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1、3月13日,晴 保庆元年,三月。 皇孙赵性携十万军士清君侧,先皇服毒死于皇位之上,皇孙赵性拥叔父赵巍称帝,赵巍称帝七日崩,赵性称帝,改年号保庆。 保庆元年七月,中原蝗灾,灾民四起,关中起流言,新皇得位不正,天降灾祸。新皇三下罪己诏未果,效仿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吞蝗告天。 保庆元年十月,天降大雪,关中饿殍千里,易子而食,草原鞑子趁机南下掠劫,占太原、大同,保庆帝迁都江宁府,定都名南京。四成国土割让与辽,辽蒙开始对峙。 次年三月,迁都之事完成,南京城内大型土木,建造宫殿、庙宇,街道上满是奔走之人,城头兵丁来回巡视,见可疑者则搜身查验。 “三年三年又三年,都来十年了。” 城头下,一少年背着包袱仰头看着正在叮叮当当施工中的南京城墙,嘴里小声的嘀咕。他口音有些偏北方,但倒也是字正腔圆,听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口音,身材有些消瘦,身形高挑,站在劳作的民夫前倒也算是高大。 “宋北云” 前方一个少女气哄哄的插着腰喊着他的名字“又在看什么呢再不进城可就要宵禁了。” “来了来了,天天催催催,催着赶投胎啊。” “你说什么” “我说阿俏今天好漂亮。” 少女背后背着一个箩筐,箩筐里都是一些山里的山珍,虽然有些瘦弱,也没有什么s形身材,但胜在灵气逼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那种纯正十五六岁少女特有的灵动,毫无风尘。 “你你嘴里能吐出象牙那可才奇怪呢。” “你怎么骂人呢”宋北云快步走到阿俏身边,并行而立“这次你爹要你带多少大子回去” “最少也得五百个吧,这都是些好东西。”阿俏掂了掂背后的背篓“不过我觉得挺难的。” 正在他们说话时,城门口的卫兵突然伸出手,指着二人喊道“那边的,过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城门的卫兵不是好东西,但到底是平头百姓,谁也不能说去跟他们对着干,毕竟对国家暴力机关使用暴力,那可是要杀头的。 被点名的宋北云和阿俏乖乖的走上前,那两个士兵上下打量着阿俏,背后商量了几句,在转过头时已经带上了猥琐的笑容。 这事吧,宋北云一看就知道这俩人屁股下拉的是什么样的屎了,还没等这两个兵丁开口,他一马当前从阿俏身后走了上前,笑盈盈的从包袱里掏出两根何首乌,递上前说道“两位兵哥,我们两个是北岭神医的徒弟,这次赶着要去给兵部何大人送药,请两位多多担待。” 说着他将两根品相非常一般的何首乌塞进了阿兵哥的腰带里,小声说道“这刚开春,天气寒冷。两位兵哥哥在这里站岗辛苦了,小弟特别从何大人那边筛出了两根何首乌给两位大哥拿回去炖鸡补补身子。别看它小,这东西” 虽说是两个城防大头兵,但整天看着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自然是有些见识的,知道哪怕是最差的何首乌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而且又听说是给兵部大人送药,他们自然也不好再多干什么了,挥挥手一个屁都没放就让宋北云他们进了城。 “你是不是又骗人了” 在进城的路上,阿俏噘着嘴问宋北云“我就听到什么何大人张大人的,你这乱说话也不怕惹了麻烦” “我要不骗,你就得被人摸了身子,那你是要被摸啊还是要我骗人” 阿俏眼珠子溜溜转了两圈“那你还是骗吧不过这要真是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转过身倒着走在街上,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阿俏说道“我今天可得好好教教你了,我这不叫骗,叫糊弄。骗你得有东西可以骗,大到金银珠宝小到芝麻小米,我骗你把东西给我,这叫骗。糊弄呢,其实就是我给你找个台阶下,不管是不是心知肚明,你也不会查我,我也不会去折腾你,大家找个理由互相走个过场,难道他们还真的敢去查兵部有没有姓何的哪怕我说是去找张王李赵孙大人,他们都会放咱们过来,这叫糊弄,他们糊弄上官,我们糊弄他们,大家安安稳稳的过去就得了。” “难怪我爹爹说你是个坏东西。” “诶你这人怎得如此不知好歹我可是救了你,不然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可就得被那两个大头兵摸上一通,到时看你还说不说我是个坏东西。” 阿俏噘着嘴,霞飞双颊,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麦芽糖塞进宋北云的嘴里“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帮我了,这是我赏你的。” 两人说着就来到城里的一家药铺,但药铺的掌柜的不在,说是今天家里办百日宴,得等明天才能回来。宋北云一看,得了,今天是赶不急出城了,现在已经酉时了,戌时就要开始宵禁,任何人不得出街。 “走吧,找个客栈。” “啊”阿俏一脸为难“又要花钱啊” “我请你住,行了吧。” 一听这个,阿俏的脸当时就红了,她有点紧张,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次也是这样,这个鬼东西磨磨蹭蹭非蹭到快宵禁才进城,两人为了省钱就只好住了客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跟着这个死东西进了客栈,不管什么时刻去问,都是只剩下一间房。 阿俏可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她肯定是不乐意,但宵禁出门可也是件大事,被抓到了可是要吃牢饭的。所以只好扭捏的同意跟这个鬼东西将就一晚,本来说好了让他打个地铺,可这家伙烦人的很,在地上又是唉声叹气又是絮絮叨叨,不是嫌弃地冷就是嫌弃铺盖硬,软磨硬泡的上了床。 虽说是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被抱着睡了一夜,这种事让阿俏真的是难以启齿。 “你” 看到阿俏欲言又止,宋北云哎哟一声“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闹了,我都快饿扁了。” “我这有干粮” “都进了城,谁要吃你那冷冰冰硬邦邦的干粮,我要吃松松软软白白嫩嫩的大馒头。” 听到这“松松软软白白嫩嫩”八个字,阿俏俏目圆睁,用力一跺脚“你不许再说了” 宋北云懒得跟她矫情,一把握住她的手就拽了出去,阿俏几次挣脱不得,也就任由他拽着了倒也不是挣脱,反正就做做样子,就像这鬼东西说的那样,糊弄一下,不过阿俏显然是属于糊弄自己的类型。 来到一家熟识的客栈,老板一见宋北云就奸笑了起来“小神医,又来了啊老规矩” “嗯,老规矩。” “行叻,只剩一间房请上楼。” 阿俏用袖子蒙住脸,羞得都活不成了,赶紧迈开腿冲了上楼,而宋北云倒是不着急,只是站在柜台前,拿出一截干巴巴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的东西过到客栈掌柜的手里“抵房钱。” 掌柜一摸,立刻眉开眼笑的点头道“好说好说,不过小神医,最近我这有点腰膝酸软” 宋北云撇撇嘴,连脉都不把,直接飞了个白眼过去“有的地方硬了,那肯定有的地方得软不是。掌柜的你年纪不小了,这芳菲楼能少去就少去吧。” “这不是久旱逢甘露么,这嘿呀” “等会给我准备只鸭子,鸭架给我炖汤,再来两份羊饼,还有几个大馒头。我教你一套治你这腰膝酸软的把式。” 客栈掌柜的眼睛顿时晶晶亮,他一抹鼻子“我可对小神医是不存疑,我再做个添头,今天城外刚病死了一头牛,我好不容易弄了条牛腿,给小神医来一份牛肉羹。” “哈哈哈哈,怎么三天两头病死牛啊,要我看啊” “嘘嘘嘘嘘”掌柜的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小神医,慎言慎言” 回到客房,阿俏已经在收拾衣裳了,宋北云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看着正在那准备着洗漱的阿俏“阿俏,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去去去,少来花言巧语。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上床了,你就睡地上。” “你看阿俏,这春寒料峭,我又不像你这样武功高强,怕是睡一晚上明天你可得去寿材店帮我张罗寿衣了。” “呸胡说八道。”阿俏横了他一眼“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嗯。” “你你还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有什么便宜没让我占过” 阿俏噘着嘴“我爹爹说了,要娶我进门非三甲进士不可,你这些年读过一天的书没有整天跟着老疯子满山乱跑,你几时才能考上进士” “什么老疯子那可是神医。” “就是老疯子” “是是是,老疯子老疯子。” “那你读不读书再耽误几年,我可就要被爹爹嫁给知县的儿子了。” 宋北云沉默片刻,突然眯起眼睛“阿俏,要不我下毒,毒翻那知县一家” “呸呸呸要杀头的” 2、3月14日,多云 “小神医这边请。” 宋北云被药铺掌柜的带到了内堂,这是每个月都要有一次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小神医手里的那点灵丹妙药。 这东西贵的很也凶的很,稍有不慎就会让人闭气而亡,说这药是虎狼之药也不为过,但偏偏这药若是在适合的人身上,却是药到病除,之前黄尚书之女痰浊阻肺,人眼看就不行了,就是听从了小神医的建议,用此神药给救回来的。 后来掌柜的被奉为神医,但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救人之后小神医说若是那女子跟此药相性不合,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头了。 不过也不知是老天眷顾那尚书之女还是眷顾这小医倌,反正人是救回来了,在之后的日子中更是康复如初、能跑能跳。 所以这掌柜的对这个小神医啊,可以说是敬若上宾,半点不敢怠慢,即便是他还不如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大。 “喏,这是这个月的药。”宋北云把一个小瓷罐放在掌柜的面前“回头让你们当家的给我准备些柳树皮。” “这是自然,当家的可是说了,只要小神医吩咐了,那自然照办就是了。请问,小神医还有些什么吩咐” 宋北云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正在嗅着,听到这掌柜的开口,他便拿出几张纸放在桌上“照这个款给我打几个炉子。” 掌柜的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但他真的是不认得这些东西,只好呵呵的笑着,腆着个老脸问道“小神医这是要炼丹啊” “炼丹个屁,这是煅烧炉,用来制氮磷钾肥的。” 掌柜的满脸不解“求小神医解惑。” 啥玩意就氮磷钾这些奇怪的名字了,这小神医嘴里总是会出来些奇怪的词,弄得人是云山雾罩,但你说他离经叛道吧,可是这小家伙弄出来的东西属实治病,他能用烂馒头大米汤山芋汤弄出这种虎狼之药,也能用柳树皮和米醋弄出治风寒头痛的奇药,随便拿出一点便能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我告诉你了,你除了把自己给毒死,你还能干个啥” 掌柜的被呲了一句,他也不敢说什么。他行医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这东西真的是不可自己乱来的,这同样的药吧,多一分害人、少一分无效,没那个天赋可千万别干那些事,真的到时候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刚娶的小妾可就得便宜别人了。 乖乖的给小神医结了账并亲自送他到了门口,掌柜的招呼道“小神医,有空多来玩啊,当家的说下次他回来要好好跟你喝上两杯。” “让他存点酒,那玩意喝了浪费,我要酒精多多的酒精” 作别了药铺黄掌柜,宋北云拿着手上的采购清单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道“青霉素不够了,得再弄点。阿司匹林还得想办法提纯青蒿素纯度也一塌糊涂,麻烦啊。” 说实话,如果要不是工具太粗糙,宋北云一个人基本上能把现在这个时代所存在的传染病给弄灭绝咯,但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化学还是医学,都需要一整套系统工程来支撑。 比如没有橡胶,就无法做到密封加热,没有离心机也就无法做到离心萃取,剩下的一大堆东西也都没有冒出头来,光靠土法制取,那纯度真的是让人触目惊心,稍微简单点的就是阿司匹林和盘尼西林的制取了,但这两个药并不是万能药而且产量极低,只能用来救急,真的碰到了大问题,那绝对是抓瞎的。 “嘿”突然一双手从他脑袋后面伸了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并粗着声音问“猜猜我是谁呀。” “嗯”宋北云沉默片刻“是银花” “不对再猜” “那阿阿莲” “哼” 宋北云站那没有动,一只手朝后探了探,在身后人的腰上捏了一把“唔腰上没肉,干干瘦瘦,我知道了是阿俏” 后头的手松了开来,宋北云回头却发现阿俏已经拿起了一根棍子,她脸上挂着冷笑“你说谁干干瘦瘦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别打别打”宋北云连忙闪到了一边“这不是逗逗你嘛,我家阿俏最可爱了,又软又丰满。” “下作”阿俏放下手里的木棍“整天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圈阿俏,语气迟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还好啊,我家阿俏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她昨天晚上还像个小猫似的趴在我怀里呢。” “还说” 棍子打在了宋北云的屁股上,他叫唤了一声就往前跑,阿俏则在后面追着。道路两边的商贩们大多看着这一对小人儿而露出笑容。 直到过了巷子的拐角,宋北云不留神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吃疼叫了一声,接着立刻有人揪住了宋北云的衣领子。 “小子没长眼睛我家公子也是能撞的” 宋北云愣神片刻,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人来,那个捂着胸口在旁边嗷嗷的人身穿华服,连脚下的鞋都是百纳坊里最好的款式,阿俏眼馋了好久的那个款式,价格不菲。 而揪着自己的这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虎口处还有老茧,不像提刀的反倒像是拿棍的,这应该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豢养的护院,而那个穿着女鞋的骚包,恐怕是个偷偷溜出家的小少爷。 至于女扮男装,那绝对不可能,那嘴角一圈青涩的小胡子长在那呢,要是哪家的小姐长出这么一圈小胡子,那怕是要被人抓起来送到当今圣上面前献祥瑞的 “看什么看我问你呢,是不是没长眼睛” 护院大声呵斥,宋北云则觉得他说话逻辑上有问题,真的。这边在问“看什么看”那边在问“长没长眼睛”,这一句话里显然是有逻辑冲突的,长了眼睛自然就能看啊,没长眼睛看什么看嘛。 这时阿俏也追了过来,看到有人揪着宋北云的领子,她赶紧放下棍子走了上前“北云,怎么了” “他撞了我家少爷要是我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揍死他” 那护院气冲冲的嚷嚷着,宋北云则挠了挠脸,侧头看着旁边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的小少爷“小哥小哥,我要被揍死了,你帮我说说话呗。” 阿俏见状,悄悄把小镰刀攥在了手里,只要这个汉子敢动宋北云,她就把这人的手给砍咯。 “全叔,我没事,放了他吧,他也不是有心的。”小少爷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他捂着胸口走到宋北云的面前“我们快些走,不然爹爹可就追来了。” “少爷,您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 正在说话间,后头传来了犬吠声,这骚包的小少爷愣了片刻,二话不说抓起这个护院就要走。 “等等啊。”宋北云从随身的兜子中摸出一大块蜜糖块,塞进这个骚包少爷的手里“就当我给你陪不是了。” 小少爷在逃跑的空档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便捏着糖消失在了街角。 阿俏连忙跑上前给宋北云整理衣裳,一边整理还一边检查着“没伤着那里吧” 看着她关切的表情,宋北云哎哟了一声,捂着小肚子“这里疼” “是伤到了”阿俏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揉着他的肚子“这里吗” “下一点。”宋北云坐在大石头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下一点。” 阿俏不疑有它,顺着他的话就轻轻的揉了起来,可是突然间她碰到了那个晚上老作怪的下流东西,立刻惊醒过来的阿俏闪电般的缩回了手,红着脸怒视着宋北云。 “好啦好啦,我没事。就逗逗我的宝贝阿俏嘛。”宋北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生气了。” 阿俏冷笑一声,扬起手里的镰刀“再作怪,我就给你割了去。” 这种凉飕飕的感觉让宋北云浑身一哆嗦,当场就欲念全消,缩到了一旁“不行不行,真割了那我家阿俏不是得守活寡” “我才不稀罕呢。”阿俏噘着嘴,脸蛋红扑扑的“不理你了。” “真的” 宋北云走上前,像变魔术一般把一双玲珑绸布的鞋子摆在了阿俏面前“真的不理了” “呀”阿俏看到鞋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了,大眼睛在宋北云脸上和鞋上来回绕了好几圈。 “你要是不理我,我可就把这送给阿莲了哦,她可是整天北云哥哥长北云哥哥短的,叫得人心肝都是热的。” “你敢”阿俏劈手夺过鞋“你以后不许理她了况且阿莲才九岁你真是个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 “禽兽” 宋北云哈哈一笑“那等会回客栈,我可得让你看看我有多禽兽了。” “呸我才不理你。” 正在逗弄阿俏时,一队军士策马从宋北云的面前快速通过,本就不宽敞的大街上立刻鸡飞狗跳,那些小贩敢怒不敢言,纷纷怒目而视。 “诶”宋北云看着军士远走,无奈的叹了声气“天天抓反贼抓反贼,说白了不就是清除异己么,这个皇帝也真是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么下去怕是要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俏用力的捂住了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下的力气恨不得能捂死宋北云“你不想活了胡说什么呢,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人听见,可就闯大祸了” 3、3月13日,夜,月不见满。 一个黑衣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潜入客栈之中,此刻客栈已经打烊,外头只听见远处狗吠声、孩童哭闹声和兵丁喧哗声响起,这黑衣人躲在客栈二层之上不敢作声,左肋上插着一支已经被他折断的箭矢,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浑身颤栗,但手上却紧紧抱着一个包袱不肯松手。 这时他身侧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了个睡眼惺忪的少年,他揉着眼睛拿着夜壶嘟嘟囔囔的冲屋里喊道“你说你哪来的那么多毛病,半夜让我起来倒夜壶,我觉得也没那么大的味儿啊。” 而就是趁着这一转身的功夫,黑衣人嗖的一声窜进了房间之内,接着就听里头的女孩惊叫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宋北云顿时惊醒,他也来不及倒夜壶,转身就进了门。 这一进去,就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架在阿悄脖颈之上,而阿悄在床边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别出声”那黑衣人警告一声“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宋北云轻笑起来,把夜壶放下,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并好整以暇的揉了揉脸“你今年多大了” 那黑衣人有些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小子怎么就不按剧本走,要换成他人那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磕头如捣蒜么怎么到了他这上来就问多大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休得出声” 宋北云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口,推开花窗,支棱起一根小棍,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传来,他趴在上头看了一会儿“这位公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为何知道” “公公。”宋北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个大夫,别的不说,望闻问切可是我的看家把式。我问你多大年纪,就是觉得你这声儿不对啊,若是你十六七岁,还情有可原,可看你手上骨节粗大却细皮嫩肉,我就想了想,到底什么人能在四十岁上下还能有如此白皙光洁的皮肤和尖细如孩童的声音,想来便是宫里的公公了,而且还是个大公公,不然要是浣洗坊、膳房的小太监,怕是没有如此细嫩的皮肤。” 黑衣人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宋北云“你可不怕死也不怕你这小情人死” “公公呀。”宋北云再把窗户打开一些,好让外头的嘈杂传进来“你听听。” 果然,外头的嘈杂已经就在眼前,且此时正在一家一家的拍门,听到这些声音,这黑衣人呼吸明显急促了。 “许你是武艺高强吧,可你肋下手伤,伤及肺腑,杀我们你自然可以办到,这若是一个失手,我惨叫那么一声两声。公公,你的命和你怀里那孩子的命,怕是要比我俩这山野村夫的贱命值钱许多吧” “你”黑衣人一激动,口鼻中顿时泛起了血沫子“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嘿。”宋北云倒了一杯水往前推了推“你放开我家阿俏先,否则大不了就是拼了嘛,你伤我阿俏,我让你和你怀里的孩子死得邦邦硬。” 说完,他将一个白瓷的茶壶伸到了窗外“看是你的刀快,还是这碎裂之声来的快。” 有句话怎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黑衣人见面前这少年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臭杂碎,思来想去自己和怀里那孩子的命比这两个乡民的破命值钱太多了,而且他现在油尽灯枯,再无力气远走,只好放下了刀,并滑落到了地上。 这时外头重重的拍门声也已经传来,隔着隔音很差的地板传来了外头兵丁的吆喝和掌柜的气咻咻的答应声。 黑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把手里的孩子费劲的放到了阿俏的身边,阿俏打开襁褓,里头露出一个肉嘟嘟的小婴儿,这小婴儿似乎因为被打扰而不开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操” 这一声娃娃叫,宋北云当时白毛汗就出来了,他一脚把那黑衣人踢进了床底下,然后将夜壶里的尿全部撒到了地上,房间里顿时骚臭无比,不过却把地上的血迹完全掩盖了过去。 “骂我,快” 阿俏一愣“啊” “骂我” 这时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十分近了,阿俏听到也紧张的不行,但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宋北云的,不然这帮人抓人可不分什么青红皂白。 “宋北云你是要死啊起个夜也不安生多大个人了,还能将这夜壶打翻,你这让我和孩儿今夜还怎么睡” “漂亮。”宋北云朝阿俏竖起大拇指“继续。” “老娘真的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边骂着,孩子哭得更大声,接着大门就被一脚踢开,外头的兵丁一拥而入,接着一个部将模样的人扶着腰上的刀柄走了进来,但一进屋立刻捂住了口鼻。 而在他们进来之后,阿俏立刻不再骂宋北云,而宋北云也一脸惊恐的坐到了阿俏的身边,看上去唯唯诺诺,满脸惊恐。 部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房间里审视着,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宋北云时“何事喧哗。” “军爷”宋北云双手作揖“小的这起夜打翻了夜壶吓坏了孩子,这被内人训斥呢。” 阿俏和宋北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为人父母的屡见不鲜,那部将看着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还有放在一旁的箩筐和包袱,再加上屋里这骚臭的味道,他轻轻点头。 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回头问掌柜的“这两人是否夫妇是否来时有婴孩” 掌柜的翻着白眼,他盯着宋北云,而宋北云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往外冒了,因为这要这老伙计嘴里蹦出一个不字,那他和阿悄基本上就天人永隔了,他一条烂命没什么,阿悄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要是落在这帮畜生的手里,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是是,这两位我都熟,这孩子叫宋北云,是南乡老神医的徒弟,我们都管他叫小神医,旁边那个小娘子是他娘子,他们常来这里买卖药材。” 掌柜的话让宋北云长出一口气,而那部将走到药篓旁边,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发现果然是有浓重的药味,他点点头,然后一招手“走” 掌柜的在离开前还回身指着宋北云“你可得把我屋子给打理干净啊,这骚的,我还如何做生意” “一定一定。” 这些兵丁离开之后很久,宋北云除了去找掌柜的要了些米汤喂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干,在要米汤的时候,掌柜的惊魂未定的说道“真真在你那” 宋北云重重点头。 “哎哟,我的小神医哟,你可知道你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怎么说” “你没听说”掌柜的一边通炉子热米汤一边和宋北云蹲在灶台前小声说道“这个孩子是先帝赵巍的长孙,据说保庆帝杀了赵巍全家,连狗都没放过,这个孩子被之前那个服毒的老皇帝身边的人藏了起来,后来据说被人出卖了,到处搜捕着呢,定要斩草除根。” 宋北云轻叹一声“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皇帝修陵都会把工匠一起埋里头吧我当时要是招了,以后你都看不见我了,这事咬死不能说。你自己也小心,说梦话都得搂着说” “知道知道,嘿你说我怎么就想着跟你一道扯谎呢。” 宋北云哈哈一笑“老哥是个好人啊。” 端了热米汤,加了些许糖,宋北云让阿悄给孩子喂些东西,而他则蹲在地上将污糟的地面清理干净。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他才将已经昏厥过去的老太监从床底给拽了出来,说真的这真亏了房间光线黯淡,加上床上还铺着床单,床单垂下来掩盖住了一部分,不然现在宋北云基本就在大牢里等着明早被埋到乱葬岗里去了。 他探了一下老太监的脉搏,发现还活着,于是直接撕开了老太监的衣裳,用一把在蜡烛上烧过的剪刀将他受伤周围的皮肤组织剪开,极小心的取出那支断箭,在用随身携带的一小罐金贵的酒精给他的伤口消了毒,而这个老太监甚至在昏迷中都给生生疼醒了。 “动个屁” 宋北云粗暴的将一块布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布条绑住他的手,跪坐在他身侧开始清理窗口周围有炎症的部分。 “亏了老子身上有抗生素,不然你三天必死,狗东西。” 施了药,再用干净的用开水煮过又用酒精泡过始终放在罐子里的湿纺布沾上了一点小罐里的碘酒包扎起来之后,这一整套工序就算完成了。 宋北云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你妈的知道老子弄点碘酒出来费多大劲么,就这么浪费在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身上了。光是买海藻就花我几个月的零花钱,狗日的老太监。” 听到情郎在骂骂咧咧,阿俏抱着孩子坐在旁边,小声问道“那你为何要救他呀” 宋北云抬头“傻宝贝,我以前是学化工的,但是现在是医生。要让一个我能救的人死在我面前,那就是对我这个职业的不尊重。” “化化工是什么没见你提过。” “就是方士、炼金术师” “可你没学过那些啊。” “没事,我梦里得道成仙的。”宋北云叉着腰“那小杂碎吃饱了没吃饱给扔旁边,我要睡了。” 这段日子可能更新都不会太快,因为我还没签约啊等点点那边法务上班,我才能签约,这事给闹的 4、3月15日,微风,晴空万里。 老太监的命是救回来了,但这个杂种真的是不知道好歹,真的就趁着宋北云睡觉的时候跑路了。 他跑路就跑路吧,把那孩子居然就这么放在那不管了,这个脑回路真是让人不解,真愁人。 宋北云大清早坐在凳子上看着阿俏用米汤在喂这个小东西,他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咋整”宋北云拢着袖子,从坐姿变成了蹲在凳子上“带着这么个小兔崽子就是个定时炸弹。” 阿俏根本没搭理她,母性大爆发的她在那哦哦啊啊的哄着孩子,在那张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看得宋北云都有些吃味儿了。 “我说,你不会真打算带回去吧你爹爹都不知道你跟我一块出来,这要是突然带个孩子回去,他不得炸了锅” 阿俏从小就认识宋北云,他七岁时被冻得要死,第一口面就是阿俏喂给他的,所以对于他嘴里经常蹦出来的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阿俏早就见怪不怪了,什么阿四什么林什么炸弹什么航空母舰,虽然听不懂但她从来不去问,因为问了也白问,因为宋北云总是会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出来,让人更加迷糊。 “那怎个办嘛,这天冷,外头又乱糟糟的,你还能把他扔了不成” “拿去喂狗。” 阿俏脆生生的笑了一声,把孩子往前一递“你去。” “我去就我去,还当我不敢啊” 宋北云接过孩子抱在手上就走出了门外,走到外头之后,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那小东西溜溜的圆眼睛也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马上就拿你喂狗了。” 小东西自然是听不懂宋北云的话,还以为是在逗他玩,这小东西就这么看着他咯咯的笑了出来,露出还没长牙的牙床,就像个嫩生的洋娃娃。 “笑个屁的笑。” 宋北云抱着他来到了厨房,取了让掌柜的买来煮开的羊奶,刮掉上头的奶脂,抹了一把在手上放进了小东西的嘴里。 奶这个东西到底是比米汤有滋味的,小东西吮到了乳脂之后,立刻啊啊的叫了起来,显然是饿了。 “烫”宋北云提着那壶羊奶“刚煮开的。” 回到房间之后,他发现阿俏正倚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是说喂狗的吗” “没找着狗。”宋北云把羊奶放在桌上“这个留在路上喂这个兔崽子。”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阿俏一脸“我太了解你”的表情看着宋北云“就知道嘴硬。” “那可不止嘴硬,我硬的地方多着呢。” “去没个正经。”阿俏啐了他一口“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 宋北云上下扫了阿俏两圈,被他的目光扫到,阿俏心觉不好,刚要出声就被宋北云给抢了先“启程倒是不急,我就是不甘心。” “你又要作什子妖”阿俏满脸警惕的看着宋北云“再不走来不及了。” 宋北云背着手,把脸凑到阿俏面前,低声用一种淫邪的口吻说“小东西都有奶喝,我的呢” 阿俏跟这个混账混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立刻羞红了脸“不行” “哎呀我突然想起今天还有些事要办,可是走不了,你先带着这小东西回去吧”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虽然阿俏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更是气得直跺脚,但手上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解开了衣襟的绳子。 半个多时辰之后,宋北云背着箩筐,箩筐里装着掖好小被子的小东西,身后牵着浑身滚烫发软的阿俏走出了客栈。 在路上时,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俏脸上的热气还没散去,眼里更是像要滴答出水来,模样越看越是娇俏。 “走不动啊” “哼” 阿俏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但这个时候的这个白眼,生生透出了一股子千娇百媚的味道来,看得宋北云满心欢喜。 转上大道上,今日阳光正好,街上却是门可罗雀,按照常理这开春还能有这么好的天气,街上那些憋了一冬天的人肯定是忍不住出来蹦跶的,但今天却是奇怪。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手上用了些力气把阿俏死死攥在了手里并侧身在阿俏耳边说“城门恐怕不好出了。” 果然,越是临近城门口,气氛就越是肃杀,跟着春光灿烂的好时光格格不入,周围兵丁涌动,时不时还有快马穿行而过。 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的人,都得经过层层盘查,而且今日盘查的人已经不是前日那些慵懒不堪的城防,而是换上了亮甲厉刀的禁卫,煞是威武。 “一如往常。”宋北云关照了阿俏一句“记住,小兔崽子叫宋狗剩。” 阿俏噗嗤一乐“人家好歹” 宋北云十分严肃的打断她的话“现在只有宋狗剩,是你跟我的崽。” “知道了知道了”阿俏看到前面的样子还有宋北云的表情,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跟着你便好了。” 两人放慢脚步,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宋北云就带着阿俏来到了城门口开始接受盘查。 “凭由。” 禁卫冷冰冰的朝宋北云张开手“若无凭由,不可出城。” 宋北云苦着脸“这位大哥,我和娘子乃是小莲庄的庄户,来成立卖些药材,这赶着带着孩子赶回家中,来时未要凭由啊。” 那禁卫皱着眉打量着宋北云,然后拿出一张类似公文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接着对宋北云说“把孩子抱来,掀开衣裳,看看他后背。” 宋北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但手上却不敢迟疑,连忙从小背篓里抱出孩子。小兔崽子被阿俏包得很严实,宋北云手下也非常慢,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现在满心的暴怒和后悔,如果真的有什么胎记之类的记号,他就得死在这,没有任何悬念。 “快些,作甚的磨蹭” “孩子身子骨弱,怕受了风寒。”宋北云陪着笑脸“军爷勿怪。” 阿俏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但她已经被宋北云下了死命令,一句话不能说,若出了意外只顾着逃跑便好,但她显然并不打算逃跑,而是摸了摸背后的小柴刀,随时打算拼了 “快”禁卫的宝剑已经抽出半截。 宋北云额头上全是汗。 “妈的死就死吧。”握住了自己用毒蘑菇孢子弄出来的烟雾弹,准备找准时机来个鱼死网破。 可就在着时,一辆马车嗒嗒的被禁卫拦在了旁边,接着里头露出一张脸,满是愤怒的吼道“你们瞎了狗眼连我加少爷的车都赶拦” 一听这声音,宋北云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连忙咳嗽了一声“嘿,大块头,好巧啊,你家公子没事吧” 车上那人扭过身子,看了宋北云一眼,歪着头想了想“亏了我家少爷没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非活吃了你” 而听到两人的对话,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角,里头露出昨天那个骚包少爷的脸,他一看到宋北云立刻露出了笑容“昨日你给我那个蜜糖可真是极好的,可还有” 周围的禁卫看到马车上那张脸,立刻抱拳行礼,禁卫的长官更是单膝跪了下去“小公爷好。” “是浩哥啊”小少爷看了一眼禁卫长“我可不好,我爹爹诶,不提了。快快快,放我出去,不然我爹爹的追兵就到了。” 禁卫长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小公爷这” “怎么抓乱党还抓到我头上来了来来来,来搜搜我的车子。” “末将不敢” 禁卫长无奈的一扬手“放行。” “等等。”那小少爷喊了一声并对宋北云说“你那糖在哪里有卖的” 宋北云呵呵一笑,也随着叫了起来“回小公爷,那糖是草民自己弄来哄家里婆娘的,别处可没的卖。” “那可不成。”小公爷摇头道“来来来,还有没有给我些。” “没了,家中倒是还有些。” 小公爷点点头,然后一招手“来,上车去给我取来。” 宋北云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幸运的,他本来还想找个借口求一求的,但没想到这小公爷是个甜食控,看他那焦急的样子,怕是真的着急了。 “小公爷这不合适吧,草民这正在被搜查呢。” “搜查休管那些个破东西,快些来,不然我爹爹可就追上来了” 旁边的禁卫尴尬的不行,放在别人身上,他抽刀就砍过去了,可偏偏是这南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子弟,定国公之子左芳。 “军爷,你看这”宋北云一边慢慢解着孩子的绑带,一边为难的看着禁卫“如何是好” 禁卫也为难的看向旁边的长官,那长官一脸无奈的朝他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既是小公爷的朋友,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走吧走吧。”禁卫无奈的喊了一嗓子,然后继续对下一个人进行搜查。 而此刻小公爷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嗓门大了一些“让你快些我爹爹要来了” 。 5、3月15日,小村少年游 马车颠颠簸簸的往前跑着,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小莲庄,也就是宋北云住的地方。 这里距南京城不算远也不算近,这里住得大多是一些庄户人家,庄子上最有钱的地主就是阿俏的主家,足足有八间大瓦房。阿俏的父亲就在这里做工,是个木匠。 主家的人还不错,宋北云这些年没少受他家接济,这主家有个儿子已经二十多了,尚未婚配,大家背后都说他读书读傻了,二十多还是个童生,秀才都考不上一个。 不过宋北云跟他的关系挺好的,平时主家要是有肉吃,他都会招呼宋北云一块去吃上一些,逢年过年也都任由这个没爹没娘的小伙子来家里蹭上些饭食。 主家的老爷几年前过了,现在是主母当家,虽说在这乡下也算是个有钱人家,但到底是孤儿寡母,免不得遭亲戚欺凌,每每有人上门索要东西,大多都是宋北云去应付,他这泼皮无赖的本事是真的天下无双,等闲人是拿他没辙,有钱有势的也不至于来欺凌这孤儿寡母。 “小公爷,我先带你去取了吃食。” 宋北云让阿悄带着孩子在主家门口下车,然后笑盈盈的对小公爷说道。 而正在假寐的小公爷微微抬起头来“就是这户人家吗” “不不不,草民可没如此家产,这是庄子上的主家。” “还是有些寒酸,也不知道燕王殿下能不能舒坦。” 这一句话就让宋北云头皮紧了起来,他急忙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就是纨绔打扮的小公爷。 “看我作甚” 宋北云摇摇头,但是没接话。 “是不是被吓着了莫怕。”小公爷皱着眉头说道“想我景云叔为人憨厚,未曾想最后落到那般境地。” “小公爷您这话,草民不明白。” 小公爷摇摇头,挥挥手“全叔,你跟着进去,打点一下,莫让燕王殿下受了委屈,留下些钱。若是殿下能在寻常百姓之家安然长大,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少爷。” 外头的护卫应了一声,下车跟着阿俏一起走进了主家,而在马车上,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宋北云大概知道这个骚包少爷知道了,而骚包少爷也知道宋北云知道自己知道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那个小公爷,今年几岁啊” “十六。”小公爷懒洋洋的说道“莫问、莫知、莫想,保你身家无忧。” “谢小公爷提点。” “提点什么啊,我只不过是个留恋秦淮风月的纨绔子弟,人人都说我左芳会败光国公的荣光,这种人怎可提点他人” 不简单啊,这个小老弟不简单啊,宋北云认为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可是没有这种城府,他的穿着打扮和说话时的那种沉稳,真正的是成长在王公贵族家、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应该有的气度,而不是那些因为随新皇发家的新贵族,那些贵族之前宋北云也多少看过一些,感觉就跟暴发户一样,仗势欺人者有、作威作福者有。 而回想这个小公爷,从第一次见面他说一句“无碍”时,宋北云突然就明白了世家子和暴发户的根本区别了。 真的是眼界、心胸、气度等等全面碾压的。 “多谢小公爷。” “谢我”小公爷侧过头“那老太监没跟你说什么吧” “啊什么老太监”宋北云顺口就问了起来“草民不认识什么老太监。” “很好。”小公爷点点头“是个知事的人,你叫什么” “宋北云,无字无号,就是宋北云。” 这时护卫全叔也从里头走了出来,撩开帘子对小公爷说道“少爷,事办妥了,我还说了让她们不可对人言,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宋北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现在其实也是后怕的,毕竟这件事牵连进去那就是没有干净的了,要换成他是当朝皇帝,绝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跟这孩童有关的人,同理 “行了,你速速回家去,过你的日子,这些事用不着你费心。”小公爷微微抬起眼皮“周围会有我爹的密探在打点一切。” 宋北云脑子嗡了一声,他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公爷,着实心惊胆颤。这对父子啊用比较新潮的话来说,那就是潜在造反势力。 “怕我杀你们灭口”小公爷哈哈一笑“没必要,怎么都轮不到你这泥腿子,从我将你带出金陵城时,这便是我家的事了。” 坐实了,这家伙一家子就是造反派果然这些帮人的暗斗还是在继续着,难怪新皇心急火燎的要忙着抄家灭门,估计庙堂之上的那个人也是心急如焚吧。 “去,给我把糖拿来。”小公爷表情一转“你昨日那个糖,的确是美味。” 取了些糖,用油纸细细的包着递给小公爷之后,马车就咕噜噜的走了,而看着他们走远,宋北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着急回家,而是直接走进了主家,因为他不太信任那个傻大个,所以安抚主家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可当他刚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主家太太和阿悄忙前忙后的,又是换尿布又是烧热水又是喂奶,明明只有两个人却生生折腾出了人声鼎沸。 “红姨你们这” 宋北云的话让主家太太抬起头,她笑盈盈的说“这孩子太亲人了,笑得咯咯响,将来定是个干大事的。” “刚才” “嗨,有些事不是咱庄户人家该打听的,那憨大个说若是我们不管,这孩子怕是有性命之虞。我这当娘的人,哪忍看到这个,收下便收下吧,就当是养了个孙子。你看看这孩子,肉嘟嘟白生生,惹人喜爱的紧。” 这种淳朴让宋北云心里充满了愧疚,她和阿俏也许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吧,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这小兔崽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就祈祷老天爷开个眼吧,放过这么一票吃瓜群众。 算了,就当自己行善积德吧。 “那红姨,我就先回去了。” “别忙,今日上午外头来了几个卖鸭子的,我买了几只鸭子,让阿悄杀了晚上吃鸭,你便留下吧。” “不用了,红姨。我这头还有些事。” “你有甚事,让你留下便留下,这长大了还客气起来了,你小时候可没少在红姨家吃吃喝喝。” 长辈么其实都是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平均年龄是要减少一半的,就像她那二十多的儿子,在她看来大概也就是十岁左右,而宋北云更小一些,也就七八岁了,就自然认为孩子的们的事都不是事了,而这种方式虽然会让人平添些困扰,但总归是一片好意,不好执拗的。 坐在院子里逗逗大黄,用豆粕喂喂鸡,这天色也就暗了下来,玉生这时也从私塾中回来了。 “玉生哥,放课了” “嗯。” 玉生就是红姨的独生子,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老实巴交还没什么天赋的读书人,平日里会教庄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他总是说不论如何都得识字,不然长大之后容易被欺负。 为了这事,宋北云还专门给他弄了块黑板,还教会了他用石灰弄出了粉笔,现在他看书看腻了,就会去庄子的祠堂上给那帮皮猴上上课,倒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等等” 在擦身而过时,宋北云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玉生的脸上多出了一块淤青,身上的衣裳也破了一块,屁股后头还都是泥。 “玉生哥,谁干的” 这玉生听闻,立刻侧过脸,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自己撞的。” “行了,我从小就跟人打架,这撞的和打的我还分不清”宋北云皱着眉头围着玉生转了几圈“下手够重的啊,说吧,是谁” 玉生连连摆手“没事,真没事。” “你要不说,我可就告红姨去了。” “别别别别告诉娘。” “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玉生无奈,加上他性子又软拧不过宋北云的泼皮性子,所以坐在院子中说起了下午的事。原来今日他早早的下了学,独自去往县城里打算去拜访几个同窗,看看夫子们最近有什么新的批注。 在县城时与县令的公子发生了口角,那家伙叫了些人把玉生给打了一顿,虽然伤的不重,但这口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咽下。 “不怪别人不怪别人”玉生摆手道“这就是我身无功名,若是有功名在身,他们也不敢” 说完,他便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恨自己苦读无门还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 “行了,玉生哥。”宋北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娘的,明天我就是会会他。” “可不行”玉生拉住了宋北云“那可是县令之子。” “县令”宋北云冷笑一声“县令就能随便打人玉生哥,你别着急,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时,屋里传来阿俏招呼吃饭的声音,宋北云看了玉生一眼,然后回道“玉生哥说让我帮着送去房里,他今天想了个破题之法,要验证一番。” 玉生感激的看了看宋北云,然后便起身回去了自己房间,而宋北云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揉了揉鼻子“真的是人善被人欺,破烂时代。” 6、3月16日,阴,宋人好赌。 早早起床,用柳枝和盐刷了牙,再用薄荷汁漱了口,宋北云就准备出发去县城了,在一旁抱着他衣服要拿去洗的阿俏却喊住了他。 “大早上又要去哪里” “去趟县城,晌午不用备我的饭了。” “哦”阿俏噘着嘴“也不带我去。” 宋北云走到她面前,趁着四下无人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摸着她的头说“办正事,不是玩。想要玩嘛,下次去南京城,咱们好好玩个够。” “下流胚子” 阿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匆匆的跑开了,但没跑两步却又折返了回来“你要开始读书了红姨昨天都跟我说了,说你天资聪慧,若是读书定能考上个状元。” “嗨正经人谁考那玩意啊。”宋北云捏了捏阿俏的脸“我走了,回来给你油饼吃。” “哦,那你去吧。”阿俏满肚子不高兴“记得要羊肉的,我不喜吃豕,骚气。” “知道啦知道啦,我阿俏娘子喜欢吃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坏人成天就知道轻薄。” 悄咪咪的从小莲庄去往县城,顺手还坐上了一辆拉柴火的牛车,一路上吹着春风就到了。 这县城啊,虽是远远比不上南京城的花团锦簇,但到底是京畿要镇之一,不管是繁华程度还是人口,都不是别的镇子能比的,宋北云常来这里,倒也熟悉的很,他先是买上了几个炊饼,再称上了三两羊肉,接着一头扎入了小巷子之中。 在踹开一扇半掩着的木门后,他看到床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还裹着被子躺在里头呼呼大睡,宋北云上去就直接把这人的被子给掀了起来。 冷不丁一个激灵,被子底下那家伙突然惊醒,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作势要打,可等看清了来的人是宋北云之后,他立刻将拳头化作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宋哥儿,你怎个来了” “我怕你睡死在这了。”宋北云把手上的炊饼和羊肉扔在了他的脸上“快吃,吃完了有事要干。” “行行行,我这便穿衣。” 这人混号羊妞儿,虽然名字奇怪了点,但他在这县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泼皮,天大地大他最大,仗着身强力壮总是干些无赖事,混不吝的程度已经到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敢上去抽上一巴掌。 可偏偏这样一个泼皮,对宋北云可以说是毕恭毕敬,任打任踢的。 “还是我宋哥哥知道疼人,这炊饼一吃就知道是胡大娘家的,好吃” “少给我说恶心话。”宋北云靠在门口“你对县令家的儿子了解多少” “你说那个王八”羊妞儿一脸不屑“文不成武不行,也就是占了个好爹爹,若是我有那好爹爹,如今早就高中状元了。” “放你娘的屁,就你那斤两,你还状元你大字认识几个” “嘿嘿嘿嘿”羊妞儿讪笑起来“宋哥哥说的是说的是” 宋北云提着破壶走出去问羊妞儿的邻居花三个大子儿买了壶热水,不是他有钱烧的,而是这破落东西的家里是真的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他前些日子赌博输了个底朝天,连炉子都被他给卖了,就剩下他娘死的时候那床破棉被还留着,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要不是宋北云花了七贯钱把他从赌场给赎回来,他现在怕是已经被人砍了手指头沿街乞讨了。 “诶,县太爷那儿子平日喜欢些什么” “还能喜欢什么,娘们儿的白肚皮,叮当响的大子儿和油花花的肉片儿。”羊妞儿扳着手指数了出来“这种烂人,呸” 宋北云想来也觉得是这样的,这些玩意从古到今甚至到未来都没有从人类的日常行为中剔除出去,可以说是根植在基因的喜好了。 “等会给我去置办点东西,咱们玩点好玩的。” “行哥哥说什么我就应什么。” “你二十二了,别叫我哥哥,混账东西” 羊妞儿丝毫不要脸的笑道“那可不成,哥哥把我从赌坊救了出来,那你就是我哥哥了。哥哥要啥,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舔狗不得好死。” 羊妞儿“” 宋北云叹气,坐在他的破床上“两截木头楔子,要长些,一块大木板和木条,周围用木条封边,木匠铺子里有,你去订来,要快,再讨要些鱼胶。几个圆球,越圆润越好,陶坊那边有。还有就是一截牛筋,工匠铺子里头有,这一贯钱你拿去,多的就当是赏你的了。” 接过钱,羊妞儿把宋北云的要求反复记了几次,道了声别就跑了出去。 其实宋北云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这一点就连阿俏都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他干什么事总是能干成,有一次阿俏问他原因,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能让人尝到甜头,世上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然后嘛,阿俏就问出了一个让宋北云想打自己脸的问题“若是有人要买我,多少大子你肯卖”,费了好大劲才哄好阿俏之后,他就再也不在女朋友面前装逼了,这个思维回路不一样,很多问题真的没办法解释。 果然,有了钱的地痞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不出一个时辰,他要的东西就都被放在面前,而同时他还看到羊妞儿手上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你个混账东西给你钱你就买这些东西我是让你留着平日里买些吃食,你倒好” 宋北云暴怒,一脚踢在了羊妞儿的屁股上,而被踢了一脚的羊妞儿有些不好意思憨笑起来“哥哥,这不是这不是喜欢嘛。” “混账” “是是是,我混账。下次绝对不敢了。” 碰上这种混不吝,宋北云能怎么办呢,他也贼绝望来的,所以索性不搭理这个混账东西,低头开始加工起面前那些材料来。 “匕首给我使使。” 羊妞儿蹲在旁边看着宋北云在这个木板上雕雕画画,然后还用鱼胶将木板下层用小木条隔出一条条小沟,而之后他还在木板上钻了许多的洞眼子,并用木条插在里头。 “哥哥,你怎的将好端端的木板弄成这稀烂的样子” “你懂个屁,看着就行。” 宋北云加工多次之后,最后再将那个楔子挂在牛筋之上,下头固定在木板上,这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弹簧装置,宋北云将陶球放在楔子前面轻轻一弹,小球滴溜溜的弹了出去,这个动作不断重复,他一边在旁边的地上用树枝记着数,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这个有趣,哥哥让我也耍耍。” “你来。” 让这个憨头干这力气活,宋北云就专心的在旁边记数,当拉弹簧的速度达到了三百次时,就连羊妞儿都手臂发酸了,他才叫停。 接着他取来笔,在那些小格子里不停的写着数字,这盘子够大,里头分出了三十多个格子,而因为板面不平整以及那些木条的干扰,小球三百次都没有落进去一次格子里他写上了五贯钱,而其他的格子里他按照这三百多次的落入次数依次写上了大小不等的数字。 “哥哥这是” 宋北云干完之后,轻轻一笑“我以前可被这玩意骗了不少钱。” 羊妞儿不知什么人能骗到这个聪明得跟神仙一般的宋哥儿,但他知道这个盘子着实有趣的很,要是按照宋哥儿说的那样,那个珠子落在哪里就给人多少钱,那这可是真的太带劲了,他本就好赌,现在看到这个真的是心里毛毛的,手上还痒痒。 “半吊钱玩一次,两吊钱五次,最大奖五贯。”宋北云揉着鼻子“最小的也有一百大子。” “这个好这个好新鲜” “嘿嘿”宋北云一指那木头盘子“扛起来,走。” 两人来到闹市区,这里虽然不如南京城那般摩肩擦踵,但倒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来到街上,宋北云花了五个子儿买了个乞丐的好位置,然后便让羊妞儿搬来两块石头,屁股往下一坐,旁边再竖起一块牌子,上头写着半吊钱玩一次,两吊钱玩五次。 不多一会儿,许多闲汉就围拢了过来,他们三言两语了解到规则之后,立刻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有人赢有人输,运气好的赢一点运气不好的输一点,宋北云也不在乎,他反正必然会赢的 很快,这个地方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宋律上不禁赌博,但大部分家里的婆娘可都凶狠着呢,虽然这个新奇的玩意简单刺激,但输了的人却也是心惊肉跳。 但凡赌博就一定会有人围观,一二来去,人群中就会时不时的传来中中中的声音,煞是热闹,甚至连巡视的衙役都忍不住来这玩了几手。 还别说,一上午还真中到了两个五贯大奖,但宋北云硬气的很,笑盈盈的就把钱给了人家。这一来,人群中的气氛就更是热烈了起来,赢了五贯的人更是手痒难耐,还想赢下更多。 而宋北云即便是有进有出,袋子里却仍然装满了大子儿。 “赌徒心理啊真的是。”宋北云叹气道“赢了就别玩了。” “小哥,你怕是输不起”那个赢了大奖但现在却仍然在玩着的人嬉笑着看着宋北云说道“到时你可别输得哭鼻子。” “你能赢得了概率学,那我他妈的才要给你磕头。”他小声嘟囔着,然后仰起头看到远方正有几个少年仔往这走来,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一般,他立刻用胳膊捅了捅旁边吃饼吃得满嘴流油的羊妞儿“那几人里有县太爷的公子么” 羊妞儿因为赢了钱,正满心欢喜呢,被宋北云这么一怼才回过神,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立刻点头道“是是是,正是他” 7、3月16日,阴,久赌无赢家。 这热闹啊,那是古往今来大伙儿都乐意往上凑的事,往好听了说,这叫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好奇心,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闲的。 这县太爷的公子本就不是什么心存高远的人物,他在县里也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常纠集些当地的闲汉整天到处闲逛,欺男霸女那是常事,虽说是因为京畿之下,他也不敢太过火,但总归是招人厌烦的。 看到他来了,人们自觉的分开一条路让他走了进来,他一脸得意、大摇大摆的走到宋北云的面前,打量起前面这个弹球球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物件” 宋北云笑盈盈的说道“客官,这可是个好物件,当年家师云游四海,在东海之滨结识了几个日本国1的和尚,从他们那学来的物件,有趣的紧,客官不来玩几手” “好说好说。” 看到周围人手里都捏着钱,而那盘子上也写着那些东西,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个干什么的东西,立刻跃跃欲试起来。 “客官请看这牌子。” 县太爷的公子咂摸一番,觉得有趣,从怀里掏出两吊大钱扔到宋北云面前,然后在旁边的人指导下开始玩起了这个新鲜物件。 这玩意,简单、刺激、极容易上手还不用脑子,这种赌运气的快感恰恰是赌徒最喜欢也最需要的东西,他拉了几次之后,逐渐就上了瘾头,索性就直接把这盘子给霸占了下来,又命人搬来一张矮凳坐在上头就开始专心的玩了起来。 来来回回数十次,身上的钱银也进进出出了多次,开始时他也赢了不少,几乎都快把宋北云之前赚来的赌资给全部弄到了手,看得周围人是眼红的紧,纷纷附和夸赞余少爷洪福齐天,而在赢了大笔钱之后又被周围那些闲汉一起哄,这少爷显然是红了眼上了头,他搓着手撸起袖子“看我今日不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宋北云在旁边笑而不语,倒是羊妞儿有些紧张,他很心疼出去的那些钱,但见宋北云不做声,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对面这余家少爷的气势汹汹。 “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北云摇头道“慌什么,愿赌服输。”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起哄,有人叫好有人叫骂,反正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余家少爷也不多说,嘿嘿一声就继续拉起了把手。 愿赌服输,就怕您输不起啊。宋北云看着上了头的县太爷公子,这人没接触过恐怕是不明白什么叫做老虎机。也许他一开始靠着运气多多少少能赢些钱,但运气这个东西真实的是不可靠的,偶尔搏一把还行,但如果试图将这运气常态化,那无异于就是作死。一千大钱是一贯,半吊就是五十个大子儿,一贯钱也不过是拉二十次,算上优惠促销也不过是三十次,这三十次也许是会赚钱,但如果是五十次、一百次、两百次,那么他的中奖率就会越来越接近宋北云计算出来的那个百分之四十返奖率。 百分之四十的返奖率什么概念如果一天的时间内有一百个人在这里投入了一百贯钱,那么只有四十个人能够保本,而若是有人赢到了两贯,那么保本的人就必然少一个,如果有人独赢四十贯,那么一定就有九十九个人血本无归。 当然,因为设备原因没有那么精确,但大概算一下,宋北云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亏本,所以他就坐在那,一点都不慌。 果然,县太爷家的公子在最开始手气火爆之后,很快开始疯狂的白给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吐钱出去,让他的心态也开始崩塌,他就像个急红眼的赌鬼,开始时他还尝试着调整力度来控制那个小球的方向,可到后头他已经不管不顾了,直接拉满就弹了出去,把一切都交给命数之后,他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着急。 “客官,我看你还赢了些,收了吧。” “放屁”县太爷的公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我看你就是怕折了本” 宋北云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胡饼吃了起来,并让羊妞儿去买了些果子茶来,两人一边吃一边看着这个红了眼的少爷在往这赌博的深坑里投钱。 他真的不明白,这玩意看上去不伤筋不动骨,但这原始的老虎机那也是老虎机啊,吃人不吐骨头的,慢慢吸干一个人血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过了晌午,不知不觉余少爷已经在这里玩了两个时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上的钱已经差不多全出去了,还问周围的狗腿子挪了些钱,但也都投到了这个鬼东西上。 他知道如果自己早点收手,他不光不会输如此多,但现在他没得回头了,一百多两银子,算下来也是百多贯大钱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客官,收了吧,如此可不是办法。”宋北云喝着果子茶悠哉的说道“留下些钱回家去吧。” 县太爷的公子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你放账不放账” “那可不行,放账需官引,我身上无官引,可是要治罪的。”宋北云一脸无奈“客官,可别为难我。” 这边有个很奇怪的规定,赌博的摊子随便支,但放账则需要官府的印子,如果没有官府许可,私自放账的话,轻则杖责三十、重则黔面流放,宋北云可不会让人钻这个空子。 “这样,我现在回家取钱来,你在此等我。” “那可等不得。”宋北云摇头道“这天色不早了,我也需收摊回去了。” 余少爷一听心说那他妈哪行这头正火热着呢,这要是收摊了,今晚上怕是睡不得了,这百爪挠心可难受的很。于是他一把抓住宋北云的胳膊“你可不能走,赢了我的钱还想走” “客官,你看,我早叫你收手你也不收,愿赌服输这道理你是不懂”宋北云也昂起了脖子“看您的穿着打扮那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为了这些散碎银两干出这样的事,怕是会被人耻笑吧” 其实余少爷就算把输的钱全夺过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在这一亩三分地,对他来说就根本不是个事。 但有一件事的他其实是在意的,那就是自己在道上的名声,好不容易混出点门道,这要是一转脸传出个愿赌不服输的名号,他可还怎么在赌场、赌坊里头混那要是去翠红楼,还不得被自己的粉头给笑死 “行,那最后来一把大的。”余少爷深吸一口气,指着上头的盘子“我再拉上一把,若是单数,你把钱给我,若是双数,我写张借据给你,算我欠你的。” 宋北云脑子里快速运转起来,感觉这是要赌命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还给他也不是个大事,反正自己的目的也不是这一次,而是要把他拉入这个泥潭中去。 按照一个县令的俸禄,一个月的大概是九十贯,再加上平日贪腐一些,百十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而宋北云要的是让他承担不下来所以这点钱哪怕是还给回去,也不过是为了钓更大的鱼儿。 “既然如此,那便来赌一把。”宋北云也撩起袖子“大家给做个见证啊” 余少爷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伸展了一下腰肢,发出噼啪的脆响,他双目赤红手按在机关上,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 宋北云只是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没有了喧哗,这种百多两银子的豪赌,看客才是最过瘾的,他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马上要来的结果。 “哐” 一声闷响,牛筋子被拉动,榫头回弹撞在了框上,小球也弹了起来。此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在了这颗灰扑扑的球球上。 眼看着它在那些凸起的木棍上来回弹跳,不光是余少爷,其余看客包括羊妞儿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周围的人嘴巴上不说,但谁也不希望这个球落入单数的框里,毕竟这余少爷平日里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遭过他的刁难,只要是个人都恨不得他赶紧输个底朝天。 小球触底,但在一百和两百中间的木条中停了下来,悬停于此一动不动。 “别动都别动”余少爷红了眼睛,张开手把身后的人都往后推“都给我起开。” 宋北云仰起头看着余少爷“客官怎么说” “不忙。”他用袖子摸了把脸“等着” 可就在他刚说完,一阵春风吹来,宋北云抬起头看了看天“明个儿怕是要下雨了。” 这时,小球突然被风吹动,慢慢歪向了二百的框中,最后尘埃落定,稳稳的停在了双数的格子中。 余少爷一拍大腿“混账东西” 而周围的人群中居然也冒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宋北云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朝面前的少爷一拱手“客官,诚惠啊” 。 8、3月17日,雨。 南方的春天,好天气只能说是天赐的,烟雨江南在文人墨客的嘴里那就是江南最美的模样,但在大部分的普通老百姓这,这要命的雨真的顶烦人。 今天宋北云没再出门,雨下太大,干什么都不方便,除了躲在屋里用炭火烤几个鸡蛋吃吃之外,恐怕睡觉是最让人舒坦的事了。 至于余少爷的事,着急的不该是他,让他就这么吊着,就像黑网吧不能开门时的中小学生,让他抓耳挠腮去吧。 外头的门响动几声,阿俏撑着油纸伞走了进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她见到宋北云又是这样不修边幅的坐在炉子边百无聊赖的烤鸡蛋,心里的火气就开始往上冒。 “让你读些书就这样难吗”阿俏噘着嘴,气呼呼的说道“亏我还以为你在苦读,给你带了些吃食来,可你” 她说着说着就委屈的红了眼眶,宋北云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但却被阿俏甩开了手“今日早些时候爹爹又在说了,我该到出嫁的年纪了,已经琢磨着找人说媒了。你若还是这样,你让我可怎么办” 宋北云坐在那,看着炉子边上敲开了一个口子的鸡蛋滋滋作响,半晌没放个屁出来。 “你说话啊” “你爹非要我中个状元那玩意太难了,你看玉生哥,多少年了还是个童生。” 阿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坐在宋北云身边,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只是看上去的确是伤心了。 “那要不我先去考个功名” 听到宋北云口出狂言,阿俏更是委屈,她仰起头“你可是读过一天书你当功名那么好考若让你这样嘴巴说说就能考上,那些寒窗十年还考不上的士子怕不是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诶不好骂玉生哥的。”宋北云面色一板“玉生哥是个好人。” 阿俏哼哼唧唧的不搭理宋北云,坐在那就开始絮叨起如果他考不上功名就要被别人娶进门这件事,还反复哔哔,大意就是质问宋北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难怪爹爹说你就是馋我身子,你下贱。” “喂喂喂。”宋北云咳嗽两声“你爹也看电视剧了吧” “莫再说些俏皮话了,八月乡贡就在眼前,如今已是三月,你是读书不读书” 宋北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连连点头“读读读,我读就是了,你别骂了别骂了” “若是你再这般吊儿郎当,我不光要骂,我要打你呢。”阿俏气呼呼的说“我早晨也跟玉生哥说了,你若是要读书便去他那屋里头,他也可提点你一下。” 可别这样,玉生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人不假,但是吧读书方面是真的没天赋啊,宋北云觉得自己是吧,好歹曾经也是名校毕业生,出来的,放现在怎么都能算个两榜进士吧,让一个二十多岁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哥教他读书,这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主要是自尊上受不了。 “从明个开始,你就别出门了,我养着你”阿俏豪气干云的说道“你考多久我就养你多久。” 宋北云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但好面子嘛,不好表达出来,只是搂住了阿俏的腰“那你爹爹那边怎么说” “大不了我就不要这脸面了,就说已经被你糟蹋了。” “我没糟蹋啊到现在我可都没碰你,就是吸了吸、揉了揉” “这还不算糟蹋,那要怎样才算”阿俏眉头竖了起来“你不认账” “认认认,我认还不行么” 说着,宋北云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昨天赢来的一部分的钱,然后递给阿俏“不过你家大爷可不需要你养着,拿去给你爹爹,就说他家的女儿,我养着,让他那老赌鬼少说些屁话。” 包袱里装着大概百两左右的银子,还有些散碎的大子儿,阿俏看到这些钱立刻就气红了脸,她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宋北云的耳朵“宋北云你哪来这些银子我说过多少次,不可作奸犯科,你到底还是去干了坏事是吧” “哎哟哟哟哟哟”宋北云歪着头被生生给拎了起来“松开松开,这事是有缘由的,我跟你说就是了。” “你若是敢骗我,我这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姑奶奶我哪敢骗您啊,十里八项谁不知你阿俏是出了名的聪明女娃。” 宋北云把玉生被打,自己要去讨个公道的事还有昨天做局赢了余少爷一笔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阿俏,一点隐瞒没有,甚至连自己心底的那些小考虑都说了出来。 怎么说呢,就像阿俏对宋北云毫无保留一样,宋北云也对阿俏没什么保留,当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还变成了个七岁的小乞丐差点就被野狗吃了的时候,正是小不点阿俏把他从野狗嘴下给抢了回来。如果说连阿俏都不能信的话,那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人可信了。 “原来如此,这人可恨”阿俏本就是一副女侠心肠,听到玉生被打之后更是义愤填膺“玉生哥那么好的人都要遭人欺凌,真是没有王法。” “王法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就是当官的法,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你还不能习以为常”宋北云将阿俏环抱在怀里“反正我总有点子惩治他就是了,等我让县太爷打断他两条腿之后,就安心读书好不好” “嗯” 阿俏抱着宋北云的头,像摸狗一样揉着他的头发。 “所以,这银子你就拿好,回去跟你爹说,你被我承包了,这是一年的租金。” “去去去,把我当青楼里那些贱人了” “可不敢。”宋北云连连摇头“你可是我的宝贝阿俏呢。” 阿俏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不过她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推开宋北云的脑袋“不对” “嗯又怎么了,姑奶奶。” 阿俏拿起小包袱开始算了起来,嘴里絮叨着“这里的数跟你赢的数对不上,少了小二百两。说你把我钱弄哪去了” 这大概就是宿命吧,以前总看自己老妈逼问老爹每个月工资总少那么几百块,他只觉得老爹好笑还有点窝囊,而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倒他被人逼问了。 无奈之下,宋北云开始仔细的给阿俏算起账来,昨天一天他抛开本钱赢了大概有两百八九十贯,换成银子之后拿出了一百多两给了阿俏,这是她知道的一部分。 而她不知道的一部分里,有五十贯给了羊妞儿,并撵着他去置办了家中的东西,把家里置办一番之后,还剩下十几贯,他给羊妞儿下了死命令,这些钱里一部分是让羊妞儿买下次要用到的材料,剩下的就是给羊妞儿过日子的,绝对不许赌。 “羊妞儿啊,你得跟他说,再赌就打断那厮的狗腿。”阿俏气咻咻的说道“本来好好个人,都赌废了。” “你还挺护着他,是不是看他叫你一声嫂嫂啊” “才没有”阿俏跺脚娇嗔道“还剩下的钱呢,不许打岔” 抛开了阿俏和羊妞儿的钱,剩下的大概八十多贯都被宋北云换成了粮食和药物,分发给了城外的流民。 这也是老疯子出去云游前交代下来的事,虽然宋北云一口一个老疯子的叫着,但打心里还是很尊敬那个老头的,他被阿俏捡回来之后,就是那老头收留的他,教他做人也教他本事。 老头在临出发前特意告诉宋北云有空就多照应那些流民,那些都是可怜人,有些是因为北方战事流落至此、有些是因为寺庙、劣绅的压迫流落至此,有些孤儿寡母、有些老弱病残,官府虽然偶尔也发粥发饭,但那东西说白了就是能让他们饿不死,老疯子说医者需有父母心,比起钱粮,他们更需要医药。 所以宋北云这次用剩下的钱一部分买了米面一部分买了药材,然后更是来了一波义诊,写了些药方。 “这钱真不经用。”阿俏有些心疼“不过这行善积德的事,也需多多益善。” “你看,我可干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俏宝贝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阿俏一听,知道宋北云又要作怪,她哼哼了两声,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宋北云抓住了手腕拉回了怀里“就这啊” “那不然你还想要甚” 宋北云眉毛挑了挑,看了一眼窗外“外头大雨,你出去也没得事做,倒不如今天哥哥教你些好玩的东西” 看到他的表情,阿俏的心里立刻就拉响了警报,但无奈宋北云这人吧,硬泡的本事实属一流 一刻钟之后,阿俏豁然站起身,红着脸踢了一脚宋北云,捂着嘴提着伞发出几声呜呜呜的奇怪声音就跑了出去。 “记得把银子给你爹。”宋北云整理好衣裤走到门口,看着远处不停往外吐口水的阿俏“路上别掉了。” 阿俏嗔怪的回头看他一眼,在雨中骂了道“你这个你这个下流” 宋北云吹着口哨目送着阿俏跑远,而接着一身轻松的回到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从乡试一直到殿试的“模拟真题”,自言自语道“学习不得方法,当然是学到狗身上去了呗。” 9、3月18日,阴雨连绵。 宋北云要的不多,他就冲着余少爷的一条腿去的,所以他在正儿八经听话读书之前,这条腿他必然是要拿到的。 当然,光凭他这下三滥的能耐,那当然是不行,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干些什么呢对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县太爷就是天,真的硬来的话,丢的就是自己那条腿。 但老疯子曾经教过他,力有不逮时就需适时借力,至于怎么借、借多少,那就是得看宋北云自己的本事了,月满则亏,过犹不及。 不过提到老疯子,宋北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特别奇怪也特别神秘,相处十年不知其姓谁名谁,尊敬者叫他老神医、调侃者称之为老疯子,从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字号。 但他不光医术了得,还有那种几乎哲学体系的思想内容,对宋北云的影响可以说是极深的,老疯子自己会注解论语、注解易经,喝醉了还能把已故先贤骂个一文不值,他能治病、能写医书,也能画图,人像也好、施工图纸也好,甚至是设计图都好,他都能很轻易的画出来。 宋北云把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唯一就告诉给了老疯子,连阿俏都没说,但他当时还以为能吓唬一下老疯子,但没曾想人家根本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拿出一本水经注,指着上头的东西问宋北云,后世可有治好黄河泛滥。 对于这些东西宋北云虽然不甚了解,但以前上网时多少也看过一些,就开始回答了一些老疯子的问题,有些方法老疯子嗤之以鼻,还频频摇头说那种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反倒容易在站时被人决口,殃及万千黎民。但对有些方法还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之后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只要闲来无事就会博古通今的论道。 对,老疯子说那就是论道,他告诉宋北云说未来之道可用但不可尽用,尽用则招致杀身之祸,而对于宋北云嘴里说的那些“奇淫巧技”,他却格外感兴趣,甚至领先伽利略七百年就带着宋北云在山上的悬崖上做出了重物落地试验和大气压强半球试验,那年宋北云九岁。 说真的,如果不是老疯子并不知道很多东西,宋北云绝对会以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是从“那边儿”来的人。 他的接受能力、辨识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对宋北云在这边的世界观、价值观影响巨大,宋北云是个极傲气的人,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老疯子是个大才者,但他名声不显,真的可以说是明珠蒙尘,可惜了这个造福天下的大能。 这一大一小,互为师徒,在这十年里他们没事就琢磨,琢磨这天下万物的运行轨迹,从帝王将相侯到山川河流溪,从星辰万物到夏花冬树。 老疯子离开前对宋北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可恨生不逢时,只得纵情山水”,然后他就这么连夜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去云游天下验证这些年从宋北云得到的知识去了。 而他离开之前,也跟宋北云约法三章,他说宋北云就如一颗妖星,若心术得正,黎民之福。若心术不正,苍生悲戚。所以他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就是“能不做官就不做官,能不杀生就不杀生,若是无可奈何,当要谨记天下苍生”。 老头子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宋北云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出一个祸乱苍生的妖孽,而宋北云也一口应下。 这样都不算,老疯子还第一次拿出了祖师爷的牌位让宋北云跪在牌位前发誓,而当看到牌位的时候宋北云有些慌,真的。 这老疯子居然是千年前那个神乎其神的全才鬼谷子的弟子门人,这一门出来的人啊,随便数一圈都是牛逼s的人物。 但到底还是没落了,本来要照耀人间的星辰,却只能埋在山野中种些草药,熬到垂垂老矣才感叹生不逢时。 不过后来宋北云回头想想,这十年里老疯子教自己历法、天文、地理、水利、算数,却独独没教自己兵法、没教合纵连横之术,恐怕就是防备着他这颗妖星要为祸人间吧。 不过没教就没教吧,宋北云本身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在那头过劳死的,年轻轻的就抛下了父母,这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回到这个时代,他还不好好享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那真的对不起这次再世为人。 钱么,他不贪钱。色么,年轻人嘛,谁不好点色,但他也知道,四十岁之后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色真的会成心头的一把刀。权么,宋北云觉得自己也挺没有权利欲的,他能干的就是整些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不入流的“奇淫巧技”,博大家一乐。 “哥哥,宋哥哥。” 旁边的羊妞儿打断了宋北云的思路,生生的把他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干什么” “赌坊叶大当家让我们进去。” “那便进去吧。” 宋北云提着几张图纸走进了赌场,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赌场的当家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四十多岁的黑道扛把子朝十七八岁的宋北云拱拱手“小先生所托付之事一定办到,希望得闲,小先生能常来。” “多谢叶叔叔,那我便先告辞了。” “好走。” 他刚走,叶大当家的心腹就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怎的就跟着乳臭未干的小鬼如此亲热” 叶大当家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微笑捻着须“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下个善缘,说不得哪日还得仰仗他的鼻息。” 而开始在叶大当家借给他们的地方摆开阵势准备开启第二轮的宋北云正在认真的准备着,旁边的羊妞儿一边干着活一边小声的带着疑惑的问着宋北云“宋哥哥,那可是叶大当家,你是怎的让他对你如此客气的” “干他们这行,求什么求个善终啊。” 宋北云用一根细线拉出直线,再将中空的木桩按照一定的密度摆在上头,然后在里头放入了各种木牌,木牌上写着许多银钱数量。 这次跟上次的弹珠台不一样,弹珠台并不是每个槽位都有奖,而这些木桩里却是各个都有奖,小的一贯大的五十贯,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巨款。 等所有大小八十一个木桩都安排上之后,宋北云拿过一截绸缎用两截长木棍支棱起来,形成一个界线似的东西,离最近的木桩两米左右。 在他的身边,则放着上百个竹制的圈圈,这些圈圈不大不小,刚好比地上的木桩大那么一点点,能套进去但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竹子轻便不好捉力且有弹性,所以哪怕是套最近的那个都相当困难。 这就是昨日羊妞儿的工作成果,宋北云觉得相当可以,就这在公园里一天要赚不到两千块钱,他直播吃点什么。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让羊妞儿拿上一面锣再支个旗走到门外去吆喝了起来,吆喝的难度也不大,就是几个字。 “套圈套圈,童叟无欺,两百个子儿五个圈” 这一吆喝,那帮子因为下雨无处可去的闲汉们就纷纷探出头来,这一看发现又是这俩人,他们立刻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撑着伞来到了这个空置的大屋里,在绸线之外,不少人都在驻足围观。 有人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这不就是投觥么。” 宋北云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最中心的那个木桩,上头火辣辣的五十贯三个字,立刻仿佛有光芒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这帮闲汉才看清楚原来这是又玩出了新花样,他们看着牌子上写的字,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毕竟两百个子儿五个圈也不算太贵,这要万一套上了,哪怕是套上最小的那个都能纯赚八百个大子儿。 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已经不再是羊妞儿一个了,还有几个从叶大当家那请来的打手,他们也不做声,就插着胳膊在旁边站着,可即便是这样站着,却也没人敢坏了规矩,老老实实站在线外开始投这个圈。 很快,大伙儿都开始玩了起来,总体上还是有输有赢吧,就和那天区别不大,大家也都玩得开心尽兴。 直到余家少爷带着人赶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游戏,毕竟前天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余少爷还欠着人家钱呢,就不知是还了没还。 “好你个小子,昨日居然不来,本少爷可是等了你一整日。” 余少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埋怨了几声,然后围着面前的木桩子转悠了起来“这又是劳什子玩法” 宋北云嘿嘿一笑,耐心的给余少爷解释了起来。 “不过瘾不过瘾。”余少爷听完摇头道“这一来一回多费事,倒不如咱们玩些大的。这圈现在是四十个大子一个,玩大些,四百大子一个你这利钱自然也得给我涨个十番。” 宋北云心中一动,就等你这句话呢 不过他表面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今日其实就是想让大家都乐呵乐呵,这雨天无趣的紧,这输赢不大,大家伙儿都乐上一乐,我也只想赚些羊肉钱。” 这个返奖率其实是很高的,宋北云计算了一圈,大概是百分之七十。而百分之七十的返奖率,再加上每个圈只要四十个大子,其实是非常便宜的,输赢撑死十几二十贯就累了,不想再玩了。 但现在翻十倍的下注,这输赢立刻就大了起来,而且这个套圈跟弹珠还不一样,它是有一定技巧性的,跟人的体力有直接关系,体能下降之后,他死定了。 “那话不多说。”余少爷再次撸起袖子“今日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10、3月18日,雨,赌狗的命运 套圈这个游戏,是真的会上瘾的,因为很多时候它跟概率的关系不大,纯粹就是个命,有些应该套上的它套不上,那些根本不可能套上的却轻而易举套上了。 如果把它当成一个怡情的游乐,的确是很有些意思,但若是当成赌博,那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却不自知。 余少爷似乎是上瘾了,他并没有在乎输赢,只要手中的套圈用完就找宋北云买上一些,有时套中的时候也满不在乎的让身边的狗腿子把赔的钱收下。 如此往复。 “来,再给本少爷来二十个。” 他再一次扔完套圈之后,坐在旁边抚掌舔唇,似乎没有过瘾。 “少爷,咱们带的银子不够了。” 狗腿子上来小声的说了一句,余少爷这才瞪大了眼睛“三百两都没了” “是。”狗腿子抽了一下鼻子“少爷,要不今个儿就算了吧。” 余少爷啐了一口,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狗一样的东西,小爷今天输了这么多,你说算就算了” 说罢,他仰起头看着宋北云“来,赊账。” 宋北云贼眉鼠眼、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搓着手手说道“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这还了得余少爷眼睛一瞪,死死盯着宋北云“你可知家父是谁” “不知。”宋北云摇头道“恕小弟眼拙,是真不知道啊您看,我这乡下人,哪能知道这等大事。” “家父余少年。本地县令还会欠你这三瓜俩枣” “这” 宋北云迟疑片刻,面露难色的说道“这我可说的不算,你等我问问那边管事的,叶大当家说能欠,那小弟自然赊欠与你。” 一听叶大当家,余少爷愣了片刻,接着连连摆手“这是叶大当家的买卖” “嗯,你看小弟这样子,哪里撑得起这种摊子。” 想来也是,余少爷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看场子的打手还真都是一些熟面孔,一看就是叶大当家的人。 这可不好办啊,叶大当家可是上头有人的主,自己的爹虽然是官,但也绝对不能随意差使叶大当家,他家的买卖从来都不赊欠,要钱也是可以,但只能是走账,一分钱三分利而且还加上个驴打滚。 余少爷琢磨了一阵,他不太想欠钱,但这连着两天输了不少,惨的很。俗话说得好,输了不翻本比驴还要蠢,他可不想当这个蠢驴。 思考了一番之后,他把心一横,就像所有赌红了眼的赌狗一样,让宋北云找来放账的管事,签了一张一千两的欠条。 这可是大额的欠条,一般是需要典当些什么,但他爹的面子摆在那,所以放账的管事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取来了一千两纹银摆在了余少爷的面前。 他一抹嘴,拍着面前的银子,看着宋北云“我还要翻,再给老子翻五倍” 宋北云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余少爷,差不多就行了。” “说些什么混账话呢”余少爷的白眼里全是血丝,显然是已经热血冲了顶“小爷说了翻就翻” 他要找死,这种事还能怪谁呢宋北云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转身将身后的赌筹的牌子翻到了十五倍的数字上。 “十五看不起谁呢”余少爷呵呵一笑“五十” 场子里所有的看客都惊了,窃窃私语声开始传了起来,五十倍啊如果四十钱一把是娱乐,四百钱是赌博,那这五十倍可就是二两银子一把啊这在普通人家里就是赌命,稍有不慎就是倾家荡产的局。 “这余少爷,你可想好了,这赌博讲究一个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宋北云满脸严肃的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已经快要丧失理智的余少爷冷笑起来“谁跟你闹着玩,来” 五十个圈被拿到了手上,他开始专注的投了起来,这时旁边有人穿行而过,他二话不说扬起腿就将那人踹倒在地“离小爷远点” 顿时,他周围就空出了一个两米左右的空档,但这凶神恶煞却挡不住看客们的热情,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在那看着,静静的等着最后的结局。 “中” 余少爷大喝一声将圈投出去,只见那圈在中心的超大奖上转了几圈就弹到了地上。余少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中间那个继续拿出一个圈。 “二两。” “二两。” 每投一个圈,旁边就有好事者在那人肉记数,而越是这样,余少爷就越是焦急而越是焦急,他就越是沉稳不下来。 等到第八个圈还是没投中之后,他突然像发狂一样,冲到人群里将那个报数的给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等打手过去将他拉开时,那被打的人已经是满脸鲜血,门牙也缺了一颗。 “余少爷,这不合规矩吧”宋北云走上前“在这伤了人,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余少爷不做声,只是朝宋北云伸出手。 “少爷这是几个意思” “给我个五两银子。” 宋北云也不多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余少爷手中“这算我私人匀你的,可是要记得还。” “老子已经欠你不少了,这些散碎还要还” 说完,余少爷把银子扔到了那个被打的闲汉身上,怒斥道“小爷是打你还是没打你” 那人一看,赶紧将钱抓在手中,连忙爬起来“没有没有,少爷没打小的,这都是小的自己摔的。” “滚”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宋北云看着这出闹剧,也不做声,只是笑着继续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始新一轮的套圈,五十个圈很快就套完了,此时的余少爷脸色极难看,他坐在那看着空空的两手,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气。 “余少爷,差不多了吧。” “再来一千两” “可不行了。”宋北云连连摆手“这数太大了,若是县太爷追究起来,小的承担不起啊。” “怕个甚钱银是我欠的,跟你有个什么关系”余少爷张开手向身后召了召,让身边的闲汉都看过来“你们给小爷做个见证,这钱是我要借的。” 看到他一步步的落入自己的陷阱里,宋北云轻笑一声,然后走到管事的面前,小声嘀咕几句之后,很快一张新的单子和一千两纹银就送到了。 余少爷按了手印,撩起袖子正要开干,宋北云连忙过去,小声说道“少爷,我教你你看斜角那个没,你投那个,虽然数不多,但多少能回些本,积少成多。” 果然,就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余少爷这五十个圈投完,他居然还少少的赢了一些,不多,但的确是回了些本。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又连忙将所有的钱换成圈,这么循环往复了几次,他只输了不到两百两,宋北云也不止一次让他收了。 可是赌狗嘛,不输得叮当响那能叫赌狗么余少爷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这份建议的,他不光不领情还让宋北云赶紧滚蛋,别碍着他大杀四方。 渐渐的,他的体能开始衰退,最容易的那个圈也套不中了,眼睛发昏,头也有些晕。不多一会儿他赢的那些就全给吐了出去,又变成了一分不剩。 “娘的邪了门。”余少爷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来,再来五千两”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而宋北云不紧不慢的上去假模假样的劝了一番,但这个时候了,余少爷哪里还能听进去人话,说五千就五千。 一直到子时,天都快黑的时候,余少爷一共欠下了一万一千四百两银子,按照他爹一个月九十贯也就是九十两银子的俸禄来看,他这一波欠了他爹一百二十六个月的俸禄,算十二个月一年,这里刚好十年半。 输到这里,余少爷的目光已经呆滞了,他坐在那一动不动,而这时管事的走过来对他说“余公子,三天内不记息,三天后开始记息。” 余少爷的嘴巴张了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像一条死鱼。 在输光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坐在那手脚冰凉,但现在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抱着爹爹的大腿哭着求饶了。 宋北云蹲在那收拾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管事的,笑着点了点头“帮我谢谢叶叔,过几日我登门拜访。” “好说,小公子请自便。”那个管事的甩了甩手上的欠条“这已是叶大当家最爱的物件了。” “告诉叶大当家,少吃肉少吃肉少吃肉。”宋北云连说三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然总有一日他的脚不得下地。” “替当家的谢过了。” 宋北云摆摆手“不敢当,那之后的事” 管事的再次晃晃手中的欠条“小小的县令,这白纸黑字的东西,他还能抵赖不成” “好,那就麻烦叶大当家了。” “不麻烦。” 管事的一脸冷酷的走了,而宋北云哈哈一笑,踢了一脚旁边已经快睡着的羊妞儿“走,请你吃顿好的。” 。 11、3月21日,春分,雨。 “爹,你可得救救我你可得救救我啊。” 余少爷跪在县太爷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县太爷余少年脸色铁青,他背着手站在那,面前则是叶大当家的管事,三日之限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明日可就要开始记息了,若是今天不能换上,这利滚利的滚上几个滚,真的是把他卖了都换不清这笔烂账。 “老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县太爷在人家面前是太爷,可是在这叶大当家面前也是不敢太过猖狂,毕竟他不怕这黑道上的人,但却不能不怕他头上的那些人,也许姓叶的微不足道,但他在这当了十二年县令,还能不知道他头顶那些人都是谁么牵扯出来,那可都是南京城里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姓叶的虽然只是他们手底下一枚小小的棋子,可自己何尝不是呢。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身为一方父母官,现在却要在一群宵小之辈面前唯唯诺诺,他就心中愤恨,一想到是自己这不懂事的儿子干出来的好事,他就更是怒发冲冠。 “逆子真是逆子啊”他无奈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不知叶当家打算怎么办” 管事的轻笑道“当家的说,钱是小事,规矩是大事,不能坏了规矩,咱们可以想个折中的法子。” “请讲。”县令叹了口气“只要老夫能担下。” “这道上有规矩,插标论价。令郎是县令之子,当值些钱。但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不好压价。”管事的昂起头说道“五千两一条腿。” 余县令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你怎敢” “也是,当父母的,谁愿意走这一步呢。那明日开始记息,一月一结息,月底时您只要偿息便好。” “多少息”余县令的声音有些颤抖“月月都如此” “那可不是,这息也入本金,本月您还个三千两就行了,下个月可就要三千九百两,当家的说按整数给您算,抹了那一千多两的零头。” 一个月三千多两而且月月累积,余县令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手中颤颤巍巍的哆嗦着。 “爹爹你可要救我” 余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不争气的儿子,他又气又难过,而一想到那些被这种打滚债逼得家破人亡的官吏民众,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仗着自己当官就赖账不存在的,到时候自己载了儿子也没能救回来。 “好好好。”余县令紧了紧手中的茶杯“那今日我就当给这不孝子一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说完,他抄起屋角的长凳,一脚踢翻儿子,长凳就狠狠砸在了儿子的腿上,一声惨叫之后,原本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余少爷脸色惨白的昏迷了过去。 而就在县令扬起手要砸他另外一条腿时,管事的伸出手“行了,令公子双腿已断,此时作罢。” 说完,他当着余县令的面撕掉了借据,背着手就要离开“余县令,自家的孩子还需自家管教,今日是碰到我当家的,要换做别人,你可明白” “明白。”县令朝管事的拱手“谢过先生。” “这些日子让你家公子好好在家养伤,多读些书,莫再上街去招摇了。” 县令满心窝火,自己好歹也是个官,现在却要在这么一个浪荡子面前唯唯诺诺,差一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但却不得不压着火气,陪着笑容一直把人送出了大门。 管事的回去之后,直接见到了坐在床上不得下地正愁眉苦脸吃着宋北云推荐的水煮葛根的叶当家。 “都办妥了” 叶当家放下调羹,用绢布抹了抹嘴“下面就按照那小子给的这种叫柏青哥的东西给弄出来摆到场子里去吧。” “好。” 管事的欲言又止,将走不走的,叶当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困惑,轻笑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当家的,小弟其实不太明白,您为何会答应那个一文不值的小子,可答应之后为何又会放了那县令一马。” 叶当家高深的笑了笑“你啊,还需打磨几年才能担起重担。” “请当家的赐教。” 床上的叶当家抿了一口味道诡异的葛根水,靠在床头说道“我答应那小子,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份叫计划书的东西,里头的东西条理分明、井井有条,绝非等闲农家小子能写出来的,我看完之后觉得,只要这小子有心去干些什么,即便是没有我们他也能干成,既然如此为何不成人之美呢还白得些奇淫巧技的物件,这稳赚不亏啊。” 管事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前日我倒是细细观察了一番,那个小子神情举止都颇为有些少年老成,若是一般十六七的农家少年,遇到千万两的大生意,恐怕连话都说不清了,而那小子不光思绪敏健,还能三番五次去激那余家少爷。” “此子,不似凡人啊。”叶当家叹道“若不是鸢儿还小,我真想招了他当个婿。” 没想到当家的对那个小子评价这么高,管事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了,但其实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了。 “至于放县令一马,说到底他是官,谁知道哪日他会不会得道高升凡事不可做绝,给他人一条路,给自个儿留条路。打断腿是规矩,规矩不可破,那断一条是恩情断两条就是仇情,何必与人结这个仇呢” 管事的连连点头,拱手道“谢当家的提点。” “你先去做事吧,那些巧技物件,你可得细细的把关。” “明白。” 正当管事的要走的时候,叶当家喊住了他“那小子真的说让我不得吃肉” “说了三次。” “唉”叶当家无奈的长叹一声“真是要命。” “他还说,若是你再不肯吃素,怕是以后都走不得路了。” “罢了罢了”叶当家挥挥手“去吧去吧。对了,再帮那县令把丘神医给请过去,去南京城请,他接骨是一把手。” “小的明白。” 很快,县令公子的腿被打断的事传遍了周围四里八乡,而即便是被阿俏关起来读书的宋北云也从庄子上的买卖人那边听到了消息。 他笑呵呵的把手上的毛笔一扔,两只脚架在书桌上,笑盈盈的哼起了歌,不过没哼多久,就被从后头走来的玉生哥打了一下腿。 “这桌上可是做圣贤文章的地方,可不能佮手佮脚。而且这读书人啊,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在人前失了礼。” “知道啦”宋北云万般无奈的放下脚“玉生哥,你知道打你那县令家的公子被他爹打断了腿么” 玉生愣了片刻,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你做的” “我哪有那能耐,可能就是平时作恶多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宋北云连连摇头到“玉生哥,我想出去玩。” “不许。”玉生摇头道“今日必读四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啊”宋北云挠着头发“玉生哥” “说不许就不许。”玉生摇头道“饶是你天资聪慧,但这些东西却是不可有一丝懈怠,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些诗文也好、经意也好,那都是万顷大厦之基、千亩良田之土,基不稳大厦将倾、土不肥万物不长,你” “啊啊啊啊好好好好,我读书我读书便是了。” 宋北云最怕这玉生了,他唠叨起来简直就是像一万只苍蝇在耳朵边嗡嗡的绕着圈,听的人脑壳生疼。 有一说一,这不是大宋的大宋啊,不像明朝那样有童生、秀才这样一级一级的考试,这里其实只要是个人就能参加州府一级的考试解试,虽然宋北云习惯叫它乡试乡试,但正儿八经的名字其实是解试。这里所有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可以称一声秀才,如果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功名,那就是举子或者贡生了。 等到之后,下一级考试,就是来年春天,到京城参加省试,这个级别么其实就已经是很牛逼的考试了,相当于考大学了,考上了就是等于是进士。 最后就是殿试,殿试就有点那种考研的味道了,只不过殿试更加难,而且好坏全凭皇帝一言堂,皇帝说人行,不行也行,说人不行,行也不行。 “啊”要死的宋北云趴趁着玉生哥出门时从楼上探头,刚好看到阿俏在天井里洗着衣裳,他团了个纸条扔了下去“阿俏阿俏。” 阿俏仰起头“不好好读书,又闹甚幺蛾子。” “来来来,过来跟你说些好玩的。” “你不许乱来,不然我才不上去。” “不乱来不乱来,那个余家少爷的事。” 一听有八卦,阿俏连忙放下衣裳,匆匆上了二楼,但刚一上二楼就被宋北云从后头抱住了腰。 “你可说了不作怪的” “抱抱我家俏宝贝怎么算作怪嘛。” 阿俏虽然哼哼了两声,但身子倒是也没挣扎“你要跟我说何事啊” 宋北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县令的儿子的腿被打断了。” “真的”阿俏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你是怎的办到的说来与我听听。” “想听啊” “嗯” 宋北云嘿嘿一笑,挑起阿俏的下巴“晚上去我屋里,我细细讲给你听。” “不听了”阿俏哼了一声,挣脱开宋北云快步跑走“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不听了不听了。” 12、3月22日,雨,新茶可采 到底阿俏还是没有在晚上去宋北云那边,也许是小动物的危险直觉,或者说宋北云脑门子上天生就顶了个“危”字,又或者是因为女孩子脸皮薄,总之她是没有去。 不过一大早被好奇心憋得半宿睡不着的阿俏就拎着炊饼和一些肉酱跑来将宋北云从温暖的床上拽了起来。 其实这种行为跟送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宋北云也不需要分个什么白天黑夜的,他这人挺不讲究的。 可是他不讲究,有人还比他不讲究,当宋北云的手都从阿悄领口快要探进去的时候,他屋子的木门就被一把推开,接着露出羊妞儿那张死相。 “哥哥听嫂子说你要读书,我给你准备了条上好的羊腿,还有两只下蛋的鸡,你可好好补补。” 羊妞儿的大嗓门震天响,恨不得能让房梁上落下灰来,他才不在乎现在宋北云跟阿俏是个什么姿态,走进屋子往他这宋哥哥面前一坐,油纸包好的羊腿就这么往地上一扔,拿起炊饼挑起肉酱就往嘴里塞。 “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阿俏红着脸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嫂嫂,别走,你们摸你们的,我就来看看我哥。” 这混人说真的,这是真把宋北云给逗乐了,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可是他不害臊,阿俏可就顶不住了,愤恨的踢了一下宋北云,捂着脸夺门而出。 宋北云无奈的长叹一声,拿起水杯在水缸中接了点水,就蹲在门口开始刷牙漱口,而在他洗漱的时候,羊妞儿在屋里就嚷嚷起来了“叶大当家让我明日去他那当个护院,我琢磨着这倒也是个好差事,不过还是得听听哥哥的说法。” “哦”宋北云抹了把脸站起身“叶当家跟你说的” “昂,还给我送了只羊腿,说是西北鞑子那边弄来的黑羊,他不得吃了,就让我拿来给你。我琢磨着这一条羊腿也不够几日吃,就去寻觅了两只老鸡,鸡羊炖一锅,神仙都坐不住。” 宋北云站起身“不行,你不能去他那讨日子。” “怎的”羊妞儿摸着头不明所以“哥哥不也一口一个叶叔的叫着么” “我叫他叶叔不是代表他就是我叔,他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他们这一行靠山倒了就要被人连根拔起,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小厮逃了回来,那人不就是在北边给人当护院么,他家主子的靠山倒了,那一家上下八十口子人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连只狗都没放过,你去他那就算是刀头舔血,不合适。” 宋北云可是很认真的跟羊妞儿说的,虽然羊妞儿浑,但他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几个正儿八经能聊得来的朋友,羊妞儿算是一个。这要真去了叶当家那边,按照现在朝堂这风云变化的速度,说不定哪天叶当家背后的柱子就倒了,到那一天这看似家大业大的叶当家就是他人案板上的肉,跑也跑不掉逃也逃不脱,积累的财富都得还上往日的债,墙倒众人推还不算,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把祖坟都给他刨咯。 所以为了羊妞儿的周全,他去哪都不能让他去那个地方,不然就冲他这浑样,活不了多少时日的。 “行,那我就去跟那管事的打个招呼,回了他的好意。” 羊妞儿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宋北云的话,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甚灵光,所以听他宋哥哥的话没什么毛病。 “这样。”宋北云上下打量着羊妞儿“你明日就启程去南京城,去陈家的药铺子,我跟他们当家是好友,你去给人当个学徒,多少也算是有一技傍身,哪怕世道再乱也不至于没了生计。” “宋哥哥这我” 羊妞儿眼眶一热,他知道宋北云是在给自己以后找条路,自从她娘死后就真没人再对他这样了。 “停停停。”宋北云一扬手“你特么跟个熊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可吃不消这恶心。” 他说完,来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介绍信,吹干了墨水递给羊妞儿“你寻过去找他们掌柜的就行,你可得记住,给人当学徒就得藏着窝着,要让我知道你在那闹事,可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伙计和学徒虽然干的事都差不多,但真的是有天差地别的,羊妞儿虽笨但记性好,不用别的,只要把那些药材药理和一些现成的方子记下,这辈子至少都得有一口饭吃,吃好吃坏先不说,反正饿不死是真的。 “娘的炊饼给我留两个,上来没干什么呢,把我炊饼给干光了。”宋北云劈手夺下篮子“没吃够去外头找阿俏,别吃我的。” “好好好,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去找嫂嫂。”羊妞儿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生怕被打湿了,甚至还扯下了些包羊肉的油纸又给包了一层才给放进怀里“那哥哥就好生读书,等哥哥考上状元,我请哥哥去逛窑子。”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宋北云叹了口气“滚吧,我也该去书斋了,再不去玉生哥得提鞭子来了。” 羊妞儿憨憨的笑着离开了房间,而阿悄就在楼下候着,他一过来立刻揪住了他的领口“羊妞儿过来。” “啊”羊妞儿被莫名其妙带到了厨房“嫂嫂何事” “说,那县令的儿子怎的就被打断了腿。” 阿悄问话时,看着羊妞儿的眼神一直往旁边的炉灶上瞟着,她呵呵一乐,从笼屉里拿出了几个炊饼还有几个宋北云教她做的包子“你老实说,我就给你吃。” “谢谢嫂嫂谢谢嫂嫂。” “别忙着吃,先跟我说说。” 问不到宋北云就问羊妞儿,阿俏哪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干什么坏事都是狼狈为奸的,而且羊妞儿可没有宋北云那么尖滑,很容易就能让他开口。 果然,在“嫂嫂”的威压和包子的诱惑下,将那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给了阿俏,这一套下来阿俏听得是目不转睛,她都没想到在宋北云嘴里一句“县令公子的腿断了”轻飘飘的话居然有着堪比戏文的还要精彩。 “后来这叶大当家就找上门去,让县太爷还债,这自然是还不起的,所以县太爷就只好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听说两条腿都打断了,可惨了。” 羊妞儿说完之后,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恐怕得有一年不能出门了。” 阿俏满意的点头“哼,叫他打我玉生哥,活该。你够不够来,嫂嫂再给你拿几个。” 又从阿俏那拿到了十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羊妞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阿俏还大方的说“慢些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我这就要去南京城了,这刚好在路上吃。” 阿俏看着羊妞儿不解的问道“你去那作甚” “哥哥说” 而此刻,宋北云也已经坐在了书桌前,跟着玉生一起埋头苦读。讲真的,他对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却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这玩意就跟高考前刷题一样,明知道高考之后也没什么能用上了,不刷还就是不行。 不过宋北云也不是那种老实坐在那背书的人,他趁着玉生抓耳挠腮做题的时候,从小兜子里掏出一把瓜子儿小心的剥了起来,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窗外的烟雨,嘴里还在哼着门环惹铜绿。 “北云” 一声叫唤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瓜子,回头时却发现玉生正气冲冲的看着他,他一看着架势,哀愁的哎哟了一声“完了” 被训斥一通,宋北云只好老老实实的温书,但一边看书脑子里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之前计算过日子,今年大概是公元1010年,这一年本应该是宋真宗赵恒当皇帝的,但现在却是一个叫赵性的,历史么就跟自己熟悉的历史完全走了样子,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宋仁宗赵祯就是今年出生吧,一想到赵祯就想到八贤王想到包黑炭想到展昭。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历史的拐点大概在四十年前,从四十年前开始,历史就完全不再是宋北云知道的方向了,它走上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记录的方向。 “玉生哥,好无聊啊。” 宋北云把笔一扔“找些事干干。” 玉生微微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若是安心读书,明日午后我便带你去我同窗的春会。” “有什么好玩的么” “倒是挺有意思的,都是一些青年才俊,有些后辈晚生也会去,他们与你年纪相仿,你可以与他们交流一番。” 宋北云撇撇嘴“那有甚的意思。” 玉生轻笑一声“你不告诉阿俏,我便告诉你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会去。” “成交”宋北云扬起手中的礼记“今天背礼记是吧小意思” 看到宋北云那个样子,玉生也是无奈的苦笑摇头,然后继续埋头苦读起来,而宋北云倒也是认真,就为了明天能看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他倒不是好色,毕竟这些年他在这边还真没见到过几个比阿俏要俊俏的姑娘,他只是想去长长见识罢了,至于才女什么的,这种文艺女青年最蠢了,自以为才情满满,说到底不过就是会写几首烂诗几首淫词,仅此而已。就这玩意,宋北云他一天能偷百首呢,李清照还没出生对吧 既然没出生,那就偷呗他现在可是读书人了,读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13、3月23日,多云,犹有花枝俏。 云开雨霁,春风和煦。 这是南方春日里为数不多的几日好光景之一,各家各户门前都摆满了闷了许久的东西,有些是粮食有些则是被褥。 宋北云抱着床褥跟在阿俏身后,看着她将两根竹篙子架起来,再将衣裤被褥晾晒在上头。 “被服要多晒晒,晒晒晚上特别暖和。”阿俏晒着衣裳,扭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傻站着作甚,来搭把手。” “我抱着东西呢。” “哎呀”阿俏一跺脚“你怎的这样笨,晾上去啊” 宋北云连连点头,赶紧按照阿俏的话把事给办了,也许他能做青霉素、能做阿司匹林,甚至还能从苦蒿里弄出治疟疾的良药,但做家务绝对是他的软肋。 所以说这家里到底是要个女人的,哪怕这个女人还是个十六七的女孩,但要是没有她,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个什么邋遢样,而被阿俏管着,他走出去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却也是干净利索、精神抖擞,不至于招人瞧不起。 “诶,说起来你爹爹怎么肯让你来找我了往日都是得偷偷摸摸。” 阿俏手上忙碌着,嘴上却也不停息“还不是那银子的能耐,我那爹爹看到银子,眼里都冒着绿光,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女儿。” 她说话时是有几分怨气的,但宋北云倒觉得挺好,阿俏那个爹本身就是个混蛋玩意,以前因为好赌好酒,逼得阿俏的娘连夜跟庄子上把式私了奔,之后对阿俏也是不管不顾,这些年阿俏虽然名义上是红姨家的丫鬟,但基本上是被红姨当自个儿丫头在养着。 后来看着阿俏长大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又寻了过来,让她干这个干那个,满心琢磨的都是将女儿许给大户人家,好换多些钱来。 本来是打算许给玉生哥的,但玉生哥可不光是个好人,他还是个君子,义正言辞的训斥了阿俏爹一番之后,此事也就作罢了。之后宋北云这不是突然出现了么,他爹就觉得宋北云格外碍眼,明里暗里都不让阿俏见他,可这次这一百多两银子到手之后,他显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果然就是在卖女儿吧但这不挺好的么,反正宋北云也懒得见阿俏的爹,那人的嘴脸丑恶的很,见小利忘大义、谈虚荣爱繁华,青楼窑子里流连着、花鸟风月徜徉着,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毕竟那是阿俏的爹,总不能也打断他一条腿吧。 “我那爹爹得了钱,工也不做了,换上了衣裳就往城里去了,谁还能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 阿俏不满的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指着宋北云“你若是去青楼酒肆,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天下唯我阿俏最美,其他女子不入法眼。”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不信这鬼话,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等你有了功名,我便为你寻两房小妾,但可不能碰那些水性杨花的东西,那就是剔骨的窝。真要是你变成我爹爹那样,可别怪我学我娘那般一走了之。” 宋北云嗨了一声,握住阿俏的手“这些年,你见我与几个女子讲过话啊药房当家的可是个大美人,你看我也只是跟她君子之交。” “不信不信,我娘说过,男人不可信,反正我可盯着你呢,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许跟那些烟花之地的贱人有往来。” 宋北云无奈,叹了一声道“是是是,那种地方你让我去我都不会去,索然无味。对了,午后我跟玉生哥出门一趟,可能要个两天。” “那你就去呗。” “嗯”宋北云诧异的看着阿俏“你都不问我去哪里” “你们男人的事,我管那些作甚,更何况还是跟玉生哥一道,那有何可担心” 哦,弄了半天是因为玉生哥的原因啊不过倒也是,玉生的老实是出了名的,人家就号称小莲庄的良心,虽说他不是个考试的好苗子,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遵着夫子义,长幼有序、进退有据、待人有信、接物有礼,想让人不信任都难。 反观宋北云,从他来小莲庄,这安宁祥和的小庄子上就没消停过一天,十岁时就已经是出名的小泼皮,骗银花的糖、逗二胖烧了草垛子、唬彪子去偷看张寡妇洗澡,反正在这地方他算是坏事做尽。 可偏偏吧,这个小混蛋又是这个庄子守护神一样的人物,自从他来了这里,小莲庄连年丰收,粮食长得极好不说,就连病都少生,哪怕前几年闹瘟,唯独小莲庄这边一片安宁。 所以庄户上的人对这个家伙是又爱又恨,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他,但却有点什么事还总爱找他帮忙。 说来也奇怪,他都坏成这样了,但仍然是村里的娃娃王,他又不下地又不做工,但总是能赚来比他人多得多的钱银,偏偏他还大方,总是变着花样给庄子上的小兔崽子们弄些新奇的玩意,吃的玩的都有,纸鸢、灯笼、蜜糖、肉干,反正就因为这些个玩意,小兔崽子们都无比的喜欢这个小混蛋,家里大人打都打不回头,头天打得嗷嗷哭,第二天小兔崽子仍然会跟着宋北云这个小混蛋上山下河的。 “身上盘缠够不够穷家富路的,可别在人前失了仪态。”阿俏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几两银子“省着些花,可不许去寻花问柳” 这种感觉宋北云很熟悉,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每次假期出去同学聚会时,母亲都会问道同样的话“钱够不够啊,别扣扣搜搜的”,可给了钱之后,她却又总会说“有钱别乱花,省着点”。 想到这些,宋北云轻笑了一声,捧起阿俏的脸揉了揉,轻声道“知道啦,宝贝阿俏。” “老说些羞人的话,真是的”阿俏噘着嘴,却也不躲闪“快去准备准备,洗个澡再穿上我给你做的衣裳。” 阿俏小时候是穷出身,但自从跟宋北云勾勾搭搭之后,她其实是不缺钱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富大贵的小姐太太,可跟庄户上的人家比起来,她的日子恐怕要比红姨还要好些,因为宋北云每个月都会给阿俏一笔钱,有时多有时少,可便是少那也是庄户上人家大半年的收成,多的时候更是人家几年的收成。 所以这些年阿俏越来越不像个庄户女子,换上一身衣服说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人会怀疑,这也就是她爹爹为什么敢喊出那么高的价的资本。 虽然宋北云把阿俏养得白嫩嫩俏生生的,但她自己手上的活却也是一直干着的,除了会上山采些药材进城和兜售爹爹的木匠货之外,四里八乡都知道阿俏最擅长的就是裁缝,可不光是缝缝补补的裁缝,而是正儿八经能做嫁衣的裁缝,她这两年平时闲来无事可都会做些衣裳来卖。 宋北云问她为什么要自己做衣服,她总是说要给自己存一份嫁妆,哪家女子出嫁要是没个嫁妆,那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这样的阿俏要给宋北云做一件儒衫,对她来说就是跟玩一样,况且她在宋北云身上还舍得花钱,布料都是在南京城里买的,听说不少名流士子都穿这些,一尺布都得半吊钱的那种。 “回来时若是方便,从城里买些娃娃用的东西。”阿俏转身吩咐道“还有,好生照料玉生哥,可不能让他被人给欺负咯。” “放心吧。”宋北云转身返回屋子,然后从窗口伸出脑袋“只要不是烟花女子都行是呗” 阿俏眼睛一瞪“哼” “开玩笑的啦。”宋北云嘿嘿一笑“娘子,帮我去取一块香皂呗。” 这句话让阿俏脸色绯红“去去去,谁是你娘子了。你且洗澡去,我这就给你取来。” 换上一身阿俏亲手做的衣裳,宋北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还挺有那个味儿的,不过这衣服相比通常那些儒生穿的有些不同,因为是宋北云出的设计图,所以里头有很多一千多年之后的流行元素,穿在身上跟那些滑稽如戏服的衣衫不同,颇有些森女系的感觉。就连阿俏这个跟他有过不止一次亲密接触的“自己人”都看的满眼桃花。 “我都不曾想,你穿上会如此好看。”阿俏绕着宋北云转了几圈,连连点头“这真是极好的。” “那是因为我俏宝贝手艺好啊,就是里头的有些紧了” “那不是紧。”阿俏一提到这个,立刻就变得炯炯有神起来“这就不可舒坦,稍小一些,衣裳就能让你这身形拔起,外头再罩上一层,穿在身上就能看着干净、利落、精神,跟那些萎靡之徒高下立判。因为你只要穿上这衣裳,就趴不得了,趴着憋气,也蹲不得,蹲着勒腰。只得挺直在那里,站也如松坐也如松。”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啊,女人都是定义审美的生物,要让宋北云来,那他一定得有多舒服穿多舒服,哪里有这些狗屁的门道,不过就如阿俏说的那样,虽然不是很舒服,但的确是体现了人要衣装那句话,现在的宋北云完全就不是一个人了。 “去了外头,可不许给我丢了人。” 兄弟们,周一如果改了签约状态的话,就是一天两更咯。 14、3月23日—3月24日,多云转晴。 春意阑珊正好眠,躺在拉草料的牛车上,日头暖融融的晒在身上,总归是让人睡眼惺忪的。 宋北云没有直接穿上的新衣裳,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反倒是玉生有些扭捏,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玉生哥,午睡片刻可好” 宋北云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跟着春风一起飘着的云,嘴里吃着酸甜的桑枣,嘴唇都被涂抹成了红色。 “这若是让人看见我们这般模样,还不得遭同窗耻笑啊” 这牛车嘛,本就是下里巴人出行时候的交通工具,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嘛,官宦人家、大富人家是坐轿子和乘马车,升斗小民则大多选择步行,这乘牛车早就已经成了好吃懒做的象征了。 “耻笑给他们个胆子吧。”宋北云翻了个身“孔圣当年周游列国乘的是什么啊” “牛牛车。” 宋北云又道“老圣西出函谷关乘的什么啊” “牛” “儒道两家之圣都乘牛车,你我青衣小帽的,乘个牛车又怎么了”宋北云不屑的说道“嘲笑你那便是蔑视孔圣,若是有人说如你这般庶子也敢自比圣人,你就说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圣贤礼,先师如此,学生后辈怎就不可如此了他要是哑口无言还好,若是他再敢哔哔,你就扯住他的衣领,拉他去文圣公那边评评理,问问到底这庶子草民的,能不能习礼效先贤了。” 要是论基本功扎实不扎实,那十个宋北云也比不上玉生哥一个,可要论上这牙尖嘴利,满口歪理邪说,百来个玉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来也奇怪,玉生其实自己都对宋北云感到奇怪,这个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没见过他读几天书,但对一些经文讲义的理解却能胜过自己一头,甚至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不如宋北云讲的透彻,他之所以整日监督宋北云读书,其实就是不想让这根骨极佳的聪慧少年被蒙在那乡野之间。 “北云,你天资如此,可不能荒废了,东门唱名方为好儿郎,我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若是你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士人,也不枉你这聪明才智。” 玉生依旧是苦口婆心,但宋北云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轻蔑的躺在牛车上说道”人跟人不大一样,有些人图个升官发财、有些人图个长命百岁、有些人图个国泰民安、有些人图个文以载道,我就不同了,我图个吃饱就睡。” 这一番话让玉生哭笑不得,他是真的羡慕宋北云这天资,他简直就是为了读书而生的,一本礼记不难背,但他真的一天之内背出了礼记甚至还写了一片关于礼记的文章,虽说文章略有些生涩,但若是加以辅导,稍微修饰一番,就玉生看来,这已然是进士之才了,要知道这可是宋北云一日之内做出来的东西。 反观自己,相比而言,就像个废物 “北云,你啊,可是要好生温书,要我看啊,你今年八成是真能考上的。” 又来了宋北云叹了一声“玉生哥,不是我说,你看看现在他们那帮玩意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从上到下一个办事的都没有,整天沉迷诗词歌赋,去年一个连做二十首诗词的当了状元,前年一个写淫词的当了状元。这东西有什么用是能让人吃饱肚子啊,还是能收复江山啊连着三年,割让了三千八百里江山,那可是三千八百里江山然后自己躲到长江这一头,继续歌舞升平,这他妈的是要亡国啊。” 玉生脸色骤变,一把捂住宋北云的嘴,严肃的说道“北云,哥哥知道你心中不忿,但你不可说,真的不可说,你可忍心看阿俏为你伤心难过你既有热血又有才能,为何不施展一番你认为我大宋积弱已久,为何不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你的天资不知胜过多少人,为何不用在正道上你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一鸣惊人,安知弱宋不能在你手中变为强宋” 宋北云轻笑一声,推开玉生的说“得了吧,我一个人能干什么干个屁。我就是个乡下大夫,医术也不算差,城头变幻大王旗,我也不会是挨饿的那个人。” 看着他如此颓丧,玉生无话可说了,只是颇为失望的仰天长叹“北云,你总归是要朝前走的。” “嘿,这就引出一个笑话。”宋北云抄起两颗桑葚塞进嘴里“不管哪个方向,都是正前方。” 玉生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索性就不再说什么了。 “行了,玉生哥,我知道我该怎么办的,我这不是答应你和阿俏参加科举了么,今日我们是出来快活的,莫谈这些了。”宋北云伸了个懒腰“还是聊聊等会那些漂亮的小骚娘们儿吧。” 这个大宋,跟宋北云知道的大宋的大方向上有三个地方是一样的又有三个地方是不一样的,一样的地方分别是重文轻武、享乐成风、贸易繁荣,不一样的地方却也是有些意思的,第一就是女性地位空前的高,据说这是因为当今天子的母后,也就是皇太后的垂帘听政导致的。第二就是社会管控体系混乱,官场制度现阶段一塌糊涂,买官卖官比比皆是。第三就是博彩业的高度发达,甚至国库整体的收入来源有将尽一半来自于博彩业。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地都会有个赌场,而赌场里的当家管事甚至能不把当地的县令放在眼里,人家说白了也是吃公家饭的只是没有铁饭碗罢了。 这很危险的,第一二产业的不发达和第三产业高度发达带来的问题就是基尼指数的不平衡、难以应对中高烈度的战争和对天灾的无抵抗力。 大家日子是过的好了,可是一旦发生战争,只能凉逼,真的。因为本国无实业产出嘛,一打仗外头一封锁,饭都没得吃。 现在金、辽、蒙古都在快速崛起,西夏也占着一席之地,所有人都对大宋虎视眈眈的,现在的确因为大宋的割地制衡战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以后呢总会有平衡被打破的那么一天的,到那天时大宋怎么办继续南迁然后提前两百年迎来崖山之战 “狗日的弱宋。”宋北云啐了一口“对了,玉生哥,刚才你说到哪了” “我说,张员外家的女儿今日似乎也会去,坊间传闻她生得国色天香,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北云点点头,上下打量着玉生哥“哥,若是她真的如花似玉,你就把她给办了,让她成我嫂子。” 玉生一愣,然后脸颊也红了起来,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宋北云的头“小小年纪,满口污言秽语哪里像个读书人。” “她要是真漂亮,你看看我把不把她送你床上去。” “不可再胡闹了,若让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我是乡下来的淫贼” 经过差不多一个下午加一夜的折腾,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两人先找了一家客栈,宋北云自然是要了两间房,毕竟玉生哥不是阿俏,身上不会香喷喷软乎乎,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未免有些太恶心了一些。 睡了一觉到下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再吃了点东西,他们就能上路了。玉生很诧异为什么宋北云在明知道春会有食物的情况下还坚持要在客栈吃一顿,而在路上的时候,宋北云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人家在吟诗作赋,咱俩在那大吃大喝你要愿意那我也没问题,反正我就吃了个七成饱。”宋北云一点都不含糊“等会那只鸡归我,剩下的归你。” “不了不了”玉生连连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难怪娘说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些事我都没想过。” 这怎么解释呢,这个时代社交看上去多,其实受限于交通因素,社交要比他经历过的未来少太多了,那么在后面的那些社交礼仪稍微修改修改其实套用在这里问题也不大,毕竟玉生哥还是挺好面子的一个人,让他大吃大喝是不可能的,可是总不能坐在那挨饿吧 来到春会举办的地点,这是庐州城里最大的一处酒楼,宋北云趴在窗口看向外头,他以前就是合肥人,如今跨越千年的时光,看到家乡的旧模样,他甚至认出了不远处的那条河,他家就在这河边,小时候就在这条河里钓过鱼、洗过澡。 而如今,入眼的故乡尚叫庐州,久别的父母亲人恐怕今生无缘再见。 “北云,怎的一脸茫然。” “想到了点不开心的事。”宋北云回头对玉生笑了笑“没事了,咱们上去吧。” “你来过庐州” “我自小在这长大。” “又胡说了。”玉生笑着摇摇头“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 今天又是没有改签约状态的一天,心如死灰我好难受、好痛苦、好悲凉。 15、3月24日,夜,微风,晴。 一朝为宋,尚文成风,这种同窗之间的聚会,几乎日日都有,而他们之所以连玉生这样的落第秀才都会邀请,其实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垫底,这里头的门道宋北云懂。 毕竟同学聚会嘛,同学聚会这种事,大家都懂,正儿八经联络感情的少,因为真正有感情的,平日私下里就联络了,正经人谁巴巴等着这同学聚会呢。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古今,同窗之间的短暂聚会必然会成为一种攀比和晾晒优越的地方,混得好的如沐春风、混得差的唯唯诺诺,若是有当年的老师在场,这种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再优秀的老师也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总有那看着没眼缘的人。 玉生的同窗们渐渐的来了,他们相互之间寒暄,或者是互相引荐好友给其他人认识,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那头高谈阔论,论时政、论古今、论文章、论美女。 长相甜美的小妹子没见着,但那干干瘦瘦却摆出一副清水白莲模样、看着不伦不类的所谓“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却是见了几个。 宋北云不免有些失望,先不说别的,就光是这帮人的身材长相,摞一块都比不上他家阿俏。 所谓倾国倾城,那更是一个都没有,宋北云早就怀疑自己曾经看的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惊为天人的美女到底是哪里来的了,中人之姿不少,但要论天人之貌,真的是少 至今为止,宋北云认识的所有女性中,阿俏排第二,排第一的就是药铺的少当家,那个小姐姐今年十八,长得绝对是符合宋北云审美观的,但主要还是因为个性太好强,性格合不来,不然依着宋北云的性子,三四年前就撩上了,绝对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还是个君子之交。 “北坡兄,你可算来了。” 突然一声大嗓门打断了宋北云观察小姐姐们,他一听这北坡两个字,当时就笑了出声。 旁边的玉生连忙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不得无礼。” 之前玉生就已经告知宋北云,今日这场春会的东家便是这个北坡赞助出资的,算是个东家,而他的父亲则是赫赫有名的庐州刺史,算是相当大的官了,往后算那可是高官级别的官员,而在这边,因为迁都南京的原因,原本作为防御州的庐州降格成为刺史洲,但即便如此这庐州刺史那也是正五品的官员,可不是一般人能开罪的。 宋北云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毕竟不管在什么时代,嘲笑人家的姓名和嘲笑人家身体残缺这种事是极端低级下贱的,排名不分先后。 但真的忍不住嘛。北坡,这应该是个号,亲近者叫出来倒也无妨,只是别人不知道但他宋北云可是清楚的很,因为20多年之后,一个影响整个汉民族千年甚至还要一直影响下去,让莘莘学子身受“熟读并背诵全文”苦痛折磨的奇人就会诞生了,而这个人号东坡 不过人家这北坡早一些,那就是东坡效颦了,所以这才是原创,不可以取消的。 “各位同窗,又是一年春来早,如今大家齐聚一堂,不甚快哉。”那东坡走上前,从身后引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是家姐之子,今日想来长长见识,我便带来让他见识见识。来,希仁。” 宋北云在旁边吃着蜜饯,看着这黑瘦的小孩像只不熟练的小猴子似的在那给哥哥姐姐行礼,觉得好笑,不过这种读书人家出来的小孩倒是礼貌的很,不像山里那帮野孩子,整天恨不得下五洋捉鳖。 “贤兄,在下包希仁,若有不知事处,请多海涵。” 他走到宋北云面前行礼,而宋北云下意识的掏出一块糖放在他手中,放完之后那孩子也愣了片刻,而宋北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当孩子王时的习惯都给拿出来了。 “贤兄这是” “好孩子是需要奖励的。”宋北云倒是不在意“你叫希仁啊要多吃点,你这黑黑瘦瘦的。” 说完之后,宋北云朝他笑了笑,而那孩子也是满脸笑容不动声色的把糖塞进了袖口,道了声谢就到下一家行礼去了。 而在他不断行礼的过程中,宋北云越听这个名字越觉得熟悉,包希仁包希仁的,但又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的,毕竟这帮人麻烦的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哎呀” 宋北云突然灵光一现,激动的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他的动作让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而玉生连忙把他给拽了下来,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特么”宋北云坐下之后,露出一脸傻笑“我居然给包青天发糖吃了。”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就是包拯包青天,合肥人、黑黑瘦瘦、如今十岁出头,这不全部就对上了么刚才宋北云就觉得他这名字熟悉,当初在看电视剧时,里头八贤王不就希仁希仁的叫么。 来这十年了,绝世美女没见到,反倒第一个见到的是包青天,可以可以相当可以,这也算跟历史名人有了个交集。 他的失态倒是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毕竟这里坐着可有几十号人呢,再加上他们带来的人,楼上楼下的可是坐了有百来人。 “趁着这良辰美景,诸位同窗有什么好诗文,读来鉴赏一番”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这个春会的重头戏就是跪舔所谓的当世才子,这帮文艺青年,平日里吃饱了没事就喜欢干这些有的没的。 随着那个北坡的呼吁,大家纷纷拿上了不少自己的好诗词呈现了出来,只要是个人念上两首,那就是满堂喝彩,大家纷纷夸奖,若是有几个韵脚压的特别好的,还会被夸奖文采出众等等。 全场上下都气氛热烈,但总是有人不乐意看这个的,比如宋北云比如包拯。 他俩隔了有三张桌子,宋北云一边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一边偷瞄着周围的小姑娘,而包拯现在还不喜欢小姑娘,他则在偷偷摸摸的舔那块糖。 两个人无意间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都颇为尴尬。 “若是论诗文,我觉得啊。”东主北坡看着面前一摞诗文,满意的点头“还是这澄清的诗文最好,不论意境还是这辞藻,都不愧这庐州第一才子的名头。” 听到这样的盛誉,几乎所有人都在那附和,唯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宋北云身边的包拯已经跟他聊起了下河捞鱼什么方法最快了。 “你也没那个兴致么” 包拯突如其然的一句把正在给他描述怎么用毛竹制作螃蟹笼的宋北云给弄懵了。 “哪个兴致” “吟诗作赋啊。”小包拯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整日里风花雪月的,且不知这大好江山已有四分拱手让了他人,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宋北云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包龙图啊。” 小包拯狐疑的看着他,歪着头想了想“反正我就是不喜这吟诗作对之风,古往今来何曾有过以诗词取士的规矩,祸国殃民” 嘿,小东西还真敢说,不过好像也的确就是如他所说,这不是大宋的大宋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没有长江天堑,这个小朝廷不堪一击。可即便是如此风雨飘摇了,里头的人却还是在这里寻花问柳、风花雪月的,不知死活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一群莺莺燕燕的走了进来,这都是女文化人儿,虽然宋北云知道她们也是应邀来的,可是看着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那你呢你有何抱负” “先别说这个。”宋北云指着那一对小姐妹“看到那群妹子了没” “看见了。” “棒” “你”小包拯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心怀远大者。” 宋北云连搭理都没搭理他,只是盯着那群姑娘露出痴痴的笑容,坐着看还不过瘾,甚至一条腿支棱跪在凳子上踮着看。 女孩子真的是太美好了呀,虽然单个拿出来都不算什么顶漂亮的,但堆在一起的视觉冲击,那真的是极好的,更何况能来这里的都是些未婚的小娘子,嫩生生的,一掐就能出水儿。 宋北云曾经琢磨过,回到这个落后的时代,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事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但后来仔细一想,这地方不就是萝莉控的天堂么这帮小姑娘们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要长成没长成的,那真是极好的。 不过要是仔细看看的话,倒也不全是这种未成年,倒也有那些个胸前鼓鼓囊囊的大妹妹,看年纪可能有个十七八九二十岁的,有两个还别说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还算能入眼。 “这些小娘子如此好看”小包拯气呼呼的问道“你看得如此目不转睛。” “你现在还不懂,等你什么时候早上起来硬邦邦的时候,你就明白姑娘的好了。”宋北云一抹嘴“那个绿衣服的,握草棒” 16、3月22日,夜,豪饮江湖。 这些女子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这帮臭男人,每每有诗会之时,她们就会现身,用自己的方法给在场的男人以沉重的打击。 为首的那个绿衣女子正是仅存的四个亲王之一的福王殿下的女儿,也是今上的堂妹,也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小孙女,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 同时她还是庐州府出了名的才女,平时无所事事,就纠集一帮人写写诗词歌赋什么的,但毕竟是女儿身要避嫌,所以她手底下的人都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加上她煞是养眼。 “瑞宝郡主。”北坡上前见礼“有失远迎。” 这个郡主的姿态倒是极好,温婉一笑,轻轻施了个礼“多谢北坡先生相邀。” “哪里哪里,能得郡主亲临,蓬荜生辉啊。” 两人客套了一番,他自觉的坐到了下面,把最尊贵的位置留给了这位皇亲国戚。 “完了完了,第二名的位置阿俏保不住了。”宋北云小声嘀咕道“这娘们可以啊。” 宋北云从不打诳语,这个绿婆娘虽然端着摆着,但她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骨架子虽小但胸口却坠坠的,看上去玲珑有致,极具视觉冲击力,长发如瀑,黑润亮顺,小脸也白净的很,眉毛显然是修过的,还化了妆,小嘴唇粉粉的。 真的很顶 不过瑞宝郡主显然没有注意到宋北云下流的眼神,她只是翻阅起了桌子上那些诗词,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能让她眼睛一亮的名篇,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稿纸,颇为失望的说“诸位学子,今日就这些了” “她几个意思” 宋北云问旁边的玉生哥,却发现玉生满脸通红,眼睛都不敢抬起,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瞄上一眼前方的瑞宝郡主。 都这姿态了,要是宋北云还看不出来,那他就不配他那老油条的名号,但现在他就有点后悔自己吹过了牛皮了,他可是说过玉生哥看上谁就把谁送上他的床,可这 不是他说,这俩人身份差距有点大啊,一个郡主一个普通的落第秀才,玉生家只是个小康之家,在庄户人家里挑的话,那是顶尖的,可是要拿到城里来看,那真的是不够看啊。 更何况这看上的还是个郡主,要命了。 “玉生哥。” “嗯”玉生明显有些慌乱,连忙调整一番转过头“何事” 宋北云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我能收回我吹的牛皮不” “啊何解” 算了,没必要去解释了,这个级别的小姐姐那是到时候要作为高额附属商品卖出去的,反正肯定不会落入这寻常百姓家,除非福王谋反被抄家灭门,男子充军女子拉去当妓,这才可能偷偷摸摸想办法弄回家。 诶说起这个,为什么别的亲王都是福泰安康,家里那个小东西却是秦燕赵楚,这命名规则是怎么个意思 正在这时,瑞宝郡主轻轻咳嗽一声“我倒是有个主意,今夜就来这一场指物为诗,你们人人在纸上画上个物件,旁边再赋诗词一首交于北坡评判。” 北坡连连笑着摆手“我何德何能啊。” “北坡你可太谦逊了,谁人不知你是我庐州第一才子。” 下头有人起哄道“你这才华摆在这,你当评判最适合不过。” “那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北坡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一声“既然是郡主点题,那我便细细的说上一说吧。” 他环视下方“每人发一张纸一支笔,半个时辰。画出物件并根据画出的东西赋诗词一首,若是完不成,仲夏会可就来不得了。” 说罢,他扬起手命人呈上笔墨,并备好茶水,这就开始折腾了起来。那郡主则坐在上头像个监考官一样注视下头每个人的动作。 宋北云倒是没有想去抬杠,只是没太大兴趣,但还是有纸笔被摆在了他面前,他也没打算写,不过玉生却非常认真的在写写画画,仿佛想要在郡主面前好好表现一般。 小包拯可怜,他因为年纪太小而没分到纸笔,气呼呼的凑到宋北云面前,看着他笔下一片空白,他立刻就舒展开了眉头“你怎还不落笔啊” “我落笔干什么画个西瓜吗” “你怕是不行哦。” 嘿这小兔崽子这不是看在他是包公的份上,宋北云能把他给骂到自闭,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不就是画么,我画给你看。” 画画这门本事,宋北云可是一流高手,老疯子最擅长的就是工、画、医,之后又跟着宋北云折腾出了这个时代的制图法,画出来的东西绝对是谁都没见过的。 但至于画什么呢宋北云东张西望一阵,有人画花鸟鱼虫、有人画美人名仕、有人画山水园林、有人画瓜果蔬菜。 瓜果蔬菜这位,是个人才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才,宋北云就画个地图吧。 他用笔细细的描着,不多一会儿一副轮廓就出现在了小包拯的面前,看到这副奇怪的画,小包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你这只鸡,有些潦草。”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继续在上头加上了细节,按照他记忆中这个时代的名词开始在上头划分线条,然后细细的将各个地方都标注了出来。 西夏、蒙古、回鹘、吐蕃、大理、辽、金、黑汗、宋,都被一一的标注在了这张地图上头,一目了然清晰无比。 包拯开始还想嘲笑,但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小小一张图上,就仿佛呈现出了万里江山的模样,粗粗的线是山、浅浅的线是河、细细的线是国界、断断续续的线是海域。 随着宋北云的笔触在纸上环游,很快一张相对完整的东亚局部区域地图就呈现在了包拯的面前。 “怎么样哥哥是行还是不行” “行太行了”包拯几乎都要趴在桌子上了“这可比那书院里的地理图好上许多。” “哈哈哈,那是自然。” 而他俩从头到尾的交头接耳也让上头的郡主看了个真切,她看到嬉皮笑脸的宋北云似乎根本就没有冥思苦想的意思,反而在和一孩童说说笑笑,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但却也不好发作,只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半个时辰到了,北坡叫了停,这帮子才子纷纷停笔,有些人暗自摇头、有些兀自去看人家的诗画、有些拿起自己的作品来回欣赏,越看越满意。 但宋北云却坐在那指着上头的回鹘和吐蕃给小包拯介绍着这两个地方,小包拯听得眼睛直发亮,看宋北云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 “都呈上来吧。”北坡拍了拍手掌“甚是期待诸位大作。” 玉生看着自己的画,还有一字未提的诗词,愤恨的想要将纸揉成团,但宋北云却直接按住了他的手“玉生哥,稍安勿躁啊。” 他接下了那张纸,看到上头画着一只燕子站在枝头,虽然不算是什么顶级的画工,但却也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了,只是旁边的诗词却 “这个啊。”宋北云拿过那张纸略微思索,边写边默背“采芳人杳,顿觉游情少。客里看春多草草,总被诗愁分了。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谁家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 看了两遍,觉得没问题了,宋北云把东西往玉生那边一放“顶着用吧。” 玉生看着上头写着的词,愣神很长时间,然后又是品味了许久,才发现这短短小词字字无愁却处处愁思,一想到刚才宋北云说的话和自己看郡主时的失态,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味道。 “北云” “这会儿别当君子了。”宋北云小声说道“圣人也当有成人之美。” 在高尚的品德和如花美眷之间,玉生犹豫了一阵,然后急不可耐的投入了如花美眷的怀抱。 他脸色通红的将这稿子递上去,但却已经不敢抬起头来,内心羞愧的让他几乎欲死。 至于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宋北云见怪不怪,只是继续逗弄着包拯“怎样,这图喜欢是不喜欢” “喜欢” “来,叫声好哥哥,这便送你了。” “好哥哥” 他本以为包拯会挣扎一下,没想到他叫得如此干脆,这一声直接把宋北云给叫傻了,堂堂包龙图居然也干出如此没骨气的事了 “拿去拿去。”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能让未来的龙图阁大学士叫自己一声好哥哥,这辈子都值了,真的。宋北云高兴的很。 可就在包拯美滋滋的要接画时,突然一只纤纤玉手从上方伸来,夺下了这副地图。 包拯和宋北云齐齐抬头看去,包拯暗道一声糟,悄咪咪的就跑没了影。 “小兔崽子”宋北云见包拯如此不讲义气,恨恨的骂了一嗓子。 而站在旁边的瑞宝郡主看着那张地图,又看了看宋北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私画舆图。” “唉唉唉,郡主。这可不是私画啊,可是你让我画的,这纸是你发的、这笔是你发的、这图是你让我画的。”宋北云挠着脸“你可不能不认账,许多人都看着呢。” 见到如此泼皮的宋北云,郡主皱起眉头,要放在往日她早炸了,但今天可是整个泸州的才子都在,她得小心克制。 “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嘛。”郡主咬牙切齿一阵,看向宋北云“既然是我让你画的,那你便说说,这图里的意思吧。” 她说完,将手里的画扬了起来,几乎全场都看到了这张颇为精细的山川地貌图。 “行。”宋北云站起来,从郡主身边擦肩而过,取下地图“那我今天就给你说说好了。” 17、3月24日,夜,香气弥漫 宋北云拎着地图走到前方,四下观望一阵,选定了一根柱子用手沾了沾口水,将纸黏在了上头。 瑞宝君主走上前,嘴角带着傲然的笑意“你倒是说说,这不是舆图,这是何物”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抿着嘴笑了起来“这是个食谱。” “食谱” 不光是郡主,周围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宋北云,那玩意只要没瞎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张地图,他却张嘴说是食谱 “只是没来得及写上罢了。”宋北云在辽国的位置用小楷细细的写上了一行食材的名字“辽东之地,上接白头山下引渤海,取山中野菇晾干半月再取仔鸡一只,一锅而下,武火一刻烧开,文火两个时辰,肉香扑鼻,生津开胃。” 他紧接着把笔挪到了辽国下方一些,来到金国的位置“东海之滨,物产肥美,取虾、蟹、蛤放入陶罐,再放入清晨的海水,小火慢煨一个时辰,再加入各类香料再煨上半个时辰,取出倒去汤汁,取出虾蟹,鲜香味美。” 听到他的描述,下头不少人已经开始默默吞咽口水了,甚至似乎已经嗅到了陶罐里的鲜香味道。 不过这还不算完,宋北云继续将笔挪到了蒙古的位置上“这里啊,茫茫草原,看似物产萎靡,实则不然。他那的羊肉新鲜肥美,只需取来新鲜的带骨羊肉,只需用盐水腌制片刻,下沸锅炖煮至熟透,取出沾上草原上的韭菜花、韭菜、苹果汁、盐、姜末捣碎调和,再将那羊肉从锅中捞出,手把着骨头沾上这酱汁,一口下去肉香扑鼻,不膻不腥,滋味圆满。 这一番描述,就连瑞宝郡主都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周遭甚至已经有人深表赞同,说吃过这肉,滋味至今难忘。 接着,宋北云在旁边继续用小楷写下了这道菜的做法,在写完之后,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们却没有打断的意思,这一道道菜介绍过去,真的是让人身临其境,周遭仿佛听到了炖肉的声响,还有弥漫起来的香味。 “西夏之地,七年前定都长安。长安长安,前朝盛唐,长安之地,取鲜鱼切鲙,片片挑起烛光可透,佐以藠头酱,小酌几杯,不知有多快活。” 地图上所有的地方都被宋北云用食物标注了出来,看得人食欲满满,可不知不觉中却有一种哀愁涌了出来。 往日里人们只知道这些个地方都是贫瘠荒凉之地,却没曾想这些地方都也是些物产丰厚之地,一道道美味下来,让人垂涎欲滴的同时,却也是黯然神伤。 那曾都是汉家地方那曾都是都是朝贡之地,而如今却早已经拱手让与他人,而如今大宋却是偏安一隅,临江而治,在那图上不过巴掌大小。 “旧山河。”宋北云轻笑一声,用手拍了拍那张美食地图“旧山河中纳百味。” 说完,他歪着头看向郡主“郡主可满意” 郡主皱着眉头“你只画图,为何不配诗词” 宋北云挠挠头,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娘们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来呗。 而这时北坡走上前,低声对郡主说了几句,郡主却摇头道“我就想看看罢了。” 宋北云晃了晃手指“我只写半阙。” 接着他就开始抄了呗,反正这个滚瓜烂熟的东西,熟读并背诵全文嘛,所以就默默在那张地图旁边开始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至于为什么不写满,写满是要杀头的宋北云傻么为了装个逼把脑袋搭上,不划算啊。 但光是这半阙,其实已经是顶级造诣的了,寥寥几句就已经将那些没去过北方的年轻才子们仿佛看到了一片雪原,宏伟大气。 可因为少了下半阙,总觉得缺了什么,但不重要了,这半阙词已经成了他们讨论的焦点,甚至盖过了宋北云给玉生写的那首愁绪之词。 等人们缓过神时,宋北云和玉生已经不见了,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甚至不知道刚才那个狂徒叫什么名字,他们只知道这人留下了一张写满食物的地图还有地图上的半阙词。 比不过,半阙都比不过,这些才子都有点萎靡,这场春会不光被人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旧山河刺激了一把,还被同一个人用半阙词给碾压了一番。 前半场讨论的话题都在北坡都在郡主身上,而后半场的论点却已经集中在了滔天的故土情怀之上,割地赔款、纳贡和亲,只要是个人恐怕都会觉得屈辱吧。 当这些情绪平复了一阵之后,北坡为了调动气氛,就试着让人续写了一番宋北云的下半阙,但不管怎么尝试都配不上上半阙那波澜壮阔的景色意境。 最终,春会不欢而散,郡主没有挑到刺,反而还被人给刺挠了一番,心中自然有些愤愤不平。 但当她回到府中仔细端详那张地图和那半阙词时,越看越觉得这人的才情和他那个德行不是很匹配。 “铃儿,看什么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头鬼混个什么。” “爹爹”瑞宝气哼哼的对刚走进内堂的福王说道“女儿今日被人欺负了” “哈哈,在庐州这一亩三分地,谁还敢让你这煞星受委屈” 瑞宝郡主将那张地图拍在桌上“你看这人卖弄才情还故意只留半阙词,气死我了。” 福王拿起那张地图,仔细端详了起来“唔,这字可是一手好字啊。” “爹爹” “好好好,我看看。” 这福王是赵性的亲叔叔,年轻时也是个有才之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说,还能带兵打仗,算是个文武之才,只是后来他就不问世事了,成了个闲散王爷,不站队、不帮腔,不管是清君侧时还是之前联合打击赵性时,他都以亲缘之名保持中立。 随着日渐发福,许多人都已经忘了这福王当年是何等的英武,大多数人只是当他是个整日笑呵呵、平易近人的胖王爷,不问朝政不问世事。 他拿起宋北云的地图,仔细看了看,看到上头的把子肉时,会心一笑“当年爹爹可还真吃过这羊肉,滋味的确鲜美。” 他说着,仿佛回到了当年,眼神中似乎有些怀念。而再往后每多看一分,他眼神中的东西就更多一分,有些惆怅有些忧愁又有些感叹。 当他看到那半阙词时,眼神甚至有些飘忽,直愣愣的出了神,甚至直到瑞宝郡主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了神。 “爹爹,你怎的就走神了” 福王轻轻摇头,悠悠叹了一声“当年父皇我领兵镇守云州以防鞑子掠劫,那年大雪,我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就是此情此景。这一晃,已然三十个年头咯。” “父亲我是让你给我出口气,你怎” “出什么气论才气,你不如人家,论眼界你不如人家。出什么气拿你郡主的身份压他还是拿我福王的身份压他”福王将地图揣入怀中,正色道“不早了,早些休息。” “爹爹爹爹诶,父王” 瑞宝郡主看着福王离开,气得直跺脚,然后恨恨的念叨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而福王回到寝室,再次掏出那张地图,用手指轻轻婆娑着地图上的那些家园故土,抚摸着东京汴梁、抚摸着燕云之地、抚摸着泰山之巅,不多一会儿却已经是潸然泪下。