举兵进攻上海,举世闻名的淞沪战役打响了。 这是一场事关国运,事关民族存亡的重大战役,在日本军队的强大压力下,中国军民,举国上下,各党各派抛弃以往的成见和仇恨,携手合作,倾尽全力支持和投身抗战。 会战初期,国党的强力情报部门,军事情报调查处,为了配合正面军队的作战,也迅速组建了一支由军情处特工为骨干,上海青帮帮众,青年学生,工人为基层的一支特殊军队,也就是所谓的江浙别动队。 当时在全民抗战的号召之下,红党自然也投身其中,派出了自己的参战人员,加入了这支别动队,其中就有许诚言和他的同学们。 可是因为青年学生都是富有爱国热情,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军情处高层不愿意把这些人充当炮灰,考虑到长远发展,决定就把这些学生抽调出来,组成一个特训班,专门教授战斗、爆破、侦察等各种军事技能,做为储备人才,留待后用。 于是许诚言和他的三名同学组成的潜伏小组,顺利加入了这个特训班,成为了特训班的学员。 因为特训班的校址就在上海西郊的青浦城,所以,这个特训班被称为“青浦特训班”,这也是军情处在抗战时期,成立最早,资格最老的训练班。 可是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中国军队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在日本人的飞机重炮面前,还是不堪战力,步步后退,逐渐撤出了上海市区。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正规部队伤亡惨重,兵力逐渐枯竭,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在战争后期也被投入使用。 可是这些学生兵刚刚学会拿起武器,战斗力可想而知,很快就在这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中,付出了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在几次残酷至极的防守战中,许诚言所在潜伏小组的三名成员陆续牺牲,他的学长兼上线,小组组长关振民,最后也倒在他的怀里,来不及交代清楚,只留下了这块怀表,就匆匆离世。 之后的局势更是急转直下,日本本土大举增兵上海,前后夹击中国军队,军政府高层最终还是下令军队撤退,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 而许诚言所在的部队,混在溃军中,一路撤退,经苏州、溧水、繁昌、九江,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久之后,江浙别动队的剩余人员,整合为忠义救国军,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受命归建,再次加入救国军。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许诚言就在救国军任职,成为了一名国军军官,在苏南地区与日本军队进行了长期而又艰苦的战斗。 在这期间,他也曾找机会回到上海一次,寻找自己的老师殷同和,试图找回党组织,恢复组织关系。 可是当初会战打的太激烈,昔日的校园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早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附近市区的百姓,学生和老师都纷纷逃离,四散而走不知所踪。 他四处寻访,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老师的消息,百般无奈之下,最后只能失望而返,这之后,因为战事连延,部队为了应付日本人的围剿,四处游击,飘忽不定,他也再没有机会回到上海。 至此,许诚言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和组织上的最后一丝联系。 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他接到来自军统局总部的紧急调令,让他火速赶往山西省的省会太原,一起被调离的,还有他的战友,青浦特训班的同窗计云。 他们奉命加入即将重建的军统太原情报站,而新任情报站站长,正是他们的老师,青浦特训班的情报教官楚光济。 于是他们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于在规定时间里赶到太原,向楚光济报到。 询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军统在山西和绥远地区的情报组织,被日本情报部门摧毁,整个情报网络遭受到了空前的打击。 民国时期的华北地区一共五个省,分别为河北省,山东省,山西省,绥远省,还有察哈尔省。 因为其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军统为便于工作,就在华北布置了两个大区,分别是北平区和晋绥察区。 北平区主要是负责河北和山东两省的情报工作,而晋绥察区就负责其他三省的情报工作。 北平区的总部设在古都北平城,下辖北平站,天津站和青岛站。 晋绥察区的总部设在山西省的太原市,下设三个站,分别是三省的省会,太原站,归绥站,万全站。 而在各大情报站之下,又分别在各大重要城市设有情报组,总的来说,军统在华北地区的力量还算是雄厚,仅次于华东和华中地区。 而此时的山西局势也是非常严峻的,从抗战一开始,日本人占领平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举兵西进,倾尽全力攻取资源丰富,民生富饶的山西省,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尽管中国军队进行了非常坚决的抵抗,组织了规模宏大的忻口和太原保卫战等一系列战役,可还是难以抵挡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就在当年的年底,山西大部分地区,包括太原在内的各大重要城市都相继沦陷。 目前这片三晋大地,已经成为整个华北抗战的主战场,日军和中国各方军队相互对峙,激战正酣,而太原作为山西省的省会城市,也成为了日军后方的重要军事基地,这里的情报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可是恰逢此时,一场重大的变故发生了,这一次的问题出在了军统局的晋绥察区。 华北日军特高课取得重大突破,查出军统归绥站的情报系统,大肆搜捕之下,整个归绥情报站在一夜之间,所属人员悉数被捕和牺牲,损失惨重。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种恶劣的情况迅速蔓延,竟然牵连到了太原站。 日本特高课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接连发难,结果晋绥察区长兼太原站站长籍兴怀牺牲,手下重要干部纷纷被捕,太原站的情报人员更是损失惨重。 这一系列的行动,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形势越来越恶化,就这样,太原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除了少部分机关人员侥幸撤离,整个太原站几乎全军覆没,损失之大,震惊了整个军统高层。 要知道太原站是整个晋绥察区的总部所在,地位远不是其他两个情报站所能相比,此次事变,直接导致了军统在晋绥察三省的情报力量损失殆尽,情报工作也陷于瘫痪。 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楚光济临危受命,被派到太原处理危局,重建太原站,清锄叛徒,恢复情报工作。 楚光济深知要想在山西挽回危局,重开一番局面,手中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得力人员,可是他因为长期在局总部工作,没有掌握过实权,手中能用的旧部并不多。 好在,他之前一直担任军统特训班的情报教官,培养了不少出色的情报人员,于是他经过仔细斟酌和筛选,从中挑选了一些学生,而许诚言和计云就名列其中。 于是他向总部提出申请,在这个危急时候,总部当然是全力支持,一纸调令,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许诚言和计云,调到了太原。 而许诚言加入太原情报站之后,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斗争环境非常的恶劣,就是在情报站内部也是问题重重。 因为太原站在军统各大情报站里,只能算是乙种站,能够分配的职务并不多,而这些职位大多都被楚光济的旧部占据。 而许诚言和计云因为军衔和资历都无法和这些人相比,只能在情报组里担任普通的组员,这也是两个人心生不满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看着手中的怀表,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知道,这块怀表是老师殷同和的心爱之物,临别之时,送给了最特意的学生关振民,以作纪念,关振民牺牲后,怀表辗转落在自己的手中。 他对这块怀表是极为爱惜,两年来,一直是随身佩戴,从未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殷老师,回归组织的怀抱。 第三章 情报组长 第二天早上,许诚言起来洗漱,刮脸洗头,整理仪表,换上一身合体干净的棉布长衫,取过一条长长的青色围巾搭在脖子上,在镜子里端详了片刻。 镜中人面容俊逸柔和,五官协调,即有南方人的精致,但也不缺北方男子的神采,再加上身材修长,气质颇为出众,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这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打扮,任谁也无法将他和昨夜行刺暗杀的军统特工联系在一起。 许诚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夹在腋下,收拾妥当,出了房间,打开院门,迈步走出,回身将院门上锁。 “许先生,您早啊” 许诚言闻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在街道对面,开裁缝铺子的老陈,这时正拎着一个筐子,向门外倒煤渣。 许诚言租住的这处独院,就是老陈的房子,老陈即是许诚言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 “陈师傅,您也起得早啊”许诚言微微一笑,客气点头,打着招呼。 “这早上天气冷,您穿的可是有些少了,要不,到我的铺子里挑件棉衣” 这个老陈真是个精明人,许诚言不禁有些失笑,嘴里客气的推辞道“还好,以后这天气越来越暖和,再熬几天也就过去了,再说我手头也不方便,等找到工作,就去您那里订身好衣裳。” 见到许诚言婉言推辞,老陈也就不好意思再推销自己家的衣裳,转了话题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到工作您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坐吃山空可不行啊,要我说,您初来乍到的,能将就混口饭吃就行了,现在世道差,体面的工作可难找,读书人也要吃饭不是” “你大早晨没事做啊满嘴没有一句好话” 老陈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自己铺子里传出一声呵斥,布帘一挑,自家的婆娘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对着老陈就是一痛臭骂。 老陈向来是怕这个婆娘的,一见老婆现身,顿时不敢再多说,向许诚言匆匆示意,接着去倒煤渣了。 “陈婶”许诚言笑着和老陈媳妇打着招呼。 老陈媳妇是典型的北方女子,身高体壮,嗓门也大,对着许诚言却是非常客气,笑着说道“许先生,可别听我们家老头子的,您身子弱,可不能跟那些苦力比,吃不了那个苦,再说您能写会算,到哪找不了一碗饭吃慢慢找别着急,要是手头不方便,房租我们也不催您。” 许诚言连忙拱手谢道“承情了,陈婶,不过您放心,说什么也不会短了您的租钱”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许诚言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老陈忍不住嘟囔道“你净瞎大方,什么就不着急租钱了,万一他当真拖欠,你又要埋怨我找的房客不好” 话没有说完,就被婆娘一扫帚拍在身上,立时不敢多说半句。 许诚言走了几步,来到街尾的面馆里,要了两碗刀削面。 不多时,计云也从外面进来,为了方便联系,他的住处就在许诚言的租房附近,平时也都是来这里吃饭。 此时他一身西服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打扮的一本正经,倒像是一个银行职员,直接坐在许诚言的对面。 因为周围的人不少,两个人没有说话,等着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三两口吃了面,一起出了面馆。 许诚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去看一看情况。” 两个人一路步行,穿街走巷,来到了昨天晚上行动的地方。 远远就看到街道尽头,几辆轿车停在原田和也的住所,周围尽是警察和便衣,还有身穿军装的日本军士在四周警戒,几名日本军官在大门处进进出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特高课的人来了”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微微点头,轻声笑道“估计吉冈正雄就在里面,要不要搞他一下说不定就立下这盖世奇功了” 吉冈正雄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的情报组长,也是日伪政府在太原首屈一指的情报头子。 目前在日本侵华的三支主力军团中,各自都有自己的直属情报部门,比如东北关东军的南满调查科,华中方面军的军部情报处和梅机关,在华北方面军中,最有实力的就是日本特高课了。 因为日本特高课的总部就设在华北,总课长土原敬二更是军中资历深厚的高级将领,日本第三代情报界大头目,在中国近代史上,策划了许多震惊中外的重大事件,在日本高层中名声卓著。 自从土原敬二接手特高课以来,在军中大力发展特高课的势力,经营了多年,到现在,特高课的势力遍布中国各地,尤其是华北地区,几乎每一个重要城市,都会布置有特高课的组织,他们在军中地位特殊,享有很大的权力,后期提拔的主要干部,也都是训练有素,情报经验丰富的正规军人,吉冈正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从太原特高课成立以来,吉冈正雄就担任特高课情报工作的主要执行人,身居要职,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太原特高课课长明石英树大佐。 所以,一直以来,吉冈正雄都是中国各方情报部门在山西地区的主要对手,头号大敌。 这一次剿灭军统绥远站和太原站的行动,就是他负责主持的。 中方各大情报组织,尤其是军统局的特工,无不对他恨之入骨,都把吉冈正雄当做刺杀的首要目标,只是几次刺杀未果,反而搭进去了不少特工精英。 许诚言对于计云的话,显然没有当真,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敢冒然动手,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闻言,忍不住没好气的说道“行啊,那你先上,我掩护” “一向都是你动手,我掩护,不愿意就算了”计云嘿嘿一笑。 这时在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向大院里面张望,低声纷纷议论着。 “这可是原田鬼子的住处,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 “昨天我还看见原田鬼子的轿车进门了呢,今天早上就来了这么多人,搞不好全死了。” “把这些混蛋全杀了才好,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听说,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东街住的那个警察局的科长,就被人勒死在家里了,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嘘小点声,不怕让日本人听见” “我怕什么,嘁”出声的人口气虽硬,可音调到底还是降了下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许诚言和计云相视一眼,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街道上,走到街尾的一处书馆附近,停了下来。 许诚言抬头看了看,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聚文书馆”四个大字,半掩着店门,用一道厚厚的挂帘遮挡着,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这里就是情报组汇合的联络点。 又看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一片旧窗花,确认安全标记无误,这才向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撩开门帘,迈步进了书馆。 刚一进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让人浑身一暖,初春的寒意就去了几分。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有些破败,可是里面却是宽敞整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旁边一处居家常用烧煤炉子,炉盖上面放着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气。 此时书馆里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手拿着一份闲书,正在翻看。 此人容貌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出众,正是情报组的组长丁明睿。 看到许诚言二人进门,丁明睿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二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来晚了。” “时间刚刚好,我们心里有数”计云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让丁明睿脸色一沉,其实按照约定的时间,许诚言和计云来的确实是刚刚好,并不算迟到。 只不过他对眼前这两个手下颇有微词,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是磕磕绊绊,话不投机,相互都看不顺眼。 其实原因他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不仅是站长楚光济的学生,更都是在前线拼杀过的,有军功的中尉军官,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人才,如今却屈居在自己手下,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句话,就是对自己不服气 可是丁明睿又何尝看得惯这样的手下,军统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两个人根本不买账,数次违抗自己的指令。 自己几次向站长汇报这个情况,可都是被站长压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处罚自己的学生,这让丁明睿很是无奈。 第四章 不欢而散 此时看到计云又出言顶撞,丁明睿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摆手说道“进去吧,他们两个已经到了。” 说完,先迈步进入后堂,许诚言和计云随后走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青年,两个人其实在屋子里已经隐约听到外面的谈话,只是佯装不知,此时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都赶紧站起身来。 “组长” “学长” 这两个人也都是第三情报小组的成员,个子稍高一点,容貌清秀的青年叫张志远。 稍微矮一点,却是肩宽背厚,体型壮硕的青年,叫时玉山。 他们其实也和许诚言一样,也都是楚光济在特训班教授的学生,不同的是,许诚言和计云都是青浦班的学员,而他们则是临澧班毕业的学员,所以对许诚言和计云都称呼“学长”。 不过,青浦班是军情处时期举办的特训班,而临澧班是在军统局正式成立后举办的训练班,两者资历相差甚远。 所以张志远和时玉山在情报组里,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组长和两位学长之间的冲突,都是装作看不见。 因为太原站刚刚重建,人员还没有全部到位,目前第三情报组的成员也就是眼前这五个人。 在这个情报小组里,除了丁明睿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山西人,这也是楚光济为什么从众多学生中,选中了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样安排的话,情报员在家乡都有经得起查验的身份,还有各自的人脉和社交渠道,相对而言,对于搞情报工作来说,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危险,工作起来也是更加方便,可谓是事半功倍。 就是培训班的学员在分配的时候,也基本上都会按照学员的籍贯而有所考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分配回到自己的原籍。 选中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原人,而且张志远的父亲张兴贤是太原商会会长,在本地根基很深,目前张志远已经说动父亲,凭借他的人脉,很顺利地加入了太原警察总局。 时玉山的父亲时知轩,原本也是山西省政府的一名官员,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继续投靠了新的华北伪政府,目前是省政府的一名部长级官员,所以时玉山也是目前情报站里,最有发展价值的情报员。 许诚言和计云都不是太原人,人脉和资源也就无从谈起,不过他们身手好,战斗经验丰富,是难得的行动人才,所以也被楚光济选中。 五个人分别落座,丁明睿首先开口说道“这段期间以来,我们小组的情况还算是不错,志远和玉山这边进展顺利,都已经落了脚,以后的工作就是找机会,设法打入日伪政府的高层,最好是具有情报价值的关键岗位。”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别忘了,我们是情报员,以后是要搞情报为主,打打杀杀,杀个把鬼子汉奸有什么用” 他的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许诚言和计云都眉头一挑,这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说的。 自从太原站和绥远站遭到日本特高科的彻底破坏,大批军统特工被捕或被杀害,军统高层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在中国情报部门中,以军统局的作风是最为强硬。 在抗战之初,军统高层就为了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维持日本占领区民众的抗日信心,下令各地情报站发起各种袭击。 对日本军人和汉奸不断地实施了刺杀,对重要仓库和军用设施进行爆破等多种手段,这一做法让日本人头痛不已,成效显著,所以日伪政府的对军统特工也最为忌惮。 这一次军统局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楚光济临走之时,局座特意交代他,必须实施报复行动,打击日伪特工,严惩叛徒和汉奸,所以,在楚光济上任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拟定了一份清除名单,开始了报复行动。 这一个多月来,情报站已经成功刺杀了三个目标,加上昨天晚上刺杀的原田和也,已经是第四个目标了。 许诚言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老丁,清除任务是上峰下达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们想尽办法完成任务,这也没有错。” 许诚言一开口,计云自然不甘于后,他的性情远比许诚言更直接,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用不着在这里不阴不阳的,整天把什么情报工作挂在嘴边,大家都不是外行。 现在情报站刚刚重建,要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要下的工夫不是一天两天,难道这之前什么事都不用做 还有,你要搞清楚,清除计划是总部特意下达的指令,你老丁难道还敢抗命” 听到许诚言和计云一开口就顶撞自己,丁明睿再也忍耐不住,怒斥道“清除任务是要完成,可也要量力而行,你们两个行事鲁莽,不顾我的劝阻,短短的一个月,接连出手刺杀目标,万一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一旁的张志远和时玉山看到双方一见面又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无奈的相视一眼,这种场景,这段时间时有发生,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许诚言冷声说道“我们完成任务,不代表就是行动鲁莽,每一次的行动之前,都有充分的准备,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动手,之前的两次,做的干脆利落,就是站长也是多加褒奖。 还有,通知你一声,昨天晚上我们摸进了原田和也的住所,成功解决了目标,现在日本特高课和新民会的调查科都在勘察现场,你可以向上面汇报了。” “什么你们已经动手了”丁明睿立时一惊。 张志远和时玉山闻言,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出声赞道“干得漂亮,学长出手,真是手到擒来” 可是丁明睿却是另一番心情,他一拍桌案,沉声问道“为什么行动之前不汇报前两天我不是告诫过你们,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彻底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必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行动,你们当耳旁风了” “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许诚言马上反驳道,“昨天晚上,原田和也在畅心楼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回住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来不及向你汇报,就直接下手了,再说,行动时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可能事事禀报,结果也证明,行动很顺利,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番话,让丁明睿一时无言,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关心任务是否完成,他对这次清除行动原本就不热衷,甚至还有些抵触,只是上命难违罢了。 他在意的是安全,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冒半点风险,当然,他也更在意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招呼也不打一声,擅自就发起了刺杀行动。 他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次的行动,不过我再次命令你们,你们这段时间不能再动手了,等我请示后,再决定下一步措施。” 计云听到丁明睿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老丁,你一再阻拦,不就是怕我们失了手,牵连你吗放心,我们兄弟是从战火硝烟中杀出来的,就算是行动不成,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 “你”丁明睿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资历比眼前这两个人老,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前线厮杀,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丁明睿都感觉没了底气。 而许诚言和计云不同,他们虽然资历浅,但是一直身在抗战第一线,斗志和勇气却不是丁明睿所能比的,所以看到丁明睿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组长。 不得不说,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许诚言和计云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可是丁明睿完全相反,他加入军情处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对许诚言二人多方压制,生怕出了差错。 此时,丁明睿狠声说道“不说你们一再妄为,多次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之前,你们越过我和处长,直接向站长请示,这算不算越权,你还把军统家规放在眼里吗” 计云闻言,一拍桌案,冷声说道“你这也怕那也怕,干脆缩在重庆好了,大老远跑到太原来干什么我们兄弟拼死杀敌,你却处处掣肘,不要以为你是组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畏敌不前,这在军统家规上,也是死罪” 这一番话,气得丁明睿怒不可遏,手指着许诚言二人,手指颤抖“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站长的得意门生,有恃无恐,我只能请示站长,请他决断了” 此言一出,许诚言和计云自然是不惧,他们说到底并没有犯错,一切都是遵照指令的行事,谅丁明睿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是张志远和时玉山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他们也是楚光济的学生,丁明睿话中多多少少也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他们原本也都是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并不惧怕牺牲,不然也不会加入军统,不就是为了抗击日寇吗所以在内心,还是更倾向两位学长的立场。 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话不投机,没说几句,许诚言和计云就起身离去,这一次的会面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章 现场勘查 许诚言和计云出了聚文书馆,计云忍不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许诚言。 “看我干什么”许诚言撇了他一眼。 “我只是有些奇怪,平常都是我出头和老丁吵,你轻易不发一言,今天怎么回事儿,反应有些大呀” 计云虽说是性情直爽,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恰恰相反,他反应灵敏,头脑精明,做事不拘一格,常常能够做出惊人之举。 况且他和许诚言彼此非常了解,深知他的秉性习惯,今天许诚言和丁明睿之间的冲突,表现的太刻意了。 “还算你聪明” 许诚言知道瞒不过同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今天我确实是有意刺激老丁,其实站在老丁的立场而言,他做的也没有错,干特工这一行,尤其是潜伏敌后,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步都不能踏错,这个道理我们也懂。 老丁这个人是经过风雨,磨平了棱角的老特工,他不在乎晋升,不在乎前程,他只在乎无病无灾,平平安安,所以他不争功,不冒进,半点风险也不想担,这无可厚非。 可是他挡了我们的路 不争不抢,我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出头 这次我就是要逼他摊牌,让他去告我们的状,让老师来裁决,反正我们有功无过,又没有错处和把柄在他手上,不怕他去嚼舌头,早点表明态度撇开他,省得他拖累我们。” 计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次虽然离开了部队,被调到敌后工作,让他们颇受挫折。 可是二人有能力有抱负,怎么甘心在底层当一个情报员,按部就班的熬资历,都是激情热血的年纪,谁不想杀敌报国,力争上游 “就应该这样,”计云深吸一口气,狠声说道,“凭我们的本事,到哪里也能闯出一番局面,何必受这个老家伙的鸟气” 新民会高级顾问,原田和也的宅院的卧室房间,几名日本军官正在勘察现场。 为首的军官,四十出头,容貌虽然普通,但是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此人正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情报组长吉冈正雄。 “原田顾问的死因,是平躺在床上,被人自左向右,大力挫断了颈骨,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当场毙命,凶手做的干脆利落。”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没有移动过,包括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还有下面抽屉里的现金也没有丢失。” “这所住宅里除了原田顾问,还有两名仆人,一名司机和两名保镖,我们已经分别询问过,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也无法确定原田顾问具体的死亡时间,这需要进行后期的检验。” 手下的几名情报官,分别将自己勘察到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吉冈正雄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取手下的汇报,脑子里综合各种情况,飞快地思考着。 这时,一个身穿西服便装的中年男子,从阳台走进了卧室,此人是新民会调查科科长马维德。 因为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所以事发之后,马维德第一时间就带队赶了过来。 调查科是在新民会里,唯一负责情报调查工作的部门,成员都是由特高课特工担任的顾问,和受过日本人培训的中国特工组成,因为新民会是特高课的外围组织,所以他们也受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的直接领导。 他上前一步,向吉冈正雄恭敬地一礼,汇报道“组长,在阳台栏杆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这和我们之前调查的,戴文山的案子里发现的痕迹相吻合” “在哪里”吉冈正雄闻言眼神一凝。 马维德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吉冈正雄来到阳台,指着一处栏杆上的痕迹。 栏杆是实木所制,上面清晰印出三道竖痕,吉冈正雄查看了一下,然后脱去手套,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吩咐道“拍照” 一旁的一名情报官凑上前,“咔嚓,咔嚓”用相机拍摄下来。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戴文山被杀案中,出现的痕迹相同,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戴文山是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科长,十天前的一个深夜,被人勒死在家中,在现场也发现了这种三道竖纹的爪痕。 马维德在一旁说道“这几天我询问过一些人,有人认出这种爪痕的来历。” “哦是什么来历” “这是一种飞索,有个名称,叫飞虎爪,绳索的顶端有三个钢爪,尖锐锋利,伸展灵活,可以很轻易的勾抓住各种物体,使用之后,用特殊手法就可以轻松脱离,是江湖中人用来走空门,飞檐走壁的一种利器。” 马维德手下就有不少江湖人,对这类工具非常熟悉,没用几天,就查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飞虎爪” 吉冈正雄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使用这种工具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飞虎爪最早是出现在津门,之后在北平也有人使用过这种飞索,再后来传入山西,前些年在太原也出现过,基本上都是飞贼一路的人在使用,犯的都是失窃案,但从来没有出现杀害事主的情况,只是这几年销声匿迹了,而且据我手下的人说,因为在钢爪的结构上有独到之处,飞虎爪很难仿制,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吉冈正雄想了想,分析道“凶手进入大院之后,没有从大门进入住所内部,应该是不想惊动在一层和二层休息的仆人和保镖,于是就直接用飞索搭住栏杆,爬上了三楼阳台,然后通过阳台进入卧室,杀害了原田顾问。 在行凶之后,近在手边的财物都没有取走,这说明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刺杀原田顾问。 没有拿走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是因为拿走了也无法销赃,因为这类贵重物品太显眼,一旦出现,我们有可能会通过销赃渠道找到他。 留在身边,又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不肯为这点小利,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有拿走抽屉里的现金,是因为他不肯浪费时间寻找财物,一击既走,不肯停留片刻。 要知道这只是顺手牵羊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却不肯冒半点风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说明凶手自律性极强,处事冷静果断。” 马维德闻言,点头答道“确实是如此,之前在戴文山家中,也没有发现财物丢失,凶手的风格一致。” “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吉冈正雄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吉冈正雄的助手,情报官山田大友也上楼向汇报道“组长,我们在院墙附近,找到了两双比较清晰的鞋印,应该是凶手翻墙的时候,落地时留下的。” “两双凶手是两个人”吉冈正雄闻言一愣,“去看一看”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院墙附近,一名情报官正在给凶手留下的鞋印拍照,看到吉冈正雄前来,赶紧让在一旁。 吉冈正雄俯下身子仔细察看,并用手比量了一下鞋印的尺寸大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布底鞋,市面上到处都是,鞋的号码偏大,这两个人的身材应该高于常人,可是也很难通过这一点,确认其身份,唯一可以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就是潜入的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有些一筹莫展,只根据眼前的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凶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这时吉冈正雄突然转头看自己的助手山田大友,问道“加上戴文山的案子,这应该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第四起刺杀案了吧” 山田大友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您说的没错,剔除去一般的凶杀案,针对政府人员和日本侨民的案件,这应该是第四起了,不过之前被刺杀的都是中国人,没想到这一次,原田顾问也遇害了。” 这让吉冈正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起案件,是在一个月前,保安军团长吕大勇,在戏院看戏的时候,被人捂住口鼻,从后背捅了两刀,直中要害,吕大勇当场毙命,因为影院的放映现场光线黑暗,直到电影散场才被观众发现。 第二起案件,是在吕大勇被杀的第三天,治安便衣队的副队长蔡武,回家的时候,被人刺死在家门口附近的巷道里,也是天亮后,才被人发现。 这两起的案件因为死的都是中国人,死者身份还不足以惊动日本特高课,所以都送交给了警察局刑侦科调查。 可是之后没几天,负责这两个案件的刑侦科科长戴文山,也被人勒死在家中,警察局这才感觉不对,马上向特高课汇报,这案子才转到了特高课的手中,不过因为吉冈正雄当时手中正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是匆匆查看了一下卷宗,就交给了助手山田大友处理。 “这三起案件有什么关联吗”吉冈正雄接着问道。 “有” 山田大友回答道“我发现,这三个人都和两个月多前,我们破获军统绥远情报站和太原情报站有关系。 当时从绥远押送军统绥远情报站人员到太原,就是保安军部队负责的,指挥军官就是吕大勇。 后来在太原城全城搜捕太原站人员的时候,警察局和便衣队都参与了这次行动,戴文山和蔡武还当街抓捕了多名逃跑的军统太原站特工。 根据这些情况,我认为这是军统特工在实施报复行动,刺杀目标都是曾经参与过抓捕军统特工的人员。” 此言一出,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事情果然是这样,其实吉冈正雄接到原田和也被刺杀的消息之时,他就感觉这和之前的几桩凶杀案有联系。 来到现场之后,根据收集的线索,把原田和也和戴文山联系在一起,马上明白,这是有人在有目的,有计划的刺杀指定目标。 之前的破获军统的行动获得重大成功,军统特工损失殆尽,他还乐观的认为,军统方面最少也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的作风如此强悍,身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就又扑了上来,看来,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 “看来军统已经开始了报复计划,可我们的反应迟钝,之前竟然忽视这一点。”吉冈正雄有些懊恼的说道。 这时,马维德有些疑惑问道“据我所知,原田顾问好像并不没有参与之前针对军统特工的行动,那么这次为什么也遇害了呢”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 吉冈正雄冷哼一声“很简单,这说明军统的报复目标,已经不仅限于之前针对过他们的人,只要是我们的军政官员,情报人员,甚至日本侨民,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刺杀的目标,这一次他们所图甚大,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吉冈正雄的话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如果情况如此,对方可以主动出击,任意选择刺杀目标,自己一方被动防御,将疲于应付,太原城里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吉冈正雄却是丝毫不惧,在这太原城里,他经营多时,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任何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很好,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凶光闪过,吉冈正雄冷冷的说道。 。 第六章 应对之策 结束了现场勘查,吉冈正雄回到了特高课,刚进办公室,就接到课长明石英树的电话,于是赶紧放下电话,快步上楼,来到课长的办公室外,敲门而入。 办公室的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名中年军官,面容消瘦得有些苍白,稀疏的胡须,身板有些单薄,可是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充满了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明石英树大佐,吉冈正雄的顶头上司,也是日本华北方面军在山西省的最高情报长官。 看到吉冈正雄进来,明石英树脸色深沉,开口问道“我听说原田顾问昨夜被害了,情况确实吗” “情况确实,我们也是刚得到报告,”吉冈正雄心中一紧,原田和也的身份特殊,他的被害,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昨天深夜有人潜入他的卧室,在熟睡之际折断了他的脖颈,我刚刚勘察完现场,正想向您汇报此事。” 听到吉冈正雄的回答,明石英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悲伤的说道“当年在天津驻守的时候,我与原田君结识,此后相交多年,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想必原田顾问身后的背景你是清楚的,他不仅是总部派驻在太原,主持新民会工作的高级干部,更是安藤事务长的亲信,可是刚刚来太原上任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作为驻守本地的情报官,我们很难向总部作出解释,这让我们非常被动。” 吉冈正雄闻言,心头一沉,微微低头,静候明石英树的下文。 可明石英树却没有过多追究,语气一转,接着问道“在现场有什么线索吗凶手是什么人” “根据我们在现场收集到的线索,认为是军统特工所为,而且据我判断,这是军统特工发起的报复行动,之前还发生过三次刺杀” 吉冈正雄将之前的三个案件,向明石英树详详细细的进行了汇报,最后说道“目前看来,对方已经在有计划的展开报复行动,我估计,接下来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需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明石英树听完了他的汇报,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说一说吧” 吉冈正雄身形一挺,汇报道“首先,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我打算即刻发起反击,不能示弱于人。” “怎么反击” “马上枪决一批在牢房里关押的人犯,这些人都是之前行动中抓捕的军统人员,除了已经击毙和受刑死亡的,现在还有六十三名人犯。 本来也是准备处理的,现在就提前一步,我打算明天就当众枪决,以震慑人心。” 明石英树一听,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有军统的重要人物吗” “有,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这个人非常顽固,到现在也没有开口,不过绥远站已经全部破获,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明石英树点头同意道“好吧,反谍的工作一直都是由你负责,你可以自行决定,不用再请示我,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措施吗” “我打算再给他们制造几个目标,”吉冈正雄显然胸有成竹,“目前军统特工的打击范围很大,我们无法确定,这让我们非常的被动,只是单纯的防御,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想着把之前已经投靠我们的军统人员,投放出去,这几个人在军统局的眼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而军统的作风我很清楚,他们最恨的就是叛徒,只要这几个人出现在人前,一定会被他们优先列在清除名单里上,这样一来,我只要暗中盯紧了这几个人,坐等他们上钩,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 之前绥远站和太原站之所以被迅速破获,就是因为在内部出现了叛徒,所以事情一出,绥远站和太原站方面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打得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而这几名叛徒目前还被特高课保护着,吉冈正雄怕他们被军统特工清除,所以一直不让他们露面,原本打算过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把他们转移到北平或者天津安置,现在看来,也就顾不上他们了,正好可以抛出去做鱼饵,也算是废物利用。 而军统局军法家规极为严厉,尤其是对于叛徒的追责和惩罚,更是贯彻的不遗余力,这也是为了遏制情报战线上,日益严重的投敌行为,警示他人,以儆效尤。 “这个办法好”明石英树点头赞道。 吉冈正雄接着说道“课长,还有一件事,这次军统方面的反应速度出乎我的预料,他们能够这么快的组织起报复行动,我想他们在太原,已经有了足够的行动力量,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潜入太原,重新组建了情报站,对于这一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渠道了解一下” “好,我这就向华中的特高课了解情况,他们在重庆应该有眼线,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明石英树一口答应下来,站在他的层面,资源和人脉都不是吉冈正雄所能相比的。 想了想,明石英树又接着说道“至于原田顾问的事情,我会和总部解释清楚,你这边不要有压力,你要做的,是尽快找出军统特工的踪迹,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明石英树确实算的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上司,这让吉冈正雄一直心存敬意。 此时听到明石英树的话,吉冈正雄心头一松,马上脚后跟一磕,挺胸立正,高声道“请课长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军统特工,彻底摧毁潜伏组织,绝不会让您失望。” 明石英树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起身来到了吉冈正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说道“好了,工作已经谈完了,我们来说一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吉冈正雄一愣。 明石英树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刚刚接到总部的正式公文,因为这一次成功剿灭重庆政府军统局绥远站和太原站,沉重打击敌方情报系统的行动,功绩卓著。 你的晋升令也已经下达,晋升帝国陆军大佐军衔,恭喜你了” 吉冈正雄闻言,顿时惊喜万分,虽然破获军统两大情报站,功劳确实不小,总部嘉奖自然也是预料之中,之前他也都是在紧张的期盼着,可是能够直接晋升大佐,还是让他太意外了。 要知道在情报部门,军衔的晋升远比作战部队困难的多,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功劳和机缘,这天大的好消息,让吉冈正雄喜出望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他再次挺身立正,向明石英树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全靠课长您的支持,正雄才能得以晋升,以后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明石英树作为他的长官,在工作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倾力支持,而且两个人私下的交情也很不错,在这一次叙功报告中,明石英树也为吉冈正雄说尽好话,最后能够有这么好的结果,明石英树为他出力不少。 明石英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次吉冈正雄得了好处,太原特高课也是颜面有光,总部的嘉奖公文中,总课长土原将军,特意夸奖了自己几句,这让明石英树也是心情大好。 于是接着说道“吉冈君,先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吉冈正雄不禁心中一喜。 “是从总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这次的功劳,你近期可能会被调回北平总部。” “什么,这是真的吗”吉冈正雄忍不住出声问道,能够回到总部机关任职,这对他的仕途,是极为重要的一大步,由不得他不心动。 明石英树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有落实,但问题不大,吉冈君,你我共事这些年,我对你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本来以为可以再多相处些时光,可惜你调任北平,以后再见面可就困难了。” 吉冈正雄顿时心中大定,以明石英树的行事作风,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向自己透露这个消息的。 他感激的说道“这几年来,从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知遇之恩,正雄定有后报,回到总部之后,只要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哈哈”明石英树哈哈一笑,对吉冈正雄的态度非常满意。 傍晚时分,许诚言脚步匆匆走在街道上,刚拐过街尾,就看见街边站立的一人,立时脚步一顿。 这个人看到许诚言已经注意到他,转身就走,许诚言跟在后面,两个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一条小巷,再走几步,就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 此人迈步进了酒馆,许诚言紧随其后,这个小酒馆从外面看简陋狭小,可是里面空间却甚大,穿过前厅,两个人来到一个单独的雅间,抬手一轻一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 许诚言也跟着进了房间,只见里面负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长衫,瘦高身材,长方的脸庞,神情沉静,目光深邃,透着睿智和干练,正是许诚言的老师,新任军统太原情报站站长楚光济。 “老师” “都坐吧”看到许诚言进来,楚光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来。 之前引领许诚言过来的人,就是太原站情报处长曹瑞安,主管情报工作,下辖三个情报组,许诚言就隶属于第三情报组。 三个人相对而坐,楚光济轻咳了一声,笑着对许诚言说道“诚言,今天叫你来,是专门给你庆功的,原田和也的身份可不简单,除掉了他,抵得上杀十个汉奸走狗,我会马上为你向总部提交叙功报告,来,为了庆祝你再建奇功,我们喝一杯” “多谢老师栽培,学生感激不尽”许诚言赶紧也拿起酒杯,起身恭敬相迎,在座的两个人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曹瑞安也举杯应和,三个人一饮而尽。 楚光济放下举杯,示意许诚言道“不用拘束,坐,坐下来谈” 许诚言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老师,这几次都是我和计云一起行动,刺杀原田和也,也是他配合做策应” 许诚言自然不会撇开兄弟,自己独吞功劳,而且他也怕是丁明睿在汇报的时候耍了心眼,故意隐瞒了计云的情况,从中挑拨离间,所以特意出言提醒楚光济。 这些惯于勾心斗角的老家伙们,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对于许诚言的表现,也在楚光济意料之中,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情沉稳,外冷内热,对自己人向来都是赤诚相待,永远不用担心他在背后耍手段,这也是楚光济最欣赏许诚言的原因。 这时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这些我都清楚,你放心,都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说道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只是计云做事虽然勤勉,可是性情却鲁莽了些,你可要劝劝他,要多加约束,无规矩不成方圆。 尤其是顶撞上司,这可是以下犯上,军统家规森严,可不惯这个毛病。”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重,让许诚言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很清楚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计云,其实就是在针对自己,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给自己留了颜面。 因为楚光济对这两个学生知之甚深,计云一向是以许诚言马首是瞻,没有许诚言的默许和鼓动,计云不会直接和丁明睿发生冲突。 许诚言不禁心中不悦,看来自己这位老师,到底还是向着旧部,听了汇报,嘴上说的是来给自己庆功,实际上是来敲打的。 第七章 新的任务 许诚言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如今,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论城府心机,是绝不输给这些官场老手。 太原不是苏南,他在救国军里还有一些人脉,可是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老师了,说什么也不能生了嫌隙。 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的说道“学生明白,丁组长这个人老成持重,做事谨慎,我们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光济挥手打断,“我现在通知你,暂时不要执行清除任务了,现在行动队已经进入太原,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许诚言一听,心中更是失望,原来之前太原站的重建人员并没有完全到位,尤其是行动队,一直迟迟没有进入太原,原因就是他们在过临汾的时候漏了行踪,被日本军队攻击,损失大半,不得已又退回到了国军据守的中条山。 这也就造成楚光济的手中行动力量缺乏,而总部下达的清除报复行动不容推诿,不得已,楚光济下令,先期到达的情报小组成员,伺机执行清除任务。 许诚言就是在这种情况,接连出手解决了三个目标,尤其是成功刺杀原田和也,让他捞到了不小的功劳。 可是现在行动队抵达太原,楚光济自然不会再动用情报人员执行清除任务,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 因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综合素质,要比只需要身手敏捷的行动特工高出很多。 情报特工除了要学习枪械射击和擒拿格斗,还要接受各种极为严格的训练,比如情报分析,无线电收发,车辆驾驶,侦察伪装,下毒爆破,摄影技术等等,所以培养一个情报特工的成本远远高于行动特工。 这也是丁明睿口中所说的,情报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情报,对刺杀这样的外勤工作颇为抵触的原因。 可是行动能力一向是许诚言的强项,这样一来,没有了施展手段获取功劳的机会,这让他心中一沉。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曹瑞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许诚言的面前,满脸和煦地笑道“诚言,站长也是关心你的安全,再说,我们情报处的工作也非常繁重,人手严重不足,现在我手里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这样的老手,你看一看。” 曹瑞安言辞婉转,可意思却不容置疑,这是在提醒许诚言,告诫他还是情报处的下属,还是要以情报工作为主。 许诚言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男子的全身照,此人身形较高,方正的脸庞,略微有些络腮胡,容貌普通,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皮袍,外加黑缎马褂,看上去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韩志荣,四十三岁,伪山西省公署政务厅科长,目前住在城中的庙前街十六号。 你要做的,就是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作息规律,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到的可疑人员,都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但记住,前提是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难料。”曹瑞安简短的介绍道。 这确实是情报处的本职工作,在情报站里,按照分工,行动队的任务就是执行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 而情报组的工作范围相对来说要大很多,不单是侦查和获取情报那么简单,还包括侦查间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调查情报站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像是这样的调查最是平常,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这也是许诚言最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曹瑞安交代下来任务,作为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我马上调查,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没有,只要我没有下令停止,你就一直监视调查,我会定期向询问进度,你调查到多少情况,就汇报多少。”曹瑞安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楚光济。 楚光济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透漏一些情况。 于是曹瑞安接着介绍道“这个人的背景我要给你交代清楚,他的身份非常特殊,是原太原情报站的高级情报员。” “他是我们的人”许诚言不禁一愣,再次拿起相片观看,“那调查的理由是什么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 “当然,我们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曹瑞安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韩志荣的情况, 原来这一次的重大变故,让军统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遭受巨大损失,绥远站自站长吴正云以下,整个情报站全军覆没。 太原站也损失惨重,站长籍兴怀牺牲,情报处长翟和玉被捕,情报处特工大部被俘或者牺牲。 损失最惨重的就是行动队,行动队长卢明志被捕后,在酷刑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把手下的行动队员全部出卖,行动队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也就是机关人员保留完好,机要书记黎元纬应变及时,带领机关人员,以及一部分残余的情报人员,成功躲过日本人的抓捕,危急时刻还将电台和密码本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而在这次事变当中,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一直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站长籍兴怀是如何牺牲的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据机要书记黎元纬回忆,在事变的当天,籍兴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机关,通知黎元纬,归绥站出了事,日本特高课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太原站,情况万分危急。 因为绥远站就是从太原站分离出去的分站,很多成员之前都在太原站工作过,绥远站一旦陷落,对太原站的威胁实在太大。 所以籍兴怀下令,情报站全体人员暂时撤离太原。 于是黎元纬马上保护电台和密码本,并迅速转移机关人员,可是籍兴怀本人又急急忙忙离开,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时,许诚言忍不住插口问道“籍站长为什么不跟着机关人员一起撤离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曹瑞安解释道“据黎元纬说,籍站长临走时说了一句,说是要对情报线的工作做一些安排,黎元纬猜测,应该是要通知情报线上,那几位潜伏的高级情报员。” 曹瑞安口中所说的情报员,就是指情报价值相对重要的潜伏人员,这样的高级情报员在每个军统情报站都有,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保密级别很高,通常都是由站长亲自直接领导,单线联系,情报站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而太原站的情况也是如此,在籍兴怀手中就有这样的人,都是打入日伪政府的重要情报员,按照黎元纬所说,当时籍兴怀应该就是去联系他们,通报事变消息,做出后续安排。 “后来呢” “后来,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后,听说在东成街附近发生了凶案,就感觉有些不对,冒险赶了过去,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挤进人群中,他才看到籍站长就倒在街口,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牺牲了,至于是谁杀害的,不得而知,接着日本人和警察很快赶到,他也只好趁乱离开了。” “也就是说,籍站长是在去通知情报线潜伏人员的时候,被人杀害的,而他牺牲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有找到他” “对,我和站长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几名潜伏情报员的身上,要知道当时籍站长就是去通知他们事变情况的,最后接触到的人,也应该是他们。” “韩志荣就是其中一个,对吗”许诚言问道。 “是的”曹瑞安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依据,不过在这几个情报员当中,籍站长牺牲的地点,距离韩志荣的家最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线索了。” 曹瑞安所说的理由并不充分,可以说比较牵强,可是现在手中的线索太少,很多时候只能凭借大概的判断去处理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许诚言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整个过程都是黎元纬的叙述他会不会有问题”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光济说道“我们已经确认过,当时籍站长交代黎元纬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几名机关人员,这之后,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一直都和同伴们在一起,没有单独离开过,再后来去寻找籍站长,身边也带了两名护卫人员,整个过程他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线,我们还仔细询问了所有的撤离人员,回答的内容都是一致的,所以黎元纬没有问题。” 许诚言点了点头,情报工作错综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也只是一种猜想,现在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了。 。 第二章 前尘往事 许诚言原是山西夏县人,家中是当地有名的士绅,五年前去往上海读书,在大学里,受老师殷同和的影响,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新思想,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成为了一名忠实的共产主义追随者。 可就在这个时候,中日全面战争突然爆发,日本人悍然举兵进攻上海,举世闻名的淞沪战役打响了。 这是一场事关国运,事关民族存亡的重大战役,在日本军队的强大压力下,中国军民,举国上下,各党各派抛弃以往的成见和仇恨,携手合作,倾尽全力支持和投身抗战。 会战初期,国党的强力情报部门,军事情报调查处,为了配合正面军队的作战,也迅速组建了一支由军情处特工为骨干,上海青帮帮众,青年学生,工人为基层的一支特殊军队,也就是所谓的江浙别动队。 当时在全民抗战的号召之下,红党自然也投身其中,派出了自己的参战人员,加入了这支别动队,其中就有许诚言和他的同学们。 可是因为青年学生都是富有爱国热情,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军情处高层不愿意把这些人充当炮灰,考虑到长远发展,决定就把这些学生抽调出来,组成一个特训班,专门教授战斗、爆破、侦察等各种军事技能,做为储备人才,留待后用。 于是许诚言和他的三名同学组成的潜伏小组,顺利加入了这个特训班,成为了特训班的学员。 因为特训班的校址就在上海西郊的青浦城,所以,这个特训班被称为“青浦特训班”,这也是军情处在抗战时期,成立最早,资格最老的训练班。 可是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中国军队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在日本人的飞机重炮面前,还是不堪战力,步步后退,逐渐撤出了上海市区。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正规部队伤亡惨重,兵力逐渐枯竭,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在战争后期也被投入使用。 可是这些学生兵刚刚学会拿起武器,战斗力可想而知,很快就在这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中,付出了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在几次残酷至极的防守战中,许诚言所在潜伏小组的三名成员陆续牺牲,他的学长兼上线,小组组长关振民,最后也倒在他的怀里,来不及交代清楚,只留下了这块怀表,就匆匆离世。 之后的局势更是急转直下,日本本土大举增兵上海,前后夹击中国军队,军政府高层最终还是下令军队撤退,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 而许诚言所在的部队,混在溃军中,一路撤退,经苏州、溧水、繁昌、九江,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久之后,江浙别动队的剩余人员,整合为忠义救国军,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受命归建,再次加入救国军。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许诚言就在救国军任职,成为了一名国军军官,在苏南地区与日本军队进行了长期而又艰苦的战斗。 在这期间,他也曾找机会回到上海一次,寻找自己的老师殷同和,试图找回党组织,恢复组织关系。 可是当初会战打的太激烈,昔日的校园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早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附近市区的百姓,学生和老师都纷纷逃离,四散而走不知所踪。 他四处寻访,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老师的消息,百般无奈之下,最后只能失望而返,这之后,因为战事连延,部队为了应付日本人的围剿,四处游击,飘忽不定,他也再没有机会回到上海。 至此,许诚言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和组织上的最后一丝联系。 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他接到来自军统局总部的紧急调令,让他火速赶往山西省的省会太原,一起被调离的,还有他的战友,青浦特训班的同窗计云。 他们奉命加入即将重建的军统太原情报站,而新任情报站站长,正是他们的老师,青浦特训班的情报教官楚光济。 于是他们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于在规定时间里赶到太原,向楚光济报到。 询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军统在山西和绥远地区的情报组织,被日本情报部门摧毁,整个情报网络遭受到了空前的打击。 民国时期的华北地区一共五个省,分别为河北省,山东省,山西省,绥远省,还有察哈尔省。 因为其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军统为便于工作,就在华北布置了两个大区,分别是北平区和晋绥察区。 北平区主要是负责河北和山东两省的情报工作,而晋绥察区就负责其他三省的情报工作。 北平区的总部设在古都北平城,下辖北平站,天津站和青岛站。 晋绥察区的总部设在山西省的太原市,下设三个站,分别是三省的省会,太原站,归绥站,万全站。 而在各大情报站之下,又分别在各大重要城市设有情报组,总的来说,军统在华北地区的力量还算是雄厚,仅次于华东和华中地区。 而此时的山西局势也是非常严峻的,从抗战一开始,日本人占领平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举兵西进,倾尽全力攻取资源丰富,民生富饶的山西省,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尽管中国军队进行了非常坚决的抵抗,组织了规模宏大的忻口和太原保卫战等一系列战役,可还是难以抵挡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就在当年的年底,山西大部分地区,包括太原在内的各大重要城市都相继沦陷。 目前这片三晋大地,已经成为整个华北抗战的主战场,日军和中国各方军队相互对峙,激战正酣,而太原作为山西省的省会城市,也成为了日军后方的重要军事基地,这里的情报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可是恰逢此时,一场重大的变故发生了,这一次的问题出在了军统局的晋绥察区。 华北日军特高课取得重大突破,查出军统归绥站的情报系统,大肆搜捕之下,整个归绥情报站在一夜之间,所属人员悉数被捕和牺牲,损失惨重。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种恶劣的情况迅速蔓延,竟然牵连到了太原站。 日本特高课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接连发难,结果晋绥察区长兼太原站站长籍兴怀牺牲,手下重要干部纷纷被捕,太原站的情报人员更是损失惨重。 这一系列的行动,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形势越来越恶化,就这样,太原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除了少部分机关人员侥幸撤离,整个太原站几乎全军覆没,损失之大,震惊了整个军统高层。 要知道太原站是整个晋绥察区的总部所在,地位远不是其他两个情报站所能相比,此次事变,直接导致了军统在晋绥察三省的情报力量损失殆尽,情报工作也陷于瘫痪。 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楚光济临危受命,被派到太原处理危局,重建太原站,清锄叛徒,恢复情报工作。 楚光济深知要想在山西挽回危局,重开一番局面,手中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得力人员,可是他因为长期在局总部工作,没有掌握过实权,手中能用的旧部并不多。 好在,他之前一直担任军统特训班的情报教官,培养了不少出色的情报人员,于是他经过仔细斟酌和筛选,从中挑选了一些学生,而许诚言和计云就名列其中。 于是他向总部提出申请,在这个危急时候,总部当然是全力支持,一纸调令,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许诚言和计云,调到了太原。 而许诚言加入太原情报站之后,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斗争环境非常的恶劣,就是在情报站内部也是问题重重。 因为太原站在军统各大情报站里,只能算是乙种站,能够分配的职务并不多,而这些职位大多都被楚光济的旧部占据。 而许诚言和计云因为军衔和资历都无法和这些人相比,只能在情报组里担任普通的组员,这也是两个人心生不满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看着手中的怀表,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知道,这块怀表是老师殷同和的心爱之物,临别之时,送给了最特意的学生关振民,以作纪念,关振民牺牲后,怀表辗转落在自己的手中。 他对这块怀表是极为爱惜,两年来,一直是随身佩戴,从未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殷老师,回归组织的怀抱。 第三章 情报组长 第二天早上,许诚言起来洗漱,刮脸洗头,整理仪表,换上一身合体干净的棉布长衫,取过一条长长的青色围巾搭在脖子上,在镜子里端详了片刻。 镜中人面容俊逸柔和,五官协调,即有南方人的精致,但也不缺北方男子的神采,再加上身材修长,气质颇为出众,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这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打扮,任谁也无法将他和昨夜行刺暗杀的军统特工联系在一起。 许诚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夹在腋下,收拾妥当,出了房间,打开院门,迈步走出,回身将院门上锁。 “许先生,您早啊” 许诚言闻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在街道对面,开裁缝铺子的老陈,这时正拎着一个筐子,向门外倒煤渣。 许诚言租住的这处独院,就是老陈的房子,老陈即是许诚言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 “陈师傅,您也起得早啊”许诚言微微一笑,客气点头,打着招呼。 “这早上天气冷,您穿的可是有些少了,要不,到我的铺子里挑件棉衣” 这个老陈真是个精明人,许诚言不禁有些失笑,嘴里客气的推辞道“还好,以后这天气越来越暖和,再熬几天也就过去了,再说我手头也不方便,等找到工作,就去您那里订身好衣裳。” 见到许诚言婉言推辞,老陈也就不好意思再推销自己家的衣裳,转了话题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到工作您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坐吃山空可不行啊,要我说,您初来乍到的,能将就混口饭吃就行了,现在世道差,体面的工作可难找,读书人也要吃饭不是” “你大早晨没事做啊满嘴没有一句好话” 老陈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自己铺子里传出一声呵斥,布帘一挑,自家的婆娘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对着老陈就是一痛臭骂。 老陈向来是怕这个婆娘的,一见老婆现身,顿时不敢再多说,向许诚言匆匆示意,接着去倒煤渣了。 “陈婶”许诚言笑着和老陈媳妇打着招呼。 老陈媳妇是典型的北方女子,身高体壮,嗓门也大,对着许诚言却是非常客气,笑着说道“许先生,可别听我们家老头子的,您身子弱,可不能跟那些苦力比,吃不了那个苦,再说您能写会算,到哪找不了一碗饭吃慢慢找别着急,要是手头不方便,房租我们也不催您。” 许诚言连忙拱手谢道“承情了,陈婶,不过您放心,说什么也不会短了您的租钱”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许诚言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老陈忍不住嘟囔道“你净瞎大方,什么就不着急租钱了,万一他当真拖欠,你又要埋怨我找的房客不好” 话没有说完,就被婆娘一扫帚拍在身上,立时不敢多说半句。 许诚言走了几步,来到街尾的面馆里,要了两碗刀削面。 不多时,计云也从外面进来,为了方便联系,他的住处就在许诚言的租房附近,平时也都是来这里吃饭。 此时他一身西服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打扮的一本正经,倒像是一个银行职员,直接坐在许诚言的对面。 因为周围的人不少,两个人没有说话,等着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三两口吃了面,一起出了面馆。 许诚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去看一看情况。” 两个人一路步行,穿街走巷,来到了昨天晚上行动的地方。 远远就看到街道尽头,几辆轿车停在原田和也的住所,周围尽是警察和便衣,还有身穿军装的日本军士在四周警戒,几名日本军官在大门处进进出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特高课的人来了”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微微点头,轻声笑道“估计吉冈正雄就在里面,要不要搞他一下说不定就立下这盖世奇功了” 吉冈正雄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的情报组长,也是日伪政府在太原首屈一指的情报头子。 目前在日本侵华的三支主力军团中,各自都有自己的直属情报部门,比如东北关东军的南满调查科,华中方面军的军部情报处和梅机关,在华北方面军中,最有实力的就是日本特高课了。 因为日本特高课的总部就设在华北,总课长土原敬二更是军中资历深厚的高级将领,日本第三代情报界大头目,在中国近代史上,策划了许多震惊中外的重大事件,在日本高层中名声卓著。 自从土原敬二接手特高课以来,在军中大力发展特高课的势力,经营了多年,到现在,特高课的势力遍布中国各地,尤其是华北地区,几乎每一个重要城市,都会布置有特高课的组织,他们在军中地位特殊,享有很大的权力,后期提拔的主要干部,也都是训练有素,情报经验丰富的正规军人,吉冈正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从太原特高课成立以来,吉冈正雄就担任特高课情报工作的主要执行人,身居要职,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太原特高课课长明石英树大佐。 所以,一直以来,吉冈正雄都是中国各方情报部门在山西地区的主要对手,头号大敌。 这一次剿灭军统绥远站和太原站的行动,就是他负责主持的。 中方各大情报组织,尤其是军统局的特工,无不对他恨之入骨,都把吉冈正雄当做刺杀的首要目标,只是几次刺杀未果,反而搭进去了不少特工精英。 许诚言对于计云的话,显然没有当真,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敢冒然动手,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闻言,忍不住没好气的说道“行啊,那你先上,我掩护” “一向都是你动手,我掩护,不愿意就算了”计云嘿嘿一笑。 这时在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向大院里面张望,低声纷纷议论着。 “这可是原田鬼子的住处,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 “昨天我还看见原田鬼子的轿车进门了呢,今天早上就来了这么多人,搞不好全死了。” “把这些混蛋全杀了才好,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听说,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东街住的那个警察局的科长,就被人勒死在家里了,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嘘小点声,不怕让日本人听见” “我怕什么,嘁”出声的人口气虽硬,可音调到底还是降了下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许诚言和计云相视一眼,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街道上,走到街尾的一处书馆附近,停了下来。 许诚言抬头看了看,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聚文书馆”四个大字,半掩着店门,用一道厚厚的挂帘遮挡着,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这里就是情报组汇合的联络点。 又看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一片旧窗花,确认安全标记无误,这才向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撩开门帘,迈步进了书馆。 刚一进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让人浑身一暖,初春的寒意就去了几分。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有些破败,可是里面却是宽敞整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旁边一处居家常用烧煤炉子,炉盖上面放着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气。 此时书馆里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手拿着一份闲书,正在翻看。 此人容貌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出众,正是情报组的组长丁明睿。 看到许诚言二人进门,丁明睿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二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来晚了。” “时间刚刚好,我们心里有数”计云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让丁明睿脸色一沉,其实按照约定的时间,许诚言和计云来的确实是刚刚好,并不算迟到。 只不过他对眼前这两个手下颇有微词,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是磕磕绊绊,话不投机,相互都看不顺眼。 其实原因他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不仅是站长楚光济的学生,更都是在前线拼杀过的,有军功的中尉军官,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人才,如今却屈居在自己手下,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句话,就是对自己不服气 可是丁明睿又何尝看得惯这样的手下,军统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两个人根本不买账,数次违抗自己的指令。 自己几次向站长汇报这个情况,可都是被站长压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处罚自己的学生,这让丁明睿很是无奈。 第四章 不欢而散 此时看到计云又出言顶撞,丁明睿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摆手说道“进去吧,他们两个已经到了。” 说完,先迈步进入后堂,许诚言和计云随后走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青年,两个人其实在屋子里已经隐约听到外面的谈话,只是佯装不知,此时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都赶紧站起身来。 “组长” “学长” 这两个人也都是第三情报小组的成员,个子稍高一点,容貌清秀的青年叫张志远。 稍微矮一点,却是肩宽背厚,体型壮硕的青年,叫时玉山。 他们其实也和许诚言一样,也都是楚光济在特训班教授的学生,不同的是,许诚言和计云都是青浦班的学员,而他们则是临澧班毕业的学员,所以对许诚言和计云都称呼“学长”。 不过,青浦班是军情处时期举办的特训班,而临澧班是在军统局正式成立后举办的训练班,两者资历相差甚远。 所以张志远和时玉山在情报组里,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组长和两位学长之间的冲突,都是装作看不见。 因为太原站刚刚重建,人员还没有全部到位,目前第三情报组的成员也就是眼前这五个人。 在这个情报小组里,除了丁明睿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山西人,这也是楚光济为什么从众多学生中,选中了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样安排的话,情报员在家乡都有经得起查验的身份,还有各自的人脉和社交渠道,相对而言,对于搞情报工作来说,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危险,工作起来也是更加方便,可谓是事半功倍。 就是培训班的学员在分配的时候,也基本上都会按照学员的籍贯而有所考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分配回到自己的原籍。 选中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原人,而且张志远的父亲张兴贤是太原商会会长,在本地根基很深,目前张志远已经说动父亲,凭借他的人脉,很顺利地加入了太原警察总局。 时玉山的父亲时知轩,原本也是山西省政府的一名官员,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继续投靠了新的华北伪政府,目前是省政府的一名部长级官员,所以时玉山也是目前情报站里,最有发展价值的情报员。 许诚言和计云都不是太原人,人脉和资源也就无从谈起,不过他们身手好,战斗经验丰富,是难得的行动人才,所以也被楚光济选中。 五个人分别落座,丁明睿首先开口说道“这段期间以来,我们小组的情况还算是不错,志远和玉山这边进展顺利,都已经落了脚,以后的工作就是找机会,设法打入日伪政府的高层,最好是具有情报价值的关键岗位。”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别忘了,我们是情报员,以后是要搞情报为主,打打杀杀,杀个把鬼子汉奸有什么用” 他的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许诚言和计云都眉头一挑,这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说的。 自从太原站和绥远站遭到日本特高科的彻底破坏,大批军统特工被捕或被杀害,军统高层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在中国情报部门中,以军统局的作风是最为强硬。 在抗战之初,军统高层就为了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维持日本占领区民众的抗日信心,下令各地情报站发起各种袭击。 对日本军人和汉奸不断地实施了刺杀,对重要仓库和军用设施进行爆破等多种手段,这一做法让日本人头痛不已,成效显著,所以日伪政府的对军统特工也最为忌惮。 这一次军统局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楚光济临走之时,局座特意交代他,必须实施报复行动,打击日伪特工,严惩叛徒和汉奸,所以,在楚光济上任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拟定了一份清除名单,开始了报复行动。 这一个多月来,情报站已经成功刺杀了三个目标,加上昨天晚上刺杀的原田和也,已经是第四个目标了。 许诚言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老丁,清除任务是上峰下达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们想尽办法完成任务,这也没有错。” 许诚言一开口,计云自然不甘于后,他的性情远比许诚言更直接,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用不着在这里不阴不阳的,整天把什么情报工作挂在嘴边,大家都不是外行。 现在情报站刚刚重建,要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要下的工夫不是一天两天,难道这之前什么事都不用做 还有,你要搞清楚,清除计划是总部特意下达的指令,你老丁难道还敢抗命” 听到许诚言和计云一开口就顶撞自己,丁明睿再也忍耐不住,怒斥道“清除任务是要完成,可也要量力而行,你们两个行事鲁莽,不顾我的劝阻,短短的一个月,接连出手刺杀目标,万一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一旁的张志远和时玉山看到双方一见面又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无奈的相视一眼,这种场景,这段时间时有发生,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许诚言冷声说道“我们完成任务,不代表就是行动鲁莽,每一次的行动之前,都有充分的准备,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动手,之前的两次,做的干脆利落,就是站长也是多加褒奖。 还有,通知你一声,昨天晚上我们摸进了原田和也的住所,成功解决了目标,现在日本特高课和新民会的调查科都在勘察现场,你可以向上面汇报了。” “什么你们已经动手了”丁明睿立时一惊。 张志远和时玉山闻言,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出声赞道“干得漂亮,学长出手,真是手到擒来” 可是丁明睿却是另一番心情,他一拍桌案,沉声问道“为什么行动之前不汇报前两天我不是告诫过你们,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彻底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必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行动,你们当耳旁风了” “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许诚言马上反驳道,“昨天晚上,原田和也在畅心楼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回住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来不及向你汇报,就直接下手了,再说,行动时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可能事事禀报,结果也证明,行动很顺利,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番话,让丁明睿一时无言,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关心任务是否完成,他对这次清除行动原本就不热衷,甚至还有些抵触,只是上命难违罢了。 他在意的是安全,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冒半点风险,当然,他也更在意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招呼也不打一声,擅自就发起了刺杀行动。 他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次的行动,不过我再次命令你们,你们这段时间不能再动手了,等我请示后,再决定下一步措施。” 计云听到丁明睿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老丁,你一再阻拦,不就是怕我们失了手,牵连你吗放心,我们兄弟是从战火硝烟中杀出来的,就算是行动不成,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 “你”丁明睿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资历比眼前这两个人老,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前线厮杀,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丁明睿都感觉没了底气。 而许诚言和计云不同,他们虽然资历浅,但是一直身在抗战第一线,斗志和勇气却不是丁明睿所能比的,所以看到丁明睿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组长。 不得不说,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许诚言和计云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可是丁明睿完全相反,他加入军情处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对许诚言二人多方压制,生怕出了差错。 此时,丁明睿狠声说道“不说你们一再妄为,多次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之前,你们越过我和处长,直接向站长请示,这算不算越权,你还把军统家规放在眼里吗” 计云闻言,一拍桌案,冷声说道“你这也怕那也怕,干脆缩在重庆好了,大老远跑到太原来干什么我们兄弟拼死杀敌,你却处处掣肘,不要以为你是组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畏敌不前,这在军统家规上,也是死罪” 这一番话,气得丁明睿怒不可遏,手指着许诚言二人,手指颤抖“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站长的得意门生,有恃无恐,我只能请示站长,请他决断了” 此言一出,许诚言和计云自然是不惧,他们说到底并没有犯错,一切都是遵照指令的行事,谅丁明睿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是张志远和时玉山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他们也是楚光济的学生,丁明睿话中多多少少也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他们原本也都是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并不惧怕牺牲,不然也不会加入军统,不就是为了抗击日寇吗所以在内心,还是更倾向两位学长的立场。 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话不投机,没说几句,许诚言和计云就起身离去,这一次的会面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章 现场勘查 许诚言和计云出了聚文书馆,计云忍不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许诚言。 “看我干什么”许诚言撇了他一眼。 “我只是有些奇怪,平常都是我出头和老丁吵,你轻易不发一言,今天怎么回事儿,反应有些大呀” 计云虽说是性情直爽,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恰恰相反,他反应灵敏,头脑精明,做事不拘一格,常常能够做出惊人之举。 况且他和许诚言彼此非常了解,深知他的秉性习惯,今天许诚言和丁明睿之间的冲突,表现的太刻意了。 “还算你聪明” 许诚言知道瞒不过同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今天我确实是有意刺激老丁,其实站在老丁的立场而言,他做的也没有错,干特工这一行,尤其是潜伏敌后,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步都不能踏错,这个道理我们也懂。 老丁这个人是经过风雨,磨平了棱角的老特工,他不在乎晋升,不在乎前程,他只在乎无病无灾,平平安安,所以他不争功,不冒进,半点风险也不想担,这无可厚非。 可是他挡了我们的路 不争不抢,我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出头 这次我就是要逼他摊牌,让他去告我们的状,让老师来裁决,反正我们有功无过,又没有错处和把柄在他手上,不怕他去嚼舌头,早点表明态度撇开他,省得他拖累我们。” 计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次虽然离开了部队,被调到敌后工作,让他们颇受挫折。 可是二人有能力有抱负,怎么甘心在底层当一个情报员,按部就班的熬资历,都是激情热血的年纪,谁不想杀敌报国,力争上游 “就应该这样,”计云深吸一口气,狠声说道,“凭我们的本事,到哪里也能闯出一番局面,何必受这个老家伙的鸟气” 新民会高级顾问,原田和也的宅院的卧室房间,几名日本军官正在勘察现场。 为首的军官,四十出头,容貌虽然普通,但是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此人正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情报组长吉冈正雄。 “原田顾问的死因,是平躺在床上,被人自左向右,大力挫断了颈骨,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当场毙命,凶手做的干脆利落。”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没有移动过,包括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还有下面抽屉里的现金也没有丢失。” “这所住宅里除了原田顾问,还有两名仆人,一名司机和两名保镖,我们已经分别询问过,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也无法确定原田顾问具体的死亡时间,这需要进行后期的检验。” 手下的几名情报官,分别将自己勘察到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吉冈正雄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取手下的汇报,脑子里综合各种情况,飞快地思考着。 这时,一个身穿西服便装的中年男子,从阳台走进了卧室,此人是新民会调查科科长马维德。 因为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所以事发之后,马维德第一时间就带队赶了过来。 调查科是在新民会里,唯一负责情报调查工作的部门,成员都是由特高课特工担任的顾问,和受过日本人培训的中国特工组成,因为新民会是特高课的外围组织,所以他们也受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的直接领导。 他上前一步,向吉冈正雄恭敬地一礼,汇报道“组长,在阳台栏杆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这和我们之前调查的,戴文山的案子里发现的痕迹相吻合” “在哪里”吉冈正雄闻言眼神一凝。 马维德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吉冈正雄来到阳台,指着一处栏杆上的痕迹。 栏杆是实木所制,上面清晰印出三道竖痕,吉冈正雄查看了一下,然后脱去手套,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吩咐道“拍照” 一旁的一名情报官凑上前,“咔嚓,咔嚓”用相机拍摄下来。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戴文山被杀案中,出现的痕迹相同,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戴文山是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科长,十天前的一个深夜,被人勒死在家中,在现场也发现了这种三道竖纹的爪痕。 马维德在一旁说道“这几天我询问过一些人,有人认出这种爪痕的来历。” “哦是什么来历” “这是一种飞索,有个名称,叫飞虎爪,绳索的顶端有三个钢爪,尖锐锋利,伸展灵活,可以很轻易的勾抓住各种物体,使用之后,用特殊手法就可以轻松脱离,是江湖中人用来走空门,飞檐走壁的一种利器。” 马维德手下就有不少江湖人,对这类工具非常熟悉,没用几天,就查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飞虎爪” 吉冈正雄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使用这种工具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飞虎爪最早是出现在津门,之后在北平也有人使用过这种飞索,再后来传入山西,前些年在太原也出现过,基本上都是飞贼一路的人在使用,犯的都是失窃案,但从来没有出现杀害事主的情况,只是这几年销声匿迹了,而且据我手下的人说,因为在钢爪的结构上有独到之处,飞虎爪很难仿制,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吉冈正雄想了想,分析道“凶手进入大院之后,没有从大门进入住所内部,应该是不想惊动在一层和二层休息的仆人和保镖,于是就直接用飞索搭住栏杆,爬上了三楼阳台,然后通过阳台进入卧室,杀害了原田顾问。 在行凶之后,近在手边的财物都没有取走,这说明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刺杀原田顾问。 没有拿走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是因为拿走了也无法销赃,因为这类贵重物品太显眼,一旦出现,我们有可能会通过销赃渠道找到他。 留在身边,又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不肯为这点小利,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有拿走抽屉里的现金,是因为他不肯浪费时间寻找财物,一击既走,不肯停留片刻。 要知道这只是顺手牵羊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却不肯冒半点风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说明凶手自律性极强,处事冷静果断。” 马维德闻言,点头答道“确实是如此,之前在戴文山家中,也没有发现财物丢失,凶手的风格一致。” “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吉冈正雄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吉冈正雄的助手,情报官山田大友也上楼向汇报道“组长,我们在院墙附近,找到了两双比较清晰的鞋印,应该是凶手翻墙的时候,落地时留下的。” “两双凶手是两个人”吉冈正雄闻言一愣,“去看一看”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院墙附近,一名情报官正在给凶手留下的鞋印拍照,看到吉冈正雄前来,赶紧让在一旁。 吉冈正雄俯下身子仔细察看,并用手比量了一下鞋印的尺寸大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布底鞋,市面上到处都是,鞋的号码偏大,这两个人的身材应该高于常人,可是也很难通过这一点,确认其身份,唯一可以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就是潜入的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有些一筹莫展,只根据眼前的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凶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这时吉冈正雄突然转头看自己的助手山田大友,问道“加上戴文山的案子,这应该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第四起刺杀案了吧” 山田大友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您说的没错,剔除去一般的凶杀案,针对政府人员和日本侨民的案件,这应该是第四起了,不过之前被刺杀的都是中国人,没想到这一次,原田顾问也遇害了。” 这让吉冈正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起案件,是在一个月前,保安军团长吕大勇,在戏院看戏的时候,被人捂住口鼻,从后背捅了两刀,直中要害,吕大勇当场毙命,因为影院的放映现场光线黑暗,直到电影散场才被观众发现。 第二起案件,是在吕大勇被杀的第三天,治安便衣队的副队长蔡武,回家的时候,被人刺死在家门口附近的巷道里,也是天亮后,才被人发现。 这两起的案件因为死的都是中国人,死者身份还不足以惊动日本特高课,所以都送交给了警察局刑侦科调查。 可是之后没几天,负责这两个案件的刑侦科科长戴文山,也被人勒死在家中,警察局这才感觉不对,马上向特高课汇报,这案子才转到了特高课的手中,不过因为吉冈正雄当时手中正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是匆匆查看了一下卷宗,就交给了助手山田大友处理。 “这三起案件有什么关联吗”吉冈正雄接着问道。 “有” 山田大友回答道“我发现,这三个人都和两个月多前,我们破获军统绥远情报站和太原情报站有关系。 当时从绥远押送军统绥远情报站人员到太原,就是保安军部队负责的,指挥军官就是吕大勇。 后来在太原城全城搜捕太原站人员的时候,警察局和便衣队都参与了这次行动,戴文山和蔡武还当街抓捕了多名逃跑的军统太原站特工。 根据这些情况,我认为这是军统特工在实施报复行动,刺杀目标都是曾经参与过抓捕军统特工的人员。” 此言一出,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事情果然是这样,其实吉冈正雄接到原田和也被刺杀的消息之时,他就感觉这和之前的几桩凶杀案有联系。 来到现场之后,根据收集的线索,把原田和也和戴文山联系在一起,马上明白,这是有人在有目的,有计划的刺杀指定目标。 之前的破获军统的行动获得重大成功,军统特工损失殆尽,他还乐观的认为,军统方面最少也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的作风如此强悍,身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就又扑了上来,看来,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 “看来军统已经开始了报复计划,可我们的反应迟钝,之前竟然忽视这一点。”吉冈正雄有些懊恼的说道。 这时,马维德有些疑惑问道“据我所知,原田顾问好像并不没有参与之前针对军统特工的行动,那么这次为什么也遇害了呢”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 吉冈正雄冷哼一声“很简单,这说明军统的报复目标,已经不仅限于之前针对过他们的人,只要是我们的军政官员,情报人员,甚至日本侨民,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刺杀的目标,这一次他们所图甚大,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吉冈正雄的话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如果情况如此,对方可以主动出击,任意选择刺杀目标,自己一方被动防御,将疲于应付,太原城里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吉冈正雄却是丝毫不惧,在这太原城里,他经营多时,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任何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很好,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凶光闪过,吉冈正雄冷冷的说道。 第八章 师生密谈 曹瑞安接着说道“我们需要调查清楚,这些情报员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是哪个人出了问题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虽然这些潜伏人员都是由籍兴怀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局总部密档处都有备案,所以楚光济手中是有这份名单的,不用担心失联。 籍兴怀的意外死亡,让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潜伏情报员都有了嫌疑,要知道这些情报员都很有情报价值,新的情报站如果想要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这些人将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果不能够找出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确保他们身份安全无虑,那就不能启用他们,这些情报员也就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要知道这些情报员的价值巨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情报站而言,那损失可就大了。 曹瑞安接着说道“这几名潜伏情报员,是太原站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资源,我们又是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困难重重啊这个时候急需要这些情报员的配合,所以你们的调查工作也要抓紧,等有了结论之后,我们要尽快启用这些人。” “好,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许诚言点了点头,虽然曹瑞安没有提到其他潜伏情报员,但是他知道,曹瑞安肯定也安排了其他的情报员执行相同的任务,自己的目标就是韩志荣。 “还有,韩志荣的保密级别很高,按照规矩只能由站长直接指挥,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们是不能告诉你有关他的任何情况的,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你们要严格保密,下达封口令,不能让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曹瑞安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原站的这些潜伏情报员都是军统花费巨大代价,安插在日伪政府里的重要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情报站最宝贵的力量,整个情报站获取情报的工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些人进行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艰难处境,情报站必须要对他们进行甄别,否则是绝不会泄露有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情况的。 许诚言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也会和计云说清楚,信息绝对不会泄露。” 这个时候,楚光济才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韩志荣到底是敌是友与籍站长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得而知,都要根据你的调查情况下最后的结论,你是老特勤了,要慎之又慎,把握好尺度,我会随时监督进度。”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许诚言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又交谈了一会,楚光济这才向曹瑞安使了个眼色,曹瑞安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光济和许诚言二人。 看到曹瑞安离开,楚光济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和蔼可亲,许诚言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刚才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楚光济和声问道。 “当然不是,”许诚言当即摇头说道“我清楚,曹处长在场,您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 楚光济哈哈一笑,对许诚言的回答很是满意。 目前太原情报站初建,所有人员都是楚光济特意招揽的,无论是他的旧部还是他的学生,都算是楚光济的嫡系人马。 这些旧部就是以曹瑞安为首,这次丁明睿前来述说许诚言二人桀骜不驯,不服领导,二者发生冲突,让楚光济很是为难,所以在曹瑞安的面前,也要故作姿态,然后私下里再和许诚言说清楚。 “诚言,你我师生情义多年,不比旁人,当初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就黄土埋身了,所以你放心,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只不过,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了,多少也要给瑞安他们一些面子。” 原来许诚言和楚光济之间,确实不比普通的师生关系,当初在淞沪之战失利,在撤退之时,被日本人一路追击,数十万大军死在撤退路上的,就多达十几万,可谓是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楚光济作为带队的教官,带着这些学员兵们一路撤退,可是部队在途中被日本飞机轰炸,是许诚言舍命将他扑倒,滚进河沟里,这才侥幸生还。 后来,许诚言和计云等人轮流背着重伤在身的楚光济一路逃亡,过苏州、渡溧水、九江,最后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也多亏许诚言等人的悉心照顾,楚光济最终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所以楚光济对许诚言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学生。 再后来,楚光济调回总部,许诚言去了苏南加入救国军,师生洒泪分别。 这次楚光济出任太原站站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许诚言调回身边,足以说明他对许诚言的看重。 “老师,您言重了,您的苦心我自然清楚,只是这个丁明睿,畏首畏尾,做事太没有担当,自己不出力,还一味压制,不让我出手,实在是” 说到这里,许诚言是一脸的无奈,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楚光济知道许诚言的意思,轻声说道“是委屈你了,之前我也对丁明睿严加训斥,原以为他经验是有的,能够为我分忧,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 说到这里,楚光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此时的心情,倒是和许诚言颇为相像。 楚光济是力行处时期就加入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不差的,可是偏偏不得上司的赏识,就这样一直被压在中层,没有得到过重用。 就这样苦熬了多年,直到这一次绥远和太原两大情报站遭受重大损失,又正值山西前线局势危急,军统局高层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山西的情报组织,局座这才想起楚光济,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老部下。 而楚光济苦熬多年,此次终于能够出任军事主官,主持一方工作,这心里自然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在山西闯开一番局面,所以心里的迫切之情绝不下于许诚言。 之所以一上任,就展开清除报复行动,除了是高层的命令之外,他自己也是有急于表现的意思。 可是这第一件任务,就让他对自己的这些旧部大为失望,行动开始之后,这些旧部都是谨慎有余,行动不足。 已经清除的这四个目标,都是自己的学生做的,尤其是许诚言和计云,只这二人就在一个月里,接连刺杀三个目标,尤其还包括原田和也这样的重要人物,这个成绩汇报上去,绝对是能够让高层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和声说道“不过,这些人毕竟跟我多年,我总要给他们留些颜面,所以你还是要低调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韩志荣的事情做完。 你可不要小看这件事,它的重要性不下于清除任务,也是高层特意交代的一项任务。 如今我们在山西的处境非常的艰难,长期隐蔽潜伏的情报员大多被捕,多年经营情报系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导致现在我们对情报的获取能力几乎为零,这段时间获取的一点信息,还是我凭着老关系,通过北平区那边转过来的,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发挥作用的情报员,现在太原城里能用的,就剩下这几个暗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宝贝啊,所以,你还是要用心啊,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我明白,一切听从老师的安排” 楚光济微微一笑,赞许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几次出手做的干净漂亮,尤其是这一次刺杀原田和也,影响甚大,我会着重为你叙功,积攒功勋,设法在短期内为你提一级军衔,绝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多谢老师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许诚言感激的说道。 此时,楚光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在苏南的时候,也在做情报工作” “是的,不过只是一般性质的侦查之类的工作,具体的情报方面,很少接触。”许诚言点头说道。 他和计云在苏南救国军的时候,因为身手好,又接受过特工训练,所以加入之后不久,就都被调入侦查小组。 只是他们的工作性质偏向于军事,主要负责化装侦察、武装突袭,刺杀目标,抓捕舌头之类的行动,和一般意义上的间谍情报工作有很大的不同。 主要是救国军在苏南被日本人压制的困难,到处打游击,连根据地都经常变动,所以在搞间谍情报这一方面很是薄弱,许诚言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工作,他更擅长搞军事一路。 “有没有自己的代号” “代号”许诚言顿时明白了楚光济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喜。 这是楚光济要正式给许诚言和计云安排代号了,要知道在一个情报组织里,不是每一个情报员都会有代号。 只有在组织里具有相当的地位,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情报员,才可以得到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代号,因为他的名字需要在传递的电文中和情报交接的文档中出现。 为了防止情报员的真实身份在电文被破获,情报被截留,这一类的意外发生,应保密工作的需要,这类情报员才可以用代号命名。 所以说,在组织里,有代号的情报员远比没有代号的情报员,地位要重要的多。 比如说情报站站长楚光济的代号就是蜘蛛,情报处长曹瑞安代号叫猎犬,甚至丁明睿的都有代号,叫蒲公英。 但是像情报小组里的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没有代号,只有以后随着他们本身的情报价值的提升,组织才会考虑给他们安排代号。 现在楚光济这么问,许诚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也标志着自己的地位提升,看来之前的几次行动,确实让自己收益匪浅。 他赶紧回答道“我的代号叫蝰蛇,计云的代号叫蝮蛇” 许诚言和计云之前因为在苏南的时候,专门执行刺杀任务,尤其是两个人都擅长伪装和用毒,多次刺杀敌方重要目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代号。 蝰蛇和蝮蛇 楚光济点了点头,军统潜伏特工的代号都不讲究好听,反而以狡黠凶狠为荣,大多都是这一类,比如他自己的代号蜘蛛,也算不上多好听,反正只要实用就行。 他当即说道“好吧,以后你们就接着使用这两个代号,我会马上给总部发电报为你请功。” 第九章 壮烈牺牲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稍作伪装的许诚言和计云,来到韩志荣的住所附近,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建筑,最后选定,在庙前街口的一处茶馆作为监视地点。 清晨时分,茶馆里还并没有几个客人,两个人的目光看向右前方不远处,韩志荣的家门口, 计云扫视了一眼,低声问道“昨天老师叫你过去,就给了这么个任务,没说点别的” 许诚言将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冷淡的说道“还能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我看他的态度也是敷衍,不会对老丁怎么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计云眼眉一挑,不悦的说道,“到底还是看重老臣子,我们的份量不够啊” “那就加重我们的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许诚言冷声说道,目光看着窗外,“尽快搞清楚韩志荣的真正身份,让他们也明白,我们兄弟不止是会杀人,做情报工作,也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免得老丁这个家伙整天倚老卖老,吹嘘自己那点老资历。” 计云闻言打起精神,说道“这不成问题,哪次行动前,不都是要调查清楚目标才下手,我倒希望这个韩志荣有问题,到时候我们顺便解决了他。” “你想得美”许诚言没好气的说道,“据老师说,行动队那边已经进入太原,以后像这类外勤行动,都会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很难再接手了。” “什么” 计云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指望着这一次的清除行动中,能够再搞几次有份量的大动作,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此时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这次可如了老丁那个家伙的意了。” 许诚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脑子活泛点,有些事情可以先做了再说,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自有打算。” 计云深知许诚言的脾气秉性,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当下心中一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神一凝,示意许诚言。 许诚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力车夫,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韩志荣的家门前,然后放下了车把,取下用肩膀上的毛巾,在车座上拍打了几下,清扫了一下灰尘,然后,转身几步来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大早就直接到家门口候着,这应该是韩志荣家的包车。”计云分析说道。 太原市虽然是山西省会,经济发展的不错,可到底是地处内陆,远不及上海和天津这样的港口大都市,而且因为运输不便,像轿车这样的高端货,还是比较少见的。 一般都是政府要员,还有军政部门的公用车辆,以及有钱的商家才会购买,像是韩志荣这样的一个公务员,还没有那个实力购买,但是长期租用专用的人力车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多时,韩志荣家的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人力车夫赶紧起身,上前将男孩抱起,小心地放在车座上,女子也随即迈步上车,口中吩咐了一句,人力车夫点头答应,拉起车把,向街口方向就走。 “这是韩志荣的老婆孩子,跟上他们。”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许诚言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力车夫也要注意,我看他对韩志荣的家人很熟悉,对他家中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回头可以下下功夫。” “明白”计云转身离去。 许诚言对计云非常放心,两个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许诚言的得力助手,还从来没有让许诚言失望过,对于这样的调查工作,是能够轻松胜任的。 很快,院门再次打开,目标韩志荣出现在许诚言的视线中,只见他手中提了个公文包出了门,身后一个佣人打扮的中年妇女跟了出来,韩志荣对她嘱咐了几句,女佣人连连点头。 韩志荣这才迈步向街口方向走去,看着韩志荣离去,女佣人转身回了大院,将院门紧闭。 许诚言立时起身,在餐桌上扔了张钞票,就快步出了茶馆,顺着方向跟了下去。 远远的缀在韩志荣的身后,许诚言的跟踪技术很好,和目标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放的足够远,却又能保证目标的身影不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韩志荣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穿过几条街区,一路来到省公署大楼附近,看着韩志荣径直走进了大楼,许诚言只好停下了脚步。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了一下韩志荣的家到工作单位之间的用时,共用了二十一分钟。 现在无法进入省公署继续监视,许诚言只能暂时让韩志荣脱离自己的视线,不过这只是正常跟踪监视,所以也不用寸步不离。 像是这种调查工作,实际上都是非常枯燥无趣的,调查人员要极大的耐心,在时间上确实很煎熬,好在许诚言的耐心一向极好。 他做事虽然胆大,但是心更细,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之前,他都会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跟踪监视,摸清对方的作息规律和各种喜好,所以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许诚言期间换了两个监视位置,到了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街道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让正在街边佯装看报纸的许诚言,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异常,他抬头看向街尾。 只见不少市民结伙成群的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从许诚言的身边走过。 许诚言一把抓住一个行人,满脸好奇的问道“老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行人一撇嘴,指着前方说道“你不知道警察在八大门楼贴了告示,日本人又要杀人了” “杀人杀什么人” “说是反日分子,前几个月不是满城搜捕吗,抓了好多人,听说都是重庆政府的人,今天要当众枪决,好几十个呢就在振华煤场那片空地,大家都去赶去看呢” 重庆政府的人还要枪决几十人许诚言闻言一惊,这一定是指之前被捕的军统情报站的特工。 这次的被捕人员众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楚光济等人虽然知道没有营救的可能,但还是多方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可因为没有渠道,具体的情况一直没有搞清楚,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也顾不得监视韩志荣,他混在人群中一路前行,向振华煤场赶去。 振华煤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废弃的露天仓库,原来的老板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跑了,这处煤厂倒闭歇业,荒废了起来,后来被日本人当做刑场使用,经常在这里枪杀中国民众。 来到广场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广场的前方停着十数辆军车,周围都是全服武装的日本军士警戒,还有伪军和手拿警棍的大队警察巡逻,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很快,日本军士开始从军车上解下人犯,推推搡搡的驱赶到一旁集中看管。 许诚言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苍白,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形象凄惨,他们的后背都夹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楚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中还有几个人,甚至还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因为无法行动,被日本军士拖着下车,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不用说,这些被俘的军统特工们都经受过严酷的刑讯拷打,这几个人应该是被拷打的最狠,伤势最为严重,现在还带着脚镣,肯定都是以坚强的意志,熬过敌人的酷刑,至今还没有屈服的人员。 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最为瞩目,花白的头发,脸庞枯槁,瘦骨嶙峋,此时闭着眼睛,微张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已经枯干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许诚言看向他背后插着的木牌,当看清楚上面写着“吴正云”三个字时,忍不住差点呼出声来。 此人竟然是绥远情报站站长吴正云 自从绥远站被日本人摧毁,但是因为情报渠道都被截断,具体的情况都是不明,军统方面对于这些被俘人员也就有了各种猜测,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 有人说他被捕后,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很快投降敌人,随后出卖了整个绥远站,是造成此次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有人说他在被捕时当场牺牲,杀身成仁,更有人说他被日本人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受刑不过,已经死在狱中。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吴正云并没有屈服于贼,而是坚贞不屈,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此时,吴正云好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慢慢地睁开眼,在一旁同伴的帮助下,撑起半个身子,左右环视。 片刻之后,目光扫过许诚言的所在,两个人目光对视,江博文只觉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正要想向前移动。 可是吴正云好像感受到了许诚言的异常,目光迅速闪过,就再也没有和许诚言有过交集。 许诚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就是做也是徒劳。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记住这里所有人的姓名,这些即将为国牺牲者的名字。 此次事变牵连整个晋绥地区,军统失踪被捕的情报员有近百人之多,出现在这里的,总共有六十三名军统被俘人员。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牺牲,就是已经叛变投敌,甘心为日本人卖命了,只要记下他们的名字,之后进行核对,很快就能搞清楚被捕人员的大致情况。 许诚言目光所及,只见其他的被俘人员都是形形色色,有沉默不言,麻木面对的,更有强行挣扎,不甘受死的,不过很快就被日本军士用枪托狠狠打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从远处又驶来几辆轿车,一直来到广场中间停下来,早就等候的日本军官上前打开车门,一名日本军官迈步下车,正是亲自执行枪决任务的吉冈正雄。 许诚言是见过吉冈正雄的照片的,因为此次清除任务中,排名第一的目标,就是这位特高课情报组长,特务头子吉冈正雄,他也是中国情报部门在山西最主要的对手,所以对于他的资料,许诚言了解的不少。 此时,吉冈正雄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中国特工,就是要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现在看来起到的效果不错。 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辆军车上又走下来几名便衣人员,他们被日本军士带到了吉冈正雄的面前。 “周桑,卢桑,今天让你们来观刑,意思,你们清楚” “清楚,清楚,都是组长您的关照,我等才能得存性命,真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组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对,对,我们一定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敢再生异心” 这六个人听到吉冈正雄的话后,都是忙不迭的表示忠心,他们正是这一次事变中,叛变投敌之后出卖战友,并具有相当地位的军统特工干部。 为首的两个人,就是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和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 这一次吉冈正雄将所有被捕军统特工尽数枪决,唯独留下了眼前这六个人,当然都是已经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彻底收服的人员。 带他们来观刑,是为了继续给这些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心生二意,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同时,也让这几个人暴露在军统特工的视线之下,提前布置鱼饵,等待大鱼上钩。 吉冈正雄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的人群,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现在这些人当中,就有军统人员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几名叛徒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知道,自从他们叛变投敌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军统的锄奸名单,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们。 看到他们惊恐不安的样子,吉冈正雄更是好笑,开口说道“此次集体处决人犯,就是要告诉他们,在这里,帝国军队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周桑,对于你们的工作,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们调进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之前的科长戴文山被军统特工刺杀,这个职务见由你来担任,卢桑担任副科长一职。 你们今后的工作,就是要对付这些反日分子,对你们而言,你们的工作越出色,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听到吉冈正雄的话,这几个都是脸色一变,军统方面这么快,就已经开始清算报复了 周泰清反应最快,他心中震惊,可是嘴里却马上回答道“是,是,多谢组长您的器重,我们都很清楚其中的厉害,一定竭尽全力,清剿反日分子,请您放心。” 其他叛徒也急忙应声附和,一时丑态百出。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在拥挤的人群中,确实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这些有心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牢记在心里。 尤其是许诚言,他尽可能的记下所有被俘人员的名字,之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还有他身边的几名叛徒,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神态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过不多时,有军官向吉冈正雄请示,吉冈正雄抬手看了看时间,点头示意,只见他来到广场正中,其他几名日本军官还有几名警察官员紧随其后,一名警察官员高声宣布了枪决的告示,并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然后,十名军统特工被推到刑场上,日本军士持枪对准后脑。 吉冈正雄一声令下,枪声轰然响起,被俘特工们毫无反抗之力,颓然栽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挣扎着,鲜血流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围观的民众也被这一幕吓得人群晃动,有惊呼声,有哭泣声,声音嘈乱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被吓得四散而走,准备离开,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周围戒备的日本军士和警察们都上前约束人群,长枪警棍挥舞,口中吆喝着,好半天才让人群安静了下来,恢复了秩序。 吉冈正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再次挥手,又是十名被俘人员被推上刑场。 如此轮番几次,被俘人员被杀戮待尽,最后一批就剩下吴正云这几个人了。 他们都是坚持到最后的忠贞志士,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以致身体虚弱无力,手脚也被束缚,无法行走,被日本军士左右架着,拖到了刑场正中,扔在地上。 吴正云倒地之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挺身站起,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好斜靠在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体上,目光坦然地看向吉冈正雄和那几名叛徒。 周泰清和卢明志等人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眼睛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这让吉冈正雄很是不满,嘴里冷哼了一声,吓得这些人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倒地的吴正云目光环视一周,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同伴,他们也都斜靠在同伴的尸体上,勉强支起半边身体,目光也看向吴正云。 吴正云的眼中满是欣慰,身边之人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以坚韧的意志熬过炼狱一般的酷刑,最后也没有向敌人屈服的勇士,虽然此时口中被塞了布团,无法发声,但以眼神交流,都明白彼此眼中的坚决,相互微微点头示意,激励鼓舞,毫无畏惧之色。 这一幕立时让吉冈正雄脸色一变,不禁恼羞成怒,用力的一挥手。 一阵枪声再次响起,几名勇士身体一颤,身子缓缓地落下,无力的倒在地上。 眼前悲惨的情景,让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悲壮的一幕,都被强烈的震撼着。 周泰清等几名叛徒更是把身子侧过去,不敢直视。 许诚言忍不住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一股热血上涌,充斥着耳膜,感觉一阵轰鸣,周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手中双拳攥得紧紧的,无法抑制的悲愤充斥心间,却只能站在人群里不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悲伤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 第七章 新的任务 许诚言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如今,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论城府心机,是绝不输给这些官场老手。 太原不是苏南,他在救国军里还有一些人脉,可是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老师了,说什么也不能生了嫌隙。 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的说道“学生明白,丁组长这个人老成持重,做事谨慎,我们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光济挥手打断,“我现在通知你,暂时不要执行清除任务了,现在行动队已经进入太原,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许诚言一听,心中更是失望,原来之前太原站的重建人员并没有完全到位,尤其是行动队,一直迟迟没有进入太原,原因就是他们在过临汾的时候漏了行踪,被日本军队攻击,损失大半,不得已又退回到了国军据守的中条山。 这也就造成楚光济的手中行动力量缺乏,而总部下达的清除报复行动不容推诿,不得已,楚光济下令,先期到达的情报小组成员,伺机执行清除任务。 许诚言就是在这种情况,接连出手解决了三个目标,尤其是成功刺杀原田和也,让他捞到了不小的功劳。 可是现在行动队抵达太原,楚光济自然不会再动用情报人员执行清除任务,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 因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综合素质,要比只需要身手敏捷的行动特工高出很多。 情报特工除了要学习枪械射击和擒拿格斗,还要接受各种极为严格的训练,比如情报分析,无线电收发,车辆驾驶,侦察伪装,下毒爆破,摄影技术等等,所以培养一个情报特工的成本远远高于行动特工。 这也是丁明睿口中所说的,情报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情报,对刺杀这样的外勤工作颇为抵触的原因。 可是行动能力一向是许诚言的强项,这样一来,没有了施展手段获取功劳的机会,这让他心中一沉。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曹瑞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许诚言的面前,满脸和煦地笑道“诚言,站长也是关心你的安全,再说,我们情报处的工作也非常繁重,人手严重不足,现在我手里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这样的老手,你看一看。” 曹瑞安言辞婉转,可意思却不容置疑,这是在提醒许诚言,告诫他还是情报处的下属,还是要以情报工作为主。 许诚言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男子的全身照,此人身形较高,方正的脸庞,略微有些络腮胡,容貌普通,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皮袍,外加黑缎马褂,看上去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韩志荣,四十三岁,伪山西省公署政务厅科长,目前住在城中的庙前街十六号。 你要做的,就是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作息规律,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到的可疑人员,都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但记住,前提是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难料。”曹瑞安简短的介绍道。 这确实是情报处的本职工作,在情报站里,按照分工,行动队的任务就是执行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 而情报组的工作范围相对来说要大很多,不单是侦查和获取情报那么简单,还包括侦查间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调查情报站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像是这样的调查最是平常,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这也是许诚言最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曹瑞安交代下来任务,作为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我马上调查,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没有,只要我没有下令停止,你就一直监视调查,我会定期向询问进度,你调查到多少情况,就汇报多少。”曹瑞安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楚光济。 楚光济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透漏一些情况。 于是曹瑞安接着介绍道“这个人的背景我要给你交代清楚,他的身份非常特殊,是原太原情报站的高级情报员。” “他是我们的人”许诚言不禁一愣,再次拿起相片观看,“那调查的理由是什么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 “当然,我们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曹瑞安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韩志荣的情况, 原来这一次的重大变故,让军统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遭受巨大损失,绥远站自站长吴正云以下,整个情报站全军覆没。 太原站也损失惨重,站长籍兴怀牺牲,情报处长翟和玉被捕,情报处特工大部被俘或者牺牲。 损失最惨重的就是行动队,行动队长卢明志被捕后,在酷刑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把手下的行动队员全部出卖,行动队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也就是机关人员保留完好,机要书记黎元纬应变及时,带领机关人员,以及一部分残余的情报人员,成功躲过日本人的抓捕,危急时刻还将电台和密码本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而在这次事变当中,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一直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站长籍兴怀是如何牺牲的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据机要书记黎元纬回忆,在事变的当天,籍兴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机关,通知黎元纬,归绥站出了事,日本特高课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太原站,情况万分危急。 因为绥远站就是从太原站分离出去的分站,很多成员之前都在太原站工作过,绥远站一旦陷落,对太原站的威胁实在太大。 所以籍兴怀下令,情报站全体人员暂时撤离太原。 于是黎元纬马上保护电台和密码本,并迅速转移机关人员,可是籍兴怀本人又急急忙忙离开,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时,许诚言忍不住插口问道“籍站长为什么不跟着机关人员一起撤离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曹瑞安解释道“据黎元纬说,籍站长临走时说了一句,说是要对情报线的工作做一些安排,黎元纬猜测,应该是要通知情报线上,那几位潜伏的高级情报员。” 曹瑞安口中所说的情报员,就是指情报价值相对重要的潜伏人员,这样的高级情报员在每个军统情报站都有,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保密级别很高,通常都是由站长亲自直接领导,单线联系,情报站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而太原站的情况也是如此,在籍兴怀手中就有这样的人,都是打入日伪政府的重要情报员,按照黎元纬所说,当时籍兴怀应该就是去联系他们,通报事变消息,做出后续安排。 “后来呢” “后来,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后,听说在东成街附近发生了凶案,就感觉有些不对,冒险赶了过去,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挤进人群中,他才看到籍站长就倒在街口,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牺牲了,至于是谁杀害的,不得而知,接着日本人和警察很快赶到,他也只好趁乱离开了。” “也就是说,籍站长是在去通知情报线潜伏人员的时候,被人杀害的,而他牺牲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有找到他” “对,我和站长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几名潜伏情报员的身上,要知道当时籍站长就是去通知他们事变情况的,最后接触到的人,也应该是他们。” “韩志荣就是其中一个,对吗”许诚言问道。 “是的”曹瑞安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依据,不过在这几个情报员当中,籍站长牺牲的地点,距离韩志荣的家最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线索了。” 曹瑞安所说的理由并不充分,可以说比较牵强,可是现在手中的线索太少,很多时候只能凭借大概的判断去处理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许诚言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整个过程都是黎元纬的叙述他会不会有问题”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光济说道“我们已经确认过,当时籍站长交代黎元纬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几名机关人员,这之后,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一直都和同伴们在一起,没有单独离开过,再后来去寻找籍站长,身边也带了两名护卫人员,整个过程他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线,我们还仔细询问了所有的撤离人员,回答的内容都是一致的,所以黎元纬没有问题。” 许诚言点了点头,情报工作错综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也只是一种猜想,现在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了。 第九章 壮烈牺牲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稍作伪装的许诚言和计云,来到韩志荣的住所附近,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建筑,最后选定,在庙前街口的一处茶馆作为监视地点。 清晨时分,茶馆里还并没有几个客人,两个人的目光看向右前方不远处,韩志荣的家门口, 计云扫视了一眼,低声问道“昨天老师叫你过去,就给了这么个任务,没说点别的” 许诚言将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冷淡的说道“还能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我看他的态度也是敷衍,不会对老丁怎么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计云眼眉一挑,不悦的说道,“到底还是看重老臣子,我们的份量不够啊” “那就加重我们的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许诚言冷声说道,目光看着窗外,“尽快搞清楚韩志荣的真正身份,让他们也明白,我们兄弟不止是会杀人,做情报工作,也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免得老丁这个家伙整天倚老卖老,吹嘘自己那点老资历。” 