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拭去泪水,站起身小声嘀咕“馋了馋了,明日去吃碗胡辣汤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客栈中,吃着从春会上顺来的糕点,看着玉生在那忙前忙后的。 “玉生哥,你忙啥呢。” “你啊,惹了大麻烦了。”玉生叹气道“今日可你算得罪了北坡和郡主了,诶罢了罢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怕什么。”宋北云仰起头“他们能耐我如何” “你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天高地厚什么的,宋北云怎么会不知道,但他算死了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是那个北坡和郡主还想在文学界混下去,他们就不会对自己干什么。这要换个人,比如县令那儿子,宋北云说不定当时就怂了,因为那种人不讲道理的,只能借力打力,可是偏偏是郡主、北坡这类的人,反而好办了。 因为他们自诩文化人,讲道理啊那么既然讲道理,那就按道理讲嘛,他宋北云犯了什么罪什么罪都没有,他不就是写了几道食谱还有抄了半阙写景的词么,他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轻薄郡主,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就是跟读书人相处的好处,至于什么北坡西坡,他甚至愿意宋北云再招惹郡主一点,因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这家伙爱慕郡主,但郡主显然对他不屑一顾,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跟郡主作对的人出现,到时候他在出面把宋北云压下去。 算是另类的英雄救美吧 “哈哈哈哈”宋北云突然笑了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没事,没事。”宋北云摆手“只是想笑。” 18、3月25日,雨 一夜之间,有两首词传遍了整个泸州,一首是那首愁绪之词,许多人开始用这首词来表达那种求而不得、独爱一人的愁绪,甚至还被编入了泸州凤求凰情诗集之中。 还有一首就是宋北云留下的那半阙词,无数所谓才子想要给他续上这后半阙,但却无一人达到及格线,人们都讨论疯了,可不管怎么续,都达不到这首词前半阙的那种气势和格局。 这就像一个酷爱数学的人碰到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总会让人抓耳挠腮。 郡主坐在家中,将那半阙写在纸上,冥思苦想,虽已经填了四稿,有些虽然勉强对上,但前后一搭,就感觉这原本气吞山河如虎的词变得软绵绵、皱巴巴,恨得她写了四稿撕了四稿。 小姐妹们也不时送来其他人续写的词,但怎么看都是一股子怪味,她也全都给撕掉了。 “爹爹” 终于忍不住了,在午饭时候她找到了正在桌前吃下等人才吃的胡辣汤的福王,见面就开始撒娇。 “哎哟哟哟,我的心头肉唉,你可别撒娇了,上次你这么来一出,我可花出去了八千贯,我这点养老钱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不是要钱啦。”郡主一屁股坐在福王身边“女儿知道爹爹年轻时是大宋第一才子,你就帮女儿把这词续上吧它折腾我一夜了,都没能睡好。” 福王看着女儿呈上来的那半阙词,举着调羹沉思片刻,然后轻轻摇头“写不出了写不出了。我猜,那人胸中自有下半阙,只是他不敢写也不能写。” “嗯何解” 福王笑着说道“若是三十年前的父王啊,一定要见见这人。可这现如今,三十年沧海桑田,父王已经不是当年的父王了。我老了,胸中再也没有如此的胸怀、腹中再也没有赤子之血。” “可是这跟那人有甚的关系” “恨报国无门、恨山河破碎、恨”福王说着说着,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玲珑杯,瓷片扎入手心,鲜血直流。 瑞宝郡主哪里见过这样的父王,她惊叫一声“父王,你怎么了” 福王摇头,松开手甩掉残渣,自己扯下一块衣角,包裹住伤口“铃儿,若是有朝一日国破山河碎,你要么走要么殉了这片土地,千万不可被异族虏了去。” 瑞宝郡主觉得今天的父王很是奇怪,但她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父王的表情却是无比的严肃,她又不敢多问,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的郡主,坐在窗前对自己的贴身婢女说“都怪那家伙,让父王伤了手,若是哪天让他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把他当成罐罐里的促织。” “郡主,我看那人长得挺俊俏的不如赏给我好了。” “小浪蹄子”郡主横了婢女一眼“才几岁都开始怀春了。” 婢女缩头不再言语,而郡主却突然抬头问道“那人叫什么,你打听出来没有我非得把他揪出来,杀杀他的威风。” “我去打听了,却没人认得他。昨日我倒是见刺史公子身边那孩子跟他颇有几分熟络,可婢子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敢去惊扰刺史府邸。” 郡主想了想,站起身“你不敢,我敢。走,这就走着。” “郡主,还没用饭呢。” “吃什么吃,生气都饱了。” 就这样,俩人径直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向了州衙,王府和州衙相隔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瑞宝郡主的威名在庐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口的衙役老远看着郡主提着裙子往这来的时候,他们腿肚子都发软,一个个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更别提拦她去路了。 说到底,他们是怂啊,这郡主吧要是仗势欺人还好说,可偏偏她喜欢跟人理论,上至钦差州牧,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有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她就上去跟人理论一番。 这事给闹的,谁敢跟她理论啊,庶民不敢、等闲官员也不敢,甚至听说就连当今圣上碰见这么个怪妹妹也是退避三舍,所以大部分人看见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就如进自家门一样闯入了州衙,那刚好在处理公文的刺史一见她来了,连忙躲到了偏厅,任由这个来头极大的郡主闯入自家内宅。 “北坡” 郡主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喊起了北坡,很快他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拱手朝郡主行礼“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需客套,来来来,我问你。”郡主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昨日那小子姓何名谁你总该识得吧。” 北坡摇头“我哪里知道,昨日我广发了帖子,百余份帖子又不需署名,只要是个读书人就能来。” “你家那小子呢昨日我可是看见他一直和那人交头接耳的。” “你说希仁啊我已问过,他也不知,只是说跟那人较为投缘。” 听到这话,郡主更是急躁了起来,她开始来回踱步“那昨日那半阙词你可续上了” 一听这个,北坡满脸傲然“那是自然,这有何难” 哦瑞宝郡主好奇了起来,自己父王都说续不上来的东西,他居然张口就来“这有何难”,那自己今日可就要见识一下了。 “快快快,取来我瞧瞧。” 北坡带着傲然的笑容从房中把自己续的半阙词递给了郡主,虽没说上一句话,但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是胸有成竹的,眼里全是自信。 郡主拿起只是看了两眼,就觉得一阵翻腾,这上半阙写的景,到了下半阙却成为了一首情词,说的是不惧风雪仍然挚爱。 这是个什么玩意不光没有把原本的气势给续上,反而把这好好的上半阙给弄得矫揉造作了起来。 就这就这也敢称之为庐州第一才子连自己一个女流之辈都不如,自己虽然续不上但也知道好赖啊,这北坡怕是连好赖都看不出来吧。 郡主深深的看了一眼北坡,却发现他站在那一副等着领赏的样子,这自然让郡主觉得相当不悦。 “你这写的也太矫揉造作了,不行。”郡主眉头紧蹙的点评了起来,反正她也不需要给谁留面子“这上半阙将故国江山的波澜壮阔写了个淋漓尽致,到了后边怎的就小鸟依人了起来行了,你也是辛苦了,你若是不知那人是谁,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拎着裙子闯进来、拎着裙子跑出去,郡主就像一阵龙卷风,看不清摸不透,只留下了脸上青红一阵阵的北坡站在毛毛细雨中如老僧入定。 良久,他再次展开自己的续文,越看越不顺眼,明明这就是为郡主而做的,但却没曾想却被郡主给批了个一文不值,这口气怄在胸中,恨得他一拳打在了柱子上。 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放狠话什么的,只是一脸阴霾的回到了屋中。 而郡主在离开之后,再次纠集了一大批姐妹,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大有不找到宋北云誓不为人的架势。 在会议上,她们不光讨论了宋北云这半阙,还有另外一首词,虽然意境相去甚远,可放眼望去也是极其出众的,至少人家的愁就是正儿八经写的愁,点题破题都非常好。 “这落款叫春澜的,我依稀有些印象,这人好像是小莲庄的匡玉生。”一个小姐妹回忆道“我家兄与他是好友,平日两人多有交集,我见过几次,他的字画上也都是这春澜之名。” 郡主歪着头“小莲庄是哪” “东边一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庄子。”另外一个小姐妹说道“我嫂子便是那里出来的人。” 郡主皱着眉头“不打紧,这人倒也算是有才,不过还没到让我亲自拜访的地步,我要的找是昨日那个狂徒” 众人摇头,谁也不知道宋北云到底是谁,问也问不到,而且又不是公家事,自然也不好找人一一排查。 郡主虽然心中不忿,可倒也是明事理的人,虽是记仇可却也不会乱来,她见实在找不到,那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咬牙切齿的记了下来。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有个脾气古怪的郡主正满城找自己的宋北云正坐在马车上往回赶路,还是和来时一样,马车是花了些钱坐的人家运货的马车,虽然不舒服但总比这下着雨用脚跑要好,而且马车也要快上不少。 他一如既往的半躺着,车上装的都是布匹,躺着也算柔软,懒洋洋的半梦半醒,但旁边的玉生却显得十分紧张,他又是担心这又是担心那的,而且他甚至没想到宋北云居然才华横溢到那个地步,以一人之力几乎把整个庐州府的才子都给压过去了。 又是家国情怀、又是半阙文的,几乎让所有的才子都有些下不来台,这可如何是好玉生本身就是想带宋北云认识些同窗,以后好有个照应。 现在可好了,他把人家都给得罪了 “你呀你呀,你可如何是好” “玉生哥,我又怎么了” 宋北云的话让玉生长叹一口气“如今你把整个庐州府的才子都给得罪了,若是以后有个裸男,谁还肯帮你” “放心吧。”宋北云摇头道“不可能的,这人有趣的很,不论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得有人喜欢有人厌,江洋大盗也有人称一声义士、行侠仗义也有人喊一声蟊贼。不在乎那个,真要在乎,我不干脆就一一给他们跪下磕头喊上一声父亲好了。” 见到他还是这样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玉生有些恼怒了“你回去之后,禁足四个月,不得出门” “为什么啊”宋北云支棱起身子“我还得卖药赚钱呢。” “这事我给你安排便是,你就安心温书” “啊”宋北云扑在了布匹上“哎哟,我的命好苦啊” 19、3月28日,晴。 南京城,定国公府。 定国公抚须看着手中的地图和旁边的半阙词,而他的面前则坐着胖胖的福王。 “你看看这词,是否有你我当年那股子戾气。”福王端起茶喝了一口“还有这舆图,你细细的看,若不是走遍山川,绝无可能精细到如此地步。” “嗯”定国公将稿纸放在桌上“你家那小丫头最近没弄出些什么事吧你也约束一些,如今可不太平,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家那个到底是个丫头,倒是你家这个,他从小到大惹的麻烦可是不少。” “老来子嘛,自然要得宠一些。”定国公叹气道“罢了,不提他了。” “柔儿呢许久没见柔儿了。” “那丫头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说是不想靠着家里,自己要去闯荡江湖。你说说,这两个孩子” 福王哈哈大笑“你我戎马一生,临老却被这娃娃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 “若是让我选啊,老夫宁可再拎上我的三十六斤大马刀上阵杀敌去,定要杀得那契丹蒙古屁滚尿流。” 福王摆摆手“罢了罢了,老了老了,你我都已是垂暮,这天下就交予后辈吧。不说了,我得去看戏了,把图还我。” “你可是真小气,莫着急,我去找人拓印一份再给你。”定国公起身往外走“这晚上要给你备好酒菜不” “上好的酒肉伺候着,若有一丝不周,本王拆了你这破宅子。” 福王带着护卫离开,而定国公拿起地图看了几眼“芳儿,出来吧。” 很快,小公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笑盈盈的晃着扇子“父亲,据探子来报,画这图的人,就是那宋北云。” “当初你可只说他机灵。”定国公轻轻敲打着桌子“可是没说他有如此才华。” 小公爷歪着头看着这张地图“能把福王都引来,看来爹爹你们很缺人啊。” 定国公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小公爷立刻拱手后退一步“是孩儿多嘴了。” “行了,你让人好生照料着燕王,莫让朝里的人查到那处。若是有人通风报信,格杀勿论。” “是,爹爹。那这个宋北云呢” “看看吧,若是真机灵,你便想个法子留在身边吧,不过若是个酸腐文人,不要也罢。”定国公轻轻摇头“你那混账姐姐呢” “阿姊在前堂,我去叫来” “让她给我滚过来。” 小公爷脚步没动,而是面露难色的看着定国公“父亲,不是孩儿说你,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跟阿姊置气要置到几时能置到几时她是个刚烈的性子,您也是个刚烈性子,你们二人自打我记事起就水火不容,这是何苦呢若不是阿姊非你亲生”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 “那便是了,既是亲生,又有何仇怨,何至于此啊。” “呵,你且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定国公提到女儿就气的不行“让她给我滚过来。” “那你可得应下,这次可不许与姊姊闹起来了。” “是是是,不闹便是了。” 得到父亲的肯定,小公爷才去前堂将姐姐唤到父亲面前,看她满脸不愿意的样子,小公爷唉声叹气道“你可别再招惹他了,这老倌性子古怪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呢。” “还用你说,可我就是不喜听他那胡搅蛮缠的话,不可以” “你且是别闹了,你可是我亲姊姊,若换做他人,你看我整不整得你吊颈悬梁的。”小公爷板起脸“就当给我几分薄面。” “你”女子一手扯住他的面皮“你在我这里有几分面子” “唉疼疼疼疼我错了,阿姊我错了” 女子松开手,冷笑一声“若是下次再跟我拿腔拿调的,我撕烂你的嘴。” 小公爷揉着脸,露出苦笑“阿姊,若你这样,我几时才得背你上花轿哟。” “我才不出嫁。”女子走上前“老头子又找我来做些什么” 小公爷眼珠子一转“陈词滥调。” 两人一起进入了内堂,定国公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声跪下还没开口,小公爷就连忙冲了上去“爹爹爹爹,阿姊给您带了些平日你爱吃的小玩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旁边的女子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她带了个屁来 解开布包,里头是他从宋北云那前几日取来的糖块,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舍得吃,现在全给放在了定国公面前。 定国公一看是糖,他抬起眼皮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但左柔却在看到那些糖之后,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柔儿,明年你可就十八了。” 到底是自己女儿,再闹又能闹成怎么样呢,定国公放缓了语气“你与王家的婚约” “不嫁。”左柔头一甩,长长的马尾辫从左甩到右“管他王家李家,我就是不嫁。” “此事由不得你。” 左柔轻笑起来,轻轻捻着自己的发梢“我自己个儿的身子由不得我那倒也行,我随便找个人给您来个珠胎暗结,看看到时这王家是还要是不要了。” “你逆子” 定国公气得不行,扬起手就打,但左芳站在了姐姐面前挡住了这一巴掌,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但他却还是上前抱住了定国公的胳膊“爹爹莫打呀莫打” 定国公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左柔“你居然胆敢说出如此不知廉耻之言,看我今日不将你腿打折” 左芳一边拦住自己爹爹,一边在背后给姐姐打手势,左柔一看这熟悉的手势,拔腿就跑,一溜烟就逃出了院子。 而侍卫一个个都在看着天,当左柔从他们面前跑过时,其中一个侍卫对另外一个说“何大,今天这风,好喧闹啊。” “嗯啊,喧闹的很。” 再次从家中跑出来的左柔,满心的委屈,她在街上走了好一阵子,离家远远之后才来到一家酒馆,往里头一坐,气哼哼的喊道“小二,来壶酒再上只整鸭。” 一声应和后没多久,鸭子和酒就上来了,可就在左柔刚要端酒杯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径直扯下了鸭子腿。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一拳就打了过去。 “喂就吃你个鸭腿,你至于不至于。”宋北云背着箩筐捂着肚子坐在她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摸了你大腿。” “滚,没心思。” “又怎么了当家的。”宋北云一只手捂着肚子,然后开始啃起了鸭腿“谁招惹你了” 左柔不想提那些屁事,只是一挥手“小二,再来一套碗筷。” 宋北云也不客气,紧跟着喊“一只烧鸡、半斤羊肉,要羊腱子肉啊,要端上给我看见肥的,我掀了你桌子。” 左柔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口气没憋住就笑了出来“这才几天,你今日怎么又来了” “别提了。”宋北云一脸无奈从包里拿出每个月都要送来的青霉素和阿阿司匹林“我刚准备给你送药去,这是四个月的量,别挥霍了。” “你要做什么去”左柔取过瓶子“四个月” “这不是八月就要州试了么,我玉生哥要关我四个月。” 看到宋北云那垂头丧气的样,左柔居然笑出了声来。 “行了行了,别笑了行么”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水酒,一口闷下,然后突然抬起头“你在这做啥这家店可不便宜啊,这不符合你这平时一贯抠门的特征,你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屁”左柔看到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许我稍微放纵放纵” “行行行,你放纵你放纵。”宋北云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反正你知道我住哪,要遇见什么麻烦,就亲自去找我。” “亲自哟哟哟,你好大的面子哟。差人去还不得行了”左柔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泥腿子还作起俏来。” 宋北云上下打量一圈左芳“你好歹也是我到现在为止认识的最漂亮的姑娘,你特么能不能像个姑娘一点,来来来,妖娆起来。” “滚”左芳一挥手“看着你就烦。” 他刚才可是跟着她走了有一段路,看她偷偷摸摸的抹眼泪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不太想说为什么,既然不说为什么嘛,那就不说了吧,即便是朋友之间也不需什么都公开的。 “喂。” 女人就是这样,自己丝毫无食欲的时候,看到人家吃得贼香时,就自然会不爽,她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宋北云” “干什么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宋北云一手拽着鸭腿一手拎着鸡翅“能好好说话不,我不叫喂。” “叫楚雨荨是吧你说过许多次了。”左柔叹气道“你说,若是家里逼婚怎么办” 宋北云缓缓歪起头眯起了眼睛“你特么不是父母双亡么” 左柔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复活了。” “你爸妈有复活甲啊”宋北云翘起二郎腿“小二,上好的顶级女儿红一坛,不贵不给钱啊” “你” 20、3月28日,晴,山雨楼外楼 “我给你算算。” 宋北云喝着最贵的酒,吃着烧鸡、卤鸭,竖起油滋滋的手指头开始给左柔算账。 “你跟我说过你是寡妇,有这事吧。” 左柔侧过头,露出憋不住的笑容,小酒窝长睫毛的,窗外的春雨淋漓当她的背景,就如一幅画似的好看。 “别急着笑,你还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带着弟弟逃难来这里,弟弟被饿死了,对吧是你说的吧。” 左柔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宋北云。 “然后还告诉我,你爹娘在蝗灾的时候饿死了,对吧”宋北云仔细回忆了一圈“还没完,这才三个。你还说过你在老家不堪恶霸霸占,杀了恶霸偷偷跑出来的对吧” 左柔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吃了一块宋北云的鸡。 “别吃我鸡” “我花钱的”左柔嚷嚷着“你这人怎么这样。” 宋北云直起身子,一拍桌子“嘿有意思,我这人怎么这样,你没想过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我怎么了嘛。”左柔哼了一声“本姑娘愿意跟你说就跟你说,不想跟你说就不跟你说,你管得着么。” “老子就该给你下个迷药,然后把你剥光了送春来苑,你这长相身材最少值三百贯” “放屁”左柔眼睛一瞪“才三百贯你看不起谁呢,本姑娘最少八百贯。” “那就八百贯。” 左柔慢慢点头“这还差不多。” 宋北云揉了揉鼻子“行了,反正你说什么我也不信了,你以后也少跟我说话,看你就恶心,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火车是什么车” “干你屁事。”宋北云指着桌子上的酒菜“吃完这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高路远,前程未卜,你好自为之,我们就此别过。” 左柔捧着脸看着宋北云在表演“那我被家里逼婚怎么办” “嫁了呗,你这种脏东西,能有人要你就已经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还指望个什么指望当个皇后”宋北云嘴上缺德的本事都施展在了左柔的身上“真挺好的,等你嫁人之后,再让兄弟我爽爽,你就算是孝义两全了。” 左柔愣了片刻,眨巴了几下眼睛“为什么要嫁人之后” “你不懂,你嫁了人,你就是人家妻子,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别人家娘子还好的东西呢” “诶”左柔喊了一嗓子之后,然后居然笑得直不起腰来,还用力的踢了宋北云两脚。 宋北云白了她一眼,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你就为了这个让我嫁人” “不然呢你以为我留你啊我图你什么哦,图你脾气暴、图你皮肤白” 左柔眼睛亮了起来“真的白” “脸上是挺白的,其他地方嘛你撩开我看看。” 左柔眼珠子一转,朝宋北云勾了勾手指,自己也往他那凑了凑,悄悄的用一根手指把领口往外拉了拉。 “唉唉唉别别别,辣眼睛。”宋北云把头侧到一边“你冷静一点。” 左柔面露不屑“就知道你不敢,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出个主意,不然我把你那傻大个的弟兄给赶出去。” “你这人,不君子啊。这跟我那弟兄有甚的关系。”宋北云撩起袖子“你要干这种事,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我在你眼里是花吗” “牛屎花。”宋北云挠着头“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水火不侵呢” 左柔挑了挑眉头“那自然是自小修炼来的,赶紧给我想个主意,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到时有你好瞧的。” “那你骗我这事,怎么说” “我请你吃喝了。” “不够。” 左柔撑着下巴看着他“那要不我亲你一下” “恶心。”宋北云连连摇头“从今日开始,药价涨三成。” “那可不成,两成。” “两成半。” “成交。” 成年人的社交嘛,根本不用在意对方是否说的是实话,反正真话假话并不需要在意,只要在里头能捞到好处就行了,宋北云不图她的身子,所以能多从她那捞点就捞点,反正她有钱的很。 “对了,前几日,我跟玉生哥去了一趟庐州府。”宋北云滋了口酒下去“见到了个郡主,那郡主可漂亮了。” “瑞宝”左柔脱口而出,但立刻补充道“庐州府就一个福王,郡主也只有瑞宝郡主了。” “我管她是什么瑞宝还是珍宝的。”宋北云在胸前比划了一个蹴鞠大小的圆弧“大真的大。” 左柔用尽全力白了他一眼“你就跟我说这” “那也不是,我就跟你说一声。”宋北云瞄了一眼左柔“你看你,一把年纪,比人家郡主还大几岁,怎就比不过人家呢” “大几岁”左柔声调提高八度“就大一岁一岁” “别嚷嚷了,一岁也是大,年纪是大可是东西不大啊。”宋北云满脸鄙夷的说道“你这样,你嫁人之后,人家要是不喜怎办” “我管他喜不喜的,反正我是不嫁。我可告诉你了,你没有功名在身,若是我现在喊人说你轻薄我,你可得进那大牢里好好吃几日牢饭了。” “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宋北云瞪了左柔一眼“行吧,我给你想想。” “给我快点” 左柔认识这个泼皮也有些年头了,当年她第一年跑出家,一筹莫展时就认识了这个混账东西,不知不觉一转眼这个混账却也已经成了大人,但看他那样却跟当年并无二致,嘴是坏的、心是坏的,整个人都是坏的。 可偏偏这么个坏种却是一肚子坏水,总有些让人琢磨不到的地方他能给琢磨到,而那些损招也总能有奇效。 “那家人是什么个社会地位” “社会地位你说是身世吧。”左柔仔细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山东王家,随着迁都一并迁过来,文圣公的亲孙子。” “你怕不是个公主吧”宋北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左柔“文圣公的孙子娶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要不是皇亲国戚的,用来加强皇帝对读书人的管控。要不就是王工贵胄,强强联姻,左右逢源。你这说老实话,你是哪个公主。” “我要是公主,就你跟我说的那些醪糟话,你早就被拉出去砍了,脑袋挂城门楼上,风干得像个蛤蟆。” “也有道理”宋北云点点头“公主没有你这个样的,起码家教得好。” 左柔作势欲打,宋北云却直接把鸡屁股塞进了她嘴里。 “呸呸呸你要死了你” “说了不许动手动脚,我又打不过你。”宋北云眼珠子转了几圈“办法么,倒是有两个办法。” “说。”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取出草纸一抹嘴巴“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房间。” 左柔也不废话,直接结了账将宋北云带到了她的宅子里。她的确是有钱的,在南京这寸土寸金的都城里,有个三进的宅子,这高低是要两三万贯才能拿下的。 “啊,舒服”宋北云一头倒在左柔的床上“你这褥子等会我就拿走了。” “你怎个什么都要”左柔端坐在椅子上“你给我规矩点,这可是我闺房若是让人听了个墙根,还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 “穷嘛。”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你要是穿着个鲜红的肚兜,其他什么都不穿,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有画面了。” 左柔脱下鞋子直接扔到了宋北云的脸上,然后一脚就将他踹翻在了床上“快给我说” 宋北云吧唧着嘴从床上站起来,拎着左柔的鞋子来回踱步“这件事其实是很难办的,首先我可以确定你家是不简单的,但从你看这个样子嘛,应该是跟家里关系不是太好,对吧。” “嗯” “现在你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家里给你说了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但是你倔强,你不肯,你甚至都没见过人家。”宋北云摇头晃脑的说道“如果退婚的话,对方会觉得受辱跟你家撕破脸,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如果你在外头干些乌七八糟的事嘛,你家长应该是会打断你的腿,平时虽然对你多有宠溺,可这件事却是底线。” “嗯所以才难办。”左柔指着宋北云的手“鞋还我。” “谁还稀罕你这破鞋。” “你骂谁”左柔瞪大眼睛“再说一次,我便生吃了你。” 宋北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暴躁了,只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里有两个办法,你斟酌着选上一个。” “你倒是说呀” 这件事真的不好办,很难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有两个办法也只是蒙骗她的,宋北云现在也只能现想,但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来,属实困难。 “容我三思。” 。 21、3月29日,风起。 这个三思,就思了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宋北云又是吃人家的银耳汤又是吃人家燕窝粥,反正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这三思,也是思得够长了。” 坐在屋里开始泡脚的左柔看着旁边的宋北云“倒是行不行啊” “女孩子的脚不是说很隐蔽么,不能让人看见,你这恨不得都塞我嘴里了。”宋北云看着在那擦脚的左柔“你收敛一点吧” “我都没把你当男人。”左柔细细的穿上袜子“我的郎君一定是个盖世英雄” “停上个说这的已经死了。” “你认识不少姑娘啊。” “还行。”宋北云说着,仰起脖子“我想到了” “你是现编的吧”左柔狐疑的看着宋北云“你真的是坏,还骗我燕窝。” 宋北云懒得搭理她,只是站起来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办法,就是你现在开始装疯。” “装疯” “对失心疯。堂堂一个文圣公家里肯定不能留一个疯婆娘,只要广而告之你疯了,人家肯定不会要你了。” 这个好左柔满脸期待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装疯么,无外乎就遵循一个原则。疯狗你知道吧你学疯狗就行了,咬人、狂吠、吃屎。” “哈”左柔整个人都呆滞了“你说什么” “咬人、狂吠、吃屎。”宋北云重复了一句“就是见人就咬就打,然后没日没夜的叫,最后去大街上捞粪吃。吃上两次,普天之下就知道你疯了,这样自然就躲过去了。” 左柔皱着眉头绕着自己的头发“这这又不是杀父之仇,我何必呢若是让我如此,我还不如嫁了算了,反正横竖都是生不如死。换个换个,你想了这半晌,就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那你说管用不管用吧。” 左柔略微思考一番“管用倒是肯定管用,可我这一世,还能嫁出去你岂不是断送我后半生若有一日我那盖世英雄来了,知道我吃过吃过那个东西,谁还肯娶” 宋北云暗骂一声矫情“在容我三思。” “再思再思你干脆睡我这里了。” “写当家的我这就去收拾。” 宋北云要跑,但却被左柔一把给拽了回来“我今日就把你当鹰给熬着,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睡你也别睡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房间里,这娘们真的就不睡啊,裹紧了小衣裳坐在床上瞪着宋北云,倔强的像是一条真皮皮带,拽都拽不断。 “明早告诉你,我先去睡了。” “不许”左柔拽住宋北云的腰带“若是你踏出房门一步,我打你个满面桃花开。” 宋北云打不过她的,这娘们很有可能自幼习武,反正曾经有次宋北云跟阿俏学了几招想要来挑战她,反而被她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之后,他就确定这娘们肯定是练家子的。 而她跟宋北云是不客气的,说打那是真的打的 “我现在没那灵感。”宋北云满脸无奈的说道“我得去寻那灵光一现” “说吧,要怎么才能灵光一现,我吩咐人给你取来,你不可出房门一步。” 宋北云看她这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模样,索性把赖给耍开了“我这人好色,你知道的,你看着办。” “行吧。” 左柔起身,宋北云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可没想到她却开始活动起胳膊肘来“那我就直接打了。” “停我想到了” “说” 这大概就是接近死亡才能领悟真谛的实际应用了,宋北云刚才脑中还真灵光一现了,他说道“第二种法子,就是你以另外一个身份去接近那王家公子,探探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管好坏什么的,知根知底才能百战不殆。若是他真的是那种谦谦玉公子,嫁了也就嫁了,反正总归是要嫁人的,英雄就别指望了,你没那种命的,能嫁个好人也算是不错。” “若是不喜欢呢” “那还不好办,你换了身份,他且不知是你,若是你真觉得他一文不值,那便告诉你家人他一文不值好了,最好让他留下些证据。你家要不是那种家道中落的破落户,怎么的都不能将女儿许给那种渣滓吧” 这个建议似乎很有用,左柔来回思考一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跪坐在床上了一会儿,然后抱着被子侧躺下去,脸上全是思考的模样。 “可有”左柔学着宋北云一般打了个响指“就这样你可以滚了。” “那我去睡了啊。” “滚吧滚吧,明日早起自己滚蛋,我不想见你了。” “你这个狗东西。”宋北云愤愤的骂了一句“你是真不像个人。” 躺在床上的宋北云也累了个够呛,没多一会儿就睡下了,一夜无梦。 可是第二天清晨他仍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弄醒了,他歪着头看着坐在自己床头的左柔,起床气的气槽瞬间积满“你是要死啊” “我想了一整夜,可我发现我不会那些阴损的招数,到时你可得给我出主意。” “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是个啥”宋北语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这点小事都不会” “人家就是不会嘛”左柔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好赖你得帮我。” “那行,你不会是吧我这也不是没规矩的,你知道我这人吧,不占人便宜也不能让人占我便宜。”宋北语冷笑道“你说吧,你能给我些什么。” “那我把我穿过的肚兜给你”左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还补充了一句“没洗过的。” “滚给老子滚恶心”宋北云暴怒“我要那恶心玩意干什么你得给钱给钱知道吗” “行,到时候你开价。”左柔长出一口气“要钱就好办了。行了,你赶紧滚吧,再晚些路上人可就多了,要是让我家人看见你从我这里出去,怕是要惊涛骇浪了。” 宋北云气不愤,临走时候还顺了一板上好的胭脂准备带回去给阿俏,而当他走出门口时候,左柔站在里头喊道“到时我去小莲庄寻你。” “记得给我带肉饼子。” “屁事可真多呢。”左柔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娘们是真的绝情。” 宋北云嘟囔一声,背上自己的小背篓,开始去采买起来。 这次他的任务还要给燕王小兔崽子买些孩子用的东西,还要弄些棉布去当尿片,顺便再给阿俏弄些制姨妈巾的材料,所以这一趟算是玉生特批的。 其实就连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天王老子来了都敢抽一巴掌混蛋,偏偏对玉生这个文弱书生言听计从,甚至打内心是有些害怕的就像害怕家长一样害怕着。大概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在被这帮好人呵护着长大,对他们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尊敬吧。 反正不管那么多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时光才是他现在需要干的事。 在南京城内,这里气氛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相比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商贾们也纷纷开始了自己的生意,比之前热闹了十倍不止。 他在街边用了早饭之后,先去找了羊妞儿,将红姨亲手给他弄的两件春衣交给这个傻大个,但羊妞儿现在是学徒,工作也算是繁忙,所以并不能陪着宋北云到处去玩,所以在宋北云走时,羊妞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他送到了巷子口。 “哥哥哥哥你可要常来看我。” “知道了,别给我恶心了。”宋北云背着筐在巷口朝他挥挥手“好好学手艺,知道不” “知道了。” 作别了羊妞儿,宋北云算是正儿八经的解放了,他先是去赌坊玩了一圈,赢下了两顿饭的钱之后,他便来到了南京城里最有名的食府。 宋北云不喜欢嫖,也不是很喜欢赌,可偏偏他就是好吃上那么两口,这个食府啊,若是带上了阿俏,那绝对不可能吃上的。不为其他,就是个贵字了得,一顿饭两个人可得花上两贯钱呢,普通人家决绝不敢来这吃饭的。 来这里绝大部分都是些官宦子弟和商贾巨富,而这里有一饮料是外头都没有的,这东西提神醒脑不说,还刺的很,第一次喝的人大多不习惯,但一旦适应却几乎无时无刻不念着它,甚至连一些秦淮河上的名妓都对这东西趋之若鹜,此物名曰可乐。 “哟,爷来了。”门口的小厮一看宋北云立刻满脸含笑“又来打秋风了” “爷一巴掌扇死你啊。”宋北云笑着说“我可是半个东家,什么叫打秋风,去,给我准备个小单间。” “好叻,爷。” 来到个小单间,宋北云翻开菜谱看了一圈,对点菜的服务员说“小翠啊,你来这多少日子了” “一年三个月了。” “四月你开始当领班吧。”宋北云点了几个菜“那半个东家呢还没来吧” “来了在门口堵着您呢。” 。 22、3月29日,四菜一汤 门被推开,一名二十五六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摞账本,面色严肃的看着宋北云。 “若不是我让小厮知会我,怕是你吃完便又会拍拍屁股走人吧。” “门关上。”宋北云夹了一筷子菜“我今个就是过来寻你的。” “呵,算你还有些担待。”男子坐在宋北云对面“你为何不喝那可乐” 那男子身材修长,跟宋北云一般高,这样的身材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浑身上下穿着白衣,扎眼的很。 “可乐这玩意也能叫可乐,糊弄那帮不懂的人还行。”宋北云把一壶还挂着冰霜的“可乐”捏在手中“不过就是冷泡的绿茶加酸加薄荷、干草再多加些糖,最后上桌前放些碱面。” “嘿,你还别说,就你这碱面他人就捉摸不透,咱家的炊饼包子都是一等一的好,靠的就是这碱面。” 诶不就是小苏打嘛,这玩意简单。可是这玩意喝起来跟可乐真的不是一个东西,顶多算是个起泡苏打水,但这个时代的人那里喝过这种高浓缩的绿茶饮料呢,可不就提神醒脑呗。 不过这玩意道理简单,但就是这个配比可是宋北云折腾很久很久才弄出来的,虽然弄不出耐酸焦糖这种高档东西,但让这玩意的口味上吸引人的根本还是甜味和刺激的口感。还有一点就是茶叶、薄荷的榨取技术,这个可能就是宋北云的专享技能了。 而对面这个年轻人么,是他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南昌府首富的儿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这个富二代是有点东西的,他不堪父亲的威逼,孑然一身跑来南京城,跟宋北云一起从路边摊一点点弄到现在的大酒楼,前后可是用了四五年的时间,而且他是为数不多一直在努力理解和学习宋北云理念的人之一。 “这期的盈利是十七万三千五百五十二贯,你占四成,便是六万九千四百二十一贯,你是要本票还是要银子。” “捐了。” 宋北云夹起一块松子鱼放进嘴里“全捐了,在北郊开个孤儿院,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孤儿院开起来,之后再从北云基金里拿出五万贯,去江西开垦一片农场,你家的势力在那边,地方不难,这五万贯是用来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用的,一千人左右半年左右可以撑得下去吧” “若是你能将你说的那化肥弄出来,半年后也便有了收成,可以自给自足。” “徐立啊。” “你又不叫我字号。”年轻人不满的说道“我可是比你大上好些呢。” “你不也叫我宋北云么” “可你也得有个字号啊” 宋北云摆手“大丈夫不在乎这个。” “行吧,算是我上辈子亏欠了你。”徐立叹气道“说吧,又有何事” “我账目上还有多少钱” “五十万贯左右。” 宋北云略微计算了一下“这些钱全部投到江西道,农场可以多建些起来,鸡鸭牛鹅羊狗猪,都养起来。猪要阉,这个非常要紧,猪要阉。” “知道了知道了。”徐立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之前我们养的那两头,阉了的那个已经近两百斤,而那未阉的只有不到一百斤。” “嗯。”宋北云点头“那就没什么事了。” 徐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来也奇怪,你明明已经可以名动天下,为何还要如此藏隐于市这不合常理。” “然后呢跟这个大时代去抗衡去反了这片天怕不是要尸骨无存哟。”宋北云摇头道“我们只是在时代下面苟活着的小东西,翻不起波浪的。” “这便是你常说的不可救药的时代”徐立笑道“可即便如此,你不还是在拼力救着这不可救药的时代吗又是孤儿院、又是农场,你若是真的爱财,几十万贯够你三生三世了。” 宋北云摇头道“不提这些了,我这次过来跟你打听三个人。” “你说。”徐立点点头“这南京城还没谁比我认得的人多。” “第一个是庐州福王、第二个是金陵定国公、第三个是山东王家。” 徐立沉默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你知道的。” 徐立皱着眉头吃了几口菜,开始给宋北云娓娓道来。 “这福王是开国之君的孙子,先皇的儿子,跟那短命的赵巍是亲兄弟,跟保庆帝是亲叔侄。年轻时号称天地通才,能领兵打仗、能舞文弄墨,对异族之战未尝一败,却从未参与过内斗。所以他号称是我大宋的福将,世袭福王,众王之中威望第一。”徐立说完之后,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如今庐州的兵权就在福王手中。” “这么说,福王就是镇守边疆的第一道防线咯。” “那是自然,他手中手刃过草原四部族首领、金国一位太子两位王、辽国南院大王也是死在他手中,这位可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有他镇守庐州府,他国进犯时是要忌讳几分的。” 宋北云默默点头,看来那个郡主能够那么猖狂不是没有道理的,庐州的实际掌控者根本不是刺史而是福王,朝廷明着降了庐州的格局,成为了刺史州。但实际上,让一位最信得过的亲王掌权,而且据说这位亲王是可以自由来回封地与都城之间的,这已经超过了一般亲王的待遇,而从庐州的军备和人员来看,它显然是顶级节度州的配置,之所以降州格,应该是不想看到争权的事发生,将一个州所有的权利都锁死在福王身上。 “至于定国公,此人也是一名老将了,他是太子太保,生有一子一女,但儿女都不省心,他那儿子是南京城里顶级的纨绔,人憎鬼厌的。而定国公本人倒是刚直不阿,统领禁卫拱卫京师。先帝时就称定国公若万岁,举国无疆。所以定国公又被称为万岁公,是唯一一个不忌讳万岁之名的国公,是为定国安邦。” 这个信息还是不准,从宋北云接触到的小公爷来看,那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怕都是装出来糊弄别人的。这一家子恐怕是不简单的,而且还私藏了一个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小东西在自己那。 换句话说,这定国公跟福王很像,但跟福王不同的是定国公很有可能是保国不保皇的那个类型,他不在意谁在皇位上,只要大宋还是那个大宋就行。 “山东王家呢” 说到这个的时候,徐立露出不屑的表情,他轻笑两声,喝了口酒“破落户罢了。” “怎么” “你可知这文圣公为何叫文圣公” “嗯,据说是孔家一脉最后只剩了个女流,嫁了王家,生了个儿子改姓的孔,但却不被承认,朝廷顾忌颜面,就没再用衍圣公而封了个文圣公。” “对,天下再无衍圣公,只剩个文圣公,而且王家毫无骨气可言,辽国占了山东,他们分了两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辽国皇帝承认给他们王家封个衍圣公么。这可好了,这边一个文圣公、那边一个衍圣公,互相之间职责对方是假的,这不是闹了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么明明两个都是假的。” 宋北云也笑了出声,他靠在椅子上,摇头喝了口小酒“那之后呢” “之后破落户归破落户,但到底是山东王家,能耐还是有些的,先是将家里的女儿嫁给了还是世子的保庆帝,也就是现在的王皇后。之后又想与福王结亲,却遭福王婉拒,之后便与定国公结了个亲,不过我听说定国公家的女儿正是因为此事才不再归家,抵死不从的那种。” “噗” 宋北云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啥” “王家是和定国公家结的亲家” “嗯,正是如此。所以王家这两年也隐约成了首屈一指的世家,毕竟投资对了人出了个皇后,而且这皇后还不错,算是贤良。” 宋北云眼珠子转了几圈“那你可知定国公那女儿是个什么人” “这倒是鲜有传闻,不过这坊间倒是有个说法,说是他家的女儿是个芳华绝代的妙人儿,冠绝金陵城,自小便聪慧过人。只是性子随了父亲,刚烈的很,不然也不会闹成如此境地,据说她以死相逼,说是只要让她嫁过去,她就死。你说这样的女子,其实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不光是性格随爸,胸也随。”宋北云笑着补充了一句“那内个什么珍宝郡主呢” “珍宝珍宝郡主今年才两岁,是安王最小的女儿。” “嗯我说福王的那个。” “那叫瑞宝郡主”徐立咳嗽了两声“北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没有,就是觉得她那儿有点大,想摸摸。” “砍头的”徐立面露苦笑“玩笑话就点到即止吧,这种皇家的女子,不是我们可沾染的。” “你都知道是玩笑啦。”宋北云哈哈一笑“你还是这么小心谨慎。” “身逢乱世啊”徐立说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不说我还都给忘了,瑞宝郡主这几日就在金陵,她今日晚上就在这里包了一层,宴请南京才子,你要来么” 宋北云想了想,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沾染不沾染” “你倒是可以试试,瑞宝郡主虽然刁蛮,但对有才之士却是极好,你不正好要读书科考吗说不定被她相中,可以举荐个恩科,这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实不相瞒啊,徐立。我跟她有点小摩擦,算了算了” “你哪怕叫个徐兄也好啊” 。 23、3月29日,清光不照金陵月 秦淮风月这事,宋北云最喜欢了,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好色但绝对不乱发情,喝花酒的事他常去,有一次甚至还带了左柔一块去,为的倒不是嫖,主要是去看节目的,那些小姐姐跳舞是真的好看。 “徐立啊,晚上去花船上玩一圈喝上两杯,再看看歌舞表演。” “不得行。”徐立摆手“你家嫂嫂不许,她临盆在即,我也得多在家照应一些。” “你说你是不是个禽兽吧,人家才十五岁,你就把人给整怀孕了。”宋北云起身“反正我家俏俏不成年我是不碰她的。” “之后便去喝花酒是吧”徐立起身“你自己吃喝着,我还有些事,若是身上没钱便去账上支取一些。” 宋北云笑了笑,继续低头吃喝了起来,等吃饱喝足,已经过了晌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也不着急着走,反正花船表演也得等晚上,所以指使小厮收拾了这单件之后,便在这里打起了盹。 这一盹下去,起来时候已是黄昏时刻,宋北云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洗漱一番,然后又去厨房顺了根老火腿和一些牛羊肉,就准备去看表演了。 可就在他走出去没多久时,突然一支胳膊勒在了他脖子上,生生将他拖进了一侧的小巷子中。 宋北云都没回头,光凭身后那人身上的气味和后脑勺上的触感,他就已然知道这来者何人了。 “你这人,粗暴”宋北云愤愤的转过身“光天化日的,你要死啊你” 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左柔,她今日穿得一身书生青衫,头发也卷起了发髻,虽然一看还是个女儿身,但却平添了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我可是见你从天府楼里走出来,你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嘛。”左柔提起宋北云背篓里的火腿“这火腿好,归我了。” “你怎么啥玩意都要啊,要脸不” 左柔懒得理他,将火腿拎在手中“你这是要去哪里” “楼船上喝花酒去。”宋北云一点都没有遮掩“一起去啊” 左柔听这话,显然是动心,但左思右想一番,却是默默摇头“今日怕是不行,唉别说这个了,你看我这,像不像个白面小书生” 宋北云围着她绕了两圈,又伸手在她腰上屁股上拍了拍。 “你要死啊你砍了你的狗爪子” 左柔怒斥一声,拍掉了宋北云的手“给我规矩些。” “不是我说,你们这帮人脑子是怎么想的,换套衣服拢起头发就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关键你们还以为人家发现不了,你看你这腰你这屁股,有男人长你这样吗” 宋北云冲着她就是一通批,然后毫不留情的说道“只要脑子稍微正常点的都能看出你是个娘们。” “那可如何是好”左柔拎着火腿靠在墙上“我还以为我天衣无缝呢。” “单纯。”宋北云啐了一口“你给我让开啊,不然赶不上楼船表演了,今个儿听说有胡人来跳肚皮舞。” 他说完就要走,但左柔直接拽着他的胳膊蹲在了地上“别走别走啊” “你还要不要脸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要强抢老子啊” “我跟你说,今日瑞宝郡主做东,广邀金陵才子,那王家公子也在。我这不是听你的话,过来认识他一下嘛,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宋北云一听这瑞宝郡主脑壳就疼,他连连摆手“不去不去,瑞宝郡主与我何干” “那我呢那你也好开口说你与我无干吗” “喂,你别说的那么暧昧,我跟你有毛的关系啊。”宋北云甩了甩手“你再不松手,我反手抓你了啊。” 虽然面临着被宋北云抓的风险,但左柔还是死都不肯松手,她就死皮赖脸蹲在那里“不行,今日你高低得陪我去,你要抓便抓,抓完了也就没由头拒绝我了。” 哇这人已经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了吗亏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女神,时间越久越是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无赖。 “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女,能不能像个人”宋北云用力往外抽了抽“我真抓了啊” “啊你知道了”左柔一愣,仰起头看着他“你这是如何知晓的” 宋北云蹲在她对面,看上去就在面对面拉屎一样,他伸出一只手捏着左柔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啊我只要去打听一下山东王家的孙子跟谁定了亲不就知道了么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左柔听完立刻讪笑了起来“是诶” “放手放手,别耽误我去看肚皮舞。” 但即便是如此,左柔还是不肯松手“我真的是有些忐忑,要是有你这个坏东西,我就安稳许多了。这样这样,你若是陪我去这一趟,我就将郡主灌醉,然后你去摸个够” “你像个人一点啊我求求你了。”宋北云的手在左柔脸上拍得啪啪响“先不说这事杀头不杀头,就光是你这不端的品行,我觉得定国公就该把你抓回去打个半死,然后捆起来送去王家。” “你自己说想摸它的。”左柔伸头看向外头“快些快些,他们就快来了,若是让人看见了,我便不做人了。” “你觉得你还像个人是不是”宋北云起身“松手” 左柔仰起头看着他“你去不去” “不去” “再问一次,你去是不去” “不去” 然后左柔把宋北云打了顿爽的 “你这人,我都说了我跟瑞宝郡主有摩擦了,你还让我去,真是的。” 一只手被拧在后背上的宋北云重新走进了天府楼,而左柔在他后面笑盈盈的说“那我可不管,你这般诡计多端,自然是有办法的,反正你今日若是不来,我就打死你。” 怎么能使用暴力呢,这娘们真不是个好人呐。 “你就坐在这。”左柔把宋北云按在角落的位置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把他堵在了里头“若是敢跑,我杀到小莲庄去,打你个天残地缺。” “诶”宋北云甩了甩发疼的手“你是不是长大了些我刚才无意摸到了,比以前要大上不少。” 左柔侧过头看向他,似乎并不在意,拿起果脯送入嘴中“大有何用,比瑞宝差远了。” “那是当然。”宋北云点头“天差地别,啊别踩别踩脚趾头断了” 左柔的脚跟踩在她脚趾头上来回拧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何到现在都没人爱慕你的容貌。” “滚”左柔冷言冷语的说道“别与我说话。” 不说就不说,宋北云也开始吃起了东西,可没吃两口却被左柔突然袭击扯住了脸皮“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我尼玛”宋北云上下打量着她“你他娘的是不是喜欢老子啊” “我好歹也是女子,怎么说也是个金枝玉叶,怎到你嘴里就成了一文不值” 宋北云嘴里嘎吱嘎吱的吃着果脯,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左柔“那你让我说些什么倾诉爱慕吗” “罢了。”左柔松开手“恶心。” 很快,那些被瑞宝郡主邀请来的人陆续的来了,这到底是京城啊,素质比庐州那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还有些甚至是南京城成名已久的名士。 宋北云在人渐渐多了之后,努力的将自己的头往下埋,尽可能的不让人看到他的存在。 “瑞宝来了”左柔喊了一声。 宋北云抬眼睛这么一看,发现她居然真的来了,坠坠的一步三摇的就来了,而且好像是直奔着这边来的。 左柔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按着宋北云的脑袋将他按到了桌子下面,用桌布一盖,脸上露出了笑容,等待着迎接瑞宝郡主。 “柔姐姐”瑞宝来到这里之后低声呼唤了一声,然后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左柔的下巴“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啊。” “别揶揄我了。”左柔笑道“你今日为何又大动干戈啊” “到时你便知道了。”瑞宝笑了笑,接着上下打量起左柔来“柔姐姐,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左柔摇头“无事,等会我就坐在这里,你可不要漏了端倪出来。” “那是自然,嘿嘿”瑞宝眉头挑了挑“我也想看看那王家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她居然坐了下来,看到她的动作,左柔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现在宋北云就在桌子下,双手抱着她的腿,整张脸都贴在了她的小腹上,若不是桌布掩盖住,他早就露了出来。 可偏偏瑞宝就不走了 “瑞宝,你先过去招呼着,你坐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哦对对对。”瑞宝连忙起身“那我先去忙了,等会儿在来与姐姐细聊。” 她颤巍巍的走了,宋北云终于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他长吸了一口气,握住左柔的手腕“你是要弄死我是吧” “哼” “你哼个屁啊。”宋北云揉着脖子“你按着我脖子,我真的喘不过气。” 。 24、3月29日,豪门夜宴。 郡主虽然是个郡主不是公主,但其实排场方面一点都不差,比那个北坡西坡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赴约的才子那可都是整个大宋朝的精锐年轻人,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认为的大宋的希望,这帮人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虽然这次晚会还没正式开始,但他们已经开始各显神通了。 什么吹箫的、什么画画的、什么吟诗作赋的、什么借物咏志的,总之就是竭尽所能,像孔雀开屏一样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郡主看。 “这帮人啊,他们以为孔雀开屏就是美,其实孔雀开屏后头可是露着腚眼子呢。”宋北云躲在人群后面,一边在吃着东西一边在和左柔下斗兽棋“你信不信,就这帮人,到时候真的有一天国破时,顶天就是以死殉国。” “都以死殉国了,你还指望什么呢。”左柔手上拿着棋子“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应该也会以死殉国吧。” “叫声父亲,我护你周全。”宋北云不假思索的说道“就看你叫的甜不甜了。” 左柔白了他一眼“整日就知道信口胡说,说得好像就凭你能救下我一样,到时候别到最后还是要我为你找条出去的路呢。” 宋北云没说话,但如果真的那一天,也许他救不了天下,但救下一个两个左柔,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嘿嘿,不说话了吧,就知你整日就知道胡诌。”左柔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我又赢了。给钱” 宋北云像赏叫花子一样扔了几个大子儿扔到左柔面前,而她丝毫不在意的在桌上一抹,将铜板收入到了荷包之中。 “喂,我可跟你说,今日好像是有奖的。”左柔小声对宋北云说“说今日做出妙词者能得一件宫中秘宝。” “值多少钱” “千八百贯吧,官家恐怕也不会给郡主太贵重的东西,只是给些小玩意糊弄糊弄她。”左柔扳起手指“不过算下来,今日这奖品好歹也有个万多贯,不少一笔钱了。” “拿下”宋北云眼睛一眯“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左柔噗嗤乐了出来“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一个没读过书的破落书生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咯,今日来此地的可都是金陵城里的大才子,还有两个翰林,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可是别给我丢人了。” 说完,左柔把手伸到宋北云面前“来,给我涂指甲油。” “滚。”宋北云皱着眉道“这是我给阿俏带的。” “你给不给” “不给” 就在两人像互相抓虱子的猴子一般打闹时,郡主再次回到了这里,她换了身衣裳,看上去仙气十足,就如从仙宫中走来的嫦娥仙子一般,她就这样风情万种的来到了前面,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女,开始给众位才子的桌前摆上果盘、肉脯,还有清甜的桂花酒。 宋北云看了看郡主又看了看身边像只猴子一般的左柔,不无感慨的叹了口气“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国公家的千金,怎么就活成了这个鬼样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乐意。”左柔把腿放在宋北云腿上“来,给爷捶捶腿。” 宋北云从头上拆下发簪,照着她的风市穴就怼了下去,这一怼下去当时左柔就跟触了电一样,整条腿都抽搐了起来,疼也不是疼、酸也不是酸、胀也不是胀,说难受吧又有些舒服,说舒服吧却浑身不得劲。 “啊啊啊”她扶着宋北云的胳膊,像条金鱼似乎的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你再给我没大没小的,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内科大夫的威力。” 宋北云接着用发簪怼了她其他几个穴位,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很快消失,但左柔却已然没了力气,就像刚抽了筋似的,浑身酸软。 “要死了要死了”她趴在桌上揉着腿“刚才我都眼冒金星了。” “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那刚才是个什么死样子,要不是担心别人发现,我死活也要给你整点虎狼之词出来。” 插回发簪,宋北云拨开一颗荔枝,刚要放进嘴里,但却被左柔一口给吃了下去,她一边吃还一边斜眼看着宋北云。 “口水都蹭我手上了”宋北云把手指放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恶心不恶心。” 而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颇为有格调的小公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八九岁,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古香缎锦袍,腰间绑着一根赭色花纹锦带,还悬着一块白玉佩,身材中等但却身姿挺拔,长的么也是算周正,就是皮肤略白了些,不过这种皮白瘦腰的男子正合乎这个时代人们的普遍审美。 “王家公子好。” “王公子别来无恙。” 那些才子们纷纷开始向他问候,他也都一一报以笑容,颇有气度。 “瑞宝郡主,今日得您相邀,倍感荣光。”他走到郡主面前,施施然行了个礼,接着招呼身后的书童拿过一件锦盒“这是一方上好的端砚,本人收藏已久,一直未曾使用,自觉配它不上,今日得见郡主方知它算是适逢其主了。”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左柔拎着宋北云的耳朵“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再看看你这个狗东西” “你给我撒手啊,不然我解你裤带子了啊。” “你且试试手给你折咯。” 虽然嘴硬是要嘴硬的,但左柔还是很担心这个狗东西真的会解自己裤带子,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 宋北云揉着耳朵“你要喜欢,你就嫁了呗,反正你们俩本身就有婚约,名正言顺、明媒正娶,嫁了之后整天听他说俏皮话,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指点江山、你红袖添香,一理同心、比翼双飞。” 左柔都被这家伙给说笑了“你这泥腿子哪来这一套套的” “管的着么你。” 宋北云再次剥了一个荔枝,但眼明手快的他一把按住了左柔的脑门子“嘿嘿同一招对圣斗士不能奏效两次。” “哼” 不过宋北云也懒得跟她计较,顺手把荔枝塞进了左柔嘴里,然后指着前面的王家公子“我觉得他还真挺不错的,进退有礼的,家世还好,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管得着么你。” “学老子说话不得好死。”宋北云撇撇嘴“你再学” “反弹。” 这时,前面的郡主倒也开口说话了,她在这里倒是比在庐州时候收敛了许多,一张嘴就是一股子主持人的口吻,说什么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不必拘谨一类的屁话。 不过说着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前几日,在庐州时,有个混账东西写下了半阙词,此事让我极困扰,在此我希望诸位才子能为我指点迷津。” 说着她就让侍女将那首词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在他们互相商量时,郡主则看向了王家公子“王公子,早有耳闻你是文圣公嫡长孙,才华出众,今日你便来点评一下这词吧。” “不敢当不过既然郡主让我看看,那我便看看罢。” 王家公子走上前,站在那半阙词前驻足起来,看了半晌,竟然没有了动静。 不光是他,几乎这一屋子的读书人都似乎被噎住了,他们看出了词牌,但无论如何却也做不出如此的词。 “酸臭。”左柔啐了一口“整日惦记这个,倒不如多赚些银子。” 宋北云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喂,你上次不是也去了么,这词是谁写的我可没见瑞宝对谁的诗词如此上过心。”左柔侧过头看着宋北云“那人高不高好看不好看” “不但高还特别好看。”宋北云掏出一块胡饼混着茶水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一看就是那种天神下凡的胚子,等闲人遥不可及。” 左柔做出了反胃的表情,不屑的说道“这帮子身无寸长的酸臭文人还天神下凡,真是恶臭难闻,我也有些饿了,给我吃些。” “你真的是什么都要啊”宋北云咬死牙关“人家吃的什么都是好的是么” “对” 左柔一把夺下宋北云嘴边的胡饼,侧过身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吃的有些干了,就顺手夺过宋北云的杯子咕嘟下一大口热茶。 而就在此时,前方的王公子转身对郡主鞠躬,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献丑了。” 说完,他提起笔开始在下面填起了下半阙,他的姿势挡住了他写的字,别人都看不见,不过唯独郡主能够看见,只见郡主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又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等王公子写完,错开了身子让其他人也看了看之后,屋里一片叫好之声,差点没能把他给吹捧到天上去。 但唯独郡主站在那皮笑肉不笑,她的拳头握得死死的,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但毕竟这是皇后娘娘也就是自己嫂嫂的弟弟,不好发作,要换做别人她早就命人将这个自鸣得意的混账给赶出了门外。 看看他写的都是什么个鬼东西别人不敢说,就是自家那个懒洋洋的爹爹在昨日酒多之后胡乱写的也要比他写得更好,虽然比之上半阙还略逊一筹,可到底是上过沙场的人,那股子豪迈气也是明媚动人的。 可是今日这王公子,简直就如臭鱼烂虾一般,又是一副矫揉造作的皮囊,而这破皮囊还在那洋洋自得。 “诶诶诶,你看。”左柔叼着半块饼踢了踢宋北云“看瑞宝的脸色。” “嗯”宋北云抬起头看了一眼“看上去要炸了啊。” “定然是那王公子写的不好,我这妹妹啊,从小便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能忍到现在可真是长大了呢。“ “嗯,长大了”宋北云嘴角挂起了笑容“真大” 。 25、3月29日,前后双绝杀 屋里的人仍然在花式吹捧王公子,瑞宝却没有做声,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侍女一声。 很快侍女就取来一张新纸将那上半阙重新誊抄在了上头,这一幕看得王家公子先是一愣,脸色随即便变得精彩了起来,他站在那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郡主,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虽然郡主一句话没说,但她的态度只要脑子稍微好用点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白了,就是不满意,没有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单纯的不满意。 王家的公子也憋屈,要换成另外个人,他一定上前理论了,他的才气和情思整个金陵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可如今却被人这样默默无语的打击了一把,他心中是不服的。 可是对面的是郡主,而且是最受太皇太后宠爱的那个郡主,就连官家都让三分的郡主,他一个外戚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哔哔歪歪呢。 满脸不悦的回到了位置上坐下,旁边立刻有人给他斟茶,但却被他轻轻一扫将杯子扫向一边。郡主看到了他的动作,轻哼一声,背着手在前面来回走动着“长夜漫漫,大家不如集思广益,若是能补上这半阙,那恐怕也是千古名篇了。” 但这次,下面没有人再敢做声,毕竟号称才华冠绝金陵城的山东王家嫡长孙都被郡主甩了脸子,要换成其他人,怕是要被这个刁蛮的郡主给打出去哟。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郡主也不急不忙、不紧不慢的坐在那,静静的等着,但从她的微表情来看,她现在显然是有些恼怒了。 “这小妹子要急了。”宋北云小声说道“怕不是要闹出什么矛盾了。” “一群酸臭文人,能闹出什么矛盾,由她去。” 左柔从小就对舞文弄墨兴趣不大,看不懂也捉摸不透一首诗词的好坏,来这种地方对她本身就是煎熬,要是没有宋北云她老早就得瞌睡了。 “你认识字不”宋北云抓了几颗果脯放在嘴里,趴在桌上小声问左柔。 “看不起谁呢”左柔按住他的头“我在你这就如此不堪”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就问你想不想出出风头。” “嗯”左柔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你这话是你能写出来哈哈,你可莫要贻笑大方,那金陵第一才子都写不出的东西,就你这个草包能写出来” “别管这些,我写下来给你,你上去写便是了。”宋北云翘着二郎腿“不过你这样,是个人就知道你是个婆娘。” “那怎办” 宋北云想了想,将自己的小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了左柔的脸上“穿上,帽子戴好。” 随便捯饬了一下,好让左柔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婆娘之后,宋北云拿出一截用纸包着的细木炭来,这个笔左柔认得,是宋北云稀奇古怪的东西之一,不过用它来写字着实方便,不需墨不需砚,抓起就能写。 “看好啊,你给我背下来。”宋北云说完“若是问起,你便说是你想到你爹爹过往的峥嵘岁月,有感而发。” “快些”左柔到底是个女孩子,虚荣心并不比任何人差,既然宋北云都说这话了,她自然也是急不可耐“我倒要看看,你这泥腿子能写出来个甚。” 宋北云握着简易的铅笔在桌上写了起来“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写完之后,他看着左柔“记下了没” “那是自然”左柔下巴一扬“我天生就有个好记性。” “去吧。” “真的行” “行不行不知道,但秒了这帮人没问题。”宋北云笑道“你去就是了。” 左柔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而且她脸皮也厚,就在郡主爆发的边缘,她终于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那张纸前,提起笔开始回忆刚才宋北云写的东西,依样画葫芦的给抄了上去。 瑞宝郡主一开始还以为左柔是来闹着玩的,可随着第一句出来,她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当写到恰同学少年时,她甚至激动到抚掌叫好起来,甚至差点没控制住一口柔姐姐就要喊了出来。 等到左柔写完,她想起宋北云的话,扔下笔就跑了,直接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然后坐在那和宋北云大眼瞪小眼。 “完了。” 宋北云哀叹了一声,而左柔完全不明白“啊” “我让你走是让你从这里跑掉,然后我再跟着你跑,你倒好你回来了” 在他们互相指责时,这下半阙却已经被郡主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了,上下两阙虽然感觉略微有些像临时拼凑起来的,但如果硬要解释也是能解释的通,而且这下半部分的气势完全跟上半阙衔上了,一个是北国的风光一个是南方的激流,上下一连看得让人气血翻涌,即便是郡主一个女流之辈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柔”郡主及时收住,然后指着左柔“那位才子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郡主说到一半,突然快步的走向了左柔的面前,而宋北云一看,直接往桌子下一钻。 可是还没等他凹造型,桌布就被掀起了一个角,接着他就这样和蹲在那的瑞宝郡主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郡主看到他,冷笑一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左柔,站起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柔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哦。” 左柔看着天花板,嘴里哼着歌。 “我等你好好给我解释一番。” “告辞”左柔直接从桌子里拽出宋北云,牵着他就跑掉了。 而瑞宝郡主愣愣的看着他们往外跑,眼睛在左柔身上转了两圈又在他俩牵着的手上转了两圈,心思立刻就剔透了起来。 “你就是跑得了初一你还能跑得了十五”郡主来到窗台,看着已经在街上的两人“哼。”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反手拽着左柔消失在了黑夜中,而郡主看到这一幕,喃喃自语道“好你个柔姐姐,难怪死都不肯嫁,原来外头有了野男人。” 不过野男人归野男人,这词是写的顶好的,不过郡主对那人多少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不过不打紧,好不容易能抓住左柔的小尾巴,她还能跑得掉不成 回过头在看这新写的下半阙,郡主盯了许久,接着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写上半阙的混账 那个混账的样子逐渐在记忆中清晰了起来,而刚才和柔姐姐的野男人在桌底下的对视这两个人的形象逐渐重合,郡主瞪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暗戳戳的哼了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不过找到归找到,这边的场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她转身回到了这一首完满的词面前,再次品读了起来,周围除了她之外也还有不少人在看着,大家都在品头论足。 他们都说着两阙完美无瑕,简直是天作之合,郡主深以为意,但总感觉有些奇怪,但这个奇怪恐怕在这里也无人能给她解答,所以她倒是也不顾这些才子的面子了,收起了这阙词回身告罪一声就匆匆走了。 她离开之后,聚会仍在继续,但王家公子就显得真的很没面子了,先是他的词被郡主像废纸一般扔在了那里,就连自己送她的砚台都还放在了前面没有带走。 这是赤裸裸的鄙夷啊他文圣公的嫡长孙,今日却被一个郡主如此羞辱,而更别提后来那个娘里娘气的学子,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像个什么有功名的人,可为何能做出那样的一首词 “迎春,走” “是少爷。”书童应了一声“那砚台” “不要了。” 王公子脸色铁青的走了,而他一走,这帮学子就热闹了起来,纷纷讨论起刚才那一幕来。 虽说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两个半阙的差距,先不说里头那气势,就光是遣词就已然是天差地别,文圣公家的孙子这一刻真的是成了个孙子。 面子被完全扯光了,更关键的是郡主是真的把这个文圣公的孙子当成了个屁,全程真的没正眼看啊。 这一幕很快就成为了读书人之间的笑谈,并随着这帮人的嘴像病毒一样开始蔓延扩散。 而此刻的瑞宝郡主已经献宝似的把完整的词放在了自己爹爹的案台上,福王则盯着这个词,一炷香时间没有动弹了。 “爹爹父王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啊。” “这是两首词。”福王终于回过了神,长出一口气“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和胸襟魄力” “什么两首词可是女儿看着挺合适啊。” “合适是合适,但若是能将两首都呈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千古名篇。”福王再次端详起雪和长沙的混合体“大气实在是大气粪土当年万户侯大气啊” 。 26、4月1日,晴,梨花开如雪 前几日的事火没火,宋北云不知道,他现在每天被锁在屋子里读书,饭红姨给送,衣服阿俏给洗,就连夜香都有人专门给他倒。 反正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出门,玉生每日都会去检查他的功课,一般每天还会跟他促膝长谈一会儿。 今天的内容是论古往今来多少风流才子不得入官拜相又有多少惊艳之才成了贪官污吏。 玉生哥说“哥哥知你心思,你厌恶这世道,可你若是只是这样,这世道不仍然是恶臭的吗你虽不抱怨,可你心中有火,哥哥是知道的,这般天纵之才要是荒废在了诗词歌赋、山水田园中,那才是叫辜负了苍天的一番厚意。” “玉生哥” “我不似你那般天资聪慧,只是我却看得出来,你这人心中是有些抱负的,既然有抱负那便去施展好了,成败功过,知你罪你,其惟春秋,百年之后总归是会有后人记你一笔,究竟是这寥寥一笔云;金陵城下宋北云,天资过人却郁郁而不得志。还是那浓墨重彩,翻开史书者皆为这宋北云叹。这都只是你的一念之间。” 宋北云坐在那默不作声,而玉生只是叹气道“不管你这诗词歌赋如何异禀,也不管你是结识了多少王公贵族,更不管朝廷取士是靠着什么,你需要备好这满腹的经纶,候着这乱世来到。哥哥知道你有自保的能耐,可是你更要有兼济天下的心思。话我便说到这里,你继续温书去吧。” “哦” 被唠叨了一上午的宋北云,脑壳都是晕乎乎的,但没办法,如果他逃跑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一整夜的喋喋不休。 至于玉生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时代了,早就发现自己在整个时代下面究竟是有多渺小了。 穿越又怎么样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狗屁穿越者,真的还想去当什么一世的霸主吗既然老天爷给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他怎么都得选个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活。 不过他也理解玉生,这个时代的人信奉的就是这些东西,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求我花开后百花杀,但求留的清白在人间。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他们的终极目就是在史书上留下一个美名。 这是他们的追求,宋北云不能也没资格去反驳,但他其实是不赞同的,他就想安稳的过完这一辈子,跟阿俏生两个崽,管他什么大宋大明的,依照师嘱干点力所能及的也就差不多了,什么玩意就动不动救国救民的,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动力。 “对了,玉生哥,你来一下。”宋北云把头伸出窗外“我有话对你说。” 玉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又上了楼,刚上去,宋北云就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的纸张,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这是近十年来各州府州试的试题,你把这些全做一遍。” 玉生愣了片刻“这有何用” “别管那么多,你先写,写了我给你讲”宋北云咧嘴一笑“我送你上去,你来施展抱负至于我嘛,权当给你做个陪考。” “不许胡闹我不是那块料。” “是不是那块料,你先把这些做完了再说。”宋北云笑得极奸诈“你要是不做,那我便偷跑出去,你也知道别说这小楼了,就是大理寺都关不住我。” 玉生被这家伙给整的没办法,索性下去也搬来了桌椅,宋北云在一旁温书时,他就在那埋头作文。 而有个人陪伴的宋北云倒也不再难熬,时不时抬起头跟玉生聊上几句,然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其实玉生也发现宋北云的与众不同了,人家读书大多是摇头晃脑的背,可到这家伙身上却完全不同,他会将书文重新摘抄下来,加上一些奇怪的标标点点,之后再用自己标注的书文和原本进行对照,并分别列出其中因为字文错位而造成的歧义。 这些歧义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会自己解决,但真也有解决不了时候,他就会委托玉生去往镇上或者临近的城里讨教一些高门大户的先生。 这一来二去,整个庐州府甚至大半个金陵城都知道玉生这么一个喜爱讨教的奇才,并且他问的问题在很多时候都会难住那些老学究,他们也会拿着这些东西互相之间进行讨论,讨论到激烈处,大打出手者也不在少数。 不过好文的风气就是这点好,这次去讨教的问题,下次再去时,就会有个相对比较中肯的答案。 而这些答案都被宋北云记录了下来,玉生对此一直有些费解。 在做完一份卷子后,玉生伸了个懒腰,看到宋北云正坐在那吃饼,便抬头问道“说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总是让我去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啊。”宋北云也不隐瞒“书文里没有标点,那便会产生歧义,我将歧义之处列出来,你去讨教那些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来二去,他们给你的答案自然是他们达成共识的答案。而这些问题对他们来说恐怕也是个难题,自然会盘亘在他们心中。” 说完之后,宋北云咬着笔头歪着脑袋说“你说,这出题人会是谁转来转去不还是这帮老头吗他们给了你答案,也就等于给了你方向和态度,在考试时我们避开他们心中的错误答案不就好了吗还有,保不齐有些个老头觉得你这思路有些意思,就以这东西来出题,那我们是不是比起人家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玉生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他甚至没有想过会有如此阴损的招数,之前还颇为欣慰这孩子终于勤学苦问起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地方机关算尽啊。 “你你这” “我们舞弊了么没有啊。那我们又干了什么坏事吗也没有啊。我们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探讨了一下学术。撞上了,是我们的运气,撞不上也去掉了一些错误答案不是吗”宋北云摊开手,无奈的说道“你们这些死读书,真的太难了,真的。混社会不是这么混的,多听领导吹牛多问领导问题少说领导闲话,你记住这三条,保证你官运亨通,断然不可自作主张,洋洋自得。” “我你这”玉生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你这是否太过刁钻鬼精了”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宋北云拍着玉生的肩膀“玉生哥哥啊,想要施展抱负你可不能老在基层混啊,你得上去,爬上去。我明白若是你你当官定然不贪不腐不昏不佞,可是你是不是先得当个官” 他这伶牙俐齿,就是十个玉生都比不上,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玉生便也不再琢磨,安心开始刷题。 等到午休之后,宋北云就从自己屋里搬来了小黑板,就这么往玉生面前一放。 “我们来开始讲题。”宋北云拿起石膏笔在黑板上点了点“首先,在讲试卷之前,我要先给你讲讲什么叫解题思路和通用模板,还有题组的模块化。” 细细的把玉生所有的疑问都解答之后,玉生的眼前仿佛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解题的方法,特别是那个叫“解题思路”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盖世神功,它涵盖的面太广博,但却有是那么离经叛道。 就玉生来说,他甚至不敢想那些需要厚重的知识积累和经年累月才能看透的人情世故居然就只需要在进行一阵子的专门训练之后就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总体来说,它并不是提供答案,而是给了你一个通往答案的指针,你自身还是需要庞大的题库来支撑这个指针,所以这些日子你就玩命的刷题吧。” 在宋北云说完之后,他开始给玉生讲解起了他写的那几张试题,这些试题里从州试的内容到进士科的内容都有,难度都不小,甚至还有明法、三礼等等偏门的试题。 在讲解这些题目的时候,宋北云根本就不惯着玉生,几乎是把庞大芜杂的知识硬掰开他的嘴就往下塞。 塞了一下午的知识之后,宋北云喝水的时候,玉生都呆滞了 “北云这哪里是讲解,我仿佛看见阿俏在给家中的鸭子填塞食物。” “哈哈哈哈。”宋北云笑了起来“这就是叫填鸭式教学,你现在不适应没关系,这四个月你准备脱层皮就行了。” “这些你都会” 宋北云听到他的问题,笑着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大概百多斤的纸张,回头凝视着玉生“这样的箱子,我有六个。” 玉生上前翻阅了一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表情已经是形容不出的精彩了。 “北云” “记得吃好睡好,未来的日子你可不轻松。” 27、4月3日,人人尽说江南好 春日到了这四月,江南之处便早已是春暖花开,微风和煦。若此般光景,沏上壶茶,配上几颗蜜饯,身边再放上一个花香的枕头,躺在小院里的樱花树下,枕着一抹春风睡个懒散觉,便是那王侯将相的位置也不换。 左柔就是这样衣裳半敞,躺在摇椅上,慵懒的盖着毯子缩成一团,樱花瓣飘在她身子上,配上她海棠春睡的姿态,倒是满满一副诗情画意。 虽从那日之后便没有再见到宋北云那个死家伙,但左柔那接下的半阙词却早已经在整个京城圈里流传了开来,人们在赏词玩味之时,却也在像瑞宝郡主寻着那宋北云一般寻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但这个能续上千古名篇的才子就如同凭空出现时一般,凭空的消失了,人们只记得他身材纤细、皮肤白皙、面容俊朗,其余的一切便再也不得而知。 许多风流名士都想见一见这位新晋的才子,却总是无从下手。当然,除了这首词让人惊艳之外,这几日还有个事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谈,那就是文圣公的孙子,号称金陵玉公子的王家少爷王博王文远成了读书人之间最大的笑话。 除了因为他填词的能耐让人给削掉了一头之外,更让人玩味的则是郡主对他的态度。 那帮读书人,闲来无事时总是能把这件事提出来说上一说,他们素来喜欢读些闲书,久而久之倒是练得一手说书的好本事,每当说道精彩处时,便跳起脚来将那文远少爷当时的样子学了个惟妙惟肖。 不管是当时作词时那自鸣得意,还是被郡主不屑一顾时的灰头土脸,甚至于看到人家郡主甚至连他的砚台都不要了的时候的那种咬牙切齿都给学了个入木三分。 每每到此时,那些没亲历之人总会跟那些个讲述之人一起哄堂大笑,若是在场有那么四五位同时在场的,互相补充之间更是显得妙趣横生,惹得人是忍俊不禁。 “那王家少爷当日的样子,便像是李兄昨日在羊汤中吃着了骚卵蛋,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可当真是有趣的紧,还有那郡主也当真是个傲气女子,说是看不上那真的是连看都不再看上一眼,反倒巴巴着追到了窗口去看那早早离开的才子。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倾慕,涟水双瞳、暗送秋波。” 茶馆中又有人在说起这件事,旁边的王文远死死握着茶杯,脸色一阵轻一阵白,胸中怒火已盛,恨不得上去跟那人理论一番。 “文远,不必置气,这等小厮何足挂齿。” 他身边说话的,正是庐州第一才子,徐庆徐北坡,他是前几日听闻那个让他困扰许久的上阙被人给续上了,所以也来到了金陵城想见识见识,但没想到这次吃瘪的倒是自己的好友王文远。 “我对你这心思,可是感同身受,那日在庐州,我何尝不是蒙受不白之辱。”北坡叹息一声“若不是你说那人跟我见过的那人长得不同,我都以为这让你我兄弟受辱的人是同一个呢。” “行了,莫说那风凉话。”王文远把手中的折扇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这都是哪蹦出来的人” “老天爷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北坡将茶一口饮尽“说是北派的人吧,也不像,那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北派的文人。可若说是庐州人吧,却从未见过,其他州府也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哼”王文远气道“我倒不是气那人,我气的是郡主,她” 北坡脸色骤变“王兄,慎言。” 王文远被提醒一声,立刻意识到在这大庭广众下讲皇家人的坏话,而且是那福王的女儿,这要是传将出去,自己的皇后姐姐都保不住他。 “你也莫怪郡主,她是个小孩子脾气,爱恨分明的很,你要怪便怪那提词人罢,不懂规矩。”北坡给王文远倒上茶“对了,王兄。你与定国公家的亲事怎样了” “还未见面,不过倒是说定下了。”王文远哼了一声“不过似乎定国公家的女儿并不情愿,逃出了家门。” “嗨呀,这又算的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身份地位哪一点比那定国公差了时候一到不就水到渠成了吗,我可是听说了,定国公家那女儿乃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就连郡主提到时都面露嫉羡,你见过郡主,那也是个倾城之姿,她都尚且如此” “不提这烦心事了,老弟远道而来,今日晚些时候哥哥做东,请你去喝上一杯。”王文远提起扇子“说起这个,你可只金陵城最近来了一批暹罗舞姬,甚是妖艳,晚上我们兄弟去见识见识。” “好说好说。”北坡笑着点头道“话说,哥哥这折扇似乎是日本使者赠予陛下的十二件之一可否赐予一观” “送你了。”王文远起身将扇子扔到北坡面前“也不算什么好物,新鲜过去了也无趣的紧。” 北坡愣了片刻,拿起扇子“这可如何使得这是陛下赐予之物。我这” “既是雅物,同窗之间互相赠予,便是陛下也说不出个什么,你拿着便是。” “那小弟便谢谢哥哥了。” 而与此同时,金陵城僻静处的小院外,一顶娇子缓缓落地,里头走下一名女子,她身穿一件艾绿色妆花月季提花绡偏襟中衣,逶迤拖地墨绿底提花缎裙,身披酒红底妆花缠枝葡萄薄纱花素绫,明眸皓齿,眼里全是灵动。 下了娇子,她吩咐一声,随行的侍卫就自觉的等在了后头,而她则提着裙子走到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推了进去。 门口候着的丫鬟见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行礼,然后径直退到了一边。 “好你个小骚蹄子,这金陵城都找你找疯了,你倒是悠哉的很啊。” 她走到左柔面前,一把扯掉了左柔身上盖着的毯子,露出了底下半掩着的娇柔身子,白生生的直晃眼睛。 冰凉的手摸上一把,左柔立刻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她之后,劈手夺下毯子裹在身上,翻个身继续睡下了。 “你好大胆子呀,见到本郡主也不行礼” 瑞宝郡主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左柔“快些起来” “厨房还有些潲水,你自己取来,吃了快走。”左柔不满的皱起眉头“别来折腾我。” 瑞宝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柔姐姐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她走到井旁但却只是看到一个带把手的东西,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这是个什么物件” “回郡主,这是打水用的。”左柔家的丫鬟小声道“下头就是井,为了怕失足下去,便用了这个。” “嘿,有趣。这如何使唤的我瞧瞧。” 丫鬟听话的从旁边取来一个瓷碗,万中还存着大半的水,她将这水从口上倒下去,一边倒还一边上下按压那长杆子,不一会儿清澈甘冽的井水就从前头那口汨汨流出。 “嘿好玩好玩,这个有趣。回了庐州,我也要让爹爹弄上一个。”郡主拍着手,声音清脆悦耳“你让开,我来试试。” 侍女让到了一边,郡主走上前开始吱嘎吱嘎的玩那个把手,但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大了,左柔把毯子从脑袋上一掀,坐起身来就骂道“烦不烦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事你就说没事就快些跟你那风流才子们逍遥快活去,莫招惹老娘。” 郡主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笑着用沾满凉水的手往左柔的脖子上一抹“柔姐姐就是柔姐姐,霸道的很,比那些个男子都要霸道,要我看啊,这世上能降服我柔姐姐的男人怕是还没生下来呢。” “逼话没完没了,有事快说。” 因为经常跟宋北云玩,所以左柔虽然什么好的都没从宋北云那学来,但一口乌七八糟的话却是学得有模有样,甚至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瑞宝郡主现在常常都听不懂这个柔姐姐在说些什么了。 “你那野男人呢带出来妹妹瞧瞧。”郡主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屋里钻“让我瞧瞧看是不是被姐姐金屋藏娇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野男人”左柔一下没明白“你别给我整这文绉绉的,要干什么直说。” 郡主调转身子来到左柔面前,站在那哼哼了两声“那日那个小郎君呢说来也稀奇,我可没见过我家柔姐姐由得人牵着手走,况且还是个男人。” “什么牵着手你看错了。”左柔皱着眉头“那只是我个朋友。” “你要不肯说,那我只好去让我爹爹找定国公说道说道了,就说听铃儿讲,你家那女儿似乎在外头养了男人。”瑞宝阴阳怪气的说道“到时看看一生刚毅的定国公打不打断你的狗腿,再将那野男人净了身子送到宫里去。” “你敢乱嚼舌头,我就撕了你的嘴。”左柔张牙舞爪的说道“什么野男人,你含血喷人。” 但左柔的虚张声势根本压不住这古灵精怪的郡主,她绕着左柔走了两圈,捡起左柔发梢的一瓣樱花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眼神看得左柔是有些发慌。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将你那个野男人叫出来瞧瞧。”郡主笑道“今天我若是看不到他,可别怪妹妹嘴上漏风。” 28、4月3日,清明时节雨纷纷 午后方为晴好,黄昏便是细雨,这春里的日头,容不得几分放肆便羞答答的躲了起来。 左柔半倚在雕花床边,郡主则坐在她对面,两人正对峙着,但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这样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我就陪你耗着。姐姐,我这秉性你是知道的,若是今个儿你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是不回庐州也在所不惜。” 左柔轻笑“我这秉性你也是知道的,非我所愿之事,便是杀了我也绝不回头。” “那咱们就耗着。” 说完,郡主起身开始脱衣,迅速的把自己脱得只剩个亵衣,然后连滚带爬的就钻进了左柔的被窝。 “你给我起来。” “我不。”郡主开始在被子上嗅了起来“咿怎的没有男人的味道你们玩得如此放纵都喜欢在院子中吗” “一派胡言”左柔哼了一声“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叫你皇帝哥哥过来逮你了。” “逮我你那相公可是我皇帝哥哥的妻弟,不治你个不贞之罪就算好了,到时拿去跟那野男人一起泡猪笼。”郡主轻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若是不怕,你告状去便是了。” 左柔真的拿这个滚刀肉没有办法,她在人前那可是冷艳的很,可偏偏左柔最是知道这小畜生原本的德行,从小到大她跟左柔在一个地方长大,当年福王镇守边疆,定国公那时候还是定远候,身为福王福将,他们自幼便是发小,而左柔的娘亲走的也早,所以她从小就是在福王府里长大,平日里就是和这郡主一起为非作歹的,没少惹出祸端,最后怕的一件事就是将先皇玉玺偷出来玩,这哪怕是亲王都得是砍头的罪过,可先皇生生把这两个小东西给保了下来。 两人之后虽然聚少离多,但自小的关系摆在那,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见外这一说,左柔最烦瑞宝这人的一个毛病就是抢东西,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如此,从小开始但凡左柔只要有什么喜爱之物,郡主一定会抢,哪怕有一个一样的她都不乐意,非得抢来才算好。 反正就感觉她不从左柔那边抢点什么来,人生就不完满似的,极招人厌。 而看郡主现在这个架势,怕是她又打算抢了,这次她大概瞄上了左柔的宋北云。 如果宋北云是个正常人,左柔引荐就引荐了,自己的好友当个郡主驸马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偏偏宋北云是个孽畜,要是郡主以对其他男人那性子来对宋北云,他当时就能炸出来,说不准真会想些什么阴损的招将瑞宝给卖去窑子里。 到时诛九族啊 所以左柔咬死不能让这两人相识,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毕竟是吧,瑞宝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宋北云也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男子。 这样的两人,不能见不能见啊 “行,那就耗着。” “去,给本郡主弄些吃的来。”郡主在床上将亵衣也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粉丝绸细绣缠枝莲的肚兜“我有些饿了。” “自己去,我说了厨房还有些潲水” “好姐姐人家饿嘛。” 最烦这种撒娇的了,万般不耐之下,左柔还是让婢女弄了些吃食进来,郡主也不顾形象,爬到床边就这么吃了起来。 左柔坐在一旁看着郡主那身材,赫然发现她似乎真的比前两年大了许多许多,而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就自己这水准,大概也就相当于瑞宝这孽障十一二岁时的水准,难怪宋北语那畜生对她这一对东西念念不忘。 “呸都不是好人。” 左柔低声骂了一声,却不巧被郡主给听了去,她抬头看了看左柔“姐姐在那里骂谁呢莫不是骂我吧” “就是骂你。”左柔伸手戳了一下郡主“长着下流东西勾搭男人,肮脏” 瑞宝听完,一点都不觉得羞,直立起身子,来回晃了起来“姐姐你看呀,当时你我说好一起长,你怎的就半道不长了呢” “你闭嘴” 左柔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但瑞宝却得寸进尺的用双手聚在一起,显得更加高耸。 而就在左柔被恶狠狠的羞辱时,外头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宋官人,你不能” 还没等她阻止,闺房的门已经被一脚踢开了,宋北云带着蓑衣出现在这里“快给我弄些吃哇” 他的眼神立刻被瑞宝给吸引了过去,情不自禁的哇了出声,而瑞宝和左柔坐在那里都呆滞了,接着瑞宝尖叫一声躲到了左柔身后,而左柔也是张开手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护着瑞宝。 “滚出去”左柔变得凶狠起来。 “好好好” 宋北云知道这个点不是下流的时候,虽然刚才全看那个地方去了没有看清楚床上到底是谁,但就他的记忆检索来看,这个大宋啊能有这个尺寸的年轻女孩子,只有瑞宝一人。 而之所以说是年轻女子,因为这东西抗拒不得地心引力的,过了二十五必然往下耷拉,哪里会那么饱满。 他被婢女拖走,屋子里就剩下了左柔和正在急匆匆穿衣服的瑞宝,左柔无奈的看着她,而瑞宝噘着嘴,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让你浪”左柔帮她系好衣裳“这下好了,你那骚贱的样子被人全看了去。” “姐姐也没说你那野男人也突然过来啊” “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左柔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什么野男人,你莫要给我乱说话,那真只是好友。” “好友呵呵。”郡主都被气笑了“好友会这大晚上的闯入你闺房你可莫诓我了。” 看到郡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左柔叹气道“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要难为他,他也是无心的。” “我哼”瑞宝侧过脸“气死我了。” 而宋北云此刻蹲在厨房里,旁边则是一个漂亮的婢女正在给他盛汤,他一边吃饭一边对那婢女问道“巧云,你怎么没告诉我郡主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闯进来了。”那个叫巧云的婢女噘着嘴端着汤放在宋北云面前,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可有麻烦了。” “要不我现在跑” “你还想跑呢,今日你若是不说个所以然,郡主能把你剥皮抽筋,连小姐都护不住你。郡主那金枝玉叶的身子是随便能看的” 宋北云往门口吐了一块骨头渣子“娘嘞,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见护卫,鬼知道郡主在这啊” “郡主跟小姐自小一起长大,两人如胶似漆的,且这又是天子脚下,而且我们姐妹几个都是从小习武陪伴小姐的,等闲个汉子都近不得身,那些个护卫都不够我一人打的,还要他们有何用” 宋北云一惊“你也没跟我说过你武艺高强啊” “你也没问过啊,况且之前小姐才吩咐的说她身份暴露于你了,让我们也不用刻意隐瞒了。” 说着,巧云取来一张小凳子放在宋北云屁股后面,自己则站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等会儿,你嘴巴甜一些,可莫要胡七八糟的说,郡主得哄的。” “知道啦,巧云姐姐。”宋北云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探入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来,巧云姐姐,这个给你。” 巧云接过那瓶子,打开之后立刻就有一股异香传来“呀好香” “嘿嘿,之前我说过不是,这要是成功了,第一个就送你。”宋北云嘿嘿一乐“喜欢啊” “喜欢喜欢,甚是喜欢。”巧云将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塞到怀中“你这个死家伙总是有办法讨人喜欢。说起来,若是这个拿去卖,这金陵城的女子怕不是都要疯了” “用这些东西赚钱,失了身份。”宋北云撇撇嘴“只送不卖,这金陵城可没人比巧云姐姐你更配得上这个了,其他人都没那命去用。你可省着点啊,这东西萃取麻烦,两三百斤的花瓣才弄了不到一两的精油,工艺复杂到打脑壳,就这一两精油,你拿出去卖能卖上万贯。” “少说这些话,我不过就是个婢子,下人罢了。”巧云说的时候,有些黯然神伤,轻轻给宋北云整理着头上被雨打湿的头发“到时候也就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要一并嫁入王家的。” “你要不想嫁,我就能让你不嫁过去。” “那小姐呢” “她我可没办法。”宋北云摇头道“她那是政治联姻,不一样的。” 巧云摇头“那可不成,罢了你快些吃,吃了快去给郡主赔个不是。” “好嘞。” 看着宋北云三两口吃完放下碗离开,巧云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然后不自觉的将那小瓶子香水给取了出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她曾经提过一次的最爱的茉莉味,而这只是她去年七月无意中提过的一句。但却让他记到现在,而且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个下人,想到这里巧云的泪花子都出来了。 但到底自己是个下人,命不由人,所以也只能暗戳戳的伤心一阵。 29、4月4日,拂提杨柳醉春烟 之前已经见过郡主两次了,每一次她都以高傲冷峻的姿态伫立在那里,高高在上的。 而这次当然,也是高高在上了,宋北云没见过那么高的,至少在来这个时代之后没见过。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在第四次见面时,彼此都有些尴尬,虽然她没有发难,但却也没有给宋北云好脸色。 “你这大晚上来做什么” “我给你和巧云姐送东西啊。”宋北云拿出另外一个瓷瓶“上次不是让你给我做那个比较密封的煅烧器么,我想着就别浪费,先想办法试着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蒸馏,去年从你这弄回去的花,我泡了一年,终于把里头的精油给分离出来了。阿俏一瓶、红姨一瓶、你一瓶、巧云姐一瓶,阿俏和红姨的还没来得及给,这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不读书偷着弄这个,我怕是要被打死的。” “我瞧瞧。”左柔接过瓷瓶,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瑞宝“这是瑞宝郡主,你已经认识了吧” 瑞宝听到这,脑袋一偏,双手紧紧护在胸前。而宋北云起身朝她拱拱手“郡主好” “哼”郡主又把头甩到了另外一边。 而此刻左柔拔出了瓶子的塞子,接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弥漫了出来,这是明显是一种复合香型,左柔做药材生意,多少能嗅出一些,但也只是闻到了檀木香、果香和夜来香的香味,闻得让人宁心静气,心绪安稳。 “你说你睡不好,这个效果特别好,每天睡前你就拿出来闻个几息,保证管用。” 左柔歪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冒着雨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不然我有病啊,爱慕你那平平的胸口吗” 左柔刚准备感动呢,一听这孽畜的话,当时扬起脚丫子就是一脚“郡主在呢混账东西” 而郡主并没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混账话,只是趁着左柔跟宋北云说话时,夺过了那个瓷瓶子,放在鼻子下头深吸了一口,接着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微醺的醉意,头晕晕的但不难受,身子不自觉的也歪倒了下去,躺在那急促的呼吸着。 随着呼吸渐渐平稳,那种曼妙的微醺感更加具体了,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就闭上了,沉重的睡意满满的袭来,她甚至连刚才那满肚子的怨气都消散了,只剩下困倦,身子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护着胸口的手也摊开到了两边,没几秒钟就呼吸匀称,表情安详的睡了过去 左柔和宋北云都盯着她,左柔满脸不解。 “你给她下了蒙汗药” 左柔的脸色有些发白“你要死啊你你这么想摸吗不就是两坨肉我给你些羊肉,你回去摸个够不行” 宋北云“” 不过很快,他反应了过来,他捏着气呼呼的左柔的鼻子来回甩了甩“你是个憨批吗这本身就是药油,你刚才没看到她怎么吸的么那恨不得吸死过去,她本来就不耐受,这么突然来了一发,谁顶得住,你吸你也睡。” “真的”左柔拿起那个小瓷瓶,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莫不是骗我。” “啊别” 还没等宋北云拦下,她已经冲着瓶口饱饱的吸了一口,大概十五秒之后,她眼神就迷离了,接着打了个哈欠,顺便还白了宋北云一眼,嘴里呢喃的骂道“混账东” “西”都没出来,她就一头栽倒,跟郡主睡了个肩并肩。 “憨批。” 宋北云骂完起身走到门口“巧云姐姐” 很快巧云走了进来,看着已经睡得开始有喊声的两个千金,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对郡主小姐做了什么” 宋北云无奈的解释了一番,而巧云将信将疑的拿起自己的那瓶“我这瓶也一样” “不一样。”宋北云摇头道“茉莉油是催情的。” 一听这两个字,巧云的脸腾的就红了,她恶狠狠的看了宋北云一眼,但她这个姿态怎么看都是一副撒娇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你呀你呀。”巧云红着脸把那瓶精油塞回怀里“整日就是想些不堪的东西,你有这聪明才智好好读书不好吗” 宋北云觉得冤枉的很,他苦笑道“它除了催情还能让脑垂体分泌内啡肽,产生愉悦的情绪。睡前不能用,但如果在心情低落时候闻一闻,真的很有用的。你本身就喜欢茉莉味道,加上又总是郁郁寡欢的,我才给你弄的,怎么就是不堪了呢” 虽然巧云听不懂什么脑垂体、内啡肽,但是却能听懂心情愉悦,她有些愧疚的踮起脚揉了揉宋北云的头发“好啦,不委屈了,是姐姐误会你了。” “但是它催情效果真的很棒。” “你”巧云哭笑不得的僵在了那里“真是如小姐说的那样,你就是个小混蛋。” “先不说这个了,这两个东西怎么办”宋北云指着床上那两个“睡得跟死狗一样。” “你可是第一个敢说郡主像死狗的人。”巧云摇头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料。” “那麻烦巧云姐姐了。” 宋北云说完就要离开,巧云很快追了出来“你要去哪” “跑路啊我得连夜回去,不然明个儿一早阿俏要是见不到我,她真拿棍子打我。” “打打也好,你这猴子般的家伙,就该有人收拾收拾。”巧云走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一方围巾替宋北云围在脖子上“这夜里春寒料峭的,你路上省得着凉。” 宋北云拿起围巾嗅了一下“哇,真香啊,是巧云姐姐身上的香呢。” “去去去,少说些下流话,路上泥泞,你小心一些。” “知道啦。” 巧云将宋北云送到门口,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春夜的雨中之后,多少有些感伤,她真的喜欢这个坏家伙到骨子里了,可惜自己真的没法子去选的,而且他这种人便是小姐口里说的金鳞,自己这等身份是配不上的。 不过想到那个坏家伙的诸般种种,巧云却忍不住的满怀欣喜。他虽然总是说些让人羞的下作话,但干的全是让人暖的贴心事,思来想去那般的下流话却都成了甜滋滋的东西,想到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千金小姐总算被伺候好了,看着并肩而睡的两个美人儿,巧云只是轻笑一声,眼里又是关切又是羡慕,她觉得若是自己也是这样的上等人,说不准真的可以去大胆的告诉那个臭弟弟自己对他的喜爱,哪怕放下一切去私奔,她都毫不在意。 她轻轻关上门,自己回到房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试着像郡主那样给自己点了绛唇,抹了胭脂。 “还是个美人儿呢。”她笑了一声,然后连忙抹掉脸上的东西,自言自语道“该睡了” 一夜寂静,只有小楼夜雨声,窸窸窣窣正好入眠。 第二日一早,左柔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她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她从来潮之后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早起时都觉得昏昏沉沉的,而今日她仿佛焕然一新,整个人神清气爽,恍惚如再造。 “这家伙真的神奇啊。”左柔赶紧起床将床头柜子上的精油藏了起来,藏完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郡主,生怕被她给瞧见了。 “巧云姐。” 她呼唤一声,巧云很快推门而入,看见她之后,轻笑道“小姐,睡得可还好” “那个死东西呢” “昨个儿连夜就走了。”巧云压低声音,生怕惊醒郡主“说是若是不回去,被俏俏发现是会挨打的。” “哈哈哈”左柔拍着手“打好打好,我恨不得他被打断一条腿。” 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看着巧云“巧云姐,他没有轻薄郡主吧”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 “难讲喔。”左柔摇头指着郡主被子下那高耸耸的东西“你是没见他看到这东西时候那眼睛都直了,那副死样子,我恨不得一拳擂爆他的项上狗头。” 巧云掩嘴轻笑“小姐,我有句话得跟你说说了,到底是男女有别,你跟他有时太过亲密了。” “没事,我没把他当男人。” “小姐”巧云摇头道“少男少女之间本就是这样,他若是不喜欢小姐,便不会连夜为小姐送香,若是小姐不喜欢他,也自然不会许他在闺房中来去自如。这种事,旁观者清的。” 左柔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断然摇头“不可能,断无可能别说了别说了,可恶心到我了。” 巧云看到她的态度,无奈的摇头,作为已经二十岁的巧云,她到底是要比小小姐成熟一些的,她知道总有一天小姐会为今日种种受尽折磨。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好轻声说道“小姐,该起来洗漱了。” 。 30、4月4日,公子桥边沉醉 最新网址ddku 宋北云顶着黑眼圈咬着笔杆子,面前的书上已经密密麻麻都是他写的心得笔记,虽说这在书上写东西的毛病总是被玉生诟病,但他这恶习难改的,久而久之也就不再说他了。 旁边的玉生可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头发乱糟糟的,身边堆满了卷子和各方典籍,整个人就像长在书堆里似的,整个人萎靡的不像个样子。 “玉生哥,不得睡啊,还有三套卷子。”宋北云捏起一块红姨做的松饼放入口中“这还是大早晨的,你怎就昏昏欲睡了还想不想读书了” 一旁的红姨看着心疼,她蹙着眉走上前将两大碗米汤分别放在玉生和宋北云面前“你们若是辛苦就莫要念了,休息片刻也是无妨。” “娘”玉生抬起头,一脸憔悴的说道“北云说的没错,若是再落榜,我怎么对得起爹爹临终前的嘱托。您就莫要管我了,去跟俏俏逛春集去罢。” 宋北云端起米汤喝了一口“等下午的时候,咱们开始背诗词。总结这些年的诗题,每个词牌背三首,每个诗题五言三首、七言三首、绝句三首、律诗三首。我算了算,大概墨记诗词六百六十首,这块骨头你就是啃得下得啃,啃不下也得啃。” 一听这数量,玉生整个人都垮塌了下去,而红姨张了张嘴却有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叹了口气,提着篮子从楼上走了下去。 下去之后正巧阿俏在底下收拾早晨采来的野蕨,看到红姨下来之后,她仰起头问道“红姨,等会我洗完了便走。” 红姨点点头,默默叹气“阿俏,你倒是去劝劝啊,那两人就跟魔怔了一般” “红姨”阿俏将蕨菜摘去老茎,放入篮子中,抬起头对红姨说道“这你可就错怪玉生哥和北云了,这读书本就该这么苦的,若是连这些苦都吃不得,那还读个什么书呢,倒不如早早下地干活。” “理是这个理,就是” “红姨,莫说这些了,何必又惹的玉生哥不悦呢。早些去春集,给他们买些好吃的来补补。到时咱们小莲庄一同出了两个状元,那给玉生哥提亲的人可不得踏破了门槛” “傻丫头,状元只能有一个。”红姨怜爱的摸了摸阿俏的头“那你想谁当状元呢” “玉生哥吧,玉生哥当状元好。” “那北云呢” “那家伙肯读书就是极好了,还奢望能考上状元啊反正只能有一个状元,那倒不如就让玉生哥当去好了。” “傻丫头,难怪北云那么疼你,你可真是姨姨的心头肉。”红姨蹲下身子揉着阿俏的脸“快些收拾吧,不然等会儿人该多起来了。” 清明节在这个节点还并不是全是祭拜祖先的节日,清明只是节气,真正的节日则是之前的寒食节,这是个男男女女集合踏春的日子,老百姓有集市可逛,富人家则都去郊区春游野餐,男女老少都吃那寒食,以迎春来、盼丰收。 历来便有寒食过后云雨消,踏青归去花枝俏的说法。 昨日晚上的确下着雨,但今日一早便是晴好的日头,仿佛将整个冬天的阴霾都给扫了去,农家的孩子们大多会跟着父亲上山寻那竹笋、蕨和地菇。 “等去了集市上,我们去买些个春笋来。”红姨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腊肉和腊鸡,她略微沉思一阵“傍晚时给他们弄个咸蒸笋。” “嗯,好呢,我这便来了。”阿俏将洗好的蕨菜篮子挂在回廊的绳子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去换鞋。” 而此刻宋北云则趴在窗口看着她们走出门,回过头对玉生笑道“玉生哥,红姨跟俏俏去买竹笋了,晚上可有口福了。” 玉生默默抬起头,轻轻叹息“没胃口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春日的笋子啊最是鲜嫩,可素闷吃了烧心,但若是拿米粉这么一裹加上那肥瘦相宜的腊肉,再摆上一只腊鸡一齐上锅蒸。这荤油渗下去,米粉吸了油笋也吸了油,这肉也沾了笋的水汽,不软不硬的,一口腊肉一口笋再闷下一口饭,那滋味,啧”宋北云一抹嘴“馋了。” “好生读书吧,别成了个奸懒滑馋的东西。”玉生也吞了口口水“赶紧看书。” “看书看书。” 宋北云嘴上说着,但他哪里肯老实看书呢,没两分钟就突然坐直了身子“哎呀,对了,我师父命我寒食清明祭扫一番师祖牌位,我给忘了” 玉生抬起头,不满的说道“你怎的老是丢三落四,这可是大事,快些去” “得令” 宋北云一蹦一跳的跑了,像只猴子。不过他哪里是去祭拜祖宗,他一扭头就钻进了离庄子五六百米的小树林里,在里头有个遮雨棚,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摸了摸从左柔那边弄来的煅烧炉,发现温度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接着他就拿出一块湿布包住了整个脑袋,再用这羊肠衣制成的手套套在手上,再从怀里取出一个自己用水晶打磨出来的简易护目镜,等一切防护都准备好了之后,他坐在旁边看着一个罐子。 “成功一定得成功啊” 他慢慢的小心的打开罐子,里头露出了黄褐色的粘稠液体,他甚至连大喘气都不敢,只是用一根竹签子探入了进去,静置一番之后,他取出竹签,发现浸入液体的部分已经碳化,他小心的将竹签放在炉膛内点火烧掉,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坛子哈哈大笑起来。 “浓硫酸,t” 这个蒸馏煅烧炉是真的好用啊,密封性太棒了是他到这个时代以来见过的最好的工艺了,虽然没有耐腐橡胶,但那一层软漆居然也具有替代性效果,虽然比橡胶造价贵也容易消耗,但总比没有强啊 用胆矾和烧碱弄出来的稀硫酸经过一夜的蒸馏,这半坛子粘稠的浓硫酸虽然品质很一般,但在这个时代能够得到这个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制取精油之后剩下浸出液弄出来的油脂,油脂再和弄水杨酸的副产品进行脂肪酸酯化得出甘油, 而有了浓硫酸之后,通过之前从黑厥商人那买来的西域硝石,也就是纯度一般的钠硝石,就能得出硝酸,再用稀硝酸和浓硫酸一比一混合蒸馏得出浓硝酸。 那么现在如果说宋北云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科技树的话,最下面的两个选项已经激活了,首先他现在可以通过甘油、硝酸、硫酸置备两个分支线的东西,首先是化肥。 化肥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化肥是让人类摆脱饥饿的重要条件之一,通过肥化土地和温室,宋北云可以开始进行植物驯化了,那么植物驯化之后就是高产种和耐旱、耐涝、耐病种的筛选,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种植和南方地区的一年两季的粮食和蔬菜培育了。 也许没有肉,大家不开心,但只要有饭有菜,就饿不死人 而另外一条分支是什么大部分人都能明白这三个玩意按照1:1:7的比例弄出来的是什么了。 对,硝化甘油。 如果说化肥是活人最多的东西之一,那么它的兄弟硝化甘油就是杀人最多的东西之一了。 硝化甘油加上之前折腾水藻出来的硅藻泥和制取硫酸剩下钠原料则可以弄出一种古今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火药黄色火药。 而它另外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叫tnt。 “化学万岁化学万岁”宋北云坐在地上像是失心疯一样手舞足蹈“老子的一小步,就是人类的一大步” 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宋北云坐在地上脑子里开始盘桓起未来也许是数百年也许是千年之后,人们坐在某个礼堂里衣冠楚楚,然后主持人站在上面拿出一个信封,用简短而铿锵的语气读出“第一百四十七届,宋北云化学奖得奖者为” “妈呀这也太幸福了吧”宋北云抱着树来回摇晃着“不行不行,太快了太快了” 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还真的只是走出一小步,用了快五年时间才真正弄出浓硫酸,这样进度可不行现在一切还是真正的起步,未来还有很长时间。 在强行镇静之后,宋北云蹲在地上凝视着浓硫酸的罐罐,然后眯起眼睛,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tnt和化肥,同步开始研究 匆匆把设备藏好,再把那坛子浓硫酸用瓷盘子湿红泥封口抱回自己房中,他便脱下简易防护服回到了读书的地方。 但此刻他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之乎者也啊,满满的都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电镀,对对对风力发电,电镀技术。有了电镀技术,就能制造酸化电池,提前八百年用上点灯,然后对对对,提纯提纯技术,橡胶老子要橡胶。” “蕉”玉生转过头“想吃蕉” 宋北云嘿嘿一笑“没事没事玉生哥,我好高兴啊” 玉生挠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就高兴了。 最新网址ddku 31、4月4日,罗帷绣被卧春风(感谢天一天的想大佬的盟主) 天空青蓝,阳光散漫。 俏俏和红姨坐在庄子的马车去往了春集上,而同一时刻,左柔和郡主也坐在豪华的马车上去踏青了。 坐在摇摆的马车上,郡主低头折着绢花,她看了看神采奕奕的左柔,嬉笑的说道“柔姐姐还是不肯说哦,你那个野男人挺俊俏的。” “笑你还笑昨天你可是被人给看光了,你还笑”左柔瞪起眼睛“你可是金枝郡主,不害臊吗” “看了便看了吧。”郡主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左柔“倒是柔姐姐,你可是有些不对劲呢。” “我哪里不对劲了”左柔侧过头“你又胡说。” 郡主轻轻依靠在左柔的肩上“我家柔姐姐何时那般纵容过一个男子,若是换了他人,胆敢推开你的闺房,爪子都给他砍咯。” “那是那是那是因为”左柔有些吞吐“不是你想的那般。” 郡主直起身子,抱起了胳膊“那现在他也看了我身子了,我得让他负责。” “别闹” “哈哈,能入柔姐姐法眼的人,自是不差的。我父王呢,也不打算让我去跟谁联亲,他说过只要我自己个选的,哪怕是瞎的聋的跛的都行。既然柔姐姐与那野男人只是好友,那便让与妹妹好了。” 又抢 左柔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从小到大这郡主真的是什么都抢自己的,虽然她并不是舍不得宋北云,但就是听到郡主的话,忍不住的生气。 于是她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再搭理这个郡主,而郡主来回瞧了瞧,用发梢细细的挠着左柔的脖子,甜甜的骚骚的喊道“柔姐姐” “起开。”左柔拍掉了她的手“不想搭理你。” “柔姐姐不闹嘛,你就让我认识认识他嘛,天下才子我认得七成,却不曾有这般才华横溢、豪气干云的人。若是相见不相识,我这心里就跟装了只小猫似的,刺挠挠的。”郡主抱住了左柔的胳膊“再者说了,姐姐迟早是要嫁给那草包王公子的,嫁了那种人哪里还有什么快乐,倒不如把这野男人给了妹妹,隔三差五的到妹妹家来偷个腥,妹妹权当没看到好了。” 左柔真的急火攻心了,她眼睛一瞪“你身为郡主,皇亲国戚,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 “我哪里不知廉耻了人活这一世,不就是得将自己的心头好给牢牢握住么。我就好这一口,姐姐你就成全我吧。” “那行呀。”左柔冷冷一笑“那王家少爷送你了。” “呸呸呸,谁要那东西,那就是包在锦缎里的糟糠,给我都不配。还是姐姐那野男人好,贴心体己的。知道姐姐睡不好,披星戴月、风雨兼程的给你送那个香来。照照镜子吧,姐姐今个儿起来气色都好多了。”郡主絮絮叨叨的说着“这看人啊,妹妹可看得比姐姐准多了。那野男人绝对是个重情义轻财利的人,你看看你看看,才华横溢、忠肝义胆、年轻俊朗,这般的男人,我怎就遇不到呢。” 女人是不经夸的,左柔听到郡主说自己气色好了,立刻摸着脸问道“气色真的好了” “不信你便问巧云姐姐。” 左柔听完,看向了旁边一直静静不语的巧云,巧云看到之后轻轻点头到“小姐,是真的。往日你早晨起来时,总是脸色发白,夜里也总是说梦话做恶梦,还盗汗。昨个儿晚上我细细的看了,你睡得安稳着呢,早起时脸色也红润了,就跟抹了胭脂似的。” “真真的”左柔愣了片刻“那个死东西还真的弄出了些好东西呢。不过你有一点可错了,那个家伙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断不是你说的那般。” “是吧,妹妹就说姐姐这眼力价不行。那可是皇宫大内都没有的东西,他若是爱慕权势,用这个献给皇帝哥哥,自然平步青云,不说赐个恩科吧,便他进太医署可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他贪恋财气,只需卖给那些富商,自然也是盆满钵满。若是他爱慕美色,柔姐姐你可知道若是别家小姐得了此般东西,再加一两句酸甜的情诗,有几人把持的住” 左柔坐在那默不作声,而巧云却低着头,暗暗紧了紧怀里的那瓶精油,她本以为这东西只是讨巧的小东西,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郡主居然也是没见过的珍贵物件,甚至光凭这一个小物件就能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左搂右抱。这让巧云多少有些受之有愧,但她也是知道自己若是执意要还给那个臭弟弟,他怕是会发脾气的。 这左右一想,却是甜到了心里头。 “这等宝贝,他能连夜给你送来,就我看他给你时,那眼里这宝贝还不如一个烧饼。这样的大气,放眼天下也是少有的。”郡主哼哼了两声“这野男人,姐姐若是不要,那妹妹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行他就是个粗鄙的人,难免冲撞了你。” “冲撞怎么个冲撞法呀”郡主突然就变得媚眼如丝了起来“那可不是得冲撞嘛,日日冲夜夜撞。” 左柔愣了片刻,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红着脸打了郡主一下“你你你你这满口的隐晦福王殿下就该好好的管教你” 而就在这时,她们的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挪开” 之后外头传来一阵对话声,马车里听不真切,左柔气呼呼瞪了一眼郡主,转头对巧云说道“巧云姐,你前去看看。” “好的,小姐。” 巧云下了马车,长出一口气,她早就知道郡主是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但未曾想这几个月不见之后,她更加口无遮拦了,方才那一番话听得巧云都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什么日日冲夜夜撞弄得人心痒难耐的。 下车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巧云感觉好了许多,她绕过马车来到前方,发现前头也是一辆马车横在路上,那马车一看就是平民的车子,车轴已经裂开,两个轱辘断了一个,另外一个则也松垮了。 车夫蹲在一旁折腾着,而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巧云走进一看,立刻笑了起来“俏俏。” “呀巧云姐。” 正在发愁的阿俏快步的走到巧云面前“巧云姐,你怎的来了” “小姐去踏青,刚好走这条路,你这是”巧云走上前探查了一番“坏路上了” 阿俏噘着嘴,不开心的说道“可不嘛,我今日打算和红姨去赶春集,未曾想就坏在路上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那我去通报一声。”巧云小声说道“看看小姐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谢谢巧云姐姐了。”阿俏长出一口气“若是能捎上一路,到了春集便好了。” 巧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马车,掀开帘子对左柔说道“小姐,是俏俏和红姨,她乘的马车坏在了路上,她想让我们捎上一段路。” 左柔回头看了一眼郡主,而郡主倒是无所谓的摊开手“柔姐姐做主便好。” “嗯。”左柔转过脸对巧云说“让她们来吧,不过不要提郡主的身份。” “好的小姐。” 很快,俏俏和红姨被带到了左柔的马车上,俏俏一上来就兴奋的东摸西摸起来“当家的,你这马车真好啊” “有钱罢了。”左柔笑着,然后朝一旁的红姨行了个礼“您便是红姨吧一直听人提起,没想到您如此年轻。” 红姨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自己能坐上这么好的马车,而且这上头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人居然说认识自己,这可把她给吓坏了。 “红姨,别担心,她跟北云是好友来的,自己人自己人。”俏俏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说“我还在她家里睡过呢。” 左柔的表情立刻就垮塌了下来,她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郡主,果然不出她所料,冰雪聪明的郡主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要点。 “你是叫俏俏吗”郡主探过头对着俏俏笑道“你跟北云很熟吗” 俏俏单纯,并不存疑“那是自然,我将来可是得嫁他的。” 郡主偷偷的掐了一下左柔的屁股,然后继续问道“那你家那北云跟柔姐姐的关系可好” “好呀,当然好呀。”俏俏连连点头,一脸坦然的说“我们去金陵城,都是要见她的。有时天晚了,就住她那头,熟的很。” “那你住哪里啊” 郡主一步一步的往下问,问到这里时,左柔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巧云姐,让人帮着把前面那车给挪动一下,我们也该上路了。” 阿俏看了一眼左柔,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不过郡主并不在意,只是满脸堆笑的问道“那位红姨您说的那春集都是干什么的呀” 左柔手心里全是汗,她其实也不知道春集是干什么的,只好不停的朝俏俏使眼神,但这个小动作显然是被郡主给捕捉到了,她嘴角卷起笑容。 “今日便不去踏青了,柔姐姐,我们转道去春集吧。” 左柔眉头紧蹙,压低声音凑到郡主耳边说“你真的是不肯罢休么” “那是自然。”郡主也小声回道“我抢了姐姐一辈子的东西,还没试过抢男人呢。” 32、4月4日,寒食东风御柳斜(为盟主大佬加更) 马车踢踢踏踏的来到春集小镇,这个地方离小莲庄四十里,离金陵城六十里,如果宋北云在这,他肯定会出一道题已知春集离小莲庄四十里、金陵城六十里且直线呈直角,求金陵城与小莲庄直线多少里。 但他不在,他此刻躺在床上午睡,眼皮子直跳。 “哇,这里如此热闹。” 郡主下了马车,站在春集的头里垫着脚望过去,发现整个小镇里都是人,人头攒动的,整个小镇里就如一个五花八门的大杂烩,卖什么的都有,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下里巴人的东西,但就是一个字“闹”。 习惯了阳春白雪、高风亮节的郡主几时候看过这样的画面,所以她可以说是看见什么都很新鲜,人家竹笼子里的鸡她都要伸手进去摸两下,更别提那些卖野味、山货的了。 “呀” 突然一声惊叫将左柔等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之后就见到郡主抱着一只兔子在那爱不释手。 “买买买”郡主指着剩下的几个兔笼“全买咯” “郡主”左柔走过去“买来干什么哟” “不管,买了买了。”郡主不依不饶的喊道“这只这只这只还有这只,我都要” 买呗,郡主都说要了,还能怎么办呢,不过因为不好拎,所以阿俏就自告奋勇的把这几只兔子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小背篓里。 “当家的,我和红姨先去前面的饭馆里张罗些饭菜,大家伙都没吃,怕是也饿了,既是到了镇上,就不吃这冰凉的饼子了。” “那行,劳烦你了。”左柔掏出钱递给阿俏“这钱你拿着。” “不用。”阿俏大气的一摆手“我家北云的钱都是我管着,我可有钱了。” 左柔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等她们走远之后,她突然凶相毕露的看着郡主“你不要给我搞事情” “哟,姐姐是怕了么我可不是搞事情,我跟俏俏投缘,不可以” “可以可以,那你买那些兔子是要做什么” 郡主娇俏一笑“我是真的喜欢嘛,准备养在王府里,好做个伴。” “呵呵”左柔冷笑一声“半年之后,你便哭吧。” 而俏俏那边来到饭馆,将兔子笼放下对老板说“这几只兔子给烤咯,再加些上好的羊肉,之后嘛再来点白面的饼子。对,羊汤羊汤,要羊汤,多放些羊杂。” 说完,她将两吊钱拍在桌上“若是不好吃,我可掀你桌子。” “这位姑奶奶,你包管放心,点小事还用您吩咐”老板将铜钱抹进兜里,拎着兔笼就走向了厨房“包管满意,我这手艺可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阿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对老板说“烤兔子的时候将这个撒上去。” 老板愣了愣,接过纸包嗅了嗅“这是何物如此辛辣” 阿俏摇头道“不知,反正我家相公说要想好吃,便撒上,我是信他的。” “那不好吃你可不能掀我桌子。” 老板拎着那包调料走了进去,而红姨则在旁边捏着俏俏的脸“你也不知害臊,还没成亲呢就相公相公的叫。” 阿俏嘿嘿一乐“反正又没人知道,再说了若是他敢负我,我便给他下毒,毒死他。” “可不好这么说”红姨有些不悦“这是北云独独宠你,若换成别家人,你这可是大忌讳。” 阿俏吐了吐舌头,脖子一缩“知道啦” 坐在桌前等着老板炙烤时,红姨突然问道“今日那两个姑娘是谁那可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非富即贵,你和北云是怎的认得的。” “那个好看些的,是金陵药铺的当家,跟北云一起合伙的。两人认识也有好些年了。那个”阿俏在胸口上比划了一下“那个大大的,我就不认得了,但看上去应也是他的好友吧。” 红姨看着天真无邪的阿俏,心中是有些忧愁的,虽然她没什么见识,只是个庄户人家中还算不错的,但到底是过来人,这少男少女中的那点事,真的没有什么干净单纯的。 她真的担心俏俏,她虽然也是个灵动可爱的女孩,但到底是农家女子,不管是气度、谈吐都要差那些千金小姐一筹,北云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未来即便是不读书也绝对是人上之人,他现在结识的都是些这样的大家闺秀,若是以后 这天底下的事啊,什么都好说,偏偏这情情爱爱是没法子说的,莫说现在他还没娶俏俏,即便是以后娶了,谁又知道他的心思会在哪里呢。 “俏俏啊你可得把北云那孩子看紧些。”红姨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跑什么啊” “我嗅到香气了我去看看” 红姨看到她如此没心肺的模样,也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期望北云那孩子不是个负心之人了。 烤兔子的香味从来没有如此浓郁过,大街上很快就弥漫起了这股子浓香,站在老远都能嗅到。 “好香”正在陪郡主东摸摸西看看的左柔也嗅到了这股子香味,他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哪里来的异香” 郡主同样如此,她之前还不觉得饿,但现在闻到了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逛还是吃,这是个问题。郡主在选择的路上也犯了难,她手上已经拿着糖人儿、纸鸢和山楂串串了,但前头还有许多没有逛到,而那边传来的香味却是如此勾人。 “不行不行。”左柔摇头道“我得去吃了,有些饿了。巧云,你陪着郡主吧。” “好的,小姐。” 郡主一听,立刻起身跟上了左柔的脚步“我也去吃,吃完再逛也是一样。” 而说着,他们就来到了那个飘来异香的饭馆前了,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老板那更是被围了好几层,都在询问方才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喷香。 老板也只好解释是那边的姑娘带来的调料,不过就在人们还打算继续追问时,左柔头一扬,接着巧云就走了上去,直接一些银子往老板面前一塞“清场。” 那老板一看这姑娘出手如此阔绰,那还等什么呢立刻开始张罗着清场,不多一会儿饭馆里就没了其他人,不管吃完没吃完的,老板都给免了单并赶了出去。 郡主从后堂洗了手出来,往俏俏那桌一坐“我兔兔呢” 俏俏愣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桌子,接着所有人都看了一眼桌子。顿时发现了上头那五只色泽金黄、浓香入味、皮脆肉酥切开码好的兔子 “啊我的兔兔”郡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声音都哆嗦了“你你把它们都” 还没等她继续哔哔,左柔抄起一块就塞进了她嘴里。 “诶”郡主愣了片刻,吃了两口,然后三两口便吃光了嘴里的烤兔子,接着她抬头看了看,想下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可爱。 “用手吧。”左柔拿起一只兔腿放在红姨碗中“红姨您也吃吧,辛苦了。” “不劳的。”红姨笑道“都吃吧,东西还有不少呢。” 郡主此刻也拿起一只兔腿咬了一口,边咀嚼边念叨着“我的兔兔” 而左柔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微辣的口感,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特别的香味,之前她可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烤肉。 “这”左柔抬起头问不远处伺候着的老板“这是你家的秘方” 老板摇头指着阿俏说“是这位小娘子给了我包料,说撒在上头便好。” 左柔看向阿俏,而阿俏讪笑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啦,这是北云给我的,说不管是熬煮羊肉还是烤东西,加些这个就能去腥提味。” “这个死东西”左柔暗暗骂了一句“居然也不告诉我。” “这东西很珍贵么” 她的问题让阿俏进入了回忆模式,不过略微思索之后,她摇头道“似乎倒也是不珍贵,山上有那种辣根,还有些是从黑厥行商那买来的东西。还有些是茴香之类的东西,反正我不太明白,都是他鼓捣的。” 左柔轻笑一声“我明白了。” 而在左柔打算折腾宋北云的时候,郡主已经左右开弓了,她一手拿着一块兔肉,吃得满嘴是油。而吃两口她便放下兔肉,呼哈呼哈两声之后连忙喝上一口羊汤,满脸被辣得通红也浑然不顾。 看到堂堂郡主变成这副样子,左柔感觉也是有些丢脸的,她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接着想要提醒一下郡主的吃相。 “吃啊,吃。”没来得及提醒,郡主已经开始抹汗了“这便是皇家御厨都不能有如此美味啊,大家伙快吃啊。” “你给我有些样子成何体统。” “要什么体统整日体统体统的,累了。”郡主说着站了起来,用两只手撕开一块烤兔往左柔碗里一放“吃” “这可是你心爱的兔兔。”左柔看着她无奈的说道。 郡主停顿了片刻,眼睛往上翻了翻,嘴里装满了肉,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兔兔我不知道什么兔兔。” 33、4月4日 花落莺啼满城绿(感谢日比昆大佬的盟主) 女孩肚浅,几只兔子加上三斤羊肉下去,一个个都慵懒的瘫在了桌前,谁也没提逛集的事,就连一贯细嚼慢咽的左柔都忍不住吃多了一些,胃里胀得有些不舒服。 至于郡主,她就更不用提了,这么个琼浆玉露浇大的玉胚子吃了得有两整只的兔子,最开始闹得最凶却属她吃得最多,眼看着盈盈一握的腰肢都从前方臌胀了起来,靠在柱子上便不动弹了。 “他呀,他小时候可是个皮猴似的东西,往井里尿,往灶台里扔炮仗,无恶不作。” 几个女人聊天嘛,自然就是聊些大家都熟悉的东西,就像红姨和左柔本不相识,她们两人唯一连通的纽带就是宋北云那个脏东西。 “他可是能干的出来。”左柔连连点头“这人可不是一般的顽劣。” “左姑娘,你这看起来也当是个大家闺秀,怎就跟北云那孩子熟络的”红姨小心的提了个问题“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时一脸天真的阿俏突然凑上前,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是北云在路上把当家的捡来的,那天我也在呢,那天下着雨,我跟北云去金陵城中卖山货,那会儿金陵城还不是都城呢。这天都将将黑了,就见当家的蹲在个回廊下头哭,衣裳都湿透了。” 一提到这个,本就偷偷摸摸听他人讲话的郡主就更来了劲儿,她身子前倾,开始仔细的聆听。 “俏俏,过去的事,可莫再说了。” “让她说”郡主眼睛莹莹发亮“又不是劳什子见不得人的事,怎就不可说了。” 阿俏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当时北云问我,要不要把这漂亮小娘子卖去山里,说是能卖个好价钱。” 左柔目光一寒“这是他说的” “嗯。”俏俏连连点头“我说不得行,那会儿当家的才十三四的样子,看上去又是个粉雕玉彻的瓷娃娃,应是哪个大户人家走丢的孩子,卖了恐怕是得惹上官司。” “你们真的打算卖我啊”左柔瞪大了眼睛“哼” 她的样子好笑,不光是郡主在旁边掩着嘴笑,就连巧云也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反倒阿俏一脸认真的点头“当时真的很缺钱,爹爹输了不少钱,债主想要让我去给他当小妾,北云不肯,就说三天得筹出十贯钱,可当时他身上就三个大子儿,我们估摸着你那会儿应该能值个十几贯来的。” “十几贯”左柔都喊破音了“我就值十几贯” “嗯,十五贯吧。多出来的五贯钱他说可以给我买新衣裳。” 阿俏说话的时候,红姨都快笑得活不成了,郡主更是前仰后合,反倒是左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恼怒了。 “不过后来不是没卖成么,后来的事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后来北云就把一个镯子拿到手了,换了钱把我给赎回来了。” 左柔牙咬得紧紧的“那桌子是从我这诓来的,他讲若是我给他点好处,他就能给我找个住处。” 郡主在旁边接嘴道“你信了” “那会儿我才几岁那会有疑心,给了便给了。”左柔哼了一声“后来晚上他让我睡牛棚。”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郡主笑得捂住肚子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她自然是知道牛棚是个什么地方,可是一想到堂堂国公之女、不是郡主的郡主居然被人给诓骗到牛棚里过夜,还绕进去个镯子,这可就太招笑了。 阿俏不明白郡主笑什么,只是继续对红姨说“后来北云就给了她几个药方子,让她去行骗,后来她便开起了金陵城最大的药铺子。” “行骗”左柔愣了一下“给我方子是假的” “昂,北云说那就是个吃不死人的药方子,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拿去骗人最好不过了。” 左柔听完,脸色从青转红、从红转黑,眼睛来回转悠,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而郡主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会不会是那个什么药吧” “生儿子药。”阿俏补充一句,然后自己也笑了出声“北云说,世上哪有什么生儿子药,就是糊弄人的。” 左柔眯起眼睛,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我从家里偷偷摸摸拿钱出来开的药铺子,原来是个骗人的勾当” “也不算吧。”阿俏一脸无辜的说道“北云跟我说过,说先哄着你将铺子开起来,以后就不用辛苦的到处卖药了,卖给你便好了。” 左柔现在肺都快炸了,她急促的呼吸着,而郡主笑得满脸通红的扶着她肩膀“说来说去,原来是你让人给骗了。” “不算不算的。”阿俏连连摆手“北云的神药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前两年金陵城的小瘟和尚书家女儿的痨病可都是北云的药医好的。” 郡主诧异的看着左柔“当真就沅沅的肺痨” 左柔轻轻点头“还有那次小瘟,那死家伙老早就发现了端倪,让我遣人去施药,没让小瘟变大疫,之后官家不还赐我妙手丹心的牌匾么,不然你以为为何我爹爹不敢强抓我回去。” 郡主越听就对他们嘴里说的北云越发好奇,写得一手好词不说,还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她也明白如果直接说的话,肯定会被柔姐姐给强行搪塞回去,所以她决定把突破口放在面前这个娇俏可爱的憨女孩身上。 “那俏俏呀,你家北云跟我柔姐姐之间,有没有些那种不堪入目的事啊” “没有的。”阿俏连连摆手“北云说了,他可看不上当家的,当家的也看不上他。大家当个朋友比当个情人要好。” “凭什么”左柔突然就来了脾气“我看不上他可以,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郡主连忙上前劝慰“柔姐姐不难过不难过,当面问问他去” “啊”阿俏一愣,转头看向红姨,小声说道“红姨,我是不是闯祸了” 红姨一直轻笑,听到阿俏的话之后,轻轻摇头“无碍,这都是那皮猴子自找的。” “哼”左柔起身,抬腿就往外走“巧云,走杀去小莲庄。” 郡主不动声色的一握拳,脸上露出的得逞的表情,然后也不去阻挡,反而是跟在阿俏的身边,小声的问道“阿俏啊,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读书咯,他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啊,不对,玉生哥才是状元,他是后面那个状元。”阿俏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就把他关在家里读书了。” “好吧。”郡主满脸笑容的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左柔的背影“等会子我们不跟她乘一辆车,我们三人乘一辆,莫让她给伤着。” “啊” “你不知道啊”郡主小声说道“我这个柔姐姐气性可大着呢,会咬人。” “哦哦哦” 春集也不逛了,她们直奔向镇子外头,准备直接杀向小莲庄,左柔在路上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自在。不光是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更气那可恶的宋北云居然说看不上自己谁给他的狗胆子 她是那种一生气就很容易上头的人,她不管不顾一头就打算去兴师问罪,而郡主则在后面跟阿俏聊着天,横竖都是在打听宋北云的事,不过却并没有太明目张胆,都是旁敲侧击,编出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阿俏听不出真假,越聊就越是投缘。 红姨对小辈的事不太了解,反正该买的东西都买了,有马车送她回去,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回去之后宋北云会怎么样,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毕竟那皮猴子有人收拾收拾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然以后真得反了天去。 在出镇的时候还有些小插曲,左柔走在前面,被几个小泼皮给拦了下来,倒也不会真的光天化日强抢妇女,但看她生得好看,上去调戏一番却是少不了的。 但平时总是能把大姑娘小媳妇给弄得面红耳赤的痞子这次却是踢到了大柳树,他们还没开口,左柔一声滚就把他们给整懵了。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滚,反而想要去推搡左柔。这还了得左柔上去就是左右开弓一二十个大嘴巴子,那痞子当时就被打蒙了,而他的同伴刚要上前帮忙,巧云就已经出手了。 三下五除二,五六个青壮的汉子就被巧云打在了地上哀嚎翻滚、鼻青脸肿的,显得极惨。 “哇哦巧云姐好生了得。”阿俏在后头感叹了一声“往日我认得的巧云姐可不是这样的。” “那可不。”郡主嘿嘿一笑“七八个禁军碰到巧云,她若是不拿家伙什还能打一打,若是拿上个家伙,那禁军都是砍瓜切菜。” 红姨回头看了一眼郡主,然后突然小声说道“禁军可不好乱讲。” “知道啦,红姨。”郡主甜甜的叫着,然后轻轻扶住了红姨的胳膊“地上滑,小心些。” 谁不喜欢这种甜甜的小姑娘呢,不管男女老幼,所以红姨对这个自称赵玲的女孩子是十分有好感的。 “你们可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不不不,我家是庐州的商人,有几个臭钱罢了。柔姐姐家里算是个当官的,但却是小官,不足挂齿。” “那也是千金小姐了。” “算不得算不得。”郡主笑着摆手“都是北云的好友,平日里一起玩耍罢了,若是论上身份了,那可得多无趣。” 而左柔那头,过来处理纠纷的官差也过来了,但巧云扬了扬袖中的令牌,那些官差立刻面如土色的让到了一边,对着那些泼皮无赖又是骂又是打的,不多一会儿便全部驱赶干净了。 为首的那个官差还想上来讨几句好,但却被左柔一声滚给吓退了好几步。 “看看,说了咬人吧。”郡主悄悄对阿俏说“你可小心些,她真的很凶。” “哦知道了。”阿俏不经意挽住了郡主的胳膊“她不会凶我吧” “会哦,离远些。” “嗯。”阿俏连连点头“好呢。” 而此刻宋北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摸着自己脑门子上的汗,自言自语道“操,什么破梦。左柔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来打我。” 昨天太拼了,写到了四五点,有点累了。 今天给盟主加更的章节就拖到明天吧。 那个有些事要跟大家商量一下,首先现在是新书打榜阶段,最重要的就是粉丝数量。 至于粉丝数量怎么提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赏,不需要多只需要一块钱就能有个粉丝值。 熟悉我的都知道,我基本上是不求票的,但这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试不去写小众的内容,所以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所以卑微的说一下,大家如果有条件的就给我打赏个一块钱,只要一块钱就行了,凑个人气。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强求,真的。 不管是看盗版还是看正版的,都可以来帮帮我。 至于那些不要钱的推荐票什么的也可以给我整点。 还有盟主加更,你们都知道我码字速度慢,我不可能做到一天两三万那种,但只要是有盟主就会有加更,这是肯定的。。 人气方面,就看各位大佬的了,上分的事就拜托了毕竟这么些年了,我也基本没开过口,谢谢大家了。 至于更新速度,因为要控制节奏的关系,所以在上架前是不能写太多了,但我保证在上架之后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感谢信 我的朋友们 展信佳。 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方式来写一封给你们的,希望大家不会感觉尴尬。 我其实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使是我写的书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欢快的充满欢欣的人,但实际上我真正是一个阴沉而不善交际的人,就如我几乎不肯张嘴求人一样,也绝难说出“感谢”二字。 但昨天真正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只是轻描淡写的求了一下票,粉丝直接从80升到了快8000,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也是让我难以平静,在此我要对所有默默支持的我朋友说一句谢谢。 从08年开始写东西到现在,刚好一轮年华,我相信不少人是跟我一同成长起来的,也许那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但现在大概也都跟我一样,成了个不惑之年或即将不惑的“中年人”了吧。 就我们到了父辈曾经经历过的年龄之后,我相信绝大部分人已经或者早已经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妥协。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一点,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屈服。就像我一样,多少年的不温不火逐渐成为了一种常态,甚至连抗争一下的心情都在慢慢消失,凭着一丁点单纯的求生欲在挣扎着。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我好像忘了曾经我到底是个怎样顽劣不堪的孩子,也忘了自己曾经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变成了一个顶着大肚腩,整日陪着笑脸、嘻嘻哈哈的油腻的中年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相信这也不是你们想要的生活。但没有办法,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18年的时候,我因为一场病去动了个手术,从手术台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要不要继续过这种让我不喜欢甚至是绝望的生活,经过了整整一年的考虑,我选择从一个不错的铁饭碗单位离开,我干我想干的事、去当那个我想成为的人。 这是破釜沉舟也是自斩退路,如果要问我是什么心情,我其实本身是很愉快的,但成年人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必须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这种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成为一个全职的写手之后,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钱当然,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钱是成年人世界维持尊严的最后一条打底裤,谁会嫌弃这个呢。那除了钱呢我想大概就是为了我从小以来一直拥有的一个想法,单纯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其实是个舞台上唱戏的,把人家的故事唱给你们听,好或者不好,轮不到我来说,但至少我喜欢唱这出戏,哪怕底下一个观众都没有,我也会把这场戏唱下去,更何况你们还在。 其实要问有没有想过离开,其实也是有的,但去年有一个读者找上我,说他的生活太难了,难到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敢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大家都很难,请勉为其难的活下去。之后他说,他只有在看我的书的时候,心情才能够稍微好一些,我除了感谢也再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我自己也是个失败的人,特别特别失败,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失败。 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好,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还能让人开心起来。那么既然是这样,我当然想试试看,究竟我能不能好好的去让更多人开心起来,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实现价值的最好的方式了,在基本的生活之外,这大概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昨天看到大家给我留言和勉励,我也不矫情的说自己红了眼眶什么的,但震撼是真正的,那种完全超过预期数倍数十倍的震撼,让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孤单。 你们可能觉得那些大神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的人支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这真的不简单,因为大家可能都体验过那种求人办事的艰辛,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消耗他的资源,这真的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我相信你们愿意去帮我,其实是已经认可我了,而有这么多人认可的我,其实没理由再去矫情。 好了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昨天又多了一个盟主,我得去疯狂码字了。谢谢大家能浪费宝贵的时间来看这封因为心情起伏而支离破碎的信。 最后,祝你们好,顺便别忘了你们曾经是怎样的孩子,也别忘了想成为怎样的人。 此致 敬礼 伴读小牧童 2020年3月:40 34、4月4日 梦回吹角连营(感谢河北鸭王大佬的盟主) 小马蹄踢踢踏踏的往前奔着,郡主仍然坐在马车上绣花,只是车上并没有左柔,而是换成了阿俏和红姨。 “红姨,这绢花还是你折得好看。”郡主人好看,嘴巴甜,甚得长辈喜欢“若是你肯多教教我便好了。” 红姨笑着将一朵绢花插在了郡主的发梢,虽是大红大绿之色,但配上了郡主娇俏,反倒是印日荷花别样红。 阿俏已经匍在一旁睡得香甜,她自小便被宋北云护在手心中,真切是个没心机的姑娘,加上也不够聪明,自是分不清郡主的意图,所以睡觉自然成了她唯一能干的事。 但红姨到底是个过来人,她端坐在那看着郡主笑道“赵姑娘,你其实不认得北云吧” “嗯自是认得的,红姨为何这样说” 红姨温婉一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便不搀和了。只是北云那孩子性情古怪,常说些离经叛道的话,到时冲撞了你,可莫要怪罪。” 在左柔面前郡主可以说出“日日冲夜夜撞”这样的虎狼之词,可在红姨面前她却是不好意思说的,所以提到时他也只是轻轻一笑“不打紧的,见惯了那些自持稳重的,倒是格外想见见那离经叛道的。” 红姨不再说话,只是轻柔一笑,手上继续编着绢花。 而另外一辆马车上的左柔,她气性本来就大,现在郡主不跟她一辆车,她这气就没处排解,只好拉着巧云说宋北云的坏话,但巧云是个婢女,况且她又是喜欢北云的,所以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女人啊,一翻旧账就是天崩地裂的,想到这些年来宋北云怎样捉弄自己,左柔就更气,一气之下旧账就翻得越多,到了快临近小莲庄时,她手中已经提上了短剑。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危险逼近的宋北云正蹲在庄子外头的水塘边跟着一众娃娃一块用张破纱布弄成的网兜捞蝌蚪、捞水虿,当听到马蹄声时他抬头看了一眼。 “大壮,过来。”北云把一个小胖墩叫到身边“你去瞧瞧是谁来了。” “好叻。” 大壮把网兜往他手上一塞,屁颠颠的就跑到了马车的方向,看到左柔郡主他们下车之后,他搬起手指计算了一番,然后又是屁颠颠的跑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北云哥,是红婶和俏俏姐回来了。” “她俩租了两辆豪华马车”宋北云直起身子“发了横财啊” 他其实是不信的,就阿俏那个抠门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给了她不少钱,她出门都是靠脚的,哪里舍得租马车,而且还是这种豪华马车,这一趟下来怎么都得两吊钱,打死阿俏她也是断然舍不得的。