计云闻言打起精神,说道“这不成问题,哪次行动前,不都是要调查清楚目标才下手,我倒希望这个韩志荣有问题,到时候我们顺便解决了他。” “你想得美”许诚言没好气的说道,“据老师说,行动队那边已经进入太原,以后像这类外勤行动,都会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很难再接手了。” “什么” 计云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指望着这一次的清除行动中,能够再搞几次有份量的大动作,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此时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这次可如了老丁那个家伙的意了。” 许诚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脑子活泛点,有些事情可以先做了再说,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自有打算。” 计云深知许诚言的脾气秉性,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当下心中一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神一凝,示意许诚言。 许诚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力车夫,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韩志荣的家门前,然后放下了车把,取下用肩膀上的毛巾,在车座上拍打了几下,清扫了一下灰尘,然后,转身几步来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大早就直接到家门口候着,这应该是韩志荣家的包车。”计云分析说道。 太原市虽然是山西省会,经济发展的不错,可到底是地处内陆,远不及上海和天津这样的港口大都市,而且因为运输不便,像轿车这样的高端货,还是比较少见的。 一般都是政府要员,还有军政部门的公用车辆,以及有钱的商家才会购买,像是韩志荣这样的一个公务员,还没有那个实力购买,但是长期租用专用的人力车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多时,韩志荣家的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人力车夫赶紧起身,上前将男孩抱起,小心地放在车座上,女子也随即迈步上车,口中吩咐了一句,人力车夫点头答应,拉起车把,向街口方向就走。 “这是韩志荣的老婆孩子,跟上他们。”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许诚言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力车夫也要注意,我看他对韩志荣的家人很熟悉,对他家中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回头可以下下功夫。” “明白”计云转身离去。 许诚言对计云非常放心,两个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许诚言的得力助手,还从来没有让许诚言失望过,对于这样的调查工作,是能够轻松胜任的。 很快,院门再次打开,目标韩志荣出现在许诚言的视线中,只见他手中提了个公文包出了门,身后一个佣人打扮的中年妇女跟了出来,韩志荣对她嘱咐了几句,女佣人连连点头。 韩志荣这才迈步向街口方向走去,看着韩志荣离去,女佣人转身回了大院,将院门紧闭。 许诚言立时起身,在餐桌上扔了张钞票,就快步出了茶馆,顺着方向跟了下去。 远远的缀在韩志荣的身后,许诚言的跟踪技术很好,和目标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放的足够远,却又能保证目标的身影不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韩志荣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穿过几条街区,一路来到省公署大楼附近,看着韩志荣径直走进了大楼,许诚言只好停下了脚步。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了一下韩志荣的家到工作单位之间的用时,共用了二十一分钟。 现在无法进入省公署继续监视,许诚言只能暂时让韩志荣脱离自己的视线,不过这只是正常跟踪监视,所以也不用寸步不离。 像是这种调查工作,实际上都是非常枯燥无趣的,调查人员要极大的耐心,在时间上确实很煎熬,好在许诚言的耐心一向极好。 他做事虽然胆大,但是心更细,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之前,他都会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跟踪监视,摸清对方的作息规律和各种喜好,所以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许诚言期间换了两个监视位置,到了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街道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让正在街边佯装看报纸的许诚言,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异常,他抬头看向街尾。 只见不少市民结伙成群的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从许诚言的身边走过。 许诚言一把抓住一个行人,满脸好奇的问道“老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行人一撇嘴,指着前方说道“你不知道警察在八大门楼贴了告示,日本人又要杀人了” “杀人杀什么人” “说是反日分子,前几个月不是满城搜捕吗,抓了好多人,听说都是重庆政府的人,今天要当众枪决,好几十个呢就在振华煤场那片空地,大家都去赶去看呢” 重庆政府的人还要枪决几十人许诚言闻言一惊,这一定是指之前被捕的军统情报站的特工。 这次的被捕人员众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楚光济等人虽然知道没有营救的可能,但还是多方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可因为没有渠道,具体的情况一直没有搞清楚,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也顾不得监视韩志荣,他混在人群中一路前行,向振华煤场赶去。 振华煤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废弃的露天仓库,原来的老板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跑了,这处煤厂倒闭歇业,荒废了起来,后来被日本人当做刑场使用,经常在这里枪杀中国民众。 来到广场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广场的前方停着十数辆军车,周围都是全服武装的日本军士警戒,还有伪军和手拿警棍的大队警察巡逻,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很快,日本军士开始从军车上解下人犯,推推搡搡的驱赶到一旁集中看管。 许诚言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苍白,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形象凄惨,他们的后背都夹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楚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中还有几个人,甚至还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因为无法行动,被日本军士拖着下车,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不用说,这些被俘的军统特工们都经受过严酷的刑讯拷打,这几个人应该是被拷打的最狠,伤势最为严重,现在还带着脚镣,肯定都是以坚强的意志,熬过敌人的酷刑,至今还没有屈服的人员。 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最为瞩目,花白的头发,脸庞枯槁,瘦骨嶙峋,此时闭着眼睛,微张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已经枯干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许诚言看向他背后插着的木牌,当看清楚上面写着“吴正云”三个字时,忍不住差点呼出声来。 此人竟然是绥远情报站站长吴正云 自从绥远站被日本人摧毁,但是因为情报渠道都被截断,具体的情况都是不明,军统方面对于这些被俘人员也就有了各种猜测,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 有人说他被捕后,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很快投降敌人,随后出卖了整个绥远站,是造成此次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有人说他在被捕时当场牺牲,杀身成仁,更有人说他被日本人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受刑不过,已经死在狱中。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吴正云并没有屈服于贼,而是坚贞不屈,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此时,吴正云好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慢慢地睁开眼,在一旁同伴的帮助下,撑起半个身子,左右环视。 片刻之后,目光扫过许诚言的所在,两个人目光对视,江博文只觉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正要想向前移动。 可是吴正云好像感受到了许诚言的异常,目光迅速闪过,就再也没有和许诚言有过交集。 许诚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就是做也是徒劳。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记住这里所有人的姓名,这些即将为国牺牲者的名字。 此次事变牵连整个晋绥地区,军统失踪被捕的情报员有近百人之多,出现在这里的,总共有六十三名军统被俘人员。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牺牲,就是已经叛变投敌,甘心为日本人卖命了,只要记下他们的名字,之后进行核对,很快就能搞清楚被捕人员的大致情况。 许诚言目光所及,只见其他的被俘人员都是形形色色,有沉默不言,麻木面对的,更有强行挣扎,不甘受死的,不过很快就被日本军士用枪托狠狠打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从远处又驶来几辆轿车,一直来到广场中间停下来,早就等候的日本军官上前打开车门,一名日本军官迈步下车,正是亲自执行枪决任务的吉冈正雄。 许诚言是见过吉冈正雄的照片的,因为此次清除任务中,排名第一的目标,就是这位特高课情报组长,特务头子吉冈正雄,他也是中国情报部门在山西最主要的对手,所以对于他的资料,许诚言了解的不少。 此时,吉冈正雄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中国特工,就是要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现在看来起到的效果不错。 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辆军车上又走下来几名便衣人员,他们被日本军士带到了吉冈正雄的面前。 “周桑,卢桑,今天让你们来观刑,意思,你们清楚” “清楚,清楚,都是组长您的关照,我等才能得存性命,真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组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对,对,我们一定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敢再生异心” 这六个人听到吉冈正雄的话后,都是忙不迭的表示忠心,他们正是这一次事变中,叛变投敌之后出卖战友,并具有相当地位的军统特工干部。 为首的两个人,就是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和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 这一次吉冈正雄将所有被捕军统特工尽数枪决,唯独留下了眼前这六个人,当然都是已经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彻底收服的人员。 带他们来观刑,是为了继续给这些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心生二意,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同时,也让这几个人暴露在军统特工的视线之下,提前布置鱼饵,等待大鱼上钩。 吉冈正雄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的人群,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现在这些人当中,就有军统人员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几名叛徒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知道,自从他们叛变投敌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军统的锄奸名单,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们。 看到他们惊恐不安的样子,吉冈正雄更是好笑,开口说道“此次集体处决人犯,就是要告诉他们,在这里,帝国军队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周桑,对于你们的工作,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们调进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之前的科长戴文山被军统特工刺杀,这个职务见由你来担任,卢桑担任副科长一职。 你们今后的工作,就是要对付这些反日分子,对你们而言,你们的工作越出色,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听到吉冈正雄的话,这几个都是脸色一变,军统方面这么快,就已经开始清算报复了 周泰清反应最快,他心中震惊,可是嘴里却马上回答道“是,是,多谢组长您的器重,我们都很清楚其中的厉害,一定竭尽全力,清剿反日分子,请您放心。” 其他叛徒也急忙应声附和,一时丑态百出。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在拥挤的人群中,确实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这些有心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牢记在心里。 尤其是许诚言,他尽可能的记下所有被俘人员的名字,之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还有他身边的几名叛徒,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神态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过不多时,有军官向吉冈正雄请示,吉冈正雄抬手看了看时间,点头示意,只见他来到广场正中,其他几名日本军官还有几名警察官员紧随其后,一名警察官员高声宣布了枪决的告示,并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然后,十名军统特工被推到刑场上,日本军士持枪对准后脑。 吉冈正雄一声令下,枪声轰然响起,被俘特工们毫无反抗之力,颓然栽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挣扎着,鲜血流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围观的民众也被这一幕吓得人群晃动,有惊呼声,有哭泣声,声音嘈乱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被吓得四散而走,准备离开,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周围戒备的日本军士和警察们都上前约束人群,长枪警棍挥舞,口中吆喝着,好半天才让人群安静了下来,恢复了秩序。 吉冈正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再次挥手,又是十名被俘人员被推上刑场。 如此轮番几次,被俘人员被杀戮待尽,最后一批就剩下吴正云这几个人了。 他们都是坚持到最后的忠贞志士,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以致身体虚弱无力,手脚也被束缚,无法行走,被日本军士左右架着,拖到了刑场正中,扔在地上。 吴正云倒地之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挺身站起,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好斜靠在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体上,目光坦然地看向吉冈正雄和那几名叛徒。 周泰清和卢明志等人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眼睛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这让吉冈正雄很是不满,嘴里冷哼了一声,吓得这些人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倒地的吴正云目光环视一周,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同伴,他们也都斜靠在同伴的尸体上,勉强支起半边身体,目光也看向吴正云。 吴正云的眼中满是欣慰,身边之人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以坚韧的意志熬过炼狱一般的酷刑,最后也没有向敌人屈服的勇士,虽然此时口中被塞了布团,无法发声,但以眼神交流,都明白彼此眼中的坚决,相互微微点头示意,激励鼓舞,毫无畏惧之色。 这一幕立时让吉冈正雄脸色一变,不禁恼羞成怒,用力的一挥手。 一阵枪声再次响起,几名勇士身体一颤,身子缓缓地落下,无力的倒在地上。 眼前悲惨的情景,让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悲壮的一幕,都被强烈的震撼着。 周泰清等几名叛徒更是把身子侧过去,不敢直视。 许诚言忍不住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一股热血上涌,充斥着耳膜,感觉一阵轰鸣,周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手中双拳攥得紧紧的,无法抑制的悲愤充斥心间,却只能站在人群里不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悲伤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第八章 师生密谈 曹瑞安接着说道“我们需要调查清楚,这些情报员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是哪个人出了问题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虽然这些潜伏人员都是由籍兴怀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局总部密档处都有备案,所以楚光济手中是有这份名单的,不用担心失联。 籍兴怀的意外死亡,让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潜伏情报员都有了嫌疑,要知道这些情报员都很有情报价值,新的情报站如果想要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这些人将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果不能够找出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确保他们身份安全无虑,那就不能启用他们,这些情报员也就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要知道这些情报员的价值巨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情报站而言,那损失可就大了。 曹瑞安接着说道“这几名潜伏情报员,是太原站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资源,我们又是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困难重重啊这个时候急需要这些情报员的配合,所以你们的调查工作也要抓紧,等有了结论之后,我们要尽快启用这些人。” “好,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许诚言点了点头,虽然曹瑞安没有提到其他潜伏情报员,但是他知道,曹瑞安肯定也安排了其他的情报员执行相同的任务,自己的目标就是韩志荣。 “还有,韩志荣的保密级别很高,按照规矩只能由站长直接指挥,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们是不能告诉你有关他的任何情况的,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你们要严格保密,下达封口令,不能让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曹瑞安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原站的这些潜伏情报员都是军统花费巨大代价,安插在日伪政府里的重要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情报站最宝贵的力量,整个情报站获取情报的工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些人进行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艰难处境,情报站必须要对他们进行甄别,否则是绝不会泄露有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情况的。 许诚言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也会和计云说清楚,信息绝对不会泄露。” 这个时候,楚光济才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韩志荣到底是敌是友与籍站长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得而知,都要根据你的调查情况下最后的结论,你是老特勤了,要慎之又慎,把握好尺度,我会随时监督进度。”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许诚言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又交谈了一会,楚光济这才向曹瑞安使了个眼色,曹瑞安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光济和许诚言二人。 看到曹瑞安离开,楚光济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和蔼可亲,许诚言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刚才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楚光济和声问道。 “当然不是,”许诚言当即摇头说道“我清楚,曹处长在场,您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 楚光济哈哈一笑,对许诚言的回答很是满意。 目前太原情报站初建,所有人员都是楚光济特意招揽的,无论是他的旧部还是他的学生,都算是楚光济的嫡系人马。 这些旧部就是以曹瑞安为首,这次丁明睿前来述说许诚言二人桀骜不驯,不服领导,二者发生冲突,让楚光济很是为难,所以在曹瑞安的面前,也要故作姿态,然后私下里再和许诚言说清楚。 “诚言,你我师生情义多年,不比旁人,当初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就黄土埋身了,所以你放心,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只不过,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了,多少也要给瑞安他们一些面子。” 原来许诚言和楚光济之间,确实不比普通的师生关系,当初在淞沪之战失利,在撤退之时,被日本人一路追击,数十万大军死在撤退路上的,就多达十几万,可谓是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楚光济作为带队的教官,带着这些学员兵们一路撤退,可是部队在途中被日本飞机轰炸,是许诚言舍命将他扑倒,滚进河沟里,这才侥幸生还。 后来,许诚言和计云等人轮流背着重伤在身的楚光济一路逃亡,过苏州、渡溧水、九江,最后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也多亏许诚言等人的悉心照顾,楚光济最终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所以楚光济对许诚言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学生。 再后来,楚光济调回总部,许诚言去了苏南加入救国军,师生洒泪分别。 这次楚光济出任太原站站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许诚言调回身边,足以说明他对许诚言的看重。 “老师,您言重了,您的苦心我自然清楚,只是这个丁明睿,畏首畏尾,做事太没有担当,自己不出力,还一味压制,不让我出手,实在是” 说到这里,许诚言是一脸的无奈,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楚光济知道许诚言的意思,轻声说道“是委屈你了,之前我也对丁明睿严加训斥,原以为他经验是有的,能够为我分忧,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 说到这里,楚光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此时的心情,倒是和许诚言颇为相像。 楚光济是力行处时期就加入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不差的,可是偏偏不得上司的赏识,就这样一直被压在中层,没有得到过重用。 就这样苦熬了多年,直到这一次绥远和太原两大情报站遭受重大损失,又正值山西前线局势危急,军统局高层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山西的情报组织,局座这才想起楚光济,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老部下。 而楚光济苦熬多年,此次终于能够出任军事主官,主持一方工作,这心里自然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在山西闯开一番局面,所以心里的迫切之情绝不下于许诚言。 之所以一上任,就展开清除报复行动,除了是高层的命令之外,他自己也是有急于表现的意思。 可是这第一件任务,就让他对自己的这些旧部大为失望,行动开始之后,这些旧部都是谨慎有余,行动不足。 已经清除的这四个目标,都是自己的学生做的,尤其是许诚言和计云,只这二人就在一个月里,接连刺杀三个目标,尤其还包括原田和也这样的重要人物,这个成绩汇报上去,绝对是能够让高层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和声说道“不过,这些人毕竟跟我多年,我总要给他们留些颜面,所以你还是要低调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韩志荣的事情做完。 你可不要小看这件事,它的重要性不下于清除任务,也是高层特意交代的一项任务。 如今我们在山西的处境非常的艰难,长期隐蔽潜伏的情报员大多被捕,多年经营情报系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导致现在我们对情报的获取能力几乎为零,这段时间获取的一点信息,还是我凭着老关系,通过北平区那边转过来的,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发挥作用的情报员,现在太原城里能用的,就剩下这几个暗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宝贝啊,所以,你还是要用心啊,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我明白,一切听从老师的安排” 楚光济微微一笑,赞许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几次出手做的干净漂亮,尤其是这一次刺杀原田和也,影响甚大,我会着重为你叙功,积攒功勋,设法在短期内为你提一级军衔,绝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多谢老师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许诚言感激的说道。 此时,楚光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在苏南的时候,也在做情报工作” “是的,不过只是一般性质的侦查之类的工作,具体的情报方面,很少接触。”许诚言点头说道。 他和计云在苏南救国军的时候,因为身手好,又接受过特工训练,所以加入之后不久,就都被调入侦查小组。 只是他们的工作性质偏向于军事,主要负责化装侦察、武装突袭,刺杀目标,抓捕舌头之类的行动,和一般意义上的间谍情报工作有很大的不同。 主要是救国军在苏南被日本人压制的困难,到处打游击,连根据地都经常变动,所以在搞间谍情报这一方面很是薄弱,许诚言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工作,他更擅长搞军事一路。 “有没有自己的代号” “代号”许诚言顿时明白了楚光济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喜。 这是楚光济要正式给许诚言和计云安排代号了,要知道在一个情报组织里,不是每一个情报员都会有代号。 只有在组织里具有相当的地位,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情报员,才可以得到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代号,因为他的名字需要在传递的电文中和情报交接的文档中出现。 为了防止情报员的真实身份在电文被破获,情报被截留,这一类的意外发生,应保密工作的需要,这类情报员才可以用代号命名。 所以说,在组织里,有代号的情报员远比没有代号的情报员,地位要重要的多。 比如说情报站站长楚光济的代号就是蜘蛛,情报处长曹瑞安代号叫猎犬,甚至丁明睿的都有代号,叫蒲公英。 但是像情报小组里的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没有代号,只有以后随着他们本身的情报价值的提升,组织才会考虑给他们安排代号。 现在楚光济这么问,许诚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也标志着自己的地位提升,看来之前的几次行动,确实让自己收益匪浅。 他赶紧回答道“我的代号叫蝰蛇,计云的代号叫蝮蛇” 许诚言和计云之前因为在苏南的时候,专门执行刺杀任务,尤其是两个人都擅长伪装和用毒,多次刺杀敌方重要目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代号。 蝰蛇和蝮蛇 楚光济点了点头,军统潜伏特工的代号都不讲究好听,反而以狡黠凶狠为荣,大多都是这一类,比如他自己的代号蜘蛛,也算不上多好听,反正只要实用就行。 他当即说道“好吧,以后你们就接着使用这两个代号,我会马上给总部发电报为你请功。” 新书感言 终于要开新书了,距离谍影风云完本,老藤休息了半年的时间,这比我预想的要长的多。 停笔初期,确实是过了一段轻松愉悦的日子,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心头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我知道,写作已经如同我身体里的血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于是在一个静悄悄的深夜,我开始擦拭蒙尘已久的键盘,再次敲击熟悉的文字,书写新的故事。 新书的构思很久以前就有了,可是落笔之后才发现还有不少问题没有考虑周全,再加上停笔时间太长,状态一时恢复不过来,写出来的初稿,实在是惨不忍睹。 好在有我的主编水墨,他一直在给予我莫大的鼓励,几次审稿,耐心的指出其中的问题和不足,于是推翻了重写,几易其稿,才算找回一点感觉,勉强觉得过得去,应该能对得起书友们的关心和支持。 对于北国谍影这本新书,我虽然期望甚重,可是我自己很清楚,它很难复制谍影风云的辉煌,原因有很多,不一一细说。 只说我的原因,主要还是身体,到了我这个年纪,哪怕是再小心注意,很多伤病也是不可逆的,尤其是不时发作的头痛,真的是很顽固,折磨日久,也就懒得纠结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不能抗拒。 再加上我白天单位工作比较多,只能晚上写几个小时,作为手残党的我,又要向新老书友们先告罪一声,新书开始,先每天一更,以后状态回升,我会尽快恢复两更,大家抽空翻阅几页,打发闲暇时间之余,过两天回来看一眼,时时关注,不要忘了老藤,我就很知足了。 不多说了,在这里再次感谢广大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永远是我前进的动力,请和我一起见证新的传奇 第一章 深夜行动 一九三九年初春的深夜,中国山西省太原古城。 沉沉的夜色,仿佛无边的黑幕笼罩着天地,乌云遮月,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到了,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这座城市安静的出奇,沉寂无声的黑暗充实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中心市区一处大院的拐角处,一前一后闪出两道身影,靠近院墙,侧耳凝听了片刻之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一人身形半蹲,双手交叉搭起手架,另一个人抬脚踩在手架上,两个人同时使力,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跃上了墙头。 先行者重心稳定之后,再伸手借力,后来者奋力跃起,抓住同伴的手臂,一较力翻过墙头,同时手臂在墙壁上一撑,身体硬生生的向前横推了两尺,卸去重力,双脚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两个人敏捷的如同灵巧至极的狸猫,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只在瞬间就翻身进入了大院内。 大院中是一处面积很大,三层高的西式洋楼,两个人猫着腰摸到近前,一人伸手试了试前厅的大门,转头向同伴摇了摇头。 同伴示意,两个人左右分开,查看一层周边的窗户,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从里面销死,没有找到侵入的途径。 不过他们并不意外,其中一人从腰间抽出一团绳索,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露天阳台,轻轻的一抛,然后轻轻的回拉,绳索那端的钢爪已经挂住露天阳台的栏杆。 微微用力扽了扽绳索,确定牢靠之后,身形一纵,脚踩着墙壁,手臂接连使力,动如脱兔,很快就来到阳台处,翻身一跃,进入了房屋。 留下的一人,身形紧贴着墙壁,静静地等待着,随时准备接应同伴,应对意外的发生。 不多时,三楼阳台处,那道身影再次出现,顺着绳索轻轻的滑了下来,脚落在实地上,单手轻轻一抖,那条绳索如同一条灵活的长蛇,轻轻抛起一道圆弧,钢爪脱开,并向下坠落,绳端准确的落在手中,盘绕了几下收在腰间。 望风的人看向同伴,同伴点头示意,表示行动顺利,于是二人顺着原路返回,再次翻墙而去。 东部市区的一处独门小院,院门推开,许诚言和计云闪身而入,回手栓好了院门,几步进了房间里,许诚言抬手打开电灯,屋子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来到桌案旁,伸手从腰间解下了绳索,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细细长长的绳体是由黑色的柔麻编制,绳索的顶端固定着三个弯曲如钩的钢爪,造型甚为奇特。 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两碗温茶,自己拿起一碗,喝了几口,便坐在座椅上,安神静气,养了养神。 计云一屁股坐在对面,也拿起另外一碗温茶,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许诚言首先开口说道“这是第三个目标了,不过今天刺杀的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不比之前的两个,这动静绝小不了,特高课也一定会插手调查,风声会更紧。” 许诚言口中的“新民会”,是华北沦陷后,由日本人主张授意,以华北伪政府的名义,成立的一个特殊政治组织。 因为占领之初,日本人对占领区的统治难以展开,面对中国军民的不断兴起的武力反抗,还有中国民众思想意识上的抗拒,兵力有限的日本军方感到十分的棘手。 为此,日本军方改变了统治措施和办法,推行“以华制华”政策,仿照东北伪满“协和会”的办法,建立华北的“新民会”。 其主要负责人就是日本特高课总课长,土原敬二中将。 新民会的会员结构组成,主要是由日本人为主要骨干,大量的汉奸为基层人员,与华北伪政府结为一体,设会长为最高领导人,也就是伪政府的首脑王叔鲁为会长,土原敬二担任总顾问,当然,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实际上,新民会的所有权力归土原敬二掌控,王叔鲁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会长。 新民会的组织结构也很严谨,它下设中央指导部作为日常事务的具体组织、指导机构,其地方机构,也一般由伪政府的政府部门首脑兼任,当然,情况也是一样,实际权力都由日本“顾问”或者“参议”掌控。 原田和也就是太原新民会的高级顾问,称得上是重量级人物,在许诚言刺杀的三个目标中,就以此人的地位最高。 计云哼了一声,说道“风声紧又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只要我们手脚麻利,处理的干净,这偌大的太原城,几十万人口,日本人的鼻子没有那么灵。” 说完,他眉头一皱,看向许诚言,问道“今天我们动手,可没有向老丁打招呼,明天老丁那边,咱们怎么说” “怎么说”许诚言嘴角上扬,“就照实了说,我们完成了清除任务,料想他也不能说什么。” “就是,我就不信他还敢鸡蛋里面挑骨头,”计云闻言点头说道,“说起来,清除行动以来,一共解决了四个目标,这里面我们就占了三个,表现是有目共睹,他还要沾我们的光,有什么可抱怨的老丁这个人我算是看清楚了,胆小怕事,畏敌如虎,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要召来,要是在苏南,畏敌不前,早就被军法处给毙了” 许诚言眉头一皱,摆手说道“这也不能怨老师,他这些年一直困守局总部,没有实权,手中的家底就这么多,这次重建太原站,肯跟他一起来的,也就这些旧部了,也是不容易,我们要体谅一下。” 对于许诚言的话,计云显然是不赞同的,他身子一挺,声调也高了一些“体谅我们体谅他,谁来体谅我们堂堂的国军中尉,一纸调令就千里迢迢,从苏南跑到山西潜伏敌后,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他的学生,就可以让我们牺牲前途,为他卖命 想当初,我们还救过他的命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师生之情,我还信以为真了 之前想着来了这里,有老师的关照,怎么着也得给个一官半职,这可好,就当个小情报员,还要受老丁这样的人的压制,就因为军衔高,资历老,又是老师的旧部,这才爬到了我们的头上” “好了,好了,不要牢骚连天,老师自有他的难处。”许诚言顿时脸色一沉,“杀鬼子到哪里都一样,还有,我警告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发老师的牢骚,人心难测,管好你这张嘴。” 看到许诚言表情严肃,计云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他们是同窗,更是战友,彼此了解的很深。 他知道自己这位同伴的脾气秉性,外表看上去是随意温和,可实际上内敛深沉,典型的外圆内方,心性坚忍,骨子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所以两个人之间,一向是以许诚言为首。 许诚言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语气一缓,耐心解释道“来都来了,现在抱怨有什么用人虽然是老师选的,可调令是总部下发的,我们难道敢抗命在这里,我们唯一的靠山就是老师,如果再生嫌隙,只怕以后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也就是和你说说。”计云嘴里嘟囔了一句,对于许诚言的话,他自然是听了进去,其实他也知道,许诚言对此次的调动也是心有不满,只是城府远比自己深,从不表露出来罢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许诚言从怀里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去书馆汇合,把情况向老丁汇报一下。” 计云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许诚言跟在后面,又叮嘱了一番,把他送了出去,然后关好院门,回到了房间里。 把工具和身上的衣服收起来藏好,这才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辗转多时,才迷迷糊糊入了睡。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场景 无数的炮弹带着划破天空的尖啸声砸在阵地上,火光爆闪,发起一阵阵轰隆隆巨裂爆炸声,巨大的冲击波将泥土和尸体高高抛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日本重炮和机枪的火力迅猛而又密集,高空中的日本航空飞机也呼啸而来,同时配合集中火力攻击守卫阵地,子弹向暴雨一般倾斜下来,壕沟里面的士兵们鲜血飞溅,纷纷倒地,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处坑道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头缠绷带,满脸是血的许诚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伤者身体,神情焦急万分。 “诚诚言” 伤者已经气息奄奄,努力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一块银色怀表,用尽最后力气塞到了许诚言的手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们都都牺牲了,小组成员只剩下你我,我我是不行了,拿拿着它,如果你,你活着回去,就替我还给老师” 只是话未说完,悬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已然停止了呼吸。 “振民,振民”许诚言心中悲愤,手中握着那块怀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连声呼唤战友的名字,却是无力回天。 紧接着又是一阵连天的炮火袭来,爆炸肆虐着阵地,大地都为之震动,一股热浪加杂着泥土迎面扑来,将二人席卷其中 “啊” 一声惊呼,许诚言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只觉后背浸透了汗水,浑身冰凉,口中喘着粗气,好半天惊魂不定。 又是这场噩梦,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这两年来,一直挥之不去,徘徊在记忆深处。 待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回手从枕边取过那块怀表,这是一块瑞士怀表,通体的玫瑰金色,轻轻用手指弹开表盖,珐琅表盘,蓝钢表针,表体配有闪亮的碎钻,外带有金色的表链,外形精美,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许诚言将怀表翻转,在壳体的背面,还镌刻着一个“殷”字,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再次回忆起尘封的往事。 第二章 前尘往事 许诚言原是山西夏县人,家中是当地有名的士绅,五年前去往上海读书,在大学里,受老师殷同和的影响,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新思想,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成为了一名忠实的共产主义追随者。 可就在这个时候,中日全面战争突然爆发,日本人悍然举兵进攻上海,举世闻名的淞沪战役打响了。 这是一场事关国运,事关民族存亡的重大战役,在日本军队的强大压力下,中国军民,举国上下,各党各派抛弃以往的成见和仇恨,携手合作,倾尽全力支持和投身抗战。 会战初期,国党的强力情报部门,军事情报调查处,为了配合正面军队的作战,也迅速组建了一支由军情处特工为骨干,上海青帮帮众,青年学生,工人为基层的一支特殊军队,也就是所谓的江浙别动队。 当时在全民抗战的号召之下,红党自然也投身其中,派出了自己的参战人员,加入了这支别动队,其中就有许诚言和他的同学们。 可是因为青年学生都是富有爱国热情,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军情处高层不愿意把这些人充当炮灰,考虑到长远发展,决定就把这些学生抽调出来,组成一个特训班,专门教授战斗、爆破、侦察等各种军事技能,做为储备人才,留待后用。 于是许诚言和他的三名同学组成的潜伏小组,顺利加入了这个特训班,成为了特训班的学员。 因为特训班的校址就在上海西郊的青浦城,所以,这个特训班被称为“青浦特训班”,这也是军情处在抗战时期,成立最早,资格最老的训练班。 可是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中国军队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在日本人的飞机重炮面前,还是不堪战力,步步后退,逐渐撤出了上海市区。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正规部队伤亡惨重,兵力逐渐枯竭,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在战争后期也被投入使用。 可是这些学生兵刚刚学会拿起武器,战斗力可想而知,很快就在这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中,付出了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在几次残酷至极的防守战中,许诚言所在潜伏小组的三名成员陆续牺牲,他的学长兼上线,小组组长关振民,最后也倒在他的怀里,来不及交代清楚,只留下了这块怀表,就匆匆离世。 之后的局势更是急转直下,日本本土大举增兵上海,前后夹击中国军队,军政府高层最终还是下令军队撤退,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 而许诚言所在的部队,混在溃军中,一路撤退,经苏州、溧水、繁昌、九江,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久之后,江浙别动队的剩余人员,整合为忠义救国军,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们受命归建,再次加入救国军。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许诚言就在救国军任职,成为了一名国军军官,在苏南地区与日本军队进行了长期而又艰苦的战斗。 在这期间,他也曾找机会回到上海一次,寻找自己的老师殷同和,试图找回党组织,恢复组织关系。 可是当初会战打的太激烈,昔日的校园在日本飞机的轰炸中,早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附近市区的百姓,学生和老师都纷纷逃离,四散而走不知所踪。 他四处寻访,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老师的消息,百般无奈之下,最后只能失望而返,这之后,因为战事连延,部队为了应付日本人的围剿,四处游击,飘忽不定,他也再没有机会回到上海。 至此,许诚言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和组织上的最后一丝联系。 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他接到来自军统局总部的紧急调令,让他火速赶往山西省的省会太原,一起被调离的,还有他的战友,青浦特训班的同窗计云。 他们奉命加入即将重建的军统太原情报站,而新任情报站站长,正是他们的老师,青浦特训班的情报教官楚光济。 于是他们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于在规定时间里赶到太原,向楚光济报到。 询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军统在山西和绥远地区的情报组织,被日本情报部门摧毁,整个情报网络遭受到了空前的打击。 民国时期的华北地区一共五个省,分别为河北省,山东省,山西省,绥远省,还有察哈尔省。 因为其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军统为便于工作,就在华北布置了两个大区,分别是北平区和晋绥察区。 北平区主要是负责河北和山东两省的情报工作,而晋绥察区就负责其他三省的情报工作。 北平区的总部设在古都北平城,下辖北平站,天津站和青岛站。 晋绥察区的总部设在山西省的太原市,下设三个站,分别是三省的省会,太原站,归绥站,万全站。 而在各大情报站之下,又分别在各大重要城市设有情报组,总的来说,军统在华北地区的力量还算是雄厚,仅次于华东和华中地区。 而此时的山西局势也是非常严峻的,从抗战一开始,日本人占领平津之后,立刻马不停蹄举兵西进,倾尽全力攻取资源丰富,民生富饶的山西省,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尽管中国军队进行了非常坚决的抵抗,组织了规模宏大的忻口和太原保卫战等一系列战役,可还是难以抵挡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就在当年的年底,山西大部分地区,包括太原在内的各大重要城市都相继沦陷。 目前这片三晋大地,已经成为整个华北抗战的主战场,日军和中国各方军队相互对峙,激战正酣,而太原作为山西省的省会城市,也成为了日军后方的重要军事基地,这里的情报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可是恰逢此时,一场重大的变故发生了,这一次的问题出在了军统局的晋绥察区。 华北日军特高课取得重大突破,查出军统归绥站的情报系统,大肆搜捕之下,整个归绥情报站在一夜之间,所属人员悉数被捕和牺牲,损失惨重。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种恶劣的情况迅速蔓延,竟然牵连到了太原站。 日本特高课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接连发难,结果晋绥察区长兼太原站站长籍兴怀牺牲,手下重要干部纷纷被捕,太原站的情报人员更是损失惨重。 这一系列的行动,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形势越来越恶化,就这样,太原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除了少部分机关人员侥幸撤离,整个太原站几乎全军覆没,损失之大,震惊了整个军统高层。 要知道太原站是整个晋绥察区的总部所在,地位远不是其他两个情报站所能相比,此次事变,直接导致了军统在晋绥察三省的情报力量损失殆尽,情报工作也陷于瘫痪。 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楚光济临危受命,被派到太原处理危局,重建太原站,清锄叛徒,恢复情报工作。 楚光济深知要想在山西挽回危局,重开一番局面,手中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得力人员,可是他因为长期在局总部工作,没有掌握过实权,手中能用的旧部并不多。 好在,他之前一直担任军统特训班的情报教官,培养了不少出色的情报人员,于是他经过仔细斟酌和筛选,从中挑选了一些学生,而许诚言和计云就名列其中。 于是他向总部提出申请,在这个危急时候,总部当然是全力支持,一纸调令,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许诚言和计云,调到了太原。 而许诚言加入太原情报站之后,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斗争环境非常的恶劣,就是在情报站内部也是问题重重。 因为太原站在军统各大情报站里,只能算是乙种站,能够分配的职务并不多,而这些职位大多都被楚光济的旧部占据。 而许诚言和计云因为军衔和资历都无法和这些人相比,只能在情报组里担任普通的组员,这也是两个人心生不满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看着手中的怀表,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他知道,这块怀表是老师殷同和的心爱之物,临别之时,送给了最特意的学生关振民,以作纪念,关振民牺牲后,怀表辗转落在自己的手中。 他对这块怀表是极为爱惜,两年来,一直是随身佩戴,从未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殷老师,回归组织的怀抱。 第三章 情报组长 第二天早上,许诚言起来洗漱,刮脸洗头,整理仪表,换上一身合体干净的棉布长衫,取过一条长长的青色围巾搭在脖子上,在镜子里端详了片刻。 镜中人面容俊逸柔和,五官协调,即有南方人的精致,但也不缺北方男子的神采,再加上身材修长,气质颇为出众,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这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打扮,任谁也无法将他和昨夜行刺暗杀的军统特工联系在一起。 许诚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夹在腋下,收拾妥当,出了房间,打开院门,迈步走出,回身将院门上锁。 “许先生,您早啊” 许诚言闻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在街道对面,开裁缝铺子的老陈,这时正拎着一个筐子,向门外倒煤渣。 许诚言租住的这处独院,就是老陈的房子,老陈即是许诚言的邻居,也是他的房东。 “陈师傅,您也起得早啊”许诚言微微一笑,客气点头,打着招呼。 “这早上天气冷,您穿的可是有些少了,要不,到我的铺子里挑件棉衣” 这个老陈真是个精明人,许诚言不禁有些失笑,嘴里客气的推辞道“还好,以后这天气越来越暖和,再熬几天也就过去了,再说我手头也不方便,等找到工作,就去您那里订身好衣裳。” 见到许诚言婉言推辞,老陈也就不好意思再推销自己家的衣裳,转了话题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到工作您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坐吃山空可不行啊,要我说,您初来乍到的,能将就混口饭吃就行了,现在世道差,体面的工作可难找,读书人也要吃饭不是” “你大早晨没事做啊满嘴没有一句好话” 老陈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自己铺子里传出一声呵斥,布帘一挑,自家的婆娘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对着老陈就是一痛臭骂。 老陈向来是怕这个婆娘的,一见老婆现身,顿时不敢再多说,向许诚言匆匆示意,接着去倒煤渣了。 “陈婶”许诚言笑着和老陈媳妇打着招呼。 老陈媳妇是典型的北方女子,身高体壮,嗓门也大,对着许诚言却是非常客气,笑着说道“许先生,可别听我们家老头子的,您身子弱,可不能跟那些苦力比,吃不了那个苦,再说您能写会算,到哪找不了一碗饭吃慢慢找别着急,要是手头不方便,房租我们也不催您。” 许诚言连忙拱手谢道“承情了,陈婶,不过您放心,说什么也不会短了您的租钱”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许诚言这才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老陈忍不住嘟囔道“你净瞎大方,什么就不着急租钱了,万一他当真拖欠,你又要埋怨我找的房客不好” 话没有说完,就被婆娘一扫帚拍在身上,立时不敢多说半句。 许诚言走了几步,来到街尾的面馆里,要了两碗刀削面。 不多时,计云也从外面进来,为了方便联系,他的住处就在许诚言的租房附近,平时也都是来这里吃饭。 此时他一身西服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打扮的一本正经,倒像是一个银行职员,直接坐在许诚言的对面。 因为周围的人不少,两个人没有说话,等着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三两口吃了面,一起出了面馆。 许诚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去看一看情况。” 两个人一路步行,穿街走巷,来到了昨天晚上行动的地方。 远远就看到街道尽头,几辆轿车停在原田和也的住所,周围尽是警察和便衣,还有身穿军装的日本军士在四周警戒,几名日本军官在大门处进进出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特高课的人来了”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微微点头,轻声笑道“估计吉冈正雄就在里面,要不要搞他一下说不定就立下这盖世奇功了” 吉冈正雄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的情报组长,也是日伪政府在太原首屈一指的情报头子。 目前在日本侵华的三支主力军团中,各自都有自己的直属情报部门,比如东北关东军的南满调查科,华中方面军的军部情报处和梅机关,在华北方面军中,最有实力的就是日本特高课了。 因为日本特高课的总部就设在华北,总课长土原敬二更是军中资历深厚的高级将领,日本第三代情报界大头目,在中国近代史上,策划了许多震惊中外的重大事件,在日本高层中名声卓著。 自从土原敬二接手特高课以来,在军中大力发展特高课的势力,经营了多年,到现在,特高课的势力遍布中国各地,尤其是华北地区,几乎每一个重要城市,都会布置有特高课的组织,他们在军中地位特殊,享有很大的权力,后期提拔的主要干部,也都是训练有素,情报经验丰富的正规军人,吉冈正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从太原特高课成立以来,吉冈正雄就担任特高课情报工作的主要执行人,身居要职,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太原特高课课长明石英树大佐。 所以,一直以来,吉冈正雄都是中国各方情报部门在山西地区的主要对手,头号大敌。 这一次剿灭军统绥远站和太原站的行动,就是他负责主持的。 中方各大情报组织,尤其是军统局的特工,无不对他恨之入骨,都把吉冈正雄当做刺杀的首要目标,只是几次刺杀未果,反而搭进去了不少特工精英。 许诚言对于计云的话,显然没有当真,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敢冒然动手,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闻言,忍不住没好气的说道“行啊,那你先上,我掩护” “一向都是你动手,我掩护,不愿意就算了”计云嘿嘿一笑。 这时在周围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向大院里面张望,低声纷纷议论着。 “这可是原田鬼子的住处,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 “昨天我还看见原田鬼子的轿车进门了呢,今天早上就来了这么多人,搞不好全死了。” “把这些混蛋全杀了才好,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听说,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东街住的那个警察局的科长,就被人勒死在家里了,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嘘小点声,不怕让日本人听见” “我怕什么,嘁”出声的人口气虽硬,可音调到底还是降了下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许诚言和计云相视一眼,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街道上,走到街尾的一处书馆附近,停了下来。 许诚言抬头看了看,一块颇显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聚文书馆”四个大字,半掩着店门,用一道厚厚的挂帘遮挡着,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这里就是情报组汇合的联络点。 又看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一片旧窗花,确认安全标记无误,这才向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撩开门帘,迈步进了书馆。 刚一进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让人浑身一暖,初春的寒意就去了几分。 这个书馆从外面看有些破败,可是里面却是宽敞整齐,几排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旁边一处居家常用烧煤炉子,炉盖上面放着一个水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气。 此时书馆里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手拿着一份闲书,正在翻看。 此人容貌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出众,正是情报组的组长丁明睿。 看到许诚言二人进门,丁明睿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到二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来晚了。” “时间刚刚好,我们心里有数”计云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让丁明睿脸色一沉,其实按照约定的时间,许诚言和计云来的确实是刚刚好,并不算迟到。 只不过他对眼前这两个手下颇有微词,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是磕磕绊绊,话不投机,相互都看不顺眼。 其实原因他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不仅是站长楚光济的学生,更都是在前线拼杀过的,有军功的中尉军官,有能力,也有资历,可以说,在各方面都算的上是精英人才,如今却屈居在自己手下,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句话,就是对自己不服气 可是丁明睿又何尝看得惯这样的手下,军统内部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偏偏这两个人根本不买账,数次违抗自己的指令。 自己几次向站长汇报这个情况,可都是被站长压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处罚自己的学生,这让丁明睿很是无奈。 第四章 不欢而散 此时看到计云又出言顶撞,丁明睿不禁心头冒火,好半天才强忍了下去,摆手说道“进去吧,他们两个已经到了。” 说完,先迈步进入后堂,许诚言和计云随后走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青年,两个人其实在屋子里已经隐约听到外面的谈话,只是佯装不知,此时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都赶紧站起身来。 “组长” “学长” 这两个人也都是第三情报小组的成员,个子稍高一点,容貌清秀的青年叫张志远。 稍微矮一点,却是肩宽背厚,体型壮硕的青年,叫时玉山。 他们其实也和许诚言一样,也都是楚光济在特训班教授的学生,不同的是,许诚言和计云都是青浦班的学员,而他们则是临澧班毕业的学员,所以对许诚言和计云都称呼“学长”。 不过,青浦班是军情处时期举办的特训班,而临澧班是在军统局正式成立后举办的训练班,两者资历相差甚远。 所以张志远和时玉山在情报组里,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组长和两位学长之间的冲突,都是装作看不见。 因为太原站刚刚重建,人员还没有全部到位,目前第三情报组的成员也就是眼前这五个人。 在这个情报小组里,除了丁明睿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山西人,这也是楚光济为什么从众多学生中,选中了他们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样安排的话,情报员在家乡都有经得起查验的身份,还有各自的人脉和社交渠道,相对而言,对于搞情报工作来说,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危险,工作起来也是更加方便,可谓是事半功倍。 就是培训班的学员在分配的时候,也基本上都会按照学员的籍贯而有所考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分配回到自己的原籍。 选中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原人,而且张志远的父亲张兴贤是太原商会会长,在本地根基很深,目前张志远已经说动父亲,凭借他的人脉,很顺利地加入了太原警察总局。 时玉山的父亲时知轩,原本也是山西省政府的一名官员,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继续投靠了新的华北伪政府,目前是省政府的一名部长级官员,所以时玉山也是目前情报站里,最有发展价值的情报员。 许诚言和计云都不是太原人,人脉和资源也就无从谈起,不过他们身手好,战斗经验丰富,是难得的行动人才,所以也被楚光济选中。 五个人分别落座,丁明睿首先开口说道“这段期间以来,我们小组的情况还算是不错,志远和玉山这边进展顺利,都已经落了脚,以后的工作就是找机会,设法打入日伪政府的高层,最好是具有情报价值的关键岗位。”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别忘了,我们是情报员,以后是要搞情报为主,打打杀杀,杀个把鬼子汉奸有什么用” 他的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许诚言和计云都眉头一挑,这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个说的。 自从太原站和绥远站遭到日本特高科的彻底破坏,大批军统特工被捕或被杀害,军统高层对此大为震怒。 要知道在中国情报部门中,以军统局的作风是最为强硬。 在抗战之初,军统高层就为了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维持日本占领区民众的抗日信心,下令各地情报站发起各种袭击。 对日本军人和汉奸不断地实施了刺杀,对重要仓库和军用设施进行爆破等多种手段,这一做法让日本人头痛不已,成效显著,所以日伪政府的对军统特工也最为忌惮。 这一次军统局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在楚光济临走之时,局座特意交代他,必须实施报复行动,打击日伪特工,严惩叛徒和汉奸,所以,在楚光济上任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拟定了一份清除名单,开始了报复行动。 这一个多月来,情报站已经成功刺杀了三个目标,加上昨天晚上刺杀的原田和也,已经是第四个目标了。 许诚言脸上不变声色,嘴里淡淡的说道“老丁,清除任务是上峰下达的,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们想尽办法完成任务,这也没有错。” 许诚言一开口,计云自然不甘于后,他的性情远比许诚言更直接,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用不着在这里不阴不阳的,整天把什么情报工作挂在嘴边,大家都不是外行。 现在情报站刚刚重建,要建立有效的情报渠道,要下的工夫不是一天两天,难道这之前什么事都不用做 还有,你要搞清楚,清除计划是总部特意下达的指令,你老丁难道还敢抗命” 听到许诚言和计云一开口就顶撞自己,丁明睿再也忍耐不住,怒斥道“清除任务是要完成,可也要量力而行,你们两个行事鲁莽,不顾我的劝阻,短短的一个月,接连出手刺杀目标,万一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一旁的张志远和时玉山看到双方一见面又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无奈的相视一眼,这种场景,这段时间时有发生,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许诚言冷声说道“我们完成任务,不代表就是行动鲁莽,每一次的行动之前,都有充分的准备,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动手,之前的两次,做的干脆利落,就是站长也是多加褒奖。 还有,通知你一声,昨天晚上我们摸进了原田和也的住所,成功解决了目标,现在日本特高课和新民会的调查科都在勘察现场,你可以向上面汇报了。” “什么你们已经动手了”丁明睿立时一惊。 张志远和时玉山闻言,却是兴奋不已,忍不住出声赞道“干得漂亮,学长出手,真是手到擒来” 可是丁明睿却是另一番心情,他一拍桌案,沉声问道“为什么行动之前不汇报前两天我不是告诫过你们,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彻底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必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行动,你们当耳旁风了” “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许诚言马上反驳道,“昨天晚上,原田和也在畅心楼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回住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来不及向你汇报,就直接下手了,再说,行动时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可能事事禀报,结果也证明,行动很顺利,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番话,让丁明睿一时无言,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关心任务是否完成,他对这次清除行动原本就不热衷,甚至还有些抵触,只是上命难违罢了。 他在意的是安全,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冒半点风险,当然,他也更在意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招呼也不打一声,擅自就发起了刺杀行动。 他强忍住怒气,开口说道“我会向上面汇报这次的行动,不过我再次命令你们,你们这段时间不能再动手了,等我请示后,再决定下一步措施。” 计云听到丁明睿的话,哪里肯干,直接把话点明“老丁,你一再阻拦,不就是怕我们失了手,牵连你吗放心,我们兄弟是从战火硝烟中杀出来的,就算是行动不成,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有的。” “你”丁明睿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资历比眼前这两个人老,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前线厮杀,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丁明睿都感觉没了底气。 而许诚言和计云不同,他们虽然资历浅,但是一直身在抗战第一线,斗志和勇气却不是丁明睿所能比的,所以看到丁明睿的做派,从骨子里瞧不上这个组长。 不得不说,二者之间在脾气秉性和做事风都是格格格不入,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许诚言和计云喜欢主动出击,掌握节奏,从不肯把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可是丁明睿完全相反,他加入军情处多年,特工这一行,经的事越多,胆子就越小,步步谨小慎微,所以对许诚言二人多方压制,生怕出了差错。 此时,丁明睿狠声说道“不说你们一再妄为,多次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之前,你们越过我和处长,直接向站长请示,这算不算越权,你还把军统家规放在眼里吗” 计云闻言,一拍桌案,冷声说道“你这也怕那也怕,干脆缩在重庆好了,大老远跑到太原来干什么我们兄弟拼死杀敌,你却处处掣肘,不要以为你是组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畏敌不前,这在军统家规上,也是死罪” 这一番话,气得丁明睿怒不可遏,手指着许诚言二人,手指颤抖“好,好,我知道你们都是站长的得意门生,有恃无恐,我只能请示站长,请他决断了” 此言一出,许诚言和计云自然是不惧,他们说到底并没有犯错,一切都是遵照指令的行事,谅丁明睿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是张志远和时玉山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他们也是楚光济的学生,丁明睿话中多多少少也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他们原本也都是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并不惧怕牺牲,不然也不会加入军统,不就是为了抗击日寇吗所以在内心,还是更倾向两位学长的立场。 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话不投机,没说几句,许诚言和计云就起身离去,这一次的会面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章 现场勘查 许诚言和计云出了聚文书馆,计云忍不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许诚言。 “看我干什么”许诚言撇了他一眼。 “我只是有些奇怪,平常都是我出头和老丁吵,你轻易不发一言,今天怎么回事儿,反应有些大呀” 计云虽说是性情直爽,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恰恰相反,他反应灵敏,头脑精明,做事不拘一格,常常能够做出惊人之举。 况且他和许诚言彼此非常了解,深知他的秉性习惯,今天许诚言和丁明睿之间的冲突,表现的太刻意了。 “还算你聪明” 许诚言知道瞒不过同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今天我确实是有意刺激老丁,其实站在老丁的立场而言,他做的也没有错,干特工这一行,尤其是潜伏敌后,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步都不能踏错,这个道理我们也懂。 老丁这个人是经过风雨,磨平了棱角的老特工,他不在乎晋升,不在乎前程,他只在乎无病无灾,平平安安,所以他不争功,不冒进,半点风险也不想担,这无可厚非。 可是他挡了我们的路 不争不抢,我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出头 这次我就是要逼他摊牌,让他去告我们的状,让老师来裁决,反正我们有功无过,又没有错处和把柄在他手上,不怕他去嚼舌头,早点表明态度撇开他,省得他拖累我们。” 计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次虽然离开了部队,被调到敌后工作,让他们颇受挫折。 可是二人有能力有抱负,怎么甘心在底层当一个情报员,按部就班的熬资历,都是激情热血的年纪,谁不想杀敌报国,力争上游 “就应该这样,”计云深吸一口气,狠声说道,“凭我们的本事,到哪里也能闯出一番局面,何必受这个老家伙的鸟气” 新民会高级顾问,原田和也的宅院的卧室房间,几名日本军官正在勘察现场。 为首的军官,四十出头,容貌虽然普通,但是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眉宇之间尽是精明强悍之色,此人正是日本驻太原特高课情报组长吉冈正雄。 “原田顾问的死因,是平躺在床上,被人自左向右,大力挫断了颈骨,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当场毙命,凶手做的干脆利落。”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没有移动过,包括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还有下面抽屉里的现金也没有丢失。” “这所住宅里除了原田顾问,还有两名仆人,一名司机和两名保镖,我们已经分别询问过,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也无法确定原田顾问具体的死亡时间,这需要进行后期的检验。” 手下的几名情报官,分别将自己勘察到的一些情况进行汇报。 吉冈正雄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取手下的汇报,脑子里综合各种情况,飞快地思考着。 这时,一个身穿西服便装的中年男子,从阳台走进了卧室,此人是新民会调查科科长马维德。 因为原田和也是新民会的高级顾问,所以事发之后,马维德第一时间就带队赶了过来。 调查科是在新民会里,唯一负责情报调查工作的部门,成员都是由特高课特工担任的顾问,和受过日本人培训的中国特工组成,因为新民会是特高课的外围组织,所以他们也受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的直接领导。 他上前一步,向吉冈正雄恭敬地一礼,汇报道“组长,在阳台栏杆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这和我们之前调查的,戴文山的案子里发现的痕迹相吻合” “在哪里”吉冈正雄闻言眼神一凝。 马维德连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吉冈正雄来到阳台,指着一处栏杆上的痕迹。 栏杆是实木所制,上面清晰印出三道竖痕,吉冈正雄查看了一下,然后脱去手套,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吩咐道“拍照” 一旁的一名情报官凑上前,“咔嚓,咔嚓”用相机拍摄下来。