更关键的还是两辆,就算阿俏被狗屎蒙了心,红姨也决然不可能同意她胡闹的。 “那可不是,还有三个漂亮姐姐呢。” “三个”宋北云眯起眼睛“你给我说说都是些什么样子的” “一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就是看上去凶巴巴的,手中还提着剑,下来就冲你那屋子去了。” 左柔妈耶,宋北云脑子里第一个就反应过来是左柔,又凶巴巴又仙女的,只能有一个是左柔了,但提着剑去自己的房间 宋北云看了看四周围,蹲下身子“然后呢还有谁” “没看清楚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漂亮” “这不是你告诉我吗说只要是女孩子就说她好看,她就高兴,高兴多了便有了媳妇。” 日了宋北云也顾不得其他两个是谁了,他只知道自己那个噩梦应验了,左柔真的千里迢迢过来追杀自己了。 这可要了命了,他虽然不知道左柔为什么要过来砍自己,但如果让她给逮住了,恐怕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 “你们给我记住啊,不管是谁找我,就说我不在。” 一群小屁孩整齐划一的答应了宋北云,接着他放下东西就沿着小路进了林子里。 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他取过一块石头坐在煅烧炉旁边,打开看了一眼里头正在燃烧着的煤块,他默默摇头,这种常规的煤还真的是热能低,而且杂质含量也太高了,现在想要更高的温度,唯一的办法就是得炼制焦炭。 可是焦炭需要的锅炉现在真的是没条件去设计,毕竟他不是全能,即便是是大致知道原理,想要真正的复原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上面煅烧着的就是传说中的鹤顶红,即三氧化二砷换元法制砷,而这种东西虽然是剧毒物质,但它的化合物却是非常有效的化学杀虫剂,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非常有效的杀灭蝗虫等大面积虫害,减少虫灾对粮食的损耗。 而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里,有另外一个低温炉也在同步工作着,这个就是用来用来蒸馏酒精的容器,而上面的五百斤坛子已经快要空了,他很快又往里头添了几桶自己酿制的谷酒。 在这个时代,干这种事是要偷偷摸摸来的,毕竟私酿酒抓着可是要流放三千里的,可偏偏酒又属于管制品,卖酒都需要备案,所以他只好选择自酿酒并且配上低温炉来蒸馏。 酒精的产量不高,但相对的醋酸的产量倒是很可观,而这些醋酸又是制作阿司匹林的原料。总之,这个秘密基地就是他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天下,虽然还有些寒酸,他也总是自嘲的说人家穿越十年都建立帝国了,他穿越十年还在这折腾酒精。 但有些事吧,真的不是说能成功就能成功的,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他能把东西弄出来已经是百折不挠之后的成果了。 虽然地方不大,但他把类别还是分的很细致的,药物占比是最大的,就现在他手头上的药来说,足够能够应对一场现在这个时代的常规细菌性瘟疫。 当然,除了这些东西之外,享受类的东西也是不少的,比如那一缸桑葚酒,就是他经心准备了三年的上等好酒。 这大宋啊,什么都好,就是酒不行,不管是什么黄酒还是水酒,酒精度数都不高,果子酒呢又涩又甜,喝下去简直恶心。 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宋北云就开始自己折腾酿酒这一块,他利用当年学校选修课的知识,利用桑葚替代葡萄,酿制出了第一批口味符合好酒定义的桑葚酒,再加上酒精和香精的勾兑以及这些年的陈酒工艺,现在的桑葚酒已经完全可媲美所谓的波尔多葡萄酒的味道,只是颜色更加偏紫,乍一看跟紫药水似的。 用木舀弄上来一碗桑葚酒,宋北云美美的喝上了一口,然后往山洞里的躺椅上一靠“美滋滋” 而此刻,左柔已经开始满处找起宋北云来,可问遍了庄户上的人,都没有见到那个混蛋东西。 “小孩,宋北云呢” 终于,她逮住了几个扛着网兜兜的小孩,她一只手指点在大壮的脑门上“告诉姐姐。” 大壮抬头看了看她,然后用力摇头“不行,大哥说了,不管是谁问,就说他不在。” 听到这句话,巧云在旁边都忍俊不禁了起来,侧过脸笑出了声音。 “好你个宋北云”左柔压抑着脾气,强行露出笑容,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告诉我他在哪,这个就归你了。” 大壮虽然小,但他也是知道银子的作用的,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他沉默了,而旁边的小姑娘气呼呼的说“我要跟大哥说说你为了银子要卖了他” 大壮一听,立刻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说” “如果你不说。”左柔故意摆出恶狠狠的样子“我就把你卖到金人的地方去,听说金人最爱吃你这样肉呼呼的小胖子了。” 大壮一听,眼泪水立刻打起转来,而其中一个小孩拽起他就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小姐,要不就算了。” “不行”左柔叉着腰“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了。” 巧云轻笑一声“他就跟那滑泥鳅似的,小姐想寻他,谈何容易。我觉得是他刚巧在哪玩耍,看到小姐气势汹汹的来了,你也知道他那奸猾的性子,一准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哼” 而这时,郡主刚好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笑盈盈的上前说道“姐姐,是寻不到那野男人吗” “天知道他去了何处”左柔双手抱在胸前“气死我了。” “姐姐不知,我可是知道。” 左柔和巧云看向她“你怎么就知道了” 郡主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屁孩消失的地方,笑道“方才姐姐问话时,我倒是看到其中一个小不点儿频频回头看向那个地方。” 郡主指向不远处的小林子“若是我没猜错,他因担心那北云被发现才会频频回望,你知道这孩子是没什么心思的,就只是把你当成坏人罢了。” “当真”左柔眼睛瞪得老大。 郡主笑嘻嘻的说道“去看看便是,又不远。且还有巧云在,出不得什么问题的。” 刚好,这时俏俏跑了过来,手上拎着一条新鲜的鱼,她看到左柔他们时,立刻迎了上前,笑眯眯的对郡主说“赵家妹妹,等会子记得来吃鱼,这春日里的鱼最是肥美了。” “好呢,俏姐姐。” 左柔愣了片刻“就这会子功夫,姐姐妹妹都认上了” 在我感谢这个盟主的时候,又有一个盟主大佬你们是要逼死我啊。不多说了,继续码字。 35、4月4日,晴,夜饮东坡醒复醉(感谢书童的小书童大佬的盟主) 几人结伴走进林子,途中斜阳洒下,林子里一片静谧,一条小路直通深处,不时惊起一捧飞鸟,倒有些林深时见鹿的幽静。 一开始林子还很茂密,但复行数百步之后,却是豁然开朗,一间茅庐,茅庐前还有一口造型奇特如同丹炉的东西在那兀自发着热,虽是气密性还不错,但靠近了却总有些难闻的气息,虽不浓郁,但却让人难以接近。 “他还炼丹” 郡主眉头紧蹙,她自小痛恨方士,那些个人只会妖言惑众,若是这个自己觉得有趣的人也是个方士的话,她立即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是。”左柔摇头道“这怕是某种药,你们绕着走些,死东西说过,但凡是闻之发凉、发苦、刺鼻、发甜的东西,都最好莫要靠近。” “有毒” “嗯。”左柔点头道“即使是我那神药,也是虎狼之药,若是用之不当也是会死人的。” “那可是我皇帝哥哥都夸赞的天下第一药”郡主有些吃惊“竟是毒药” “那是自然,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可从地府捞人的神药。”左柔虽还是有些生气,但提到青霉素时,倒也是有几分自豪“等闲人我是不肯卖的,定要我堂里几个坐镇的名医联名说可以释此药方可从我处取来钥匙。” “这也是他说的” “嗯。”左柔点头道“他其实是有济世之心的,只是” 巧云在旁边补充道“该打还是得打。” “对” 顺着小路继续往里走,就见到了一个干净的山洞,山洞不深,里头有火光透出,靠近时还有一股浓厚的酒香味。 “哇私酿酒水”郡主背着手“可让我抓到把柄了。” “这是酒精。”左柔继续摇头道“这东西也是个神药,常有人伤后高热,不久便会神志不清嚎叫而死,若是在受伤之初用这名为酒精之物清洗伤口,虽洗时痛苦,但却近乎再没有出现那种惨烈之状,若是遇到有些灌脓、皮肉溃烂,也是能洗的,每日一洗三到五日便能痊愈,不再复发。只是洗时同样疼痛难忍。” “还有这事我定要见识见识。” 见到一贯能把自己智力压制的郡主也露出惊艳神情,左柔的情绪不自觉的好了几分,甚至略带上了些得意。 “还有许多呢,到时候可有你见识的。” 说着,左柔在洞口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巧云“巧云姐,你先进去探查一下,省得那家伙又没穿衣服,脏污了郡主的眼睛。” 巧云笑了一下,点头之后进入了山洞,而郡主上下打量着左柔“柔姐姐,听你这话,你怕是不止一次看过了吧呵,还说什么怕脏污我眼睛,分明便是你不舍得给我看。” “我” 左柔被噎得够呛,但却又不好辩解什么,毕竟她真的是看过的,还不止一次说起来尴尬,不提也罢,辣眼睛。 巧云走进山洞,发现宋北云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熟了,旁边放着半碗酱紫色的东西,她走上前拿起碗嗅了一下,一股浓香的酒味就冲了上来,香味甘醇、浓厚,当属顶级烈酒。 她也不在意的喝了一口,立刻感觉一股火焰似的从喉头流到了胃里,接着浑身就开始热辣辣的,脸上也噗噗的红了起来。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几乎站立不稳,但到底是自小练武的,强行压住翻腾的血气,深吸了两口气,哭笑不得的玩下身子在宋北云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傻弟弟” 说完,她起身离开返回了洞外,笑着对左柔和郡主说道“他在里头睡着呢。” “好”左柔撩起袖子一头就钻了进去。 而郡主刚想跟着进去,却在巧云的身边停了下来,她上下仔细打量着巧云,突然嫣然一笑,随后才跟着左柔走了进去。 巧云心里一惊,她其实打心里是有些害怕这个郡主的,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不似个女子,眼神仿佛能透析人心,刚才那一笑真的如同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而巧云想到刚才自己那轻薄大胆的行为,不禁的脸上一红,但很快也只能蔼然一叹。 毕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亲上一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酸楚吧。 等她再进去时,左柔已经一只脚踩在了宋北云的胸口上,当然是脱了鞋的,因为若是穿着鞋,若是以宋北云那爱干净的性格,他一定会当场宰了左柔,而到时候巧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错了” 宋北云被惊醒,二话不说直接认错。 “你错哪了” “不知道,但我就是错了”宋北云的语气铿锵坚定“不管你说什么你问什么,就是我错了,错了就错了,没错也是错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郡主饶是憋不住的笑了出声,而宋北云一愣,歪头看了过去,而郡主也刚好侧着身子从左柔的身后探过了半个身位,看到宋北云的怂样,她径直再次笑了出声。 “握草” 宋北云一激动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左柔的脚还在他身上,这猛然坐起,直接就让左柔失去了平衡,身子一仰,脚下一滑就向前栽倒而去。 因为速度太快,还没等巧云靠近她便已经扑到了宋北云身上,胸口直接撞在了他鼻子上,就听咔的一声,宋北云哀嚎声就响彻了起来。 等左柔匆匆起身时,发现宋北云已经满脸是血了,她当时也慌了神,连忙掏出手绢蹲在他旁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北云疼的鼻涕眼泪和鼻血都同时在往外喷“我我特么” 赶紧用手绢捂住宋北云的鼻子,左柔喊道“巧云姐” 巧云也没见过这阵仗,她一下也晃了神,最后索性点了宋北云的穴才将将让他不再出血,但此刻他已经变成了极惨的模样,蹲在地上捂着鼻子,欲哭无泪。 “你山水迢迢的从金陵城来这,就为了用你的排骨撞我一下” 说到排骨的时候,宋北云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郡主的胸口,而郡主低垂着眼睑,显然是看到了他的眼神,眉头一挑,冲他笑了起来。 而左柔站在那也捂着胸口“什么排骨你这人”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过“这是正巧撞在了中间,若是若是偏一些,也不会这样,我我还是有一点的。” “有一点”宋北云整个人都暴躁了,也顾不得郡主在不在了“你那一点以为我不知道是吗人家是张开手来抓,你得有三根手指挤” 这个挤字用得神妙,左柔整个人就跟钉在那里一样,尴尬至极的看了看宋北云,又回头看了看郡主。这一看不要紧,郡主首先就已经绷不住了,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了起来,若不是地上有些灰尘,她定然是要打上几个滚的。 “你们平时都是如此有趣的吗” 好不容易笑够了,而左柔的鸳鸯绣锦缎手帕也被宋北云卷成了卷塞进了鼻孔里,郡主背着手绕着宋北云转了两圈。 “唔,草民,你可知罪” 宋北云挠了挠后脑勺“郡主,没人告诉过你吗自谦的称呼用在人家身上算骂人。” 郡主宕机了,轮倒了左柔开始笑了,她哈哈大笑着说道“金铃儿,你不是说愿意被他日日冲夜夜撞的吗怎的就说不出话了” 这话一出口,就连巧云都捂住了脸转过了头,自家这小姐怕是没救了。 “啊”宋北云上下打量着郡主“还有这等好事” 郡主瞪着眼睛红着脸,尬在那里,她打不过左柔,所以只好把你往宋北云身上撒“你敢乱嚼舌头也不怕我将你抓起来。” “真要抓我,就不会是你亲自来了。”宋北云取了个小碗放了些酒精开始清理脸上的血污“我就知道躲不开这一劫了。” “劫” 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你说我是劫你可知本郡主”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天资纵横、美丽端庄,追求者从南京排到了汴京,亲自过来找我这个泥腿子是给我脸上贴金,我居然还说这种不知好歹的话。” 郡主一句话被完全给怼在了嗓子眼,说不出又咽不下去,难受的紧,而左柔看到一贯伶牙俐齿的郡主总算是吃瘪了,高兴的拍起了手。 “不是我说,郡主。”宋北云站起身“我是真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说完,他指着左柔“这个脏东西,又是骗我自己死了老公、又是骗我跟家里闹翻、又是骗我父母双亡,你当我不知道她骗我啊要不是最近那个王公子出现,我连她的身份都懒得问。” 左柔噘着嘴“我真的跟家里闹翻了嘛” 郡主倒是不生气,只是背着手饶有兴致的围着宋北云转圈圈”你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嘛,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就是一没有功名的小人物,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求求您放了我吧。”宋北云叹气道“没见我两次都躲着你么” 郡主突然蹲下身子,跟宋北云四目相对“想当福王驸马吗” 36、4月4日 晴,被酒莫惊春睡重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瑞宝郡主,包括宋北云。 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第一次见这种问题,但经过大脑高速运转,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想。” 郡主带着笑容站起身“如花美眷、高官厚禄、万贯家财。” “傲人双峰。”宋北云小声补充一句之后,果断摇头“谢谢啦,你真客气,不用了。” 郡主轻蹙眉头“为何我不能让你满意吗” “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事。”宋北云摇头道“首先,你在玩我。其次,我已经有娘子了。最后,郡主高洁,不敢高攀。” 左柔得意的仰起头,用余光看着郡主。 “娘子阿俏我许你让她进门当个小的,也不算辱没她吧。” 宋北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但他倒是不着急,只是蹲在地上开始修起了被左柔撞坏的躺椅“若是郡主肯嫁来小莲庄,那我也便勉为其难了,不过你得叫阿俏一声姐姐,日日早起给她端茶递水。” 郡主嘴角露出冷笑“你好大的胆子哦,胆敢说这些话。” “若我是那个公亲王侯,这门亲事我自己做主就应下了。可我不是,草民只是小莲庄一赤脚医生,无家无业,唯亲不可辜负。郡主不怕天下人戳脊梁骨,我怕。”宋北云的脸上已经没有戏谑的表情了“若是无事,郡主就先请回庄子里,远来便是客,随便坐,玩得开心。” 郡主仰起头看着宋北云“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宋北云露出笑容“谁会用这事说笑,我这等胸无大志者,可高攀不得您这金枝玉叶。” “那我若是用强呢” “那我便走,天下泱泱八万里,皆可为家。郡主,莫说你只是个郡主,你便就是个皇帝,我要走你也拦将不住。” “当真如此硬气” “男人嘛,总有些地方要硬一点的。” “那让我见见你有多硬” 龟龟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宋北云惊讶的看着郡主,然后眯起眼睛“那倒是无妨,反正我还算年轻,该硬还是挺硬的。” “口说无凭,你证来我瞧。” 虎狼之词大对决,左柔有些发蒙,但巧云在旁边却已经是红了脸,看到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来有回。 “若是我赢了呢”郡主继续说道“你当如何” “赢了便赢了,大不了过几日再开一回合好了。” 说着说着,两人突然同时笑了出来,郡主朝宋北云点点头“你是个妙人儿。” “彼此彼此。” 之后郡主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满脸笑容的在这个洞穴里看了起来,绝口不再提刚才的对话,只是东问西问了起来。 “诶,巧云姐,方才他们干了什么怎么感觉突然针锋相对了起来,又是硬不硬的又是再来一回合的。” 左柔小声问巧云,而巧云早已经是面红耳赤,她凑到左柔耳边小声的把刚才宋北云和郡主的对话翻译给了左柔听。 听完之后,左柔的脸颊也泛了红,跺着脚骂道“这两个混账东西,未曾想还让他们臭味相了投” 巧云轻笑起来“这郡主也是棋逢对手了。” “那可不,天下之大除了这脏东西谁能接得住堂堂郡主这种样子。” 而在左柔骂人的时候,郡主拿着一个碗走到了宋北云面前,碗里是他方才喝剩的酒。 “这酒香四溢的,你私酿酒” “喝不喝” “喝。” 重新拿过一个碗,给郡主打了满满一大碗,而他在打酒时也没忘记旁边的巧云“巧云姐,来来来。” 巧云看了一眼左柔,来到了宋北云身边,他拿起一个干净碗,从另外一个缸里弄了些紫红色的汁液放在碗里,送到巧云嘴边“巧云姐尝尝。” 巧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却不自觉的凑了过去,抿了一口那些浆液,入口酸甜,带着丝丝酒香,还有些甘冽清香的果子味道,入口绵柔,比之烈酒要适口许多。 “怎么样” “嗯”巧云不太敢抬起眼睛“我自个儿来。” “我不,我就乐意喂巧云姐姐喝。”宋北云再次把碗递到巧云嘴边“大口。” 巧云撩起头发喝了一大口,贮藏在山洞中的果酒,经过宋北云的脱酸处理之后,少了单宁酸的涩,多了酒味和香味,加上没有酒精勾兑度数也不高,喝下去之后先是冰凉凉随后便是浑身懒洋洋暖融融,人也跟着有些微醺,感觉如同踩在了棉花上,说不上的舒坦和自在。 “等回去时,给你灌上一罐子。” “嗯”巧云的心都要化掉了,翻起眼睛悄悄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多谢宋公子。” 宋北云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擦掉了巧云嘴角的一滴酒渍,之后便放下了碗。 不过他一转头就看到左柔站在他身后,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炸了的样子。 “又干什么你” “我的呢郡主有、巧云有,凭什么我没有” “你有个屁我鼻梁骨差点都给你撞断了,你还想喝酒” “我不管”左柔索性耍起了横“我就是要。我还要跟她们不一样的我知道你有” “嘶”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人,真的是没脸没皮,什么都要舔两口。” 不过嘴巴硬归硬,他却还是走到了另外一个酒缸面前,敲掉了外头的蜡封层并且掀开了盖子,这一打开,一股浓香醉甜的酒味就喷了出来。 左柔当时口水就流下来了,她冲上去“快快快。” “快个屁,还没脱酸呢。” 说着,宋北云用木舀子弄出几舀泛绿的酒浆,放入了一个细长的罐子中,来回倒腾了几次之后,酒香味更加浓郁,还少了些苦涩之气。 他将脱酸之后的酒放在自己喝过的那个碗里,跟之前的桑葚酒混在了一起“喝。” 左柔倒也不嫌弃,端起来就猛灌了一大口,感觉味道不错,第二口就给全喝光了。 宋北云看着她,目瞪口呆 “你这”他叉着腰看着左柔“你是饿死鬼投胎你完了我跟你讲。” 左柔此刻还没什么反应,她不解的看着宋北云“又没什么酒劲,怎就” 话还没说完,左柔突然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看人都带上了重影,浑身软踏踏的,就连说话都不受控制。 “宋公子”巧云走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左柔“小姐她怎么了” “这就是个憨批” 要是别人这么骂左柔,巧云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几十个大嘴巴子,可宋北云说这话,她舍不得打,而且小姐干憨批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桑葚酒,是调和酒又叫伏特加,四十五度。刚才那个酒,是杜松子酒,酿造蒸馏酒,原浆九十五度混合之后六十五度,一口闷你死不死吧你。” “啊嘿嘿嘿嘿嘿”左柔此刻流着口水,甩开了左柔的手,一把扑到了正在细细品酒的郡主的身上,抱着她的腰,一只手伸到了郡主的胸口“大好大” 郡主推着她的头,将她推开,气咻咻的看着她“柔姐姐你疯啦” 巧云上前按住左柔,求助似的看着宋北云,而宋北云也只是叹气“算了,算我倒霉吧。” 说完,他矮下身子“我背她先回去,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酒缸封好就行了,剩下的几缸还没好,别打开了,打开就不能喝了。就麻烦你了,巧云姐。” “嗯小姐不打紧吧” “她” 还没等宋北云说完,左柔一张嘴,哇的一声全给吐了出来,这结结实实吐了宋北云一身,他怪叫一声,背着左柔拔腿就跑。 巧云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自觉的笑了出声。 “巧云,这两人平日都是这般相处” 郡主酒量不错,喝了小半碗酒之后,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她虽然已有几分微醺,但到也是清醒的很,索性坐在了刚修好的摇椅上,摇晃几下抿上一口酒“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自小便是这样了。”巧云笑道“小姐与他最是不见外,他虽总是欺负小姐,但却也总是护着她,总之就如郡主说的,欢喜冤家。” “这不好。”郡主轻轻摇头“这二人干净不到哪去。” 巧云哪里还能不知道呢,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到了一边。 “不过我看那小子对巧云你是真的不错,你” “郡主巧云只是个婢子,随嫁的婢子罢了。”巧云立刻低头,低声道“不由得我做主,请郡主莫再说了。” “好吧。”郡主又抿了口酒“这酒是真的好,真的好啊我自诩尝遍天下美味,可未曾想一日之间长了两回见识,不错不错,有趣有趣。” 巧云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是有千言万语也不可多说一句,郡主对北云宽容那是因为北云有趣,她可不会对自己这么个下等人有什么好颜色。 “巧云,方才你喝的那个,拿来我也尝尝。” 37、4月6日,晴 左柔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完全忘记自己干了些什么,最后的记忆就是闷了一口酒。 而且那哪里是酒,分明就是蒙汗药嘛,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周围那些坛坛罐罐摆着,这一看就是宋北云的房间,她抬起手嗅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全是他的鬼味道。 至于衣衫整不整的,倒是不重要了,那么多人呢,他还能干个什么不成,再退一万步说,他要干什么也等不到今天,这一点左柔还是知道的,当年她完全不懂事时,完全就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巧云巧云啊。” 左柔呼唤两声,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一会儿巧云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看到左柔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醒了。” “嗯我睡了几个时辰,我看外头天都黑了。” “几个时辰”巧云轻轻摇头“小姐睡两日了。” 左柔愣了片刻“哈两日郡主呢” “郡主昨日便回去了。” 巧云说着赶紧从外头将一个砂锅提了进来,里头是熬煮的滚烫的肉粥,打开盖子之后香味沸腾而出。 “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左柔缓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四肢无力,看来果然是睡了两天,她从床上下来,踏在宋北云自己做的木屐上,踢踢踏踏的来到屋外的“自来水”前洗漱了起来,用来刷牙的牙粉和小牙刷都已经给她备好了。 “这狗东西想的还挺周到的。” “他他其实是打算把你丢出去喂狗的。”巧云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没让。” “嗨”左柔不屑的漱了漱口,吐出水之后回头说道“他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他也就嘴巴厉害,心软的很,才不舍得拿我去喂狗呢。” 踢踢踏踏的走到小方桌旁,左柔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肉粥轻轻吹凉,小口抿了一下“唔这个味道,怕又是那个狗东西做的。” “嗯,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巧云有些奇怪,这用嘴唇碰一碰就知道是谁做的饭,这也算是门本事了。 而看到巧云满脸疑惑,左柔慢条斯理的说道“他那个味道人家做不出来,鱼不腥、肉不臊,鲜甜适度。而且若是你煮的,里头一定是会有些果蔬,那狗东西真的是纯肉。” 巧云连连点头,要说了解还是自家小姐对那家伙了解,这锅肉粥的确是宋北云做的,里头除了牛肉、鱼肉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可偏偏在他的手中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牛肉是稀罕东西,他也用的不是鲜肉而是风干的肉干,当时巧云看他弄时是将牛肉的肉干用手撕成细碎的肉丝,然后加入昨夜剩下的干净鸡汤中,等肉丝吸吮了鸡汤后,他又将那些肉丝放入锅中炒干,接着和水米一起下锅的慢慢熬煮。 而料理鱼时更是让巧云大开眼界,他将一条草鱼去鳞去皮去骨,只剩下完整干净的鱼肉之后,切成半透的薄片,再将鱼片抹上了奇怪的香料放在火上烤干,抹上盐后在石臼中捣成鱼粉,倒入翻滚的牛肉粥中,改文火慢慢熬煮四个时辰。 刚才开锅的时候,就连一贯没什么口腹之欲的巧云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实在是香,香得让人难以相信。 “这可真是美味。”左柔吃到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巧云“巧云姐也来吃些。” “不必了,小姐” 左柔低头看了这满满一锅的粥“那狗东西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看我像是能吃光这一大锅的人吗他这分明就是备了两人份,若是我不给你吃,明日他可有得刁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贴狗皮膏药,烦死个人。” 巧云看了几眼,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一锅粥的量绝非小姐一人能吃下的量,而当时她也并未在意,而现在想来大概宋北云是真的有这打算的,因为若是煮两份一样的,巧云身为婢女那是怎么也不能与主家吃一样的东西,这是有忌讳的。 而现在若是由左柔亲自分出一份出来,那就算是主家的赏赐,自然也就不算坏了规矩同时也呵护了巧云。 想到这一点,巧云轻轻低下头,嘴角扯出了些笑容。 “吃吧吃吧,巧云姐啊,你就是这般看中规矩。若真要按规矩走,那狗东西都被我打死百余回了。”左柔从伸手可及的地方取下一个碗“你看,连碗都备好在这里了,那狗东西” 虽是一口一个狗东西的叫着,但巧云却从左柔那边听不到半分嫌弃,反倒就像是自家娘子在嘟囔干了些讨人喜欢的坏事的相公似的。这不合规矩,更不合礼节。 “小姐,您将将要嫁人了,有些事还是需小心一些,到时坏了名声,婆家不喜。” “呸老娘死也可不能嫁。”左柔倒是刚烈“大不了找个人把肚子弄大算逑。” 巧云脸色大变,她连连摆手“小姐,可使不得啊这要让人听见,家风就毁了。” “我怕个屁。”左柔气鼓鼓的说着“我爹爹那么想跟王家扯上关系,那让他自己娶了王家那个俏寡妇便是了。” “小姐”巧云急的直跺脚“你这话成何体统啊,可莫给家里惹麻烦。” 左柔不言语,让巧云分出一半肉粥之后,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还没等一碗粥吃完,外头的门突然被推开,左柔一抬头,硬是吃了一惊,她皱着眉头“你找我都找到这里来了” 外头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亲弟弟,左芳。左芳看到姐姐坐在那盘着腿吃东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听到左柔的话之后,他表情沉重的说“爹爹说让你明日回家,若是不回,他便派兵抓你回去。” “凭什么”左柔气得把筷子一摔“他敢” “姐,听我一句,这次可不是调笑,等你回去之后便知了。” 从小这弟弟就一直护着自己,而现在他出奇的没有护着,这里头一定是有问题的,左柔也许没有郡主那么聪明,但倒是也不笨,她给了巧云一个眼神,巧云立刻端着碗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巧云一走,左芳立刻迎上前“姐姐,你是真不该来这,更不该把郡主带来这若不是昨日你昏睡在此,昨日我便带你离开了。” “那你现在怎知我醒了” 看左芳一身风尘,想必是从金陵城一路狂奔而来,左柔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你给我老实讲,这里只有你我姐弟二人,否则我便是死也绝对不回去。” 左芳叹气,他最是了解姐姐的脾气,但真让她继续在这里折腾,那是真会出事的。 所以哪怕可能有走漏风声的风险,但他还是凑了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你可见到了这庄户主家的那个婴孩” “你说红姨” “我不知她叫什么,只是那个孩子”左芳凑到左柔耳边“是燕王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左柔的眼睛瞪得老大“燕王不是” 左芳小公爷连忙制止了姐姐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不便细说,等回去再说。” “他也知道” 左芳知道姐姐嘴里的他是谁,所以小公爷轻轻点头“便是他从肖远望手里救下的,带回这里。” “他知道身份” “嗯。”小公爷点头道“我告诉他的。” 左柔眉头紧锁“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你们怎么肯留他” “他留了暗扣这个人鬼精的很,若是我们将他杀了,暗扣就会动起来,我们就都完了。”小公爷冷哼了一声“但我查不到暗扣是谁。” “那你怎知他留了暗扣” 小公爷小声道“在将燕王殿下寄养于此地的第二日,爹爹就接到了一封信,信是托人转交,里头就提到了这事。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郡主带来这里,那到底是她弟弟,她又聪明精灵,若是让她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让赵性知道,我们一家” 小公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左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不光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还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对,他定然知道,这个人”小公爷坐在了左柔对面“他远不止看上去如此简单,我去查他,却根本无法查下去。唯一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与你,那个什么” “哪个什么” “相识已久,不清不楚。”左芳低下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父亲也知道了,他现在认为你是因为这人才不肯成亲。” “放屁”左柔当时就暴躁了起来“我们清白着呢” “我信,但别人信吗阿姐,若你是个闲人,你会信一个女子住在个男子家,但两人却清清白白” “不信。” “那不就行了,父亲也不信。他暴跳如雷。” “可是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谁知道”小公爷皱着眉头“难不成还非要父亲找稳婆给你验身” “那我就直接死了好了。”左柔气鼓鼓的说“行,你爹他不信是吧那我也不要他信了,你就说我不回去了,我已与宋北云私定终身,腹中已有他的孩子。” “阿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已跟父亲约法三章,这事事关重大。” 小公爷叹气道“你若是真喜欢他,你听弟弟的,弟弟自然有办法能让你嫁你喜欢的人。” “才没有”左柔哼了一声“你莫给我嚼舌头。” 明天上强推,编辑让我明天开始多更一些,各位收藏点起来啊,就是顺手一点,收藏就来了。现在收藏数还不如粉丝值高,这不离奇么。 还有,过些日子上架的时候,我希望呢大家都给来个首订,因为首订和24h订阅直接关系到后续的推荐什么的。 以前我真的没怎么开过口,这次算我求各位拉兄弟一把 38、4月7日,晴(感谢无痕流焰大佬的盟主) 左柔到底还是怕了,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一家上下的小命,她虽然有些倔强,但脑子也没到宋北云形容她的那般蠢,所以她吃完东西穿戴整齐之后,连夜就离开了小莲庄。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起来时发现她已经走了,阿俏为此还埋怨了好久,说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不够意思。 不过对此宋北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左柔是个什么人,绝对不可能毫无由头的干出这种事,那么既然现在她干了,就说明其中一定有问题。 于是很快,宋北云找到了红姨,红姨正在给玉生和宋北云熬耳汤,说这春之际少年郎容易上火气,多喝些这白耳是有好处。 “红姨。”宋北云蹲在灶台边“我跟您商量个事吧。” 红姨仰起头“怎的了” “这我有个朋友在南昌府有处宅子,闲置在那。这江西道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我看红姨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倒不如带上那个小东西去那头修养几日。” “那可不行。”红姨摇头道“先不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就单说你与玉生这马上科考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不是有俏俏呢,有她就行了。再者说了,您这头过的舒坦,我跟玉生哥才有心思好好读书。我跟您说啊,那宅子可是个大宅子,三进三出,东西厢房,还有丫鬟小厮伺候着,我看您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面容都憔悴了。” 南昌府离这里横竖高低有个一千里地,路程倒是不近,不过宋北云倒是不用担心安全什么的,他知道周围是有密探在严密监视这里的,这个小兔崽子的安全他不需要考虑,红姨的安全自然也不需要怎么考虑,剩下的问题就是路上这舟车劳顿了。 不过这倒不是事,不管是老徐还是左柔,都有商队来往于南昌府之中,不过相比较而言,左柔的商队更加适合,毕竟这特么就是他家惹出来的事。 到时候让她给安排一辆上好的马车,一路上跟随行商队吃吃玩玩,几天时间也便到了南昌府,到时候再让老徐在那头安排人接应一下,红姨一路上保证不会吃上苦头。 现在这地方,说实话太靠近了,而且郡主那个脑子是有点快的,宋北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隔三差五跑来玩一圈,这种文艺女青年是说不准的,邪门的很。 “到底有些什么事,你老实跟红姨说。” 毕竟是跟在红姨身边长大的,虽然口中称姨,但宋北云自己也是清楚,红姨在他心里的位置其实是娘。这知子莫如母的,他哪怕说得天花乱坠,红姨也都只需一句便可戳破。 左思右想,宋北云索性摊开了说,他将那个奶娃娃的身份,还有现在他们所处的危机都说了出来。 红姨听完之后,倒也没有太激动,只是淡淡的说“之前寄养在我这时,我就知道这娃娃不简单,隔三差五还有人送钱来。就是没想到牵连甚广。” “我们其实是底层终端,只要一口咬死说不知道这身份就行了,但架不住被那郡主给发觉。反正不管是福王还是定国公,对我来说都不可信所以,红姨可能真得委屈你出去避避风头了。”说完,宋北云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您不生气吧。” 红姨手中扔在做饭烧菜,并没有停下,只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但总不得看着个鲜活的孩子白白失了性命,你干的事没错,这世道不好,咱们也不好说道什么,当个好人就行。” “嗯。” 宋北云应了一声之后,红姨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去就去吧,我这辈子还没住过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呢。不过你给红姨说实话,那宅子是你哪个朋友的” “无无中生友。”宋北云有些心虚的说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红姨倒是好奇,他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哪来的钱在南昌府置办宅子你可莫要干些作奸犯科的事啊。” “那肯定不会,钱都是正当来的,本来是打算娶了俏俏之后,一起搬过去。这不,刚好借这个机会,您先过去调教一下那边的丫鬟,省的到时添麻烦。” “宅子多少钱” “十十万贯” “十万贯”红姨放下锅铲,瞪大眼睛看着宋北云“你可知十万贯是多少十万贯的宅子是个怎样的地方”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红姨您别激动,我其实也没见过,就是托人买的,据说是挺不错的。您就别怀疑了,房子和钱来路都很正,都是这些年我跟人合伙做生意攒下来的。” 十万贯啊,就连宋北云自己说的都有点怕,当时他对钱的概念是真的没有,让老徐随便在洪州府给挑个差不多地方,用分红买下就是了,老徐也是实在,直接将他家一个别苑打折处理给了宋北云。 据他说,这宅子虽是在城外,但位置奇好,毗邻青山湖,占地三十多亩,亭台楼阁、山水瑞园一应俱全,晴日看落霞与孤鹜齐飞,雨雪共长天一色,倒是个绝好的地方。 只是价钱么略有点贵,不过老徐说他也只收了成本,十万贯的成本,宋北云真的有些好奇老徐他爹到底是个豪气到什么程度的人。 不过既然宅子早就买下了,那总不能让那些丫鬟什么的拿着工资住豪宅吧,让红姨先过去倒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去一趟城里,跟左柔把这件事商量一下,别的不说,就说这一路上断然不能让红姨受一丁点颠簸。 而此刻的左柔,正坐在自家客厅中,对面是左芳小公爷,侧面正位上则坐着定国公左怀古,父女似乎正在对峙,谁也不肯低头的。 “我真是不知做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好话说了许多、歹话也说了许多,你怎的就如此不明事理” “我不明事理那你想过你明不明事理么” “姐”左芳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不好这么说爹爹。” “你闭嘴” 父女二人同时吼了一声,生生将左芳下半句话给噎了回去,他委屈的缩了缩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明事理我哪里不明事理了我这样若还是不明事理,你看看天下的爹娘还有没有明事理的从小我便对你诸多溺爱,你说想出去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我也不拦着你。你说你想去云游天下,我也只是嘱咐你多加小心。我还不明事理”定国公气得胡须直哆嗦“你还要我多明事理。” “我不想嫁王家。”左柔直接摊牌“我看不上他。” 定国公一听,顿时来的脾气“你这丫头人王家一门出了两后两相国,诗读传家。哪里不好了爹爹我可是千挑万选才给你选出来的,你可知天下多少女子羡慕你能嫁给那王家公子。” “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左柔一点面子都不给父亲“嫁他不如嫁条狗。” “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与那宋北云不干不净的。”定国公凑上前眯起眼睛“那小子好在哪里不务正业、没有功名、游手好闲,长得也不如王家公子周正,你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呢” “我说了多少次跟他没关系,我就是看不上那王公子。”左柔的脾气也上来了“再者说了,就算宋北云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是要强过那草包。凭什么瑞宝不要的东西,要拿来给我” “你你怎可去拿瑞宝比福王殿下是何等人物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他有那底气有那魄力,即便是官家也要敬他几分,他哪怕把王家给得罪死了,王家也蹦不出个屁来。可若是我们家,你可知王家外戚现在这势力有多大” 左柔眼圈顿时开始泛红,但她倔强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还是想用我来换点什么吗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你若逼我,那别怪女儿不孝了,记得中元冬至给女儿烧些御寒的衣物。” 这话说的定国公捂着胸口血气翻涌了起来,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左芳赶紧拦下了姐姐,这头又开始哄起了父亲,眼看着惊天大战一触即发,他赶紧拽着姐姐走出了门外,来到回廊中,左芳脸上全是无奈,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灰败。 “我的姑奶奶哟”左芳也是绝望了“你就真的是忍不住这一口气啊。” “他都将话说成那样了,我还怎么忍” 左柔说话时已经开始抽泣了,她越想越委屈,甩开左芳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去,而左芳看到姐姐又跑了,无奈的蹲在地上长叹一声,等过了好一会儿,他用手揉了一把脸,起身冲屋里喊道“我的爹爹哟” 跟大家说一下,加更的字数不会拖到上架之后,算上几个新增的大佬,我现在欠五更也就是说,上架之前我会把这五更给补上,不能让这份加更也算钱。 39、4月8日,莫问苍生问星辰(感谢鱼鱼大佬的盟主) 宋北云起了个大早,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往金陵城咣过去,七十里的路倒是不远,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算算时间早上十一点左右就能到了,毕竟不是山路,官道的路况还是不错的。 他手上拿着本书,是他自己收集资料弄的唐宋劝世文章合辑,这些文章能够流传千年,其实是非常值得一读的,闲来无事读读书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更何况要想给玉生当审题人,自己首先得精通这些玩意不是。 他又不是什么刻录机复读机,虽然老早就跟着老疯子学过一大堆东西,可到底是好记性比不过烂笔头,温故而知新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其中他最爱的便是吕蒙正的劝世文,那他曾经在听相声时听过的文章,他一直觉得不错,翻来覆去的倒也是能背下了,来到这里之后本来想去拜访一下吕蒙正,毕竟本来的吕蒙正明年就要驾鹤西去了。 可是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这吕蒙正因为这四十年来的风云变化,早已经不是那个太子太师了,早早的就因为国家软弱而郁郁而终,这篇堪称奇文的破窑赋自然也是没能流传下来。 这一来二去,这文章倒是成了宋北云所写,但他打心底不想让太多人看见,因为有些剽窃可以剽,有些却沾染不得,后来他亲自去给吕蒙正祭扫过,在他的坟前将这篇文章给烧了,唯一的底稿就在他手中拿着的这本书中,而在作者署名那一栏也清清楚楚的写上了吕蒙正著。 “北云啊,你可得好好的读书,小莲庄若是能出个状元,老汉我也好跟人说道说道。” 赶牛车拉草料进城的张老汉絮叨着对宋北云说着,他家的儿子孙子都是些不争气的东西,儿子早年跟着一帮和尚鬼混,人到中年还是个破落户,孙子十六七岁却是个莽撞人,书么不读书,架么没少打,最后到底是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落得个斩立决。 老汉每每看到宋北云都会语重心长的跟他说多读书,少出去鬼混,省得落得铁牛一般的下场。 宋北云从来也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这可是正儿八经死了孙子的老头,能说这些话大概就是睹物思人了。 “好叻,张家爷爷。”宋北云在草料上翻了个身子“张家爷爷,你说这大宋还能撑多久” “老汉不知道,老汉只图个寿终正寝,平头百姓的不想那些,就图个平平安安、丰衣足食。” “嗯。” 是啊,天下的百姓大抵是一样的,他们大多不聪明也没什么豪情,要的只是个宁为太平犬的安逸,所以这就得国家强大,若是国将不国,那人也便称不上人了。 看看古往今来,天灾人祸之年,那本大过天的人命变得贱如草时,通常就是一个王朝兴衰更迭之时,而细细想来的话,其实并不是人命贱如草让国家覆灭,而是国家没那能耐再让人命大过天了。 “诶”宋北云长叹一声“张家爷爷,你说该怎么办啊。” “能咋个办,有本事就去当皇帝,差一点就去当个大官。等我见了阎罗王,就问问他我下辈子能不能当个皇帝,这皇帝家的草席子恐怕都是最好的茅草吧。” “是金丝编的呢。”宋北云笑着应了一句。 “那可真是了不得。” 跟老头子逗了逗闷子,再看会儿书,金陵城也就到了,宋北云下了车,径直去了左柔的家里。 这刚一进门,就看到巧云坐在院子里,手上在纳着鞋底,听到动静巧云抬起头看到是宋北云后,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可来了。” “巧云姐姐想我了”宋北云走进门,顺便在院子里摘下一朵花儿插在巧云的鬓角上“这鞋底子可是我的尺寸啊,我可先谢谢巧云姐啦。” “你这皮猴子。”巧云掐了掐宋北云的脸“快去看看小姐吧,她” “她又怎么了怎的这么多事” “这次可不怪小姐。”巧云推着宋北云的后背“你可快去吧,别个劝都没用,就只有你了。小姐一整日一口吃的都没吃。” “哦” 宋北云将信将疑的来到左柔的房门口,也许是里头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大喊了起来“你们都走我不吃东西都走”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巧云,巧云立刻转身离开。而宋北云轻笑一声,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就看左柔穿着个肚兜趴在床上,面前摆着一盒糕点,满满一盒糕点已经所剩无几。 “呀” 左柔弹了起来“你怎的也不招呼一声就闯进来” 他懒得废话,就这么大喇喇的往凳子上一坐“就你那身无二两肉的,你撩开我也只以为是两颗铆钉镶在上头,谁乐意看呢。” “混账东西,我也是有一些的。”左柔翻了个白眼,甚至想要拉开肚兜“你来,我给你看。” “不看,脏眼睛。” “是啊是啊。”左柔撅起嘴“你看瑞宝时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宋北云哈哈一笑“你也不看看自己,怎么就能跟瑞宝相比人家那尺寸,你这尺寸。” 一听这话,左柔就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似的,她愣愣的坐在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委屈了起来。 “你又干什么” 左柔没回答,只是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下的被子上,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是啊,我就是比不过瑞宝,什么都比不过她。” 宋北云愣了片刻,凑上前“我看我看还不行么” “滚” 左柔骂完之后,却突然哭着伸出手抱住了宋北云的脖子,哭得极委屈,而宋北云差点被她当场处决 “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掰开左柔的手,宋北云蹲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用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你这是怎么了” 左柔就坐在那把昨天受的委屈全告诉了宋北云,然后还说了些气话,之后就是绝大部分少女都会有的喋喋不休。 “我才知道你居然也是个少女呢。” 宋北云坐在床边“你先把衣服穿好,我老想抠你肚脐眼。” “下做东西” “这跟你走过路边的花花草草就顺手摘片叶子一样,就是想抠。行了,不讨论这些屁话了。” 宋北云用袖子在她脸上混乱抹了几把,左柔也下意识的扬起脸让他擦,等擦完之后,他用两根手指勾住了左柔的鼻子 “你有病啊”左柔一把手扇掉了他的狗爪子。 宋北云嘿嘿一笑,重新坐在凳子上看着左柔穿衣服“你就那么不想嫁” “不嫁,死都不嫁。” “那真的非嫁不可呢” “鹤顶红安排。”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起,左柔这个人虽然神经兮兮的,但真的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鹤顶红说安排那就安排的,不管是给自己还是给王家公子安排,她这辈子都完了。 “能拖多久” “什么” “问你能拖最长多久不嫁过去。” 左柔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要干什么你还想斗得过王家” “你管我那多。”宋北云不耐烦的说道“问你什么你老实答就行了,非要问问问,告诉你了你就能懂不成” “哼”左柔气哼哼的说道“婚期是大年初八。” “还会选好日子呢。”宋北云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想怎么样你可不要乱来,王家势力大的很,你这破泥腿子会死的。” “干你屁事。”宋北云像摸狗一样揉着左柔的脑袋“快起来,找你有事。” “哦” 左柔听话的从床上下来,两人刚要出门时,她突然拽住了宋北云“我问你,是不是瑞宝哪里都比我好” 这就是女人虚假的友谊啊,当着面姐姐妹妹的喊着,背后却问第三方这种问题,一点都不像男人那么豪爽,茅厕里比了长短,当时就见了高低。 “怎么说呢,论智慧、论家事、论才干,你真的是一样都比不过他,更别提比身材了。”宋北云在左柔的胸口拍了拍“你看,都快拍出熟西瓜的动静了。” “你哪怕是摸摸我也就不在意了,你这个拍,我是真的想打你。” 左柔护住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人,怎的就如此欠揍” “但是呢。”宋北云双手揉着她的脸“我不太喜欢跟郡主玩,如果她跟你一起掉进水里,我肯定救你。” 左柔瞬间就兴高采烈了起来,跟着宋北云蹦蹦跳跳的就出了大门,等到了门口,她突然拽住了宋北云,眉头紧蹙的。 “又干什么啊你” 左柔沉思片刻,仰起小脸对他说到“你说的不对,瑞宝掉水里根本沉不下去她胸前那两块肉生生能就像两个充气的羊尿泡” “你这人”宋北云摇头叹气“是是是,你说是羊尿泡就羊尿泡吧,至少你的腰和屁股是不错的,顶好的。” 左柔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40、4月8日 晴(感谢菜的抠jo大佬的盟主) 把红姨的事还有那孩子的事都告诉了左柔之后,宋北云要求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出发,能下午就下午、能明儿一早就一早,不能耽误。 “你是说你担心郡主会发现” “不是担心,时间一长,必然会发现。” 宋北云接过巧云递来的汤饭,吃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郡主说改日拜访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她肯定会来,那她出现的次数多了,福王身边的人一定是会有警觉的,更不用说那些郡主的舔狗们。” “何为舔狗” “就是按着一个娘们一通恭维,那娘们的还对他们没好脸色的狗东西。” 这个解释甚是有趣,惹得左柔一阵笑,笑完之后她扬了扬下巴“那你也是我的舔狗咯” “放狗屁。”宋北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也配” “那你就不能当一次吗”左柔皱起眉头“怎的这点面子都不给” 天底下哪里有人强迫另外一个人当自己舔狗的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 不过傻就傻吧,她本身就不太聪明,所以跟她解释这些简直就是白给,于是宋北云继续说道“别说些废话了,你赶紧去安排商队,务必把人给我送到南昌府。” “知道了知道了。”左柔叉着腰“那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早早的把燕王陛下的事说与我听” “说给你听,之后呢有些事你最好别知道的太清楚,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狗东西,说出来的话跟老头子还有左芳一个味道,左柔听着就不舒服,反正感觉他们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轻视。 “你是不是看我不起” “大姐,你到底要我怎么看得起你要不要让你怀个孩子才算看得起” “也”左柔眼珠子转了转“也可以,就是你会被我爹爹打死。” “你可别恶心我了。”宋北云摇头道“反正你小心郡主,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好歹也快二十岁了,能不能别像个蠢驴。” 左柔像条小狗似的哼哼唧唧,宋北云也没搭理她,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里头有上百颗圆滚滚的丹药“对了,这个你拿去试试。” “这是何物” “吃了能变大的。”宋北云认真的点头“你不是老是羡慕人家郡主么,吃吧。” “真的吃了就能变大” “随缘吧。” 真的当然是假的,这玩意就是红糖、山楂再加了些刺梨弄得小零食,健脾开胃、消食化积。 不过安慰剂嘛,给一个懵懂少女一些渺茫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不会再那么自卑了。 “巧云姐,你也来吃些。” 巧云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我也也要吃吗” “反正挺好吃的。” “那”巧云乖巧的红着脸点点头“那好吧。” 让巧云把这些健胃消食丸如同珍宝似的收起来,左柔坐在石凳上看着宋北云稀里哗啦的吃饭,双手托着腮,模样傻傻的。 “你悄悄跟我说说呗,你怎么才能让我嫁不出去。”左柔撒着娇对宋北云说“要不然我更睡不安生了。” “那天你在我床上都睡得打呼噜了,还睡不安生,雷都打不醒你” 左柔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哪怕在皇帝面前都没在这个孽畜面前这么难受过,就是恨不得按着他打上一顿才算舒坦。 “赶紧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左柔将手指捏得咔咔响“莫不是要挨了毒打才肯老实。”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为了不挨揍,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让你嫁不出去,有三个法子。” 左柔一听就来了精神,直立起了身子“快些说。” “这第一。”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让你有了身子,这个见效最快,反正你也不要脸,王家也肯定不会要个破鞋。” “你才破鞋” “第二嘛,就是你家或者他家被满门抄斩,诛九族。这也就不用嫁了。” 左柔都快被气哭了“混账东西我要生气了哦。” “第三其实反而是最简单的,就是你那未过门的相公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都精的渣子,然后还东窗事发。”宋北云眯起眼睛“下三滥的招数你用不用” “用” 果然,左柔这礼义廉耻都修炼到家了,都没说什么下三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是得多恨那王家公子啊 看到宋北云鄙夷的眼神,左柔觉得自己也可能太过了,她挠挠头“要不选第一个” “那你打算怀谁的” 这个问题问出去之后,别说左柔了就连巧云都看向了宋北云,而宋北云看了看她俩,指着自己鼻子“我啊你疯了吧” “那不然怎办还能是谁再者说了,你我朋友之间本不就应该守望互助吗” “这叫互助啊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我要真把你给办了,先不说你爹爹杀不杀我,就光是下半辈子跟你活在一起,我想想都是个灾难。不行。” “那么嫌弃我”左柔的竹杯子被她捏得吱吱嘎嘎的“你胆敢再说一句” “行”宋北云二话不说拽着左柔的胳膊就把她往屋里拽“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忍着恶心就当倒霉被鬼压。” 一看宋北云玩真的,左柔立刻开始赖地,死活不肯进房间“巧云救命啊巧云救命” 巧云无奈的摇头,却也是没上前,只是默默感叹这一对欢喜冤家,真的是又脏却又有几分可爱。 “我选第三条第三条” 左柔求饶的抱住宋北云的胳膊“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敢了是吧那就闭嘴” “哦” 重新坐回到石凳上,左柔面色潮红,毫不顾忌的解开衣扣纳凉,露出翠蓝的金丝缠枝肚兜。 而宋北云连看都不带看的,毕竟看的多了,索然无味。 “这第三样,那就要快一些开始,慢一些执行。” “什么意思” 碰到这种笨蛋,除了解释之外,还能怎么办呢宋北云开始慢慢给她解释呗,这个计划整体部分就是打造出一个人渣。 这王家公子宋北云是见过的,说他是坏人么,其实也不是的,至少看郡主的时候没有盯着人家那很大的地方一通猛看,也算是个进退有序、彬彬有礼的人了,简单说就是个要面子的书呆子。 跟那个滑不留手的北坡完全不一样。 而这样的人嘛,要变成人渣无非就是几个步骤而已,但怎么接触就需要点学问了,这里需要小公爷的配合。 虽然宋北云知道左芳小公爷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精,但这金陵城里知道的人却是不多的,人们对他的最多的印象就是金陵城几个顶级纨绔子弟之一,什么坏事都干、吃喝嫖赌都精。 刚好,小公爷又跟王家公子因为左柔的关系也算是沾亲带故了,只要这些日子左柔假意亲近王公子,并且答应这门亲事,然后再跟小公爷商量好这件事,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之后怎么操作,就得先看左柔这边做的怎么样了。 “就这样”左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真的管用” “顶管用了,你负责牵线搭桥就行。” “好”左柔深吸一口气“若是我亲近他,他意图对我不轨怎么办” “你害怕不轨我的亲娘老子,你居然会怕不轨你十五岁还不懂人事的说晚上害怕,非要我跟你一起洗澡,你怕不轨” 左柔的脸腾的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她冲上去堵住宋北云的嘴巴“可闭嘴吧你” 巧云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因为这一段她都不曾知道这传出去,哪里还说得清啊,及笄之年的少女跟男子有那样的肌肤之亲,只要稍微传出去一星半点这辈子完了,真的完了。 “那我这就回去找我弟弟。” “去吧去吧,记得安排商队。” “让巧云给你安排,我这就回去了。” 这雷厉风行的女子大踏步的离开,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着急,反正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 院子中只剩下巧云和宋北云,巧云来到他身边,而宋北云也十分大方的揽住了巧云的腰“巧云姐,你偷偷亲我的事怎么算啊” 巧云一愣,立刻从脖子到脸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了起来“你” “我睡觉轻,有人来就能感觉到的,不过想来是巧云姐姐,就看看你会怎么样咯。” “我” 巧云的脑子完全运转不过来,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这人可不吃亏的,你得让我亲回来。” “可是”巧云手忙脚乱的“阿俏那边” 宋北云一挥手“那你偷亲我的时候,想到阿俏了么” 他手上紧了紧,把巧云拉到自己的身边,之后就环抱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不亲也可以,让我抱抱总行吧” “嗯”巧云低声应了一声“莫让人看见了。” “我看见了” 两人同时回头,正看到左柔站在那,怒目圆睁“宋北云” 算上新盟主的,我还欠四章 41、4月8日晴 (感谢残云梦雾大佬的盟主) “宋北云你这个畜生” 左柔走上前拽着巧云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凶神恶煞的瞪着宋北云“好你个孽畜,趁着我不在居然胆敢轻薄巧云” 宋北云仰起头“你回来干什么” “哈,若是我不回来,谁知道你会怎的欺负巧云。你这人,我算是看出来了。”左柔拉着巧云躲远了几步“就不能让巧云跟你在一起,真是混账东西。” 巧云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当场让人给抓了包,这尴尬的她恨不得找个缝就钻进去,也不敢解释,就只能这样任由左柔拉着自己往房间里走去。 “巧云,若是他再对你使坏,你便告诉我,我打死他。” 来到屋里之后,左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角落里去出一根平时练功用的棍子,提着就准备出去揍宋北云,但刚没走两步,就被巧云抱住了胳膊“小姐莫打他了。” “嗯” “是是巧云先干了不知廉耻的事。” “哦”左柔一愣,默默后退一步“你干了什么” 巧云是个婢女,自小就跟在左柔身边照顾她长大,两个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存在的,所以她对左柔也没什么隐瞒,就把自己不要脸偷偷亲宋北云的事说了出去。 听完之后,左柔的脸上写满了惊奇,指着外头问道“你你居然喜欢那个脏东西” 巧云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麻烦”左柔长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不打紧的。我没事。” “那不行。”左柔摇头道“他既然轻薄你,那我得让他负责,欺负我家人,可不能轻饶了他。” 巧云瞄了她几眼,心里犯起了嘀咕,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看,外头那个臭小子轻薄小姐的次数都要远远高于轻薄自己,怎么到小姐那就成了 罢了,这档子事,巧云不好说的,因为提起来左柔就会发脾气。 拿上刚才忘带的东西,左柔牵着巧云走到了院子里,此刻宋北云根本就没在怕的,他正坐在那吃东西。 “死狗。”左柔上去就踢了他一脚“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你怎么骂人呢” 宋北云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声音脆响,疼得左柔跳了起来,她捂着屁股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 眼看着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巧云连忙打了个圆场“小姐宋公子,莫要闹了,时候不早了,还有事要办呢。” 被拦住之后,左柔指着宋北云“你给我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她带着巧云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了,而宋北云懒得理她,转身就进了她房间,脱下外衣外裤就往被窝里一钻“纯弱智。” 而在宋北云睡觉的时候,左柔在门口捂着屁股直蹦跶,巧云扶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混账东西,居然如此用力,疼死我了。”左柔哼哼唧唧的说道“肯定都红了,等回来看我收拾不收拾他。” 巧云有些尴尬,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打过来的,但不管是宋北云还是小姐,其实都是有些过线的,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线,可他们两个怎么就是意识不到呢 “巧云,你先去安排商队的事,我这就回去找左芳那个狗东西。” 左柔虽然还有些生气,但关于自己一辈子幸福的大事还是要摆在首位的,所以即便是屁股上火烧火燎的,她仍然心急如焚的想要回家。 “那小姐我这就去办事了。” “嗯,我也先回去了。” 两人在路口分别,左柔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家中,不过家中除了下人之外,定国公和左芳都不在,定国公在军中大营中操练兵丁,左芳据说则又带着狗腿子出去扮纨绔了。 她打听清楚之后,直接杀到了左芳现在所在的醉红楼,将正穿着风骚、左搂右抱的左芳从妓院里给拖了出来。 “阿姐,你又发什么失心疯”左芳将自己的帽子正了正“你这不是坠了我左衙内的威名” “你有个屁的威名,先跟我回家。” 左芳被姐姐拽着袖子挣脱不得,生生被拽回了家中,两人来到后院之后,左柔一把将弟弟的破帽子给拽了下来,扔在桌上“有事跟你商议。” “阿姐请说不过阿姐啊,弟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左芳叹了口气道“你好歹像个女子一些吧,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子,偏偏有个如此这般的性子,这谁家还敢要你啊。” “少罗嗦。”左柔懒得跟他废话,把他往凳子上一按“你且听我细说。” 她很快就把宋北云出的招告诉了左芳,而左芳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满脸的凝重。 等到左柔全部说完之后,小公爷长叹一声“肮脏下作这简直丧尽天良。” “那之前你不是说也有办法么那你的办法呢” 左芳坐在那沉吟片刻“也也算是如出一辙吧,但没这招数如此肮脏,这简直就是让整个王家都深陷污泥翻不得身啊。” “那你说管用么” “管用是管用,但这里头还有一个地方,我是办不到的。”左芳摸着下巴“有些难。” “那你是要准备给我中元节烧纸咯” “别啊阿姐。”左芳挠着头“王家的公子自诩清高,他跟我因你这一层,倒是有些羁绊,可说到底我在他眼里可是个不入流的纨绔,我接近不了他,这里头还得有个角儿呢。” “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吧” 左芳看到阿姐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左柔“阿姐,谁给你出的招数。” “没谁啊,我想的。” “宋北云” “不是他,跟他没关系。”左柔连连摆手“他哪有这个能耐。” 左芳点点头“你回去跟他说,这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里缺了一个角儿不,是两个角儿,主角儿是阿姐你,让他好好教你当个女子。” “你讨打是不是” “那你就是想嫁去王家咯” “哦”左柔被迫屈从,然后又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左芳起身“你们把前半段办成之后,后半段就交给我吧。” “不会给家里惹麻烦吧” “怎么还能有什么麻烦我逼他去吃喝嫖赌了”左芳轻轻扣了扣桌面“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说完,左芳起身离开,又回去了他的那个烟花之地,继续扮演他的左衙内,而左柔则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宅子。 当她看到宋北云窝在自己床上睡觉时,却也不生气,只是坐在旁边像揉面似的摇晃着他。 “干什么呀”宋北云从被窝里露出头“我这睡觉呢。” “唉,起来呗,我跟你聊聊。” 他无奈的坐起来,而接着左柔就把鞋脱了,把脚放进了被窝里暖起了脚来“我方才去找了我弟。” “你把脚给我拿开。” “给我暖暖呗今个儿外头有些冷的。”左柔眯着眼睛笑着“他说这事里还少个角儿。” 宋北云懒得管左柔塞到自己怀里的脚丫子,只是皱着眉头想了想“他这意思是,还得有个人引他入门是吧因为小公爷跟他其实也说不上话,这里头得有一个半黑不白的人引着他们俩认识。” 左柔连连点头,探过身去捏着宋北云的脸“你说你这脑瓜怎么长的话说半句你就知道了。” “呀呀呀”宋北云甩开左柔的手“我想想,你先滚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左柔摇头“你起来,我也要睡” 宋北云根本不给她面子,被子直接蒙上了头,而左柔却不依不饶的折腾起他来,最终宋北云颇为无奈的往里挪了挪,而左柔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被窝,接着宋北云的体温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闷头就睡了下去。 “你还真睡啊”宋北云坐了起来“脏不脏脏不脏我问你。” “别把热气给放跑咯”左柔不满的嚷嚷着“混账东西,好不容易暖和些。” “老子”宋北云骂了一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你赢了行吧你睡你睡。” “嘿嘿”左柔从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满脸得意的笑着“不敢了吧” 真的这个女人她的三观绝对是有问题的,她似乎是不知道害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大部分时间宋北云都没把她当女人,但真要躺一张床上可就不一样了,她到底是腰肢柔软的少女是有淡淡体香的雌性,有些东西情绪上来了那可是控制不住的。 她不懂事,宋北云得懂啊 “把门给我带上,记得做饭啊。”左柔微微抬起脖子冲宋北云喊着“记得把巧云的饭也做上。” “你简直就是老子的克星。”宋北云长叹一声“要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爱吃,快去。”左柔一边说一边在被子里脱下了衣服,露出圆润的肩膀“还看什么看啊要我脱光了给你瞧瞧” 宋北云冷笑一声,走上前直接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接着拔腿就跑 42、4月11日晴 借君妙语发春容(感谢霾都大佬的盟主) “女儿见过父王。” “小铃儿来了啊。”福王放下毛笔,收敛毛毡“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出门呢” 瑞宝狡黠一笑,端坐在一旁“这几日女儿都在读书呢。” “你也该到了选婿的年纪了,早些年跟你说好了让你自行选婿的事,你也该抓紧了。”福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过还是那约法三章,你的夫婿我可以不管,但他却不可沾染半点我的蒙荫。你选定之后,不管贫贱富贵,自行搬出去。最后,你若是返回,许你离合,但却只能由得我来给你选人。” 瑞宝噘着嘴“女儿还小呢,才不想嫁人。好了,不跟父王说了,母亲呢我寻母亲去。” “后院中。” 瑞宝刚要走,福王却突然喊住了她“站住。” “嗯父王,何事” 福王走上前绕着瑞宝转了两圈,眉头紧锁“一身酒气,你喝酒了” “啊” 瑞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老爹的鼻子这么灵,她早上喝的,这都已经晌午,中途她还沐浴更衣,更是用勒索来的精油涂抹了身子,但没想到却还是被父王给闻了出来。 “没” “说实话。”福王眉头一皱“小心家法” 瑞宝娇滴滴的跑过去拽住父亲的胳膊“爹爹,我就稍微喝了些自己酿的桂花酒,这也要家法呀” “桂花酒未必吧。”福王轻笑一声“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爹爹。当年在边关,爹爹喝过大食烈酒,那酒气就跟你身上着气味如出一辙,你那桂花酒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下瑞宝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从宋北云那弄了三样好东西来,这第一样就是精油,那一小瓶子东西神奇的紧,只要往沐浴的盆子里滴答一滴,洗完之后寸寸肌肤透着花香,身上更是细腻光滑,甚是舒坦。自从有了那个精油,瑞宝这几日天天都要洗两个澡。 这第二件东西呢,就是香薰,那些盘香一般的东西,闻上去透着药材的气息,跟寺庙里那呛人的东西不同,这熏香味道清淡缥缈,早上一支,整天都能神采奕奕,而且这衣服上也会沾染上那熏香的味道经久不散,再跟身上的精油香味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瑞宝身上独一无二的体香,就连贴身侍女都说这味道煞是迷人。 至于这第三件,就是他弄出来的让左柔一口便醉倒的烈酒,那不可直接喝的酒浆子。 那酒真的是让人迷醉,按照那小子所说的兑些花露和糖水,再从冰库里取来一块冰并且稍微撒上一点点精盐,一口下去冷暖交替、五味俱全,开始时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适应一阵之后,瑞宝对这东西甚至有些难分难舍了,每日早起都要喝上一些,然后懒洋洋的在太阳下晒晒,再昏昏欲睡的泡个香喷喷的澡。 日子如同天上人间。 “我虽是对你纵容,可若是你胡来,我可也是有脾气的。”福王用手指在瑞宝头上敲了敲,以示警告。 “知道了爹爹那我先去找母亲了。” “去吧,记得若是有合适的夫婿,带来给我瞧瞧,别让人给骗了身子。失贞事小,失心疯可是大事。” 瑞宝噘着嘴一跺脚,娇嗔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去吧。” 挥手作别福王,瑞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虽然得宠但在家里的时候对福王还是很是恭敬的,毕竟爹爹可不是一般的爹爹,他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曾经可是大宋三悍将之首,真要激怒了他,挨揍那都是轻的。 瑞宝很快来到花园,见到了母亲,她笑盈盈的走过去,扶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昨日睡得可还好” “好的很。”福王妃握着瑞宝的手说“那药你是从哪寻觅来的” “从小碗儿那弄来的。” 福王妃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瑞宝的脑袋”你呀你呀,从小到大就知道欺负小碗儿,也不知道照应着姐姐一些,整日抢她东西。” “才没有,她还有呢。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为母亲讨要来的,您不是总是睡不安宁嘛,这个可管用了。” “你啊,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但可不能因此去巧取豪夺。” “说起来,女儿还折本了呢。” 瑞宝一想起自己问那个混账求这个精油时,那个东西的嘴脸,她就一肚子气,最后甚至甚至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用那双脏爪子来摸自己的千金之躯 瑞宝想到那段羞人的回忆,表情立刻变得奇怪了起来,而福王妃看到了她的样子,凑上前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倒是没有只是想到我居然会亏本,气煞我也” “金铃儿啊,吃亏是福,哪怕是你是郡主,也得记住吃亏是福。” 哎哟亲娘啊,您是不知道女儿吃的是什么亏,这个亏可跟福气沾不上关系,根本就是就是吃亏 “母亲,你要天天用,可别浪费了女儿的一番苦心。” “那是自然。”福王妃笑道“这几日你身上总透着香甜,来来来,跟母亲说说这是怎么一回子事。” 女人嘛,基本上就是这样,碰上这种话题就是聊不够,郡主哪怕在外头是个高傲的白天鹅,但讲到这个甚至比波斯国礼还要管用的香氛时,那也是滔滔不绝的。 “只要加上一滴,洗完之后人便是喷香的,可好用了。” “那你拿些来给母亲用用。” 瑞宝愣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心一横“好呢” 她现在已经成瘾了,但那个叫精油的东西却只有那么一丢丢,若是用完了她还是要找那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想到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的手在自己衣服下面起起伏伏的样子,她就恨不得上去砍上两刀,可想来却是又有些舍不得,难得碰上一个臭味相投的东西再加上他那些东西是真的好用,不管是酒也好还是其他的东西。 不过转念一想,大抵也是自己犯贱吧,居然随便被撩拨几句心里就痒了起来,堂堂郡主如此骚浪贱的,这传出去父王非打死她不可。 后来想来,气愤中带这些羞臊,而在这羞臊里又颇为有几分想念,反正就就怪自己是个贱人吧。 不过贱就贱吧,自己也是挺享受的,再者说了那东西谁揉不是揉呢,这种自己也舒服还能抢左柔东西的事,也不算是太亏吧。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精油的茉莉花的,从古埃及时代就开始专业催情一千六百年。 “金铃儿。” “嗯母亲。”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相好了” “没有”瑞宝用力摇头“母亲看您说的,这天下间有几个人是我能看得上的” “不能这么说,你总是跟那些青年才俊厮混在一起,就没有个看上眼的”福王妃叹气道“小碗儿年后就要成亲了,你也要抓紧些。” “知道啦知道啦女儿去玩了,晚些偷偷给母亲带零嘴来。” “去吧,别闹得太晚。” 走回自己房间,瑞宝坐在梳妆台前,拿出一瓶指甲油涂抹在自己的指甲上,一边涂一边轻轻哼着市井坊间传唱的淫词,但哼着哼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郡主,您这几日总是兀自笑出声音哦。” 贴身的侍女走过来,将一盒崭新的水粉放在她面前,侧着脑袋仔细端详着瑞宝的样子“往日你总是愁眉不展的。” 瑞宝歪着头看着她“去,点几个侍卫,我们去金陵城” “又去啊这才回来几日啊。” “你管那多呢,让你去就去,我这就跟父亲打声招呼去。”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手上拿着根鞭子在小莲庄里背着手走来走去的“让你笑不是让你傻笑人家曼妙女子笑不露齿,你笑起来恨不得后槽牙都露出来,哪个男人看到你这鬼样子会动心你给我认真起来” “别骂了别骂了柔姐姐都哭了。”阿俏在旁边劝道“休息一会子吧。” 左柔坐在那,身后绑着一个木板做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不光让她的身子挺得板板正正,还让她目不斜视。而此刻,她正瘪着嘴,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 “哭你还哭”宋北云根本不顾阿俏的劝阻,一鞭子打在左柔面前的石桌子上“我书都不读了,用最美的青春年华来帮你,你还跟我懒懒散散你要是后悔就老老实实的嫁出去” 左柔倔强的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你舍得” 宋北云皱着眉头没有接话“再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吃饭,我坐在这陪着你” 阿俏叹了口气,转身也坐了下来,她就等着宋北云走动,只要一走动,她就会将五香的小肉粒喂到左柔的嘴里来安抚可怜的柔姐姐。 “阿俏,你要再偷偷摸摸给她喂吃的,看我晚上收拾不收拾你。”宋北云捏着阿俏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坐在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就先两章,等会还要去写一章马林,算上今天新增的盟主,我又欠了五章,敢情平不了账了啊手忙脚乱,真的手忙脚乱啊。 43、4月12日晴 煮得春醪似蜜甜 宋北云坐在大石头边,正在用气味难闻的树脂调和一种防水胶似的东西,因为过敏的原因,他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这玩意过敏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的会要人小命。 正在调和时,阿俏匆匆的跑来,气喘吁吁的站在宋北云划出的警戒线之外喊道“北云,赵玲来寻你了。” 宋北云抬起头“嗯她又来了” “嗯,你快去看看吧。” “那你跟她说,让她等一下子,我这手头上的事还没完呢。” “好呢。” 阿俏又匆匆的跑了回去,而宋北云继续调和防水胶,毕竟这玩意下头熬着呢,如果等凉透了,上好的材料可就浪费了。 得到阿俏的回复之后,郡主倒也是不着急,她只是饶有兴致的围着头顶着一本书,双腿间夹着一块木板嘴上还横着一根筷子,样子看上去狼狈且痛苦的左柔转着圈。 “你这是作甚”郡主绕了两圈“受刑啊” 左柔白了她一眼,也不做声,只是继续这么站着,额头上全是汗。 “真有意思。”郡主坐在她面前,笑盈盈的喝着茶“没想到你左大小姐居然也有今天。” 正说着,玉生刚好蓬头垢面的从楼上下来寻觅吃的,走过郡主时,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看向了郡主,激动而诧异的叫出了声“瑞瑞宝郡主” 瑞宝仰起头看着他,端庄而大方的笑了笑“莫告诉他人。” 玉生激动的不行,但一想到自己这蓬头垢面的样子,立刻就满心的羞愧了,他连忙告辞上了楼,开始梳洗起来。 而不多一会儿,阿俏也回来了,她来到郡主身边“北云说让你等他一会儿,他现在走不开。” 郡主眼珠子转了转”他胆子倒是挺大嘛,敢让我等他。” “他就是这样子的。”阿俏有些抱歉的说道“要不我先去给你端些糕点来” “俏姐姐不用麻烦了,我倒是没什么胃口。对了,怎么没见红姨” 阿俏没什么心机,她听有人问自然便答道“红姨回江南西道省亲去了,可能要住些日子。” “我倒是甚是想念红姨的蒸鱼了。”郡主笑道“不过既是她去省亲,那也就罢了。” 又闲聊了一阵子,宋北云还是没回来,但玉生却是打扮的精精神神的走了下来,阿俏立刻迎了上去“玉生哥,我刚巧要去做饭了,你晌午想吃些什么” “随便吃些吧。” 玉生回答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郡主,而郡主却悄悄指了指阿俏,轻轻摆了摆手。 “这位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郡主笑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公子客气了,今日我来只是想找那宋北云取些药回去,并无意多叨扰。” “那郡姑娘自便。” 玉生显然就是那种正统的君子,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但他这个样子的人实在太多,郡主随口说了几句就意兴阑珊,连张口的性质都没有了,而玉生也不好意思多打扰,默默告了声词就再次上楼埋头苦读起来。 等到厨房中飘来饭菜香味的时候,宋北云在抱着他的宝贝瓶瓶罐罐走了过来,看到他回来,左柔立刻紧张了起来,原本已经有些松懈的她,身子挺得笔直。 郡主回头也看到了宋北云,她立即张嘴调笑道“宋公子胆子倒是大的很,可知我等你多久了” “我让你来了”宋北云把罐罐放在桌子上“你这叫不请自来,没有礼数。” “你这人,就不知什么叫有朋自远方来” “别废话了,又过来干什么” 宋北云说话时,郡主的手欠欠的伸到了那罐罐上,但却被宋北云一巴掌拍开“有毒,不能碰,沾上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几天就给你烂光了去。” 郡主一听,闪电般的收回了手,嗔怪的说“那你也不早说”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让你碰了啊” “嘁”郡主撇撇嘴,然后继续说道“我那熏香和精油都没了,去取些来。” “你喝啊用那么快”宋北云瞪大了眼睛“那最少能用三四个月啊。” 郡主不高兴的站起身,径直往宋北云房间走去“让你取来便取来,废话忒多了些。” 宋北云心中一惊然后立刻跟了上去。 进到屋子里,还没等宋北云说话,郡主已经将外套脱了下来“老规矩”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上前帮郡主把衣服给穿了上来“郡主,抱歉” “嗯”郡主歪着头看着宋北云“转性子了放在你嘴边的肉,你都不肯碰了” 宋北云搬了张凳子跨坐在郡主面前“首先呢,郡主我先给之前的事给你道个歉,那其实不是我本意。” “哦摸也摸了,揉也揉了,你说那不是你本意信不信我宰了你。” 郡主虽然语气轻柔,但显然却是已经动了火气,自己这都已经送上门了,他居然说这种话那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下贱了 “你将我当什么人了”郡主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可知道你干的事,足够你死百次了” “不是不是。”宋北云连连摇头“是这样的当时我跟郡主说那些下流话,其实我就是只是想拒绝郡主来的。” 瑞宝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拒绝我” “嗯。”宋北云苦笑着说道“你想啊,一般女子听到那种要求,谁还会同意啊这简直是得寸进尺、无耻至极。” “哼,你还是知道呢”郡主想到那天的事情,其实脸上还是有些发烧的“可是你” “郡主啊,你得了解一下什么叫十七八岁年轻人的冲动,我给你讲个笑话先。”宋北云咳嗽一声“说有个赶考的赵公子” “不许用赵姓。” “好好好,有个刘公子上京赶考,路遇大雨,就到一户人家中避雨,那户人家有个俊俏的小娘子,当天她爹娘都去城里做买卖了,家中只有她一人。但见书生可怜便让他进了屋,当晚临睡之时,她对那书生说,若是晚上你推开了我的门,你便是个禽兽。” 郡主不解的撑着下巴“之后呢” 宋北云继续说道“那书生可是个正人君子,他当真一夜安分守己,但第二日清早,小娘子从屋中冲了出来,一巴掌扇在那书生脸上,怒斥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账。” 郡主反应了片刻,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坐都坐不稳,扶着宋北云的肩膀都在那笑着。 “不至于那么好笑吧” 宋北云被她笑得有点尴尬,小心的出言提醒了一番。而等郡主缓过神来,呼吸急促烟波流转的看着他,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宋北云的脑壳“你这意思便是你犹如禽兽” “那总比禽兽不如好些。”宋北云说完,颇为抱歉的说“但之后其实我倒是有些后悔的,并不是说郡主的身子不好,只是不太合适。” 郡主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就不能是一见钟情” “郡主你可长点心吧,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撑死便是个见色起意。我承认,我看见郡主答应的时候,就是见色起意了。”宋北云叹气道“所以想明白之后,倒是断然不可再来一次了。” 郡主的气在那个宋北云认为不好笑的笑话之后也消的差不多了,加上聪慧如她,大抵也是知道其中缘由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如今我又想要呢” 这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嗷,要换成左柔,她百分百上来就直说了,而在郡主这就是个一语双关了,她又想要里的想要,究竟是想要精油呢还是想要揉揉呢亦或者两者都有。 所以说,文艺女青年九成都很浪,胸大的文艺女青年这个比例绝对是百分之九十九。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请郡主稍等。” 说完,他从柜子里再取了几种不同的精油放在桌上“熏香倒是没了,拿东西不耐储容易霉变,下次来我给你预备点。” 郡主拿起那些小瓶子以此的闻了下去,发现每一种味道都不一样,但却都让人喜爱的紧。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放下那些精油“这些全给我” “嗯。”宋北云点头道“全给你,不过你不能跟左柔说,不然她会生打死我的。” “那是自然。”郡主满脸笑容的看着宋北云“不过这不就是你吃亏了破了你的规矩。” 宋北云沉吟片刻“算是交个朋友吧。” “只是朋友” 嘿呀这个问题的难度绝对要高于“你妈和我同入水,汝先救谁”,说是说不是都会惹来这个文艺女青年的刁难。 所以宋北云眼珠子一转,轻笑起来“暂时是。” 郡主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前几天还偷偷摸摸轻薄自己的人,方才他那话明显是带着意犹未尽的,可居然能生生拒了送上门的自己,这倒是有趣的很也滑溜的很。 所以她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突然凑到宋北云面前小声说“你觉得本郡主是不是很贱” “大抵也是见色起意,说不上贱,谁的青春不荒唐。” “哈哈”郡主再次用手指戳了几下宋北云“你这人倒是有趣,我满肚子怨气被你这一句话都给打消了。你这荒唐也荒唐得很有趣,我们来日方长。” 宋北云低着头沉默一阵“方长是谁是男是女” 44、4月12日晴 俊俏若三春之桃 吃饭时是左柔唯一能休息的时候,但即便是这休息,她也不能胡来,不光要食不言,还需细嚼慢咽。 饿了一上午之后还需细嚼慢咽,这淑女当的可是相当痛苦。反倒是郡主像是完全放开了似的,吃得毫不掩饰的香。 按说这自小锦衣玉食的人,不至于吃饭吃得像个饿死鬼投胎,但不得不说,这个郡主真的有些颠覆宋北云对于皇家的想象。 “柔姐姐,笑一个。” 郡主一边吃着宋北云亲传盐酥鸡,一边逗弄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左柔,看到她着急却有不得不慢条斯理的样子,郡主就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好吃的。”阿俏为郡主夹了一块金黄色的肉块放在她的碗里“尝尝。” 郡主一贯不吃这些不认识的食物,但既然俏俏给她夹了,她也不太好推脱,稍稍吃了一口,接着表情立刻就振奋了起来“这是何物” 宋北云放下碗,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别问,吃就是了。” “你就告诉我嘛。”郡主娇滴滴的撒着娇“我想知道。” 左柔满脸惊奇的看着郡主,刚要说话却被宋北云用筷子戳了头“不许说话,吃完再说” “快讲快讲。”郡主也学着宋北云的样子用手捏起一快放进嘴里“好吃真的好吃,肥而不腻,汁水饱满。” 宋北云嘿嘿一笑“那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 俏俏知道他又要作怪,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拿起篮子“我去给玉生哥送饭了。” “嗯,你跟玉生哥说一声,下午我们去踏青烧烤。让他一起来。” “好嘞。” 俏俏提着篮子离开,郡主立刻开动了起来,大快朵颐,不消片刻就把那一盘子味道鲜美的东西吃了个干净,然后一点都不优雅的打了个饱嗝“舒服了,在王府时,规矩奇多,让人浑身不得舒坦。还是这里好,难怪我柔姐姐这么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整天赖在这不肯走。” 她说话时在“冰清玉洁”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嘲讽气息点满,但无奈左柔现在不能反击,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好哥哥,快告诉我这是何物,回去我也让厨子弄些来吃。” 这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好哥哥,叫得人骨头都酥麻了,宋北云又好色,所以这一来一去的,对郡主格外和颜悦色。 “这个啊。”宋北云端起茶水“喝些茶。” “说吧。”郡主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宋北云嘿嘿一笑“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哪怕是王公贵族想要得到也是极难的。头年先要取侧柏木段,置于阴凉处引天牛来产卵,等来年清明前从木段中取出天牛的幼虫” “虫”郡主惊叫起来,脸色巨变“这是虫” “你别急啊。”宋北云嘿嘿一乐“这天牛幼虫在这个时候最是肥美,取出天牛幼虫之后将它置于砧板之上,用面杖来回擀压,使其肉皮分离,弃之皮取之肉,再放入藕粉、鸡蛋黄抓匀,冷油下锅,将这馅料成小段炸酥,捞出之后等油热十成,下锅复炸。取出之后撒上调料,变成了这道菜了,这可是金贵东西,等闲人才不给呢。” 听完宋北云的叙述,郡主虽然还是觉得恶心,但稍微好了些,只是想到刚才自己吃的那狼吞虎咽的样子 “别管那么些,就问你好吃不好吃。” “好吃”郡主噘着嘴“但这也好哥哥,以后可不能再给我吃这些个怪东西了。” 左柔在旁边听到郡主撒娇,突然就开始干呕了起来,郡主侧过头,阴阳怪气的说“柔姐姐,我听家中的乳母说啊,这女子若是用膳时干呕,便是有了呢。柔姐姐倒是好福气呢,若是个双胞胎记得过继一个给妹妹。” 听着这些骚气话,左柔终于是忍不住了,放下碗就骂开了“你堂堂个郡主,整日里就说些乌七八糟的话、干些乌七八糟的事,赶明儿我一定告诉福王殿下去。” “那我也去告诉给定国公听,说她的好女儿跟人死定终生、珠胎暗结。” “呵呵,行呀。到时我便说郡主行为不端,来金陵城目的不端,明为拜访我,实则是去跟野汉子苟合。” 郡主冷哼一声“你去呀,你倒是去呀。” “那你也去啊。”左柔冷笑“看看谁家爹爹的手段狠辣些。”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酒,默默叹气“最后死的都是我。” 听到这句话,左柔和郡主不约而同的乐了出声,郡主托着腮看着他“好哥哥真是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呢,为何我跟人苟合就是跟你呀” “就是。”左柔也不屑的说道“我就算是怀了孩子,就一定是你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行了行了。”宋北云起身“郡主去收拾一下,下午去烧烤。” “这烧烤可有趣”郡主满心的期待“都是干些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北云指着桌上的碗筷“郡主收拾的时候,左柔你给把碗洗了。” “哦。”左柔默默的应了一声,端起空碗就走了出去。 看到左柔变得如此乖巧,郡主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左柔看到她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叫着。 她连忙追出去,蹲在左柔的身边“柔姐姐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就开始干些粗活了” 左柔一边熟练的压水洗碗,一边默默回忆,然后突然一拍手“洗了碗就有小肉干吃了。” 瑞宝郡主“” “你也快去收拾,烧烤可是有趣的很。” “好。”郡主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去将几个箱子的东西慢慢放进了宋北云的巨大背包里,一边收拾还一边对左柔说“这个包真好,可装如此多的东西,到时也给我弄一个呗。” “你让俏俏给你缝一个,这可是俏俏缝的。” 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阿俏也从楼上带了空碗下来,她倒是没让左柔洗碗,而是把碗给了宋北云 在宋北云老老实实洗碗的时候,俏俏有些不悦的说“你答应我读书的,可怎的就剩下玉生哥在埋头苦读了,你倒是好,跟着这个那个的姑娘游山玩水,好是个闲情逸致的。这都月中了,离府试仅三个月出头了,你答应我要考上功名的。” “放心啦。”宋北云把碗放入竹篮里,起身双手握着俏俏的腰“我一定是能考上的。” “若是考不上,我可就可就不理你了。”阿俏噘着嘴“你可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那倒是。”阿俏点头道“不过你也要好好读书才是,不过我跟玉生哥聊起来时,他却没提你读书的事,好生奇怪。” “玉生哥还不下来” “哦对,他说他便不去了,他还说他年纪大了,跟我们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他啊就喜欢装老成。” 玉生啊真是,老成也老过了头。不过想来也是,他从小便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去到那充其量也就是个烧火捡柴的工具人,最后还可能落得个不愉快,毕竟郡主可是他的女神,这要是看到郡主的本来面目,女神瞬间破灭,对他这种老实人的打击可能很大。 等一切就绪,宋北云回房间取了老早就调好的烧烤料,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酱汁就带着三个女孩子朝小河边前进了。 说起来,这里年龄最大的左柔也不过十八岁,最小的郡主甚至未满十七,这些女孩在宋北云眼里,就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高中生。哪怕不算这辈子的十年,自己在本来那个时空中也都快三十岁了,是大叔了。 现在的场面,就像是个怪蜀黍带着三个小萝莉去玩奇怪的小游戏,但没办法,他好这一口。 人么,坦然自己的口味也没什么不对,他就是喜欢鲜嫩多汁、青春貌美的女孩子,这有错吗谁不喜欢 非要装得个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大家都累的慌。这是本能呀,兄弟,本能只要不是基佬,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女孩子的,哪怕什么都不干,看着她们蹦蹦跳跳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有人说权利是男人的春药,这绝对放屁那玩意是老男人的春药,因为老男人不行了嘛,宋北云今年才十七啊十七岁是什么样的年华那可是黏答答的花样年华。 花又是什么那可是生x器在这样湿哒哒的年纪里,喜欢女孩子,有问题吗有吗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去跟庙堂上的老头们争权夺利、要去考虑国计民生,那才是最大的bug和最难以想象的不合理嘛。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就应该厮混在一起,干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许不一定是色情,但一定要有趣,就如同晨间的太阳似的欢欣鼓舞。可以不顾颜面的唱着歌在河边嬉闹、可以赤着脚在田间欢腾、可以懒洋洋的在草地中翻滚。 这才是青春呀 最后感谢的这个盟主呢,跟其他盟主不一样,你们看那个叫奈奈的人哦,她就是猛虎里的金胖胖,也是我心头的白月光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5、4月12 晴 花间隔雾遥相见 “文远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北坡再次出现在了金陵城内,他倒是尾随郡主而来,可虽是前后脚到的,但郡主却没了踪迹,四下打听一番却无人知晓这个古怪郡主的行踪。 遍寻不着后,他索性邀上王文远,两人再次相见于茶楼之上。 “贤弟此番来金陵,怕不是专程为了看哥哥来的吧” 距离上次的风波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王文远心里的憋屈倒也过去了一些,毕竟给他难堪的人是个郡主,他就算心头有气也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哥哥了解小弟。”北坡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昨日郡主下午便启程前往的金陵,我紧随其后却渺无音讯,这不正巧想着也有许久没见文远兄了,也有些想念。“ 王文远举起杯子轻笑一声“乔山贤弟,不是为兄的说你,这天下女子何其多也,你怎就死盯着一个郡主不放” “弱水三千不假,可我偏就好饮这一瓢。”北坡叹气道“对了,那首沁园春上半阙的人,我倒是有些消息了。” “你还在查此人”王文远眉头轻轻皱起“意义何在” 北坡展开之前王文远送他的扇子,轻轻扇了几下,颇有儒士雅风,看到王文远的诧异时,他倒只是轻轻在桌上叩了几下“文远兄,你别忘了,如今大宋不比从前,府试的规矩去年时便改了。” 王文远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好像是说之后宋地府试都需去庐州府统考,之后天下中举士子逗留庐州,来年共赴京城。” “是极。”北坡眯起眼睛“届时免不得各种诗会文会,若是有这种才子出现,我这庐州府不就能锦上添花了” “你倒是也不怕被人夺了你这第一才子的名头。”王文远说完,环顾四周“若是此人得了郡主青睐,你又当如何” “哈哈哈哈”北坡摆手笑了起来“文远兄你这大可不必在意,我能让人这人熠熠生辉也能让他明珠蒙尘,在我庐州地界上,这圆的扁的还不是任我拿捏至于郡主,那更是绝无可能,我与郡主十岁相识,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子另眼相看,那等清高的女子,只能像小弟这般的苦熬慢炖方能尝其味。” “如此那是最好昨日我听家中长辈说,我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是个性情古怪的女子,有些愁人。” “嘿,哥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在郡主那听到提起过那定国公的女儿,说她当为世间真绝色,有那玲珑剔透之姿。能让郡主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说出这种话,我这未过门的嫂子,那定然是天下少有的倾国倾城。” 王家公子听罢,略沉思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如此想来,却也是极好的。” 而北坡则长叹一声“怪就怪那郡主太清高孤傲,小弟这里难办哟” “莫急,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想必贤弟也是明了的。郡主那可等白莲花的人物,自不是轻易能摘的花。” “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干了。”王文远笑道“哥哥等你喜讯。” 而与此同时,小莲庄北边的小河畔,阳光正好、微风不惊,河水尚有些凉,但却已有了鱼苗儿在游荡。 河边石桥上,老农牵着老牛从田中返家,映山红荡红了远处的一片山坳,而就在青山绿水间,几个少男少女坐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快活的玩耍着。 “好哥哥呀” 正在钓鱼的宋北云,突然感觉自己有种被泰山压顶了,接着传来的甜香和比甜香更甜的嗓音,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把他给镇住了。 “哎呀,玲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嘛。”左柔一只手拎着郡主的脖子把她给提到了一边“你这样子,可是太骚了。” “那是,我可不想有些奇女子,一生都得端正如一,这可当当正正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呢。”郡主说完,顺手拍了拍左柔的胸口“柔姐姐,是不是呀” 这宋北云的专属行为其实还不能让左柔多暴躁,但郡主这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还用了出来,这可就让左柔暴躁的像刚吞了三根辣椒的狗似的,跳起脚来跟郡主理论了起来。 阿俏这时将烤好的竹签肉端了过来,先放到了宋北云面前“烤好了,吃些。” “谢谢阿俏。”宋北云在阿俏弯腰时,突然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还是我家阿俏乖。” “死东西”阿俏羞答答的打了他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仍然在斗嘴的左柔和郡主“还有别人在呢。” 宋北云也不说什么,只是拿下几根羊肉串并示意阿俏把剩下的肉串给那两个鼓噪的东西拿去,省的她们一闲下来就干些奇怪的事情。 果然,不管是左柔还是郡主,想让她们俩凑在一起的时候消停下来,就得拿点什么塞住她们的嘴,吃上了肉串,她们也就不再争执了。 不过郡主的胃口比较大,肉串的口味对她来说新奇又刺激,所以拉上阿俏就又去了不远处的烧烤架子边,说是要自己烤来吃吃。 而左柔倒是不那么饿,她就坐到了宋北云身边,开始喋喋不休的哔哔郡主,说她就仗着那个地方大老是说些阴阳话,还说她根本就是个浪荡货,在人前一副样子在人后一副样子。 宋北云静静的看着水里的倒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郡主,我可没说你坏话啊。” 左柔一回头,赫然发现郡主叉着腰站在那里,面带寒霜。 她嘿嘿一笑,赶紧起身“烤肉去咯” 郡主气呼呼的想要上去跟她理论,但刚走两步,突然转身坐在了左柔刚才的位置上,笑盈盈的蹲在宋北云身边“好哥哥呀。” “郡主别这么叫,太甜,顶不住。” “不,我偏要这么叫,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总体说来郡主的孩子气要比左柔更浓一些,但要说甜的话,郡主的甜度绝对是四个以上的加号,左柔虽然名字里有个甜,但真的一点甜味都没有。 “好哥哥,下次你打算什么时候见色起意呀”郡主一条胳膊撑在宋北云的腿上“说来我听听吧。” 宋北云有些肝颤,其实他能把左柔算得死死的,但他真的算不准这个反复无常的郡主,这个女孩子就有点有点神奇,根本不知道那一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她。 见他不说话,郡主嘻嘻一笑“让我猜猜哦,你是在帮着柔姐姐让她嫁不出去对吧“ 宋北云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但仍然没说话,而郡主倒是一点都不急“我可是熟读兵法的,你现在使的应该是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在操练柔姐姐让她成个大家闺秀,然后表面上亲近那王家小废物,然后再想办法从中作梗。” 宋北云眉头一皱,刚要说话,郡主却用一根手指竖在了他的嘴唇上“好哥哥让我猜完嘛,至于怎么作梗我想应就是泼上污水,但以你的身份怕是够不着王家废物,我想你应该是将左芳算计进去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北云越听越是心惊,他眉头皱起来看着郡主,就算鱼儿咬钩都没有动弹。 “好玩呢。”郡主起身“我也要玩。” “你可别胡说,没有的事。” “是或者不是,好哥哥心里有数。”郡主再次压在宋北云的背上“我帮你便是了。” “大概不需要。” “好哥哥恐怕也没想过能不能成功吧毕竟王家的势力摆在那,若是普通的污名其实也奈何不得他。”郡主轻笑一声,凑到了宋北云的耳边“若是他轻薄郡主呢” 宋北云一听,突然直起了身子“你” “若是我没猜错,你将此事分了上下两段,上段是你去做,下段是左芳来干。那么为何不将此事分成三段由本郡主来收尾” 他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郡主的脸,突然感觉这个十六岁千娇百媚的小妖精清澈的眼神后头,居然真的是藏着大恶魔啊。 轻薄郡主天下就这么一个成年的郡主了,而且是大宋最后的脊梁的福王殿下的女儿。这别说是王皇后了,哪怕是赵性本人来了都保不住他这个小舅子 狠真的狠甚至朝廷里还会以此为题,大做文章,趁机打击王家外戚一脉。 政治斗争是绝对残忍的,说不定真的可能因为郡主的参与,王家就此没了都不是没可能。 “你图什么” “我”郡主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宋北云的耳朵“图个乐子。”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宋北云眉头紧锁“你这风险也太大了,稍微不留神你就完了。” “好处”郡主沉吟片刻之后笑了起来“那到时好哥哥便再来一次见色起意吧。上次之后,妹妹这心里就有些痒痒的。若是成了,妹妹许你得寸进尺一些。之后再有好玩的事,事成之后,你便可以再进一步,以此类推,直到妹妹给你生个娃娃出来。” 宋北云连连用咳嗽掩盖住尴尬,而郡主却是不依不饶“不过好哥哥你也小心哦,若是有一日我觉得你无趣了,我可是会反咬你一口的,到时看看我能不能撕你一块皮肉下来。” 46、4月13日 晴 农家一日,清晨时郡主要比左柔更早醒来,她伸展了一下胳膊,立刻就出现了个优美的曲线。 “还说睡不好,这怕是睡不醒呢。” 她皱了皱鼻子,捻起一小撮左柔的头发在她的鼻下搔弄着,不多一会儿左柔就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但她却只是痴痴的笑,直到完全把左柔给折腾醒,她才算是停下手里的小动作。 “柔姐姐,睡得可好呀” 郡主见左柔醒来,径直扑到了她身上,千娇百媚的亲了一下左柔的脖子“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能一亲我柔姐姐这鸡蛋似的脖子。” 左柔推开她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肚兜的位置,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大概已快到巳时了。” 郡主脱下身上的肚兜,正要换新的时,却发现宋北云蹲在房间不远处的地上正在用一根小棍在个坛子里搅合着,那双眼睛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 郡主轻轻眯起眼睛,完全不顾自己已经走光,反而转过身去解开左柔脖子上的绳子“来,柔姐姐我帮你。” 左柔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只是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坐在床上发愣,任由郡主把自己的肚兜也解开了。 “等等”左柔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劲” 她看了郡主一眼,立刻就在房间里搜索起来,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蹲在角落的宋北云,然后她直接抄起被单上的肚兜扔了过去,罩住了宋北云的脸。 “赵玲” 随着左柔一声怒吼,郡主立刻就笑得咯咯响,两人很快就在床上打闹成一团,但显然郡主的武力值要远低于左柔,不出片刻就被左柔制服在了床上。 她将被子一掀,单手成掌,啪啪的就打在了郡主的臀上,郡主被打之后居然反倒不挣扎了,但却叫得如同黄莺出谷、娇柔婉转。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宋北云抱着坛子慢慢的走了出去“你们慢慢闹,等会出来吃早饭。” 他走之后,左柔用力在郡主的身上拧了一下,弄得她嘤了一声便趴在床上再也不动弹。 “看你还敢不敢作怪也是不知羞”左柔气愤的不行“你怎的就能随便让人看了身子” 郡主翻转过身来,躺在床上伸出双手抱住左柔的胳膊“柔姐姐,别忙着说我。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你就毫不在意” 左柔愣了片刻,半晌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想来是习以为常了吧。”郡主哼哼了两声“到底谁才是下贱的那个” 左柔不说话,只是换上了新的衣裳“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姐姐你啊,心在人家身上罢了。” “放狗屁,我看上猪狗也看不上那个鬼东西”左柔的嘴硬得不行“行了,快将衣裳穿好,成何体统” 郡主没再刺激左柔,只是在穿衣服之前抱住了左柔的脖子,然后突然就在她的脖子上吸了个大大的红印子。 “说了莫作怪起来”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在外头将那些粘稠、腥臭的东西摊开在簸箕上,不过他心里倒是一点都不平静,因为自从认识郡主之后,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认知出现了误差,他之前虽然知道这个奇怪的宋代的女人比大唐时还要玩得开,但郡主这类简直就是像是个在美国20世纪六十年代玩摇滚朋克的少女穿越过来似的。 但实际上,他能清晰的认知到,这个时代的正常女性是阿俏这样的类型,绝对不会是郡主这个样子的类型。 但为什么她会是这样,这就是心理学范畴了,宋北云玩化学的,他懂个锤子心理学。 “好哥哥呀,这是何物” 突然他的后腰被人抱住了,接着身侧一个脑袋露了出来,满脸好奇的看着宋北云晾晒这些奇怪的东西。 “你这上来就抱” “喜欢吗”郡主不光加了加胳膊上的力气,来在他背后来回蹭了蹭“喜欢吗好哥哥。” 这喜欢那自然是喜欢的,这谁能不喜欢呢。只是宋北云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像瑞宝郡主这种人,绝对是不能轻易上钩的,否则真的会被她给生生玩死。 这种女人啊,宋北云曾经认识过一个,就是那会儿大学寝室里的老大的女朋友,那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复合婊,没有上钩之前极尽魅惑,可一旦上钩那就是个无底洞,为她花钱如流水、为她想尽各种浪漫,最后她还嫌弃寝室老大变得无趣说变脸就变脸最终送了顶绿帽子过去。 瑞宝就是这样的女人,如果不能一直满足她游戏人间的乐趣,她很快就会翻脸不认人的,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能在小小年纪把那么多青年才俊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原因。 “好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我在想,如果你再不松开,你可能要挨揍。”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整理好仪容的左柔“柔姐姐打你,你怕是没法子告状的。” 瑞宝一听,立刻松开了手,顺便还往后退了两步,这几乎是本能的动作。宋北云注意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从某个意义上来看,左柔对这个郡主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想来应该是福王给了左柔某种管教郡主的特权。 瑞宝去洗漱之后,左柔慢慢走到宋北云身后,用脑门顶在他后背“我昨日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就是被你强掳了去,然后然后做一些那个什么的事情。” “你这是噩梦”宋北云抖了抖簸箕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了春梦啊。” “胡说,明明就很吓人你还对我说” “说什么” “说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左柔粗着声音模仿着宋北云的语气“然后我便被瑞宝给折腾醒了。” “哦,所以你就坐在那发愣,人家脱你衣服你都没反应” “嗯”左柔叹气道“可吓死我了。” “放心吧,我死也不会对你下手的。够安心了吧” 听到他的话,左柔愣了片刻,接着退后两步,照着宋北云的屁股就是一记鞭腿,接着满脸怒容的走了。 宋北云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 接下来就是一如往常的训练左柔,给三个小东西加玉生哥做好吃的,带着小朋友去捞蝌蚪抓蝴蝶,只不过捞蝌蚪抓蝴蝶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奇怪的大胸姐姐而已 到了下午,临了黄昏时,宋北云坐在院前的草地上折纸鸢,郡主靠在他的背后玩着一个小朋友送给她的草编蝈蝈,两个人倒也没说话,但那个剪影倒是极美。 “北云,该吃饭了。” 阿俏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郡主,然后笑道“赵家妹妹,该吃饭了。” “好呢。” 郡主伸出手,阿俏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宋北云“吃饭。” 宋北云指着郡主“我在你给做纸鸢,是她自己蹭过来的,不关我事啊” 阿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然后牵着郡主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这可把宋北云给吓坏了,连忙站起身追了上去,但却被阿俏给踢了一脚。 晚上的饭菜比较简单,也就四五道菜,一道是山间春日里的野菜混着米粉熬煮出来的糊糊、一道是酸梅扣肉、一道是油烹河鱼、一道是薯蓣排骨汤再加一道脆嫩可口的时蔬。 一顿饭简简单单但也清清爽爽,除了宋北云之外,其他几人都吃得很是开心。 不过开心的时刻总是短暂,正在郡主在饭桌上琢磨着晚上要玩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贴身侍女突然匆匆的赶了过来,眼睛有些红肿,声音也有些哽咽。 “出了什么事”郡主起身来到外头“你怎的过来了” “王妃王妃突发疾病卧床不起了。”侍女哭着对郡主说“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郡主一听,也是脑袋突然就一片空白“怎会这样” “今日晨间,王爷一如往常陪着王妃去池塘边散步,王妃突然说心窝子痛,之后便倒下了” 这时左柔跟宋北云也走了出来,刚好听到这侍女说的话,左柔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牵着他的袖子,急匆匆的说“这可如何是好,你最有法子了王妃从小便当我是亲女儿,我可要帮帮她” 左柔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宋北云挠着头“你着急我知道,可你也得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啊” “可是你总法子的,这次也一定会有的。” 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别哭。” 说完,他走上前把已经乱成一团的郡主给扒拉到一边,问起那个侍女“你给我描述一下老夫人的症状。” 侍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郡主,宋北云指着自己说道“我是个大夫。” 在郡主也轻轻点头之后,侍女开始说道“王妃先是说心窝子疼,接着整个左手便抬不起来了,之后后背也疼痛不止,躺在床上时连喘气都哆嗦。” 听完这描述,宋北云默默念叨着“胸部压榨性疼痛,左上臂及其后背放射性疼痛这是典型的心绞痛了。” “多长时间” “今晨开始。” 宋北云看了看时间,然后转身对左柔说道“现在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如果是冠心病或者是病毒性心肌炎基本上就那个什么了,如果是供血不足还是可以试试的。” 听到可以试试,左柔二话不说拽着宋北云就跑,而他一把甩掉左柔的手“空着手去给老太太念经啊我药还没拿呢” “对对对。”左柔一拍脑袋“你快些去拿” 47、4月14日阴 一整夜在马车上颠簸,郡主和左柔都没有休息,她们两个神色惶恐而紧张。 当然,宋北云也是一夜没睡,但他也没有开一个玩笑、讲一句笑话,眼睛全程都死死盯着悬挂在马车上头的平衡包。 至于为什么因为里头装着五十毫升硝化甘油,这玩意稍微不小心,那就是一场火光四射的烟花表演,敏感、威力大,极端暴躁。 他将这些硝化甘油装在了一个被炉里,被炉的隔层里放上了石灰混合液,里层再用菜油注满,硝化甘油的瓶子就浸泡在温热的菜油中。 之后为了避免磕碰,这个被炉被悬挂在马车顶上,上下左右都用牛筋牵扯,下头再挂上一块石头,形成了一个悬挂稳定装置,就这样他仍然全程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东西,稍微有摇晃就立刻冲上去保持它的稳定。 “喂,这里头的东西很金贵” 左柔小声的问道,而宋北云甚至都没工夫看她一眼,只是轻笑一声“金如果是一千年之后,黄金肯定比它贵,可是现在多少黄金也求不来这么一小瓶。这玩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别动就了就这小东西,如果爆了,我们就好约定下辈子在哪见面了。” 郡主眼睛早已红肿,声音也早已沙哑,听到宋北云的话之后,抽泣着问道“好哥哥这个真的能救我母妃” “不确定,我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我能救肯定会救,但是有些病真的是无能为力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尽可能让你妈走的体面一些。” 郡主听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左柔连忙把她拥入怀中,嗔怪的说“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现在我的身份是个医生。”宋北云的眼睛仍然一刻都没有离开那个容器“好听的什么是好听的我只能告诉你事实。” “你这便是抬杠” 左柔也急躁了,气得就要站起来,宋北云眼睛一瞪“给我坐下” “” 左柔被吓了一跳,乖乖的坐了下去,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加上心中焦急如焚,一下子憋不住,瘪了嘴巴哭出了声音“你吼我你以前都不会凶我的。” 宋北云懒得理她,反倒是哭唧唧的郡主握住了左柔的手,低声说“柔姐姐,你且听他的吧,我母妃本身身子就不好,若是这次这次”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就已经开始和左柔抱头痛哭起来,而宋北云皱着眉“我刚才说过了,这东西比左柔都暴躁,你稍微动作幅度大一些,它就会爆,一旦爆了,你们打算好埋在哪了没有” 左柔气哼哼的横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就再也没说话,一直到马车来到庐州府时,宋北云才算松了口气。 虽然这时已是凌晨,但治病这事从来不分时间,所以在郡主的吩咐下,马车根本就不管不能疾驰的那一套,直奔王府就过去了。 来到王府,看到府门外没有白幡,郡主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宋北云此刻却变得慢腾腾的。 “你们全都离远一点。”宋北云指着王府大门“躲到门后去。”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个点大概也不是好奇的时候了,她们两个连忙躲了过去,接着宋北云小心翼翼的解开悬挂,然后将容器拖在手里并且呼来一个侍卫“你,托住,绝对不要动” 侍卫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托住这个容器,宋北云从马车上下跳下来之后,立刻重新把这个东西抱在了怀里,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王府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异常小心。 “快拿灯笼去给他照着。”郡主吩咐旁边的侍女“快一些” 侍女哪里见过郡主发这么大脾气,立刻涌了过去,举着灯笼给宋北云把脚下的路照的透亮。 就这么亦步亦趋的来到后宅,郡主也懒得解释,更顾不上男眷不得入后宅的规矩,一路给宋北云开绿灯来到母亲的床榻之前。 “闪开,大夫来了”郡主推开照顾母亲的老嬷嬷“别碍事。” 这时,郡主的动静也让福王走了过来,他看到瑞宝和宋北云之后,眉头一皱“你胡闹个什么东西” 郡主懒得解释“我请大夫来看母妃了” “你”福王看着宋北云那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跟郡主相仿,火气立刻就上头了“你怎的如此胡闹” 好在这时左柔也上前解释道“福王殿下,您误会郡主,这人是真的小神医。” “哦”福王狐疑的看了看宋北云“他看着也就和你们一般大小。” “前两年的瘟疫都是用他的法子才没扩散的,侄女的铺子就是与他合伙的” “他师承何人” 宋北云微微抬起头“医仙王柳杨。” 听到这个名字,福王立刻让出了半步,然后拉着郡主问道“你为何不早说他是王医仙的弟子” 郡主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福王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了宋北云身边“小神医” “殿下别说话,闪开一些。”宋北云大气都不敢喘“这里头的东西危险的很,稍有磕碰可就麻烦了。” 福王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老江湖了,通常碰到这种奇人的时候,他都不会过多去怀疑,毕竟王柳杨的名字他在年轻时就听过,先帝御赐医仙之名,对瘟疫、刀枪金创等极精通,地位超然的很,但十余年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遍寻不着。 也不知道这瑞宝从哪把那鼎鼎大名的医仙的徒弟给弄出来的 宋北云来到王妃的床边,将硝化甘油的容器放在一边,他才算松了口气,然后自顾自的拉过一张凳子,将自己的背包翻开,拿出里头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听诊器是肯定不能用的,这要是敢把个冰凉凉的东西放在王妃的胸口上,宋北云保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本来按照规矩,其实就算是号脉都得隔着一层布,但福王看他也就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倒也就没说什么了。 宋北云这十年里跟着老疯子学的东西可是不少的,两个人亦师亦友的,其实偷偷摸摸开创了很多跨时代的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最早的中西医结合疗法。 号脉之后,宋北云拿出准备好的药并开始询问起王妃来,不过此刻王妃很是虚弱,嘴唇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所以他简单的问了几句确定了是缺血性心绞痛之后,就出了房间。 “王爷,王妃这病几乎不可痊愈。”宋北云摇头道“这病啊,怎么说呢” 福王面容严肃,眉头紧锁“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王妃这大概是先天性贫血,如果没猜错的话”宋北云看了看旁边的郡主和左柔“你俩先出去。” 福王点点头,然后把女儿和左柔都喊了出去,等到这里只剩下宋北云和福王的时候,宋北云说道“郡主应该不是王妃亲生的。” 福王愣了一下,然后仰起头半晌没说话,宋北云笑道“其实王爷自己是知道的,王妃的身子骨,绝无可能生儿育女。她现在四十有二,能活到如今都是托王爷细心呵护的福。” “到底是神医的弟子,那本王能做些什么” “这病是病也不是病,首先”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殿下纳个妾吧。” 福王表情当时就变了“此话何意” “就是,从今往后别碰王妃了,她不可激动也不可亢奋。”宋北云看着面前的福王,说话时到底还是有些尴尬“过度的刺激,有害无益。” 福王叹了一声“还有什么” 正说着,伺候王妃的侍女立刻惊恐的走了出来“王爷,夫人她她又痛起来了。” 宋北云跟福王连忙起身进到屋里,这一进去就看到王妃捂着胸口,满头是汗,样子十分痛苦。 “都别碰她。”宋北云驱赶侍女之后,来到窗边“王妃莫慌。”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将装甘油的容器打开,专注的将里头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再用一个滴管似的东西从里头取了一滴“王妃,你把这个含在舌下,用唾液混合。” 王妃痛苦的点点头,接着宋北云又这样取了两次,加起来大概有个两三毫升左右。 不多一会儿,王妃的疼痛真的缓解了,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了许多。 宋北云看到这一幕,让旁边的侍女给王妃盖好被子,然后对满脸惊讶的福王说“王爷你看这个。” 福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个你放在隔壁屋,不管是拿取还是存放,都需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它就是一团威力奇大的炮仗,能将这房顶掀翻。” 福王认真的点头“可当真是奇药,我之前遍访名医却都无见效如此神速的药物。” “调理才是真的,慢慢调理吧。这东西只能让王妃不再被病痛折磨。”宋北云拿起炭笔“我写个药方,它什么病都不治,但却甜滋滋、香喷喷,王妃不爱吃饭,每日就给她喝些这个吧。” 说着,宋北云将一副五仁坚果茶的方子给了福王并吩咐道“趁热喝了,连汤带渣。对了,文火三个时辰的最好。” 很快,宋北云把各种本来准备的急救装备都收拾好放进了背包里并和福王一起走出了门口。 “母亲怎么样了”郡主急匆匆的走上前“为何不让我听啊母亲怎么样了嘛” “已经睡下了。”福王点点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多亏小神医,你母亲许久没这么安稳过了。” “他呀他整日就知道琢磨睡觉那点事。” “一嘴胡话”福王生气道“怎可说出如此轻薄之言” 郡主噘着嘴不高兴,而宋北云只是躲在后头偷笑。 。 48、4月14日 阴 正思江槛外,闲却钓鱼船。 都这个点了,自然不可能让宋北云去找客栈,所以福王亲自安排他在客房睡下。 当然左柔肯定没跟他一个房间。 这富贵人家的地方啊,就是跟乡下不一样,那床被褥都是香喷喷的,就像郡主身上的味道一样,床也是大,在上头打滚都够了。 不过本来一路奔波就已经够劳累了,洗了个澡之后的宋北云在床上没滚两下就沉沉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阵窒息给憋醒了,醒来之后他一低头就看到了郡主的脸,而郡主就这么趴在他的被子上。 “握草你怎么进来的” “这可是我家呢,我哪里去不得”郡主压着宋北云不让他动弹“父王让我来喊你用膳,不过好哥哥,你说说看,若是我喊一嗓子说你意图对我不轨,你会如何呀” “八成就死了吧。”宋北云想了想“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昨天跟你爸说什么了,对吧” “真聪明。”郡主凑到宋北云脸边亲了一下,娇滴滴的说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不行。”宋北云摇头。 “那我喊咯。” 宋北云嘴角一抹冷笑,突然放开喉咙喊了起来“福王殿下救命啊郡主非礼我” 郡主一听,脸色巨变。但刚想起身却被宋北云抱住了腰“来嘛,玉石俱焚。” 说完,他还在郡主脸上亲了一下“我才不要你的破奖励,还你” “松开快松开” “救命啊” 宋北云再次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郡主一着急连忙去捂住了他的嘴,好死不死这时大门被一脚踹开,福王怒气冲天的脸出现在了外头。 他一进来刚好看到郡主在掐宋北云的脖子,而宋北云却手脚胡乱的挥舞。 “混账东西” 福王大步流星的走上前,郡主当时就蒙了,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直在了那里。 “还不快起来成何体统” 福王气得面色通红,而郡主也在这一嗓子之后乖乖的从宋北云身上爬了下来,而宋北云趁机赶紧抓起被子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躲到了床角。 “滚出去”福王怒斥一声“还愣着” 郡主有些不服“父王,他” “闭嘴我都瞧见了,你还想当面抵赖” 郡主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哼了一声,一跺脚就夺门而出。 见到她离开,福王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做戏了。昨日我就细细的打量过你了,就瑞宝那筋骨,十个都不是你对手。不过你这倒是做的极聪明,若不是用这法子,她肯定得逼你说出昨日你我说的话。” 宋北云嘿嘿一笑,在床上朝福王拱拱手“王爷英明啊” “哈哈哈,我自家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福王笑完之后,又是默默摇头“只是瑞宝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是该好好教教了,可到底是男女有别,她母亲的身子又不好,诶行了,你也打理一下起来吧,韵儿要亲自答谢你。” 福王慢条斯理的离开,而宋北云我床上坐了一下,回想着福王的眼神语气,突然一拍大腿这才是真的聪明人啊,他估计老早就守在外头了,郡主是他喊来的,他又在外头候着,其实说穿了就是在卡时间,时间只要跟他估算的差不多,他就会闯进来,就是要撞破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再加上给宋北云一个警示,让他别乱嚼舌头。 只是他恐怕都没想到,那一嗓子居然是宋北云喊出来的。 等他洗漱好了去到饭堂,福王、福王妃、郡主和左柔都坐在那了,郡主看到他之后,一扭头就当没看见。 “见过福王殿下、福王妃。”宋北云恭敬的行礼,然后转过头“见过瑞宝郡主。” “哼”郡主噘着嘴不搭理他,样子倒是有些小调皮。 福王妃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小神医昨日睡得可好” 宋北云看了一眼郡主,笑道“王妃莫叫小神医了,我与柔姐姐相交莫逆,你就随她叫一声北云吧。” 接着他仔细端详了一阵王妃,然后点点头说道“王妃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说起来,你那个药是顶好用的,方才喝了些,就觉得这身子骨暖融融的。说来也奇了,往日也吃过不少补药,可都没这个来的有用。” 王妃的气色是真的好了不少,本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虽然一看还是有点病怏怏的,但总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是自然啊。”宋北云接下话头说道“这古话有云,药补不如食补。可若是那大鱼大肉,王妃怕是也吃起来犯恶心。但这个就不同了,它香而不浓、甜而不腻,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喝呢。” 王妃被他的话弄得掩嘴直笑“老身都四十有二了,还女孩子。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王妃你这可就错了,这四十岁不过是个新的二十岁,王妃充其量不过是个二十有二的女孩子嘛。” 福王在旁边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发现自己老婆却极受用,甚至开心的笑了起来。 倒是左柔一脸惊奇的看着宋北云“平日也不见你夸夸我怎的到这就甜言蜜语了起来” 福王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眼里倒全是羡慕,他牵着王妃的手说道“这次小神医可是帮了大忙,韵儿你说要给他点什么好” 王妃的眼睛在郡主身上瞟了一圈“倒不如让金铃儿想想吧。” “给他个屁吃。” 福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堂堂郡主说起话来毫无仪态,你这成何体统” “女儿知错了”郡主弱弱的说道“那女儿倒是觉得吧,这若是给钱显得太俗,得多少钱才能换来母亲平安太平那赐他个什么宝物,却也是容易给他惹了麻烦。倒不如就让他留在王府中读书好了,他八月要参加府试,在此读书却也省得来回奔波了。王府中不缺藏书还常有文生大儒出入,对他也是有所裨益。” “王爷你看”王妃侧过头看着福王“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胡闹。”福王轻轻摇头“这事不成体统。” 宋北云此时连连摆手“草民可不想要什么奖励,我来此地帮王妃诊病无非就因两点,这其一因我是个大夫,师父说过医者不拒病,只要是能力之内,皆无所拒。其二么,就是因柔姐姐说她与王妃情同母女,所以此事我责无旁贷。若是这点事都还要个报酬,那岂不是脏了我和柔姐姐的情意” 福王在他说话时,眼睛不停的在他和左柔还要郡主的脸上来回切换,眼神看似飘忽,但仿佛已经抓到了点什么。 当然,本来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抓住的,主要是左柔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笑成了花,不停的在旁边的点头,这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那可是最好看破的。 反倒是郡主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看上去一切如常。 “小碗儿。”福王突然叫了左柔一声“你的婚期是年初八对吧前几日我与你父亲还聊到了此事。” 原本兴高采烈的左柔一听这句话,脸色瞬间垮塌了下来,兴致低沉的应道“是” “你也需好好准备准备,嫁做人妇后可不能再跟金铃儿一道胡闹了,要琢磨着相夫教子了。” 福王的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照着左柔就捅了下去,她噘着嘴也不说话,就是嗯嗯的应着,显然是烦透了这个话题。 看到她这个样子,福王默默叹息摇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一顿饭吃完,他吩咐人上了些点心,然后屏退了女眷,只留下了宋北云。 “老神医最近身体可好” “回王爷,家师云游天下去了,说若能再见那便是缘,若是不再见那也是缘。”宋北云恭敬的回道“他说他不贪恋尘世,也望尘世不念着他。” “诶” 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仙人般洒脱,本王倒是羡慕极了。你与小碗儿何时相识的” 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王爷放心,我与柔姐姐绝对君子之交,至交好友罢了,她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她。” 这要是别人说这种话,福王那断然是不信的,左柔是谁那可是国公之女,自小跟着金铃儿在王府皇宫长大,就是赵性都十分让着这个脾气暴躁的柔妹妹。一个身无功名的毛头小子说看不上她笑话 但这个小子可是那个胆敢一口口水喷在当年全勤朝野的宰相李乐脸上,那李乐还不能怎么样的医仙的弟子。 这是合理的真的,就算是福王都觉得是合理的,这种师门传承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如此,你往后有何打算” “打算嘛,就先读书吧,考个功名再说。” 福王笑了起来“这届府试,我亲自出题。不然我就将题目给你,以报答你这治病之恩吧。” 宋北云歪着头看着福王“殿下,那是不是就太没劲了就这小考试还需要您给我题目这传出去,我师父第二天就赶回来打死我了。倒不是舞弊,只是因我太蠢,要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哈哈”福王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 。 49、4月15日 晴 错把庐州当杭州 年轻人的事嘛,福王也不好参和太多,既然宋北云什么都不要,那就随他去吧,就当王府欠他个人情好了,不过在晚上跟福王妃聊天时,福王倒好是夸奖了一番宋北云的机敏。 “这孩子我看着真不错,眼里有股子神气,看着像极了当年的王爷。”福王妃刚刚喝了一大碗温热的五仁甜汤,暖融融浑身舒坦,听到福王夸奖宋北云,顺口就说了句“若是他身家清白,倒不如招来吧,金铃儿也是不小了。要我看啊,北云这孩子正合适,年龄相仿、谈吐也还不错。再说咱们家也不图人家个什么,只要这人周正就行。” “哼。”福王冷笑一声“你啊,人家俊俏郎君夸你两句便是找不到北了。” “哎哟,王爷。看不出来,您这还会吃味儿呢说出去那可是要招人笑话的,那可是孩子辈的后生。” 福王一般情况下是不跟老婆斗嘴的,一个是麻烦还有一个就是福王妃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也是天下有数的奇女子,虽是平民出身,但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而她的身子也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子。 “你这婆娘是真的牙尖嘴利了一辈子,你还看不出来你以为那小子是个良家子,可要我看啊,他就是个成精多年的小狐狸。”福王端起茶碗吹了吹“我两次与他交锋,居然都占不到什么赢面。” 福王妃惊奇道“还有这等事北云那孩子如此机敏” “机敏油滑还差不多。” “可金铃儿也不是什么善茬啊,这两人不也挺合适的么”福王妃还是不依不饶的说“人家是小神医又是读书人,周正俊俏,身强体壮。要我看啊,就他挺好的,而且你还看不出来金铃儿对他可比对旁人好上许多。” 福王轻轻摇头“你啊你啊,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老东西”福王妃身子弱但气势不弱“你是嫌我笨还是嫌我老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的。” 福王一听,当场就认怂了,一辈子没怕过谁的战神福王,偏偏在这老婆面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只好上前握住王妃的手说道“他啊,跟小碗儿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那两人诶麻烦。” “小碗儿小碗儿有婚约啊” “是啊,麻烦就麻烦在这,你我都是年轻过的人,左公骁勇善战不假却是个不善管家之人,他这一对儿女可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人啊。”福王感叹道“若是小碗儿是那种正经的大家闺秀,她定能嫁个好人家,丰衣足食过这一辈子,可偏偏她跟你一般是个野惯了、玩疯了的孩子。你指望她能安分守己的嫁去王家” “王爷您这意思是” “我看啊要糟。”福王默默叹气“若是光有小碗儿和金铃儿,应是问题不大。可若是左芳加上这北云再加咱们这金铃儿,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啊”王妃立刻来了兴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凭他们几个少年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福王摇头“你啊你啊,当年那个侠女去哪了” “被你糟蹋了,快些讲” “就别说小碗儿那宁折不弯的性子了,你且试试让金铃儿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看她听不听你的。”福王的目光看向窗外“就如当年你违抗父命非要嫁我一般,左公拦不住小碗儿的。” 福王妃一听,顿时就没了话语,眼神里却都是担心,毕竟小碗儿不比金铃儿,这里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些,牵一发动全身啊 “今日我看小碗儿看那小子的眼神啊,就是有些不对。那可不是好友之间该有的眼神,虽然那小子和小碗儿都矢口否认,但有些事骗不得人,特别是过来人。”福王补充道“至于金铃儿,她倒也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就只是想抢姐姐东西的顽童罢了,只是连她都插不进小碗儿和那小子之间。” “王爷这话说的,我倒还真是有些印象了,今日我夸奖北云时,金铃儿倒是一脸无谓,可小碗儿却是” “喜上眉梢。”福王再次叹气“当年我隐瞒身份到你家去时,老岳母夸我时,你也是这般喜上眉梢。” 福王妃一拍手“这可麻烦了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本王对那王家可没几分好感,我就看看这几个小东西能掀起什么风浪。”福王说完,衣服一脱就要上床。 “洗脚去” 福王愣了片刻,然后叹气转身“洗洗洗,这便去洗” 而这一夜之后,庐州府晴空万里,纸鸢儿纷纷飘在了天空之上,春风格外和煦。 宋北云本来观察了一天,打算回程,正准备与福王道别时,福王妃却希望他和左柔多留几日,一来是缓缓自己对小碗儿的思念,一个就是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宋北云一番。 对于这种要求宋北云倒也没拒绝,反正自己上次来庐州第二天一早就跑路了,根本没能好好玩上一圈,所以好不容易脱离各种卷子的海洋,到处去玩一圈也是不错的。 庐州是福王地界,但郡主到底是女儿身,而且又作威作福的惯了,所以福王不许她以郡主身份出去转悠。 所以三个小东西凑到一起一合计,既然不让用郡主身份,那就不用了女扮男装出去就行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左柔相对容易一些,虽然看上去还是娘们唧唧的,但只要隐藏的好一点,只要不说话就大概能隐藏过去,权当是个白脸兔儿爷了。 但郡主就 不是难不难,她就是不可能明白吧,虽然尝试过裹胸,但这个季节又不能穿貂披袄的,裹了胸穿了男装之后她那浮夸的胸肌,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要不你就别去了。”宋北云蹲在院子里的树根下用一根棍捅白蚁窝“你这样,只要不傻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好好在家里玩哈,我跟左柔出去就行了。” “那可不成我知道你们要去青楼喝花酒我要去”郡主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若是我去不成,你们谁都去不成” 左柔有些尴尬的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对郡主说“你怎知道我们要去” “方才他在给你穿衣裳时我偷听到的”郡主满脸的焦急“我还未去过” “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穿衣服。”左柔的神色慌张了起来“莫要乱讲,若是福王听见那还了得。”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招呼他进屋子时候怎就不怕我父王发现真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虚伪的紧。”郡主冷笑道“你们两个可都是脏东西呢。” 左柔悄悄躲到了宋北云身后,而宋北云继续捅着白蚁窝,直到把里头的白蚁卵和蚁后都给挖了出来,他哈哈一笑“发了发了,蚁酸来了” 郡主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宋北云,我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宋北云将蚁后和卵都装进随身的罐罐里“不就是帮她穿衣服么,我帮她洗澡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有什么的。” 左柔最怕他说这些,说起来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打宋北云,但转念一想,如果打了那不就等于坐实了么 “你可别听他的,他就是这样,满口无言乱语。”左柔急匆匆的跟郡主解释“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郡主笑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他背后的朱砂痣在哪” “啊”左柔愣了片刻“他背后没有朱砂痣啊,就是腿上有一呀” 郡主用手指戳了戳蹲在地上捂着脸的左柔“你呀你呀,脏东西,不知耻” “行了行了。”宋北云摸着下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出门,你就别折腾她了,她是个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郡主眉飞色舞的跳到宋北云身边“好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呀若是能带我去喝花酒,我就对昨日你亲我之事既往不咎了。” 左柔抬起头看着宋北云“哈” “你听她胡说呢,是她对我意图不轨,幸好当时福王殿下过来解围,不然我现在就不干净了。”宋北云撇撇嘴“不信我们就去殿下那对质。” “宋北云你行。”郡主冷冷一笑“总有一天你要落我手里的。” “反正不是今天。” 最后带她出去倒是带出去了,郡主么还是穿了男装,只不过换了个名字也换了个身份。 “往日你出门都化妆吧今天别化妆了。”宋北云把自己的一根发簪插到郡主的头上“你现在不叫赵玲了。你乳名不是金铃儿么,那你就姓金了,至于什么名字嘛就叫金慧明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明眼人都知道是女孩儿的名”郡主皱起眉头道“还不如叫个金无忌呢。” “无忌你也配叫无忌”宋北云端着她的脸看了看“行了,就这样出门” 今天就更这一章了哦,我算了算,欠的章节终于还剩下两章了。这几天累的很,今天忙一天,明天清早还要出门办事,所以今天我就休息了。 50、4月15日 晴,葡萄美酒夜光杯 “至此,这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这就算完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宋北云把茶杯盖当成惊堂木往桌子上这么一扣,端起盖碗润了润嗓子,捏起一颗胡豆就塞到了嘴里,咬得吱嘎作响。 郡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回味着刚才宋北云讲的故事,虽然听着有些怪诞,什么东胜神洲、什么西牛贺洲的,都是些个不知所以然的地方,但那故事却是绝顶精彩,引人入胜的很,可偏偏他却说到一半就不肯再讲了,这般百爪挠心的滋味,让郡主甚是不自在。 “快些讲”左柔咔咔咔的嗑着瓜子“那斜月三星洞里有没有貌美如花的仙子这猴子跟人可否生出孩子” 宋北云眯起眼睛看了左柔一眼“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左柔不明所以“我就问问。” “没有。”宋北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也没有仙子” 左柔略显失望“我还想听那猴子与师姐来一段呢。” 这玩意是真的孽障,好好一出西游记,生生被她三两句就给弄得桃花朵朵开,下流至极,就算有师姐又如何难不成哪个女人还能看得上一只臭猴子不成 “好哥哥你再将下去嘛。”郡主撒娇的拽着宋北云的手“人家这心里刺挠刺挠的,就惦记着那猴子后来如何了,你可不能这么吊人胃口。” “明天再说。”宋北云再次喝了口茶“让你们感受一下追更的痛苦。” 这个点,日头正好还未黄昏,荷花酒着实是早了一些,所以他们三人就坐在临河的茶楼中喝点茶吃些点心。 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就聊聊天呗,可是宋北云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东西,与其尴尬的大眼瞪小眼,倒不如讲讲故事,可是讲什么故事倒也是让他犯了难。 起初他打算讲红楼,但红楼太矫情,说不准还会让郡主这文艺女青年伤春怀秋,不合适。之后打算讲三国,毕竟宋北云之前最爱的就是三国,可转念一想可是没几个姑娘喜欢看那除了貂蝉大小乔之外全是臭男人的权谋武打戏。 最后备选名单就只剩下了水浒和西游,权衡一番之后,这水浒是断然不能讲的,因为水浒讲的就是这个时代,什么金山寺、什么宣州、什么景阳冈,那都是确有其事的地方,而且故事内容还都讲的是造反,在一皇家女儿面前讲这造反的东西,宋北云怕是脑壳有包。 思来想去,还是这三国最合适,来回不过也就是一只臭猴子,惹不着谁也招不到谁。 而听完猴子故事之后,左柔倒是还好,虽也是兴致勃勃,但却没沉迷,唯一的念想就是这斜月三星洞里有没有个美貌的师姐能和猴子来上这么一段。 可郡主却是不一样了,文艺女青年嘛,平日里最喜这胡思乱想的,时间一长啊,自己脑子里却也是有些故事的,只是始终不得其法,今日冷不丁听到这妙趣横生的臭猴子,立刻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了。 “你着急也没用啊,我得现编,不是张嘴就能来。”宋北云架起二郎腿“别催。” “好哥哥” 郡主这把小嗓子那是真的甜,这种打着圈儿发浪的调调能弄的人一个激灵,宋北云连忙摆摆手“这猴子的事,下回分解。不过我这还有别的故事,你们是想听是不想听啊” ”想想想”郡主连连点头“好哥哥快些。” “有美貌的师姐吗” 很快,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宋北云终于让她们两个感受到了同时追两本书的痛苦,作为一个资深小说党,他能讲的故事何止千万,但郡主和左柔可不一样。 这个时代还是属于一个脑补的时代,最浪漫的事就是写一首风花雪月的词,让人幻想自己置身于那个场景之中,什么去年今日此门中、什么桃花流水鳜鱼肥。 而真正把东西摊平摆在纸面上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元朝,等到了明朝时候,这摊平的东西又立体了起来,出现了各种戏曲之类的东西。 至于现在的戏曲么,其实也不是没有,但在宋北云看来,那根本就是装神弄鬼的跳大神儿,一点美感都没得。 “那赵灵儿为何被人看了身子就要嫁给那人这是个什么道理”左柔在为故事里的人物打抱不平“可恨要我,我才不呢,不但不嫁,反而一掌劈死那混账算了。” 宋北云心中一阵恶寒,不过想到自己还没被左柔劈死,倒多少是有些庆幸。 而左柔的义愤填膺跟郡主的冥思苦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哥哥,那到了仙灵岛之后呢我觉着此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这仙灵岛外层层陷阱的,绝非为了隐居,想来是躲避什么人吧” “我把大结局告诉你好不好” 一听这话,郡主立刻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你不要说了” 这大概就是追连载的人的通病吧,喜欢自己猜剧情猜了还跟人到处说,可真要有人给他剧透,他能把人妈都给杀咯,极端异常极端 三人沿着淝河岸边往前走着,郡主一直在很仔细的观察宋北云,她发现个很有趣的地方,就是这家伙明明嘴巴上说只是第二次来这里,但从他认路的速度来看,这简直就是个老把式。 所以郡主对宋北云顿时产生了怀疑,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直接跑到了宋北云身边问道“好哥哥,为何你这轻车熟路的模样,比我这庐州府的人还要熟稔” 宋北云停了下来,站在河边的一座桥上“虽然它不太一样了,但河还是那条河呀。” 说着,他站定了脚步,四处观望了一圈,发现了家的确切位置,接着快步走到了那棵柳树之后,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处空地“未来这里会是一个国营的厂子,然后我家就住在厂里的家属区。我小时候放暑假的时候,总是跟厂区大院里的小伙伴一起在这里游泳,每天都得我妈站在河边喊我,我才会回家。” 左柔拉过郡主小声道“他又开始疯疯癫癫了,常有的事,莫搭理他,一会儿就好了。” 郡主倒是饶有兴致的走上前仔细的听宋北云那些风言风语,虽是有许多话听不懂,但看到他眼睛发亮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宋北云才介绍完自己的“家”,很快又从眉飞色舞变成了之前的模样,他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河岸两边逐渐开始繁华秀丽起来,两岸商贩来往众多,人流也开始密集了起来。 庐州府不似金陵,它虽不是都城,但因福王封地就在此,所以长久以来一直都未实行宵禁,夜晚更是大有书中描写的烟花之境的苏杭景象。 宋人商贸本就昌盛,加上此地九省通衢、地处咽喉要道,来往者更是日以万计,更是在与金辽签订条约之后的通商也必在此地中转,所以金陵城远不及这庐州府繁华。 若站在高楼之上俯瞰庐州腹地,真真就如同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一般错落有致、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出半点弱宋的影子。 街边的吆喝声逐渐杂乱起来,宋北云跟在两个姑奶奶后面时刻提防着有那小偷小摸的人,毕竟这两个可都是千金之躯,被偷了银子无所谓可要是被摸了屁股,那高低得是一条人命。 在巷子里穿行一阵,周围星火流动,煞是热闹。宋北云在路过时,反复听见有人提起说今日有花魁之争,似乎还挺有意思。 “来,吃些炸豆腐。”他一手拽住一个,来到一个卖宅豆腐的小贩面前,往长条凳上一坐“老板,给来五十个大子儿的豆腐。” “客官稍等” 老板很快熟练的把炸好的热豆腐调上酱汁端到了宋北云面前,并奉上了三双筷子。 “老板,今儿挺热闹啊” “客官,听口音是北人吧。您是有所不知啊,这清明之后谷雨前的当中一日啊,便是这选花魁的日子,今日里好几家花船上没出来过的姑娘都会出来,可是热闹。” “可谢谢老板了。”宋北云朝他拱拱手“我等会子也是赶个热闹去。” “那敢情好,若是公子抢了个花魁的头筹,明个来我这吃不要钱。” “哈哈哈,好说好说” 老板继续忙乎去了,而郡主倒是好奇的凑了过来“宋北云,为何你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这贩夫走卒的,你也不怕丢了份子。” “人格没有贵贱,我跟你爹能聊、跟这些人也能聊,人是特别敏感的的。”宋北云夹了块豆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没把人当下等人,人家自然也就会把我当上等人,你把人当下等人,人家回头骂你祖宗三辈儿。” 还没等郡主细品这话,左柔已经站起了身子,指向了前方“快看快看金铃儿,你的北坡唉” “什么我的北坡,啐”郡主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人不讨喜的很,你可别乱给我嚼舌头了。还有,我现在可不叫金铃儿,你得叫我金公子” 左柔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只是拉着宋北云说道“你可是不知啊,这北坡呀,一直可都在追求金铃儿。那姿态,就是你说的对对,舔狗” “舔狗啊”宋北云摸着下巴笑了起来“行叻走,咱们跟上咱们第一才子去哪,我们就去哪” 郡主皱着眉头“那么些花船,你就非要跟着他去” “哈哈哈哈我乐意老板,给用油纸打个包,我们来不及了。” 今天也是一更了,累坏了。明天继续还债终于快还清了啊,哈哈哈哈。 大家记得给投个票哦。 51、4月15日 晴 青牛白马七香车 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他们的精神生活其实并不丰富的,不然也不会像郡主那样有事没事的就招呼一帮人搞无意义社交。 所以当某个地方有热闹凑时,这些人的热情会异常高涨,哪怕是花钱都觉得赚了。 “大爷里边请呀。” 画舫不是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它就像是某些豪华的社交会所一样是有门槛制的,想要进去先要在码头上跟人买下一份彩头,凭着这份彩头就代表有了消费能力,这才有资格上去。 大抵就相当于门票的性质,不过有些人完全不用这些,他们可以刷脸入场,比如北坡就是这样,他不但可以随意进出,甚至还有专用通道,直接上了三层之上的贵宾区,不用在下层跟那些暴发户挤成一团。 “真贵啊” 宋北云掂着手中三份彩头“就这玩意,花了300贯,果然是花钱的地方。” 郡主倒是不在意,她饶有兴致的到处看着,虽然还没进入主会场,但外头看上去也是相当的有派头了,第一次来青楼荷花酒的郡主自然也是看了个新鲜。 