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戴文山被杀案中,出现的痕迹相同,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戴文山是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科长,十天前的一个深夜,被人勒死在家中,在现场也发现了这种三道竖纹的爪痕。 马维德在一旁说道“这几天我询问过一些人,有人认出这种爪痕的来历。” “哦是什么来历” “这是一种飞索,有个名称,叫飞虎爪,绳索的顶端有三个钢爪,尖锐锋利,伸展灵活,可以很轻易的勾抓住各种物体,使用之后,用特殊手法就可以轻松脱离,是江湖中人用来走空门,飞檐走壁的一种利器。” 马维德手下就有不少江湖人,对这类工具非常熟悉,没用几天,就查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飞虎爪” 吉冈正雄对此很是好奇,接着问道“使用这种工具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飞虎爪最早是出现在津门,之后在北平也有人使用过这种飞索,再后来传入山西,前些年在太原也出现过,基本上都是飞贼一路的人在使用,犯的都是失窃案,但从来没有出现杀害事主的情况,只是这几年销声匿迹了,而且据我手下的人说,因为在钢爪的结构上有独到之处,飞虎爪很难仿制,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吉冈正雄想了想,分析道“凶手进入大院之后,没有从大门进入住所内部,应该是不想惊动在一层和二层休息的仆人和保镖,于是就直接用飞索搭住栏杆,爬上了三楼阳台,然后通过阳台进入卧室,杀害了原田顾问。 在行凶之后,近在手边的财物都没有取走,这说明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刺杀原田顾问。 没有拿走床头柜上摆放的金表,是因为拿走了也无法销赃,因为这类贵重物品太显眼,一旦出现,我们有可能会通过销赃渠道找到他。 留在身边,又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不肯为这点小利,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有拿走抽屉里的现金,是因为他不肯浪费时间寻找财物,一击既走,不肯停留片刻。 要知道这只是顺手牵羊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却不肯冒半点风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说明凶手自律性极强,处事冷静果断。” 马维德闻言,点头答道“确实是如此,之前在戴文山家中,也没有发现财物丢失,凶手的风格一致。” “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吉冈正雄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吉冈正雄的助手,情报官山田大友也上楼向汇报道“组长,我们在院墙附近,找到了两双比较清晰的鞋印,应该是凶手翻墙的时候,落地时留下的。” “两双凶手是两个人”吉冈正雄闻言一愣,“去看一看”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院墙附近,一名情报官正在给凶手留下的鞋印拍照,看到吉冈正雄前来,赶紧让在一旁。 吉冈正雄俯下身子仔细察看,并用手比量了一下鞋印的尺寸大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布底鞋,市面上到处都是,鞋的号码偏大,这两个人的身材应该高于常人,可是也很难通过这一点,确认其身份,唯一可以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就是潜入的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有些一筹莫展,只根据眼前的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凶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这时吉冈正雄突然转头看自己的助手山田大友,问道“加上戴文山的案子,这应该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第四起刺杀案了吧” 山田大友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点头答道“您说的没错,剔除去一般的凶杀案,针对政府人员和日本侨民的案件,这应该是第四起了,不过之前被刺杀的都是中国人,没想到这一次,原田顾问也遇害了。” 这让吉冈正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起案件,是在一个月前,保安军团长吕大勇,在戏院看戏的时候,被人捂住口鼻,从后背捅了两刀,直中要害,吕大勇当场毙命,因为影院的放映现场光线黑暗,直到电影散场才被观众发现。 第二起案件,是在吕大勇被杀的第三天,治安便衣队的副队长蔡武,回家的时候,被人刺死在家门口附近的巷道里,也是天亮后,才被人发现。 这两起的案件因为死的都是中国人,死者身份还不足以惊动日本特高课,所以都送交给了警察局刑侦科调查。 可是之后没几天,负责这两个案件的刑侦科科长戴文山,也被人勒死在家中,警察局这才感觉不对,马上向特高课汇报,这案子才转到了特高课的手中,不过因为吉冈正雄当时手中正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是匆匆查看了一下卷宗,就交给了助手山田大友处理。 “这三起案件有什么关联吗”吉冈正雄接着问道。 “有” 山田大友回答道“我发现,这三个人都和两个月多前,我们破获军统绥远情报站和太原情报站有关系。 当时从绥远押送军统绥远情报站人员到太原,就是保安军部队负责的,指挥军官就是吕大勇。 后来在太原城全城搜捕太原站人员的时候,警察局和便衣队都参与了这次行动,戴文山和蔡武还当街抓捕了多名逃跑的军统太原站特工。 根据这些情况,我认为这是军统特工在实施报复行动,刺杀目标都是曾经参与过抓捕军统特工的人员。” 此言一出,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事情果然是这样,其实吉冈正雄接到原田和也被刺杀的消息之时,他就感觉这和之前的几桩凶杀案有联系。 来到现场之后,根据收集的线索,把原田和也和戴文山联系在一起,马上明白,这是有人在有目的,有计划的刺杀指定目标。 之前的破获军统的行动获得重大成功,军统特工损失殆尽,他还乐观的认为,军统方面最少也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的作风如此强悍,身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就又扑了上来,看来,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 “看来军统已经开始了报复计划,可我们的反应迟钝,之前竟然忽视这一点。”吉冈正雄有些懊恼的说道。 这时,马维德有些疑惑问道“据我所知,原田顾问好像并没有参与之前针对军统特工的行动,那么这次为什么也遇害了呢”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 吉冈正雄冷哼一声“很简单,这说明军统的报复目标,已经不仅限于之前针对过他们的人,只要是我们的军政官员,情报人员,甚至日本侨民,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刺杀的目标,这一次他们所图甚大,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吉冈正雄的话让所有人都心神一凛,如果情况如此,对方可以主动出击,任意选择刺杀目标,自己一方被动防御,将疲于应付,太原城里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吉冈正雄却是丝毫不惧,在这太原城里,他经营多时,手中有充足的资源,又占据主场优势,不管是任何对手,他都有信心将之击倒。 “很好,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谁才能够笑到最后”眼中凶光闪过,吉冈正雄冷冷的说道。 第六章 应对之策 结束了现场勘查,吉冈正雄回到了特高课,刚进办公室,就接到课长明石英树的电话,于是赶紧放下电话,快步上楼,来到课长的办公室外,敲门而入。 办公室的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名中年军官,面容消瘦得有些苍白,稀疏的胡须,身板有些单薄,可是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充满了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明石英树大佐,吉冈正雄的顶头上司,也是日本华北方面军在山西省的最高情报长官。 看到吉冈正雄进来,明石英树脸色深沉,开口问道“我听说原田顾问昨夜被害了,情况确实吗” “情况确实,我们也是刚得到报告,”吉冈正雄心中一紧,原田和也的身份特殊,他的被害,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昨天深夜有人潜入他的卧室,在熟睡之际折断了他的脖颈,我刚刚勘察完现场,正想向您汇报此事。” 听到吉冈正雄的回答,明石英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语带悲伤的说道“当年在天津驻守的时候,我与原田君结识,此后相交多年,没想到竟然遭遇不测。”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问道“想必原田顾问身后的背景你是清楚的,他不仅是总部派驻在太原,主持新民会工作的高级干部,更是安藤事务长的亲信,可是刚刚来太原上任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作为驻守本地的情报官,我们很难向总部作出解释,这让我们非常被动。” 吉冈正雄闻言,心头一沉,微微低头,静候明石英树的下文。 可明石英树却没有过多追究,语气一转,接着问道“在现场有什么线索吗凶手是什么人” “根据我们在现场收集到的线索,认为是军统特工所为,而且据我判断,这是军统特工发起的报复行动,之前还发生过三次刺杀” 吉冈正雄将之前的三个案件,向明石英树详详细细的进行了汇报,最后说道“目前看来,对方已经在有计划的展开报复行动,我估计,接下来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需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明石英树听完了他的汇报,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说一说吧” 吉冈正雄身形一挺,汇报道“首先,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我打算即刻发起反击,不能示弱于人。” “怎么反击” “马上枪决一批在牢房里关押的人犯,这些人都是之前行动中抓捕的军统人员,除了已经击毙和受刑死亡的,现在还有六十三名人犯。 本来也是准备处理的,现在就提前一步,我打算明天就当众枪决,以震慑人心。” 明石英树一听,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有军统的重要人物吗” “有,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这个人非常顽固,到现在也没有开口,不过绥远站已经全部破获,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明石英树点头同意道“好吧,反谍的工作一直都是由你负责,你可以自行决定,不用再请示我,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措施吗” “我打算再给他们制造几个目标,”吉冈正雄显然胸有成竹,“目前军统特工的打击范围很大,我们无法确定,这让我们非常的被动,只是单纯的防御,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想着把之前已经投靠我们的军统人员,投放出去,这几个人在军统局的眼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而军统的作风我很清楚,他们最恨的就是叛徒,只要这几个人出现在人前,一定会被他们优先列在清除名单里上,这样一来,我只要暗中盯紧了这几个人,坐等他们上钩,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 之前绥远站和太原站之所以被迅速破获,就是因为在内部出现了叛徒,所以事情一出,绥远站和太原站方面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打得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而这几名叛徒目前还被特高课保护着,吉冈正雄怕他们被军统特工清除,所以一直不让他们露面,原本打算过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把他们转移到北平或者天津安置,现在看来,也就顾不上他们了,正好可以抛出去做鱼饵,也算是废物利用。 而军统局军法家规极为严厉,尤其是对于叛徒的追责和惩罚,更是贯彻的不遗余力,这也是为了遏制情报战线上,日益严重的投敌行为,警示他人,以儆效尤。 “这个办法好”明石英树点头赞道。 吉冈正雄接着说道“课长,还有一件事,这次军统方面的反应速度出乎我的预料,他们能够这么快的组织起报复行动,我想他们在太原,已经有了足够的行动力量,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潜入太原,重新组建了情报站,对于这一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渠道了解一下” “好,我这就向华中的特高课了解情况,他们在重庆应该有眼线,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明石英树一口答应下来,站在他的层面,资源和人脉都不是吉冈正雄所能相比的。 想了想,明石英树又接着说道“至于原田顾问的事情,我会和总部解释清楚,你这边不要有压力,你要做的,是尽快找出军统特工的踪迹,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明石英树确实算的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上司,这让吉冈正雄一直心存敬意。 此时听到明石英树的话,吉冈正雄心头一松,马上脚后跟一磕,挺胸立正,高声道“请课长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军统特工,彻底摧毁潜伏组织,绝不会让您失望。” 明石英树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起身来到了吉冈正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说道“好了,工作已经谈完了,我们来说一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吉冈正雄一愣。 明石英树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刚刚接到总部的正式公文,因为这一次成功剿灭重庆政府军统局绥远站和太原站,沉重打击敌方情报系统的行动,功绩卓著。 你的晋升令也已经下达,晋升帝国陆军大佐军衔,恭喜你了” 吉冈正雄闻言,顿时惊喜万分,虽然破获军统两大情报站,功劳确实不小,总部嘉奖自然也是预料之中,之前他也都是在紧张的期盼着,可是能够直接晋升大佐,还是让他太意外了。 要知道在情报部门,军衔的晋升远比作战部队困难的多,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功劳和机缘,这天大的好消息,让吉冈正雄喜出望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他再次挺身立正,向明石英树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全靠课长您的支持,正雄才能得以晋升,以后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明石英树作为他的长官,在工作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倾力支持,而且两个人私下的交情也很不错,在这一次叙功报告中,明石英树也为吉冈正雄说尽好话,最后能够有这么好的结果,明石英树为他出力不少。 明石英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次吉冈正雄得了好处,太原特高课也是颜面有光,总部的嘉奖公文中,总课长土原将军,特意夸奖了自己几句,这让明石英树也是心情大好。 于是接着说道“吉冈君,先不要着急,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吉冈正雄不禁心中一喜。 “是从总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这次的功劳,你近期可能会被调回北平总部。” “什么,这是真的吗”吉冈正雄忍不住出声问道,能够回到总部机关任职,这对他的仕途,是极为重要的一大步,由不得他不心动。 明石英树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有落实,但问题不大,吉冈君,你我共事这些年,我对你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本来以为可以再多相处些时光,可惜你调任北平,以后再见面可就困难了。” 吉冈正雄顿时心中大定,以明石英树的行事作风,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向自己透露这个消息的。 他感激的说道“这几年来,从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知遇之恩,正雄定有后报,回到总部之后,只要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哈哈”明石英树哈哈一笑,对吉冈正雄的态度非常满意。 傍晚时分,许诚言脚步匆匆走在街道上,刚拐过街尾,就看见街边站立的一人,立时脚步一顿。 这个人看到许诚言已经注意到他,转身就走,许诚言跟在后面,两个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一条小巷,再走几步,就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 此人迈步进了酒馆,许诚言紧随其后,这个小酒馆从外面看简陋狭小,可是里面空间却甚大,穿过前厅,两个人来到一个单独的雅间,抬手一轻一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 许诚言也跟着进了房间,只见里面负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长衫,瘦高身材,长方的脸庞,神情沉静,目光深邃,透着睿智和干练,正是许诚言的老师,新任军统太原情报站站长楚光济。 “老师” “都坐吧”看到许诚言进来,楚光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来。 之前引领许诚言过来的人,就是太原站情报处长曹瑞安,主管情报工作,下辖三个情报组,许诚言就隶属于第三情报组。 三个人相对而坐,楚光济轻咳了一声,笑着对许诚言说道“诚言,今天叫你来,是专门给你庆功的,原田和也的身份可不简单,除掉了他,抵得上杀十个汉奸走狗,我会马上为你向总部提交叙功报告,来,为了庆祝你再建奇功,我们喝一杯” “多谢老师栽培,学生感激不尽”许诚言赶紧也拿起酒杯,起身恭敬相迎,在座的两个人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曹瑞安也举杯应和,三个人一饮而尽。 楚光济放下举杯,示意许诚言道“不用拘束,坐,坐下来谈” 许诚言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老师,这几次都是我和计云一起行动,刺杀原田和也,也是他配合做策应” 许诚言自然不会撇开兄弟,自己独吞功劳,而且他也怕是丁明睿在汇报的时候耍了心眼,故意隐瞒了计云的情况,从中挑拨离间,所以特意出言提醒楚光济。 这些惯于勾心斗角的老家伙们,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对于许诚言的表现,也在楚光济意料之中,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情沉稳,外冷内热,对自己人向来都是赤诚相待,永远不用担心他在背后耍手段,这也是楚光济最欣赏许诚言的原因。 这时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这些我都清楚,你放心,都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说道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只是计云做事虽然勤勉,可是性情却鲁莽了些,你可要劝劝他,要多加约束,无规矩不成方圆。 尤其是顶撞上司,这可是以下犯上,军统家规森严,可不惯这个毛病。”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重,让许诚言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很清楚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计云,其实就是在针对自己,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给自己留了颜面。 因为楚光济对这两个学生知之甚深,计云一向是以许诚言马首是瞻,没有许诚言的默许和鼓动,计云不会直接和丁明睿发生冲突。 许诚言不禁心中不悦,看来自己这位老师,到底还是向着旧部,听了汇报,嘴上说的是来给自己庆功,实际上是来敲打的。 第七章 新的任务 许诚言心中恼火,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如今,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论城府心机,是绝不输给这些官场老手。 太原不是苏南,他在救国军里还有一些人脉,可是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位老师了,说什么也不能生了嫌隙。 此时只能是点头答应,诚恳的说道“学生明白,丁组长这个人老成持重,做事谨慎,我们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光济挥手打断,“我现在通知你,暂时不要执行清除任务了,现在行动队已经进入太原,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许诚言一听,心中更是失望,原来之前太原站的重建人员并没有完全到位,尤其是行动队,一直迟迟没有进入太原,原因就是他们在过临汾的时候漏了行踪,被日本军队攻击,损失大半,不得已又退回到了国军据守的中条山。 这也就造成楚光济的手中行动力量缺乏,而总部下达的清除报复行动不容推诿,不得已,楚光济下令,先期到达的情报小组成员,伺机执行清除任务。 许诚言就是在这种情况,接连出手解决了三个目标,尤其是成功刺杀原田和也,让他捞到了不小的功劳。 可是现在行动队抵达太原,楚光济自然不会再动用情报人员执行清除任务,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 因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综合素质,要比只需要身手敏捷的行动特工高出很多。 情报特工除了要学习枪械射击和擒拿格斗,还要接受各种极为严格的训练,比如情报分析,无线电收发,车辆驾驶,侦察伪装,下毒爆破,摄影技术等等,所以培养一个情报特工的成本远远高于行动特工。 这也是丁明睿口中所说的,情报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情报,对刺杀这样的外勤工作颇为抵触的原因。 可是行动能力一向是许诚言的强项,这样一来,没有了施展手段获取功劳的机会,这让他心中一沉。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曹瑞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许诚言的面前,满脸和煦地笑道“诚言,站长也是关心你的安全,再说,我们情报处的工作也非常繁重,人手严重不足,现在我手里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这样的老手,你看一看。” 曹瑞安言辞婉转,可意思却不容置疑,这是在提醒许诚言,告诫他还是情报处的下属,还是要以情报工作为主。 许诚言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男子的全身照,此人身形较高,方正的脸庞,略微有些络腮胡,容貌普通,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皮袍,外加黑缎马褂,看上去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韩志荣,四十三岁,伪山西省公署政务厅科长,目前住在城中的庙前街十六号。 你要做的,就是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作息规律,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到的可疑人员,都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但记住,前提是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难料。”曹瑞安简短的介绍道。 这确实是情报处的本职工作,在情报站里,按照分工,行动队的任务就是执行狙击,暗杀,爆破,绑架等外勤任务。 而情报组的工作范围相对来说要大很多,不单是侦查和获取情报那么简单,还包括侦查间谍和策反敌方势力,以及调查情报站所需要的各方面资料等一系列工作。 像是这样的调查最是平常,一般都是水磨工夫,调查耗费时间,花的力气还不小,但是却显不出功劳,也就所谓的吃力不讨好,这也是许诚言最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曹瑞安交代下来任务,作为下属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点头领命道“我马上调查,任务有时间要求吗” “没有,只要我没有下令停止,你就一直监视调查,我会定期向询问进度,你调查到多少情况,就汇报多少。”曹瑞安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楚光济。 楚光济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透漏一些情况。 于是曹瑞安接着介绍道“这个人的背景我要给你交代清楚,他的身份非常特殊,是原太原情报站的高级情报员。” “他是我们的人”许诚言不禁一愣,再次拿起相片观看,“那调查的理由是什么我需要调查对象真实的情况,否则,中途一旦出现问题,我无法正确进行判断。” “当然,我们既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对你完全的信任。”曹瑞安点头说道。 接下来,他详细介绍了韩志荣的情况, 原来这一次的重大变故,让军统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遭受巨大损失,绥远站自站长吴正云以下,整个情报站全军覆没。 太原站也损失惨重,站长籍兴怀牺牲,情报处长翟和玉被捕,情报处特工大部被俘或者牺牲。 损失最惨重的就是行动队,行动队长卢明志被捕后,在酷刑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把手下的行动队员全部出卖,行动队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也就是机关人员保留完好,机要书记黎元纬应变及时,带领机关人员,以及一部分残余的情报人员,成功躲过日本人的抓捕,危急时刻还将电台和密码本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而在这次事变当中,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一直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站长籍兴怀是如何牺牲的到底是谁杀害了他 据机要书记黎元纬回忆,在事变的当天,籍兴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机关,通知黎元纬,归绥站出了事,日本特高课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太原站,情况万分危急。 因为绥远站就是从太原站分离出去的分站,很多成员之前都在太原站工作过,绥远站一旦陷落,对太原站的威胁实在太大。 所以籍兴怀下令,情报站全体人员暂时撤离太原。 于是黎元纬马上保护电台和密码本,并迅速转移机关人员,可是籍兴怀本人又急急忙忙离开,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时,许诚言忍不住插口问道“籍站长为什么不跟着机关人员一起撤离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曹瑞安解释道“据黎元纬说,籍站长临走时说了一句,说是要对情报线的工作做一些安排,黎元纬猜测,应该是要通知情报线上,那几位潜伏的高级情报员。” 曹瑞安口中所说的情报员,就是指情报价值相对重要的潜伏人员,这样的高级情报员在每个军统情报站都有,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保密级别很高,通常都是由站长亲自直接领导,单线联系,情报站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了解内情。 而太原站的情况也是如此,在籍兴怀手中就有这样的人,都是打入日伪政府的重要情报员,按照黎元纬所说,当时籍兴怀应该就是去联系他们,通报事变消息,做出后续安排。 “后来呢” “后来,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后,听说在东成街附近发生了凶案,就感觉有些不对,冒险赶了过去,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挤进人群中,他才看到籍站长就倒在街口,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牺牲了,至于是谁杀害的,不得而知,接着日本人和警察很快赶到,他也只好趁乱离开了。” “也就是说,籍站长是在去通知情报线潜伏人员的时候,被人杀害的,而他牺牲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有找到他” “对,我和站长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几名潜伏情报员的身上,要知道当时籍站长就是去通知他们事变情况的,最后接触到的人,也应该是他们。” “韩志荣就是其中一个,对吗”许诚言问道。 “是的”曹瑞安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依据,不过在这几个情报员当中,籍站长牺牲的地点,距离韩志荣的家最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线索了。” 曹瑞安所说的理由并不充分,可以说比较牵强,可是现在手中的线索太少,很多时候只能凭借大概的判断去处理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许诚言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整个过程都是黎元纬的叙述他会不会有问题”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光济说道“我们已经确认过,当时籍站长交代黎元纬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几名机关人员,这之后,黎元纬带领人员撤离,一直都和同伴们在一起,没有单独离开过,再后来去寻找籍站长,身边也带了两名护卫人员,整个过程他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线,我们还仔细询问了所有的撤离人员,回答的内容都是一致的,所以黎元纬没有问题。” 许诚言点了点头,情报工作错综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也只是一种猜想,现在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了。 第八章 师生密谈 曹瑞安接着说道“我们需要调查清楚,这些情报员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是哪个人出了问题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虽然这些潜伏人员都是由籍兴怀单线联系,直接指挥,但是这样级别的情报员,他们的身份在局总部密档处都有备案,所以楚光济手中是有这份名单的,不用担心失联。 籍兴怀的意外死亡,让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潜伏情报员都有了嫌疑,要知道这些情报员都很有情报价值,新的情报站如果想要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这些人将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果不能够找出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确保他们身份安全无虑,那就不能启用他们,这些情报员也就只能陷入漫长的休眠期,甚至最后有断线的可能,要知道这些情报员的价值巨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情报站而言,那损失可就大了。 曹瑞安接着说道“这几名潜伏情报员,是太原站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资源,我们又是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困难重重啊这个时候急需要这些情报员的配合,所以你们的调查工作也要抓紧,等有了结论之后,我们要尽快启用这些人。” “好,我会尽快完成调查工作。”许诚言点了点头,虽然曹瑞安没有提到其他潜伏情报员,但是他知道,曹瑞安肯定也安排了其他的情报员执行相同的任务,自己的目标就是韩志荣。 “还有,韩志荣的保密级别很高,按照规矩只能由站长直接指挥,这一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们是不能告诉你有关他的任何情况的,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你们要严格保密,下达封口令,不能让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曹瑞安的顾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原站的这些潜伏情报员都是军统花费巨大代价,安插在日伪政府里的重要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情报站最宝贵的力量,整个情报站获取情报的工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些人进行的,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艰难处境,情报站必须要对他们进行甄别,否则是绝不会泄露有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情况的。 许诚言当然清楚里面的关系,当即点头答应道“明白,我也会和计云说清楚,信息绝对不会泄露。” 这个时候,楚光济才缓声说道“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韩志荣到底是敌是友与籍站长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得而知,都要根据你的调查情况下最后的结论,你是老特勤了,要慎之又慎,把握好尺度,我会随时监督进度。” “是,我一定尽快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许诚言点头领命。 任务交代清楚,又交谈了一会,楚光济这才向曹瑞安使了个眼色,曹瑞安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而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光济和许诚言二人。 看到曹瑞安离开,楚光济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和蔼可亲,许诚言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刚才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楚光济和声问道。 “当然不是,”许诚言当即摇头说道“我清楚,曹处长在场,您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 楚光济哈哈一笑,对许诚言的回答很是满意。 目前太原情报站初建,所有人员都是楚光济特意招揽的,无论是他的旧部还是他的学生,都算是楚光济的嫡系人马。 这些旧部就是以曹瑞安为首,这次丁明睿前来述说许诚言二人桀骜不驯,不服领导,二者发生冲突,让楚光济很是为难,所以在曹瑞安的面前,也要故作姿态,然后私下里再和许诚言说清楚。 “诚言,你我师生情义多年,不比旁人,当初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就黄土埋身了,所以你放心,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只不过,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了,多少也要给瑞安他们一些面子。” 原来许诚言和楚光济之间,确实不比普通的师生关系,当初在淞沪之战失利,在撤退之时,被日本人一路追击,数十万大军死在撤退路上的,就多达十几万,可谓是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楚光济作为带队的教官,带着这些学员兵们一路撤退,可是部队在途中被日本飞机轰炸,是许诚言舍命将他扑倒,滚进河沟里,这才侥幸生还。 后来,许诚言和计云等人轮流背着重伤在身的楚光济一路逃亡,过苏州、渡溧水、九江,最后辗转到了安徽,这才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也多亏许诚言等人的悉心照顾,楚光济最终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所以楚光济对许诚言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学生。 再后来,楚光济调回总部,许诚言去了苏南加入救国军,师生洒泪分别。 这次楚光济出任太原站站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许诚言调回身边,足以说明他对许诚言的看重。 “老师,您言重了,您的苦心我自然清楚,只是这个丁明睿,畏首畏尾,做事太没有担当,自己不出力,还一味压制,不让我出手,实在是” 说到这里,许诚言是一脸的无奈,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楚光济知道许诚言的意思,轻声说道“是委屈你了,之前我也对丁明睿严加训斥,原以为他经验是有的,能够为我分忧,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 说到这里,楚光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此时的心情,倒是和许诚言颇为相像。 楚光济是力行处时期就加入的老人,资历和能力都是不差的,可是偏偏不得上司的赏识,就这样一直被压在中层,没有得到过重用。 就这样苦熬了多年,直到这一次绥远和太原两大情报站遭受重大损失,又正值山西前线局势危急,军统局高层急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山西的情报组织,局座这才想起楚光济,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老部下。 而楚光济苦熬多年,此次终于能够出任军事主官,主持一方工作,这心里自然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在山西闯开一番局面,所以心里的迫切之情绝不下于许诚言。 之所以一上任,就展开清除报复行动,除了是高层的命令之外,他自己也是有急于表现的意思。 可是这第一件任务,就让他对自己的这些旧部大为失望,行动开始之后,这些旧部都是谨慎有余,行动不足。 已经清除的这四个目标,都是自己的学生做的,尤其是许诚言和计云,只这二人就在一个月里,接连刺杀三个目标,尤其还包括原田和也这样的重要人物,这个成绩汇报上去,绝对是能够让高层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和声说道“不过,这些人毕竟跟我多年,我总要给他们留些颜面,所以你还是要低调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韩志荣的事情做完。 你可不要小看这件事,它的重要性不下于清除任务,也是高层特意交代的一项任务。 如今我们在山西的处境非常的艰难,长期隐蔽潜伏的情报员大多被捕,多年经营情报系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导致现在我们对情报的获取能力几乎为零,这段时间获取的一点信息,还是我凭着老关系,通过北平区那边转过来的,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发挥作用的情报员,现在太原城里能用的,就剩下这几个暗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宝贝啊,所以,你还是要用心啊,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我明白,一切听从老师的安排” 楚光济微微一笑,赞许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几次出手做的干净漂亮,尤其是这一次刺杀原田和也,影响甚大,我会着重为你叙功,积攒功勋,设法在短期内为你提一级军衔,绝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多谢老师的关爱,学生铭记在心”许诚言感激的说道。 此时,楚光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在苏南的时候,也在做情报工作” “是的,不过只是一般性质的侦查之类的工作,具体的情报方面,很少接触。”许诚言点头说道。 他和计云在苏南救国军的时候,因为身手好,又接受过特工训练,所以加入之后不久,就都被调入侦查小组。 只是他们的工作性质偏向于军事,主要负责化装侦察、武装突袭,刺杀目标,抓捕舌头之类的行动,和一般意义上的间谍情报工作有很大的不同。 主要是救国军在苏南被日本人压制的困难,到处打游击,连根据地都经常变动,所以在搞间谍情报这一方面很是薄弱,许诚言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工作,他更擅长搞军事一路。 “有没有自己的代号” “代号”许诚言顿时明白了楚光济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喜。 这是楚光济要正式给许诚言和计云安排代号了,要知道在一个情报组织里,不是每一个情报员都会有代号。 只有在组织里具有相当的地位,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情报员,才可以得到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代号,因为他的名字需要在传递的电文中和情报交接的文档中出现。 为了防止情报员的真实身份在电文被破获,情报被截留,这一类的意外发生,应保密工作的需要,这类情报员才可以用代号命名。 所以说,在组织里,有代号的情报员远比没有代号的情报员,地位要重要的多。 比如说情报站站长楚光济的代号就是蜘蛛,情报处长曹瑞安代号叫猎犬,甚至丁明睿的都有代号,叫蒲公英。 但是像情报小组里的张志远和时玉山就没有代号,只有以后随着他们本身的情报价值的提升,组织才会考虑给他们安排代号。 现在楚光济这么问,许诚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也标志着自己的地位提升,看来之前的几次行动,确实让自己收益匪浅。 他赶紧回答道“我的代号叫蝰蛇,计云的代号叫蝮蛇” 许诚言和计云之前因为在苏南的时候,专门执行刺杀任务,尤其是两个人都擅长伪装和用毒,多次刺杀敌方重要目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代号。 蝰蛇和蝮蛇 楚光济点了点头,军统潜伏特工的代号都不讲究好听,反而以狡黠凶狠为荣,大多都是这一类,比如他自己的代号蜘蛛,也算不上多好听,反正只要实用就行。 他当即说道“好吧,以后你们就接着使用这两个代号,我会马上给总部发电报为你请功。” 第九章 壮烈牺牲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打扮,稍作伪装的许诚言和计云,来到韩志荣的住所附近,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建筑,最后选定,在庙前街口的一处茶馆作为监视地点。 清晨时分,茶馆里还并没有几个客人,两个人的目光看向右前方不远处,韩志荣的家门口, 计云扫视了一眼,低声问道“昨天老师叫你过去,就给了这么个任务,没说点别的” 许诚言将茶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冷淡的说道“还能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我看他的态度也是敷衍,不会对老丁怎么样。” “我就知道是这样”计云眼眉一挑,不悦的说道,“到底还是看重老臣子,我们的份量不够啊” “那就加重我们的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许诚言冷声说道,目光看着窗外,“尽快搞清楚韩志荣的真正身份,让他们也明白,我们兄弟不止是会杀人,做情报工作,也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免得老丁这个家伙整天倚老卖老,吹嘘自己那点老资历。” 计云闻言打起精神,说道“这不成问题,哪次行动前,不都是要调查清楚目标才下手,我倒希望这个韩志荣有问题,到时候我们顺便解决了他。” “你想得美”许诚言没好气的说道,“据老师说,行动队那边已经进入太原,以后像这类外勤行动,都会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很难再接手了。” “什么” 计云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指望着这一次的清除行动中,能够再搞几次有份量的大动作,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此时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蛋,这次可如了老丁那个家伙的意了。” 许诚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不要惹起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脑子活泛点,有些事情可以先做了再说,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自有打算。” 计云深知许诚言的脾气秉性,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当下心中一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神一凝,示意许诚言。 许诚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力车夫,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韩志荣的家门前,然后放下了车把,取下用肩膀上的毛巾,在车座上拍打了几下,清扫了一下灰尘,然后,转身几步来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大早就直接到家门口候着,这应该是韩志荣家的包车。”计云分析说道。 太原市虽然是山西省会,经济发展的不错,可到底是地处内陆,远不及上海和天津这样的港口大都市,而且因为运输不便,像轿车这样的高端货,还是比较少见的。 一般都是政府要员,还有军政部门的公用车辆,以及有钱的商家才会购买,像是韩志荣这样的一个公务员,还没有那个实力购买,但是长期租用专用的人力车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多时,韩志荣家的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人力车夫赶紧起身,上前将男孩抱起,小心地放在车座上,女子也随即迈步上车,口中吩咐了一句,人力车夫点头答应,拉起车把,向街口方向就走。 “这是韩志荣的老婆孩子,跟上他们。”许诚言低声说道。 计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许诚言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力车夫也要注意,我看他对韩志荣的家人很熟悉,对他家中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回头可以下下功夫。” “明白”计云转身离去。 许诚言对计云非常放心,两个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许诚言的得力助手,还从来没有让许诚言失望过,对于这样的调查工作,是能够轻松胜任的。 很快,院门再次打开,目标韩志荣出现在许诚言的视线中,只见他手中提了个公文包出了门,身后一个佣人打扮的中年妇女跟了出来,韩志荣对她嘱咐了几句,女佣人连连点头。 韩志荣这才迈步向街口方向走去,看着韩志荣离去,女佣人转身回了大院,将院门紧闭。 许诚言立时起身,在餐桌上扔了张钞票,就快步出了茶馆,顺着方向跟了下去。 远远的缀在韩志荣的身后,许诚言的跟踪技术很好,和目标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放的足够远,却又能保证目标的身影不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韩志荣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穿过几条街区,一路来到省公署大楼附近,看着韩志荣径直走进了大楼,许诚言只好停下了脚步。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计算了一下韩志荣的家到工作单位之间的用时,共用了二十一分钟。 现在无法进入省公署继续监视,许诚言只能暂时让韩志荣脱离自己的视线,不过这只是正常跟踪监视,所以也不用寸步不离。 像是这种调查工作,实际上都是非常枯燥无趣的,调查人员要极大的耐心,在时间上确实很煎熬,好在许诚言的耐心一向极好。 他做事虽然胆大,但是心更细,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之前,他都会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跟踪监视,摸清对方的作息规律和各种喜好,所以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许诚言期间换了两个监视位置,到了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街道上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让正在街边佯装看报纸的许诚言,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气氛异常,他抬头看向街尾。 只见不少市民结伙成群的走过街道,周围的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从许诚言的身边走过。 许诚言一把抓住一个行人,满脸好奇的问道“老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行人一撇嘴,指着前方说道“你不知道警察在八大门楼贴了告示,日本人又要杀人了” “杀人杀什么人” “说是反日分子,前几个月不是满城搜捕吗,抓了好多人,听说都是重庆政府的人,今天要当众枪决,好几十个呢就在振华煤场那片空地,大家都去赶去看呢” 重庆政府的人还要枪决几十人许诚言闻言一惊,这一定是指之前被捕的军统情报站的特工。 这次的被捕人员众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楚光济等人虽然知道没有营救的可能,但还是多方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可因为没有渠道,具体的情况一直没有搞清楚,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也顾不得监视韩志荣,他混在人群中一路前行,向振华煤场赶去。 振华煤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废弃的露天仓库,原来的老板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跑了,这处煤厂倒闭歇业,荒废了起来,后来被日本人当做刑场使用,经常在这里枪杀中国民众。 来到广场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广场的前方停着十数辆军车,周围都是全服武装的日本军士警戒,还有伪军和手拿警棍的大队警察巡逻,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时还挥棍驱赶杂乱的人员,将正中央的空地清理出来。 很快,日本军士开始从军车上解下人犯,推推搡搡的驱赶到一旁集中看管。 许诚言不着痕迹地向前靠拢,不多时,慢慢的挤到近前,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大多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苍白,脸上和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形象凄惨,他们的后背都夹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楚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手臂也都被反背在后,捆绑的结结实实,所有人的口中都塞着布团,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中还有几个人,甚至还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因为无法行动,被日本军士拖着下车,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不用说,这些被俘的军统特工们都经受过严酷的刑讯拷打,这几个人应该是被拷打的最狠,伤势最为严重,现在还带着脚镣,肯定都是以坚强的意志,熬过敌人的酷刑,至今还没有屈服的人员。 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最为瞩目,花白的头发,脸庞枯槁,瘦骨嶙峋,此时闭着眼睛,微张着嘴,浑身上下都是已经枯干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许诚言看向他背后插着的木牌,当看清楚上面写着“吴正云”三个字时,忍不住差点呼出声来。 此人竟然是绥远情报站站长吴正云 自从绥远站被日本人摧毁,但是因为情报渠道都被截断,具体的情况都是不明,军统方面对于这些被俘人员也就有了各种猜测,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绥远站站长吴正云。 有人说他被捕后,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很快投降敌人,随后出卖了整个绥远站,是造成此次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 也有人说他在被捕时当场牺牲,杀身成仁,更有人说他被日本人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受刑不过,已经死在狱中。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吴正云并没有屈服于贼,而是坚贞不屈,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此时,吴正云好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慢慢地睁开眼,在一旁同伴的帮助下,撑起半个身子,左右环视。 片刻之后,目光扫过许诚言的所在,两个人目光对视,江博文只觉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正要想向前移动。 可是吴正云好像感受到了许诚言的异常,目光迅速闪过,就再也没有和许诚言有过交集。 许诚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耐住激动的心绪,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就是做也是徒劳。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量记住这里所有人的姓名,这些即将为国牺牲者的名字。 此次事变牵连整个晋绥地区,军统失踪被捕的情报员有近百人之多,出现在这里的,总共有六十三名军统被俘人员。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牺牲,就是已经叛变投敌,甘心为日本人卖命了,只要记下他们的名字,之后进行核对,很快就能搞清楚被捕人员的大致情况。 许诚言目光所及,只见其他的被俘人员都是形形色色,有沉默不言,麻木面对的,更有强行挣扎,不甘受死的,不过很快就被日本军士用枪托狠狠打倒在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从远处又驶来几辆轿车,一直来到广场中间停下来,早就等候的日本军官上前打开车门,一名日本军官迈步下车,正是亲自执行枪决任务的吉冈正雄。 许诚言是见过吉冈正雄的照片的,因为此次清除任务中,排名第一的目标,就是这位特高课情报组长,特务头子吉冈正雄,他也是中国情报部门在山西最主要的对手,所以对于他的资料,许诚言了解的不少。 此时,吉冈正雄左右看了看,只见刑场周围人头攒动,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当众处决这么多中国特工,就是要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现在看来起到的效果不错。 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辆军车上又走下来几名便衣人员,他们被日本军士带到了吉冈正雄的面前。 “周桑,卢桑,今天让你们来观刑,意思,你们清楚” “清楚,清楚,都是组长您的关照,我等才能得存性命,真是感激不尽,以后一定为组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对,对,我们一定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敢再生异心” 这六个人听到吉冈正雄的话后,都是忙不迭的表示忠心,他们正是这一次事变中,叛变投敌之后出卖战友,并具有相当地位的军统特工干部。 为首的两个人,就是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和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 这一次吉冈正雄将所有被捕军统特工尽数枪决,唯独留下了眼前这六个人,当然都是已经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彻底收服的人员。 带他们来观刑,是为了继续给这些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心生二意,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力,同时,也让这几个人暴露在军统特工的视线之下,提前布置鱼饵,等待大鱼上钩。 吉冈正雄嘴角扬起,伸手一指周围的人群,呵呵的笑道“我敢肯定,现在这些人当中,就有军统人员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几名叛徒闻言,不禁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周围,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他们知道,自从他们叛变投敌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军统的锄奸名单,随时都可能有枪口对准了他们。 看到他们惊恐不安的样子,吉冈正雄更是好笑,开口说道“此次集体处决人犯,就是要告诉他们,在这里,帝国军队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周桑,对于你们的工作,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们调进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之前的科长戴文山被军统特工刺杀,这个职务见由你来担任,卢桑担任副科长一职。 你们今后的工作,就是要对付这些反日分子,对你们而言,你们的工作越出色,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听到吉冈正雄的话,这几个都是脸色一变,军统方面这么快,就已经开始清算报复了 周泰清反应最快,他心中震惊,可是嘴里却马上回答道“是,是,多谢组长您的器重,我们都很清楚其中的厉害,一定竭尽全力,清剿反日分子,请您放心。” 其他叛徒也急忙应声附和,一时丑态百出。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在拥挤的人群中,确实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这些有心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牢记在心里。 尤其是许诚言,他尽可能的记下所有被俘人员的名字,之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还有他身边的几名叛徒,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神态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过不多时,有军官向吉冈正雄请示,吉冈正雄抬手看了看时间,点头示意,只见他来到广场正中,其他几名日本军官还有几名警察官员紧随其后,一名警察官员高声宣布了枪决的告示,并按照程序验明正身。 然后,十名军统特工被推到刑场上,日本军士持枪对准后脑。 吉冈正雄一声令下,枪声轰然响起,被俘特工们毫无反抗之力,颓然栽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挣扎着,鲜血流出,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围观的民众也被这一幕吓得人群晃动,有惊呼声,有哭泣声,声音嘈乱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被吓得四散而走,准备离开,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周围戒备的日本军士和警察们都上前约束人群,长枪警棍挥舞,口中吆喝着,好半天才让人群安静了下来,恢复了秩序。 吉冈正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更是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再次挥手,又是十名被俘人员被推上刑场。 如此轮番几次,被俘人员被杀戮待尽,最后一批就剩下吴正云这几个人了。 他们都是坚持到最后的忠贞志士,因为长期的刑讯和拷打,以致身体虚弱无力,手脚也被束缚,无法行走,被日本军士左右架着,拖到了刑场正中,扔在地上。 吴正云倒地之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挺身站起,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好斜靠在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体上,目光坦然地看向吉冈正雄和那几名叛徒。 周泰清和卢明志等人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之极,眼睛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这让吉冈正雄很是不满,嘴里冷哼了一声,吓得这些人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倒地的吴正云目光环视一周,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同伴,他们也都斜靠在同伴的尸体上,勉强支起半边身体,目光也看向吴正云。 吴正云的眼中满是欣慰,身边之人都是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以坚韧的意志熬过炼狱一般的酷刑,最后也没有向敌人屈服的勇士,虽然此时口中被塞了布团,无法发声,但以眼神交流,都明白彼此眼中的坚决,相互微微点头示意,激励鼓舞,毫无畏惧之色。 这一幕立时让吉冈正雄脸色一变,不禁恼羞成怒,用力的一挥手。 一阵枪声再次响起,几名勇士身体一颤,身子缓缓地落下,无力的倒在地上。 眼前悲惨的情景,让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悲壮的一幕,都被强烈的震撼着。 周泰清等几名叛徒更是把身子侧过去,不敢直视。 许诚言忍不住心中燃烧起一团火焰,一股热血上涌,充斥着耳膜,感觉一阵轰鸣,周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手中双拳攥得紧紧的,无法抑制的悲愤充斥心间,却只能站在人群里不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悲伤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第十章 事件影响 两个小时后,聚文书馆的后堂里,许诚言坐在桌案旁飞快地书写着,片刻之后停了笔,将手中的钢笔拧上笔盖,插回上衣兜口。 再将稿纸核对了一遍,抬手递给一旁的丁明睿,说道“我估计还有其他情报员也会上报,但不会比我的齐全。” 今天日本人杀害这么多军统特工,为震慑人心全城宣告,消息传的范围很广,应该还有其他情报员去现场观看,肯定会记下烈士们的名字,但是许诚言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丁明睿接过稿纸,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有些诧异的说道“今天我闻讯也赶到现场了,可是只记下来四十一个烈士的名字,还有几个名字记错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不差,真是好记性。 怪不得站长说你有超强的记忆力,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每次的情报分析课目都是满分,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对于许诚言,丁明睿虽然看不惯他的做法,但也是知道,二者只是态度和作风的分歧,在本质上并不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再加上许诚言后面有楚光济的支持,所以对许诚言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老师过誉了”许诚言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没有再多说。 丁明睿看着许诚言的脸色,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眼看着这么多的战友和同事被日本人活生生的屠杀,心中的悲愤之情,也是感同身受。 丁明睿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日本人这么干,就是针对我们之前的报复行动,看来他们已经有所防范,这段时间,你们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 许诚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恍然想起,自己接受调查韩志荣的任务,是直接接受楚光济和曹瑞安的命令。 因为韩志荣的身份特殊,楚光济下达了封口令,这件事情也对丁明睿保密,所以丁明睿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许诚言离开了聚文书馆,再次赶往韩志荣的家,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韩志荣应该已经回到家中休息。 来到茶馆的时候,计云已经在那里等候,看着许诚言回来,脸上虽然沉静,可是目光阴郁,让他心中诧异不已。 许诚言向来城府极深,不形于色,今天这样的表现,一定是和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件事有关,于是计云也没有多问,两个人相对而坐,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许诚言才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杀了吉冈正雄” 计云闻言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同伴的意思,他知道许诚言的性情,只要这句话一出口,不成功便成仁,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许诚言这次的决定,绝不是心血来潮,他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士,对生死早已经看淡,可是今天的情景不同于战场,尤其是一回想起吴正云等人牺牲时那一幕的悲壮,他的内心就一直无法平静。 最后,他决心已定,势必要杀了始作俑者吉冈正雄和那些可耻的叛徒,为今天死去的烈士们报仇雪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二人一向是共进退,计云自然不会退缩,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打算怎么做这个家伙可是老奸巨猾,身边的守卫非常严密,吃住都在特高课,一旦出行,走到哪里全是一大群的日本特工护卫,我们根本靠不近身,听说之前太原站和其他方面的势力也曾对他发起过多次刺杀行动,可是每次都是损失惨重,想找到他的弱点并不容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许诚言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中不容半点反驳,“别人不行,不等于说我们不行,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弱点。” 计云一向都是听许诚言的,只要许诚言想做,哪怕是刀山,他也不惧,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在残酷的战火中结成的情谊,彼此都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 闻言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要尽快完成韩志荣的调查,腾出手来对付吉冈正雄,不过” 说到这里,计云有些犹豫的问道“要不要向老师申请这个任务” “不用,”许诚言断然否决,他心里早有打算,“现在行动队已经到位,老师已经明言,此类任务不会交给我们了,如果我们申请任务,他根本不会同意,反而会遭到他的训斥,这次我们自己来” 深夜,太原情报站机关所在,昏暗的灯光下,楚光济站在书桌前,目光深邃,表情肃穆,良久之后,落笔挥毫。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力道遒劲,笔锋纵横,书尽了持笔人的复杂心绪,就在他怅然之时,脚步声传来,门外响起敲门之声。 楚光济这才回过神来,应道“进来” 房门推开,曹瑞安推门而入,几步来到楚光济面前,汇报道“烈士们的尸体被警察局的人送到城北的乱葬岗,我暗中送了好处,让收敛的人都做了标记,收集在一处,等风声过去,再做处理。” 楚光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今天他也在行刑的现场,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感受尤深。 好半天才出声问道“情况都搜集了吗” “已经搜集了,今天总共有四名情报员在行刑的现场,他们各自都记下了一部分名单,尤其是许诚言,他提供了所有牺牲烈士的名单,还认出了六名投敌的叛徒,现在把这些情况汇总了一下,这是名单。” 说完,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 楚光济接过来,仔细查看,这上面列举的很清楚。 “六名叛徒已经确认无误,分别是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情报组长浦兴运和姚自珍,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行动组长邓辉和严高义。” 楚光济略微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绥远站的叛徒都是情报人员,太原站的叛徒都是行动人员,也就是说,这六个叛徒里以地位最高的周泰清和卢明志为首,剩下的四个人,都是他们的亲信人员,日本人是依据这两个人的意见,或者说是因为这两个人,才选定的人选。” 曹瑞安也有同感,点头说道“我们也是这么分析的,周泰清和卢明志当为首恶,按照我们军统的家规,这两个人必须清除,绝不宽容” 楚光济冷哼一声,此次事变影响巨大,整个晋绥察区情报组织成建制被破坏,这在军统的历史上,还是从未有过的。 在他来太原之前,局座就曾经亲自接见,并交代的很清楚,对这次的失利,一定要做出坚决的反击。 “把名单马上上报,局总部那边的反应我也能猜到,这么大的牺牲,还搭上了王站长和籍站长这样的高级干部,局总部不可能轻轻放过,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很繁重。”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很快,一名青壮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形高大,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体型健壮如同铁柱一般,正是楚光济的心腹旧部,太原站行动队长戴英杰。 曹瑞安知道戴英杰一定有事情和楚光济谈,自己不便留在这里,便冲着戴英杰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转头向楚光济道“站长,那我先走了” “好”楚光济点头同意。 待曹瑞安离去,戴英杰这才上前问道“站长,您找我有什么任务” 楚光济嗯了一声,缓声问道“今天的事情听说了吧” “听说了,日本人处决了所有的被俘人员,满城皆知。”戴英杰说道,他在来之前,已经猜测此次大概率和白天发生的事有关。 “简直丧心病狂”楚光济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是一颤,“这次行动的目标就定为吉冈正雄,我们直接来个斩首行动,为籍站长和王站长他们报仇” 戴英杰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楚光济这次的决心这么大,直接就对日本情报头目吉冈正雄下手。 之前楚光济给他的清除名单,上面的日伪军政人员,哪一个的身份也不能和吉冈正雄相比,他还是有信心完成锄奸任务的,可是如果刺杀吉冈正雄这样等级的日本情报头子,难度非常大,己方不付出一定是代价,根本不可能成功。 不过,对于楚光济的命令,他作为行动队长,必须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当即身形一挺,答应道“是,我马上制定计划,刺杀吉冈正雄” 说到这里,他眼光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这一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楚光济的眼睛,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你是没有信心,还是没有胆子” 这段时间以来,楚光济对自己这些旧部的表现并不满意,连带着对戴英杰的态度也是有些不客气了。 楚光济的语气很重,戴英杰闻言一怔,赶紧解释道“站长,您知道,我这次带来的行动人员并不多,在临汾的时候又损失了不少,如今进入太原的,加在一起不到二十人,执行一般的行动还可以,可是要刺杀吉冈正雄,需要的人手少不了,这其中还有各种准备工作,我手中的人员缺乏,我想,能不能从情报处里挑几名干练的人员补充给我,这样行动的把握也大一些。” 对于戴英杰的要求,楚光济不禁有些为难,因为情报处的人员也是十分紧张,三个情报小组,满打满算也就十六人,这里面大多行动能力并不强,哪有富裕的人员补充给戴英杰。 看着楚光济有些为难,戴英杰干脆把话挑明,再次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已经成功刺杀了四名目标,都是做的干净利落,不知道都是谁做的这样的行动好手,放在情报处是有些屈才了,能不能” “不行”楚光济大手一挥,断然回绝他的提议,“蝰蛇和蝮蛇都是优秀的情报老手,他们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不能作为行动人员使用。” 情报特工的地位和使用,都是优于行动特工的,楚光济对许诚言二人寄予厚望,当然不能把他们放炮灰使用。 这时他又不想戴英杰多心,赶紧又解释道“再说,真要是把人给你,也是麻烦,你知道吗这两个人桀骜不驯,独来独往惯了,之前丁明睿几次到我这里来告状,说他们冲动冒进,不服领导,很难与之相处,而且他们现在正在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一时也无法抽身,所以你不要指望他们了。” 戴英杰看楚光济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再说真如楚光济所说,这样的人放在自己手下,也确实是个麻烦,搞不好还会影响其他队员,于是不再多言。 。 第十一章 酒鬼蒋三 许诚言和计云抓紧时间对韩志荣的调查,没用几天时间,就已经颇有收获。 深夜,在许诚言的住所里,两个人将这几天收集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开始逐步逐条的分析,这也是他们每次行动前都要做的事情。 “韩志荣的行动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上午十一点半下班,回家休息,然后下午两点出门,六点下班回家,平时也没有什么应酬,深居简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河北人,在太原没有亲戚,妻子叫徐曼珍,是本地人,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就在附近的小学读书。” “家中有一个女佣人,姓陈,一直在他们家帮佣,吃住都在他们家,韩志荣夫妇对她很信任。”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家包车的人力车夫,没有大名,大家都叫他蒋三,这个人我特意调查了一下,四十二岁,和韩志荣同岁,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为他好酒贪杯,拉车的时候把人摔成重伤,把家产都赔光了,老婆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现在是孤家寡人,韩志荣看他可怜,就包了他的车,说起来也有好些年了,这个人对韩家的事情一定很清楚。” “今天上午徐曼珍送完孩子上学,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大街的一处金号,名叫宝盛金号,这是附近很有些名声的金银铺子,徐曼珍在那里订了整套纯金的头饰,价值可是不菲。” 