在刚要进门时,有个老鸨模样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云和他身后的两个人,然后小声说“客官,这不太合规矩吧” 宋北云回头看了两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荷包塞到了老鸨手中“妈妈费心了,就是来看个热闹,没那么多规矩。”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小心的陪笑道“可小心些,舫上的规矩可不让清白女子上来。” “多谢妈妈了。”宋北云朝她拱了拱手“多有劳烦。” 顺利的进入画舫内部,郡主好奇的走到他身边问道“方才你跟那女子说些什么” “她说这地方不让清白女子上来,我说你们两个都不怎么干净,她就放行了。” “满嘴混话。”左柔白了宋北云一眼,拉过郡主就说道“通常这烟花之地是不让女子上来的,方才他贿赂了一番那个把门的老妈子,不然我们怕是上不来。” “还有这等规矩啊”郡主不悦的说道“那我偏要上来,我看看谁敢说句话。” “你要真硬来,谁拿你那身份也没办法,可过不了两天,这满天下可都知道你这瑞宝郡主逛窑子了。”宋北云找了张靠角落的台子坐下“而且这画舫跟那普通青楼还有所不同,青楼窑子后头多是一些民间的富商,而这画舫楼船后头嘛说不定你爹在里头都有三成的干股。哪怕你在这闹了事,还没等上来呢,就被你爹生生给绑了回去。” 郡主了然似的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再怎么把这玩意说的冠冕堂皇,它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高档会所,本质上跟小巷子里那些个半掩门儿区别并不大,上来也就是老三样,歌舞、才艺、谢谢老铁。 再往之后,大多都是一些蝇营狗苟的脏事,什么价高者得、什么后堂一叙,懂的都懂。 宋北云常来青楼,但一次都没有嫖过,他最爱看的并不是这个花魁那个美女,他就乐意看这帮土财主、大官人的争风吃醋。 这争风吃醋可是有意思的很,毕竟不管什么花魁不花魁的,说穿了也就是个窑姐儿,做的就是个皮肉生意,再怎么说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的,那也不过是抬高身价的附属挂件,那身皮囊才是真正让人垂涎的东西。 男人嘛,从大自然演化出男人开始,骨子里的下贱就没变过,嘴上说的再特么风雅,能正儿八经跑来这里的人心里头想的难不成还来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不成 要不怎么说嫖客里头渣男多呢,从古到今流传下来的那些个故事里,渣男占了足足有九成,并不是男人都是这样,而是说白了那帮子痴情的名妓选的目标人群有问题,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一群热衷吃喝嫖赌的男人,能有几个是纯良天性的 不过这也不怪那帮子可怜的姑娘,她们本身就是被当成商品运营的,见识少不说,还多少沾着点单纯,认为初见的那几句甜言蜜语就是真情实意,上当受骗丝毫不足为奇。 “据说今日每个画舫都有一个女子出来争夺花魁呢。”左柔兴致勃勃的给郡主介绍道“届时可是热闹。” “可是这花魁是怎么选的啊” “谁身价高就是谁的呗。”宋北云插嘴道“说的再天花乱坠,这也是个卖身子的地方,你还指望什么观众票选吗” 六大画舫今天晚上整夜都灯火通明,等会不但有斗词斗曲,还有粉丝见面会,最后就是争风吃醋的投标环节和最后猥琐讨论阶段。 宋北云早就摸透了这里头的门道,对他来说谁睡了花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哪个冤大头花的钱最多。 “你北坡在上头呢。”宋北云环顾四周之后,指着三楼也就是最高那层对郡主说道“那个摇着扇子的。” 郡主看了上去,果然一眼就看出了北坡坐在那里,轻轻摇晃着扇子,一脸清高,身边有几个他的好友,几人正在交谈着什么,但北坡倒是没怎么说话,摆出一副不屑于交谈的样子。 “又在装腔作势。”郡主摆出作呕的表情“这人,真是不知羞,区区刺史之子便得意忘形到这种地步,令人喷饭。” 宋北云拍了拍左柔的肩膀“你看,这就是舔狗的下场。” 左柔用力点头“嗯” 郡主见自己又被无视了,恶狠狠的伸出手拧住宋北云的腿“好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可是要让你喊出来了哦。” 宋北云慢条斯理的取下发簪,看到这个发簪左柔就本能的往后靠了靠,接着就见他将发簪顶在了郡主的京门穴上,手上轻轻一用力,郡主拧住他的胳膊立刻就松软了下来,接着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啊”郡主想要伸手去摸,但那种酸胀让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手上根本没有力气“你要死呀” “还想叫出什么调,你说就行了。”宋北云再次将发簪插回脑袋上“小姑娘,不要作死。” “哈哈哈哈”左柔在一旁开心的拍着手笑道“让你欠让你欠,现在知道错了吧” 郡主捂着穴位慢慢直起身子,恶狠狠的撞了一下宋北云“坏人” 正在偷摸打闹的时候,前头的帘子慢慢拉了开来,上头出现了一众手持各种乐器的曼妙少女,她们身着青丝,很透的那种,不多一会儿演奏就开始了,画舫里立刻就传来了热闹的丝竹之声。 “啊她们就穿成这样”郡主难以理解的看了一眼宋北云“这可是太羞人了吧。” 正在埋头吃糕点的宋北云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乐队“不然你以为穿什么呢” 而正在郡主伸长脖子看表演时,画舫三楼一个人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狗腿子模样的人。 这人宋北云没见过,但看那派头,恐怕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这人是谁”宋北云用胳膊肘顶了顶郡主“三楼那个。” 郡主仰起头看了看,撇撇嘴“废物。” “喂,在你眼里有那不是废物的么”宋北云库哭笑不得的说“他是不是废物我不管,你就说那是谁。” 郡主不悦的翻了个白眼”当然有不是废物的呀,好哥哥就不是废物呀。“ “夸我没有任何意义,你赶紧说,好像有热闹看。” “哦”郡主伸长脖子探望了一番坐了回来“那人是随迁都而来的新面孔,据说是哪个尚书的侄子,也是庐州府数一数二的富商的儿子吧,名字我不记得了,他可不配本郡主记下他名字。” “你可是太高傲了呢。”左柔呵呵一乐,从宋北云手里抢下一块炸豆腐,边吃边说道“那人是户部尚书金再仕的侄子,父亲是大宋几个豪门大户之一金熊文。庐阳的金家、洪都的徐家、杭州的涂家,都是被赐了官名的高门大户呢。” “你怎么知道的”宋北云侧过头看着左柔“厉害呀。” “我可是个生意人。”左柔骄傲的仰起头“这些事我自是知道,那上次我们去的那酒楼,我听说便是洪都徐家的产业。这金家做的织造、锻造生意,徐家做的是漕运、马帮生意,涂家则是做的盐土、粮食买卖,可都是大户。据说当年官家起事,就是这几家给的钱。” 宋北云点点头“这些你就别卖弄了,我知道的比你清楚,我就是不认识人而已。” “人家好心告诉你你说我卖弄”左柔噘着嘴不高兴的说道“你这人怎的如此讨厌。”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么。”宋北云捏了捏左柔的脸“柔姐姐最乖了。” 而离开他们最近的一张台子上也坐着几个人,看着他们两个男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那几人一个个的摇头,还有一个甚至做出了反胃作呕的表情。 宋北云看到他们的表情之后也只好当成什么都没看到,继续指着楼上的人说道“等会大概是有好戏看了。” 52、4月15日晴 轻拢慢捻抹复挑 “哟,这不是金公子嘛,许久不见啊。” 三楼高台之上,这里就突出一个雅趣,地方不大但却格外剔透,从下往上只能看个梗概,但若是从上往下却是一片坦途。 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喜欢在此处坐着,不光是看热闹看的真切,而且去那些个花姑娘们的屋里也更加方便。 “安公子,久违了。” 进来的那个姓金的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坐在了位置上。这态度已经很说明一切了,就是不太想搭理这个庐州第一才子。 人都是有脾气的,这个自称北刺史之子本身就敏感多疑,被这么冷淡了一番,自然就相当不悦了,不过他倒也不是那种书呆子也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纨绔,这人奸猾的和,所以当时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快,只是轻笑一声,起身来到这金公子的身边。 “金公子,听闻今日这妙言小姐可是花魁首选,不知公子今夜有几分把我拔得头筹啊” 这个金公子显然已经有些不耐了,可他虽然是尚书的侄子,但身边那人也是刺史之子啊,更何况他家中还有个舅舅是詹事府詹事,身份地位上倒也是不可轻视。 “安公子,你管的有些宽了吧”金公子转过头笑道“莫非安公子打算与小弟争上一争” 争拿什么争人金家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富户,自己虽然说是说爹爹是个刺史,但要比钱哪能跟人家比呢。 不过比不了钱,北坡也绝对不甘心这么败退下去,他呵呵一笑“我倒只是来看个热闹,况且人家妙言小姐怕也不光是看钱吧,小姐也是有小姐的格调,若等会子诗文之对金公子答不上来,你当妙言小姐是为了区区钱银就是那些有钱人予取予夺的吗” 金公子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话,他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读书人,不管是文采还是别的什么都要比北坡差上一大截,他知道北坡也知道,可现在北坡还是提了起来,说明人家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 可偏偏这个他没办法反驳,刚才自己暗戳戳的说人家穷,现在好了人家直接就说自己土,算是打平手了吧。 “金公子,我倒是有个主意。”北坡伸手指着下头那些看热闹的人“那下头大部分都是些破落户,我听闻许多人凑了一年的钱才能来这里观望一次,你年少多金,倒不如今夜挥金如土一把,等到妙言小姐出题时,你便找人集思广益,倒也是极有趣的嘛。” 这已经不是挖苦了,这是赤裸裸的抽脸了,这文化人就是脏,一个脏字没有却已经把这个金公子给贬损得一文不值,活脱脱就成了除了几个臭钱什么都没有的二世祖。 “安公子,你我并没什么仇怨,不至于说得如此难听吧。”金公子轻轻眯起眼睛“还是说你在这庐州作威作福惯了,有些目中无人了” “哈哈,金公子,可莫要这么说,小弟只是心直口快,并无它意。”北坡哈哈一笑“不说了不说了,下头可是有好戏看呢。” 而很快,助兴表演就算是结束了,重头戏环节也就来了,每年这个时候场中的臭男人们都极为欢畅,而且今年这画舫上的魁子又据说是千年不遇的美人儿,她即将出场的消息一传开立刻就惹来了众人议论。 来到这里,自然不乏说些下流话的,不管是些读书人还是些名士或者富商,在这个场合里也许是很多人一年之中唯一能说下流话的机会了,所以一时之间整个画舫上都被各种嘈杂给充斥着,细细听来言语不堪入耳。 “这帮臭男人。”左柔一脸不高兴“听听他们都说的这些鬼话” 她有些生气,但郡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而宋北云则在低着头剥瓜子儿吃,看着就像只猴子。 “喂。”左柔凑到他面前“你说,今晚那妙言好不好啊” “我又没见过。”宋北云抬起头看了一圈“我哪知道她是好看是不好看。” “哦” 左柔听完,立刻又凑到兴致勃勃等着花魁出场的郡主面前开始絮叨了起来,宋北云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他并不好奇,因为左柔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不成 大概一刻钟之后,远处的八尺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终于让宋北云抬起了头,他看了过去正巧看到那八尺台的卷帘缓缓升起。 卷帘之下还有一层珠帘,珠帘之后有一曼妙身姿坐在其中,一手上下飞舞,琵琶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悦耳。 她面上挂着面纱,虽然看不真切的她的脸,可长长的湿润的睫毛却是相当眨眼,这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柔弱的让人心疼的女子。 她身穿粉橙色镶领墨绿底子黄玫瑰纹样印花缎面对襟通袖袄,外面披着一层酒红色云锦累珠蝉翼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藏青色花纹,乌黑发亮的长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藏青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真漂亮呀。”郡主惊呼出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左柔”比你好看。” 左柔不服,回头看向宋北云 “你漂亮,你比她漂亮。” “嗯。”左柔点头“这还差不多。” “不要脸。”郡主撇撇嘴“整日就干这些个欺瞒自己的事。” 不过宋北云并没有阿谀奉承来的,这个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真的不如左柔的,左柔平板归平板了一些,但真的是顶级的颜值,老天爷在这一块儿干的可是公平的很。 郡主虽也不差,但耳后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让她不敢露出脖子,而左柔的胸口以上无懈可击,皮肤也是顶级水准的,就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用指甲盖弹一下脑门,她脑门上都会红起来,再大力一些甚至会有些青紫的类型。 所以这也就是她满身违和感的原因了,一个练武之人细嫩的比郡主还过分,这不就违和了么而且她动辄就能把自己给摔打得全身青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虐待了她。 “看花魁看花魁。”宋北云为了让她俩不再争吵,连忙阻止了左柔去理论“一年就一次呢。” 仍旧是八尺台上,弹琵琶的姑娘一曲还未奏完,台下已经雀跃了起来,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嫖客们更是交头接耳个没完。 不过很快,一曲弹完,这个顶级小姐就被人搀扶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期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对任何人有表示。 可即便是如此,为她痴迷的人仍然痴迷得不要不要的,甚至不少人连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取好了。 “不是我说。”宋北云揉了揉鼻子“就这水准,让左柔打扮打扮往上一坐,绝对比她是值钱的。”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我也就是十贯钱。”左柔冷言冷语道“当时你可是说我就值这个价。” “十五贯。”宋北云补充道“你好歹还还价啊。” 虽说左柔嘴上不悦,可心里倒是甜滋滋的,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跟一风尘女子比这个,但女人嘛既然能比,那就比一比吧。 “之后是干什么呀”郡主茫然的回过头“这就走了” 宋北云到底是经常喝花酒的人,他打了个哈欠“说是诗词会友,差不多就是个命题作文,老规矩了嘛,从里头传出来一张纸条,上头写个题目,接着谁答出来就请谁进去共饮一杯,来回就这么点事呗。” 听到这个,郡主的性质立刻高涨了起来,她撩起袖子,粗着嗓子“看来今日本郡公子怕是要拔得头筹了。” “你这演技,真浮夸。”宋北云看了她胸口一眼,咳嗽一声低声道“胸肌更浮夸” 在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时,里头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拿出了许多叠好的纸条走了出来,她站在前头说“我家小姐说了,今日虽是选花魁,但她却早已存够了赎身的钱,你们莫要用钱砸她了。不过小姐还说了,谁若是能答上来这纸上的题目,哪怕是个乞丐都能成为小姐的入幕之宾。” “这小姐”宋北云嘿嘿一乐“有个性啊,她哪来的钱” 左柔摇头道“谁知道呢谁肯花几十万贯给她一个风尘女子赎身呢。” “别聊了别聊了。”郡主兴奋的搓着手手“快来题” 很快,画舫上的工作人员开始分发起那些叠得整齐的纸条,每个人都是一张,里头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因为宋北云他们坐得远,所以纸条到的也晚了些,宋北云甚至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接过来就放在了桌子上,继续吃吃喝喝,毕竟他这趟来可是奔着争风吃醋去的。 “这是什么东西”郡主展开纸条看了半晌“这劳什子鬼题目嘛” “我看看。”左柔凑过脑袋,看了一阵也是直挠头”这” 郡主气呼呼的把纸条拍在桌上“这不是耍人么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跟她同样反映的人可是不少,甚至楼上的金公子和北坡看着这纸条都是蒙了,根本就看不明白。 宋北云扣了扣耳朵“什么玩意你们就这么激动啊,拿来我瞧瞧。” 郡主气呼呼的将纸条往他面前一扔,宋北云一打开,看到第一句时,他的瞳孔就猛烈的缩了一圈,甚至于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这五道题简直不可理喻啊。”郡主拆开宋北云的纸条对左柔说“这是个什么我门口有一棵枣树,问另外一颗是什么树这她是诚心难为人吧” “还有还有这个呢。”左柔指着下面那个题目“奇变偶不变这这是什么呀都不成句子了,我可也是读过书的呢。” “就是。”郡主冷笑“这一行字都不算字了吧弄些生僻字难为谁呢” 这时宋北云缓缓放下纸条,双眼赤红“那叫氢氦锂铍硼” 53、4月15日 晴 明月故人天一方 坐在那拿着纸条良久,在众人的骂骂咧咧中,宋北云掏出铅笔奋笔疾书起来。 前面三道题如果算是基础题,那么后两道就应该算是进阶题了,第四道题面看上去很奇怪,放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面前都是一脸茫然,但宋北云却看得是会心一笑。 “你连这种东西都能答”郡主凑到宋北云面前“怕不是乱写吧这第四题仿佛正常一些,可却也让人没个头绪啊,这谁在用琵琶弹东风破” “周杰伦。” 宋北云写完之后,来到第五题,他嘟囔了一句,却也是挠了挠下巴“这人还是个听相声的呢。” “嗯” 郡主将下巴放在宋北云胳膊上“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迷路了,以后只能吃牛粪了,那问好消息是什么这这也太不雅了,谁要吃牛粪啊” 不过骂了两句之后,她却还是扬起了头“好消息是什么呀” “牛粪有的是。”宋北云笑着把答案写了上去“等会我进去之后,你们就在这等我。” “啊”左柔一脸茫然的看着宋北云“你怎知你能进去我看你答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以为你胡乱鬼画符几下,人家就觉得你天赋异禀啊” 宋北云笑着摇头道“懂的自然懂。” 而郡主学宋北云摸着下巴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没那兴趣么为何” “不,现在我有兴趣了。”宋北云眯着眼睛认真的说“这个人我必须要去见见。” “必须”郡主噘着嘴不高兴的说“到底还是见色起意了对吧,呵男人。喜新厌旧的能耐倒是一等一的好。” 宋北云把纸条折好后用阿拉伯数字写了个69号技师,然后就召来小厮将这纸条放入了托盘之中。 而此刻其他人还都在皱眉苦思,倒也不是没人写,可大多都是一些胡七八糟的东西,有的为了对仗生搬硬套,有人甚至用推理之术推理出了到底是谁在弹特么的东风破。 随便晃一眼,那答案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着实惹人发笑。 “什么玩意就喜新厌旧了。”宋北云揉了揉鼻子,笑道“这是老家的人。” “小莲庄” “不是。”宋北云摇头摆手“同门,同门你懂啊”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你这门里不光是学经算历法、治病救人还学风尘之术呢,那岂不是你宋北云也是会这伺候人的能耐” 郡主到底是不好骗的,旁边的左柔都信了,但郡主却显然是不信的,不光不信,她还把宋北云给怼了。 “是啊是啊,你要来瘾头了,今晚上偷偷来我屋里,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周围,不耐烦的说道“不敢来就别废话。” 嘿,还别说郡主还真就不敢了,她现在可不敢胡乱干什么了,被揉了都还好,但被搂着腰亲的那一下子却是她意料之外的,在那种环境下还胆敢干这种事的人,郡主本能的不敢得寸进尺。 “哈,今夜你可是有人伺候呢,不用伺候我了。方才你可是说了非要进去见那妙言不可呢。”郡主侧过头“这男人的鬼话,就是听不得。” 宋北云摇头道“可能等会就出来了。” “那么快” “快什么快”宋北云实在忍不住了,捏住郡主的鼻子“快不快你也不知道” 而此刻在三楼的达官贵人区,不光金公子在愁眉苦脸,就连自诩文采出众的北坡都在那敏思苦想。 这倒也是正常,如果是个人都能答上来那可就神奇了呢,毕竟这些知识那可是具有专利性的,瞎蒙都蒙不出正确答案的。 不过为了顾及面子,北坡还是想尽办法回答了一些,比如枣树那个问题,他就写了首很唯美的小诗,弹琵琶的人他则描述了一位绝代佳人。至于氢氦锂铍硼的话,他是真的没办法毕竟连字都不认得,只好随便写了个五言下句上去。 他默默摇头的将纸条放入小厮的托盘中,正想要去看看旁边的金公子时,发现他一个字没动,却正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上了一句话,大意就是这纸可抵十万金之类的话,还印上了金家少东主的随身印。 北坡当时就酸了,他愤恨的哼了一声,而金公子笑着回过头“怎么安公子,是否答上来了十万金可抵得过你那满腹文采呀” “你”北坡被气得一哆嗦“鹿死谁手还为见分晓呢。” “拭目以待吧。”金公子扳回一城,气血都通畅了,顺手给了小厮一张银片子,在小厮千恩万谢的时候,斜眼看着北坡“乔山老弟啊,我可是看好你。” “哼” 北坡有些无奈,若论文采、学识,面前这个土财主就只配给自己提鞋,可偏偏方才那些题目根本都是闻所未闻的,这感觉就是高中同班同学同时参加一场考试,但考题却是让他们去解哥德巴赫猜想,这时候学渣和学霸的差距就无从体现了,可偏偏学渣家有矿拿钱直接买名额,就问气人不气人吧。 很快,上百张纸条被送入了后堂之中,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焦灼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瞎b乱写的,但却又颇为期待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被女神青睐,这种心情就跟装作不在意去彩票店机选十注彩票但回家却认认真真的核对中奖号码时的心态一样一样一样的。 宋北云一点都不慌张,他喝了口茶“等会我进去之后,你们在这等我就行了,可别乱跑啊。” “呵,你这人怎得如此不知羞,这里的才子众多,凭什么人家要让你这个奸懒滑馋的东西进去”左柔不屑的说道“要我看啊,八成是哪个名门望族。” “如果我是里头那个人,一定会叫宋北云的。” “行,若是她没让你进去,你当如何”左柔抱着胳膊“说来听听。” “从今往后,听候差遣。” 左柔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宋北云的脸“小家伙,到时可得到姐姐家来当杂役哦。” 而唯恐天下不乱的郡主突然凑了过来笑道“那我好哥哥要是被叫到了,你又当如何呢柔姐姐。” “不可能” “别呀。”郡主继续挤兑道“这事,还是添些彩头有趣。你要不说,妹妹我可就替你说了哦。” “你说。”左柔脸上露出冷笑。 “若是好哥哥被叫了进去,你们两个今夜便行房吧。” 宋北云一愣“我赢了你凭什么罚我” 而左柔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但一想到宋北云胡扯的那些答案,她立刻底气就足了,一拍桌子“行就行这怪事还能让我遇上不成” “诶使不得。”宋北云拦下她“不要乱跟人打赌” “不行,我说行就行我还不信我赢不了金铃儿了。” 宋北云长叹一声“两位姐姐你们是个亲姐姐了,不要搞我啦。”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纸条,上了八尺台“六十九号技师,哪一位是六十九号技师六十九号技师在不在” 她的呼唤声让周围人面面相觑,而宋北云一听,站起身举起手“在在在” 左柔瞪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宋北云,而他低下头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让你别乱打赌。” 说着,他便走上了台子,霎时间全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他身上,不少人唉声叹气,但唯独北坡在上头却皱起了眉头。 “是他” “怎么北坡老弟认得他” “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北坡眯起眼睛看了一阵,突然眉头就舒展了开来“也好也好,以这人的才华,我倒是情愿这妙言小姐选了他而不是选了那臭烘烘的十万金。” 说罢,北坡对身边的书童说道“你给我跟好了他,不能给我跟丢了” “知道了少爷。” 而下头的台子上,那丫鬟上下打量宋北云一阵“你便是六十九号技师” “昂。”宋北云说着,还回过身子朝台上台下的人挥手示意。 台下的郡主噘着嘴“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 而左柔却已经变得像蒸熟的螃蟹,拽着郡主的袖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可不行呀,柔姐姐。”郡主冷冷的阴森森的一笑“将门虎女呢,可不能出尔反尔是吧,怎么办我不管,反正明日若是你不把你那床垫上的落红给我带来,我自有办法惩治你。” “你我不干” 在她们聊天时,台上的丫鬟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这可是你写的” “对啊。”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丫鬟见他几乎没有停顿的就回答了上来,表情立刻为之一变,躬身让到一边“公子请跟我来,小姐恭候多时。” 这一前一后的走了,这剩下的人可是羡慕嫉妒的已经快要发疯,之前还有人恶意推测这狗屁倒灶的题目就是为了那些个金主而设的,将所有人拦在门外,可谁能想到被选中的却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郎 三楼的金公子此刻脸色早已铁青,他转过头跟狗腿子说道“去,给我查查这个人是谁,若是身无功名便等他出去时打断他双腿,钱银好说。” “是,公子。” 54、4月15日 晴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跟着这丫鬟绕过三层回廊,径直来到最顶层的房间,在门口时丫鬟停下脚步,轻轻推开门“小姐在里头候着呢。” 宋北云笑着冲她点点头“等出来一起吃个饭啊。” “公子说笑了。”丫鬟抿嘴笑道“请进。” 缓缓抬脚埋进门档,进屋迎面便是个屏挡,上绣景秀江山图,从做工来看,应是蜀绣。宋北云摸了摸,心中暗叹,因为仅这一方蜀绣,怕就是万贯不止了。 绕过屏风便是正堂,堂前一方玲珑八角檀木方桌,四支圆凳摆放得整齐,桌上架着一块整切的大理石,水润光滑,一看便是精雕细磨出来的精品,再上头一水儿新昌的白瓷。 “嚯阔气啊。” 宋北云一点都没有恭维,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用的陶,绝少人用瓷,那些个达官贵人家倒是都是瓷的,可这瓷大多也都不是那新昌的瓷。 新昌是哪景德镇啊,原本是景德元年赐年号改的名字,这不景德帝没登基么,所以仍然沿用的是新昌之名。在这新昌县里皇家设了官窑,这天下间只有这官窑用的高岭土才能烧出如此洁白清透的瓷器。 历史书上说当时欧洲人得到这瓷器都得用金银表框,那是真没错的事,因为这玩意特别是盘子之类的,烧制困难又是皇家垄断,有价无市是常有的事,别说老外装框当装饰了,就连这大宋的子民能见到的着实少之又少,人家可是国礼级别的。 不再关注这些奢侈品杂物,宋北云径直撩开一扇帘子走了进去,就见刚才那个弹琵琶的美貌少女坐在一处案台前,面纱已经摘下,她看上去还略显青涩,但的确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看到宋北云进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开始泡茶。 宋北云一看这泡茶的手法就笑了起来“好久没喝到这么泡来的茶了,那些个生姜味的茶,我都快喝习惯了。” 女孩笑得灿烂了起来,然后伸手示意“公子坐。”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温柔,哪怕听上一句都能让人浑身打个哆嗦,虽然长得没左柔好看,还没成年,但光这把子小声音就足够了,甚至宋北云脑子里有一瞬间都响起了她嗯嗯啊啊叫唤的小调子了。 “妹子,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古色古香的你都符号看象限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那女孩再次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爱的让人想要亲一口。 “别笑啊你说话啊,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啊” “公子”那女孩抬起头看了看宋北云“先喝些茶。” 宋北云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到里头扁扁的茶叶“哟,龙井啊。” “公子好见识。”那女孩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然后突然脸红了起来“公子,喝了茶你便去宽衣,我为您准备热水。” 宋北云“” 看到宋北云一脸迷茫,那小姑娘突然就变得局促了起来,她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立刻面色桃红的摆起手来“错了错了公子错了,不是这句话。” 宋北云挠着头“不是,你这招待客人还有好几套方案的是么那我可不管,你让我宽衣,那我就宽了啊。” 说完,他起身作势就要脱,而那小姑娘显然没有碰到过这个阵仗,当时就吓得捂住了脸。 “行了,妙灵。你下去吧。” 就在此时,后头的大床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宋北云歪头看了过去,但视线却被帘子给挡住了,看不真切。 不过里头那声音倒是挺带感的,虽然不像这个小姑娘这么轻柔,但的确也是那种人们常说的御姐音。 小姑娘匆忙钻入一扇暗门消失在了房间里,屋子里只剩下宋北云和床上那个女人了应该是女人,毕竟男人要是有这种声音,宋北云现场就宰了他。 “过来啊。” 里头的声音传出来,这让宋北云反倒笑了出来“不好吧我这人好色。” “来就是了。” “那”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我就不客气了。” 他走上前,撩开了脸子,借着烛光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半躺着一个人,但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却看的不清楚的很。 “坐。” 那女人拍了拍自己床榻的旁边“你有点拘束啊。” “大姐,你说的轻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在这种场合下。你不觉得奇怪” “我是个鸡好吗,在乎这个” 此话一出,宋北云当时就绷不住的笑了出声,他的笑声也让床上那女人同样笑了出来,这一笑两个人的防备也自然就松了许多。 “家乡人” “嗯家乡人。”宋北云点头道“你呢什么时候来的。” “十年前,你呢” “十年前。” 宋北云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香软的身子就冲上来抱住了他,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根本不给任何反应的哭了出来。 宋北云没有阻止她,因为他自己都快绷不住眼泪了虽然两人还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简短的对话之后他们就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家乡人。 “好了不哭了。”宋北云叹了口气“回不去了,身体都不是本来的身体了。” 那个女人似乎也哭够了,直起身子坐在了宋北云对面,指着帘子“帮我把帘子拉开好不好。” 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宋北云起身把帘子全部给拉了起来,等再回头时,他脑子突然就嗡了一声 书上有形容说一个女人漂亮,那就只是一顾倾人城,可具体漂亮到底有多漂亮却是只能凭想象,但面前这个人大概就属于这样的角色吧,宋北云自诩也是女人堆里泡大的,而且像左柔郡主甚至阿俏都是极周正好看的姑娘,可是这娘们乍出场就如同银瓶迸裂,甚至让整个屋子都熠熠生辉了起来。 “等等”宋北云转过头“让我缓缓。” “我特别漂亮是吧” “对。”宋北云点头“主要我这人是真的好色。” 那女人笑了起来“小哥哥真会夸人。” 等他缓了好一阵,再回头时有了些心理准备,自然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了,不过仍然还是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并没有坐在床上。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宋北云看着她“你知道的,咱俩都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 “ddyfast。” 宋北云咳嗽一声,笑了出来“不会就别硬来啊,那叫ddyfirst” 那姑娘也是尴尬了一下,想装逼都没装成还被人给嘲笑了 “我先问。”她皱着眉头道“别笑了别笑了。” 宋北云连连点头“你问。” “我” 也许是问题太多也许是情绪太激动,她张嘴却失语,半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而宋北云看到她的样子,大概也是知道为什么,所以摇头道“还是我来吧。” “好吧” 宋北云叹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边。” “妙言,就花名嘛,我是鸡啊。”妙言跪坐在床上,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刚来就流落到了妓院,你让我怎么办嘛。” “别强调这个这个不重要。”宋北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本名呢” “邹嘉嘉。”妙言点头道“我老家是广东的,来的时候在哈尔滨读大学,大二。” “那你得叫哥,我大学毕业都十年了。你学什么的” 妙言有些无奈“计算机” “哈哈哈哈那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啊。” “可不是么。”妙言长叹一声“那你呢” “化学。” “实名羡慕” 其实话题到这,突然就中断了,两个人都有千言万语,但却真的不知道该从哪个切入角度开始聊比较好。 之后过了很久,他们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讲述起自己的故事。跟宋北云不同,这个邹嘉嘉的命运显然多舛,她一来到这里就发现自己是被妓院经心挑选豢养起来的女孩,她看过许多穿越小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显然是要反抗的,虽然跟宋北云那种反抗略有不同,但经过她多年的步步为营,在前两年时她终于掌握了这个画舫的实际管理权,也是上头一个大人物看中她,把这个管理权交给了她。 “你被人玩过了” “没那人好像有点不正常。”妙言摇头道“他对我要求就是什么都别问,安心赚钱就行。他说话时候声音就跟电视剧里那些公公有点像,虽然不娘但特别阴森。” “妥了,那人就是个公公。”宋北云一拍桌子“看来咱们拿到的剧本都跟太监有关系。你拿的是鸡版宫心计,我拿的是丐版赵氏孤儿。” “什么意思”妙言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你的意思是,我们来这是有人安排好的” “安不安排不重要了。”宋北云叹气道“对了,讲讲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来找我” “你抄人诗了对吧。沁园春,两首。” “昂”宋北云点头道“你看到了” “嗯。”妙言点头道“你是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有多激动我都失眠半个月了,如果这次选花魁没能把你找出来,我就给自己赎身,亲自去外头找你。” “你运气还不错。”宋北云靠在床栏边“我们别闲聊了,时间不多。我们现在抓紧把两边的信息整合一下。” “好” 妙言从床上下来,身上穿得虽然轻薄但倒也不透不走光,这让宋北云有那么一丢丢失望 “对了,刚才你那个骚骚的样子是演出来的”宋北云坐在桌前,拿出纸笔时顺带着说了一句“够味儿哦。” “嗨干一行爱一行呗。”妙言坐在椅子上“老鸡了,基本操作。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实在找不到回家的路,老娘想办法混进宫,争取当他娘的大宋女皇去。” “别了,你真的会死,而且会死的特别惨。”宋北云摇头道“别把穿越小说的东西带到这来,还是老实点吧。你能当这当管事的,说白了人家是看你有先进的管理技术,真以为咱们这种光杆司令能跟一个王朝抗衡啊” “好嘛我就是说说而已。”妙言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北云“大哥,你是哪人啊” 55、4月16日,晴。 “就合肥人。” 宋北云抬头看了看她“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过来之前是男是女” “女的,百分百女的。就是长得不太好看的那种理工女你知道吧。”妙言叹气道“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来这就成鸡了,你说冤不冤枉。” “哈”宋北云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样本还不足,不能列数据,不过按你这么说,咱们两个从那边到这边,都得到了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嗯怎么说” “我在那边的时候”宋北云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大学毕业之后出了场车祸,我双腿都截肢了。我来这之后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你呢,就是不好看,来这之后倾国倾城。所以补偿性的” “有可能哦,那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呢。” 宋北云摇头道“太难了,你一直在合肥,我就在合肥下面的一个县城里,咱们都要十年才能见面,先不说有没有别人,就算有的话,这个时代地球上的人也是以亿来计算的,你上哪找去而且万一是外国人呢连语言都不通,根本就没办法去联络和沟通。” “也对哦。”妙言叹气道“那也无所谓,反正能找到一个就找到一个。” 宋北云低下头在纸上把妙言的身份信息记录了一遍之后,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打算” “我真的不知道。”妙言有些无奈的摇头道“我特迷茫,我虽然说是说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可真到了这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嗯这跟落点也有关系吧,就像宋北云如果没有下来就出现在老疯子身边,跟随他学习多年,恐怕也是个举步维艰的。穿越者没那么好混的,首先要翻阅的三座大山就是习惯、语言和行为。 跨越千年之间,两个时代的所有东西几乎都不一样了,在以前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其实都相对随意的多,而在这里如果乱说话真的可能会被干掉的,而且语言体系也跟之前有很大的差别,饮食习惯更是天差地别,辣椒没辣椒、土豆没土豆、玉米没玉米,特别是土豆和玉米,几乎可以说是现代食品工业的奠基产物。 这个时代的人仍然是会饿肚子的因为粮食产量亩产不过百多斤出头,实在太少太少了。 而且因为基础学科都没有开始发展,很多进阶学科都无法展开,可一切都要从基础开始,宋北云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呀都穿越了,你也不争个霸之类的” 宋北云摇头“你说你迷茫,我其实跟你差不多迷茫,可能还要迷茫点。” “为什么”妙言的表情变得很微妙“这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么” 宋北云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要知道争霸的概念是什么,那可是要发动战争的,发动战争这种事首先你要知道目前的主要敌人是谁,金辽蒙古黑突厥对吧,再远点还有大理、西夏这些地方。” “嗯,怎么了” “金在东三省加山西一部分地方、辽在河南河北北京山东半岛、蒙古就不用说了对吧西夏在这宁夏那片地方、吐蕃在西藏、黑突厥在新疆、大大理在云南,妈的”宋北云叹了口气“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们是敌人是坏人,可是对我来说,那他妈不都是自己人么” 妙言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对哦我爸还是黑龙江人呢。” “所以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计划,特别是你说的争霸这一条,不光是我能力不足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下不去手啊。你让我冲进东三省把上头所有人给砍了” “可是人家会打这里啊,历史上多惨你也是知道的啊。”妙言把下巴放在桌上“那这里怎么办嘛,我之前就有想过,真的万一被人打进来了,我就死定了” 宋北云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也没敢想过,这牵扯的太大也太广,他没有那个能力。 “要不咱们试试看” “试什么” 妙言直起身子“统一中原” “哈哈哈你心好大啊。”宋北云拿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被那些穿越小说污染了,这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办到的,太困难了。咱们一没钱二没人,第三你多大了这里。” “十九了,哥哥。” “哦我十七。”宋北云嘿嘿一笑“比你还小点。你看,咱俩加起来都不到四十岁,社会威信你怎么建立哦,走过去就拉人入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 妙言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个样子的。像他们这样的年纪,别说是放在这个时代了,就算是放在原来那个时代都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大的社会声望,一个高中生的年纪一个大二的学生,能干什么 少年英雄到底是少数,就算五四运动后头不也还有几个社会名流牵头么 “那咱们就等死啊” 面对妙言,其实宋北云很本能的说了实话,他倒不是没心机,只是毕竟这真的就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家乡人了,很多话是不能够对这个时代的人说的,但却可以跟面前这个女孩沟通,不管她是好是坏,像他们这种穿越来的人,抱团取暖才是唯一出路。 “等死倒是不至于,这么些年我赚了不少钱我们可以跑。” “你也会带上我跑么”妙言笑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呀,人是有感情的,你可以跑,你的朋友们能跑么你活这么大是靠捡垃圾吃长大的好,你能带你朋友跑,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有亲戚、也有朋友、亲戚也有亲戚、朋友也有朋友,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你说怎么办呀小bug不断,最终引发全局崩溃,最后要不是删库要不是重新建个库,这个过程比死还难受哟。” 宋北云一愣,颇为不好意思的说“我还真没想过你逻辑挺清晰的。” “学编程的嘛,思维惯性。”妙言摇头道“所以,逃跑这条路,不合理。除非你能当个天煞孤星,我不行哦,我有很多人要照顾的,刚才让你去洗澡的傻乎乎的小妹妹,还有小时候照顾我的姨娘,很多很多人,我狠不下去心。” 宋北云沉默了片刻,靠在椅子上半晌不说话,而妙言也没说话,只是接过他手上的纸,开始写写画画起来,不多一会儿一个逻辑树就在她笔下成型了。 “我把我们现在能做的选择都列了出来,每个选择下面有好几个分支,不考虑意外的情况下,只有一条线能安稳的大团圆结局。”妙言将纸推到宋北云面前“我就是靠这个能力才能好好活到今天的呢。” 宋北云接过这纸,上头写了许多东西,大抵是关于各种逻辑选择的内容,每个选择下面都会分出两到三个不同的选择,一路下来最后一条加粗的线下面才能得出一个完美结局。 “依附皇权,最后会被卸磨杀驴,我历史特别好,这一条没有任何悬念。”妙言继续说道“建立政权,最后也是会崩溃掉,不管是古罗马议会制、王莽新政、太平天国甚至是民国,都因为生产力和国民素质问题最后崩溃了。那我们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我们”宋北云看着她“你这么快就入伙了” “你不要人家吗”妙言噘着嘴“我可是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北云笑着点点头“我也差不多吧不过我比你好点,我有个能接受我身份的师父。” “所以咯,你不带我玩,我真的只能去做鸡了。”妙言无奈的叹气“这个时代对女人一点都不友好,我要是男的,恐怕早就一飞冲天了。” “然后头被挂在城门上”宋北云戳了戳她的头“先还是别急吧。” “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妙言用手指着自己写的逻辑分支“我们现在最优路径就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类割据政权的组织,割出一块地方来种田,攀科技。以这块地方为基础,逐渐提高整体社会工业水平,形成一个初级资本主义萌芽提前迎来一波蒸汽工业革命,然后” 宋北云看着她在侃侃而谈,甚至有些惊讶,因为看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名妓在给自己讲科技生产力转化关系,这种违和感让他陷入了一种思维混乱。 “以先富带动后富、以高级生产力替代初级生产力,最后再逐渐夺取国家的底层话语权、削弱皇权。我想了很久,这个时代最适合的政体是君主立宪。” 宋北云咳嗽一声“你确定你是学计算机的” “本来就是嘛,只是我以前比较喜欢历史,寝室里又有个姐妹整天就跟我们讲这个,耳濡目染的。反正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看看呗” 宋北云轻轻点头,把那张纸塞进怀里“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下次怎么才能找到你” “你要走”妙言不明所以的看着宋北云“你被整个大宋最好的鸡、鸡中的无冕之王点了入幕之宾,你现在出去人家会笑话你不行的” “外头还有人等我呢” “女人吧嘿嘿”妙言站起来俯下身子在宋北云的脖子上亲了一下“别擦别擦,就这样。” “啊”宋北云愣了片刻“几个意思” “暗香削骨,坐怀不乱咯。”妙言想了想继续说道“一个礼拜来找我一次,平时我都在有凤来仪阁,你进门直接跟人说就行。” “一礼拜一次频率太高了点吧” “我其实很寂寞的,真的来陪我说说话呗。而且还能想想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集思广益嘛。对了,你现在住哪” “小莲庄咯。”宋北云看了一眼外头的月亮,瞪大了眼睛“三个多小时了啊完了,要被挤兑死了。” 56、4月16日,晴 由来万夫勇 回到堂下,人们早已散去,宋北云心惊胆颤,他的直接告诉他,回去之后八成是要挨揍,毕竟左柔那么暴躁是吧。 不过这里也不是没有值得高兴的事,那就是这些年来,他终于找到同类了,虽然这个同类看上去有些奇怪,是只鸡。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话他终于可以说也终于有人能懂了。 在此之前,宋北云觉得就像那头太平洋里52hz的鲸鱼,不管怎样歌唱都无人能应和,这种他乡遇故人那可是跟及第小登科并列人间三喜之一的。 “公子慢走” 门口小厮当然认出了宋北云,搓着手满脸笑容的在门口相送,宋北云看着他那副样子,笑盈盈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吊零钱塞到了他手里。 小厮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拽着宋北云的胳膊“公子出门可是要小心一些。” “怎么讲”宋北云转头问道“有人还要劫我道不成” “那倒不是。”小厮左右看了看,面露为难。 “嗨”宋北云摇了摇头,再取出一吊钱放在小厮手中“这都没个人,你东张西望个什么劲儿。” 小厮颇为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压低声音说“就在方才,我可是听见有人说要整治整治你,你可得小心。虽说妙言小姐没拿到花魁,可任谁都知道,天下的花魁哪个比得上妙言小姐” “谁” “这您可就别难为小的了,这个可真不能说。”小厮面露难色“那可不是小人能得罪的,到时小命不保呢。” “行,知道啦。”宋北云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谢了。” 说完,他也没太在意就晃荡着离开了画舫,此刻已经是凌晨,夜阑风料峭,原本喧闹的大街也变得寂静了起来,鞋底子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显得幽静而空旷,远处还有几声狗吠传来。 没走多远,黑暗中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宋北云歪着头借着月光看了两眼,错开了几步继续往前走着。 “小子,停下。” 黑暗里一声吼,接着那几个人就走向了宋北云,很快就将他团团围住,宋北云看了一圈之后,笑着拱手笑道“不知这位大哥有何贵干” “问你有没有功名。” “功名小弟八月就要参加府试了。” “那便是白身咯” 宋北云仍然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暂且还是。” “兄弟们,动手” 说完,几个人呼呼啦啦的就围了上来,宋北云被逼得节节后退“你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打断你的腿了事。” 很快,他就被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为首那人撩起袖子,从腰后取下一根棍子,其他几人也依样画葫芦的取出了木棍。 而宋北云深吸一口气“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 “乱来怎的就是乱来呢打断了你这腿,再给你些钱便是了,我家公子说了,这钱够你一辈子花了。”领头那人一招手“兄弟们,上” “别”宋北云用手挡了一棍子“真的不要” 可他的话到底还是没用,第二棍子转瞬就下来了,但那棍子还没落定,一个人就已经捂着肚子瘫软在了地上。 “还敢还手老子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一时间棍子如雨点落下,但宋北云站在那左闪右闪的,居然没有中一棍。 “喂,差不多行了。”他抓住一个空档,闪到一边,慢慢解开领口的扣子,甩着胳膊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好相见,我让你好想见” 迎头一棍冲着他的脑袋就打了下来,这棍子要是打实在了,那必然是头破血流,说不定当时人就这么没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带着呜呜破空声的棍子却生生被他一只手给接住了,接着就见宋北云身子一转,整个就直接扎在了那人的怀里,并且借着这股力道一个肘击就打在那人的心窝上。 接着他去势不减一脚踢在离他最近那人的丹田处,动作虽是行云流水但却是下了杀手的,而被击中的两人瞬间就被撂倒,躺在地上连咋呼的力气都没了。 之后,宋北云用脚后跟一踩,地上的一根棍子就跳了起来,落在了他手中,挥手就劈砍到了身后试图偷袭他的那个人的脖颈之间,只听一声闷响,那人也应声倒地。 这最后一人看到这一幕,放下棍子就要跑,但宋北云将棍子在手里玩了个花,直接一个投掷就打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趴趴的瘫软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地半死不活的打手,宋北云撇了撇嘴,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什么东西,呸” 老疯子什么人前朝李太白能仗剑走天下,今世老疯子独身入杀阵,那可是个能在千军万马间行走不带一丝伤的人物,用老疯子的话来说就是“别管学的是什么,老王家就没有不能打的”,作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宋北云从小可不光学了些脑子里的东西,身子骨上的打熬可也没少。 而且老疯子教的那可都是上阵杀敌时的杀招,招招要命的那种,根本就不惯毛病,上手就是面门、太阳、心口、肝脾、丹田、下阴,快准稳狠。讲究的就是个一击必杀。 所以这几个人压根就没能在宋北云手里走下一招,而这还是他留手了,要是不留一手,这几个人现在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当然之所以还会被左柔打,反正打着也不疼嘛,而且总不能还手对吧。 不过即便是这样,宋北云一直秉持的就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则,怒拳为谁握,护国安邦惩奸恶,这可是那只熊猫告诉他的道理,好勇斗狠可非好汉。 走了大概小半盏茶的功夫,宋北云又回来了,他想想还是觉得就这样放在这有点不美观,所以他把这几人的裤腰带都给解了下来,再把他们一字排开捆在了河边的柳树上,绑的姿势都很销魂,反正自己肯定是挣脱不开的那种。 等干完一切之后,他才拍了拍手,看着已经醒来的那个领头人,捏着那人的下巴扬起他的脖子“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再给我找一次事,我让他六畜不宁,别问我是谁。” 说完,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人的脸上“记住了没有” “小子你知道你惹了大事。” “啪” 又是抬手一巴掌,宋北云揪住他的头发“我问你这个了么” “你怎敢” “啪” 第三巴掌下来,那人的嘴角已经汨汨淌血“你” 宋北云刚抬起手,他立刻求饶道“好汉饶命小的知道了。” “乖。”宋北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才是好孩子。” 说完,他并没有再多废话,径直离开偷偷摸摸的回到了王府,可还没等敲门呢,就被一嗓子给喊住了。 “好你个宋北云” 左柔从阴影里走出来,满脸寒霜。 “别别我什么都没干。” “哼这一整夜,你什么都没干” “真的”宋北云连忙摇头“不信你试试。” 左柔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之后,脸当时就红透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这怎么试。” 说话间,左柔看到宋北云手腕上一道红印子,她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仔细端详了起来,然后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撞的。” “你放屁”左柔一听,立刻就委屈了起来“你现在都跟我不说实话了” “别哭”宋北云看了看四周围“先进去再说。” 左柔拽着宋北云走了进去,王府侍卫自然是不拦的,她边走边说“我可是自幼习武,你这就是棍棒瘀伤,你跟人斗殴了” “倒也不是,只是路上遇到几个泼皮要劫道” 两人边说着,左柔就跟着宋北云进了他的房间,二话不说就开始扯他的衣裳。 “柔姐姐使不得,真的使不得”宋北云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裳“你我情同父女,不能干这种脏事。” “脱下来”左柔拽着他的衣服“少说些胡话。” 这娘们吧,真的是哪都好,就是脾气执拗的很,要是不随她意,她能折腾一晚上,所以宋北云老老实实的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青春的肉体。 “一道两道三道,你被人围殴”左柔眯起眼睛“不行,明个儿我去找福王殿下,点了兵把你这场子给找回来” 宋北云摸了摸手上肿胀的地方“这都是小事啦,一晚上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都让人给欺负了,这要不找回来那可还行,明儿一早我就去跟福王殿下说” 宋北云看着左柔气到要爆炸样子,伸手捧住了她的小脸“柔姐姐乖,不生气了,我去洗漱一下就睡觉了,你也早点歇息。” “气。”左柔呼吸急促,满脸怒容“睡不着。” “那要不”宋北云指着自己的床铺“一起” “你要死啦”左柔拍了他一下“行了,看你挨揍的份上,我就不追问你了,一早再跟你算账” 57、4月16日,晴 新裁白纻作春衣 清晨商道,早起开张铺子的人发现了个奇景,河边的柳树下挂着五个人,一开始不少人都以为是死人,直到听到呼救时才反应过来这都是活人。 人们将他们从树上放下来,这些人也一句话都没说,拎着裤子就跑,形态狼狈,有一个甚至还跑落了裤子,惹来路边大姑娘小媳妇的一阵调笑。 “少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少爷” 为首的那个小厮在跑回金家之后,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正在用早饭的金家少爷脚下,而那金少爷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鼻青脸肿的,显然是被毒打过,便颇为好奇的问道“怎么让你去收拾个人,反倒被人给收拾了” “少爷那小子武艺高强的很,我们几人近不得他的身,反倒被他给打倒在地,您看看我身上这伤” 小厮撩开衣衫,露出一身或是被打或是被拖行时留下的伤痕,五彩斑斓的煞是恶心。 “哎呀呀呀碍眼。”金公子侧过头,放下了碗筷“既然有这等事那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说”小厮一个头磕在地上“小人不敢说” “说吧,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口气小爷可是得给你出了,不然我这金家怕不是要被人给瞧扁了” 小厮战战兢兢一阵子之后才开口说道“那人讲那人讲若是少爷胆敢再找他麻烦,他就让金家永无宁日。” 金少爷听完,愣了片刻,然后脸上突然出现暴虐的表情,抄起碗就砸在了地上“好大的胆子这天下间有谁敢让我金家永无宁日好好好,就让他且试着,看看我要不要他的狗命。” 他说完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深吸了几口气“二狗,去,寻他出来小爷就让他长长见识” “可可这人海茫茫,该去哪儿找他啊。”小厮满脸无奈“少爷,小人这” “蠢货你这打挨得不亏。”金家少爷冷哼一声“既是那妙言的入幕之宾,那便去那打听不就行了。还有,给我将黑豹子杨五给召来,我倒要看看那小厮怎的让我永无宁日。”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这就去” 而此时此刻,始作俑者宋北云正蹲在王府后头小山上挖着黄花蒿,他是早上才发现这里居然长满了黄花蒿的,这玩意那可正儿八经是好东西,用冷萃法可以提取出黄花蒿提取液,再用油萃就能得到黄花蒿乳液,而这玩意可是治疗疟疾、伤寒和疖子热疮的极品好玩意。 虽然在青蒿素被发现之前人们也都知道这玩意是一味中药,但其实效果并不理想,这里就走了个巨大的误区,因为这玩意的有效成分是挥发性的,一旦经过热处理就几乎失去了效果,而冷处理也无非就是榨取汁液之类的,完全不像宋北云的冷萃法那样可以大幅度提高有效成分的占比。 “这个啊,用酒精浸泡十五日,再用密封油萃法得到药油,用来治疗疟疾非常有效,可以快速消灭疟原虫,中止传播途径。”宋北云对站在旁边的左柔说道“这个东西一定要想办法大量进货,要新鲜的。不然枯萎干燥的过程就会让它的有效成分挥发掉,而且千万不能让它遇高温。“ 左柔拿笔仔仔细细的记录了下来,虽然有些名词还是不懂,但宋北云说什么她就照做准是没错的,这一点以往的经验已经告诉她了,甚至都不需要去验证。 “大概一百四十斤的黄花蒿能得来三两左右的浓缩液。这三两浓缩液能救五十个人的性命。”宋北云一脸正经的说道“不过因为它容易挥发,所以保存时限比较短,不过好在它春夏秋都有生长,以夏秋的最好。这春日里的虽然也能用,但效果略差一些。” 这个时候是宋北云小课堂时间,就算有天大的事,左柔都只能听他讲,不然乱插嘴可是会被打屁股的,虽然明知他是有心轻薄成心占便宜,但左柔倒也没说破,只是尽可能在这种时候不说话打断他。 “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左柔点头道“可若是夏秋都可,那为何现在就要摘” “不摘不就浪费了么,这小山毗邻王府不说,而且下头还有破土动工的苗头,真要等到秋天过来,这都成别苑了。先弄多少是多少吧,五六月梅雨季,之后便是内涝、洪水的时节,保不齐就是有瘟的,预备着点。” “嗯。” 对于这些知识,左柔是真的很认真在学的,她能成为一个金陵城最有名药铺的当家人,宋北云可是一点都没有插手的,基本上就是靠她在运营着,她利用宋北云教给她的知识,所有的药都是最好、最管用的,就连大内御医可都是从她这进药的,皇权特许。 “哈,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原来躲在这偷我家的东西呢。” 郡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采摘黄花蒿,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哟哟哟,还作起俏来了,昨日的春宵一度可安稳啊”郡主阴阳怪气的在后头继续说道“可别累坏了身子。” 宋北云默默转过头,看着郡主笑了起来“超棒的哦,下次你也一起来试试吧。” 左柔听完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而郡主则立刻变得俏脸寒霜“你这厮,下作的很。对了,柔姐姐,昨日那个赌约,你可是完成了” 左柔低着头蹲在宋北云并排,侧过身子不开腔,但郡主可是不依不饶的凑了过去,撩起裙子也蹲在了旁边“问你话呢,赌约可是完成了呀” 宋北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什么赌约” 左柔用力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怎就没什么了呀,昨日” 郡主话还没说完就被左柔捂住了嘴,两个人转瞬就打闹成了一团,宋北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她们就像看两个憨批不过一想也是这样,十六七八岁的姑娘,本就应该这样天真烂漫的,那种介于懂和不懂之间的懵懵懂懂还有刚好卡在成熟和青涩之间的半青不熟才是女孩子一辈子仅此一端的完美青春,这段青春非常短,只有四年,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她们就应该像花儿一样尽情绽放。 大概采了一百余斤黄花蒿之后,宋北云一把扛起就走向了王府,而因为一上午的劳作加上天气逐渐热腾了起来而且那兜子又是泥水又是露水的,宋北云早就将外套脱下让左柔拿着了,露出一身青春之力爆炸的肉体。 虽是有些无礼,但干活的人都是这样嘛,他反正没觉得哪不对,而且总不能让郡主或者左柔脱吧 “哇”郡主挽着左柔的手跟在宋北云身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北云的腰“这这真是极好的。” “你又”左柔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你怎就如狼似虎的” 郡主吸溜了一下口水“这臭男人们总是说些秀色可餐之流的话,凭什么我们这女子就不得尝尝这可餐的秀色男色就不是色了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宋北云站定脚步,转过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什么玩意就瞎断句。” “好哥哥”郡主娇滴滴的甩开左柔的手来到宋北云身边,一边偷瞄他的胸肌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你说你这等才华,怎么就还能有如此一副好身子呀” “干农活呗,乡下人嘛。” “我看那些个才子呀,个个都是个弱不禁风的样,本来好哥哥穿上衣裳时我也觉得你也是那般模样,可是今日我可算是大开眼界了。”郡主舔了舔嘴唇“好哥哥,让妹妹摸一下就摸一下。” “你变态啊你”宋北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我不是故意穿成这样的,我是因为要干活。” “我不依”郡主回头看了一眼满脸不悦的左柔,压低声音说道“上次你可也摸了我,你不让我摸摸怎么行。” “不行不行。”宋北云摇头“那也太奇怪了。” “那好哥哥摸我时就不奇怪了呀你那又揉又捏的,弄得人家难受的紧,你高低要给些甜头吧。”君主不依不饶的说道“大不了今夜我悄悄去你房里便是了。” 宋北云用力摇头“明天一早福王殿下就把我阉了送宫里当差去了,以后你得叫我好姐姐了。” 郡主刚想说话,却发现宋北云换了只肩扛布袋子之后,那右肩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印字,一看就是打伤的,郡主立刻皱起了眉头“好哥哥,你这肩头是出了何事” 宋北云摇头道“摔的。” “呵呵,你骗人家”郡主转过头看着左柔,然后快步跑过去把她拽了过来“柔姐姐你说,这会是摔出来的” 嘿宋北云心中苦笑,他正儿八经被打的伤就只有小臂上,背后和肩头的伤还真是因为撞出来的,昨夜在打斗时可能没注意借力时太狠,磕碰出的伤痕,今天一大早就给左柔解释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解释一遍。 “昨日倒是有些小事。”左柔说道“我本想跟福王殿下说的,可是那死家伙拦着我。” 郡主眼睛噌的一下就睁开了“我好哥哥被人打了” 周六啦,今天就更一章啦,明天继续两章。我得去充充电,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腐烂国度2的呀我一个人玩特别害怕,需要一个猛男保护 58、4月16日、晴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 “几个泼皮拦路罢了,倒不是大事。” 宋北云反复的解释,但郡主却显然有些怀疑了,她打眼这么一瞧“柔姐姐说你是这都快当三更才来,哪家的泼皮三更还在外头溜达” 所以怎么说来着这女人一旦聪明起来,那是真的不好骗了,跟左柔说时也是这套说辞,但她就是深信不疑了,可跟郡主这么一说,郡主显然就不依了。 “那我怎的知道,我还能上去问问那伙子人是哪家的泼皮不成”宋北云笑了起来“行啦,明日我也就回了,这点小事倒是不放心上。” “明日就回”郡主皱眉道“那若是我母妃身子再犯病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咂摸一阵“这样,往后我七天过来一趟吧。” “哦”郡主眉头一挑“你会这么好心怕不是” “到时派车接我就是了。”宋北云打断郡主的话“其他倒无事,每七日我过来给王妃送一次药。” “那个会爆的油” “你明白药理”宋北云斜着脑袋望了郡主一眼“还是明白医理” “都不知。” “不知你问个什么劲。”宋北云撇撇嘴“安生点安排车就行了。” 郡主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但没办法这宋北云绝对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了,既不因为郡主的身份高看自己一眼也不因为色相而多看自己一分,下流话说下作事干,但却总是保持着几分距离,这让郡主又气又恨的,但却是没什么办法。 “行了。”眼看这郡主又要找点事,宋北云连连摆手“今日清闲,不如找些事来干干。” “找些什么干” 一提到找事,郡主的兴致立刻就高涨了起来,就连左柔都饶有兴致的往前凑了凑,这一看啊就是典型的在家闷得发慌的那种类型,难怪这个时代从窗口落下一根棍儿都能来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别急。”宋北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汗水污泥“我先去洗个澡,等洗出来大概也就想出来了。” “哈”郡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现想啊” “不然呢” 在宋北云洗澡时,本来郡主是有计划去偷看的,但最终却因为被王妃叫过去问话,偷窥计划不得已才被搁置。 而等宋北云出来时,差不多她也刚好出来,三个人凑在一起这么一商量,宋北云想出了个馊主意。 “你们看过贱人么” 左柔和郡主纷纷表示想看看宋北云嘴里的贱人是什么样,本来她们还以为这家伙会带他们去青楼之类的地方,但没想到他却在让她们换上男装出门之后,四处打听了哪有茶楼。 一行三人来到一家名为听雨轩的茶楼中,坐下之后点了茶,不过宋北云要求自己来泡,上个小炉子和铁壶子还有茶叶即可。 在等水开时,外头也逐渐热闹了起来,宋北云分好了杯子,摆好了茶叶,坐在那盯着小炉子就开始发呆。 “不是说来看贱人这就见你在这烧水了”郡主诧异的问道“莫不是诓我哟。” 宋北云哈哈一笑,回过神来“你可知道这怎的才算个贱人。” “就下贱呗。”左柔一脸茫然的说“身子骨轻贱,任人糟蹋还不以为意的那种。” 郡主横了她一眼,但却是没有发言。 “郡主方才可都是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不是贱。”宋北云摇头道“郡主认为呢” “想来便是那种口蜜腹剑、冠冕堂皇却暗藏杀机的” 宋北云轻轻摇头“人活于世不易,千万条路上各有其人,那也不叫贱。” “那你说贱人是怎样的” “哈哈,别急。”宋北云抬手召来茶楼小厮“小哥,来一下。” “客官,有何吩咐”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很快站到了宋北云面前,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我给你些钱,你去买些烧鸡烧鹅羊肉胡饼之类的吃食来,余下的就当做个零嘴钱。”说着宋北云摸出三吊钱给小厮“对了,你这茶楼有那春茶品鉴么” “那自是有的,每年这时都有的,客人来了之后都能赠饮一壶予以品鉴,若是觉着好自是会买些回去的。”小厮认真的回答“客官,您这需要这赠饮否” “不了。”宋北云摸了摸口袋,继续问道“你这一日能赚个多少钱” “哟,客官。这可是说不准,若是来了大生意,一日百多贯也不是没有过,若是平时也能有个贯的。不过这堂上是不赚钱的,多为给一些您几位这般的雅致人谈天说地用的,若是觉着好,家父说不给钱也行,留下篇墨宝也能抵茶钱。” 听了小厮的话,郡主连连点头“这可是聪明商家呢。” “这样。”宋北云取出一角银子“这银子你去兑了,大抵就是你这一日的营生,今日喝茶的人全部免了茶钱,可否” “那自然是极好的”小厮快速的收下银子,高兴的说道“客官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把吃食给取来。” 虽然左柔和郡主都不知道宋北云这是要干什么,但现在看来倒也是有趣的紧,所以她们也不问,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等到小厮端来了宋北云要的东西之后,他便到门口吆喝了起来。这不要钱的东西,自然是能引人来试试,而且这喝茶的人啊,多为读书人,不管是真的爱喝还是附庸风雅,反正三三两两的都来了,不多一会儿不大的茶肆就坐了个满满登登。 小厮一边给各个桌子上茶上糕点,一边对着宋北云那一桌指指点点,而他在指点之后,通常那桌的书生不管年纪几何都会起身朝宋北云拱手鸣谢。 而宋北云也不惺惺作态,只要有人行礼,他必然回礼,直到轮了一圈之后,他起身说道“诸位前辈、同窗,你我本无缘,但同为书海一扁舟,小弟在此感谢诸位赏脸大驾光临。小弟平日酷爱这茶滋味,但这喝茶若是没个伴,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日小弟不才,斗胆邀请诸位一起来品味品味这新上春茶。” 这话说的漂亮,别说那些个读书人了,就连郡主都连连点头。等宋北云坐下之后,郡主撑着脑袋看着他“你这人也是奇怪,总是有法子让人气个半死,可有时说话却甚是得人喜欢呢。” “我厉害嘛。” “不知羞。”左柔特别温柔的白了他一眼“方才还夸你谦逊呢。” 这个规模不大的品茶大会很快开始了,宋北云也提醒了一下她们两人说很快就会有贱人出现了,让她们小心听听这帮人的说话。 果不其然,这还没过多久呢,就见隔壁桌不远处有个身穿布衣的中年人放下茶杯,满脸认真的看了看自己随行的同伴。 “这茶不错,能与那杭州韵的茶有得一比。”说着他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细细的品味了起来“不过这茶滋味虽然不错,但总是欠些什么,其味浮于表面不入骨髓,初喝倒是可口,细细品来却有些腻了。” 这人的声音很大,仿佛故意让人听见似的,那茶楼小厮自然也是听见了,他眉头皱了起来,但却还是没有言语什么。 不一会儿,那人继续说道“嗯,若是这茶里能多加些盐,滋味定然能更好。之前喝过一种滋味绝佳的茶,那里头香料足足有十三种,一口下去回味绵长、口中厚重。至于这茶嘛怎的说呢,到底是不如杭州韵的茶啊,若是他不要钱,我许是会喝,可若是让我买,那我定然是不买的。” 这时小厮终于忍不住了,几欲发作,但茶肆的老板却按住了儿子的头,无奈的笑了笑。 可这时,旁边的倒是有人笑了起来,接下了那人的话“嘿,这位哥哥,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你喝便喝,不喝便走,在人家铺子里说这种话倒是有几分刻薄了。况且你说的那杭州韵我也是喝过,味重而浓郁,虽也是好茶,可若换了我,我可是更喜欢这听雨轩的茶。” 听了这话,人们纷纷附和,而那老哥却仍然一脸清高的仰起头,面上傲然“哈哈哈。” 宋北云轻轻一拍桌子“看见没,这就是贱人。” 左柔还有些迷糊,但郡主却差点拍案叫好,虽是克制住了情绪,却仍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妙啊妙啊,这贱人真贱人啊” 宋北云笑而不语,只是将滚烫的水倒入左柔和郡主的杯子里“这墨分五色、茶分五蕴,天下之茶要都一个味了,那自然也就没几个喝茶的人了。他那高谈阔论故作清高,只不过是不懂那求同存异的道理罢了。娼妓之贱,贱于腠理、小人之贱,贱于肌肤。偏偏这种人,那才是贱入了骨髓、贱入了五脏六腑。看似公正严谨,实则刻薄刁钻,不合其味皆为鸡肋、不适其口皆为糟糠,说话时环顾四周,为的就是与人难堪罢了。” 郡主连连点头“关键那个哈哈哈才是真的贱到让人发笑,跳梁小丑一般的狗东西。好好好今日我算是被你这家伙上了一课了,到底是个才子呢。” 。 59、4月17日 雨 一日欢愉,终究是该走了,跟福王确定了每七天来为王妃送药的事情之后,宋北云就带着一辆马车两辆牛车走了。 哦,还有左柔。 之所以会是三辆,是因为郡主找人把后山上所有的黄花蒿都给割下来给装了上去,并且亲自送他二人送到了巷子口,还可怜巴巴的说过几天一定要来。 他们前脚刚走,昨日宋北云落脚的地方就走进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他们手中拿着一副画像,上面画得正是宋北云。 “这人,你这是见过是没见过” 那小厮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地痞,轻轻摇头。 见他摇头,拿画像那个人皱着眉头回头对身后一个少年说道“少当家,这都二十家了,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再问可就要问上福王府了,你说这金家跟这人是有什么仇啊,十万贯就找这么个书生” 那个少年身穿一身灰衣,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年纪,脸上倒不算凶恶,只是透着慢慢机敏和狡猾,眼神倒也是明亮,他沉吟片刻说道“金家的事,我们不管。他既然找到了爹爹头上,那自然就是生意,来得生意为何不做。走,去换下家。” 少年带人走了没几步,北坡满脸笑容的就走了进来,坐在桌前,随手把一吊钱放在小厮手里“上一壶春茶。” “客官稍等。” 正说话间,方才那个少年又带着人转悠了回来,他慢悠悠的走到北坡的面前,拱手抱拳“安公子好。” “哦,我当是谁呢。”北坡敷衍的拱拱手“这不是杨仲容嘛。” 那少年哈哈一笑“安公子,从昨日起你便紧跟着我,这是何故啊” “大道昭昭,你走得我走不得这庐州城是姓赵还是姓杨啊” 少年抿嘴笑了起来,拱手道“我也就是个地保家的儿子,哪里敢如此这般,只是安公子这紧随其后的大道那也是道,既在这道上走,那有些规矩可是不能不守着的。” “呵。”北坡轻轻歪头“那若是我就是不守呢你杨家能耐我如何还是说你还指望你那叛将的爷爷给你撑腰” 少年听到此言,额头上青筋爆了起来,双拳死死握着,但情绪尚还算冷静“安公子,不妥吧我祖父蒙受不白之冤,可我杨家上下也曾是满门忠烈,即便是官家也只是夺了我家门廊却未夺下我家祖上的功德。” “你家做些贼人买卖,还不许人讲了” “贼人”少年冷笑,然后索性不再争辩了,再次拱拱手“安公子,话至于此吧,免的伤了两家感情。” 说完,他带着人就走了,看着他厉害,北坡轻蔑的瞥了一眼,轻笑一声“匹夫之子、匹夫之家。” 他声音颇大,还未走远的少年顿了顿脚步,雨水顺着他额角流淌而下,样子看上去有些瘆人。 “少当家,要不要进去将他打上一顿。” “你们争点气人家说你们是贼人你们争点气”少年大声喊道“父亲为何要将你们收入家门,为的就是不让你们成贼人” “明白了少当家。” 搜寻一番无果之后,他返回家中,满肚子委屈却无法开口,见到父亲之后也只是轻轻一拱手。 “文广啊,你这是怎么了” 人称黑豹子杨五的男人,听着就像个黑道人物,但实际上他父亲为金刀老令公杨业,只是当年被朝中奸人所害,身死战场不说,还被污蔑为叛将,这杨家一门至此沦落,而这杨五正是那杨业长子杨延昭,号称行五只是在市井间与几人结拜了弟兄。 “父亲,无碍。” “又被人说了”杨延昭走过去拿了条手巾为杨文广擦去脸上的水渍“少年心性” “父亲,你自幼便教导儿子以大义为重,可为何天下人却要轻看我杨家叔伯祖上都为国捐躯,你的一条腿也是因在战场上奔杀而跛,为何还要任那些个身无三两肉的书生奚落”杨文广到底是个少年,说到激动处,眼眶已是泛红。 杨延昭叹了口气“他人说归他人说,你可知我为何要举家迁来庐州,又为何要将那些个地痞泼皮收入手下” “孩儿知道这庐州已然是大宋前线,若是有朝一日敌军来袭,我杨家人绝不可死在后方,即便被人夺了名、败了身,杨家还是那个杨家站着生、站着死” “好儿子”杨延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几年身子骨不行了,你是杨家唯一的血肉骨了,不论何时都要谨记我杨家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将门的骨血魂魄就站在这,金辽人的万军铁骑都踩不垮压不塌,更何况那几声轻言” “是,儿子明白了。” “行了,快些去换上衣裳,面得受了风寒。” 不多一会儿,杨文广走了出来,焕然一新倒是个英武不凡的少年,杨延昭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颇为满意的说道“儿啊,那些个读书人看我们不起,你莫要放在心头,好生操练自己便可。” “孩儿明白。”洗了个澡冷静下来的杨文广来到父亲身边“为何这金家要出十万金寻一个人” “莫管那些,他既找到了我,也不是为非作歹的买卖,不过就是打探一个人罢了。底下那几千口子人,总要吃饭的。”杨延昭指了指饭桌“先吃些东西,过了晌午再出去寻人吧。” 而此刻,清早出发的宋北云现在已快要到家了,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左柔早已经在吃了些干粮之后就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胳膊,宋北云拿着一块胡饼小口的咀嚼着。 他心里其实对妙言的话是有些心动的,毕竟天赐的机会能够重生一次,壮怀激烈一些还是多少有新引力的。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风险,想到阿俏、想到红姨、想到玉生哥、想到左柔,这些近乎于亲人的存在,他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就如妙言说的,也许对于宋北云来说,这个世界是一副空白的画卷可以,但十年的时间他早已经产生了羁绊,贸然行事毁掉并不会是他自己,代价会是他身边的人来承担。 这个代价他没办法承担,这是一种潜藏的恐慌 当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因为他还年轻还只有十七岁,就像郡主说的那样来日方长,一切从长计议。现在静静的思考一下迷茫的未来,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当然,读书考试还是要的,毕竟阿俏会哭。从来一次的人生,没有了父母亲人之后,他现在格外珍惜身边这些人,他做不到冷血的,这辈子都做不到。前世的残疾和无力让他今生尤其的惜命也尤其的重情,这不是坏事真的,不是坏事,只是有些时候因为羁绊的原因,他没办法做到那些穿越小说主角一样的冷静和冷酷。 “到了么” 左柔迷迷糊糊的醒来,近乎本能的抱住了宋北云的脖子,整张小脸都埋进了他的脖子里,温温软软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朵上。 “再睡一会儿吧,再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嗯” 左柔像小猫似的应了一声,接着就继续保持这个姿势沉沉睡下,随着马车的起伏来回颠簸。 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宋北云看了一眼马车外的光景,然后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能怎么办呢,就这样呗。” 过了一个多钟头还不到两个钟头,小莲庄终于到了,宋北云从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总算回家了。” 而左柔也睡眼惺忪的走了下来,呼吸了一口乡下的新鲜空气,转动了一下身子,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拿着昨天从城里买来的东西,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来到玉生那边,里头有给玉生买的书、给俏俏买的小吃,以及不少各种花色的布料,这是俏俏最喜欢的东西,她对服装设计这一门的热情就像是宋北云对料理食物的热情一样,近乎有些痴迷。 不过刚来到红姨家的院子就看到俏俏正在跟她爹爹对峙,她爹爹用力的拽着阿俏,而阿俏蹲在地上抵死不从,两人的身上都已经被大雨打湿,看上去格外狼狈。 “干什么东西”宋北云走上前一把拽开俏俏父亲的手“我不是给了你银子么你怎么又来了” 看到宋北云回来,俏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躲在了宋北云身后,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看样子可怜的不行。 “呵,你那点银子就想买我家俏俏做梦” 宋北云站在雨中,回头看了一眼左柔,左柔立刻会意,牵起俏俏的手躲进了屋里,而宋北云伸出手拦住了俏俏他爹前进的脚步,可是没想到这个老泼皮居然扬手就要扇宋北云的巴掌。 不过宋北云只是脑袋轻轻偏了一下就躲过了这巴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苟子叔,我知道你又把钱输光了,可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有什么就来找我,别骚扰俏俏。” “那是我家女儿,你是个什么东西功名没功名,要钱没钱。”俏俏爹索性也摊牌了“实话跟你说吧,镇上王员外已经跟我说好了,只要阿俏能嫁给他儿子,他直接一千五百贯你那点钱算个什么东西。” 宋北云眯起眼睛,而俏俏爹看到他的眼神却是一点都不害怕“聘礼我已经收下了,三天之后俏俏就得过门,你要是敢拦,别怪我报官” 60、4月17日 雨 雷惊天地龙蛇蛰 最新网址ddku “报官是吗” 宋北云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走吧,我知道了。” 看到他的笑容,俏俏的爹指着他的鼻子“你可别玩什么花样不然王员外给你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宋北云弯下腰凑到俏俏爹的耳边小声说“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说完,他从井边捡起一块青砖放在左手上“通背拳,手沉发力,冷弹脆快。” 接着他右手握拳,看似没用多大力气的打在了那块青砖上,青砖应声而碎,最后他将手上的砖头渣甩在地上,依然笑盈盈的说“还不走” 俏俏爹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而宋北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呵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屋子。 进去之后,阿俏刚好换了一身干衣裳走出来,而左柔坐在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北云,你跟我爹爹说了些什么”俏俏眼睛红肿,声音嘶哑“现在可怎么办呀” “不就是些钱么。”左柔眨巴着眼睛“能算得上什么,我去账上支些便是了,小钱。” “知道你有钱。”宋北云摇头道“但他爹是个无底洞,而且现在他那头估计已经按了手印,三天之后王员外可能就得来接人了,契约已成,这事不好办的。” “那怎么办你就看着俏俏嫁人” 宋北云没回答左柔,只是吹着口哨走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他就换了一身郎中的衣裳,手上还举着个幡儿,身上蓑衣斗笠的,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这是要作甚” “你在这照看好俏俏,我出去一趟。”宋北云背起药箱“两三天就回来。” 他说完就走了,而左柔追出去想问个清楚,但俏俏却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他总是能有法子的,由他去。” “你这么相信他啊” “嗯”俏俏长出一口气“看到他回来我就不怕了。” 左柔挠挠头“他哪有这般神奇哦。” 而宋北云就这样在大雨中往镇上行进,斗笠遮住他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 一个时辰左右,他便来到了镇子上,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镇外头的茶楼里喝了点东西解渴。 “听说了吗”坐在那的时候,他突然对坐在离他不远的一个人说道“这镇上的王员外家的儿子三天后要成亲了。” “王员外是谁” 宋北云听到这个回答便不再说话,起身给了茶水前就继续往前走,之后他就隔三差五跟人说上一句同样的话,来回就是“听说了吗,王员外家的儿子三天后就要成亲了”。 而就是这一句话,却让他得到了相当多的信息,镇上卖布的大娘说“这王员外的儿子是个傻子”,担水的小哥说“也不知谁家的女儿那么倒霉”,卖醋的小嫂子一脸不屑的说“那人有病,都打死两个婢子了”,做炊饼的小叔说“这王员外神神叨叨的,不像个好人”。 不出片刻,都没有刻意去打听的宋北云就已经将这个王员外家的底子给摸出来了,甚至于如果要去打听可能都打听不出来这么多。 毕竟人都有戒备心的,直接去打听的话人家不一定会说,所以宋北云用了另外一种语言表达方法,将人的分享欲给勾了起来,而实际上不管是什么时代,分享欲大于自我保护欲的人都是数不胜数。 得到了完整的信息之后,他慢条斯理的来到王员外家轻轻扣门,不多一会儿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见到这么一个穿着蓑衣的少年,他脸上露出不悦“去去去,化缘去别处去。” 宋北云不急不躁,只是掏出刚才写好的纸条递向前“这个给你家老爷,他看完就明白了了。” 那家丁接过纸条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径直走入了内堂,来到王员外的面前,躬身赔笑道“老爷,外头有个云游的大夫说让我把这交给您。” 王员外拿起纸条端详一阵,眼睛立刻就整的老大,他连忙起身“去,请那人进来” 很快,宋北云就被带到了他面前,王员外看见之后,立刻扬起手中的纸条“这半疯半傻事有因的因是什么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宋北云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回头看了看家丁,用手指在桌上磕了磕,王员外一看立刻一挥手“上茶” 茶水和点心都上来了,宋北云也不说话就光吃,吃完桌上的东西之后,他拍了拍肚子,径直走到屋里的角落里就地一躺,居然睡起了觉来。 家丁看了王员外一眼就要上前去驱赶,但王员外却拉住了家丁“回来你看这人,年纪不大,身上穿得也不似那富贵人家,可来我这高门大户却是一丁点都不露怯,这恐怕是真有些本事的。“ “老爷,那” “等,等他醒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要有肉。” “是。” 宋北云不装,就真的是睡,睡得四仰八叉还打呼,这一觉睡了有个两个来钟头,天色已经黑透时他才醒来。 这一醒来就发现堂前已经支好了桌子,桌子上放着饭菜,而那王员外就坐在那静静的等着。 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令公子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有时还暴起伤人、喜食杂物。” “对对对你怎的知道的”王员外瞪大了眼睛“他三岁那年感染风寒之后便成了如此经那普慈庙的师父指点,说只能靠冲喜。” 根据宋北云一下午的信息收集,基本可以确定这王员外家的儿子就是个单纯智力障碍并伴有狂躁症状,一个智商很低的人可不就是抓啥往嘴里塞啥么。 这个习性特点一点都不奇怪,但架不住有心算无心嘛,一个陌生人突然来到家中把自己的心头病给一语点破,这只要是个人都会本能感觉有些玄奇,这说白了就是算命先生的能耐。 “妖言惑众。”宋北云说完之后,开始一脸淡定的吃起了饭“邪从天降,喜从何处来” 王员外刚要说话,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喂与令公子。员外可放心,我既吃了你的饭食,那便是要为你消灾解难,这药若是出了任何问题,你唯我是问。 王员外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狠了狠心,起身走入了内宅,而这倒是还有几个家丁死盯着宋北云,一刻不放松。 不过宋北云不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看上去就跟一个没吃过饱饭的人似的,毫无章法也毫无做派。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王员外兴高采烈的从后堂走了回来,说是神采飞扬都可说得过去,他来到宋北云面前,不顾身份的拱了拱手“小先生,我那孩儿往日里此刻都会嚎叫至子时,看过许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可你那小小的药丸却让他安稳入睡。” 不废话么,那特么可是强效麻醉药天然植物提取,其中有曼陀罗提取物和一些茄科植物提取物,剂量控制的比较好,但让人昏睡个十个钟头不是问题。 “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但求” 宋北云的药箱里一大堆的东西偏偏就是没有治智障的,但没关系啊,他能骗,反正这个时代还没经历过大规模扫迷信,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是很痴迷的。 于是他就开始编呗,什么院中有树、树旁有井,家成睏字,阴阳不调,日积月累之类的屁话,他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还说王员外家的工子本该是个状元之才,生生为王家挡下了这一劫才变成这样云云。 说的王员外是老泪纵横,恨不得以身替罪,但宋北云还说事已至此,想要痊愈却已是不可能了,但却有几件事不能做。 首先就是这冲喜,他将这冲喜的危害添油加醋的给说给了王员外听。那反正就是自己生了点小病,上百度查资料发现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听得王员外冷汗直流,而且关键宋北云说的言之凿凿、确有其物。 “我前些日子来往此地,做些奇淫巧技的小生意,糊糊口。员外大概是听说过吧” 这么一说王员外立刻就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好像是有个少年来这弄了些赌博的生意,没想到就是面前这个少年。 “我之前途径员外家时,就觉得有些蹊跷,但毕竟他人家事不好搀和,今日我再来时却发现员外家乌云盖顶,大有不详焉。且素有听闻员外你乐善好施,是镇上的善人之一。我师常言,不可让那修桥补路者不得善果,于是我便登门拜访,诸般无礼但员外却始终以礼相待,得罪了。”宋北云起身朝王员外拱拱手“此事还需细细说来。” “好说好说,小先生果然是这七窍灵通之人啊我一见你便觉得卓尔不凡。” 商业互吹嘛,简单的很。而王员外也对自己没把宋北云赶出去的决定沾沾自喜,一想到如果当时听那家丁的将他赶走,此刻 “小先生,求解啊” 最新网址ddku 61、4月18日 雨 一纸成灰淡云清 当夜宋北云没有再说什么,更是没有去说太多话,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他让王员外准备好鸡鸭鱼、蜡烛和黄纸,说是要开始做法了。 他会做法么那当然是不会啊,但僵尸片看的多了,故弄玄虚的能耐是一等一的,反正先是手舞足蹈呗,等手舞足蹈之后就用红线开始绕来绕去。 绕线这个玩意,只要是对称的,闭着眼睛弄都是好看的,反正他先用几根棺材钉往院子里钉,然后用红线绕在上头绑图案出来,因为棺材钉是近乎对称的,所以线多绕几次经过简单的几何学美化处理之后,还真的有模有样了。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又是焚香又是点炉子,装神弄鬼一大圈之后,他掏出怀中的一大张白纸,铺在那一团团红线的中间,折好后用一只碗扣在下头,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一阵。 “王员外,退后三步。” 王员外听话的退开了,宋北云趁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蜡封的白磷丸埋在了密密麻麻的红线之中,等到王员外退到后面之后,他大喝一声用力一脚踩了下去,踩破了白磷丸,里头的白磷泄了出来,宋北云拿起蜡烛在上头轻轻一撩,红线立刻被引燃,而这些线也是事先用东西泡过的,白磷的燃烧很快就引燃了红线。 这看上去就真的是像宋北云借来的天火一样,这火苗呼呼的烧灼了一阵,中间的碗变得灼热,等到火焰熄灭,宋北云上前一脚踩碎了那个碗,取出了里头那张纸,但方才的白纸已经变了蓝色。 当着王员外的面将那张纸展开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刚才还是雪白的纸张上面居然已经写满了字,宋北云将这写满了字的纸递给王员外“员外,此乃西方太极天皇大帝赐下的明示,请过目。” 员外拿起那张纸仔细阅读了起来,上面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字体,而越看他越是面露狰狞。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宋北云在一旁站着“员外,清心否则” 话音未落,员外惊呼一声,因为纸上的字居然还是慢慢消失了,不消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纸面也开始模糊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先生这是何故” 宋北云冷着脸指了指天,王员外立刻会意“明白了明白了,天机不可泄露。” 看到他那毕恭毕敬的样子,宋北云心里都快笑开花了,但脸上必须要保持镇静“员外,我也不知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此乃天知地知你知的东西,望你勿要乱传,一切自有天意。” 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王员外立刻上前搀扶,一脸担忧的看着宋北云“小先生小天师,你这” 宋北云默默一抹嘴“员外,我道行到底是不够,此番为了你破了天条,势必会有所损伤,但无碍。我这一门做事,但行不问。请不必担心,就此别过。” 之后,宋北云甩开王员外的手,踉踉跄跄的拿起自己的斗笠蓑衣穿在身上,摇摇晃晃的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王员外远远跟在后头,非常虔诚的将他送到了镇口,直到他彻底看不见之后才转身回到了府上。 而跟在王员外身边的家丁问道“老爷,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啊少爷的病” “天意啊天意。”王员外一身透湿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吾儿可怜啊” “老爷”这时王员外的妻子也走了出来“吾儿到底是有救还是没救” 王员外轻轻摇头“苍天已明示,吾儿为我王家消灾挡劫,积了满身的业债,说是只有龙虎山天师道才能保吾儿一世安宁。然而就差一步就被人毁了这机缘,若不是那小天师帮我们化解得明示,怕是我们一家老小都要遭难啊。” 妇人一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老爷,您是说有人要害我们家” “去,找人将那个和尚给找来”王员外一挥手“老爷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是何居心” 很快,之前为王员外出谋划策的那个和尚被带了过来,他脸上还喜滋滋的打算恭喜这王员外,但却没想到一进宅门就是一顿毒打。 等将这和尚打得气息奄奄时,他被抬到了王员外的面前。 “说谁指使你的” 那和尚一愣,看到王员外的满脸怒容,连想也没想就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了。 原来之前他在赌场认识一个姓杨的家伙,两人那天都输了个精光,之后两人凑到一起一琢磨,就让这光头假扮普慈庙的高僧上门对王员外说他家公子近日有血光之灾,需要一门亲事来给大公子冲喜,还将那跟少爷合适的生辰八字都测算了出来,甚至连名字都算了出来。 最终依靠着“神通”在街上找到了杨冬苟,两人再次配合演了一出戏,骗了员外郎一千五百贯钱。光头分了五百贯,那个杨冬苟分了一千贯 “好好好,好你个孽障”王员外拍案而起“骗到我和我那苦命的儿子头上来了来人啊去给我将那杨冬苟也给我拿来” 而旁边的夫人一听自己心心念念的冲喜居然是一场骗局,顿时天旋地转了起来,随后便一头栽倒了地上,脸色煞白没了呼吸。 “夫人夫人啊” 而此刻的宋北云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吃着一块硬邦邦的面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果然不多一会儿就见一队青衣家丁冲入了赌场将俏俏爹连拖带拽的给提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宋北云笑了起来并且往地上啐了一口“报官” 他其实从员外家的丫鬟口中套出了这个和尚的事情,他这一琢磨啊,怎么想都不对,因为从古到今哪里听过和尚他娘的会算八字的这不明摆着骗人呢么,他怎么不说他还会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呢 所以他连夜就用随身的明矾、淀粉和蜡油制作了那一张“神谕”,他先用融化的蜡油在上头写字,再用淀粉水浸泡纸张,晾干后最后再在背面用蜡油涂了一层,再喷洒上明矾。明矾遇淀粉很明显呈蓝色,加上一上午在雨中操作,纸张上的淀粉完成了糊化过程,在那火中时他用碗扣住纸但温度还在,高温熔化了蜡油让糊化的淀粉和明矾进行了反应,让纸张呈现出蓝色,而用蜡油写的字上面没有这些东西自然就形成了一种斑驳碑文样的纸面效果。 之后字为什么会消失呢没有蜡油的保护,纸张很快就因为分子扩散而导致全部模糊,这还骗不到一个迷信的老父亲 对不对嘛knoedoer 至于那口血其实更简单了,这是宋北云临时起意的,他这几天吃肉吃多了,嘴里起了个血泡,他本身就是个很欠的人,站在那凹姿势的时候顺便就把血泡给咬破了,这满嘴血的效果就出来了,更是让这员外深信不疑。 后面的事,他什么都不用干了,自然有人会去处理,什么定亲什么契约现在就算把俏俏送上门,那个可怜的老父亲都是要退货的,而且说不定就此带着儿子去龙虎山寻仙都说不定。 至于俏俏爹 谁在乎可能之前也就俏俏在乎了,但经过这次的事,恐怕俏俏也不会在乎了,心灰意冷了。 宋北云在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小莲庄走去,他是真的累了,一晚上折腾一张纸几根绳,走在路上都感觉自己脚步是虚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小莲庄,他赶紧洗了个冷水澡往被子里一钻就睡了下去,甚至都没跟俏俏他们汇报战况。 等他起床洗漱时,发现有不少人聚集在红姨家的门口,俏俏则蹲在那捂着脸哭。 他连忙走过去推开那帮庄户人家“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阿俏站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北云“我爹爹我爹爹他” “他怎么了” “被官府判了徒三千里” 哇三千里啊,这怕是到了海南岛了吧 宋北云愣了片刻“怎么回事” 阿俏歪着头看着他“不是你”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上午出去是筹银子去了。”宋北云抱着阿俏的腰“别怕,明个儿一早我们去镇上看看。” “明天一早他就要被押解去琼州了。”俏俏哭着说道“他到底是我爹爹” 嚯还真是海南岛啊。 宋北云长叹一声“因为什么” 俏俏摇头道“方才官差只是说我爹爹犯了大错。” 他走上去抱住俏俏“宝宝不哭,他们明天一定走的官道,我们明个儿一早去给他送些东西吧,再给押解的官差塞些银子。” “嗯你能救他吗”阿俏泪眼婆娑的看着北云“你把他揪出来,让我干什么都行,真的北云求求你了。” “我”宋北云摸着阿俏的头发“我哪有那个能耐,他犯法了。” 阿俏大概也是明白的,自己爹爹迟早是有那么一天吧所以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个现实,扑在宋北云怀里就大声哭了起来。 而一直在旁边的左柔挠着头,转身往屋里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道“还真是把事给办成了,这么神奇吗” 62、4月19日 雨 唯见长江天际流 雨下了一夜,俏俏在宋北云怀里哭了一夜,说父亲虽是那样可到底是亲生的父亲之类的话。 但宋北云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一直到把阿俏哄睡之后,他取出了一包散碎的银子,稍微清点一下大概也有两千两的样子,算是一大笔钱了。 他把银子放到床头,轻轻抚摸着俏俏的脸小声说道“看你面子上,我就给他留条命吧。” 悄悄的睫毛动了动,但却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下去,宋北云看到她憨憨的样子,笑着也钻进了被子,抱着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东西也睡了下去。 第二日他们起了一个大早,阿俏准备了许多零碎东西,有吃食也有御寒的衣裳,小推车都堆得高高的。 “这个就别了吧。”宋北云拿起一件棉袄“用不着。” “若是那里天寒地冻” “若是那里天寒地冻,咱们就得成了冰坨子。”宋北云把厚重的衣裳都给摘了出来,反倒是放上了各种药材“烟瘴之地,多备上些药总是好的。” 俏俏可怜巴巴的看了宋北云一眼“你能救我爹爹吗” “抱抱。” 宋北云朝她张开手,阿俏很自然的投入到了他的怀里,小声的说道“以后我连爹爹都没得了。” “还有我和红姨嘛。”宋北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走吧,不早了,去官道上等着吧。” “嗯。” 趁着天还没亮,宋北云推着推车来到官道旁边,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的等着,大概上午八九点时,三个官差就押着俏俏爹和一个光头走了过来,俏俏爹和那个光头头上戴着枷,面容枯槁。而俏俏看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宋北云哭了起来。 “几位官差大哥留步。”宋北云将银子背在背后走上前“容我耽搁片刻。” “干什么的这公干呢”一个衙役没好气的说道“若是耽误了事,你担待的起么” 宋北云的眼睛在这几个官差衙役身上转了几圈,然后看向了俏俏爹,他拱拱手“几位大哥,这人是我岳丈,容我说几句话吧。” 那衙役还要说话,但其中一个官差却摆摆手,默默让到了一边。宋北云立刻深深鞠躬“多谢几位大哥。” 说着他牵着俏俏走上前说道“苟叔,你怎的就成这副样子了。” 俏俏爹顿时老泪纵横了起来,作势就要给宋北云下跪“你可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苟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犯了国法,我这一介白身拿什么救你啊。说起来,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上来就是个三千里啊。” 俏俏爹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皮开肉绽的光头“嘿呀受了奸人蒙蔽” “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吧。” “北云你可要救我啊你可要救我” 这边还没等说几句那,那边的官差就已经走了上前“差不多了。” 宋北云抬起头“几位大哥,借一步说话。” 说完,他摸了摸俏俏的头“去跟你爹爹聊聊吧。” 两个官差互相打了个眼色,为首的那个点了点头就跟着宋北云来到了一边“何事” 宋北云笑着朝官差拱拱手“几位大哥此道山高水长,路上也着实辛苦,所以小弟特来给几位大哥送点吃喝的。” 接着他将背后包袱放了下来递给这官差“我这岳丈让几位大哥受了苦,还望多多包涵。” 那个官差伸手接过包袱,刚一接手就发现这包袱沉得不像话,甚至直接就落到了地上,可费了些力气才提起来。 要知道这些个官差衙役都是些油精水滑的人物,这一上手可就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了,他费劲的将包袱背在背上之后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小兄弟可是个懂事的人,放心吧,此时就包在老哥身上了。” 接着宋北云再凑近一步,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金饼子,大概三两重“这是小弟专门给大哥准备的,一路辛苦了。” 官差左顾右盼一番,接过金饼子揣进了怀里,压低声音说“是要哥哥路上” 他的手放在脖子上,使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北云连连摇头“那可是我岳丈,不可不可。就是啊,那个光头有些打眼,大哥你说是吧不过看上去身上倒是有把力气,到了琼州地界时再说吧。” “好说。”官差哈哈一笑“哥哥懂了。” 宋北云再次拱拱手,指着不远处的手推车“此路多烟瘴,那车上我给诸位哥哥备了些驱虫止泻的药水,请笑纳。” 官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小兄弟是个明白人啊。行了,多的不必说了,哥哥都懂了。” “那多多劳烦了。” 背着钱回来的官差的脸色都不同了,刚才还是乌云盖顶而此刻已经彩霞满天,他给同伴使了个眼神,同伴立刻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好了,别耽误几位大哥启程了。”宋北云走到阿悄身边,将她抱入怀中“跟苟叔道个别吧。” 阿悄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而她爹却还是想耍赖,可是领头那个官差却走了过来,解下了那光头的手铐脚镣还有头枷,只剩下脖子上一根铁链子拴着。 “你,推那个车。”官差踢了他一脚“快些” 接着又一指俏俏爹“你坐上去。” 那光头还想抗争一番,但下一刻他的肩头就吃了一刀鞘,疼得当时就龇牙咧嘴了起来。 “让你推就推”官差面露不耐的说道“推上就上路了” 宋北云和俏俏跟了一阵子的车,最终也只能停下了脚步,看着俏俏爹的身影逐渐消失。 这一路啊,今生怕是再没相见的可能了,宋北云没把事情做绝,来回都算是他咎由自取吧,自己放了他一条生路,往后到底会怎么样就看他自己了,生死到这一步已经是天意了。 至于俏俏,宋北云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她一个交代,她心地善良归善良,可他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是卖她去冲喜,下一次说不准就把她给弄去配了,赌狗和瘾君子是没有道德和底限可言的,理论上都是该死的。 宋北云没要他的狗命就已经是看在他是俏俏的血亲的份上了,想要他把这老狗给弄出来做梦吧,天王老子来都不行。这还亏了俏俏懂事,若是俏俏胡搅蛮缠,他爹今天就得死这,没有任何悬念。 长痛不如短痛就是这个道理。 “回去吧,都安排好了,你爹路上不会受苦的。”宋北云亲了俏俏一下“以后可以写信给他。” “他不识字” “哈哈哈哈。”宋北云揉着阿俏的头说“等以后咱们抱着孩子去看他。” 阿俏拍了一下宋北云却是什么都没说,基本就是默许了。 送走了那个瘟神,其实宋北云的心里倒是也轻松了不少,从今往后他估计都没什么能耐再来折腾自己和阿俏了,也倒也是件好事。 不过完成了这件事,他倒还有一件事要去做,那就是这眼看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自己考不考得上没关系,玉生哥这可一定要考上的,他转眼就三十了,再考不上个举子,心态八成是要崩了,心态越崩越没办法考上,最后可是要出心理问题的。 现在宋北云突然就意识到了之前妙言说的那句话,人际关系的关联在自己没有斩断七情六欲之前,那就是一环套一环的逻辑圈,就算是宋北云这样的混账东西其实都逃不掉躲不开。 说实话,小莲庄的确不是个适合读书的地方,特别是看到了福王府的藏书之后,宋北云更加坚信这一点,所以从那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在考试之前搬到城里去。 之前他还犹豫过是去金陵城还是去庐州城,两边相隔也就三百多里,小莲庄离金陵城近一些,但庐州府的整体环境却要好于乱七八糟的金陵城。而且州试也是在庐州府举行,再加上自己跟福王也算是认识了,透题不需要,借书应该是没问题的。 “俏俏,我们搬家吧,搬去庐州府。” “我都随你,我已经没爹爹了你去哪我都随你去。”俏俏情绪还是相当低落“总之你就不能抛下我。” “傻姑娘。”宋北云握住她的手“我抛下谁都不可能抛下你呀。” 搬家的事正式提上议案,晚上时候宋北云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左柔作为旁听出席了会议。 在会议上他们讨论了关于考试和搬家的各项事宜,玉生本来是持反对意见,但经过宋北云的叙述之后,成功将这个书虫给说服了。 当然,唯一一个投反对票的就是左柔,她发言说道“为什么要去庐州府去南京城不好吗我没地方给你们住吗你是不是就对那个大大的难以忘怀” “你激动什么啊”宋北云歪着头看她“是暂时住过去,又不是定居。等州试过了,参加科考的时候我们再搬去南京城啊。” “这样喔。”左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行,我便随你一起去吧。” “你粘着我干什么啊你又不是没家。” “谁粘着你了,不知羞。我去看我的铃儿妹妹行不行嘛再说,你还要教我当个大家闺秀呢。” 宋北云一听,立刻拍了怕脑门“对,这事还得加快一波脚步。明天开始,训练翻倍不过俏俏有礼物给你哦。” 左柔看向俏俏,而俏俏连连点头“有呢” 今天就一更了,后腰疼的很,坐不住,写写就得床上趴一下。 63、4月23 阴 横塘游女荡船回 七日之约,刚好连带着搬家,宋北云先行一步,到了王府之后先给王妃复诊,然后再开了一些高热高能的甜汤方子。 不求其他,就三个要求,好吃、饱腹和精致,不少说是方子甚至不如说是菜谱,虽然宋人缺牧场,但因为贸易发达,这里鱼肉蛋奶倒也不是那么稀缺。 这几天过去,福王妃的面色明显红润了不少,再加上硝化甘油的作用,她心绞痛的毛病好了不少,晚上睡觉也踏实了许多,虽然还多少有些病怏怏的样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身子骨比之前已经好上了不少。 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宋北云人高马大、仪表堂堂,嘴巴还甜,福王妃不知道有多喜欢这个后生,甚至亲自出门招呼宋北云留在府上吃饭。 福王今日去了军营练兵,郡主则因为昨日跟福王斗嘴被关在了后堂不得出门,宋北云倒也落了个耳根子清静。 “来,孩子多吃些。” 福王妃亲自给宋北云夹了菜,然后就坐在旁边看着这大小伙子狼吞虎咽的吃饭。 “到底还是年轻好啊,曾经何时福王殿下也是跟你这般狼吞虎咽,如今一碗饭里要拌上半碗汤才能吃得下去。”福王妃叹了声气“别急,还有。” 宋北云从嘴里拽出一根羊骨头,用手巾抹了一把嘴“多谢福王妃。” “可莫要客气,我方才听小碗儿说你打算搬来庐州府” 宋北云看了一眼旁边的左柔,轻轻点头道“家兄和我过几个月便要考试了,乡下地方诸多不便,况且我还指望能从王府的书库里借些书来呢。” “好好好” 这长辈最喜欢什么人嘴甜的、懂事的、喜欢读书的、吃饭香的、温良恭俭的,宋北云一个人占全了。 女人心细,她仔细留心了宋北云的各种行为,发现他说话时从不以自己开头,但凡是提到什么事,要不就是直接说要不就是以家兄、柔姐姐、郡主这一类敬称开头,绝少以“我”“你”“他”这样的称呼开头。 如果说用敬称是可以留心,但不用“我”“吾”这样的字眼开头那绝对是一种本能和习性,所以王妃越跟这小家伙聊天就越发喜欢他。 那眼神就像丈母娘看女婿。 “打算何时搬来那可住的地方可有着落”福王妃凑上前问道“若是不嫌弃,这王府还有个别苑,你们上那头去住去。” “谢王妃美意,这事到底是要避讳一些的。福王殿下作为出题人,我作为年下的士子,来这福王府就已有些暨越,更何况住在王府别苑。别的不说,传出去对福王殿下的名声也是不好的,哪怕是殿下不在意,可人言到底可畏,三人便就成了虎。”宋北云起身朝王妃拱拱手“再者说,这些年我与柔姐姐打伙做生意也有了不少钱,到时租个院子读书也不是难事。” “好孩子,难为你还为福王殿下着想。”福王妃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你与小碗儿是好友,那与金铃儿呢你和她之间关系可还好” “郡主活泼可爱、学识渊博,那自然只有仰慕的份了,其他的倒不敢多想。”宋北云有些腼腆的说道“况且我已有了婚约,自然是君子之交吧。” 听到这话,王妃恍惚了片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婚约” “乡下定亲都早。”宋北云放下碗筷“这还是因我身无功名,若是早些有了功名,孩子怕是都有两岁了。” 十五六生孩子是这边普通老百姓普遍的年纪,达官贵人相对晚一些,像左柔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十九成亲、二十岁左右崽子就出来了,普通人家相对还要早一些。太平时代平均婚育年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要不怎么说是萝莉控的天堂呢。 但正也因为如此,生育年龄比较小导致新生儿死亡率居高不下,也经常出现难产大出血致死的事情。 宋北云之前就跟师父讨论过,说是女性最佳婚育年龄应该是要放在20岁往后的。 在得知宋北云已经定亲之后,王妃的心情显然不太好,但却也没说什么,不过一想到家里那个皮猴子一般的女儿,她就眉头紧蹙。 吃了饭之后,宋北云就独自离开了,左柔倒留在了王府,倒不是她不想跟着宋北云出去浪,只是因为王妃不许,说她一个马上要成亲的大姑娘家家整日跟着人家小伙子厮混不成体统,就把她强行留在了王府。 而在给郡主送饭之后,家丁回报说郡主不肯吃东西,所以王妃只好亲自过去看看,可一看到还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气鼓鼓的女儿,牙痒痒的打了她一下,这可让原本就一肚子气的郡主更加气愤。 “父王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欺负你你瞧瞧你昨日跟你父王说的那些话,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女儿你父王罚你禁足已是对你格外恩宠,要按着我的脾气,非打你不可。” “哼”郡主扭过头“不理你们了。” “不是我说你啊,金铃儿你也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小碗儿就要成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要好好的给自己寻觅个人家了,我们家不比寻常百姓,你这身份本就不好找适合的好二郎,再过几年若是真成了老姑娘,你说你可如何是好啊。” 听见母亲的苦口婆心,郡主反倒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大不了就不嫁呗,这大宋的男子没有一个能入我眼的。” “北云那孩子呢” 郡主侧过头不说话,而王妃到底是过来人,她握着女儿的手“傻孩子,你的心思娘还不知道吗。他今日过来给娘诊病,我可细细的帮你给瞧了瞧。就娘说啊,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虽然是一介白衣可我们家不在乎那个,只是他早已定了亲,此时你是知道对吧” 郡主还是不肯说话,一看自己这一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女儿选择了沉默,当妈的哪里还不明白呢,她叹了口气“你个郡主,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你父王让你自己选夫君,可你若是真给人做了小,你看看你父王打不打你。” “娘你说什么呢我才不喜欢那个死东西。”不过她说完之后,立刻问道“他来庐州府了对对对,七日到了也是该来了。娘,我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有点事。” “回来回来”王妃一把拽住正要往外蹦的郡主“你禁足呢你父王回来若是看不见你,他能气得吃不下饭。再者说了,他往后还要在这住上半年呢,你着什么急。” “哦”郡主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真的” “可不是真的么。”王妃将郡主拉回身边“娘也是从人家手里把你父王给抢来的,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就去抢,只是你可不要轻贱了自个儿。这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你太容易让他给得手了,他反而愈发不将你当个事。”“ “娘”郡主一跺脚“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念小碗儿了嘛。” “哦小碗儿可就在王府里,现在就在厢房午睡,你到底是想谁你可要想清楚哦。“ 看着女儿突然之间雀跃的样子,王妃心中只是一阵感叹,但其实是没什么办法的,唯一就是等王爷回来跟他商量商量吧。 “你跟娘说说,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娘女儿真的不喜欢他,就只是觉得他有趣,比那些个才子都有趣许多,还不把女儿的身份放心上,能玩到一块去罢了。”郡主也是着急了“没那些个儿女情长的事。” “那就行。”王妃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我可不想我家金铃儿到了娘这个年纪再去抱憾,你也不是个孩子了,有些事娘已经帮不得你了。” “娘你放心吧,女儿可不似那些个庸俗女子,就凭他还想让本郡主喜欢他也配”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在跟一个宅子的主人讨价还价,这是一处两进的宅子,租下来价钱也还算合理,但主人非要整年整年的租,宋北云显然不想这么干,于是就僵持在那里了。 “要不这样。”宋北云靠着墙“我不跟你还价了,你也别整年租给我,一人退一步。我是用来准备州试的,若是家兄和我随便一个中了举,我们就留一幅字给你,若是没中,我多加两个月的房钱给你凑个半年,你看如何” 那房东上下打量着宋北云“行倒也是行,不过你得先把这四个月的钱给我。” “成交。” 双方立了字据画了押,宋北云拿到了钥匙之后便走了进去,这里比起左柔京城那个宅子自然是差了一大截,但胜在后院有个不小的空地可供搭棚子,自己那些个器械设备也是可以搬来,在这读书时还能兼顾的制造点化学制品,毕竟这玩意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64、4月23日 雨 小荷才露尖尖角 “呀小碗儿,这是何物啊” 郡主坐在左柔的床边,双眼发亮的看着正在换下睡衣的左柔,而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则是左柔睡衣下头的东西。 它看上去并不是肚兜,而是两个奇怪的圆片片,材料是丝绸的布面,里头倒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硬硬的。 她伸手想去摸摸但却被左柔一巴掌拍了下去“别动。” “柔姐姐告诉人家这是个什么物件嘛,看上去有些意思的。” 左柔面对郡主的恳求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转过身“帮我扣一下这扣子。” 郡主好奇的将扣子扣上,伸手摸了摸,发现这条布袋子就像是肚兜的绑带,但却更加宽一些,紧紧的贴在左柔的肌肤上,仅仅能伸入一根手指。 “柔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贴身的物件。” 左柔不太好意思说,这东西就是阿俏送给她的礼物,最开始她也觉得没什么用,但自从戴上这东西之后,她感觉穿衣服也好看了许多,而且那东西鼓鼓的,穿上衣服之后一眼望去至少自己胸口有东西了,不再像往常似的一片坦途。 等她穿好衣裳下地时,郡主立刻围着她转了起来,转了好几圈之后,郡主突然伸手过去按了一下“呀柔姐姐,你作假” “假什么假,不跟你说这些,我去吃些东西去。” 左柔走出去,郡主就贴在她身边“嘿嘿是不是那个死家伙给你做的呀” “是阿俏啦,阿俏”左柔红着脸蛋说“哪能让男子做这些贴身的物件。” “你们两个呵,欲盖弥彰。”郡主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不行,我也要” “那你自己个儿跟阿俏说去。” 郡主不再追问,只是掂了掂自己胸口的两团肉,然后又看了看左柔“难怪你贴身穿着呢,原来能柔姐姐看起来像个大人了呀。” “才不是”左柔侧过头“就是就是挺舒服的。” “才不信呢,那硬邦邦的东西架在胸口,哪里会舒服。不过好看倒是真的。”说完,郡主突然拽起左柔的手“呀柔姐姐,你这指甲真好看” 左柔收回手“不就是指甲油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头还亮晶晶的哼”郡主突然就生气起来“那死东西偏心的很,好东西都给你,我都没有。” 左柔撇撇嘴,面无表情的说“你才认得他多久,我都认得多久了。有你的才奇怪,这新指甲油里亮晶晶的东西都是金粉呢。” 她这分明就是炫耀,郡主当场就不乐意了,看到左柔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是啊是啊,说的也是呢,到底是要嫁人了,对你好些是应该的,等嫁到了王家可就没得机会了,到时可全都是我了呢。” 左柔脾气暴躁的很,又不抗激,被郡主这么一刺激,她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开了“你这人,讨厌的紧” 说完甩开郡主的手就快步离开了,而郡主追了上去,没脸没皮的挽住了左柔的手“柔姐姐生气了呢,嫁人有何不好呢” 左柔不说话,就很气。 “好啦好啦,柔姐姐乖,不气了不气了。晚上我们出去找那个死东西吧。”郡主轻轻摇晃着左柔的胳膊“上次的故事还没听完呢,那猴子的故事还有那赵灵儿的故事。” “不去不去,你烦死了。”左柔哼了一声“要去你自己去。” “我被禁足嘛母妃最疼你了,父王又当你是亲女儿,你开口一准儿管用呢。” 左柔依然坚定的摇头,说不去就不去,任凭郡主怎样央求就是不松口,倔得像一头挨了揍的驴似的。 “好姐姐亲姐姐你就带我去吧。”郡主握着她的手蹲在院子中,不肯再让她往前走“你若是不肯,我便不起了。” “不带” “大不了,以后你生了孩子若是没有奶水,我帮你奶孩子便是了。” “你还说”左柔眼睛瞪得老大“我这就跟殿下告你的刁状去” “别别别别算妹妹求你了。”郡主立刻就慌张了起来“好姐姐若是你带我出去,我就将我珍藏的黑珍珠送与你。” 左柔昂起头伸出手,手指来回动了动。 “稍等哦,我这就给你拿去。” 不多一会儿,她还真把她的黑珍珠给取了来放在左柔了手上,她其实是有些肉疼的,不免埋怨道“姐姐你到底是不如以前老实了,以前你很宠我的。” 左柔把玩着黑珍珠,立刻就变了脸,笑着说道“那可不成,你自小就抢我东西,我得回回本。” 郡主来回端详起左柔,她推开郡主的脸“看什么呢。” “就方才,你说话时那身材,就跟那死东西一模一样。” “休要说些屁话,快些去吃饭。” “好嘞”郡主蹦蹦跳跳的拽着左柔就跑向了饭堂“柔姐姐,你说晚上晚上我要不要男装去呀。” “随你。” 而此刻的宋北云坐在小饭馆里吃着面条,虽然那租来的宅子几乎可以拎包入住,但一个人做一顿饭怎么都感觉不值当,他索性就去了饭馆里。 第一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阿俏和玉生明天才会打点好东西过来,而左柔也去了王府,好不容易得了个清静,他决定等会去看看妙言,顺便蹭点好吃好喝的。 “嘿,听说了么,金家出了一万贯找一个人,现在被杨家给接了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这个价。” 旁边桌上的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聊着天,而这句话刚好被宋北云给听见了,他立刻端着碗来到那张桌子前,然后伸出手“小二,这再来半斤酱肉,一只鸭子。” 那两个人满脸疑惑的看着宋北云,等到肉和鸭都上来之后,宋北云指了指桌上的菜“两位大哥吃吃吃,别客气。方才你们说这金家出一万贯寻人这可是笔大钱啊” “那可不。” 这两个人也不再客气,吃起了宋北云点的肉,一边吃还一边跟他聊了起来“这几日都找疯了,也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坊间传闻说是这人偷了金家的账本,抓到就要弄死的。” “可莫要乱讲。”另外一个人摆摆手“你这都些狗屁的消息,我表亲就在金家当差,他可跟我讲就是为了个争风吃醋的事。” “争风吃醋啊啧啧,这有钱人就是过的舒坦,若是这样,那还真是有些意思么。” 宋北云心中顿时了然,轻笑一声,夹起一块肉,然后就跟这两位老哥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两位哥哥,我就住前面那宅子,大伙儿以后就是街坊了。”宋北云指着自己租来的宅子“以后可得多照应点小弟。” “好说好说,小兄弟莫担心,要是有人寻你的事,你就跟人说你是孔六儿的兄弟就行了。” “多谢孔大哥了” 逼逼叨叨一阵,宋北云抢着把账给结了,三人俨然就成了真正的好兄弟,临走甚至还依依惜别了一番。 吃了一肚子东西,宋北云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有凤来仪阁,这里到底是庐州最大的青楼,那灯火通明的程度,简直都成了这庐州的地标性建筑群了。 让一个窑子成地标说出来也有些凄凉啊。 进了有凤来仪,小厮眼尖第一时间就拽着宋北云的袖子将他拉到了偏厅“哎哟,我的公子哟,你怎的还敢来啊” “怎么了” “金家可是到处寻你呢,若要被他给逮住了,怕是不能善了。” “哦”宋北云笑道“这金家在这庐州府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那可不,这金家啊,就连刺史的面子都不给,那是眼手通天的人物。” 宋北云哈哈一笑“那跟福王殿下比呢” “那到底还是不如福王殿下的。”小厮磕磕巴巴的说道“可不好跟福王殿下比,殿下地位超然,放眼天下也没几人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啊。” “行了。”宋北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塞到小厮手里“算爷赏你的。” “多谢公子爷”小厮捧着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妙言小姐正在房中,我且带你去。” 跟着小厮来到最豪华的那个房间门口,小厮站定脚步“公子请。” 宋北云推开房门,客厅里坐着的还是最开始那个弹琵琶的女孩子,她看到宋北云先是一愣,然后立刻露出了笑容,走入了内间,不多一会儿她便走了出来,来到宋北云身边“小姐让您进去说话。” 吩咐一句之后,她退出了房间并从外头关上了门。 宋北云吹了声口哨“真香” 撩开帘子走进去,一转头就看到妙言坐在那啃鸡爪子,看到宋北云来了,她将鸡爪往前面推了推“什么时候辣椒才能从美洲传过来啊,没辣吃我要死了。” “早呢,辣椒得到明朝了,最少得有五六百年,别指望了你。”宋北云走了过去,抬起她的脚扔到地上,自己则坐在凳子上“这几天是不是金家在找我” “昂。”妙言点头道“金家少爷以为你把我给日了,我也因为说有了入幕之宾谢绝见客,所以他就恨呗。” 宋北云拿起一根鸡爪“我这段时间搬来这边住了,州试之前都在。” “那敢情好。”妙言点头道“刚好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你住哪我去找你好了,老往这跑容易被人给盯上。” “我其实仔细想了想之前你跟我说的话。”宋北云翘起二郎腿“倒是挺有道理的,不过” “等等等等”妙言抬起手打断了宋北云的话“我几天也琢磨了一会儿,咱们得定一个合作协议,咱们商量商量呗。” 65、4月24日 晴 梅子留酸软齿牙 最新网址ddku “算日子也是四月底了,难怪我说都热起来了。”宋北云半靠在妙言的摇椅上,吱嘎吱嘎的摇晃着“你这椅子有毛病啊,晃一下就响一声。” “妓院的都这样。”妙言嘴里吃着零食,手上拿着笔不停的写着东西,漫不经心的说道“情趣用品,不响那还能行么,客户体验还要不要了。” 宋北云点点头,表示自己长见识了虽然喝过不少次花酒,但知道这玩意故意响还是第一次,不过想来也还真是,这要是俩人在这椅子上,吱吱嘎嘎的来上那么一发,倒也是情趣的很呢,会玩 “喏,写好了,你看看。” 宋北云连眼皮都懒得抬“你给我念念,我今天累够呛,这光线又暗,伤眼睛,费劲。” “你还真是个大爷呢,行吧,谁让我好不容易找着个能说话的。对了,今天你还没地方住吧住我这。”妙言打了个响指,外头那个鲜嫩的小姑娘立刻走了进来,她抬起头说道“去准备些吃的,再给公子安排个房间。” 她说着转头看向宋北云“要姑娘陪睡么” “没兴趣,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呢。” “呵,男人。哪有不偷腥的猫呐。行吧,你说不要就不要吧。”妙言挥挥手对那小丫头说“等会准备个药浴,让公子舒坦一下。” “你这还有这业务呢” “可是。”妙言呵呵一乐“大宋最好的妓院,别说这个了,就是足底按摩都有。” 小姑娘离开,妙言拿着那张纸读了起来“本条约适用于宋北云、林妙言双方,属互助条款。第一双方在任何时刻不得互相伤害,也不能见到彼此受到伤害时袖手旁观。第二在遇见任何突发情况时双方有权利去寻求对方协助并有义务协助对方的请求,但不得违背第一条款。第三在不违反第一、二条款的前提下,双方尽可能满足自身的任何需求。第四在不违反第一、二、三条款的前提下,双方意见应当进行共同讨论,如遇无法解决问题或引发争议的问题时,双方应搁置争议,共同寻求其他路径。第五宋北云、林妙言双方在适合时间可经过协商进行下一代既穿越者第二代的生产,但必须建立在双方同意并认可的情况下。第六如遇其他穿越者,不可私自接触,并在确认无敌意之前,严格执行第一、二、三条款,且不得违抗其他补充条款。” 妙言读完之后抬起头“补充条款我正在制作,都是双相条款,对咱们都有共同约束力。” 宋北云听的头大,这条款看上去很简单,寥寥数个字,但却已经把所有的逻辑漏洞给填上了,没有一丁点空子可以钻,两人至此就算是绑定了。 “你就不怕我有敌意”宋北云歪着头看着妙言“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首先,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而且我们形成的利益共同体绝对比单打独斗强啊,现阶段我们肯定是有天然的亲近感的,你能跟其他人聊美国大选么我能啊” 宋北云笑了出声“你还真没戒心,万一我见色起意呢你还能打得赢我” “拜托,大哥哥。你对我好点,哄着我点,说不定哪天我头脑一热就主动把你给睡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我看是你得去买枸杞虎鞭鹿尾巴了。天下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啊。我可是在妓院里长大的,见多了初见时梆硬最后听见都发软的男人,我担心你这个”妙言在床上翻了个身子,趴在了上头“而且你也没必要对我用强的,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特殊需要,跟我商量就行了,不管是想睡我还是想别人,我给你安排就是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八岁到三十八岁,你想怎样都行。” 被说得哭笑不得的宋北云连连摆手“顶不住顶不住,算我问了屁话。那你说遇到其他穿越者是什么意思还有别人” “谁知道呢,反正我希望是没有,不过就算有又怎么样,咱俩就是两条咸鱼,说不定其他人也是咸鱼呢。”妙言扑腾着大长腿“但做好准备还是要的,你这么想如果万一有一天有一组西班牙战列舰停在了杭州湾,二话不说用加农炮轰你,你咋办。” “我已经研发出了tnt。” “你得研发啥”妙言从床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tnt。”宋北云重复了一句“现在就是引爆条件解决不了,缺很多东西,麻烦的很。” 妙言凑到宋北云面前“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宋北云推开她的脸“你身上太香了,我血气方刚扛不住。” “掏出来我瞧瞧,来来来”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tnt带身上啊” “也对。”妙言盘腿坐在床上“看来你还不是一条合格的咸鱼啊,你的研发能力超强哦。嗯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咱们好好利用这一点。大威力火药有了,那么下一步的科技树是什么” 这一下就轮倒宋北云开始秀了,他展开一张纸开始细密的列出一条条化学工业的科技树分支。 “现代化学的基础是三酸三碱三脂三醇,当点开这个这一层之后,上面一层就是化肥、炸药、化学毒素,第二层就是化纤工艺、塑料工艺、复合材料、各类药物,第三层就是多学科协同,能实现的方向有炸药、金属定装弹、酸洗、电镀和合金工艺。第四层就不太可能了,因为其他基础工业太落后,所以我的预期,在武器方面最多最多能到金属定装膛线步枪和榴弹炮这个层次。发动机什么的别想了,加工工艺过不去的,你会设计车床吗就算你会设计,怎么解决机械加工问题冶金我只是稍微懂一点点,高难度的我也抓瞎。” “唔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按照这个逻辑来看,不会有全才出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哪里突然冒出机器人这种事,而且咱们是两个人呢,总要比他们单打独斗的好多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新的思维路线。”妙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你这段日子都不走吧” “嗯,不走。” “那行,到时候我偷偷出去找你商量,你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吗不过我来大姨妈,什么都干不了。” “口腔也溃疡了” 妙言哈哈大笑起来“好久没听到这种段子了开心好了好了,都后半夜了,赶紧洗澡睡觉去吧,我也该睡了,困死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打扰也是不好的,所以宋北云也起身离开了,不过刚出门口就被那个小姑娘拦下了,并带着他去了房间,而这个豪华房间里还真的摆着一个药浴的桶,宋北云闻了闻,还真的都是些不错的药材,缓解疲劳什么的非常有效。 “行了,你出去吧。” 小姑娘鞠了个躬,走了出去。宋北云很快就脱光钻进了木桶里,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他感叹道“有钱人真会享受啊。” 可刚说完,门又吱嘎一声打开了,接着就见刚才那个小姑娘包着浴巾走了进来,她一脸羞涩的来到宋北云面前“手生,请多见谅。” “诶诶诶” 还没等宋北云阻止,她就已经解开了浴巾跨入了浴盆里并开始宋北云背后揉捏起来。 “这也太香艳了啊”宋北云想了想,还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洗浴中心级别的服务,并顺便跟技师聊了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才十五啊。”宋北云趴在木桶边沿享受着按摩“妙言对你不错对吧,要换成别人,你长得这么可爱,恐怕早拿去赚钱了。” “嗯” 小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噼啪的拍打声让宋北云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感觉相当放松。 而不多一会儿,那小姑娘的手居然开始往前伸了,宋北云赶紧按住“行了,差不多了。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可是小姐说,让我伺候您。” “让她自己来” 宋北云挥了挥手屏退了这个小丫头,然后自己拿起浴巾擦干净身子,穿上她拿来的干净睡衣往松软的床上一趟,自言自语道“难怪能成大宋第一妓院,还真有点会所的感觉。” 他翻了个身子,扯上毯子就睡了下去,至于要人伺候这种事,其实不是他不行,就是吧那孩子年纪也太小了点,当萝莉控还是在二次元里当当好了,三次元的萝莉控都该死的。 一觉睡到天光,宋北云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洗干净还烘干了,整齐的摆在身边,还散发着一股香皂的气味。 看来这真的是妙言成功的关键了,细节方面她简直是个天才。 换上棉布拖鞋,走到窗口打开窗户,外头已经是艳阳高照,潮湿地面的水汽混合着炊烟和饭香,感觉那是相当的安逸。 “怎么还想要我伺候你啊小丫头哪点不合你胃口了”妙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本来还打算把她给你当个小礼物的,你居然不要” “嘿。”宋北云转过身“你不敲门啊” “敲个屁,你这间屋子跟我的屋子是连着的,有暗门。这里本来就是我留给自己会相好的用的房间,算便宜你了,你第一个住进来。”妙言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脖子旁边闻了闻“嗯,你平时很爱干净嘛。” 宋北云继续趴在窗口看着外头“小姑娘才十五岁,别祸害人了。而且你怎么变得跟这个时代的人这么像啊,完全不把人当人” “才怪我就是因为护着她才想着把她送你的,跟了你总比被那些个猪头肉给糟蹋了强吧这是叫身不由己好不好,你这人”妙言打了他一下“不知好歹。” “行啦行啦,是我错了。”宋北云直起身子“那你呢万一有一天你也身不由己了呢” “参考条款第二条,其实从你出现之后,我心里真的安定了不少。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你金屋藏娇吧,我可把你调查了个仔细呢,我居然查不到你的底,就是普通的农家小子,可看你的气质,显然不是个农家小子,这说明你比我深多了。” “不敢不敢,深还是你深啊。” “哦怎么想试试深浅” “以后吧。”宋北云转过身笑着看着妙言“我很好色的,特别喜欢占便宜,你吃不吃得消啊” 妙言歪着头看着他,突然也笑了起来“嘴强王者是吧行了,你先回去吧,地址给我留下。对了,昨天你在这过夜的事金家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敢来我这,但他们可是会在门口等着你呢。” “你不帮我”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走吧,跟我来。” 最新网址ddku 66、4月24日 晴 还应说着远行人 “废物看着人进去还能让他给跑咯” 金家少爷一拍扶手“你是怎么办事的” “少爷我哪知那小子如此滑溜,再说那有凤来仪也不是我这等身份想查就查的啊,若真的硬来,怕不是最后还是得给少爷惹了麻烦。” 金家少爷气呼呼的坐在那,有凤来仪这个青楼跟其他的楼还有些不一样,虽然不知它身后的大老板是谁,但坊间倒是一直有传闻这有凤来仪阁是皇家产业,所以不管多大牌的纨绔在那边都规规矩矩的,金家虽然富甲一方,可到底也是不敢造次。 “杨五那边也没个消息” “他们倒是上心,只是那小子好像藏的挺深,不好找啊。” “行,我倒要看看这只大黑耗子能藏到几时。”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已经通过妙言提供的暗道回到了自己租的宅子里,一眼就瞧见不少工人正在搬运家具,再往里头走两步却是见到了巧云正在那指挥张罗。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巧云的腰原地转了好几圈,惊得巧云连连呼喊。 “巧云姐你回来啦” “你先放下先放下。”巧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抱着,羞得满脸煞红“可莫要失了仪态。” 宋北云嘿嘿一笑,在巧云的脖子上亲了一口“那我才不管,你可是我巧云姐呢,管他人作甚。” 巧云又是羞又是甜的,但却还是强行转过了身子,可这刚一转身却刚好被这个死东西给抱了个满怀。 “让我好好瞧瞧我巧云姐,这一路都辛苦的呀。” 宋北云的手慢慢往下滑了一点,在巧云的屁股上捏了捏“都瘦了许多。” 巧云往前躲了躲,但终究是没能躲过去“再不松开,我可要生气了” 看到她当真是要恼羞成怒了,宋北云连忙松开了手,但却还是握着她的腕子说道“多些巧云姐亲自送红姨去南昌府啦。” “这算个什么。”巧云被牵着手,倒也是不挣扎“再说了,若是不看着红姨安顿下来,我也不好走开的。毕竟是小姐的吩咐” 宋北云凑过去,离她的脸不过十厘米“只是小姐” “嗯”巧云低下头“是呢” “不说实话,那我就要看看你吃没吃饱饭咯。”宋北云继续凑上去在巧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说不说。” “还还因为你” ”这才乖嘛。”宋北云张开手抱住了巧云“巧云姐最好了。” “快松开小姐马上就回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等闲个大汉根本近不得身的巧云被搂着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娇弱无力的,别说反抗挣扎了,就连推都没推一下,甚至宋北云悄悄的占上些小便宜她也都权当没感觉到。 “巧云姐,你知道吧,这世上只有你和俏俏是我想娶回家的。”宋北云凑到巧云耳边说“所以你等着,我肯定是要把你带回家的,谁来说都没用。” 说完这句话,其实宋北云是可以感觉到巧云身子的颤抖的,就情绪十分高亢激动的那种,但她却到底是年龄大一些,所以也并没有太过于表现出来,只是反手轻轻尝试了一下抱住宋北云的腰,最后才用力的抱住,力气还挺大的那种。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巧云就像触电了一般跳了开来,低着头红着脸朝后面鞠躬“小姐” “你这贱人又在占巧云姐便宜。”左柔走上前一脚踢在宋北云屁股上“混账” “那”宋北云朝她张开手“你也来抱抱” “老娘吐了”左柔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抱狗也不抱你呢。” 巧云见他们又开始斗嘴,连忙走上前说道“这大件的东西昨夜就运出了,剩下一些细软就由俏俏带来,她与匡公子下午就能到了。” “嗯。”左柔点了点头“巧云姐你也辛苦了,刚从江南西过来,如今又要来回奔波,都怪这死东西。” 巧云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那小眼神流转的,盈盈带春色,不过等她转过头时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打紧的,北云的事倒也是份内的事,他也常帮小姐。” “你啊”左柔走过去挽住巧云的手“就是对这混账动了心了,行了行了,等我的事解决了,我就把你送他好了。” 宋北云眉头一皱,用力咳嗽一声,左柔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言,站到了一边。 而巧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她抿着嘴想笑却不敢笑出来,样子娇俏的很,但明显可以看出来在知道自己大概率不用陪嫁去王家之后,她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 “是啊是啊,我就是喜欢巧云姐,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还得和巧云姐生好几个孩子呢。” 巧云哪吃得消这个,一跺脚就钻进了屋里,反倒是左柔慢慢走到宋北云面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要是敢欺负巧云,我就打你个半死不活。” “有你欺负就够了,犯不着欺负巧云姐。” 左柔又气又好笑,她揪住宋北云的领口作势就要打,而宋北云则挑起她的下巴“你敢揍我,我就看着你嫁到王家去,到时候还给你随个份子,大礼哦。” “你” 在左柔被他气半死的时候,外头慢悠悠的走进来一个人,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手中拿着一柄泪竹骨的折扇,唇红齿白的。 “这不是郡主吗”宋北云侧过头“你不是禁足了么怎么能跑出来的爬墙啊” “去去去,谁跟你这皮猴子一般,我可是正大光明从大门口里出来的。”郡主走到小院里,左右看了看“这地方虽是有些寒酸,但多少也有些雅趣。” “少酸溜溜的。来,跟你们说个事。”说完松北云拽着郡主的袖子搭着左柔的肩就来到了后院。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嘛。”郡主一边说着,一边甩开他的手“小生可没那断袖分桃的癖好。” 宋北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郡主这嘴巴虽硬,但身子实诚的很,她第一个走上去剥开奶糖外头的纸将奶糖放进嘴里,等吃到味儿之后,她立刻就雀跃了起来“这个好吃” 而左柔嘛,她本身就是个家族性的甜食控,吃到这新鲜东西自然也是眼前一亮“还有吧掏出来。” “那可不成,剩下的是巧云姐和俏俏的,不能好东西都让你们占了啊。” 嘴里含着糖的郡主噗嗤一声就乐了出来“你倒也是雨露均沾,若是不知实情的,还以为你这是给正妻平妻分东西呢。” 左柔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 郡主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改口道“兄弟,你让我们到这后院来是有何贵干” 宋北云上下打量着男装打扮的郡主“你还挺入戏啊,傻子都知道你是个女人好吧,你看你前面那肉,你低头能看到脚面么你” 左柔弱弱的说“我能” “没问你。”宋北云把玩着郡主的扇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们跟金家熟不熟” 左柔还好,郡主是个顶聪明的人,她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这段时间的接触以来,她多少还是摸清了一些宋北云的秉性的,他几乎从不打听人家,更是对金钱地位没什么兴趣。 这个人有趣就有趣在这里了,瑞宝郡主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了,整个大宋比她地位还高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太皇太后算一个、皇后算一个、自己母妃算一个,再往下就是她了。 毫不夸张的说,得到她的人就等于得到了一切,毕竟福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未来有一天也许父亲的权势不能留存,但荣华富贵该有的一点都不会少。 可是宋北云这个人感觉就是满不在乎,甚至连假装欲擒故纵都不像,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和一个婢女搂搂抱抱,这就是打心眼里没有考虑过自己的。 所以瑞宝特别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无欲则刚嘛,她就喜欢刚的,越是能在各方面碾压她,她就越开心,而且越是跟他一起厮混就对那群酸腐的臭书生们面目可憎。 所以当宋北云提出金家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他要趋炎附势而是要搞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郡主跳起来抢答道“熟的很,这金家在庐州府里也勉强算是大户了,虽是还没到那目无王法的地步,可也是差不多了。只是他家为朝廷贡献颇多,家中也有一二品大员在朝中做官,所以忍也就忍了。” “福王殿下也要忍” “那自是不用,一刀砍了他们又能如何”郡主一脸傲然的说道“只是他们不敢沾染王府,看在钱的份上,父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说罢,她探出身子凑到宋北云面前“怎么他们得罪你了” 宋北云悠哉的翘起二郎腿,咧嘴一笑就把金家在找他的事告诉给了郡主和左柔。 事倒也不是大事,但被这么一帮子人惦记,情感上有点难受,而且他之前就说过了,金家再找麻烦就让他们鸡犬不宁。 既然他们把宋北云说话当放屁,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毕竟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凭什么受人家的窝囊气 “还有这种事”郡主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划着圈“有意思有意思,让他鸡飞狗跳就看看怎么个跳法了。” 左柔靠在旁边说“下午我让巧云姐点几个人,杀到金家去,拆了他门前脸面、砸了他祖宗牌位。” “小碗儿”宋北云握着左柔的手“答应我,一辈子这么蠢下去好吗” 左柔一拳打在宋北云胸口“我可帮你呐” 宋北云摇头道“知道你帮我,可是真的这个方式,你还不如找个法子编个谋反的罪名让福王殿下带兵去把他家给抄了呢。” “妙啊”左柔拍手叫好。 “妙个屁。”宋北云长叹一声“小碗儿,宝贝儿能不能像个大孩子一点这金家是什么” “是什么你叫得好恶心”左柔撇撇嘴“莫要如此恶心人。” “他金家就是朝廷养的一头猪,每年都要靠他下几个猪崽子补贴家用,等到哪天他下不出猪崽子了,朝廷就一刀把它宰了,分而啖之。这一刀迟早是要砍,但谁砍我砍不得、你砍不得,就算是福王都砍不得。”宋北云用力的拍了拍桌子“能砍的只有朝廷其他人动了手,你让今上怎么想除非福王殿下要谋反,否则这个金家只能圈养在这里,看得摸得杀不得。” 郡主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北云,方才那话虽说是有些糙了,但细细咂摸起来这可不是那无名之辈能说出来的话呢。天下人都知这金家家大业大,却不知这金家归根结底不过是朝廷的一头猪罢了。 自小长在帝王家的郡主也是请教了父王才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这里却有个布衣白丁张嘴就来,这让她兴致盎然。 “你打算如何”郡主眼里全是因为兴奋而产生的光彩“说来听听,我与小碗儿又该干些什么” 。 67、4月26日 晴 千金散尽还复来 “听说了没有,今日瑞宝郡主要在松涛楼宴请宾客。” “这不是常有的事嘛,瑞宝郡主可是三天两头宴请宾客,哪算个稀奇。” 街世上两个正在吃汤饼的汉子闲聊了起来,这几日这庐州府都显得挺平静,即便是郡主请客这档子事都能拿上来说上这么一说。 “嗨,你可是有所不知,今日郡主这宴席啊,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她召集了那帮富户家的公子小姐,说是要为去年吃了蝗灾的移民募捐。” “募捐这词听着新鲜的紧,那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给银子,说是要在城外为那些流民建一个小区我也不知这小区是个劳什子东西,说是福王殿下已经准了,不过殿下不给钱,就让郡主自己个儿去折腾,这不她今日就召了一群公子小姐的,就为了这事。” “这倒是有意思啊,等会我们也去看个热闹去,说不准也有个心气儿去捐上点,也算是为父老乡亲添个念想了。” 北宋本身商业就发达,而现在他们因为割地之后更是主要抓的是商业,所以宋人虽然缺兵少将,偏偏这谁的荷包里都有了些钱银,一听有这种事,自然也上去凑凑这热闹来,一两吊钱附赠个心意,又有何不可呢。 当这两人来到松涛楼的下面,到那时发现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正在闹哄哄的讨论着,这两人挤进了人群来到最前方,发现这外头的人都在围着一张红纸写的东西看着。 “这位秀才,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啊我哥俩不识字。” 他们看了半天看不明白,于是求助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反正甭管他是不是秀才,叫一声客套话总归不是坏事。 “这上头说,郡主昨日出城时见到城外有许多流民十分可怜,缺衣少食、居无定所,就像为这些人做些事情,于是就着急庐州府的人捐些钱粮。”那读书人指着前面的板子旁边“看到那几口大箱子没不管是捐钱还是捐粮都在那登个名,到时都会在那为移民盖的村子前面给树个碑,说是只要两贯就能在碑上留个名。若是捐粮,就得要四石了。” “这要是有人贪腐”旁边有人插嘴道“这可是一大笔钱呢。” “上头可是说了,我等捐的每个大子儿都会细细的贴榜告之。” “既然这样,那我等也来捐上一捐。” 说着立刻就有人从身上摸出钱银开始去登记,不少人甚至为了能在碑文上留个名,不惜跑回家中取来钱银来捐,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现场那些负责称重登记的都是郡主的姐妹团,她们都是读过书的女子,坐在那里有模有样的折腾着,而旁边则站着福王府的侍卫,倒是没人敢造次。 而此刻,福王就坐在对面的酒楼中,看着松涛楼的热火朝天,他捻着胡须对另一人说道“你说说,瑞宝这丫头,就知道胡闹。” “我觉得这丫头可不是胡闹啊。之前几日你不还为了安顿流民费心费力吗” 福王对面坐着一个素衣中年人,他看上去并无官身,但跟福王对谈时却不像一个草民该有的神态,他端起一盅小酒一饮而尽,吃了块炙羊肉“但你担心赵性猜忌,进退两难,你的府库钱粮也不足以安顿所有流民,若是不加税你怕是束手无策了吧” “是啊,王兄高见。” “我早就不是你王兄了,如今我只是一介白丁罢了。能留下这条老命已是先皇的恩赐了,再不敢受这皇家的号了,如今的王只有福寿康宁。” 福王长叹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而对面这个曾经的泰王兄,福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喝了口酒。 “可若是加税,势必会打乱现在这片乐土,将人往外赶。若是不加税,这钱银你从哪来赵性将二十余万流民赶到这来,这意思你还不明白” 福王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这二十余万人的吃穿用度,你已是捉襟见肘了吧你手底下还养着兵,天下的王,唯独你的兵权不能交,但赵性怎的就能甘心呢,他自然要想尽法子给你下这个套。”素衣人笑道“可是金铃儿这一招啊,就跟有人给了她个锦囊似的,直接将赵性的盘算给来了个釜底抽薪。” 福王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请王兄解惑。” 泰王抿嘴一笑,再夹起一块肉“你先回去盘问一下,金铃儿背后那个高人是谁吧。这事,她可做你不可做,你若是做了就是煽动民意,朝中那些人自然是不肯放过的。可若是金铃儿来,却是让人无话可说,我朝以仁善立国,金铃儿以仁善之名堵了全天下的嘴,这钱银公开、开碑立传,虽是有些不合规矩,但大抵没谁会与这样一个女孩儿细细计较。别的不说,就是这钱银公开之事,哪怕是朝中那帮老顽固怕是也只能拿着板子躬身对赵性说国之幸矣” “她似乎还请了朝中的监军来督查这些钱银的动向。”福王笑道“昨日我听闻此事时,还颇不以为意,但看这样子怕是得不少钱了,就是不知道安顿这流民够是不够。” “且看吧,够与不够,你都省了不少心。” 正说话间,就听下面的模式又改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厮站在了门口,大声喊道“东街刘四,五贯长乐街黄家布坊,十贯” 他的声音洪亮、清脆,穿透力极强,就如春日里的布谷鸟,透着几条街都能听得仔细。 “东街刘四,追五贯,祈家中母子安宁” 泰王愣了片刻,突然抚掌大笑起来“人才人才啊你回去之后可是要好好问问金铃儿她身后这人是谁,你之前不还怕不够如今,够了。” 福王侧着头看着下头那汹涌的人头,脸上露出笑容“既然如此,我便借花献佛了。” 两人静静的看了一阵,发现大户还没入场,光是庐州府的民众的捐的钱粮折下来就已经有十数万贯了,喊号的小厮已经增加到了七个,叫号声此起彼伏。 那登记的本子上也密密麻麻记录下了无数人的名字,福王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充血了。 “这这我这三个月的赋税,就这么出来了”福王呼吸都急促了“这匪夷所思。” “那是自然,藏富于民的好处便在这里。不过这招数可用却不可常用,且金铃儿能用你不得用,你若用了,怕是要惹大麻烦。” “知道。”福王叹了口气“也不知最后能有多少。” 泰王抿着嘴想了想,伸出十个手指头。 “百万贯” “千万贯。”泰王仰起头,自信的笑道。 福王摇头“我大宋一年赋税不过一万万,这怎就出来千万贯了” “哈哈哈哈,你啊你啊,你还是合适带兵打仗,这里头的门道你还是弱了些。” 别人这么说,福王上去就是一巴掌,可面前的人到底是王兄,而且是曾经号称最有可能继承大宋的人,他说这个福王认了。 “我们便开赌一把,若是我赢了,你把你家中那坛子好酒给我。”泰王笑着说道“若是我输了,我就将母后给我的镯子送你。” “当真” “自然。” 正在这时,下头小厮突然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有凤来仪阁,三十万贯祈国泰民安” 福王愣了一下“这窑子也” 不光是他,就连泰王都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下头的愈发汹涌的人“乖乖来来来,你看看你看看。” 福王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整条街上不知什么时候都挤满了人,城里的商号几乎都来了,他们有银子的带着银子没银子的带着交子,反正一个个踊跃的不得了。 “定国公府,十万贯左家药坊,三万贯左家药坊当家的带话,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 听到这一嗓子,福王弹了起来“定国公也凑这个热闹哦是小碗儿,她是真有钱啊。” 泰王眯起眼睛“不妙啊。” “怎的”福王眉头皱了起来“王兄何出此言” “大不妙啊。”泰王深深叹了口气“你那坛子酒,今夜怕是保不住了。” 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呢,突然就听到下头小厮齐声唱道“江南西道徐家感国家有难,特此捐粮食十万石、各类药材万斤、银钱两百万贯。徐家长子,徐立徐长卿以个人之名捐钱银三十万贯。祝山河无恙。” 福王抚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江西的徐家怎的也来了” “徐家一家就捐了差不多三百万贯,如今千万贯已过半了。”泰王皱起眉头道“这是要逼着金家吐血啊。” “为何” “你江西的徐家凭什么捐如此之多”泰王看着下头徐家在这里的大掌柜举着徐家的凭证在下头说钱银过些日子就会抵达,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分明就是将庐州金家给架在炉子上烤啊。” 福王也了然的点了点头“金家只能多不能少,不然怕是要被戳脊梁骨了。” 68、4月26日 晴 东风夜放花千树 金陵城皇宫内,文德殿中。 年轻的保庆帝正坐在案台边批注公文,他的面前则是当朝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朗。 “赵卿,今日见你几次欲言又止是为何事啊”赵性轻轻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执宰朝堂的赵朗又继续低下了头“是不是福王又上书哭穷了这计可是你定下的,你也得给我把这皇叔给顶回去,否则我定让你好瞧。” 赵朗向前一步,拱手道“方才庐州监军八百里加急,说说” “说什么”赵性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皱起眉问道“别吞吞吐吐的。” “说瑞宝郡主办了个募捐大会,以为国分忧之名向百姓募金。” 这个问题极敏感,赵性的眼睛噌的就瞪得老大,稍微缓了缓思绪,皱眉道“募金” “回官家,是募金。快马来前,已募集钱粮折四百四十万贯,其中江西南道徐家一家便纳金三百万贯。”赵朗深吸一口气“监军道若是等庐州金家过去之后,今日一日就可募金千万贯。” 赵性倒吸一口凉气,他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这我大宋这一年赋税不过一万万,他一日就募集千万皇叔要反” 赵朗面露苦笑“监军道福王不管,这钱粮都归郡主管辖,郡主还出了一篇告万民书,请官家过目。” 赵性听闻此言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那篇告万民书端详起来,看完之后他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最后甚至笑了出来“这个妹妹呀这不胡来吗” “官家,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可如何是好” 赵性仰起头想了想“赵卿,若以你的才智,你打算如何” 赵朗沉思片刻“臣倒是细细考量了一番,若福王殿下不经手这钱粮,倒也是个办法,若是封堵恐给官家落个坏名声。郡主一贯胡闹,但这次倒也是忧国家之优了,再加上这万民之意不可逆,所以此事不但不可禁,反而朝廷要大加赞赏。” “嗯,有理。”赵性眯起眼睛“这几大富户是该出出血了。赵卿,你且说下去。” 赵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可若是如此多的钱银是由郡主那口子出去,百姓只会念着郡主、念着福王殿下,这对陛下可不是好事。” 赵性轻轻点头,这天大的功德若是全都做到了福王头上,那作为一个皇帝来说,就算福王一点反心都没有,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得夜不能寐。可现在的难题就摆出来了,既不能禁,好事又不能落在福王头上,这其中的周旋可是得费上一点脑子的。 “官家,不如”赵朗沉声道“下一道旨意,于天黑之前快马送往庐州府,郑重其事一些。郡主不是要镌刻碑文吗那官家就赏赐上好的碑石,每一块碑石下都盖上官家的金印。届时黎民百姓一见碑文就如同沐浴圣恩,多年之后任谁都记得这是陛下的宽容大量。” “妙啊”赵性一拍手,不过随后他沉思片刻“可若是光几块碑石,这就显得皇家太小气了,王伴伴。” “老奴在”旁边一个太监垂手而立来到赵性面前。 “内库中还有多少钱银” “折一千六百四十二万贯。” “去,起圣旨,朕不光赐他们碑文,还念及百姓之苦,以朕之名捐个五百万贯,不过你也得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朕发现有人贪腐,定不饶。” “官家,臣倒是还有个好主意。”赵朗在旁边补充道“郡主年幼,倒不如宫中派几个人助她一臂之力,若是有异动也好时刻报与官家。” “不必了,我这个妹子受不得一丁点委屈,若是让她以为我信不过她,她定要来撒泼打滚。监军就足矣,不过跟她说清楚,这花销的明细单子都得给我拿上一份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将这一大笔钱银花在哪里。” 赵朗还心有不甘,他十分想安插几个心腹过去,但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赵性已经说了这种话,他也就不好干那扫兴的事了。 “对了,赐瑞宝郡主翡翠腰带,改郡主为公主。”赵性继续说道“郡主到底是不够格了。” “官家使不得官家”赵朗毛孔都炸了“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赵性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的意思是瑞宝不够格当这个公主” “不是臣以为” “行了,数十万灾民呢,你若是能跟瑞宝一样帮我把事给办了,我也封你个公主当当。” 赵朗脸色发绿,拱手垂头“官家” “好啦,就是说笑罢了。王伴伴都听清了” 旁边的太监应道“老奴都明白了。” 赵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赵朗说“既然如此,你便将全部灾民迁到庐州去吧,有了钱也是好办事了。” “会乱”赵朗嘀咕道“庐州会乱啊。” “那就是你的事的了。”赵性笑得很渗人“赵卿,朕是信你的。” “官家那可是四十余万灾民啊” “怎么你是打算让他们生生饿死还是等着他们揭竿而起我倒要看看皇叔能不能吃下这些人嘛。”赵性仍然笑盈盈的“看看我这个文武双全的皇叔何时来求我嘛。” “是,官家。我这就去办。” 很快,圣旨便起草好了,通过了三省之后,一匹快马便带着这张圣旨飞驰向庐州府而去。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正坐在自家的竹床上吃面,面前的躺椅上是打着赤脚斜躺着睡午觉左柔,在前方的小凳上坐着正在绣花的巧云。 “你别折腾小姐了她一昼夜来回金陵庐州,累得很。” 巧云看宋北云想要去挠左柔的脚心,连忙阻止道“你就别使坏了。” “那我现在就想使坏呀,俏俏又去帮金铃儿入账了,除了这个搓衣板可就剩下巧云姐你了,你看是不是趁着没人,巧云姐让我坏一坏呀” “没个正经。”巧云白了他一眼“少轻薄我。” “那可不行,我都说了以后要娶你的。我跟我自家没过门的娘子说些贴心的话儿怎就是轻薄了” 巧云被他说的羞愧难当,甚至都不敢抬头,但却还是悄悄的从小凳上坐到了竹床上。 宋北云自然是不客气,身子一歪就枕在了巧云的腿上,脸冲着她的小腹深深的吸了口气“巧云姐身上香香的。” “不许”巧云红着脸打了他一下,然后强装镇定的说道“你这法子真能惩治金家” “金家算什么东西。”宋北云伸出手环抱住巧云的腰“这还是第一刀,后面的戏还多着呢。” 巧云想推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都快软了,只能娇滴滴的说“好弟弟,松手吧” “那可不行。” 宋北云继续把脸往巧云的小腹上压了压,一说话那口中的热气就透过衣服传到了她的肌肤上,弄得她整个人都酥软的很。 “你就知欺负我。”巧云话虽是这么说,但却还是用一只手轻轻揉着宋北云的后脑勺“是因为我好欺负是吧” “巧云姐,你知道啊,那些个男孩子见了喜欢的女子时,大多都是要欺负一下的,捏捏脸拽拽头发之类,因为喜欢嘛。” 巧云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哪有这般的喜欢。你说,今日能有多少钱银” “谁知道呢,但我敢肯定,勉强能让那些饥民过个冬,不过若是赵性心胸狭窄一点,可能就还得费点心思了。” “啊你怎可直呼官家名讳。” “他是你的官家,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屁啊。”宋北云坐起身,将巧云反抱在怀里“虽然我也没想过造反,但要让我对他敬畏有加,基本上不可能,除非他能叫我一声爹。” 巧云被这家伙给气笑,伸出手捏着这个死家伙的嘴“在我面前说说便可,在外头可千万别给乱嚼舌头。” “知道啦,娘子。” “去去去去,乱喊。”巧云嘴上这么说,但笑容却灿烂的跟花儿一样“臭弟弟。” 正说话间,她突然按住了宋北云的手“不许” “好姐姐,就便宜我一次嘛,你都不知道你去江西那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真的”巧云面带疑惑“你不是有俏俏么” “如果俏俏出门,我也想她的,少谁都想。” “一天天就知道甜言蜜语的,坏人一个。”话是什么说,但她还是松开了手,让宋北云的手从领口滑了进去并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如梦呓般的说道“轻些” 可大概就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吧,就在巧云眼神都开始迷离而宋北云也打算再过份一点时,他的门突然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意乱情迷的巧云立刻惊醒了过来,赶紧将宋北云的手拿了出来,涨红着脸起身,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往门口走去“来了,莫敲了。” 开门之后,发现是俏俏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她满脸焦急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一嗓子让宋北云直起了身子“出什么事了” “那头约了人,要打起来了。” 明天开始再次两更爱你们。 。 69、4月26日 晴 玉盘珍馐直万钱 “等一等。” 正要出门时,巧云在后头喊住了宋北云,接着迎头就是一个肘击打向了他的侧脸,宋北云几乎本能的抬手卸掉了巧云的进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轮进攻就来了。 巧云可是定国公经心培养出来的高手,自小学武,早前便说过即便是个禁军也不能是她的对手。 可宋北云连吃三招却毫发无伤,甚至还能反打两手。 三招完了之后,被架住胳膊的巧云笑了起来,抽出手拍了一下宋北云的脑袋“臭弟弟,瞒了姐姐这么多年。” 宋北云一下就知道自己大概是露馅了,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就露馅了,所以在去往闹事现场时,他小声的问道“巧云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手上的瘀伤印,虽已是不太清晰,可看得出来你是竖手挡拆,这若是不会武的人都是横手挡,但横手挡易骨折。只有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人呀,才会在那千钧一发之间竖手挡拆,你小臂上的瘀伤很长且不重,只是皮外伤。” 巧云说着就抬起胳膊,让胳膊与肩膀平行,弓步踏出使小臂和上臂呈了个三角形“当时你是迎着棍角而上,虽生生吃下一戒棍,但却未吃尽全力,这法子通常是南拳中才有的。方才我特意试了试,你短打的能耐可是在我之上哦,臭弟弟。” 宋北云能说什么呢,他周围的女孩,可能就是左柔是正儿八经的比较笨了,就连巧云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她本身就是内行嘛,在专业选手面前想隐藏太难了,平时看不出来,顶多就是健硕了点,可手上的伤着实是暴露了,瞒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你兵器功夫如何。”巧云背着手笑盈盈的对宋北云说“下次来试试呀。” “那肯定是比不过姐姐的啦,我短打也就勉强跟你对上几招。” 巧云看着他的表情,倒也没说破“小姐打你时,你为何总是不还手” “欺负弱小的事,到底是干不出来。” 这时阿悄走上前挽住宋北云的手,得意的说道“我家北云可厉害了,巧云姐等你嫁来我家就知道了。” “一个两个净胡说。”巧云被俏俏说的有些害羞“在外头可不能乱讲。” “嘴上这么说呢,方才开门时,你脸上可都是红着的,肚兜的绳绳都挂在脖颈外头呢。”俏俏憨直,一点都没有拐弯“当谁不知道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在干什么了。” 巧云一听,立刻把头撇到一边,绯红着脸,一路上再也没讲一句话。 宋北云哭笑不得的捏了捏俏俏的脸蛋,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点事根本都不算事嘛。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他们来到闹事的地方,那里仍然在吵闹着,宋北云不方便露面就让巧云上前打探消息,而自己则站在人群中看着这里捐款的情景。 这场面果然不出他所料,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们捐钱踊跃的很,而从前方黑板上的数字来看,抛开徐立家和妙言捐的钱粮,光是百姓自发踊跃的捐款就已经达到了近百万贯。 虽说这里头大多数是富户商人捐的,但普通百姓绝对是促成这次捐款大成功的主力军,因为他们最知道谁家有钱谁家没钱了,有钱不捐大家都捐了,他家凭什么不捐不捐就是混账、就是为富不仁、就是该杀。 什么叫人言可畏这就是人言可畏,再抠门的富户也都必须打出血一次,不然百姓那悠悠之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开始还是钱银,到后头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了,布匹、牲口甚至是原材料,反正不捐不可能,不捐堵不住悠悠之口,商人最在乎这个。 当然也有那聪明的商人,他们不一次捐,分多次捐,让那唱名的小厮多喊几次,无异于给他们打了一波广告。 而与此同时,就跟计划好的一样,这边募捐那头就已经用募捐来的食物首先在城外开始现场做饭,还从各地医馆中聘请了大夫开始施药布诊,花了多少钱转脸就一张白纸往外一贴,清晰可见。 越是这样,大家伙的兴致就越高,再加上时不时来几个受了灾的灾民上前先是说一下自己家乡多惨,然后泪涕纵横的感谢一番,立刻就将整个现场整的是热血沸腾的。 而前方争执的事倒不是大事,所以宋北云也就意兴阑珊了起来,反倒专心收集起周围群众讨论内容来。 “少当家,捐了捐了,马上就该唱我们的名了。” 果然,前方小厮一声吆喝传了过来“庐州杨家,一千贯白面八百斤” 少年听罢,面露笑容,抱着胳膊说道“虽不可跟那些个高门大户比,但若是不捐可说不过去了。” “方才那记录的人还问呢,说问咱们这杨家是不是杨老令公那个杨家,我说是。” “总算还有人记得咱们。” 正说话间,杨文广冷不丁回头无意扫了一眼,却发现不远处有个少年正站在人群中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虽然只是一张侧脸,但杨文广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不为其他就是这张脸他太熟了,这几日他为了找这人可算是费劲了心思可都是渺无音讯,可谁曾想如今却在这儿巧遇了,当真叫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朝身边的弟兄一晃脖子,几个年轻人立刻围拢了过来并跟着杨文广来到那边,他们配合十分默契,装作普通看热闹的人错落在宋北云周围,根本看不出来,就连宋北云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嘿,这位兄弟。”杨文广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宋北云肩头“来一下。” 还没等下一句话说出来,他的腹部就挨了一记肘击,吃疼直际又被一脚踩在了大拇指上,他嗷的喊了一嗓子,周围的兄弟立刻围拢了过来,接着又有一个被狠狠踩了一脚脚趾,同样疼出了猪叫。 可就是这么短暂混乱的瞬间,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宋北云的人影,面前除了人头攒动之外,那真的是什么都没了,连根毛都找不着。 “这”杨文广捂着肚子面露痛苦“怎会有这种人” 宋北云此刻已经来到了巧云和俏俏身边,拽着她们两个就往人群里跑,一边跑一边说“有人找我麻烦,先躲一躲。” “找你麻烦” 巧云脸色一整“想死” “别别别,别惹事。”宋北云摇头道“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秩序一定要维持好,先去个人少的地方。” 三人很快钻进了一个巷子里,宋北云蹲在拐角探头出去看了看,发现没人追来,他喘着气说“巧云姐,方才那边为何起争执” “先别说这个,何人要抓你” “我也不知道。” 巧云站起身“你随我来,我收拾他们去。” 说起来,从刚才的交手宋北云能感觉到巧云的战斗力恐怖的很,自己这将将够自保的功夫认真起来不够她打的,但这个点是真的不是打架的好时机。所以他连忙拽住巧云的手“巧云姐,别慌。你告诉我那边的争执是为何” “就是两家铺子的掌柜说对方沽名钓誉,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斗斗嘴罢了。” “不行,后面这种矛盾还会有。”宋北云蹲在那想了一会儿“巧云姐,麻烦你去跟郡主说上一声,就说再找人立块牌子,上头能写十家商号的牌子,捐得多就上榜,一个时辰更新一次榜单。牌子要大、要醒目、要拿灯笼照着,就写善人榜。沽名钓誉也好、市井小人也罢,出钱越多越爱国,等募捐结束之后,以郡主之名赠送积善人家的牌匾,你就这么跟她说,她能懂。” “那你这边” “我没事,我和俏俏先回去。”宋北云凑过去亲了巧云一下“看你的了,巧云姐。” “知道啦”巧云看了一眼俏俏“护好俏俏。” “放心。” 一切都交代妥帖,宋北云带着阿俏绕了一圈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刚进门就看到左柔坐在躺椅上愣愣出神,一看便是身子醒了但脑子却没跟上,即便是见到宋北云来了,她的眼神还是跟死鱼似的直勾勾盯着地面。 “死了”宋北云走上前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洗漱一下,准备准备,好戏要开场了,你不是说要去看个热闹么” 这一咋呼才将左柔给惊醒,她拍了一下大腿“对” 见她火急火燎的我样子,宋北云倒是悠哉的躺在了椅子上并在左柔洗漱完毕匆忙换上衣服出门之后叹了口气“今天怕是真的有大热闹看咯。” 俏俏此刻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坐在一旁边吃边问道“为何你能几句话就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我我哪有这能耐。不遇其时,其势定衰,不化其势,其性定弱。我势不强性不旺,不算大才不算平庸,若想定春秋,还需东风顾啊。” “听不懂。”俏俏鼓着腮帮子笑嘻嘻的说道“反正你说的都对。” 。 70、4月26日 晴 旧时王谢堂前燕 左柔匆匆赶到松涛楼,这早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闲汉们为了看今夜的热闹,甚至连夜饭都是让婆娘从家中送来,不少人就蹲在路边和人家门口端着饭碗吃着饭,热闹的很。 今日的松涛楼那自然是张灯结彩宛如过年,周遭的小贩自然也闻风而动,摊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各色小吃、小玩意琳琅满目。 松涛楼上方垂下一方硕大的涂着白漆的木板,上头用炭黑的笔写着十家铺子和老板的名字,上头的善人榜三个字更是红的耀眼。 而在这些名字后头跟着的正是他们捐的钱粮数,截止现在为止,排名第一的仍然是江西徐家的钱银粮药折三百万贯,紧随其后的则是苏州涂家的两百八十万贯,外加棉布十万匹,折下来大概也相抵了三百万贯。 再下头就是一些常规的富户,多则百多万贯,第十名也有五十万贯,妙言那三十万贯连前二十都没上去。 大家都说财不露白,这道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没法子,这些人恨不得一分一厘都不捐,但架不住身后那汹涌的民意在那烘着,他们哪家的当家是个傻的大家都猴精猴精的,若是这个点不割肉放血,等过去之后保不齐朝廷是要杀鸡儆猴的,毕竟这帮人能如此阔绰,大多都是享了朝廷的福利,届时真给他们胡乱按个罪名下来让黎民百姓看看这为富不仁的下场,恐怕最后别说家财不保,恐就是这连个全尸都落不下来。 而此刻的郡主趁着晚宴还未开始,略微清点了一番进入募得的款项,这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之下,就算她贵为郡主都禁不住腿哆嗦了。 她现在才真正理解说朝廷定时杀猪的意义,更明白了他所说的这些富户福王不能下手的缘故。 心惊胆颤心惊胆颤啊。 “藏富于民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左柔撑在桌子上,眼睛瞪得老大“这便是一块大肥肉,难怪了难怪。” 郡主长出一口气”柔姐姐,后续这笔钱粮该如何是好啊我我慌。” “不知。”左柔也是摇头“不过想来那个死东西是知的。”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子,这嗓子虽然是尖,但高亢嘹亮“圣旨到瑞宝郡主接旨。” 一听圣旨到了,街面上所有人,甚至还刚刚准备踏入松涛楼的金家少爷都不得不跪了下来。 虽说是说这大宋不兴跪拜这一套,除祭拜、申冤、行刑等重大场合之外,若有功名见官面圣皆可不跪,但偏偏这接圣旨时却是要跪的,所以当圣旨到时,满街都跪了,山呼万岁。 郡主和左柔匆匆出来,两人穿过人群来到那宦官面前,盈盈跪下。宦官看了一眼郡主,笑着说道“千岁,你可是干了件大事。” 郡主愣了片刻“千岁” “稍安勿躁” 老太监清了清喉咙“诏曰盛德开保世之祥,衍庆恒由于祖泽。圣朝隆报功之典,追美必及乎先人” 一大段废话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念道“敕瑞宝嘉德郡主为瑞宝奉祥公主,赏金十万。” 瑞宝愣了愣,一头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她要起身接旨,老太监笑嘻嘻的说“千岁莫急,这可还有呢。” 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圣旨,开始读了起来,前头仍然是一段废话“敕令瑞宝奉祥公主安置灾民四十七万三千二百人,念及其不易,朕以族兄之名捐银钱五百万贯,筹得钱粮由瑞宝奉祥公主统理,钦此。” 金铃儿抬起头迷茫的看着老太监,而那老太监只是笑着“千岁,还不快快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两道圣旨之后,别说金铃儿了,就连不远处酒楼中的福王都迷茫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王兄,而这王兄只是吃着饭菜,一言不发。 “赵性到底还是赵家人啊和他爹是一个性子。” 福王听到哥哥说话,眉头紧蹙“四十余万灾民,他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就算是千万贯,摊平到每个人头上不过也就是二十五贯,二十五贯不过五十石粮食,再加上其他用度,这一年勉强能抗得下来,后头呢” “此事你不要管也不能管。记住,千万不要管。若是管了,你的军权就要被赵性给拿了,若是没了你,庐州危大宋危” “我明白。”福王咬牙切齿的说道“行行行,为了这大宋,我豁出去这个女儿了。” “你呀,冲动。你可休得看不起你家金铃儿身后那高人,看看那人能出个什么主意吧。实在不行,你开开口求求赵性也不是不行,只是再想像如今这般一字并肩似的,却是不能了。”泰王轻轻摇头道“自古能称王者,鲜有草包,他赵性亦是如此。” 福王冷笑“好,如此甚好,大不了我便当个闲散王爷好了。” “莫着急呀,这才到哪呢,刚开场你便想下台”泰王喝了口酒笑道“先不说这钱粮这几日还会源源不断的涌来,就光是赵性这道圣旨,就能顶上半个庐州城,若是好好用上,莫说四十万,八十万都不在话下。你莫管了,让金铃儿折腾去吧。” 福王多少还有些不放心,但既然王兄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静静的坐在那,继续看着下头的场面。 下头自然不用说,这圣旨来了且还说这碑不放在其他地方,就放在庐州城中,出入都要打个照面,下头的人沸腾得不像个样子,一个个都在那呼喊着公主千岁,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亢奋。 别的不说,陛下赐名“万民碑”,这若是能把名字镌在上头,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功德,试问谁不想来上这么一把这可比去和尚庙烧香来得要光宗耀祖,老百姓最是势利,这用区区十贯就能留名的好事怎得不比把钱给那些个光头要好上许多 更何况给了光头也不见他们广开粮仓,而这可是实打实的做善事,不少人都去城外开了,茶饭医药都已经铺开了,大量的灾民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照顾。 原本已经略微平息的捐款热潮再度被一张圣旨激活,不少一直满怀不屑的人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生怕捐得晚了就他娘的写不上名字了,有些为了捐钱的先后甚至当街就扭打在了一起并顺利被官差给拎去衙门 而金铃儿在领了圣旨之后就径直的回到了松涛楼中,她今晚宴请的宾客都已落座,见到她进来齐身拱手恭贺,千岁之声此起彼伏。 “公主殿下,今日您可是为这黎明百姓操碎了心呀。”一位平时就与金铃儿交好的女子凑到她身边坐下“妹妹这次可带了家父嘱托来的,等会悄悄告诉姐姐。” 金铃儿笑了笑,然后就开始说起了开场白,这场面她太熟了,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只不过在座的各位恐怕绝大部分人心中都是慌张的,特别是金家少爷,江西徐家、江苏涂家都已经星夜兼程的跑来捐了钱,而且出手豪阔到令人发指,他金家身为这庐州本地豪绅富商,不说翻倍,加个五成是肯定要的。 可是这加个五成那便是差不多五百万贯啊上午听闻徐家款项时,家中的老爷子差点就昏厥了过去,举家的长辈齐齐汇聚一堂从午后便开始商讨,但数额太过巨大,五百万贯那可是生生的就是将三年的毛利呀。 现在金家上下当真是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难受的紧。而在临来时,金家长辈还嘱托说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可偏偏就在方才,一道圣旨直接就把金家长辈的计划给打乱了。 皇帝都捐了,他金家敢拖 而此刻,正在金铃儿给在座远近大户世家的晚辈讲述自己的救灾计划时,宋北云则围着围裙在炉灶前做着饭,今日俏俏有些不舒服,巧云又奔波了一整天,所以晚饭就由宋北云来准备。 “你怎的亲自下厨啊。”跑来和宋北云通报消息的巧云看到他在做饭时,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这手是治国平天下的,哪能进这肮脏地方这是我们下人干的事。” 宋北云听到巧云的声音,将锅盖盖上,转过身看着气鼓鼓的巧云“什么上人下人的,做饭给自家娘子吃这是天经地义啊。” 巧云虽是羞但更多的是却是欢喜,不过任凭宋北云说了个天花乱坠,她也不同意他继续做饭。 “那可不行,我最爱的就是做饭了。算是业余活动。”宋北云摇头拒绝道“你就别劝了,说那边发生什么了就行。” 巧云不乐意,但又执拗不过宋北云,只好委屈巴巴的将两道圣旨的事告诉给了宋北云,他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说让瑞宝郡主管这灾民的安置不是接管而且还加了二十多万人” “嗯。”巧云点头道“是公主了,她已是瑞宝公主了。” 宋北云停顿片刻,一拍手“有趣事情往我都没想到的地方走了,有意思” “有趣”巧云眨巴着眼睛“公主殿下让我回来问你呢,她可是说这是天大的危机。” “吃了饭你回去告诉她,等晚上结束拿到了捐款之后来我这一趟。” “啊你让千岁来找你这”巧云有些为难“不妥吧。” “不来她死定了,她心里清楚的。” 。 71、4月27日晴 柳絮池塘淡淡风 饭菜还没上桌,一个白衣男子就在窗门外落了轿,接过仆人的东西后吩咐道“你们先行去歇息,亥时前后来接我便可。” 说着,他便提着一篮子食材推开门扉走进了小院之中,中途遇见了正在井口边洗晒衣物的俏俏,他便咳嗽了一声,俏俏回头看见是他,立刻高兴的喊道“北云,徐立来了” 徐立一听这称呼,脸色当时就垮塌了下来,默默叹了口气“不用喊了,我知道他在哪。” 说罢,他便径直走入了厨房,走进去之后看到宋北云正在里头系着围裙烹煮羊肉,他走上前将篮子放在一边“你要的地菇和竹荪。” “都洗好了吧” 宋北云都没回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继续说道“要是洗好了,就全倒那个锅里。” 徐立揭开锅盖,发现里头正闷着一只鸡,开盖的时候鲜香扑鼻,他嗅了嗅香味,就一股脑将篮子里的山货倒了下去,看着鸡汤没过食材之后他才重新盖好盖子。 “你可是说过的,这次这三百万贯拿出来,用不了多久便可回本。你要知道我这可是先斩后奏,若是我爹知道了,他能要我一层皮。” “这点钱还不至于让你徐家大公子脱皮塌骨,你放心好了。”宋北云尝了口咸淡“嗯,来尝尝,这味儿正。” 徐立上前用调羹弄了些锅里的汤汁放进嘴里,作为金陵城最大酒楼的老板,他对这东西那可是相当敏感,这一勺汤刚入口辛辣之气就从唇舌之间喷洒了出来,他连忙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这是何物怎的如此辛辣。” 宋北云拿起旁边的小罐罐“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辣椒吧这是替代物,是我用芥、姜、茱萸提取分离出来的,可以替代辣椒。” “你这不务正业的家伙。”徐立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有这心气,干些什么不成,偏偏整日琢磨这些个玩意。” “没办法嘛,答应了一个小姐姐,她想吃辣。我欠她个人情。” “又是女人你可差不多一些吧” 宋北云哈哈一笑“行了行了,你不用见面就用教条甩我,你还不知道我么。等会这道水煮鱼一定能让你吃到停不下来。” 徐立无奈的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门板上“今日这庐州如此热闹,金陵城那头都有了风向,不少富户有些心急如焚了,他们有些正星夜兼程的往这过来,明日一早怕是能来上一批,这赶着送钱的事,当真是平生仅见。” “好好活着。”宋北云把一个刚蒸出来的馒头塞到徐立的嘴里“桌上有肉酱,自己蘸着吃。你好好活着,只要活的够长,未来说不定你都能见着工业革命。” “你倒是跟我讲过一次,我倒是甚是期待。” 徐立没有蘸肉酱,就这么干嚼着馒头,他一贯爱吃面食,可虽说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公子,可真的没见过谁做出来的馒头能有宋北云做的好吃,这蓬松、这香甜,即便是什么都不蘸,吃进嘴里也是清甜、糜软,再加上那浓郁的麦子香气,他一顿能吃五六个之多。 “为何你这馒头都是无馅的,若是加些馅料进去,那岂不美哉” 徐立吃着白馒头好奇的问道“还是说你有意而为” 宋北云嗨了一声“众口难调,你放什么馅都有人不爱吃,索性就什么都不放,喜欢什么自己调和,吃咸的蘸酱、吃甜的蘸米,看似无味却是百味,心随意转、味由心生。” “哈哈哈哈,这点小事你都能说出一堆道理来,当真是读书人呢。”徐立三两口吃下馒头,还觉得不过瘾,又拿起一个说道“你让我来这里是作甚” “大买卖。” “嗯”徐立皱起眉头“你不会让我去卖馒头吧” “诶你可就是卖馒头起家的,看不起谁呢。”宋北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忘本呢。” “真是卖馒头啊三百万贯得卖多少馒头啊”徐立的脸都垮塌了下来“你可莫诓我。” “看你那死样。” 宋北云将炉膛里的火苗调小,改成小火慢慢熬煮着汤汁,这边则开始片鱼并小心的剃掉细刺,这个过程轻柔小心。 “你家主要的生意是物流运输对吧浮梁那边的茶、瓷都是从你这个口走的对吧” “嗯,你有何打算” 其实宋北云的想法很简单,他昨天就差人去把徐立给喊来,他当时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的变数,就单纯是想让徐立过来回回本的。 之前的计划么,自然是建个灾民小区,能安置多少安置多少,钱如果不够就优先安置一波,今年如果没有意外又得是个灾年,让灾民回去种粮食不太现实了,那么既然回不去种粮食了,而且现在手头上又有了这么多钱,那么宋北云索性就将计就计了。 “庐州府周边大概要建立三到四个新区。” 一听这个想法,徐立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新区” “对,大致是手工业区、工业区、贸易区和农业区,四个区域之间会吞吐大量的货物,江西是个物产丰饶的地方,但山路崎岖大多只能依靠水路进行贸易,诸多不便。可如果在这有了一个中转站,你想想着地方蕴藏着多大的商机原材料顺流而下从江西抵达庐州,成品再从庐州分散去全国,甚至金辽草原回鹘。” 徐立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这可不是你我能拿得准的,这里头可牵扯到了太多。” “你不行、我也不行,但是有人行啊。”宋北云把一大盆脱刺的鱼肉往炉子上一放,再将滚烫的油辣汤倒了上去,静静等待着水煮鱼的沸腾“先吃东西,等会就有人来跟你聊这事了。” 徐立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富二代,他对宋北云的想法非常感兴趣,毕竟自家的产业最终还是自己去继承,家里除了他这个男丁只有两个嫁人的姐姐和一个未成年的妹妹。 关于这个妹妹的事,徐立从来没敢跟宋北云说,原因无他,宋北云这人好色。 “而且建新区需要各种物资、材料,你做好准备,未来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你都没得歇息了。” 徐立笑着说道“那倒是好说,不过你想要给我引荐的是谁” “等会你就知道了,吃晚饭再聊一会儿,你就能见着了。” 说完,宋北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俏俏巧云姐开饭啦。” 三个人将一大盆鱼加上一锅鸡汤和一些零星的菜食摆在了院子之中的圆桌上,趁着明亮的月光宋北云打开了水煮鱼的盖子。 辛辣的芬芳从里面喷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拍着手说道“来来来,巧云姐,这个鱼可绝对是你没吃过的。” 俏俏倒是不用招呼,她早就是宋北云专业试吃员了,吃辣更是不在话下,反倒是巧云,她起初吃这水煮鱼觉得辛辣难受,但多吃几口之后,那滋味便上来了。 鱼肉滑嫩多汁、汤汁辛辣喷香、一口下去咸、鲜、辣、甜混杂在一起,然后连忙吃上两口蒸饭,再喝上一口滋味浓郁醇厚的山珍鸡汤,开胃、剔透,不一会儿就是一身热汗,浑身的毛孔都仿佛张开了,舒坦的很。 巧云一贯很克制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徐立更是不用说,这种滋味对他来说新奇又刺激,他最后甚至学着宋北云一般不用鸡汤而用辣汤拌饭吃。 “你”宋北云凑到徐立耳边小声说“你现在吃得越狠,出恭时就越难。到时你可别捂着屁股在床上翻滚就好。” 听到这里,徐立愣住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但随后他倒是一挥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阿俏说“俏俏,去把屋里的酒拿来,这不喝点不行。” 阿俏点头,快步的捧着一坛子酒走了出来,而巧云此时也站起身来“我饱了,该去寻小姐了。” “记得跟金铃儿说一声。”宋北云喊道“路上小心。” “记下了。” “等等。”宋北云站起身追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塞到巧云手心“这个你吃。” “我前几日给我的奶糖还没吃呢”巧云眼神飘忽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还在吃饭的俏俏和徐立“你留下吧。” “你刚才吃了那么多辣的,怕你等会胃疼。”宋北云捏了捏巧云的下巴“我可是最心疼我巧云姐姐的。” 巧云接下了糖,轻轻在他胸口打了一下,小声道“坏人” 宋北云嘿嘿一笑,弯下腰凑到巧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本就被辣红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仰起头看了一阵宋北云,然后轻轻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轻轻点了头。 “那晚上我就在屋里等你,你把郡主跟左柔送回王府之后就来。”宋北云握着巧云的手,小声说道“悄悄来就好。” “嗯”巧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先走了。” 。 72、4月27日 晴 晚宴之后,金家。 也许金价少爷活了20年,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全家老小如此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很慌。 “父亲,我们家与那徐家、涂家可不一样,他们就是那无本的买卖,我们这可都是真金白银要投进去的呀。这一开口就是四五百万贯,往重了说就是要让我们死。” 金家的长子,也就是金少爷的父亲咬牙切齿的跟正位上的一个老者说着话,而其他金家的嫡子庶子们都低着头,没人胆敢插嘴。 他们真的是急了,这点是不作假的,金家的主业是织造、锻造,大多都是跟朝廷合作挂钩的,兵甲冲车之类,那总体来说就是个实业资本家,有钱归有钱,大多都是不动产,四五百万贯已经是现有几乎六七成的流动资金了。 这跟徐家、涂家的买卖不是一回事,真不是一回事。徐家的漕运、马帮玩的是物流交通,涂家的粮食、盐土那也是国有资产转手交易从中转手赚一些差价,三家都跟朝廷有关系,可偏偏另外两家都不是实业是特么的服务业。 这事一出,金家简直就是遭了重创,虽说直接被弄死那也不可能,毕竟三家里最雄厚的就是金家,又是兵部罩着的大家族了。可要说不伤筋动骨那绝对不可能,为了能让给朝廷打造兵器工坊不停工,就一定得变卖一些其余的资产来填这个窟窿。 这简直就是生生割下了一块肉啊,而且还是不打招呼直接刮。 “大哥,不光是徐家、涂家,就连官家都捐了银子,若是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怕是”金家老二长叹一声“爹爹,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事情明摆着呢,朝廷也好、天下的百姓也好都睁着眼睛看着呢,谁人不知三个富庶大家中金家为首,他们别说不捐,就是捐少了都能召来全天下的唾弃,这泱泱之水岂是他们这个依附在朝廷大树上的小浮萍能扛得住的 “捐。”金家老太爷拿起盖碗用力一扣“捐便是了砸锅卖铁的捐” “捐捐多少”金家长子颤抖着声音问道“父亲,您三思啊。” “三思”老太爷冷哼一声“等过了这个三,你们一个个都得人头落地。当今天子生性多疑,你若不捐你不捐岂不是要谋反你不捐给这里的黎民百姓,你是想打算捐给十八路反王不成“ 老太爷的一番话让堂上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起来,想到当今圣上往日所作所为,别说什么一品二品的大员了,他的皇叔、皇伯伯都快被他给杀了个干净,更何况一个不起眼的金家 这金家本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不听话的金家他大可以扔了去嘛,到时什么张王李赵家,谁来不行 “你们可得给我记好了,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老太爷用力的跺了跺乌木的手杖“这赵家人便是天下的主子,让你生你便生,让你死你便死。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捐乖孙儿。” 金家少爷立刻站起身“爷爷。” “明日你便过去,瑞宝公主不是想给灾民弄个家吗行,我金家定然鼎力,两百万贯的现钱、一百万贯的粮食再加城外的地、城中的三个仓、两艘货船,全给她” “爷爷那都快千万贯了。” “两百万贯现钱、一百万贯粮食、城外土地近三百万贯、四个大仓加两艘货船,折钱银七百四十一万两千贯。”金家老三默默的念叨着,他声音里带着哭腔“爹爹,那可是我们家多半数家产” “要钱要命”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厉声道“老三,去将地契取来,明日让乖孙儿带去” 整个金家一个个坐在那默默垂泪,三代人的经营,仿佛一夜之间就回去了二十多年前,合辙这近三十年都他娘的给这姓赵的打了白工。 说不委屈那是骗人,可这种委屈他们能开口自然是不能的,唯一能干的就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吞,散尽家财保个子孙绵延吧,还能如何更何况这还有个好名声当添头。 当然,今天晚上金家人是别想睡了,毕竟到了今天这一步,不管是不是赵家给他们敲铃,他们都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彻查账目是必须,之后还得把全家的产业给清点一遍。 整个金家大宅当真是鸡飞狗跳,一夜之间不少平日养尊处优的人都熬白了头。 而此刻,在春意盎然的院子里,瑞宝公主和徐立正在听着宋北云讲述未来他们之间应该怎么操作。 “人人都觉得这钱是脏东西、坏东西,可是这钱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无外乎就是看你赚钱、花钱有没有良心。”宋北云说道“既然承诺要公示,那就定然要公示,明日看看金家如何表态,再细细规划。”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抹了一把嘴“我了解了一下,灾民近五十万。想要完全吃下,不可能,但若是分流一批倒也不错。” 瑞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北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于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在看他时眼睛会亮晶晶的,许是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让自己看不透的东西了吧。这短短几日,瑞宝公主敢发誓这几日她接触的事,可要比以往十余年的事都要刺激都要有趣,而这里头都有这个坏坏的死东西搀和在里头。 “分流如何分流”瑞宝追问道“返回原籍” “这些人不光是有灾民,还有从北方不愿从金从辽的流民,你让他们如何回去”宋北云轻轻弹了一下瑞宝的脑门“这种话切记不可再说一句,若是外人听见了,你要吃非议。” “知道了啦”瑞宝娇滴滴的应了一声。 真的,徐立都看傻了,他在知道身边这个女子是大宋最为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时,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这一晚上交谈下来却发现罢了,非礼勿视。 “分流很简单,从这些捐款中取出一部分,放到江西道去,徐家在那有农场、有工坊,将这些地方规模扩大一番,将流民安置过去。而这扩大的规模,就算是由这个基金入了股,届时再去你哥哥那忽悠点钱来,算皇家入骨,一股分三,岁末分红。”宋北云解释道“徐立那边没问题吧” “你若是没问题,我自然没问题。”徐立摇头道“你就叫声徐兄吧” “皇家参股”公主皱起眉头“为何呀” “为何为何,你就知道为何。”宋北云刮了她鼻子一下“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嘻嘻人家不懂嘛。” 左柔在旁边干呕了一声,金铃儿眼睛一横,目露凶光。 宋北云笑道“江南西道徐家、公主基金会一年盈利千万贯,一毛钱都没皇帝的事,换成是你,你高兴不高兴” “自然不高兴”金铃儿冷不丁的弹了起来,胸前弹了几弹“不光不高兴,还想杀你们个人头滚滚” “那不就是了。”宋北云摊开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得让你哥吃吃甜头,钱赚不完的。” “对喔”金铃儿托着腮看着宋北云“还是你聪明。” “别捧我。”宋北云继续说道“分流从明日开始报名,公主殿下声望水涨船高,你去昭告流民,徐立则写封信回去把这边的事说清楚,让徐家做好准备,这件事要在夏日来临之前完成,要快天气炎热,流民聚集,不出瘟疫都说不过去了。至于那些不愿意分流的流民,就在这边给他们划出一块地方,暂且就叫移民城吧。里头的几个区域,我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对吧,房子他们自己盖,一个工时给多少钱,到时公主殿下要细细算好。种地的他们自己种,种子田地都给他们准备好,种什么都行,地不是他们的也不收税,产出的粮食也不是他们的,但同样根据工时发钱。” “为何”公主自己都有些尴尬了,她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为何”都给问出去了,自诩聪明的她,显然感觉自己好没用。 “明日给你细细解释,这一块复杂的很。”宋北云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又看了一眼巧云“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 “不嘛”瑞宝公主撒娇道“我还想听你说话。” 宋北云嘿了一嗓子,指着自己的屋“等会挤挤我给你讲一晚上” 瑞宝快速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今日是夜,打道回府。” “到这个你就怂了。”宋北云调侃了一句“巧云姐姐,你可得亲自看着她们两个入睡哦。” 巧云听到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个坏人什么意思,她早已是满脸绯红,只是天色暗淡看不出来罢了,回答的声音也是细弱蚊蝇“知道了” “好了好了,倦了。”左柔打着哈欠“我懒得动了,我今日跟俏俏睡。” “福王殿下连夜过来打断你的狗腿。”宋北云恶狠狠的说“你不想活没关系,别连累我。” 73、4月28日,阴 只恐双溪舴艋舟 等瑞宝几人走后,巧云亲自送她们回了王府,梳洗一番之后便纷纷睡了下去,可巧云回到房间,心里既是忐忑又是犹豫,虽说是礼义廉耻挂不住,可这心眼儿里的痒痒却也是止不住。 外头打更的梆子敲过了二更天,巧云终于是忍不住动身了,她换好衣裳从王府后门溜将出去,一路快步的来到宋北云的宅子外,看着那三丈的围墙,巧云咬了咬嘴唇,轻轻一跃便翻过了高墙。 稳稳落地之后,她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了起来,这院里的屋子除开宋北云的那间之外,其他都已熄了灯,巧云忍不住就一阵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过既然都来了,她现在也倒是没什么好怕了,走到门前轻轻推门,那半掩的门扉发出吱嘎一声,正在看书的宋北云抬起头,正巧和巧云四目相对了起来。 “巧云姐姐来了呀。” “嗯”巧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样子看着呆头呆脑的。 宋北云从床上蹦下来,蹲在那翻找了一圈,然后从一个木箱子里掏出了两根双节棍,兴冲冲的说“来来来,巧云姐,我们来过两招。兵器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就是想试试趁手不趁手。” 巧云愣在当场“就就为了这个” “不然”宋北云提高了声调“哦嘿嘿,巧云姐,你” “没没没”巧云连忙摆手,连忙用手捂住脸“不是你想的那般,既然你想过几招,那便过几招吧。” 巧云擅使枪棍,一根齐眉棍在她手中刷得虎虎生威,速度力度都属顶级,甚至于在旁边看着她使招的宋北云感觉这姐姐拿上武器之后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等巧云热身完毕,宋北云也甩着双节棍上场了,他学着李小龙嗖嗖的转了几圈“巧云姐,不要留手哦。” “好” 三分钟之后,宋北云就觉得自己真傻,真的,他真的没有去设想巧云不留手是个什么情况,那个反应速度、那个刁钻的角度 “疼” 宋北云的胳膊被巧云打得跟斑马一样,巧云蹲在他的面前,心疼的在用化瘀散揉捏他的瘀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棍就是这样的。”巧云小声说道“挡不住、泄不掉,只能想法子贴上来,可你老是想用你那怪东西跟在远处比划,这若是在沙场上,是要丧命的。” “我就是想试试双节棍的威力嘛,这”宋北云把旁边的双节棍往地上一扔“垃圾。” “兵器又无对错,可不能将气撒在这。”巧云为了方便给宋北云疗伤,索性横坐在他的腿上“以后你可要细细的琢磨,刀枪无眼。若是碰到高手你还这样,可就不是如此这般了。” “知道啦。”宋北云另外一只手搂住巧云的腰“巧云姐姐,今夜就莫要回去了。” 巧云咬着嘴唇没说话,而宋北云不依不饶凑上去亲了她一下“巧云姐” 巧云仍然没说话,手上继续给宋北云揉捏着胳膊。 “不说话,那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直接将巧云横抱了起来,而巧云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口,小声说道“还未洗漱身上脏。” “早就准备好啦”宋北云奸诈的一笑“今天可算能跟巧云姐一起洗澡啦” 第二天一早,巧云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满目的狼藉,她坐在那用毯子遮住身子,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宋北云,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便宜了这个坏人,但想到昨夜那般纵情,巧云还是有些羞涩。 她想下地,但却被宋北云握住了手腕“还早的很,姐姐要去哪” 巧云侧过头不敢看他“该回去了,若是被小姐发现,那可是” “发现就发现了呗。” “不成的。”巧云用力摇头道“主是主、仆是仆,昨夜昨夜那事,你可莫要说漏了嘴。更莫让别人知道,我只是个陪嫁丫鬟,乱了纲常小姐许是不会说什么,可若是让老爷知道那可就是大麻烦。” “那你今晚再来。”宋北云颇为无奈的说“我给你做好吃的。” 巧云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巧云匆匆穿好衣服,快步离开,宋北云不得不感慨这练武的女孩子体能就是好,他虽然也是练过的,但他现在真的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躺在那一动都不想动弹,等听到外头门响一声之后,他一头就载下去继续睡了起来。 等他醒时,究竟是什么时辰他也不太清楚,但外头倒是吵吵嚷嚷、嬉嬉闹闹的。 穿着大裤衩子打开门,发现外头一大堆人正架着炉子在那烧烤,徐立和玉生都在,左柔巧云也在,悄悄正在一旁将腌好的羊肉铺在炉子上,郡主则拿着一本小册子和算盘正噼啪的清点着账目。 看到宋北云起来,巧云立刻侧过了头,不敢看他。而左柔倒是大喇喇的走到他身边,揪着他的睡衣袖子“快些来快些来,发大财了发大财了。” “干什么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宋北云拍掉她的手,而左柔突然吸了吸鼻子,凑到宋北云身前闻了闻“你这身上怎的有一股子巧云味” 巧云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心惊胆颤的看着宋北云等着他的回答。 “那还不正常,昨日巧云姐陪我睡的呀。” 这个答案差点让旁边的巧云昏了过去,但左柔却哈哈一笑,翻着白眼说道“放狗屁,巧云你可莫要搭理这个下流东西,他定然是又弄精油来着。”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实话是很难让人相信的,而一旦出现了漏洞,人往往会脑补出一个逻辑自洽的过程。比如宋北云为什么身上有巧云身上的香味,那自然是他又弄精油了呗,总不能真的是巧云陪他睡吧 “快些去洗漱,今日可是大丰收”左柔笑嘻嘻的用力在宋北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快去。” 玉生看到他们这样无礼无教的,默默叹了口气,抬头看了对面与他相差不了两岁的徐立,拱手道“让长卿见笑了,舍弟” “不必解释”徐立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我懂。” 洗漱完穿好衣服之后,宋北云来到小院子中,坐在左柔旁边,一只手则不动声色的揽住巧云的腰,巧云不敢动只是面无表情的轻轻往宋北云身边靠了靠。 “募捐还在继续,今日金家捐出了三座大仓、两条货船、纹银、交子、粮食与城外千亩良田。”公主一条条的算给宋北云听“折钱银六百九十余万贯,金家除了工坊之外,就剩下一座大仓没捐了。” “真是好孩子。”宋北云点头道“好孩子就该有奖励对吧明日这里就让左柔担待着,你去见见你皇帝哥哥。” “嗯”瑞宝仰起头“为何” “两件事,一个是把昨天我们的计划书交给他,问他要钱。再一个就是为金家要一块积善人家的金字玉批的牌匾,然后敲锣打鼓的给他们送过去一定要锣鼓喧天,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他金家干了什么。” 瑞宝连连点头,然后拽着宋北云不放“好呢,可是那个什么计划计划书呢书呢” 宋北云从怀里扔出一本折子“拿去。” 瑞宝打开,发现上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字体,端端正正、菱角分明,看上去格外正气舒坦。 “这字好字啊这是什么体“ 瑞宝是个才女,她没看上头的内容,一眼就看到那字体了,这端正的字体一看就让她喜欢,所以不断追问道“谁写的” “我。”宋北云指着自己“宋体,标准宋体。” “真的” 宋北云见她不信,拿过旁边洗干净的毛笔沾着研磨的水在石桌上写了一行刘禹锡的诗,那字体和折子上的字体如出一辙。 “唉真的是你的字啊你什么时候能写得如此好的一手字啊” “你管的真宽。”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你明天过去把这个交给你皇帝哥哥,然后就说是你的法子就行了。” 郡主开始仔细阅读起这个折子,左柔也凑上前看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宋北云的手不老实的在巧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弄得巧云十分不自在,但却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把手绕到后面,紧紧握住宋北云的狗爪子。 等左柔他们看完这份折子之后,瑞宝公主惊诧的看着宋北云“你几时写的如此详尽” “我拉屎的时候写的。” “粗鄙之语。”瑞宝横了他一眼“不过要我说,似你这般聪明,为何总是要躲在后头让我们几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 宋北云听完哈哈一笑“因为你厉害呀。” “可是你更厉害啊,若是我我可想不出这种法子。” “狗头军师罢了。”宋北云摆手道“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今天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你的厉害和我的厉害不是同一种厉害,你的厉害是天下之势尽在你手,我厉害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公主“” 左柔“” 74、4月29日 阴 甲光向日金鳞开 最新网址ddku 第一个看到宋北云计划书的显然不是保庆帝赵性而是公主的爹爹福王,他坐在茶座边,一盏茶几片瓜,一看一上午。 他要是看也就罢了,他不光看,还另外拿起一个折子去抄了下来并在自己抄的地方写下了批注,然后再逐字逐句看,若是遇到不太可能实现的地方,就用笔圈起来摘到一边。 旁边的金铃儿只是想炫耀一番,哪里知道爹爹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公文来处理,且一看便是一早晨,她坐在旁边早就受不住了,趴着就睡了下去。 而福王在喝了好几盏茶,上了四五次茅房之后,他终于把这份所谓的计划书给批改完了,看到旁边的女儿已经睡得流了口水出来,他走上前晃了晃瑞宝。 “父王”瑞宝揉着眼睛起身“这几日有些累了。” “知道你累。”福王把手里的两份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就不必去南京城了,父王替你去。” “这不好吧”瑞宝眨着眼睛“宋那人说父王不可沾手这事。” “父王自然是知道,可这关系数十万百姓,你抗不下来。父王就当一回你的信差吧。”说着,他一抬手“来福,备马。” 看的出来,福王对这件事也是极上心的,他快速走出偏厅,上了马一路就往金陵城快马加鞭。 他心里头是清楚的,这事一定要说清楚办明白,瑞宝到底还是年幼,若是她去跟赵性解释,忘掉了哪个关键点都会引来赵性的猜忌,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福王殿下亲自去给女儿打一次下手,去将这个计划安排解释给皇帝听。 一路官道,福王一路快马加鞭,路上倒换了四次马才在晚饭时间抵达了金陵皇宫。 福王是唯一一个能在金陵城里纵马的亲王,即便是在宫门外的拴马阁前都可以不下马的那种,但他还是在那里下了马,提着手上的折子一路来到宫门下。 禁卫见是福王来了,连忙差人去通报了一声,不多一会儿,赵性身边的大太监快步的走了出来,躬身道“千岁请随我来。” “王伴伴,最近身子骨不错啊。” “回千岁,到底是老了,不似当年了。”老太监对福王的态度恭敬的很“许久未见福王千岁了,身子可安好” “哈哈,就是胖了些,其他倒是无恙。”福王跟这个老太监也是熟识,说话也比较轻快“我听说皇后有了龙种” 王伴伴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此事可不好声张,千岁从何处听来的” 福王殿下哈哈一笑“不过是友人之间吃酒闲聊时谈及罢了。” 老太监不再说话,只是径直引了福王面见了赵性,当福王刚进门时刚好与赵朗擦肩而过,福王只是用眼睛轻轻一扫,赵朗立刻低下了头缩起了脖子,侧过身就溜了出去。 福王慢慢走进去,赵性正坐在案前,见到福王后他笑道“皇叔,今日可带来好消息啊” 福王朝赵性拱手行礼“官家,好消息自是有的,不过倒不是我带来的,是瑞宝带来的。今日我只是瑞宝的信差,她这几日劳累了些,不忍她舟车劳顿,我便替她来面圣了。” “哦金铃儿的好消息她找到心仪的夫婿了”赵性笑道“她这丫头,也算是皇家公主里的头一遭了,敢使小性使到太皇太后那头,我可拿她是没办法。” “是啊,那丫头罢了,不说她了。”福王咬着摇头道“请官家看看瑞宝呈上来的折子吧。” 赵性接过折子看了起来,当看到到今日上午为止筹措钱银两千一百万贯时,赵性都弹了起来“如此之多” “庐州金家慷慨解囊,捐近七百万贯。” “皇叔先请坐,待我细细看来。” 福王也不着急,端起宫女送来的茶水慢慢的等待了起来,而赵性看似也是个少年模样,但就如泰王所说那般,天下间能当上皇帝着,十有八九都是人中龙凤。 他逐字逐句的在看福王誊抄注解之后的折子,一边看一边心里还在做着盘算,看到分流灾民时,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继续看下去时,心里倒是有了些计较。 这份折子上的东西内容很多,赵家人似乎都有这办公起来就忘记时间的毛病,福王上午看了一上午,赵性也是看了很久,甚至外头天都全黑了他都还在仔细计较着。 外头的大太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的给他和福王端来了饭食,赵性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皇叔先吃”就继续看起了这份折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揉了揉已经咕噜叫的肚子,略带抱歉的笑道“你看,让皇叔陪着朕一起饿肚皮了。” 福王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官家能如此聚精会神,属实国家之福。” “客套了客套了。”赵性端起碗吃了几口,仰起头突然问道“江南西道那个农场,若以皇叔看来,是投得投不得” “投得要投,投不得也要投。”福王说道“数十万灾民、流民,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要为害一方的,能将其分流出去那自然是最好。这农场倒也不是坏事,加之江西水土丰美、适宜耕种牧畜,再加上这徐家也算是经营有方,想来亏是不会亏的。” “嗯,如此甚好。那朕便顺遂了妹妹的意思,投下这三股之一了。”赵性在第一条上打了勾“不过皇叔,朕可得以内库之资入股,不以国库入股。” “一切随官家喜欢。” 赵性轻笑起来“这以工代赈倒也是个好法子,就是这些流民之中也不乏有那刁民,这可如何是好” “这便交于金铃儿去处置了,我之前就说过,此事我不沾染。全凭金铃儿一人承担。”福王解释道“至于能否办妥,那便要看她有几分魄力了。” “嗯,这倒是不担心,小事罢了。”赵性再次吃了几口东西,继续问道“这慈善基金之慈善,我是明白的。这基金又为何物” “哈哈哈。”福王也笑了起来“我也是现学现卖,金铃儿说我大宋不乏富人,也不乏广施善行的善人,原本应有密切关联的两者似乎显得有些淡漠,这慈善基金会自然以瑞宝之名成立的一个募集善款的地方。使我大宋子民的善心有迹可循,也可使我大宋在恰逢灾年时在民间有一份自救的能耐,不用总等着国库拨款拨银。” 赵性沉思片刻,轻轻点头到“倒是有理,不愧是我大宋一等一的才女。不过这事似乎只有我这金铃儿妹妹才能办到,要换成他人恐怕是寸步难行。朕准了,就依她的意思办,但这账目朕每年需查验一次,若是有亏空腐败,那即便是金铃儿也是要受罚的。” “她自是明白。”福王点头道“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叫接受万民监督,臣认为这倒是极好的。” “嗯,金铃儿我还是放心的,就是这下头的人”赵性沉吟片刻“罢了,天下何处无硕鼠,这捕鼠之事还是让金铃儿自个儿琢磨吧。” 听到赵性的话之后,福王笑了笑“还有两件事就是以皇家之名赐下这梁善人家的牌匾。分金银铜三牌,这金家最多自是金牌、这徐家其次赏个银的,涂家则给个铜的。” “再免他三家三年赋税。”赵性很是大气的一挥手“过几日牌匾与圣旨就会颁下去。” 他说完,慢条斯理的摸着下巴说道“这其他的富户也有捐了不少的,这可都是良善人家,可不能让他们亏了,超过十万贯者皆免一年赋税再者你也让金铃儿以朕的名义替天行道一把,代朕赏赐一些值得纪念的物件下去。至于是什么,那就让金铃儿费费心思了。” 两人讨论到夜深,福王这才告退,而赵性捏着手上的折子再次端详了起来,然后笑着抬起头对身边的老太监说“王伴伴,我这皇叔真的未搀和这事” “的确未有。”老太监躬身答道“密探多方打听,福王千岁只是在旁提点了一番,看了看热闹,便再无插手。” “那我这金铃儿身边有高人啊。”赵性哈哈一笑“也好嘛,算是为国为民,到底是自家人不是。若是真像那赵朗说的,让我这皇叔去当个闲散王爷,那这朝野天下,还不是他那个赵家说的算了” 这种话题老太监不能也不敢接嘴,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天下人都以为我防着福王,天地良心,那可是我亲皇叔,父亲托孤的叔叔。谁都可反我,福王就是不会”赵性突然之间眼里全是戾气“可你看看这朝野之上,都是些什么东西整日勾心斗角、排除异己,朕恨” “官家,息怒” “息怒息怒,整日息怒人人都以为我赵性是个软皇帝,天下都笑我只会割地赔款朕”赵性没能说完,只是深吸一口气靠在了背椅之上“朕也只二十岁啊” 最新网址ddku 75、5月1日 晴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早晚虽还有些寒气,可午时却已只得穿上单衣了。 这几日瑞宝忙得团团转,左柔则跟在她身旁当了个帮手,甚至她们把识字会算数还能记账的俏俏都给借走了。 用瑞宝的话来说,那就是“女子自有女子之用,日夜伺候男人的女人是女人,这干出一番事业的女子那自也是女子”,往日里她就奔奔波波带着一众小姐妹想从男人那边要来一席之地,现在可是她大展宏图的时候,所以什么故事也不听了、诗会也不开了,一门心思就扑到了这公主基金上头,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在那算账。 这两日社会捐款还在继续,虽然热度比前两天有所下降,但仍然不停有款项物资运抵这里。 公主也都按照宋北云所说的那样,将得款的总数都公示了出来,各种用度也都日日更新了出来,不少闲汉每日要干的事就是坐在城门楼下等着每日的数据更新。 里头若是有什么东西买贵了,或者有些不让他们理解的花销,就立刻会引来议论,而他们所议论的内容都会被旁边的记录员给记录下来,下午就会出解释和解决方法。 就给人的感觉很不像皇家的风格,但偏偏这样的操作让天下人都没得话说,甚至那些一贯喜欢挑刺的书生学子都交口称赞这是大才之举。 “这也就是瑞宝啊。”一个中年人站在榜下,扛着锄头,一脸笑容的看着那榜上分列出来的东西“若是换成其他人,怕是要死无全尸了,这可是掀了朝中不少人的饭碗,估计赵性也很难办吧。” “王兄所言甚是,朝中有些老臣已经在用那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此次官家一概不理,只要有人提,他便用那四十余万灾民说事,倒也没人敢过多逼迫。” 在这农人打扮的中年人身边则是一身便装的福王,他站在一旁,手中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还装着菜,哪里像个王爷,分明就是个出街买菜的妇男。 “若是此时能贯行而下,那自然是最好。这多少也是需要些天意的,伯陆啊。” “弟弟在。”福王轻轻低着头应了一声。 “老氏族视你为眼中钉,朝中赵朗一脉盘根错节,太后外戚把持朝政,你可是如履薄冰啊。”泰王表情凝重的说道“赵性没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这大宋终归是姓赵的,你可明白若是有他人敢伸手,杀无赦。” “弟弟明白。”福王点头道“父皇在世时,他便与我说过这番话,谁当皇帝我不管,但只能是赵家人。” “招个婿吧。”泰王转身说道“将你一身的本事交于女婿,金铃儿到底是个女流,撑不住许多。” “看金铃儿的吧,她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金铃儿啊诶”泰王叹气之后又是哈哈一笑“也好,至少她还能叫我一声伯伯。” 福王轻笑着拍了拍哥哥的手“等金铃儿有了子嗣,过继一个给你。” “哈哈哈,不了不了,金铃儿那脾气,能让我看看乖孙,我这老东西就知足了。” 两个中年人哈哈大笑着沿着晚春的河畔走着,闲聊之间多是对金铃儿颁布的各项政策的琢磨,倒也颇为有趣。 而此刻最悠闲的就是宋北云了,上午给玉生上了课之后就是中午做做饭,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因为俏俏被瑞宝公主借走了,自然就得换个人过来,换来换去当然只有巧云了,偏偏巧云又和宋北云发生了点不干不净的事,所以连他自己都调侃说左柔是把一块大肥肉送到了老虎嘴里。 “巧云姐呀。” “嗯” 躺在巧云的腿上,宋北云将一颗西域来的葡萄塞进巧云的嘴里“你天天晚上都来,怕不是有了瘾” 巧云捏了捏他的鼻子,毕竟两个人已经缠绵多次,再加上玉生在屋里苦读,这边又没人,她自然也是不再害羞了。 “就知道欺负我。” “哪舍得,我巧云姐姐可是天下最好的宝贝。” 巧云早就习惯了他的花言巧语,只是握着他的手有些悲切的说道“说来说去,我只是个下人,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我便上不得台面了。” 宋北云调整了个姿势,伸手捏住巧云的下巴“傻姐姐,你知道天下那些个始乱终弃的人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巧云歪着头看着他“我又不知道你们男子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名和利嘛,唱本里说的那些为了富家小姐抛妻弃子的、为了官家小姐始乱终弃的,说白了不都是为了名利么” “嗯。”巧云若有所思的点头。 宋北云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家巧云姐呀,又温柔又漂亮身段还好,我哪里舍得呢。再者说了,要说名利这东西,你见我在意么若说为财,我手上的财,能供你和俏俏躺在这吃,吃上个三生三世。若说为名,我随便一首诗文就足够扬名天下,这次更是一次让天下认得的好机会,别说福王殿下就算是当今圣上,我要说见也不是不可能的。” 巧云轻轻点头到“福王殿下那日琢磨你的折子可琢磨了一早上呢,然后还亲自快马加鞭去面了圣。” “是吧。”宋北云把巧云扑倒在竹床上,跟她四目相对“你说,我要是喜欢这些东西,我不干脆去勾搭公主好了。但我没兴趣呀,因为我喜欢我巧云姐呀。” 巧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甚至看到他越凑越近的脸,眼睛本能的就闭了起来。 “巧云姐,白日宣淫这事可不行啊。”宋北云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拽了起来“你啊你啊,瘾怎么这么大呢。” 巧云被他说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的打了他一下“坏东西” 不过说完之后,她还是乖乖的依偎在了宋北云怀里“不过这几日我不能来了,明日我要回去一趟,每月月初我都要去老爷那报一次小姐的动向,可能要个日吧。” 宋北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刚食髓知味呢,巧云要跑了那还了得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巧云仰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等姐姐回来好不好。” “那之前你不同意的那几个花样,可都得试试。” 巧云咬了咬嘴唇,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好,那我就放你去了。”宋北云起身把巧云放在竹床上,拿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在她身上“你这几日也累了,睡一会儿吧,该给玉生哥弄模拟考了。” “嗯。”巧云非常乖的点了点头“你且忙去。” 哄着巧云睡着之后,宋北云推门走进了玉生的房间,他仍然还在埋头做卷子,看到宋北云来了之后,他打了哈欠“你晚上啊,折腾的时候小声些。” 宋北云愣了愣,然后哈的笑了起来“能听见啊” “就在隔壁,能听不见我早间见俏俏在就没说你。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被女色沉迷了性子,你还得考功名呢。”玉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若是你要真是有意,我便写封信给娘,让她去把亲事定下好了。我看巧云姑娘也是个正经人,挺好的孩子。” “玉生哥你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的啊。”宋北云往他身边一坐“倒是你,你好歹也找个媳妇啊。” “大丈夫业为成,何以为家”玉生摇头道“倒是不着急,何患无妻嘛。”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宋北云撩起袖子“准备好了没下午模拟考开始了哦。” 玉生正了正身子“准备好了。” 宋北云从袖子里摸出一摞试卷拍在玉生的面前“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墨义你没问题,天下没有比你还扎实的人了。这诗用家为题、赋以国为题、论以救国为题,策以治水、济民、平疫、练兵、外交为题。” 玉生仰起头,面露难色“好难啊” “好难”宋北云一拍桌子“读书人读书是为什么修身齐家平天下,你说好难我跟你说啊,写不出来我就写信给红姨,让他给你在那头找个好女儿家,你给我去江西成亲生孩子去。” 莫名其妙被宋北云训斥一番,玉生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苦笑一下然后便埋头开始写了起来。 宋北云也不催,只是给他准备好了自制的风油精、浓茶以提神,还有中午为他特别做的红烧肉也摆在了一旁,饿了用饼子一夹,味道鲜美的很。 在玉生埋头伏案的时候,宋北云在旁边开始出第二轮题目,他现在就是在疯狂压题,出题人这福王,他就得以福王的角度来思考该出什么样的题目来为难玉生。 其实宋北云通过这些日子的信息收集,对福王这个人有了个简单的了解,首先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吹牛逼的聪明,那是真的文武全才。其次,这个人性子刚直的很,既然从今年开始所有州府的考试取士第一关都要从福王这里过,那么他一定不会说考虑那些读书人辛苦就出简单题。最后,福王出题谁敢作弊 所以在这三个前提下,宋北云只管大胆猜题就行了,用“高考”精神面对科举,没天赋没关系,题海堆上去没方向没关系,模板套上去 现在距离考试整整三个月,这次死活也得让玉生有个功名了,至于自己倒是无所谓嘛,反正不就是一个破功名么。 “玉生哥,记住口号了没有” 玉生点头,顺口就念了出来“求学之路慢又长,莘莘学子十二年。十二年华磨一剑,夺取功名就两天。清晨早起头脑清,背完论语背礼记。吃饭洗澡也不闲,春秋脑中过过堂。午睡休息挤时间,过往题目温三遍。入夜人静时间足,做完策论做墨义。” “完美。” 马上就25万了,好慌啊。 76、5月3日 晴 闲敲棋子落灯花 杨文广很纳闷,明明之前还见到过的人,怎的就消失了呢虽然金家这些日子焦头烂额没空顾上这边的事,但他们杨家既然接了人家的买卖那就得把事给人干完。 可这已经个把月过去了,人倒是见了,可光见了一面,自己挨了一肘子不说,脚趾头现在还疼着呢。 他今日照例出街寻人,带着几个手下抱着宝刀行走在庐州城内,视线从每个人的眼前划过,试图找到自己的目标人物。 当经过一个库房时,正巧外头贴着一个告示,杨文广走上前好奇的看了看,告示的意思大概就是这边正在招管事的人,要求身强力壮、吃苦耐劳、识字,出身行伍优先,薪资日结,面议。 “诶这倒是个好事。” 杨文广蹲在告示面前研究一番,琢磨着若是这个月要再找不到人,那十万钱大概是要给人金家退回去的,今年以来他杨家的生意都不是很好干,加上最近流民增多,隐约有不少同道出来抢生意了,而杨家本就打算让手底下那些泼皮走上正道,自然不能跟那些个同行动刀动枪的,所以眼看着这就捉襟见肘了。 而看到这招聘广告时,杨文广属实动了心的,他犹豫一阵之后,抬头对几个小弟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少当家可去不得。”一个泼皮拽住杨文广的手,满脸惊恐的小声说道“这例钱可收不得啊少当家,这是那金家赠与公主的大仓,这要是进去了那还不是被人踩在地上毒打” “让你们平日里读些书识些字,就知道吃喝玩乐。”杨文广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刀鞘就敲在了这几个小弟的头上“我去看看能不能为弟兄们谋一份差事” 几个小弟尴尬的站在告示牌前,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狐疑的问道“少当家,你真的能认得全可莫要诓我们,这上头那许多字呢,在我看来就跟画得图片片似的。” “罢了,你们给我站这莫要走动。” 杨文广长叹一声,抱着刀就朝仓库里走了过去。 而此刻,宋北云正坐在这大仓旁的一个小屋中,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放着笔墨纸砚,而瑞宝则坐在桌子上面对着宋北云,两个人似乎在僵持不下。 “不行,说了不行就不行。”宋北云懒得再废话“我来帮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还让我给你全职,你是想瞎了心。” “好哥哥”公主从桌上跳下来,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离宋北云不到二十厘米“好哥哥你若是来帮我,妹妹可以满足好哥哥的要求哦。” “我对你可不敢有要求,我就帮你把人招齐就继续回去读书,你自己的事非要拉着我” “宋北云”瑞宝气呼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他笑了一声后直接用手指上的关节在瑞宝的命门穴上这么一拧。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瑞宝顿时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趴在了宋北云身上,她嘴里嘤嘤的喊着,似哭非哭,眼泪却已经因为穴道上涌来的算账而流了出来。 “公主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宋北云伸手揽住公主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哪里不舒服要叫大夫不要” 瑞宝一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咬着嘴唇气呼呼的看着他,等手上稍微有些力气之后,用力的在宋北云颈脖子边上的大筋上用力一拧。 可没想到对左柔屡试不爽的招数用在宋北云身上没有一丁点作用,反而自己腰上的那双手突然发力,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重心不稳再次栽倒在宋北云身上。 “你讨厌死了”公主也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哼哼,让人看着你抱着公主,到时看你死不死。” “是喔”宋北云一只手来到公主的胸口拽住他上衣的绑带慢慢的往下拉扯“那我成全你好了。” “好了啦,不跟你玩了。”公主连忙起身,捂着自己的衣带子“你先忙,今日父王跟母妃去金陵城拜见太皇太后了,晚间我去找你。” “你可别来。”宋北云连连摆手“无福消受啊,千岁。” “左柔去得我就去不得那也行啊,若是你不让我去,那我就将你与巧云的苟且事告与定国公。” “你不会说的。”宋北云一脸无所谓的笑道“你自己就是个脏东西。” “哈”瑞宝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北云的额头“好大的胆子呢,敢叫本宫主为脏东西。行了行了,不与你鬼扯了,晚上去找你,再说了俏俏姐姐还给我做了罩罩,今夜我要去试试,不像哪个死东西就知道护着左柔。” 宋北云歪着头看着她“小姐,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我认识左柔多少年了,护着她不正常么” “我不服”瑞宝一字一句的说道“反正我不甘心,你给她的,我也要。” “凭什么啊那左柔还跟我一起洗澡呢,你也来啊。” 这话说出来宋北云就后悔了,但到底还是晚了,瑞宝轻轻瞟了他一眼“你敢么” 眼看被翻了一盘,宋北云一巴掌就拍在了瑞宝的屁股上,声音倒是清脆,瑞宝并不在意,反正比这过分多的事,第一次见面时就干过了,这点真不算什么,而且被这样拍一下,疼疼的、酥酥的、麻麻的,倒也是挺让人欢喜的。 正当瑞宝再想开车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宋北云立刻起身,拉着瑞宝坐在了位置上,自己则站到了一边,看上去恭恭敬敬的。 “殿下,有人来应聘了。” 瑞宝声音清冷的说道“且等。” 说完之后,她仰起头对宋北云说“快快给我整理一下,都被你给摸乱了,这可见不得人。” “什么叫我给摸乱的。”宋北云一边帮瑞宝整理一边说道“你一来就往我身上蹭,还我给摸乱的,你这人真是上下两张口呢。” “是呢,两张口哦。你想吃呀” “你不要这个样子呀,你是个公主”宋北云把她的头发整理整齐之后,继续站在后面“好了,你正常一点。” “哦”瑞宝调整了一下姿势“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侍女领着一个俊朗少年走了进来,但见他一身武士装扮,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高比宋北云矮点,皮肤也要黑一些。手中的兵器虽已经被侍卫给卸下了,但从手指粗大的骨节可以看出,他是个使唤兵器的好手。 “见过公主千岁。”杨文广抱拳鞠躬“公主金安万福。” “抬起头来。”瑞宝声音冷清,有一种天然的隔阂感“你可知我这请些什么人” 杨文广有些忐忑的抬起头,然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公主身后的宋北云,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而瑞宝看到他的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你出去吧” 杨文广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单膝跪在瑞宝面前“公主息怒,只是我见你身后那人似我一位故人,不自觉多瞧了几眼。” 宋北云挠着头“我也不认识你啊。” 杨文广没敢抬头,但他心思倒也是活络,低着头说道“只是有些形似,是我认错了。” 瑞宝抬头跟宋北云对视一眼,宋北云轻轻点头,瑞宝会意,咳嗽一声说道“起来吧。” 杨文广再次站起身,双手自然半握拳,垂在双腿两侧,一身行伍气,而且可不是一般的兵丁。 “当过兵”宋北云开口问道“你才几岁” 杨文广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瑞宝一眼,瑞宝点头道“他是这的管事,我今日只是来查他,刚巧遇见你罢了。他问什么,你作答便是。” 杨文广叹了一声,心中酸楚,因为不论如何这十万大钱算是落了空,金家和公主谁的胳膊粗,他还是分的清的。 “草民未曾入伍,只是家中祖辈皆为兵丁出身,所以草民自幼习武。”杨文广诚恳的回答道,语气卑微。 宋北云点点头“识字” “自小便读书,兵法、策论都认得,可背诵四书五经。” “哟,还是个文武双全。”宋北云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张表格纸递给他“那你把这张表填一下。” 杨文广有些蒙,他拿过来端详一下,发现上头一格一格密密麻麻的,什么姓名字号、出生年月、种族、性别,往下还有什么特长,而那教育经历是个什么玩意 “你先写,不懂的问我。”宋北云看出他的犯难“不着急。” 杨文广一边写着,宋北云则在旁边问道“你希望每月月钱是多少” “嗯”杨文广抬起头沉思片刻,然后继续低下头写到“随公主意思。” 这玩意当然越高越好,一个月给百万贯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可能么显然不可能啊,他开口吧又挺为难的,毕竟面前坐着的是公主,地位尊贵,狮子大开口显然不合适嘛。 再说了,杨文广来这的目的其实是想给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谋个正当差事,不管干什么,至少公主身后是福王、福王身后是朝廷,总归要比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可靠许多,多少是半个官身嘛。 “嗯,你先写吧。” 很快,杨文广就写完了,他抬起头问道“这位哥哥,这教育经历如何填写” “你就写你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武,师从何人。” “那这个政治面貌又是何物” “就是你是奴籍、百姓、功名身还是官身。” “嗷”杨文广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那这家属也要写” “能写就写,你写的越详尽,我们也方便更好的了解你。” 在这种磕磕绊绊的交流中,杨文广将表格都填完了,他第一次觉得写字是如此费劲的事,真的 宋北云拿着这张表,轻轻扫了一眼“好了,你先回去等等等杨延昭是你爹” 各位兄弟姐妹们,我跟你们商量一下哈,29号我就上强推了,之后就要上架了,我现在收藏还不够万,你们给我收藏一下呗,就是简单的加入一下书架,收藏关系到很多指标还有榜单之类的。 谢谢各位了,如果再方便就投个票呗。 。 77、5月3日 晴 铁马不嘶烽火静 杨延昭是谁那不管是真实历史还是演义里都是顶级武将的人,北宋前期就靠这一家子撑场面,后期则是靠着岳武穆撑场面。 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杨文广杨文广可不就是杨家将的一代杰出将领么。 虽然宋北云对于一些细节记得不清楚了,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两个名字凑到一起,那妥妥的杨家将无疑了。 “是的,此乃家父。” “金刀老令公的那个杨家”宋北云激动的不行,甚至比看到包拯还要高兴“五郎八卦棍那个杨家” 杨文广诧异的看着宋北云,然后轻轻点头。 可还没等他说话,宋北云直接一步冲了上去,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坐坐坐,金铃儿去泡杯茶来。” 公主眼睛一横“放肆” 宋北云一听,立刻就从亢奋状态下回复了过来,回过头朝金铃儿单膝跪下“公主恕罪,情急口误。” “罢了。”金铃儿冷哼一声“再有下次,定当不饶。” 杨文广都蒙了,他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突然之间就对自己如此热情,内心的保护机制立刻启动,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这位管事这” “别急别急。”宋北云打开门冲外头喊道“小燕,备茶” 其实金铃儿也对宋北云现在这个亢奋的状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毕竟年纪小,而且一直生活在南方,杨家最辉煌的时候,她还是个氨基酸,而且大宋虽然不是宋北云知道的那个大宋了,但重文轻武还是没怎么变。 所以金铃儿对金刀杨家着实是不熟悉,但要是福王在这,他一定是认识的,甚至可能很熟。 很快,热茶糕点都摆在了杨文广的面前,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而宋北云倒没多说什么,只是靠在旁边问道“文广啊,有什么工作需求,尽管提出来嘛,我们是个人性化的企业,你只要开口我们都可以满足你,五险一金好说、带薪休假也好说,给你算十三薪加提成,还有高温补贴和低温补贴。” 杨文广“” “听不明白啊那你说,你有什么诉求,你说。” 这一下着实把杨文广给吓着了,他急匆匆的起身“我打扰了打扰了” “别啊”宋北云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你就说嘛,公主千岁就在这,有什么要求,你就开口,一切由殿下决断。” 杨文广看了一眼瑞宝公主,她只是轻轻点头。 虽然宋北云看上去感觉神神叨叨的,还老说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但至少公主的话还是可靠的,所以杨文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其实我不光是为我,我还想为我那边的弟兄们也谋个生计。” “哦你兄弟们也都是杨家人” 宋北云激动坏了,这要是杨家将都在这打工,这说出去得多有面子。 他激动着,但突然转念一想,心中冉冉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很快就把他一腔热情给熄灭了并且让他迅速的恢复到了冷静状态。 “为什么杨家现在混的这么惨” 冷静下来之后,宋北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金刀杨家怎么说也是有名有姓青史留痕的名门望族,虽然后头因为战争和内都导致分崩离析,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啊,现在不应该是他们都处于当打之年的时候么 可看这杨文广的造型,怎么都不像个名门望族,虽然气质上跟街上那些泼皮区别很大,但穿着打扮却都是一副普通武夫的打扮,也不像个什么有钱人的模样。 杨文广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这位哥哥有所不知,我杨家在二十多年前” 很快,杨文广将自己一门的遭遇都很坦然的告诉了公主和宋北云,虽然不是罪身但也是个永不叙用,所以他们一门到现在只能靠着一些黑道上的买卖当营生。 “这次,我便是想给兄弟们找个正当的生计,我爹爹说了,这贼寇就是贼寇,说得再冠冕堂皇那也是贼寇,大丈夫不屑落草,为国为民方可为义。这些弟兄又无一技之长,只是有一把死力气” 杨文广说完,宋北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你是说想让你那一千多个弟兄都来这干” “可可否”杨文广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我知此事很难,若是公主千岁为难,那便罢了。” 他起身作势要走,但宋北云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你这个想法倒是给了我个灵感。” 说罢,宋北云转过身拱手对公主说“千岁,之前您还在担心那些流民、灾民闹事。我这倒是找到了个好法子。” 公主眼睛一亮“你且说说。” 其实宋北云之前也在发愁这个问题,这帮流民几十万人,里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想要统一管理那真的太难了。这些日子庐州城犯罪率直线飙升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昨天妙言约他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讨论了这个问题,宋北云发愁,而妙言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说“想要管理好这些人,就只能不把这些人当人”。 虽然宋北云当时否定了这个提议,但现在看到杨文广之后,他倒是突然来了个灵感。 不把那些流民当人,这很难。但如果把他们当牲口,这却是不难的。就假设他们是一群羊,那么杨文广这帮人完全就可以成为牧羊犬啊。 杨文广说他手底下的人原本都是一些庐州城和周围地区的泼皮无赖,因为他父亲道上的名气汇聚在一起,本就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种地耕田样样稀松,搬个东西、腾个地方也是懒懒散散,唯独就是这好勇斗狠凶神恶煞是有一套。 他自己都说了,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自己手底下一千多个弟兄呢,谁家也不会要这种人呢。 但 宋北云笑着说道“杨老弟,明日你让你家所有弟兄都来这大仓之前,我们清点一下人头,有多少人我们要多少人。” “当真”杨文广的鼻息都浓重了“可是” “你放心,钱一分钱不少你的。”宋北云眼睛转了两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们若是不听话,倒霉的可是你。我们请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每个月账上会拨一笔钱到你头上,怎样分配那便是你的事,你是全部吞下一个大子儿不分还是一个大子儿不留,都是你的事。” 杨文广心里盘算了一番,仔细想了想,然后豁然站起身朝公主和宋北云抱拳“我这便回去张罗。” “去吧。” 杨文广兴冲冲的离开,宋北云关上门,看了一眼瑞宝“好大胆子啊,让我给你下跪呢。” “哎哟好哥哥。”瑞宝笑嘻嘻的起身把宋北云拉到椅子上坐下,而她就很自然坐在了他腿上“在外人面前,你可得给人家留些面子,人家好歹是个公主呢。” 金铃儿说着,双手握着宋北云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来,好哥哥,妹妹抱着舒服,你抱抱。” “算你懂事。”宋北云靠在椅子上抱着软软的公主,手老不老实已经不重要了,公主殿下喜欢这口。 “好哥哥呀,为何要如此多的泼皮,这些人好吃懒做的,丁点用处都没。” 宋北云捏了捏她鼻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真正见过那些个灾民么” 瑞宝轻轻摇头“倒是见过几个,却没见过太多。” “那就对了,那些人啊,等你真见着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已经都算不得人了。”宋北云叹气道“真到四十多万灾民都汇聚到这庐州城外时,你就知道什么叫人心惶惶了。你没见过灾民,那你见过山上放羊的么” “嗯,那倒是见过呢。”瑞宝皱着眉头“可这灾民与羊” “他们都不算人,他们就跟一群散养的羊一般,这山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为何你皇帝哥哥和福王殿下都对这灾民一事讳莫如深,正是因为这些个流民的事,就是个烫手的山药。不然你以为那抠门的赵性到你这要钱给钱要地给地” “可不许这么说我皇帝哥哥呢。”金铃儿头枕在宋北云肩头,身子歪靠在他胸口“那照着好哥哥这么说,我不是十死无生我怕” “这不,给你找牧羊犬来了。”宋北云的手在金铃儿的腰间上下滑动着,什么油水都揩光了“这帮人不事生产也没个一技之长,但偏偏这欺压良善的能耐是一等一的。” 金铃儿嘛,到底是聪明,她眼睛豁然就亮了起来,直起身子“好哥哥是说,让这些个泼皮去管那些流民可是能顾得过来吗还是说好哥哥有什么法子” “现在不告诉你。” “说嘛”金铃儿凑到宋北云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堂堂公主都像个小狗儿似的求你了,好哥哥你就说嘛” 宋北云嘿嘿一笑,手很不老实了起来“其实倒也是简单,分流一批去江西道之后,剩下的人会分成不同的小组,这一组最多一百人。这帮泼皮嘛,自然就是给他们当组长。我们把命令发给杨文广,杨文广再将这些话分给那些泼皮,以他家江湖上的威信,问题倒是不大。而我们也无需去管那么多个泼皮,只要将杨文广管好就成了。” 金铃儿歪着头思考了很久,然后轻轻点头道“到底还是好哥哥聪明,若是少了这杨文广,那帮泼皮少不得阳奉阴违,可多了这杨文广,我们只需管好这杨文广,若是下头的泼皮犯事,我们罚那杨文广就成了。他家有能耐管这帮泼皮,自然就省了大功夫,是吧” “对咯。”宋北云笑道,慢慢把手从瑞宝的衣裳里拿出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不忙不忙,让我好哥哥再抱一会子。”金铃儿也不动弹,反而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好哥哥呀,你说你整日欺负妹妹,若是有一日妹妹要嫁人了,你得多伤心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拦不成啊” “你”金铃儿掐住宋北云腰上的软肉“便宜都被你给占光了,你倒说出这等话我在你心中就这么贱” “喂喂喂,别突然发脾气。”宋北云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可是公主,要你是像阿俏巧云那样,你现在可不是这样了。” “那会是哪样啊” 宋北云指着面前的桌子“你趴在上头,桌子吱嘎吱嘎的响。” “呀”金铃儿娇叫了一声将脸埋在了宋北云的衣衫里。 “你也会害羞哦” “不是羞”金铃儿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是馋的慌。” 。 78、5月4日 雨 寒月上营门 “还有此事” 杨延昭坐在长凳上,腿上的伤因即将来的阴雨而复发,疼得连行走都不便利,但听到儿子的话之后,他抬起头沉思道“公主殿下可是亲口许诺” “那是自然。”杨文广得意的说道“说让咱们明个儿点上弟兄们,随去画上名字。” 杨延昭到底是经历过杨家辉煌的人,他坐在那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反问道“你可知家中弟兄大多并无一技之长,公主殿下点了他们,往后该如何” “我说了,但殿下说只管叫来便可,其余之事明日面谈。” “还有这种事。”杨延昭再三重复了几句“明日我随你一同去。” “父亲,你这腿脚不便,倒是不必麻烦。你还信不过我么,这都是小事,大不了就不干了呗。”杨文广笑嘻嘻的说道“行啦,父亲你好生在家养着,家中大小事有我呢。等我将饭菜给您热热就去将弟兄们召集起来。” 杨延昭还想说些什么,但想来却也是没什么太多意义,不管是什么事,孩子也该到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那你便去吧。” 杨文广高高兴兴的应下了,但杨延昭却是根本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那些个泼皮都是无用之人,干些脏事还行,可 “罢了罢了。” 杨延昭默默感叹一声,看着儿子神气活现的背影,他恍惚间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似这般鲜衣怒马、红口白牙、欢沁跳脱,可一转眼却已是风烛残年,就如这大宋江山一般。 第二天一早,杨文广起了个大早,冒着细密的小雨便出了门,唤上几个弟兄挨家挨户的去将那些个赖床的懒狗给拽了起来,逼迫他们洗漱再穿上像样的衣裳。 “都可到了” “回少当家,弟兄们都到了。”一个泼皮走上前说道“少当家,真能让公主给我们落一个差事” “看你们的了。”杨文广笑了笑,然后大声喊道“都给精神点等会子见了公主谁要是还这鬼样子,误了兄弟们的前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泼皮们昨天得到消息之后,其实也多少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这事要能成,自己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到时候四里八乡谁不得高看一眼这一问起来,说自己个儿在公主手底下当差,脸上都有光。 一千多个泼皮浩浩荡荡的跟着杨文广来到昨日的大仓前头,这一路上官差都差些被吓坏了,直到听说是公主殿下请的人,他们才是松了口气,可路上的百姓倒都是一个一个的如临大敌。 “这怕是捅了耗子窝了,这么多泼皮呢。”路边的小厮打趣道“今日怕是热闹了。” “可莫要胡言乱语”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同伴连忙拽了拽他“这帮人可惹不得。” 就这么一群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好东西的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仓前头,杨文广也没通报,就这么冒着雨站在前头等着,而身后的泼皮也都不敢多言语,纷纷跟着他站在那候着。 门口的工人见状连忙跑进去敲开了宋北云的门,急匆匆的说道“管事的,不好了。” 正因为上早班睡眼迷离的宋北云看到他的匆忙,不紧不慢的问道“什么东西就不好了,死了爹还是没了娘看把你急的。” “不是,管事的外头来了一众泼皮,也不说话就站在那。” “哦” 宋北云听完,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拍脑袋“还挺守时。” 说着,他拽起旁边的油纸伞就走了出去,刚出门没多久,正巧看到那一千多人呈队的站在那里,排头的就是杨文广,这小子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但站在雨中连动都不动弹一下,他身后那些个泼皮比他那自然是差远了,但却也能勉强做到令行禁止。 “文广啊。”宋北云将伞扔给旁边的人“这下雨怎么也来啊,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下雨就晚点,没事的。“ 杨文广气势十足喊道“行军打仗,片刻耽误不得,莫说是下雨,便是下刀子那也是要来” 宋北云也跟他一起淋着雨,围着这帮泼皮转了一圈,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一帮流氓,换句话说杨文广就是个小流氓头子,在宋北云观察他们的时候,这帮人也同样用桀骜不驯的眼神打量着他,有几个甚至还不服气的偷偷用挑衅似的眼神看着宋北云。 看到这帮人的德行,宋北云哈哈一笑“好好好,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说完,他回头拍了拍杨文广的肩膀“文广,我这就让人去让他们登入名册,你跟我来一下。” 杨文广点头,然后回头将宋北云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还凶神恶煞的喊道“都给我老实点听见没有” 很快,一众泼皮都被人领去登基,而杨文广则跟着宋北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中,进去之后宋北云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擦。” 杨文广表情古怪的看着宋北云,擦掉脸上的水之后,他稍稍和宋北云拉远了一些距离“管事的我没有龙阳之好。” “” 宋北云的眼睛里升起了大大的问号,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暴怒的骂道“你放你娘的屁,老子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杨文广长出一口气“我真不好那一口。” “我也是。”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握草你不会以为我让你来是为了那个什么你吧” “多少”杨文广深吸一口气“多少是有些怕的。” 懒得去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宋北云坐在椅子上看着杨文广“你手底下这些人,平日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多则两三贯,少则”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宋北云笑道“颗粒无收是吧” “嗯,但他们都是好二郎,就是这世道” “行了,从正道上都赚不到钱的人,算什么好儿郎。”宋北云靠着椅子拿出一个算盘噼啪的打了起来“按你这一千五百人算,每人每月三贯收入,一共为四千五百贯,等会你走时我写张条子你去账房支四千五百二十贯,从今日开始,你们都算是公主的人了。” “可是没有那么多人,实则只有一千四百三十余人。” “我懒得算,至于多少人是你说的算,怎么分也是你说的算。”宋北云翘着二郎腿“你们今日拿了钱就先回去,吃吃喝喝都行,明日起你每日带人过来点卯,辰时到岗培训,酉时下班回家。这七天的时间,你们日日得来培训,我每日上午会把今日的培训目标告诉你,下午的时候你负责验收,第二日辰时汇报与我,七日之后就是你们全体上岗的时间。若是做不下来,可别怪公主罚你。” 虽然杨文广不知道这培训是个什么玩意,但到底其中是有个训字的,想来就如军营中那操练一般。 “这个你今天拿回去,熟读下来。”宋北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扔到杨文广面前“这是你一个人的规章制度,拿去背熟。若是同意,明早过来签契约。” “只我一人签” “那是自然,我请的是你,你的兄弟是跟着你的,他们又不是我的人。但这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管辖不力,他们犯了事,倒霉的可是你。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杨文广轻轻点头,然后抱拳说道“替我谢过公主殿下” “行了,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去账房支钱银吧。”宋北云将一个印有公主印信的凭证递给杨文广“记住,这叫支票。在这里,想支取钱银,就得先报备,报备之后公主批准了,你才能凭这个去支钱,否则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明白了。” 很快,被从房间里轰出来的杨文广美滋滋的从账房中取到了四千多贯钱,等他拿到钱之后,那帮泼皮也差不多登记出来了,他振臂一呼“弟兄们,来我这里取钱。” 泼皮们一听有钱拿,立刻冲了过来,乱七八糟的将杨文广给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他用力一拍箱子“混账东西谁让你们围上来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当家就是少当家嘛,脾气是要认的,泼皮们很快自觉的在杨文广面前排起了队。 在这种有序的状态下,杨文广不停的将大钱发到每个人的手中,每发一个都会说上一句“这是这个月的月钱,明日辰时来此点卯。” 很快,一千多人都领到了钱,杨文广一挥手“且散了,你们既拿了钱,若是明日看不着你们,可别怪我不给弟兄留情面。” 正在这时,宋北云夹着他的公文包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杨文广,然后像个乡村干部似的低着头举着伞离开了这里。 而杨文广显然没看到他,只是弯着腰将箱子里剩下的钱摊在桌子上“这些钱先放我这,以后这谁家婚丧嫁娶、头疼脑热都可从我这支些钱银,父亲说过你们跟了杨家,自然就不能让你们吃亏。” 下头的泼皮都在那呼喊着少当家仁义,而宋北云此刻回头看了一眼,顺手牵着来接他的俏俏“杨门虎将果然都是人才。” “我也姓杨呢。”俏俏笑盈盈的说道“怎得没见你夸我。” “我俏俏还用夸那可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了。”宋北云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对了,让你做的衣裳做好了没” “好了。”俏俏点头道“方才便交于了工坊,因为样式简单,他们今日就能赶出两千套。” “行。”宋北云点了点头。 可当他刚要走时,迎头一个人举着伞带着笑容来到了他面前并站定说道“宋才子,你可让我好找呀。” 宋北云上下打量着这人,脸上转瞬就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北坡先生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骚瑞骚瑞,昨天看错了,不是强推是“获得客户端免费页历史专场栏目推荐”。哈哈哈哈 。 79、5月4日 晴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可不敢当。” 北坡极尽客气朝宋北云拱手,满脸笑容。 这其实是极反常的,不论说这北坡是个功名身而宋北云是个白身还是说北坡是刺史之子而宋北云却只是个平头百姓,他都根本不需要与宋北云客套,反倒是宋北云见了他则需要行礼问好。 这常言道,反常那就是要有妖啊,宋北云笑着回礼,并对俏俏说道“阿俏,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些我带菜回去给你做饭。” “好呢,你先忙活着。”俏俏懂事转身离开。 北坡看了一眼阿俏的背影,笑道“宋才子这丫鬟可是美貌啊。” “拙荆。” 北坡一听立刻拱手赔笑“是我孟浪了,在此给宋才子陪个不是。” 这人么是很有意思的,有句话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宋北云对这北坡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人家也就是之前膨胀了一些,但以他的身份膨胀到那个程度属实是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总不能因为不是很喜欢这人就把他身上全部优点都给抹杀掉。 至少这人比金家那公子讨人喜欢吧,虽然都是一脉相承的阴阳人,可到底读过书的阴阳人就是不一样。 “小弟久闻北坡先生大名,上次诗会一别一直想与先生畅谈一番,但无奈家兄逼迫的紧,这八月就将州试,小弟这几日才有空。加之瑞宝公主又与我有知遇之恩,这几日公主亲力亲为太过于操劳,我自是责无旁贷要在旁协助公主一番。”宋北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如今北坡兄说是专程来寻我,那真是愧杀我也,倒不如小弟左东去一旁的酒肆中喝上两杯暖暖这春雨打湿的身子。” 这一番话说得北坡浑身舒坦,虽然没有明着舔臭脚,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仰慕的气息,这让北坡是受用的。 “那为兄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在见面的第五分钟就已经开始兄弟相城,一路上显得极为熟悉热情,充分的把肮脏的成年人中的虚伪体现的淋漓尽致。北坡看着虚怀若谷、宋北云显得谦逊有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什么至交好友。 来到酒肆,喊上店家温上一壶上好的东阳酒,切了些下酒的小菜,听着外头这淅沥雨声,倒颇有几分闻涛听竹的清幽。 “贤弟倒是会选地方,这里不错,以后可是要常来。”北坡笑盈盈的举起碗中酒喝了一口“嗯,这酒也是好酒,未曾想这深巷之中也有如此酒家。” 宋北云端起酒顺手装了个逼“夜饮北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北坡闻言哈哈大笑“你调侃哥哥不是。” “怎敢怎敢。”宋北云笑道“北坡兄,小弟这何德何能能让您这多方寻我啊,说来属实惭愧。” 北坡连连摆手“这有何惭愧,当日哥哥见你有那般诗才,早就动了爱才之心,只是后来想来你有些得罪了公主,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寻你。不过这说起来,你怎会在公主手底下当差” 嗨还不是因为她在我手底下揉捏么。 不过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说出去可就要遭了惨,所以宋北云脸上摆出苦笑“哥哥有所不知,这公主她简直就是个混世的魔头,她将我” 北坡用力咳嗽一声“贤弟,慎言。” 宋北云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也停了嘴,只是端起酒水喝了一口,默默哀叹一声。 “贤弟,我倒是明白你心中的委屈,在外头不好说,在哥哥这里说说倒也无碍。瑞宝公主是小孩子心性,你可莫要记恨她,多担待一些。” 宋北云满脸哀愁“只是她这般扣着我,我也不好去读书了,这眼看就要州试” 北坡似乎是不想听他抱怨,只是淡淡一笑,打断了宋北云的话“贤弟莫急,待我去和公主说说便是了,别人不知道,我与瑞宝还是能说上话的。” 看到他的神态,宋北云恍然大悟这人绝对是瑞宝舔狗之一了,之前瑞宝趴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就说过,金陵城和庐州府都有不少追求者,但她也说了,这些人都是狗一样的东西,还说他们只配娶王府的那条看门狗。 反正说的很惨烈,现在看来嘛北坡就是其中之一了。 “贤弟,哥哥有个不情之请。” “北坡兄但说无妨。” 北坡笑盈盈的将州试前后这其他州府的士子都要集中在庐州的事告诉给了宋北云,然后想让那外州的学子见识一下这庐州府的人才,上次看到宋北云的诗才之后惊为天人,想让他成为庐州府的代表之一。 “哥哥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这庐州府有哥哥这般后无来者的才华,还要我这个三脚猫的小厮有何用。” “不不不,贤弟说笑了。”北坡笑得脸都开了花“哥哥我是三年前的举子,不好与这当年的士子一整高下。” “明白了明白了。”宋北云一拍大腿“哥哥是怕人说你胜之不武。” 北坡不说话,只是不住的摆手,但看他的神色却已是坦然受之了。宋北云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人绝对是那种很典型的小人,就冲他这么喜欢被人捧臭脚就能看出来,他心眼大不到哪去。 虽说长得挺衬头,但真的是不讨喜,难怪金铃儿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对了,哥哥听闻那日花魁之宴,你可是取了头筹。若是方便可否跟哥哥说说那花魁,花魁妙言啊,那可是传说一般的人儿。” 聊了半晌,话题终于成为了男人之间亘古不变的永恒了,小姐姐这档子事,年轻的男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美,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形如西子胜三分。”宋北云张嘴就来“馥郁芬芳、柔肠百转。” “嘶”北坡的眼睛都冒精光了,他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羡慕贤弟,这般女子可当是现世极品啊不过贤弟好像因他而得罪了那金家的酒囊饭袋。” “似乎是,这金家也是一直在寻我。”宋北云叹气道“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唔这且是个事。”北坡沉吟片刻“如今虽说这金家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可有朝一日若是让他缓过神来,以那草包的德行定是饶你不得。” “就是啊,可怜小弟我一身布衣,斗不起这富贵人家。”宋北云一脸可怜“罢了,若是不行,我便去江南西道罢,离得远远的。” “贤弟莫慌,这些日子他们怕是掀不起风浪,你且安心州试,等州试之后,哥哥定然要那个草包好看”北坡说完愤恨的拍了一下桌子“哥哥也不是那面团捏的” 耶宋北云眼睛轻轻瞟了他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但他却没有追问,只是起身抱拳“一切都劳烦哥哥了。” “贤弟好说,若是这些日子有人寻衅滋事,你便来寻我。找人通报一声便好。”北坡喝完碗中酒“今日也是不早了,我这便先回去了,过几日清闲下来,我们再来一聚,届时再引荐几位才子,你们互相认得一番。” “好说好说。”宋北云也起身“哥哥慢走,弟弟这便送你一程。” “不必了,这一亩三分地,可是不用你来送。” 说完,北坡就摇摇晃晃的走了,看到他的身姿宋北云就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这怕不是觉得自己快罪了吧 一碗黄酒就这样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技术烂瘾还大么 宋北云也没多管他,只是夹着包去买了些米面肉菜,不过可以看出这几日这价钱明显有上涨,他眉头皱了皱就快步回家去了。 正在他晚上做饭炒菜时,瑞宝悄咪咪的从门口钻了进来,身上穿着男装,一副微服私访的打扮。 “好哥哥,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个屁。” 瑞宝嘿嘿一笑,趴在旁边的灶台上,翘起屁股“是这个” 宋北云笑着拍了一下,然后从锅里捏出一片肉塞进瑞宝的嘴里“今天怎么跑来了” “父王母妃都没在嘛,柔姐姐又回家去了,说是左芳那个小兔崽子染病在床,左柔好歹是名医嘛,总归是要回去看看的,那我自然就来找我的宝贝好哥哥咯。”瑞宝蹦蹦跳跳来到宋北云身后抱住他的腰“好哥哥呀,你知道方才那个北坡来找我了么” “嗯”宋北云转过头“找你干什么” “就是让我莫要为难你,说你不过是一介布衣,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虾米,圆的扁的都是我来捏。”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嘛,分明就是我被你搓圆捏扁呢,我哪里捏过你嘛。”瑞宝把脸靠在宋北云后背“好哥哥,今日我便留宿与此如何” “不行。”宋北云提起锅开始装盘“谁都行,你就不行,如果你还想我多活几年。” “金铃儿不高兴。” 听到她又开始撒娇,宋北云转过身,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瑞宝顺势就滑到了他怀里“好哥哥” “你先把脑子里的下流事清理一下,有大事。先吃饭,边吃边说。” “嗯”金铃儿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何事能让你眉头紧蹙的” 80、5月5日 晴 心忧炭贱愿天寒 最新网址ddku “还有这等事” 瑞宝在吃饭时听到宋北云的描述之后,眉头紧蹙。 “那是自然啊。”宋北云指着桌上的菜“鱼,两斤,一百钱。前日,两斤只要七十钱。米,八个大子一斤,前几日只需五个大子。鸡肉蛋都在涨,涨得最快的还是米。” “这是为何”瑞宝皱起眉头问道“为何涨得如此之快。”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这突然之间的涨价不是个好事,但对于瑞宝来说,让她吟诗作对还是可以,但碰到这种情况却是为难了,所以只好求助似的看着宋北云。 “如果一样两样涨价,大概就是产出没跟上,可若是所有这吃食都在涨,那就必须要警惕了。”宋北云将最美味的鱼尾、鱼腹部分夹到俏俏的碗里,然后继续说道“原因无外乎两个,一个是最近你在市场上大肆收入粮食,造成涨价。还有一个就是,有人在囤积。” 瑞宝眉头皱了起来“这几日是花了不少钱买粮食,可好哥哥,你给我讲讲若是这般下去会如何。” 宋北云三两口吃了饭,继续说道“我之前是真的没考虑到,现在整个大宋的流民都在往这个地方汇集,若是处理不好,他们便是啃光山坡的羊,庐州的粮食怕是不够吃,而一旦百姓开始饿肚子了,那么” 这个道理瑞宝再不明白那就说不过去了,一旦当庐州本地的居民都吃不饱肚子了,那么下一步就可能是民变作乱,届时好事变坏事,恐怕连自己父王都承担不住如此大的一个担子。 “那那该如何是好” 瑞宝心里也慢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深吸几口气,眉头紧蹙“四十一万人,不吃东西哪里行啊。” “有一个办法,就看公主殿下敢不敢了。”宋北云用手指轻轻弹着桌面“有些危险,但却也不算大事。” “你说。” “派人去京城扫货有什么买什么、见什么买什么,用手头上的钱分出六成,扫空京城的货。”宋北云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要办起来一定要讲究快准稳狠,专攻粮食米面,包括麸皮米糠,有什么吃的买什么吃的,人吃的买牲口吃的也买,只要是人下肚的,扫” 瑞宝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呢” “一扫、二查、三骗。”宋北云继续说道“查就是彻查所有囤积货物的商人,有一个惩处一个,要从严从重从快杀鸡儆猴绝不手软,查处所得尽数归于官仓,再让福王殿下以官仓放粮,平复市场。与此同时,联系徐立那头,让他们从江西道运食物过来,这已是五月,灾民还有十几日就该到了。要在大批灾民到来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 瑞宝坚定的点头“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骗,怎么骗下去赈灾的粮食不可用稀饭,你用米面混着麸子糟糠,一米四糠加盐整成饭来,记住不管怎样品质的米面都要混麸糠进去,一个是不让人囤积、一个是能承担更多人的口腹。” “这这要杀头的。”瑞宝脸色骤变“这是欺君啊。” “你去问问你皇帝哥哥,还要不要这江山了,本他妈的就风雨飘摇了,还讲究什么欺君不欺君,他行让他来。” 宋北云一点都不带客气的“渡劫你知道么这是渡劫,能渡过这一次,我金铃儿就得被人建生祠了,以后人见了就是瑞宝娘娘。” “你金铃儿。”瑞宝捧着脸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这叫得可好听了呢。” “什么时候了,还在在意这个回去给你爹说”宋北云敲了她脑袋一下“之后,你再跟你爹说,宋人、金人、辽人、西夏人、党项人来此做生意,加三成税,若不想给钱就用粮食抵,什么粮食都行,按照市价高三成抵税。再给出一个优惠措施,就是只要资源交税的商人,往后有三年兜底政策。” “什么叫兜底”瑞宝眨巴着眼睛“这赋税太高了吧,都快五成了” “你别管这些,我们要的是粮食,不是钱。钱到最后都是废物,粮食才是宝贝而且这兜底就是给他们的红利。”宋北云解释道“商人最怕的就是亏本,我往日观察来看,那些商人不管是丝绸布匹还是粮食猪羊肉,大概有两三成是要砸手里的,他们这些损耗都算进去了的,而如今我们这边让他们交税那头给他们兜底,就是所有卖不出去的东西都由你和你爹给兜着,其实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用他们交的税买了他们的东西。”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帮人精明的很,不会吃亏的,甚至还有些赚” 金铃儿连忙拿过算盘,噼啪打了一圈“哇真的有赚。那我们不是亏了么” “钱你就得花出去,花不出去的钱要它何用钱就得流通起来,他们赚钱,我们赚粮食。财政不怕亏,你只管花钱就完事了,钱到年底花不出去就修桥铺路、就赈灾济民反正库里不许留闲钱。”宋北云揉了揉鼻子“如果都顺利,四十几万灾民,明年就会让你这庐州府飞黄腾达。” “为何” “你又开始了。”宋北云笑了起来看着金铃儿说道“再问个为何就亲一下。” 旁边的阿俏猛然回头看着宋北云,眼神里全是惊恐。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的东西简直颠覆了她薄弱的三观,瑞宝突然就这么抱住了宋北云,在他脸上连亲了四五下,还笑眯眯的问道“够不够呀,好哥哥” “喂你玩真的”宋北云推开她“行了,我怕你了。” 而一起吃饭的玉生坐在那眼观鼻,专心吃饭,丝毫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幕,只是在瑞宝这么过分之后,他才咳嗽一声“公主殿下,你请自重。若是让外人看见,北云有大麻烦。” “玉生哥,这不是没外人嘛。”瑞宝笑嘻嘻的说道“再着说了,我家好哥哥平时” “咳”宋北云大声咳嗽道“现在啊,很多人以为流民是个包袱是个拖累,但实际上啊人多就是代表了人口红利,等到所有灾民流民都安顿之后,他们就会开始像开春的种子一般生根发芽,然后在夏季之前变得郁郁葱葱,直到遮天蔽日。” “好哥哥,你这经天纬地的才华,倒不如嫁来王府呀好不好嘛。” “你当小的”宋北云调笑道“反正你不也叫俏俏叫姐姐嘛。” 瑞宝低着头没再说话,让大宋最尊贵的公主给人当小的,这不可能的,即便是她爱惨了宋北云非他不嫁,别说当平妻就算当小妾都没问题,但皇家的颜面、福王的颜面、朝廷的颜面、宗家的礼教都摆在那,她可不光是为所欲为的金铃儿,他还是大宋的第一公主呀。 “好哥哥我这便回去了。” 瑞宝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霜打的茄子似的起身“明日一早父王就回了,我回去好好思考一番好哥哥的话。” 宋北云没拦着她,只是站起身“我送送你。” “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瑞宝突然转过头抱住了宋北云“好哥哥,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啊” “当郡主也好当公主也罢,都不如当金铃儿自在,我昨夜里还梦到趴在桌上被好哥哥”瑞宝噘着嘴满脸委屈说道“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出了这道门,我便是瑞宝公主了。” 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生在帝王家是这样子的,而且我哪里好啊,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成这样了” “就是好就是好哪里都好”瑞宝跺着脚“不管,就是好。” “行行行,好好好。”宋北云揉了揉她的脸“你先回去把今天的话带给福王殿下,之后再联系徐立让他快马加鞭回去调集物资,再组织一批人去京城扫货。” “嗯。”瑞宝踮起脚想要亲宋北云,但刚准备凑上去却又悄悄的缩了回来“好哥哥,那我走了。” 宋北云笑着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算我赏你的。” “哈”瑞宝的眸子突然就亮了起来,扬起手捏着宋北云的鼻子“你好大的胆子哦,能赏我东西的人,天底下可没几个。” “那你要不要嘛。” “再赏几个呗大爷。”瑞宝扬起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宋北云“再来几个再来几个。” “不行,不能一次给太多,留着下次。”宋北云弹了弹她的耳垂“先回去吧。” 而在瑞宝回去之后的第二天,整个庐州城突然之间就高速运转了起来,车队商队滚滚向京城游走,新的税率也在中午时贴出了告示,还有几批快马则从庐州城直奔江西而去。 福王下午时坐在案台前,眉头紧蹙的看着金铃儿递上来的完整方案和计划,看几眼就抬头看对面的女儿一眼,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 “泰王伯伯你看我父王都这么久了,还不说话。”金铃儿急的直跺脚“这是要急死人了,灾民还有几日便要来了呢” 泰王哈哈一笑“金铃儿不急不急,你父王这不是也在发愁嘛。” “这都是谁给你出的主意”福王终于忍不住的问了出来“你且让他来面见我。” “我啊,就是我啊,哪有别人” “哈哈哈哈”泰王在一旁抚掌大笑“小金铃乖宝,你若是能有这般能耐,你父王现在就起兵造反,让你登基当皇帝去。” 福王翻了个白眼“王兄莫当着孩子面胡言乱语。” “哈哈,意思么便是这个意思。”泰王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金铃儿,你可知你父王与我为此事发愁好几日了,没想到被你这一道上书给点了剔透,你说吧,到底是谁在你背后给你支招。这可是堪比三国时的卧龙啊,这等人才只是帮你,有些浪费了。” “就是我没别人”金铃儿不高兴了“父王、伯伯,你们不信我” 最新网址ddku 82、5月7日 雨 安土敦乎仁,故能爱 江陵府、常德府、襄阳府等七地,共二十余万灾民加之开封等地灾民三十万正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 他们形容枯槁、面黄肌瘦,但脚步却匆匆,原因无他,只是听说到了庐州府外就能有口吃的。 而相比较他们而言,庐州府外头汇集的流民灾民就显得幸福许多,这几日以来,日日蒸饭可食,还有不少郎中游走于流民之中施药布医,而且在公主基金的扶持下,不少有一技之长的流民已被聚在了一起,盖房子、平整田地、缝缝补补、制作成衣等等,虽是辛苦,但每日的米饭和盐却是管够,傍晚时分还能喝到一碗猪油熬的汤。加上每日还有个大子儿的工钱,这对这些之前完全失去希望的灾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觉得一切安好,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们被每百人左右就分了个组,每个组里都有个穿着湛蓝马甲的组长,这些个组长可都不是些什么好相处的主儿,他们也不干活儿,就整日在自己的组里巡视,手中提着竹篾子,若是见了偷懒犯浑的,上去就是一顿打。 这些个没手艺的人,不管老小可是都得上山拓荒的,那些个人也不管这些人干得干不得,只要被瞧见了偷懒那当夜组长可就要将这人拎出去,先用竹篾子抽一顿然后再逼着那人给其他组员道歉。 此外,在各组之间除了罚还有赏,这里许多组中,每十个组之间便是个大组,每个大组都会出具自己的劳动评分,评分最高的组则可以领到了一只肥乎乎的猪大腿,虽均分给每个人是不够的,但若是切了块配上野菜炖上一大锅,那滋味也是顶鲜美的。 所以那些个被逮到偷懒而导致小组被扣分的人,非但得不到他人的同情反而还会受到其他人的迁怒,正因为此原本躁动不安的灾民仿佛一下子老实了起来。 “嗨,今日隔壁组柱子被逮着了,狠狠抽了十鞭子呢。”两个灾民在晚饭之后,一人端着一碗杂肉炖菜坐在大石块上,看着远处已经平整出来的广袤平地,吃着今日奖赏来的炖肉,不无感慨的说道“该我都与他说了,公主殿下仁义的很,能让我们吃上饭,给我们弄快新地建房子,只要肯干就能吃饱饭,他偏不信。” 另外一人咀嚼着一大块肥肉,满嘴流油的说道“嗨可不是么,在俺老家里,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块肉。你看这,都吃两天了,明个儿再好好干上一天,听说什么三连冠能每人发两斤精米、两斤白面、一斤板子油。” 提到这些奖励时,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此时一个它组的流民从他们面前走过,他冷哼一声“明日可得是轮着我们了,哪能日日都是你们。” “走着瞧” 端着肉碗的两人嬉笑着嚷嚷,并故意的将吃肉声弄得很大,引来周围不少人的不满和觊觎。 而此刻,一个大夫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草鞋的中年人慢慢从他们身边经过,方才他们说的话都被这两人听了个真切。 “王兄,你说这法子怎的就如此好用”那个穿草鞋的正是福王“这些人非但不予作乱,反而似怄气一般的干着活。” 泰王一脸高深的没有说话,直到福王再三追问之下,他才缓缓开口道“可还记得当年你大营哗变。” “可是记得。”福王心有余悸的说道“差些就葬送了大宋的江山。” “可知为何啊” “不就是因为伙食差嘛,可当时时值冬日又被围城三月,哪里有吃食。”福王叹气道“我又能如何呢。” “那若比这些流民如何” “那自然是强一些的这边是弟弟不懂之处。” 泰王哈哈哈连笑三声“这边是瑞宝的高明之处啊,她是不是提了个词” “何词” “希望。”泰王看向远空的夕阳“盼而望之,苦不觉苦。” 福王皱起眉头“你我都知这不是金铃儿能做到的” 泰王摆摆手说道“她说是她便是她,是何人并不重要。不过这里也才十几万人,等后头那三十万人来了之后,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光景,诶” “金铃儿可是满心自负。”福王摇头轻叹道“我都愁死了。” “愁什么愁,你我都老了,以后都得看孩子的了。”泰王笑盈盈的说道“就是不知道金铃儿会选个怎样的夫婿,她虽是只小狐狸,可到底还还是个孩子。” 福王也是笑而不语,只是继续跟着哥哥往灾民聚集的地方走着。 这一片聚居区都是经过平整过的,上头有许许多多简易的窝棚,离庐州城有些距离,再往前就是新区所在地,站在山脊眺望可以看到在青烟炊火之下,有一片片方形的区域,那便是瑞宝提到过的生活区、生产区以及贸易区等等。 上头仍然有不少人在忙活着,肩挑手抗的好不热闹,旁边的河畔也都出现了妇人浣洗衣物的身影,孩童们的笑声也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一度充满肮脏、疾病和死亡的区域之中。 “混账东西你真是个混账啊” 突然一阵叫骂声传来,吸引了两个中年人的目光,他们慢慢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干巴瘦的妇女正在追打着一个小个男子。 “娘别打了别打了” “若不是你偷奸耍滑今日我们组怎的会落成第二,你不吃那肉可以,可你害得别人也没肉吃,你这个混账” 这边打那边逃,旁边出来了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过来连拉带劝的“柱子娘,你别气了。柱子年纪小,不懂事,今天他不也被组长教训了么,你可就消消气,明日我们定要把这猪腿子给抢来。” “我气啊我张家怎就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这种满满人间烟火气的事看得泰王福王嗤笑连连,福王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笑道“你可也是被母后如此打过。” “嘁”泰王侧过头“也不知是谁总是为非作歹,惹出些事又都是谁给担待着。” 福王长叹一声“一转眼,母后也去了三十余年,你我也都知了天命。” 泰王露出淡淡的微笑,似是想到了过去的日子,但他并没有沉浸在回忆中太久“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们来此时,这些人的眼神中透着死气,而如今他们是活了回来。” “是啊。”福王颇为欣慰的说道“金铃儿这事若是放在他人身上,怕是能封侯了。” 泰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为何金铃儿咬死不说谁出的主意。” “哥哥这意思是” “功太大,扛不住。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金铃儿不也从郡主成了公主才能担此重任哈哈哈哈,若是他人来,莫说封侯,怕是难落个善终。”泰王说完,就像小时候一样踢了一脚弟弟的屁股“你啊,只适合带兵打仗、风花雪月,这庙堂之上的事,你离远一些。” 给哥哥损一顿,福王千岁一点脾气都没有,但没办法嘛,这不光是哥哥还是差一点点权倾天下的人,也许带兵打仗他不行,吟诗作对他也不行,但这头脑智慧,福王认为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对了,下次小神医去给弟妹诊疗是明日吧” “王兄想做甚” 福王问了之后,眼睛突然瞪了老大“哥哥的意思是金铃儿背后那人是那孩子” “我可未说。”泰王侧过头看了一眼福王“那孩子你觉得如何” “知礼节、有学识,看着倒也端正。可若说是他能与金铃儿出谋划策,我是不信的。他那年纪可不似能做出这事的人。” 泰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清清淡淡的问道“你第一次带兵大破草原驱鞑八百里时,几岁。” “十六。” 说罢,泰王就给了福王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领悟,而自己则慢悠悠的踩着刚铺好的黄土道悠哉哉的下了山。 而与此同时,被福王评价“很端正”的宋北云,正抱着福王千岁的宝贝女儿坐在摇椅上,小院里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忙各自的事去了。玉生去福王家的藏书楼中借阅书籍、俏俏和左柔去往了刚刚腾出来的大工坊中当监工,巧云自然也是要跟着左柔的。 到头来就剩下了瑞宝公主和宋北云这两个闲人了,宋北云刚把晚饭做好,躺在院子里休息一会儿,瑞宝就蹦蹦跳跳的跳到了他怀里。 他们没说什么,宋北云也没性骚扰,因为金铃儿似乎是累了,匍在他胸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这样的女孩子曼妙的趴在胸口上睡觉,其实作为男人来说是有成就感的,因为只有在感到安全的时候,女孩子才会释放出这样放松的姿态。 而宋北云倒也没心思去揉捏了,只是抱着公主殿下软软的细腰,脚上一颠一颠的晃着摇椅,然后看着半空中的启明星愣愣出神。 “夏天要来了。”宋北云轻轻闻了闻金铃儿头发上的香味,然后仰头轻笑道“麻烦也要来了。” 83、5月8日 雨 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哪都不让你去了,俏俏宝贝这几天可是累坏了。” 宋北云站在厨房里,老天爷似乎在用一场大雨昭告夏天的来临,噼里啪啦一整夜之后,倒也是颇有情趣。 阿俏坐在宋北云身边,熟练的剥着栗子,这几日基本上都要吃栗子了,因为整个庐州府的粮食都开始变得稀缺了起来,这五谷又成了人们的主食。 但有一点让人意想不到,那就是即便是场中已无粮,但粮价却几乎没变动,特别是在宰了两个囤积居奇的不仁富商之后,粮食的价格又再次变得格外稳定了起来,甚至于先前涨上去的价格如今也逐渐弹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次要不是徐立,庐州府要凉了。”宋北云在锅里抄着糖,旁边是早已经处理好的五花肉“今天我就给俏俏宝贝做一道传世名菜,东坡肉。” 阿俏在旁边笑盈盈的说道“这几日巧云姐总是半夜悄悄在你屋头呢。” 这一句话直接让宋北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侧过头看了看俏俏,借着油烟的咳嗽掩盖了一下尴尬。 “其实我倒是觉得无妨,早前我就与你说了,不许去那烟花之地,你倒是听话。巧云姐嘛,其实我早几年就看出她对你有那意思,你二人凑到一起我倒是不觉稀奇。可这公主殿下怎的也会跟你搂搂抱抱的” 她说话时候,宋北云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寒光 “不是你听我解释。” “那倒是不用,从小到大我对你可是了如指掌呢。”俏俏将剥好的栗子放在旁边的竹簸箕中,又拿出了一把蔬菜自个儿摘了起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色了些。但红姨跟我讲,男人家都是好色的,只是搬来这里之后,你便冷落我许多。” 阿俏说着话,带着委屈,小嘴也撅了起来,看那样子就是在埋怨宋北云了。 而对此宋北云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俯下身子亲了亲阿俏“那今日我就抱着俏俏宝贝睡觉好不好” 阿俏用力摇头“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看你与巧云姐做那羞人的事。” 这个话题是真的尴尬,这也就是跟阿俏能聊,要是跟别人的话,就算宋北云再不要脸那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别这样啊”宋北云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俏“你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说,你该怎么办。” “那”宋北云犹豫片刻“就跟往常一样” 俏俏也不说什么,只是继续干活,而宋北云叹了口气,将大块的五花肉下了锅,看着汤汁在里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久久不语。 “若是以后你当了大官,你会不会也像勾栏里的戏文一般嫌弃我这乡下来的。” “你胡扯什么呢。”宋北云头也不回的说道“咱俩什么感情你可是我从小摸到大的,这话可不能乱讲。” 俏俏面色一红“什么摸大的,胡言乱语” “你懂就行啦,栗子给我。” 将栗子放入已经上了糖色的肉锅里,再往里头放了些许的醋,翻炒均匀之后注入了半锅水,然后再将锅盖盖了个严实。 蒸汽在厨房中弥漫开来,外头的大雨还在稀里哗啦的往下倒着,宋北云坐在阿俏身边将她抱在腿上。 “可莫要作怪,等会子让玉生哥见了,可是要数落你。” “知道啦知道啦,玉生哥才不会来呢,他最近抓紧读着书,一分一秒都不得闲。”宋北云说着话,手也跟着不老实了起来“这看来看去,还是我家俏俏的身子最软最香。” “去去去。”阿俏甩开她的手“说了莫要作怪。” 宋北云哪里管这个,直接就埋头进了俏俏的脖颈之中,热热痒痒的气息让俏俏面色通红。 “行啦”俏俏小声嘀咕“等会又要做坏事。” “那你晚上让不让我抱着睡”宋北云在俏俏的脖子上吸出了个印子“不同意那我可不松手。” “好啦依你便是了。”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善罢甘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俏俏的耳朵“那还生不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了,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这气氛刚热烈起来,外头突然砰砰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宋北云眉头一皱,嘟嘟囔囔的站起身“谁啊真是不会挑时候。” 不过既然有人这个点赶来,那必然是有事情的,宋北云虽然嘴上嘟囔,脚下倒也自觉的去开了门。 这一开门,立刻就见是两个王府的护卫站在门口,外头还停着一顶轿子,那侍卫说道“奉王爷命,请小神医去与王妃诊疗。” 一提到这个,宋北云拍了拍脑壳“对,把这事都给忘了,你们等我一会儿啊。” “是” 宋北云返回厨房之后把这炖肉的火候时间都告诉给了俏俏之后,无奈的说道“我去去就回,这中午你便自己吃些。” “你可快些去吧,若是耽误了王妃的病,咱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俏俏说着从墙上摘下蓑衣斗笠“这些都戴上。” “不用,有轿子接送。”宋北云拍了拍俏俏的头“娘子在家等我就好。” “在王爷面前可莫要如此花言巧语,长辈不喜的。” “知道啦。” 走出门上了轿,不多一会儿就进了王府。 宋北云对这地方可是轻车熟路,这些日子可来了不少回,还偷偷摸摸在金铃儿的闺房里见识了一番,所以这王府对他来说也是没的什么神秘可言。 只是今天他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反正就是气氛上不太对劲。 “这位大哥,会不会这屏风后面埋伏着刀斧手,就等王爷摔杯为号冲出来将我砍了吧” 问旁边引路的侍卫,生生将这本不苟言笑的侍卫给逗乐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小神医可是说笑了,若是王爷真有那意思,何必埋伏刀斧手。王爷可是生擒猛虎的大宋虎威将军,天下英豪都不无赞叹,哪会用那等卑劣计谋。” 这倒也是,关于福王以前的传说,宋北云从金铃儿那听了不少,之前还以为是吹牛逼,但后来渐渐的了解之后,这福王才是天生开挂的存在。 十六岁第一次领兵,打的当时最有可能统一草原的虎木突败退好几百公里,之后又领兵打塞外,直接能把金辽两国给打贯通了,杀到了上京城下,也就是生生打到了哈尔滨,再又从另外一条路杀了回来,打得当时原本打算吞并大宋的几个国家浑身发毛,听到他的名字就止小儿夜哭。 这还不算完,福王真正的牛逼还不在这,他这个人感觉就是整个大宋的国运都加持在他身上一般。 27岁困兽太原,十月份的天气,突然一场滔天大雪将围城的十二万敌人冻死大半、33岁征西夏,因将士水土不服病倒大半,生死存亡之际,西夏内战了、35岁 反正天底下的王有很多,唯独他这个福王可以说是实至名归,这人换句话说那就是大宋的福星,所以加上赵性,福王一生至此经历了四朝皇帝却仍然巍然不动。 还有就是关于他的武力值,就用巧云的话来说,巧云等人都是定国公调教出来的护卫,而定国公则是福王调教出来的。 宋北云咂摸着,如果福王真的想弄死自己,真的恐怕是不用埋伏刀斧手的,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真的。 到了偏厅门口,宋北云扭头看了一眼侍卫“这不是去后宅么” “王爷吩咐,就将您带往偏厅。” 这一瞬间,宋北云脑子里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剧情,什么林冲误入白虎堂啊、什么项羽独身鸿门宴啊,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而就在这如人生的走马灯似的瞬间里,宋北云连自己去哪落草为寇的地点都想好了。 “王爷,洒家来啦”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正在偏厅里赏画的俩中年人,福王转过头看向宋北云,颇为意外的笑了起来“小神医,几日不见怎的就这一口子草莽了” 宋北云连连咳嗽“这不是这几日在勾栏里看了些戏么有些上头。” 福王大笑起来,不光他笑,他身边那个儒衫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阵之后,坐在椅子上“小神医先坐。” “那个不是说要给王妃诊疗么” “先不忙,今日就像先与小神医聊聊。” 聊聊跟两个老头有什么好聊的宋北云狐疑一阵,突然就打了个冷颤;怕不是跟金铃儿的摸摸捏捏被他娘的抓包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宋北云立刻就怂得像一个搞了人家未成年女儿的瘪三见到人家爹爹似的缩起了脖子。 “小神医,本王有些事要请教你。” 宋北云眯起眼睛“请教我王爷那是出了名的博学广闻,有什么事能请教我这乡里出来的野孩子” 福王和身边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看得宋北云是一阵头皮发麻。 。 84、5月8日 雨 黄金不惜栽桃李 “小神医请坐啊,总是站在那作甚。” 福王的话让宋北云仍然是有些心惊胆颤,这老头不是个简单人,他要是真知道自己老是占公主的便宜,估计今日定不能轻饶了自己,最轻最轻都得切了送进宫里去洗衣服。 “长辈在,不敢坐。”宋北云的脚尖对着门外,打算一个不对劲就开溜“千岁只管说就好了。” 没等福王说话,旁边那个满脸宝相的中年人就开口道“小子,你与金铃儿认得多久了” 来了来了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缓缓作答“两个月左右。” “唔。”中年人缓缓点头“你二人年纪相仿,倒也算是志趣相投吧。” “不敢不敢草民一介布衣,怎敢与公主千岁志趣相投。” “哈哈哈哈,好小厮。”那中年人笑着说道“那你讲讲,为何要在米中搀糠啊。” “那还不是” 话说到一半,宋北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不装了,摊牌了,是我给公主千岁出的主意” 这顺口一答,他立刻知道自己是被诈出来了,这两个老东西当真是老姜够辣啊,三两句就把自己给诈了出来。 千防万防,最终还是被这两个老狐狸给坑了啊,不过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宋北云也没什么好装了,再装也瞒不住这俩狐狸,没意思。 而福王和泰王两人对视一眼,福王眼里全是难以置信,而泰王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他笑盈盈的对福王道“那坛好酒,可是我的了。” “给你便是了”福王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宋北云“你倒是说说,你怎的就想出这么个丧良心的计,弄得整个庐州都得跟着你一块吃糠咽菜。” 宋北云一听,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心说这玩意都算丧良心,那天下还他妈的有没有不丧良心的事了 但显然不能在福王面前撇粗口,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揉了揉鼻子说道“福王千岁,您是想见吃糠咽菜还是饿殍千里” 这个问题等于废话,真要饿殍千里,即便他是福王都顶不住的,大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容得下突然饿死这么多人,别到时候外忧还没解决,内部就有人在河里钓上一条鱼,鱼肚子里有个纸条上书“大楚兴,陈胜王”了。 “继续说。”福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总不能老让本王蒙在鼓里吧。” 宋北云苦笑一声“说可以但是福王千岁,你可不能卖我。” “我怎的就卖你了” “草民现在还担不起这名声,这浩大的名声对草民来说就是封喉的药、就是刮骨的毒,传出去我此生就只能落草为寇了。” 这番话说完,两个中年叔叔抚掌大笑了起来,眼神看着宋北云时甚至多了几分欣赏。 “你看看,我说的不错。”泰王笑盈盈的对着福王说道“一早我就如此断定,这竖子机灵着呢。” 福王也是含笑点头的对宋北云说道“你倒是胆大,敢与我论斤两。不过既是如此,那我便应了你,快快说来。” 宋北云仍然是默默了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嘛,惜命惜命好不容易能完完整整活上一遭。” “休得耍嘴。”福王轻轻叩了叩桌子“速速讲来。” “是这样的,我之前略微计算了一番。五十万灾民流民,匀下来每人每月耗粮半石,这一月的粮食便是二十五万石,算上盐土、肉蛋、蔬菜,撑死三十万贯的花销,看似并不多,但这庐州城内的百姓可还在呢。灾民、流民与庐州城的居民虽都是大宋子民,但若是真来个民不患寡而患不公,那么恐怕这庐州城也会哀鸿遍野。先不说王爷千岁的名声如何,这对庐州城未来的商业、民生都是极大的破坏。” 宋北云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庐州城内的百姓,不光生活不能有异,且还得更好。也许千岁要问,若是灾民眼红反抗怎的办” “是啊。”福王愣了片刻“那若是灾民不肯怎么办” “不会的,千岁。灾民一路上已经吃尽了苦头,他们有口吃的,有个地方住,在此大雨中有个干暖的地方,他们就已是如蒙天恩、谢天谢地了。之后我们持续以工代赈,日夜赶工。等到他们稳住了性命开始羡慕城中百姓时,新城已快成了,届时他们便可用自己的能耐换日子了。”宋北云继续说道“我们手上有大量的钱银,但这钱银可不能乱洒,若是胡乱撒钱,定然造成通货膨胀,搅得整个大宋苦不堪言。就草民觉得这赚钱不是本事,花钱才是大能耐,公主千岁手中的钱银大致是分成三份,一份是用来赈灾济世,这一部分其实是很小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迁徙去江西入股农场工坊,这也是很小一笔钱。中间的大头几乎都会用来维稳周边州府的物价,不断的买进卖出来维持物价的稳定。” 听他讲到这,泰王稍微打断了一下“这通货膨胀是何解” 宋北云耐心的给泰王解释了一下通货膨胀和通货膨胀带来的危害,生生把泰王给讲得满脸发青。 “两位王爷,你们都听过兵灾、旱灾、洪灾、蝗灾,恐怕是没见过钱灾,这便是钱灾。对于我这般升斗之民,钱自然是越多越好,但对于州府、国家,这钱断然不可太多。朝廷、州府要做的其实并不是囤钱赚钱而是将这钱银变为其他的东西。粮食、人力、城市建设、国防等等方面,现在公主千岁手中的钱之所以不能随意使用道理就在这。若是一开始便敞开了吃喝,那么到不了冬天,这一石米恐怕就得五贯十贯还有价无市了。届时”宋北云轻笑一声“两位王爷,不知我大宋可否扛得住啊” 把道理说清楚之后,泰王福王的脸色都极难看,而这样的解释以他们的聪明自然是能明白的,现在想来这一米四糠的搀法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必须之举,若是一开始便敞开了吃,到时可能真的是要出大事的。 “两位王爷,设想一番,若是真的米粮充足,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灾民啊。”宋北云长叹一声“有些事真的是无奈之举,虽说是缺德了一些,但总好过看着人生生饿死吧” 两个中年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奈,而泰王在缓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着问道“小崽子,你何故说两位王爷好大的胆子” “嗨虽然我不知您是哪位王爷,但从您的姿态以及方才福王千岁亲自给您斟茶来看,您定然也是位王爷,且是福王殿下的兄长。”宋北云笑着说道“不然天底下谁还敢让福王殿下给他斟茶呢,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是不敢的,毕竟叔侄的辈分摆在那,大宋以仁义孝礼立国呢。” “哈哈哈哈,好聪明的小崽子。”泰王拍着手叫好,然后用膝盖撞了撞福王“你看看,我就说英雄出少年。” 福王轻笑一声喝了口茶,仔细打量着宋北云“在何处求学的” “我师父嘛,他本就是纵横家,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许多,闲着没事就教教我呗,反正他这辈子恐怕也就我一个徒弟了,不教我教谁呢。”宋北云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这倒还真不是我卖弄,我是参考了前些年辽金饥荒时的对策,他们当时没做好,否则大宋可早就危了。” 福王轻轻点头,这点没人比他清楚,若不是前几年那一场旷世的饥荒拖累了金辽并让草原有机可乘,现在大宋恐怕早就进了尘土,现在大宋借着长江天堑倒也是暂时的安稳而金辽也在一边修养一边与草原对峙,顾不得许多,这才有了现在大宋如今的局面。 “你为何还没有功名”泰王继续问道“听你这口才学识,想考个功名那也是水到渠成吧” 福王轻笑一声“这小子倒也有意思,之前我便说要给他透题,他却是还不要。” “你这不侮辱斯文么。”泰王嗔怪的看了福王一眼“若是你是他,有人给你透题,你作何感想” “那定然是喜滋滋的接了。”福王摊开手“我又不亏甚。” 啊这福王过来跟传说的一样,绝对是个不按规矩套路走的人,这种话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面不红气不喘的,倒也是人间的一朵奇葩,难怪他这一脉都是这么没脸没皮,金铃儿是这样,小碗儿也是这样。 泰王翻了个白眼儿,不再搭理自己这个没礼数的弟弟,只是转向宋北云“早日取个功名吧。看你衣着打扮,你缺钱” “钱倒是不缺也不会缺,不过就是对赚钱没兴趣,只对花钱有兴趣。”宋北云笑道“赚钱太易没意思,花钱就有意思许多。”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多少人绞尽脑汁在苦苦求生”泰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北云“到你这便成了赚钱太易” “这个我便不与王爷争了,若是一门心思赚钱,我的日子也便不久了,最终就跟金家一般,变成朝廷养的一头大肥猪。” “哈哈哈哈哈”泰王用手点着宋北云“你呀你呀,小子可是真敢开嘴。” “这本来就是嘛。” 又闲聊了一番,福王就让宋北云去给王妃请安诊病去了,而他们两个中年人则坐在那,沉静了好一会儿。 “王兄,此子不似凡人。” “凡人倒是凡人,只是个活得剔透的少年郎。”泰王双手撑着膝盖“若是我当年如他一般剔透,也不止于此行了,人我也见了,也长了几分见识,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有趣的紧。” “嗯,是有趣。难怪金铃儿整日粘着这少年,以金铃儿的性子,怕是”福王表情怪异的很“诶到底是有这一天啊。” 泰王面色突然变了几变,用力一拍脑门“完咯完咯我的金铃儿哟” 85、5月9日 阵雨 纸船明烛照天烧 宋北云今日又没读书,反而是蹲在灾民的聚居区中,正在给躺在草甸上的汉子细心诊断着,这突发的情况让他天不亮就被从香喷喷的俏俏身边给喊了起来。 “这才一日,就成了这般模样。” 旁边一老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宋北云说着自己儿子的症状,而宋北云在这汉子身上找了一圈,发现他的淋巴结肿大,且伴随急起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还有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身体也呈现出强直状态,而且具有外部叮咬症状。 “羊妞儿。”宋北云起身,眉头紧凑的叫来羊妞儿“赶紧来。” “诶,哥哥,怎的” “去通知公主殿下,带上石灰、草木灰,快去” 鼠疫,这是典型的腺鼠疫症状,不过它并不是黑死病也幸好不是黑死病,否则以现在的医疗条件,真的是要糟的。 不过即便不是黑死病这个腺鼠疫也是非常烦人的传染病之一,之前早晨时他接到左柔的消息时就觉得不好,过来这么一瞧,这第一个病人已经进入了发病期。 现在能做的就是粗暴方案,把能做的都给做了,剩下的都交给老天爷。 “左柔” 羊妞儿快步抛开之后,宋北云叫来左柔“去准备艾草、菊花、雄黄,大量” 左柔只是个药商,她并不太懂医术但药理还是明白一些的,她一听就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巧云姐,去通知那些大夫,将所有症状明显的人带到山那头,远离水源还有,今日开始命令所有人,水必须烧开再喝谁都不许再喝井水、泉水,快” 吩咐下去之后,宋北云简单的用硫化布蒙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出来,然后开始给中招的汉子服用了抗生素,等忙完一圈之后,陆续又来了七八个有类似症状的人。 “通知福王殿下。”宋北云一边照料病人一边对站在身边的杨文广说道“就说这边人手不够,需要他带兵来帮忙,你就说流民之中有瘟疫发生。” 果然不出宋北云所料,这天气回暖之后,虱子跳蚤便活跃了起来,加上流民的集中性和情节性都非常差,爆发这类传染病的概率果然大大提高。 不过幸好,他老早就跟左柔打过招呼,募集来的大夫只要发现任何此类的症状就要第一时间上报。 所谓瘟疫就是与时间赛跑,越早发现那么就能越快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不过宋北云其实也并不是神仙,他只能够尽他所能来干这件事,但最终说会发展成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在所有人快速的响应下,陆续又有三十多人被抬到了这里,剩下的人都被强制的迁徙到了远离这片区域的地方,接着就有不少兵丁出现,他们带来了药材和宋北云需要的石灰。 “停雨啊老天爷” 宋北云站在茫茫多的患者中间,急的已经快要哭出了声音,因为如果再不停雨,石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让这一带流民用草木灰涂抹身体然后再分批去河中洗澡。” 远处福王的声音传来,宋北云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王爷和急得直跺脚的公主。 “王爷。”宋北云遥遥朝福王拱拱手“请王爷莫要再过来了。” “哈哈哈,小神医可是看扁了本王。”福王摆手道“我自然是明白的,这里便全靠小神医了。” 宋北云心中苦笑,半晌没说话,因为如果雨再这么继续下去,温暖而潮湿的环境,简直就是为了滋生瘟疫而生的,他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抑制。 而就在这时,福王突然扬起了头大声的喊了一声“贼老天,你给我消停些” 宋北云听到这声嚎,兀自的摇头笑了笑。要是这么喊就能喊停,那还要 可偏偏还没等他感叹完,天上的雨点明显小了许多,甚至在一声闷雷之后居然起了风,风带着乌云就这么往前方飘去,只剩一丁点零星的雨丝刮在了宋北云脸上。 “握草”他惊愕的看着福王“要不要这么唯心主义啊” 见识了真的,他是真的见识了。这福王绝对位面之子,不管是不是他娘的巧合吧,总之这也是太邪门了,就这种人,个穿越者都不一定能搞得定。 也许是感觉到了宋北云惊恐的眼神,福王慢慢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宋北云眼里可惊悚了。 不过现在连天的大雨停下了,好多事情就能继续施展了开来,而现在那种小组制的分派模式也展现了他的威力,小组长只需要管理好自己的小组,分组下达命令,本来十几万人的沟通会非常困难,但在小组制下,不到一个时辰这十几万流民都知道了情况。 他们不需要去理解,只需要根据小组长分派的命令往前走就行了,然后来到其他区域开始清理自己的身子。 “男的这边,女的这边,快快快。”杨文广站在土坡上指挥着人群的移动“听从女官的吩咐,认真清理,想活命的就把自己给捯干净咯,这是瘟病” 没人不惜命,可要文绉绉的跟他们讲,他们真的不一定能听明白,反而是这样粗暴的喊话却能让他们快速接受。 临时的隔断中,大量的脏衣服被收拢在一起,男人们就在大庭广众下用草木灰清理身子再下到河里去洗干净,而女人们则在一个草席围成的围栏中也开始清理了,之后公主的被服厂那边的大量衣物也送了过来。 “都给我记住咯,不许喝生水不许吃冷食要是哪个让瞧见了,定打不饶”小组长在每一批洗漱出来的流民面前卖力的吼着“拉屎都给我拉到坑里去,再让我发现了随处乱撇的,别怪我挂你们这帮杂种游街”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灾民们已经分流完毕,而宋北云也将那些鼠疫患者的初步治疗完成了,但即便是发现的及时,仍然有十二人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了。 面对死者,虽然现在都流行入土为安,但这种却只能烧掉,旁边临时的土炉子里冒着浓浓的黑烟,里头恶臭的味道不断喷发出来,远处亲属的撼哭声似冬日的北风,声声入耳。 “去安抚一番吧。”宋北云几近虚脱的坐在地上,解开头脸上早已经被汗湿的硫化布对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瑞宝说“死者给些补偿,若死的是家中的顶梁柱,妻儿都给安排一份工。” 看到宋北云累成这个样子,巧云心疼的想要凑上去,但却被宋北云伸手一挡“都离我远一点,我现在特别危险。” 福王同样在这守了一整日,他看到宋北云的样子,心中倒也是感叹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小神医,之后该做些什么” “我们还好发现的早,第一时间就找到所有病患,若是明日、后日真的就可怕了,而且托王爷的福,这病名为腺鼠疫,只有被蛇虫鼠蚁叮咬之后才会发作传播。但为了以防万一,之后的几日,所有大夫都要开始巡诊,一步一步把得了病的摘出来,之后这里所有区域都要用石灰铺一层,并且水洼、淤泥都要清理,定期用雄黄艾草点火驱蚊虫。”宋北云一边说话一边倒在泥泞的草地上,眼睛半闭了起来“还有,所有人的便溺都需集中处理,王爷需差人在远处挖个大坑,坑中用黄泥细细的抹了,抹一层火烤一层,防止便溺渗入地下。” 福王点头“本王这便吩咐下去。” “开饭吧。”宋北云深吸一口气,捂着肚子“我可从天不亮饿到现在,快死了都。” 他的饭菜早就备好了,左柔亲自端到了他的面前“赶紧吃吧。” “不是不让你靠近我么,万一我身上有跳蚤什么的,咬了你一口。” “我抹了你做的硫磺膏,不会叮我的。”左柔把还温热的饭菜放到宋北云手里“你的意思是这就是跳蚤蚊虫弄出来的毛病” “对。”宋北云狼吞虎咽的时候抽空回了一句,然后突然停住了筷子“对了对了,金铃儿。” “在呢在呢。”金铃儿跳了出来“怎的了” “你吩咐下去,发动所有人捕鼠捉虫,三条老鼠尾巴奖一两肉。还有老鼠都得烧掉,不许吃不许吃还有,不要再让流民睡茅草了,现在天气也不冷了,城里买木板给他们睡去,木板下垫上石灰。还有,让他们每日都洗澡,必须洗脏污纳垢的地方都需清理,若是谁敢邋遢,拖出去就打。” “好呢。”金铃儿连连点头“还有什么” “倒是没什么了,就是仔仔细细,这病不是大事,只要卫生跟得上,一切都无碍。” 福王看着宋北云在那发号施令指使人,几次想开口却也是张不开嘴了,只是默默感叹了一声,毕竟天底下能让金铃儿如此听话的恐怕也只此一人了。 “小神医,这瘟疫还会起来么” “回王爷。”宋北云端着碗转过身“不知道,现在就看这卫生措施做的怎么样了,石灰一定要管够。这病发病迅速,只要适时摘出病患加以隔离,时刻巡查防止聚集,基本不会造成广泛传播。” 金铃儿听到这眼睛突然就凉了起来“你将灾民分成了上千个聚居区是称之为聚居区吧就是为了防这个” 宋北云点头道“一千四百个片区对应着一千四百多个小组嘛,一个小组百余人,即便是爆发也不过百余人,剩下的人只需要进一步远离即可。” “太神了”金铃儿满脸崇拜的说道“你简直便是我大宋我福星。” “神”宋北云回头怯怯的看了看正在眺望愿望的福王“福星恐怕轮不到我头上” 86、5月13日 晴 高楼红袖客纷纷 四天,宋北云用了四天将瘟疫的苗头完全掐断,而这件事甚至没起什么波澜,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这几天过得是有多么的波澜壮阔,但也正是因为没翻起什么波澜,所以并没有太多人意识到宋北云这四天时间到底干了什么。 “还有三十万人即刻会从四面八方涌来,福王千岁届时可就不是公主能安顿的了,您这里必须也要按照现有流民的方式来处理,保持干净、清洁,食物、水都必须烧熟,便溺也需要处理。庐州城外不惜坚壁清野也要将瘟疫严防死守在城外,否则流民带来的疫病足够将整个庐州城甚至金陵城给毁掉。”宋北云蹲在田埂上挽着裤管,就像个农家的娃娃似的大口吃着汤饼“还有,之后的流民恳请福王千岁也效仿公主殿下百人一组的方法,相互隔离开。百人小组、千人大组,未来每个大组都将形成一个村落,但现在却还不行,我倒是有个想法,就叫这千人大组为公社好了。” 看着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乌黑的眼圈,这分明就是个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的少年,但这几日自己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几次累的瘫软在了地上,但稍事休息便又会一头扎进去,用上废寝忘食都不为过。 说实话,福王心中满是感叹,看惯了成立那些穿红戴绿、文质彬彬的书生,再看到这般如自己少年时一般的人儿,他总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情绪,说不出来却是如鲠在喉。不过要是天底下的少年郎都似他这般,大宋三年时间恐怕就能一飞冲天重新入主中原,甚至还能西出函谷关、北上雁门关。 “这几日你也累了,早日去歇息吧。”福王暗暗叹了一声“若是累出个好歹,金铃儿可要恼我了。” “嗨,什么事都要按照娘们的意思,那这世道都得完蛋了。”宋北云翘起一条腿“放心吧,福王千岁,我有数。我这人啊,就是惜命。” 这敢叫公主为娘们儿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但福王却半分都气不起来,因为他越看这孩子越像当年的自己,那感觉就真的是越看越喜欢。有想法、有学识、有胆气、有谋略还长得英俊,可是顶好的。再看城里那些个才子佳人的,到如今却是未见一人来帮扶一把这泱泱流民。 “神医哥哥” 一个孩子赤着脚快步跑到宋北云面前,手里捧着一把子野果,满脸笑容的过来把果子往他身边一放“给你吃。” “这玩意太难吃,不吃。”宋北云摇头“你拿回去吃。” “我爹爹说了,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这果子可好吃了,你吃吃。” “嗨呀,我都说了我不吃这玩意,拿回去拿回去,还有你怎么不穿鞋”宋北云用筷子指着小童脏兮兮的赤脚“天天让你们洗澡,白洗了啊不是给你们都发了草鞋么” “那鞋好不舍。” “再让我瞧见你不穿鞋乱跑,手里的鞭子可不客气,快去” 小孩高高兴兴的来,委屈巴巴的走。而福王在旁边笑着问道“人家一片好心,你这厮” “嗨,千岁。他们才是流民,那果子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零食,我又不缺什么,顿顿鸡鸭鱼肉的,可他们就那么点东西。心意我领下,东西拿回去,我不缺那炫耀的东西,更何况是吧,那果子真不好吃。”宋北云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回身递给福王“您尝尝。” 福王接过也不嫌弃,直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立刻一股酸涩的味道涌了上来,吃了刀剑伤都不皱眉头的福王吃了这果子却也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是吧。”宋北云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我就说它不好吃。” “你这厮”福王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宋北云,说话时嘴角还留下一条口水,十分失态。 宋北云三两口吃了饭,将碗放在田埂上,起身对福王拱拱手“千岁微服私访也访完了,早些回了,这到底还是疫区,不算安稳。” “不慌。”福王微微抬手“本王也是千军万马里走过来的人,这点胆色还是有的。不过本王倒是有话问你,你这厮分明只是个少年,为何胆敢行走于瘟疫之中” “因为我有知识啊。”宋北云拿起随身的水壶喝了一大口“什么民族大义的说了没意思,我跟老头子学的就是医,要是见死不救那可不就成了渎职有些事总得有人干。” “如此甚好。”福王满意的点点头“对了,过几日可能有御医过来讨教,你可莫要藏私啊。” 宋北云呵呵一笑“千岁,你可高看了御医了,他们想从我这学东西,恐怕要十几年。” “你这小厮狂妄”福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全是笑容“行了,应付一番吧,我大宋年年有疫,靠你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行吧行吧。”