两个人已经把资料收集的很齐全了,可是许诚言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徐曼珍是本地人,她的娘家你调查过吗” “调查过,她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中还有个弟弟,这小子是附近有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差吸大烟了,搞的家无余财,父子二人的生计全靠徐曼珍接济。 不过现在知道回头了,盘下了一个糖果铺子,竟然当起小老板了,周围的人都是刮目相看” 他的话没有说完,许诚言抬手打断,问道“知道是什么时候盘下的铺子吗” “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们刚进太原的时候。”计云回答道,突然也是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时间上有些巧合了,是吗” “确实有些巧了,一个衣食无着,还要靠姐姐接济的浪荡子,突然就当了小老板,时间正好是太原站出事不久,这不觉得蹊跷吗 他盘铺子的钱是谁给的是不是徐曼珍如果是,那这个女人又是订金银首饰,又给娘家贴补这么多钱,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一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她的钱自然是韩志荣挣得,那么韩志荣的这些钱又是哪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两个人都是沉思了片刻,要知道对这一类目标的调查中,有一项工作内容非常关键,那就是要搞清楚目标的经济情况,从一个人的经济状况和消费习惯上,就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计云思虑了许久,开口说道“韩志荣的家底有多少他一个在省公署政务厅当科长,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油水这些钱是不是在他能够负担范围之内我们都不清楚,这可不太好查,如果要查的话,需要的时间可短不了,我们还要腾出手对付吉冈正雄,可跟他耗不起。” “确实耗不起,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调查方法。”许诚言也是轻轻吐出一句,他的心思都在刺杀吉冈正雄的事情上,不能在韩志荣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他再次说道“这些钱的来路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是韩志荣捞好处收的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如果是日本人给的好处,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更有可能是杀害籍站长的凶手。” 因为调查的时间太紧张,从侧面了解目标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常规的调查手段已经不合适了,许诚言决定从韩志荣身边的人入手。 韩志荣身边的人,一个是那名女佣,不过这个女佣吃住都在韩志荣的家里,接触起来并不方便,而且她和韩家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忠诚度更高,想要从她的口里,询问韩志荣的情况是很有难度的。 于是两个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在那个人力车夫蒋三的身上,这个人常年为韩志荣家拉车,肯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此人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好酒贪杯,这样的人意志力一般来说,都会比常人要差,只要略施手段,撬开他的嘴应该不成问题。 许诚言用笔在稿纸上写下“蒋三”的名字,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突破点,尽快接触蒋三,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人力车夫蒋三下了工,拉着车离开韩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自己相熟的酒馆,在院子里放下了车,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生意并不好,厅堂里只有两三个客人,其中一桌是两个人相互对饮,还有一个食客独自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蒋三熟络地向掌柜招呼一声,要了一盘花生米,二两白干,又找了一个闲桌坐下,身子靠墙,捶了捶腿,舒展了一下关节,感觉着实有些疲乏。 蒋三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民国时民众缺乏营养,身体素质普遍低下,平均寿命也很短,尤其是像他这样熬苦力气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再加上他长年酗酒,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拖着拖着就变的严重起来,一歇下来,就觉得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都酸痛的厉害,每天不喝上几两白酒压一压,简直连觉都睡不着。 所以他每天下了工,都会来这里喝上几杯,这辛辛苦苦挣的一点包月钱,几乎全送到这个酒馆里。 酒馆掌柜和伙计和蒋三非常的熟络,很快把花生米和白干送上来,还送了一盘小咸菜。 放下了酒菜,伙计看着蒋三打趣道“蒋三,看看你软泥的样子,守着包月的活,不比你那些在外头吹风晒雨的伙计们强多了,别是在外面找了娘们,把身子都掏空了吧” “狗屁,我有那闲钱,还不如多喝两杯呢,这世上就这杯中的酒是好东西,其他什么都他么是虚的”蒋三不以为意,蛮不在乎的说道。 说着就倒上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一口下了肚,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流顺喉而下,神清气爽,忍不住美滋滋的哼了几句小曲,浑然忘了身上的不适。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掌柜和伙计都是摇了摇头,这样的酒鬼,他们见的多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都不在乎。 几杯酒下肚,蒋三也缓过劲儿来,话就有些多了,不时抽空和伙计唠嗑说话,叙说着这一天的见闻。 “你知道吗今天我过三河桥的时候,那里又有人掉到河里淹死了,我挤过去看了看,你猜怎么着,是个男的,身上的西装都是好料子,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啧啧” 一旁的两个食客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插嘴说道“是吗那座破桥早就该有人修修了,连护栏都烂没了,桥面坑坑洼洼的,隔三差五的就得掉进去一个,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个了。” “可不,原来咱们太原城是多好的地,要搁着以前,这事儿肯定有人管,可现在日本人来了,就知道抓人抢粮,谁还管这些事情” 话题一开,众人都是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嘴里骂着日本人,只觉得精神都好了很多。 蒋三也是越发活跃,他这一天的就指着这会工夫发泄情绪,嘴巴吐沫飞溅,聊的兴高采烈。 可是他要酒实在太少,没过一会儿就喝得干净,将酒壶倒了半天,也没有流出一滴酒,只能无奈的放下了酒壶,目光看向柜台后面的掌柜,正想要说点什么。 掌柜知道他又想赊酒,抢先开口道“蒋三,你这个月在我这里已经赊了不少了,我不催你,就算是不错了,别指望再赊账。” 像是蒋三这样的酒鬼,只喝酒不要菜,一盘花生米加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本来酒馆也挣不着他的钱,所以根本就不愿意赊账,要不是蒋三是他们的常客,之前的帐也是不让赊的。 蒋三闻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长出了一口气“得了,打道回府喽” 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老哥,先别着急走,我请你喝几杯”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那位食客。 这个人年龄三十出头,一身的长衫,脸色微黄,星星点点的一张麻子脸,看着上去容貌不佳,不过身上的衣着,款式面料都是上乘,显然是个有钱的主。 蒋三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他看着这位食客,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您要请我喝酒” “看老哥好酒量,我也是好酒的,今天有缘,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食客说完,转身对柜台喊道“掌柜,来两壶上好的玉堂春,再来一盘锅烧羊肉,其它的看着上几个好菜,对了,再给我们找张清静的桌子。” 蒋三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一听到“玉堂春”三个字,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玉堂春是山西名酒,甚至能够和杏花汾酒齐名,只是这酒产量少,价格贵,蒋三好多年前尝过几次,这之后就兜里空空,就再也没有喝过。 此时真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着,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掌柜和伙计都是有些意外,不过有生意岂能不做,伙计笑着对蒋三说道“你今天走大运了,让你尝一尝我们掌柜珍藏的好酒。” 这时掌柜也走出柜台,几步来到食客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我这里面有张桌子,单间,清静的很,请” 食客起身招呼蒋三一起进了一处单间,伙计手脚麻利的地端上来新的酒菜,又将两壶玉堂春小心放在桌上,招呼道“您慢用”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蒋三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心中没底,忍不住又拱手问道“先生贵姓,我们之前见过” 食客正是许诚言,今天他乔装打扮,是专门等候在此,准备接触蒋三的,此时哈哈一笑,说道“鄙人姓陈,老哥,把心放肚子里,虽然咱们素未谋面,可就是看着你投缘,想和你聊一聊,今天敞开了喝,好酒管够。” 说完,亲手给蒋三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蒋三心中也顿时抛开顾虑,他光棍一个,穷困度日,兜里干净,没有几个铜子,根本就没有让对方惦记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的那部半旧人力车还值点钱,不过他看对方衣着光鲜,出手豪阔,估计也是看不上自己那点破家当。 “原来是陈先生,今天让您破费了,我敬您” 话没说完,蒋三就自己先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这玉堂春酒质醇厚微甜,酒性柔绵,味香纯正,只一口下肚,就让蒋三不禁浑身一激灵,连呼过瘾。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许诚言心中好笑,也是举杯同饮,两个人又吃又喝,很快就聊的熟络起来。 接下来酒席之间,许诚言能说会道,侃侃而谈,蒋三也是过足了酒瘾,谈性大发,待几壶老酒下肚,早已不知东南西北,甚至不用许诚言刻意询问,蒋三自己就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您是要问这位韩科长哈哈这您问对人了,我给他家拉了八年的车,他们家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随着许诚言的一步步引导,蒋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倒了出来。 “他家的那个小舅子,叫徐仕武,我打小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一样不缺,尤其是赌,前几年跑到高三爷的场子里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差一点就被人给分尸了,还是韩科长出面给他还了账,为这事,还和韩太太大吵了一架,韩科长到底心疼太太,最后不得已,把东街的那处宅子,还有韩太太的首饰珠宝都卖了,才凑够了这笔钱,么的,差一点还要把我辞了,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能有什么油水之前阎主席在的时候,他这个科长还管点事,家里的日子过的宽裕,高兴了还能给我打赏几个大洋,可是自从日本人来了主事之后,他这个科长就不管用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这两年,韩家的日子过得紧张,还要填韩太太娘家的那个无底洞,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置办,给我的那点包月钱,减了又减,要不是我这个腿脚越来越不灵,在外面实在找不到好差事,早就不给他干了。” 随着蒋三嘟嘟囔囔的叙述着,许诚言很快也理清楚了脉络。 果然,韩志荣的钱来历可疑,按照蒋三所说,韩志荣早年积攒的家底儿为了救小舅子,都搭了进去,这两年因为日本人插手政务,他这个小科长手中无权,外快也捞的少了,又要接济妻子的娘家,甚至连蒋三的包月车钱,都给的越来越少,可想而知,日子过得窘迫。 既然不是灰色收入,那么韩家这段时间给太太买首饰,又给小舅子盘铺子的钱,是哪里来的时间上又正好巧合,恰恰是太原站出事之后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不过这样的事很难说,万一韩志荣突然时来运转,从别的渠道搞到钱,也是有可能的,必须要查确实才可以。 想到这里,许诚言又开口问道“你听说韩家两个多月前出了点事,你知道吗” 蒋三闻言怔了怔,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好半天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出事了不对,你到底是谁。” 他虽然贪酒,但是脑子并不笨,最后勉强保持的一点理智,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许诚言此时也不再隐瞒,问了这么多,蒋三就是再糊涂,也应该知道不对了。 既然酒不管用了,那就换个办法,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摔在蒋三的面前。 蒋三本来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脑子被刺激的一激灵“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的好处”许诚言嘿嘿一笑,一把按住蒋三伸出去的手,“不过,你要给我说清楚,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三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钞票,气儿都喘的粗了,根本没有多想,他这种人自私自利,连家人都顾不上,何况是韩志荣,当下直接点头答应道“是出了一件事,不过韩科长交代过我,绝对不能对外说。” “别卖关子了,快说”许诚言拍了拍桌子上的钞票。 蒋三痛快的说道“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到了下班的时间,韩科长也一直没有回来,韩太太让我去省公署接他下班,可是到了时间也没见人影,我就回了韩家,可是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伙人冲进了韩家,我在门口听着,说是韩科长让他们来接太太和孩子。” “接人,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把人接走了吗”许诚言疑惑的问道。 “接走了,别看都是中国人打扮,可我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日本人,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枪,吓得我撒腿就跑,哪敢拦着” 许诚言顿时眼神一紧,急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 “为首的那个人,说中国话,舌头都捋不直,日本人都是一个味儿,我一听就知道” 蒋三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接着说道“我当时吓得不轻,就跑回家躲了起来,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再去打听的时候,韩科长一家人又都回来,毫毛都没有少一根。 后来韩科长说,是一个朋友请全家人吃饭,吃完饭就回来了,可是他特意告诫我和陈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麻烦。 哼,他还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日本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对。” “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蒋三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拿不准的说道“去年十二月中旬,应该是十六号对,就是十六号。 不过打那以后,他的手头突然就宽裕了,韩太太又买衣服又置办首饰,还给他的小舅子盘铺子来干买卖,么的,日子好过了,可就给我涨了十块钱的车钱,呸” 蒋三的一番话,彻底让许诚言证实了之前的猜想,韩志荣一定被日本人抓捕了,之后还把他的家人都抓了起来,肯定是用来胁迫韩志荣,结果韩志荣一家人平安回来,一定是已经向日本人投降,这才能够被放回来,不然早就遭遇不测了。 而他被抓捕的时间,正是太原站出事的前几天,也就是说,籍兴怀牺牲之前,韩志荣就已经投敌叛变了。 之后籍兴怀如果去通知韩志荣,就很有可能被韩志荣算计,落入圈套,被其所害 一切都解释通了,心中再无疑虑,许诚言忍不住“咣当”一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骂道“这个混蛋” 第十二章 深夜遇袭 许诚言搞清楚了一切,心中的杀机再起,这个韩志荣为祸巨大,不仅叛变投敌,竟然还敢杀害籍兴怀。 要知道籍兴怀在军统局的分量可是不轻,他是局座的亲信人员,早在民国时期,就一直主持一方,不仅是太原站站长,更是军统绥晋察区的区长,主持华北三省的情报工作,手中掌握的情报力量庞大,知晓的机密太多了。 就是许诚言的老师楚光济,这一次上任,局总部给的职务也就是个太原站站长,只能主持山西一省的情报工作,地位比之籍兴怀相差不小。 而籍兴怀的牺牲,也是这次事变的最大损失,至今为止,军统方面,还没有区长级以上的高级干部牺牲,籍兴怀是第一个,这也是局总部为什么这么重视,一定要搞清楚籍兴怀死因的缘故。 而且因为这次损失的太严重,整个晋绥察区的情报网络被破坏,所谓的晋绥察区已经名存实亡了,以后能不能恢复,可就难说了。 所以说籍兴怀的地位非常重要,如果真是韩志荣杀害了籍兴怀,那么按照军统的规矩,凡是投敌叛变的首恶分子,或者是造成己方重大损失的叛徒,不仅要不计代价的清除本人,甚至还要追究其家人,斩草除根,以儆效尤 此时许诚言暗下决心,必须要把清除韩志荣的任务拿到手,这样做,不止是为了给籍兴怀报仇,更是因为,这绝对是个可以在局总部高层们眼中露脸的好机会,这对于急于出头的许诚言而言,更是绝不容错过。 “陈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这钱”蒋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桌子上的钱,看着许诚言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 “哦,拿去吧”许诚言摆了摆手。 蒋三闻言,赶紧一把抓住钞票,看着这些钱,他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之色。 看着蒋三的丑态毕露,许诚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按照一般的调查程序,他是不会贸然接触目标身边的亲近之人,因为这样做,后果难料,他无法控制之后的事态发展。 就像是现在,他不能保证蒋三是否会向韩志荣高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旦让韩志荣惊觉,那么接下来的刺杀行动就有可能遭遇到日本人的陷阱,自己这条命可就搭进去了。 至于这些钱财,不过是他为了稳住蒋三的诱饵,像是蒋三这种人,只要有好处,什么都可能出卖。 韩志荣当了他八年的东家,甚至在日渐窘迫的情况下,也没有辞退他,给了他一碗饭吃,可是到了最后,蒋三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还记恨韩志荣只给他涨了十块钱的工钱,这样的人,谁又敢把赌注压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许诚言的脸上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笑着说道“今天的事情,你老哥可要保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说是吗” “当然,当然,我和陈先生从未见过,嘿嘿,其实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蒋三的话中有话,意思只要有钱,哪怕再出卖自己东家一次,也是可以商量的。 说完,他将钞票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又按了按,这才放下心来。 许诚言一拍他的肩膀,和声说道“好了,事情谈完了,我家住在宜春门外不远,还要辛苦老哥拉我一趟,怎么样没喝多吧” “当然没问题,这点酒算什么,拿了您这么多好处,伺候您一段路,算什么事”蒋三一拍胸脯,满口答应道。 许诚言哈哈一笑,可是看向蒋三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杀机。 与此同时,在太原中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三辆轿车依次行驶着,中间轿车的后车座上,吉冈正雄已经是满脸泛红,颇有醉意。 今天晚上,吉冈正雄在燕春楼举办庆祝宴会,庆祝他晋升陆军大佐,课长明石英树也亲自出面,招朋唤友,与会者皆是日伪政府部门的骨干人员,日本驻宪兵司令部,太原警察局,新民会等等,甚至连日兴会社也派重要人物参加,场面宏大,一场宴会觥帱交错,宾主尽欢。 宴会热热闹闹,直到深夜才散去,吉冈正雄作为主家,将宾客送走,最后才离开燕春酒楼。 司机右边的座位上,助手山田大友也是颇为兴奋,回首对吉冈正雄说道“组长,这次您晋升大佐,军衔上已经和明石课长相当,这以后的事情您也要考虑一下了。” 吉冈正雄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位助手的意思,这次的晋升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课长明石英树的军衔也是陆军大佐,这样,自己再担任情报组长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总部高层都会有考虑,自己很可能会调任一个级别更高的职务,所以总部才会有意把他调回北平,另行安排。 这样一来,情报组长的位置就空悬了,而山田大友作为自己的助手,是有资格接替自己职务的,看来自己这一次的晋升,让很多人都动心了。 想到这里,吉冈正雄微微一笑,缓声说道“山田,你考虑的很周到,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真的有所变动,我会优先推荐你的。” 吉冈正雄真是很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山田大友,一方面山田大友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情报员,能力出众,资历也够,是个很好的人选。 同时,两个人在一起共事多年,私交甚好,如果能帮助山田大友再进一步,对吉冈正雄也是大有好处。 山田大友得到吉冈正雄的承诺,心中大喜,特高课内部的晋升难度太大,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功,根本不予考虑,以至于他苦熬到现在,也不过是少佐军衔,如果想担任情报组长这个职务,军衔上还是有些低了,如果没有吉冈正雄的支持,机会很小。 此时忍不住感激说道“真是太感谢了,一切都要仰仗您的关照。” “嗯,”吉冈正雄微微点头,他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对了,之前的刺杀案,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到吉冈正雄询问这件事,山田大友不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有些无奈的回答道“目前没有什么进展,实在是因为能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不过马维德那边倒是有些消息,听说他已经抓捕了几名活动在太原多年的惯偷,调查飞虎爪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进展如何” “这个马维德倒是一个可用之才,做事的能力确实不错,可惜,他是个中国人” 说到这里,吉冈正雄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新民会是由特高课一手扶植的组织,主要骨干都是日本人,能够在这些日本人里出头,担任调查科科长的要职,可见马维德的能力出众。 正在他们交谈之际,突然感觉车辆的行进速度一缓,第一辆前行的护卫车辆慢慢的停了下来。 吉冈正雄侧身,透过前车窗观望,原来前方一道路卡拦路,几名警察正在伸手拦停车辆,准备进行查验。 “怎么把路卡都放到这里了”山田大友嘴里嘟囔了一句。 这一次的庆祝宴会,与会者都是太原日伪情报部门的骨干,尽管燕春酒楼处于市中心的位置,这里分布的大多都是日伪政府的各个部门,附近都有巡逻队日夜巡视,治安一向良好,可吉冈正雄做事一向谨慎周密,还是做了必要的安全措施。 酒楼的保安工作由特高课特工负责,周边的街道都交给警察局设卡守卫,盘查过往可疑人员和车辆。 只是这里已经距离燕春酒楼有一段距离了,没想到警察在这里也设了路卡。 前行的轿车上,一名日本军官下了车,大声斥喝这些警察,让他们赶紧让开。 这几名警察都是点头哈腰,嘴里应承着,目光却是看向吉冈正雄乘坐的轿车,仔细打量,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可是吉冈正雄的眼力极好,路灯的光亮之下,清楚地看见几名警察的腰间都配挎着枪匣,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不禁浑身肌肉一紧,脑后凉意升起,酒意全无,一下子清醒过来。 作为情报主管,他对于太原各大机关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尤其是像警察局,调查科这样的部门,更是了如指掌。 他很清楚警察局的武器装备情况,并不是所有的警察都配备枪支,一般只有保安警才有这个权限,这些警察也就是所谓的武装警察。 他们负责巡逻搜捕,缉盗查毒等外勤任务,而且大多持有长枪,只有警长之类的小头目才持有专用的短枪。 而在华北地区,警察们大多使用仿制的驳壳枪,因为放在木质的枪匣里,民间也称匣子枪。 在一只警察小队里,只有头目才会持有短枪,可是眼前这几名警察每个人都挎着一把匣子枪,情况就明显不对了。 此时就见这几名警察已经转身向自己的车辆靠近,吉冈正雄只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立时对司机喊道“这是敌袭,冲过去” 。 第十三章 全城搜查 深夜时分,许诚言悄然回到了家中,计云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看到许诚言回来,计云赶紧为许诚言倒了杯水,开口问道“怎么样,蒋三那里有收获吗” 许诚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收获巨大,一会我们详细谈。” 他先去打了盘清水,沁湿了毛巾敷在脸上,过了好半天,待清水浸透,这才来到镜子前面,把假胡子轻轻撕掉,又慢慢地擦干了脸,干黄的肤色和星星的麻点渐渐消失,恢复了往日的俊朗。 许诚言在青浦特训班的时候,就对乔装这一门功课很有兴趣,后来加入忠义救国军,也一直从事侦查工作,对这一门手艺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越加的精通,一番装扮下来,几乎毫无破绽。 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坐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开始向计云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可以确定,我们之前的思路是对的,韩志荣的钱来源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被日本人秘密抓捕过,而且当天就被放了回来,这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叛变。 这样,也就能解释那些钱财的来源,应该是日本人花重金收买了他,或者是奖赏给他杀害籍站长的赏金,韩志荣是叛徒无疑。” “太好了,那这次的调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我们明天就上报,交了差事,就可以着手对付吉冈正雄了。” 计云也是颇为兴奋,这次的调查任务进行的很顺利,仅仅几天的时间,就查明了韩志荣的真实身份,这足以向其他人,尤其是丁明睿之流,证明自己两人的情报能力,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可是计云的话,却没有得到许诚言的赞同,看到同伴没有出声,他敏锐的察觉到同伴似乎另有打算,诧异的问道“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许诚言微微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想先不要着急上报,现在报上去,老师一定会让行动队接手下一步的清除工作,我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计云闻言一愣,这和之前两人商量的可不一样,忍不住问道“你还想我们自己来动手这可是有点犯忌。” 抗战初期,军统局的军纪家规是非常严厉的,之前他们敢和丁明睿这个组长对着干,那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得到了上司的认可,拿得出手,站得住脚,丁明睿也挑不出毛病,可如果他们明着违抗楚光济的命令,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许诚言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他早就盘算的清楚,解释说道“这次我仔细想了想,总部一再强调查清楚籍站长的死因,可见重视的程度,之后肯定也会关注后续的情况,如果由我们来下手除掉凶手,为籍站长报仇,叙功报告上一定少不了我们的名字。 像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有几次机会能让这些大佬们记住我们的名字,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至于怎么应对上峰,当然要找好借口,比如说,跟踪监视的过程中,我们一时不小心,惊了韩志荣,他发起反击,或者是通知日本人,我们迫不得已抢先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只要有推托的余地,我想老师不会太过计较,大不了被训斥几句,他总不能为了这件事,真拿我们怎么样,到最后,还是要为我们叙功。” 许诚言对此颇有信心,他们毕竟和楚光济有师徒的关系,而且还有救命的交情,估计楚光济也不会真的为难他们二人。 “只要你盘算好了,那就没问题”计云原本就是想自己动手,现在看到许诚言也改了主意,当然是求之不得,“韩志荣的身边没有守卫力量,相比之前的几次,刺杀难度小,可是收益大,是个好买卖,对了,蒋三怎么安排,这个人可不牢靠。” “放心,已经处理了,这种人确实靠不住,万一他向韩志荣告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危险了。” 许诚言和计云的性格都是杀伐果断,做事绝不会留半点隐患,所以都想到了一处。 “那就剩最后一件事了”计云紧盯着许诚言,“韩志荣杀害籍站长,犯的可是重罪,按照家规是要处置他的老婆孩子的,这该怎么做我们可没有干过这种事” 这确实是个问题,许诚言犹豫了一下,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是死有余辜,可杀妇孺孩童,这种事我们不能做。 还有一点,我们能确定韩志荣是叛徒,是因为他曾经被日本人秘密抓捕过,这个线索是从蒋三的口中得知的,现在蒋三被我灭了口,如果上峰有疑虑,想要证明这一点,就只能从韩志荣的老婆孩子口中证实,所以我们要留下这两个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许诚言的思虑周到,很快就找到了留下韩志荣家人的理由,其实这也是给他们自己一个理由,虽说二人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可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做不到那么冷血。 “好,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只杀韩志荣,越快越好”计云点头赞同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计云便起身离开。 待计云走后,许诚言将屋子里收拾干净,简单洗漱一下,这才躺下休息,这些年他到处奔波,精神总是不自觉的紧绷着,难得有松懈的时候,就是在深夜,也是辗转反侧多时,才能勉强进入梦乡。 可是就在他刚刚入睡不久,突然被一道长长的警笛之声惊醒,他反应极快,立时翻身而起,几步来到窗口处,向外观看。 他的租房临近街道,视野比较开阔,只见街道上人影幢幢,嘈杂之声四起,很快车辆的发动机声也传入耳中。 紧接着手电和探照灯等照明设备亮起,有人高声吆喝着,言明是警察局进行紧急搜查,市民需全力配合,拖延违抗者格杀勿论云云。 每家每户都被惊扰起来,整个街道很快就变得明亮,还响起了一阵砸门声。 许诚言不由得心神一紧,进入太原以来,警察局的人倒是来检查过两次,但都是一般的验证居民证件,排查可疑人员,不过是走个过场,像是今天这样兴师动众,深夜突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这一定是发生的什么重要事件 他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就在这时,自家的院门也传来一阵紧促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许诚言赶紧嘴里答应道“来了,来了,稍候” 说完,快步出屋,来到院门,刚撤去门闩,院门就被人从外面“咣当”一声,一把推开。 几名警察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警长打扮的人,个个手持枪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还没有等许诚言说话,为首的警长一挥手,警察们就一拥而上,开始四处搜查,有的在院子里查找,有的直接冲进房门,屋里立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许诚言倒是不惧搜查,他做事仔细,身边的武器和工具都已经藏匿在极为隐蔽的地方,屋子里并没有可疑的物品,就算是把这处住宅翻个底儿朝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过他还是出声问道“请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费什么话把证件拿出来,搜查完,还要问你的话”警长厉声喝道,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目光在许诚言的身上审视了一番。 许诚言只好从兜里取出良民证,递给了这名警长,这是日本人占领山西之后,重新登记统计,并统一发放的身份证件,每个人都要办理,不然一旦查实无证,就会被立刻抓捕,太原城里有很多人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抓走,有的死在大牢里,有的送到矿山挖煤去了,至今不知死活。 许诚言和计云原本就是晋南人,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经得起查验,所以他们一进入太原之后,就去警察局办理了良民证。 警长把良民证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又转身对一旁手拿登记簿的警察吩咐道“核对一下,是不是有这个人” 这是一个户籍警,日本人对太原城控制的很严,每次搜查之前,都要户籍警配合负责,此时这名户籍警闻声回答道“赵警长,这位是许先生,我们之前几次都查验过的,身份没有问题。” 听到户籍警的回答,赵警长又看了看许诚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太原” 许诚言只好照实回答道“一个多月前。” 办理良民证的时候,这些内容都需要登记在案,所以许诚言进入太原的时间没有办法隐瞒。 警长一听,顿时眼神一眯,他马上追问道“来太原做什么” “晋南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人也都跑光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就想着来太原谋生。” 现在晋南已经是战争前沿,日本军队和中国军队在晋南的中条山一线相持不下,周边地区的民众生活艰难,只能纷纷逃离战区,很多人都逃到了太原,像许诚言所说的这种情况非常多。 “上峰有令,近来重庆特工活动猖獗,今天晚上又袭击了特高课的长官,我们要全城搜捕,尤其要严查近两个月内进入太原的不明人士,我看你就很可疑,一会儿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诚言一听,暗叫不好,这明显是冲着新建立的太原站而来,因为事发已经两个多月,重新组建的太原情报站特工,都是在这个时间以后进入太原的。 至于此人口中所说的刺杀特高课的事情,应该就是今天晚上全城搜捕的原因。 此时许诚言一脸的焦急,赶紧争辩道“警长,我这真是冤枉啊做那种事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您看我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可能和重庆特工有关系” 说到这里,许诚言上前一步,几张大面额的钞票就塞进了这位赵警长的手中。 赵警长看到这几张钞票,显然不是小数目,不由得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上道,不用他费口舌,好处就送了上来。 其实他也就是为了借着这次全城搜捕的机会,想狠狠的捞上一把,做警察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为了钱不然谁愿意真的为日本人卖命。 之前说要人带回去,就是为了找借口恐吓事主的老手段,事主怕事,总是愿意花钱打发,这一晚上,搜刮的油水可是丰厚的很。 这个时候,一旁的户籍警看到许诚言塞了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和赵警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向配合默契,此时开口说道“赵警长,这处房子是对面老陈的,这位许先生是老陈的租客,乡里乡亲多年的交情,多少也要给老陈些面子。” “说的也是”赵警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 说完,他招呼了一声,屋子里里面的警察们都闻声撤了出来。 “搜到什么违禁品吗” “没有” “没有” 警察们纷纷摇头,这个住户屋里干干净净,别说是违禁品了,就是半点油水也没捞到。 “好,收队,去下一家” 赵警长大手一挥,众人都转身正要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又走进来几个黑衣警察,看服饰都是警官,为首的一人身材高瘦,面目阴鸷,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赵警长一看此人,赶紧上前几步,挺身立正,嘴里恭敬的称呼道“卢科长,您过来了” 来人正是刚刚被吉冈正雄任命的,新任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副科长的卢明志,今天他就负责这一带的搜查工作。 卢明志看着赵警长就是没好气的训斥道“怎么回事,老赵,你们搜了半天,才搜了这几户,照你这个进度,搜到天亮也搜不完,明天一大早,可是要向特高课的吉冈组长汇报的。” 赵警长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可他也不过就是个小头目,和卢明志的地位相差甚远,尤其是卢明志是特高课特意安排下来的,他更是惹不起,此时赶紧点头哈腰的解释道“是,是,确实是有些慢了,我马上加快进度。” 而一旁的许诚言早就在卢明志进院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之前在刑场的时候,许诚言对他们这几个叛徒非常留心,将他们的样貌都记在了脑子里,因为自从他们在刑场露了相,就已经是太原情报站清除名单上的人了。 至于卢明志口中的吉冈组长,那一定是指情报组长吉冈正雄,看来在这次袭击中,吉冈正雄并没有受到波及。 这时卢明志又指着许诚言问道“这人是住户吗有问题吗” 赵警长之前收了好处,闻言赶紧回答道“没有问题,这是老住户了,身份都核对过。” 卢明志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可是看了许诚言一眼,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哪里不对,于是上前几步,来到许诚言的面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许,许诚言” “今天晚上十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胆子小,天一黑就不出门了,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哪也没去。” “嗯”卢明志突然好像闻到了什么,鼻子嗅了嗅,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你喝酒了” 许诚言一愣,原来晚上给蒋三灌酒的时候,自己也喝了不少,口中的酒气未散,竟然让卢明志闻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慌张,立时回答道“是,是,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喝几杯,让长官见笑了。”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卢明志打消了疑虑,因为卢明志就是原太原情报站的行动队长,对军统的情况极为了解,军统纪律严明,特工在执行刺杀行动之前,绝不可能饮酒,这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 于是卢明志不再纠结,正如他所说,今天晚上必须要把辖区里的住户都搜查一遍,明天要向吉冈正雄汇报,他没有时间耽搁,于是挥手示意“撤吧” 众人一听,都赶紧出了院门,卢明志走在最后,又看向许诚言一眼,许诚言赶紧躬身一礼。 卢明志看不出许诚言的破绽,确认是自己多心,便转身迈步出了院门。 看到他们离开,许诚言上前几步把院门关闭,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 第十四章 有所警觉 许诚言回到屋子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仔细分析今天晚上的搜查行动。 从赵警长和卢明志的话语中,可以猜测出大概的情况,首先,是有人对特高课发起了袭击,至于是不是赵警长口中所说的重庆特工,许诚言倒是相信确有其事。 因为在这次太原站发起的报复行动中,清除名单里,以特高课的吉冈正雄为首的日本军官,都名列在前,是太原站准备刺杀的首要目标。 其次,按照楚光济所说,太原站的行动队已经到位,正准备执行清除任务,这个时间刚刚好,所以,许诚言判断,这次应该是行动队的一次大行动。 只是有些可惜,按照卢明志所说,吉冈正雄显然还活着,这次的袭击不能算是成功。 不过以许诚言的判断,这样大的行动,行动队不可能全身而退,多少都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日本人咬上,给太原站带来更大的威胁。 他反复思量,却苦于没有多余的情报和线索,总是不得要领,而且他也无从打听,即便是丁明睿那边,估计也不会知道的更多。 因为情报站的工作都是各有分工,行动队的任务不会通知情报处,丁明睿只不过是个情报组长,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 一夜无话,待第二天一大早,许诚言汇合计云,一起赶往韩志荣的住处,依然是那处茶馆,两个人要了茶和点心,在靠着窗户的座位旁相对而坐。 计云低声说道“昨天晚上真是有些凶险,这次搜查的力度很大,差一点就要把我抓回去,花费了不少,才算是侥幸过关。” “我也是一样,还好那些警察认钱,不然搞不好真被卷进去了。”许诚言轻声说道,他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后来的卢明志,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不妥。 “我听说是有人对日本特高课进行了袭击,是我们的人吗” “错不了,应该是行动队发起的,但估计没有成功,吉冈正雄还活着。” 许诚言把自己昨天听到的情况向计云叙述了一遍。 “卢明志你见到他了”计云诧异的问道,这可是此次事变的几名叛徒之一,原太原情报站行动队长,把整个行动队出卖给了日本人,绝对算的上是罪大恶极的叛徒。 “何止见到,这个家伙到底是老特工,感觉很敏锐,还询问了我几句,虽然是勉强过关了,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此人早晚是个隐患。” 许诚言做事谨慎之极,只要是有隐患,就必须要提前清除掉,以他的风格,一向是主动出击,绝不会等待危险已经降临在头上的时候,再做反应,到那时已经是于事无补。 “要不提前干掉他” 计云眼中杀机一闪,他们这些潜伏人员,之所以能够和敌人周旋,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隐藏身份,他们可以隐藏在普通人中间,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权,可如果一旦身份被怀疑,那么危险就会接踵而至。 许诚言想了想,点头说道“是有这个想法,那个家伙一身警服,那名警长还称呼他为卢科长,看来他现在在警察总局做事,具体的职务也很好查。 不过,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被日本人抛出来露面,我怕问题不简单,别搞不好是个诱饵,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两个人都是有些迟疑,过了半晌,许诚言一摆手“先不要管他,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计划不变,先杀韩志荣,再对付吉冈正雄,如果我们能够全身而退,再打他的主意不迟。” 言下之意,即便是以许诚言的自信,也对刺杀吉冈正雄的行动并不乐观,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只要能够刺杀吉冈正雄成功,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不远处韩志荣家的大门打开,韩志荣带着妻子和孩子走了出来。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却没有等到蒋三出现,韩志荣抬手看了看时间,显然有些着急,便紧走了几步,在路口招手叫了辆人力车,把老婆孩子送上了车,赶去学校上学,自己这才向省公署走去。 许诚言把这些举动看在眼里,对计云说道“蒋三没有出现,我怕这个家伙可能会有所警觉,我们别跟的太紧” 计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茶馆,远远地跟在韩志荣的身后。 正如许诚言所料,韩志荣果然显得有些异常,他特意改变了往日的路程,宁肯多绕了两条街,也选择了人多热闹的道路,不时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过,许诚言和计云都早有防备,把距离放的足够远,直到韩志荣进了省公署,也没有发现问题。 躲在角落里,计云看着省公署的大门,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家伙真是谨慎,看来除掉蒋三,一定让他感觉出不对了。” 许诚言却是颇有信心,早在他除掉蒋三之前,就已经预想到现在的情况,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韩志荣就算是知道蒋三死了,也只是心中怀疑,不能确认就和军统有关,只要他心存侥幸,我们就有机会。”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韩志荣确实感觉有些不对,蒋三在他家帮工多年,虽然有些贪杯,可是从来不误事,因为蒋三很珍惜这份工作,除非是得病或者发生重大事情,每天早晨都会准时上工,可是今天却久等不至,这让本来就心中有鬼的韩志荣,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所以他这一路上就格外小心,留心观察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不过几番验证,确实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心中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精神压力太大,反应过激,搞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等到中午时分,他赶回了家,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妻子和孩子坐着一辆人力车从学校回来,可是人力车夫并不是蒋三,看面目也是相熟,是经常在附近拉活的一个车夫。 待妻子下了车,韩志荣皱眉问道“怎么,蒋三没有去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来上工” 妻子徐曼珍将孩子牵在手中,脸上尽是哀伤,转头示意那个车夫,轻声回答道“刚才我听他们说,今天上午在三河桥那里发现了蒋三和他的车,昨天人还好好的,突然就这么没了。” 韩志荣闻听顿时一惊,蒋三死了他赶紧向那个车夫询问道“蒋三真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车夫连忙回答道“肯定是昨天晚上失足掉到河里了,三河桥那地方,您也清楚,那座破桥年久失修,桥面又窄又滑,连个围栏都不全,白天还好说,晚上掉进去就危险了,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掉下去丢了命,这不,前天就有一个,昨天晚上蒋三又掉下去了,唉,也没人管一管,以后过那个鬼地方可要小心了。” 三河桥的情况由来已久,韩志荣自然是清楚的,可是那里并不是蒋三的回家之路。 想到这里,他追问了一句“蒋三大晚上怎么会跑到三河桥那里” “这一定是去拉私活了。”车夫赶紧解释道。 他还想着接替蒋三,给韩家当包车车夫,要知道能够被主家包车,收入高还稳定,劳动强度还低,比他们这些人在外面顶风冒雨,到处走街串巷拉散活可强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忌讳,直接把事情说的清楚“韩先生,其实蒋三这个家伙我们都知道,他在您这里拿着包月钱,还经常抽空出去拉散活,不管是脏的破的,什么样的人都拉,两份钱挣着一点都不耽误。 昨天肯定是跑到宜春门那边挣外快了,这家伙做事不地道,您要是用我,一准不让别人碰这车,您看,我这车里子面子都是新的,干净的很” 车夫絮絮叨叨的推销自己,可是韩志荣根本没有心情谈这事,他给了钱打发走了车夫,脸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进门,将公文包扔在桌上,自己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脑子里反复思索着,刚才车夫的一番话,虽然能够解释蒋三的死,但是他依然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要知道如果有人在暗中调查他,那么就有可能接触他身边的人,蒋三就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作为一个潜伏的情报特工,对身边发生的任何异常,都要持有怀疑的态度,对于蒋三的死,韩志荣觉得还要再想办法求证,不然总是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再次出门,却被妻子徐曼珍给喊住了。 “这马上要吃饭了,你又要去哪里” 韩志荣随口回答道“我去三河桥看一看,蒋三在我们家这里帮工这么多年,他孤家寡人一个,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现在走了,我总要去看一眼。” 徐曼珍闻听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说,可是韩志荣却停住了脚,再次对徐曼珍嘱咐道“还有,这两天你和孩子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哪不要去。” “什么”徐曼珍不禁有些诧异,她看着韩志荣,“孩子总要去上学吧,我明天还要去拿订制的首饰,再有,仕武说这两天他有事,让我去帮他看铺子” 妻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志荣就忍耐不住了,只要一提到他那个混蛋舅子,他就一肚子火,狠声说道“好了,又是你那个宝贝弟弟,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花了这么多钱,盘了铺子给他,指望他改邪归正,好好做个营生,可是他倒好,当个甩手掌柜,连面都难得露几回,还好意思要你这个姐姐抛头露面去给他看铺子,你真是不知利害。” 他正是心情焦虑之时,此时又提起烦心事,忍不住越说越气,想着之前的种种,更是压抑不住,训斥道“咱们这个家你到底还要不要什么都是你弟弟,你弟弟他比天都大跑到你面前哭两嗓子,你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之前为了救他,把家底都掏空了,我看在你的面上,也就算了。 可是我一再告诫你,那笔钱不要乱动,可你就是不听,听他的蛊惑,大手一挥,就给他盘了那间铺子,搞的人尽皆知,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看着韩志荣又重提旧事,徐曼珍也是不甘示弱,她最讨厌韩志荣针对自己的弟弟,立时反驳道“正是因为仕武他不成器,我才想着帮衬他一下,我就这一个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为他花点钱怎么了现在不花,等着我们去了北平,谁来看顾他” 此言一出,韩志荣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徐曼珍,嘴唇哆哆缩缩,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老话常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我这条命,早晚要死在你手里” 说罢,不再和徐曼珍纠缠,拂袖而去。 第十五章 蝰蛇蝮蛇 韩志荣出了家门,径直赶往三河桥,可是赶到之后,才知道警察局已经派人过来处理,因为蒋三没有亲人,无人前来为他收尸,尸体被人抬走,据说周围的人说,是给扔到了太原城外的乱葬岗。 韩志荣不禁大为失望,那片乱坟岗区域很大,战乱年间,人命如草芥,凡是死的不明不白,没有苦主的尸体都扔到了那里,随便挖个坑,掀两锹黄土就埋了,别说墓碑了,就连个坟包都没有。 他根本难以寻找,更无法求证信息,想要查明蒋三的真正死因,实在困难重重,长叹一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他的这一番举动,都落在他身后,暗中观察的许诚言和计云的眼中,看着韩志荣无奈离开,计云不禁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家伙真是谨慎,还特意去查看蒋三的尸体。” “毕竟是老情报员了,不谨慎,能潜伏到今天”许诚言淡然说道,他心中有数,根本不怕韩志荣去查,“韩志荣当然是有些东西,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人,不过他就是查,我们也不怕,蒋三是酒后被我推下桥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从尸体上,他看不出什么来。“ 两个人继续跟踪韩志荣,只见他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在一处拐角处,迈步走进了一家商铺。 这一举动,马上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注意,正要向前靠近,可是很快,韩志荣就从店铺走了出来,继续往家中走去。 许诚言马上示意同伴,说道“这个家伙出商铺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拿,我估计他不是去买东西,你进去转一圈,看一看他为什么进这个商铺。” 计云点头答应,随后也走进了商铺,许诚言则是继续跟踪韩志荣。 韩志荣一路上还是很小心,尽量都是选择人多的地方。 许诚言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鉴于太原城当前紧张的局势,街面上还有不少便衣队的探子和警察局的巡警,如果当街刺杀目标的话,危险性还是太高,所以许诚言也不敢冒然动手。 就这样一路跟着韩志荣,又回到了家中,许诚言再次来到茶馆守候,不一会,看到计云匆匆走了进来,来到身边坐下,说道“那间铺子里看不出什么问题,我打听过,店铺已经开了好些年了,掌柜也没有换过,人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发现,在柜台上安装了一部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许诚言思索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没有其它可能,那他就是在打电话,可是会打给谁呢” “应该是日本人”计云分析道,“蒋三的死,让他有些吃不准情况,我估计,他是在通知日本人。” 许诚言微微点头,也赞同这个判断,说道“有可能,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等一等,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分晓。” 就在他们跟踪韩志荣的时候,特高课的看守牢房,晦涩阴暗的审讯室里,几名审讯人员正在严刑拷打一名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青年男子。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赤裸着上身,从火盆里捡起一支已经火红的烙铁,来到青年面前,一用力,死死地按在胸膛裸露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焦糊的恶臭散发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审讯桌后面,端坐着情报官山田大友少佐,他的脸色铁青,左臂吊着绷带,缠着厚厚的纱布透着里面的血丝,显然是负伤在身。 此时他紧盯着捆绑在木桩上的人犯,目光中饱含杀意。 在昨天晚上的袭击中,虽然吉冈正雄反应迅速,命令司机及时脱离了现场,可是在行动队员的追击下,坐在驾驶室前面的山田大友,还是却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左臂。 而相对反应稍微迟了一些的两辆护卫轿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在行动队集中火力的打击下,坐在里面的日本特工六死一伤,几乎无人幸免,可以说这次的刺杀行动是很有威胁的,吉冈正雄的护卫人员差一点全军覆没。 不过行动队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不仅放跑了吉冈正雄,之后袭击的时间拖延过久,结果在撤退的时候,就和闻声赶来的日本巡逻队正面遭遇。 对方是人多势众,又是全副武装,结果可想而知,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尽管也杀伤了不少敌人,可是行动队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十名队员当场牺牲,好在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在他们的拼死掩护下,其余的队员奋力突围,侥幸逃了出来,可是人人带伤,损失非常惨重。 紧接着,躲过一劫的吉冈正雄立时下令,在全城范围内进行大搜捕。 结果因为行动队刚刚进入太原,没有来得及做好伪装工作,就在新扩建的南城区被日本人查到了藏身之所,于是在一场激烈的冲突之后,行动队再次遭受重创,六名队员牺牲,最后剩下一个活口,被日本人俘虏,当场带回了特高课。 山田大友一直负责侦破军统刺杀行动,所以他连夜进行审讯,被俘的行动队员此时已经经历了长达几个小时的残酷刑罚,直到现在,这名队员终于是熬不住了,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你们隶属于哪个的组织”山田大友厉声问道。 “军军统局太太原情报站”队员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军统的报复行动,山田大友并不意外,接着问道“你们的首领是谁” “行动队长戴英杰,代号山鹰” 随着山田大友的询问深入,很快就搞清楚了整个袭击的具体情况,原来这次的行动是由太原站行动队长戴英杰一手组织和策划。 他们探听到吉冈正雄为晋升大佐军衔,要召开大型宴会庆祝,于是就化装成警察,在半路上袭击,准备实施斩首行动。 可是行动失败,而行动队队长戴英杰也在同伴的掩护下撤了出来,等他们回到藏身地点后,戴英杰急于向上峰汇报袭击的情况,在安置完人员后,就紧急赶往情报站机关,所以在之后的搜查中,戴英杰并不在现场,又一次侥幸逃脱,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山田大友不禁大失所望,费了好大劲,结果却让主要目标跑了,他赶紧接着问道“你们的情报站机关在哪里” “不知道”队员摇了摇头,“除了行动队的人员,我根本没有见见过情报站的其他人,只有队长才知道与上峰的联联络方式,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山田大友看着队员痛苦的表情,对方熬到这个地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底线被突破,应该是没有必要说谎,而且这样的普通行动人员,知道情报站机关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想到这里,山田大友不禁眉头紧蹙,懊恼不已,让戴英杰这样重要的人物,就这样从他的手中白白溜走,错失了一次打击军统情报站的好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看来新的太原情报站,内部的管理结构还是严谨的,部门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断了,再想找到太原情报站,可就又要大费周折了。 突然山田大友又想起了一件事,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追问道“你给我老实说,新民会的原田顾问是谁杀害的还有警察局的戴文山,凶手到底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因为原田和也的身份特殊,事情发生之后,特高课高层极为重视,尤其是原田和也身后的大人物,总部的那位安藤事务长,多次来电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要求太原特高课限期破案,抓捕真凶。 为此,身为案件负责人的山田大友倍感压力,但苦于手中没有线索,案情毫无进展,搞的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今天正好可以询问清楚,如果凶手死在这次的袭击中,那就万事大吉,完全可以顺水推舟,顺便把这个案子一并告破,也可以让他松一口气。 可惜他的希望并没有如愿,对方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只见这名队员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我们几天前才刚刚进入太原,之前的刺杀行动都是都是情报处的特工做的,和我们行动队没有关系。” 可是队员看着山田大友的脸色阴沉,又要发作,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煎熬,只好再次解释道“我只是听听队长说过一句,刺杀原田和也的是两个人,一个代号是蝰蛇,另一个代号是是蝮蛇,都是情报处的特工,也都是站长的学生,至于其它的,我我真的不知道。” 山田大友闻言一怔,他听出来对方没有说谎,之前根据现场的勘察,刺杀原田和也的凶手,确实是两个人,这个线索就对上了。 “蝰蛇蝮蛇” 山田大友的眉头紧锁,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第十六章 事件原委 当天下午,韩志荣并没有去上班,而是再次出门,一路徒步走过几条街区,进入中部市区。 这一次他显得更加小心,一路上接连做出几次反跟踪的动作,要不是许诚言和计云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又极为默契,交替跟踪,差一点就跟丢了人。 这一情况,反而让许诚言有些兴奋,今天韩志荣的行踪如此诡秘,接下来一定有情况发生。 “前面就是状元桥,再过去就是文瀛湖,这里有很多日本侨民居住,韩志荣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韩志荣的背影,计云不禁有些疑惑,他们之前对太原城内的地形图纸都有过研究,已经把大致地形记忆下来,这也是他们做情报工作的基本常识。 文瀛湖一带风景美,环境好,一直都是日本人的侨民区。 许诚言左右看了看,脚步也放慢了下来“过了这条道,前面就是新民公园,那里都是日本人聚集的地方,盘查的也很严,我们要小心些。” 两个人再次把距离拉开,继续前行,此时街道上行人很多,他们夹杂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韩志荣来到一处街角,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迹。 许诚言并不着急,他估计这又是一个对方的一个反跟踪动作,于是脚步一停,转向街道旁。 突然,一个手持警棍的日本巡警出现在许诚言的视线里,正在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因为这里是日本人的侨民区,负责治安的大多都是日本警察,看到有陌生的面孔,就会上前询问。 许诚言表面不动声色,正准备离开,可是这名日本巡警快步向许诚言走了过来,并用手中的警棍指向许诚言。 许诚言只好身形一顿,停下脚步,身形一正,迎着日本巡警微微颔首,嘴里抢先以日语说了一句“空尼其哇你好” 这是日本人相见的标准礼节,巡警有些条件反射般,也是点头一礼,嘴里也应了一句“空尼其哇你好” 许诚言接着微微一笑,再次以流利的日语说道“辛苦了,您有何见教” 许诚言的日语极好,会一口标准的日本关西腔调,这是当初在家中时就打下的底子。 在晚清和民国时期,中国有很多官宦和富家子弟,会前往欧美以及日本留学,这是一股很时尚的风潮。 而日本因为学费低,距离近,尤其是语言方面,因为汉语和日语颇多相通之处,学习起来比欧美的语言更加容易,所以一直以来,日本都是中国留学生的首选之地。 而在现在的国党政府中,很多高官要员就是留日学生出身,甚至国党领袖本人也曾经在日本学习军事。 这种情况在山西也是一样,原山西省主席也曾经在日本留学,并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成为国党早期成员之一,从此平步青云,最后担任山西省省主席,掌控山西军政大权,长达三十多年,可谓是称霸一方。 所以在山西,很多富裕家庭有意让自己的孩子前往日本留学,许诚言的父亲之前就有意送许诚言去日本留学,所以专门在家中为他聘请了日语教师,教授他学习日语。 可是后来因为东北三省的九一八事变爆发,中日交恶,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大批回国,这件事情就搁置下来,不过许父望子成龙,又送许诚言去上海大学读书深造。 而许诚言在上学期间,跟一位日本教授相处的很不错,期间日语水平越发精进,尤其是口语极为流利。 所以现在这一开口,对面的日本巡警根本没有听出口音,误以为江博文是日本的侨民,便也点头笑道“啊,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先生有些面生,所以才打扰一下,请不要介意。” 说完,也没有再往深了询问,便示意许诚言可以自行离开。 许诚言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前行,就在这个时候,就看见刚才已经转过街角,不见踪迹的韩志荣,又再一次出现,往回走了过来。 许诚言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在街道上和韩志荣擦肩而过,待再次转身之时,就看见韩志荣的身影远去,计云的身影再次出现,尾随着韩志荣跟了上去。 韩志荣拐过街口,进入一条街道,很快在一处大院门口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敲响了院门,不多时院门打开,露出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 青年男子见是韩志荣,微微点头,侧身相让,韩志荣闪身而进,院门随后关上。 而这一切,都被许诚言二人看在眼里,他们犹豫了一下,这里情况不明,不能贸然靠近,于是便在附近的书摊买了份报纸,远远地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目光正好能够看到这处大院的门口,然后继续等待。 这处宅院的面积很大,院子里是一栋二楼层的主建筑,韩志荣跟着青年男子进了房屋,走过一楼的前厅,迈步上了楼梯,来到二层的主客厅,青年男子伸手示意,说道“吉冈组长很快就到,请稍后。” 韩志荣闻言,赶紧欠了欠身,连声点头答应道“好,好,我就在这里恭候。” 男子也没有再理睬韩志荣,而是来到窗口处,站在侧面向外观察了片刻,这里是二楼,居高临下,可以将外面街道上的情况看的很清楚。 韩志荣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看到青年男子的动作,又赶紧起身解释道“请放心,我来的路上很小心。” 青年男子也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观察,确实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向韩志荣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厅。 看着青年男子离开,韩志荣也松了一口气,身边无人,神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多分钟,韩志荣不禁有些不安,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就在这时,听见外面脚步之声传来,房门推开,两名西装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吉冈先生”韩志荣身形一顿,赶紧起身行礼。 为首之人正是吉冈正雄,只不过此时换了一身便装。 他身后的男子显得年轻许多,只是面容木讷,毫无表情,尤其是他的身材高大,体型十分健壮,上半身的西装因为肌肉过于发达,被撑得紧绷绷的,好像随时都会撑裂一般,这是吉冈正雄的随身护卫。 吉冈正雄见到韩志荣,哈哈一笑,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颜悦色的说道“韩桑,请随意,我早就说过,我们是朋友,不用太过拘束。” 尽管吉冈正雄刻意表现的亲切和蔼,可是韩志荣对吉冈正雄实在是极为畏惧,不敢稍有懈怠。 吉冈正雄又转头对自己的护卫说道“横山,你去外面守着” “嗨依”护卫横山微微点头,躬身退了出去,从外面将门掩上,然后垂手侍立。 吉冈正雄这才转身落座,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示意韩志荣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韩志荣人虽然坐下来,但屁股压着半边沙发,身形挺直,不敢稍有怠慢。 吉冈正雄看他实在拘束,哈哈一笑,也不再勉强,直接开口问道“你这次要求见面,是不是军统那边有人来联系你了” 韩志荣赶紧小心回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前来和我联系。” 韩志荣早期潜伏之时,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为配合行动的原因,他和太原站情报组长周泰清有过交集。 通过这次行动,周泰清也就知道了韩志荣的掩饰身份,这在情报工作中,当然是违反保密条例的。 只不过当时是在战前,国内时局还算稳定,保密要求上也就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再加上这件事情很隐秘,只有指挥那次行动的指挥者,也就是太原站站长籍兴怀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 在这之后不久,军情处在华北成立晋绥察情报区,以太原站为基础,扩建了绥远站和万全站,情报组长周泰清奉命调任绥远站情报处长一职。 结果此次绥远站失利,周泰清也在被俘之列,在日本人的严刑拷打之下,最终叛变,不仅把绥远站的情报组成员全数出卖,到最后,还把韩志荣也供了出来。 吉冈正雄在得到韩志荣的情况后,马上对韩志荣进行了秘密抓捕。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如许诚言调查的一样,吉冈正雄以韩志荣的家人相威胁,韩志荣很快叛变。 好在韩志荣在太原站只和站长籍兴怀单线联系,所以对太原站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吉冈正雄并不没有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追查到太原站的机关所在。 可是因为韩志荣能够和籍兴怀直接联系,所以,他也就成为了吉冈正雄手中最有价值的棋子。 吉冈正雄给韩志荣的指令,是伺机调出太原站站长籍兴怀,并实施抓捕。 只要能够抓住这个军统在华北的情报大头目,那么整个华北地区的军统组织,就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对整个中日情报战场,影响也是巨大的,而对吉冈正雄个人而言,更是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所以吉冈正雄对韩志荣是非常的重视,不仅花费重金,特意安抚收买,还亲自指挥韩志荣的工作,不假手于他人,直接单线联系。 可是韩志荣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诱捕籍兴怀的计划,籍兴怀就从别的渠道得知绥远站覆灭的消息。 籍兴怀深知此次事变的危害性,因为绥远站的很多干部本来就是从太原站调出去的,对太原站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这些人一旦落入敌手,太原站也会受到很大的威胁,日本人很快就会对太原站动手。 于是,他下令紧急撤离所有人员,并亲自去通知自己单线联系的几位情报人员,尤其是和周泰清有过交集的韩志荣。 因为事态紧急,籍兴怀突然出现在韩志荣的面前,让韩志荣措手不及,也就没有来得及通知吉冈正雄,所以无法实施抓捕行动,这让韩志荣暗自焦急。 接下来,籍兴怀告诉韩志荣,因为之前韩志荣和周泰清有过交集,周泰清的叛变,韩志荣的身份也即将暴露,再无潜伏的必要,所以他命令韩志荣结束潜伏任务,马上撤离太原。 这一突发的变故,让韩志荣更加惊慌失措,他已经叛变投敌,在日本人那里留下了把柄和证据,又有家人的拖累,再无退路可言,如果逃回军统局,一旦日本人把事情揭露,以军统严厉的作风,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而且太原站的撤离,也让吉冈正雄交代给韩志荣的任务化为泡影,此后再无诱捕籍兴怀的机会,所以情急之下,韩志荣顿生恶念,决定向自己这位老上司下手,只要抓住籍兴怀,立下奇功一件,那就可以向新主子邀功请赏,换取日本人向他许诺的各种条件。 于是,韩志荣突然发难,对籍兴怀下了手,虽然籍兴怀是军统老牌特工,机警非常,可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多年的部下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不利,结果被韩志荣暗算。 虽然籍兴怀的身手也是不错,但在和韩志荣暗算之下,还是身受重伤,尽管在最后关头挣脱束缚逃了出来,可最终因为伤势太重,倒在了街口,当场牺牲。 韩志荣看到籍兴怀死亡,不禁懊悔不已,只好快速脱身,打电话让吉冈正雄前来收拾残局。 不过这一次杀害籍兴怀的举动,也让吉冈正雄更加信任韩志荣,所以他再次用重金奖赏了韩志荣,并交代韩志荣,继续潜伏下去。 籍兴怀当场死亡,韩志荣叛变的事情就无人知道,那么他的利用价值就依然存在,足可以当作诱饵,对后来者产生致命的威胁。 于是韩志荣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上下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向吉冈正雄进行一次情况汇报。 这就是整个事件发生的真实原委。 此时听到韩志荣的回答,吉冈正雄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这次要求见面,是有什么事情”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吉冈正雄告诫过韩志荣,没有特殊情况,二者之间不要频繁联系,以免被军统方面察觉,而这一次,接到韩志荣要求见面的电话后,他还以为事情有了进展,满心欢喜的赶来,没有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韩志荣急忙解释道“对不起,是我这里出了一点状况。” “什么状况”吉冈正雄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我家里常年包车的人力车夫蒋三,昨天晚上从三河桥上失足落水,我担心事有蹊跷,赶去查看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送往城外的乱坟岗,我这里调查起来太困难,所以想请特高课出手,彻底调查一下蒋三的死因,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听到这个情况,顿时引起了吉冈正雄的注意,他的警觉性更是敏锐,一下子就联想到,很可能是有人在接触韩志荣身边的人。 他连忙追问道“蒋三他对你的事情知道多少” 看到吉冈正雄的脸色严肃,韩志荣心中一颤,赶紧回答道“蒋三只是我家中的帮工,具体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有人在秘密接触他,调查我的情况。” 吉冈正雄闻言心中稍安,他思量了片刻,点头说道“如果由我们特高课出面,太露痕迹了,我会责成警察局,由他们来出面调查这件事合情合理,就算是真有问题,也不会惊动对方。”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韩志荣,话锋一转,安慰着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这也许就是一次事故,你反应过激,反而会适得其反,要镇定 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人在接触蒋三,我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情,这说明他们有意要启用你,在启用之前对你进行必要的甄别,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是,您说的是,我也考虑过这一点。”韩志荣连连点头,生怕吉冈正雄会怪罪他的胆怯。 