宋北云弯下腰把绑腿绑好再将面罩围巾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千岁,我这便去忙了。” 福王点点头“去吧。” 回到福王府之后,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福王的心情极好,这跟前几日的愁眉不展有明显的区别,福王妃见了他都觉得惊奇。 “王爷,你这是吃了蜜糖怎的就眉眼带笑的。” 福王换下了微服私访的衣裳坐在桌前,侍女立刻上来沏上了茶,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笑盈盈的对王妃说“今日我去了流民居处,见瘟疫还没爆发便平息了,心情大好。” “前几日你可是愁眉不展啊。”王妃说道“这瘟疫怎的就如此轻易平息了还记得年轻时那次么十室九空,腐臭漫天。” “这事就得从那小子说起了” 福王心情好,说话的情绪也就高涨了许多,他将宋北云对于瘟疫的预估、干预措施、后续处理方法都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王妃,说道其中精彩处,更是忍不住的拍案叫绝。 “若不是他年纪还小,我真想把他弄去我大营中,这孩子练兵定是把好手。” “哟,王爷。我可许多年未曾听你夸谁了,哪怕是官家你说起时候都透着清淡,可为何独独对这少年青睐有加” 福王轻轻捻着胡子,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良久才回道“这孩子像极了本王当年的模样,每每见到他都仿佛回了少年时,可惜有了婚约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王妃冷哼一声“你便是这般死脑筋,我可是已与金铃儿说了,若是觉得合适抢来又何妨。” “你”福王指着王妃“你怎可指使她做这等事” “哦,谁家的女儿谁不心疼呢,若是嫁了那帮子软绵绵的后生,还不知我家金铃儿这般活泼跳脱的妙人儿要吃多少苦头。要我看,那孩子不错,也压得住金铃儿。再者说了,你这一身的能耐就不想有个好女婿传下去了” “我”福王说了一句就陷入了沉思,但片刻之后,他皱起眉头说道“那若是他不肯呢” “不肯金铃儿差在何处你这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少年郎嘛,当年你不也有霖霜姐姐嘛,若不是姐姐去的早,我不也只是个平妻” “金铃儿给人当平妻”福王眼睛瞪得老大“那是断然不可” “你你这个老糊涂。”王妃长叹一声“那孩子现在的那个当个平妻不就行了” 提到这个福王就烦躁的很,他胡乱的挥挥手“罢了罢了,此乃后话,不提不提。” “你啊你啊,你非要看到金铃儿珠胎暗结是吧我就不信了,若是他们真的是厮混在一起,你能有法子拆的散,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你可别把一个大好二郎逼到了别国去。” “还顺势赔了个女儿。”福王用力揉着脸“本王知道了,莫再说了” “嘿老东西,当王爷当过了劲,敢在老娘面前摆谱了” “夫人” 什么叫树欲静风不止现在福王就是面临这个状态,他已经不再想聊这个话题了,但福王妃却拽着他都快把宋北云和金铃儿的儿子叫什么都给折腾出来了。 “那孩子姓宋,是个好姓,你肚子里有墨水,你说说若是外孙子该叫何名若是外孙女呢” “夫人呀”福王长叹一声“算本王求你了,此时可不可操之过急。儿女的事便让儿女去折腾罢,你可莫要折腾我呀。” “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说什么让儿女去折腾这等话,你也好意思我好几个姐妹早几年便当了祖母,你是要急死我啊。”福王妃说着说着却是哭了出来“我这身子骨,说不着哪日便没了,看不到金铃儿嫁个好人家,我哪能合上眼哟。” 福王长叹一声“好好好,算我怕你了。这样,若是那小子能考上个功名,我便去与他商量此事。” “你商量你商量能商量个什么,你得让金铃儿自己打算只要你这老东西莫要从中作梗便好了。” “好好好我不管” “老东西,你对我不耐烦” “夫人” 87、5月14日 晴 禁门深掩断人声 “岂有此理” 赵性一把将手中的琉璃盏摔了个粉碎,之后也不顾地上的渣子可能刺伤自己,光着脚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来回走动。 “官家,我的官家哟” 王伴伴赶紧上前用身子护住赵性不让他踩在那地上的碎片上,而赵性显然怒火攻心,满腔的愤怒却是不知该如此抒发。 “王伴伴,你说我当这皇帝有何意义”赵性面目狰狞的怒吼道“这不让那不让,就连我说要讲修宫殿的事暂缓而行都遭人阻挠,真是混账东西” 想起今天朝堂之上那帮子文臣们的嘴脸,赵性就觉得一阵胸闷,恨不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朕倒是好了,这满朝的文武不是和母后沾亲带故就是拉帮结派,君令不下府台,你说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性满面通红“朕宁可不当这皇帝,乖乖滚回乡下去当个闲散王爷” 王伴伴是个太监,他蒙恩先帝,深知自己的身份,哪怕在这种时候他都只是低着头护着赵性却不肯说出半句非议的话来,只是不断的劝着“官家,莫要气了莫要气了。” “不气呵,说得轻巧。这般下去,朕怕是要成了亡国之君,王伴伴你说朕这庙号是叫哀帝好还是叫那献帝好啊” “官家” 其实赵性现在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这种当着别人面嚷嚷这种话,就算是皇帝也是不被允许的,不光是不吉利,若是让那帮所谓硬骨头的文臣听了去,保不齐等会就来几十个老头跪在宫门外大喊国将不国。 可能是情绪在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稍微消退了些,赵性缓缓回到位置上“上次户部左侍郎贪腐的案子,如何了” “说是异位为官了调去了杭州为刺史。” 赵性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百万贯的贪墨,就异地为官了直娘贼” 真的,他听得都难以置信,百万巨贪啊,以一人之力垄了婺、明、常、温、永五州治水之金,居然还能异地为官。 “好好好。”赵性有些丧气的往椅子上一靠“真好,这天底下就是朕成了个睁眼瞎去,传道密旨,让福王叔带兵来清一清君侧吧,我这皇帝不当了,给我去乡下留几亩薄田,我回去种桑麻。” “官家官家哟” 赵性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王伴伴你说,我当这傀儡皇帝朕可听闻了,宫里都有传闻道若是朕不听话,便在宫外给朕造个别苑。这不就是幽禁么” 王太监眉头一皱“官家,谁传出来的狗胆包天” “王伴伴,你莫要追查这等小事,便是朕知晓之后也只能是黯然一笑,你个宦官能做什么莫把自己的人头给折腾落地了。” 一声长叹,乃是赵性和王老太监同时发出的,其实赵性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只困在宫中的金丝雀,当时突然把他拉出来起事,他稀里糊涂的应下之后那是万般后悔。就如他说的那般,手中权力从一老早就没在他手中,这样的四面楚歌的皇帝还的确是不如一个世子来的自在。 不管怎的说,当世子只要老实一些,那就没有性命之虞,可是如今当了皇帝反而却是步步危机。 “本以为当了皇帝便可以一展抱负,可笑。”赵性兀自摇头苦笑“要朕看啊,保不齐等皇后为朕生个儿子之后,朕也就该到了驾崩之时了。” “官家老奴誓死保护官家。” 赵性摆手“若是女儿,我还有那么一丝念头呢。罢了,这几日有何好消息让朕高兴高兴” 王伴伴立刻躬身从袖子中拿出奏报“前几日庐州灾民之中爆发瘟疫,患病者寒热交替,不久便身死” 还没等他念完,赵性豁然起身“瘟疫怎的天要亡我” 王老太监苦笑一声,站定没有说话,看到他的表情之后,赵性挥挥手“念。” “幸福王命一百余医者以石灰法、隔离法、分组法将瘟疫遏于起初,幸未能波及深远。” 听到这个消息,赵性长出一口气。 “福王殿下上奏,想请御医院遣人前往庐州向王神医弟子宋北云学习抵御瘟疫之术。” “哦”赵性微微抬起头“又是这个宋北云他还有这能耐” “想来福王殿下是不想贪功。” 赵性摇头“福王叔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功劳都泼天了,贪与不贪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你还记得你那必死的金毒之伤么,等闲医者怕是治不了你,看来这宋北云的确是有些能耐。” “许是误打误撞。” “放狗屁。”赵性啐了一口,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王伴伴,你这人可是不厚道,人家救你一命,你却在这百般诋毁。” 老太监缩了缩脖子“此子混账的很。” “能有那贪腐百万还异地为官的东西还混账年少有为者哪个不轻狂你啊你啊” 老太监旋即跪伏在赵性面前“老奴是怕官家一时上了火,贸然封给他个什么” “行了,朕不似那些不明事理的昏君。”赵性摇头道“你继续说吧。” 老太监将庐州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的告诉给了赵性,作为一个本身没有太多实权的皇帝,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五日一次的密探奏报就是他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径,毕竟要让那些文官给他来奏报,那不是歌舞升平就是天下归心,全都忙着在那勾心斗角呢,谁会去管人家福王领地上的灾民。 “还有这等事。”赵性听完了奏报,摸着光滑的下巴“大量吞吐别国商人的货物,这是为何” “老奴不知” “不知就去问啊”赵性也是哭笑不得的踢了一脚桌子“还要朕亲自去问” “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我就问你,你将一块肉从一头搬到另一头,肉还是那块肉,你手上有什么” “有油水”金铃儿抢答道“肉是没少,可是我这两手沾满了油水呢。” 宋北云点点头“聪明,所有货物都由官府采购分发,这一来一回,无形中就可以掌控物价,大家谁也没亏却凭空多出了十万头猪。外国的商人卖掉了他们要卖的东西,带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光没亏,还有赚。而我们将钱花了出去,换成了东西再抵了回去,我们也没亏,却收了税。两三成的税,本就是他们的耗损,他们也乐得给了,换句话说给了商人免税的同时,我们还降低了他们的风险,并且还能捞上一票。” 宋北云说着在前头的小黑板上用石膏笔写下一行字“由官府决定并调节市场,这便是计划经济。资源的生产、调配、收购都统一由政府决定,优点就是能尽可能的在物资短缺的情况下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减少买卖风险和制造业风险,缺点就是产品相对单一、市场规模偏小、难以形成气候,并且容易造成货币本位的偏移,钱的意义变得模糊。” 虽然他说很多东西时,下头听他上课的几个姐姐妹妹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但总有那聪明的,比如金铃儿,她每每遇到听不懂的就会记下来,然后哪怕连夜都要问个清楚。 至于其他几个就比如左柔,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小方桌上睡觉,口水甚至能在桌上积出一个小水洼。 “那么面对现在的情况,我们本身就面对着商品短缺的问题,所以计划经济反而是最有效的一种金融政策。那么这时候咱们手里握着的大笔的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金铃儿眼睛灼灼发亮的追问道“干什么呢” “问的好,谢谢捧场。” 宋北云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阿俏在那用小刀将面前的纸裁成衣服的样子,然后沾着口水拼接成各式各样的新款衣裳、巧云两只手摆在桌子下面偷偷的纳鞋底、左柔在睡觉,唯独在听的只有玉生和金铃儿,玉生能一知半解,但他性子木讷,基本不会主动提问,全程捧场的就只有一个金铃儿。 “我们手中的钱,就是用来细密的收购其他州府过剩产能的为什么叫细密收购呢首先,我们在初期扫货之后,几乎不会再用到钱银了,以物易物是下个阶段的主要模式。但其他州府并不是如此,所以我们手头的钱就可以在保障其他州府不会出现通货膨胀的前提下,收购他们相对过剩的物资。”宋北云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再用这些物资和外国商人进行兑换,换言之我们是在吸整个世界的血。” 金铃儿再次提问“那为何他们不与其他州府进行贸易不通过我们这边。” “因为其他州府没有免税政策啊,再加上物流成本,即便是他们明知道我们提高了某些东西的价格,但其实还是要比去其他州府收购这些更划算也更方便,现在天气渐热了,再往后许多东西便存不住了,比如我们从江南西道运来的鱼,他们再自行过去,这一来一回,鲜鱼变咸鱼,耗损还巨大,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 正当宋北云讲的头头是道时,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便是你早早将江南西道徐家包下的原因” 宋北云一扭头,脸上顿时变了表情,他笑嘻嘻的拱手道“拜见福王千岁。” 福王从门口走了进来,将宋北云的小凳子拿在了手里,走到金铃儿身边坐了下来“你再讲下去,让本王也听听。” 。 88、5月15日 阴 困人天气日初长 给王爷上课这种事,亏了福王这人是个不计较礼法、性子跳脱的人,加上多年军旅生涯,否则一个无名之辈胆敢给王爷上课,那是得拖出去打死的节奏。 不过幸好,福王也听不懂,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听不懂也不好意思问,所以昨日上的课今日金铃儿就被困在家中出不来了,宋北云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一定是福王拽着金铃儿在给他讲课呢。 金铃儿没来,这倒也是个好事情,至少宋北云能够安稳在家窝着,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相比较顶着闷热的天气在外头晃荡,还不如赤着脚躲在房里看看书练练字逗逗俏俏。 “别闹别闹“俏俏按住宋北云的手“外头有人敲门的。” “让他敲去,俏俏宝贝快快把外衣脱了,我们睡个午觉。” “整日说些死鬼话。”俏俏从竹床上跳下,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我去开门。” 宋北云叹了口气“去吧去吧。” 俏俏走出房门,脆生生的应道“来了来了,莫敲了。” 说完,她走到井口拿出手巾沾了些清水捂在脸上让绯红的脸蛋稍稍降温,然后等觉得差不多时才摇摆腰肢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门开,外头站着一名青衣书生,俏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不起他性谁名何了,但礼数倒是不能少,她轻巧行了个礼“公子何事” “北云老弟在吗你便与他讲讲,说北坡前来拜访。” “好。” 俏俏蹦蹦跳跳的回到了房间里,看着敞开着衣服一副死样的宋北云“快将衣裳穿上,外头一个说是叫北坡的人来找你了。” “北坡”宋北云坐起身子开始整理衣裳“他个傻吊来干啥” “人家彬彬有礼的,你可莫要丢了我的人,快去”俏俏催促着“好歹都是个读书人呢。” “行行行。”宋北云坐起身子“让我亲亲先。” “不行不行,你快些吧。” “不亲我就不起来了。”宋北云顺势就躺了下去“快点哦。” 俏俏看到这家伙的无赖样,万般无奈之下撩起头发俯下身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但却被宋北云用力的抱住腰在她的脖子上嘬出了个红印子。 “你这人”俏俏起身之后打了他一下“浑死了。” 宋北云下了地,穿上鞋之后想了想,干脆直接甩掉一只鞋,只穿着一只鞋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就冲了出去。 “你衣裳衣裳还没穿好呢” 俏俏就跟着他冲到了外头,而宋北云不顾那些,就以这个姿态来到了门口,手忙脚乱的系好衣带子后,他颇为抱歉的朝北坡拱手道“弟弟这正在午休,不知北坡兄光临,怠慢了怠慢了” 北坡上下打量着宋北云,发现他不光是衣冠不整,脚上还只穿了一只鞋,这一幕让他大为欣喜,连忙回礼道“北云贤弟,你可是太客气了。” 说罢,他将手中用油纸包好的腊肉递给俏俏“家父虽是一州刺史,可为兄也不过是个清贫书生,这好东西没有,几方自家腊肉希望贤弟不要嫌弃。” 送腊肉这个习惯嘛,还真的就是书生之间互相的赠礼,因为书贵的很,即便是至交好友也绝少增书,再加上只要是个读书人便以清贫为荣,这一方好腊肉就代表着互相之间的看中,这个知识点也算是宋北云正儿八经从玉生哥那学来的东西。 “哥哥呀,你来便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宋北云赶紧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俏俏,快些去沏壶好茶,我要与北坡兄青梅煮茶。”“ “哈哈哈,他人煮酒,你我煮茶,也好也好。”北坡高兴的说道“走,前方带路吧。” 来到宋北云的房间,这里被分了两间,里间小屋是卧室,除了一张床之外就没个什么了,外头则是宋北云的书房,上面堆满了手抄的书籍,大部分都是用来练字的,少部分则是一些从福王那抄来的孤本,倒也是颇有墨香。 “唔”北坡一进来便深吸了一口气并环顾四周起来“贤弟,你这书斋可是个正经读书人才该有的样子,一进屋子墨香扑鼻。” 说着,他翻看起案桌上的手抄本,翻开一页之后,他眼睛顿时凉了起来,端着书侧头问宋北云“贤弟,这书都是你亲手抄录” “这纸贵书更贵,自己抄来省些钱,也能顺手练字陶冶情操。”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才子,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北坡夸这个时倒不是恭维,这人虽是心眼小了些,屁事多了些,但的确是真切的一个爱书爱读书之人,见宋北云那工整的宋体,就如同见着了饴糖的孩童似的,爱不释手。 “这可是汉史”北坡坐在矮几前翻阅了几章“后汉” 宋北云瞄了一眼,摆出一副羞愧的样子摆摆手“哥哥莫要说些这个了,可是羞煞我也,此乃贤弟根据着后汉史改写的话本,当个热闹看看便可,做不得真称不得史。” “哦那哥哥可要看看了。” 北坡说完便认真看了起来,当看到扉页前言上写着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仔细咂摸一番之后,拍案叫绝“好词这首临江仙,可是好词啊顶好的词你容哥哥看下去。” 真的,这人得找大夫看看了,他指不定是哪有毛病,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真的看起了宋北云为练字默写的这本瞎凑合的三国演义来,这里头很多细节宋北云都记不真切了,就大概记得一些重大事件节点,然后其他的事都是按照史诗风格自己给续写上去的,跟那援助比是自然比不过的,但仍然不影响北坡看的是津津有味。 “北云,茶和茶点我就放这了,你们自己煮吧,我这便回屋了。”俏俏送来小炉和壶子,还有茶叶和茶点之后,招呼一声就要出去。 “辛苦娘子啦。” “嗯”俏俏抿着嘴笑了笑“你们聊吧。” 但当俏俏走了之后,宋北云刚要开始煮茶时,就发现这北坡竟抓起茶叶就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也不觉得苦涩,反而埋头在这半部三国之中。 宋北云叫了几声,但北坡却根本不搭理,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其中,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开窗户,依在窗口吃着茶点逗弄着在外头洗衣服的俏俏。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天色就要晚了,眼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宋北云看到北坡还在那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北坡兄,晚间就留在这小酌几杯” “嗯嗯嗯,好好好。” 看到他敷衍的样子,宋北云默默的摇头起身去到了厨房里,今天本没什么菜,不过好在北坡给了一大块好腊肉不是。 既然是腊肉,要宋北云来做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来蒸梅干菜,他将早就腌制好的梅干菜取出洗净铺在碗底,再将腊肉洗净切肥瘦相宜的大块,等铁锅冒烟时下锅翻炒出腊油,腊肉两面焦香时再将锅中连油带肉一并扣在梅菜上,等都准备好之后,再用一个碗扣在上头等笼屉上汽,将碗放在其中蒸上半个钟头。 而在蒸肉时,宋北云又用自制的黄豆酱炒了些肉,配上死面的蒸饼,也算是一盘好菜。再将剩下的小杂鱼用猪油细细的煎炸到酥脆,撒上那些个胡人卖来的香料粉和自制的辣味酱。 还有一道白斩鸡也很快被宋北云弄了出来,最后加上一道时令菌菇汤,四菜一汤便摆在了桌上。 “你不喜他,为何还要如此招待他” 俏俏站在旁边不解的问道“赶他出门不就是了” “人家笑脸相迎,以礼待之。咱们要是赶人出门,这事可就不地道了。”宋北云捏着俏俏的脸说道“不管怎么样,人家可没干什么对不起咱们的事,对吧。” “也对。”俏俏叹气道“我这不是怕你委屈嘛。” “我委屈什么呢,成年人的交际就是这样。”宋北云摊开手“就连造反都得找个由头,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将人赶出去吧。” “好了好了,你可莫要信口胡说了。”俏俏捂住宋北云的嘴“整日造反造反的,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好,听我宝贝俏俏的。你去叫玉生哥吃饭,我去叫那家伙。” 将饭菜端上饭桌之后,宋北云就回到了房间,看到北坡还在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在那看书,桌上的凉水都被他给喝了半壶,宋北云倒也是哑然失笑的走到了门口,大声喊道“北坡兄” 被这冷不丁一嗓子给吓了一跳的北坡连忙抬起头,而他这一抬头却是把宋北云吓了一跳,只见这家伙满脸泪水,鼻涕都快拖到嘴里了,满脸凄惨的看着自己。 “北坡兄你这是” 北坡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擦掉了脸上鼻涕眼泪的,长出一口气“这陈宫、高顺真豪杰为人当如此,一身胆色一身义气陈宫走得从容、高顺走得冷冽,从此三国里少了两个真正的英杰好曹贼” 89、5月15日 阴 东风不与周郎便 这北坡真的烦人,虽然他把宋北云做的菜狠狠的夸奖了一番,但架不住这厮吃了饭还赖着不走啊。 晚上时他就坐在外头,脚下点着熏香跟宋北云和玉生两个人摆龙门阵,讲一些风花雪月的屁事,然后不动声色的问宋北云打听金铃儿的事。 “贤弟,你在瑞宝公主下头办事,她平日里都有与什么人接触” 听到这话,玉生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宋北云,而阿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抿着嘴,做沉思状“这等事哪里是我这等人能知晓的。” “说的也是贤弟你可快些考个功名吧,就你之才华,今年头榜必有你之名。”北坡叹气道“公主以往还三两头会与我一聚,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便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不见踪影。我也不好登门拜访,也不知她是在做些什么,我担心公主千岁被歹人给蒙蔽了,她虽是有些任性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 宋北云连忙咳嗽了几声“看来北坡兄对公主是有那么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势虽比不得公主千岁尊贵,但却也是盼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北坡说话时,眼里都是希冀的光“若是为兄得娶公主,大婚当日定然让贤弟去题字题诗,届时贤弟之才必然名扬天下。” 玉生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静静的听着,也不说些什么。 宋北云倒是笑得开怀,他朝北坡拱拱手,然后连忙给北坡倒茶“多谢哥哥美意,来,哥哥茶茶。这茶可是今年新茶,都是从浮梁弄来的是上好绿茶,哥哥多吃些多吃些,这绿茶可绿得顶好。” “好说好说。”北坡笑盈盈的喝了一口茶“嗯,茶当真是好茶。” “对了。”宋北云敬茶之后,突然一拍脑袋“前几日我倒是见了公主一次,她身侧似是有个男子,也不知是谁。” “嗯”北坡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凝重了起来“还有这等事他与公主姿态如何” “那我可不知,就是见了他用手捏公主千岁的脸。” “岂有此理”北坡突然爆了开来,一拳头捶在了石头桌子上“当真如此大胆” 宋北云一脸严肃的点头道“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去悄悄去问问那杨文广,他现在可是公主殿下面前的红人。” 北坡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里似是拿了什么主意,用力的点了点头,脸色青白的对宋北云说“贤弟,今日多有叨扰。你那三国演义,若是” “哥哥取去便可,不过还未完本,只写到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 “够了够了,哥哥这便回去抄录一本,此乃旷世之作,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哥哥心中定然要悲痛。”北坡将怀里的版本三国演义紧紧夹在腋下,然后起身向宋北云和玉生作别“天色已晚,北坡就此别过。” 宋北云也起身挽留了一阵,发现这家伙着急的很,根本不想再多停留,送到了门口就让宋北云回去了。 回到院子中,玉生小声问道“你为何骗他” “玉生哥,你可是知道我的,我不骗人。”宋北云翘着二郎腿笑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可可那捏公主殿下的男子,不就是你么” “嘿。”宋北云连连摆手“玉生哥,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跟金铃儿在人前,那就是标准的上下级关系。捏她的,另有其人。” “谁” “玉生哥,好好想想。” 玉生不笨,只是没有死读书的天赋,而且因为父亲走的早,性子比较木讷内敛,但要是单纯说智力的话,他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佼佼者了。所以在宋北云这么提醒之后,他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然后用手指戳着宋北云的额头“你啊你啊,整日就憋着个坏。” “哈哈哈。”宋北云笑着起身“玉生哥,吃宵夜不我去煮米粉,你吃不吃” “少些辣”玉生说话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你那辣料吃得人火烧火燎” “知道啦。” 而作别宋北云的北坡也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找到杨家,撬开了大门,见到了杨文广。 按照常理来说,他虽是认识杨文广,但关系其实可以说是很差了,毕竟一个是官家的子弟一个是贼人的儿子,而且之前他还嘲弄过杨文广,这次硬着头皮来到这里,真的是为了公主豁出去了,宁可不要脸面了。 “你来作甚”杨文广十分不喜此人“怎的连夜也要来嘲我罪臣之后” 这时他身后传来他爹虚弱的咳嗽声和询问声“文广,谁啊” “一个熟识之人。” “那请人进来坐。” “孩儿明白。” 说完,杨文广上前一把拽住北坡的领口“莫要以为你是刺史之子我便不敢打你。” 北坡其实也怕,这人可是武将家的人,虽说大宋的武人都不受待见,但若是真打起来自己这几斤几两那是真不够看,最后被白打一顿,也不好叫爹爹出面,毕竟好面子嘛,若是真的闹大了,自己这点小面子就全完了。 “以往诸般种种,还请杨家兄弟不计前嫌。”北坡长出一口气,后退一步拱手作揖“还望海涵。” 杨文广见这么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今天居然服软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所以他双手抱臂依在门前,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北坡,也不说话。 “杨家兄弟,诚心还望能冰释前嫌,之前多有得罪只是因那金家,你又为金家卖命,我这心中自是不喜,如今你不再受雇于金家,我们本不应再误会下去。” “你们这些个读书人,说的比唱的好听,不过既然你都屈尊作揖了,那我也没甚好说。你今夜来此是要作甚” 北坡先说了一大堆好话,然后在杨文广眉开眼笑时拐着弯把话题就引到了金铃儿那边。 “这倒是有。”杨文广略微沉思之后,点头说道“不过那男子我倒也是不认得。” “那杨家兄弟可否给我描述一番” 描述怎么描述嘛,男装的左柔还能怎么描述,唇红齿白、晶莹剔透的个小白脸,这是最让杨文广不齿的那类人,一个男人家家长成那般软绵,眉眼间还透着一股娇俏,令人作呕 要说读书人里,杨文广就看得上宋北云,那几日闹瘟疫时,他没日没夜的在最危险的地方伏波平涛,虽是满腹才华但杨文广可是看过他换衣时那身上的腱子肉,那可是比上自己都不差在哪的汉子,这等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的人方为栋梁。 那种娘们唧唧的哼。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他就给细细的描述了一番,还别说呢,这左柔男装的水平现在越来越高,加上她胸口平平,不上手去摸摸还真不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再加上她这人虽然胸口平但长相却是环顾着天下都是数得着的,这一男装还真的就是妥妥的符合这宋人眼光的好货色。站在公主身边虽然有些怪异,却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 那二人似是也不避人,光天化日的就牵着手到处走,搂搂抱抱更是常态,虽然斗嘴也斗,但自小一起长大的习惯绝对不是说穿个男装就能改掉的。 所以其实庐州府里是有些风言风语的,但就像宋北云当时让人惊艳的诗作流出之后就再见不得人了,这跟公主有眉目之情的俊俏小哥也是蹊跷的很,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我大致明白了” 北坡有些丧气,他朝杨文广拱手道谢“还望杨家兄弟能多跟我通通气我这便告辞了。” 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北坡踉跄的慢慢的在街上走着,他拳头紧紧握着,几日不见他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真的就有了他人。 他其实是很不服的,即便是面对金家少爷他也从来没觉得这么不舒服过,而现在他是真的绝对顶难受了。 “直娘贼” 北坡不善骂脏话,一句直娘贼已是把毕生所学施展殆尽了,但仍然却觉得不过瘾,但却也是骂不出声音了,此刻的他只能握紧手中的拳头,心头恨不得将那个娘娘腔碾个粉碎。 此时,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接着闷雷一道,北坡仰起头看着天,看了一会儿果然是下起了雨来,被这冷雨一淋,他立刻就觉得自己无端的悲伤,眼泪在眼眶中来回转悠,但他心中却还是有个声音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生生仰起了四十五度,不让眼泪流出来。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定要让你回心转意”面对冷冷的大雨,北坡咬牙切齿的冲天喊道,可喊完之后,他突然记起了什么,惊叫一声“不好” 此刻,原本架在腋下的书早已在湿透,上头的笔迹被雨这么一泡,早就糊成了一片,看不清真容了。 “苍天啊”北坡看着手中借来的书,压抑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为何如此待我” 。 90、5月16日 雨 人为名高名丧人 北坡病了,吃不进、喝不进,发着高烧一夜之间便形容枯槁,他不想说话,一说话心里头就堵得慌。 枕边是那本已经看不清字迹的三国演义,窗外传来远寺的钟声,在他听来就如丧钟。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划着方格,一边划区域还一边说道“三十多万人后日便到了是吧比我预计的晚了点。” “听闻路上死了不少人诶。”金铃儿蹲在他身边,愁眉不展“你说这人,怎的就如此不堪。” 宋北云轻笑一声,也是颇为无奈的摇头“你养尊处优,从来没有挨过饿,高高在上的感叹人的不堪。” “你挨过饿” “没有啊。”宋北云摊开手“虽然不跟你一样养尊处优的,可我从小到大也是被人护得好好的,没吃过亏更没挨过饿。” 公主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可快些说吧。” “你看见地上没有,这个大方框就是庐州城,周围未来会出现大概这么六到七个新城,我们叫它卫星城。” “何为卫星” 宋北云指着天空“晚上的月亮便是卫星,围绕在地球周围的小家伙,就是卫星。” “你可是乱讲,这天圆地方、日月同辉,怎的就是明月绕着大地转呢还地球地球,我看你才是个球。” “以后啊。”宋北云刮了她鼻子一下“我带你去验证一下,不过现在可是没时间跟你细细解释了。” “好嘛。”金铃儿蹲着累了,从旁边搬来小马扎坐了下来“你说吧。” 其实宋北云的想法很简单,在福王、刺史和公主基金三方协作下,在庐州城外重新建设起四到五个新的卫星城,这些卫星城主要发挥的作用略有不同但在庐州府的管辖下同步的发展,若干年后再与庐州城融为一体。 如果是宋北云本身生活的年代,四五十万人的安置虽然不能说跟玩一样,但绝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个各方面都落后到没边的宋代,这些人说不定都能把孱弱的宋朝给翻个底朝天,绝对马虎不得。 今天一早传来消息说灾民中不少人因饥饿掉队甚至死亡时,宋北云立刻让公主殿下派人运了一部分的粮食去接人。 虽然多少是有些为了人道主义,但更多的是为了整个社会环境的稳定,毕竟这些人也就在不到百里之外了,真的因为饥饿出现了什么问题,必然波及到庐州城。 至于为什么宋北云这么护着这座城市,他其实也没办法解释,在跟鸡王妙言聊天时,她说宋北云现在之所以这么干,大部分原因只是因为他是个合肥人,这个地方是他对自己那个世界最后念想、对家乡最后的念想、对家人最后的念想。 说的有些悲凉,但宋北云倒是没有否定,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哪怕是诸葛亮那样的人物,恐怕也是完全看不透自己的。 至于卫星城到底该怎么布局,现在宋北云其实还没有很好的规划,虽然之前想的是非常美好,什么工业区、手工业区之类的,但随着接触的流民越来越多,他发现这种早期的布局并不是很靠谱,因为文盲率太高了,这帮流民的文盲率得有九成这谁顶得住啊所以区域计划只好暂时搁置。 不过为了应对这个局面,他倒是跟福王提了一次三支一扶计划,就是让一部分寒门出身的落第秀才以及一批行医去支农支教扶贫,干满几年就可以给个功名之类的。 当然,这个想法是天真的,福王当时就拒绝了,不过福王可能觉得宋北云的想法还是很有建设性的,所以很认真的给他解释了为什么不行。 反正通俗来说,就是这种事情近乎动摇国本,侵犯到了文人集团的利益,福王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亲王不是帝王,他也不是说想怎样就怎样的。 后来宋北云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天真了一点,文人集团这个东西啊,从古到今都不是好东西,不管是前头的门阀还是后头的东林,这都是极力争抢的资源,哪里说容得下这种三支一扶。 两脚畜生们也敢读书滑天下之大稽 对此,宋北云只能赧然一笑,然后转手就开始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多的一句废话都没说。 “对了,今早我父王跟老友聊天时候,大肆夸赞了你一番。”金铃儿突然说道“就将你说的天上有地上没的,听得我都害臊。还说若是大宋都如你一般,便是太平盛世、长治久安。” “嗨真客气。”宋北云仰起头看了她一眼“还夸我什么了” “不知羞,我就是去行个礼,哪能多听。”金铃儿伸手揉着宋北云的耳垂“我跟父王说你这个麒麟才子是我捡来的,他还不信呢。” “捡来的”宋北云两根指头顺着她的大腿慢慢往上划着“不是用什么东西换来的” “呀”金铃儿惊叫一声按住他的手“这在外头呢,可不许乱动。” “那进屋就行咯” “不行不行。”金铃儿噘着嘴连连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那要你何用你走吧。” “不走”金铃儿抓着宋北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我给你用身子挡着点,别让人瞧见哦。” 看到她这样子,宋北云哈哈一笑收回了手“对了,昨天你的大天狗北坡来找我了,说将来在你和他的婚宴上,让我去题字。” “好大的狗胆”金铃儿的眉毛当时就竖起来了“我千金之躯也是他那种人能觊觎的” “人家只是想嘛。”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金铃儿愤而起身“我找他去” “别别别。”宋北云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饭么,这马上到饭点了,你跑哪去” “那吃了饭再去。” “吃了饭不睡个午觉”宋北云满脸混账的笑容“还没抱着公主殿下睡过觉呢。” 金铃儿没说话,只是四处张望了起来“俏俏姐姐今日怎的不在让她来收拾你。” “她随左柔和巧云去金陵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哦”金铃儿眼珠子一转,然后用力打了一下宋北云“你这人,坏的很。我许你提个要求,你竟提这等要求。” “那你答应不答应嘛。”宋北云站起身,来到井边洗手“吃饭之后,你可就没得反悔了。” “容我三思。” 金铃儿其实是很机敏的,她哪里不知道俏俏今天走了,而且玉生又在王府书库中抄录,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反正就心里头痒呗,明知道跟这个混账独处会怎样,她就是忍不住,去他个礼法,偷偷摸摸的好不快活呢。 跟着宋北云进了厨房,宋北云开始做饭,她就像个鼻涕虫一样黏在他身边,从后头抱着他的腰“好哥哥,你说古怪不古怪,我怎的就如此如此的离不开你呀,这才两个月,仿佛我们就认得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一般。” “可能上辈子你欠我的。”宋北云倒是没什么激动的,拖着这个鼻涕虫切菜热锅倒也不算什么“这辈子我来讨债了。” “那我也不还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讨我的债,一辈子都在我身旁。”金铃儿把脸埋在宋北云的后背“好不好呀”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等我无趣了,就把我弄死。”宋北云冷笑一声道“我可记在心里呢。” “快些忘了,莫要再记了。之前我可不知你就像个无底洞,怎么掏都掏不空,如今是知道了,我哪里舍得。” 宋北云盖上锅盖转过身,靠着灶台双手握住金铃儿的腰“你可是公主。” “有些人呀,第一次见公主时可就将手钻进了公主的肚兜呢,悍不畏死。”金铃儿踮起脚在宋北云嘴唇上啄了一下“如今可是被讹上了,你是甩不脱的,若是你不随我的意,我便说你轻薄我。” 宋北云的手慢慢往上移“怎么轻薄的” 金铃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变得细软了起来,小声道“就是如此” “好啦,别闹了,你旁边等着去。我这做饭,等会炝锅烫着你。” 金铃儿听话的坐到一边,宋北云继续说道“北坡好像去打听这些日子在你身边跟你不清不楚的男子去了。” “那不就是你么” “是柔姐姐。” 听到这句话,本就聪明的金铃儿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笑得咯咯响“你这人坏。他气小而量狭,怕不是要被你气病咯。” “怎么是我呢,是你这个不检点的公主呀。”宋北云一边颠勺一边对金铃儿说道“你说他气量这么小,会不会大病一场” “病就病呗,死了也就死了,不够就是个野狗一般的东西。”金铃儿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无用的东西,留在世上也是多余。” “哇,人家好歹也喜欢你这么多年,你这也太恶毒了吧,你们以前关系不是也挺好的么” “过去不过就是我的一条狗罢了,我可没正眼瞧过他。即便是没有好哥哥你,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何况如今有了好哥哥。”金铃儿走上前捏了一下宋北云的屁股“好哥哥身上的肉可是真结实” “孽障啊”宋北云长长出了一口气“五月之后,我就要闭关读书了,你别再找我干些破事了啊。” “那干些其他的事呢” “那倒是可以,不过还是那句话,偷偷摸摸就行,可别害我。” 马上三江了,三江之后就是强推,强推之后就可以上架了,别催了别催了 。 91、5月17日 雨 无字碑上遍诗文。 其实宋北云虽然打嘴炮技术一流,但他却很少侃侃而谈,因为这个世道不一样,古往今来从来不缺纸上谈兵的改革者,历朝历代都有,从王莽新政到公车上书,跨度近乎两千年,成功者有几个 即便是偶有成功者,但最终因为触犯到乡绅阶级的利益,下场都并不好不是吗,车裂的商鞅、万箭穿心的吴起、流放的王安石、挫骨扬灰的张居正,这还是比较惨烈的一部分,更多人数不胜数。 历史中那些血的教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宋北云,在自身势力达不到的前提下,千万别为那些“两脚畜生”去触犯上层阶级的利益,不然他最好的下场就是去琼州海峡挖生蚝吃。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用鸡王小姐姐的话说,到时候125榴顶在他娘的脑门上,谁敢放个屁口径即真理、射程即正义,光靠两片寡嘴,他不死谁死 “好哥哥,你睡醒了呀” 金铃儿身上盖着毯子,趴在宋北云胸口,因为脖子微微仰起的关系,稍微瞄一眼就能看到深邃的一条大峡谷,滑溜溜的皮肤泛着年轻而健康的光泽。 “嗯,醒了。”宋北云双手抱住了金铃儿的腰,鼻子埋在她的长发中“你身上香香的。” “嗯”金铃儿伸展了一下胳膊“睡得可舒坦了,不过好哥哥你是不是不行呀,都不碰我。送到嘴边的大肥肉都不吃是我金铃儿不够香还是你宋北云身子虚呀” 宋北云轻笑起来,没说话只是将金铃儿抱在怀里。 小姑娘似乎也喜欢被这么抱着,她也不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宋北云的脖颈间,光溜溜的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听着外头沙沙的雨声和闷雷声。 “好哥哥刚才见你愣愣出神,你在想什么呀”金铃儿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抱着大宋的长公主,你却是心有他物,该死哦。” 宋北云侧过头看着金铃儿的侧脸,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想不想当女皇” “你疯了” 金铃儿豁然支棱起身子,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宋北云,也不顾毯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美好春光,一只手捂在了宋北云的嘴上“好哥哥,这等话千万不许再提,不管是在我父王面前还是在其他人面前,切记不可再提” 宋北云挪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翻过身来,自上而下的看着她的眼睛“大宋无可救药了。与公,我不希望家乡惨遭蹂躏、生灵涂炭,这是我师父嘱托给我的东西。与私,我不想看到我现在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变成亡国公主,受人欺凌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金铃儿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好哥哥,若是有那么一日,你会护着奴家吗” “会么肯定是会,但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宋北云微微侧过头,亲上了金铃儿的唇,轻轻碰了一下之后“所以我刚才突然有个很危险的想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金铃儿说完,带着笑容追了过去,很主动的和面前的臭家伙吻在了一起 两个时辰之后,玉生从福王那抄书回来,看到瑞宝公主正坐在门廊下跟宋北云聊着什么,他很自然的走上去行了个礼“拜见公主千岁。” “玉生哥免礼。”金铃儿一脸端庄的说道“今日来是与北云聊些事情,这过两日几十万灾民就将到来,你且忙,莫要在意我。” 玉生笑了笑,拱拱手就夹着书走进了房间,而他刚走进去,公主的表情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头说“好哥哥,我不管那许多,什么女皇不女皇的,我是没兴趣,你可不能铤而走险。” “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一时起意。”宋北云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你都说了现在的赵性像个傀儡皇帝,还不如咱们把这个摊子给掀了算了。” “你呀”金铃儿起身“让你莫要再说了,再说我可生气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没说话只是轻轻张开手,金铃儿立刻就跟中邪一样钻进了他怀里。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金铃儿立刻弹开,感叹道“完了完了,我怕是被人给驯了” 说完,她重新坐回位置上,脱了鞋子把白葱似的脚丫子塞进宋北云的怀里“赏你的。” 宋北云把玩着这一双粉雕玉彻的脚丫子,眉头却是皱着的“这个想法暂时搁置,但你得答应我,如果有那么一天,非你不可的时候,你不能躲。” “那好哥哥,我能不能开后宫呀” 宋北云点点头“你可以试试咯。” “那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不干不干。”金铃儿皱着鼻子甩甩手“当公主时不能做的事,当了女皇若是还不能做,那我何必呢” “想看着你爹战死沙场么”宋北云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看到大宋上下被人赶到海边,打到焦头烂额最后十万军民跳海殉节么想看到生灵涂炭么想看到这汉人被外族蹂躏数百年么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对我来说你们说的外族都是自己人,我在哪都能活的很滋润。”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金铃儿眉头皱了起来,抽出了他怀里的脚,穿上鞋起身道“别逼我好不好好哥哥。” “我没逼你,我就是让你考虑考虑,我一个人可能不行,可是要加上那个鸡王,还没准真的能把给你抬上去。”宋北云双手叉腰“反正我们还年轻,大宋也不会那么快完蛋,你的时间还很多,回去琢磨。” “嗯”金铃儿深吸一口气“好哥哥今日可是给了妹妹一个好大的惊吓呢。” “不早了,先回去吧。”宋北云捏了捏她的下巴“等会你爹该找了。” “嗯。”金铃儿起身“那我今日就先走了哦。” 宋北云点头,亲自送她到了门口,上了等在外头一整日的轿子,看着她偷摸着掀开帘子挥挥手之后,宋北云才转身返回屋中。 而离了宋北云,金铃儿的心砰砰跳着,她不否认那个死家伙的提议是有吸引力的,她本就甚是喜爱佩服前朝武则天,但聪明如她也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那就是九死一生。 但这九死一生本就是顶刺激的事情,一贯就不安平淡的金铃儿现在心里矛盾极了,她一会儿脑子里出现自己坐在金銮殿上的样子一会儿出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按在法场上的样子。 忐忑的情绪让她头上都紧张的出了汗,但无疑宋北云这么突然的一句话真切刻在了她心中。 甚至让她有些魂不守舍。 “女儿拜见父王。” 回到王府,金铃儿首先就去拜见正在练字的福王,福王则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又与那小子厮混一整日,你啊你啊,是个大孩子了,要些名声。” “父王”金铃儿噘着嘴“女儿才不是那种人呢。” “呵。”福王瞄了她一眼“你看看你脖颈上的红印,若是让你母亲看见,非要骂你不可。” 金铃儿连忙走到一面铜镜前,发现自己脖子上真的被那个死家伙吸了个印子出来,气得她连连跺脚。 “好了好了,父王也是年轻过的。”福王面无表情的说道“其中份量你自行掂量,别到时候说父王不护你。还有,你们要真是情投意合也是可以,但你是皇家的人,若是真给人当小的,到时管教你的可就是宗正寺了。” 金铃儿低着头,双手不按的扭在一起“女儿知道了。” “行了,去拜见你母亲吧,她方才还问道你了。” “女儿知道了” 走进后院,金铃儿直奔母亲的厢房,一见面王妃立刻拉住了她,目光灼灼的问“如何” 金铃儿一脸警惕的看了看外头,然后小心的关上门,兴冲冲的走进屋,满脸笑容的说道“那是,女儿出马还有办不成的” “可是要小心,莫要怀了。” “哎呀母亲,你想哪去了。”金铃儿坐在床边“还没到那一步呢。” 王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也对,这事莫急。你先稳住,等摸透了他的性子,到时便轻而易举了。当年我就是这般拿下你父王的,不过你也要念着一条,你只能当正妻,你这身份摆在这。” “那是自然。”金铃儿一脸傲然“我抢东西可厉害了。” “你呀轻敌”王妃叹气道“那孩子我是见过的,看似飘忽但实则十拿九稳,你还嫩着呢。” “好啦好啦,母亲不说这个了。”她从阿俏给她制的挎包中取出一包药丸“这是他让我给母亲的,说是若是心绞痛时含服一颗,不管怎样都能挺到他赶来。” “这孩子”王妃满脸笑容的接过那些药丸“我第一次见他就知他是个好孩子。金铃儿可要好好抓住咯,莫要让人跑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妃突然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今日我与包家的姨娘闲聊,她说刺史家的那个孩子病得不轻,已是两日不吃不喝了,大夫说怕是撑不住三天了。” “那个谁”金铃儿挠挠头“哦他要死了” “你们往日不是关系尚可么怎的如此冷淡。”王妃皱着眉头看着金铃儿“这可不行,生而为人还需善良。这女人最忌讳不仁不慈,你这般可是不行。” “知道啦娘亲”金铃儿噘着嘴“可是他要死了,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的那个他不是小神医嘛,让他去给瞧瞧。” “啊为了那么个人,不值当吧。” “你呀”王妃拍了金铃儿手背一下“刺史家那孩子对你一直顶好,这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再如此说话可别怪我跟你父亲说。你父亲可是常说人命大如天。” “好好好我这便去说还不行吗”金铃儿起身“真是的,还用父王吓唬女儿” 。 92、5月17日 雨 垂死病中惊坐起 “你咋又来了” 正在给自己和玉生哥煲汤的宋北云尝了口咸淡,然后从锅中弄起一块海参放进了金铃儿的嘴里。 “辽国海参,一级品哦,不是王公贵族吃不到,我这可是托徐家的商队从那头带来的,你这鼻子跟狗似的,闻着味就来了。”宋北云看着正在嚼海参的金铃儿“你父王不管你啊这天都黑了。” “我可是奉旨来的。”金铃儿坐在旁边“快快快,给本宫盛一碗。” “这是求人的态度”宋北云轻笑一声“没你的” “好哥哥你都吃了人家舌头,还不让人家吃吃你的汤呀”金铃儿撒着娇晃着宋北云的手“好哥哥” “那是中午吃的,晚上可还没吃呢。” 宋北云说的轻佻,而金铃儿蹦跳着来到他面前,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给他来了个法式深吻,好一阵子两人才松开。 “这总行了吧,哼”金铃儿噘着嘴“整日就是占便宜,你怎的不去讨我柔姐姐便宜”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好兄弟之间不能说这个,恶心。”宋北云将一碗自制佛跳墙放在金铃儿面前“对了,你说奉旨来找我干什么” 金铃儿喝了口汤,眼里立刻绽放出了亮光“不急不急,这个好吃好吃” “等你坐月子,我天天给你熬。” 一开始她还没听出什么蹊跷,等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宋北云又在占自己便宜,但她这次倒是出奇的没驳斥,只是乐滋滋的摇头晃脑的喝着汤。 女孩子饭量小,一碗汤加上几块上好的熏肉就已经吃得金铃儿坐在那直打嗝了。 “完了完了,肚腩都要起来了。”她捧着肚子哀叹道“又要遭柔姐姐嘲弄了。” “哦”刚给玉生送了饭下来的宋北云笑呵呵的走上前“我摸摸。” 金铃儿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这点事她可是不在意,连害羞不带害羞的,只是撩起衣裳,露出圆润细嫩的小腹让宋北云把手贴上去。 “你还真的是自觉,一点都不像个公主。”宋北云俯下身子在她肚脐上亲了一下,然后蹲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腰说道“快说来找我干什么。” 金铃儿轻轻婆娑着宋北云的脑袋,撇了撇嘴说道”还不是那个北坡。“ “哦,大天狗啊。怎么了” “我母妃说今日得知他突然病了,大夫说熬不过三天了。就让我来寻你这个小神医呗,还说什么女子要为仁为善,真是顶烦人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在她撅起来的嘴上亲了一下“王妃说的没错,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药箱,然后你跟我一同去。” “啊为何我”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你这人真是不够良善。”宋北云敲了金铃儿脑袋一下“好歹人家也是你朋友。” “我没有朋友,那只是条狗罢了。” “行行行,是狗是狗,你家狗病了你直接就给炖了肉” “哈哈哈”金铃儿捂着嘴笑得大声,然后整理了一番衣衫“好嘛,那就随你去罢。” 跟玉生打了个招呼,随口咬了个包子,背着药箱就跟着郡主的轿子走向了刺史府。 宋北云当然是走路的,他可没资格坐轿子,就算金铃儿让他坐他也不会肯,毕竟有些事多少还是要小心一些。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回头见金铃儿正趴在轿子的窗上,满脸笑容的看着宋北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的样子,又甜又美。 “我呀,在看我家的好哥哥呀,我恨不得这么看一辈子。不对,下辈子也要这么看着。”金铃儿小声的说道“我家好哥哥真好看。” 宋北云调整了一下斗笠,嗤笑了一声,这女孩子就是这样,严格来说是谈恋爱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聪明如金铃儿也会说出这种傻乎乎的话。 来到刺史府外头,金铃儿从轿子中下来,宋北云立刻走上前为她撑伞,就如一个恪尽职守的下属一般站在她身后三尺的距离。 “恭迎公主驾到。” 门口的侍卫纷纷单膝跪了下来,而接到通报的刺史也匆匆的赶了出来,俯首作揖。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只是今日犬子” “我已是知晓。”金铃儿说话时,声线都变得不一样了,完全不是跟宋北云独处时那种软糯轻柔的声音,而成了一种冷清高傲的调调“我今日带了小神医来为北坡诊病。” “小神医”刺史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立刻嘀咕道“如此年轻” “怎么他能诊我母妃的病,不能诊你儿子的病了你这意思是你那儿子还能比我母妃金贵” “不敢不敢” 刺史哗啦一下就跪下了,虽说宋朝不兴跪拜,但这种天然的阶级压制摆在那,自己这也就是个五品州的刺史,在这大宋首席公主面前实在有点不够看啊。 “行了,你忙去吧,我自行过去。” “那劳烦公主了” 刺史看到公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但却也不敢跟上,甚至连吩咐婢女伺候都已经被金铃儿给拒绝了,总之就是不希望别人打扰。 “你好凶啊。”在去往后院的路上,宋北云笑着说道“这威严,可以啊。” “哎呀呀那都是装装样子嘛,好哥哥怕了呀”金铃儿娇笑着说道“我这小狗儿在好哥哥的面前还不只剩下个摇尾巴的份了” 宋北云的手偷偷不老实的贴了上去“让我瞧瞧这尾巴在哪。” 用力的捏了几把,将金铃儿捏得闷哼了几声,配合着这周围的环境,感觉那叫一个刺激。 “别闹别闹,好哥哥让人见了可是要命,等回去好不好”金铃儿低声央求道“明日反正柔姐她们也不会回来,小狗儿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不好哦。”宋北云松开手顺手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明天可能就没意思了。” “哎呀好哥哥” “行吧行吧,别折腾了。”宋北云叹了口气“对了,等会进去之后说几句鼓励的话,别太冷淡了。” “怎么呢” “你照做,明个儿给你说。”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可是你说的哦,明个儿我要吃鸡,好哥哥准备好哦。” “吃什么鸡” “都要。”金铃儿回头媚眼如丝的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明白。” 两人很快来到这北坡的门口,侍女很快将门打了开来,一走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再往里走几步就见北坡躺在那里,脸色蜡黄一副快死的模样,他的身旁则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她见公主来了想起来行礼,但却被金铃儿制止了。 “儿啊,你睁眼看看,快看看谁来了” 北坡微微动弹了一下,眼皮子轻轻抬了抬,迷迷糊糊的看到了金铃儿就站在不远处,瞬间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全是神采,就像回光返照。 “今日我带了小神医来为北坡诊病。” “多谢公主殿下。”妇人抹着泪哭诉道“他前日淋了雨,回来便是这副模样了。” “宋北云。”金铃儿声音清冷的喊了一声“去瞧瞧,若是瞧不好他这病,我唯你是问” 宋北云背着药箱点头哈腰的“那是那是,草民定尽力而为。” 他说着就走上了前,拉下了帘子,将里间和外间隔断了开来,然后坐在床上将药箱放在脚下。 “北坡兄,我来为你诊病了。”他低声呼唤一声“你先别动,我给你试试体温。” 而北坡迷糊着看着宋北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似乎是没力气了,只能任由宋北云在自己身上折腾。 “哟三十九度多。” 因为没有体温计,所以判断体温的方法只能是通过一些参照和对比,不过北坡着实是发着高烧,这亏了是年轻,底子弱一些的人要是这么熬下去,八成就凉了。 “真是冤孽。”宋北云将北坡的衣服全部解开,先是给他用酒精擦拭起胸口、手心、脚心和额头,然后用针灸的模式让他感觉到剧痛从而激发身体的应激反应。 “北坡兄,忍着点。”宋北云将自己的辣味提取素弄了一些出来,用木条蘸着放入了北坡的嘴。 果然这种基本没吃过辣的人,在这种堪比魔鬼椒的刺激下,立刻脸色就涨红了起来,身上顿时大汗淋漓起来。 这一出汗,体温立刻就降了下来,接着宋北云通过传统的望闻切判定是伤寒引发大叶性肺炎所产生的稽留热,他取出青霉素开始给北坡做皮试。 在等待皮试的时候,北坡的精神状态明显转好,他转过头看着宋北云,在身旁摸索了一阵,眼神里全是愧疚的将那本已经模糊不清的三国演义放在了宋北云手中,然后他费尽力气想要起身给宋北云道歉,但却被宋北云一把按了下来。 “北坡兄,你我兄弟,这点东西不值当,只是个练字的本子,你好生躺着,若无意外,今夜你就能好的差不多。” 听到这个话,北坡泪光闪闪,他是个读书人,哪里能不知那东西是何等的心血是何等的灵感方能成书,现在宋北云说的话明显就是在宽慰他罢了。 他伸手握住宋北云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看上去就跟林黛玉临终时一样。 “等北坡兄好起来时,你我共同将这部书给补完,就当是北坡兄的歉意了。” 北坡重重点头,然后长叹一声。 “怎的如此久”外头金铃儿按照宋北云的吩咐喊了起来“宋北云,你莫要耽误” 听到这个声音,北坡着急的就要坐起身,但被宋北云给按住了,他回答道“回公主千岁,此乃伤寒至气血两淤,若不细细诊疗,怕是有性命之虞。” “那还需多久” “多则三四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 公主那头沉默片刻“我可是等不得了,父王催促的紧,天色已晚。我今日就先返回,北坡你好生养病,等痊愈之日本宫为你专程开个诗会。” 北坡在里头激动的都颤抖了,连连点头。 宋北云咳嗽一声,大声道”北坡兄,你稍事休息片刻,可吃些东西。” “对,好好吃些东西。”金铃儿顺着宋北云的话吩咐道“那我这便走了。” 很快,外头出现了嘈杂声,不久之后便恢复了安静,显然是金铃儿走了。而北坡整个人都显得极端亢奋,指着床头不远处的水壶,尽全力发出沙哑的声音“水水” 宋北云连忙给他调了温水,然后顺势把青霉素混在了水中让他口服了下去。 在北坡喝完水之后,宋北云走到帘外对北坡的母亲拱手道“这位夫人,准备些肉粥。” “好好好” 她手忙脚乱的招呼着侍女将准备好的粥饭端了进来,宋北云继续吩咐道“晚些找人喂他一些肉粥,再弄些糖水混着喝了。明日我会再来给公主配药。” 说完,他再次钻进帘子中,笑着对缓过气来的北坡说“北坡兄,今日小弟就不多叨扰了,明日再来。” 北坡伸手召他到了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居然嘤嘤的哭了出来。 宋北云被吓一跳,他连忙抽出手“北坡兄咱俩不合适,真的。” 93、5月18日 雨 鸿雁于飞,哀呜嗷嗷 黎明时分,静谧的庐州城外,大队的兵丁整装待发,身后上千口大锅里熬煮着加了猪油和盐巴的米糠。 天公不作美,大雨仍然在下着,旁边大量避雨的棚子也早已经准备好,还有集上万女工之力缝制的帐篷也都在这个区域里支棱起来了。 虽还什么都没发生,但这块地方却已经如同打仗一般兵荒马乱,伍长和各小组组长大声张罗着,军民两边都显得乱糟糟的,每个区域里都在心急火燎的候着。 “报少东家,前方曹二回返通报,灾民已在十七里外,两个时辰内即达。” 杨文广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呼喊道“兄弟们,领人去检查火堆、备好草药粮食,帮协军爷们收拢记录。” 下头各组组长一片整齐的允诺声,这一幕被旁边一个参将看到,他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看到自己手下那些兵丁,再看看那些不入流的泼皮,他甚至有个错觉,自己手底下的人才是泼皮,而这些泼皮换身皮就是百战精兵。 “这位小兄弟,你这些人都是哪寻来的”参将走到杨文广身旁“这看上去不一般啊。” 杨文广回头见是参将,他立刻拱手行礼“回军爷,这些人原本都为庐州城中的泼皮癞子,后被公主千岁收整,维持流民秩序,并无甚来历。这其中人人都有清白身,若是不信军爷可以去查。” “小兄弟误会了。”参将笑着摆摆手“我是王爷的人,你是公主的人,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怎会有疑。咱就是想问问,你这人是怎的操练得如此井井有条,这若是让王爷见了,老哥哥我怕是要吃挂落” “这啊”杨文广到底是个少年郎,心底还是有些傲气的,他仰起脖子说道“那自然是我家中祖传的练兵之法,再加之这些日子他们也参加了个叫专项培训的东西,整日都在应付这些事情,有备而来自然驾轻就熟。” “还有这等事敢问小兄弟祖上是” 杨文广从来都以爷爷杨业为荣,现在既然听到有人问,他肯定不躲藏,光明正大的回道“大宋五虎之一杨业是我祖父。” 参将一听,立刻后退一步,双手抱刀行礼道“难怪了难怪了,金刀老令公威名之下,理应如此” 杨文广一见他还认自己爷爷,立刻就热情了起来”这位军爷太客气了,家祖不过是个罪将” “啐不过是那帮酸腐文人的欲加之辞,咱们这些当兵的,谁不知道老令工是个怎样的豪杰。”参将往地上吐了一口“罢了,杨家小公子,我这便去忙了,得空哥哥请你喝上一壶好酒” “多谢哥哥” 杨文广声音都有些颤抖,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着支持自己的立场,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想要释放但又不知道怎么释放,看到那参将离去的背影,他转过头大声喊道“都把事办利索一点别丢人现眼” 在天色大亮时,远处先是出现了一抹黑线,接着黑线逐渐放大,仔细一看便是那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 他们眼神中没有神采,携老扶幼、步履蹒跚,许多人都已经到了衣不遮体的程度,更是有些人眼看就是不行了,但仍然像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凭借着对生的希望,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庐州城的方向前进着。 “虎子引人去分流。”杨文广连珠炮似的发布的命令“狗子六,带人去将碗筷取出,再准备好煮过的水,快何三儿,人呢你他娘的人呢快些去带人将干布垫子取出,让老弱病残孕先行休整快,给老子快” 原本的一千多个泼皮,带着从之前十几万灾民中挑选出的机灵一些的人分头开始工作了,原本的计划都有条不紊的展开着,旁边的军人甚至都没有干什么,除了负责登记在册之外,其余的事几乎都不用他们动手。 有两个兵丁甚至还开始闲聊了起来,虽然素质差到爆,但内心还是对这帮临时拉来的泼皮交口称赞的,毕竟这效率摆出来比他们这帮当兵的的确是要强。 这素养这反应,杨文广在旁边看着手底下的人动作,那简直是骄傲的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胸脯挺得老高。 “都利索点,你们可都是我杨家儿郎,别给老子丢人” 渐渐的,城外的人靠近了,带来了一股子臭味,但这时已经没时间在乎这个了,干净不干净都是后话,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尽快能够有休息的地方、有口吃的、有药治病。 当初培训时,宋北云可是亲自训过话并且将所有步骤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只要按照制度来就行。 “这里有婴儿,先带他们母子去干净地方,再取吃食来” “这里有病人,快,大夫” 当两方的人聚拢在一起时,吆喝、咋呼、呵斥突然之间就沸萦漫天,但乱中还是有序的,比如老弱病残孕这些是可以稍缓再登记的,而且会有额外的优待,比如优先进入到干净的帐篷里,饭食也会有人送到手中。 他们的饭食也跟其他人不同,有肉他们的饭里是有肉的虽然肉不多,但油脂却也是不少的,不管是鸡鸭鱼猪羊,反正总归是有肉有油的。 很多人吃到第一口饭之后,立刻嚎哭着下跪叩谢,哭声、感谢声交织在一起,让不少本已经铁石心肠的兵丁和泼皮都在一旁抹起了泪花儿。 “不用争抢,人人有份”参将站在高处喊道“莫要争抢领到吃食之后,散到一旁去,莫要挡路” 杨文广此刻也在旁边看着,他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身下的那些人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若不是这里早有准备,还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地,这可是三十多万人啊,散落在那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这三十多万可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个会说会笑会动的命,若是没有庐州城、没有福王、没有公主,他们必逃不过一死,十人中能有一人活着那怕也是苍天的眷顾。 看着看着,他便红了眼眶。 而这时,宋北云也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慢条斯理的洗漱,然后到厨房中准备去收拾点吃的,可刚进去就发现玉生坐在灶台前,满脸黢黑费劲的在那捣鼓着。 “玉生哥,你这是” “我”玉生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想给你备些吃的,可” “嗨,你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厨房,放那放那,我来就行。” 玉生有些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我这等人真是百无一用。” “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呢,这都快考试了,你好好读书就成了。”宋北云走上前拉开玉生“我来我来。” 玉生长叹一声“北云,你说我还能有什么用处连顿饭都做不出来。” “嗨,多打点事,你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宋北云熟练的操作着,然后说道“你不用自怨自艾,你就是个时运不济,现在才哪到哪啊。放心吧,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你样样在我之上,我岂能让你伺候我这废人”玉生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宋北云哈哈一笑“我十岁那年高烧不退,师父刚好又在云游,你背我走了二十多里路去镇上治病时,那时我才是个蹭吃蹭喝的废人吧有时候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算的,行了行了,你可是赶紧去读书吧,你不属于厨房。” 玉生长叹一声“对了,北云。今日说是流民就到了,你不去看看” “我去看那玩意干什么。”宋北云摇头道“我把路都铺好了,他们走就完事了,处理不好我去了也没用,处理的好我也不用去。你看福王殿下去不去,他一定不会去,毕竟人多眼杂的,你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啊反正这事,等稳定下来了我再去看看。” “你可真是大才。”玉生叹息道“早知如此,我就应早早抓着你读书。” “现在也不晚嘛。”宋北云叹气道“行了行了,你先去吧,饭好了我给你送上去。” “叫我一声就好”玉生是真的不太好意思“总给我端上端下的,有些过意不去的。” “行。”宋北云点头道“那我等会叫你。” 而就在两人刚吃了早饭没多久时,外头突然急匆匆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宋北云甩着水壶去开了门,可这一开门外头一个侍卫捂着头盔就冲了进来,见到宋北云之后急忙说道“宋先生,福王千岁吩咐,让你速去王府,十万火急” “行,我马上过去。”“ “轿子已在门口候着了,您快些吧。” “什么事这么着急” 侍卫默默摇头,面露难色的说道“宋先生,莫要为难小的,这哪是我能知晓的” “行,我去把东西放一下就来。” 。 94、5月18日雨 谁羡当时万户侯 匆匆赶到王府,宋北云觉得这气氛是最诡异的一次了,就真正有那种的肃杀之气。 他摸了摸后腰,但发现自己却是忘了带钢针,不过幸好带上了医药箱,毕竟可以顺手给王妃复查。 “王爷在里面等您了,您且进去吧。” 宋北云站在门口时,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撇了撇嘴,脑子里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脸上露出笑容,坦坦荡荡的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只有福王坐在那里,正一边看书一边饮茶,看到他娴熟的姿势就知道这是个老茶壶了,要不是现在烟草还在美洲,他肯定也是个老烟枪。 “来了” 福王的语调里充满了威严,这跟平时是不同的,宋北云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只是拱拱手“不知福王千岁十万火急是十万了个何事” “御史台上奏官家,说赈灾之粮掺了糠麸,非人之食。要查要罚。” “灾民算人吗”宋北云理所当然的歪着头,脸上全是理所当然。 福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大宋十不杀,可这欺君罔上却不得不杀。” “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上有官家、千岁,下有各级官员,要杀便杀。百姓心中有秤,天地之间有眼。” 福王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看着宋北云“小小年纪活的太明白,不好。” “身为长辈吓唬小孩也不好。” “你”福王被这一句话给噎得笑了出来“不说你与徐家长子合伙在金陵开酒楼之事,就单说为何有神药却要与定国公之女左柔合营” “因为天地良心。” 福王在查自己不对不对不对,如果是福王查的,那么肯定不是这么查也不会这么问,那么会是谁金铃儿不可能,金铃儿虽然聪明,但她说到底只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想不到去把自己查了个透彻这件事。 不过既然福王玩故弄玄虚这一套,自己接着也就是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他肯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了,毕竟自己这种升斗小民还不至于让一个实权王爷亲自面见定罪。 “说仔细。” “新药生猛,王公命贵,草民虽是医,但却无威信,治病救人为大事,功名利禄为虚妄。” 宋北云的回答到底让没让福王满意,他也不清楚,毕竟福王也算是老狐狸了,虽然比上次那个王爷看起来差一点,但那个王爷好像是个落魄的王爷,没权力。 “设计打断鸣县县令之子的腿,为何” “伤我亲人者,十倍奉还,恨无法亲手为止。”宋北云理所当然的说道“子曰以直报怨。” 福王轻笑一声“威恐鸣县县绅,设计同乡以致流放。” “并无设计并无威恐,天地昭昭、法网恢恢。”宋北云坐在了一旁“苍天可鉴、大地可证,非亲非故、合理合法。” 嘿这小厮福王心中好气又好笑,还真是滴水不漏,他还未成亲,那人与他自然也不是翁婿关系,论不上以下犯上,而那人的确也是犯了事滑头,是个滑头 但福王显然不甘心,他仰起脖子“斥两千两巨资贿赂衙役,该当何罪” “自是无罪,那两千两是交于阿俏生父,让他可在琼州黯然度日,又不是与那衙役的。若是衙役拿了,那便是徇私枉法,怎能说是贿赂”宋北云摊开手说“虽无翁婿之实但却有翁婿之名,为流放的泰山准备些钱银,这也犯法” 你奶奶的福王鼻子里重重的喷了口气出来“小小年纪拥有如此巨款,且花销无度。这钱银从何处来” “家师给的、平日攒的、酒肆挣的、行医赚的、卖药换的、地上捡的。” “地上捡的为何不交公” “地上拾得草菇、灵芝,换顿饭钱,也需交公” 嘶福王忍不住打量起了宋北云这孙子,这好家伙啊,之前以为他处理灾民的问题上滴水不流,没想到他办所有事情都是滴水不漏,设计周密没有丁点空子。 “为何要给那人两千两如此之多”福王继续问了起来,但是显然问题越来越不犀利了,甚至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两千两不是给他而是给了俏俏,那人加官差衙役,摞起来不值那两千两,俏俏身上一根毛,丢一根不止那两千两。”宋北云笑道“千金买心上人一个心安,值。” 日你奶奶的小兔崽子福王有些暴躁了,他深吸一口气“三月初你私自救下一名太监与一名婴孩,你可知何罪” “若有一日,燕王长大,还需叫我一声仲父,他的小名是我给取的。” 说到这里,宋北云突然豁然开朗,这福王也是他娘的保赵派的人,那么现在看起来的话,那老太监一定就是宫里的人了,而宫里的人能跟福王通气并且还能够让福王跟自己说这个事,那么 “多谢官家青睐。”宋北云突然笑了起来,朝金陵城方向拱手鞠躬“定不辱圣恩。” 福王差点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兔崽子“你胡乱说些什么” “那位公公,你在的吧,公公。见了救命恩人,你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福王听到这句话,摇头笑了起来“他早早便走了。” 宋北云侧头看着福王“那王爷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怎的如此坦然” 宋北云挠头道“我错在哪里光明正大,如何不坦荡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众人口中的昏君其实暗戳戳的是站在王爷这头的,我更不用怕了,我有靠山啊,我上头有人。” 这小子,奸如狐狸、滑如泥鳅,顺杆子爬的能耐真的一个不留神,他怎的就成了上头有人了 “你好自为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不用我说。”福王嘱咐道“上头的人是不是杀你头的人也不好说。” “王爷,我不怕给你交个底,我要逃,天下无人能拦。”宋北云摇头道“我不想与王爷在战场上相见,我不一定能赢,但一定能让王爷极难受。” “哦如此自信”福王倒也不生气“逃了之后还带我宝贝女儿一并落跑是吧” 一提到这个宋北云的腰杆子就不硬了,他缩起脖子“嘿嘿那个什么是吧,嘿嘿” “哼。”福王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与金铃儿那些事脖颈上的印至今未消呢真要治你罪,你还能躲光是侮辱公主这一条,就足以让你流放琼州、永不叙用。” “多谢王爷开恩”宋北云拱手拜拜“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呵,小兔崽子,还以为你多硬气,没想到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是是是王爷说的对,草民没骨气没骨气” “少给我来这些,今年必须给本王考个功名,不然你且看看本王怎的收拾你”福王眉头紧蹙满脸严肃“莫要问、莫要查,你只管考,考上之后自有安排。” “是” 宋北云嘴上唯唯诺诺,但心里却突然就亮了起来,之前福王似乎并没有执意让自己考功名的意思,但现在他下了死命令。那么这么看来应该是赵性对,应该是他们这一脉需要培养能跟文臣集团抗衡的文臣话事人了。 刺激啊大宋也要搞文武对抗了这简直太刺激了,宋北云觉得自己似是要见证历史了,虽然他现在还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但这条线其实的确是挺有意思。 不过宋北云敢肯定,自己绝对不是被委以重任的那一个,原因么无外乎太年轻和没根基,但这不重要,只要有了一席之地,什么都好说嘛,自己可是有高参的人,鸡王妙言小姐姐那可是人世间顶级的参谋,也许她并不懂政治,但逻辑学点满了呀,而且是个能随手画逻辑分支图的人,这简直就是个外挂。 当然,同时她还是个只喜欢动嘴的咸鱼,指望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等等。”福王从袖子里掏出一摞纸“这个拿去。” 宋北云结果那些纸,打开一看,立刻白毛汗就出来了“千岁您这” “怎么不行” “不是,人家透题都是提点一下,您直接把试卷都给我了,有点过份吧。”宋北云哭笑不得“这作弊啊。” “皇权特许。” 得宋北云算是明白了,他大概是历史的车轮行进到这里,第一个奉旨作弊的人了。 “莫要外传。” “知道了。”宋北云叹了口气“其实我不作弊也没什么问题,这也太简单了。” “这不是给你的。”福王冷哼一声“是给你那屡考不中的哥哥。” “就让我欠人情呗行,我知道了。”宋北云有气无力道“我照办就是了,谢福王殿下、谢万岁隆恩。” “下次把万岁隆恩放前面。” “是草民明白。” 福王一挥手“去看看金铃儿吧,她似乎有些不舒坦,今早看着脸色不好。” “我这便去” 95、5月19日阴 但令一顾重,不吝百身轻。 “不舒服” 宋北云以大夫的名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公主殿下的闺房之中,甚至连侍女都要亲自为他开门。 “关上门,冷的慌。” 金铃儿窝在被子里,慵慵懒懒的说道“头昏沉沉的,有些不舒坦。” 转身关上门,宋北云走上前探了一下金铃儿的额头,发现稍稍有些发热,再将手伸到被子里找到了她的胳膊探了一下。 “嗯,风寒了,虽然还在早期,但是要是不处理,下午就要发出来了。”宋北云收回手“昨天回来还洗了澡” “嗯”金铃儿点点头“去了脏地方,自然是要洗的。” “行吧。”宋北云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去给你熬药。” 金铃儿反手扣住他的手央求道“不吃我不吃苦的,不吃” “乖,生病要吃药的。”宋北云蹲在她床头,另外一只手抚在她的额头上“不吃药,你就得变成北坡那个德行。” “不吃行不行”金铃儿可怜巴巴的说道。 “不行。”宋北云起身脱出手掌“你乖乖的在这躺着,我去给你弄点药,就简单的东西,吃了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今日我还想着去你那吃鸡呢。” “吃什么吃,等你好了随便吃。”宋北云哈哈一笑,捏着她的鼻子甩了甩“别乱动了。” 推开房门走出去,刚好遇见正往这赶来的福王和王妃,宋北云朝他们行了个礼,还没等说话,就听王妃先开口了。 “金铃儿怎样了”她一脸焦急的埋怨着福王“老东西,女儿身子骨弱的很,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我也不知帮扶着点,现在害病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讲,这日子你就没法子过了。” 福王在旁边不停的朝她使眼神,示意宋北云还在,但王妃根本不在意,只是气哼哼的说道“你把你那贼兮兮的眼睛眨瞎了也没用,北云你来说,金铃儿怎样了。” 宋北云站在那有点尴尬,抬起头时刚好跟福王四目相对,气氛更加尴尬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叱咤一方、搅得敌人寝食难安的天选之子在家里竟是这么个待遇 说真的,不免感觉到好笑又悲凉。 “这”他沉吟片刻“王妃莫急,只是偶感风寒,发现及时,我这便去弄些药给公主殿下吃下,睡上一日,明早便能活蹦乱跳了。” 听到宋北云的话,王妃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怎么证明自己的医术了,王妃作为他的病人是最有发言权的,自从吃了他给的药,身子虽然说不上好了多少,但却再没有了那种濒死感,这已经充分说明这孩子的医术很到位了。 “那你快快去熬药,我与王爷去瞧瞧金铃儿。” “遵命。”宋北云拱拱手,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而他刚走,福王就埋怨开了“你这多少在外人面前给我留些面子。” “谁是外人那孩子可是我瞧上的人,以后要拿来当女婿的,他是外人”王妃不服气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金铃儿的病都是你给闹的,若要是你肯帮扶一把,她也不至于如此。” “我”福王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唉不说了,去看看孩子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刚进入厨房中,他倒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药,就是他到现在弄出的三大化学神药之一的乙酰水杨酸,也就是阿司匹林。但因为不纯的关系,所以对胃的刺激比较大,他要做的就是给金铃儿弄些甜姜汤再弄点养胃的东西。 姜汤简单,但养胃的东西倒是不容易,他没办法强求只能就地取材,在丫鬟们的指引下,他弄到了些核桃杏仁,他让下人将这些坚果碾碎,而自己则将这些碎末与糯米粉、米粉一比一比一混在了一起,再加上五份水放入锅中蒸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厨房中就芬芳扑鼻了起来,而宋北云在这时也没闲着,他用蜂蜜和找到的一些水果榨的汁细细的调成了粘稠的果子蜜,在那坚果米露出锅之后再将这甜津津的东西洒在了上头。 “去,端去给公主。” 他将一个碗扣在米露上头,放在托盘中并对旁边的侍女说道“小心些。” 很快,他带着食物回到了金铃儿的房间,而福王两口子还没走,他们见宋北云进来,福王妃笑盈盈的起身“让我瞧瞧这金铃儿有什么好吃的了。” 吩咐下人打开了碗,立刻一股甜香弥漫了开来,再看到碗中奶白的糊,就连一贯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福王都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真香啊。”王妃斜着眼睛瞄了金铃儿一眼“还不起来吃点东西。” 金铃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的侍女就开始喂她吃了起来,而看着她吃东西时,宋北云继续嘱咐道“先把东西吃了,然后再吃药。” “这不是药啊”本来因为口中无味而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却被这香甜软糯的东西勾起了馋虫的金铃儿愕然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是药呢” “那药伤胃,这个养胃,你吃了便是。”宋北云便说着边将一个小罐罐从小箱子里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吃了东西之后,就倒一汤匙喝下去,然后安生睡一觉便好了。” 金铃儿乖巧的点头,而福王妃看到这一幕,不停的对福王使眼神,但看到福王无动于衷时,她终于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王爷,你不是说明日还要上金銮殿嘛,也该收拾收拾启程了,这雨天泥泞,可得废不少功夫呢。” “哦对。”福王起身“是该准备准备动身了。” 宋北云起身看着福王“殿下要面圣” “嗯。”福王脸上有些沉重“朝中的事,你无需知晓。” 虽然福王不肯说,但宋北云想也想的到他现在面临着怎样的压力,文官集团可不管这些,他们本身就视福王是眼中钉肉中刺,不然也不会就算是皇帝都之能偷偷摸摸站在福王这一边的境地。 看来就如宋北云早上说的那样,天塌了,现在就是福王这个高个子上去顶着的时候了。 说罢,福王转身看了看金铃儿“你好生养病,父王回来时给你带金陵的桂花糕,你最爱吃那个了。” 争风吃醋宋北云突然明白了,福王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好,并不是因为要面临群臣的压力,而是特娘的在吃自己的醋金铃儿吃自己的米露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幕刺痛了福王殿下的心啊。 这男人啊真的,这男人从来就没有长大一说,不管什么地位什么级别,该小孩的时候就是小孩,一点都不带骗人的。 “行了,北云你且多留一会儿,好生照顾金铃儿,我与王爷就先走了。”王妃起身拽着满脸不情愿的福王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絮叨“你多大的人了,还在吃孩子的飞醋,你这人怎的毛病忒多。” 福王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我这就启程,给金铃儿买桂花糕去。” “嘿老东西,说你还来劲了还争起来了”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了,金铃儿也屏退了侍女,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宋北云,她靠在床头说道“父王和母妃就是这般样子,在外头时父王威武的不行,回到家中什么事都紧着母妃的。” 宋北云笑了笑,凑上前摸了摸金铃儿的额头“吃饱了” “没”金铃儿的身子凑向前“我要好哥哥喂” “好好好,喂你。”宋北云颇为无奈的端起旁边的碗坐在她面前“等会吃了东西,再吃了药就好好休息。” “那好哥哥在这陪我吗” “等会吧,我先去给北坡送个药,他可病得比你重。等送了药,回来给你弄吃的。”宋北云轻轻吹了吹米露,送到金铃儿嘴边“想吃什么” “我都讲了呀想吃哥哥的鸡。”金铃儿眉眼弯弯的一笑“你弄来给我吃呀。” 宋北云无奈的摇摇头“都病成这样还说骚话。行,我就给你弄鸡来吃,你要是不吃光,可就没下次了。” “那是自然,好哥哥的东西自然要吃干抹净的。” 大宋骚话王绝对非金铃儿莫属了,她真的没治了。一顿饭都能说得如此下流,再往下还不知道她要蹦出什么话来,所以宋北云连忙转移话题。 “福王殿下又要去金陵城” “嗯,可不是呢。” 金铃儿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了,宋北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然后一边用调羹给她弄药一边问道“为灾民的事” “嗯,我听母妃说,御史台和户部都参了父王的本,御史台说父王下面有人以次充好,贪墨赈灾之粮银,说父王监管不力。户部参父王擅自提高赋税,导致庐州府民不聊生。” “放狗屁。”宋北云将一汤匙阿司匹林溶液放到金铃儿嘴边“来,一口吃下去。” 金铃儿皱着眉头将药喝了下去,然后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宋北云也连忙往她嘴里塞了块糖。 “自是放狗屁,但既是有人参,那父王定然要前去解释一番,否则让人拿了把柄说他目无君上可就麻烦了。”金铃儿吃了药,然后娇滴滴的说“好哥哥,要抱抱” “生病了就不要折腾了。” “不嘛就是要抱抱。” “行行行,怕了你了。”宋北云斜坐在床头,金铃儿很自觉的钻进了他怀里,宋北云则拉起被子盖住了她的肩膀并用双手环抱住她的腰“那福王殿下这次不是很凶险” “哪次不凶险,他亏了是个王爷,要是普通的官,哪怕是一品二品的大员恐怕现在都坐在牢中数着日子过了。”金铃儿贴在宋北云胸口“好哥哥,你快些考个功名吧,帮帮我父王。到时有了官身,我们的事也便好办了许多,我想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叫你亲亲好相公。” 宋北云愣了愣,捏了一把金铃儿腰间的痒痒肉“是不是有人给你支招了啊” 96、5月19日 小雨 朝朝马策与刀环 金陵城内,钟楼于今日鸣钟起朝,官员纷纷整装前往皇宫前静待宫门。 这不鸣不朝的规矩,倒是让人恼怒,只是却无人敢言语,百官伫立烟雨之道上,不少人都在低声与身边同僚聊着天,而聊天的内容却是大同小异。 “这御史台怕是疯魔了。”礼部左侍郎董成小声对身边的工部侍郎说道“居然胆敢参福王的本。” “董兄,慎言。此事怕是不简单,听闻户部也参了一本,参的是福王动摇国本。”工部侍郎轻笑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啊。罢了罢了,国朝这般,我们自然也便糊涂糊涂了。” “唉就是不知道官家怎么想。” 此时外头铜锣开道,三声一鼓的响了起来,文武百官回头发现是一顶娇子从远处缓缓来了,那规格那架势,显然就是亲王的规格,他们就是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哪位王爷来了。 “要糟。” 董成低声说了一句,旁边的侍郎凑上前问道“怎的要糟” “你今年才调来工部,还不太清楚。这福王殿下一贯低调也从不争抢,但若是他以亲王仪架上朝,那可便是要杀人了。” 听到这句话,工部侍郎脖子一缩“可当真” “那是自然,三年前先帝宠溺妖妃,外戚当政,此事你可知” “嗯,多少有些耳闻。” “那日上朝,福王爷以亲王仪态出列,妖妃的亲弟弟仗着先帝宠信,不但纵马疾驰还惊扰福王仪架,被福王爷的亲卫按下之后还大言不惭,你猜猜怎么着” “怎么” 董成捻着自己的胡须,眯着眼沉声说“就见福王殿下取出天子剑,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就在那宫门外将妖妃的亲弟弟给斩了个人头落地。” “嘶这王爷够狠辣。” “那是自然,福王爷可是上过沙场杀过贼寇的,十余万人死在他手下,这点胆色还是有的。这事被人称为福王锄奸,之后怎么样,你也是清楚的。” 工部侍郎脖子再次往后缩了缩,将身子往里靠了靠,让福王的仪架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只是个小小的侍郎,前头的尚书都垂着脑袋让着路,自己要是干这挡路的勾当,要是被福王爷给宰了,这可真的是宰了白宰啊。 轿子停在宫门最前方,福王缓缓从上头走了下来,见到他没有带家伙,不少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倒是没人敢上去与福王攀谈,大家泾渭分明的很,跟他说上两句话恐怕都是要出事情的。 在辰时三刻时,宫墙上的钟声再响,宫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纷纷朝里走去,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超过福王,他走别人就走,他停所有人都停。 有没有人不服当然有,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重要程度,人家可是个文武双全的王爷呢,哪是等闲人能比的 来到崇政殿中,百官分列站好,不久之后太监一声唱喏,赵性从后面走了上来,而今天有个点很特别,那就是他身后的那道帘子后并没有人,往日太后都会坐在那里垂帘听政。 也许是忌惮福王也许是别的原因,反正今天她没在。 “各位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会其实是个比较枯燥无聊的工作汇报,大部分时间都是哪里哪里出现了多少贯的盈余、哪里哪里出现了什么灾害、什么地方又出现了粮食短缺或者哪里又丰收了。 总之就是一些这些屁事来回转悠,在听了一个时辰左右时,才终于来到了重头戏,御史台御史大夫走上前一步,手中拿着笏板低头沉声道“臣,有本奏。” 这时,旁边的户部尚书也往前一步走“臣也有本奏。” 这下可算是引燃了朝会的劲爆点,嗡嗡的絮语声响了起来。 “肃静” 旁边的宦官唱喝一声,压住了这些人的讨论声。 赵性看了福王一眼,继续说道“御史大夫,你有何本” 御史大夫姓陈名麓,乃是十三年前的状元出身,因素来以刚正不阿著称,被人戏称为铁头大夫。 “臣弹劾福王殿下纵容手下贪墨赈灾粮款,据御史台查证,庐州府供应灾民的粮食并非纯粮,而是用了米糠麦麸搀入了米面之中,一米四糠。此事实为伤天害理、天理难容,不光害我百姓更为欺君之罪,望陛下明鉴。” 这一番话说来,让朝中的大臣们一片哗然,大宋律中明确收录,赈灾之粮若以次充好、贪墨,轻则仗一百徒三千,重则秋后问斩,而这以糠麸混杂的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以次充好的范畴。 “福王,可有此事”赵性微微抬起头,看向了福王。 福王昂着脑袋轻轻点头“确有其事。” 哄的一声,朝堂上再次炸了开来,甚至连太监连喊几声肃静都无济于事。 “肃静”赵性抬起手重重的在龙椅上一拍“都给我肃静” 声音渐小,而赵性眉头紧蹙“那福王,你可知罪” “臣,不知。”福王一脸冷冽“陛下,可许我问御史大夫几个问题” “那是自然。”赵性点头“你二人对质便是。” 在赵性这一朝,倒是开辟了一个前无古人的辩论体系,那就是如果双方僵持不下时,可以进行一场辩论,摆事实讲道理,最终决出胜负再又帝王决断。 所有朝会时不时就会变成一场激烈的辩论赛,但实际上这个法子是很有用的,合理的避免了很多群起攻之的场面也更好的能帮助赵性进行判断。 福王缓步走到御史大夫的面前,因他身材高大,站在那就如一堵墙似的伫立在御史大夫的面前。 “御史大夫,本王问你。” “王爷请说。”陈麓一脸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甚至严重还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慷慨“我定知无不言。” “去年国库中余粮多少石。” 这个本是户部的工作,御使大夫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不是有小伙伴么,所以旁边的户部尚书立刻就上前一步“王爷,此时是我的份内之责,御史台自然不得而知,我便越俎代庖的回答王爷。去年国库余粮一百一十七万四千四百五十二石。” 福王脸上露出笑容“那我再问御使大夫可知庐州府灾民几许” 御使大夫自然也是不知的。 这时户部尚书咳嗽一声“此也是户部之责,原本庐州府流民灾民共十六万余人,后他州府迁入流民三十七万余人,加之周围慕名而去者,约六十万人。” “好”福王挺直了腰杆“本王三问御史大夫,可知一人一日需多少粮食” 御使大夫一问三不知的站在那,头低垂着,他本以为福王会问一些是谁举报他或者抵赖,但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种问题,御使大夫又不是灾民他如何知道嘛。 “看来御史是一问三不知。”福王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放大“我当年大兵打仗,最困苦时一个兵丁一日五斤米其中三斤为食,两斤为换取菜盐之用若是少了三斤,活不得人。” 朝堂上没人说话,只听见福王声若洪钟“六十万人,每人一日按三斤米算一月是几斤” “近三十万石。”御使大夫终于开口了“可” “可方才你可听闻户部尚书所说去年余粮一百一十七万四千四百五十二石。” “是” “那本王再问御史”福王伸手一指“今年尚有几月” “七月有余”御史深吸一口气“这市中” “市中市中之粮若是都给了灾民,你吃什么百姓吃什么若是不给,今年冬日吃什么”福王连珠炮一样的往外轰炸“我的确将米糠麦麸掺入其中,但这便能抗过今年冬日,以待明年新粮。虽是不妥,可毕竟活人,那我倒是问问御史大人,你可有好法子说来听听” 咄咄逼人的王爷和节节败退的御史,让朝堂上落针可闻,御史大夫也是读书人,他自然不能说出“岂不食肉糜”这般的话。 “无话可说”福王仰天大笑三声“敢问在场各位大人,我可有开口问国库要了一贯钱、一石粮” 众人皆低头不语,而福王脸上露出冷笑“本王算了笔账,诸位臣工可否细细一听” 上头的赵性咳嗽一声“福王请讲。” 很快,福王就将宋北云给金铃儿他们上课时说的通货膨胀理论细细的讲给了在场所有人听。 当他们听到石米十贯二十贯还有价无市时,不少人的脸色都开始变了起来,当听到若是冬日来临无米下锅可能出现易子而食甚至是哗变时,连御史台那帮神气活现的御史都干瘪了下去。 “你参我动摇国本,本王问你,何为动摇国本是这米搀糠还是这万民哗变”福王咄咄逼人的将御史大夫逼到了宫柱前“你可敢告诉本王” 赵性端起茶杯,用袖子掩着嘴以假装喝茶的样子咧开嘴笑了出来,但放下杯子时却仍然是那一副冷清的面貌。 “回陛下,我问完了。”福王拢手向赵性行礼“请陛下明断。” 而这时,户部尚书脸色十分难看的往前走了一步“福福王殿下,我这还有一本呢” 。 97、5月20日 阴 言谨则能崇其德 “不知道你爹在金陵城怎么样了。” 宋北云坐在长木桌前,今天是一周一度的休息日,至于什么是休息日,宋北云给出了解释,就是在紧张刺激的一周之后要腾出一天时间来犒劳自己。虽然用左柔的话来说“休沐就是休沐,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糊弄谁呢”。 “你这冰从哪来的”公主的鼻子还是塞塞的,但因为左柔回来了,加上又是宋北云休息日,所以她死皮赖脸的也跟了过来“我父王那头肯定是无事发生,说不得以他的性子,现在都已将人踩在脚下大声呵斥呢。” “殿下这么暴躁” “那是自然,慈不掌兵嘛,他是年纪大了,若放在年轻时,听那些叔伯闲谈说的,我父王当年带病塞外时可是有个爱好就是将番邦的探子凑够百人,一并砍头,说是当时人头滚滚、血流漂杵。”金铃儿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年福王的壮举“还将那人头串在杆子上,迎着大旗猎猎作响。快些讲你这冰从哪来的。” “咿口味真重。”宋北云一边用许多瓶瓶罐罐在那调着酒“冰就是硝石结晶弄得冰,这个你问左柔就行。” 左柔在旁边喝酒,已是喝得有些迷迷瞪瞪,她仰起头啊了一声,抹了一把嘴“好酒” 而这时,俏俏将切好的水果和炸好的酥肉都端了上来,然后坐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来,俏俏坐这来。”宋北云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能坐那地方,那里是等会让左柔坐的。” 把俏俏拽到中间,宋北云就像个酒吧老板一样一杯一杯调着酒,分发给周围几人。 “咱们玩点什么游戏吧,玉生哥你说呢” 玉生比较安静,听到这个话之后,只是抿嘴一笑“我便不参与了,这几日钻研律法,已是头晕目眩。” “我算算看啊。”宋北云清点了一下现场的人头“六个人,刚好我们能玩个有意思的小游戏,跟你的律法有关哦,玉生哥。” “哦”玉生仰起头“你倒是说来听听。” 宋北云哈哈一笑,然后从抽屉中取出几个竹杯垫,分发在每个人的面前“这个小游戏,说是游戏却也不是游戏,倒是有趣的紧。” “那你倒是快说。”金铃儿摩拳擦掌的准备着“我可是常胜将军。” 宋北云摇头道“这个游戏可没有输赢。” 正说着,左柔恍恍惚惚的坐直了身子,大着舌头嚷嚷道“我也玩” 一旁的巧云哭笑不得的放下酒杯扶住左柔,轻声道“小姐,可否去休息休息” “不我也要玩”左柔指着宋北云“快些给我讲。” 宋北云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张纸,对折几次之后撕成了小块,再拿出笔在上头写上了字。 “来,每个人抽一张。” 在场的每个人都伸手去抽了一张他的纸条,金铃儿抽中之后,眉头紧蹙的说道“为何我上头是个贱民” 玉生看了看自己的纸条,挠着头“富商。” “我是县官。”巧云讪笑“这” 旁边的俏俏拽了拽宋北云的衣角“为何我是个一品大员。” “左柔”宋北云喊了一声“要睡滚去床上睡去。” 左柔撑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纸条,然后大大咧咧的一笑“嘿,山贼。” 看到每个人都拿到了纸牌,宋北云刚要说话,接着外头突然吱嘎一声门响,就见妙言一身男装走了进来“约了我也不等我” 因为之前她就已经露过面了,年轻人熟悉起来也足够快,所以金铃儿让出了一个位置,让这个香喷喷的鸡王坐在了自己身边。 “呀,鸡王姐姐,你今日这香粉可好闻啊。” “那是,这可是我好搭档送的。”妙言斜眼看着金铃儿“这鸡王的称呼你可是咬死了不松呀。” “好听嘛。”金铃儿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正在玩个游戏,鸡王姐姐一起来玩。” “别。”宋北云立刻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平民拿在手上“这个游戏要是她来玩,那基本上别人就没得玩了。” 妙言眼睛转了一圈“怎么玩十二怒汉啊” “对。”宋北云笑着点头“还是搭档懂我,不过这是进阶版,角色扮演。” 最终,宋北云把规则讲解了一番,他们六个人则扮演六个身份不同阶级不同的人,妙言则是游戏的导演,她负责设定情景和最终结局导向。 “规则大家都明白了,那么我简单说一下这游戏到底该怎么玩。” 其实这游戏很简单,但其实是对于法律逻辑的思考,在座的都不是什么笨人,很快就理解了宋北云所说的一切,并且纷纷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妙言则在一边不停的在纸上写着新身份,边写还边说“你们记住啊,你们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你们抽中的角色,要的是带入。你该是什么人便需要有怎样的思考方式,不用我多说吧山贼就是山贼、一品大员就该是一品大员。” “先试试水。”宋北云清了清嗓子“那么第一轮游戏开始了哈,导演请设置场景。” 妙言抬起头略微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大家伙都知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人世间不可能总是在杀人欠债这种质朴的世界观中打转,这个世道是极其复杂的,也同时是会出现许许多多不同的情况。法律法典要做的就是方方面面顾及周全,那么有些情况在律法未能提及之时,该如何判定又该如何矫正,这便是这个游戏有趣的地方。” “这读书人玩的东西可就是不一般”巧云看着手中县官的牌子,摇头苦笑“我真是不太懂。” “没事,你就依照你的想法说出来便可。”妙言笑着说道“情景一山贼绑架富商,准备撕票时,富商被一罪民所救,后山贼被县太爷所捕,而这山贼又对京中一品大员有救命之恩。第一个问题是问县太爷,这几人如何奖如何罚。”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没我什么事啊” “你负责舆论风评测试。” “哦”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而根据游戏规则来判定,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了,身份已经变成了纸条上的身份,他们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会影响到另外一个人的生死。 “巧云姐。”妙言仰头看着巧云“你该如何” 巧云满脸为难“好难啊” “难就对了。”金铃儿眼中全是精光闪闪“这可太有意思了。” 玉生也是连连点头“是极有意思。” “俏俏、巧云,你们要是想跟上我搭档的脚步,就一定要开始学会思考了哦,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有些人比下去,所以不论如何,第一步你二人是要走下去的,别怕。”妙言斜眼看着金铃儿“对吧” 金铃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而这句话显然刺痛了俏俏和巧云的自尊心,她们对视了一眼狠下了心,巧云深吸一口气很大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山贼杀、罪民赏,山贼当众斩首,罪民恢复清白身,赏银二十贯可否” “别问可否。”妙言仰起头“好,显然进入下一个环节,如今山贼已被杀,贱民恢复清白身。来,舆论,该你上了。” 宋北云咳嗽一声,朗声道“青天大老爷啊” “进入第二轮一品大员知道县令杀了自己救命恩人,也知道他的所奖所罚,他该是如何一品大员回答。” 俏俏见轮到自己,他看了一眼宋北云,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县太爷可否知道那山贼与我的关系” “知道。” 俏俏眼中突然寒芒一闪“既是知晓,那便是不给我面子,既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便无需留情,找个机会污他是个反贼,杀” 不光是宋北云,全桌人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俏俏,而她显然不是开玩笑,眼神真的是那个样子的“小小九品官罢了,杀了便杀了,我身为一品大员,给他栽赃个罪名又有何难” “好了,县官已死。”妙言敲敲桌子“山贼与县令都已身死,舆论,上。” 宋北云略微想了想“莫名其妙。” “接着富商得知这县令身死,惊魂不定,问富商该怎么办” 玉生眉头紧蹙“散尽家财去讨好一品大员,求他放过一条生路。” “也就是说你知道一品大员使诈让县令身死”妙言笑道“一品大员,你该如何办” “杀。”俏俏眼睛都不眨一下“此人不可留,但却也不能明目张胆若是我,我便找来那贱民,让他去扮演山贼在半道截杀富商。” 这宋北云眨巴着眼睛看着俏俏“这女孩可以啊。” 俏俏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笑了笑 “贱民领命,你该如何贱民回答。”妙言看向金铃儿“该你了。” 金铃儿极认真的思考着“若是这般,我定然也要被杀,那不如趁此机会一刀将这厮给宰了,一命换一命,贱命换个富贵命,快活快活。” “此轮结束。”妙言笑着说道“贱民、山贼、县官、一品大员身死,富商散尽家财一无所有,至此沦落。没有一个善终,舆论,上。” 宋北云靠在旁边慵懒的喊了一句“国将不国啊”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环境设置为了便于游戏而简化了流程,不管现实里如何,在这轮游戏中却是没有赢家。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在旁边动动嘴围观了整个事情的宋北云,也就是他代表的平民阶级。 犯罪者罪有应得,中产阶级散尽家财、基层官员客死异乡、底层贱民拼死一搏干掉了金字塔顶端的官僚阶级,这场游戏里没有赢家,都输了个底朝天。 “这是为何”金铃儿敏思苦想“看似简单,可一路下来,你我他之选都造成了如此局面,谁都没错,可的确是个死局,我想不到如何破局啊。” 妙言拿起第二叠纸条“准备开始第二轮吧,赢的人有酒喝哦。” 98、5月20日 阴 不吹毛而求小疵 三轮游戏下来,旁白都是赢家。 这三道都是有关于律法的游戏,每个人在里面都执行了他们所该干的事,但结果却并不好。 游戏虽然很有意思,但若是细细考虑下去却处处透着诡异,总感觉是一道无解的题。 “这是为何”玉生靠在椅子上敏思苦想“照理说,法则为法,依法处之不就行了” 金铃儿也是眉头紧锁“若是这般,天下不是大乱了可为何还未乱” 他们两个人的思考模式其实都没有问题,不光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甚至还有些超前。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道德是道德体系啦。”宋北云从厨房端来刚蒸好的发糕摆在桌上“吃点主食垫垫肚子。” “道德” “就是德行。”宋北云坐回俏俏身边,双手放在桌子上“天下没有大乱,是市井间还有一套道德体系在保护着规则,但道德体系太过脆弱,很容易被摧毁掉。比如饥饿、战争、贫穷。而当道德体系崩溃时,法律体系就成为了社会制度的最后防线。” 宋北云的话语结构和模式是很奇怪的,在座的人除了妙言其实都不太能听得懂,于是以金铃儿为首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团队就开始呈现出它的威力,不多一会儿就将宋北云给问了个头昏脑涨。 “得了今天不给你们讲讲怕是过不去了。”宋北云撩起袖子,翘起二郎腿“那我们就从什么叫律法说起,律法为何物我就不解释了,我们就先说说它其中的规矩和它一些让常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金铃儿撑着脸看着他说道“快些讲。” 宋北云捏起一块发糕放进嘴里,含糊的说道“我对于律法的理解,很大一部分来自我师父的讲解还有一部分是当初看罗老师公开课时学到的,我把这两个有些不同的观点稍微结合了一下。” “罗老师又是谁” “你别管啦,反正是个能传道受业解惑的人。”宋北云看着金铃儿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好奇心也太旺盛了。” 说完,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法律,其实是最后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用到的东西,如不到万不得已时都不会给人定罪。” “嗯。”玉生点头道“许多时刻都是小惩大诫。” “是。”宋北云点头“法律的前提,它是一柄两刃的刀。” “为何”金铃儿眨巴着眼睛“好好好我不问不问,你讲。” 看到宋北云不悦的表情,金铃儿立刻就住嘴了,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了起来。 “法律的作用一方面是用来惩罚罪恶,一方面是用来遏制权力。惩罚犯罪你们都可明白,这遏制权力你们许是不明白。” 宋北云环顾四周,金铃儿几次想说话都生生给咽了下去,宋北云满意的点头道“金铃儿我问你,这天下的贪腐,是否都是官员所为” “那是,若是百姓那便叫偷窃。”金铃儿笑着说道“只有为官者才能称之为贪腐。” “那么都是偷,为何百姓为窃、官员为贪,这两方的差别在哪” 好嘛,这一个问题下去,金铃儿当场死机,她就算再聪明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出头的姑娘家家,哪里能明白这个,所以她默默的摇头。 “区别只有一点,就是手中是否握有权力。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法律有一个职能就是遏制其权力的膨胀。”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那么现在我们再回头看刚才第一个游戏,一品大员、县官、富商、贼人、贱民。这几人之间的问题,用这个逻辑就能够明确起来了。” 因为是亲历者,所以即便是文化程度并没有那么高的巧云和俏俏都直起了身子,可以说是洗耳恭听了。 “在这个游戏里,关键点是谁”宋北云笑了起来“是县官,县官是巧云姐姐。” “嗯。”巧云点头“是我。” “巧云姐姐干了一件非常痛快利落的事,甚至可以说是能够被人称颂的事,侠骨傲然,带有原始而朴素的侠义精神。”宋北云首先高度肯定了巧云的动机,但突然话锋一转“但,其中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县官没有权力去剥夺一个人的性命,它没有权力。即便是我大宋,若是定位死刑,也需呈报刑部复核。这是法律用来遏制权力的手段之一。” 巧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又该如何做。” “不不不,现在不是你如何做的问题,我们现在来判定一下这里头每个人的关系。”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处死山贼,依据呢” “他绑票,还要撕票若不是有人阻挠,他以是杀人者,有意为之便是该死”巧云继续发挥她朴素的价值观,义正言辞的说“这难道不是江湖规矩么” “你看,有句话叫做侠以武犯禁,这禁是什么就是法。”宋北云直起腰杆,提高声音“卢巧云我问你,这山贼杀人,是杀了未杀” “未杀。” “那是既遂还是未遂”宋北云继续问道“对吧,未遂嘛。既是未遂,你如何胆敢去杀他谁给你的权力你越线了。” 巧云虽还有些不服,但看着自己小男人认真的样子,她也只好把满肚子的不忿给憋了回去。 “好啦,巧云姐,我知道你不服。你听我说完。”宋北云笑着安抚了一下自己第一个有肌肤之亲的女孩“法律跟道德应该两套规则,互不干扰的。他起杀心也准备执行,但却未能下手,我们不去分辨他动机如何,就光说结果,他没杀。法律是遵从事实,而不是遵从如果。既然遵从事实,事实就是他没有杀人,没杀人为什么他要抵命” 巧云冥思苦想了起来,而一旁已经差不多酒醒的左柔突然大喊了起来“我冤枉啊冤死啊” 这一嗓子将屋里所有人都给逗乐了,气氛立刻就缓和了下来,宋北云也是笑着摇头道“那么巧云姐,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判他,你会如何” 巧云想了想“收押,重则一百大板,罚苦役。” “好。”宋北云打了个响指“导演组,上重新走一遍。” “来嘞”妙言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导演组就位,现在我们重整理一次。” 很快,第一次的判决更改之后的游戏重开了,而这次却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山贼判刑,虽是重刑但却没死,贱民恢复了自由身,千恩万谢。一品大员亲自见了山贼并表示他会报恩,后将他安排到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地方服苦役并承诺过几年便保他出来。富商用一半家财感谢县官,县官将钱又分了一半给了一品大员,一品大员用这些钱将山贼赎了出来。 不管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合现实,游戏毕竟是游戏,但终归是一个多赢的局面了。山贼保住了性命、一品大员还了人情还是护住了面子、县官找到了靠山还因此升官一级、贱民成了良民、富商虽然散掉了一半家财但命却保住了而且对他来说一半家财也是万贯之多。 这已经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每个人的诉求和结局都很好,而且还都是在合理范围的内的好。 “你们现在知道法律是什么了吧”宋北云摊开手“法律不是用来保护哪个人,而是用来保护世道公理的,它不会偏瘫任何一方,它限制所有人也保护所有人,这边是法律,不问青红皂白的严苛律法,只会礼崩乐坏。我之前就说了,法律是严谨而宽容的。” “好”玉生突然之间起身,朝宋北云拱手“之前策论我一直苦于破题,如今你倒是给我提了盏灯,我这便去写来” 玉生匆匆去写策论之后,巧云也从刚才的不服气变成了不好意思,她尴尬的朝宋北云笑了笑,而宋北云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说我颠倒黑白不” “不说了不说了”巧云小声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嘛。” 而俏俏在旁边满脸笑容“其实我也不是个坏人对吧我也想救人的。” “当然啦,人其实是有本能利他行为的,只要不触犯自己的各方面的边界。”宋北云笑着说道“俏俏多善良我还能不知道嘛。” 反倒是十万个为什么公主现在却一言未发,她好像入定了一般,眼神都不一样了。 至于左柔,她趁着大家都没时间顾忌她,她偷偷摸摸的躲在桌子底下给自己倒酒喝 “别喝了”宋北云吼了一声“你再喝” 话还没说完,半碗果味伏特加就被左柔一口闷下,她脸蛋红扑扑的抬起头,看着宋北云嘿嘿之乐。 “完了”宋北云摇头道“俏俏,今天左柔可能得跟你挤挤了。” “为什么不能让巧云姐跟她挤挤,我跟”俏俏撅起嘴“罢了,当我还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呢。” 巧云听到这句话,也是满脸通红,而宋北云却是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小孩子乱讲话,我只是有点话要跟巧云姐姐细细聊聊,对吧巧云姐。” 巧云当然不会接话,只是白了他一眼便过去照顾已经摇摇晃晃的左柔了。 而这时,公主突然抬起头“那这般说来,我大宋律法处处都是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无法如你所说的遏制权力。” “皇权例外啊,你别乱讲话。”宋北云连忙制止“皇权就是导演组的人,你别瞎想。” 金铃儿抬起手阻止了宋北云的话“容我三思” 明天就强推了,周五就要上架了哦。上架之后呢,理论上是每天不少于两更除特殊情况外,一般都会两到三更。之后呢,希望大家多多点点收藏,然后最后个恳求,就是上架的前一个礼拜尽可能的多多订阅,这个真的非常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比月票还要重要,毕竟要恰饭的,饿着肚子可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死了就没ds了。 当然,现阶段大家还是多多投票、多多收藏、多多支持给各位大佬磕头了,作为一个卖艺的,吃的就是这碗饭啊 99、5月21日 晴 也傍桑阴学种瓜 刚入小满,气温便骤然升高,云开雨霁之时,闷烦燥热便滚滚而来,数十万灾民被分割在各自的劳动区域中,更多新任命的组长在给他们分发早晨的绿豆汤。 “都给老子消停点,别挤。” 组长也是赤膊着上身,浑身上下汗如雨下,但今早集合作训时,上头说了,从五月到九月这四个月中,每个月都会有额外两贯钱的营收,说是叫“高温补贴”,这算下来一个月怎么也得有个六七贯的月钱,再加上身为组长还有那么点权,这帮泼皮一个个都精神着呢,天天天不亮就会开始干活儿,铆足了劲儿想当个大组的组长,要知道这大组的组长一个月可得有十贯钱。 “黑子哥”一个小姑娘走到那组长面前怯怯的说“我娘亲身子不舒服,她那份我可带回去么” “不舒服”小组长黑子一边给旁边的人打绿豆汤,眼睛却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你先给我在旁边站着,等我这忙完了,我找大夫去看看。” “那可是谢谢黑子哥了。” 而正说话间,旁边有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黑子脖子一缩,立刻闭嘴不言语,等他们走远之后,那个小姑娘才好奇的问道“黑子哥,那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整日无所事事的,还穿得光鲜。” “你可莫要害我”黑子警惕的看着远处的那三个人,压低声音道“那可是福王千岁的锦衣卫,都是些愣子,若是让他们见着我们偷懒,那可是要挨打的,被他们这么一打,少说半条命都得没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面色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那我在一旁等你好了。” “对了黑子哥,我来时,我娘让我问问你,你可婚配了” 黑子将打空的锅盖起来,用手巾抹了一把汗,脸上露出了难堪的表情“哪家姑娘看得上我呢,自小没爹没娘的,又是个城里的泼皮嗨,别提了,你等着,我去叫大夫来瞧瞧。” “诶,黑子哥我等着你。”那小姑娘满脸笑容的用自己的手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我帮你看着东西。” 而此刻的,旁边宋北云就戴着草帽站在旁边,脸上都笑开了花,他的身边则是便衣的福王和泰王。 “千岁,你这今早才回来,怎么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宋北云手上也端着一碗绿豆汤喝了一口“不该多歇息歇息么。” “少给我花言巧语的。”泰王语气极冲“金铃儿昨日可是住你那的” “啊”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昨日公主殿下非闹着我给她讲课,后来只好让他跟左柔挤一挤了。” 说起来,宋北云那叫一个气啊,本来跟巧云姐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一回,可是偏偏金铃儿非赖着不走,最后没办法他只能让金铃儿跟左柔在他屋里睡,自己则跟玉生哥挤了挤,对付了一夜。 现在想来他都是一肚子火。 “王兄你怎的发这么大脾气” “不发脾气这清清白白的姑娘在男子家住下,这成何体统”泰王眼看的是要气炸,胸口急促起伏“若是他敢对金铃儿做些无礼之事,今日他就得变成宋公公。”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笑了起来“哪敢啊” 倒是福王一脸笑容,不见半分动怒,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然后眼睛一瞪“嗯糖你哪弄来的糖这可是金贵东西。” “什么糖啊要是有糖就好了。”宋北云叹气道“这就是我平时制丹药时剩下的边角料,只有甜味却不是糖,只要指甲盖那么丁点就可让这百多斤的汤里有甜味。” “如此神奇”福王再次喝了一口,确定是有甜味之后,他点点头“若是还有这百家争鸣,你怕也是个杂家吧” “不不不,我是阴阳家” 宋北云苦笑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福王解释糖精钠这个东西,这玩意的出现绝对是意外,他本来是打算弄氮钾肥的,但因为操作失误了,生成了大量的氨水,他寻思着这氨水也不能浪费啊,就折腾了一大圈,足足花了好几天时间用各种替代原料弄出了类糖精钠。 这玩意就是个安慰剂,没什么卵用,刚好拿来安抚灾民的情绪罢了,至于其他是真的没什么实际作用的。 “王兄,你说这灾民吃着米糠,怎的就没人抱怨” 泰王也喝了一口绿豆汤,一只手叉腰,看着不远处正在打地基的房屋,还有在那头喊着号子夯土的汉子“因这日子有奔头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福王“殿上群臣可有难为你” “就他们”福王昂起头“莫说我是占着理,就是我不占理,他们又能奈我如何” “嗯,这点赵性尚可,不过若是只靠他与你想要扭转乾坤,难啊。你不再年少,也是个知天命之人了。” 泰王的话让福王笑了笑,但他的眼神却一个劲的往宋北云身上瞟,泰王不解,福王索性侧身对正蹲在那吃绿豆的宋北云说“你自己个儿去玩,我与王兄有事要商量。” “哦,知道了。”宋北云点头道“两位王爷慢走啊。” 看着俩老头勾肩搭背的走了,宋北云挠了挠下巴,暗自嘟囔道“俩老头怎么都神神叨叨的,果然是一奶同胞出来的。” 而他吃完了绿豆,把碗沉在清澈的小溪中,然后继续开始在难民聚居区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跟刚开始时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拓荒、建造、捕猎等等各个方面都已经开展起来了,所有人以小组为单位形成的工作单元效率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很高的了。其中里头不缺手艺人,他们搭建了水车开始蓄水灌溉,虽然今年的春播已经过了,但却种些东西还是可以的,反正种子又不要钱,而且这里所有灾民都免税五年。 新家园、新活力,这些人的积极性其实是很高的,而且因为管理到位,后勤保障也还算可以,出现民怨情况就会有那些专门的纠察,也就是人家口里说的“福王的锦衣卫”进行调解。 这些人不管灾民的,他们的职责就是监管所有身上有权力的人,这纠察的老大就是羊妞儿那个混人。 混人自然是有混人的好处,就跟藏獒似的,不聪明不机灵,但不光忠诚而且强壮,只要严格按照宋北云给他制定好的框架往下走,他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羊妞儿” 老远看到这个糙汉子,宋北云大喊一声之后,正揪着一个人不撒手的羊妞儿一扭头,立刻高兴的扔掉手里的人,欢快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你怎的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羊妞儿一抹脑门子上的汗“这几日太忙,不然我早早就去瞧你了。” 宋北云摆摆手“没事,就是来瞧瞧你,怎么样还习惯啊” “那是。”羊妞儿一扬脖子“我只听哥哥的话便好,见着有那以权谋私、欺压良善的,打他个满面桃花开就行。” “好,就这么办。”宋北云笑道“不过让我知道你以权谋私,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哪能呢。”羊妞儿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怎的能辜负了哥哥。” “怪恶心的。”宋北云笑着摇头,然后拍了他屁股一下“滚去干活吧。” “好叻。” 离开这个片区,宋北云来到一个工地面前,这里旁边正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用泥沙夯砖,旁边的砖窑里正熊熊燃烧着,即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里头热辣辣的温度。 “你们这有工钱对吧”宋北云询问着这几个小子“像你们这般干,一日几个钱” 那几个脏兮兮的半大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认识宋北云,他们警惕的看着他,然后突然其中一个吹了个呼哨,接着立刻小组长就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这小组长过来一瞧,发现是宋北云,他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宋官人,你今日怎的来了来来来,这边热,去那头阴凉地方。” 盗版的朋友们来看一哈正版呀,支持一个收藏、一个订阅就好啊谢谢大家了 “不急。”宋北云抬起手指着面前那几个小子“他们一天能得几个子儿” “宋官人问你们话呢,快说”小组长凶巴巴的嚷嚷着“要是怠慢了宋大官人,别怪我不客气。” 那几个小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带头的小声说“一日一百个大子儿,一两猪油。” “嗯,还行哦。”宋北云点点头“工钱都给你们公布了,要是少给或者不给,你们就去跟纠察说,定然给你们个公道。” 之前宋北云就给出了工资的标准,一个最普通的窑工,烧砖的那种。一天能有一两油一百钱。技术工会相应的提高标准,高级技术工那就更是高的离谱,一个好铁匠打造一件农具大概能收入一百钱。 至于女工同样也是给钱的,一个顶好的缝纫工,一天按照计件算,多的能有两三百钱。现在灾民陆续已经有产出收益了,第一批的十几万灾民甚至都开始出现收支平衡的情况。 掏出小本子记了一笔,宋北云继续往前走着,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来到离庐州府最远的几个小组时,突然听到喝骂声,他循声而去,来到聚居区里时正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在打骂一个瘦弱的男子,而那男子身边则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哭。 旁边的小组长在劝着,但怎么都劝不住,宋北云走上前向一个围观的灾民询问“老丈,这是” 那老头叹了口气“唉,命苦啊” 上架那天应该是有57更哦。 100、5月21日 晴 囊中粒剂值千金 四名御医满头是汗的坐在刺史府的客堂中,本要是去向宋北云学习瘟疫防治的御医们刚到这里就被福王打发来刺史这给他儿子瞧瞧病。 “四位先生,怠慢了实在是怠慢了。”刺史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这些日子流民四起,老朽实在是分身乏术。” 虽说这流民的大梁是福王和公主在挑,但身为一州刺史,即便是没有什么实权,但该干的事可不能少,不然到时候福王殿下秋后算账,这一刀可就冲着自己脖子砍下来了。 “刺史大人多礼了,我等都非常敬佩刺史大人鞠躬尽瘁之心意,哪里敢说是久等,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另外一个御医咳嗽一声“老朽听闻令公子身子抱恙,倒不如刺史大人引着我等去瞧瞧” “那是再好不过了。”刺史也是高兴,连忙作揖行礼“诸位先生,请移步。” 虽然自己儿子的病这几天明显转好,但能够有德高望重的御医来给复诊,这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这都是御医呢,可不是一般人能碰见的,就算能碰见也不能随便给人诊病。 四个御医跟随刺史来到后宅,进入北坡的房间中,他一眼就见到儿子坐在床上读书,看上去精神的确是好了许多。 “儿,来拜见几位御医。” 北坡连忙从床上下来,朝几个老太医行礼,行动便捷完全不似病人,只是说话时倒是还能听见明显的痰音,呼吸时仍还有些喘声。 “不必多礼。” 为首的御医径直走上去开始给北坡号脉,等号了一圈之后,他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然后又叫来同伴一起对北坡进行了一次会诊。 会诊的结果极有趣,那就是现在的北坡几乎痊愈,但从脉象来看,他的确是生过一场难以治愈的大病,但如此重的病居然就这般痊愈了 “刺史大人,令郎这身子倒是无忧,不过老朽倒是有几分新奇,是哪位神医给瞧的病”为首的御医官面色凝重的说道“这等病如狼似虎,若是一步差池,那便是大罗金仙救他不得。” 北坡听了这话,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他有些后怕的说“是我北云贤弟” “贤弟”老御医上下打量着北坡“那恳请小公子将那位神医诊疗的过程叙述一遍。” 北坡倒也没什么隐瞒,就将那天自己病的稀里糊涂的时候,宋北云给她看病的过程说了一下,从宽衣散热到服药再到发汗退烧等等,虽然他并不知其中原理,但从面前几位御医的表情来看,宋北云应该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刺痛发汗、冰水擦身,这倒也是好法子,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可记得那神医给你服了什么药” “那晚辈自是不知” 几个御医经过一轮会诊,确定宋北云那里有治疗这急发伤寒的奇药,这东西别说什么千金万贯了,如果能用一颗药丸换来哪个皇家人的命,这已经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了。 所以他们决定在拜访完那个防治瘟疫的郎中之后,再去专程找一找这个手中握有千金药方的人。 而此刻的千金药方正站在那看打架斗殴,不过等了解到了前因后果之后,他才懒得去管那打得哭爹喊娘的两人更懒得管那哭哭啼啼的姑娘,转身就要走。 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了袖子,他回头一看发现正是那两个微服私访的王爷,福王正一脸笑盈盈的看着他。 “两位王爷,怎的逛来这了” 福王倒是没回答这个破问题,只是笑着问道“为何热闹看得好好的就要走了不上前营救一番说不得还能弄来一份大好的姻缘。” 宋北云上下打量一圈这福王,之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骚,不过人家好歹是大宋第一贤王,直接吐槽那肯定不行,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王爷说笑了,这事可轮不到我来管,等会子自有官差来管。” “哦那哭哭啼啼的姑娘,你看着就不心疼” “我心疼那玩意干什么”宋北云嘟囔了一句之后,哭笑不得的说道“王爷怕是刚来,不知前因后果,方才那边的老丈与我说了,之前逃荒时这户人家将女儿卖与附近农庄的庄户做妻,白纸黑字契约在目,后来这男子见这里日子尚能过去,便想将女儿赎回。之前他纠集几人前往那庄户家去讨要女儿,见人家不在,便强行要带走女儿,人家庄户家老父亲不依,他便动手打伤庄户父亲,如今人家寻来了,这事怎的管” “哦”福王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眼,正巧看到官差骂骂咧咧的分开人群走了过去,他笑了笑继续问道“若我在你这年纪,可不分这青红皂白,定然要锄强扶弱一把。” “嗨”宋北云翻了个白眼“若是人人都来这么一手锄强扶弱,这世道公理在哪呢王爷您瞧仔细咯,打斗中那男子时刻将那女孩护在身后,而那女孩见自己父亲被打也只是哭,却是生不出半点帮手的意思。这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但这穷困的老父亲坐地起价呗。您再看那打人的男子,虽是衣着光鲜,可鞋上可是纳着补丁呢。想来应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来此地讨个说法,又不想自家婆娘遭人白眼,能为个婆娘考虑到这一步的人,怕也坏不到哪去吧咱也不能见着人强就觉得人错啊,至于打架斗殴,这事哪里有对错,若是人人都能事事通达,人世间不早就成了极乐净土” 福王听完抚掌大笑,而旁边的泰王也是忍俊不禁起来,指了指宋北云“你这厮,不似少年。” 福王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他想验证一番这事到底是不是像宋北云说的那样。而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在官差的干预下,双方这么一对峙就出事情了,那契约白纸黑字的摆着,这是谁都抵赖不得的。 有了这个东西,那这里头的家长里短我不重要了,一切都以契约为准。当然,大宋不许买卖人口,但这份契约可是娶妻之约,官府出的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周家五郎以五贯钱为聘,迎娶陈氏三娘,双方父母签字画押,以作凭证。 “看吧。”宋北云摊开手对福王说“王爷,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大宋自有律法,律法里可未说过需偏瘫弱者啊,再者说了,古往富贵作恶有几人从来贫贱计啊。” “嘿这小子。”泰王上下打量着宋北云“有意思有意思,顶有意思。 “我说了吧。”福王笑盈盈的对哥哥说道“此子,是有些灵气的。” 宋北云最吃不消人家夸他了,要是骂他怎么骂他都不带动气的,可要是夸他,一夸就脸红。所以他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捧杀了捧杀了。” 福王嘶了一声,一脚就踢在他屁股上“尾巴怎的还就上了天。” 被他踢屁股,宋北云能说什么他两个屁都放不出来,不但放不出来还只能陪着笑脸。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便回了。” 福王背着手和泰王缓缓往回走,而宋北云则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福王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走上前来。” “哦” 走到福王身边,宋北云还是不做声,反倒是福王问了起来“今年把功名拿了,明年的春考,你莫要考了。” “哈”宋北云愣了片刻“为何” “给你个恩科,当官去。” 这话一出来,宋北云都懵了,怎么就是当官了啊自己这死样还当官呐 “千岁” “从七品。”福王还是那样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候补县令。” 得了,宋北云算是明白了,福王的人才储备计划正式展开了,自己大概是第一个被储备的人吧。 不过这真的是寒窗苦读不如上头有人啊,想来那些读书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功名的人,想要个实权的官职做梦去吧,回家候补着,要不就花些银子买官。反正一般候补都是三年起,这三年的时间不能经商不能到处跑,就是生生戳在那等着。 而宋北云这典型就是上头有人了,这他娘的考试还没考呢,从七品就已经下来了,虽然也是个候补代县令,但人家是候补县令,他却是县令候着他,这一反一正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王爷,您就不怕让御史台给参了啊这舞弊也舞的太那个什么了点。”宋北云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感恩戴德而是提出一连串的问题“王爷,三思啊。” “还用你这嘴上没毛的小家伙提醒本王”福王轻笑一声“我自有安排。” “可若是州试不过” “哦,州试啊,庐州州试案首宋北云。”福王一点都不害臊的说道“我让你过,你自然能过。少跟我提什么公序良知,你可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此事已定。若是你执意要考殿试,那倒也不是不可,状元宋北云,这名头也是不错的,但本王不想你得个状元,来个同进士就足矣,本王要的是干事之人。” 大佬打扰了,大佬。 101、5月22日 晴 无情未必真豪杰 头天晚上回到家中,宋北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保送了。 对吧这就是保送对吧,就是那种正准备好好备战高考之前突然被校领导叫去谈话,末了一句话“你被保送”的保送对吧。 这种被保送的感觉,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要问高兴么,那肯定是高兴的,可是至于有多高兴,宋北云可不是常规意义上十六七八岁的孩子,他的身体是个健硕的大小伙子和内核却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猥琐狗逼色叔叔。 有些时候这种突如其来的东西并不是单纯的运气好之类的,更不可能是表现突出,而是有人认为他可以挑起某个方面的重担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安排出现。 重担啊这是宋北云一直以来都在巧奔妙逃想要躲开的,不管是偷偷摸摸做生意还是不求名不求利的出主意,很多时候他就是为了伴随名利而来的那种责任。 蜘蛛侠已经死掉的舅舅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一句极端具有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话,但其实即便是在集体主义中,个人能力相对突出的话同样也是需要背负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但对于一条懒狗来说,这很残忍的,真的 妙言之前就跟他抱怨过,就说作为穿越者来说宋北云现在的行为方式太过于苟了,用好话来说就是“你是个稳健的老阴b”,但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就显然是“你这条懒狗能不能有点穿越者的样子”。 虽然同样的话宋北云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妙言,但他真的没想到妙言懒狗的程度,那种躺平任骂的态度,宋北云认为自己绝对是做不出来的。 我呀,这辈子其实已经值了,这么漂亮又这么有钱,虽然是只鸡,但已经够本了,在你没出现之前我最少还有个嫁人的退路,现在你出现了,你会门前三包的对吧怎么想你都不会亏啊,所以少年你好好努力,以后我就靠你了。 妙言如是说 宋北云虽然当场就把她骂了一顿,但她根本不在乎,唾面自干啊在连说几句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她就又躺到了床上蒙上的毯子,还让宋北云把门给关一下。 这样的穿越者,真的就算是小说都写不出来吧,宋北云一开始还担心这家伙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威胁,但现在看来妙言的存在连条狗都威胁不到啊。 对了,记得明天过来吃火锅,带酒 宋北云走时,妙言这样嘱咐道。 这不,今天中午趁着俏俏他们都出门给公主打工去了,宋北云拎着调味料和酒就晃荡到了妙言在庐州的别苑中。 过去的时候,妙言正坐在院子里看两只螳螂打架,手中拿着个拍子,噼啪的打着苍蝇,然后将苍蝇拖到蚂蚁窝的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蚂蚁搬苍蝇。 “呀,来了” 妙言看到宋北云之后喊了一嗓子,唤来侍女“去,将菜都备好,备好之后你们便出门去馆子里吃一顿去。” “你还挺体恤下人的。”宋北云往她旁边一坐“我被保送了。” “啥北大啊”妙言盘腿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着身子“就是不用经过高考呗。” “不是,考试还是要去的,可就是被内定了。”宋北云叹了口气“州试之后,直接去当官。” “这不合规矩啊,简直没王法。” “王法不就是他赵家的法么。”宋北云拿起妙言的茶杯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让我去当个七品官,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妙言抿着嘴,沉默了起来,趁着这个沉默的空档,一个特意打造的铜火锅被婢女取了出来,然后切好的牛羊肉都被摆在了周围,还有各种看上去美味的菌菇。 “你吃牛肉,不怕犯法哦。”宋北云捏起一片牛肉“可以啊,还是新鲜的小牛肉。” “嗨。”妙言往椅子上一靠“老娘吃了就吃了,黑市有的卖,还不许我买么,就这么二十斤牛肉可花了我三十贯,普通人家一年的工资呢。” 宋北云笑了笑“有钱真好啊。” “你可比我有钱,宝贝儿。”妙言用细嫩的脚丫子踩在宋北云背上“别废话,快调火锅料,馋死我了。” 碰到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宋北云也很无奈,他只好把自己当成药的辣味提取物取出来跟牛油调和了一下放入了锅里,很快一股辣香味就扑鼻而出,妙言在旁边直吸溜口水。 “我觉得这是赵家人想要开始反扑了,反扑外戚、文臣集团,但赵家人嘛,你懂的,多疑的很。他们不肯相信世家子弟,甚至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干掉那些世家子弟。”妙言一边说一边把鸭肠、牛肉的扫进火锅“那么你这样没有根基又顶聪明的清白少年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会像养蛊一样培养一批你这种人出来,然后逐渐形成规模来对抗文臣外戚。” “哦”宋北云仰起头“怎么说” “为什么不让你考试你想过没有”妙言捞起鸭肠放进自己的碗里吃了一口“呼辣,过瘾” “我倒是没好好想过。” “大概就是有两个目的吧。”妙言下筷如飞,甚至不顾形象的解开了外头的小衫,只剩下一件桃粉色的肚兜“第一,就是不想你和文臣集团进行接触,不给他们拉帮结派的机会,直接把你扔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两年官,然后再慢慢的把你弄回来。第二嘛,其实更简单,就是手里握个把柄呗,有朝一日你做大做强了,不听话了,就你这走后门的故事,能被天下读书人骂死,甚至连皇帝都得被舆论压力把你给撸下来。” “可福王” “王法就是他赵家的法啊。”妙言拿起团扇呼呼的扇风“啤酒呢” 宋北云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从旁边拿起一个新泥封的罐子,用力一扯上头封口的东西就掉了下来,里头翻涌的啤酒香味就喷薄了出来。 妙言拎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嘟咕嘟的就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哈舒服。别想那么多了,就你现在这级别充其量就是个小旗子,在人家大佬面前不够看的。你就两条路可以走。” “嗯”宋北云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你说。” “远走高飞,浪迹天涯,从此当个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从十八九岁开始躬耕南阳,纵情山野。这是第一条路。”妙言说完,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或者想尽办法往上爬,爬到就连皇帝看到你都瑟瑟发抖却不敢动你分毫,俯瞰众生、傲视群雄,天下之大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谁睡谁、想杀哪个杀哪个。从棋子变成棋社老板,去他妈妈的棋手,那帮臭棋篓子想下棋都得给你交钱” “你说脏话的时候好可爱。”宋北云笑着吃了口牛舌“奶声奶气的说脏话。” “哎呀”妙言娇滴滴的白了他一眼“你嘲笑人家。” “没有,就是事实。” 宋北云岔开了话题,但他心里却清楚妙言说的是对的,这两条路他必须要选一条,不然要不被王权富贵儿玩弄鼓掌,要不就是被一刀砍掉早死超升。 几乎是没有中间项的。 可是要让他这十八九岁的年纪归隐山林,说实话宋北云没有那个境界,主要是耐不住寂寞,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更没有电子游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这日子过的就跟守墓人似的,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老天爷让他健全的重活一次,他已经付出了父母家人的代价了,难道是为了过来种田放牛的 “我明白了。” “明白就行。”妙言叹了口气“不过你也要知道,这条路不容易呀,你可要小心,步步为营。苟一点,怂一点。我可不想给这个时代的臭猴子们生孩子。” 宋北云哑然失笑“不敢不敢我也不敢。对了,你上次定的那个协议,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没意义啊。”妙言轻轻摇头“图个心安,契约精神嘛,不过你不是君子我也不是好人,那东西还不如用来擦屁股,毕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还是用竹子刮呢。” “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宋北云哈哈一笑“你真的是女孩转世么别整个女人的体格子男人的内核子。” “放心,标准的三世宅女,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都没碰过小哥哥的手,老公倒是有几个,但他们老得让我氪金。”妙言叹气道“重活一次,真不容易啊。不过既然你觉得契约没有用,那我觉得有个东西肯定是有用的。“ “什么” 妙言笑盈盈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人类最原始也最单纯的契约模式,只要你同意,我从今以后只为你一个人服务哦,不管哪个方面。” “唉,不要开车。”宋北云笑着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了上去“你别用智商碾压我就行。” “看你表现咯。”妙言紧紧勾住宋北云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家里楼上的住户家里水漫金山,我家跟着也倒血霉,这是不能发图,不然一定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水帘洞。 102、5月23日 晴 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些笔记就是所有的了,几位御医请看。” 在这个纸贵如油的年代,一下子拿出两尺多高的纸质文献,宋北云给几个御医的震撼其实并不亚于发现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多谢小神医了。” 一位御医翻开一本笔记开始准备摘抄,不过当他打开之后,他就突然眼前一亮了。这些笔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工整的字迹,一条一条条理得清晰可见,上头标注了常见与不常见的传染病的分类、救治、对症药物、应对措施和禁忌。 很多病症就连御医都只是见于传闻而并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这里头将蛇虫鼠蚁传播的分了一类、便溺传播的分为了一类、口沫传播的分为了一类、水源空气传播的分为了一类,四大类下面超过七十种各类病症。 几个御医分别翻阅了几页就不约而同的合上了笔记,齐齐起身朝宋北云作揖,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御医用一种恭敬的语气问道“敢问小神医师从何处” 旁边带他们来的福王颇为玩味的看着这几个御医,这几个老头那可都不是一般人,除了对皇家的人客气有加,对其他人从来就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不对,即便是皇家的人,他们也大多秉持着那种仙风道骨的模样,一个个的看上都跟孙思邈似的,但今天倒是有趣,这些特别讲究门派传承且自认为是医道正统的老御医居然会对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客气。 “几位御医客气了,家师名讳不好提起,就是一无名乡野村医。” 几个御医见宋北云客气不说实话,纷纷转头看向福王,而福王倒是满不在乎的说“这小厮的师父是十几年出走的王老医仙。” 那个满头银发的御医眼睛豁然就睁大了,他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握住宋北云的手“你真是师伯的弟子” “师伯”宋北云挠着头“我没听老头子说他有师弟啊。” 老御医长出一口气,再次翻开笔记看了几眼,似乎是确认无误之后,突然就长叹了一声“师父要是在天有灵总算可以瞑目了,总算让我找着师伯这一脉了。” 宋北云一脸懵,而福王也是一脸懵,俩人对脸懵逼 不过老御医倒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他坐在那将几十年前的故事娓娓道来。 说在五十年前,他的师公门下有四个弟子,这四个弟子本应每个人都握着一门绝技,可唯独当时的大师兄也就是宋北云的师父是当时不世出的天才,但后来因为几个师兄弟之间因为师父的女儿 听到这,宋北云就开始发散性思维了,原来老头儿当年也有这么一段呢,虽然剧情很老套,但阳光之下无新事嘛,事情就是那么点事情、故事就是那么点故事,所以几兄弟反目成仇自然也就是成为了惯性。 当然,老头儿肯定是这场群凤求凰里的失败者,不然怎么着便宜也轮不到他宋北云捡,他也不至于继承老头子多年多世界的琢磨和思考。 老御医继续说了下去,说在师门散伙之后,几个师兄弟都自立门户了,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大师兄那一脉的痕迹。虽然大家当年因为女人反目成仇,但这种事怎么说呢,一世人为兄弟再怎么恨到了老也都烟消云散的差不多了,自然想兄弟之间能团聚一番。 但直到上一代陆陆续续的去世,这个溯源都没能完成,追溯师兄的痕迹到了十几年前也就戛然而止。 但今天,他看到这份笔记时,心里就毛突突了起来,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东西,这东西随便拿点出去都是可以千古流传,但凡是内行都能看出些门道的。 “我师父在师伯他们那一代中行二,三师叔一脉去了突厥、四师叔一脉去了金辽,本以为师伯那一脉也去了他国,没想到就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老御医长叹一声“师父一共有六个徒弟,不知师伯这一脉有几位传人” 宋北云指着自己“就一个” “独苗”老御医深吸一口气“也对,师父与我说过,师伯为天纵之才,他绝不会收些凡夫俗子为徒,看来小师弟也是个天纵之才。” “唉”宋北云咧开嘴笑了起来“不好不好,过了过了,低调低调。” 福王看到他那德行在旁边轻哼一声翻起了白眼,而老御医只是呵呵的笑,满面红光的。 “对了,你说我们的同门,那总该有点信物吧”宋北云挠着下巴“别认错了到时候尴尬。” 老御医想了想,连连点头“有有有。” 说罢,他撩开衣衫,从怀中掏出一块四阙玉佩,玉佩大概比巴掌大了一些“此玉佩与和氏璧为同块玉盘上所采,天下仅此玉佩与和氏璧一对,和氏璧为传国玉玺,此玉佩成了我等师门信物,断然模仿不出。” 宋北云缓缓从脖子上也拽出了一块四阙玉,两块一拼,严丝合缝 “果然果然是师伯一脉”老御医欣喜若狂“师弟你且稍等,待我去召集师门弟子过来。” “唉” 还没等宋北云阻拦,老御医满脸兴奋的就走了,而福王摇摇头,甩了甩袖子“你们慢慢认亲,本王就不奉陪了。” “王爷王爷”宋北云连忙跑到福王身边,小声说道“这突然认亲是玩的哪出啊。” “你问本王,本王哪里晓得。”福王哼了一声“耽误本王这半日,就为了看你们在这拼那个玉牌牌,真是好大的威风。” “王爷你怎么小气兮兮。” 福王转身就揪住了宋北云的耳朵“小东西,你可是有点大胆啊” “呀呀呀呀”宋北云歪着头嚷嚷着“王爷别激动别激动您听我说。” “说。” “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啊我说认亲这种事。” 宋北云不是全知全能,面对这种派系问题,要他自己琢磨也不是不行,但那不是得绕弯路么,面前这就有个事炼通达的老油条,问问又不亏什么。 福王听到这个问题,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揪着他的袖子把他拽到了外头,小声道“你是何意” “嗨,认亲这事,要是有好处我就认,没好处我就推到老头子身上去,这突然冒出来一人喊我师弟,我凭空矮一辈,要是没好处,那我脑子一定有坑才会去认。”宋北云瞄了一眼正在里头认真的收集资料的几个御医“这几个御医当我爷爷都够了,一口一个师弟,听着难受。” 福王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宋北云,然后居然笑出了声“若是换做他人,如今怕是已经涕泪横流,你小子倒是好,居然在此琢磨着讨赢手,不似人子,混账东西。” “嗨王爷别骂了别骂了,您就告诉草民呗,有没有好处嘛。” 看到这么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福王突然感觉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居然看上这么一个混蛋玩意。 不过骂归骂,福王还是仔细的琢磨了片刻“这天下门阀,都是如此。以师师徒徒、父父子子,见师不见君、认主不认国。与你讲,好处自然是有,这御医名晏,本就为江南西道大户晏家子弟,你多了高门大户的庇护,自是好的。可与国却无好处,此等高门世家” 福王说到此就没再说了,而宋北云沉吟了片刻“江西晏家,那是不是就是晏殊握草” 福王不悦“你欲攀附” “不是不是。”宋北云摆手“我脑子不好才攀附他们,我面前就站着个大宋第一世家阀门的二号实权人物,我攀附他们” 福王哭笑不得的伸手敲了宋北云一下“莫要胡扯” “我就是激动。”宋北云撩起袖子压低声音道“江西三个才子,最有名者就是这晏家的晏殊晏同叔,这人跟我年龄相差无几但却被称为旷世奇才,王爷有没有点盘算” “哦”福王一愣“还有此事” “你回去问问金铃儿呗,她肯定是知道的。”宋北云一脸奸人的相“我不夸张啊,这人是宰相之才,往大了说就是能以一己之力把大宋文化给撑起来的人物,按照道理来说他早该冒头了,但可能是机缘吧,他现在应该还蛰伏着呢,王爷想个办法弄到手。” 福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突然之间,他却伸出手拧住了宋北云的面皮“小兔崽子” “唉唉唉疼” 福王冷哼一声,松开手“你倒是个顶顶的奸人,若是本王不好好给你引路,怕你这人是要祸国殃民了。” 说罢,福王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认亲之后,来王府用膳。” “知道嘞王爷,给您带好酒啊。” 宋北云从福王那得来了点信息之后,决定这个亲就认下了,看那个晏御医的年纪,在族里大概也能有个爷爷辈了,叫自己一声师弟不算亏。 但这么想啊,他叫自己师弟,晏殊这种超级bug的才子,一辈子写万多首诗词的大牛逼就得叫自己一声叔爷,往后的欧阳修、王安石、范仲淹得叫自己一声太爷爷。 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03、5月23日 晴 洛阳亲友如相问 明天就上架啦,57章是肯定有的,编辑推荐我更三章,但我怎么会听编辑的呢对吧,至于加更你们要知道,在这些只更一章的时间里,我都在打游戏,哪里有存稿这种东西,都是现场干出来的喂所以你们要是给盟主之类的,加更还是一定加的,但第一天是肯定死不出来的,可能要轮到第二天了。 理论上我希望能每天万字,但我寻思着是有点困难的,万字要保持水准、灵感和逻辑,真的难。 爽文么,肯定是爽文的,这个不用怀疑。毕竟要恰饭嘛,我又没什么名气去恰烂钱,所以你们就不用担心出现什么文青不文青了,不存在这本书的定位就是富则会所按摩、穷则下海干活。 所以我已经这样说了,后头的事就看诸位了。明天下午开始发布章节,这本书我能拖到快四十万才上架,已经是很是爱你们了,懂的都懂对吧,不多说了。订阅、投票、打赏走起来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们了我写了十年还是v4,今年我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各位衣食父母让我来个v5涨点自信 好了,话到这里了,说多了也就罗嗦了。 熟悉我的铁汁都懂,我几乎是不求票的,但现在也豁出去啦。至于有人骂我,你们也别去说什么,有人喜欢自然有人不喜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至今仍然有十年前的老面孔和十年后的新面孔,这就让我很高兴了。 好了,在此祝大家早安、午安、晚安。 福王走了,宋北云却仍然沉浸在当唐宋八大家们爷爷的快乐之中无法自拔。 说来也是奇怪,这男人啊,甭管认识不认识也甭管多大年纪,只要能当对方的爸爸那就是最开心的,这大概也就是男人之间矛盾相对较少的原因吧,毕竟谁会跟自己的儿子尔虞我诈呢。 在等待御医们誊写笔记的时候,宋北云顺口就跟他们闲聊了起来,不过毕竟是王府所以也不太好打听皇宫里的秘闻,所以就旁敲侧击的打擦边球。 “照理来说,这太后今年不过二十八九,怎的就能垂帘听政呢。”宋北云蹲在旁边小声问道“对了,太后不是官家的亲妈是吧,二十八九怎么都生不出二十岁的娃娃啊。” 几个御医憋着没说话,但宋北云实在太烦人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小师叔的份上,他们几个很有可能是会暴起伤人的。 “你们都四十多岁了吧,让你们叫我师叔,有点过意不去啊。”宋北云叹了口气,着重在师叔两个字上咬了重音“你们说是吧” 几个御医垂着头闷声抄录,严格的保密训练让他们绝对不开口说半句皇宫中的是非。 “既然你们不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医理。”宋北云席地而坐“你们可知三代之内的亲缘成亲会有什么后果啊。” 这个话题倒是十分有趣,大宋现在其实是很流行表哥表妹之间的肮脏事的,却鲜有人去探求这里头会有什么问题。 见到几个御医都来了兴致,宋北云故作神秘的一笑,开始讲起了传染病学之外的又一大分支遗传病学。 这遗传病对这个时代的医生来说也是闻其所却不闻其详的存在,他们很多人都知道父母双方若是都患有一种疾病那么子女很有可能会有同样的病,但这个原理到底是怎么样的,却只能归咎于因果。 这就跟为什么古代癌症少的原因,因为那个时代只要诊断不了的病统称为“怪病卧床经年,卒”,至于其他一些导致暴毙的毛病比如心梗脑梗、爆血管等等的心脑血管疾病,很多不是那么优秀的医生都会推给鬼神之说。 但宋北云虽然在前世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但大体一些常识是知道的,再加上自己那个宝藏老头子留下的经验和知识,两两一组合,他显然是这个时代临床医学的翘楚级人物了。 当然,他其实也不能够完全还原现代医学的神通,但至少要超过这个时代太多太多了,就拿青霉素来说,谁还能想到那些发霉长绿毛的馒头上居然还存在着治病活人的宝贝。 一点都不夸张的说,宋北云的那些青霉素每一克都是黄金十倍价钱,阿司匹林稍微便宜点但倍黄金也绝对没问题。这些东西为什么值钱不就是里头那些旁人无具备的知识么。 或者这样说吧,宋北云如果潜心在医术上,他必然同样可以青史留名,他也许是人类第一个将经验医学和临床医学整合的人,加上他专业的化学知识,宋北云奖说不定真的会在未来成为表彰为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人的最高荣誉。 开始讨论专业而不是八卦之后,几个御医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们纷纷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而宋北云一边听一边记录,然后进行专业内的分析。 “至于为什么不提倡表哥表妹成亲”宋北云组织了一番语言“你们都听过狗配种吧。” 虽然他说的粗俗,但的确是言简意赅了,几个御医都很认真的在听着,宋北云则继续说道“若是让统一窝的狗崽子不断的内循环就是不断的互相配种,最后所有的狗会变得孱弱直至丧失生育能力,不信你们回去用几年时间做个效验。” “可这人跟畜生”一个御医小声嘀咕道“还是有不同的。” “不同”宋北云起身从自己的小背包中拿出一本画册,放在地上“来来来,你们都过来看看,今天师叔给你们上一课” 虽然被一个半大小子呼来喝去让人不舒服,但人家辈分放在那,他们几个若是说出一个不字,那怕是要被逐出师门的,所以自然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围拢了上去。 这画册上没有什么医理,而是用五彩斑斓的颜色画着人体的每个部位,虽然是手绘但却已是栩栩如生,甚至这种绘画技法他们都是没有见到过的。 “看,人类跟狗的对比。”宋北云在人和狗的解剖图之间来回翻着“看这脊梁看这内脏看这骨骼再来看看猪牛羊的,来来来。” 这一本图册翻阅下来,几个御医的表情都不一样了,虽然没有半分医理,但这些图上呈现出来的东西真的是有些颠覆他们的三观的。 “你们只要记住几个要素,首先喝奶长大、体温几乎恒定、胎生、肌肉腠理间有膈膜、有全部或部分被毛。当然也不全部都是,它还是有特例,那么怎么界定它是同门属的呢,下颌骨。” 宋北云翻出图册里青蛙、蛇和鸟类的下颌骨透视图对比给他们看“看,只要是下颌骨闭合的,都是同门属,我们可以称之为哺乳动物。” “也就是说,人与猪牛犬,同属一个门属分支,再往下时才分了种。所以很多猪牛羊犬马身上的毛病,我们也会有,甚至很多病会互相传播。” 超纲了真的超纲了但宋北云似乎并不在乎,毕竟他有些年没卖弄自己的知识了,更何况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而不是撩妹喝花酒,这是他用十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跟着老疯子归纳世界的结果、用未来和现在的知识进行组合的结果。 