吉冈正雄却是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据我们刚刚从华中得到的情报,军统太原站已经重新建立,新任的情报站站长名叫楚光济。” 日本人在华中的情报系统也是很有效率,在接到明石英树的调查要求之后,很快搞到了有关太原情报站重建的相关情报。 “楚光济”韩志荣闻听,他仔细从记忆里回想了一下,“这个人我以前好像听说过,是军统力行社时期的老人。” 吉冈正雄点头说道“是个难缠的对手,此人很有魄力,刚一上任,就开始了新的行动,仅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刺杀了我们四名军政官员,其中就有新民会的高级顾问原田和也。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竟然还派出了大批杀手刺杀我,要不是我应变及时,差一点就让他们得手了。”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惊险场景,吉冈正雄至今还有些后怕,当时要是自己反应稍微慢那么一刻,没有及时脱离,现在只怕已经命丧多时了。 韩志荣一听,这才搞清楚了昨天晚上全程搜查的原因,原来军统太原站已经开始了报复行动,甚至把目标直指吉冈正雄。 他赶紧献媚说道“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组长您鸿运当头,那些人是自讨苦吃” “哈哈”吉冈正雄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说的很对,我的运气不错,这些杀手没有讨到便宜,已经被我们尽数消灭,一两个漏网之鱼,也难逃我们的手心。 所以,韩桑,你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目前你最紧要的任务,就是为我钓出楚光济这条大鱼,以你的级别,他们绝不会放弃你这样重要的情报员,蛰伏一段时间后,很快就会唤醒你,按照之前的情况看,唤醒你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位楚站长” 韩志荣闻言,马上打起了精神,恭敬的回答道“是,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命令,钓出楚光济这条大鱼。” “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你之前只差一步,没有能够抓住籍兴怀,那么这一次,就是你绝好的机会,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楚光济,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再创造一次奇迹,趁其立足未稳,再一次彻底剿灭军统太原情报站,想一想,这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 吉冈正雄一边说,一边挥手握拳,好像就已经看到了成功的那一刻,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之前成功破获太原站和绥远站,已经让吉冈正雄在特高课高层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得以晋升陆军大佐军衔,可谓是风头正劲。 如果再次对军统组织进行毁灭性的打击,那么他在仕途上将会再进一步,这对吉冈正雄而言,意义重大。 看到吉冈正雄兴致正高,韩志荣赔笑道“这一次太原站被破获,虽然未尽全功,不过也足以让军统在山西多年的布置付之东流,以后想要再有起色,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先生功不可没,事情结束后,还请您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 对于韩志荣,吉冈正雄是软硬兼施,之前答应了韩志荣,一旦得手,就会许以重金,并为之安排新的身份离开山西,去往北平的华北伪政府任职,彻底摆脱军统的控制。 吉冈正雄闻言,满口答应道“哈哈,韩桑,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会一一兑现,决不食言” 第十七章 天赐良机 就在吉冈正雄和韩志荣交谈之时,一直守在住宅外面许诚言和计云也在交流意见。 许诚言低声说道“这处住宅的面积不小,看规模和建筑,一定是个大户,你去附近摸一摸底,搞清楚住户的身份,我去后面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后门。” 在北方,一般大户人家的住宅,都不止一个大门,为了进出方便,大多会在院落的后面,开有后门或者侧门。 许诚言在大门外面一直没有发现,这才想起自己可能疏忽了这一点,于是和计云分开监视。 计云微微点头,待许诚言离开后,便向这处住宅走去,他不慌不忙,装作行人,慢慢悠悠的从这处住宅的门口经过,斜眼扫过门牌号,暗自记了下来。 然后来到不远处的一处烟摊前,要了一盒香烟。 文瀛湖一带虽然是日本侨民的聚集地,但也只是相对其它市区而言,日本人虽然多了一些,但这里居住的中国人也是有很多,像这样街边的小烟贩都是中国人。 计云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抖手将一张钞票扔在烟匣子上面,说道“不用找了,老哥,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见到眼前的钞票,摊主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钞票,忙不迭的答应道“好说,好说,您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 “我是从晋南来的,那边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能来太原投亲靠友,可是这太原城太大,初来乍到,找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我想打听一下,校尉营街二十三号怎么走” 计云本来就是晋南人,口音上就能听出来,摊主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嘿嘿一笑,回首指着那处宅院,对计云说道“真是运气,您这就都到地头了,您看,就是那家。” 不过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随即压低了声音,接着问道“您是要找庄老板庄老板的亲戚” 显然,他口中的“庄老板”就是这所宅院的主人,计云闻言便顺着话由,忙点头说道“对,对,就是找庄老板,我是他远房的表亲。” 摊主闻言,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欠了欠身子,凑到近前,继续低声说道“先生,你来晚了,庄老板年前刚犯了事,一家人都被日本人抓走了,听说被送到矿山挖煤去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计云一脸的惊疑,“那这宅子” “命都没了,还顾的上这些都被那些当官的吞了,现在这庄家大院,已经落到日本人手里了,您这次可是白来了。” 计云一听,看来摊主知道的不少,赶紧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住的是日本人是做生意的,还是拿枪的” 这个地区是日侨区,日本人当然很多,其中大多数是经商的,但也有一部分是军方人员。 计云的话问的有些突兀,摊主不禁有些犹豫,一时没有接话。 计云又是一张钞票递了过去,摊主立时回答道“拿枪的,其中有一个日本人经常到我这里来买烟,腰间鼓鼓的,一看就是这个。” 说完,侧身一挡,用拇指和食指伸出,暗地里比划了一下,计云顿时会意。 “这么大的宅子只住两个日本人”计云再次问道。 摊主点头确认道“就两个人,他们平时也不出门,很少露面,” 许诚言穿过一条街道,绕了一个大圈,来到这处院子的后面,突然脚步一停,果然看见一处后门,门脸不大,就是普通人家的两扇门板,院门紧闭,看上去毫不起眼。 可是在门口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的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司机,正叼着烟卷,边抽边向四下观看,显然是在看守车辆,并进行警戒工作。 许诚言不敢再接近,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后门,他有预感,韩志荣应该是在和这辆轿车的主人会面,正好可以看一看,韩志荣到底是在和什么人联系 这次的会面时间并不长,不多时,后门打开,一高一矮,两名身穿西服的男子迈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司机发动车辆,那个高壮男子上前一步打开车门,守在一旁,后面的矮个男子来到轿车旁,向身边的高壮男子吩咐了一句,然后回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回头,面容闪过,顿时让躲在角落里观察的许诚言,神经一下子绷得紧紧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揉揉眼睛,再次仔细观看,终于确认后,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厉害,不禁是惊喜交加 吉冈正雄与韩志荣会面的,竟然会是吉冈正雄 真是太意外,这个恶名昭彰的日本情报大头目竟然便装简行出现在这里,这让许诚言立时反应过来,一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看着吉冈正雄的轿车远去,许诚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不再逗留,赶紧去和计云汇合,接下来的刺杀行动需要重新设计了。 待许诚言快步赶回前门的时候,计云也正准备离开,看到同伴急匆匆的赶过来,首先开口说道“韩志荣刚刚离开,我们跟上去。” “不用了,暂时放弃行动,现在有新的情况,我们回去” 计云诧异的看着许诚言,但没有多问,两个人转身离去。 “你没有看错吗” 许诚言的住所里,计云看着同伴,有些难以置信。 “肯定是他”许诚言再次确认道,“我在刑场亲眼见过他,绝不会认错。” “太好了”计云兴奋不已,忍不住拳掌相击,高声说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不,这是王站长他们英魂不灭,借我们的手,为他们报仇”许诚言轻声道,这一次的发现,让他们一下子就把目标转移到吉冈正雄的身上,相对而言,韩志荣的死活倒是无足轻重了。 吉冈正雄,日本在山西省为害最大的情报头子,死在他手上的中国情报员简直难以计数,中国各方势力深恶痛绝,千方百计想取其性命,可是尽管付出重大伤亡,都没有能够如愿。 之前许诚言下定决心不计代价的刺杀此獠,就是做好了不惜牺牲的心理准备,可见他也是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完成这个难度极大的行动,可如今却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的 计云开口介绍道“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校尉营二十三号的主人原来是一个姓庄的商人,就在三个月前,一家人被日本人抓走,房屋易主,现在里面住着两个日本人,都是三十岁出头的壮年男子,手中还有武器,平时不怎么露面,很少和人打交道,就是和附近的日本侨民也没有什么联系。” “这么神秘” 计云接着分析道“所以我判断,这个庄家大院现在是特高课在外设置的安全屋,这两个人应该是特高课的特工,专门在这里负责看守,吉冈正雄为掩人耳目,才会选择在这里会见韩志荣。” 对于计云的判断,许诚言完全赞同,他暗自盘算了片刻,缓声说道“两名看守,吉冈正雄和韩志荣,一个护卫,再加上后门外一个司机,总共不过六个人,敌在明,我在暗,出其不意发起袭击,我们的胜算很大,就算不能全歼,可是取吉冈正雄的性命还是有把握的,老计,成败在此一举,这次可要好好设计一下,不能有半点漏洞。” 许诚言和计云都是身手矫健的行动高手,尤其是许诚言,自幼习武,又在军中经历实战熬炼,一身的武艺,对这次的行动是极有信心。 计云闻言,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开口说道“即便是这样,刺杀的难度也是比较大的,首先那里是日侨区,周围分布着不少日本军政部门,今天监视的时间不长,就一支日本巡逻队经过,附近还有日本巡警停留,可以说,只要一个不慎,惊动他们,我们可就难脱身了。 再有,韩志荣和吉冈正雄会面,不会是在晚上,如果白天动手,我们的危险会更大。 最后一点,我们不能明确知道韩志荣在什么时候和吉冈正雄会面,无法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硬闯的话,成功的几率不大,可就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 许诚言点了点头,计云说的确实很麻烦,之前的三次刺杀成功,都是在深夜进行的,一击必中,立刻抽身撤离,难度都没有这次大。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是有些困难,那里确实不是最好的刺杀地点,但只要我们的准备工作做的细致,也不是没有机会。 首先的问题,是怎么摸进去这次和以往不同,既然不是深夜,我们想要白天潜入,就很容易惊动对方,所以我打算提前潜入,先埋伏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成功率会大大增加,我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计云问道“需要先解决那两名负责看守的日本特工吗” “不行,这两个人不能惊动,”许诚言一摆手,断然说道,“我要留着他们把吉冈正雄引进来,请君入瓮,关门打狗,这才是上策。” “可是我们在外面,不知里面的情况,如果大白天冒然进入,碰个正着怎么办” 许诚言手抚额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只有两个日本特工看守,哪能看的周全,我们只要搞出一点动静,声东击西,潜入进去倒是不难。” 计云立时明白了许诚言的想法,接着说道“既然要在住宅里面动手,那我们就要搞清楚庄家大院的具体结构,这处住宅可不小,院子里面是什么布置,它的前门和后门,还有每一个房间的分布,尤其是要确定吉冈正雄和韩志荣会在哪个房间会面,以及我们能够藏身的位置。” 许诚言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每次行动之前,必须要做的功课,之前刺杀戴文山和原田和也的时候,也是花费不少的功夫,把所有的情况摸清楚,才潜入进去,一击得手。 他开口说道“这件事也好办,你明天去找一个之前在庄家帮过佣的人,从他的口中,很快就能问清楚,最好画一张草图。” “好,我们需要带枪械吗,如果一旦枪声响起,我们可就难脱身了。” “带,尽量不用,但要以防万一,记住,我们的安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必须取了吉冈正雄的狗命,哪怕是搭上我们这两条命,也在所不辞”许诚言郑重说道,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热血报国,只要值得,个人的牺牲算的了什么。 “不过,凭我们的身手,就算是不用枪械,也能够解决他们,只要我们动作利索,在短时间内不让他们发出声响,即便是白天,我们也是可以全身而退。” 对于许诚言的安慰之言,计云根本不在意,他抗日杀敌的决心不在许诚言之下,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只要许诚言决定一下,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此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潜入的时间怎么安排,太早太晚都不行,要首先确定吉冈正雄和韩志荣见面的时间。” “我们既然无法确定,那就主动创造这个机会。”许诚言大手一挥说道,他一向是心思缜密,这个问题早就有所考虑,“之前我们监视韩志荣这段时间,他一直表现的很正常,可是蒋三一死,韩志荣马上联系了吉冈正雄,也就是说当发生意外情况的时候,他都要向吉冈正雄进行汇报,这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计云一喜,赶紧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老师,正好韩志荣的身份搞清楚,我们也要向老师汇报,两件事我们一起解决” 。 第十八章 请求任务 两人商量已定,又继续推敲了行动的细节之处,许诚言这才出门,一路向聚文书馆赶去。 丁明睿看到许诚言前来,不禁有些诧异,正要询问,许诚言先开口说道“老丁,我要见站长,你申请一下。” 在情报站的工作程序上,许诚言作为一个基层情报员,是不能和高层干部有联系渠道的,如果想要和楚光济见面汇报,必须要通过丁明睿上报给情报处长曹瑞安,再由曹瑞安禀告楚光济,然后楚光济再主动联系许诚言,这才能完成一整套的流程。 这样的做法虽然繁琐,但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情报站高层和机关的安全。 自从楚光济重组太原情报站后,鉴于太原的潜伏环境非常恶劣,为了不重蹈前任的覆辙,所以对太原站的组织结构做了很大的调整。 为了适应新的情报工作,太原站的各个部门都严格执行保密条例,机关和外勤部门完全分离,几个高级干部各有分工,机要书记毛兴修,情报处长曹瑞安和行动队长戴英杰,各自管理手下人员,相互之间不能有横向联系,各部门的协调工作由站长楚光济统一管理,就连这几名高级干部,平时没有必要,相互也难得见上一面,更不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 高级干部都是如此,至于一般的基层情报员和行动队员,那了解的就更少了,他们只能知道自己同一小组成员的情况,就算是丁明睿,也就知道自己这个情报小组的情况,对于其他的情报站人员都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如果情报站的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只需要切断上面的联系渠道,也不影响其他部门的运转和安全。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许诚言,即便是他和楚光济的关系亲近,但是楚光济也没有特殊关照,所以,许诚言的一切行动上报,都要通过丁明睿这个环节。 丁明睿问道“以什么理由” 作为情报组长,他对许诚言还是有约束力,只不过许诚言和计云过于强势,让他这个组长缺少了存在感。 许诚言解释道“这几天我正在执行一项任务,是站长亲自指派的,任务很重要,要求保密,执行封口令,现在已经有了进展,要当面向站长汇报,你正常申请就是,转达我的要求,越快越好,我要尽快汇报。” 丁明睿一听,就知道这次又和上一次一样,许诚言再次绕过自己,从站长那里领到了任务,而且这一次更过分,竟然不让自己知道任何情况。 想到这里,丁明睿不禁再次升起一股怨气,自从上一次自己向站长和处长汇报,这两个手下不服指挥,难以领导,可是换来的却是站长楚光济的一顿训斥,言语之间,对自己很是不满,碰了一鼻子灰。 结果许诚言二人毫发无损,反而更得站长的器重,把保密级别更高的任务交给他,可见在站长心目中,自己这个老部下是落了下风的。 不过丁明睿很快压抑住不悦,他如今已经磨平了棱角,做人做事只为安全,没了争强好胜之心,既然无法压制对方,也就干脆放开手,让他们自己施为。 “好吧,我这就去申请,你回去等待联系。” 许诚言点了点头,又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夹在腋下,快步离开了聚文书馆。 申请反馈的很快,就在当天晚上,许诚言再次和楚光济见面,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新的地点,在一处西餐厅的雅间里,楚光济和许诚言相对而坐。 几天不见,楚光济显得有些憔悴,眉宇之间隐含着一丝忧郁,看得出来,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老师,您的脸色不好,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许诚言关切的说道。 楚光济闻言,轻叹了一声说道“我还好,就是没有休息好,好了,不说我,你这次要求见面,是调查韩志荣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看到楚光济不愿意多谈,许诚言自然也不会多问,情报工作多有忌讳,他也不会多事。 于是介绍道“通过我们这几天的调查,我们已经可以确认,韩志荣就是内鬼,籍站长很可能就是被他杀害的” “你确定”楚光济身子一挺,语气郑重的问道,查明籍兴怀的死因,找出内鬼,是总部特意交代的任务,楚光济一直在惦记这件事,没想到,几天工夫,许诚言就查明了原因,挖出了韩志荣的真实身份。 接着,许诚言就把这几天调查的情况,详细的向楚光济做了汇报,当然,他隐去了今天下午的发现。 最后说道“根据这些调查到的情况,我们确定韩志荣一定有问题,于是在昨天晚上,我冒险接触韩志荣家里的人力车夫蒋三,从他口里得知,韩志荣曾经被日本人秘密抓捕过,可是他和他的家人,当天晚上就被放了出来,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叛变投敌。 至于籍站长的死,肯定也和韩志荣脱不了干系,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日本人到来之前接触籍站长。” 楚光济听完汇报,缓缓的点了点头,正如许成言所说,只单单韩志荣曾经被日本人秘密逮捕这一件事,就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果然是他,这个家伙一定是想拿籍站长给日本人邀功,可惜了,籍站长还专门去给他示警,这个混蛋” 楚光济一拳砸在桌案上,唏嘘不已,为籍兴怀不值,这样一个高级特工,竟然就这样就栽在了一个叛徒手里。 许诚言在一旁察言观色,仔细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老师,对于如何处置韩志荣,您有什么安排” 楚光济闻言皱了皱眉,军统的家规森严,这可绝不是玩笑,既然已经确定韩志荣是叛徒,又是杀害籍兴怀的凶手,当然要执行清除,甚至连其家人都要连坐。 他当即说道“这还用说吗马上执行清除,怎么”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许诚言,已经看出他的意思,接着说道“你想要这个任务” “还是瞒不过老师您的法眼。”许诚言略显尴尬的一笑,诚恳的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韩志荣的调查工作是我们完成的,我想还是由我们来清除此人,也算是善始善终。 另外,我知道行动队刚刚执行了一次重大行动,恐怕一时也抽不出手来,干脆就由我们来解决,还请老师批准。” 楚光济听完这番话,不禁苦笑一声,看来许诚言已经猜出了昨天晚上的行动,是行动队所为。 思虑了片刻,楚光济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不能说了,正好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昨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是行动队做的,这可是我们这些天来,一直准备的,针对吉冈正雄的一次重大行动,为此,情报站投入了所有的行动力量,可是”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显然是情绪有些低落,这一次的行动虽然有些收获,可是主要目标吉冈正雄却毫发无损,反而是刚刚抵达的行动队,在执行第一次任务,就损失惨重,整个行动队都搭了进去。 许诚言赶紧问道“我们损失如何不会让日本人缠上吧” “一开始行动还是顺利的,他们堵住了吉冈正雄的车队,可是吉冈正雄反应很快,很快就让他逃了出去,行动队只击毙了几名特高课的军官,他们运气太差,在撤离的时候偏偏和赶来的鬼子巡逻队遭遇,激烈交火之后,十名队员当场牺牲,剩下的个个带伤,好不容易撤了出来,结果日本人反应太快,昨天晚上的全城搜查,我们又损失了几名队员,现在行动队,已经被打残了。” “这么严重” 许诚言不禁诧异不已,他之前虽然也猜到行动队肯定会蒙受一些损失,但是没想到损失会如此严重。 “确实很严重,总算不幸中之万幸,山鹰逃了出来,现在已经送到城外养伤,要是他一旦被捕,整个情报站就要有大麻烦了。” 说到这里,楚光济不禁暗自庆幸,代号山鹰的戴英杰可是他的亲信人员,如果也搭了进去,那可是太危险了,要知道戴英杰是知道情报站机关所在的。 “也就是说,行动队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那接下来的清除任务,我们可以继续执行了”许诚言接着问道。 楚光济点头说道“可以,不仅是韩志荣,甚至其他名单上的目标,你们也可以接手。” “太好了,请老师放心,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许诚言兴奋的说道,这一下立功的机会大大的增加,可是遂了他的心意。 不过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许诚言接着说道“对了,老师,能不能把唤醒韩志荣的指令告诉我” 对于许诚言的请求,楚光济有些不解,奇怪的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韩志荣不是已经确定是叛徒了吗,你有什么打算” 韩志荣作为早期潜伏的高级情报员,他的档案在总部是有留存的,即便是他的上线籍兴怀死亡,也不用担心失联。 而来太原之前,总部已经把唤醒韩志荣的指令告诉了楚光济,也就正式把韩志荣交给楚光济使用。 许诚言赶紧解释道“昨天我接触了蒋三之后,怕他向韩志荣泄密,所以就下手灭了口,可是这就惊动了韩志荣,今天我监视他的时候发现,他明显起了疑心,还特意去调查蒋三的死因,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做事非常谨慎,我想着如果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干脆引他上钩,这就有可能需要这份指令,总之是有备无患,免得我再申请会面,来来回回太麻烦了。” 对于许诚言的解释,楚光济倒是没有怀疑,痛快的答应道“好吧,交给你也无妨,反正也用不上了。” 不过,他到底也是精于心机的老牌特工,做事滴水不漏,还是出言提醒道“只是韩志荣既然叛变,那他同样也会借这个机会来算计你,你可不要大意。” “是,我一定谨慎行事”许诚言点头答应道。 。 第十九章 悄然潜入 时间过的很快,匆匆两天过去了,这天的清晨时分,韩志荣正常上班,夹着公文包,迈步进了省公署办公楼,上了楼梯,还和相熟的同事寒暄几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入。 他像往常一样,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晃了晃,便转身出了门,来到楼下的水房打了一壶热水,又来到收发室的窗口,问道“老刘,今天的报纸来了吗” 门房老刘抬头看见韩志荣,赶紧笑着答应道“韩科长,报纸已经送过来了,我这给您拿” 省公署作为山西省重要的政府部门,在太原发行的各大刊物,只要是稍有影响力的,省公署都会每天按时订阅,各大报馆也会主动为省公署大楼送来报纸,以便公职人员查阅。 老刘头知道韩志荣的习惯,每天都会固定取走几份报纸,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这是晋阳公报,这是山西日报,三晋都市报新民报,山西通讯还有太原日报,总共六份,都齐了。” 这几份报纸都是韩志荣平时固定领取的,老刘头如数家珍,把几份报纸卷成一团,从窗口递了出来。 韩志荣接过报纸,冲着老刘点头笑道“这一天闲得无聊,就靠这些打发时间,多谢了。” 离开了收发室,韩志荣一手拿着暖水壶,一手拿着报纸,脚步轻快的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不紧不慢的取出茶叶,沏上茶水,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又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惬意的呼出,这才拿起报纸,从中挑选出一份太原日报拿在手里仔细的查阅着。 其实这几份报纸里,其它的报纸都是他用来作掩护的,他真正需要的也就是这份太原日报。 此时目光扫过,突然眼神一紧,身形一下子就定格不动,接着又赶紧拿在近前,仔细观看,好半天确认无误,这确实是军统局总部唤醒他的指令。 他不禁眉头紧蹙,心里矛盾重重,忐忑不安,这三个月来,他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好早日解脱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是今天确实得到消息,却又害怕起来,他犹豫了片刻,一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动转盘,可是刚拨打了一半,又马上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电话,起身出了办公室,下了楼梯,一直出了省公署办公大楼,来到附近的一处百货铺子,走了进去。 直接来到柜台,向铺子掌柜说道“打个电话。” “您随意”掌柜赶紧点头答应一声。 待电话拨通,韩志荣看了一眼掌柜,掌柜很懂事的让在一旁,韩志荣这才侧过身子,低声说了一句“老板,您要的货到了,需要您亲自接收一下,好好,上午十点半,老地方见” 简短的几句话说完,韩志荣放下电话,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转身匆匆离去。 掌柜拿起钞票,看着韩志荣的背影,嘴里嘟囔了一句“嘁,打个电话,还鬼鬼祟祟的,也不是什么好路数。” 上午九点左右,校尉营二十三号,庄家大院,日本特高课的安全屋里,两名负责看守安全屋的日本特高课特工,秋山和浅野正在检查住所内每一个房间的门窗。 年纪稍长的秋山,将一扇窗户关好,窗销锁死,然后转身对正在清扫房间的浅野说道“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检查,刚才吉冈组长打电话来,今天要和接头人见面,我们要确保不出问题。” 浅野点头答应,疑惑的问道“前两天不是刚刚见过面吗怎么又要见面” 秋山也是名老特工,情报经验相对丰富,淡淡的说道“一定是有特殊情况,不然不会这么频繁。” “你猜这个中国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吉冈组长这么看重他,每次都要亲自和他会面。”浅野猜测道。 他们看守在这处安全屋里,已经时间不短了,也见过韩志荣几次,每次都是吉冈正雄亲自出面,所以对韩志荣的身份也产生了一些好奇之心。 秋山摇头笑道“能够让吉冈组长看重的,当然不是简单人物,我估计应该是中国政府的情报人员,听说这次冲突,又打死了不少重庆特工,估计就和这个人有些关系。”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将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秋山吩咐道“你去前门看一看,要注意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我去后门。” “是”浅野答应一声,迈步来到前门,刚刚打开院门,正准备出去,就看见一个人正堵在门外。 这个人大概四十多岁,脸色干黄,额头堆着皱纹,一身脏兮兮的粗布棉袄,头戴着破毡帽,脚下的布鞋还露着大脚趾头,看上去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和乞丐。 这名乞丐正要抬手敲门,却看到浅野出来,赶紧一把拉住浅野,喊道“您是庄老爷吧我等您好半天了。” 浅野被他这突然一下子抓住了手,顿时一惊,赶紧一把推开这个乞丐,他手中的力道不小,直接将此人一把推出几步,摔倒在地,嘴里喝道“混蛋,你的,什么人” 他的汉语并不流利,一听就是日本人,可是乞丐根本就不理会,爬起身来,又扑了过来,嘴里喊道“庄老爷,我是您本家的亲戚,从晋南乡下来的,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来投靠您的,您好歹给碗饭吃吧” 说罢,紧紧抱住浅野的大腿,又哭又嚎,搞得周围的人都是侧目而视。 浅野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他一向对中国人蛮横惯了,看到乞丐纠缠不休,顿时心中恼怒,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用力拽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拳,再次将对方打倒,嘴里骂道“滚,不然,就抓你进大牢” 他们这一闹,周围的人也凑近看热闹,议论纷纷,动静就大了起来。 这时秋山也闻声从后门赶了过来,赶紧向浅野问道“怎么回事” 浅野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个乞丐是来找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姓庄的商人,说是他的亲戚,真是麻烦” 秋山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他是知道那位庄老板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生疑,向周围扫视一眼,看到看热闹的人不少,心中暗自焦急,吉冈组长即将赶过来和接头人见面,自己这里自然不能搞的鸡飞狗跳,必须要赶紧把人打发走。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有两名日本巡警闻声赶了过来,这里的警卫力量足够,街道上稍有异动,日本警察和巡逻队就会赶过来处理。 秋山一眼看到他们,赶紧招呼一声,把两名巡警招到了面前,低声嘱咐几句。 两名日本巡警很快点头,转身挥舞警棍,对着乞丐就重重地抽打,粗汉被打的吃痛不住,嘴里发出几声惨叫,撒腿就跑,巡警在后面驱赶,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前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许诚言和计云二人来到了大院的后门处,轻轻推门,里面已经被销死。 两个人左右看了看,趁着无人注意,身子靠近院墙,搭起手架,相互借力,轻轻巧巧的翻过了院墙。 待他们双脚落在实地,耳边还能听到前门喧闹的声音,两个人脚步不停,直接靠近主建筑的一扇门前。 许诚言伸手一推,这次里面并没有销死,心中一喜,这倒是省了一番手脚,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轻轻推门而进,稍微等了一会,确定无人,便快速穿过走廊,来到了楼梯处。 经过之前的侦查,他们对这处建筑的格局已经了然于心,早就设计好了行动步骤。 许诚言向计云摆头示意,计云微微点头,一闪身拐进了楼梯对面的一处侧门,这里是一处储藏间,没有人居住,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许诚言则是直接上了楼梯,来到二楼,楼梯正对这一处主客厅,这里房间宽敞,位置居中,是主人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来到房门口,侧耳凝听,确认屋子里没有人,推门进入,回手将门轻轻掩上,恢复原位。 这处会客厅空间很大,红松木地板刚用桐油打过,一尘不染,向阳的大玻璃窗,擦得锃明瓦亮,屋子里光线明亮。 东面设了一个大桌案,案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一旁还摆放着一座极为罕见的镀金座钟,不断地发出“咋嗒咔嗒”的声响。 客厅正中,宾分主次摆放着对称的两排沙发,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上面茶壶水果齐全。 许诚言上前碰了碰茶壶,温度还是烫手,摸了摸摆放的苹果,上面还有刚刚清洗留下的水渍,显然是刚刚准备的。 他心中一定,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这里准备的周全,屋子打扫的干净,又有准备好的茶水和水果,此处一定是吉冈正雄和韩志荣会面的房间。 。 第二十章 尽数绞杀 就在许诚言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的时候,秋山和浅野也赶走了闹事的汉子,将院门关紧,回到了屋子里。 许诚言透过窗户从上面看到两个人走了回来,时间紧迫,他不敢多耽搁,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 可是这处房间虽然大,可供藏身的地方却很难找到。 突然许诚言的目光看向窗户处,这处窗户又大又宽,比一般住家的窗户要大不少,尤其是窗沿也比较低。 这样与之配套的窗帘也很大,又厚又重的窗帘拉开,垂在窗户的两边,蓬蓬松松的缀成一束,长长的拖在地上。 许诚言眼睛一亮,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窗帘的位置正好处在主座沙发的侧后方,如果出手袭击,位置非常不错。 这时,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传来,许诚言不再犹豫,快步上前,隐身在宽松的窗帘后面,仔细将窗帘调整合适,上下检查了一下,确认全身被遮挡的严实,赶紧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外面的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了下来,房门被推开,秋山走了进来,在屋子里又巡视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门离去。 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院门外敲门声响起,浅野闻声打开院门,正是韩志荣如约而至。 浅野把他让了进来,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带着韩志荣进厅堂上楼梯,进入了二层的会客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组长很快就到,请稍候” 韩志荣赶紧点头答应,看着浅野离开,这才来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今天的心绪颇为复杂,自从被日本人秘密抓捕,又杀害了自己的老上司之后,韩志荣一直是战战兢兢,寝食难安,这种日子实在是煎熬,他一心盼着事情早晚了结,自己一家人逃离这里,隐姓埋名,去往北平开始新的生活,也好过这一天天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韩志荣赶紧收拾心情,打起精神,起身而立。 房间被推开,一身便装的吉冈正雄迈步走了进来,身后是那名体型健壮高大的护卫横山。 吉冈正雄一见韩志荣,便是哈哈一笑,示意道“韩桑,看来今天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对吗” 他们二人两天前刚刚会过一面,今天韩志荣有紧急求见,吉冈正雄知道,这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他已经感觉到,很有可能是军统方面的人露面了。 韩志荣恭敬一礼,赔笑道“确实是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横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吉冈正雄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向横山示意,横山赶紧躬身退了出去,像往常一样将房门掩上,垂手侍立在门前,随时听候吉冈正雄的召唤。 吉冈正雄示意韩志荣落座,自己来到主座的沙发上坐下,韩志荣小心的坐在对面。 “说说你的好消息”吉冈正雄笑着说道。 韩志荣恭声道“您的判断非常准确,就在今天早晨,我接到了军统唤醒我的指令” 此言一出,吉冈正雄一下子挺直了身子,身体前倾,急声问道“你确定,他们准备唤醒你了” 韩志荣将手中的报纸递交给吉冈正雄,点头说道“是,时间是后天下午三点,在城北的东四街,那里有一家宏达昌皮货店。” “非常好”吉冈正雄击掌笑道,从一开始布下韩志荣这个鱼饵,这一天他等待的很久了,现在终于要有所收获了。 “韩桑,你做的很好,我会马上安排人监视宏达昌皮货店,事成之后,我答应你的条件会马上兑现,立刻安排你一家人离开太原,前往北平定居。” “多谢您的关照” 韩志荣赶紧连连称谢,不过他心中并不踏实,总感觉这次的见面不会简单,忍不住再次问道“不知道上次我和您提到的蒋三,您这里有没有进行调查我就怕他的死和军统有关,如果真的是军统所为,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蒋三那这件事情就不简单了。” 吉冈正雄闻言,笑着说道“韩桑,我很欣赏你做事的风格,小心无大错,考虑的周全总没有坏处。 我之前已经派警察局出面进行了调查,他们在乱坟岗挖出了蒋三的尸体,根据法医的鉴定,蒋三身上毫无外伤,胃里存有大量的酒精成份,尤其是肺部有积水,口鼻处有泥沙,这说明他落水之前是活着的,他们给出的判断,是因为饮酒过度,失足溺水而亡,我想这次是一场意外事故。” 一般来说如果死者是被人杀死之后扔入河中,那么他在落水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就不会造成肺部积水,口鼻处没有呼吸,也不会有泥沙侵入。 吉冈正雄的话让韩志荣心神一松,这样看来,是这段时间自己的精神过于紧张,有些草木皆兵了,那么这次的见面,应该问题不大。 吉冈正雄之前也是对蒋三的死因有所怀疑,直到警察局刑侦科排除了他杀的死因,他才放下心来,不然他早就有所动作了。 此时他正在开口说话,就听见房门外的敲门声,不觉眉头一皱,他知道横山一直守在门外,而且没有特殊情况,是绝不敢擅自打断他的谈话,于是开口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横山快步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吉冈正雄问道。 横山赶紧汇报道“组长,有些不太对,我听见楼下有动静,而且浅野和秋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横山此人能够成为吉冈正雄的随身护卫,并不只是因为他身手出众,是空手道的好手,更是因为他心思灵敏,观察力也是出色。 他在门口守了好半天,不多时就发现了不对,之前一向守候在附近的秋山和浅野两人,这一次自从把他们领进后门,就一直没有出现,现在又听到了一些响动,马上就来汇报吉冈正雄。 吉冈正雄闻听一怔,赶紧吩咐道“你下去看一看。” 横山一听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头领命,转身快步下了楼梯,很快就传来了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桌椅倒地摔打的声音,显然楼下有闯入者。 吉冈正雄和韩志荣都是一惊,果然有刺客闯进来了,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会面的地点竟然泄露,让对手找到了这个漏洞。 凡是做情报工作的人,疑心都极重,吉冈正雄立时把目光看向了韩志荣,难道是这个人在反水 可是让他惊疑的是,对面的韩志荣一脸的惊恐,目光直直看向自己,同时抬手指向自己的身后,张口就要喊叫。 可是一道寒光从身后射出,只见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插在韩志荣的咽喉处,强大的力道将韩志荣的脖颈击打的向后扬起,将他狠狠地钉在身后的沙发上。 “啊” 吉冈正雄还没有来得及转身查看,就感觉身后风声乍起,脖颈处一痛,已经被缠上了一道绳索。 吉冈正雄被吓得魂飞天外,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早就埋伏在这个房间里,还就在自己的身后突然发起袭击。 他赶紧抬手准备挡住绳索的缠绕,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撑过一口气,横山就会赶回来营救自己,这也是自己唯一逃生的机会。 可是身后之人的动作太快了,就在吉冈正雄抬手的同时,绳索飞快的绕了一圈,牢牢地锁住吉冈正雄的脖颈,用力一绞 “呼呼”吉冈正雄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他试图用手抓住袭击者的手臂,可是用尽全力,那双有力的大手,就像是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反而是力道越来越大,脖上的绳索越来越紧。 “呃” 吉冈正雄只觉得充血发胀,脑袋好像马上就要被撕裂,思维更是一片空白,身体强烈的抽搐着。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尽管他全力的挣扎,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力道越来越弱,眼角和口鼻的鲜血溢出,很快意识沉寂于黑暗之中,直至气息全无,再无半点体征。 许诚言单膝顶在沙发后面,手中紧紧的勒住绳索,心中计算着时间,直到看着吉冈正雄的脖子一歪,软软的耷拉了下来,踢在身前茶几的脚,幅度也越来越小,直至一动不动,这才缓缓地松了绳索。 这一刻,他知道吉冈正雄这个罪行累累的特务头子,终于死在自己的手中了,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这时他又看向对面的韩志荣,对方也是意识迷离,身体瘫软在沙发上,显然已经回天无力了。 一次解决两个目标,刺杀行动总算大功告成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摔打搏斗之声停了下来,许诚言一惊,他之前看到那个护卫横山,就知道此人一定是身手不凡,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这才一直躲在窗帘后面,不敢轻易出手。 因为他没有把握在不动用枪支的情况下,在一瞬间击杀屋子里的两个目标,所以才一直等待机会。 直到横山发现不对离开后,他才出手击杀目标,此时横山一定是在和计云纠缠,现在打斗之声停止,也不知结果如何。 他不敢耽搁,赶紧身形向前纵出,冲出门外,一个跃身,直接从二层的楼梯上跳了下来,脚一落在实地,就看见一楼的厅堂里已经狼藉一片。 折断的桌椅和装饰磁器的碎片散落一地,厅堂中间,横山背对着许诚言,庞大的身躯正紧紧地压在计云的身上,双手用力掐住计云的脖子。 而计云此时躺在地上,显然已无还手之力,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双手试图掰开横山的手,奋力挣扎着 许诚言飞快向前,随手捡起计云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个合身扑了过去,右手猛力甩刺,锋利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穿透横山的脖颈,同时用力一绞 “啊” 脖颈的大动脉被切断,一股鲜血如喷泉一样飙射而出,横山措不及防,口中发出痛苦之极的嘶喊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身形一斜,向前栽倒在地。 许诚言没有上前,看着横山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鲜血迅速大量的流失,动作也是越来越小,直至寂静不动,彻底断了气。 这才一把将计云从地上拉了起来,此时的计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和横山的搏斗实在是艰难,受了好几处重击,浑身的肌肉筋骨酸痛难忍,他只能斜靠在墙壁上,微微抬头示意楼上。 许诚言知道他的意思,点头说道“放心,两个都解决了” 计云一听,心神顿时一懈,身子发软,靠着墙往下滑,差一点又要躺在地上。 许诚言赶紧一把扶住他,笑着打趣道“你不是常说,一个能打十个,怎么才打了几个就怂了” “狗屁就这一个,顶的上十个还多”计云没好气的说道。 他也是精于搏击的高手,在对秋山和浅野下手的时候,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可是在搬运尸体的时候,碰倒了一个花瓶,结果就惊动了横山。 双方交手,横山的身手过于强横,计云还真不是对手,他是憋着一口气,强撑着为同伴多争取一些时间,才能和横山纠缠这么久,可以说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就在他们刚刚松懈了的时候,就听见推门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顿时一惊,相视一眼。 “还有一个” “那个司机” 原本计划对付司机是之后扫尾的事情,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自己冲进来了。 许诚言身形闪动,快步向楼梯处赶去,这时从后门走廊里跑出一个身影,正是一直守在后门的那个司机。 横山和计云在厅堂里缠斗了许久,东西被砸的狼藉一片,动静实在是不小,尤其是最后那一声嘶吼,到底还是惊动了这名司机,他感觉不对,心急吉冈正雄的安危,于是破门而入。 此时他手里握着一只南部手枪,目光扫过厅堂,正好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吓得心惊胆落,正要抬手射击。 可是距离丈外的许诚言一抖手,手中的飞虎爪掠过,锋芒锐利的三道钢爪紧紧勾住司机的手腕上,用力一拉。 “啊” 南部手枪掉落在地,司机左手捂住鲜血淋淋的右手腕,发出一声惨叫。 许诚言扑了过来,飞虎爪再次抖手飞出,绳索颤动,钢爪的寒芒一闪,搭在司机的手臂上,连绕两圈缠住之后向怀里一带。 司机身体不由自主的栽向许诚言,许诚言同时迎了上来,趁他立足未稳,一拳自下而上,重重地打在司机的下颚软处,当时就将司机打的脖子一仰,栽倒在地。 绳索再次缠绕在脖颈之处,用力绞杀,不多时,这名司机就步了吉冈正雄的后尘,再也发不出半点声息 第二十一章 机密文件 最后的搏杀结束,许诚言和计云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次的刺杀行动难度极大,两个人做足了准备工作,经过周密的设计,拼尽全力,终于大功告成。 可现在并不是松懈的时候,当务之急要尽快撤离现场,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许诚言突然想起,自己的匕首还插在韩志荣的身上没有收回,赶紧对计云说道“我去楼上检查一下,你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撤离。” 计云因为搏斗激烈,此时头发凌乱,衣衫皱褶,颇为狼狈,这样出去,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是在附近巡逻的巡警和巡逻队。 计云闻言点头,示意许诚言不用管他,赶紧上楼去收尾。 许诚言转身快步上了楼,进入会客厅,来到韩志荣的身边,此时韩志荣已经气绝身亡,一把握住匕首,用力拔了出来,在韩志荣的衣服上擦干血迹,贴身收好。 再转头看向吉冈正雄,只见他双目圆睁,五窍溢血,面目狰狞,显得极为恐怖。 正准备离去之时,突然目光扫到吉冈正雄身边的一个黑色公文包,顿时心中一动,于是上前拿起公文包,转身就走。 他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从来不拿任何物品和财物,一是怕耽误时间撤离,二是因为有些赃物很难出手,还容易给自己带来危险,这可是当初在苏南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的深刻教训。 可是吉冈正雄身边的东西可不一样,以他的身份,能够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当然不会是普通的财物,多半是具有相当情报价值的物品。 可是现在许诚言也来不及仔细查看,必须要尽快撤离此地,再次来到楼下,只见计云已经整理利索,两个人马上出了房屋,来到了后门,探出头左右观察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出了院门,快步离去。 一个小时后,平安回到家中的两个人,打开吉冈正雄的公文包,将里面的物品取了出来。 一共是三个信封,其中两个信封是黄色的,上面用日文写着“秘密”二字。 许诚言心中大喜,果然是机密文件,急忙打开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打开之后,仔细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不少,通篇都是用日文书写,他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后背发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着,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是什么文件”计云在一旁看许诚言的表情变化,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许诚言将文件翻阅了一遍,转手递给了计云“这是日本情报部门对济源和孟县地区的调查报告,他们对这两个地区渗透的很厉害,竟然能够搞到国军驻守部队的军事机密,军队驻地,人员的数量,兵种的配备,各种武器装备,物资补给站的位置,这么多的情报,他们是怎么收集到的真是不可思议” 许诚言越说越心惊,吓得计云猛的站起身来,一把夺过文件,拿在眼前,急不可待的翻阅看起来。 计云的日语水平当然不及许诚言,不过在苏南的时候,许诚言曾经教过他日文,再加上日文中包含很多中文的通假字,所以阅读文件,他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过了好半天,计云放下文件,也是脸色严肃,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目前在山西,中国方面主要有三支军队和日军对峙。 一支是红党的部队,为坚决抗日,挡住日军西进的步伐,八路军从陕西过黄河,进入山西,在黄河以东,同浦路以西的广大地区,依托吕梁山脉,建立了晋西北根据地。 一支是原山西省主席阎锡山手下的晋军部队,这支部队原本实力雄厚,可是在抗战初期损失惨重,目前驻守在晋西地区,地盘很小,兵力有限,实力相对弱小。 最后一支就是国党的中央军,他们扼守在晋南的中条山脉,这里也是由国军重兵把守,在黄河以北的最后一条防线。 在战争初期,日军攻占大半个山西,兵锋锐利,占领太原后,顺着汾河流域一路南下,国党为防止日军南下渡过黄河,威胁中原地区,便调集重兵,派遣了近三十万精锐部队进驻晋南中条山脉,挡住日军的进攻,并依托险要的山势构筑坚固阵地,把诺大个中条山变成一座坚固的城堡。 中条山背临黄河,横亘于山西南部,东接太行山脉,西连稷山,长三百余里,宽一百余里,为屏障豫、陕,保障西北的战略要地。 日军一直视中条山根据地为心腹之患,如果能够占领此地,就等于即占据了南进北侵的桥头堡,南下可以渡黄河,进攻陇海,侵夺河南等中原腹地。 北上又可以和其在山西的主要占领地相连接,解除心腹之患,改善华北占领区的治安状况,所以,中条山地区被中日双方都视为关系安危之要地。 为此,在之后争夺战中,华北日军调集了四个师团的庞大军力,从三面进攻中条山根据地,企图打开这道黄河北岸的防线。 可是尽管日军的攻势猛烈,战斗打到现在,已经有六次大规模的进攻,但国党军队实力雄厚,并占据有利地势,拼死抵抗,双方在这片战场上进行了极为残酷的拉锯战,各自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结果日军每一次都是碰了个鼻青脸肿,惨败而回,为此国党高层曾经自豪地把中条山战线,称为中国的“马奇诺防线”。 但是日军并没有死心,仍然调集重兵,包围了中条山,并试图组织新的进攻,不拿下中条山,誓不罢休 面对这种情况,国党部队当然也是严阵以待,把守各处要塞,时刻防备日军的进攻,而这份调查报告里面提到的济源和孟县两地,正是日本军队由东向西,进攻中条山战区的重要关口。 可以想象,已经洞悉国军东部防线虚实的日本军队,下一次大举进攻的路线一定是中条山军区东部防线上的济源和孟县两地。 以这两个关口为突破点,便可以一路西进,由济源进占封口和邵源,由孟县进攻官阳,直捣军区指挥部,整个中条山防线将会彻底摧毁,情况非常的严峻。 所以许诚言和计云都是被这份调查报告给惊到了,好半天,计云才蹦出一句“一定有内鬼” “是有内鬼” 许诚言赞同的点了点头,日军的侦查人员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接触到这样机密的情报,只能是通晓内部机密的人,才能叙述的这么详尽。 许诚言分析说道“这两处关口,都是第十四集团军把守,在他们的指挥部内部,一定有一个深知内情的内鬼,在给日本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必须要挖出来,不然这以后的仗,可没法打了。” 就算是这一次他们把情报泄露的事情上报,军区驻守部队进行了调整和防备,顶住了日军的进攻,度过了这一次的危机,可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下一次情报再泄露,就没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计云苦笑道“我们不过是基层情报员,人微言轻,手也伸不了那么长,这种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先赶紧把这次的情况上报,越早越好,万万不能耽误,” “这是当然。”许诚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自己能做的有限,能把这份调查报告交上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 接下来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白信封,展开之后观看,这里面只是几页信纸,是用中文书写,这是一封私人信件,信件前面的收信人就是吉冈正雄,不过里面的内容可就不简单了。 因为这是一封投诚信,寄件人竟然是政卫处的一名高官,名叫孙名时。 所谓的政卫处,就是之前的太原绥靖公署政治保卫处的简称,是原山西晋军特别成立的一个特工机构,直接听命山西省省主席阎镇山的指挥,活动范围仅限于山西省和绥远省境内。 政卫处虽然和地下党,军统和中统这三个情报组织相比,实力差之甚远,不过在山西,力量还是雄厚的。 自从晋军溃败之后,军政高官们随之撤往晋西,甚至一度逃往陕西躲避一时,而政卫处的特工们并没有闲着,他们奉命在山西各地潜伏下来,尤其是在太原,他们在这里经营了多年,根基极为深厚。 有这样一个背景的政卫处高官,竟然要投敌叛变,一旦把政卫处的秘密向日本人和盘托出,那对政卫处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搞不好,整个山西境内的政卫处特工都要重蹈军统太原站的覆辙了。 孙名时在信中的语气谦卑,满篇都是奉承之言,表明愿意暗地里为吉冈正雄效力,并在之后的谈判中,愿意配合日本方面,谋求最大的利益。 “谈判” 许诚言眉头紧皱,这信中所提到的谈判,内容只有只言片语,无法得到更详尽的信息,但既然是谈判,那么双方的关系就是对等的,什么人可以和日本人进行谈判呢 当然只有政卫处背后的大人物,原山西省主席阎镇山,也只有他的身份,才可以和日本人进行对等的谈话,难道是此人有意和日本人媾和,放弃抗日的立场,向日本人屈服 这个猜想可是太大胆了一旦真是如此,整个抗战局势都将为之发生巨大的转变,山西将难以保全,对于这个有些不着边际的猜想,许诚言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如果不是,孙名时信中的谈判,又指的是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重大信息,压的许诚言知只觉得胸口沉重,患得患失,一时心乱如麻 。 第二十二章 收获巨大 过了好半天,许诚言这才抛开纠结,拿起第三个信封,这个信封和之前的两个不同,并不是情报部门使用,而是一般的邮寄信封,上面什么标识都没有。 打开之后,里面就是两页纸,一张是信纸,一张是重复折叠的白纸。 首先打开信纸,书写人依然是孙名时,上面的内容是,详细介绍了一批隐藏起来的财物,他将标记藏匿地点的地图献给吉冈正雄,作为向吉冈正雄效忠的进阶之礼,希望吉冈正雄以后能够多多关照云云。 藏宝图 许诚言顿时来了兴趣,赶紧打开第二张折叠的白纸,展开之后,上面勾勾画画,描绘着一张地形图,字迹有一些潦草,在中心位置画了一个十字叉,显然这就是藏宝的位置。 “这是什么”计云的目光看过来。 “藏宝图” “藏宝图我来看看”计云也是眼睛一亮,伸手从许诚言手中接过地图。 按照孙名时信中介绍,这是在三年前,日本即将攻陷太原之时,原山西省银行在撤离的过程中,丢失的一批财物。 当时负责运输的车队在撤退的途中,遭遇日本飞机轰炸,在慌乱之中,就有一辆卡车与车队走散,不知所踪,可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极其危险和混乱,根本没有时间追查,大家只能匆忙离开险地。 后来,银行经过清点,查明走失的这辆卡车上装有大量的法币和银元,还有数量可观的黄金,价值非常巨大。 为了追回这批金银财物,高层责令已经奉命潜伏下来的政卫处接手这项任务。 而具体负责此事的,正是担任政卫处副处长的孙名时,自从接手任务之后,孙名时费尽了周折,前前后后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这才找到了当时在丢失车辆上的司机和押运人员,从他们的口中询问到了这笔财物的藏匿地点,并画成地图,借着这次来太原和吉冈正雄见面的机会,拱手献给吉冈正雄,以期能够获得吉冈正雄的信任。 等两个人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计云忍不住咋舌,说道“乖乖,孙名时这小子真是舍得这么大笔财富,就这么拱手送人了他脑子有病吗这年头当官有不爱钱的” “他会有这么好心”许诚言冷笑了一声,指着地图上,画着十字叉的位置,“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计云闻言再次查看,好半天也没有明白许诚言的意思,疑惑的回答道“这里标记的是太原城外的西南角的晋江瓦窑场,按照地图标识,这辆卡车就藏在瓦窑场的窑洞里,这个地方应该不难找。” “猪脑子这个晋江瓦窑场早就被日本轰炸机炸成一片废墟了,我们刚进太原的时候,还在附近查看过地形,你都忘了”许诚言没好气的说道。 他们在刚进太原之时,为了熟悉地形,特意把太原城里的各处都摸了清楚,这也是情报人员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然,一个情报特工连太原城里的地形方位都搞不明白,不就成了大笑话。 计云有些疑惑的说道“这里明明标记的是太原城外,我怎么不记得去过这个瓦窑场” “你看这里,在瓦窑场的东面就是原山西省第二监狱,现在已经是日军第四十一师团的军营。 距离瓦窑场南面三公里处的那片空地,现在已经建成了一个临时飞机场,附近都是戒严区域,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什么,竟然是在城里”计云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就在日本人占领太原之时,为保护太原战火不波及无辜,省政府下令太原市民提前撤离太原,数十万市民纷纷出逃,整个太原市为之一空。 太原保卫战结束之后,远离家乡的市民,因为生活无着,日子艰难,只能再次回到太原故土。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依然有很多太原市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也没有回来,这就造成了后来太原市锐减了近一半的人口。 人口的减少,自然造成了经济衰退,市面凋零,整个太原城好像一下子丧失了活力,再也不复往日的繁华。 可是日本人占领太原之后,为了继续西进,努力想把太原打造成一个坚实的后方大基地,自然不想看到太原日渐衰退下去。 于是下令大范围的扩充城区面积,东延至港道,西至白家庄,南至嘉节村,北至新城,总面积达到近四百平方公里。 同时还设置了五个行政区,五十二个村,都隶属市政府直接管辖,范围又增加了不少。 结果这一变化,就把原本还在太原城外的瓦窑场旧址,刚刚好给划归到城区里面。 可是画这张图纸的人,并不清楚太原城区的巨大变化,所以在标注上出现了错误,让计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许诚言的记忆力极其惊人,又心细如发,对太原城区的地形方位早就了如指掌,所以很快就在脑子里搜索对照,找出了瓦窑场相对应的位置。 此时他接着说道“瓦窑场的旧址在靠近瓦山的那片坡地上,不过当初因为日本飞机的轰炸,窑洞已经倒塌,这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而且它的东面是日本军营,南面是临时飞机场,要不是因为日本人懒得清理这片区域,这辆卡车早就被日本人给发现了。” “怪不得孙名时会这么大方”计云摇头叹道,“这批财宝他根本拿不到手,所以送给了吉冈正雄,做了顺水人情。” 许诚言点头说道“孙名时无法取走这批财宝,可是对于吉刚正雄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需要稍稍做点手脚,这些财宝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他的腰包,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份厚礼。” “可是这样,我们也拿不到手啊”计云一摊手,不禁惋惜不已,本来兴奋激动的心情,转眼就失落下来,“只能上报给老师,让他去想办法了” 可许诚言却是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上报,等一段时间再说,也许另有转机也说不定。” 计云一听,顿时心中一喜,他知道许诚言头脑精明,做事一向有章法,显然是不想放过这笔财富。 说来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面对这样大的一笔财宝而无动于衷,眼看着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从自己手中溜走,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 这时许诚言接着解释道“我倒不是贪图这笔钱财,我们兄弟投身抗日,想的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生死都置之度外,这些身外之物,也没必要看的那么重。 只是我们这么想,上面可没有这么干净,重庆政府的那些老爷们是什么德性,你我都清楚,这些钱交到了他们手上,只怕连个水花都不起,能有多少真正用来抗日的 说到底,我是信不过他们,与其给了他们,不如我们自己来,总能保证物尽其用吧。” 这是许诚言真实的想法,重庆政府贪污腐败成风,人尽皆知,这已经是官场上皆知的潜规则。 一项拨款批下来,从上到下层层剥皮,能够落到实处的,只怕连一成也不到,哪怕是在华东苏南前线,军费的使用也是如此,基层作战人员的薪水时常克扣,日子过得也是非常艰苦,二人都是深有体会,对贪污腐败成风的官僚体系,深恶痛绝。 计云闻听自然是同意的,当即点头说道“你说对,钱拿到自己手里,怎么使用都由自己说了算,这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这件事情咱们可以隐藏下来,那关于孙名时投敌的事情怎么办这两件事是关联的,也需要瞒下来吗” “当然,关于孙名时和他送给吉冈正雄的这份藏宝图,我们还是要守口如瓶,先暂时隐瞒下来。 其实我还有一层考虑,老计,你想过没有我们这次立下的功劳可是太大了,大到我们之前根本没有思想准备。 之前的三次刺杀行动,尤其是刺杀原田和也,老师已经替我们上报总部叙功。 接下来查明籍站长的真正死因,并清除韩志荣,为籍站长报仇,这也算得上一功,这可是总部特意要求完成的任务,这也值得为我们再叙一功。 我们在刺杀韩志荣的时候,碰巧发现了他和日本大特务头子吉冈正雄接头,又成功刺杀此獠,这项功劳的份量可想而知,绝对能够震惊总部高层。 只这三项功劳,就算没有老师替我们说话,我们兄弟的军衔再进一步,也是绝对没有问题。 可惜的是,我们如今的军衔才是中尉,如果是上尉,这次的功劳足以让我们一步晋升校级军官,要知道,无大功不得晋升校级,这可是军统的铁律,唉,我们这次的功劳立的早了” 计云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同伴深思熟虑,眼光长远,搁置孙名时和藏宝图的事情不上报,并不完全为了这批金银财宝,还有一层,是为了以后的晋升留有余地。 他也是有些惋惜的说道“确实是有些可惜,不过这是早晚的事情,能够早日晋升上尉,也是不错,只是” 此时他又看了看许诚言,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说道“孙明石和藏宝图的事情咱们可以不报,可是这份中条山东部战线的军情调查报告,我们绝不能够隐瞒,事关晋南战局的安危,中条山防线,三十万国军将士的性命,在这一点上,我们绝不能打小算盘” 他的语气坚决,不给许诚言半点反驳的余地,显然在这一点上,他不会有任何的让步。 许诚言脸色一正,点头说道“这是当然,我说过,你我都是军人,隐匿军情不报,逆误重大军机,这可是重罪,这里面的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这份调查报告的重要性你我都清楚,不客气的说,这才是我们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也绝对称得上是奇功一件 就算老师那里,把这份报告交上去,他这个新任太原情报站站长的宝座就算是彻底坐稳了,好处可是太多了。 唉,只是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这次行动的收获巨大,机会是可遇不可求,可最后只换来一级军衔,想想都觉得太可惜了” 第二十三章 现场核实 校尉营二十三号,庄家大院二楼的会客厅里。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抽打在山田大友的脸上,顿时脸腮红肿,显出清晰的掌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你这个蠢货作为吉冈君的助手,保护长官的安全,是你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可是现在,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高课课长明石英树大佐,正手指着沙发上吉冈正雄的尸体,厉声咆哮着。 当他接到了吉冈正雄被人刺杀,死在这处安全屋里的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刻不停的赶过来,就一眼看到自己的副手满脸是血,凄惨无比的死状,悲愤的心情可想而知,直接就拿侍立一旁的山田大友做了出气筒。 山田大友被这一巴掌给打的头晕眼花,身形一斜,差一点栽倒,可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日本军中等级森严,上司体罚下属是寻常之事,而且正如明石英树所说,他作为吉冈正雄的助手,对吉冈正雄的死,确实是要负有一定责任的。 如今看到明石英树激怒之下,只怕自己一个应对失措,就要承受这位顶头上司的雷霆怒火,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惊恐不已。 看着山田大友吓得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明石英树深吸了一口气,强制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你说一说经过” “嗨依”山田大友看着课长恢复状态,这才赶紧点头答应,“今天上午,吉冈组长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八点左右就便装出了门,我曾经询问过组长,是否需要调集护卫人员,可是组长说,他今天的行程不宜暴露,所以只带了横山随行,还有他的司机今井。 到了中午,我久等组长没有回来,就给这处安全屋打电话询问,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马上知道不对,带人赶过来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发现这处安全屋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亡,吉冈组长也在其中。” “不宜暴露那你怎么知道要给这里打电话”明石英树追问道。 “就是他”山田大友指着沙发对面的尸体,“这个人叫韩志荣,是原军统太原情报站的高级特工,我们在三个月之前秘密抓捕了他” 山田大友很快将韩志荣的情况向明石英树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说道“今天早上组长接到了韩志荣要求见面的电话,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一直以来,山西特高课的反谍工作,都是由情报组长吉冈正雄具体全权负责,而明石英树对这位副手非常的信任,从不插手他的工作,所以关于韩志荣的事情,只有吉冈正雄和助手山田大友知道,而明石英树并不了解。 听完山田大友的叙述,明石英树冷哼了一声,问道“之前和韩志荣见过几次面,都是在这里吗” “都在这里见面,加上这一次一共见过六次面,大概每半个月见一次,不过最后的这两次见面,只间隔了两天,所以组长认为,韩志荣这次匆促要求见面,一定有重要的情况汇报,当时吉冈组长放下电话的时候,还很高兴,他说一定是军统方面试图接触韩志荣,事情很快就可以新的进展,结果” “圈套,这是一个圈套”明石英树咬牙切齿的骂道,“凶手是顺着韩志荣这个蠢货一路跟过来的,军统处心积虑要报复吉冈君,之前还发起了刺杀行动,险些得手,可是你们自以为是,以为击毙了众多军统特工,剿灭行动队,对方再无还手之力,就放松了戒备,可是你看看,后果如此严重,吉冈君,他前途似锦,才刚刚晋升大佐” 明石英树和吉冈正雄相处多年,两个人除了工作关系,私交也是甚好,不然,明石英树不会这么信任他,也不会倾力帮助吉冈正雄晋升陆军大佐,为他的前程铺路。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徒劳,吉冈正雄一死,不仅对明石英树来说,失去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对特高课来说,也是极为重大的损失。 因为吉冈正雄作为主抓情报工作的情报组长,手中掌握着很多不为他人所知的高级秘密,包括这些年他亲手布置下的暗子和情报渠道,这些无形的资源都随着吉冈正雄的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样的损失,对任何一个情报组织来说,都是极为惨重的。 明石英树越想越懊恼,他来到吉冈正雄的尸体前,看着那双因为充血,眼角留存血迹,圆睁着的双眼,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下,将吉冈正雄的眼睛慢慢闭合上。 随后,又俯下身仔细观察吉冈正雄的脖颈处,那里清晰的印着一道勒痕,周边还有几处抓伤的痕迹,应该是吉冈正雄因为脖子被勒住后,拼命挣扎而导致的抓伤。 山田大友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汇报道“吉冈组长身上没有别的伤痕,是被凶手从背后勒住脖颈,而后窒息而死。 而韩志荣,是被一把非常锋利的匕首,正面刺穿咽喉,而且力量很大,直接穿透了脖颈的动脉,当场就丧失了抵抗能力。 从痕迹上来看,吉冈组长和韩志荣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座位,位置也没有移动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是遭到突然袭击,都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凶手杀害了。” 明石英树微微点头,他的判断和山田大友一致,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身后的那一束窗帘。 起身来到窗帘处,伸手撩开,自己站了进去,将窗帘遮挡住身形,然后走了出来,又看向韩志荣所处的位置,沉声说道“这里就是凶手藏匿的地方,从当时的情景看,吉冈君正在和韩志荣交谈,藏在窗帘后面的凶手突然发起攻击,先甩出匕首刺中了韩志荣,之后用一条绳索勒住了吉冈君的脖颈,他的力道很大,吉冈君的挣扎毫无作用,直到窒息而死,他的头部位置也没有改变。” 明石英树作为经验丰富的情报高手,只观察了片刻,就准确的还原了当时现场的情况。 他接着问道“按照常理,横山应该随时守在门外,吉冈君窒息到死,这个期间,以横山的机敏,应该会做出反应,怎么会死在楼下” 原来横山是特高课特工里出了名的行动好手,不仅身高力大,而且身手矫捷,还是空手道的高手,之前是明石英树的随身护卫,只是几天前,吉冈正雄身边的护卫人员,除了山田大友之外,都在那场军统行动队发起袭击中丧生,明石英树担心吉冈正雄的安全,特意把横山调给吉冈正雄做随身护卫,可是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命丧黄泉,死在了这里,他的死,也让明石英树心痛不已。 山田大友赶紧解释道“我们在楼下的储物间里,发现了一直负责看守此处的两名特工,浅野和秋山的尸体,都是心脏处一刀毙命,初步判断,是有人潜入后杀害了他们,并移尸藏匿,之后横山察觉便下楼查看。 而这个期间,应该就是吉冈组长遇害的时间,横山下楼梯之后,和凶手进行了激烈的搏斗,可是最后也惨死在凶手的刀下。 所以说,凶手最少是两个人,一个在楼下先发起袭击,杀害了秋山和浅野,引横山下楼,离开了吉冈组长,然后另一名潜伏在这里的凶手开始发起袭击,杀害了韩志荣和吉冈组长。” 一楼厅堂里的场景,很明显曾经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可是山田大友并不知道,最后是许诚言出手,与计云合力解决了横山。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山田大友判断出这里最少有两名凶手潜入,这个线索和他几天前得到情况相吻合。 他接着说道“还有司机今井,他应该是在凶手行凶之后,听到异常的动静,从后门进入,准备保护吉冈组长的,因为他是现场唯一拔出枪支的人,之前的五个人都是突然遇袭,没有来得及拔枪射击或示警,就被迅速击杀。 不过很可惜,今井还是没有来得及开枪,就被凶手击落配枪,然后被活活勒死。” 明石英树闻言,脸色凝重,分析道“这说明这两个凶手,身手非常强悍,他们没有使用枪支,只是使用匕首和绳索之类的武器,就击杀了包括横山在内的所有人,山田,你之前不是报告说,军统太原站的行动队已经全部歼灭了吗那么这两个人又是什么角色” 山田大友赶紧汇报道“课长,我们之前抓捕的军统行动队的特工,确实交代过,行动队除队长山鹰之外,其余皆被剿灭,而且山鹰本人也受伤不轻,这件事绝不是他们所为。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今天的凶案,一定是代号为蝰蛇和蝮蛇的两名军统特工所为。” “蝰蛇蝮蛇”明石英树一皱眉,目光紧盯着山田大友,“看来,你已经调查出一些情况了” “蝰蛇和蝮蛇,是军统太原情报站情报处的特工。 据那名俘虏的口供,之前的警察总局刑侦科长戴文山被杀案,治安便衣队队长蔡武被杀案,以及新民会高级顾问原田和也被杀案,都这两个人所为。 他们作案的特点是准备充分,设计周密,一旦发起攻击,就像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伺机向目标发起攻击,亮出毒牙,一击必中,并且行动之后,毫不迟疑的迅速撤离,一切做的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不过他们也有留下作案的痕迹,那就是他们其中一人擅长使用一种名叫飞虎爪的飞索,这种痕迹特征在戴文山被杀案,和原田顾问被杀案的现场,都有出现。” 明石英树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山田大友对这两个凶手的情况如此了解,于是追问道“那在今天的现场上,有没有他们的痕迹” “有,首先是吉冈组长脖颈上的勒痕。”山田大友来到吉冈正雄的尸体前,手指着脖颈,“一般来说,经过特工训练的人,如果想要勒死对手,都会选择又细又韧的绳索或者钢丝,这样效果比较好,可是这道勒痕就比较粗,显得有些特别。 而我们之前在警察局刑侦科科长戴文山的尸体脖颈处,和楼下司机今井的脖颈处,都发现了相同的勒痕,我判断,这应该是飞虎爪这种飞索上,所使用的绳索。 还有,就是飞虎爪的顶端有三支极为锋利,伸缩自如的钢爪,在使用后都会留下三道清晰的竖痕,这种痕迹也在戴文山和原田顾问被害现场找到了。 而在今天的现场,我们在司机今井的右手腕上,发现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尸体附近就有他掉落的配枪,应该是凶手来不及近身,就使用飞索击落了他手中的枪支,然后再用相同的绳索勒死了他。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这几件案子都是蝰蛇和蝮蛇所为” 山田大友到底是也是精明强干的角色,很快就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了许诚言留下的线索。 明石英树重重的点了点头,狠声说道“按照你所说,这两个人就是杀害原田顾问和吉冈君的真凶无疑,你对他们还有没有进一步的了解” 山田大友闻言愣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根据口供,这两个人都是太原情报站站长楚光济的学生,而据我所知,楚光济这个人之前一直在军统负责培训工作,名声不显,也没有什么资历,所以我判断,他的学生应该年纪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再加上从他们的行动上,可以看出,蝰蛇和蝮蛇是两个具有实战经验的老手,年纪又不会太轻,所以我认为,他们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 还有,他们在潜入原田顾问的住所时,留下了两双鞋印,都比常人的鞋码要大一些,所以吉冈组长曾经判断,这两个的身高也比常人要高一些。 他们的身手敏捷,攀爬能力极强,潜入时轻松自如,所以体型上,应该属于四肢修长,甚至偏瘦一类的类型” 第二十四章 确认目标 山田大友绞尽脑汁,搜刮肚肠,把自己对蝰蛇和蝮蛇的一些猜想都一一说了出来。 最后生怕明石英树不满意,又接着说道“还有调查科的马维德,他那边也一直在调查原田顾问被害的案子,这之前已经抓捕两名经常在太原地区活动的惯偷,这两个人都擅长使用飞虎爪,目前正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 可是他的回答依然没有让明石英树满意,因为山田大友所说虽然很有条理和逻辑,但说到底都是对目标的猜测和判断,没有一个可以落到实处,真真正正确定下来的。 太原城内几十万人口,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人员最少也有几万人。 至于身高和体型,要知道中国北方人普遍身材都高于南方,而且这个时代因为生活条件差,营养缺乏,中国平民的体型基本上都偏瘦,走在街上想找个胖子都很难,如果按照这个条件去筛选,实在是不太现实。 不过,他还是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判断,可以作为查找蝰蛇和蝮蛇的依据,但只凭借猜测不行,目的性应该再强一些。 至于马维德那边,你多留心,总之务必要找出这两条毒蛇,不然我依然会追究你的失职之责。” “是,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他们,为吉冈组长报仇。”听到明石英树的语气松动,山田大友知道自己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不由得心神一松,暗自庆幸不已。 可是他到底还是责任大过畏惧,知道有些情况是不容隐瞒的,不然后果难料,于是硬着头皮接着汇报道“课长,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向您汇报一下。” “还有什么事” “吉冈组长平时经常随身携带一只黑色公文包,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我亲眼见过,可是今天在现场,我仔细搜查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公文包” 公文包 明石英树眼神一紧,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把目光看向了吉冈正雄的尸体,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回想起吉冈正雄之前确实经常携带一个黑色公文包,只是急切之间,自己竟然疏忽了,赶紧追问道“这个公文包里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山田大友无奈的摇了摇头,吉冈正雄身为情报头子,能够让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又岂能让旁人知晓,哪怕是自己这个助手。 “吉冈组长的行程安排我并不完全清楚,我也不敢询问,不过我刚才仔细询问过附近的巡警。 在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他们还在大门外,见过负责看守这里的浅野和秋山,也就是说,在九点三十分之前,他们都还活着,凶手并没有发起袭击,甚至吉冈组长也应该还没有进入这处住宅,不然秋山和浅野应该守在楼下随时听命。 可是在今天早上,吉冈组长八点左右就已经离开了特高课,这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空白期,我不知道他的行程,不知道您是否知道” 山田大友也是心细如发,当他发现黑色公文包的丢失,就马上进行了详细的排查,很快就找到了附近巡逻的警察了解了情况。 可是明石英树摇了摇头,他对吉冈正雄今天的行程也不了解,因为吉冈正雄手中的工作太多,不可能事事向他汇报,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三天前,吉冈正雄向他汇报,说是政卫处的一位高层,通过一条隐蔽渠道向吉冈正雄发出邀请,愿意私下和吉冈正雄进行接触,并且已经派特使进入太原,只是吉冈正雄也不清楚这个高级特工的具体身份,正准备进一步接触。 当时自己接到汇报后,还特意嘱咐吉冈正雄抓紧时间接触,最好能够策反此人,为双方即将举行的秘密谈判,进行积极的准备,算起来,这一两天正是吉冈正雄执行此项计划的时候。 对,应该就是这样,军统特工刚刚对吉冈正雄进行刺杀,在这样的紧张时刻,吉冈正雄仍然要简装便行,掩人耳目,一定是有不愿为他人所知的重要任务,很有可能,就是去接触那个政卫处的高级特工了。 会面之后,吉冈正雄又来到这处住宅里,继续和韩志荣见面,可是却被埋伏在这里的蝰蛇和蝮蛇刺杀。 那么丢失的公文包里,到底有什么呢会不会是有关于这次谈判的重大情报呢其中的利害有多大 明石英树紧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心中纠结不定。 山田大友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自己的询问是否有失当之处,让自己这位上司如此作态。 好半天,明石英树有些犹豫的看向山田大友,最终决定还是不能对山田大友明言。 要知道,关于日方和晋军准备秘密会谈的事情,事关战局的变化,干系重大,目前还属于绝密阶段,以山田大友的级别,是没有资格涉及此事的。 “山田,我也不清楚吉冈君的日程安排,一切答案,还需要你去解开谜团,我也会尽快核实各方面的情报,看一看,公文包里到底有什么。 现在,我命令你,暂时接管吉冈君的工作,首要任务就是抓捕蝰蛇和蝮蛇,找回公文包,如果你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会考虑向总部申请,由你正式接任情报组长的职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山田大友一听不禁大喜,之前他就一直盼着这次的晋升,甚至直接向吉冈正雄请求推荐自己,原以为吉冈正雄一死,自己就没了指望,没有想到柳暗花明,课长不仅没有怪罪于是他,反而有提拔的意思,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此时,立刻挺身立正,高声领命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情报官快步走进了房间,汇报道“巡警们已经抓住了之前闹事的乞丐,就在楼下。” “什么乞丐”明石英树的目光看向山田大友。 山田大友一听,赶紧向明石英树解释道“之前询问巡警的时候,他们提供一个情况,在今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有一个乞丐在这个大门处滋事,让他们给赶走了,他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秋山和浅野,我觉得有问题,就让他们去附近查找,这应该是找到了人带过来了。” “我们去看一看”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来到一楼的厅堂,特高课的情报人员正在对现场进行勘察,一名情报官正拿着照相机,对着横山的尸体进行拍照,因为颈部动脉被扎透,流失了大量的血迹,整个厅堂里都充溢着血腥刺鼻的味道。 明石英树来到横山的尸体旁,目光中泛起一丝悲伤,这是跟随他多年的保镖和心腹,可是刚刚离开身边几天,就横尸在此,就算是明石英树城府极深,心智坚定,此时也难免心痛不已,暗自神伤。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日本巡警把一名衣衫破烂的男子带了过来,挺身立正,报告道“我们四处派人,终于找到了这个家伙,据他说,他原本是城南的乞丐,是有人给他一笔钱,让他九点三十分左右,在住宅的大门闹事。” 果然是早有预谋山田大友厉声问道“你说清楚事情的经过,还有,收买你的人,他长得什么模样” 这名男子被吓得魂不附体,脸色苍白,身体发虚,要不是日本巡警左右挟制着,只怕已经瘫软在地了。 此时闻听询问,赶紧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就就在昨天晚上,有有一个人找到我,给了我五十元钱,让我在今天上午九点半左右来这里,冒充庄家的亲戚榨些油水出来,他说就是要恶心一下姓庄的老板,动静搞得越大越好” “好了”山田大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乞丐一开口,他就明白了大概,这是军统特工在用钱收买这个乞丐,在大门处引人注意,声东击西,“你具体说一说这个人的容貌体型,有什么特征听清楚,如果你敢胡言乱语,和我们了解的情况不一样,我马上枪毙了你” 说完,他掏出手枪,直接顶在男子的脑门上。 “不,不,我一定照实回答,绝不会胡说八道” 乞丐吓得连连摆手,直到山田大友收回了枪,这才接着叙述道“这个人大概有三十出头,穿着长衫,瘦高的个头,比我高出半个头,脸色蜡黄蜡黄的,对了,对了他是一个麻子脸” “麻子脸” 明石英树和山田大友都是眼睛一亮,这个线索不同于之前的猜想,是可以落在实处的证据,而且特征很明显,识别度高,很有情报价值,大大缩小了甄别的范围和难度。 山田大友接下来又仔细询问了一些情况,让人把乞丐带了下去。 山田大友转身向明石英树汇报道“课长,根据这个乞丐所说,收买他的人,外貌体征和我之前的猜想大致符合,体型偏瘦,四肢修长,身材高挑,只是年纪有些偏大,不过这个条件变数很多,可以不做参考,尤其此人是个麻子脸,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判断,此人应该是两条毒蛇中的一员。” 明石英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会错了,他们的行动计划设计的很周密,出钱收买乞丐,在大门处吸引浅野和秋山的注意力,趁机从后门处潜入住宅,伏击吉冈君等人。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蝰蛇和蝮蛇身边缺少帮手,搞这套声东击西的法子,不使用自己人,却还要雇佣一名乞丐来参与其中,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破绽,也给我们留下了重要的线索。 山田,你马上组织人员和警力,再次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搜捕,凡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全部抓起来,由这个乞丐进行识别,务必要找到这两条毒蛇” “嗨依”山田大友高声领命。 第二十五章 再次搜查 聚文书馆,许诚言换了一身青布长衫,脚步匆匆来到门外,左右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异常,上前抬手撩开布帘,迈步走进了书馆。 此时书馆里除了丁明睿,还有一个看书的顾客,看到许诚言进来,正在整理书架的丁明睿,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籍,迎了过来。 许诚言眼光扫了一眼那名顾客,看见他在聚精会神的看书,连头也没有抬,便对丁明睿说道“老板,我要的千文诗本来了吗” “来了,来了,善德堂出版的老版本,我好不容易才搞到,您跟我来,请” 丁明睿抬手做势,将许诚言引进了后堂,掩上房门,转身低声问道“有什么事” 许诚言也没有坐下,直接开口说道“还是申请和站长见面,一定要尽快。” “又要申请”丁明睿脸色一沉,这段时间以来,许诚言多次申请,和站长楚光济的联络非常频繁,直接接受各项任务,完全把他这个组长抛在一边,这让他很是不满。 “理由呢你又有秘密任务” “站长交代过,我执行的任务下达封口令,任何人不能泄露半分,否则军法从事,你也不愿意多事吧” 丁明睿顿时无语,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今天不行,最近在联络点附近有便衣出现,处长交代,不能再使用这个联络点了,我正在等通知。” “那就启用紧急联络点”许诚言的语气坚决,面无表情,根本不为之所动。 丁明睿眼睛一冷,紧紧对视着许诚言的目光,缓声说道“你应该清楚,只有在万分危急的时刻,才可以使用紧急联络点,如果最后查明原因不充分,我们是要受到严厉处分的。” 每一个情报组和情报站都有一条紧急联系渠道,这是为了应对突发危急的情况,但是这种紧急联络点,一经使用,为了安全起见,就不能够再次使用,情况严重的话,负责联络渠道的情报员甚至需要撤离,运作成本是很高的。 许诚言一听,顿时拉下了脸,现在时间紧迫,他懒得和丁明睿扯皮,一步上前,直接将丁明睿迫退了一步,一字一句的说道“老丁,我再说一遍,我有非常重要的情况汇报,事关重大,十万火急如果你敢故意拖延掣肘,贻误军机,后果你承担不起,听着,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必须要见到站长,不然” 说到这里,他目光中的杀机闪过,顿时让丁明睿心头一紧,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他知道对方真的起了杀心。 对于许诚言,丁明睿一直心存顾忌,相比计云而言,许诚言显得更有城府,没有那么桀骜不驯,可是丁明睿心里很清楚,计云只不过是马前卒,真正做主的还是这个许诚言,如今直接面对许诚言的威胁,果然让丁明睿感到压迫十足。 不过丁明睿到底也是心志坚韧的老特工,心中凛然,可脸上平静如常,淡淡的说道“怎么,你还敢以下犯上” 许诚言自然不会这么鲁莽,不过他对丁明睿的态度非常不满,干脆把话挑明。 “你给我听清楚,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们成功刺杀了吉冈正雄,现在我手上有缴获的重要情报,需要马上交给站长,你还要阻拦吗” 他这些话一出口,丁明睿立时如遭雷击,怔在当场,呆若木鸡。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快步来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准备好的千文诗本,递给许诚言,低声说道“你回去等消息,我这就去启用紧急联络点,对了,吉冈正雄一死,日本人马上就会全城搜捕,你要有准备,把要紧的东西收藏好。” 丁明睿很快按耐住起伏波动的情绪,并提醒许诚言,口中所说的要紧东西,自然是指重要情报,他很清楚,许诚言对自己怀有戒心,肯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看到丁明睿的态度一下子判若两人,许诚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刻,听到丁明睿推托,他一时恼火,确实心中升起一丝杀意。 心中暗自决定,这次的行动过后,一定要向楚光济申请,另外给自己设一条联系渠道,不然,有丁明睿这样一个人在中间横着,做事太不方便了。 此时,他的脸色一缓,点头说道“我明白,你这边也小心,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说完,他拿起书本,推开门走了出去。 丁明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情绪复杂,刚才也是被震惊的有些举止失措了。 吉冈正雄竟然被刺杀了这在情报层面上,意义是太大了,犹如两军对垒,对方的主将却被己方箭手一箭穿心,直接斩首成功,胜利来的如此突然 许诚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作为中国情报部门在山西的主要对手,吉冈正雄对中国情报力量的威胁不言而喻,死在他手中的中方特工不知有多少,军统为刺杀此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可仍然徒劳无功,可就是这样难度极高的任务,现在竟然完成了。 丁明睿此时心中即有惊喜,又有一丝忧虑,喜的是,敌酋授首,即可向上峰交代,又可以告慰昔日牺牲的英烈,可忧的是,许诚言和计云此次立下惊天之功,晋升是一定的了,这二人与自己一向不合,以后只怕更难相处了。 许诚言回到自己的住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在离去之前,就有所准备,手中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藏好,足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搜查行动。 果然,高亢刺耳的警报再次响起,响彻太原城区的每个街道和角落,日本特高课及其辖属的警察局,保安军,便衣队等各个部门,全副武装倾巢出动,封锁太原城区各个街道,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抓捕可疑人员。 之前的那一次搜查刚过去几天,紧接着又是规模空前的大搜查,这让市民们战战兢兢,惶恐不安,而各方潜伏势力也是惊诧莫名,无数条信息在暗中传递交流,相互询问,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许诚言所处的街区属于老城区,很快警察就上了门,咣咣的砸门声响起,许诚言上前打开院门,几名警察冲了进来,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手持长枪的保安军。 而为首的竟然是上次搜查时见到的军统叛徒,警察局刑侦副科长卢明志,他亲自带人上门搜查,显然这次的搜查力度远远大于上一次。 这些人一进门,就一把推开许诚言,冲进了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进行搜查。 而卢明志看到许诚言,则是微微一怔,他对几天前的事情还有记忆,当时许诚言给他的印象颇有不同,又一次看到许诚言,马上就认了出来。 “许先生” “正是鄙人,您真是好记性。” 许诚言微微躬身,态度谦和恭敬,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丝畏惧。 这让卢明志微微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好,你是个明事理的,就不多说了,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得罪了” 说完一挥手,一名警察上前对许诚言进行搜身检查。 许诚言见状只能双手抬起,任由警察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他身无长物,警察当然是一无所获,不过临到最后,却从他的怀里一把将随身的金色怀表拽了出来。 “警官,这可不行” 许诚言一惊,这可是他最紧要的东西,此时忍不住伸手欲拦,却被警察抬手打开,转身将怀表送交到卢明志面前。 这些警察和伪军向来都是手脚不干净,伸手拿惯了的,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捞钱的机会,借着搜查之机抢掠财物也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对无权无势的平民,抢了也就抢了,根本没有顾忌。 卢明志伸手接了过来,放在眼前查看,只见这块怀表精致细腻,一搭眼就是值钱的好物件。 又抬眼看向许诚言,只见眼前之人面容清瘦,气质斯文,身上一袭青色长衫,洗的都有些掉了颜色,脚下一双黑色布鞋也是破旧,看上去虽然干净,却难掩拮据的处境,显然日子并不宽裕。 “看你这一身衣裳,只怕连这条表链都买不起,这块怀表是从哪里来的” 许诚言紧张的看向卢明志,赶紧解释道“长官,这是我的老师临终时留给我的纪念品,我一向珍若性命,这样,我还略有薄财,愿意都拿出来,还请您高抬贵手” 卢明志看着许诚言如此紧张这块怀表,以致面形于色,猜测所言不虚,他到底和这些底层警察不同,还是要些颜面,拉不下脸明抢,再说他也不喜欢这类古董,于是抬手一抛,将怀表扔还给许诚言,嘴里讥笑道“我又不是打劫的,看把你吓得” “多谢,多谢” 手忙脚乱的接住怀表,许诚言连声道谢,赶紧将怀表收起,藏在怀里。 卢明志显然对许诚言很感兴趣,目光将许诚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说实话,眼前之人的身材外形倒是和特高课交代的特征差不多,高个头,四肢修长,体型偏瘦,只是这年龄有些对不上,最多也就二十五六,明显是有些年轻了。 还有就是许诚言的眉眼干净,气质儒雅,挺身而立,单手撩袍,举止斯文,毫无半点违和做作,一看就是读书人出身,这一点作不了假,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不是麻子,和这次抓捕的目标对不上号。 不过卢明志并没有轻易放过许诚言,特高课所说的麻子脸,虽说是重要识别特征,可这个特征也是可以伪装的,倒是人的身高和体型很难遮掩,而且他总是隐隐感觉对面之人不同寻常,只是一时之间,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搜查的人出来报告,确实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 卢明志看了一眼许诚言,对手下吩咐道“看好这个人。” 说完,他抬腿进入房间里,亲自进行搜查,过了一会,才走出了房门,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可是卢明志并不气馁,目光在这处小院里来回扫视着,院子不大,一眼看的清楚。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东南方向的墙角处,这里堆放着一些杂物,都是簸箕,笤帚,铁锹,烂木之类,旁边还有一堆烧火取暖用的煤球,显得有些凌乱。 “把东西搬开” 随着卢明志的命令,手下人上前三下五除二把东西都挪开,还是没有发现。 卢明志上前用脚踢了踢煤球堆,山西这里盛产煤炭,平时都是用碎煤渣制成的煤球取暖烧水,很少用柴禾,市面上还有专门的煤球公司供应上门,价格便宜,使用方便,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准备一些。 “把这些煤球扒开看看” 卢明志做事仔细,一旦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放弃,手下人也不敢叫苦,拿起铁锹扒开,在周围扬了一地黑团团的煤球,还是什么也没有。 卢明志这才死了心,他转头看向许诚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示意手下人收队离开。 许诚言心头一松,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但仍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卢明志这个叛徒亲自上门搜查,而且好像对自己还起了疑心,以至于纠缠不休,好在自己小心,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可就在他刚刚放松警惕之时,已经走到他身后的卢明志,突然在他耳边暴喝一声“立正” 第二十六章 日兴会社 突然间的这一声暴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就连已经走到院门口的警察和保安军们,也都是不由自主的脚跟并拢,身形一挺,做出立正的姿态。 再看许诚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身体一歪,然后勉强挺了挺身子,却是搞的手忙脚乱,动作比别人慢了一拍,显然被这一声给吓得不轻。 这是卢明志在试探许诚言,因为只要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立正这个基本训练动作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教官一声令下,根本不用经过大脑,身体就会不由自住的作出反应。 警察局的警察和保安军的士兵也算是武装部门,都曾或多或少的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所以听到卢明志的这一声,都马上做出了立正的姿势。 而军统特工本身就是军人,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军事素质比一般军人更高,所以卢明志才以这种方式试探。 可是许诚言虽然也勉强做出了反应,可是他的反应却完全是普通人的正常表现,这让卢明志彻底放了心,此时哈哈一笑,拍了拍许诚言的肩膀,说道“许先生,得罪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迈步出了院门,再也不看许诚言一眼。 看着卢明志等人离去,许诚言关上院门,不由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觉身上的冷汗淋漓,一阵的后怕 这次真的太险了,如同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卢明志这个叛徒实在是难缠,竟然用这一招试探,要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只怕今天就要当场暴露,身遭不测了。 其实卢明志这一招并不新鲜,许诚言当初在苏南军中也曾经用过,这还是跟一位老军统身上学来的。 在苏南打游击的时候,在日军的不断围剿压迫之下,救国军的处境十分困难,部队飘忽不定,屡次迁移,官兵又缺医少吃,伤亡甚重,可以说条件非常艰苦,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都坚持不到最后,部队里出现了很多逃兵。 可是军法森严,临阵脱逃是死罪,必须要予以追究,不然军队溃散是早晚的事情。 为此高层下令抓捕逃兵,许诚言所在的侦查行动队,就曾经参与了抓捕逃兵的行动,一次在抓捕混在老百姓中间的逃兵时,一时难以分辨真伪,一位老军统就突然用了这一招,立时就把逃兵抓了出来,效果非常明显。 当时许诚言看在眼中,印象极为深刻,后来他还特意命令自己的队员进行针对训练,目的就是为了日后在敌占区执行侦查任务的时候,应对这样的场景,可是没想到,今天自己倒是派上用场了,关键时刻,险而又险的躲过了一劫。 他稳了稳神,镇定了片刻,这才来到院墙边的角落里,用脚轻轻踩了踩原先堆放煤球的地面,心中踏实下来,再拿起铁锹,将散落的煤球收集起来,堆在墙角处,恢复原状。 他所租住的这处小院落本来就不大,院内房屋就是两间,仅供栖身之用,院子里也是一眼就能看通透,说实话根本没有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只要仔细一些,就可以搜的清清楚楚,根本藏不住东西。 唯一能够藏匿物品的地方,就是角落的这个煤球堆了,不过许诚言做的更小心一些,没有直接把东西藏在煤球堆里,而是在煤球堆的下面挖了一个坑,把物品埋藏地面以下。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刚刚挖开的新土颜色会略有不同,而许诚言将一些黑煤球踩碎,煤渣将地面都染成了黑乎乎的一片,遮盖了之前埋藏的痕迹,不是埋藏之人很难看出异常。 也幸好许诚言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仔细,不然差一点就被卢明志看出破绽,这也让他对卢明志这个叛徒更加警惕,此人今天如此针对他,显然已经起了疑心,这一次暂时遮掩了过去,不代表以后不生事非。 本来他就打算在刺杀吉冈正雄之后,就对卢明志下手,现在看来,必须要马上行动了,此人不杀,自己就要时刻担心对方发难,就是连睡觉都不安稳。 这一次的全城搜查,因为吉冈正雄的死,实施的力度极大,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停止,又有大量的市民因为各种原因被抓进大牢,尤其是脸上有麻子的男子,更是倒了霉,几乎没有幸免,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惊动了刚刚从晋南前线赶回太原的,日本驻山西最高军事长官岩松义男中将。 当天深夜时分,驻军司令部的办公室里,岩松中将正脸色严肃的看着对面躬身站立的明石英树。 “明石君,北平总部之前下达的命令你也清楚,我们在山西和中国军队僵持日久,前线布置了这么多的军队,后勤压力越来越大。 为此,军部再三强调,务必加强太原城在山西战线的重要作用,修建军工,扩大城区,维护治安,恢复人口,将太原经营成我方重要补给的基地。 可是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在短短几天之内,你们特高课接连在太原城内进行了多次搜查,抓捕了大量市民,搞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直到现在,你的手下还在外面到处抓人,难道你真想把这些人都送到矿山里面去吗” 岩松中将的语气极为严厉,这让明石英树颇感压力,连忙恭声回答道“将军,都是我处置不当,只是今天的搜查确实事出有因。 就在今天上午,我的助手吉冈正雄大佐被军统局的特工杀害,情急之下,我这才下令全城搜捕,追查凶手” “什么吉冈被害了”岩松中将大吃一惊。 吉冈正雄的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之一,一直以来,工作都是极为出色,给岩松中将的印象也颇为深刻,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遇害。 “是的,就在我们的侨民区,凶手潜入我们的一处安全屋,杀害了包括吉冈大佐在内的五名特高课特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凶手已逃去无踪。” 此时岩松义男的脸色已然缓和下来,已无责怪之意,吉冈正雄的死,确实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要知道情报部门向来低职高位,一名大佐级的情报军官,甚至比普通作战部队的少将军官地位还要高,这样级别的情报官被刺杀,这还是日本军方在山西作战以来的第一个,怨不得特高课反应激烈。 此时,岩松中将也忍不住轻声叹道“真是太可惜了,他刚刚重创了重庆军统局在华北的情报网,立下大功,为此,北平总部还特令嘉奖,怎么突然就遭遇不测你确定是重庆特工所为吗” “确定,我们已经锁定了凶手的身份,是两个代号为蝰蛇和蝮蛇的军统特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太原活动的非常猖獗,接连刺杀了多位军政人员,其中还有刚刚来太原上任不久的,新民会的原田顾问,目前,我们已经收集到了关于他们的一些线索,希望通过这次的搜查能够有所收获。” “原来是这样” 岩松中将微微颔首,语气和蔼的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日兴会社那边又在搞事情,现在这些商人到处插手,做事越来越肆无忌惮,让军部很是头痛,明石君,是我错怪你了。” 言下之意,对所谓的日兴会社极为反感。 他口中的日兴会社,全名日本日兴株式会社,是以华北开发为主体,专门负责的对华经济作战,日本经济侵略中国的重要商业机构。 目前日本在中国的三大占领区,共有三大商会企业,分别把持着各地的经济命脉和资源,是三个巨无霸般的商业巨轮。 在东北地区,当然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也被称为“南满会社”,它成立的时间最长,已经有近四十年的历史,现在驻守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其前身就是南满会社的护路军,可想而知,南满会社在东北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其势力范围延伸至方方面面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相提并论。 在华东和华中地区,是由日本权贵藤原智仁建立的“藤原会社”独占鳌头,此人出身日本千年贵族之称的藤原家,而藤原家在日本是仅次于皇族的顶级权阀。 凭借着显赫的家世,深厚无比的军方背景,藤原智仁一手创建的藤原会社,占据着全中国民生最富庶,经济最发达的中心区域,并牢牢掌控着远东地区最大的都市上海,其分社遍布华东地区的每一个重要城市,控制着整个华东地区的经济活动,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地位举足轻重。 而在华北地区,就是中国民众最为痛恨,臭名昭著的日兴会社。 在全面抗战爆发前,日兴会社就配合日本对华北的侵略,力图掌握华北的重要资源和经济命脉,为日本在华北经济势力的扩张发挥了重要作用。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日军占领华北地区,华北的煤炭矿山,交通运输,电力通讯,粮食盐业,也都悉数都落入日兴会社的手中。 日兴会社迅速控制了这些资源产业,并不择手段的打击中国民族企业,吞并和掠夺民间财富,势力扩展的极为迅速,很多中国商人都被压迫的走投无路,企业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纷纷破产倒闭,其中的损失难以计数。 目前,日兴会社已经全面管理华北占领区的经济运转,这也是日本在华北地区最大的经济机构。 就是现在华北地区流通的联银券,其背后的联合准备银行,也是在日兴会社扶植下建立的,可以说,日兴会社在华北的势力无人能比。 当然,这样的一个巨无霸的存在,其背景自然也是十分的强大,会长石河信二,曾经是日本首相的亲信幕僚,担任过南满会社的理事长,身边的顾问团队也都由三菱、三井、大仓等日本大型财阀出任,其势力之大,就是军方也要顾忌三分。 自从日军占领山西之后,日兴会社也控制了山西主要的矿山,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榨取资源,所以也就需要大量的矿工从事开采挖掘,于是日兴会社就勾结日本驻军一些将领和军官,抓捕无辜的平民送进矿山。 因为条件艰苦,日本人又完全不把中国矿工的性命放在眼里,高强度的极限劳作和饥寒交迫之下,每天都有大量的矿工累死病死在地底,损耗非常大,这样一来,需求日益扩大,情况越演越烈,搞得地方天怒人怨,民怨沸腾,很多平民和百姓,就是这样被逼上山,加入了活动山区的抗日队伍,也间接促使了抗日队伍的日渐壮大。 而日军的军方高层,也对日兴会社插手军方的一些动作越来越不满,岩松中将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日兴会社深厚的背景和实力,就是岩松中将这样的高层也奈何它不得。 所以当听到又有人抓捕大量平民,岩松中将还以为这一次又是日兴会社在背后搞鬼,顿时大怒,如果是在那些边远地区抓人也就罢了,可是太原城是日军的心腹之地,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兴会社也是这样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乱来,就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所以一开始,他就有心发作,这才没有给明石英树好脸色。 可是明石英树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突,原来他也是心中有鬼,日兴会社的触手伸及日伪政府的方方面面,就是明石英树自己,也和日兴会社眉来眼去,暗中联系,给日兴会社大开方便之门,不说别的,很多太原市民和进入太原的流民,就是在他的命令下,被送到了日兴会社控制的矿山里,再也没有回来。 就是这一次的抓捕行动过后,也会有不少会被送往矿山充做劳工,只不过这些事情瞒上不瞒下,岩松中将也不太清楚罢了。 如今听岩松中将的话,他也是暗自心惊,知道这一次的动作不能太大,于是赶紧解释道“将军放心,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完成甄别,除了可疑分子,那些中国人我会尽快放回去,恢复秩序,稳定治安。” 第二十七章 行动汇报 因为岩松中将的插手,这一次的全城搜捕,很快就结束了,原本打算送到矿山的市民,也在第二天释放回家,这让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太原城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的近午时分,许诚言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两旁的商铺有人开始恢复营业,来来往往的人流也是不少,心中不禁诧异。 以他的估计,经过这次的搜查之后,太原只怕风声鹤唳,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秩序,可是日本人的操作却一反常态,开始搞的动作很大,可是很快就偃旗息鼓,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原本约定今天要和老师见面,他还怕自己出现在街面上太过显眼,让日本人的耳目盯上,而现在他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显然安全了许多。 他脚步匆匆,一路来到了聚文书馆,观察四周没有异常,迈步走了进去。 今天书馆里没有顾客,只有丁明睿在等候他,看到许诚言进来,便向他摆头示意。 许诚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直接来到后堂,推开房门,就看见老师楚光济端坐其中,情报处长曹瑞安正焦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看到许诚言进来,两个人都是转头看了过来,楚光济马上起身招手,急切的说道“快,把事情说清楚,吉冈正雄真的死了” “是你亲自下的手确定吗”曹瑞安也是一步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两个人自从昨天晚上通过紧急联络渠道,接到了丁明睿的汇报,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焦急等到天亮,甚至违反保密纪律,直接把会面的地点,定在了情报小组联络处,就是为了早一刻证实吉冈正雄的死讯。 其实这一切,从昨天的全城大搜查就可以窥见端倪,只是没有得到许诚言的亲口确认,他们就不敢真正相信。 许诚言微微一笑,当即回答道“是我亲自下的手,活活勒死了这个家伙,确认无误,绝不会错” 此言一出,楚光济和曹瑞安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相视一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干得漂亮” 此时的曹瑞安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作态,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不禁击掌喝彩。 就连楚光济也是欣喜的搓了搓手,嘴角带着笑意,弯成一个弧度,伸手示意,把许诚言让在身前,按着他坐了下来。 自己也取过椅子,坐在对面,笑着说道“来,给我们好好说一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都知道吉冈正雄的保卫工作做的十分严密,身边警卫如林,就是太原站整个行动队倾巢出动,最后也只能落的全军覆没,折戟沉沙。 可是许诚言和计云二人身单力薄,却能够对目标一击必杀,这让他们实在是非常好奇。 许诚言自然不会保留,按照之前他们设计的说法,把整个过程稍加改动,详详细细的汇报了一遍。 在他的叙述中,隐去了之前跟踪韩志荣,发现接头人是吉冈正雄那一段。 只是说韩志荣过于警觉,他和计云跟踪几天之后无法找到下手的机会,于是在报纸上发出唤醒指令,准备在约定地点对韩志荣下手。 可是在昨天的跟踪中,发现韩志荣进入校尉营二十三号的庄家大院,这时才发现吉冈正雄的踪迹,于是他们干脆冒险潜入,将韩志荣和吉冈正雄一起刺杀。 许诚言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自己二人在明知和韩志荣见面接头的人是吉冈正雄,找到了这个致命漏洞的情况下,却隐瞒不报,反而是自己私下准备,对吉冈正雄实施行动,这样的话,可是有擅自行动,贪功冒进之嫌。 可是现在看来,他显然有些多虑了,楚光济和曹瑞安根本没有怀疑他的话,其实就算是察觉出不对,也不会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毕竟成功刺杀吉冈正雄,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完许诚言的叙述,楚光济忍不住抚掌叹道“竟然是这样,韩志荣这个叛徒,卖身投敌,杀害了籍站长,现在却又带着你们找到了吉冈正雄,诛杀此贼,这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籍站长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曹瑞安更是兴奋不已,他笑着说道“是啊,吉冈正雄这个家伙阴险狡诈,手上血债累累,这次能够伏诛,真是大快人心,站长,我们要马上向总部汇报,您刚到太原,就清除了日本在山西的情报大头目,为绥远站和太原站牺牲的烈士报仇,给日本人沉重的一击,这可是奇功一件啊” 许诚言一听,也赶紧凑趣应和,说道“处长说得对,老师临危受命,刚一接手工作,太原站就有这样的表现,总部那边绝对是要刮目相看的,这以后局面打开,就是重建晋绥察区,也是指日可待” 二人的一番话,顿时让楚光济也是心头火热,其实许诚言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其实这次自己能够被局座选中,来太原赴任,还有一层不好明说的原因,就是山西情报网络被日本人摧毁的七零八落,糜烂不堪,总部里那些人不愿意来山西触这个霉头。 在这个情况下,自己这个坐冷板凳的老特工,才被局座选中,得以出头,说好听点,是委以重任,其实就是前来太原收拾这个烂摊子。 可以说在楚光济的心中,原本对这次任职,也是并不乐观,可是现在许诚言一开门就得了头彩,这让他顿时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看来自己来太原这步棋是走对了,前途大有可为 不过他还是沉得住气的,慢慢收敛笑容,沉声说道“诛杀吉冈正雄,意义重大,当然要马上上报,诚言,你们立下这样的大功,只这一项,你和计云的晋升就没有问题了。” “都是老师的栽培,诚言不敢居功”许诚言态度恭敬的回答道。 一旁的曹瑞安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芥蒂,对许诚言二人的看法大为改观。 这次许诚言二人下如此大功,他和站长楚光济也是大有好处,毕竟在总部的层面上看,这都是太原情报站的成绩和功劳,自己作为情报处的主管,许诚言的上司,一句领导有方的评语是跑不了的。 突然他又想了起来,开口问道“诚言,之前老丁的汇报说,你们在行动中还缴获了重要情报,到底是什么情报” 许诚言一听,忍不住一拍脑门,赶紧说道“坏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解开长衫和衬衣,取出贴身隐藏的信封,递交给楚光济。 “这是我从吉冈正雄的随身公文包里找到机密文件,事关中条山前线的紧急军情,非同小可,请您过目” 听到许诚言的话,楚光济不禁一怔,他伸手接过信封,看着封面上标记着“秘密”二字,打开封口,取出里面的机密文件,低头仔细查看,可他的日语水平很差,根本看不懂。 但是他知道许诚言的日语水平极高,就又把文件递了回来,吩咐道“你念” 许诚言赶紧接过文件,给楚光济一句一句的翻译起来,可是还没有念几句,楚光济就已经挺直了身子,看向许诚言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总算他城府深沉,虽然一言不发,可是扶在桌案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可见心中的震惊程度。 曹瑞安更是差了楚光济一筹,这个时候已经睁大了双眼看着许诚言,半张着口,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这封情报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就是许诚言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是吓得心中狂跳,浑身冷汗,表现不比这二人强多少。 这份情报的内容非常详实,许诚言口述了半天还没有说完,楚光济再也忍耐不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一把拿过文件。 此时楚光济的心情犹如浪潮翻滚,起伏不定,只觉得手中的文件重逾千斤,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很清楚,这份情报对于国军的前线战局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想到前线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就握在自己的手中,楚光济倍感压力,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屋子里安静无声,落针可闻,良久之后,楚光济才冷声说道“看看吧,这一定是十四集团军指挥部内出了内鬼,整个东部战线的虚实暴露在日本人的眼中,这个仗还能打吗”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曹瑞安的脸色比楚光济还难看,当下也忍不住对许诚言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吉冈正雄的公文包里就这一份文件” “没有了”许诚言当即摇头否认,“时间紧迫,我为了尽早撤离,并没有仔细搜查,只顺手拿走了他身边的公文包,回来之后查看,就这一份文件,确实没有其他的了。” 他早有打算,当然不可能老实承认,反正吉冈正雄已死,秘密只有他和计云知道,曹瑞安也无从查起。 “就这一份,就已经是滔天大功了”楚光济一拍桌案,郑重的说道,“马上向前线和总部发报,同时,派人把原件送回去,那些蠢货,不见到真东西是不肯承认的,必须要让他们尽快采取措施,迟恐生变” 曹瑞安看到楚光济如此焦虑,赶紧安慰道“站长,现在这份文件落到我们的手里,想必特高课那边也是措手不及,等他们搞清楚状况,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我们还来得及。” 楚光济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点头说道“总算是运气好,让诚言截获了这份文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问题还出在这个内鬼身上,要提醒他们尽快找出此人,这个人可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第二十八章 下个目标 今天许诚言带来的都是重量级的信息,接二连三地挑动着楚光济和曹瑞安的神经,让两个人都有些心跳过速,好半天才镇定了下来。 此时楚光济向许诚言的目光越发的欣慰,到底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想一想这次的功劳报上去,自己获益良多,心情正是大好。 他大手一挥,说道“诚言,这一次的行动收获巨大,查明籍兴怀站长的死因,找出韩志荣这个内鬼,又刺杀了吉冈正雄,尤其是这份绝密军事情报,你这次的功劳可是太重了,我们太原站算是得了头彩,你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全力支持” 此时楚光济正在兴头上,决定好好奖赏一下自己这位学生,只要许诚言开口,绝对是有求必应。 许诚言知道火候正好,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说道“为老师分忧,是学生分内之事,诚言不敢居功,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些困难。 首先是资金问题,这段时间我们活动频繁,手头的经费有些不够了。” 听到许诚言开口要钱,楚光济和曹瑞安都相视一笑,按照规定,每一位情报员除了薪水以外,还有一部分活动资金,以支付情报活动中需要的一些花费,数额的多少,大多由情报站视具体情况而定。 像是许诚言和计云这样的基层情报员,之前每个人手中也不过几百元的活动经费,确实有些周转不开。 楚光济哈哈一笑,“这是应该的,皇帝还不差饿兵,我还能亏待你们 你们这段时间工作太重,忙得脚不沾地,花费自然是少不了,这样,我先特批给你们两个人五千元的经费,等功劳报上去,总部肯定还会有嘉奖,赏金绝对少不了。” 军统局虽然军令严苛,家规森严,可是对于筹功这一方面,除了对军衔晋升控制的严一些,在钱财方面还真是毫不吝啬,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军统局的特殊情况,国民政府投入很大,在经费上相比普通军队要充足很多。 但开口要钱,只是许成言的一个铺垫,他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我想申请一条紧急联络渠道,以后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直接向您和处长汇报。” 此言一出,楚光济和曹瑞安都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许诚言这是不愿意受制于丁明睿之下,看来双方的矛盾并没有解决,于是借着这次机会要把话挑明。 其实在楚光济的心中,也早就有心提拔自己这位学生,只不过碍于一干旧部的颜面,不好让年轻人上位压在他们头上,但是这一次的机会来了,有这惊天的功劳在手,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他故作姿态的思虑了片刻,微微点点头,缓声说道“好吧,现在行动队已丧失行动力量,接下来的清除行动,你们二人可要挑大梁了,为应对工作需要,我可以为你布置一条紧急联络渠道,不过”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曹瑞安,显然之前的话是对曹瑞安说的。 他又接着说道“不过,紧急联络渠道是做应急之用,不能频繁使用,除非有重大特殊情况,你还是要通过你的组长申请汇报。” 楚光济这样的安排,既可以保证许诚言有向自己直接汇报的权力,又对曹瑞安等人有所交代,面子里子上都兼顾到了,也算是煞费苦心。 曹瑞安本来还想拒绝,可是看到楚光济已经答应下来,再加上许诚言刚刚立下大功,实在不好驳斥,只好不再多言。 至于许诚言也是达到了目的,他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把丁明睿甩在一旁,要知道军统局内部的等级森严,想要真正的翻身做主,也要等到自己的晋升令下达之后,名正言顺才能再做打算,现在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他赶紧点头说道“那太好了,其实我这也是为了工作需要,怕事到临头,信息不畅,贻误时机”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向曹瑞安解释道“当然,正常的信息都会通过丁组长汇报沟通,绝不会轻易启用紧急联络渠道。” 曹瑞安圆滑老练,看不出有半点不悦,此时微微一笑,态度和蔼的说道“诚言,你们加入太原站以来,成绩和表现有目共睹,站长和我,对你们期望甚重,放手去做,我们全力支持你,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诚言明白,绝不负老师和处长的期望。”许诚言恭敬的答道。 双方都是有心机,有城府的角色,话不用明说,很快就达成共识,楚光济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满意,开口对许诚言说道“好了,接下来我们的清除工作还要继续,尤其是现在吉冈正雄一死,特高课那边一定阵脚大乱,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要加紧行动,名单上的人你都清楚,接下来你打算对哪个目标动手” 情报站下属的特工中,也并不是只有许诚言和计云两个行动好手,之前刺杀保安军团长吕大勇的案子,就是情报站的另外一名特工所为。 可是这些特工都是各自隶属于不同的情报小组,相互之间不通消息,也不知对方的身份,如果同时选中一个目标下手,彼此发生冲突,反而容易出事,所以在行动之前,都要向上面申请任务,选定自己的目标,以免相互掣肘。 “我选卢明志” 许诚言当即回答道“这个人是这次事变的首恶之一,太原站几十名行动特工皆被他出卖,可谓是罪大恶极,我会尽快下手,除掉此人。” 楚光济闻言点了点头,清除名单里,叛变投敌的几名叛徒名列在前,其中以原绥远站情报处长周泰清,原太原站行动队长卢明志为首,现在他们也分别担任了太原警察局刑侦科的正副科长,这样的人当然要尽早除之,为后来者戒。 “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楚光济一拍桌案,马上点头同意,“不过,你们要小心,据我们了解,卢明志这个人不简单,身手好,枪法准,是个行动高手,不然也不会被委以重任,主管太原站的行动工作。 再加上他做贼心虚,对我们的报复肯定有所防备,你们可不因为刺杀了吉冈正雄,就觉得能包打天下,心存大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曹瑞安也在一旁说道“站长考虑的周到,卢明志现在就如惊弓之鸟,只怕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你们如果找不到机会,哪怕放弃任务,也不可以冒险动手。” 许诚言听到两位上司再三叮嘱,自然不敢怠慢,他此次之前也已经有所考虑,点头答应道“处长放心,我会谨慎从事的,另外,我想请您提供一些关于卢明志的情况,卢明志在太原站任职的时间不短,在这里一定有他的一些人脉关系。 我想请您询问原太原站的工作人员,看一看有没有人知道更具体的信息,比如说他的习惯喜好,经常逗留的地方,或者说在这里还有没有亲朋好友之类的情况,有了这些东西,我可以省去很多调查的功夫。” 曹瑞安一听,暗自点头,由此可以看出许诚言的心思缜密,方方面面考虑得很是周全,他当即说道“我们对卢明志的了解并不多,根据之前的资料,卢明志在被捕前,是一家照相馆的老板,照相馆的位置就在博爱医院对面,其它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你的要求 原太原站人员已经撤往中条山军区,还有的已经返回重庆总部,信息反馈不会太快,你要等我几天。 再说,他们之间平时也没有横向联系,知道的情况也有限,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明白”许诚言不禁有些失望。 接下来三个人又谈妥了一些细节,这才结束了此次会面,许诚言起身告退,先行离去。 看着许诚言离开,曹瑞安关上房门,来到楚光济的面前坐下,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站长,许诚言他们这次立下大功,很快晋升令一下,他们晋升上尉,军衔上就已经和丁明睿平齐了,以他们二人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屈居丁明睿之下,这样下去早晚必生事端,您可要考虑一下他们的安排呀。” “怎么,沉不住气了”楚光济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位老部下的心思,“瑞安,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如今我们情报站,能做事的都是这些年轻人,他们不怕牺牲,勇于任事,我们想要做出成绩,就离不了他们。 所以我给你打个招呼,等许诚言他们的晋升令一下,我打算让他来担任第三情报组组长的职务,至于明睿那边,你去做工作,如果他愿意让贤,当然好,如果不愿意,就安排他回重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我不勉强” 说到最后,楚光济的口气越发严厉,这一番话很重,重的可以让曹瑞安清楚地感受到楚光济的不满,显然对这些老部下的表现已经颇为失望,他不敢再多说,只好点头答应道“好,我找机会和他谈一谈” 第二十九章 事后追查 许诚言离开了书馆,快步走在街道上,感觉神清气爽,心情畅快之极。 这次的见面,一切都如他所愿,泼天的功劳到手,晋升指日可待,行事也少了顾忌,看老师的意思,以后职务上肯定会再进一步,也不枉自己二人拼死搏杀一回。 他越想越高兴,脚下生风,步履加快,一路向计云的住所赶去,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计云。 此时已近正午,正是城市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人流攒动,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两旁的商铺都已经开张营业,山西人喜欢吃面食,随处可见各种面摊,售卖馄饨水饺,水煎包子,锅盔等等,热气腾腾的小摊儿上油烟缭绕,葱姜蒜末扑鼻的香味儿散开,引人食欲。 许诚言早晨吃的并不多,临近饭点的时候,正感到腹内饥饿,闻到香味儿就有些忍耐不住,便来到一处卖水煎包子的摊位前,打算买一些回去和计云一起解决午饭。 掏出几枚铜子扔进装钱的木盒里,说道“老板,给我来十个包子,带走。” “好嘞,还差些火候,马上就好。” 老板此时的生意正好,有些忙不过来,嘴里爽快的答应着,手里利落的将平底锅上的水煎包子翻了个面,发出呲呲的声音。 一看还需要些时候,许诚言左右看了看,便在食桌旁的横条凳上坐下等候。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旁边食桌的几位食客在纷纷议论着。 “你说这年头是什么怪事都有,脸上长个麻子,犯什么法我邻居的张老二,昨天被警察局抓了进去,今天早上,其他的人都放了,唯独他到现在还没出来,听说就因为长了一张麻脸,深夜就被日本人带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前街糊灯笼的陈老汉就因为长了一张麻脸,昨天晚上搜查的时候,硬说是重庆分子,当场就给带走了,你说他老实巴交一辈子,又一把年龄了,连走路都不利索,能干什么这些混蛋都疯了,一点道理也不讲” “这年头还讲什么道理手里有枪就有道理” “就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遇到这种事,只能认倒霉,老天保佑吧” 听着身边的议论,许诚言记在心里,看来日本人的动作很快,自己雇佣的那个乞丐已经被找到了,他们从乞丐的口中,问出了自己的容貌特征,这才有了满城抓捕麻子脸市民的事情。 好在自己行动谨慎,遇到这种需要接触旁人的任务,都会特意的伪装一番,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又等了片刻,取了水煎包子,一路赶到计云的住处。 这里离许诚言的租房不远,就隔着一条街,只不过条件不太好,是一处大杂院,居住的人也各形各色,太原城毕竟是山西最大的都市,外来人口比较多,想要租到合适的租房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一般有事情,都是计云前去许诚言的租房谈,许诚言很少来这里。 走进了杂院,来到计云的房间外,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计云露出脸来,看到是许诚言,不禁一愣,赶紧将他让了进去,随手把门关紧,没等许诚言坐下,就开口说道“不是说尽量不要来这里找我吗有事我会去找你,这里人太杂,不安全。” 许诚言也知道自己有些冒失,将手中的包子放在桌上,说道“刚和老师见了个面,谈的高兴,就有些孟浪了,不过你这里确实不安全,还是尽早换一个住处,老师刚刚给我们批了一笔钱,挑个安全一点的地方。” 计云一听就知道这次去和楚光济见面,一定收获不小,从一旁给许诚言搬来座椅,自己也在对面坐下,答应道“你不说,我也打算换个地方了,对门的那个老太太总是打听我的事,这里不能住了。” 许诚言一听,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计云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却是有些失笑道“别担心,都是些三姑六婆的事情,这个老太太有个本家侄女,想着给我说媳妇,这两天总是打听我的家底,我都应付过去了,不过有这样一个人盯着,做事太不方便了。” 许诚言顿时心头一松,不禁打趣道“这可是好事情啊,你怕什么” “那我干脆给你牵个线,让给你了”计云也是嘿嘿一笑。 这当然都是戏言,军统局的家规极严,其中就有一条,军统人员,尤其是一线特工,在抗战期间一律不得成婚,如有违抗,立即正法,绝不宽容。 像是许诚言和计云这样的潜伏情报员,正处在情报战的第一线,如果敢娶亲成家,绝对是严惩不贷,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两个人玩笑一过,便开始进入正题,计云问道“老师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天大的功劳送到手里,当然是十分万分的满意。” 许诚言将这次谈话的内容,详细的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老师的意思,接下来我们的动作不能停,我已经申请了任务,马上解决卢明志。” 计云听完,也是心头火热,当即点头说道“对,趁热打铁,卢明志这个家伙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不能让他有机会发难,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许诚言接着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着手调查卢明志的行踪,摸一摸情况,不过,这个人现在一定很警觉,我和他照过面,容易被他认出来,所以你去跟踪,我去调查,我们双管齐下,尽早动手” “好,就这么办”计云点头答应道。 日本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山田大友低着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面站立的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个是新民会调查科科长马维德,另一个是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新任科长周泰清。 新民会是日本特高课领导下的的外围组织,警察局也是隶属于特高课管辖,所以两个人的工作都要向山田大友汇报。 山田大友刚刚接手吉冈正雄的工作,千头万绪,事务繁多,但是最要紧的还是追查出杀害吉冈正雄的真凶,所以从昨天全城搜捕,甄别人犯,一直忙到现在,一夜没睡,眼中充斥着血丝,脸色显得尤为难看。 此时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周泰清,语气阴冷道“之前让你去查蒋三的死因,你们给我的结果可不是这个,现在你还以为是一场意外吗” 之前吉冈正雄交代给山田大友,让他通知警察局刑侦科去调查蒋三的死因,可周泰清接手后,查了半天没有发现,就给出一个“意外事故”的结果。 山田大友也没有在意,就以这个结果上报给了吉冈正雄,所以蒋三的死,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等吉冈正雄和韩志荣同时被杀,特高课这才反应过来,判断出凶手是顺着韩志荣这条线找到了吉冈正雄,那么一定是韩志荣的身边出了问题。 山田大友回过神来,马上命令周泰清重新调查蒋三的死因,吉冈正雄这个靠山一死,周泰清也吓得魂飞天外,这一次可万万不敢怠慢,亲自带人下功夫查了下去,很快就找到了蒋三常去的那家酒馆。 询问之下,从酒馆掌柜和伙计的口中,知道那天晚上的情景,判断是有人在有意接触蒋三,不用问,一定是冲着韩志荣去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清楚了。 此时,周泰清被山田大友凌厉的眼神压迫的头也不敢抬,嘴巴蠕动了半天,硬着头皮回答道“都是卑职失职,我一定亲手把这个家伙抓回来,将功赎罪,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周泰清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语。 “给你机会那两条毒蛇给吉冈组长机会了吗如果你早一点查清蒋三的死因,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山田大友的眼睛里冒火,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周泰清留下来还有用处,他真想一枪把眼前这个混蛋毙了。 周泰清心中也是叫苦,当初蒋三的死,大家都没有太过在意,三河桥因为年久失修,经常淹死过往的行人,一个人力车夫吃醉了酒溺死在那里,也是寻常之事。 接到山田大友的通知之后,自己不敢怠慢,花了大力气,从城外乱葬场找到了蒋三的尸体,又安排法医检验尸体,可以说已经算是周到了,就是山田大友本人接到调查结果后,也没有多心,可是现在吉冈正雄一死,责任却落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有苦无处诉,只能老老实实受着,不敢多发一声。 一旁的马维德看着周泰清捱着难受,也看出山田大友没有真对周泰清下手的意思,便有心拉他一把,于是转了话题,问道“周科长,你说接触蒋三的人,也是长着一张麻子脸” 周泰清听到马维德出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嘴里连忙回答道“是的,此人也是瘦高的个头,三十多岁,一张麻脸。” 山田大友冷哼了一声,马维德出面,他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马维德不同于周泰清,他是从东北地区选拔出来的中国特工,原日本关东军支援华北的先遣团成员之一,因为日本占领东北日久,所以马维德长期接受日本特工训练,很得日本人的信任,在特高课和新民会颇有地位。 此时马维德接着说道“这个麻子脸,一定是蝰蛇和蝮蛇中的一个,他们以蒋三为突破口,查明了韩志荣投靠我们的真相,这才跟踪韩志荣,准备下手,而吉冈组长只是适逢其会,正好和韩志荣见面,结果” 说到这里,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 山田大友也是这个判断,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恼火的说道“全城的麻子都抓回来了,可是经过辨认,都不是真凶,这个特征也不一定可靠,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为之,这两条毒蛇实在是太狡猾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十章 飞爪寻迹 这次的搜查不尽人意,大张旗鼓的全程搜查,结果没用的人抓了一大堆,唯独没有凶手的踪迹,三个人都是有些失望,一时无语。 好半天,山田大友才对马维德问道“马科长,你那边不是抓住了两个擅长使用飞虎爪的江湖人吗事情有没有进展” 马维德这段时间顺着飞虎爪这条线索,费了不少工夫,终于抓捕了两名以前活动在太原的飞贼惯偷,这两个人是一对师兄弟,师兄叫严昆,师弟叫沈宏升,他们都擅长使用飞虎爪,是飞檐走壁的走空门高手。 可是尽管用了不少手段,软硬兼施,审讯的结果却让马维德大失所望,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对师兄弟绝对不是他们要找的军统特工。 这一次吉冈正雄被杀,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到现在这对师兄弟还被他关在大牢里,根本不可能去刺杀吉冈正雄。 此时马维德只好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虽然吉冈组长被害,可以证明这两人不是蝰蛇和蝮蛇,但是据他们交代,飞虎爪这门绝技,是他们的师父雷泰传授给他们的,而雷泰在太原活动这些年,就只收了他们两个徒弟,所以在太原只有他们师徒三人会使用飞虎爪,只是雷泰已经失踪多年,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想要找到他,这需要一点时间。” 山田大友一听,不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按照你所说,雷泰是这两个飞贼的老师,年龄最少也得四五十岁了,可是根据之前的线索,我们已经知道蝰蛇和蝮蛇两个人都是楚光济的学生,年龄不会太大,在这一点上并不符合。” 马维德也早有考虑,他解释道“这两个人近年来已经洗手不干,据我们的调查,他们也没有收过徒弟,现在,我是怀疑雷泰在失踪的这些年,另外教授了别的徒弟,所以只要找到雷泰,还是可以追查下去的。” 马维德的经验丰富,思虑周全,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到现在他仍然坚持认为,飞虎爪这条线值得查下去,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山田大友点了点头,目前关于蝰蛇和蝮蛇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追查到现在,他连凶手是不是麻子脸,都不敢肯定了,飞虎爪这个线索虽然渺茫,但总比没有的强。 他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同意道“好吧,一切拜托了”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山田大友身心疲惫,手中又有大量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心情,挥手打发了两人离开。 马维德和周泰清躬身退出了办公室,快步出了特高课,走到大门口,周泰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马维德感激的说道“今天多谢马科长为我解围,不然怕是捱不过去了,今天我做东,请您去燕春楼喝一杯,还请马科长一定赏光啊。” 周泰清知道马维德在日本人这里颇受重用,地位稳固,远不是他这个半路投过来的叛徒所能相比,今天又承了情,正好顺势结交,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马维德闻言,虽然有意推辞,但也是八面玲珑的官场老手,做事圆滑周到,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谢周科长美意,不过今天确实有事,改天我请” 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看特高课的方向,转头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山田少佐这个人虽然精明,不过根基还浅,想要做出成绩,以后需要用我们的时候还多着呢,不会太过为难你我,你放宽心就是了。” 周泰清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要说到根基,我这个刑侦科长才真是毫无底气,原以为靠着吉冈组长,以后还能混口饭吃,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是沮丧之极。 听他说的可怜,虽说是故作姿态,但马维德知道,现在周泰清的处境确实艰难,靠山一倒,山田大友对他们这些人又看不上眼,尤其是接下来,军统特工一定会把目标转到他的身上,可谓是里外不是人。 其实这也是马维德拒绝周泰清,不愿意与之交往过密的原因,和这样一个倒霉鬼粘在一起,万一被那两条毒蛇盯上了,再把自己也搭进去就不值了。 想到这里,马维德打了个哈哈,说道“周科长,你也别太悲观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哦,对了,这段时间出入小心一些,军统那两条毒蛇难缠得很,现在又刚刚刺杀了吉冈组长,正是嚣张的时候,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别中了招。” 说完,他不再逗留,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周泰清原本就心情不佳,刚和马维德诉了两句苦,想着套套交情,结果人家不搭茬,临走时反而不咸不淡的丢了这么一句,只觉得一个跟头跌到了谷底,一下子心情更差了。 马维德回到了新民会调查科,没有回办公楼,而是一路来到了看守牢房。 这里是新民会专门看押人犯的地方,因为调查科是新民会唯一的情报部门,所以这里基本上都是马维德说了算。 大门的警卫看到轿车来到门口,认得是马维德的车辆,赶紧打开大门,车辆直接进入了封闭的大院。 马维德下了车,在看守人员的陪同下,一路行进,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光线幽暗的牢房门口。 “打开”马维德挥了挥手,沉声吩咐道。 “是”看守人员连忙答应,手中拿着一圈钥匙,三两下打开牢门,马维德迈步走了进去。 看守牢房的空间不大,靠墙的床铺都是用砖砌的台阶,床铺上垫着草席,床铺也很窄,个子大一点的犯人估计睡觉都成问题,除了一张床和水桶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四面墙壁上连个窗户都没有,屋子里阴暗潮湿,一进门就感觉一股透骨的凉意袭来。 牢房里只有一个犯人,是一个身材结实的壮汉,斜靠着墙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还有鞭子抽打的血痕,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铁链,看起来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个壮汉看到是马维德进来,不禁身体一缩,目光中透着疑虑和畏惧。 马维德上前一步,来到壮汉的身前,沉声说道“严昆,这几天的牢饭吃的怎么样吃够了,我就放你回去。” 这名壮汉正是被他抓捕的两名飞贼之一,名叫严昆。 他和师弟沈宏升原本是街头流浪的乞丐孤儿,机缘巧合之下,被飞贼雷泰收留,还做了徒弟,学了一身的本事,后来师徒三人走门串户,劫富济贫,在太原做了不少的大案。 因为他们身手高强,做事谨慎,从来没有失过风,而且不对穷人下手,出手也不伤人命,所以在山西的江湖道上颇有些名号。 可是后来师父雷泰决定洗手不干,师徒三人便分道扬镳,雷泰离开了太原,最后不知所踪。 看着师父一走,严昆和沈宏升这对师兄弟自己跑单帮,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就不愿再做了,两个人一商量,反正也捞够了钱,干脆也歇了手,老老实实的做起了平头百姓。 严昆后来成家生子,还在城东开了一家小旅店,有着以前的老底子撑着,日子也算是过得去,可是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没来由的被人堵在了家中,抓进大牢严刑拷打。 新民会的审讯手段残酷血腥,一番折腾,实在熬刑不过,再加上马维德以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严昆就把师弟沈宏升和老师雷泰都交代了出来。 可是沈宏升被抓之后,却是骨头极硬,无论如何严刑拷打,就是矢口否认,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马维德这一次还是把突破口放在了严昆的身上。 此时严昆听到马维德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赶紧站起身来,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急声问道“你们肯放了我” 马维德淡淡的一笑,点头说道“我们已经查明,你们确实不是重庆分子,所以准备放了你们。” 这句话一出口,严昆不禁是欣喜万分,他虽说是江湖飞贼出身,混迹多年,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落案,这还是头一次被抓进大牢,结果就尝尽了苦头,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此时能够有脱出生天的希望,自然是惊喜交加。 赶紧急切的问道“多谢马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别着急,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只要你的回答能够让我满意,我马上就放你回去,和家人团聚。”马维德一放一收,欲擒故纵,这些手段都是用惯了的。 严昆心中一沉,事情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简单,他摇头说道“马科长,我知道你是想问我师父的下落,可是我知道的,都已经全告诉你了,十年前他就离开太原了,一去就是渺无音信,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可是马维德却不这么想,如今追查蝰蛇和蝮蛇的线索都已经断了,他手里唯一的线索就是雷泰,这只能着落在严昆的身上,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此时闻言,不禁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口气也变得严厉“怎么,苦头还没有吃够要不要我把你老婆孩子一起拉去过过堂,也许她们知道点什么。” 一提到自己的家人,顿时戳中了严昆的软肋,不禁脸色大变,刚刚挺起的身子,一下子就泄了气,赶紧摆手说道“马科长,祸不及家人,你们可不能坏规矩。” “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江湖好汉的聚义堂坏规矩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马维德冷笑一声,脸上尽是轻蔑之色。 严昆早知道对方做事根本没有底线,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他们手上,心中再无侥幸之心,面带痛苦之色,仰天一叹,微微点头,轻吐了一句“我说” 第三十一章 都是勇士 严昆实在是心中痛苦纠结,几番挣扎,最终抗不住马维德的压力,吐露了实情,他无奈的说道“我师父离开之后就不知所踪,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去处,不过就在四年前,我的儿子出生不久,收到过师父的一个邮件,还有一个送给孩子的金锁,当时邮件上的寄出地址,是在晋南地区。” “晋南具体的地址”马维德眼神一紧,急声追问。 “夏县” “夏县”马维德顿时眉头一皱,夏县地处晋西南,中条山西麓,此时正是中日双方的作战区域,那里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民生几近凋零,据说已经是一片废墟,按照这个情况,雷泰只怕早已经不在夏县了,这让他如何去找 想到这里,他再次确认问道“你说的是实话” 严昆点了点头,无力的解释道“邮件里还有一封信,我一直在藏着,就在家中,不信,你可以去取。” 听到这话,马维德终于相信了严昆,心中不禁失望,可让他就这样放弃,也实在是可惜,他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努力一下,不能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他对严昆说道“我说过,只要找到雷泰,我就放你出去,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陪着我的人去夏县一趟,寻访你师父,把他带回来。” “这不可能,我做不到,你还是杀了我吧”这一次严昆连连摇头,断然拒绝,他之前所以把雷泰说出来,一方面是确实受刑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雷泰早就已经失踪多年,谅对方也追查不到,可是如果让他亲自去把自己的师父抓回来,他真做不到。 “你” 马维德眼中凶光四射,正要再行威胁压迫,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一味的逼迫,对方假意答应,可到最后出工不出力,也是麻烦。 要知道雷泰在江湖上名声虽响,可是因为他从未被抓过,外人并不知道他的容貌,没有了严昆的帮助,自己这些手下盲人摸象,是根本无法找到雷泰的。 于是他的脸色一缓,和声说道“那好,我们各退一步,你去找雷泰,找到之后,不需要把他带回来,只要替我问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问清楚,这些年他还有没有收过别的徒弟飞虎爪这门功夫还教给了谁你只要把这个人的消息带回来告诉我,就可以了” 听到马维德这么一说,严昆的心头顿时一松,他明白马维德的意思,对方也知道雷泰不是重庆分子,目的只是要找到会使用飞虎爪的人。 这倒是可以接受的,雷泰对于他来说亦师亦父,恩深义重,如果能够保全师徒情谊,不至于师徒反目,当然是求之不得,至于别的人,如今他身在监牢,自身尚且不保,哪里还顾的上不相干的旁人。 当下就点头答应道“好,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你们”马维德伸出手指在严昆的眼前摆了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可以先放了你,至于你的师弟沈宏升,为了抓捕他,还伤了我两个兄弟,进来之后顽固不化,一直不配合,所以他不能放。” “什么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一听这话,严昆顿时焦急万分,要不是他在胁迫之下,说出了沈宏升的藏身地点,马维德是找不到沈宏升的,所以他对这个一起长大,同门学艺的师弟是极为愧疚,现在有机会脱身,自然想着一起出去,弥补之前的过失。 可是还没有等他求情的话出口,马维德就挥手打断,继续说道“你去找雷泰,如果能把消息带回来,我就放了你师弟,不然,就等着他把牢底坐穿吧。” 说完,马维德没有给严昆说话的机会,转身出了牢房,对看守人员说道“去把他带出来” 牢房里的严昆看着马维德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只能长叹了一声,心情复杂之极。 就在当天晚上,晋南国军中条山军区司令部,还有重庆军统局总局,都接到了太原情报站发送的紧急电文。 这份电文犹如一颗巨大的炸弹落在水中,掀起滔天的波浪,引起各方瞩目。 一时间,军方和情报高层都为之震惊,国军的北方情报战线立时闻风而动,作出反应。 军统局总部的办公室里,国党最大的情报首脑局座,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身穿笔挺的国军军装,肩佩少将军衔,气质沉稳,只是颧骨的两颊微微下陷,让原本平和的面容显得阴鸷难言,压迫感十足。 而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上校军官,正是军统局情报一处处长边泽,他也是局座最信任的得力助手,没有之一。 军统局在国党中的地位特殊,是不折不扣的特权部门,实力在国党的各大情报部门中稳居首位,独占鳌头。 尤其是改组军统局之后,势力急速膨胀,迅速扩张,其机构更是庞大,下辖大大小小十六个处室,其中情报一处就是最大的处室之一,其职能是负责收集各种军事情报,并统一管理军统局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情报站,也就是说,边泽就是楚光济的顶头上司。 此时他正高兴的说道“还是您慧眼识人,选中了楚光济接手山西情报工作,他刚一上任,就成绩斐然,前段时间接连刺杀多名日伪头目不说,这一次干脆直接把日本特高课的情报头目吉冈正雄给解决了,还带回了这么重要的情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边泽此时的心情是极为愉悦兴奋的,军统局在华北地区的情报力量一向薄弱,三个月前太原站和绥远站又刚刚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可以说局面溃烂不堪。 好在局座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没有刻意追究,但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人员损失惨重不说,甚至连晋绥察区区长籍兴怀都搭了进去,让他这个情报主官倍感压力沉重。 可是今天一接到太原情报站的紧急电文后,只觉得身轻体松,之前的压力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吉冈正雄,日军在山西的重要情报头目,一直以来都被军统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之前为了刺杀此人,军统局光是牺牲的行动特工就多达四十多人,可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楚光济刚一上任,就解决了这个难缠的家伙。 更重要的是,竟然还从吉冈正雄的手中缴获了这样一份重要的军事情报。 