这是什么这就是智慧的瑰宝,这是即便皇权更迭百次千次也不可磨灭的人类的瑰宝,他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是有责任和义务让这些瑰宝在历史长河里闪烁起来的。 这个时代死者为尊,挖坟掘墓可是重罪,但为了认真的把解剖学折腾出来,老疯子隔三差五就会去法场花高价买来尸首进行解剖和重组,宋北云是老疯子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最好的助手,两个人以一种狼狈为奸、世间常理不容的方式将未来数百年之后才出现的东西提前的琢磨了出来。 在宋北云的提议下,这门学科老疯子将它命名为生物学,这是一门新的也是不被人认可的学科,但它真的会深远的影响到整个人类的进程。而伴随着“生物”学的研究深入,他们自然也点亮一门具有传奇性的医学科属外科医学。 配合酒精和化学麻醉剂,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胆囊切除手术就诞生在宋北云的手上,老疯子是现场指导,毕竟他老了手抖。 虽然那次外科手术是给一条狗做的,但他们却想尽了一切办法保住了那条狗的性命,虽然在那条狗成功痊愈之后,为了庆祝手术成功被炖了香肉但宋北云还是将它的骸骨埋了下去并立了一块碑,碑文上写着“为了人类伟大医学事业献身的先驱者来福”。 所以宋北云习惯性的在身上背个包,包里都是最最珍贵的文献和资料,用他的话来说,这些东西比十万人的命还重要,而这十万人里自然也包括他。 在这一堂课之后,几个御医中有人满脑子浆糊也有人双目炯炯,显然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面。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有点离经叛道,甚至你们可以去告发我,但这些东西我希望还是有人能继承下来。”宋北云突然一本正经“不求现在吧,至少未来你们能理解,我不是说你们是同门还是怎么样,而是你们几乎已经代表了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医生。” 几个御医齐齐起身躬身“谢师叔。” 正说话间,老御医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之后,他有些不明就里,正要开口时却发现宋北云手里那个画册,他好奇的走上去看了几眼,立刻匍下了身子端详起来,这一看就抬不起头来了。 宋北云也没阻拦,但当老御医要沾口水翻页时,他用尽全力咳嗽了一声,生生把老头给吓得一哆嗦。 不过老头好像也反应过来了,毫无形象的将手在衣服上用力的擦了个干净才继续翻了起来,一页一页的翻,当翻到人体那段时,他还时不时的摸摸自己的关节肌肉,仿佛在验证似的。 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老御医浑身都麻了才嚷嚷着让徒弟们把他给搀了起来,但见他双目赤红,抱着图册不肯撒手“小师弟,这可是师伯留下的遗物” “遗物”宋北云脖子一伸眼睛一瞪“他还没死呢” “师伯还活着”老御医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算起来,师伯也有八十了。” “嚯他啊。”宋北云挥挥手“别提了,喝酒吃肉无所不能,八十大寿刚过就云游天下去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底层劳动人民平均不满四十、皇帝也就五十不到的年代里,八十岁简直就是老神仙好吗。 就这,还去云游天下老御医深感佩服。 当然,宋北云还没告诉他,老头看上去邋遢,但脱下衣服一身肌肉的事,那老家伙自从在宋北云那学到健身知识之后,就酷爱折腾那玩意,还骚骚的说要让青楼的小娘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八十岁的童子功。 “师弟这画册” “不行啊。”宋北云果断给拒了“你在这看就行,这玩意比那笔记还宝贝,笔记我还能凭记忆复制,这个可花了我十年。” 懂老御医当然懂,看着光滑的纸张、看着五彩斑斓的涂料和细致的如同实物的画面,这可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宝贝。 “那师弟,师兄可否在庐州停留些时日,好好跟师弟多多讨教。”老御医倒也好学,只是有些拉不下脸皮“这可算是师门宝物了,我” “那倒是可以,而且我希望你能多叫点年轻的徒子徒孙,这个可能年纪大了真的不好接受。”宋北云说的诚恳“毕竟它就是一门新的东西,跟我们认识的医术完全不同。” 老御医重重的点头“是极,可说是离经叛道。然自古以来,我门下可是专为这离经叛道之事。师弟果然是天纵奇才,好好好真是极好,我已派人去叫来门下子弟来拜见师弟了。” “别那么大阵仗我害羞。”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104、5月24日 阴 闷热 无题(第一更) 南方的夏天大概在这个时间点正式到来了,作为穿越者的宋北云最害怕的就是夏天。 虽然没有因为高楼大厦、高额碳排放等因素形成的城市热岛效应,这个时代的气温整体略低于未来,但三伏天仍然能达到3436摄氏度,而现在则是端午之前的南方最难受的梅雨季。 不见太阳但蒸笼似的天气让人哪怕不动都是一身燥汗,黏糊糊、湿哒哒,在这种天气下,连可爱的小姐姐都不可爱了,最舒服的方式就是脱得光溜溜的躺在竹床上喝冰水。 不过这两天宋北云甚至连夏天躺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个比自己大了快有五十岁的师兄天天大早就会亲自跑来敲门,把宋北云喊起来叫到河边去操练五禽戏 “师弟,作为医者,自身就得强健体魄,你看师兄花甲之后仍然健硕,虽是比不得师伯那般神仙体质,可若是等闲人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是比之不过的。” 老御医一遍一遍练着五禽戏一边对宋北云说“师弟,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还年轻,我等这一脉振兴大任可就在师弟身上了。” 宋北云惺忪着睡眼在那打着哈欠学着鸟扇翅膀,听到这句话之后,啊了一声,侧过头“师兄,你那么多弟子呢怎么就是我啊” “他们唉榆木脑袋,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老御医却气愤的说了一句,然后径直脱下了外套,打起了赤膊,只穿一条兜裆的布就跳入了河水中,像游鱼一般在水中上下翻飞起来。 “哇,师兄你这体能厉害啊,平时那颤颤巍巍的样子都是装的” “不装,若是不装那些榆木脑袋更是不肯学”老御医在河中探出头来“我三年前就告诉他们我大限将至,这才让他们能继承我的衣钵,不然还不知要混上多少年。那些个榆木好了,不讲他们了,师弟一并来,这清晨入水,正是阴阳调和之理,强身健体。” 游泳的确是强身健体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宋北云寻思吧,要让自己跟这个老头一起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洗个鸳鸯浴,生理上的反感。 “师兄,你作为御医,不知道点宫里的秘密” “倒也是知道一些,不过乏味的很,还不如跟我这师弟纵情山水来的畅快。”老御医说着突然一个海豚跳从水中跃出,然后重重的扎入了深水区,许久都不见人。 怕不是淹死了吧宋北云算算时间,发现已经有三分钟之久了他连忙起身查看,却没想老头子居然从河对岸唰的一声钻了出来,那架势比专业的还专业。 “师弟,我们来比比谁游得快啊。” “不了不了”宋北云连连摆手“我还有个病人,等会要去给他喂药。” 老御医颇为失落的又一个猛子扎了回来,上岸抹干净身子穿上衣裳,再次变回那个慢腾腾颤巍巍的糟老头,然后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对宋北云说“对了师弟,前日我几个弟子受邀去为一个少年诊病,倒是见了一桩奇事,近乎不治之症被用离奇之法医治,之前我还诧异是哪位神医,如今看来相比就是师弟你了。” “少年,你说是北坡吧,安刺史的儿子。” “似乎是。” “师兄去看一眼不就行了,师兄的道行可比我高多了。” 这个还真的不是恭维,这个老头虽然古古怪怪,但整个大宋甚至金辽草原,这个老头的名声都是顶顶的,祖师爷级别。他是御医不假,但一般不治病,就当个吉祥物摆在那,遇到徒子徒孙摆不平的事,他出手帮帮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折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这次肯不辞辛劳来庐州,一个么是听说有人成功防治了瘟疫,要知道这个年代处理瘟疫最常见的方法是不管感染没感染,找个地方一围,让人在里头自生自灭,怎样防治、怎样阻隔、怎样诊断都是难题中的难题,所以他决定亲自来瞧瞧。 二么,就是他实在有点想家里的乖孙了,听说乖孙已经启程从洪州府启程来庐州参与州试统考,他索性直接就过来了,到时多住些日子,还能见上乖孙几面。 只不过这一来,惊喜惊吓都接踵而至,师伯一脉再现对于这个人丁稀薄而且到处分散的门派来说,简直就是如获至宝好吗,而且从这个年纪轻轻的师弟展现出来的能力,除了懒散了些,其他真正是符合门派要求的,比自己培养那几个榆木疙瘩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师弟可莫要揶揄为兄。”老头连连摆手,一脸严肃的说道“医道一途,达者为先,光是师弟那图鉴就够我琢磨半辈子了,可恨可恨师兄我年过花甲,若是能倒回年少时,我定然要琢磨出个所以然。” “现在也不晚啊。”宋北云笑道“走吧,师兄跟我一道去刺史府瞧瞧,若是安家公子今日不再发热,便是好透了。” “走走走。”老御医一脸兴奋,像个孩子“倒是让我也见识见识。” 在结伴去往刺史府的路上,俩人一起在路边买了块胡饼,喝了碗麻油汤,吃饭的时候老御医还感叹说城外几十万灾民却未影响到城里,这福王的确是一代贤王,理政能力当真世间一流。 对此,宋北云连连称是。 他还说,自己家的乖孙最仰慕的就是福王,特别是这场灾民风波之后,福王在外的名声极好,好到都让人有点慌张的地步,因为对比不作为的大宋朝廷,福王所做种种就强了太多太多。 对此,老御医断定过些日子福王怕是要开始自污求保了,但宋北云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这不符合赵性的利益,赵性明面上代表的是朝廷但实际上却是和福王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在共同对抗的敌人是大宋现有的文人集团、氏族集团和乡绅集团。 这三座大山不除,福王绝对能永保安康。 不过倒也不是绝对,说不定在文人集团的施压下,福王可能会做出一系列的让步,但谁在意呢,宋北云也不过就是个候补从七品的保送生罢了,上头的神仙打架现在可轮不到他。 “师弟啊,你身上可有刺青” “刺青什么刺青” “哦”老头摇摇头“那便是还未到时候,既然师伯还未告知你,那便是时机还不到,我自是不好说许多。” 这老头怎么神神叨叨的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但也不是很在意,叼着胡饼就敲开了刺史家的门。 这些日子他基本上天天都过来给北坡送药,刺史府的护卫、下人都对他已是熟识,再加上他对北坡近乎是有再造之恩,前日那些个御医都说北坡是被人从鬼门关里生生扯回来的,所以刺史府从上到下对宋北云那都可以说是恭敬有加,就连刺史本人都极尽客气。 所以他进后宅,只需要通传一声就行了,没人会也没人敢去刁难。 进了后宅,刚巧北坡正在吃饭,刺史这个点应该在上班,所以倒就没那么多礼数,北坡见到宋北云之后,连忙站了起来“贤弟快快快,快坐。小翠,快去给宋公子和这位老先生备茶。” 宋北云笑着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圈北坡“北坡兄气色好了许多。” “托福托福。”北坡很郑重的放下碗筷对宋北云是说“若不是贤弟妙手回春,只怕现在为兄只剩下孤坟一缕烟了。” “哈哈哈,不会不会,北坡兄福大命大的很,若不是北坡兄跟我那药相性相合,我可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了。” 这是真的,如果北坡对青霉素过敏,那宋北云也只能干瞪眼了,他可只有青霉素这一种抗生素,头孢、西林、霉素、硝唑、沙星五大抗生素,几百个种类里,仅仅一个青霉素还差的很远很远。 “这位老先生是” 老御医一脸高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完全没有刚才在河里那副浪里白条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位是御医院供奉,晏御医。” 听到这个名头,北坡立刻起身朝老御医躬身行礼,这是朝廷封的大医官,虽无实权但却也是实打实的正二品待遇,就连御医院的院长都是他弟子,可想而知他地位有多高。别说北坡,就连他爹见着都得见礼,甚至许多一品二品的大员见了他,只要年纪不超过他,都得行礼。 要知道,在这个医生地位普遍不高的社会里,出现这样一个人,那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不为过,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还是前朝药王爷孙思邈。 “不用多礼。”老御医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今日便由老夫为你诊脉。” 北坡当时心里一激灵,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这感觉就像是住院住的好好的,本来都快出院了,突然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专家主治医师走过来说一句“今天我亲自来把所有检查再做一次”,这已经不是吓人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人生的大恐怖。 “北坡兄,不用慌张,晏御医可是天下最好的医者,趁这个时候,你若是想吃些什么就告诉小弟。” 北坡听到宋北云的话,脸都是绿的,他当时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状态好转是回光返照了。 。 105、5月24日 阴 闷热 料想故园桃李,也应怨月愁风(第二更) 求订阅啦订阅 “这鬼天气。” 金铃儿在王府中斜靠在后院藤椅上,衣裳半解,手中的团扇频频煽动,小亭子里巧云则在细心的折腾一条裤子,俏俏则坐在那在一张纸上画着她最爱的服装设计图。 唯独就是左柔可怜巴巴的在那端着书苦修宋北云主修、金铃儿辅助编的大宋第一祸害女性权益宝典淑女是怎样炼成的。 书名就是这样,专门为婊里婊气而生,里头的招数招招致命、里头的句子句句勾魂,若是没点能耐的男人,断然抗不过第三章。 “我想去喝酒。”左柔放下书,扯下头上的珠花“老娘恨透了这般俗物。” 左柔戴珠花,这要是让宋北云瞧见,能嘲笑她三年,甚至他会说什么左柔都想好了,比如“左兄弟,你若是这样,哥哥可就不乐意了,倒不如袒胸露乳把酒言欢”之类的话,定然是少不得的。 明明他比自己要小好不好小几年是小、小几个月是小、小几日是小、哪怕小几个时辰那也是小 “你想屁吃。”金铃儿抬起头“明日那王家公子就要来了,你还等什么呢” 左柔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嘟嘟囔囔碎碎念,这个被动技能有时候让她看上去很可爱有时候就会像个纯憨批。 “把珠花给我插回去,继续把书上的东西记下。我们都在为你忙活着,你倒是好,整日就想着喝酒撒野。要我看呀,你就该嫁到那高门大户里,日日夜夜被那礼法规矩给捆着,稍有言行差池便说你不遵妇道。” “那我还不如死”左柔放下书满脸丧的叹气道“那个死东西什么时候才肯把西游记讲到第八章啊,都断了如此之久,让人烦躁。该死” 巧云抬起头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但因为身份的原因并没有说话,反倒是俏俏说道“他这几日呀,忙的很,脚跟子都不沾地了。今日天不亮就被人叫走,我出门时他还没回呢,也不知是干些子什么去了。” “说他干什么,晦气。”金铃儿气鼓鼓的说道“说了第二日来找我,这都几日了,也不见个踪迹,该死的狗东西。” “你当着他面倒也骂骂看。”左柔嗤笑起来“也不知是谁,在人前服服帖帖、人后倒是骂骂咧咧。” “哟,柔姐姐,我是戳了你的软肋不成如此跳脚要我说呀,你不嫁王家且不是那礼法教条吧而是外头有了个心尖肉儿,舍不得放不下吧。” 要是论牙尖嘴利,金铃儿恐怕就只会在宋北云那吃瘪,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话,她的战斗力可是顶级,不光是驾车驾的溜,这阴阳怪气的能耐也只有宋北云这个老阴阳人才能接得住。 巧云和俏俏倒是从来不去争这个,巧云因为身份问题,而俏俏则是那种看热闹的心态。 “好啦,柔姐姐莫要跟金铃儿争了,来选选布料吧。”俏俏打断了金铃儿和左柔之间的争执“若是快些,今日还能赶工为柔姐姐将衣衫缝出来。” 左柔有些不乐意的走上前,在俏俏小包包中的样品卷上翻找起来,一边找布料的同时她还一边嘀咕道“整日穿得花花绿绿,看着就别扭,一股子风尘味道。” 俏俏倒是早就习惯了左柔的碎碎念,她自动过滤这些话之后开始给左柔介绍起了各种面料的布。 “这一块是蜀绣,价钱比苏绣还要贵些,但显得老气些,苏绣灵动但却更适合公主殿下,要我瞧啊,柔姐姐这般就适合这粤秀。” “你做主就好。”左柔听完也懒得挑了“反正我也是不在意的。” 俏俏笑盈盈的将小样装回自己的包里,走进里屋抱出一大卷精细的粤绣来,粤绣相比蜀绣的沉稳内敛、苏绣的明快艳丽,它独以布局满、图案繁茂、场面热烈、用色富丽、对比强烈、大红大绿而著称。 俏俏似乎是个天生的艺术家,虽然往日都没有受过专业的培训,但眼光之独到,就连宋北云也觉得她要是在未来,恐怕一定会成为那种世界级的服装设计师。 她将这一卷粤绣展开,在左柔身上比划了开来。这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才发现这粤绣简直太适合左柔了。 首先,左柔的身子是最纤细的,细腰翘臀都是顶级的,缺点就是上半身单薄了一些,但这繁花似锦的粤绣刚好弥补了她这个缺点,因为纹样的复杂而让人忽略了左柔扁平的胸部,而相对暗色的调子也让她看上去多了些温柔冷静的气质。 “就这么选定了。” 俏俏满意的看了看,然后她就像武林高手似的从一旁抽出剪刀,滋滋一声就将整块布料剪了开来,然后尺子、粉笔齐齐上阵,将布料裁剪得平平整整。 这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人相当享受,就连巧云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专心的看她当裁缝。 而说到做女工,巧云是真心不行,她自己虽然很努力,但到底是舞刀弄枪出身,哪怕是一有闲暇就缝衣纳鞋的,但成品质量的确是有些惨不忍睹,所以看到俏俏如此娴熟,她的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俏俏,你怎的如此娴熟。” “我自小就喜欢,北云哥就常常买来布料给我练手,无他唯手熟尔。”俏俏一边裁剪一边笑着说“现在想来,就是我练手的那些布料啊,都能在庐州府买套带院的房子了,真是可惜” “真羡煞旁人。”金铃儿走了过来靠在亭子边看着俏俏“自小就有人护着宠着,不过以那家伙的性子,你可没少被轻薄吧” 俏俏低着头,脸蛋都红了起来,她倒是没反驳,只是斜眼看了看巧云“那倒是不如巧云姐姐了,巧云姐姐才是被欺负最多的。” 巧云哪还能不明白,当时那一下整个人就变得跟煮熟的龙虾似的红了个通透,连胳膊上的皮肤都泛起了粉红的晶莹。 “嗯巧云”金铃儿歪着头看着巧云“你也被欺负过” 巧云连连摆手“没没没别听俏俏胡说。” 俏俏没说话,只是抿着嘴轻笑着,只是当她的眼神和巧云的目光触及时,巧云飞快的躲开了,典型的心中有鬼。 这个小细节自然是不会被左柔这个傻憨憨发现,但金铃儿可是心细如针,她一眼就发现了这里头有问题,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冷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不再参与这些讨论。 虽然有些小波澜,但俏俏手上的速度却是丝毫没减,迅速的将衣服的大体形状给缝了出来,剩下的只要包边就算是完成了。 “柔姐姐,你且试试,我看看哪里还要修修。” “哦” 现场也没有别人,左柔自然也是不顾及什么,就在亭子里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下来,而金铃儿看了看她的胸口又看了看自己的,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嗤笑声。 “你笑个什么”左柔转身怒视金铃儿“你看你那样子,牛一般的东西。” “是呀是呀,有些人是不像牛,倒是像那黄发垂髫的稚口小儿,也是不知哪家的男子如此好胃口,也不怕往后生了娃娃没口粮。” “到时你帮着喂就好了,反正你有的是。”左柔冷哼一声回击了过去,并穿上了俏俏给他制作的衣服的雏形“届时叫你一声奶妈,你倒也是不亏,奶妈也是娘呢。” “哟,柔姐姐也变得牙尖嘴利了起来,这可是不容易呢。”金铃儿针锋相对,但看到左柔的样子眼看是要生气了,所以她也就不再多刺激了,顺势转了话锋“俏俏姐姐,给我也做一身呗,我瞧着她都能穿得如此好看,我定然能比她好看。” “难的很。”俏俏耿直,就心里话说了出来“金铃儿有所不知,这衣裳要好看,身子就不能太有型,否则生生将好衣裳穿变了形,看着就是别种风情了,虽说不是不好,但若是同款的话,即便是你也不敢穿着出门的。” 说完,她还补充一句“况且这料子挑人的很,柔姐姐的面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眉眼,能轻松降服这料子,换作他人穿不出这姿态,只能穿出满身的风尘。” 金铃儿显然是很不高兴了,但俏俏从来都是这么说话的,而且她从小为什么就喜欢抢左柔的东西,不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不如左柔好看么,即便是她也已经是基因优选的结果了,但谁让左柔的母亲是当年波斯使者送来的绝色美女呢,那深眉大眼的样子,鼻梁又高挺,皮肤也是白皙细腻的让人爱不释手。 “不管,我也要”金铃儿开始撒泼,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到了虽然没道理但却已经不讲理的地步“你也给我做一身,不然我就不开心了。” “好好好。”俏俏无奈的笑道“先把柔姐姐的做完就给你做,她明日还要见情郎呢。” “情郎个屁”左柔一拳打在柱子上,震得亭子簌簌掉灰“老娘一拳擂得他五脏移位” 。 106、5月24日 阴 依旧闷热,仍然无题(第三章) 第三章了啊,晚上吃了饭再来第四章,男人吹出去的牛逼跪着也要写完。 大家订阅啊一定要订阅最初的几天,订阅才是王道,如果没得订阅的话,后头真的就万事皆休了。 “北云慢走,愚兄就不送了,等身子好透时,定要去与你把酒言欢。” “你可消停点吧,半年不能饮酒。”宋北云转身朝大门口的北坡拱手“遵医嘱啊。” 北坡悻悻的笑了起来,但还是应下了,读书人的特点之一就是明事理,不管是不是个不叫的狗、不管是不是个小人,反正他明事理是真的,对于医生的话他一点都不怀疑,不管是宋北云还是老御医。 “北坡兄回吧,若是午夜还是有发热便差人叫我。” “愚兄明白。”北坡说着深深一个躬鞠到底“贤弟常来。” 这声常来说得真切,其实这也倒是人之常情,毕竟他的命的确是宋北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那天晚上宋北云来之前,他都已经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而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与金铃儿在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经过这一场病,北坡愈发珍惜生活珍惜生命并发誓要为了金铃儿拼尽全力,未来的人生中,功名和金铃儿就是他的全部。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宋北云,如果没有他,自己的命就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美丽可爱的公主殿下最终会躺在人家怀里婉转承欢。 至于宋北云,他倒是没什么功利性的目的,作为医生救治病人是职业操守也是本能,他虽然老说自己是阴阳家,但他的观念其实更趋向于法家但又比法家那种“刑用于将过”的重刑主义要柔和中立,提倡的是“法无罪不罚、法有罪不赦”,无罪者自然不用受罚嘛,有罪者使重典,最终以重刑及无刑之境。 所以北坡干了什么坏事么没有啊,甚至连骂人都没有骂过,如果只是因为他喜欢金铃儿而对他见死不救,那宋北云这些年学的知识、跟着师父一起建立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都建到了狗身上去了,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曾经他一直不懂那句“少不读水浒”的意义,一度以为是会让少年热血上头才不能读。但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是水浒那一百零八山贼里头可真真没几个好人呐,那扭曲的价值观会让年轻人变得邪佞、自私、贪婪,这不是好事。 “师弟,你倒是有些稀奇啊。”老御医说道“你明明不喜那人,却为何仍以这千金之药来救治” 宋北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如果老头在这,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就吃了一巴掌了。” 老御医愣了片刻,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双手抱拳双臂前伸给宋北云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是师兄老糊涂了。” 老御医真正闹了个大红脸,恍惚间想到三十年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不入流的赤脚大夫,他的师父收他为徒时说的话若为名利不为医,医者当有父母心。 而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显然是违背这个职业的本意的,这个行业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么 “城外的灾民命如草芥,我用了四两。”宋北云笑着说道“几乎将存货用尽,一钱万金不为过吧若是这四两用在达官贵人身上,是不是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是” “那我用在灾民身上,意义何在” “只为救人。” 宋北云笑了笑“为医者始终当谨记人命大如天呀,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老御医眼底都充血了,面上燥热的很,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就像刚才小师弟说的那样,但凡有个师门长辈在,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一顿毒打定然是少不得的。 “回去之后我便自行罚抄门规三百遍。”老御医低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以后绝不再犯。” “其实倒也不怪你。”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毕竟世道不好,未来可能也不会太好,但总有人会坚持下去吧,不忘入行之初心。” 尴尬了有好一阵子,老御医才缓了过来,两人就慢悠悠的走在庐州城热闹的街道上。 这地方似是比以往更加热闹了,因为贸易税收措施的原因,街上的商人不减反增,原本许多看不到的西域、大食、甚至是天竺商人都出现在了这里,很多稀缺的香料、美轮美奂的玻璃器皿和一些被当药材的矿石也都出现在了世面上。 宋北云提着一个背篓,在这些异国商人的摊位上面流连,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材料。 “师弟,我斗胆问问,这药是如何炼制的我只是随口一问啊若是师弟不想说,我也便不再提了。” “你想学啊” “这” 老御医有些不好意思,药方本身就是不传之秘,但这个药实在是太神奇,所以他倒不是说眼红,只是单纯的求知欲,毕竟自己也是这一行的,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想学我就教你。” “啊”老御医似乎没听清,重复了一遍“什么” “我说,想学我就把炼制的法子告诉你。”宋北云将一块明矾矿拿起来闻了闻,然后漫不经心的说“然后你传下去,告诉你的弟子们。” 老御医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这这” “我又不靠这个赚钱,你们御医院好歹是全国最正规的医疗机构。”宋北云一边挑选着其他的材料和香料,一边说道“有你们对它进行量产改良,我觉得我还能省不少事。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这种东西也不至于失传,其余的还有,我都会教给你。” “这这这这”老御医有些手足无措“可这是师弟安身立命之物。” “我这种天地之才,需要这玩意来安身立命”宋北云哈哈一笑“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 要是换成别人说这话,八成是要被白眼的,但换成他人也断然不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这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等于告诉所有人“老子根本不在乎这个,你们要就拿去,我这有更好的”么。 当然,老御医的确是见识过这个神奇师弟了,他身上的那些宝贝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智慧的结晶,随便拿出来一份都是震慑古今的。 “那我在此谢谢师弟了不过” 见老御医欲言又止,宋北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我是说,不过往后这医门传承八成也是师弟的了,也就算不得是给师兄我的了。”老御医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倒也是好事一件,好事啊” “可师弟啊这配方可是需要保密” “配方馒头配糖水,保什么秘。” “啊”老御医傻眼了“馒头” “昂,馒头准确的说是淀粉。”宋北云采购完东西,背着小背篓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东西啊,叫青霉素,是从” 一大段的介绍结束之后,老御医面色凝重的问道“这便是说,此药也是有毒的” “嗯,使用之前要做皮试,反正如果能提纯的话就会好很多,而且它若是保存不当很容易就失效了。所以每月的产量不能太高,但一定要长时间保养,培养缸四季都不断的那种,冬天生火夏天降温的,麻烦的很啊。” 宋北云这点倒是没说错,这玩意靠一个人制备,真的是烦球死人了,要是碰到什么时候毫无预兆的降温,一夜之间全体完蛋的事经常出现,他真的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照顾这狗日的青霉菌了。 所以索性把这个相对成熟的工艺托管掉,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新东西难道不美妙吗 “对了,师兄啊,我记得你是江西人吧” “是极。” “晏家对吧” “嗯是。” “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晏殊的。”宋北云倒也没试探,直接就问了出来“我听说他是江南西道第一才子,跟我年龄还差不多,想见见。” 老御医一听,整张脸笑得像朵菊花,宋北云见状表情古怪的说“你这突然笑的这么灿烂干什么” “师弟,实不相瞒,你说的这晏殊,正是师兄我的亲孙子。”老御医说话时那叫一个骄傲,胸脯挺得老高,趾高气昂的“什么江西第一才子,只是个孩子罢了。” “你这人”宋北云摇头道“太明显了,收敛些吧。” 老御医咳嗽了几声“不过师弟莫要急,他这几日便会抵达庐州城参加州试,届时他也会来拜见师弟你的。” “有点尴尬啊,他比我大吧” “大是要大一点的,我乖孙今年已是十九,师弟似是还未到十九吧” “嗯,没到呢,十七岁多一点。”宋北云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倒是没关系,我跟他可以各论各的,我管他叫哥哥,他管我叫爷爷。” 老御医的表情诡异极了,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不合适吧” 107、5月25日 小雨 只认衣冠不认人(第四更) 若是说天下什么人最好凑热闹,那无疑是那群自诩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了,他们不在风口浪尖之时挺身而出,却总在风平浪静之后振聋发聩。 大宋成也这帮人、败也这帮人。 宋北云和自己那老师兄从灾民聚居区返回刚巧看到这么一众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他们在城门口处呼朋唤友,互道安康。彼此闲聊时都似是一副菩萨心肠,忧国忧民的。 然而反观宋北云,赤着脚,裤子上全是泥水,头脸上全是灰尘,旁边的二品大医官也差不多,只不过还因为不小心在翻山时被荆条割裂了手掌,手上现在还包裹着消毒棉条,两人看上去惨兮兮的。 特别是两人还在城门口一人捧着一块羊油病站在那吃着,这一眼看上去就是俩下里巴人,根本就不起眼。 而那些读书人过来时却是呼朋唤友、金光四射的,恨不得让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某某知名的才子。 “他们这是带了张嘴来支援灾区啊。”宋北云咀嚼着羊油饼,吞下之后喝了一口水“这帮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门唱名方为好儿郎嘛。” 老御医面带不屑的说了一句,两人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哈哈笑了起来,语气中都对这帮人带着强烈的不屑。 “师弟,你说你想弄出亩产千斤的粮食这真的可行” “试试看吧,不过这个我真的不熟练,但有了化肥多少能有点希望。”宋北云叹了口气说道“到时候咱俩弄个医食无忧组合出来。” 老御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医是御医的医” “哈哈哈,师兄啊,你还是挺在意这个的嘛。” “人老求名嘛。”老御医看向天边“那若真是有这一天,可是极好的。到时九泉之下也能与师父交代了。” 正说话间,又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乘坐着各色交通工具来到了此地,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辆马车,大宋可是一直缺马的,现在又没了整个北方和中原,马匹更是稀缺,能用上马的要不就是福王那个级别的大佬,要不就是一些氏族大户。 虽然民间也有一些马匹,但大多都是一些排不上号的劣马、老马,而且租金昂贵,一般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乘坐牛车,慢的很。 而这辆马车显然是属于十分华丽的类型,上头的装饰纹路绝对不是等闲人家能够拥有的,上次宋北云在定国公家的马车上看过类似的,也就是说这马车上坐着的人一定是公爷级别的人。 如果宋北云没猜错,这车上坐的恐怕就是左柔未过门的丈夫了,至于为什么说他是未过门的而不是左柔。这不废话么,左柔老兄可是很暴躁的,喝点酒老虎都能打死,这种小胳膊小腿的东西,还不够她三顿饭呢。 “此乃文圣公家的车。”老御医站在城门边“当时我与文圣公去东海垂钓时,就是坐的这辆车。” 他说话时,旁边一个过路的读书人似乎听见了,这人回头看了老御医一眼,看到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羊油病,一看就是个泥腿子却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人家嘲笑你呢。”宋北云咬了口饼“走,上去打他。” “唉唉唉”老御医连忙拽住宋北云“算了算了,师弟可不能冲动,你千金之躯为了这等人去斗殴不值当,赢了入监、输了诊病,不值当不值当。” 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指着刚才发笑的年轻人“你” 那读书人转过头,用不屑的表情看了宋北云一眼,露出清汤寡水的笑容,根本没停下脚步,潇洒的离开了。 宋北云想了想,从地上摸起一根木棒,冲上去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肩膀就砸了下去。 一个精通人体解剖的大夫打人那是相当精准的,这一棒子下去,棒子断了人也疼得跪倒在地,但绝对砸不出什么大毛病。 而砸完人之后的宋北云直接一扭头“跑” “唉我这” 老御医看着地上嚎叫的年轻人,然后又看了看周围正循声围拢过来的人,他容不得细想,拔腿就跟上了宋北云的脚步。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两里地才停下,宋北云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头看了看“没追过来吧” “似是没有。”老御医的状态也还不错,只是稍微有些喘,毕竟是年岁不饶人,上午又是游泳又是爬山的,再加这一公里冲刺跑,他显然是有些累了。 “哈哈哈。” 宋北云靠在墙根蹲了下去,笑过之后一只手摸着旁边打盹的老猫一边对老御医说“这种狗,打了就打了,他能瞧不上咱们,咱们还不得揍他不成你年纪大你要沉稳,我可是才十七八岁,正当打架斗殴的年纪。” 面对这样性子古怪的师弟,老御医还能说什么他多少是有些搞不懂宋北云这个家伙,他的思维跳脱的有些古怪,而是沉稳的不似个少年时而却说揍人便揍了。 不过管他呢,自家师门是个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家中师父到临死前都是这个样子,出一个这般的师弟难道不是属实正常么 “师兄,天不早了,我家里还炖着肉,告辞。” “唉” 还没等老御医挽留,宋北云一路小跑就消失在了拐角,老头颇为无奈的哑然失笑,默默摇头一阵才哼着小曲儿朝另外一个方向晃了过去。 回到家中,正巧左柔他们都在,因为俏俏昨日把衣裳连夜带回来缝制,所以她们今日都汇聚在了这里,二楼的偏厅之中就跟梯台走秀似的,一个个花枝招展的。 宋北云上楼时正巧是左柔换好衣服走出来时,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左柔被吓了一跳,顺手在宋北云胸口捶了一下“你要死啊,走路没声音的吗” “唉,我正常走路,你开门出来撞上我,你怪我走路没声音帮帮忙,你也讲讲道理嘛。” 说是说,宋北云倒是后退了两步打量起左柔的新衣裳来了,这衣服本就是他按照未来的理念设计出的宋制汉服,加上大艺术家悄悄的改良,穿在左柔身上既遮盖了缺点又把她的优点完全的体现了出来。 “哟,不错啊。”宋北云一只手捏在左柔的腰上“转个身我瞧瞧。” 左柔转了过去,宋北云满意的点点头,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行了,一定能让你那未过门的男人神魂颠倒了,不过我告诉你啊,你可到时候别给我发脾气。” “知道了”左柔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少给我动,你看你脏的那样,别将我新衣裳弄脏了。” “捏一捏你还有脾气不成”宋北云推开她,来到后面的凳子上坐下“俏俏他们呢” “正在里面给奶娘换衣裳,她换衣裳麻烦的紧,东西碍事。” 东西碍事至于什么东西自然是不用说了,想来的确是碍事的,毕竟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她就算再骚恐怕也是活不下去了。 “你还不收拾” “我收拾什么”宋北云刚给自己把茶水倒上“不是,你还让我去啊” “你定然是要去的。” “凭什么啊,不去。”宋北云摇头道“你自己的事,老拽上我算个什么。” 左柔噘着嘴看着他,满脸的委屈。 “唉唉唉,兄弟,咱们不玩这一套行不行”宋北云两只手捏着她的嘴“你能正常点么” “那你去是不是去。” “我又没好处。” 左柔俯下身子凑到宋北云耳边“你可是把我巧云姐给欺负了,若是你不去,我就告诉巧云姐的师兄弟们,她可是大家伙儿的掌上明珠,她的师兄弟们可也都是军旅中人,到时别怪有人过来取你狗头。” “那我祝你与王家少爷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宋北云推开她的脸,拱手道合“到时好一对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左柔揪住他的领口,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想死一次么” 这次宋北云没有让她,近身短打的话巧云都不是个对手,何况三脚猫的左柔,只见宋北云手腕一拧,左柔吃疼松开手,接着被一记擒拿就给按在了桌上。 “叫爸爸。” “爸爸” “早叫不就完了么。”宋北云拍了拍她屁股“行了,我去就是了。” 左柔站起身子揉着手腕,上下打量着宋北云“原来你是个高手,来来来,过两招。” “你不配。”宋北云起身“我去换衣服,离我远点。” 换衣服这种事,左柔不是金铃儿,她不屑偷看,所以也自然也就没有跟过去,没多一会儿宋北云一身崭新的衣裳走了出来,不过这衣服有些奇怪,并不是标准的宋制长袍,而是分了上下装,虽然看着也是板正的,可就有些奇怪。 “你懂什么你懂。”宋北云指着自己的衣裳“这种改良款一定能引风潮。” 108、5月25日 小雨 也无风雨也无晴(第五章) 总体说来,就论服装上来看,左柔绝对第一名,身材修长、面容绝伦,配上花团锦簇的衣裳,哪怕是站在那不动声色也绝对艳压群芳。 第二么,可能就是瑞宝公主了,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要的就是个雍容大气,俏俏给她的方案就是复古唐制礼服,雍容华贵如同初绽之牡丹,因为是皇家,所以在配色上俏俏可以发挥的余地就更多了一些,大量的暗金色搭配以及奢华的头冠作为搭配,让她足以代表皇家的仪态。 至于巧云,俏俏的方案让她更是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原本总是有一种丫鬟气质的巧云在一番打扮之下,完全褪去了那副下人的气质,反倒是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味道,素色的上衣搭配着浅草绿的裙子,简约却不简单,既不喧宾夺主也不会黯然失色,让人一眼瞧上就打从心眼里喜欢。 如果非要形容,那便是在烤乳猪和灌汤黄鱼之间那一道清清爽爽的菌菇汤,清淡而不失鲜甜、芬芳而不至刺鼻,又像是在牡丹与玫瑰之间绽放的淡色樱花,调和了雍容、中正了华贵。 以精妙形容绝不为过。 不过俏俏自己就相对于平淡了许多,似乎并没有很多设计感,只是将平时的便服进行了搭配,但这看似无意的搭配却穿出了一种极具简约风格的后现代主义风格,甚至让宋北云恍惚间回到了来这个时间点之前的时光,绝对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几人走出来时,宋北云差点都没认全,金铃儿看上去完全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公主,高高在云端,凡人触碰不得,而不是那个被自己按在毯子下面亲得滋儿滋儿作响的小野猫。 “棒哦。”宋北云朝俏俏竖起大拇指“俏宝贝用心了。” “我以后是想明白了,不管什么日子都得让俏俏姐给我做衣裳。”金铃儿原地转了一圈“好衣裳穿过不少,可如此惊艳却是头一遭啊。” 左柔也是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俏俏宝贝可是太棒了,等今晚让本大爷好好疼爱一番。” 倒是巧云的话还是有些害羞,只是不停的在铜镜前来回照着,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上下折腾着,生怕哪里没有摆弄整齐。 看到这一幕,宋北云不禁感叹这女人都是爱美的呀,就连左柔这样的完全不像个娘们的性子都穿上好衣裳就舍不得脱。 “你们少给我折腾俏俏,她不累的么” “我已经跟俏俏姐说了,日后这王府上的布料全都是她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唉这个好像很划算啊,俏俏练手实在是太过于昂贵了,这些年给俏俏练手的钱足够包鸡王妙言手底下最红的头牌姑娘三年又八个月了,现在有金铃儿这句话,那可是省下了不少心思呢。 “好了好了,你们四个坐轿子的,先去一步,我跟玉生哥随后到。还有,金铃儿以后来这里可要小心,这要是让人撞见了,你麻烦可大了。” “大不了嫁了。”金铃儿眉头一挑“算个什么事,再不济我就说我坏了某人的孽种。” “行了行了,哎呀”宋北云连连挥手“都赶紧走” 一下子散尽之后,宋北云才算是消停了片刻,不过当他去叫玉生的时候,玉生哥却怎么都不肯去,看着满脸胡子拉碴有走火入魔症状的玉生,宋北云也有些无奈。 毕竟从古到今成瘾物那么多,从来都没听说过刷题成瘾的,但玉生就是他现在已经沉浸在题海之中不可自拔,颇有些不疯魔不成活的意思。真的,就算现在玉生突然跟宋北云说一声“来套黄冈密卷”,他都不会有任何意外的意思。 “若我为出题者,此题必考。”玉生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自言自语,时不时的还从旁边的小碟子里夹出一块炸得酥脆的油渣放在嘴里,再抿一口甜水酒,提起笔如同李白斗酒之后似的写道“普天之大,当为警示者不足百人,古有” 罢了罢了,他反正宋北云已经俏俏把福王给的卷子塞进去了,让他自己做题就是了,只要他别疯了,什么都好说 叫不动玉生,宋北云只好一人独自前往,一路上都有人对他的奇装异服指指点点,但他一点都没在意,毕竟今天他就是要借机去推广自己身上这套衣裳的。 叫什么呢中山装肯定是不能叫了,查无可考嘛。所以该叫什么呢北云衫这个好这个好,反正不能叫俏俏衫,显得娘炮且色情不说,还透着一股风尘气息,读书人断然不会买账。 穿着一身藏青色板正“北云衫”的宋北云来到公主那边的御用酒楼,据说这个酒楼是金陵城那个昂贵的酒楼的分店,连厨子小厮都是那边来的,做菜好吃极了。 “东家来了啊。” “我说多少次了,别叫我东家。” 门口的小厮还是那个整天笑嘻嘻的小厮,见到宋北云时还是老样子在招呼着,徐立这家伙的头脑真的是全点在赚钱上了,见缝插针就在这里开了个酒楼,还跟妙言那边达成协议邀请花船上的姑娘来这里演出,每日不用卖身只需弹弹唱唱就能得到众多赏钱,花船上的姑娘可乐意来这了。 “好嘞,东家里面请。”小厮朝里头喊道“兰花儿,东家来了,招呼一下。” “甘妮娘”宋北云嘀咕一声“老子要把你送去江西喂猪。” 幸好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称呼,里头的服务员却热情四射的跑了出来,跟在自家二东家的身旁小声道“东家,您今日来是” “这不包场了么,我来凑个热闹。” “公主殿下包的场,好像说是要来许多人。来的人都要出引子,等闲人可是不放的。” 看来金铃儿都是给了这帮人发了请柬啊,这丫头办事情越来越有章法了,果然不愧自己这段日子没日没夜的教导。 走进去之后,打听到了公主在哪个包间,宋北云悄悄的摸了过去,门口的侍卫见是他,哪里敢阻拦,自觉的就给让开了条路。毕竟现在王府上下早就传开了,说是这宋北云迟早是要成王爷半个儿子的人,等王爷百年了,谁是主子还不清楚么拦他不就等于找死 其实要说起来,这酒楼为什么火啊,宋北云还真仔细和徐立分析过,那就是这特色的包间,大宋普遍的酒肆都是开放性的,即便是很多大酒楼也有包间,但那只能叫隔间,唯独这地方的包间是间间带门,里头一锁死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再加上这包间有最低消费,所以门槛就决定里头的人非富即贵,这样的人自然更喜欢独立的私密空间,不管是聊天谈事情还是与别人老婆幽会那都是极好的。 打开门之后,正巧见左柔在下腰,看架势是要跟金铃儿动手了,宋北云诧异的看了一眼“你们又闹什么呢” “好哥哥”金铃儿连忙躲到了宋北云身后“柔姐姐要打人家。” “你肯定招惹她了吧” 左柔冷哼一声“他说让官家给我指婚个状元看我揍不揍她就完事了。” “行啦行啦,金铃儿的嘴就是这样,你们认识十多年了都。” “你就知护着她” “我也不是护着她。”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金铃儿,而金铃儿却不服气的朝左柔吐舌头扮鬼脸“行了,你也别挑衅她了。” “我听好哥哥的。”金铃儿在私密的地方是很放得开的,即便是当着俏俏左柔她们的面“外头人来了许多吧” 宋北云点头道“这次你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先让左柔这个好斗的老母鸡认识一番那个王家公子呗,再想办法让这些有钱的臭书生买些厂子里的东西。” 在宋北云的影响下,现在金铃儿也开始把灾民工厂称之为厂子了,根据因地制宜的政策,现在这些厂子的产出还是很丰富的,各方面的产业都有,这次主要是想推销一下。 这也是宋北云最开始定制的战略,他自己说的就是公主带货计划,这里头包含了许多产品,衣服鞋帽是一类、保健品是一类、纸张也是一类。 有了宋北云化肥衍生物的二氧化氯漂白剂之后,庐州城的纸张质量和效率提升了一大截,之前那种传统的日晒夜收模式几乎被取代,现在几乎全城都在用这样的纸张,而因为大面积拓荒的原因,草木原材料比以往更加便宜,所以纸张的价格已经被打下去了,现在就差个推广了。 “嗯,等会就看你了。” “唉,老让本宫抛头露面,好哥哥你怎么补偿人家嘛。” “呕” 左柔在旁边发出作呕的声音,金铃儿横着眼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好哥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场” “我到时候会看时机,反正你们不用管我,就当不认识我就行了。刚才我是不是看到金家少爷了他居然也来了。” “嘿,你还别说,这人也算是个做买卖的人才,他想跟咱们谈笔大生意。”金铃儿眯起眼睛“要不要敲上一笔” 宋北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是得好好利用一番。行了,你们别管我了,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我从十二点写到现在,整整十一个小时没有停啦,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是不是已经很牛逼了 本来还打算更一章的,但实在写不动了,脑子已经糊涂了,想来不能因为这事而胡乱灌水,所以我们明天见好不好呀 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 109、5月26日小雨转中到大雨 芙蓉塘外有轻雷 三十多个账房坐在一间大屋子里,手中的算盘噼啪的响成了一连串,混着外头的风声、雨声、雷撼窗声,别有一番气象。 福王坐在一旁跟身边的亲信幕僚低声交谈“账目上现在银钱还有多少” “两百七十万贯,但根据宋先生的说法,这些钱银要作为锚定物,不可轻易动弹,几乎现在所有的钱银交易都停了,以物易物为大宗物件的主流。” “唔小子是个奇才。” 之前这个也算是顶尖的账房先生其实是有预测的,就是当灾民到来之后,庐州城内会出现一波物资短缺,最终导致钱不抵钱,但现在这个情况却并没有出现,虽然物价略有上涨但仍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大量的钱银通货并不用于贸易而是用于给灾民发放工钱,以工代赈,产出的资源和材料则在他们的中转下变成了物资,由福王爷囤积并按需投放入市。 用宋北云的话来说,这就是极大的避免了大宗买办的出现,因为每日投放量的限制,大宗商人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物资都吃下,而且一般情况下市面上的物资都会有两种及以上的替代物。 比如说谷物来说,米面同时出售,囤积任何一种对民生影响都不会很大,若是同囤两种,就休怪福王的砍刀落到脖子上去了,这是临时管理办法里的写的,大致意思就是给你买卖自由但你别过了火。 至于其他的东西,更是因为灾民的生产队、公社逐渐走上正轨而变得愈发充沛,导致明明来了很多张要吃饭的嘴,却并未出现粮食挤兑的情况。 这个现象不光是福王这边有人研究,就连京城那边也派人来研究了,但好像户部那些人始终算不平手中的账。 而这算不平的原因,就是在这以物易物里头。 “宋先生提出这个锚定物的理念,可当真是惊世骇俗。”那幕僚翻看着每日的流水账本“以强硬手段遏制钱银价值,再将所有物品的交换价值与钱银挂钩,以此来遏制货物溢价。宋先生说这是” “政策性宏观调控。”福王脱口而出“这词嗨,当初本王可是追问了许久,舍得我这张老脸。” “这正是千岁被天下人赞颂的道理。”幕僚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只要熬过了这个冬日,明年开春之时便是庐州腾飞之际。” 因为这种调控和重重的贸易措施,现在的庐州已经成为贸易鼎盛的区域,大草原上的羊、金辽的米、江西的鱼猪等等物资就如潮水一般的在往这里涌来。 算起来其实并不是因为能赚多少钱,而是庐州的政策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亏本,在不亏本的前提下小赚一点那不管是对大商人还是小商户来说都是顶好的事情。 这便是宋北云之前说过的金融良性循环,虽然仍然是有弊端,但对于现在这个情况绝对是最佳方案。 “金铃儿今日又去干了些什么”福王揉了揉太阳穴“她也是一刻都停歇不得。” “回千岁,公主殿下今日召集天下之读书人,说是要给他们推销一番庐州的特产。” 福王轻叹一声“不用想了,这一定又是那小子的主意,让我宝贝女儿抛头露面的。” 旁边的幕僚尴尬赔笑,却也是说不上什么话,毕竟现在王府近臣谁不知道那宋北云也就是个迟早的事,对于公主很多可以说是不检点的行为,王爷早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两人去了,这疏间亲的事,可是不能干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是好事,用不着本王自污了。”福王轻轻摇头道“天下人可都知道本王现在是个钻钱眼里一身铜臭的狗王爷了。” 而与此同时,金陵城的皇宫中,赵性也在来回踱步,身边是满脸惶恐的户部尚书。 “朕让你算账,你倒好,整个户部百余人下来,生生给朕算差了一千二百万贯的账出来。一千二百万贯啊,这一年赋税让你给刨掉了十之一二,你还有脸告诉朕是福王的账错了人家的单子报来,一笔笔的历历在目,怎的到你们手上就错成这副样子” 面对暴怒的皇帝,户部尚书在那战战兢兢的说道“官家,这账目横竖都对不上,这里头的钱银不知怎的就没动,但每日那东西却是进进出出。前日府库中支出仅为一万三千三百贯,是为修桥补路之资。但来回接入的流水却有千万贯之多。” 嘿,这可不就是gd么,钱还是那些钱,物资也还是那些物资,来回一倒腾大家似乎都赚了,可是这个时代可是没有标准计量统筹法,他们计算这些账目的时候都是相对原始的等价交换原则,也就是钱银跟物资兑换之后的流水。 这种本位锚定的信用体系他们没接触过,完全是一片空白,算错账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之后的户部尚书也不敢告退,只能等着赵性发落,虽然文官集团实力强大,但前提是自己别犯错啊,这玩意都把鹿错成了马,文官集团还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指鹿为马不成 那到时候别怪福王清君侧。 “三日,朕若是三日之内看不到对的账目,你这户部尚书就别干了,朕许你告老还乡。” 尚书垂着头默默的叹了口气“凭官家发落。”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阴森森的老太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双手呈了一本账目给赵性“官家,这是福王千岁那头的账本,请过目。” 赵性接过账本慢条斯理的翻阅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之后,合上账本说道“我这福王叔啊,真的是这大宋最后一根柱子,没了他,大宋怕是要倒了。” “也幸得有福王千岁。”老太监王公公隔空彩虹屁“实属我大宋幸事。” “行了,你留着下次当皇叔面去恭维。”赵性转身坐回龙椅“皇叔把那宋北云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你倒是打听清楚了没有朕每年给你百万贯,可不是让你在外头给你家侄子置办宅子的。” 王老太监一听,立刻跪倒在地“官家” “行了,那点钱不算什么,我就问你事办的如何” “都打点好了,州试过了之后,他便走马上任,去歙州祁门县任代县令,对外就称他是买的官。明年春闱定会元,殿试之后定状元,调浮梁为五品县令,后寻机调入京师,入六部巡查。” “会不会太明显了点”赵性摸着下巴“天下之大,谁人都知道这巡六部者是留着当宰相的。” “福王千岁说时不我待。” 赵性长叹一声“好一个时不我待,就如此定下了。我倒要看看这皇叔钦点的不世出的天才是个怎样的结果。” “福王千岁说,他还有几人想要举荐,但时机不到,等再观察些时日。” “皇叔的话自是可信,就由他察,不过你也别闲着。皇叔所说之人,你需将人调查个清清楚楚,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一概不叙用。” “老奴遵旨。” 其实这些事宋北云一点都不知道,他到现在都只是知道自己被定了个从七品的候补,可前两日福王给赵性的信中却让宋北云人在家中坐、状元天上来。 反正他考不考试、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状元就是他了。如果这段秘史公布出去,那他大概会是第一个莫名其妙就上了史书的状元郎,并且会被人黑的体无完肤,永世不得超升 不过赵性的安排仔细咂摸的话也是很有趣的,五品县令这个职位本来是为了应对官窑督陶官报备的,但在后来的职能演化中逐渐进化出了监察、理事等等其他职责。 江南西道本就是那个“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的富庶之地,突然空降这么一个没有根底的监察使下来,要说赵性没有点考虑那真的说不过去。 不过究竟是什么考虑,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至于巡六部,这个就比较恐怖了,几乎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看上的”,正常来说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如果没有正儿八经的能力,很快就会被人摘出毛病清洗出官场。 可若是抗过了这刀斧加身,那这个两任县官、巡完六部的宋北云很可能在三十岁的时候位极人臣,成为大宋的顶级权臣。 而那时福王如果还在,也该差不多七十了。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宋北云在赵性看来,就是福王给自己找的接班人。 当然,设想总是好的,以后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有些计划总归是要开始的,不然赵性认为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了,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到了六七岁时,他保不准就突然暴毙了。 不用怀疑,文官集团真干的出来,这种事在帝王家那是常见的很,若是福王还在可还好说,毕竟他现在就是国之支柱,但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呢人物恒运、水无定势啊 。 110、5月26日 中雨 夜泊秦淮近酒家 公主殿下的带货小会场如今热闹非凡,这些读书人是真的好奇,因为从收到公主殿下的召集再到听闻说她将要亲自上台时,整个文化界都沸腾了。 首先,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让他们根本难以想象去接触皇家的人,社会等级不够,连人家的边都摸不到。 其次,公主本身就是天下间有数的才女,吟诗作词样样精通,很多人都是早有耳闻并心生向往,不夸张的说这女孩子就是大宋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粉丝团都有好几千人的那种。 最后,这次公主据说要帮助灾民,但听闻却并不是捐款而是推销。难以想象,一个皇家的公主要像一个小贩似的吆喝着卖掉手里的东西,这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场面。 种种因素堆积在一起,这些读书人就像是赶来观看一个传奇一般蜂拥而至。 今天的酒楼不似往常,而是被布置成了一个华丽的洞府,周围彩带飞舞,中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周围还有侍女拖着盘子在场中游荡,盘子中装着美酒,只要想喝就招手示意侍女来到身边,饮下一杯热辣的酒水,恍惚间仿佛就多了几分盛唐夜宴的豪气,而自己更是化作了斗酒诗百篇的李白,笑傲人间。 许多食物都被陈列在两旁任人自取,鄱阳湖的鱼、草原的羊腿、金辽的山货,就如那书上所说的酒池肉林。 “难怪纣纣王沉迷此道,好极好”一个喝了许多酒的青衣书生斜靠在柱子前,手中还捧着一只烧猪蹄,满嘴流油的咬了一口“这种日子,神仙都不换。” “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达官贵人享乐,那些受苦百姓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有喜欢的就有恨的,这不就有人开始发起了牢骚,这部分人始终认为现在非常时期还如此奢靡,就应该严惩,不管是谁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但若是问他这犯了什么法,他却只能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这些声音都被奇装异服的宋北云听在了耳朵里,他背着手一身挺拔的站在那,显得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人好生奇怪,怕不是别国的人吧”周围有人对宋北云指指点点“你看他那衣裳。” “看着就有些稀奇,不过要我看这衣裳还是蛮不错的,倒是方便的紧。”另外一个人似是看上了宋北云的衣服“走,上前问问去。” “不好吧,贸然上前” 宋北云其实在这帮书生里算是身形挺拔魁梧的了,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时代可算是拔高的人物了,再加上身上有些肌肉能将衣服撑起来,看着绝对是有杀伤力,要不是头上留着长发,谁都会以为这人是个草原蛮子。 “那个那个,阿姐你瞧,那个。” 当然,除了一众书生之外,各家的小姐们也是少不得的,金铃儿的闺蜜团可就高达百人,而且他们在这次灾民危机中其实多多少少都出了力的,所以宋北云对庐州的书生没什么好感,但对金铃儿这帮立志“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小姐妹其实是很有好感的。 不过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他对小姐姐们也是有好感的。 “哪个”一个身着彩群的小姐模样的女孩顺着身边姐妹的手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站在那关注场上动态的宋北云,她眼睛顿时一亮“呀好威猛啊。” “走,阿姐,近前瞧瞧去。” “这不好吧。” “走嘛,瞧瞧也不亏,且他身上那衣裳有趣的紧,去瞧瞧。” “怕是你小妮子动了春心。”那小姐脆生生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罢。” 就跟人看猴子似的,一会儿就有不少人主动跟这个奇装异服的宋北云攀谈了起来。 不过相比较那些爷们儿,小姑娘们反而更加放得开一点,有几个小丫头甚至借着说想看看衣服面料的借口偷偷摸摸的捏了他的胸肌。 总体说来,这一朝大宋啊,真的是干啥啥不行,啥也不是,唯独在女性的自我意识上面几乎是将前朝那种男女意识给继承了下来,而不是后面那元明清的唯唯诺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也难怪会出现佘老太君那样的女中豪杰。 “这位同窗,你这衣裳倒是有趣,可有何说法” 一个有些娘炮的小书生倒是对这套衣服感兴趣的很,但毕竟读书人嘛,追根溯源是个本能,所以上前主动问了一句。 好,就等他了 宋北云一脸冷酷的像个译制片里的侠盗似的慢慢扭过头“你问我这衣裳的说道” “啊”那小书生被宋北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若是不愿,那也作罢作罢。” 周围的人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空气中都是快活的味道。 而这么一笑,立刻便吸引了更多的人围拢了过来看个热闹,见此情景宋北云大概估算了一下,感觉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山装“这套衣裳名为玉生装。” “玉生装” 就跟路边吆喝卖货的小哥一样,有那卖的就有那捧场的,旁边的人见有这新鲜玩意,自然也开始发起问来。 “何为玉生装啊” 宋北云故作深沉的一笑“就是一个名为玉生的书生所创之装束。” 说完,他转了一圈展示了起来“各位同窗、姑娘请看,这衣裳正面有四个口袋,寓意国之四维,礼、义、廉、耻。这叫四维胸前装。” “好一个礼义廉耻胸前装”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还有何说道” 宋北云扬起手腕,露出了用蚌壳打磨的三颗纽扣“左手手肘处各有三颗纽扣,则为家、国、天下,寓为以此双手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双肩处收拢则为修身,这一双手上即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好好好,这等为极好” 编故事一定要附和环境嘛,虽然大家都知道中山装那袖口三枚纽扣是三民主义,但敢在这个时代提民权,真的会被拉出去喂狗的,那么换个东西来说,既正能量又帅气拉风还显得有才学,多好。 宋北云说罢,指着自己脖颈往下的纽扣,本来这里应该是五颗,但为了好编,他加了一颗,就成了六颗“这六颗纽扣,第一颗为风纪,而下面五颗则为社稷五谷,寓意以万民为鉴牢记风纪,为民则遵纪守法、为官则清正廉明。”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漂亮,读书人嘛,大部分虽然怂怂的,但年龄摆在那,这种时刻的热血还是有的,一下子就壮怀激烈了起来,大家纷纷讨论这衣裳,甚至不少人已经觉得这衣裳不再怪异,而是有着说不出的美感。 “后背不破缝,寓为江山望,待他日苍狼北顾,壮志饥餐胡虏肉。” 这句话宋北云说得铿锵有力,生生将场内的气氛给燃了起来,众人连连拍手叫好,不少女孩子更是妙目连连,毕竟见惯了羸弱白皙的男子,宋北云这突如其来的铁血气息和咄咄逼人的文采谈吐,着实让女娃娃们眼前一亮。 “这还不算完。”宋北云继续说道“上下装颜色略有不同,意为求同存异。与脖颈立领遥相呼应,即为严谨治学、求同存异。” “那么,在何处能买到呢” 完美上钩了。宋北云心中一喜,立刻开始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就说是公主体恤灾民,为那些灾民谋求了个生计,这衣裳只能在公主殿下的工坊中买到,且每件衣裳都会有防伪标识,只有有此标识着方为公主授权之物。 宋北云指着胸口一个小小的胸针“买衣既送,多买多送,纯铜铸造、工艺精美,他人若是仿造即为以下犯上,可谓独享尊贵。” 开始还慷慨陈词的宋北云,此刻化身街边货郎,口若悬河的在那吆喝着,甚至还喊道“诸位,我之初买这衣裳,更是为了福王殿下的一首词。” “什么词读来听听。” 宋北云立刻抬头望天,满脸悲愤状的将岳飞的满江红给朗诵了出去,不过略作修改,让它更贴合福王。这一下,场面就有些悲怆了,想到家国破碎的大宋,不少感情细腻的书生学子都红了眼眶。 “我怎的就不知道福王殿下写过这等好词呀” 泰王坐在包厢里,满脸揶揄的喝了口酒,旁边刚刚才匆匆赶来的福王满脸尴尬的连连咳嗽。 “真的是顶顶的好词,跟你这福王的身份环环相扣,收拾旧河山唉”泰王听完之后不免也有些感伤“这小兔崽子。” “是啊,这小兔崽子。”福王跟着附和道“才华还是有一些的。” “一些”泰王提高声调“你号称大宋第一才子,你给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一首这等水准的词,跟你严丝合缝。福王殿下,你是欺我未读过书” “诶王兄”福王尴尬的不行“好了好了,让小的们折腾去,你我来这是喝酒的。” 而另外一个包间里的金铃儿悄悄趴在小窗上看着下面的宋北云,屁股来回扭着,嘴里还叨叨的说道“你们说你们说,这等又可爱又才华横溢的人儿,谁会不喜欢呢” 。 111、5月26日 雨 (为霭都大佬加更) 宋北云的推销真的是卓有成效,主要是欺负这帮人没见过这么有感染力的推销方式,卖个衣服还顺手卖个情怀。人家说了,衣服能赚几个钱,主要是交个朋友嘛。 经过这一阶段的热身,气氛已经起来了,中间就该啦啦队上了,今日啦啦队是我妙言手下三大金鸡,其中还有个洋妞,一众莺莺燕燕台上用异域的乐器弹那种靡靡之音,然后还有几个腿长腰细的姑娘在跳肚皮舞。 反正就啦啦队嘛,要的就是个色而不淫。 这一出弄的是男人笑、女人骂,不过主要不是骂台上的舞姬而是骂那台下狗男人们,看他们那死样子,像条狗。 而在舞蹈表演之后,接着鸡王团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船新表演形式,灯光唰唰的就起来了,接着就是让宋北云熟悉的bg响起,接着两个女人分别扮演一男一女在一座木头搭建的布景桥上开始相遇。 “哟,白娘子啊。”宋北云嘴里吃着东西,笑盈盈的看着台上的五台表演“可以可以,鸡王还是有点东西的,难怪能成鸡王。” 白娘子传奇第一幕开演,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不少人都在勾栏中看过戏,但那咿咿呀呀的唱词有时却是会让人昏昏欲睡,但这身临其境的表演却带来了一种以往都不存在的游戏体验,光影和舞美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沉浸式的,所以大家都很认真的看了起来。 而楼上也没闲着,公主带着姐妹团开始查房了,这上面的人物都是有头有脸的,虽然公主的身份最尊贵,但今天毕竟是要卖货的,可不能强买强卖不是,所以屈尊还是要屈尊一番的。 第一站,公主雍容华贵的带着极漂亮的左柔找到了王家公子,虽然这俩人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但却从没见过面,毕竟左柔的风评不是很好,有说她刁蛮任性的、有说她刁钻古怪的,王家公子又不缺女人,所以见面的欲望也就没那么强烈了,就当是一场政治婚约而已。 可是今天当王家公子看到左柔的时候,他眼珠子差点没飞出去。虽说他平日也常留恋青楼,但那些女子跟面前左柔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悬若云泥。 这姿色、这气质,站在公主身侧却是毫不逊色甚至还略胜一头,看那细软的腰肢和修长的身材,这简直天造的尤物。 “见过王公子、张公子。”左柔到底是国公之女,她不需要行礼的,但她仍然还是向面前几人行了个平辈礼。 “你认得我”王家公子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你便是左家妹妹吧” 左柔没接话,只是将脸侧到一边,羞答答的嗯了一声。这个娇羞的动作让王家公子在一瞬间就被一发带着倒钩的穿心箭给扎了个对穿,小心肝噼啪噼啪的欢呼雀跃。 这是何等的人间绝色这是何等的温婉市井坊间怎会有那般不堪的传言 哦明白了,定然是那些爱慕者求而不得才致使如此传闻吧,那些人端的是该死的紧,如此如天仙般的人儿被传得像个什么似的。 过了过了啊 “左家妹妹不必多礼。”王家少爷让到一旁“来,妹妹请坐。” 而旁边那个姓张的可能觉得自己是多事了,连忙告罪一声便走了出去,将这场奔现变得更加有趣味了一些。 “说来惭愧,年后左家妹妹就将与小生成亲,可我到如今也才是见你第一面。” “无妨。” 左柔轻声细语的说话,还附赠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嘴角的小梨涡绽放的瞬间,这里明明没有酒,但王家少爷的头已经眩晕了起来。 “妹妹今日也来帮公主千岁” “嗯。” 淑女守则,话不能多笑得多,笑不露齿、目不斜视,永远看着地面,这才有楚楚可怜之相。 虽然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心里,左柔暴熊已经开始拆房子了,但脸上却始终要保留着那份甜美到让人心醉的微笑。 “王公子,今日你可要多多捧场,为了这黎民百姓。” “那是自然自然” 公主突然插话,打断了王家少爷细细观察左柔的举动,他毕恭毕敬的朝公主拱手鞠躬,但在起身的时候却是情不自禁的瞄了几眼金铃儿的胸口,这个小动作哪能躲过金铃儿的眼睛,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脆生生的说道“那我便不多打扰了,还有些事情要办。” “啊那”他看向身边的左柔,期待公主能有成人之美。 但显然金铃儿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嘴角那微不可查的笑容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她装作没听懂王家少爷语气中的意思,转身就走了出去“柔儿姐姐,该走了。” “嗯” 左柔跟着走了出去,而王家公子则愣愣的看着左柔的背影出神,毕竟左柔后面的屁股可跟前面的脸蛋一样精美绝伦,这一点宋北云可以证明。 等回到她们自己的小包厢之后,左柔的面目早已狰狞,手中若是有钢刀恐怕刚才就一刀劈砍下去了。 “气煞老夫。”左柔叉着腰在房间踱步“居然胆敢那般明目张胆。” “得了吧你。”金铃儿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脚丫子“男人都一个德行,这是你不喜欢他罢了,若是喜欢就像我好哥哥那般将你的大桃子拍得啪啪作响你也是没见有恼怒。” “一派胡言”左柔语气顿时变弱“这这事能一样么” “哦,是啊是啊,他宋北云的坏哪能叫坏,那就是理所应当。人家好歹能克制,最多也就瞄我几眼,你可知道你那宋北云” 说到这,金铃儿立刻意识到言多必失了,但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已经看向了她,她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直接便出言轻薄了,他” “越描越黑。”左柔冷哼一声“你住嘴。” “哦”金铃儿难得听话的不再言语,只是连忙转移话题“怎样,这淑女宝典好不好用那可是我倾尽全力得来的。” “什么宝典不宝典,不过就是个贱男人罢了,看见女人便走不动路的混账。呵,要我嫁他,倒不如一刀宰了省事。”左柔说完之后,不解气的继续说道“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这暴虐的脾气哟,真的”金铃儿叹气道“也亏只有那家伙才能将你吃得死死的。” 说完,她再次起身“我去找金家的人,你现在去执行第二阶段,巧云探路,你去巧遇。” “行行行。”左柔不耐烦的抄起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其他,对着嘴就嗦了一口“顶烦人的东西。” 金铃儿不再搭理他,而是出门在门口侍女的簇拥下找到了金家的少爷,开始谈起了合作的事情。 而左柔则在巧云和俏俏的帮助下准备执行计划的第二部分,就是在卖货现场与王家公子进行一场巧遇,两人的对话都已经设计好了,万变不离其宗。 之前在宋北云那个杂碎家中就已经演练多次,说实话虽然左柔自己当时知道是在演示,但当混账宋北云说那些软绵绵的话时,她觉得自己有被撩到,就就很很那个什么。 但现在看到王家公子,就如同看到了一坨狗屎,他一说话更是臭不可闻,用宋北云的话来说,就是狗屎不臭、挑起来臭。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蹲在一堆货物样品前,他的身边被一堆一堆的女孩子围着,他则忙得上下翻飞。 “哦买噶,姐妹们,我跟你们讲,这个东西是真的厉害了。这个胭脂可是纯天然花瓣研磨出来的,上头还有自然芬芳,看看这色泽。”宋北云将一盒胭脂抹在手背上“花仙子的颜色,涂上你就是贵妇。妈呀,这也太好看了吧,买它买它买它” 这家伙能把一个简单的东西说得绘声绘色,时而还逗得姑娘们花枝乱颤,短短时间内,许多化妆品真的就卖到脱销。 “这个,哇”宋北云又拿起一块毛巾,一脸神秘的说“姐妹们,我真的要好好推荐一下了,你们来摸摸,来来来,都来摸摸,你们可用过如此柔软的手巾这夏日将至哎,别摸我呀,这位姐妹。” 他这一嗓子让后头那个不小心碰到他的姑娘顿时面红耳赤的娇笑了起来,其他女孩更是笑成了春天的小树林里的画眉鸟,脆生、娇气,可爱。 “这手巾可是不一般,这东西是从天竺传来的,你们试试、且试试,这透气、这吸水,颜色都那桃花粉、有那天境蓝还有那水点的荷花白。天呐,真是太好看了,姐妹们快点买买买起来,这东西是稀缺物件,数量可是不多。” 真的,宋北云绝对是大宋带货第一人,他就往那一吨,正经场次还没开始呢,公主环节还没到,他就已经把一些进口小商品和化妆品给卖得差不多了。 旁边那个负责收账的小厮都看傻了,真的 什么花枝胭脂、什么大食来的水粉、暹罗的水果、天竺的绵巾,本来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生生被他给说的哟 偏偏,这帮娘们儿还真的买账啊 “诚惠诚惠,用好再来用好再来啊。记得多多宣传,利国利民。下一期,我会单独严选一批好东西给姐妹们分享,以后更会想办法形成一条女人街,各位姐妹” 而在这一阵熙熙攘攘中,这真正的重头戏也要开始了,因为公主殿下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全场都停了下来,面向公主的方向齐齐抬手作揖,唯独宋北云偷偷摸摸的抛了个飞吻。 金铃儿远远的白了他一眼,然后仪态万千的走到了最前方,环顾四周起来。 。 112、5月26日 大暴雨 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不是金家少爷么。” 宋北云走到刚和金铃儿谈成一笔买卖的金家少爷面前,站定身子面露笑容,而显然金家少爷已经忘记了他这号人物的存在,毕竟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对于这样一个大家族将要继承家业的长孙来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相对的,他表现出来的特征绝对是符合他身份的,即便是有些高傲,但对待在场的读书人他是保留着几分客气的。 虽然宋北云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这可是一个北坡提起来就会咬牙切齿的混账,想想就知道了,能让北坡那种不叫的狗龇牙咧嘴的存在,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你是哪位” 金价少爷虽然很客气,但却本能的跟宋北云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显然对所有陌生人都保留着一段戒心,对此宋北云倒并不意外,只是笑着开始介绍自己。 “上次我等见过。徐立徐长卿,可还记得” 徐立这人那自然是认识,那家伙在商贾圈子里可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全方面碾压其他富商家的娃娃,而且像这样的大商人家族,多少都是有些往来的,所以金少爷自然是知道徐立的。 但他虽然记得徐立,可的确是不记得面前这个人了,特别是这人今天的这奇装异服。 宋北云没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只是凑上前小声说道“我这里有一笔生意想要介绍给金少爷。” 听到有生意,金少爷本能的眼睛一亮,但之后却是后退了一步“抱歉,今日不想谈这些。” “金少爷可否听我说完” 听听吧,反正在这也无趣的很,公主在上头不断跟人互动,金家少爷早就得到家里的警告,碰到这个公主就绕着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要有非分之想,所以在如此环境下,金家少爷真的不想多看金铃儿几眼。 然而今日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书香名门,他们大抵是看不上自己这商人的,在他们看来哪怕是富可敌国仍然是一介白丁,所以金少爷在这里可以说是相当无趣。 这好不容易有个人上前攀谈,即便是谈生意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金家少爷都其实是想跟人聊上几句的。毕竟又不能走是吧,往这一戳几个时辰,谁也顶不住这无边的空虚和寂寞嘛。 “我们一边喝些东西再细聊。”宋北云像个推销员似的把金家少爷引导到了一边并亲手给他递上酒水“金少爷最近似是遇上了些难事啊。” 金少爷上下打量着宋北云,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不过既然人家这么问了,他也就顺势聊了一下。 其实这事人尽皆知嘛,金家为国为民,宁可自己日子不过了也倾尽家产帮扶灾民,官家甚至钦赐积善之家四个大字给金家以表彰他们的善举,甚至还免了五年的赋税。 可是即便是得到了名声、得到了嘉奖,可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原本三大家族里金家家底最为丰厚,可如今这么一闹腾,他们反而成了垫底的那一家,原本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十年的徐家却因为这一波吃了政策性的福利而快速崛起。 这让金家怎么能甘心呢,那么作为被寄予厚望的金家嫡长孙,这个大少爷自然最近也是过的不顺心。 “金少爷,我这倒是有个买卖能让金家快速翻身,就是不知金少爷有没有这个胆色。”宋北云摇晃着杯中美酒,一脸深沉的说道“金少爷若是有意思,那我便细细与你谈谈,若是没那兴趣,在下自然告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金家少爷轻轻点了点头“你说便是了。” 这就对了,推销的第一步就是引导顾客进入谈话环节,引起对方兴趣,然后一步一步的将对方引入到自己的语言陷阱里,然后进行传销式洗脑。 宋北云老早就说过,让金家捐款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招数等着他们呢,所以等了很久的机会终于在今天等到了,之前准备好的多套方案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在瑞宝公主在台上卖货时,宋北云就在下头开始进行了一轮洗脑式的操作。 复仇当然不是,宋北云可没那么小气,之前已经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再说复仇这种事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即便是像他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也懒得再为那件事去折腾金家了。 之所以第二步还是找到金家,纯粹就是一个进阶关系,如果第一轮坑金家是报仇,那么第二轮就单纯的是因为他们如今迫切渴望再次雄起了。 “这个模式我们便成为股份制,金家可以将所有实业转化分散于民间之中。”宋北云说得口沫横飞“这样一来,即便是再出现这次的事情,只要金家之原始股份不变,千金散尽还复来。” 金家是做生意的,而金家少爷自小就接触这些东西,对宋北云说的东西也算是一点即通,但对于这种所谓股份制“公司”的概念,他还是有些迷糊,所以就进一步的追问了下去。 问问就对了,不嘎一波民营资本的韭菜那就不能叫封建帝王专制下的基本国情。 又被宋北云给忽悠一圈之后,金公子总算缓过劲来,一脸雀跃的问道“你是说将金家的本金入股公主殿下的产业之中,之后只要这大宋在,金家便可长存” “理论上是这般,但那毕竟算是皇家产业,如何参这份股,金公子可想好了”宋北云略微思考一番“倒不如你去与公主详谈。” “待我回与族长通报一声。” 通报呗,随便通报,这个玩意听上去就是个顶顶好的法子,只要公主殿下一个点头,金家就等于是坐上了这趟黄金马车。 放弃实业那便放弃吧,以家中产业转变为资产入股公主的产业之中,日后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不要也罢。 宋北云看着金少爷跃跃欲试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这个点不能再多说,立刻告退转身而去,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当然,他肯定只告诉金少爷这么干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这么干会有什么后果,抛弃实业的资本,那就是任人摔打的皮球,金铃儿吃下了他家的实业,之后就能将一个区域产业链进行补全,而补全之后产业自然就会因为太过庞大而必须进行分割,那么良性资产是要被国家吃去一口的。 这不用想,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不会允许一头吞金吐银的巨兽安稳存活在自己的国境之内,届时良性资产被吞下一部分,不良资产就一定会成为金铃儿的负担,那么等金家入股之后,这部分不良资产不就有人给金铃儿分担了么 管他扛得住扛不住,扛得住得扛、扛不住也得扛,这资本的坑可不是任他来去如风的,这可是封建社会。更何况他们的良性资产已经转化为资本入股了呀,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只不过这个概念对于这个时代是绝对超前的,他们很难想到这种混合制股份带来的金融风险,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嘎韭菜的刀就已经顶在他们的腚眼子上了。 脏这个事情,真的不是止步于摸摸抓抓、说些骚话,这文化人的脏那可是体现在方方面面,自古以来就有合纵连横之说,兵法上头也屡见不鲜,只是架不住有人给它转换操作方式罢了。等到时候陈仓一渡,谁管这金家银家的,好则大家都好,不好则金家要饭。 “你的心是真黑。” 宋北云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楼上的福王和泰王,泰王有感而发说了这么一句,但福王却是满脸笑容的喝酒吃菜。 “本以为你只是想给金家一个教训,未曾下你是想挖坟掘墓啊。”泰王用筷子点了点宋北云“坏,坏透了。” “其实这也是在帮福王殿下规避风险嘛,风险分摊到越多人头上,就越是能平稳度过,毕竟最多两年之后,庐州府的能量就要超过金陵城了。这时若是不想法子,难不成等挨刀子之后才觉得疼么” 宋北云说的理所当然“不过两位王爷可不能卖我啊,我这真的是要杀头的。” “你还知道要杀头啊”泰王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知道你干了多少杀头的事、说了多少杀头的话么” “那”宋北云往旁边一坐,叹了口气“毕竟年少轻狂嘛。” 福王这时才缓缓开口“以后可别怪本王没提点你,有些事少做、有些话少说,谨言慎行。否则最后别说本王,就连官家都难护住你。” “这自然是明白的,心惊肉跳。”宋北云点头道“亏了我还有点自知之明,从不抛头露面,只敢干些扯虎皮做大旗的事。” “你啊,嫩生的很。现在还不是你搅动风云的时候,你且安稳一些。”福王欲言又止的,最后叹气道“州试之后,你便给我异地为官去,好好磨磨你的性子。让你从芝麻绿豆做起,我可不想见你二十出头便被砍了脑袋。” 。 113、5月27日 暴雨 晓作狂霖晚又晴 因为天降大雨,绝大部分的书生都滞留在了庐州城,城中的酒肆、茶楼,一下子就迎来了一波赚钱的狂潮,本就快到了州试的边缘,加上公主这一波召集的人,呼来喝去就是一大堆闲着没事干的书生。 他们手头上也没什么事可干,游手好闲便成了他们的消遣娱乐,从早晨到傍晚,一刻不得停。 反倒是最应该忙碌的宋北云此刻却坐在小书桌前用线笔细细的在一张亚麻布上画着画,而给他当模特的人则是坐在那已经一个时辰没动过的俏俏。 “可是画好了没我腿脚都麻了。” “快了快了,你着什么急。”宋北云一边在用造型奇特的画笔调着矿物颜料,一边不满的说道“你别动啊,这可是第一次试着画油画,要是成功了,几百年、一千年以后的人都能看到我家悄悄多漂亮。” 其实说起来,东西方艺术成就其实并不分什么高下,都是美轮美奂的灵感结晶,可如果硬要比起来,东方绘画整体上更注重精神层面的表达、更宏观大气,博大而精深。而西方绘画更加注重个人的目光所及,细节更加出色,颜色的应用也更加大胆,对此宋北云始终觉得这是个缺憾。 所以他这些日子只要有闲暇就会去折腾颜料这档子事,主要是矿石颜料,毕竟只有矿石颜料才能经得起时间的斑驳,将世上最美的女孩子留给后代去瞻仰,告诉他们别尼玛的整天欣赏西方审美了,你祖宗们的漂亮姑娘照样能让你晚上做怪梦。 “好了没有嘛”俏俏有些不耐烦“我要去茅厕。”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宋北云将一层油脂乳液用吹管喷在画作上,然后起身后退了几步,抱着胳膊点头道“可以可以,你来瞧瞧。” 俏俏才不理他,一听到解散的口号,拔腿就冲了出去便钻进了茅厕中,而宋北云则还在那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反正不管怎么样吧,这大概就算这颗星球上第一幅油画了吧,论艺术价值也许比蒙娜丽莎是不如的,毕竟人家那画用了十几年,而宋北云这画只用了一上午。 但在历史意义上,这可就不得了了,他已经要想办法将这个手艺给传播出去,让所有人都在这个基础上开始创作,毕竟这玩意就跟在无主地上插旗一样,甭管你规划的多好,地皮始终属于第一个插旗人的。 一想到千年之后,人们在艺术史上这样写这样一句“人类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油画诞生于公元1000年左右的中国宋代,这幅画现在被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是永不外出展览的文化瑰宝”时,宋北云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干了一件贼尼玛了不起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悄悄回来看到宋北云的油画,她皱着眉头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唉你这什么表情啊。” “为何如此丑” “丑”宋北云心虚的哈哈大笑起来“你行你上啊。” 悄悄哼了一声“你教我先。” “行,我今天就教你了。” 说罢,他开始一点点的教俏俏怎样调颜色、怎样使画笔,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艺术天赋爆炸的俏俏就已经掌握了这门并不算太难的技巧。 “红加蓝是绿” “不对,是紫”宋北云纠正道“你这样还画画呢,呵呵。” 俏俏横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在那块桐木板上尝试着调和颜色,宋北云则在旁边说风凉话“这样,要是你能让它变漂亮,我答应你个条件。要是不能嘛,你知道的。” “行。”俏俏也有些不服输,本身两人在一起相处时早就没什么羞不羞的了,俏俏这些日子胆子也逐渐是磨练出来了“不就是咽下去么,听你的便是了。” “好好好,笔给你,你来。” 宋北云满怀期待的站在俏俏身后,看着她一点点的找到色感,然后开始在这副丑兮兮的油画上进行修改。 刚开始时,她还有些笨拙,但半个时辰之后,宋北云就开始有些慌了,这天赋也太好了点吧真的一个别说系统学习了,就连接触这新东西也只有一两个小时的人,居然能把色彩玩得如此漂亮,这简直就是 天才。 除了天才两个字,宋北云完全想不到其他的词来解释俏俏的天赋,她最开始还会去看几眼调色板,但后来她完全就不再看那上头的颜色了,直接就开始进阶在画布上调色。 相比较宋北云那种瞎鸡儿画的艺术风格,俏俏就显得细腻太多了,她因为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水墨丹青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干扰她的艺术灵感,所以她现在就真的是化身为一张画布一样,尽情的往自己脑海里填充色彩灿烂的颜色。 她在画画时,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旁边的铜镜,仔细端详片刻之后才会继续动笔,就这么折腾了六七个小时,宋北云都睡了一觉醒之后,她才算彻底将笔放了下来。 “画好了我来瞧瞧。” 宋北云走过去时,发现她的面前不光是有之前自己留给她的笔,还多出了几只粗细不同的毛笔,看样子应该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她又有什么灵感迸发出来而去找玉生哥拿的毛笔。 而当宋北云走到画作前时,他甚至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自己那野兽派路子的油画已经在俏俏的修改下完全变了模样。 画作里的人就如同照片一般栩栩如生,不管是发丝还是衣服上的褶皱,都精细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俏俏端坐在画作前面,看上去居然还有点不太满意 “你这也太离谱了吧”宋北云前后左右仔细看了几圈“不科学啊。” “是不够好,撕了撕了。” 俏俏不满意的伸手要去毁掉这幅画,但却眼明手快的宋北云一把给拦住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下辈子叫达芬奇了,你可别撕了就它,一千年以后能让你在纽约买个写字楼。” 俏俏“” 宋北云没解释到底谁是达芬奇也没有说纽约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不断的注视着这张俏俏认为还不够完美的画作。 说实话,宋北云真的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真的是那种超写实的作品,离近了还能看到笔刷的痕迹,可是稍微远一点就真的像是一张影楼里拍出来的艺术照。 就这么说吧,在上辈子时,宋北云残疾以前去看过一场冷军的油画展,当时那油画上的细节可以说是让人叹为观止,甚至可以和照相机五五开。但即便是那样,宋北云觉得今天俏俏给他带来的震撼绝对远超当时看展览时的感受。 要知道这是一千多年前啊这是第一幅油画啊这是人类第一次以这个方式进行艺术创作啊而且还诞生在一个完全没有经过艺术教育连字都是自己一个一个教出来的十几岁的女孩子的手上啊 服了,真的服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天赋远比勤奋重要,就俏俏这个天赋能力,宋北云觉得自己专心致志画油画三十年未必能达到她这初学者的高度。 虽说自己的画工绝对不差,解剖图也好、机械制图也好,但那些跟油画完全是两个领域的东西,这大刷子上去,谁特么还管细节啊。 可俏俏却完全不一样,她真的是又快又好,就是那种天生对线条、色彩以及透视的敏感,这绝对绝对是顶级的天才选手。 “妈呀”宋北云从后面抱住俏俏的腰“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俏俏被夸奖之后美滋滋的笑了起来,然后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说吧我这人,愿赌服输。” “嗯”俏俏想了想“从今日开始,不可再乱跑了,专心读书应备州试。” 还惦记州试呢宋北云真的不好说自己被保送这事,倒不是不相信俏俏而是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万一要让玉生哥知道了,他心里该多难受啊。 “行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也不能乱跑,得在这陪我。” “嗯。”俏俏点头“只要公主殿下不来找我,我就哪儿也不去。” 可这头话还没说完呢,外头的大门就传来砰的一声,宋北云伸过脑袋一看,发现是左柔满脸暴虐的踹门走了进来。 “这姑奶奶怎么来了”宋北云松开俏俏,探头出去“这大雨天的,你要死啊” 左柔没说话,只是闷头走进屋里,气冲冲的嚷嚷起来“我不干了” “什么玩意就不干了” “我说我不想再跟那个姓王的有瓜葛了。你”左柔一指宋北云“去宰了他。” “你特么的疯了。”宋北云白眼一翻“你怎么不自己去” 可能左柔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憨,所以也就没往下接话,只是气哼哼的质问道“你这一白天死哪里去了,遍寻不着” “我他妈”宋北云哭笑不得的往椅子上一坐“你受气别找我麻烦啊,昨天我就跟你们说了,福王殿下给我口头警告了,让我这些日子老实点。我能去哪啊,一天我没出门了我。” “真的” “你还不信”宋北云指着俏俏“你问她。” 俏俏连连点头“哪也没去。” 左柔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把头花扯下来,作势还要脱外头的湿衣服,宋北云连忙制止“唉,兄弟,过份了啊” “我湿透了要受风寒的” 俏俏这时走上前对宋北云小声说道“你先去找玉生哥,这里我来照应着吧。” “行行行,你别招惹这家伙啊,她母夜叉本叉。”宋北云嘱咐一声,就走出门外,顺手还关上了门。 可刚出去没多久,就见巧云姐匆匆跑来,她焦急问道“小姐在这吗” “在呢。”宋北云没好气的说道“出了什么事啊,把她给气成那样。” “唉”巧云叹了口气“等会子细细跟你讲,我先去寻小姐。” 。 114、5月27日 暴雨 (为菜的抠J大佬加更) “混账东西,当时老娘就该一刀把他给劈了。” 左柔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愤恨的说着“如此暴雨倾盆,他居然找上门来,让我伴他去看莲花,看莲花” 宋北云在旁边都笑出来屁声了,这倒天的雨他居然要去看莲花,这文艺青年的思维模式就是不一样啊,有意思的很。 不过一想倒是挺有画面的,两个人在风景秀美的湖边,在哗哗的滂沱大雨中肩并肩看着初夏时节刚从水里钻出的清新荷花。 好好好,好活儿,整挺好 “你还笑”左柔掐住宋北云的脖子“你再笑,我便掐死你。” 宋北云把她的手放下,并把手搭在左柔肩膀上,歪着头看了她半天”嗯,这么看的确是个美人。” “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左柔显然有点不适应,她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推开宋北云的手,满脸不高兴的说“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你现在不想见,那你就等着嫁过去吧。”宋北云坐在床边,朝左柔张开手“来,让爸爸抱抱。” 左柔噘着嘴,委委屈屈走过去一拳把宋北云锤翻在床上,然后脱下鞋赤着脚踩在他胸口,指着他鼻子说道“若是到时你不能给我个说法,别怪我取你狗命。” 宋北云叹了口气,搬开左柔的脚丫子,起身双手揽住她的腰“那我要是给你办到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还敢问我要好处”左柔揪住他的头发“老娘一刀给你杀咯。” 行吧行吧,这招对左柔不好使而且真的要是她嫁给到了王家,那一定会先杀了王家公子然后再宰了宋北云,不用怀疑,她能干出来这事。 宋北云悻悻的收回手“看在你十四岁还要我陪着洗澡的份上,我姑且就帮帮你吧。” “混账东西”左柔顿时暴怒,直接将宋北云按在了床上,举起拳头就要打,但拳头却并没有落下去,只是拍了他一下“我只能靠着你了” “行了行了。”宋北云顺势伸了个懒腰“我知道啦,你放心吧。” 其实就算左柔不发疯似的求他,他摸着自己良心其实也不是太舍得让左柔嫁出去,虽然有点自私,但反正就是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就完事了。 说渣男也好、说混蛋也行,反正他就这样了,多拿多占就是爽,没什么别的道理。 不过退一万步说,只要是个人,身边跟自己亲密无间的异性好友有了别人,心里都会不舒服吧,更何况他跟左柔之间就是典型的那种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喜欢腻歪在一起,却又不是情侣的那种关系。 这要是让她嫁了人,宋北云觉得这会是他下半辈子的一个坎,想起来就烦躁但又不好跟人说的一个坎。 所以装什么君子呢,干就完事了,奥利给。 巧云端来姜汤让左柔喝下,俏俏也起身开始准备晚饭了,而左柔坐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直到看到了俏俏的画作。 “你画的”左柔仔细端详了一阵“这图可是真好看啊。” “俏俏画的。”宋北云得意的说道“俏俏可是天才。” “我去让她给我也画一张。” 说完,左柔兴冲冲的跑了,而看到她深v姿态的情绪曲线,宋北云觉得有时候脑子简单一点真的是一件顶好的事。 “巧云姐姐。”左柔一走,屋里就剩下了宋北云和巧云两人,他自然也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是个傻姑娘,话都说不清楚,你来说说吧,下午时出了何事。” 巧云想笑又不好笑,只好坐在宋北云身边把下午的趣事细细的告诉了宋北云。 下午刚吃了饭,王家少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左柔住在王府里,于是他就登门拜访呗。 按说正常的说说话、喝喝茶,这都没什么,但人家上来三板斧直接都把左柔给整蒙了。见面第一步就是吟情诗,说什么昨日一见已倾心,往日若不见,寸寸芳草衔之类的酸臭话。 然后第二步就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对娘子的思念之情,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却生生说得像是他娘的分别数十年的恋人一样。 而这两个部分过去之后,他也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居然邀请左柔去湖边赏荷。 外头那雨恨不得将人砸死,但左柔现在正在执行计划嘛,所以只好忍着恶心跟着去了,但刚出王府,他一把抢过左柔的伞,然后将自己的伞也一并扔进了水里。 还说着什么此生再不能散,玩了个谐音梗。 然后就这样带着强忍着用杀猪刀砍他的恨意,就跟着那个憨憨王公子就去了湖边。 那么大的雨啊,两人就在那站在湖边谈天说地,一张嘴就是满嘴的水,左柔就跟河豚一样,说两句话往外滋一口水、说两句话滋一口水。 但即便是这样,王公子居然都他娘的没瞧见,站在嗷嗷的大雨里看着湖面上被风雨吹得飘摇的荷叶发愣,还感叹说人生如浮萍之类的屁话。 说到一半似乎响起了什么黯然神伤的事情,就这样直接把左柔给扔在了那里,连问都没问上一句。 然后左柔就哭着来找了宋北云。 哭着来的 “想来是真的委屈了。” “嗯。”巧云叹气道“若是我想到未来的相公是那副样子,我也哭。” “不会啦。”宋北云抱住她的腰“我巧云姐姐一定会是在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巧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等会好好哄哄小姐,她今日是真的委屈了,见了你却只是发发牢骚。” 嗯,想来也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宋北云是左柔,今天这种鬼天气被一个傻缺未婚夫叫出去赏荷,到了那突然被扔了下来。 作为一个女孩来说,这其中的委屈是难以描述的,简直就是从自尊上的侮辱了。 而她本身就被宋北云给惯出了许多这个时代女性没有的独立特质,现在却要忍受这样的委屈,别说她了,宋北云听着都想杀人。 “老子都舍不得欺负的小傻x,居然让人给这么折腾了”宋北云双手撑在膝盖上“这能忍” 巧云叹了口气“人家才是钦定御赐的一对。” “我不管。”宋北云甩了甩胳膊“这事肯定是不能算完的。” 看到他一脸暴躁的样子,巧云拍了拍他的头“你可是别闹腾了,人家是王皇后的亲眷,你可不能胡乱闹腾。小姐如此忍辱负重,不就是不想坏了你的局吗你可不能冲动。” 宋北云叹了口气,捏了捏巧云的脸“我去看看那傻姑娘。” “嗯。” 他来到厨房,俏俏在做饭,而左柔却坐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当她看到宋北云之后,连忙侧过头,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好啦。”宋北云走过去刮了刮她的鼻子“这账我记下了。“ 左柔可怜巴巴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侧过头不说话。 “好嘛,别弄得跟被人强暴了一样。”宋北云将她横抱起来“先去睡一会儿,好好暖暖身子,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嗯”左柔也不挣扎,只是任由宋北云横抱着自己“我要吃肉” 都哭成这样了,还要吃肉,这孩子果然是哪里有点差错,但不重要,即便是有点差错也不影响她可可爱爱的,这就足够了。 把左柔放在巧云身边,给她掖好被子并对巧云说“巧云姐,你照顾她一下,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巧云乖巧的应了一声“你忙去吧,我伺候小姐十几年了,没事的。” 宋北云笑着从罐子里拿出前些日子腌渍的青梅,给巧云和左柔一人塞了一颗进嘴巴里“好好等着。” 说完,他回到厨房,跟俏俏把这事一说,俏俏当时菜刀都提了起来 “别冲动别冲动。”宋北云按住她的手“你怎么比我还气呢。” “你呀,你不是女子,自然不知进入柔姐姐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俏俏冷哼一声“若是我,我定将他按着头溺死在水里。” “喂喂喂小姑娘杀心别那么重。”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还是下毒吧。” 今天么,既然左柔受了委屈,那就做一顿好吃的吧,宋北云将水缸中的一条鱼取出,开始熟练的蜕鳞、去骨,又片成了晶莹剔透的鱼片,在等待锅中烧油时,宋北云对俏俏说“你去陪陪她们吧,女孩子之间有话说。” “我跟你讲。”俏俏突然对宋北云神秘兮兮的说道“我顶喜欢柔姐姐的,若是以后叫她一声姐姐,那是极好的。公主就有些芥蒂,许是高高在上吧。” “嗯你寻思啥呢,你柔姐姐迟早也是要封郡主的。”宋北云哈哈一笑“不过你说的我知道了,现在这便是我的事了,你快些过去。” “嗯。”俏俏转身要走,但却突然转身在宋北云屁股上拍了一下“哈哈” “你也疯了是吧” 这个加更啊,真的是有一点事就要耽误的,平均两个半小时一章,只要中途出了点意外就得耽误,今天晚上吃了饭家里请师傅来检修水管,一耽误就到了九点多钟了,收拾一下开始码字,马不停蹄就到现在了。 好了,我再去写一章马林可以吧,毕竟灵感就是这么多,本来就已经被人说是脑残爽文了,再灌水可是要被喷到自闭的呢。 。 115、5月29日 晴 渔榜渔罾短短篱 “别让我看到莲花” 左柔看到从外头回来的宋北云手中提着一篮子莲花时,她当场就暴跳如雷,呲牙咧嘴的样子,仿佛夜叉转世。 “你这人,还有创伤应激了。” 宋北云嘀咕一句,也不搭理左柔,直接来到了厨房并将铁锅架在炉子上,等到锅红时下油,油热冒泡时下糖并不断用筷子轻轻搅拌防止糖浆糊底,等到糖浆成琥珀色时,他再将莲花的花瓣摘下在锅中裹上糖浆。 这一步非常关键,一定要快准稳,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短则花瓣没能完全被糖浆包裹,长则会因为高温失去水份变得皱巴巴。 很快,所有的花瓣都被他裹住了糖浆,糖浆炙热的余温将荷花烫熟,再趁着糖浆没有完全冷却用筷子调整姿态装进盘子里,这样端出来的时候就是一朵一朵琥珀色的荷花绽放在盘子里。 左柔骂的最凶但抢食的时候却还是最快的,她将脆甜的荷花裹放进嘴里,嚼出了咔咔的脆响。 糖的甜津与花瓣的清香混合在了一起,既不会甜腻也不会有草木那种特有的“青”味,在这毒辣太阳的大中午正好成为一道极好的饭后甜点。 “真香” 左柔吃了三片,继续又伸手去拿。宋北云无奈的伸手抹掉她嘴角的糖渣“你别跟狗抢槽一般,留些给俏俏和巧云姐。” “那么多呢”左柔捏着一片花瓣指着桌子上好几盘荷花裹“你这人,太偏心。” “俏俏,先去给玉生哥送一份过去,他整日读书是要吃些糖的。” “嗯。”俏俏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端起一盘就出去了。 而巧云则笑盈盈的舔舐着手指头,毕竟糖这个东西,在失去了原产地的大宋真的是稀缺东西,像宋北云如此奢侈的制作甜食,就算是左柔这种家境也是很难做到的,毕竟她定国公府真的没什么钱,糖又贵 “行了行了,你家是不是都喜欢吃甜的啊”宋北云按住了左柔的手“甜食不能吃太多,留着明天吃。” “明天就不好吃了。”左柔不依不饶的将手伸了过去“再让我吃些。” 不多一会儿,俏俏回来,宋北云看了一圈“赵玲呢怎么还没来” “她说是要梳洗打扮一番,管她呢。”左柔提起金铃儿就没好气“清早就说要来,梳洗到现在还没到呢。” 这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左柔一句话还没说完,金铃儿就跟个无主孤魂一般飘到了这里,顺便还带着一股迷人的香味。 “啊”左柔突然就暴躁了,指着金铃儿“你用我精油” “用了便用了。”宋北云抬了抬手“都别废话了,我有点事要交代。” “你要死啊”左柔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你先还我精油” 宋北云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起一片莲花裹吃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今早上我收到了福王爷的秘信。” “既然是密信,你还告诉我们”金铃儿凑过去将宋北云手中的半片咬在嘴里,接着直起身子说道“不过看你这么一本正经,估计是大事吧。” 唉怎么说呢,就是烦。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上他跟御医师兄刚准备出门去河边操练五禽戏时,突然一个信差就找上了门,说是福王爷给他一封密信,既然有信那就看呗。可是看完之后,他才知道留给自己浪荡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他候补的是祁门的县令,而那边现任的县令是在九月才调离,但昨日福王爷收到密报,说祁门县县令与三日前溺毙池塘,当地仵作给出的结果是酒后失足。 但福王说那人是自己看好的心腹之一,他从不喝酒更不用提喝醉了,而现在在离任之前突然酒后溺毙,这里面必然是有蹊跷的,所以现在宋北云必须要提前几个月走马上任。 而给他的任务大抵是有三个,第一是调查前任县令的死因、第二是对祁门县的茶商进行摸底、第三是想办法隔断祁门县与浮梁县两地的官员沆瀣一气。 信中还说,祁门县是链接三地之要道,关系错综,让宋北云时刻小心 “州试不考了”俏俏第一个跳了起来“那怎的行。” “俏姐姐,你莫急呀。”金铃儿一边咔咔吃零食一边眼珠子转了起来“考功名大抵也是为了做官,那么既然父王有了安排,那自然这州试便是已经过了,这主考官是我父王,定一个举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原来如此。“俏俏长出一口气“即刻上任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宋北云摇头道“这次我得一个人去。” “为何”俏俏皱着眉问道“从来都是你在哪,我便去哪,我不依。” 宋北云叹气道“这次可不行,太危险了。” 以他的聪明哪里想不到福王这突如其来的调令是个怎么回事么,上一任县令无故溺毙,这里头要是没有文章那才说不过去呢。 所以他这趟过去,绝对是要地方上的乡绅势力做周旋的,带家眷是非常不靠谱的,有一定的危险性。 所以他把自己的担心解释给了俏俏听,金铃儿也跟着一起劝道“俏姐姐,你大可放心,我父王可不舍得将这家伙放在那地方时间太久,过些日子事情解决了,自是可以回来的。就是这一路还是有些坎坷的,你能行” “我不行啊,你让你爹找别人呗。”宋北云没好气的说道。 金铃儿掩嘴一笑“那可不成,人人都说我父王兵法、书法都是天下第一,但其实他呀,这识人用人的眼光才是天下第一。若是他觉得你行,那你就定能解决。” 宋北云眉头紧蹙没有说话,毕竟他心里也是没有底气的,倒是左柔在旁边说道“让巧云姐随你去,别的不说,护你周全是安安稳稳。” 说完,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眼睛在闪烁的巧云“巧云姐,你觉得如何” “只凭小姐安排。” “嗯。”左柔点头道“那就这般了,巧云随你去祁门。” 宋北云面露难色“很危险的。” “休要婆婆妈妈,你那危险还能险过上阵杀敌”左柔一挥手“巧云姐十三岁便跟着师兄弟们上过沙场的,你那点算个什么。”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圈巧云“真的啊你都没跟我说过。” 这时的巧云已经已经有点难以抑制的开心了,她强忍着露出欢快的表情,只是低着头“嗯,不足挂齿” “那倒是也行。” 巧云的能耐宋北云是知道,自己真的也就是短打能跟她过过招,只要拿上兵器,自己就完全不是个玩意儿,直接被踩头的那种,甭管什么双节棍、九节鞭的,巧云只用一根长棍就能把自己打成斑马。 这要是让她佩刀,那还了得 “巧云姐。” “在,小姐。”巧云往前走了一步“你就暂时给这家伙当护卫吧。” “是,小姐。” 宋北云看着巧云的样子,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的笑容,而巧云连忙避开了他的眼神。 反倒是俏俏在那有些不开心,倒是金铃儿一直在哄着,一口一个俏姐姐,叫得极亲热。 “行了,事都跟你们说了,我先去跟玉生哥交代一声,等会下来我给你们安排工作。” 跟男人沟通,屁事就少了很多,玉生只是嘱咐宋北云一切小心,受了伤回来是要挨打的。至于不用考试什么的,玉生丝毫不以为意,他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但行便是,无顾其他。 他还说,等到宋北云回来时,若是他还是不能中举,那他便去娘亲那里娶妻生子,与娘亲共享天伦。 “玉生哥你得答应我。”宋北云坐在他面前很认真的说道“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凡事豁达处之。” “自是知道。”玉生把手放在宋北云的头上“你且小心。” 能把手放在别人头上这个行为,非父兄不可为之,这换成别人,宋北云能打得他在地上翻滚,但玉生却摸头摸的理所应当。 “我知道的,钱银我都放在老家屋子房梁上了,五千两白银,若是有急用你便取来,要是还不够就去天上斋和人间坊支,他们账上有多少你就能支多少。” 玉生笑了起来“你也太看不起为兄了。” “万一呢。” “不提这个,你走之后若是不能带上俏俏,我就搬出去了。”玉生看了一眼外头“到底是不方便的。” “放心吧,你且住着,我都会安排好的。” “那就行。” 两人又聊了一阵,然后宋北云回到了楼下,开始交代工作起来。 其实工作具体的内容也不算多,主要是金家拆分入股的事情,这个已经有具体的成文方案了,只要金铃儿把握好时机就行,实在不行就拖几天去找他一趟也不是不行。 还有一些关于俏俏做生意这方面的安排和左柔计划的继续执行。 因为福王的信中是为期六个月,现在算来,也就是十一月份时就能回来了,而那时回来之后宋北云就可以以官身入恩科,虽然有点欺负人,但皇家欺负欺负人又能怎么样吧。 “反正大概就这样,金铃儿你照看一点。”宋北云拍了拍公主殿下的狗头“别老是欺负柔姐姐。” “我哪敢呢。”金铃儿翻了个白眼“她可是要吃人的。” 。 116、6月1日 雨 满天风雨下西楼 宋北云今早要走了,他用了两天时间跟所有人道别了一番,关系近的有鸡王妙言、老御医、羊妞儿,关系一般的有杨文广、北坡,远一点的包括房东在内数十人。 “过些日子我去找你玩。”妙言垫着脚趴在马车的窗户边“你到时候给我安排一下,包吃住。” “跟我睡呗。” “呵,怕你顶不住。”妙言哈哈一笑“行了,不耽误你上路了。” “你说话倒是好听一点。”宋北云无奈的笑了起来“行了行了,都回去吧。” 一一告别之后,马车在庐州城外的长亭边缓缓启动,俏俏在旁边哭得可伤心了,毕竟已经十几年了,她就没有离开宋北云身边从超过五天,最长就是五天。而现在他一走就要半年 “别哭了,都早点回去,下着雨呢。”宋北云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不停的挥手“赶紧回。” 看到他这副样子,金铃儿却突然笑了出来,对旁边的左柔说道“他看着洒脱,倒是比谁都舍不得呢。” “舍不得你的大馍馍。” “你这人”金铃儿翻了个白眼“真是该死的。” 而一旁的刚好赶来压货的徐立则跟年龄相仿的玉生聊了起来,这两人本就一见如故,现在聊起来倒更是投缘。 唯一一个不正常的就是羊妞儿,他就像个狗熊似的蹲在地上嗷嗷哭,旁边的小弟都给看傻了,平时那么暴虐铁血的一人,如今却是这样一副德行。 而老御医带着弟子们在前方朝宋北云招手“师弟,你的笔记和图册,师兄就不客气了。” “保管好一点啊给我保管好一点啊那是我的命”宋北云看着越来越远的老御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翻页别沾口水啊“ 一路坎坷,总算是正儿八经的上路了,坐在马车里的宋北云多少还是有点失落感的,心里感觉就是空荡荡的。 好在身边还有个巧云姐,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当逃兵的,百分百不用想。 “唉” 巧云听见他的叹气,仰起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了” 宋北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巧云的小腹“巧云姐,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啊。” 这句话生生把巧云给弄了个大红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是宋北云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看来这半年得好好努力了,巧云姐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都行。”巧云低着头,手被宋北云攥着“只要是你的,都喜欢。” “真乖。”宋北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巧云姐,这次我们危机重重。” “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杀将过去。” 是吧,这才叫不被辜负的喜欢,巧云姐虽然比宋北云要大三岁,但她不管是那方面都是最棒的女孩子,长得乖巧、身手利落,性子却是温婉柔软。虽说因为身份原因总是有些自卑,但宋北云从来没把她当过一个婢女。 要知道金铃儿很少会主动跟巧云说话,毕竟身份认同摆在这,但宋北云却从来第一个都是想到的俏俏和巧云,俏俏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感已经不可形容,早就从单纯的男女之情升华了好几个境界。而巧云则是因为是真的喜欢,真真的喜欢,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欢。 就哪怕是捂着嘴一句话不说,可当眼里出现巧云时仍然会迸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女孩子都是敏感细腻的,巧云一定早就知道宋北云这个问题了,所以她才会放下很多东西不管不顾的往宋北云的方向靠近。 山洞里的偷吻也好、半夜翻墙上他床也好,说起来也是她的一种情难自禁吧。 福王这次突然的安排,可以说是打乱了宋北云所有的人生规划,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想来福王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吧,听金铃儿说他连夜前往了襄阳府,应该想来是襄阳府那边也出了什么事情。 而说实话,像松北云这样还没有功名就异地为官,其实福王是冒着巨大风险的,本身文官集团就一直在想拿他的把柄,这突然就派一个人去当官,这不就是变相说户部是假的么 唯一能做的调和就是挂在了宋北云官职前面那个“代”字上,从七品那真的是只比九品芝麻官大一丁点,比县丞高不了多少。 不过既然跟人家达成了利益一致,也就是说同意吃人家那口饭了,有些事情就不能再任性为之,让他下便是下、让他上便是上,而且十七八岁的年纪混了个副县长职位,还有什么好叽歪的呢。 至于他会在那个地方碰到什么,其实心里多少是有点底的,乡绅集团嘛,三座大山之一,地主阶级。 想要掀翻地主阶级,那说实话现在这个阶段绝对不可能,没有足够的生产力和生产资源也没有祖国多的政治资源,地主阶级的反扑是强硬而惨烈的。 如果要把三座大山排个顺序,乡绅集团绝对是最高最大的那座山,后头的就是氏族集团,最后才是软柿子文人集团。 只有在把软柿子捏爆之后,能够出现政令统一,并且形成一个广泛的协同政务模式之后,才有可能挑战氏族和乡绅。 而与此同时,祁门县的县衙里,当地县丞正在与友人饮酒,他们开怀畅饮,那几人都在欢快的恭维着县丞。 “杨县令,今日可是快活啊” “哈哈哈哈哈,可莫要如此说。”县丞摆手道“可不是县令可不是。” “还不是罢了,过几日那上令一到,这祁门县的县令可就非你莫属了。” “多亏周家照应多亏周家照应。” 几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其中一人吃了块肉,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那死鬼县令,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这一亩三分地是谁的地头,还想闹那新官上任三把火。” “就是,要不是我们杨县令仁义,便是他那妻小都不能留下。”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不过这说来,他那娘子可是风韵十足,汁水饱满啊。” 众人一阵哄笑,但很快杨县丞却扬起手“还是莫要谈论此事了,若是走漏的风声” 他说完,用手化刀抹了一把脖子“几位兄弟,可是知道” “这地方都是你我兄弟的人,铁桶一般。杨县令你可大胆放心,不过便是个小小外官,落到此处是龙给爷爷盘着、是虎给爷爷卧着,我周家在此地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杨县丞笑着点头,然后放下筷子轻叹一声“上任县令唉,说起也是可惜,他本与我是同乡,我也再三告诫,可这人冥顽不灵、宁折不弯,那可真就别怪兄弟我心狠手辣。” 不过他说完之后,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事一二不过三,已有两任县令死于祁县境内,若是再有,怕是上头不肯罢休。” “好一个不肯罢休,不过就是钱嘛,我周家有的是钱。”那个穿着儒衫的男子一脸傲气的说道“天下还有这钱摆不平的人弄不定的事” 又是一阵哄笑,而此刻外头突然闯入一人,他急匆匆赶到这里看着屋中的几人,先是楞了片刻,在杨县丞点头示意之后,他才开口道“杨县丞,据说上头又指了个县令来,如今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嗯” 杨县丞眉头一皱“还有这等事” 周围几个人也是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者如此一来,今日这庆功宴不是白办了么 “可知是谁” “小的不知,但只听闻是个年轻县令,十八九的年纪,且是从七品。” “代县令。” 杨县丞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无妨,怕是谁家的公子买了个官,来这补缺罢了。这等人,八成且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过些日子花些钱就回京城当个闲职去了。” 众人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继续吃吃喝喝了起来。毕竟一听那年纪、一听那职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镀金嘛,来补缺镀金,最多不过一年半载也就走了,入京部里当个七品的闲散官,一辈子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这些年来可是见了不少,丝毫不以为意。 “杨县丞,恐怕你县丞还需再苦熬几个月咯。”周姓男子哈哈大笑“也是命苦。” “罢了罢了。”杨县丞颇为不以为意“这等稚子,又能起什么风浪。等他来到此地,好吃好喝的供着,就当个金贵的大牲口供着,让他游山玩水便是了。” “有理。”周姓男子笑着说道“若是不听话,再给些教训自然也就老实了。” “先摸模那人的底细,到时再做打算。” 初步确定方案之后,他们也就没多在意了,继续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潇洒的很。 而此刻宋北云正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一张自己凭记忆画出来的地图“嗯祁门这个地方啊,邪门真的邪门,看来是块硬骨头啊。” 。 117、6月8日 雨 满帆风暴作阴雷 “把式,去到祁门要几日。” “回老爷,这鬼天气,最少需五日。这一路可是不容易,再加之这祁门山高的很,官道也不如州府的官道,慢些是自然的。” 宋北云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又回头看了一眼巧云“姐,我们身上有多少钱” “徐家印证约有个万把贯,白银三千两,都在行李中。还有铜钱现钞也有个一箱子,都是你带的,你问我” 宋北云点了点头对车把式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逢村便进、逢镇便停,你这一趟多少钱” “两贯钱。” “你就按2日算,多耽搁一日,我给你一贯。五日就给你五贯、七日就给你七贯。” 这可是大买卖,租赁马车本身就是很昂贵的,两贯钱一趟就等于是普通人家的男人一个月的工钱了,而这客官现在还提出了过份的要求,这车把式之前还颇有些不乐意,现在一听这小子出手居然如此阔绰,那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就他容易了。 在吃过饭,巧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本身就是限期到职,如今这么医托,那么不得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我就是要拖一拖,沿途我得凑两个牛车的东西过去。” 说着,他把自己的采购计划都告诉了巧云,可要说家具什么的巧云能理解,可采购清单上居然还有那么多礼物,这是为什么难道还要给混账们送东西么 宋北云其实是个对家人极端宽容的人,巧云的疑惑是有点傻的,但她虽然是个婢女但却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婢女,哪里见过成人世界那种肮脏的东西呢。 所以宋北云就细致的给她解释,从头开始的那种。 “如果没有意外,福王殿下选我过去,一定有他的考虑,若是换了别人有些事是说不通,但若是我就好办许多。我这年纪摆在这,再加上个代县令的由头,只要是个人便会觉得我是个拾遗补缺的二世祖,家中有钱买官镀金。”宋北云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若是我干净利落的就到任了,反倒是容易引得人怀疑,倒不如那就有些二世祖的样子罢。” “原来如此。” 巧云上下打量着宋北云,突然笑了出来,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你哪里像个少年郎。” “你叫着好哥哥就是那里时,不也没觉得我是个少年么。” 巧云顿时臊红了脸,打了宋北云一下便不再跟这个泼皮无赖讲下去了,再讲下去还不知这人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就这样,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见村就进、见镇就停,走了三日才不过走了两百里地,但后头装货的牛车却已经装满了三辆,花了大笔的钱,感受了一把买东西不问价的豪爽。 这采购的东西里有被褥衣裤、竹床躺椅、腊肉咸鱼、香肠咸蛋,甚至还有一张雕花大床,看上去就十足是个混蛋的暴发户嘴脸。 东西多的就如同是搬家,但宋北云似乎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几乎是看到什么不错就买什么,光在一个镇上的铁匠铺里就买了宝剑十几把。 巧云看着心疼,毕竟她小时正是因为家贫而被父母卖与定国公抚养的,后来跟着左柔时也没见过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而且小姐比起宋北云来说抠门太多了。 别人许是不知道,但巧云是清楚的,从十四五岁小姐逃出家门之后,基本就是面前这个小男人在养着她和自己,这才让小姐有底气跟家中叫板,而后面虽说是合作了,但巧云知道其实全套都是宋北云给出的,钱也好、药也好,小姐什么都不干就能白得六成股。 虽是再后来,小姐也开始自己学着做买卖,可说白了这后头还是有这个小男人在撑着。 “还要买啊”巧云心有戚戚的看着宋北云将银子拍出去“已经有了许多。” 宋北云摆手“到时候我要让人连本带利给我还来。现在花了多少到时候让人给吐出来多少,我这个多少可是只多不少的意思。” 行吧,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巧云也不再说什么,虽还是心疼,但一切依着他便行了,这么些年下来巧云自是知道他有多稳当的。 而此时的祁门县,杨县丞在酒楼中与好友喝酒,他仰起头看着头顶的闷雷乌云,眉头皱了起来。 “杨兄,怎的了” “这几日心中总有些戚戚,不知是怎的了。”杨县丞叹气道“睡也睡不安稳。” “会不会是那个新来的县令” 说话者是隔壁浮梁县的诸仓,从八品的小官,但因这浮梁与祁门的瓷茶贸易,所以三天两头就要来这一趟,久而久之也就与县丞相熟,加上两人又是同年的举子,自然话也多了起来。 “说来也古怪,照理说今日他便要到了,我这下马威都与他打点好了,可” “怕不是死在路上了。”那诸仓笑着说道“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还省得哥哥劳心。” 杨县丞三十岁上下的人,也算是个精明人,听到朋友的话之后并未作声而是眯着眼睛看着外头的邪风呢喃道“算命的说我今年有一个大坎,也不知” “哥哥,子不语怪力乱神,算命的若是真有这能耐,他早就升官发财去了,何故风餐露宿。”诸仓笑道“哥哥且宽心,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罢了。” 杨县丞放下筷子不再动嘴,看着外头的烟雨蒙蒙,心中不甚安定,虽然知道那十八九的县令只是走个过场,但这心中的唐突却是做不得假,这让他非常不安。特别是本该今日到的新县令却迟迟未到。 这种情绪一直惴惴不安的持续了好多日,直到得到县令将来之信七日后 “来了来了来” 一个衙役撞撞跌跌的冲入县衙,杨县丞正在办公,他眉头一皱,厉声喝道“成何体统公堂之地,为何喧哗” “县丞大人,这新县令到了” 到了杨县丞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带路哦,不,你且去叫上衙门里的人,去迎接一番。” 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新来的县令,但自古官大半级压死人,若真的是表现的太过了,万一人家后头有吏部的关系,把自己给告了,到时不又是一番麻烦么。 很快,从县丞、主簿到官差、衙役都来到了县衙门口,等待着新县令的到来。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出现,而马车的后头居然跟着六驾牛车,那牛车上的东西可谓是花样繁多、琳琅满目,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新县令的车驾,任谁都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行商 “嘿,你瞧连床都有,这可是有趣。” 官差们互相调侃调笑着,而杨县丞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帮差棍立刻闭上了嘴。 马车很快在县衙前停下,接着宋北云从车上蹦了下来,他身上穿着极骚气的衣裳,腰间挂着玉佩、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要多骚包就多骚包,浑然就是一副西门官人的做派。 而当巧云从车上下来时,那些衙役官差倒都齐齐吸了口气,然后纷纷感叹不值,这样如花似玉的美眷怎的就跟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但下一幕宋北云干的事却是让人哭笑不得,他见到县衙门口迎接他的人之后,一脸笑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从杨县丞开始握着手就嚷道“你就是县丞大哥吧,你好你好。” 杨县丞瞪着迷茫的眼睛刚要回话,就见他已经来到下个人面前“主簿大哥好好好。” 就这样一路握手握了下去,看得旁边的巧云都在偷偷笑,而宋北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把所有人都握了个遍。 最后才说道“刚好,这么多大哥都在,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说着他从一辆牛车上开始往下搬东西,每个人都有份的那种,给县丞的是一柄精美的折扇,一看就是舶来品价值不菲的那种,而其他人也同样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哪怕是普通的官差和衙役。 仿佛等级观念在他那里不存在一样,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样子配上他那十八九岁的青涩脸庞,活脱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 还很有钱。 “还等什么还不快帮县令大人搬东西”杨县丞反应最快,他立刻召人开始给宋北云搬运“一个个的,如此不懂事” “别别别,我请了力工。”宋北云笑嘻嘻的说“小弟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靠各位大哥多照应,哪敢让哥哥们给我搬东西啊。实话跟各位哥哥说吧,我这破官是我那丈人给我买的,我连个功名都没有,也就是个商人出身,哥哥们可莫要跟我客气,什么官不官的,老子不作兴那个。” 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说出来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偏偏从这么一个混人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有喜感,就连杨县丞都憋不住露出了笑容。 当然,杨县丞也很仔细的观察着宋北云,但无论他怎么看,这人眼里都没有那一股子英气,就典型是个贪吃好色的混蛋小子,这种人他可是见过不少,毕竟祁门县也算是大县,富户也是不少的。 “县令大人,你这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先将东西给搬进去,你下休息休息。” “唉那可不行。”宋北云一挥手,然后从一辆牛车上拎出各色食材,还有一只硕大的火腿“瞧瞧,今日我可是打算与哥哥们痛快吃一顿的” 这混小子杨县丞笑着摇了摇头,但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然将这种人派到这来有些奇怪,但保不齐是上头知道这的情况让这么个混账过来混吃等死罢了,毕竟要是他去个别的什么县,恐怕是要闹出乱子来的。 “那卑职就承了大人的情了,将东西搬走之后,我便来安排张罗。” 。 118、6月9日 阴 桃花流水鳜鱼肥 喝得不省人事的宋北云被人送回了房间,而在巧云刚打算将他宽衣解带时,他却噌的一声坐了起来。 “你” “嘘。”宋北云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一口吹熄了蜡烛。 不久之后,屋中床榻吱嘎声、喘息声逐渐传来,外头的人听到之后,互相看了看,露出了一抹大家都懂的眼神,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如何” 杨县丞还在酒桌前坐着,见送县令回去的两人回来,立刻就问了起来。 而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到底是年少,还没多久就开始办事了,倒是个性情中人。” 杨县丞轻轻摇头道“收拾收拾,今日且散了吧。” 这人看来的确是个混账东西,回想起今日他那所作所为,全然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甚至比常见的那些纨绔子弟还要纨绔一些,这东西不是装的,若不是天性如此根本无法装扮出来,这一点县丞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在酒桌上,他谈论的也大多是一些秦淮风月,对金陵城、庐州城两地的烟花之地了若指掌,甚至还能随口说出几个当红头牌的喜好。 这等人,浑然就不是个威胁,而听下头人说,这家伙送回去就开始办事,杨县丞不由得想到自己十八九岁时,那也是如此这般的生猛,恍惚间却也有了几分羡慕。 等到人都散尽,宋北云才重新点起了蜡烛,看着旁边冲他只翻白眼的巧云,小声说道“巧云姐演的不错,要不是今天你来身子,不然我肯定动真格了。” 巧云轻轻打了他一下“该睡了,时候可是不早了。” “这雕花大床,啧啧。”宋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拍了拍新买的雕花床“气派的,过几天你试试。” “整天说些胡话,快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得令” 宋北云用巧云打来的水清洗了一番,然后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毕竟累了几天没睡过好觉,现在能搂着香香软软的巧云姐睡个囫囵觉,那是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些臭傻x想贯自己酒,那是真的想多了,就他们那个度数,宋北云一个人能把他们全给喝翻咯,至于套话那些手段,嫩真的太嫩了,从来只有宋北云套人家话,从来没有谁能套他的话,毕竟活在这个破时代,总归有些东西是要小心一点的。 而从今天这场晚宴来看,县衙么当然是铁桶一块,不夸张的说这里根本全部都是那个杨县丞的人。 大抵如果不是他的人都被清理出去了吧,宋北云想要在这把事情办好,上来就起冲突是最蠢的行为,慢慢来嘛,时间有的是,干不死他们,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 第二天宋北云磨磨蹭蹭到了临近中午才起床,穿着松散的褂子,没有半分县官的样子,而刚出门时就见杨县丞正带着几个家丁、丫鬟模样的人往后宅的方向走。 “杨大哥。” “县令大人。” 杨县丞的表情尴尬极了,连忙躬身行礼“昨日下官多有得罪,不知大人酒量便是豪饮起来,实在抱歉。” “不不不,杨大哥客气了,在我们老家那嘎达,不把人灌醉那才叫失礼。”宋北云笑盈盈的说着,之后他又指着周围那些丫鬟“这是” “这自上任县太爷失足落水之后,县衙中就没了使唤人,这新县令上任,身边没个使唤人可是不行,我这就到县中寻了几户人家,请了几个小厮丫鬟来。” “甚好甚好。”宋北云拍手笑道“可是多劳烦杨大哥了。” 杨县丞苦笑,心中感叹这天下哪有这般的上官,对着下级一口一个大哥叫着,这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指不定惹出多大的麻烦呢。 所以连声安抚宋北云,让他再回去多休息一番,等会子都安顿好了,自是有人会为他做饭。 而宋北云连声道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的县上哪有青楼 “大人,这事还是莫去为妙,若是让人瞧见,怕是要引来口风。” “那还真是可惜。”宋北云长叹一声“那你可知哪家有那种不正经的良家女” 不正经还能叫良家女吗你清醒一点啊,大人 杨县丞压住心中翻腾的火气,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人可是得养精蓄锐了,这衙中还有许多事需大人来办呢。” “啊”宋北云的脸色立刻本能的垮塌“还要干活啊” 好嘛,原本杨县丞以为来的只是个镀金的废物,现在看来这人真的是连个废物都不如,以往来的县令,即便是废物在刚来时也是想搞点事的,即便是抓抓考勤、管管纪律呢。 可这厮上来便说一句“还要干活啊”,这是何等的自甘堕落、是何等的好吃懒做啊。 杨县丞不想再跟他废话,找了个借口连忙脱身,然后转身就去往了周家,将宋北云的种种行为说与那周家家主听来。 “可是当真不是装的” “不像。”杨县丞摇头道“那厮身上便挂着一幅浪荡相,贪杯好色还懵懵懂懂,天生便是一幅混吃等死的模样。” “哈哈哈哈,看来果然如你我所料,杨贤弟,你这好日子不远了。”周家家主拍着杨县丞的肩头,然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你说,若是将这漏税之事扣与他的头上,如何啊” “现在还未到时机,过些日子再做定夺。”杨县丞眯起眼睛,沉思片刻说道“如今眼线已安插下去,倒不如先瞧瞧。” 而宋北云此刻蹲在茅厕里哼着歌,手里则拿着一个小本本,就在刚才他已经让巧云用主母的名义将这些人的籍贯信息都填了上来,宋北云仔细琢磨了一圈之后,圈出了四个内鬼的疑似名单。 他走出来后,仍然一脸纨绔的样子开始在这后宅中游荡了起来,看到那些丫鬟,上去就开始动手动脚、搂搂抱抱,惹得那些女孩子敢怒不敢言。 而这一切都被几个内鬼记录了下来,而宋北云也并不是胡乱折腾,他只要看到周围有眼线在场,就会开始干一些无赖事。 到了晚上,杨县丞也陆续收到了眼线的回执,大抵就是那人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在府中闲逛就是对婢子动手动脚,丝毫不避讳。 而且他好像还在后院之中支起了几个奇怪的炉子,像是要开始炼丹了 “嘶这可不是一般的混账啊。”杨县丞倒吸一口凉气“炼丹”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这炼丹是个什么玩意,不是一般的混蛋绝对不会沾染炼丹这一行的,现在看来这家伙当真是个世上的奇葩。 本来还指望宋北云赶紧死的杨县丞,现在内心居然在祈祷他千万别炼丹把自己给吃死了,毕竟这次上头派了头猪过来,若是这猪死了,下次来的说不准就是哪个难缠的家伙了。 “不行得好好护着他。”杨县丞当下拍板,对下头人说“走,去拜访咱们的县太爷。” 说干就干,几人就去往了后宅,而刚敲开门走进去,就见宋北云正蹲在一个古怪的炉子边一边引着炭一边吹着风,院子中还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果然是炼丹啊 “呀,杨大哥。”宋北云起身“莫急莫急,这炉丹药即刻便成,到时我分杨大哥几颗,这可是好东西,吃下之后可力战一夜仍能金枪不倒。” 不了不了杨县丞脸都绿了,他连连摆手“大人,卑职来此是有些事想要与大人商量。” “莫急莫急,等这炉丹药出来的。” “大人,十万火急” 宋北云听到他语气切切,这才站起身叹气道“什么十万火急不能等着明日啊。” “是关于前任县令十足落水之事,按照规矩大人是要查证一番的。” “哈”宋北云表情变得惊讶“让我去查个死人不去不去,晦气的很,不去啊你们查便行了。” “大人”杨县丞叹气道“此时事关重大,难道你来时未有人与你说吗” “说甚我岳父倒是与我讲了些什么,可我给忘了。”宋北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让我查死人,这我哪会啊杨大哥”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可怜巴巴的看着杨县丞。 “唉也的确是难为你了。”杨县丞心中偷笑,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明日大人便随我去走访一番吧,多少也心中有数。” “要看死人么” “要。” “不去不去”宋北云连连摆手“这大夏天的,这些日子都臭了。” “大人”杨县丞看到他那副鬼样子,实在是无奈“你远远看着便好。” 宋北云唉声叹气,而杨县丞显然害怕宋北云喂他吃仙丹,在说完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而在他走之后,宋北云继续炼丹,但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他细细的回忆着当初解剖时的一些特征再将一些法医学的知识回味了一圈。 其实有时候真的得感谢上辈子的双腿残疾,因为只能宅在家里,宋北云只能靠各种各样的书籍来麻醉自己,虽然不一定精通,但很多东西都是有所涉猎的,加上这辈子跟着老头子一遍一遍的验证,说他是天下第一仵作绝对不过份。 “明天见哦,杨大哥。”宋北云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低声絮语“你真的太瞧不起人了,这样不好的。” 。 119、6月10日 阴 我守护着一名被杀害的战友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刚吃过早饭就被杨县丞找到,他来的同时还带着一些卷宗,上头记录着一些县里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些琐事。 因县令不在,所以都是县丞代为处置,现在需要新县令进行复审,而宋北云连看都没看,只是一挥手说道“杨大哥做主便可。” 面对懒惰至此的县令,作为县丞完全可以一封举报信把他撸下台,但杨县丞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猪头,一定得好好护着,这人在这里的话,从杨县丞的角度出发,甚至比他自己当县令还要舒服。 出事有人顶着,不出事自己闷声发大财,这种好事哪里去寻。至于他的官途,哪里还有什么官途呢,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自己在朝中又没有朋党,十九岁中进士,二十二岁为官,如今已是十年却还是个县丞,已经是今生无望了,倒不如跟着乡绅豪强身后捞些钱银算是舒坦了。 这人无欲则无所为,只要这县令莫要碍着他的发财路,怎样都是好说,甚至提点他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若是不看这卷宗,那我等便该出发了。” “看死人啊” 看着宋北云满脸死相,杨县丞却是一点反应都没用,他几乎是架着宋北云将他带出了县衙。 虽然调查的结果已经是出了也通报上去了,但按照惯例,新来的县令是要再次检验一番,至少要给人家装装样子。 所以不管宋北云怎么想赖,杨县丞都还是将他推了出去。 两人带着官差先是来到了出事的那个水塘边,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淋,该有的痕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根本看不出个什么。 “当时之前黄大人就溺毙在此。” 宋北云百无聊赖的哦了一声,蹲在旁边捡起石头往下投着,就如个无聊的孩童。 看到他的行为,杨县丞轻笑一声“大人可要查验一番” “怎么查”宋北云起身“在哪里看” “就在周围看看有何蛛丝马迹。” 宋北云听他的话转了一圈,但却不是抬手抓树叶就是抬脚踢石子儿,看上去无聊无趣到了极点。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失足踩空,差一点就载入了水塘,幸好他四脚并用的趴在旁边并迅速的被官差给拉了上来。 “大人,可否无恙” “没事没事。”宋北云拍了拍身上的烂泥“一不留神,我且去换身衣裳。” 杨县丞看着这个孽障,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说在此等候就让人护送宋北云回去了。 而宋北云回去之后进到了房间里,并没有着急换衣服,只迅速的将刚才水塘的位置画在了地图上,他根据这两日闲逛出来的结果,已经大致把周边的地形给绘制了出来。 “这些人,到底是没见识。”宋北云把画好的图交给巧云“巧云姐,这个一定要留好,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嗯。”巧云一边给他换衣裳,一边问道“以你的身手不至于摔成如此,你故意的” “嗯。”宋北云张开手臂任由巧云给他系带“我是想试试看失足落水会不会淹死,我刚才试着模仿了一下,发现哪怕是一头载下去,也不可能滚落到水塘里,而他们之前说是滑落,那就更不可能,水坑距离失足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巧云点头道“那必然是杀人后移尸。” “不一定,只有看到尸体才能确信,不过现在尸体腐烂程度很高了,不好判断。只能问仵作,可是仵作显然也是他们的人。” “那你该如何” 宋北云笑道“慢慢来嘛,我们有半年时间。” 巧云给他整理好衣裳“一切小心。” “嗯。” 重新出现在杨县丞的宋北云,一脸嫌弃的离那水塘远远的,并隔着二十米就在那喊道“杨大哥,走吧。” 杨县丞点头,继续带着宋北云去了下个点,也就是之前那县令妻子所在的地方,毕竟作为新官,宋北云是要来问话的。 来到县上一处小院中,杨县丞敲开门带着宋北云走了进去,而宋北云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对劲了,因为这女人目光呆滞,手腕上、脖颈上都有瘀伤,从瘀伤的扩散程度来看,已是有了八到九天,也就是说前任县令死后的第二、三天,她身上才出现了这样的伤痕。 根据那些痕迹来判断,脖颈上的是用手掐出来的,而手腕上的则是绳索的勒痕。 她被人强暴过。 宋北云轻轻眯了眯眼睛,然后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从袖子中抽出一锭银子扔给那女人“节哀啊,大姐。这些银子你拿着” 说完,他就作势要走,但杨县丞却好奇的问道“大人,你还没问呢。” “我不敢”宋北云小声说道,满脸都是胆怯“阴森森的,好吓人。” 杨县丞看着他那般模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人不是好女色么,这等俏寡妇难道没点思绪她已是几日不言不语,大人若是干些什么,谁也不会知晓。” 说罢,他一挥手“让大人单独询问,莫要惊扰。” 之后他就带着人走出了小院,并从外头关上了门,而那些官差纷纷露出了一副淫靡的表情,想来这种事他们并没少干。 宋北云在房间里,双手叉腰,转头看了一眼这寡妇,但他却仍然保持之前的那副胆怯无能的样子,蹲在地上慢慢再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床头,接着屁滚尿流的跑了。 见他打开门屁滚尿流的跑出来,杨县丞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周围的官差更是前仰后合。 “哥哥们,可莫要戏耍我这女子阴森森的,可是骇人的很,我给了她些银两,让她好生过日子吧。”宋北云心有余悸的说道“好歹弄些阳间的姑娘啊。” 这话将众人逗得笑岔了气,杨县丞看着这没出息的宋北云,也是颇为无奈“大人你这般不合规矩。” “我不敢啊”宋北云指着自己下头“都抬不起头,哪有什么规矩。” 又是一阵笑声后,杨县丞也是连连咳嗽“不是这般的规矩,而是你这连问也不问,不合规矩。” “我问了,她不搭理我。”宋北云摊开手“我问她,你叫个啥,她也不吭声嘛。” 杨县丞服了,真的服了。罢了,要他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放肆,想来也就释然了“罢了,大人随我们去往义庄吧。” “看死人啊” “嗯。” “唉” 带着一路上唉声叹气的宋北云来到城边义庄,找到了仵作,杨县丞小声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宋北云一并进去了,宋北云全程用两根手指捻着仵作的衣角,那般样子可是顶顶的胆小无能。 来到一处棺椁前,仵作指着说道“大人,这便是黄大人的尸身,可要查验” “不不不” 还没等宋北云说完,棺材盖子已经被掀开了,宋北云一个激灵就坐到了地上,仵作回头看了一眼杨县丞,两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人,你可要好好查验。”仵作说罢“对了,县丞大人,今日城里送来一具无名尸骨,可随我一并去看看” “我也去”宋北云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带着我。” 杨县丞朝他拱手说道“大人,事分轻重缓急,你且在此查验黄大人尸首,我们去去便来。” 说完,他们就径直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将宋北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而听到脚步声走远,宋北云嘴角露出了笑容。 “臭傻逼,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干什么的。” 说完,他取出鱼肠手套套在手指上,再将自制的口罩戴了上去,直接就来到棺椁前检验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县丞重新回来,但一回来就看到宋北云坐在角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听着似乎是在念经,而他的面前还烧着一堆碎木料和干草。 “哎哟,我的大人哟,义庄可是不许点火的。” 仵作上前一脸惊恐“您这是” 宋北云睁开眼“就祈求星君保佑” 看到他的样子,想到昨日他那炼丹的模样,杨县丞真的是非常无语,只好朝仵作挥了挥手“罢了,大人初来乍到,想来还是你告诉大人罢。” “不不不不听了,赶紧下葬,快些下葬今日就下葬” 看来是被吓坏了,而他的反应正如杨县丞所愿,只要这棺椁下葬,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所以他赶紧让官差找来人,将棺椁抬了出去并葬在了早就选好的地方,还立了块碑。 “大人,可看出端倪” 看着坟头的新土被拍实在,杨县丞笑着问道“可否的确是溺死的” “是是是,那自然是。”宋北云连连挥手“不提了不提了,晦气的很。” 杨县丞显然对宋北云的反应很满意,看他这一日的行径之后,本来还有的一丁点疑心都已经烟消云散。 “大人,回府吧” “好好好,我要赶紧去洗洗晦气。” 120、6月14日 晴 时有微凉不是风 “这鸡,不行。” 宋北云蹲在一个斗鸡的摊子前面挑挑拣拣,他已经输掉了百多贯,显然是有些急红了眼的模样。 “客官,瞧您这话说的,我这鸡可都是百战雄鸡,可怎的到您手里,买一只死一只啊。”那斗鸡的老板也是有些发憷的“您可别再买了,再买我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你今日是卖是不卖”宋北云赤红着眼睛盯着斗鸡的老板“若是不卖,老子将你这一窝鸡都给宰咯。” “客官,您这说话可不讲道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这地头,老子就是王法” 眼见他就要耍横,但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差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便做了鸟兽散,宋北云回头一看,发现是那杨县丞带着人寻他来了。 而杨县丞站在后头,自然是听见了宋北云刚才那话的,他心里直打鼓,天下哪有这般蠢的人啊,这等话都敢说出来。但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官。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对宋北云说道“大人,还有许多事情待办,莫要在贪玩了。” “不行,这厮使诈亏了爷爷百多贯”宋北云指着卖鸡的老板“今日爷爷定要他给吐出来。” 那斗鸡的老板脸色一苦,噗通就给杨县丞跪下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嚷嚷着“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草民做主,草民在此做生意也有个四五年了,都是街坊闲来无事玩几手如今这鸡也死了,这” 看到哭哭啼啼那个样子,杨县丞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神气活现的县太爷,然后对这鸡贩子说“这般,你将钱退与县令大人,你这损失我补给你便是了。” “那怎的行”宋北云斜眼一瞪那小贩“他这偷奸耍滑的东西,还要让我杨大哥吃这个亏罢了,这钱爷爷不要了。”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杨县丞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人,来到此地为官也有个六七日了,可这几日里除了中途有一天去探查了一下上任县令的死讯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吃喝玩乐,这祁门县内玩乐的地方都让他给寻摸遍了。 白日便是赌,晚上就去喝花酒,若是既不赌也不喝花酒,他就是窝在房里炼丹,将整个县衙弄了个乌烟瘴气,甚至连丫鬟都受不得他的轻薄跑了好几个,这些丫鬟都可都不是贱籍,都可是一等一的良人呢 杨县丞想着他要再如此这般下去,迟早是要让人上京告御状的,这若是真的惊动了吏部,下来几个巡查,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杨县丞狠了狠心,追上了宋北云“大人,你这般可是不行,也得开始处理公务了。” “嗨,有杨大哥呢,我放心。”宋北云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说道“大哥处理着便是了。我这人,又没什么本事,顶多每日请杨大哥喝喝就,吃吃仙丹。” 仙丹就不了不了 杨县丞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但最后还是沉声说道“大人,如此下去可真不是办法,您若是这样,吏部可是要差人来查的,届时你可是要被拿下狱的。” “关大牢”宋北云脸色骤变“可当真” 杨县丞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那杨大哥,我该做些什么好” “照理来讲,宋大人为朝廷所委派,名为县令其为知县,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杨县丞开始给宋北云讲解起来“这知县涉及一县的军政、民政、行政、财政、司法等,祁门县下两万两千三百户,近五万人口。宋大人总该有个梗概的。” “这么多人啊”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这岂不是比庐州府还多” 这人废了。庐州府人口百余万,加之商人、流民、灾民,加之一起近两百万口,怎的在他说来这小小的祁门县就能与那硕大的庐州府相比哪怕是庐州城周围都近乎百万人口,怎的 罢了罢了,跟这混账计较那许多作甚,与他说多了生气,气坏了谁如意 好说歹说、生拉硬拽的将宋北云拽到了县衙中,杨县丞搬出县志与近期要处理的一些事物,恭敬的对宋北云说“大人,这些您先看着,卑职便不多叨扰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而宋北云一个人坐在那,唤来巧云给她沏了壶茶,关上门之后,他刚要说话,巧云抬手制止,然后在各个窗口都打开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墙根之后,才开口道“这几日我与县里一些贵太太都有了些交际。” “怎么说”宋北云翻开县志,旁边摆着一个小本子,一边翻阅一边记录比较重要的信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别看巧云平时说话不多,也都比较低调,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伍出身,虽现在是当了左柔的护卫,但当初作训时可学的都是些暗杀、刺探、破坏等等这些特种兵专用技能的,让她去对付一些不懂社会险恶的家庭妇女,那简直就跟玩似的。 “还没有,但我细细看来,这县里其实是周家说的算,即便是那杨县丞私底下也是听周家的话。今日午饭时,周家大太太做东宴请,我便随着杨县丞的夫人去了,这周家太太未到时,杨县丞家的夫人不敢入席。” “周家。”宋北云翻开县志开始找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就找到了这周家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却也是知道了这家人的一些基本信息,算是比较典型的乡绅家族,而这祁门县最大的乡绅家族就是这周家。 这家人以茶叶起家,后也做起了其他捎带脚的买卖,但宋北云稍微计算了一下就知道,如果只靠这明面上的生意,他们怎么都是做不到如此规模。 “哼。”宋北云冷哼一声“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种人,真是顶没意思。” “按理来讲,若是山贼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参将就能剿灭的。可偏偏着周家明面上就是个良善人家,怕是福王殿下也有些无从下手。”巧云轻巧的给宋北云倒上茶“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们隔壁浮梁的督造有些关联。” “这都是细枝末节,偷税漏税、走私贩卖的事,在人命面前算个屁。”宋北云摆摆手“在我这就是捎带手的事,我现在就是要拿证据。” 巧云点头道“我会再去探查。” “倒是不着急,你慢慢来就行。”宋北云端起茶杯,刚放在嘴边,突然又放了下来“巧云姐,你说如果从军营借兵,我能借多少” 巧云摇头“一个都不行。”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但很快巧云却解下一块虎符“我能借三百,我有定国公印信,紧急时刻能借兵三百。” “可以啊巧云姐。” 巧云颇为不好意思的笑道“还不是因为小姐爱胡闹,定国公怕她遇见山贼之类,于是便请了上谕,官家当时说是能给兵两千,但定国公说两千太多,只要了三百。” 这左柔啊真的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虽然跟家里关系不好,但家里人仍然护着,在外头又有自己护着,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社会的亏,难怪她始终都长不大呢。 “三百够了。” 其实宋北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这种乡绅土豪,通常家中都会豢养打手,说是家丁其实就是护院,不然这个时代那些练武的人都怎么吃饭当然就是给人当保镖嘛。 所以真的如果没有点后手,还是很危险的。 “嗯现在就等着他们自己上钩了。”宋北云继续伏案摘抄“我要让他们求着我把他们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你可是有那个能耐” 宋北云笑而不语。 这还用想光是谋害朝廷命官这一条,就够他们死去活来了,昨天尸检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宋北云的意外。 黄县令的胫骨骨折、第二三节颈椎断裂,这是典型的外力所致,因为第二节颈椎并不是着力点,让它造成断裂的最大可能就是有人在后面进行重力击打,而胫骨骨折的位置也是靠近膝盖,这典型是用钝器击打形成的骨折,因为腿骨断裂位置和角度非常诡异。 还有一点,就是赣皖地区的土地都属黄土地,地表腐殖层下都是黄色的细腻泥土,而那个水坑中更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浑浊的很,充斥着大量黄泥,但黄县令的口鼻中并未见黄泥。 所以宋北云可以断定,黄县令是被殴打致死后移尸水塘,那么现在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了。 不过他只是个医生,虽然偶尔创造奇迹,但真的想象死神小学生一样去推理,这个可就太为难他了真的。 当然,除了黄县令之死,还有他的妻子,如果宋北云没有猜错,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人霸占了。 他之所以没有在跟那女人独处时说些“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话”,那是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巧云姐和死去的黄县令之外,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即便是受害者。 谁特娘的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患上斯德哥尔摩 121、6月15日 晴 艾叶黄酒可驱邪 “那人便是个废物,顶顶的废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浑浑噩噩如顽童。” 