这份情报的价值巨大,它不仅挽救了整个中条山战线的三十万国军将士,更保住了重庆政府在黄河北岸的最后一道防线,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说,只这一次行动,就足以称得上是情报战线上的一次重大胜利,不仅太原情报站居功至伟,就是他这个顶头上司也有领导之功,足可以抵消之前的过失了。 局座此时也是心情大好,手里拿着电文看了又看,忍不住哈哈一笑,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光济留守总部多年,原以为他在实务方面的能力有限,这一次用他,也是迫不得已,可是没想到,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到这里,还挥了挥手中的电文“让作战部的那些人看看,这就是我们军统局做出的贡献,我马上向作战部汇报,对了,楚光济给中条山战区发报了吗” “已经发过了”边泽微微一笑,“估计现在他们那里肯定是鸡飞狗跳,搅成一锅热粥了” “这可有好戏看了”局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军统局因为对军方负有监督纠察的职责,实际上和军方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和军方第一派系,保定系之间的关系很是紧张,双方因为各种恩怨甚至还发生军事冲突。 后来因为保定系的故意纵容,冲突情况越演越烈,局面几乎失控,就是国党领袖也难以调和。 最后各方协商之下,局座不得不做出妥协,军统局特意成立了专门针对军方监察的行动二处,其成员全部都是军统局内部的保定系情报官。 而行动二处处长,正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绰号“宁阎王”的实权人物宁志恒,此人也是军统局里最有实力和号召力的情报头子,又背靠着保定系这棵参天大树,精明过人,作风狠辣,就是局座也要顾忌三分。 行动二处的成立,表明局座默认保定系拿回了军中监察大权,为此局座一直是耿耿于怀,此时冷笑一声,道“这些人眼高于顶,还自夸什么中国的马奇诺防线,狗屁没有我们,等日本人兵临城下,都还在睡大觉呢” 边泽听到局座的怨气,心中也有同感,点头说道“您说的是,他们这些人私底下怎么议论我们,大家都知道,说什么我们这些特务不上台面,见不得光,抗战要还看他们的真刀真枪,这一次,足可以让他们闭嘴了。” 边泽的这些话,正中局座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颇为自得,这时才突然问道“电报里提到的,刺杀吉冈正雄,拿回重要情报的两名行动人员,叫什么局总部要重重嘉奖” 边泽赶紧回答道“我已经核查过了,这两个人,一个叫许诚言,代号蝰蛇,一个叫计云,代号蝮蛇,刚从救国军调入太原不久,之前的几次刺杀行动,也都是他们执行的,绝对是好手,是楚光济的得意弟子,当然,也是您的学生。” “我的学生” 局座顿时恍然,接着问道“是那一期训练班” “是青浦特训班的学员。” “青浦班”局座惊噫了一声,立时引起了注意。 在军统局的历史上,无论是早期的力行社和军情处时期,还是后来的军统局时期,分别举办过很多期训练班。 而这些培训班都是由局座亲自担任班主任,所以这些学员都可以称得上是局座的学生。 比如南京鸡鸭巷设立的培训班,还有后来的杭州警官学校,以及抗战后成立的临澧班,息烽班等等。 这些培训班为军统局输送了大量的情报人员,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新鲜血液,对军统局影响极大。 而在这些训练班里,唯独青浦特训班的情况最为特殊,不仅是因为它是全面抗战之后,军统局开办的第一个训练班,更因为它也是唯一一个在作战区紧急培训而成的训练班,训练班刚建立没多久就被迫投入使用,参加了抗战期间最为惨烈严酷的淞沪战役。 结果一场恶战下来,青浦班学员损失惨重,很多年轻的学员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武器,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这些青浦班学员之后的经历也是跌宕坎坷,一路逃亡到安徽后收敛残部,紧接着又被调入救国军,进入日本占领区的大后方,在苏南地区直面日本军队的围剿和进攻,处境非常的艰难。 因为青浦班学员一直战斗在抗战的第一线,而他们这样艰苦卓绝的曲折经历,也是其他各届训练班学员都无法相比的。 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折损严重,到现在为止,能够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所以说,青浦班和之后动辄就是培训上千学员的培训班完全不同,在局座的心目中也有着非常特殊的位置。 局座此时身形后仰,靠在椅背上,头稍稍扬起,微闭着双眼,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当初淞沪会战时的连天烽火,硝烟弥漫的惨烈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好半天,他才缓缓吐出一句“青浦班的都是勇士,他们是英雄” 第三十二章 打探消息 第二天的上午,警察局刑侦科的办公室里,周泰清和卢明志正相对而坐,两个人的脸色阴沉,屋子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就在刚才,他们的顶头上司,太原警察总局局长牛兴发把他们叫了过去,严厉指责他们工作不力,命令他们尽快处理手中的积案,不然就让他们尽早卷铺盖滚蛋,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语气粗暴刻薄,根本没有留半点情面。 两个人被骂得狼狈不堪,灰溜溜的退出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心情沮丧之极。 屋子里安静无声,周泰清满腹心事,手持着钢笔在办公桌上来回竖起放倒,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说道“老卢,吉冈正雄一死,上上下下都把矛头对向了我们,山田那边也靠不上,牛兴发这个家伙看着我们没有靠山,也要找我们的麻烦,你也看见了,今天就是在故意找茬,准备赶我们走人,看来咱们这路是越走越窄了。”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不是牛兴发的人马,只是因为吉冈正雄的命令,这才空降到了警察局刑侦科,占了正副科长的位置。 可是这样就触及了局长牛兴发的利益,要知道刑侦科是警察局最要紧的部门之一,人员众多,掌握着不小的实力,原刑侦科科长戴文山就是他的心腹。 戴文山被杀,吉冈正雄却把俘虏的六个叛徒都安排到了刑侦科,还担任了正副科长的职务,这让牛兴发如同是吃了一口苍蝇,难受之极。 可是吉冈正雄的命令不能违背,牛兴发不敢怠慢,反而还要顾忌几分,对周泰清等人是和颜悦色,生怕他们去吉冈正雄面前多事。 可是吉冈正雄一死,牛兴发就变了一副面孔,如果不是一时搞不清楚特高课的态度,只怕现在就已经下令,把这几个外来户撵出去了。 卢明志也是神情颓然,他知道自己这些人现在的处境艰难,可却一筹莫展,只能无奈的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尽早做出成绩,让上上下下这些人都看清楚我们的价值,不然,早晚有一天就会被人扫地出门,到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是丧家之犬,无处安身了” “我也想做出成绩,最好找出刺杀吉冈正雄的那两条毒蛇,可是有心无力呀”周泰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吐槽道,“日本人下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也是一无所获你说,这一时之间让我们去哪里找人 再说你看刑侦科里的这些人,哪一个是真心服我们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恨不得看我们的笑话。” 他们刚刚入主刑侦科,在警察局里毫无根基,手下难免不服,地位本来就不稳,还没有来得及整治,吉冈正雄就死了,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说到这里,周泰清情绪低落,接着说道“更糟糕的是,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上门来的,别忘了,我们可是上了清除名单的。” 他这一番话,让原本还有些心气的卢明志,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是啊,相对来说,牛兴发这些人只是想赶他们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亡命天涯,可是军统方面是下定决心要他们的命,一个疏忽,就是万劫不复,这才是最可怕的。 卢明志点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吉冈正雄当初把我们安在这个位置,也没有安好心。” “唉,老卢,咱们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什么科长,不当也就不当了,这个世道,保命才是要紧的,我们这段时间出入也小心些,别被那两条毒蛇给算计了。” 卢明志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游离,两个人心灰意冷,相顾无言。 第二天的上午,博爱医院,这里是太原最大的医院之一,医院大门口处,进进出出的人流不少。 许诚言出现在大门前,今天他略做装扮,一身西服,带着一副墨镜,嘴角多了两撇小胡子,容貌就大相径庭。 他没有进医院,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医院大门斜对过的一处店铺。 按照曹瑞安之前提供的情况,这处店铺原先应该是卢明志开设的照相馆,可是现在显然已经换了主人。 他不疾不徐的来到店铺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只见上面写着“墨香斋”三个大字,招牌是黑底白字,材质崭新,一看就是一家新开的纸行,是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店铺。 墨香斋 许诚言脑海里有些印象,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他之前在熟悉太原城区的时候,在城北和城东都见过这家纸行,知道这是太原一家比较出名的店铺,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一家分店,这生意做的不小。 许诚言来这里,原本还有所迟疑,不想直接打听卢明志的情况,现在一看到“墨香斋”这个招牌,反而心中稍安,因为这是一个老字号,说明这里的店铺背景干净,自己前来询问,应该不会太扎眼。 许诚言迈步进了店铺,这时候的生意有些清冷,他进来之时,正好最后一个客人刚刚离去,厅堂里只剩了一个看店的伙计。 这个伙计二十出头,一身素布长衫,袖口翻着雪白的里子,打扮的干净周正,眉眼透着灵动,一看就是个伶俐之人。 他抬眼看到许诚言进来,赶紧上前招呼道“先生,您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还有派克和百利金的钢笔也都刚从津门进的货,应有尽有” 伙计口齿利索的介绍了一番,可许诚言还是摆手笑道“伙计,先不忙,我这里想劳烦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您尽管问。”伙计的态度热情可亲,并没有因为对方不是主顾而稍有慢待,看来这墨香斋的生意能够做大,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许诚言早就想好了托词,开口问道“是这样,这间铺子原来是一个照相馆,我之前听说老板准备将这个照相馆外兑,所以有意接手,可是我前些日子事情太忙,耽搁了一段,今天一来,才知道已经换了主家。” 伙计一听,立时明白了过来,嘴角带笑,微微拱手,解释道“真是抱歉,您来的晚了,我们掌柜上个月初刚刚接手了这个店铺。” 许诚言摇了摇头,面带遗憾之色,说道“太可惜了,我原本也打算开一家照相馆,这家照相馆的仪器设备都齐全,接手就能营业,唉,这次可是坐失良机了。” 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不知道原来的卢老板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有事想和他当面谈谈。” 许诚言是想试探这家店铺和卢明志之间到底就是商业行为还是之前有过联系 他之前在附近也打听了一番,可是接触的人都说这个照相馆的卢老板性情孤僻,很少和周围的邻居交流,对他的情况都是了解不多,如今只能在店铺上寻找线索,看有没有机会引卢明志上钩。 看着许诚言这一番作态,伙计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说道“真是抱歉,当时交接的时候我没有在场,也不知道这位卢老板的去向,不过,如果您还有继续开照相馆的意思,我倒是知道那些设备的去向,您可以试一试。” 许诚言心中一动,赶紧接着话头说道“哦,那太好了,我正有此意。” 民国时期,摄影照相的一应设备都需要从国外进口,价格是相当昂贵的,照相馆不开了,卢明志就算不用,也不会轻易丢弃,只要顺着这些设备的下落,也可以找到许诚言需要的东西。 伙计不疑有它,转身回了柜台,取过纸笔,写下了一个地址,交给了许诚言,说道“当时清理店铺的时候,原来的设备器材比较多,那位卢老板没有露面,只是通知掌柜,让我们收拾妥当,送到了这里,当时是一位姓田的女士接收的。” 姓田的女士不是卢明志 许诚言接过地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城北永安街十七号,田”。 “好,好,有劳了”许诚言连声道谢,拿着地址离开了墨香斋。 出了门,就径直赶往城北地区,不多时来到永安街十七号,从远处打量,这是一处独门院落,院墙高垒,大门紧闭,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住在这里的田姓女子肯定和卢明志有关系,许诚言当然不会直接上门,贸然接触与目标亲近的人。 万一卢明志此时就在这里,自己就算是化了装,以卢明志的眼力,也难保不会被他认出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许诚言在附近找了一个角落停留,远远的监视这处住宅,可就在这个时候,住宅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青年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淡蓝色的洋布衫,裙裤掩盖到脚面,脸上淡妆轻抹,弯眉明眸,打扮的素雅,容貌很是清秀。 许诚言看着她关上院门,转身款款而去,当下也跟了上去。 。 第三十三章 各方追查 与此同时,在太原城的另一处街道,一辆轿车停在路边,车内没有司机,后座上只坐着卢明志一人。 他眉头紧促,阴沉的脸看向车外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的心腹邓辉来到车门前,轻轻敲了敲车窗,低声汇报道“科长,人来了。” 卢明志闻言缓过神来,微微点头,邓辉侧身相让,一个中年男子顺势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这个人身材不高,溜肩塌背,一双金鱼眼,长着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葱头鼻,缎子袄外面套着花色褂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路数。 卢明志挥手示意邓辉,邓辉点头退开,在附近警戒。 这个汉子坐到卢明志的身旁,陪着笑脸,葱头鼻子一耸一耸的,形象更让人生厌。 “科长,您找我” 卢明志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刘猴子,给我办一件事。” “您只管吩咐” 刘猴子是城北一带的地方帮会头目,在城北开有烟馆和妓院一些营生,手下有一帮街头地痞之流。 他早些年因为一次巧合,和卢明志打过交道,不过那个时候,他对卢明志了解甚少,更不知道卢明志的真实身份,只是见其人身手不凡,身边又有一伙精悍的弟兄,做事非常的神秘,所以一直对卢明志非常的客气。 前段时间,卢明志再次找到刘猴子的时候,身份已经成了太原警察总局刑侦科副科长,这一巨大的转变,让刘猴子惊诧不已。 而卢明志找上刘猴子,也是为了让刘猴子做他的外围,为他做事,这在警察局里,也是寻常之事。 民国时期,警察这个行当并不什么光彩的职业,他们为了升职或者捞钱等各种原因,经常横踩黑白两道,与地方势力勾结在一起,充当这些势力的保护伞。 当然,这些黑帮势力也愿意投靠依附这样的警察,贿赂讨好,并为这些保护伞提供方便,双方是各取所需。 刘猴子和卢明志的情况亦是如此,而且两个人之前多少有点交情,面对卢明志这个刑侦科长的招揽,刘猴子当然是求之不得,马上爽快的答应,一拍即合。 此时,卢明志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递交给刘猴子,吩咐道“这里面有几个可疑人员,你要详细调查一下他们,如果有可疑的情况,要马上向我汇报。” 卢明志来找刘猴子,就是因为现在处境艰难,想着必须要尽早做出一番成绩,赢得日本人的认可。 这一次吉冈正雄被刺杀,全城搜捕之下,日本特高课是一无所获,可卢明志心思机敏,目光锐利,在主持搜查行动期间,凭着以往的经验和感觉,还是找到了一些他认为可疑的人员。 可这些只是他单方面的直觉和猜测,想要从中找出蝰蛇和蝮蛇,还是有困难的,首先是他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自己都拿不准,又怎么取信于日本人。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除了两个心腹,就没有值得信任的手下,现在警察局上下都想看他们的笑话,就是刑侦科的人员,也都是三心二意,各有心思,想要取而代之的更是大有人在。 卢明志既不想为他人做嫁衣,更不想被人背后捅刀子,所以思虑再三,决定使用刘猴子这样的外围人员来做这些工作。 刘猴子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点头答应道“好,您放心,这些事交给我。” 他接过文件袋,打开袋口,从里面取出两页纸张,略微审视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名字及住址,还有一些基本情况。 “方子安,艾正信,许诚言,王绍元” 刘猴子轻轻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又抬眼看向卢明志,语气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科长,调查这些人没有问题,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能透个底吗” 他混迹市井,街面上的消息非常灵通,很清楚这段时间太原城发生的事情,日本人到处抓捕并枪决了大量的重庆分子,而重庆分子也不甘示弱,卷土重来,发起猛烈的反扑,甚至连吉冈正雄这样的日本特务头子都未能幸免,搞得太原城内草木皆兵,人心惶惶,难道这些人和重庆分子有关 一想到这里,刘猴子不禁有些心慌,他们这些人虽说是走黑道,平日里欺压寻常百姓,好勇斗狠,无恶不作,可到底也是知道轻重。 只是为了寻常的案子,给警察提供帮助,寻找线索,甚至抓替罪羊顶罪,都是可以的。 可如果为了他们去碰重庆政府,就犯不上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心狠手辣,就连日本人也说杀就杀,要是来寻自己的晦气,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他和卢明志之间只不过是相互利用,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就不值了。 看着刘猴子迟疑的表情,卢明志当然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不能告知是追查刺杀吉冈正雄的凶手,不然刘猴子肯定不敢接手,于是,故做轻松的说道“只是牵扯到了一个小案子,上面催的紧,你帮我盯着点,对了,这件事情保密,别漏了风。” “我做事您放心” 听到卢明志这么说,刘猴子神情一定,他嘿嘿一笑,缓解尴尬的说道“您也别笑话我,我就怕是牵扯到那些人。”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南方,示意是重庆方向,“那些人凶的很,又是赶不尽,杀不绝,一旦招惹上就是祸事。” 听到他这么说,卢明志若有深意的故意调侃道“怎么,你怕重庆分子,就不怕日本人” “怕,都怕,两边都是爷,我这小身板都惹不起。” 刘猴子打了个哈哈,言多必失,他不再多说,向卢明志拱了拱手,告罪一声,转身推开车门,快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卢明志身形仰,倚靠在椅背上,轻叹了一口气,就连刘猴子这样一个混混都清楚重庆政府得罪不得,想一想到自己曾经的身份,还有现在的处境,他不禁暗自惆怅,一股莫名的懊悔和恐惧袭上心头。 此时的许诚言并不知道,他的两个对手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已经从不同的方向追查过来,危机袭来,犹如两颗隐形的炸弹埋藏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深夜时分,许诚言的住所里,他和计云正在将这几天跟踪调查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计云首先开口道“卢明志昨天在警察局待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去警察局附近的一家理发店理发,然后回到了他的临时住处,下午又去了城南的警察分局,到了傍晚,又回到了住所休息。 对了,他是和他的两名手下邓辉和严高义住在一起,进出都很小心,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三个人都是形影不离。 他们很警觉,我在理发店的时候,靠的近了些,就差点被瞄上,幸亏抽身的快。 今天一大早,他带着一队便衣去了一家叫锦绣楼的妓院,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一个商人几天前被人杀死在锦绣楼,一直没有下文,卢明志是去查案。 中午的时候,他去了小北门附近,一个中年男子进了他的轿车,谈话的时间不长,离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公文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要查的话,需要一些时间。 下午回警察总局,一直到下班才出来,傍晚的时候直接回家,他们晚上从不出门,非常谨慎” 听着计云详细的叙述,许诚言不禁有些失望,想要刺杀一个目标,首先要搞清对方的生活习惯和行踪规律,根据这些情况制定对应的行动计划,可是卢明志的行踪飘忽不定,这让他们很难锁定,无法进行周密的设计。 更麻烦的是,卢明志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动特工,身手敏捷不同于常人,如果再提高警惕,时刻防备,想要进行刺杀,难度是很大的。 他手扶额头,想了想,开口问道“他的住处环境怎么样能摸进去吗” 计云回答道“南华路七号,那里就在警察局的后街,他的住所是临街的二层楼房,里面房间最少有七八间,摸清楚需要一些时间,对了,还有个院子用来停车,可院墙不高,有点动静都能传出去。 周边住的大多都是警察局的警察和家属,行动起来肯定是有困难的,卢明志选择这个住所是有考虑的。” 刺杀最好的地点,一是人烟稀少,地处偏僻,这样的话,既使动静大一点,也不宜惊动旁人,就算是有人救援,时间上也来不及。 二是深宅大院,因为北方人口并不稠密,相对南方来说是地大人少,再加上因为风沙较大,为了防风保暖,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是高顶厚墙,院落大,院墙高,这样一来,院墙以内,旁人无法知道里面的变故,只要摸进去,动起手来会方便很多,不易引起注意,比如之前原田和也的住所,还有庄家大院都是如此。 可是卢明志的住处两样都不占,临街的二层公寓,窗口直接就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有点动静又会惊动旁人,行动难度不小。 许诚言思量了一番,上门刺杀的方案并不稳妥,现在正是风头上,对方不会没有防备,己方需要冒的风险太大,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可是卢明志平时都在警察总局不露面,在外面的行踪又无法确定,出入行动的时候,除了有邓辉和严高义之外,还有刑侦便衣保护,这让许诚言有些为难了。 “困难是不少,不过还是那句话,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信他能防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许诚言打起精神,开始介绍自己这边的调查情况“卢明志之前化名卢彦山,在博爱医院的对面开了一家照相馆,平时接触的人不多,周围的邻居对他都了解甚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被捕后,这处店铺一直被封闭,直到两个月前转手给了一家纸行,叫墨香斋,这是个老字号,背景很干净,所以我直接打听了一下有关卢明志的情况。 从墨香斋的伙计那里了解到,店铺转让的时候,照相馆所有的设备都被送到了卢明志指定的地点,永安街十七号。 接收设备的是一个青年女子,名叫田文蕙,大概二十六七岁,几年前住进了这处住宅,和卢明志一样,她平时深居简出,周围的邻居对她也是了解不多。 今天借着她出门的机会,我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特工经验,背景应该不复杂。 不过我没有调查到关于卢明志的信息,看来他们的关系很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是夫妻情人关系” “我估计是,田文蕙既然能替卢明志接收设备和器材,那就说明卢明志很相信她,而且还很有些姿色,可能因为卢明志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刻意隐瞒,不为外人所知。 还有一点,她的住所地处老城区,住宅不大,可是看着精致高档,价值应该不菲,还有她的服装和首饰也都是高档货,看得出来,生活条件也很不错,田文蕙平时没有营生和收入,很难负担这些费用,所以我认为,卢明志一直在暗中支撑她的生活费用,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听到许诚言的分析,计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忍不住兴奋地说道“这可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卢明志如果还和田文蕙有联系,或者秘密约会的话,身边肯定不会带人,这不就是很好的动手机会。” “我也这么想,不过有个问题,卢明志这个人做事谨慎,明知道我们在伺机而动,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警觉,是不会轻易露面的,如果他一直不接触田文蕙怎么办” 许诚言的顾虑当然是有道理的,卢明志这样的人不可能精虫上脑,为了女色连命都不顾,在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独自行动。 而自己又没有时间和他耗着,之所以选中卢明志为刺杀目标,不就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来自卢明志的威胁,前两次的侥幸过关,并不代表下一次能够顺利脱身,想着先下手为强,可千万不能后下手遭殃。 计云却是嘿嘿一笑,揶揄的说道“怎么,看着那个女人漂亮,心软了” “什么意思”许诚言被计云看的发毛,有些奇怪的看着计云。 “这有什么难的之前我们怎么调动韩志荣和吉冈正雄见面的不就是用了打草惊蛇这招,再用唤醒指令促使他们接头,这才有了动手的机会。”计云显然胸有成竹。 许诚言眼睛一亮,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指着他哈哈一笑,说道“是我糊涂了,对,就从田文蕙下手,给她制造些麻烦,迫使卢明志露面。” 。 第三十四章 山田寻踪 日本特高课,情报组的证物室里,长长的工作台上堆放着一堆衣物和武器。 衣物是十几套警察服装,摆放整齐,上面都有不少枪眼,被浸染的血迹斑斑,正是之前行刺吉冈正雄的行动中,军统行动队员身上穿戴的衣服。 还有一旁堆放的武器,八支中正式长枪和十二支驳壳短枪。 山田大友正站在工作台前,将一件警服拿在眼前仔细察看,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感觉着手中的质感。 自从那天深夜,太原站行动队刺杀吉冈正雄之后,因为行动队几乎全军覆没,除了山田大友审讯唯一的活口,得到了蝰蛇和蝮蛇这两个代号后,其它一无所获,再加上吉冈正雄认为军统行动力量已经遭受致命打击,一蹶不振,所以调查工作也就告一段落,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没想到几天之后,吉冈正雄就被再次刺杀,这一次他没有能够逃过此劫,最终还是死在了蝰蛇和蝮蛇的手中。 接手工作后的山田大友为了追查凶手,费尽了心力,仍然没有新的进展,在课长明石英树的严令之下,他绞尽了脑汁,最后还是把希望放在了那个唯一的活口身上。 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一次的审讯,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根据新的口供,行动队刚刚进入太原之后不久,队长山鹰就已经设计好了行动方案,而行动中所使用的武器和警察制服都由太原站准备好的,在行动之前送到了山鹰手中。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武器和警察制服的来源,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军统太原情报站的踪迹,于是山田大友把袭击行动中所有缴获的物品都拿了出来,试图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 山田大友查验多时,首先关注的是武器,这一次的袭击,军统行动队是用了心思的,为了伪装,他们没有使用他们惯用的勃朗宁手枪,反而都是使用这种最大众化的枪型,中正式步枪和驳壳短枪,这两种枪型在保安军和警察部门中使用广泛,从外观和膛线的磨损程度来看,这批枪支都是旧枪,使用的时间不短了。 现在山西正是战乱频发之时,日本人组织的伪军,也叫保安军,人数庞大,来源复杂,素质良莠不齐,军中倒卖物资和军火的情况屡见不鲜,民间也多有藏匿枪支弹药,日本人也是难以管理,想要从中追查这些枪支的来源,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武器方面难以追查,山田大友就把希望放在了这些警服的来源上,经过他的一番仔细查看,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官走了进来,向山田大友汇报道“少佐,警察局和被服厂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山田大友闻言,放下手中的警服,点头示意。 情报官退了出去,很快将两个男子带了进来,其中一个身穿警服,其貌不扬,另一个身穿便装,体形瘦小,额头皱纹挤成一团,显得有些苍老。 两个人都是战战兢兢,一脸的紧张,山田大友看了他们一眼,抬手指了指那个身穿警服的男子,问道“你是警察局装备科的负责人” 这名警察赶紧上前一步,来到近前,挺身行礼,说道“少佐,卑职是太原警察局装备科科长陈志达,奉命前来听候您的训示。” 山田大友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年纪较大的男子,问道“你是被服厂的” 老者赶紧回答道“是,我叫蔡茂实,是军用被服厂的车间主管,厂长通知我前来听候差遣。” 山田大友嗯了一声,摆手说道“陈科长,你先过来看一看,这些警服是不是你们警察局常用的制服。” “是” 陈志达闻言赶紧上前,拿起桌子上的警服,仔细查看了一遍,很快看出了不对,摇头说道“这不是我们的警服,一般我们在发放警服的时候,会在衣领的内侧盖上红章,用红墨水写明警员的名字,以免发放的时候,出现差错,可是这几件警服的衣领内侧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印记。” 山田大友接着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没有发放过的备用警服,所以没有印记” “这也不会,我们只有不多的备用警服,临来的时候,我还特意检查过,一件都没少,我能保证,这绝对不是从我们这里流失出去的。” 陈志达极力辩解,生怕和这次刺杀扯上半点关系。 山田大友闻言并不意外,他在查验行动队尸体的时候,就发现死者穿戴的警服,无论是胖瘦,长短都很合身,也就是说,这些警服应该是量身裁定的。 可是一般的警服制作,因为警察基数庞大,不可能给每一个警察量身定做,都是分成几种固定的大小样式,统一制作,然后发放给警员,以至于警察们领到的服装,大多都并不是很合体。 所以他判断,这些警服并不是从警察局的装备科搞到的,现在听到陈志达这么说,就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时候,他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军用被服厂车间主管蔡茂实。 军用被服厂是伪省政府开办的,专门制作政府部门订制的各种制服,比如保安军的军服和警察局的警服,也都是由这个被服厂制作。 “你也来看一看,这些警服是不是你们被服厂制作的” 蔡茂实自被带到特高课,心中忐忑,一直提心吊胆,不知所措,这时听到山田大友的命令,赶紧上前,恭敬一礼,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警服,仔细查看了一遍,顿时心中一定,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和陈志达一样,生怕这些警服是从他们被服厂里流失出去的,一旦和刺杀案扯上关系,就是天大的麻烦,这些日本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赶紧解释说道“长官,这也不是我们被服厂制作的警服。” “哦,你能确定”山田大友脸色一沉,严肃的追问道。 “能确定”蔡茂实忙不迭的点头,“首先是布料不对,您有所不知,我们被服厂专门制作政府指定服装被褥,因为需求量大,再加上资金的原因,所以选用布料方面就没有太讲究。 我们制作的警服布料材质选的很普通,可是这几件警服的料子明显要更好一些,触感更柔和,而且颜色也比我们的稍微深了一些,只是差异细微,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辨。 其次是制作工艺,我们厂的工作量大,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赶进度,所以在制作方面要求就低了些,做工比较粗糙。 但是这几件警服,做工比较精细,行针的走线利落,间距紧凑,平整流畅,整体的尺寸比例放量适中,手法细腻准确,一般来说,在我们被服厂,只有特意交代订制的服装,才能达到这个水平。 而这几件警服都是普通警员的服饰,所以我敢肯定,这绝不是我们被服厂制作的。” 听到这些,山田大友上前再次查看一番,经过一番确认,情况果然如蔡茂实所说,微微点头说道“这几件警服的制作水平确实很不错,据你的了解,在太原城里,有这种裁剪手艺的人多吗” “很多”蔡茂实回答道,“一般的裁缝铺子都可以做到,他们做的是回头生意,手工上不敢含糊,所以制作相对我们来说,要精良的多。” 这让山田大友不禁眉头一皱,在这个时候,民间还没有大型的制衣工厂,老百姓穿衣都是自己制作,或者从裁缝铺和成衣店购买,会制作衣服的手艺人太多了,像太原城这样几十万人口的大都市,不说是家庭制作,就是裁缝铺子也有不少,想要从中追查到制作这几件警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山田大友并没有死心,而是再次追问道“这些警服,在制作工艺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他语气又重了几分“我先警告你一句,如果你敢有任何隐瞒,后果你是很清楚的” 言语之间,尽是威胁之意,吓得蔡茂实一个哆嗦,日本人凶残暴虐,视人命如草芥,只怕一个应对不好,今天就难出这道门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拿起警服再次仔细的查验,好半天又开口说道“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布料衔接,我们一般都是采用平针缝纫,这样的制作方法简单实用,直接用机器就可以缝制,但是在外观上就差了一点。 可是这几件警服就不一样了,在几处的缝合处都采用了藏针或者暗针缝纫法,这样的处理,过度自然,韧性结实,从外观上也漂亮一些,不过,这需要手工制作,不能使用机械缝制。” 山田大友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追问道“有这样技术的人多吗” “不算多,即便是藏针和暗针,手法也有很多种,不过像眼前这几件使用的手法,一般是晋南传过来的,在太原本地使用的人不多。” 山田大友大手一挥,马上吩咐道“很好,你留下来,仔细给我介绍一下。” 第三十五章 新的情况 上午时分,许诚言和往常一样收拾妥当,走出了院门,将院门的锁好,转身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街对面裁缝铺的窗户里,有一个人正在隔着玻璃向他连连挥手。 许诚言定睛一看,正是房东陈师傅的媳妇陈婶,看样子还很着急,示意他赶紧过去。 许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快走几步,穿过街道来到裁缝铺前,推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屋,陈婶就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胳膊,拽到一边,表情有些神秘的低声问道“许先生,您是不是得罪人了” 陈婶的话让许诚言一愣,这是从何谈起 要说得罪人,他可得罪的多了,这段时间以来死在他手上的人可是不少,为了这个,日本人把整个太原城都搜查了几遍,搞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是这和陈婶毫无关系,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许诚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婶,我这个人走路都不敢抬头,会得罪什么人” 听到许诚言否认,陈婶倒也并不意外,眼前这位许先生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与人说话从不高声,绝对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这样的人又能得罪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定,仔细解释道“今天一大早,我去买菜的时候,碰见前街口的张大姐,她悄悄的和我说,昨天有人在附近打听您,正好被她听到了。 我们姐俩的关系一直不错,因为您是我家的房客,所以她就记在心里,她还说,她家老汉还认识那个人,是城北的地痞混混儿,叫陶四宝,不是什么好东西,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估摸着是盯上了您了,这几日您可要小心一些,门窗要关紧,家里不要放贵重的东西,对了,别去人少的地方,总之小心点没坏处” 许诚言顿时一惊,竟然有人在打听自己的情况,要知道一个潜伏特工最要紧的,就是身份的安全,现在既然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也就是他的身份不再安全,有暴露的危险。 此时他来不及多想,脸上立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声说道“还有这种事情这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您说,我这个人老实本分,与世无争,从不和人起争执,这身上也没有几个铜板让人惦记,这种人怎么会盯上我呢” 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极富欺骗性,陈婶一见赶紧劝慰道“您先别着急,您是我们家的房客,租着我们家的房子,真要是有事,我们也是不怕的,我家小叔子就在警察局里做事,还是专门拿枪的治安警,在这附近打听打听,谁也不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我到时候给他说一声,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婶这个人是热心肠,她是好心提醒许诚言,不想让他吃了暗亏,可又怕自己的言语说重了,把这样的一个好房客给吓跑了,反而适得其反,于是大包大揽把事情应承了下来。 陈家虽然是平民百姓,可是在世代在太原居住,开枝散叶人口众多,身边的关系人脉自然不少,这样的本地人家,一般的地痞流氓之类的也不敢上门搞事,所以陈婶说的颇有底气。 “那可太好了,一旦有事儿,我可全指望您了”许诚言一听,自然是连连拱手,再三感谢道。 接下来又听陈婶嘱咐了几句,许诚言这才出了裁缝铺,快步向街尾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暗中打听自己的人会是谁呢城北一带的地痞混混和自己毫无瓜葛啊 许诚言的心思电转,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把身边的人接触过的人,都盘算了一遍,唯一对他产生过怀疑的就是卢明志。 而在前天的情报汇总的时候,计云曾经说过,卢明志在前天在小北门一带,曾经和一个男子秘密接触过,男子上了卢明志的轿车,谈了不到五分钟,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文件袋,只是不知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当时听到计云叙述,许诚言还没有太过留心,可是按照今天陈婶所说,城北的混混在打听自己,那和之前的这次会面,会不会有什么隐秘的联系呢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脚步不停,很快来到街尾的面馆,他每天都是在这个面馆里解决早饭,同时和计云汇合,可是今天他却是有些犹豫了。 既然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那此时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呢他不想把计云也暴露在人前,于是他脚步不停,直接从面馆门口走了过去。 作为一名情报特工,许诚言的经验丰富,绝对称得上是高手,他决定先确认一下身边的情况,看一看身后有没有尾巴跟随。 不多时,他看到前方街边有一处咖啡馆,于是脚步略微放慢,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然后不疾不徐的来到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前,轻轻用手紧紧了胸前的衣扣,好像是在整理仪表。 就在这停留的片刻,他偷眼借着玻璃窗的反光向身后观察,果然就见侧后方不远处,原本脚步匆匆的一个青年男子,此时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侧身,状似悠闲,可是却不时把目光看过来,显然是在观察自己。 果然有人跟踪 许诚言轻出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一脸如常,又抻了抻青布长衫的衣襟,还煞有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才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计云正好从街口处走了过来,抬头一见许诚言,顿时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许诚言应该在面馆里等自己汇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许诚言也看见了计云,他把脸一侧,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继续前行。 有情况 计云和许诚言之间向来默契极深,甚至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只看许诚言的表现,就知道不对,当下他自然也装作无关的行人,和许诚言相对而过。 而那个监视许诚言的男子,看到许诚言离开,急忙紧随其后,正好和计云擦身而过,一下子就被计云认了出来。 此人在跟踪许诚言 计云马上明白了许诚言为什么不与自己汇合的原因,当下快走几步,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的眼光犀利,不多时就已经判断出,附近只有一个人在跟踪许诚言,于是也跟了上去,远远的缀在两个人的后面,随时准备接应许诚言。 这样一来,许诚言在前面走着,走出了两条街区,只做了两次试探动作,很快就搞清楚了,身后跟踪的这个男子虽然机灵,可显然没有接受过训练,连最基本的反跟踪动作都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此人肯定不是特高课的特工,只是一个没有相关技能的普通人,看来陈婶告诉他的信息是准确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陈婶口中的混混儿陶四宝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许诚言紧绷的神经立时一松,想必日本人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然不会派这样的人来跟踪监视,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转圈子了。 而此时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许诚言便挑一条人流最多的主干道,借着熟悉的地形,只是简单的一个躲避动作,就轻松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一个小时之后,城东的一处独门小院里,两个人再次汇合,相对而坐。 这里是计云刚刚租下的新住所,距离许诚言的住所也不远,但环境比之前相对安全许多。 计云三首先开口道“你甩开尾巴之后,我跟了他一段,现在他又回到你住所附近蹲守了。”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还是个棒槌。”计云点头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但肯定不是职业特工。” 他一直跟在后面,把男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很快就得出了和许诚言一样的判断。 “应该是本地的混混。” 许诚言把今天陈婶告诉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唯一对我们产生过怀疑的,就是卢明志,我判断应该是卢明志派来的人。” 计云不禁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卢明志警察局刑侦科有的是人手,还用的着派这种货色” “我也不清楚,不过卢明志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你之前不是说过,他前两天曾经在小北门附近接触过一个中年男子,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公文袋,我觉得,这个人的背景需要查一查,搞不好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这一下提醒计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还真有可能,差一点疏忽了,不过那个人不难查,他的容貌很有特点,身材不高,金鱼眼,葱头鼻,看那一身打扮,就像个地痞混混。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他离开的时候,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卖煎饼的,他随手就拿起了一个,摊主不仅没收钱,还对他点头哈腰的,一定是认识此人,我去问一问就清楚了。” “这样最好,你尽快去查,我身边多了一双眼睛,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卢明志有关系,这就说明他已经开始调查我,随时都有可能动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解决了他,不能给他出招的机会。” 许诚言判断,现在卢明志并没有向日本人透漏自己的情况,不然现在跟着他身后的,一定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动作够快,还有机会把局面翻转过来。 他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调查那个人的背景,我去处理田文蕙的事情,另外,这段时间我的住所已经不安全了,以后都到你这里汇合。” “好,我这就去”计云点头答应。 第三十六章 制造麻烦 城北晋祠街,这里也是太原老城区最繁华的街区之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屋宇鳞次栉比,招牌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脚店、肉铺等等,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商贩,一直延伸到街尾。 田文蕙从一家理发店里走了出来,抬手理了理刚刚梳整的秀发,心情又好了几分。 现在时局动荡不安,哪怕是太原城里,治安状况也是不好,所以她平时深居简出,少在外面逗留,偶尔出来放放风,也是尽早回家。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很多,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人力车,微微有些失望,但好在住处离此不远,干脆就步行回家。 顺着两边房屋的阴凉款款而行,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还有人连声高呼“抓贼人抓住他” 她闻声回头望去,就见人流中一个壮汉窜了出来,此人套着一身破烂不堪的旧袄裤,满脸黑泥,看不清楚面目,手里抓着一个皮包,正脚步飞快地在街道上奔跑着,想必就是所谓的贼人。 身后个穿西服的男子紧追不舍,口里还高声喝骂着。 周围的人都是注目观望,那个壮汉一看就是生活无着的流民,此时的山西局势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有很多失去家园的人涌入了太原,他们少有求生的手段,处境艰难,为了能够活下去,很多人就沦为了乞丐,窃贼,像眼前这种事情在太原城里时常上演。 此时就见那壮汉脚步飞快,身形在人流中快速穿行,可街道上人流太多,还是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眼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壮汉情急之下,干脆一阵蛮力冲撞,他力大身沉,把周边的行人都撞的东倒西歪,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斥骂吆喝之声。 可是前方依然拥挤,身后追赶的几个人,借着他冲开的空隙,反而越来越近,壮汉左右看了一眼,转身便冲向路旁的店铺,顺着墙根奔跑,眼见就向田文蕙的方向冲了过来。 田文蕙原本距离很远,还看着热闹,没想到转眼间,贼人竟然慌不择路冲到眼前,她吓得惊恐失色,手足无措,竟不知道如何躲避。 还没有等她来得及反应,壮汉就直直的撞在田文蕙的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贼人的左手肘部一横,重重地撞击在田文慧的左肋。 田文蕙顿时觉得胸口一闷,来不及反应,被这个壮汉撞倒在地,可是壮汉脚步不停,直接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慌乱之中,田文蕙的左小腿被壮汉一脚踩中,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哎呀”田文蕙只觉得小腿剧痛难当,浑身冷汗一下子激发了出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声。 身边的人都发出一阵惊呼,纷纷赶了过来,可是这个壮汉的动作飞快,接连撞倒几个试图拦阻的行人,向一条胡同岔道钻了进去,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田文蕙此时已经倒地不起,浑身痛楚难当,忍不住开口连声呼救,周围的人看到一个弱女子受伤,都赶紧上前帮助,还有好心人招来人力车,将她送往附近的博爱医院救治。 两个小时之后,博爱医院诊室的一张病床上,刚刚完成初步检查的田文蕙,紧皱着眉头,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被挤压的粉碎,只要动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白衣的女护士走了进来,轻声问道“田小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 “住院这么严重”田文蕙不禁面露为难之色。 女护士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田小姐,您的肋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腿骨还好说,可以肋骨的受伤部位需要进一步检查,情况比较严重,现在不仅不能够移动,而且还需要人来进行护理,所以您最好尽快通知家人。” “家人” 田文蕙不禁一愣,自己在太原孤身一人,平时又深居简出,刻意少和旁人接触,就是连相熟的朋友和邻居都没有 难道需要通知他 可是他曾经特意交代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尤其是在近期这段时间里要特别小心,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轻易见面。 田文蕙原本就是外地人,几年随家人逃难至太原,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连累的家破人亡,只剩下田文蕙一人,幸亏在紧要关头,被卢明志搭救,不然此时她早就被卖到人贩子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从那以后,田文蕙就跟了卢明志,两个人在乱世中相互取暖,算是上是恩爱夫妻。 可是卢明志考虑自己的身份特殊,身边到处都是危机,为了保护爱人,也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软肋,一直都不敢暴露两个人的关系,于是专门安排了另外一个住处安置田文蕙,而田文蕙身边,为了保密,甚至连佣人都不敢请。 因为卢明志处事周密谨慎,小心维护,所以即便是情报站的同事都不知道田文蕙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卢明志被特高课抓捕之后,田文蕙并没有被牵连,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劫。 后来卢明志叛变投敌,被特高课放了出来,卢明志更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无论是日本人和军统情报站,都有可能拿田文蕙来做文章,于是他特意交代田文蕙,近期内,相互之间暂时不要见面,避一避风头。 所以田文蕙一听到女护士的话,实在是左右为难,一筹莫展,她犹豫的表情让女护士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低声安慰道“如果没有家人陪护,我们可以提供专业人员护理,不过,这需要多支付一定的费用。” 田文蕙想了想,只好点头答应,她如今连动一动都难,没有人帮助照顾确实不行,最后还是决定通知卢明志一声。 再说,博爱医院作为太原最大的医院之一,一向收费不菲,她出门根本没带多少钱,现在必须要卢明志把钱送过来,支付医疗费用,于是说道“只能麻烦你们了,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多少钱,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请人送些钱过来。” 说完,她报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女护士,再次叮嘱道“这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你给他打电话,请他想办法把钱送来就好。” 女护士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博爱医院的就诊楼内,许诚言已经换回了一身装束,头戴礼帽,时下流行的挡风呢子大衣,鼻梁上多了一副金边眼镜,再加上两撇小八字胡,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斜靠在走廊的墙壁,远远的盯着田文蕙所在的病房。 田文蕙的受伤,当然是他一手安排的,摆脱掉追兵之后,他就紧随着来到博爱医院,近距离的观察田文蕙的情况。 不多时,就看到一名女护士从田文蕙的病房走了出来,他赶紧身子一侧,将报纸展开遮挡面容,身子靠在墙壁上,等女护士从身边走过,这才收了报纸,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女护士很快来到大厅接待前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出去,很快电话接通,女护士开口问道“请问是卢先生吗” 对方沉吟了一下,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女护士把田文蕙的情况简单做了叙述,最后说道“您的表妹田女士受伤很重,现在起卧都很困难,如果您方便,还是请尽快来医院照顾。” 可是她说完之后,好半天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最后只好摇了摇头,把电话挂断。 而就现在她侧后方不远处的许诚言,把她的对话听了清楚,知道这是在通知卢明志,暗自点头,事情果然按照他设计的剧本进行。 接下来,就看卢明志是否会前来看顾田文蕙了,只要他敢露面,就是下手的好机会。 警察局刑侦科办公室里,卢明志缓缓的放下了电话,眼中充满了焦虑之色。 田文蕙受伤,他心中虽然焦急万分,可是还是不敢确定电话里的信息,他现在疑心生暗鬼,总觉得身边有人窥伺,说不准那两条毒蛇就隐藏在暗处,等着自己露出破绽,随时会扑上来咬上致命的一口,绝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想到这里,他马上把自己的亲信邓辉喊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治安科询问一下,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在晋祠街一带,有没有发生一起抢劫案,如果有,你去问一下具体的情况,回来汇报给我。” 邓辉有些疑惑的看着卢明志,嘴里问道“直接去问,还是” “直接问就可以”卢明志点头说道,随即身子前倾,声音压的很低,“问清楚事主的情况,还有,总之情况越详细越好,但别太刻意了。” “明白了,我这就去” 看到卢明志吐吐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邓辉知道不能多问,当即点头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待邓辉一出去,卢明志就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思纷乱,他现在真想马上去博爱医院去看望田文蕙,可是又怕自己的冒失举动,暴露了田文蕙的存在,哪怕邓辉等人是自己的心腹,可是人心隔肚皮,世事怕万一,这些事情谁又能说的准,一旦旁人知道田文蕙和自己的关系,那很快麻烦就会不停地找上门。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卢明志心神一震,缓过神来,来到桌前,伸手拿起了电话。 “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 电话那边却是警察局局长牛兴发的声音,语气很是严厉。 第三十七章 重要文件 一听到牛兴发要见自己,卢明志立时一阵烦乱,他这两天都躲着这位顶头上司,因为见着了就是一顿训斥,搞得灰头土脸的下不了台。 可是现在点名要见自己,却是无法躲避,卢明志只好连声答应道“是,局长,我马上过去。” “周泰清呢为什么他不接电话”牛兴发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 卢明志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对面办公室的方向,看来牛兴发并不是特意找自己,还连带着周泰清,不过他知道周泰清今天并不在警察局,只好解释道“您之前不是督促我们尽快的清理旧案吗周科长今天是去查之前的枪支走私案,现在办公室没人。” “哼算了,你赶紧过来” “是我马上去见您” 放下了电话,卢明志无声的叹了口气,听牛兴发的口气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情,如今他在警察局地位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起身收拾妥当,来到门口从衣架上摘下了警帽,戴在头上,微微端正,这才拉开房门,迈步而出,向局长办公室赶去。 上了一层楼梯,穿过走廊,来到局长办公室的门口,却恰好看到治安科科长刘卫林也快步走来。 两个人一见面,都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牛兴发同时召见治安科和刑侦科的人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在警察局的各个部门里,刑侦科和治安科都算是排名最前的重要科室,刑侦科是专门负责侦破各类刑事案件,比如凶杀、诈骗、绑架等犯罪案件,算得上各大科室里的头把交椅,正是因为如此,刑侦科的科长都有资格向日本特高课直接汇报有关案情,办案的权限很大。 而治安科主要负责一般的治安案件,比如盗窃,滋事,消防之类,相当于今天的派出所执行的基础性工作,比之刑侦科虽然低了一个级别,但也是警察局的重要部门之一,权力虽然差一些,可是实力却犹有过之。 刘卫林抬手示意,请卢明志先行,卢明志只好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两个人推门而入,只见办公室里端坐着两个人,除了局长牛兴发以外,还有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男子。 此人大概四十多岁,干黄瘦长的一张脸,留着两撇胡须,其貌不扬,只是一双小眼睛闪着贼亮的目光,透着一股精明。 牛兴发一看到两个人进来,便挥手示意,转向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日兴会社的石田胜平先生。” 卢明志和刘卫林一听,都赶紧挺身立正,恭声问好“石田先生” 日兴会社在华北地区的名头太响,不仅控制着整个华北地区的经济活动,甚至还敢插手军方事务,就是军方的实权人物也要顾忌三分,可见其深厚的背景和庞大的实力。 石田胜平是日兴会社在太原分社的财务部门经理,地位仅在分社社长伊藤拓真之下,手中掌握的实权不小,所以牛兴发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不敢稍有怠慢。 石田胜平的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佳,他冷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没有理睬,转身向牛兴发说道“牛局长,你直接安排吧,我不想重复,总之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公文包追回来,越快越好” “明白,明白” 牛兴发连声答应,这才对两个人吩咐道“事情是这样,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在晋祠街,日兴会社的职员遭到了当街抢劫,一名乞丐模样的男子抢走了一个公文包逃去无踪。 这个公文包里有很重要的机密文件,事关重大,为此,石田先生要求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追回公文包,你们两个科室是专门负责治安的部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责无旁贷,我命令” 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卢明志和刘卫林都是不由自主的挺身立正 “不管你们有什么办法,都要尽快找回公文包,否则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刘卫林还没什么异常,倒是卢明志心头一震。 上午十一点晋祠街当街抢劫这时间、地点、甚至事件都对,这不就是田文蕙所遭遇的那起变故吗 自己刚刚还让邓辉去打听事件的真假,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牵扯上了日兴会社这个庞然大物,那事件的真假,自然不用再求证了。 随着牛兴发继续介绍案情,卢明志越发证实了这一点,这种治安案件在太原城天天发生,应该是一起寻常的抢劫案。 此时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事实证明,田文蕙的存在并没有暴露,只是她运气实在不佳,被慌不择路的劫匪撞了个正着,惹上了这场无妄之灾。 此时戒心一去,卢明志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他和田文蕙确实是有真感情的,知道她重伤不起,心中自然是忧心忡忡,关心不已,恨不能马上前去医院看望。 这时牛兴发已经介绍完了案情,石田胜平在一旁开口说道“诸位,我强调一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在追查过程中,要低调行事,绝不能搞的满城风雨,不然,我也要追究责任的。” 石田胜平自然有他的考虑,这一次丢失的文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让社长知道,必然要大发雷霆,追究下来,自己难逃失职之责。 所以他才特意没有惊动特高课这样的强力机关,直接吩咐相熟的太原警察局长牛兴发,指望能够波澜不惊,不声不响的解决此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而且他也很清楚,特高课虽然权限极大,可所属人员都是日本特工,如果想要追查这种当街抢劫的案件,还是要靠警察局这些最熟悉太原市井的中国人,才最得力,也最可靠。 牛兴发一听石田胜平发了话,赶紧也随声强调道“对,对,你们按石田先生的吩咐去做,不要动静太大” 卢明志和刘卫林相视一眼,丢失的文件不知道具体内容石田胜平绝口不提,他们也不敢多问。 不过这种抢劫案的破案难度并不大,一般作案人员大多都是本地的市井之徒,惯偷流氓,或者是生活无着的难民所为,只要真的下力气排查,还是能找出一些线索的,以前这类案件不好查,那是因为警察局这些人尸位素餐,或者是利益勾结,根本不愿意真的追究下去,如果真的有好处,那自然是不一样。 尤其是刘卫林,他长期担任治安科科长的职务,对黑白两道的情况非常熟悉,手下更有暗探和外围人员,处理这样的案子,正是他最拿手的事情。 此时立刻高声领命“请局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尽快追回公文包。” 卢明志在一旁也是颇为心热,这倒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如果能够追回文件,对改善自己的尴尬处境是大有好处,于是也拍着胸脯保证,尽快追回文件。 离开之后,卢明志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邓辉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见到卢明志正要说话,却被卢明志挥手阻止。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室,关上房门,卢明志低声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吗” 邓辉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个事,不过事主据说是日本人,所以案子直接交到牛兴发那里了,看样子案子不小。” 卢明志点了点头,看来邓辉一时间也没有打听出什么内情,他已经心中有数,就不再多问。 他又略微思索了一下,现在是白天,自己的行踪太过显眼,不能去医院看望田文蕙,最好是深夜之后,自己隐匿行踪,单独再去医院看望,这才最稳妥。 于是吩咐道“我们先去趟城北,去见一见刘猴子” 傍晚时分,博爱医院的大门附近的角落,许诚言和刚刚赶来的计云碰了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情况”许诚言低声问道。 “是有些情况”计云点头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和卢明志见面的人叫刘猴子,是小北门一带的帮会头目,手下有不少地痞流氓,很有些名堂,至于跟踪你的那个家伙,确实叫陶四宝,就是他手下的混混儿。” 许诚言微微咬了咬嘴唇,良久说道“那就对上了,卢明志这是真盯上了我了,那个陶四宝现在还守在我的住处” “天一黑就不见了,这种货色可吃不了那个苦,不可能彻夜盯守的,你放心吧对了,我今天调查刘猴子的时候,又看见了卢明志,两个人下午在酒楼见了一面,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卢明志他们又见面了”许诚言诧异的问道,“你不会冒然动手了吧” “哪能呢卢明志身边可有邓辉和严高义两个人,形影不离,我一个人可没把握,他们分开后,我又跟了卢明志一段,看着他们回了警察局,估计也没有机会,就过来了。” 许诚言想了想,刘猴子派人调查自己的时间很短,想来也查不到什么,不过夜长梦多,这种不确定的事情,让他感觉很不好。 微微点头说道“这家伙出入这么小心,是有些麻烦,现在只能看田文蕙这里了。” “对了,田文蕙怎么样了”计云这时才想起询问田文蕙的事情。 许诚言就把今天的行动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田文蕙伤得很重,肋骨肯定断了,我怕不保险,干脆又断了她一条腿,最起码卧床不起,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好家伙还说你怜香惜玉,可下手够狠的”计云忍不住有些揶揄的笑道。 许诚言却是脸色严肃,没有心思调侃,他做事一向知道轻重,现在卢明志对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为了能够尽快清除此贼,生死相搏,用一些特殊手段是在所难免,他并没有觉得不对。 而且按照军统的作风,像田文蕙这类的叛徒家属,最后都是要遭到清算的,自己已经算是有底线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现在就看她在卢明志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了,如果再不上钩,我们就要另外想办法了。” 计云点头说道“我看问题不大,只要你的行动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我就不信卢明志会这么绝情,枕边人倒在病床上,他连见一面都不愿。” 第三十八章 一击即中 卢明志在城北和刘猴子见面之后,把调查抢劫案的事情交代给他,刘猴子是城北的地头蛇,正适合做这种事情。 然后他就回到了警察局,守在办公室里,焦急的等待时间过去。 直到过了下班的时间,卢明志这才把自己的两个助手喊了过来,吩咐道“你们先回公寓,我手头有些材料要看,等一会再回去。” 邓辉和严高义闻言都是一愣,他们这段时间为了防备军统特工的锄奸行动,出入都非常小心,走到哪里身边都是一队刑侦科的人员随行,哪怕就是下了班,三个人也是形影不离。 他们住在一起,一到深夜,就绝不再出门半步,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是轮流戒备,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不敢稍有松懈。 可是今天卢明志却一改常态,不仅拖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下班,现在反而要让他们两个人先行离开。 邓辉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出声说道“科长,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您一个人行动不安全。” “是啊,您不是说,现在风声正紧,我们都是要小心行事”严高义也是在一旁劝说道。 “好了”卢明志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卢明志这么坚持,两个人都不再多说,他们是卢明志的老部下,一直都是以卢明志马首是瞻,对他的指令从不违逆,已经形成了习惯。 “要不我们把车留下。”严高义想了想说道,“天色见晚,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的住处距离警察局不远,就相隔一条街,徒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驾驶车辆进出,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总好过走在路上,稀里糊涂的被人打了黑枪。 看到两个手下忧心于色,都很担心自己的安全,卢明志心中一暖,他微微一笑,拍了拍严高义的肩膀,说道“车还是你们开走,我这边好说,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回去的时候,多注意安全。” “好,那您注意安全” 看卢明志执意如此,邓辉和严高义相视一眼,只好点头答应,转身退了出去。 两个人一起下办公楼,来到轿车旁,转回身抬头看向卢明志办公室的方向,只见卢明志正站在窗口处,隔着玻璃对他们挥挥手。 两个人也是微微点头示意,这才上了轿车,启动离去。 离开了警察局的大门,严高义坐在驾驶座上,手中扶着方向盘,轻声问道“老邓,你不觉得队长今天有些不对头吗” 他们平时在人前都称呼卢明志为科长,可是私下里还是冠以旧称,也是习惯使然。 一旁的邓辉,目光看着窗外,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听到同伴的询问,头也没回,只是轻叹了一声,说道“是有些不对头,今天队长还让我特意去打听晋祠街的抢劫案,吞吞吐吐的,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严高义一听,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是啊,大家都有心思,现在日子越来越难熬了,吉冈正雄这一死,我们这些人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一天不如一天,以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老邓,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想说什么” 邓辉目光一闪,回过头看了同伴一眼,他们彼此了解甚深,从严高义的话语里,他听出了一点别的含意。 严高义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微微咬着嘴唇,沉静了片刻,缓声说道“我想离开太原” 这句话一出口,严高义自己也是轻出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包袱,没有等邓辉回答,他就接着说道“老邓,我们现在的处境大家都清楚,日本人不过是利用我们给军统当活靶子,这样挨下去,早晚要出事情,我现在每天都是睁眼到天亮,心神恍惚,根本睡不着,生怕一睁眼,就是一颗子弹打在这里,头发也是一把一把的掉,么的,这种日子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严高义这段时间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吉冈正雄被刺杀后,让他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对自己的前途更加悲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今天忍不住向同伴诉说一番。 邓辉的感受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一向谨慎,不敢多言,此时听到严高义把话挑明,也是心潮翻滚,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按照军统的家规,我们这些人早就上了清除名单,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尽早脱身,天下之大,到哪里不是活命。” “你也这样想” 严高义欣喜万分,他这次下定决心开口,就是想和同伴商量这件事,他不敢对卢明志明言,想着先做通邓辉的工作,没想到二人一拍即合。 邓辉接着道“可是我想和队长说清楚。” “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舍得这个科长的位置” “什么狗屁科长”邓辉嘴角一撇,苦笑一声,“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兄弟一场,有些话要放在明处,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我们就自己走。” “好,一言为定”严高义重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卢明志的办公室里,他抬手看了看时间,透过玻璃窗只见漆黑的夜色,这才起身收拾妥当,将随身的短枪检查一遍,插在腰间,转身出了房间。 快步来到办公楼下,在角落里推出早就准备好的脚踏车。 这个时候的脚踏车,在民间也甚是流行,相对于轿车价值高昂,汽油也供应困难,脚踏车便成为代步的最好工具。 山西经过多年发展,太原城里稍有家资的人家,都可以买得起,比如伪政府组建的治安便衣队,他们就装备了大量的脚踏车,方便快捷,机动性强,所以日伪政府的各大部门里也多有配备。 卢明志翻身上车,在警察局里绕了一个大圈,从后门离开,顺着方向赶往博爱医院。 因为路途有点远,花费的时间不短,这个时候,一般市民都已经上床休息了,街道上少有行人,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一路快行,来到就诊楼下,卢明志把车子停在一旁,左右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医院大门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他将头上的帽沿往下压了压,又竖起大衣的衣领,遮挡住自己的面容,快步进入就诊大楼。 只是他没有发现,就在他现身医院大门的时候,黑暗中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直到他走进大楼,抬手闪出一道手电筒的灯光,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卢明志之前就在博爱医院对面开照相馆,多次进入过医院,对里面的情况还算是熟悉,很快就来到了住院部。 此时住院部的楼道里也是一片安静,只有值班室和楼道里的灯还亮着,皮鞋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轻轻回响,显得很是清晰。 卢明志来到值班室门前,轻轻推开,只见里面坐着一位女护士,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手中的小说书本,此时抬头见到卢明志进入,立时诧异的问道“您找谁” 卢明志轻咳了一声,放粗了嗓音,道“我是来看望今天入院的田文蕙,田女士,不知道她在几号病房” “哦您是卢先生太好了,我还说您再不来,我明天还要给您打电话呢”女护士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在七号病房,只是这么晚了,她可能已经休息了,我带您过去” 听到女护士喊出“卢先生”三个字,卢明志不禁皱了皱眉,他当然却不会让女护士妨碍自己的会面,开口推辞道“不,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说完不容女护士开口,转身就出了值班室,随手还把房门带上,显然是不想让女护士跟随。 女护士不禁一愣,嘴里嘟囔了一句,刚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她也懒得多事,接着津津有味的观看小说。 卢明志出了值班室,一路向楼道里面走去,很快来到七号病房门口,停了下来,探头通过小窗口,看到病房里面一片漆黑,稳定了一下心神,伸手抓住门柄,轻轻推门而进。 随即抬手在门侧一拉电灯绳,“啪嗒”一声,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一张病床上躺着自己的爱侣田文蕙,身上盖着棉被,仰面朝上,紧闭着双眼,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显得十分的憔悴。 两个人多日不见,卢明志不禁心生怜惜,心情有些激动,他正要迈步上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脑后被重重一击,沉重的力道打的卢明志的头一歪,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此时病房门后闪出一道身影,正是守候多时的许诚言,他天一黑就潜进了病房,迷昏了田文蕙,埋伏在此。 而计云守在外面,等卢明志现身就发出信号,许诚言就等着卢明志一进门,看见田文蕙失神的一刹那,果断出手,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