杨县丞坐在小桌旁跟周家的少爷聊着天,虽说这周家对外还是老太爷说的算,但实际上这少爷已是三十多岁,正掌权的时候,他前几日去了江西,今日方才回返。 他怀中抱着黄县令的未亡人,手探入她的胸襟里起起伏伏,丝毫不在意杨县丞就在面前。 “他当时见你时说了些什么” 周家少爷名靖,曾也读过几年书,但落第之后便随父亲经商,父亲去世后基本就掌管周家了,他生性多疑许多事都讲究一个亲力亲为,这也是他这十年间逐渐能把周家摆上祁门第一大户的原因。 听到他的询问,怀里的女人眼睑低垂,细弱蚊蝇的说道“只是给了两锭银子,并未说些什么便走了。” “给银子” “嗯。”杨县丞笑道“那厮,好色且胆小,说是怕沾染晦气,哈哈哈” “哈哈哈哈,那他可是错过了人间一大乐事。”周靖说着,手就探入了身上女子的裤腰之中摸索起来“你说是不是啊” 那女子只是轻轻咬着嘴唇并未说话,但突然之间这周家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抄起头上发簪对着她就扎了一下“问你话呢,也敢不答” “是”女子吃疼,眼泪簌簌而下。 杨县丞轻轻摇头,然后拱手起身“周贤弟,我这便先走了,家中还备着饭菜等着过节呢。” “哦,对对对,今日是端午,杨兄是该回去了。” 杨县丞拱拱手离开,而他前脚刚走,后脚那邹静就一把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扒拉到了地上并将那女人压在桌上,急不可耐的运动了起来。 而此刻宋北云则蹲在炉子前,点着一堆呛人的药材,整个县衙被熏得睁不开眼,就连丫鬟小厮都咳嗽着躲到了外头。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这些日子看来,他们这新县令性子乖张的很,等闲招惹不得,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县令,在外看见定然是要当成个泼皮对待的。 至于他在院子里熏药材,熏就熏吧,还能怎样呢,只要他不抓人过去烤就行了。 而宋北云一边熏药材一边对旁边帮忙的巧云说道“端阳节啊,就是得熏熏,将这里的邪气全部熏熏走才好。” 巧云也不回答,只是笑着在旁边搭手,反正不管这个家伙干什么,只要陪着他一起胡闹就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了,巧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他在那胡闹,而如今自己能陪着一起闹,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赐的快乐。 “巧云姐,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在酒肆、青楼、赌坊、街巷到处乱窜是为了什么么” “探听虚实,这可难不倒我。”巧云骄傲的笑了“别看我笨,可我是个顶好的探子。” 宋北云哈哈一笑“我家巧云才不笨呢,巧云姐姐是世上最聪明最听话的姑娘,说让趴着就趴着说让上来就上来。” “你再说胡话,就不理你了” 巧云用手指钻着宋北云的腰肢“让你整日胡说。” 其实嘴上这么说,但巧云是真的不讨厌他对自己说这等胡话,不光不反感,甚至内心还暗暗的喜欢他对自己说些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羞臊但又有趣。 “你为何不嫌弃我是个婢子”巧云突然问了一句“以往问你,你总是胡说,今日我想听听实话。”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身份,要是你讨嫌,你便是公主我也不乐意搭理。” “那公主呢你与她” 女人啊这就是女人啊。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暗戳戳的在意着,就像俏俏一样,明明金铃儿已经在她们面前没有一丁点架子了,但那种天然的阶级却还是让她们对金铃儿有距离感。 不过这也算人之常情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宋北云那样是从“那边儿”过来的,这大宋跟大家熟知的大宋再怎么不同,那毕竟也是大宋而不是rc。 “巧云姐,你信我不信我。” “我都把身子给你了你说呢”巧云有些愠怒“说这等话,让人不舒坦。” 宋北云牵住巧云的手“巧云姐,你也看的到啊。你跟俏俏从来都是我的心头肉嘛,好东西是不是都先给你们两人” “那倒是”巧云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那不就是了么,这还看不出来啊我要是趋炎附势的,只要专心哄着金铃儿就是了,管其他的作甚。”宋北云耐心的哄着女朋友“这要是你还生气,我可要冤死了。” 巧云小声的哼了一声,但随后还是把头靠在了宋北云的后背上,虽是没说话,但却也是变相道了歉。 正在两人说着悄悄话时,外头一名丫鬟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大人杨县丞来拜访了。” “啊,我杨大哥来了,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杨县丞走进后宅,一进来就被这熏天的烟气给呛得练练咳嗽,他连忙捂住口鼻,在这浓烈呛人的药味中来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当他看到这厮又在折腾这些物件时,他心中真的是泛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大人,今日是端阳节,卑职想到大人初来乍到便跟夫人商量了一番,想请大人屈尊过府小酌几杯。”杨县丞说的诚恳“就是不知大人方便不方便。” “方便那自然是方便” 宋北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兴奋的说“这正闲着呢,杨大哥待我换身衣裳。” 看到面前这个长官,杨县丞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感叹天下怎的会有这般的杂碎,可偏偏无奈此人是长官,虽是不怕但却总归是不能太放肆的。 跟着杨县丞来到他的府上,饭菜都已备好。他之前说是家宴,倒还真的是家宴,不过他娘子的手艺还算是不错,几道菜都弄得有声有色,虽然从宋北云的专业角度来说都还算一般,但一个普通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大人,怠慢了,请用。” 宋北云首先举杯“杨大哥真的太客气了,你是未把小弟当成自己人”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饭桌上推杯换盏,宋北云使尽了市井的解数,但这杨县丞浑然滴水不进,防御措施做得完美无瑕,根本就不给宋北云一丁点的机会,不管说什么他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丝毫不进秋毫。 不过倒也不是说一点进展都没有,最少宋北云掌握到了这个杨县丞的性格特点,他说不上老奸巨猾,但绝对是小心翼翼的,但人嘛,哪能没有弱点呢。 后来宋北云敞开了喝酒,甚至把自己的蒸馏酒都拿出了一瓶,杨县丞哪喝过这玩意,一人一半他都顶不住,不多一会儿就有些醉了。 当然,宋北云显然比他醉的厉害,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状态,说起胡话、吹起牛逼那是无边无际,反正没喝酒时他是庐州府的,喝了酒之后庐州府是他的。 而杨县丞虽然也醉了,但却仍然保持着相对的冷静,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坐在那摇摇晃晃。 然后直接就溜到了桌子底下 装醉和真的醉还是有区别的,宋北云在观察的过程中大概了解了这家伙的酒精耐受程度,最后索性跟他躺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劳烦巧云叫人将他搬回了县衙,而一回到房间,巧云刚给宋北云洗漱完,宋北云就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抖起了腿。 “你没醉啊” “就这”宋北云晃着脚丫子笑盈盈的说道“我再来一碗也不会醉啊。” 巧云笑了笑“演的真好。”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宋北云说道“我们现在确切的知道这个杨文的秉性了,是个绝对谨慎的人。” “嗯,即便是喝成了那副样子,也是一言不发。”巧云点头道“这人不简单啊。” “那你有何打算” 要问宋北云有什么打算,其实打算倒是很简单,他就这么一步步的往他们那个圈子靠,能靠多近就多近,虽然不跟他们一块杀个人是绝对进不去核心圈子的,但总归是能够得来更多有用的信息。 时间还长,慢慢来,慢工才能出细活,这一点对宋北云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已经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着了。 感谢冰凌天下大佬的盟主,加更留在明天。 看到他的留言,其实我也有很多感触,一路十年走到如今,有多不容易这种话就不多说了,毕竟成年人谁又是容易的呢。 只是希望大家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仍是赤子,心中有恨也有爱,莫要让世间的浑浊遮了年少的畅想。 各位伙伴,莫愁前路无知己,大家砥砺前行吧。 对了,这几天本章说好少啊,你们可能不知道,本章说里头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 122、6月22日 晴 水深自有渡船人(求票、求打赏哦,宝贝儿们) 又是七日,宋北云仍然如往常一样混吃等死,大家对他也渐渐习惯,再也没人去说他的不是,甚至丫鬟们也都习惯了这位县太爷不正经的德行。 毕竟他出手阔绰、爽快,大家看在钱面上也便不再说些什么了,只是感叹说如巧云这般乖巧美丽的女子怎的就跟了这样一个泼皮。 杨县丞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之后,基本上也放下了心来,肯定了宋北云是个废物这件事。 他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事情都一定会搞砸,这些日子他仅仅断案三次,三次都闹得一塌糊涂、怨声载道,比如县东有人偷窃,主人追出来时,那窃贼失足落下台阶死了。 窃贼亲属反倒来状告那主人,这案子只要有些脑子者便知如何断了,但到了宋北云那他却将那追人者给收了监,还说什么若是不追不打便不会造人失足致死,最后还是那户人家赔了十贯钱才算了事。 第二件事便是错牵耕牛的案子,这厮倒是好,张口便说既是如此,那就将牛一人一半一刀破开,一人拿一半牛肉回去,但却两人却都要因宰杀耕牛而受杖200、徒八百里。 最终只好是一方放弃了才算完事 最后一件事更是啼笑皆非,起因只是两男子都不愿抚养亲娘,原本这就是个再明白不过的案子,大宋以仁孝立国,遇到如此不仁不义的兄弟,直接判了就是了。 但宋北云偏不,他不罚那兄弟却罚那老娘,说她老而不死、不事生产、拖累子女,当罚三十贯。 这事把人都给整蒙了,但宋北云并不是开玩笑,派人征讨了她的房子,但念及他年迈,仍然许她住在里头,至于罚银,她没有就让他子女出。子女没有那全部拉去做徭役。 最后这兄弟真切的砸锅卖铁,甚至还将房子给卖了才算是将这窟窿堵上。 昏官啊昏官 整个祁门县的人都在讨论这个混账昏官,有人捶足顿胸感叹天不开眼、有人茶余饭后当个消遣。 但有个人却坐在小酒肆中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脑子里不停的回味着这几件事,不多一会儿他眼睛慢慢睁了开来,然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接着他也不等待,匆匆结账之后便一路去往了县衙,一开口便要求见县令。 今日本是休沐,县衙中只有零散几个衙役当差,他们也都未将宋北云看在眼里,听到有人找那混账县令,想也没想就放他过去了。 这人还奇怪这县衙里的人怎的这么好讲话时,推开门就见正在院子里打着赤膊在那点炉子的宋北云,看到他时候,自己心中的疑惑便消散了这人属实太不正经了一些。 “草民黄安维,百年知县大人。” “有事找杨县丞,本官可没心思与你废话。”宋北云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东西“听见没有还不走” 这黄安维有些尴尬,他站在那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是为赞颂宋大人而来。” “哈”宋北云终于抬起了头“你有病” “草民只是觉得那几通案子,大人断的好可入县志流芳千古。” 宋北云停顿了片刻,仰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人“搞不懂你说什么。” “大人您听我细说,这” “算了,来者都是客。”宋北云起身大叫一声“巧云,备茶” 这县令有个怪癖,从不喝他人沏的茶水,只喝他夫人端来的茶酒,即便是外出赴宴,若是夫人不在,他断然是不肯喝上一口茶、一口水,这便也是个怪癖,但想来也是因为这二人父亲恩爱吧,毕竟若是不恩爱,哪里能夜夜笙歌。 将这黄安维引入到中堂前,宋北云披上一件衣裳,喝了口苦苦的凉茶“你找本官有何事啊” “草民只是觉得大人这几参案子断得好、断得妙。”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妙自然是呱呱叫,还用你来说” “可外头那些俗人借称大人为笑话,整日说些笑柄来,草民实为大人不值。”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喝着茶,他心里其实是在盘算怎么弄死这b,但没想到那人继续说话了。 “要我看,大人这几宗案子断下来,那已是对大宋律法熟练通达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先说这追贼案,若按常理这主人哪里有罪,其实不然,我去那户人家瞧了瞧也问了闻,那户人家在追之前便已经将贼人毒打了一顿,那贼人是为保命夺路而逃,未曾想却落了个身死。依大宋律例,行窃者黔面而已,罪不当死。这失主动用私刑致贼人意外,便已是第二宗案子,依照大宋律例当处徒刑,大人这已是网开一面了。” 他越说越起劲,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分牛案也是有趣,那二人有一人为失主、一人为捡牛着。大人判分牛,可将心比心若我为那捡牛者,我定然不愿意为了捡来的牛受那杖刑,更无要说徒八百了。只有那耕牛之主因心中有气,虽说冤枉却仍甘愿如此。最终那捡牛者自是弃权了这牛,而牛自是物归原主。” 宋北云此刻已经开始观察四周环境了,就等时机成熟摔杯为号,让巧云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一棍打得这人脑浆迸裂。 “这第三宗案子,虽算不上这律法之例,却也是精妙无比,若真要说起来这方为格物致知之典。若是一般的官,判这案子不过罚那兄弟二人赡养老人,哪怕是刚正一些的,不过是再判个刑罚。可判过之后又该如何自是该如何便如何,老太仍是无人赡养亦或是尚不如今。”这黄安维越说越带劲起来,甚至于已是开始拍桌叫好了“可大人这一判,虽是让人目瞪口呆,可若要深挖其中的道理,却是将这律法给用活了。” “先是判了那老太罚银,但她又能有几个钱,于是便收了她的老宅抵债,但却顾忌她老迈房子仍给她住着,但如今那宅子便已是官府的了,他人不可侵占。而后头的罚银则自是由那老太的儿子们承担,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家,自是拿不出那许多钱银,只得将田地屋子给卖了折银给了官府,而这钱看似给了官府,但大人在判罚时不是还说了一句,那老太名下亡夫田产若是她不要便可用二十三贯钱收之么。” 宋北云握着杯子,随时准备动手 “老太不卖,却是心疼儿子无田无地,而将那田产分与两个儿子谋个生计。这出矛盾皆因田产、老宅而起,却又因田产、老宅而落,罚了不孝子也为老太养了老。这不正是大人顶顶高明之处” “啊”宋北云翻着眼睛“还有这等说法” 黄安维起身朝宋北云深深鞠躬“草民不知需多少德行才能让这祁门县盼来这样一位青天老爷,还望老爷给草民做主。” 宋北云没说话,但心里却是突突跳着,他已经故意做的很混账了,几个案子判了都跟没判一样,甚至还有些案子在人家看来就是不公正、不公平的胡乱判定,现在全县谁不说他是个糊涂官、昏官。 怎的就突然蹦出一个青天大老爷了呢 “不是,你怎的自己瞎想瞎说呢”宋北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但黄安维并没管那些,只是一个大跪就匍匐了下去,涕泪横流的说道“大人,请给草民做主草民本是这祁门县的读书人,家中有屋有田,有贤妻有慈父,那周家” 他声音不大,但哭的真切,将周家欺压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宋北云,逼死他老父、霸占他妻子、侵占他田产,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宋北云听完,却是没说话,而直到外头那个被他确定为眼线的人偷偷过来看热闹时,他才大声喊道“你找我给你做主你为何不找杨县丞啊。” 黄安维抽泣着说道“那” 他第一个字刚说完,就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却发现是宋北云踩住了他一根手指 他是个顶聪明的人,哪能不知道这个意思,他立刻神色不变的哀嚎道“大人真的不给草民做主吗” “滚滚滚”宋北云大圣吼道“整日一个两个刁民来找本县告状,本县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妈爷爷事情可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他这么嚷嚷着,但另外一只脚却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写了个楼字。 看到这个字,饭桶会想到青楼,但像黄安维这样的聪明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城里有名的茶楼推庆楼。 虽名字奇怪了一些,但里头的茶酒都是顶好的,宋北云这些日子经常去那喝茶饮酒。 黄安维哭哭啼啼的走了,而眼线也将这件事很快就告与杨县丞听来,正在练字的杨县丞甚至连头都没台,只是笑着说道“这些刁民,真是有眼无珠。告状都不知找个好人告状,找到这般混账的头上,随他去吧,他不断案还好,这一断案那真的是神仙都摇头。” 。 123、6月23日 晴 世人心更险于山 “还有这等事” 周家少爷周靖坐在葡萄架下纳着阴凉,虽已是傍晚,但这炎炎夏日哪得觅凉风呢。 他的身边是自己的娇妻美妾,对面则是杨县丞,他们二人勾结已久,许多事都会互通有无,但这些日子以来,杨县丞总觉得这周家人对自己疏远了许多,这让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那等蠢材,就由他去吧,这些日子我也打听了一番,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东西,不足挂齿。倒是杨兄你啊,最近有些疏于走动了。” 周靖抿了抿嘴“也不知是不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 杨县丞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即刻展开,笑道“周贤弟多虑了,这几日不过是天气炎热,我也不想多动弹,再加上那县令整日拉着我干些荒唐事,有时的确分身乏术。” 周靖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杨县丞便告辞离去,而周靖坐在竹床上喝着井里镇过的美酒,眼睛却一直来回动着。 “周福。” “少爷。”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凑了上前“有何吩咐” “去,明日给那蠢材县令发个帖子,就说我周某自他上任还为尽地主之谊,特请他赴宴,记得要让我这杨大哥转交一番。” “是。” 仆人下去之后,这周靖则默默将眼光看向了天边,然后摸了一把身边的姬妾,笑盈盈的说道“宝贝儿,你说是要个顶顶聪明的人呢,还是要个蠢材。” 那姬妾生的白嫩,听到老爷的话之后,娇滴滴的说道“那自然是要个聪明人。” “哈哈哈,小东西。”周靖在她身上拧了一把“要不说你只能张着腿等老爷呢,这当然是得要个蠢材,这聪明人啊” 周靖眼睛眯了起来,闷哼了一声。 这些日子,他的生意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好做了,有些批文路引迟迟下不来,原本这些事都是杨县丞做的,一直都顺风顺水,可偏偏这几日却是奇慢无比,甚至还有几批货被查扣,这让周靖对杨县丞心生不满。 虽然之后杨县丞已解释是那新来的蠢货县令不善处理政务,只会按部就班,他虽已是盯着了,但却也无法整日盯着,那些被查扣的货都是一眼能看出不对劲的东西,杨县丞今日来就是期望能周靖将账目和货物对得平整一些。 而这番话在周靖耳朵里那就成了杨县丞的甩锅,他本身就是多疑之人,想到诸多种种,再结合到耳目所言那县令处理政务乃是这杨县丞怂恿的,一来二去这心底自然也就起了疑心。 杨县丞回去之后则是越想越不对味,这周靖的态度已是越发的差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但却也没个什么根据,所以辗转反侧到了深夜也是睡不着。 第二天上午,杨县丞照例去县衙办公,一过去却见县令夫人巧云正带人到处找着宋北云。 杨县丞迎上去问道“夫人何故” “那厮”巧云眼眶红红的“早晨与他吵了几句嘴,他便跑了,也不知是跑去何处了。” 杨县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他娘的还是个县令的作风跟家中娘子吵几句嘴就干出这等儿戏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那厮不就是这副德行么,这些日子相处他已是了然,而这时周府的下人却突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对杨县丞说“杨县丞,我家少爷想要邀请宋大人今日晚间赴宴,以尽地主之谊,还希望杨县丞予以转交。” 这封拜帖交代到杨县丞手中之后,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却并未说许多,只是转交给了巧云“夫人,这便由你交于宋大人吧。” “好可他这人呢” “唉”杨县丞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这便去寻他。”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坐在茶楼中,对面则是那昨日的黄安维,宋北云昨夜还真的去调查了一番,真的如他所说,他家的房产、田地、贤妻都被那周家给霸占了,原本算是小富人家,但现在却只能在路边替人写信谋生。 “这些便是周家犯下的累累恶行,草民处心积虑五年有余,就是为了这一天。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宋北云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只是用手指在桌上点了五个点,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摇摇晃晃,满身酒气。 而黄安维坐在那盯着那五个点直发愣,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似是豁然开朗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起身离开了。 宋北云就这般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县衙,一进后宅就搂着丫鬟开始骚扰,而那丫鬟显然也是习惯了,只是叹了口气挣脱宋北云,跑进屋去叫了巧云出来将这醉汉给拖了进去 “他又喝多了” 杨县丞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罢了,随他去吧,这人唉” 宋北云回到房间之后,巧云将周家的请帖交给了他“这帖子似是故意交予杨县丞的,不知目的。” “哦” 宋北云眼睛轻轻眯了起来“这是个软警告啊。” “软警告” “嗯。”宋北云点头道“就是用这法子告诉杨县丞,你最好听话一点,我们不光能用你还能用别人。” “一个乡绅土豪罢了,弄得倒像是庙堂之争。” “嗨”宋北云将拜帖放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睡一觉先,下午再说。来,巧云姐,陪相公睡觉觉。” “大白天,你可莫要作怪。”巧云拍了他一下“去去去。” 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一把抱住巧云“就是这大白天才刺激。” 不多一会儿,那丫鬟都听见了古怪的动静,不少知道人事的姑娘都红着脸跑到远处躲了起来。 而这事自然也是躲不掉眼线的通报,杨县丞听的都麻木了,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习惯了真的习惯了。现在看来就这县令的德行,如果真的要出了什么事,这个县令怕是要跟自己在一个牢房里见面的。 放心是真的放心,但是烦心也是真的烦心,因为这孙子吧,管着他就浪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可一旦不管他,他就能惹出乱子来。 乱判案、乱查扣、乱堵截,他判断东西根本就不讲道理,完全就是随个眼缘,昨日还要将路边的小贩给抓起来,理由居然是那小贩长得太丑,有碍观瞻 头疼啊真的头疼。 真的碰到这种人,驴都教会了都没能教会他。难怪他家里有钱却要将他放到这种地方来,这要是留在庐州、金陵,他都敢摸公主的那个地方,到时一大家人恐怕都得被他给祸害咯。 而美美睡了一下午的宋北云起床洗漱更衣之后,拎着请帖一步三摇的晃向了周家在县城里设宴的地方。 一般这种富户不太会直接请人赴家宴,那通常都是比较熟悉的人才会收到邀请,这第一次基本上就在酒楼了。 宋北云就这般晃荡晃荡的来到了酒楼之外,周家的下人老远就瞧见了他,上来就热情的跟在了他身侧,热情的为他引路。 而当他来到楼上时,上头周家少爷已经在那等着了。 一顿饭局,倒是没什么好说,宋北云依然是喝酒吹牛逼,聊天往大了吹,市井气十足,恨不得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低调低调是不可能低调,那就恨不得站起来指着房梁子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 但偏偏是这样,周少爷反而是拍着手叫好,推杯换盏间,两人仿佛成了忘年交,热情的不行。 “周家哥哥,这县令我是真的不想干,要不是我岳父逼迫着我,躺在庐州府吃香喝辣的多好,来这乡下地方,连个青楼都是三流货色。周哥哥,若是有机会,下次去嗝”宋北云打了个酒嗝“下次去往庐州,我定请你在那宝船上玩个三天三夜,让你走路腿都打摆子。”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周少爷一脸五个好,高兴的连连拍手“老弟这才是我江湖儿女的做派,不像那文绉绉的读书人,腐臭” “臭的很”宋北云一拍桌子“特别是那杨县丞,整日让我干这干那,什么这茶叶的买卖盯着点、那盐土的买卖切不能放行,这读书人真的就是胆小,若不放行这县里哪来的生计要钱啊这衣食住行都是钱” 周少爷眼睛一翻“是他让你盯紧点的” 宋北云已经迷糊,听到了之后,翻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就将杨县丞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这些话本来是没问题的,也绝对不涉及到这些买卖,但的确是杨县丞说的话,而且宋北云又喝醉了酒断断续续,形成了一个无形中的断章取义。 本只为牢骚一番杨县丞的规矩多、管教多,但听在这周家少爷的耳朵里,那便已经是另外一番的意思。 “好好好,可是极好。吃了我周家这些年,现在倒是想上岸当个好官了。”周少爷恶狠狠的嘟囔了两句,然后满脸笑容的看着醉醺醺的宋北云“他还说了些什么” “那倒也是没什么,只是杨大哥这人啊,婆妈了一些,管教的太多,生生比我爹还是烦人。” 。 124、7月9日 晴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为冰凌尘下大佬加更) “杨大哥,昨日我似是喝多了” 坐在县衙中,宋北云揉着脑袋,满脸痛苦的看了一眼正在处理公文的杨县丞。 “他与大人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些什么,就是夸我有江湖儿女的豪气,没有读书人的酸腐味。然后就问了一些杨大哥的事。” 杨县丞眼皮轻轻一抬“大人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就”宋北云有些尴尬,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喝了点酒,发了些牢骚,说杨大哥平日管我太紧,比我父兄还严。” 杨县丞好笑又好气“大人,话可不能如此说我只是想大人能成为栋梁之才,别无他意。” “我自是知道杨大哥的意思,当时喝了些酒嘛”宋北云叹气道“不过当时我依稀见着周家那人脸色不是很好,我也不知他是听出了什么。莫不是吃醋吧。” 吃醋吃你个大头鬼啊杨县丞心中骂道,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宋北云名义上可是上官。 不过就以自己对周靖的了解来看,那人肯定是开始猜忌自己了,从他那句“读书人的酸臭”就能听出来,他心生不满了。 但究竟是何处不满,杨县丞却是没有把握。去问那不等于是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想到这周靖的手段,杨县丞却也是感到忧心忡忡,在跟那人相处这么多年之后,他早就摸透了那人的秉性,若是他觉得自己没用的话,定然是会想尽办法干掉自己的。 一想到这一点,杨县丞浑身上下就起了白毛汗,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工作,眼神不断飘忽,心中却已是没了主意。 而突然,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正将头埋在桌下吃米粉的宋北云,看到他那傻样子,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周家将此人吸收进来,否则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如果明着拦,定然会遭到周靖的怀疑和反扑,而想到自己的命途,杨县丞轻轻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宋北云。 “杨大哥,有事啊” “大人,卑职斗胆问你个问题。” “杨大哥请问。”宋北云坐直了身子,像个老实的小学生“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接下来,杨县丞就开始用近似洗脑的方法给宋北云灌输为官之道,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宋北云真的觉得是有些荒唐,但却还是像个乖宝宝似的在一旁听着。 “土豪劣绅即为国之蛀虫,使得国令不下乡镇大人还年轻,应怀有一颗报国之心,切忌与那土豪劣绅搅弄在了一起。” 宋北云连连点头,然后一脸对杨县丞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满眼崇拜。 “大人,你可知继任县令最少便需要三年,这三年你可愿意蛰伏于那劣绅之手”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不是还有杨大哥呢吗” 杨县丞话语一顿,他发现面前的废物仍然是个废物啊。所以洗脑之事任重道远,不过现在相比较而言,这小县令与自己更加亲近一些,所以往后的日子要好好的把控这个小县令。 而从这日之后,周家与宋北云的接触也愈加频繁,甚至周家还送了一侍妾过来,但却被巧云给打了出去。这周家才想到,宋北云能当官全靠的是岳父,想来是女方家是有些能量的。 所以很快,主攻方向就变成了巧云,主妇们聚会每次都少不得巧云,更是绫罗绸缎数不胜数。 甚至往后他们已经开始不假思索的拉拢宋北云了,真金白银变着花样的送了起来。 不需要道理,就是想送,仅此而已。 越是这样,杨县丞越是焦急,而越是焦急对周家的不满和压抑就越是堆积,短短几日其实就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心态有些崩了。 甚至有时他不用指示宋北云,自己就开始私扣周家的买卖,然后对周家的邀请也出现了爱答不理的情况。 虽然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宋北云不得而知,但现在第一步却已经达到了他预想的结果。 这人就是奇怪,这杨县丞越是对周家抗议,周家就越积极的拉拢着宋北云。 之前花的钱、送的礼,没几日就全部回了本,甚至还开始出现扭亏为盈的情况。 至于宋北云,他是个“傻”的嘛,人家送什么他都照单全收,除了侍妾会被巧云打出去之外,其他东西一点都不拉下。 什么吐蕃的唐卡、临安的丝绸、苏州的锦绣,周家大方的让人难以想象,目的就是一个,让宋北云高兴。 可是他高兴了,杨县丞就不高兴了,终有一日他去往了周家,寻觅到了那周靖。 “杨兄,今日怎的大驾光临了” “姓周的,你如今究竟为何意”杨县丞有些气急败坏,不复往日沉稳“过河拆桥” “我过河拆桥杨兄怕是忘了,前日那批盐土是被谁给扣的、那批茶叶又是被谁给缴的。究竟是谁过河拆桥”周靖也是当仁不让“果然古话说的好,读书多负心。你看我说的是对是不对” 杨县丞冷哼一声“我早就提醒于你,近日浮梁那边来了新督造,许多事情要小心谨慎,你不听还怪罪于我那怕是你未将这祁门县令放在眼里吧” 提起祁门县令,周靖就想笑,他这些日子和那宋北云接触了多次,哪里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而且他早已得知浮梁那边的督造了,那督造根本就没过问这等事情,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杨县丞自导自演。 “杨县丞,有些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合作多年,如今你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该给的,我周家可没亏待过你。” 杨县丞冷哼一声“那你与那宋北云又是为何走的如此近” “我与北云老弟秉性相合,大宋有哪条律法不让官与民交朋友了”周靖昂起头看着杨县丞“倒是县丞大人,你如此气势汹汹的质问草民,是以何故啊” “好好好”杨县丞深吸一口气“周靖,此事我便不再提,一切照旧。” 冷静下来的杨县丞直接认怂,告了声辞便离开了,而周靖可是却没有那般好脾气,他站在原地,眼中凶光毕露,但似乎想了想还未到时机,所以他索性狠了狠心。 “来人,去请宋大人。” 当天宋北云来的时候是傍晚,走时却是已经深夜了,他回到府中之后满脸笑容的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如往常一般去县衙当差,而杨县丞显然也是一夜没怎么安眠,他看到宋北云之后,赧然抱拳一笑“让大人笑话了,今日下官这精神不甚好。” 宋北云打着哈欠,满面愁容“杨大哥” “大人怎的了” 这时宋北云欲言又止,左顾右盼的,而看到他这副样子,杨县丞心中一惊,然后立刻走上前关上了门,压低声音对宋北云说道“大人,怎的了” 宋北云吞吞吐吐的将昨天晚上周靖与他说的事都说了出来,意思就是想找他合作,以达到供应,而且一次性给了三万贯的徐家商号印证给宋北云。 这可是一大笔钱,钱多到足够让任何人目眩神迷 “大哥,许我叫你一声大哥。”宋北云哭丧着脸对杨县丞说道“小弟是真的怕” “你收了” “嗯不敢不收,周大哥说说” “说什么”杨县丞也顾不得这尊卑了,凑上前逼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祁门县邪门的很,不是死县令就是死县丞。” 砰 一声巨响,杨县丞一巴掌拍在了案台上,满脸暴怒“这狗东西,怎敢他怎敢” “杨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是真的怕了。”宋北云坐在那满脸的心惊肉跳“我只想混混日子,可如今” 杨县丞背着手在堂前来回踱步,满脸的怒不可遏,却不知该是如何是好。 这周家已经不顾那些了,如今他们拉了宋北云上船,那自己便已经是多余之物了。不过幸好万幸啊,万幸这些日子杨县丞对这宋北云也算是推心置腹,当成亲弟弟一般的教导,也让这宋北云将这件事说与了他听。 否则要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当真是要死得不明不白。 “杨大哥周家真的如此为所欲为” 杨县丞眉头紧蹙,仔细思考了起来,他就觉得是这周家觉得自己没用了,想换个人取而代之 而周家那边却是以为杨县丞想要上岸当个好官 两边的信息差就是如此建立了起来,而一方谨慎、一方多疑。 宋北云看着这两个人的时,心中都已经在他们的头顶上竖起了倒计时的牌子,就等着读数归零了。 而此刻,也有一股流言在祁门镇上流传了起来 这章是为冰凌尘下大佬加更的,昨天打错了他的名字,实在对不起。 今天噬红夜大佬的加更留在明天啦。 。 125、7月10日 晴 心怫郁兮内伤 周家在这一亩三分地,俨然是土皇帝,但有一点他们是比不了的,且不谈他们身后的人,就光是周家的人,其中是并没有官身所在。 既是没有官身,那就算是个八品县丞他们都不可贸然而动,之前杨县丞只是想提醒他们一番才会查扣了他们一批走私的货物,但其实这些东西不伤筋不动骨。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周靖居然直接就打算放弃这杨县丞了,这其中的周转,就算是宋北云都是始料未及的,毕竟他都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来这祁门不过一个半月就有了这种突破。 不过现在他反而更要沉得住气,继续扮演那个吃啥啥香、干啥啥废的垃圾,其他的事都不用太多插手,每天就两头传话,反正也不添油加醋也不无中生有,就傻乎乎的当个收录机,说一部分留一部分。 “那日周家倒是与我说了些事情,只是我真不懂又不敢问。” “他们与你说什么了倒与我来听听。” 宋北云眼珠子转了转“他们说现在这县里有流言,说是他们周家谋害了上任县令还霸占上任县令之妻为己有,国法不容。就问我该如何办,我就说不知道,他们便让我来问问杨大哥。” “好好好。”杨县丞铁青着脸连连抚掌“好一个问杨大哥。” 这件事县里已经有了风声,而且矛头直指周家,只要周家人的脑子没坏都会怀疑,这杨县丞也参与其中了,凭什么就是他周家国法难容为何就没人提那杨县丞 说到底,不就是那杨文自己放出的风声,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么 “大人,下次若是见到那周靖,你便告诉他,我杨某人虽不算是个好人,但也绝不会干出这等事情。倒是他们那周家哼” 说罢,杨县丞死死盯着宋北云,然后突然凑上前,双手抱拳“大人,虽往日我与你多有客气,但在这心中我已是将你当成了那亲弟弟一般。现如今哥哥我危在旦夕,我便托个大以哥哥之名恳求贤弟一件事。” “哥哥说”宋北云连忙起身扶起杨县丞,拍着胸脯说道“只要弟弟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 杨县丞先是走到门口看了看四周围,然后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回到宋北云面前,压低声音说“哥哥也不瞒着你,事到如今若是我没个帮手,恐怕命不久矣。” 宋北云大惊失色“此话怎讲” 杨县丞长叹一声,将自己的怎样当上这县丞如何跟周家搅合在一起又如何为虎作伥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宋北云。不过显然他还有些东西没有说,比如共同谋害前任黄县令的事,还有在下面结党营私的事。 总之就是看着诚恳,但却还留下了一大部分,而他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周家的锅,他们混蛋、他们该死。 “哥哥你怎的干出如此糊涂事啊” “唉”杨县丞长叹一声“如今说来都已是晚了,这周家是个什么东西,贤弟如今你也是瞧见了,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死了,贤弟你” 宋北云不知道怎么让脸变得苍白,但却能用力憋一口气将自己脸憋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县丞“会如何” 对啊他是个笨蛋来的。杨县丞无奈的摇摇头“想想黄县令,想想他那发妻。若是有朝一日,你和巧云妹子” 话不说满,但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宋北云听完之后双手攥紧拳头,怒不可遏的说道“哪里有这等道理,这世上只有我弄人家娘子的份,哪轮到那些泼皮无赖弄我的女人” “可是这周家” “哥哥莫慌,我们这便叫上衙役官差,剿了他周家去。” “你啊” 毕竟生死攸关,所以这一次杨县丞格外耐心的给宋北云解释了起来,这周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在江南西道那盘根错节的势力,这祁门县本就是通衢要道,各路生意买卖想要往庐州、金陵、临安走,都需过这条道,迎来过往的这周家就成了不少大员的代言人。 “没了周家,也会有这张家、刘家、马家。”杨县丞用力的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了一摞账本“贤弟,哥哥多的不说,若是这周家真的对哥哥干了些什么,你就将这个交于大理寺。” “哥哥如此信我不怕我与那周家已然通气” 杨县丞苦笑着拍了拍宋北云的手“赤子年少,你虽有些荒唐也爱胡闹,但哥哥看得出你心中对这些钱银并不看重,你往日本也是出手阔绰之人。哥哥与你说句交心的话,哥哥无根无基,无法与那周家斗,而你家算是有些眼手。再者说了,哥哥若是自行交上去,那也是死罪一条” 说着,杨县丞居然红了眼眶“宋老弟,若是有朝一日哥哥横死,你便拿上这个升官发财去。” “杨大哥,我明白了。” 感动么一点都不感动,宋北云哪里不知道这家伙的想法呢,他能把这些暗藏起来的重要证据都摆出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把宋北云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就凭这几本糊涂账就想扳倒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和封疆大吏,纯粹就是胡扯,除非有真正动摇国本的事情发生,否则就算是赵性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升官发财,骗小孩呢老哥。这玩意交给大理寺,第一个死的就是交上去的人。 晚上下了值,宋北云照例去跟周家搞联谊,左搂右抱的好不快活,而那周靖也是一个一个老弟的叫着,显得极亲热。 “宋老弟,老哥哥知你喜欢这新奇的物件,来来来,今日老哥哥便送你个好玩的。” 周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颗红彤彤的东西“听说你喜好炼丹,可知这是什么宝贝啊” 草泥马这叫氧化汞,加热有剧毒,老子都玩烂了的东西。 “啊这”宋北云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可是顶好的朱砂” “是极,我留着也没用,便送与弟弟了。” 是你奶奶个鸡大腿的朱砂,朱砂是硫化汞,你这玩意是氧化汞,团了点水进去搓成个团子就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 “可多谢哥哥了” “可莫要客气,不过是个小物件,不值几个钱。”周靖一脸豪气干云“若是这点东西都要客气,贤弟怕是看不起哥哥。” “不敢不敢。”宋北云连连摆手“只是这可真真是我心头好。” “莫要多说了。”周靖将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妾推到宋北云怀里“你家那母老虎不让你收,今日贤弟就好生把玩把玩,这娃娃可是哥哥我花了大价钱从临安城里买来的,顶好的货色。” 说完,他当着宋北云的面刺啦一声将那侍妾的衣裳给撕了下来,上去就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你看看这嫩生的,一掐就出水儿。” 宋北云抱着这个姑娘哈哈大笑,连连奉承。 而酒席过半时,周靖将筷子一放“今日那杨文可又说了些什么” 宋北云当然不会傻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就挑选了几句早就准备好的话来说,但这些话也都是甩锅给周家的话。 这周靖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当时脸就垮塌了下来,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胡乱喝了几口酒就起身告辞了,只留下了宋北云和那个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眼神惊恐的侍妾两个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吃点啊”宋北云放开她,指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 那小姑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宋北云也不再跟她搭话,毕竟尴尬不是他把蒸饭的小桶抱起来,将菜倒在里头伴了伴就开始吃了起来,就如那饿死鬼投胎。 “妹子你别怕,我是真的饿了。”宋北云吃到一半抬起头“我中午到现在就他娘的吃了一个馍馍,我这正长身体呢,吃不饱饭那可还行” “宋大人你会将我送走吗” “我肯定是不能要你的。”宋北云摇头道“我家有只母老虎。” “你便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周家了。哪怕当个使唤丫鬟也好。”那侍妾哭着跪在宋北云脚下,磕头如捣蒜“求求您救我一命吧。” 宋北云没有搭理她,就是在吃饭,大口大口的吃饭,而她的呜咽声就一直在他脚边回荡。 吃完了饭,宋北云起身,而她却一把抱住了宋北云的腿“宋大人,若是我再被退回去,他定然会打死我的。” 说着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北云“哪怕您让我做牛做马。” “不是,你怎么就觉着我是个好人呢” “因因” “因不出来了吧。”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你说说你,要我是周大哥,我也打死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哭 “行了。”宋北云掰开她的手“要带你走也得给你弄件衣裳,你这光着腚呢。” 。 126、7月11日 暴雨 摘尽枇杷一树金 盛夏暴雨,本该是一阵阵,哪里见过这大上午外头就黑灯瞎火,然后一下起来就没个完的。 天气这么恶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宋北云坐在天井下的回廊旁,看着那倒天的大雨哗哗落下,腿上卧着一只肥硕的狸花猫,青蛙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淋着雨,咕呱咕呱的叫着。 “大人,喝茶。” “哦,放边上。” 宋北云头也没回,昨天被他带回来的小姑娘把茶放下之后却也没离开,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大人,若是还要点什么,吩咐一声便好。” “嗯。” 宋北云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却也是再也没说话,本来今天他是要去跟那个散播流言的黄秀才打个招呼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走动不得了。 “碧螺,你为什么叫碧螺。”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十分他娘的蛋疼的一个问题了,就好像为什么宋北云叫宋北云一样,这玩意怎么去说呢。 “我” “好了,我知道了。”宋北云抬了抬手“你不要说了。” “哦” 宋北云闲极无聊,伸了个懒腰“巧云啊,巧云姐。” “在呢。”巧云从屋中走出来,来到他身边“叫我啊” 见她出来,宋北云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把她扔井里去。” 那小姑娘当时就小脸煞白,几乎是没了生气 不过巧云倒是笑着打了他一下,并对那小姑娘说“你莫要听他胡说,他整日就是会说些这种话的,你当没听见就好了。” “我说真的。”宋北云回头“然后你扔,我救。快点。” 虽然不知道宋北云到底要干什么,但巧云还是跟那碧螺商量了一圈之后,征得同意了,就把她扔到了井里,宋北云当时就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把她给拽了上来。 然后走到巧云面前大声吼叫,并一边给她使唤眼神,巧云会意,抡起巴掌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在了他的脸上。 当时宋北云的脸就肿了起来,他抱着身材不过一米四几的小姑娘,骂骂咧咧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巧云站在那脑袋上冒出了一堆问号,然后但还是在后头嚷嚷着“你走,你走了便别回来了” 所有的小厮和丫鬟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而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抱着这个碧螺就直奔向了周家。 敲开了周家的门,那官家看到县令大人如此狼狈的样子,他连忙让他走入了屋子,并迅速去通报了周靖。 周靖匆匆穿上衣裳赶出来,看到这么一个宋北云时,他也是惊了一跳,连忙举伞上前“贤弟,这是怎的了” 宋北云嘬着牙花子,忍着眼泪水将碧螺放在地上,极委屈的说“我刚想与碧螺亲热一下,我家那母老虎就冲将进来,将碧螺扔到了井里,然后下去救,还吃了那母老虎一耳光。” 说着,他还把脸凑到周靖面前去,这周靖一看啊,乖乖这一巴掌,若是打在个身子骨弱点的人身上,怕是一巴掌能给打死咯。 只见宋北云脸上红肿发紫,肿胀的地方连那掌纹都清晰可见,可想而知这一下有多狠辣。 再瞧旁边的碧螺,身上已然湿透正瑟瑟发抖,身上还蹭满了只有井中才有的青苔,而宋北云身上大抵也是如此,他手也蹭破了一块皮肉,那鲜血混着雨水染了一大块衣袖。 “哎哟,贤弟哟,快快进去” 周靖带着宋北云走入宅子,连忙让人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而那碧螺也被带去后宅。 换上了衣裳之后的宋北云坐在凳子上捂着脸,满脸委屈的说道“周大哥,我这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看到他那样子,有一说一,周靖也是比较同情的。之前宋北云就与他说过他其实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白脸,娘子家里有钱有势,吃的是她家的、用的是她家的,连当个官都是岳父花钱弄的。 现在想来不是没有道理,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一巴掌,就足够说明他在家里的地位了,难怪他往日总是留恋烟花之地,这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顶不住的。 而那昨日送的侍妾今日就要被扔到井里,看来这宋大人家的娘子也是个狠人啊。 周靖安慰了一阵,还让下人端来了一碗油茶汤给宋北云暖暖身子,在喝了汤之后,宋北云长叹一声”周大哥,我窝囊啊” “好了好了,宋老弟。”周靖叹气道“那又能如何呢。” “周大哥,我知你是眼手通天的人物,你给我想想办法吧。”宋北云近似哀求的说道“当这破官却是乏味的很。” 周靖仔细看着宋北云的眼神,但却并没有直接答复他,只是笑了笑“贤弟稍等,为兄方便一下。” “周大哥请” 他迅速回到后宅,找到已经换了衣裳的碧螺,用眼神屏退了其他人,然后坐在那问道“碧螺,你可当真被扔下了井” 碧螺一提这事,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但周靖却眉头一皱“我是让你哭的” “回老爷是的”碧螺哭哭啼啼的回答道“今早宋大人见天降大雨,他去不得别处就就想与我亲热一番,之后太太就闯了进来,将我提着扔到了井中,大人为了救我也跳了下去,然后便被太太打了。” “提着你” 碧螺扬起手,上面赫然有一个抓我形成的红印子。 “嚯” 周靖是信了,真的信了,再多疑也疑不出来了,这手劲就是等闲一个大老爷们都干不出来啊。 碧螺是说谎话了,她其实很紧张,但偏偏是这种紧张反而更符合她现在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所以周靖的确是没有听出来什么端倪。 而至于宋北云怎么让她说谎,光靠人格魅力当然不行,那自然就是利用她对周靖的恐惧和对自由的向往当做的筹码呗,宋北云是个不跟人谈理想的人,他就谈现实,想要回家怕养活不了自己没关系,只要跟他宋北云合作,要什么有什么。 碧螺比较单纯,她被宋北云用一晚上时间洗了脑,真正意义上的洗脑,就鼓动和策反,让她从周靖插的眼变成宋北云插的眼。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周靖的倒计时快了,宋北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连串的事情马上就要爆发开了,到时候就等着县丞和周靖起冲突而宋北云安稳的挖周家背后的打老虎了。 挖老虎这事很危险,但宋北云怕他娘个球,再大的老虎还能有皇家那头斑斓猛虎大他现在就是皇家的代言人,真命天子的路上行者。有这么一张底牌摆在那,他一点都不慌。 拆文官集团的台,这种事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周靖回到了前堂,看着宋北云还捂着脸坐在那,满脸笑容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贤弟,为兄不瞒你说,我这买卖都是京城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还有些刺史、通判的。你若是想平步青云,为兄保你三年之内连升三级,不过为兄可就告诫一声,只要上了这条船可便是下不来了。” “下什么下,只要能不被那母老虎摆弄,周大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靖满意的笑了起来“这话可就是你说的,你要考量清楚。我也实话不怕告诉你,这事若是走漏了风声,谁都保不住你这脑袋。” 宋北云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但最后还是咬着牙直起背“怕他作甚干了跟着哥哥干了” “好”周靖拍手大笑“老弟既然如此爽快,那哥哥便好好教教你” 周靖其实不怕的,他怕个什么,身后都是一群打老虎,他不过是那小卒子,说来给宋北云听了也无妨。 于是他用了一天的时间,给宋北云介绍了一下这些盈利的勾当,说白了就是在薅羊毛,至于薅谁的羊毛,当然是薅国家的羊毛。 他们的生意主要就是走私,其中涉及到的方面多到让宋北云咂舌,烟铁是一块,这一块本身就是国家管控的东西,但他们却仍然有法子。比如今日某地产铁一万三千余斤,那往上报就报九千斤,剩下那四千斤做了什么那自然是卖了去。 卖给谁自然是谁要给谁呗管他娘的是什么金辽蒙古回鹘,只要是有人肯花钱,这四千斤铁就是谁的了。 除了盐铁,还有便是粮食。 越是饥荒时,他们便赚的越发盆满钵满,但是粮食跟盐土不一样,于是乎他们就报灾呗。比如某地明明丰收,但却报了灾,朝廷下来查看之前一个月当地就得到了消息,等督查来查时地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地皮都能给晒裂出口子。 那粮食去哪了自然是囤在了仓里,至于那些个灾民百姓,谁去管他们,他们死了不就死了,粮食不动就好了。 “也便是说,即使是如今灾年,许多州府的粮仓都是满的” “那是自然。”周靖笑道“你我这等人,就是人家手中微乎其微的一粒小棋子罢了,天下如此之人数不胜数啊。莫怪这人心黑,要怪就怪这世道吧,老弟。” 宋北云轻轻点头“不管那许多,反正我就是想往上爬,谁去管那些个贱民的死活。” “哈哈哈,好好好,这等心思才是好,好办事。”周靖取出基本账目“来,老弟。今日我便让你接上一把试试手。” 加更可能要拖到明天了,这几章你们都觉得剧情好是吧,但是好难写啊真的好难写,要把每一方的反应写下来,比避险开车难多了 127、7月14日 晴 欲斩佞臣头 “这封信,你带回去亲手交到公主或者福王手里,然后暂时别回来了。”宋北云把一封信交于巧云手中并叮嘱道“我们确定个日子,七夕那日你带兵回来,我要收网了。” 巧云小心的将信放进怀中,然后轻轻抱住了宋北云的腰“完事小心,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的,我这人惜命的很,而且就他们那能耐,我想跑谁也拦不住。”宋北云在巧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倒是想着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巧云好奇的问道“带兵” 宋北云嘿嘿一笑,将手覆在她小腹上,小声说道”这里的好消息。” “嗯”巧云羞答答的点头“想来你这死家伙不分白天黑夜的,也该是有了。” “可是最后还要个不停的可是我巧云姐姐哦。” “不理你了。”巧云拍了他一下“我去准备一番。” “嗯,你路上也小心。” 当天上午,宋北云和巧云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执,巧云动手打了宋北云,然后撂下一句狠话就夺门而出,租了车回娘家去了,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而被家暴的宋北云下午过堂办公时都显得闷闷不乐,倒是引来了杨县丞的注意。 这些日子县里的声音一浪高于一浪,所有的端倪都指向了周家,而周家的反制也开始了。 “大人,天下哪有不吵嘴的夫妇,但现在可不是说这家长里短之时了。”杨县丞低声说道“那黄县令之事,怕是要压不住了。” 宋北云也是苦恼的很,他仰起头对杨县丞说道“杨大哥,弟弟什么都与你说了,你就实在的跟弟弟说一句,此时你可有参与了。” 杨县丞摇头道“此事我的确是未参与,但如今周家也不会放过我了,却是不知该如何办。” 宋北云摇头道“杨大哥,要不如此,今日晚些时候你随我去见那周大哥,我与你们做个调停,大家过去都是好兄弟,闹成这般何苦呢” 看着一脸诚恳的宋北云,杨县丞也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年轻人,单纯的有些可爱了。这般的事情,一旦出了间隙就再也不可回到从前了,虽现在还不到那不死不休之境,可这一天迟早也要来的。 如今祁门县民声沸腾如斯,若是宋北云再不采取点行为怕是要出岔子的,杨县丞在这方面倒是毫无保留的跟他交代了一番,毕竟是老芝麻官了,这点事他通透的很。 而下午时,宋北云就找到周靖,一边帮杨县丞求情,一边就问这周靖现在县里民声浩大的事该如何是好。 “贤弟,那姓杨的就是条不声不响的狗,这一口我是让他给咬着了。”周靖用力捶着墙壁“不过贤弟也莫要慌张,你查你查便是了,那姓杨的真说此时与他无关好好好,过河拆桥倒是一把好手。” 而他们的对话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安插在周靖身边的人传回了杨县丞的耳朵里,正在练字的他长叹一声“这北云老弟,到底是年轻啊。他怎的就不听劝呢,他当真是在为我说情” “大人,的确如此。可那周靖却并不领情,还说大人是过河拆桥的好手,还让宋大人继续查那上任县令的死因。” 杨县丞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慢慢看向房梁长叹一声“周靖啊周靖,你既是如此,那便别怪本官不讲究了。” 很快,杨县丞修书一封给了那报信之人,信是给浮梁那个三品督瓷官,这已是方圆三百里最大的官了,而同时他也算是杨县丞的最大靠山,虽是不如那周靖身后的人,但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离得近职权也有交互,所以与他求助无异于最好的方式。 同一天之内,两封信就这样一南一北的发了出去,各方的势力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但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北云在睡觉。 他就像浑然不当个事似的等待着各方调集人手准备过来干大事,至于县里的民怨他也丝毫不在意,各方势力中就属他最舒坦最放松。 因为巧云离去而被送来侍寝的碧螺站在宋北云身后给他轻轻拿捏着按摩,宋北云手上捧着个西瓜,用井水冰过再用勺子掏着吃,脚下则是一股驱蚊的清烟,坐在院中享受夜晚的安宁。 “碧螺啊。” “大人请讲。” “这一万贯,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将来回了老家,别让你那无心无德的爹妈瞧见了。”宋北云笑盈盈的叮嘱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会怎么办的。” “是呢,多谢大人。” 碧螺自从十二岁被爹娘卖给了周靖之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如今眼看那周靖就要完了,她也因为出卖周靖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回报,到时自己回家后完全可以开个店当老板,再寻觅个老实的读书人嫁了,跟这过去一刀两断,想来却也是有了奔头。 至于宋北云,他当然瞧不上碧螺的,毕竟也不看看他身边都是一些怎样的姑娘,即便是巧云姐那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王侯家的陪嫁丫鬟,这是能差的更不用提鸡王、左柔这种人了,鸡王要不是个穿越者,她必然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而左柔那也是美艳冠天下的存在。鸡王和左柔的差别,可能就是鸡王更魅惑入骨一点,而左柔的话好兄弟,讲义气 “大人,我有些事不明白,为何这杨县丞和那狗东西都如此焦灼,但大人却如此悠闲” “你知道一万贯给你是干什么的么” “婢子不知。” “是买你的命的。”宋北云笑了起来“保证你不会出卖我,因为其他人不会给你这么多钱,我不需要你保证忠诚,我只希望你知道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虽然有些答非所问,但碧螺却不是个笨蛋,她沉吟片刻,悄然应下,算是对宋北云的一个肯定。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不紧张,我为什么要焦灼这里面有我什么事” 碧螺也跟了那周靖几年了,自认为也见了不少这些事情,但现在看来自己生命里见过的所有人里,就属面前这少年最阴险。 然而自己知道他阴险那也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万贯之后买了自己的命之后,自己才能知道的。如果他不说,可能谁都不知道那个废物县令面具下面是什么样的鬼东西。 的确,如同他说的一样,这干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干,但这个什么也没干的人,却即将要让这个祁门县的两个势力走上断头台。 当时碧螺被这个看着像草包似的人一语点破身份时,她其实就有些察觉了,而后来她也颇为庆幸自己没有继续依照那周靖的吩咐干下去,否则那天被扔下水井可是不会有人救她的。 想来一阵后怕。 “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要休息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对吧”宋北云笑着反问道“那你问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打算让我对你干点什么” 碧螺哑然,然后转瞬却也没了羞涩,只是轻笑了起来“若是大人愿意,碧螺也不是什么干净女子,又有何不可。” “算了算了。”宋北云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要是万一有了,你人又跑了,我家的崽也就被你带跑了,不划算。” 碧螺被说得笑得咯咯响,而宋北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了个懒腰“东西收拾一下,你也休息去吧。” “那大人,让碧螺伺候您沐浴吧,我在暹罗舞姬那学过些按摩的手段。” “嘿,这可以。”宋北云起身“这几天倒真的是有些累了,按按摩放松一下也挺好。” 而宋北云在享受特殊服务的时候,周靖和杨县丞两人却毫无睡意,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他们却选择不约而同的把锅甩给了对方,疯狂咒骂着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就开战呗。 至于宋北云那个小鬼,他们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他表现出来的东西真的就是一个市井中最常见的瘪三的模样,虽然因为机缘巧合和一副好皮囊当了个县令,但他真的没有任何特别的作用。 而也许就是因为没什么卵用,两边反而对他都非常放心,再加上少年郎讲义气嘛,所以他们又一次不约而同将一部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别的不说,至少不去调查黄县令死因的事情,就让周靖很满意同时也让杨县丞很满意,这泼天的污名他都肯背,那自然是可以把更多的事情交于他来干的。 “官人,怎的还不歇息”周靖的正妻端来银耳羹放在他的案台上“还因那姓杨的烦心呢” “嗯,过几日有一批货要过境,若是被那厮给查扣了,我没法子交代。烦。”周靖叹气道“真是混账东西恨不得杀之以后快。” “那便杀了。” “可使不得。”周靖摇头道“这姓杨的虽说是无有根基,但这些年却不知怎的勾搭上了浮梁的督瓷官,那也是个三品呢,轻易不可动弹。” 。 128、7月17日 晴 谁人更扫黄金台? “砰” 一声巨响,紫檀的桌子被一脚踢翻,赵性握着信满脸怒容,旁边的老太监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将桌子扶起,再将散落一地的东西一一拾起放在了案头。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赵性嘴里不断的呢喃着,眼中杀机四起。 “陛下,息怒。” “闭嘴。”赵性呵斥道“你这等废物,要你何用” 王伴伴脖子一缩,也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惹怒了赵性,只好连忙跪到了他的前面“老奴” “你自己看。” 赵性将信扔到了老太监的面前,老太监拿起信来仔细阅读了起来,越往后看身子便越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自己掌管司命司,也就是个专业探子集团,主要监督盐茶铁碳这些东西的买卖,但却根本不知道底下的人居然这么干,而跟不用说那适逢饥荒之年,数十万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但地方上的粮仓却是满满当当,虽然官库早已空虚,但那些民库中却是积压着十万、数十万石的粮食。 这是什么说好听了,这叫失职不查,可往大了说,那就是渎职枉法,自己这司命司的执掌这一条就够死八百回了。 “朕坐于深宫之中,你便是朕的耳目,现在倒好”赵性声音突然变大“朕聋了瞎了听不得也看不见了” “陛下”老太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奴失职,但凭处置” 赵性闭着眼睛站在那,似是有些摇摇欲坠,老太监却不敢上前,只能默默匍匐在地上。 “处置你有什么用,我问你有什么用”赵性背着手叹气道“你老了,该找个接替的人了。” 这种东西只能是近侍来干,外臣是真的不行,毕竟这东西牵扯的也太多了一些,再加上只有近侍这种被宫墙隔绝的人才能够将这个事专心致志的干下去。 王伴伴的确是个功力深厚的老太监,但到底是年岁不饶人,还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赵性能依仗的人不多,所以老太监也是忙坏了,有些事顾忌不到也是能理解。 “官家,老奴这就派人去查个仔细,不过这书信上只谈了祁门县并未有其他地方。”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赵性背着手来回踱步“朕真是小看了这天下英豪了,偷也敢偷到我脑袋上。去,给那宋北云发密令,朕要证据,有多少要多少。嗯不不不,莫急莫急,你暗中调查便可,朕五日内要知这祁门县到底藏了多少粮食。” “老奴这便去。” “去吧。”赵性点头道“这宋北云倒是有些能耐,不到两月便拿到了这么些个东西,看来倒真的是个人才。” “那也是官家慧眼识珠。” “少给我放屁,我要不拾这珠,难不成还让金辽给拾去不成”赵性眉头紧蹙“可这宋北云不爱钱权,朕如何才能让他归心” “他好色。” “他好的色可不是一般的色啊”赵性长出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这事便莫要说了,小心瑞宝公主打死你。” “老奴明白。” 赵性哪能还不知道瑞宝的心思,那丫头在自己面前都反复提过好几次这个宋北云了,当哥哥的哪能不知道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心里想着什么呢,她金铃儿是个什么人眼睛长在脑门子上的大宋第一公主,即便是金国太子过来想要求亲都被她一口给回绝了。 赵性答应过她,绝不以她和亲,更是给了她极大的宽松和自由,甚至可以自由选择婚嫁对象,可如今她眼看已是十七却仍然没人能入她的眼,直到这个宋北云出现。 说实话,如果赵性不是皇帝,他一定也要去见见这个能让玲妹妹和柔妹妹都挂念着的男子是个怎样的英武不凡。 不过现在他是皇帝,有些任性的事做不得了,外忧群雄虎视眈眈、内有鼠虫蝇营狗苟,他再也当不成那个能带着两个妹妹满山乱跑的世子赵性了。 而与此同时,刚给赵性传了纸条过去的福王也是坐在那默默独酌,而且还是偷了宋北云给金铃儿的酒,只是因为那酒烈,喝下之后似火灼烧,使人浑身舒坦。 他很气,真的很气。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就以他年轻时的脾气来办的话,如今他一定是骑着马带着禁卫杀将过去,将那些偷粮窃铁的混账全部斩杀于马下,再将人头悬于城门之上,就像宋北云说的那般,挂起来跟他娘的个风铃一般,夜风一吹迎风招展。 但如今到底是大局要紧,大宋已是风雨飘摇,再也经不得大刀阔斧,只能是小火慢炖。 昨日宋北云的信到了的时候,看完了信的福王一言不发的去院子中舞了一套长枪,然后还扭了腰,从那一刻开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了。 心中虽有百转千折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是老了,每每想到此处,福王心中都有哀叹。 “父王,女儿来请安了。” “嗯。” “父王,你看到女儿那坛子酒了没”金铃儿斜着眼睛看着福王的桌子,上面分明就摆着自己的酒坛子“若是没见着,女儿便再去找找。” “哦没见着。”福王默默摇头“你再去寻寻看,是不是喝了给忘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厉害啊。金铃儿不服都不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官窑的酒坛子可是好不容易从赵性那边抱来的,连哄带骗。独一无二的天青色开片,即便是在皇宫中也是顶好的酒坛,现在就摆在福王桌上呢。 “金铃儿,来。”福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父王有些事与你商量。” 本来还想刺挠一下爹爹的金铃儿突然发现老爹的情绪似乎不对劲,她乖乖的走上前坐了下来,试探的问道“父王,这是怎的了” 福王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父王老了。” “老你可不老,前几日还在泰王伯伯那炫耀拉两百斤石笋呢。” 福王一口酒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金铃儿这回答那是万万没想到,原本还挺忧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明媚了起来,这是怎的一回事 沉吟片刻,福王再次强行把基调变得忧伤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鬓角”白发已生了。” 金铃儿挠着头“我给你拔咯。” “唉唉唉越拔越多。”福王连连摆手“你这孩子” 其实金铃儿也很懵啊,在她的映像里父王从来就是个欢脱快乐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哪里突然这么沉重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老实听我讲便可。”福王叹气道“莫要插话。” “哦” 再次好不容易的把气氛变得灰暗厚重,营造出了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之后,福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赶紧嫁人吧,让我抱个外孙。” “噗” 正喝酒的金铃儿一口就喷将出来,她赶紧抹嘴擦脸然后说道“福王千岁,你这说什么呢。” “我让你早些成亲。”福王叹气道“你爹我这一身的好本事,你不肯学,我总得传下去吧。” “谁要学那尔虞我诈、打打杀杀啊,不学不学。”金铃儿突然之间就满脑子孙悟空了,她歪着头说“你要不教我七十二般变化。” “整日胡言乱语”福王鼓捣一会儿手中的琉璃串,然后抬起头“宋北云。” 金铃儿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连连摆手道“看您说的,我与他不过便是个好友罢了,清水朋友,淡如水淡如水。” “趁着我与你母妃去拜见太皇太后时住到人家去,这是哪门子淡如水”福王用指节叩了叩桌子“父王老了,管不住你,可你这点小动静还能瞒过你父王” “哪个杂种给老娘嚼舌头头给他打爆掉。” “污言秽语的,怕也是跟他学来的吧。”福王摇头道“父王也是从那青葱年少过来的,少男少女之事,防不住、挡不住。现在你我并非以皇家之人在说话,只是一对父女罢了,你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这小兔崽子虽是油滑了些好色了些,但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父王”金铃儿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你说什么呢真是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他那小子与我年轻时候是极相似的,脑子怕是比我还好用些。所以我倒是打算将这衣钵传给他,你觉得如何” 金铃儿满脸迷茫“可父王,你怎的跟母妃一个样子了。” “还不是惦记着你,若是你真的未婚先孕,届时宗正寺可不饶了你。”福王抄起筷子在金铃儿头上敲了敲“你可给我老实一些。” “哦”金铃儿吐了吐舌头“女儿明白了。” “罢了罢了你就当父王的酒后胡言好了。”福王摇头道“他身边女人许多,此时再议。” 就如大部分父亲面对女儿时的矛盾心理一样,福王现在也深深的陷入了矛盾之中。作为实权派,他欣赏宋北云。但作为父亲,他不想女儿受委屈。至于作为王族,规矩里更是写着呢,金铃儿只能当正妻,而且后续驸马只能纳妾而不能再娶。 以那小兔崽子的德行难啊,真的难啊。 “父王,你今日好生奇怪” 开个单章跟大家聊聊吧。 这几天大家可能发现了我的错别字数量在上升,其实一个是因为这几天我是真的累了,身体还不舒服,状态很差。还有一个就是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干,前几个月因为疫情积压的事情这几天都要一件件的办了,头昏脑涨的。 本来说今天盟主加更,但显然今天是没空也没灵感了,马林也完全没手感了,就是头昏眼花的状态。所以又得往后欠一天了,明天我讲道理是没什么事的,今天我早点睡,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更一章出来。 再一个就是聊聊各位大佬都很关心的合同的事,我之前都没有太关注,今天大概看了看,抛开带节奏的言论和满腔愤怒的发泄之外,我倒是看到了点东西,但这种事没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本书呢,签还是原来的老合同,所以你们问我换平台什么的,我其实是不着急的,毕竟恰饭要紧。 很多人说免费这样那样,大家一定要冷静。你们要明白一件事,就是任何单位都是要以营利为目的,不管是付费是免费,只要能给一个相对公允的价钱就万事ok。 假设如果它是免费了,诸位读者老爷是最不亏的不是吗至于作者的话,各位老爷仔细想想,如果鹅厂给的待遇差了,那么作者和平台是双相选择的呀。 各位老爷,设身处地的想想,不管是新合同还是新政策,这些都还是未知数,而眼前我这个级别的小作者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提高自身的能力和作品的质量。 在这两个前提下,其实大家尽可以放宽心,不慌的真的不慌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因为难以糊口而离开,那也一定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任何规则下,其实都可以诞生出一批很优秀的选手,不是吗 希望大家冷静,拭目以待。不要盲目跟风、不要被带节奏,更不要内心充满愤怒,时间会说明一切。 我从均订120到均订2100,走了十年。我不出名也没有很突出,但是我相信未来一定不会更差,谢谢大家的一路相伴也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你们说如果万一在一系列的改革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也许有人会说我太乐观了,但飞机不就是乐观的人发明的么不过悲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啊,降落伞就是悲观者发明的嘛。所以大家为什么不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就当吃了一场年度盛宴的大瓜,香甜的很,最后求订阅求投票求打赏,前路如何尚且不知,但是明天的饭还是要吃的呀。 129、7月19日 雨 剑阁峥嵘而崔嵬 撕咬起来了,真的撕咬起来了。 以祁门县这个节点为中心,周围都动起来了,他们各怀着鬼胎,为保护各自的利益开始动起来了。 一条蛛网似的脉络开始逐渐在宋北云面前清晰了起来,他坐在桌子前,将这张网络展开,脸上带着笑容。 “子弹该飞够了。” 从前车马慢,信息想要传递过去日子相对要长一些,宋北云并不着急,他看着杨县丞告假返乡、看着周靖离县,但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每日还是干着一些无聊的事情,然后稍微干一些周靖和杨县丞各自吩咐的事情。 而就当他们离开祁门县的第四天,宋北云突然发了一个告示,说念及祁门县民怨沸腾之事,决定重启对前任黄县令的调查。 这事也各自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杨县丞和周靖,给周靖的信里着重描写了民怨的问题无法弹压,而给杨县丞的信里则是着重写了流言中出现了他的身影,如今已经牵涉深广再不可视而不见。 双方都把彼此骂了一个通透之后,再次不约而同的委婉的请求宋北云,让他见机行事。 好一个见机行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对宋北云的态度其实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改变,即便是很微不足道的改变,但宋北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查 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这天,宋北云请来的仵作到场之后,就在义庄的正堂前开棺验尸。 这次的仵作是从庐州府远道而来的,经验十足而且还大有来头,他能来这里纯粹是卖了老御医的面子,他这人本就是从大理寺退下来的传奇级仵作,别看职业地位低,但人家是真的一代宗师。 剧烈的尸臭并不能阻挡百姓看热闹的心思,宋北云当然也是到场了,他用布掩住口鼻,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这开棺验尸的结果。 老仵作熟练的将尸体取出置于台上,然后开始细致的检验起了尸骨,嘴里絮絮念着,旁边的小徒弟则跟踪记录着。 “大师,脖子脖子。”宋北云凑过去小声说道“漏检了。” 仵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仍然还是听了他的话去检查起了尸体的脖子,然后就是咽喉、五脏,最后到下肢。 在细细的检验之后,黄县令的尸体被重新放入棺椁之中,在清理完毕之后,老仵作走出来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死者并非溺毙。” 他就当着百姓的面开始将死因细细的说来,说到细节处他甚至还与小徒弟共同演绎起了当时的场景,虽然空气中还弥漫着尸臭,但却挡不住百姓越来越多的往这里涌来。 “然,若是溺毙者,双肺之中定然吸入泥水,口中咽喉处也自然会有泥土涌现。然这尸骨之中除了毛发之中有泥土,其余皆无,可断定为死后抛尸于池塘。” 宋北云转过身,看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陈姓本县仵作,突然眼睛一瞪“陈仵作你可知罪” “大人” 陈仵作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他哪里知道已经盖棺定论的东西却是仍能翻起波澜,而刚好自己的靠山杨县丞此刻又告假反乡,一时半会回将不来。 宋北云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问那老仵作“大师,你说这仵作可不可能误判” “绝无可能。”老仵作摆手道“只要是个仵作,这便是入门的徒孙都知道的事,哪有误判,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好。” 宋北云嘴角一翘“来人啊,将陈仵作给我拿下收监待审”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大人啊” “将他的破嘴给我堵上。”宋北云一甩袖子“下去之后先打个二十大板,渎职之罪先行处罚” 说完,他走到黄县令的棺椁前,亲手点了三根香,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位同志,我这趟就是还你的命来了,你可以安心的走,剩下的交给我。” 外头传来衙役杖责仵作的声音,还有围观群众阵阵叫好声,而当宋北云从义庄出来时,身着官服的他受到了极热烈的欢呼声。 但他连头也不抬,转身上轿打道回府。 而回去之后,他并没有歇着,因为时间不等人,若是等到周靖和杨县丞回来,事情就麻烦了,现在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通常情况来说,审理案件是不对公众开放的,但现在他却将公堂之门大开,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观摩,但前提是不得喧哗。 “啪” 一声惊堂木,满座皆抖擞。 此刻,所有的衙役、官差都入了堂,陈仵作也被带了过来,但二十杖已是打得他起不得身,只得趴在地上,口鼻中全是血沫。 他倒是罪有应得,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在他身边还跪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俏丽女子,宋北云倒是不着急,静静的环顾四周,眼神看向了那日陪他一起去上门拜访黄县令遗孀的几个官差。 “你们是自己跪上去,还是本官让人押着你们上去” 那几个官差都愣了,旁边的县委却走上来在他们身后一人踹了一脚,将这几人踢倒在地,然后朝宋北云抱拳“宋大人,我已将剩余人等一一带到。” 宋北云笑了起来,自己带来的钱差不多都花出去了,一万两花在了碧螺身上、一万两则画在了这帮县衙里的底层公务员身上。 他这些日子的吃喝玩乐可都没忘记带上这帮人,并从里头挑选了一波还算刚正不阿也没什么前科的老实人。 这件事就是在杨县丞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于杨县丞还主动派人跟着宋北云一起是花天酒地。 呵,这个世道什么真情假意,说到底不过就是真金白银最实在,几百贯能让人卖命、几千贯就能让人悍不畏死,周靖不是说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么那倒要看看是谁的钱更管用了。 “犯妇黄刘氏,本官问你你据实说来,若有半句假话,莫怪本官让你木驴游街。” 审讯的过程很有意思,百姓在外头听得大呼过瘾。那往日的混账县令今日就如同被文曲星附了体一般,任何谎话都会被他一一拆穿,那些模棱两可之言也会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 审讯过程从上午持续到傍晚,县令大人甚至毫无规矩的连吃饭都让人端在了手中,那些衙役官差也同样是捧着人送来的碗吃饭。但那些犯人们却连一口水都没得吃喝,这天气炎热不说,心内还焦灼恼怒,一天下来晕倒好几个。 “若是不说,本官就陪你们耗着。”宋北云坐在大堂前“若是一天不说,那就陪你们一天、若是两天不说,那就陪你们两天,若是不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便对不住老子头顶这明镜高悬。” 外头看热闹的人一茬一茬的换,里头的嫌犯也一个一个开始交代,他们大多是从犯,但从犯的人多了,主犯就渐渐浮出了水面。 最后一步一步将谋害黄县令的凶手坐实在周家一个护院的头上,宋北云立刻找人去逮捕,但却发现那人早已是走了,盘问之后发现同行的还有周家的管家。 宋北云拍桌愠怒,然后直接找人封了周家,将他妻儿老小一家三十七口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接着顺着这根线,他就开始用一种挖坟掘墓的方式开始彻查起来,而内鬼碧螺此刻就展现了她无与伦比的能力,亲自带领宋北云找到了躲藏在地窖之中想要趁机逃跑的周家主母,还有被主母带在身上的流水明细账目。 “哈哈。”宋北云看着眼前的账目“摸鱼摸到大白鲨了。” 接着他顺着账目上的内容开始逐一清点,并在周家十二处仓库中查收粮食二十七万三千三百石、铁器两万两千余件、未造册的私盐两万三千余斤、皮草、丝绸、瓷器不计其数。 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东西,百姓都震惊了,今年本该就是灾年,可如今这私库之中居然藏有如此之多的东西。 再次经过盘问,得知周靖亲自押送一批货去往了岭南西道,也就是广西。即便是快马去追,也需要十几日才能回返。 而就是今天,巧云那头也接到了前几日宋北云从祁门县发来的密信,他等不得七夕了,要让巧云即刻带兵前往,一刻都不得耽误。 其实不管是周靖还是杨县丞,他们都已是将时间差算好了,可谁也没预料到宋北云这招快刀斩乱麻,同样打好了时间差的宋北云在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之后,这始料未及的雷霆举动一出手就将两人残留在这里的势力给冲击的七零八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点都没有偏离轨道,虽说也有些运气的成分,但主要这一场运作简直堪称完美,毕竟他是真的算好当周靖出门押送货物时候,这杨县丞要离县避嫌的,毕竟他们都互相忌惮着对方身后的大人物。 可宋北云没这个顾忌,他代表着第三方下场,要的就是个快准稳狠 一夜之间,杨县丞和周靖的的人,逃跑的逃跑、收监的收监,生生是来了个挖坟绝户、釜底抽薪。 因为杨县丞的家乡离得较近,当他在宋北云雷霆行动的第三天早晨得到消息时,他手中的饭碗应声而落。 “可当真” “杨大人,你可莫要再等了,那宋北云那宋北云”报信的人急的都快哭了“你可快些回去瞧瞧吧。” 杨县丞头晕目眩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脑中不断盘旋起这些日子宋北云的种种,聪明如他立刻清晰的认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什么他娘的突然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就土崩瓦解了,现在虽是马后炮但细细想来一切都是从这个混账来此地开始的。 “完了”杨县丞一屁股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我着了道。”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 “杀回去”杨县丞深吸一口气“去,遣人找上周靖,就说我等二人都着了那宋北云的道” 。 130、7月31日晴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又是两日,这两日宋北云一刻也没有闲着,他查封了铺口二十余家、赌场四家、青楼两家、镖局十余家,人手不够就火线拉人,看着威猛武勇的就拉来当官差,一个大印下去就是一个公务员。 而在他这般杀红了眼的扫荡同时,案件的审理也在同步进行中,黄县令之死其中的曲折逐渐浮出了水面。 其中杨县丞虽算也是从犯但因是官身本应报吏部再行发落,但宋北云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就下了通缉令,至于周靖等主犯那更是不用说,就是四个大字严惩不贷。 因为速度太快,他们很多势力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扑,风头就已经过去了,一件一件的案子摞起来能有七八寸那么高,整个县衙里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 唯独不见宋北云。 “你今天就上路。”在县里官道的路口,宋北云看着碧螺上了他安排好的马车“若是有缘,临安府见。” “大人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怎么你是还打算报恩不成”宋北云哈哈一笑“你唯一能报恩的方式就是给我生个儿子了。” “那便要看民女的运势好不好了。”碧螺笑着朝宋北云挥手“若是大人到了临安府,别忘了来找我,任大人为所欲为。” 宋北云没搭理她,只是转身,身后跟着县尉,宋北云扭头对那县尉说道“韩县尉,如今县里的事已是差不多了,就等两位大哥到场了。” 根据周靖的账本,宋北云整理了出了几条完整的产业链,并将其中最猖狂的几个环节的人给单独拎了出来,清晨时候就随快马报与了福王。其中涉及到的人有户部左侍郎、司储两人、司度一人,封疆大吏那更是数不胜数,南方诸多州府都参与其中,而这周家只是其中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棋子。 可以说这次户部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因为杨县丞那头的靠山也是户部的,户部尚书下属从三品督瓷官,韩正维。 账本什么的自然也是一柄送了过去,不过说来却也是悲哀,因为小小一个偏安的宋,居然能出现一百多个身居高位的硕鼠,这还是只算了正七品以上的,如果将正七品以下的也算上,那真的是足够赵性当场暴毙了。 不过惩罚么,当然是不可能惩罚的,这才是动摇国本的事情,可是敲山震虎肯定是要干的,赵性的大砍刀已经是饥渴难耐了,户部从上到下都逃不掉了,从尚书开始一个个清算下去,而这种弥天大祸恐怕也没人敢为他们求情吧 刚好赵性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把国家最重要中枢机构来一次大换血,换上自己的人。 哈,宋北云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这小苍蝇却干了一件皇帝想干都难干成的事,果然有些事只能适合的人去办。 “大人,县里查抄了大量的物资,该是如何是好” 宋北云笑了起来“捐了,以祁门县之名捐于受灾之民,你抓紧时间统计一番,三年内家中受灾的,只要符合条件都给予一定的补偿。多么肯定会多出不少,多出来的东西便以祁门县黎明之名捐于公主殿下,让她去安抚灾民。” “是,宋大人。” 算好时间,宋北云并没有多停留,因为算了算时间,现在杨县丞应该已经收到了风声。 既然收到了风声,他会怎么办呢宋北云笑了起来,然后不屑的摇摇头,他已经无所谓了。 严格来说,从他告假回乡省亲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权力和势力注定是要被清理掉了。他就不该走,全因将宋北云当成了个废物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现在他的人也好、他的势力也好都被清理一空,数十个官差、师爷、衙役都在大牢里关着呢,他杨县丞回来又能干什么以戴罪之身揭竿而起吗 笑话 不过他肯定是会回来的,而且是会跟周靖一起回来,到时候他们会急红眼想要报复,但如果宋北云的计算没有误差,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会是福王部下那一众整个大宋除开禁军之外最精锐的虎贲强兵。 讲道理谁你娘的跟他们讲道理。 “总算可以舒服几天了。” 宋北云伸了个懒腰,在路边卖瓜的老汉那里买了个瓜,让人捧着一路就到了县衙之中。 他在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叫他狗官,而是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或抱拳或鞠躬,甚至连县衙里的人都不敢再对他轻视,一见他到来就立刻的严肃了起来。 “你们忙,本官去休息一会。” “宋大人尽管休息便好。”县中主簿极力讨好了起来“若是有事,我便报与大人。” 宋北云轻笑一声,接过随从手上的瓜,走入了后堂之中,他先是将西瓜扔到井里,再打开了客房的门,里面坐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 “黄夫人。”宋北云走上前朝她拱拱手“明日,我便安排你回去。这次多谢你了。” 那女子见到宋北云进来,轻轻起身跪倒在他的脚下,重重的三个响头之后“谢宋大人” “谢黄大人。”宋北云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子“这里头是黄大人应得的,你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再找个良人相伴一生吧。” 说完他慢慢退出房间,而在离开之前,他突然笑着问道“黄夫人,遭此变故,你为何没有殉节自尽” 黄夫人轻声道起来“家夫常说,若他遭蒙难,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性命,家中还有孩子,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 “孩子几岁啊” “五岁了。” “哇”宋北云惊叹一声“黄大人厉害的” 黄夫人看到他那样子,也是无奈的很,虽然十分不喜欢这人说话的方式,但人家至少是救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宋大人,你可当心一些,那周靖可非良善之辈。” “那我就是么” 宋北云说完转身就走了,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将整个县城的沙盘模型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并提笔在纸上将县城的大概俯瞰图给草拟了出来,确定了几个比较特别的位置后,他在上头着重的画了几个圈。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宋北云再次站起身,哼着歌出门将井里的西瓜取出来,对半给切了,分了一半给黄夫人一半自己则坐在井边吃了起来。 悠哉的根本不像个刚打了一场轰轰烈烈威震八方的大胜仗的人似的,任凭一个人都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欣喜和骄傲。 “你们说这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历任县令谁不知道这周家上头有人,他居然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周家给抄了。” 县城里的小酒馆,因为天气炎热而没什么事干的人们凑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这几十年里祁门县发生过的最大的新闻了,罚没周家、通缉县丞,这里很多人可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县城,这也许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到过大新闻,说起来那自然是津津有味。 “之前还想他也是个狗官,倒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雷厉风行。”旁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少年说道“这便是为民除害了。” 一时之间宋北云可以说是风头无两,被人说成了天纵之才也被人说成了不知死活。 不过这里不也全都是泥腿子的,倒也是有些有识之士,他们倒是很担心那周家的反扑,还有他们背后势力的报复。 心中很对这个敢站出来怒怼恶势力的少年表示担心。 但他们是最底层的人嘛,既是最底层那就没有发声的空间,他们只能默默为宋北云叫好、默默为他声援,其他的事他们谁都管不了。 也许是为了衬托气氛的凝重,上午时还阳光明媚、骄阳似火,到了下午夜边时,突然就狂风大作了起来,不多一会儿倾盆的大雨就奔腾了出来。 宋北云躺在回廊下,轻轻摇着扇子撸着猫,看上去自在无比,他粗略的算了算时间,还有最多五六天就要回来了,他应该不会堂而皇之的回来,而且一定是会和杨县丞一起来。 而巧云那边大概在三日后抵达,时间刚刚好来得及嘛。 宋北云琢磨到一半,眼皮就不听使唤了,睡下之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个有汽车、有电视、有网络的时代,却用的是宋北云的身份。 这种扭曲的违和感让他显得迷茫了起来,直到突然一个靓丽的穿着花色连衣裙的姑娘进入了她的视野,他终于意识这其实是一场梦了,他看不清那姑娘的脸,只有一个背影,但却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宋北云,我可告诉你哦,你要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这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直接将宋北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看着外头还在淅沥沥哗啦啦的大雨,整个人都定格了在那里。 “啊好好活着。”宋北云坐在椅子上半晌没缓过劲来,他自言自语道“这什么意思啊” 。 131、8月4日 晴 (为噬红夜盟主大佬加更) 写在前面的话拖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状态好一点,等会再去写一章马林。 周靖是个五天才得到消息,这还是亲信跑死了三匹马才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祁门县赶到了这里,将家中的巨变告诉给了周靖。 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周靖这也算铮铮的汉子居然差点白眼一翻昏厥过去,他千算万算,曾经想过被黄县令、杨县丞甚至被莫名其妙的人干掉,但未曾想最后却是栽在了那装疯卖傻的宋北云手中。 他懊恼、悔恨,但却无可奈何,他现在满心都在念叨着自家的事,父母、妻子都被抓了起来,私仓被查抄,自己还因为杀人上了通缉名单。 他必须要马上回去了,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前,杨县丞的人也到了,一前一后不约而同的抵达了这里,他们终于重新接驳起来,并在一番沟通之后才知道杨县丞也遭到了同样的灭顶之灾。 到此,他终于明白着一切的前因后果,心中顿时恨不得生吃了宋北云,但若是现在那厮已经完全占下了祁门县,那么自己贸然回去救人怕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周靖在短暂失态之后,他急忙跑去找了自家的主子,将事情与对面这么一说,那封疆大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但却也是没说什么,只是许他迅速回去,而对于周靖提出想要借兵的想法予以了非常坚决的否定。 简单说就是要回去救人报仇可以,但想从他那借兵是绝对不可能的。 任凭周靖苦苦哀求却始终无法打动这位大佬一分,而当周靖失魂落魄的离开之后,这位封疆大吏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出。 不为其他,而是周靖口中的混账的种种行为,分明就是个钦差大臣做派,不问其他就问问天底下哪个无根无基的县官敢在知道是谁在后头经营这买卖之后还能直接上手就给查了这查了,可就是坐实了,一旦坐实谁都没跑。作为一个封疆大吏,见多识广的哪能不知道这里头那些猫腻,现在这周靖横竖是个死了。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名叫宋北云的县官而是那人背后的白额吊睛大虫,而随着他一起陪葬的定然还有一批人,那大虫出笼便是要吃人的,至于吃的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是被吃的那一个,至于哪个会被吃听天由命吧。 快马加急的信传递了出去,但哪里有宋北云五日前就传出去的信更快呢,此刻他的信已经被福王亲自呈交到了赵性的面前。 偌大的议政厅里就只有赵性与福王两人,他们坐在那里相顾无言,赵性还不信似的,一遍一遍的比对着账本、一遍一遍翻阅着账目。 “如此之多怎的如此之多” 赵性的声音颤抖,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这名单上前面的人,哪一个不是国朝重臣、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 “为何信中让朕在殿后种一棵歪脖子树”赵性看着福王“他为何意” “是让我。”福王哭笑不得的在心中埋怨宋北云,真的是随便习惯了,真的是不知者无畏。 “不不不,是让朕。”赵性捧着信从头再看了一遍“王叔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啊这满朝大臣,居然背着朕干这等勾当。往日卖些私盐,朕就权当给他们补贴一些家用了。可这精铁、这粮食,哪一个不是在掘我大宋的根” 赵性抬起头看着福王,眼神里全都是迷茫“再过几年,朕怕不是就要成个亡国之君了,那倒不如现在在殿后种棵歪脖子树,届时朕一头挂上去,倒也省得人嘲笑了,还能保个名声,后人叹朕时,只会叹一句生不逢时。” 福王低着头,喝了口茶没有做声。 “皇叔您看看,您看看啊”赵性眼眶已是红了“人家给咱们统出来了,账目上白银一万一千斤、精铁四十万斤、粮食近两百万石、丝绸、布匹更是不计其数。王叔,两百万石粮食啊,这还是光是两个路州的物资,这还只是一只硕鼠的台账。皇叔您看看啊” 福王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也早就看过了,虽然觉得这个事会触目惊心,但却没想到已经超乎了预料。 仅仅两路州上流通的私粮、铁、银就已是如此触目惊心了,全国下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其实他已经不敢想了。 “福皇叔,庐州灾民如今已有近六十万,一月用度不过三十多万石粮食,这两百多万石,你净吃能吃七个月”赵性无力的垂下手“啊,朕说错了。若是这些路州肯将这粮银铁放下来,哪里还会灾民,哪里还会有那哀鸿遍野、哪里还会有那易子而食。我大宋的子民便如此贱便如此不值钱他们怎的就不揭竿而起,将这般贪官污吏连带着朕这个昏君踏入污泥呢” “官家” “朕累了,朕不想当这个皇帝了。皇叔,皇帝你来当吧。” “官家不可胡言乱语”福王爆呵“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皇叔朕真的没办法,我已是想当个好皇帝了。”赵性抖落手上的账本,让它如雪片飘落“可您看福王叔,您就大人有大量,让我回去当个衣食无忧的世子吧。” “性儿,此话再不可说起。”福王走上前,长叹一声“你父王走的早,自小我便待你如己出,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不过。然如今大宋缺你不可,即便它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可总该有人给它做件衣裳,哪怕是缝缝补补也得让它看着体面些。” 赵性颓然的靠在龙椅上,一只手撑在额头上“我是明白为何自古帝王多短寿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赵性的颓丧,福王开始细细的给他讲来宋北云这封信的意思,还有上头的那个名单的意义。 “敲山震虎,我虽是觉得这些人都该杀,但却着实动摇了根基,不可取。但这户部却是可以大刀阔斧一番,从尚书开始一个都不得留。”福王娓娓道来“官家,你现在可知道这宋北云的能耐了” 赵性突然仰起头看向福王,面露喜色“你是说让他来当这个皇帝” 福王的脸当时就绿了,而看到福王的脸色,赵性也知道自己这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说了不该说的。 “你啊,与那金铃儿简直便是亲兄妹。”福王颇为无奈“官家,我也老了,未来的日子你也许多多思量。如今此时还不算完,还需你细细的处置,治大国,若烹小鲜。“ “知道了”赵性脖子一缩“不过这宋北云倒的确是个人才,不过此事之后,他恐怕有一阵子难以入朝为官了。” “就凭他那句老歪脖子树,我也得让那小兔崽子多磨练几年。”福王叹气道“敢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话反而让赵性笑了起来“朕觉得他说的没错,朕恨不得现在就将那紫宸殿改个名,就叫老歪脖子树殿,好好的警示一番。” “官家你莫要跟着胡闹。” “说说罢了。”赵性叹了口气“如今就按皇叔的主意办,明日我便将那户部给洗上一遭,让人看看这等人都是什么下场。” “还有些外头的大臣,陛下当以震慑安抚为主,若他们知错,便给个悔改的机会,若是不知错”福王眯起眼睛“我这老胳膊老腿可是许久没骑过马了。” “有福王叔,到底是安心的。”赵性苦笑道“若不是您在,我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欺负成个什么样子。” “所以如今趁着时候还早,官家得有点自己的考量了。我老了,护不住官家一生一世。这次该如何赏赐那宋北云,便由官家来定吧,我便不参和了。”福王说着突然补充了一句“他那人怪癖的很,他不畏生死、不惧艰辛却独独贪恋红尘,心中却无宏愿,懒散至极。” “这挺好的,这等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赵性撑着下巴“书上说,懒散之人连造反都懒得造。” “可若是官家想要他干些什么可就难了。” “那皇叔是如何驱之” 福王叹了口气,又不好意思是说靠的女儿,所以支吾一阵,索性两手一摊“许是投缘吧。” “容朕三思” 在赵性三思的时候,福王也告辞了出来,走出偏殿却也是一阵悲叹,赵性难啊,真的难,他又何尝不知呢。现在还有他这个大宋的裱糊匠撑着,未来若是有一天他老糊涂了,这天下恐怕是要改性了。 而宋北云那个小兔崽子又是如此不让人省心,那老歪脖子树几个字放在其他帝王面前可真的是要杀头的罪过,亏了赵性也是个跳脱性子,虽是脾气暴躁了一些,但到底是一个普通世子出身,加之年纪尚小。 不然可真是让人为那小兔崽子捏一把汗。 而此刻的赵性则在仰头看着殿中牌匾“老歪脖子树殿” 。 132、8月7日 晴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居庙堂之高仍谨小慎微,一夜之间大宋户部被从上到下给撸了下来,户部尚书因失察之责主动告老还乡,赵性允了。 没了户部尚书,剩下的侍郎、主事也就等于是没了靠山,赵性自然也不跟他们客气,一路撸到下,中途还顺手把吏部一个侍郎一个主事给薅了下来。 这一次文官集团集体失声了,毕竟这等事都足够被史官在史书上记下一笔了,谁要发声维护谁就是那臭万年的狗东西。况且他们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敲山震虎呢,大家身上谁都不干净,这个时候触霉头可没人敢保的住,毕竟那泱泱法典就伫立在前,冒这个风险实在不值。 虽说这次保不住那几个自己人了,但吏部、户部不能有一日空虚,所以他们主要的想法就是尽快安排他们的人进入户部和吏部来填补这一阵空虚。 在这争执自身利益时,左右相双方的势力再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他们所特有的狗斗方式,精彩纷呈 赵朗为首的外戚集团首先对文官集团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进攻,但文官集团立刻抓到机会开始反咬。 看着大殿上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场景,赵性眼里全是无奈,时不时的抬头翻起眼睛看一眼不远处的牌匾,心心念念想把殿前改成“老歪脖子树”。 而另外一边,在远离京城纷争的祁门县,宋北云已经再次跟巧云汇合了,巧云的身后也带上了五百精兵,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入县城,只是经过乔装打扮潜伏在了周围的村落中。 在一间小屋里,宋北云展开一张地图放在巧云和随行指挥使面前,他先是朝满脸风尘的二人抬手作揖“于指挥使、巧云姐,一路辛苦了。将士们也辛苦了。” 那指挥使笑道“兄弟客气了,奉命之事何苦之有” 宋北云笑着将口袋中的五千贯徐家印证推到了指挥使面前“于指挥使,这钱你便拿去给将士们买些酒水喝,别寒了兄弟们的心。 那指挥使一愣,迷茫的看向了巧云,巧云则走到宋北云身边,挽住他的手说道“师兄,你便拿着吧,他这人便是个散财童子,遇见他算是营中弟兄的福气了,届时师兄将钱分了去,也落个好名声。” “这私自劳军”于指挥使额头上有汗冒出,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使不得啊。” “谁说这是劳军了这叫拥军。”宋北云用手指在那信用票上敲了敲“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 一字之差,意义千差万别。要说脏,那还是读书人脏啊。 这大宋的军本身的待遇就不好,文官集团的压制历年以来的割地赔款让他们这个团体越来越被边缘化,也就导致了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情感上的割裂,甚至产生一种混日子过、讨口饭吃就行了的情绪。 而这突如其来的“拥军”让面前这个老实的军汉子心中五味杂陈。 “于指挥使,我还带了些酒肉来,晚上让战士们好好休整一番,明日保不齐有一场恶战。”宋北云笑着说道“还有,若是明日有战士负伤战死,抚恤之事我也会与福王殿下去说的。那战死者的家里人则全包在我身上了。” “这”这于指挥使觉得宋北云在吹牛逼,所以眼睛不由得看向巧云。 巧云仰头满脸崇拜的看了一眼让自己在师兄面前长脸的宋北云,然后笑着对这于指挥使说道“师兄莫要担心,他说的便是准的,他说能办那定然能办。” “那在此,我替兄弟们谢谢宋大人了。” “可不敢,我只是花点钱,弟兄们可是在卖命。”宋北云连连摆手“好了,话不多说,事还很多。我们先来看看这地图。” 宋北云这些日子将这祁门县的地形都掌握了个清楚,用自己画的地图取代了县志里那模糊不清的地图,用极精确的方式将这里的地容地貌还原了出来。 他一边开始与指挥使商量怎么分配兵力一边将后续行动都部署了出来。 “最后我们需要将他们逼到县衙中。”宋北云在图中县衙的位置重重的敲了几下“在这我给他们来一次公审。” “为何要公审” “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宋北云笑了起来“因为爽啊。让他们当傻子两个多月,我不干他娘的一炮,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呢。” “哈哈哈哈”于指挥使哈哈大笑起来“宋大人这脾气好,对胃口” 巧云摇头轻笑起来,她知道的宋北云就是这样,毕竟前面受了两个多月的委屈,这一次他肯定是要一波全部讨要回来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北云也将酒肉什么的送到了官兵的驻地中,而于指挥使也将有钱分的消息告诉给了官兵们并且还说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父母子女都将有人照顾。 因为这些从来没曾有过的待遇,兵丁们的气氛很是热烈,但宋北云却不能露面,在兵士庆祝时他便带着巧云悄悄离开了。 “北云,你为何不去说上几句” “我给钱、给抚恤,那是因为我心疼这些士兵,是拥军。可要是我去说了几句,那便是包藏祸心。从一个策划者变成了煽动者,这里头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我是有麻烦的。”宋北云握着巧云的手“巧云姐呀,你还想不想让孩子看到爸爸了” “讨厌”巧云用手指在宋北云腰眼上钻了几下“我又来身子了,还是没能怀上。” “没关系,时间有的是,以后多努力就好。”宋北云嘿嘿一笑“巧云姐不也才20岁么。” “20岁很老了”巧云仰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宋北云“是老姑娘了。” “好了好了乖。” 当一个姑娘说自己老的时候,千万不能提出任何意见,什么“你不老”之类的话也绝对不能说,不然她一定会说“你看,公主才不到十七”之类的话。而且往后她们类比的年纪会永远恒定在这个年纪。 今天是公主才十六七、明天是那谁才十六七、十年后是那谁谁才十六七。 天底下没人能永远十六七,可是永远有人十六七啊 所以这个坑别踩,亲一下抱一下就完事得了,跳过话题保平安。 回到县衙,宋北云把这段时间的事都给巧云讲了讲,就跟讲故事一样,巧云听得极入神,特别是到抄家抓人那一段时,她更是雀跃的像个孩子似的,而当宋北云说到自己打时间差然后来了个釜底抽薪时,巧云就像个追星的女孩似仔细听着,眼睛里全是闪亮亮的小星星。 “我已经将黄县令的夫人送走了,无关的人也都送走了。”宋北云轻笑起来“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巧云连连点头,然后突然问道“为何你出手总是如此阔绰” “钱这个东西,攒在手里就是个祸害,花出去才有价值。我其实对钱没兴趣,只对花钱感兴趣。”宋北云坐在定做的摇椅上轻轻摇晃起来“所以啊,我大手大脚习惯了,但也没什么毛病,我赚钱也厉害啊。” “真是你跟姐姐交个底子,你究竟有多少钱”巧云噘着嘴“小时我就是因为穷才被爹妈给卖了的。” “以后都不可能会穷啦。我所有产业加起来”宋北云略微计算了一下“加上不动产,该有个五百万贯上下吧。不过现金流就没那么多,可能就只有十万大概就是这个数,主要是江西那边的农场增值很快,不过这东西皇家也参股了,不能快速变现。我前后投了近百万贯进江西的农场,如今规模扩大了五倍不止了。” 巧云眼睛瞪得老大,她当然知道这五百万贯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等闲人有个万贯家财就已经可以算是大户人家了,面前这宋北云 “巧云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就可能对大部分人普通人来说,我的确是有钱到了夸张的地步,但实际上这么说吧,钱没有意义的,只有把钱转化为产业才是有意义的,然而如果说是一个产业的话,五百万贯真的是杯水车薪。大部分都在不动产里和合股的股份里,就像这次徐家吃政策红利,发了一笔横财,他们囤钱了么” 巧云当然不知道,所以默默摇头,而宋北云则笑道“徐家我占一成的股,徐立跟我说这次他们的运输物流和物资买卖上赚了大概三百万贯左右,抛开成本为一百万贯上下,而这一百万贯中绝大部分都成了更多的车队、更多的工人和更多的农田,盈余不足三万贯。但却多了七万亩山林、农田与水塘,这才是钱的用处嘛。” “你分了三千贯” “昂”宋北云点头道“三十万到三千,差距还是有的对吧。” “啊”巧云抱着头“听不懂。” 。 133、8月8日 晴 火旗焰焰烧天红 今天是个好日子,虽是进了伏天,热得让人难受,但却仍然是个好日子。 周靖没有借到兵,但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找了一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加起来也有近两百人。 他们现在已经抵达浮梁县境内,离祁门不足四十里地,而且他也与杨县丞再次聚合在了一起。 “这宋北云,不杀之难泄我心头恨”周靖坐在小屋中,死死握着拳对面前的杨县丞说道“挑唆你我兄弟不说,还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杨县丞现在眼神都有些呆滞了,他低着头半晌不言语“我只想救出我家娘子。” “你才一个娘子,我一家上下几十口都让他逮了去”周靖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子定要取他狗命。” “如今你我都已被通缉,往后这路该如何走”杨县丞音调低沉“若是” “你莫要慌张,老子带你还是带的动的,大不了干完这一票,你我二人去金辽之地,过不得几年又是一条好汉。不过等我杀了那狗东西之后再做打算,今日我可带了两百好汉,这祁门县一共才几个衙役” “不足三十人。” “哈哈哈哈,我要将那宋北云一刀刀切个干净,还要当着他的面玩玩他那貌美如花的娘子。” 杨县丞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周靖,觉得这人有点变态,好像特别喜欢在人前干那事儿。 不过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杨县丞也没了办法,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发妻,本想求助靠山,但这几日他却是见不着那靠山了,下头的人对他说那督瓷病了,单凭怎样都闭门谢客。 虽杨县丞感觉有些蹊跷,但家人被抓这等事却让他顾不得多想,只想着赶紧冲入祁门县救出自家发妻,然后远走高飞、隐世而居。 “如今就等天黑,这天一黑,我便带人杀入祁门县,宰了那宋北云,再将他那狗头挂在县衙上,再趁着夜色离开,我已备好车马,之后等他们发现那宋北云死了,你我已经走出老远了。” 听着周靖头头是道的计划,杨县丞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现在却也是没了办法,毕竟他一个文弱书生,靠山也靠不住了,如今却也只能指望这周靖了。 “娘的,要我说,你们这等读书人最无情无义,若是那刺史肯借我几百兵丁,哪至于如此小心。” 杨县丞眼皮一跳“刺史大人也” “可不怎的你那督造也不肯出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 杨县丞心中有些担心,但此时天色已经渐晚了,周靖不容许杨县丞细想,拉着他带着那两百好汉就奔向了祁门县。 几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进不进,进到祁门县境内之时,已是亥时。不过虽是晚上,但这鬼天气却依然炎热异常,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几人在祁门县外的河边休整片刻便再次出发了。 “报。” 一名探子飞快进入县衙内,来到于指挥使面前“指挥使、宋大人,有近两百人进了圈子。” 正在给于指挥使科普标准地图的宋北云闻言抬起头和指挥使交换了个眼神“请君入瓮。” “放他们进来。”指挥使点头道“弓手准备。” “是” 慢慢进入县城里面,虽已是亥时,但这夏日炎炎理应有人在外乘凉,可进入整个县城却有一种莫名的肃杀,周靖二人进来之后一开始还未觉不妥,可越往县衙方向走,杨县丞的心就揪得越紧。 “有些不对。”他小声提醒周靖“这不似往常。” “嗯。”周靖也发现了不对“难不成他还能料到我等回来” 正说话间呢,他们通行的巷子的屋顶突然站起数十名手,接着就是一阵乱箭射了出来。 这些人赶夜路手中举着火把,那些弓箭手就专门挑那举着火把的人狂射,不多一会儿,持火者尽数倒地,那票好汉也慌乱了起来。 吆喝声、尖叫声、哀嚎声在狭窄的巷子里连成了一片,本就是散兵游勇的绿林好汉开始抱头鼠窜。 但没走多远,许多人家的门户突然打开了,里头冲出大量全副武装的兵丁甲侍,手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这武器大家都有,但甲胄可不是谁都有的,大宋律例许百姓持刀也不许百姓持甲,有甲没甲的差别可是大了,这黑灯瞎火的,有甲的瞎特么砍就完事了,无甲的却是腹背受敌,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自己人不小心给剁上一刀。 很快,这百余人在五十甲士的冲击下开始四散逃窜,他们一逃,立刻大量的步卒就手持火把包抄了上来,将这些人连追带砍的一路往前赶着。 周靖已经懵了,杨县丞更是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们刚窜出巷子,就见到前方便是县衙所在。 这一下周靖突然便红了眼,扬起手中的刀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入县衙之中先宰了那狗官” 县衙大门是开着的,而周靖一行剩下却是不到三十人,许多人不是在追击中走散就是已经被射杀或砍死,那些兵丁根本不接受投降,撵上了照着脖子就是一刀。 冲进县衙,在熟悉门户的杨县丞的带领下,剩下的人直奔向后堂而去,刚踹开后堂的门就见宋北云坐在院子中吃着西瓜,坐在摇椅上好不自在。 “宋北云,爷爷来取你狗命了” 周靖看到他的时候,双眼顿时变得赤红了起来,举起刀就要上前,但就在这时,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了,里头快速涌出数十名持盾的兵丁将宋北云护在后头,屋顶上更是站起了三十名弓手,人人举弓瞄着下头的人。 而后头大堂上的门也轰然关闭,他们身后更是出现了二十甲士。 看到这一幕之后,杨县丞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 “两位哥哥,吃不吃西瓜” 宋北云从盾甲士身后走出,捧着个西瓜笑盈盈的来到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井里冰过的,舒坦的很。” 看到此情此景,周靖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他打算拼死一搏,可手里的刀刚举起来,就被巧云的师兄也就是那指挥使一箭刺钉入了胳膊,带出了一丛血污。 周靖吃疼,但到底也算是个汉子,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刀却再提不住的落在了地上。 宋北云见状,放下西瓜走上前拾起那柄钢刀来回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周大哥,这刀可是我送你那柄” “宋北云” 周靖捏着手腕出血的地方,恶狠狠的说道“算我周某人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别说这么伤和气的话。”宋北云走上前,从口袋里扯出一截手绢蹲在地上给周靖包扎了伤口“哥哥这般说我,可就让兄弟有些伤心了。” “你该死” 周靖怒斥,但宋北云却丝毫不以为意的起身,看着他身后动都不敢动弹的绿林好汉“哥哥,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寻我,是想做些什么呀” 当然,这个问题他是等不到回答的,所以宋北云说完之后又来到了杨县丞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杨大哥,怎的回来也不跟弟弟打个招呼” 杨县丞是读书人,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千算万算未曾想到这宋北云居然有能耐借到兵,且是福王直属的黑旗卫。 这分明就是代天子巡是钦差 悔不该啊心中千般万般的恨,但却已是于事无补,只能坐在地上一脸茫然,五味杂陈。 而宋北云说完之后,起身说道“缴了他们家伙。” 等把在场所有人都捆了之后,外头也开始了敲锣打鼓,县里的百姓也陆续的从家中走了出来,汇聚在了县衙前。 他们看到这满地尸体,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而不少受过欺压的百姓更是跪地叩头,连声大呼青天老爷。 当然,热闹还是没完的,宋北云白天睡了一天,就为了等这个连夜公审大会,毕竟白天的话实在太热,他也顶不住啊 看到百姓人数来的差不多了,宋北云硬着头皮换上官服,巧云一边帮他整理一边说道“这衣裳可是热的很。” “嗨别提了,我觉得我穿上这衣服,就像是只被套了麻袋的猴子,怎么都不自在。”宋北云稍微挽起一些袖子“真不知道这帮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当官是为什么,光是这官服都穿着腻歪。” “你呀可是不许乱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巧云轻声叮嘱道“总有一日你是要惹上麻烦的。” “我这人最怕麻烦,要是谁给我找麻烦,我就把这找麻烦的人给弄了。”宋北云戴上官帽“巧云姐你一日没休息了,好好歇着吧。” “才不呢,我要好好瞧瞧我家小郎君有多威风。”巧云满脸甜蜜的说道“要我说,这才是好儿郎,不是那只会吟几首诗作几句词的酸腐文人。” “行啦行啦,别夸了别夸了” 求票求订阅啊 134、8月8日晴 转眼荒郊土一封 “你可认罪不认” 惊堂木拍下,甚至省去了问询的过程,上来便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周靖大声质问。 认是不是认 那自然是不认的,大宋律例只要不认这罪,那便要交于刑部复审,即便是上了法场,喊一声冤枉那也等缓上一时半会。 “老子无罪” “掌嘴。” 宋北云一拍桌子,接着衙役便上前,管他坏不坏规矩,噼里啪啦就是几十个大嘴巴子,抽得周靖是头晕目眩、嘴角冒血,脸甚至都肿得像个猪头似的。 “认是不认” 这周靖倒还算是个铁骨铮铮,他脖子一仰“老子无罪” 宋北云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于指挥使“再掌” 这于指挥使那可是练武之人,打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一通巴掌打下来,这周靖满嘴的牙便没剩下几颗,中途甚至还昏厥了几次,但在宋北云没开口叫停之前,于指挥使都没停下,一直在扇着他的巴掌。 一盆凉水浇下,周靖醒了过来,此刻的他已是神志不清,但仍然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堂上,宋北云则再次不紧不慢的问道“认是不是认” “我无罪” 看到他终于不再嘴犟,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他哈哈一笑“来人,带人证物证” 不多一会儿,衙役将十余人连带着一大堆东西都带到了堂前,其中就包括一直为宋北云当舆论创造者的黄安维。 这些人都算是人证,而且黄安维这个人啊,真的是个极有计划性的老阴批,他老早就把所有的举报材料都准备齐全了,不但如此他还帮着其他的证人都准备好了全套的检举材料。 整体来说,就是个公开处刑的盛宴,在祁门县的百姓面前,一条条细数这周靖的所作所为。 光这个过程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之久,一句句证词、一件件证物,时间地点人物样样清晰,他干过的事情更是事无巨细的被剖析在了人们的面前,他认不认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全县的百姓恨不得当场生吃了他。 “周靖,本官问你,你可认罪不认罪” 周靖垂着头,费劲的嘟囔着“我无罪” 仍然是这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身后的百姓中不少人甚至已是骂出了声音,而宋北云却笑着站起身,厉声喊道“肃静” 这一嗓子让大堂内鸦雀无声,接着他背着手来到周靖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周靖,你嘴硬没事,本官倒是让你在死到临头之前当个明白鬼。” 说完,宋北云开始在堂前踱起了步“四个月之前,上任县令黄琪到任祁门县,到任后开始彻查周家走私一事,周靖威逼利诱未果,于三个月之前与本县县丞杨文商议,在黄县令述职之前,将其谋害。” 宋北云的语速很慢但声音很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与闰四月初五,由本县县丞杨文邀请上任县令黄琪于醉鹤楼赴宴,赴宴时本意灌醉黄琪再伪装溺水身亡,然黄琪并不饮酒。周靖便唤来家中护院牛阿有,假借送礼之名进行偷袭,以锤击之,然牛阿有一击未中,黄县令奋起反抗被牛阿有打断腿骨后,以锤击后脑而亡。” 说到这时,宋北云打了个响指“带醉鹤楼掌柜、伙计一干人等。” 不消片刻,县里一家酒楼的人便悉数登场,各自描述了当时自己所见所闻,其中一个伙计这样说道“那日亥时,我们都快打烊了,周当家的才与县令一行出来,当时我瞧那黄大人是由人搀着走出的,身上还罩着件衣裳,我就上前去问,那周靖却是给了我一脚,让我滚开些。” 另外一名伙计继续补充道“当时我也见着了,黄大人一只手搭在那牛阿有的肩头,看似酒醉的模样,我也没敢多问。现在想来,当时那黄大人的身子就没动弹过,脚尖蹭在地上的。” 他们说完之后,那醉鹤楼掌柜也娓娓说道“第二日我命人去收拾房间时,伙计与我讲说墙上有黑点子,我倒是没在意。如今还在呢,之前宋大人也去勘察了,说是人血。” 宋北云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布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打开,里头赫然露出一柄铜锤,他未发一言,只是将这铜锤扔到了周靖面前的地上。 “周靖,你可认得此物” 周靖低着脑袋,不肯发一言,宋北云则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柄铜锤,上头有个印记,我查了一圈,这印记为县里铁匠周四毛所铸,你可是知道这大宋铸器都是要留匠人名号的吧来人,带周四毛” 一个精壮汉子被带到了堂上,他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好。” “周四毛。” “草民在” 宋北云指着地上那柄铜锤“可认得此物” “草民认得,此物乃保庆元年一月所铸,器身上有草民的印记,账本可查。买家为牛阿有,记录为钉卯之用,这是账本。”周四毛将随身所带账本托在手中给了宋北云“请大人过目。” 说完,宋北云点了点头,翻开到那一页,蹲在地上摊开在周靖的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周靖,你可识字” “哦,至于怎么找到这凶器的。”宋北云叩了叩耳朵“此乃抄你家时寻得,牛阿有逃的急了,未曾带走,那么现在带牛阿有” 一名同样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推搡着带了进来,然后被衙役按着脑袋跪倒在了地上。 “牛阿有,本官问你,可是你杀的黄县令” “正是小人”牛阿有低着头“可这都是周靖指使,大人说了只要我全招了就免我死罪。” “对不起。”宋北云摊开手“我随口说说的。” 整个县衙顿时哄笑了起来,空气中都是快活的气氛,宋北云走回案台前,再次拍了惊堂木“笑什么笑很好笑么再笑别怪老子让你们吃板子。” “根据大宋律例嗨,不用跟什么律例了,杀人偿命天道轮回,你认也好不认也好,罪证当前由不得你信口雌黄,周靖” 一声暴呵,惊堂木生生被拍断成了两截,而宋北云立刻将手放到了背后,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声音颤抖的说“你该死” “哈哈”周靖缓缓抬头,最后居然笑了出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宋大人,你不能杀我。我有功名在身。” 宋北云眉头一皱“你放屁。” “本人同进士出身。”周靖张开嘴笑得大声,露出残破不全的牙齿“哈哈哈哈宋大人,你可是失算了。”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没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杨县丞“杨文,你可知罪” “我知罪”杨文没得洗的,他没有周靖那样的后台,从被抓的时候就已是注定了结果,而且他也有功名身,加上并非主犯,所以也不至于被砍头,痛痛快快的认下吧。 至少体面些,不用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出去裸奔似的将自己的一切公布于众。 既然是认罪那就不需要太麻烦了,只要大概过了流程就可以宣判了。 宋北云拿起一张纸,读了起来“犯人杨文,身为祁门县县丞,贪赃枉法且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然其因有功名在身,固交予刑部复审,等候发落。” 念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周靖,然后继续一字一句的念道“犯人周靖,走私禁品、囤货居奇、雇凶杀人、女、强买强卖,数罪并罚,理应死罪,然有功名在身” 他念到这时,门外的百姓都齐齐的叹了口气,可是就在下一刻,宋北云却走到周靖身前,突然拿出一柄匕首照着他脖子就捅了下去。 拔出匕首,看着周靖血流如注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宋北云将匕首往旁边一扔,继续念道“不知悔改不明事理,意图杀害朝廷命官、挟裹山贼冲击县衙,视同谋反罪无可赦,当场击毙以儆效尤,望所周知。” 所有人都被眼前血糊糊的场面给惊呆了,但看到恶霸周靖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慢慢失去生命,他们心中却又是无比的解气。 但宋北云显然没有说完,他又换上了一张纸,继续念了起来。不光是两个主犯,所有的从犯都被安置了各种罪名,周家人特别倒霉,而杨文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他这样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复核之后判处流放杖责,而且大概率他是留不住的,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那些人不会允许他活着。 宋北云宣判完毕,周靖也死得透透的,他则甩了甩手,看向门外的百姓“还等什么欢呼啊。” 这一嗓子下去,整个祁门县似乎都被点燃了,县里的居民甚至点燃了炮仗大肆庆祝。 但宋北云看到他们载歌载舞的样子,却是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只是靠在案台前,抬眼看了看那块明镜高悬,然后不屑的笑了一声。 也许周靖死了能让祁门县安稳几年,但总有一日会有张靖、李靖、王靖出现,这些载歌载舞的人里会走出一个新的什么靖,而迟早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杨县丞。 “好疼”宋北云低头看了一眼被惊堂木夹得青紫的手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 135、8月12日 晴 轻罗小扇扑流萤 祁门县斩妖除魔的第四天,一切的秩序都开始陆续恢复了过来,而今日也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 这地方的中元节相比较起来就少了些阴森诡异的气氛,反倒是有些明媚动人味道,全县只有那么一条主干道,到了这天的夜间便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既是避暑也为过节。 穿行而过的阊江河畔许多人在那放着花灯,不宽的河面上飘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这些漂亮的小灯连绵不熄顺着河水往鄱阳湖流淌而去,温柔的光芒似是照亮了整个镇子。 “来来来,吃这个。”宋北云牵着巧云来到一处卖熏鱼的摊子前“这个味道可好了。” 巧云挑了几个,宋北云抬头问道“老板,几个钱” 那老板刚抬头“二十这不是县太爷么,不要钱不要钱,你且拿去吃着,不够再来。” 宋北云笑着将二十大子儿放在他的摊位上,拿着鱼牵着巧云就往前走了去。 “这鱼啊,乃是这山涧里捞来的杂鱼,鱼只要死了在这天气里不消片刻就臭的吃不得了,所以一定都是新鲜的穿在竹签子上,再用盐水细细的抹了,放在碳炉子里烤着,两三个时辰之后,这鱼便酥脆了,不需作料只有些淡淡的咸,但吃到嘴里却是鲜美无比。” 宋北云将巧云吃得咔咔脆响的烤小鱼说得头头是道,但他却一口都不碰,巧云伸手喂他却被他给躲开了。 “不得吃里头有屎。” 巧云一跺脚,气鼓鼓的开始追打起宋北云来,毕竟都是十几二十的年纪,跳脱本就是天性,即便是巧云也是不例外的,哪怕她在左柔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姐姐做派,可小姑娘仍然还是小姑娘,换到后世的话,也不过是个大二大三的学生罢了。 闹的累了,两人便在河上廊桥中背靠背的休息了起来,行人过来过往倒也没几人认出他便是那少年县太爷。 这正值三伏的天气,稍微跑动一番便已经是大汗淋漓,即便是巧云这等香喷喷的女子身上都隐约有了汗味。 “巧云姐。”宋北云悄悄凑到她脖颈间闻了闻“等会回去一起洗个澡啊” 巧云不理他,只是像只小老鼠似的吭哧吭哧吃着一片西瓜,这西瓜从黑突厥那边运来,到了这边那也都是金贵的东西,就祁门县来说,一顿好饭不过一两吊钱,而一个西瓜却能卖到半贯,这对人均收入不足两贯钱的小城来说可是顶贵的东西了。 而巧云这些日子天天都吃,开心的很。 “好不好嘛,姐姐。” 巧云侧过身子不搭理他,毕竟这种事简直就是白问的,难道说不行他就不会钻进澡盆了么,还非要人嘴上说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 而正在宋北云嬉笑着作怪时,一个人就默默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走了好几趟,最后宋北云终于忍不住的抬起了头“唉你有完没完,走一趟差不多了。” 那黄安维看到果然是宋北云之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朝他拱手道“果然是宋大人,未曾想宋大人今日也出来玩啊。” “不是,我怎的就不能出来玩啊,人皇帝还偷摸着出宫呢,我一个芝麻官还不许上街了啊” “大人误会草民了“黄安维连连告罪“草民只是觉着稀奇,这几日都没见大人了,有些想念。” 听了这话,宋北云还没说什么,巧云倒是先笑了出来,因为以她对宋北云的了解,对面这家伙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宋北云撩起袖子就把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很无辜的那种,但这黄安维又不敢贸然告辞,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听着宋北云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骂得累了,宋北云终于停了下来,凑到巧云手边咬了口西瓜,然后仰起头“你要再跟我这么酸溜溜的,老子给你扔河里去。” “不敢不敢”黄安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人,明日小人便要启程去庐州府赶考了,特意想与大人告个别。” 宋北云愣了愣,然后拍了拍脑袋“对啊要考试了。” 接着他略微计算了一下日子,自己是六月份来的这里,今日已是闰中元了,也就是说下个月月初便是考试的日子了,各地的士子都要涌入庐州府备考了。 想来玉生哥也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吧宋北云想了想,抬头对这黄安维说道“刚巧,明日你过去时给我捎封信,路费我给你报销了。” “啊那怎的好意思,能从那恶霸手里夺回祖产,草民已是感恩戴德了,怎就好让大人为我破费。” “别给我废话了,我从不让人干亏本的买卖。”宋北云想了想“明天几点出发” “清早便走。” “时间改咯,明天吃了午饭再走,来县衙取信。” “啊这” 其实这赶考也并非他一人,因路途遥远,为了防那贼人同乡之间都是一并上路,若是耽误了这一上午,保不齐就不能活着到庐州府了啊 “都说了你车费给你报销,你怎么这么婆妈。”宋北云皱着眉头呵斥道“看你那扣扣搜搜的样。” “草民这真的是囊中羞涩啊。” “那你一开始客气个什么劲儿” “这礼数当在。”宋北云想了想,挠着头说道“这样吧,报销车费再给你五贯钱,你给我捎封信过去。然后再给我盯一下揭榜时那些士子的反应。” “士子的反应” “昂,你照办就行了。” 虽然这个黄安维一头雾水,但既然人家给了钱还报销车费,这事便应下就是了。 而至于宋北云为什么要他干这种事,因为自己这替补县令的任期是半年啊,这半年时间里自己基本上不能离开这祁门县,现在三个任务都差不多完成了,就是不知道福王什么时候把自己弄回去。 可自己人在这里,若是那边却来了个连中三元,这尼玛不扯淡呢么,要是被有心人给逮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所以他肯定要这家伙盯一下的,玉生哥他们一个是往来不便利还有一个也没有像这家伙那样的敏感性,所以给点钱让这家伙给看一下是最好不过的。 宋北云不相信福王不会考虑这个,但他现在就这么干了,也不知道那老贼老王爷肚子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不过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往后退也不太现实了,而且在这当县令也挺爽的,就是有时候挺想俏俏的。 可是听巧云姐说俏俏一点都不想他,因为她这些日子忙的快疯了,公主那的料子太多太好,她沉迷在了裁缝的海洋里不可自拔,金铃儿整天就穿着她做的衣裳招摇过市,金铃儿是个什么人她那身材就是个活的衣架子,那些王公贵妇、商贾之妻看了哪能不动心,所以俏俏的订单都排到了明年九月份了,哪里抽得出时间想宋北云。 “也好有事干挺好。” “大人您说什么” “没事了。”宋北云挥挥手“没看到我这正忙着呢么,明天再说,你赶紧走。” “那草民告退了” 黄安维屁颠屁颠的跑了,生怕跑慢了在被宋大人给骂一顿,而宋北云在他走了之后,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的了宋大人。” 他转过头,可怜巴巴的说“那边都没人想我” “其实还是有的只是小姐他们都太忙了,且都是你安排的事。”巧云有些无奈的说“若是闲下来,小姐肯定是要跑来寻你的,你许是不知道小姐心中你有多重。” “哈哈大家好兄弟嘛。” “是吗”巧云眉头一挑“你与小姐一般不坦诚。” “太熟,不好下手。”宋北云连连说道“不要提了,情感上不能接受。” 巧云眼珠子一转“那你怎的就对我下手了” “忍不住。”宋北云拉过巧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主要还是家里兄弟喜欢。” “整日整日都没个正经”巧云光速缩回手“不与你说了。” 当然,巧云每次想闹别扭,她自己都憋不住三分钟就会主动找上去,这次也是一样,还没等宋北云开始哄呢,她就开口问道“你为何要给她们找那么些事情做啊。” “你猜,这人闲下来会如何。” “不知” “男人闲下来,就会吃喝嫖赌。这女人闲下来,那可就不是吃喝嫖赌的事了,她们好瞎琢磨,可这世道哪经得住琢磨呢。一来二去的,事就起来了,若是让金铃儿闲下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折腾我。让你家小姐闲下来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仗剑走天涯,可是她那个脑子能是个走天涯的料子” “不许你这般说小姐”巧云被这家伙都给气笑了“哪有你这样的。” “俏俏呢” “俏俏自卑,就跟巧云姐你一样,总是将自己与人家比,你总说自己个儿是个婢子,生怕人嫌弃。俏俏也差不多,她许是还不如你,但她与你不同,她憋着不说,久而久之是要出事情的。”宋北云靠在柱子上,手上剥着一包糕点“所以我得想法子实现你俩的价值。” 。 136、8月15日 晴 将谓偷闲学少年(欠一章,明天补) 彻底闲下来了,日常县令的工作并不能够消耗多少宋北云精力,他仍然有大把的时间放在炼丹和漫山遍野的浪等等事情上。 并不是他不务正业,而是他能干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前几日朝廷的官报也送来了,户部、吏部、刑部三部下来了一大批人,杀了两个替罪羊还抄家了几十个富商,那些大员们虽然只下来了一个户部尚书,但这一次的敲山震虎已经可以说是圆满完成了。 至于宋北云,现在好了四里八乡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他是代天子巡的钦差了,只要脑子不坏都不会在他面前干离谱的事出来,隔壁浮梁从上到下这些日子都老实的不行,过境的货物就连一根鸡毛都恨不得列在清单上,根本就不存在夹带一说。 理论上来说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哪怕有也一定会绕开钦差驻扎的位置,所以宋北云在这里的工作任务可以说提前完成了。 至于发展建设这种事,轮不到他。查一个周家的违纪违法不算什么,要是他真的在这玩一手土改,那恐怕福王连带着赵性都罩不住他。 而且还从小道消息那听来说赵性手底下的司命司倾巢出动了,就是到处查私自屯粮运铁的事。可以说这一回合赵性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文官集团这波被拿捏的死死的。 想必接下来会出现一大堆因顶罪而死的生意人吧,但又能怎么办呢,吃饱了人肉,是时候该还点利息出来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宋北云心里给赵性加了两分,虽然离及格还有五十八分,但至少比以前直接零分退单要好的许多嘛,从无到有这个还是挺突破的。 别说这种事很简单,其实真的不简单,事后复盘宋北云回忆起自己自己的几个小失误时也是冷汗直冒的,只要稍有差池或者那两人再精明一些,说不准自己就暴露了,而一旦暴露的话,也许不会有性命之虞,但工作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而且从这件事之后,宋北云总结出了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沟通比能力更加重要“,如果当时周靖和杨县丞促膝长谈一番,那其实也没有宋北云什么事了。 但是这人呀,就是有两个东西要不得,一个是惯性思维、一个是自我膨胀。要说什么贪婪、自私,这玩意都抬宽泛了,言之无物。说白了害死那两人的就是惯性思维,而让他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自我膨胀。 其实宋北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呢,比如自污、比如另起炉灶等等,那两人很多时候都是主动把一些线索和材料交到了宋北云的手中。可宋北云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呢,不就是想利用自己成为限制对方的绊马索么。 但正是因为他们内心的膨胀,到底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不过说是这么说,膨胀虽然膨胀,但却也没那么夸张,只是谁能想到在这个十七八岁的青涩身体里住着一个老油条呢, 坐在院子中,宋北云一只手揪着猫尾巴阻止那只猫给他喂死老鼠吃的行为,眼神却飘飘荡荡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别拽它尾巴了。” 巧云走过来把猫从宋北云手中解放出来,但不多一会耳边就传来了巧云的尖叫声。 “看吧。”宋北云机械的回过头“它会给你喂老鼠吃的,好歹吃一口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巧云在旁边被死耗子吓得跳了段激光舞,好不容易踢走了那只死耗子,她才气鼓鼓的过来戳了戳宋北云的脑袋“你早知道是不是” “不然我脑子有坑才拽它尾巴。”宋北云叹了口气“上过沙场的奇女子,居然怕耗子。” 巧云羞得满面通红,现在跟着宋北云的时日长了,一些不正经的话她倒是习惯了,只是这怕老鼠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也不是怕,就是脏的很”巧云极力为自己解释“那东西整日就是东钻西钻的,身上尽沾染些肮脏东西,我” “知道啦知道啦。” 宋北云转过身子躺在竹椅上轻轻摇晃起来,看着天上的银河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我觉得觉得挺好的。”巧云小声说道“多待些日子也好。” “你是喜欢我多多陪着你吧” “嗯”巧云声若蚊蝇“若是回去了,你便又要开始忙碌了。” “我哪有什么忙碌的。” 宋北云轻笑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哎呀,这次回去,我得最少被雪藏一年以上才有事情做。” “为何”巧云满脸不解“你不是刚立了大功么” 宋北云握住巧云的手将她拉入怀里,也不顾这三伏天就抱在了一起,他凑到巧云耳边说“正是因为立了这泼天的大功劳,所以才必须冷却一番。” “不懂” “不懂,叫声相公,我告诉你。” 巧云轻轻拍了他一下,但仍然奶声奶气的叫道“相公” 总体来说,巧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仅限于读书写字的程度,但她比大部分姑娘好就好在她其实是有求知欲的,不像左某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的功劳是因为什么当然不是因为一个乡绅一个县丞,那些玩意根本就是人家看不上的东西,真正的功劳来自于他们后面的人,那张网上的每一个点,都是一个在普通人看来能生杀予夺的巨人,就算是赵性也不可能说一次性把自己屋子里的柱子全换了吧” “那便塌了。” “对啊,大宋就塌了。我洋洋得意的回去了,那些被赵性迫害的人,他们能找福王麻烦么能找赵性麻烦么”宋北云捏了捏巧云眉头紧蹙的小脸“不能,找了他们麻烦就叫犯上作乱,就叫早饭。那心里这口气得找谁” “你。” “对嘛,肯定就是找我。”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那他们找上我,我怎么办是跟他们正面冲突呢,还是怎么样不行,不到时候。福王也好、赵性也好,都不想看到我早早被人按死,可能小命不会丢,但为了权衡利弊说不定就把我流放到岭南烟瘴之地,去广西树林里喂猴子去,你跟我去喂猴子啊那的耗子能有猪崽子那么大。” 巧云的脸都绿了,连连摇头,做抵死不从状。 “所以很有可能,在春闱之前,我们都得在这咯。”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不过还好,过几日就会有新来的县丞了,到时我们就游山玩水去。” “好” 这大宋对读书人是真的好,特别是在赵性上台,文官集团当权的这一年时间里,文官地位一升再升,那待遇真的是顶级的。 别的不说,就从休沐和月俸就能看出来,如宋北云这个级别的芝麻绿豆官,每月俸禄为十七贯,还有各种添补,到手甚至能有二十多贯到三十贯。而这种作三休四的工作模式就已经很轻松了。 宋北云折算了一下,一石粮食两百斤,一贯两石,一个月最少能有五十石粮食的俸禄,这可是不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所以说,大宋不完蛋都对不起它这公务员福利制度。 “那小姐成亲怎么办年后才是春闱,可是小姐那会儿已然是成亲了。”巧云满脸惊恐的问道“若是小姐嫁了,我是陪房丫鬟我” “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头,那我可是要解开封印的。”宋北云抿了抿嘴“他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氰化物的威力。” 巧云侧着头看着宋北云“” “就是如果王家敢对你做什么要求,老子就往他们家井里倒一勺白色结晶颗粒。”宋北云叹气道“不过那玩意是我最后的底限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毕竟用了就等于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氰化物,是宋北云从中药材里提取出来的最具杀伤力的产物了,特别是苦杏仁、杨梅仁、桃仁等等,这么多年存了五十克上下。 五十克,能他娘的把半个金陵城给麻翻掉一克干掉五百人,五十克能搞定两万五千人。不够还有超浓缩夹竹桃和各类茄科植物提取物。 不会真有人认为医疗忍者只会救人吧 宋北云这些日子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因为他打算在新县丞来了之后就开始攒假期,等到考试日和放榜日时都去漏下脸。当然这不是说他信不过福王,这种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保不齐就有那万一呢,苟一点才能活得长一点嘛。 至于福王说什么连中三元,宋北云也把这事纳入了计划之中,福王可能开玩笑,但他一定首先是跟赵性那个狗皇帝开了这个玩笑才会说出来的。 赵性是年轻人啊,他再怎么是皇帝那也是年轻人啊,一个被皇权压抑天性的年轻人会在自己合理的职权范围内干出能干的一切事情,这一点不得不防一手,免得到时候被人弄得措手不及。 所以还是稳一点吧,太浪荡的人都死了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欠一章,明天补上。 。 137、8月18日 晴 玉钗罥蛛郎马嘶 “还有整十日便要入考场了,玉生哥你可莫要急。” 俏俏挎着篮子来到玉生住处,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叮嘱着。从宋北云去外地上任之后,俏俏就搬了出去,现在与金铃儿共住在新建的公主府中,公主府虽并不豪华,只是买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别苑改建的,但是本身金铃儿也不是那么讲究排场的人,住着舒服便好,而且现在庐州城这个情况也不好去大兴土木给公主盖个府邸,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却也算是个以身作则了。 “这是考试时带的衣物、笔墨砚台。”俏俏把东西都放在了桌子前“等考前我再给你备好饭菜,这天气闷热的很,我还得再给你备些避暑的东西。” 玉生放下笔抬头看了看俏俏“阿俏,你倒是不用如此照顾我。” “一家人就莫要说两家话了,北云临行前还嘱托我呢。”俏俏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让我好生照顾你,你只需好好温书便可,其他都不用去在意。” 玉生叹了口气,轻轻揉着太阳穴“若是这次再落了第,我便也没脸去考试了,届时我便把娘接回来,回小莲庄当个教书先生。” 俏俏不懂这些,她只是坐在旁边笑,而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俏俏连忙跑出去打开了门,便看到北坡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除了各类糕点食物还有许多学习用品。 “北云贤弟可回来了” “他可是还没回来,安公子进来坐吧。” 俏俏这些日子与金铃儿她们混在一块,时间久了人也变得有些自信了起来,待人接物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谨小慎微,反倒是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而北坡却只是拱拱手,将礼物放在了门口“既然贤弟未回,那我便不多叨扰,这些东西弟妹你且收着,若是他闭关回来,可是要与他说一声,去我府上小酌几杯。” “哎,好叻。” 俏俏脆生生的应了,然后就见北坡转身就离去了,而她则将门口一大堆的礼物全搬到了玉生的房间里。 “玉生哥你瞧啊,那人又给送东西来了。” “嗯,你不在这的日子,他倒是也来过几次,每次都会提上东西。”玉生翻开书开始看了起来“虽都不甚金贵,可倒也是颇有诚意。” 俏俏蹲在地上收拾礼物,突然抬头,脸色惊恐的问道“玉生哥,你说这人怕不是喜欢上北云了吧” 玉生一个踉跄,毛笔差点插到鼻孔之中,他连忙放下手中笔,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俏“你这” “你瞧啊,即便是报恩,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三番五次的,真的好奇怪。还贤弟贤弟叫得亲热,玉生哥你都不是这般叫北云的。” 玉生看着满脸担忧却又天真烂漫的俏俏,颇为无奈的笑出了声“那怎的能一样的,我看着北云长大,为兄为父的,自是与他人不同。他是外人,北云还救了他的命,他理应这般。你可莫要乱说话。” 俏俏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北云可跟你说他何时能回” 话音还未落,突然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俏俏诧异的起身过去开门,而打开门时却是一陌生人,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看着却不是本地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书生专用的书框。 “请问匡玉生是住在这么” 俏俏连忙转头喊了起来“玉生哥,有人找。” 不多一会儿,玉生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沉吟片刻“你是” “你便是匡玉生可是太好了,我名叫黄安维,乃是祁门县人,受宋县令之托将一封信送与匡玉生。”黄安维取出怀中的信,双手托给了玉生“既是这位同窗已是收到信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且慢。”玉生接过信喊了一声“这位同窗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倒不如进来喝杯茶吃些东西。” “这”黄安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怎的好意思” “莫要客气了。” 他们在谈话的时候,俏俏倒是机灵,连忙说道“那正巧,这也快到膳时了,我去周围的馆子里弄几个菜来。” “那怎的好意思啊” 黄安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脚却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门里,俏俏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然后便蹦蹦跳跳的去叫饭菜去了。 “这地方可是清幽啊。”黄安维感叹了一声“好地方,属实好地方。” 玉生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宋北云之前折腾出来的茶室,而这说是茶室,也不就是在院子的树荫底下支起来的一个小围栏,旁边便是水井,剩下使节这里便是最凉爽的地方。 要说啊,还是那小子会享受,他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地方躺着,然后还能想尽办法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点燃驱蚊的熏香,从井里捞出一个西瓜,玉生将西瓜切了分给黄安维,然后笑着说道“他在那边可还好” “谁哦宋大人啊。好,好着呢,到任不到两个月,斗劣绅、杀贪官、清余毒、拔恶疮,一件件事办下来那叫一个畅快淋漓,现在县里都夸赞他是个青天大老爷。” 玉生是个没有很多情绪表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挺冷漠的一个人,但听到这个时候却直起了身子,眼里带着光。 “可否一叙”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跟那宋大人是个什么关系,但从宋大人写信还要亲手交过来这件事上来看,应该是兄长之类的人。想必是不能得罪的,而且自己还吃了人家的瓜。 所以黄安维就将宋北云这两个多月所做的事娓娓道来,说到一半时俏俏也回来了,她听那人正在讲宋北云的事,立刻悄悄的跑到旁边听了起来,坐在那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享受着阴凉下的风,不知不觉就听入了神。 这黄安维到底是街头写信说书出身的,宋北云那点事被他描述得离奇精彩,能让人的心思随着他的叙述上下起伏跌宕,说道危及时俏俏甚至都惊呼了出来,双手握拳连瓜都忘了吃。 “此刻后头响起追兵那哗哗的兵刃交鸣声,众贼人一见那退路已断,匪首周靖心下一横,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县衙而去。可进了县衙却发现堂前无人,匪首转念这么一想,这宋大人定然是在后堂躲着,他便带着所剩那三十余名贼人杀入后堂。”黄安维的声音抑扬顿挫,极是有感染力“这一脚瞪开后堂大门,你们猜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俏俏焦急的追问“你倒是快说。” 黄安维的手往小木桌上一拍“就见宋大人自在的躺在横椅之上,手中羽扇轻摇,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众贼人,道曰可算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俏俏大气都不敢喘了,浑身紧绷的等待着后续的内容。那黄安维这时却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匪首周靖一见宋大人,当时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抄起刀便率人杀将了过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刀光一闪,一尊金甲武士横刀出手,挡下了这如雷似电的一击。接着便见从周围走出数十名持盾武士将宋大人护在其中。” 俏俏听到这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那宋大人当真为少年英豪,刀剑加身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待那盾武士来了之后,他却是站起身来,伸手指向匪首周靖,大声斥道还不束手就擒“ “之后呢之后呢”俏俏的瞳孔已经放大“你倒是快些。” 见有人捧场,黄安维就更是卖力,他不光开始模拟现场的音效,甚至还将那些惨叫声都给描述出来了,在没有电影出现之前,他绝对是杜比环绕3d体验资深选手。 之后他又将宋北云之后的行为分成了公堂众审、悍然杀匪、云开见月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让他给说的是叫一个扣人心弦。不知不觉外头小厮送来饭菜都没人动筷子。 “那匪首周靖机关算尽,却是逃不过那霹雳手段,为祸一方终究是难逃一死。” 而在这整段故事中,俏俏喜欢后面那杀伐果敢、步步紧逼的爽快,而玉生则一直在琢磨前半段那铁索套连环的精妙布局。 一步一步将双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运筹帷幄却是让人心驰神往。 “那五个点是何意”玉生突然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未讲。” 黄安维哈哈一笑“宋大人的意思便是每五日就要放出一浪风声,风声一阵大过一阵,用他的话讲便是保持百姓热度不减,以舆论给匪首周靖和那杨文施压,让他们为了避嫌不得碰面,分而治之。” “你能听懂他的话”玉生诧异的问道“倒也是有些能耐。” “不能。”黄安维苦笑道“我是问出来的。” “也便是说。”俏俏捂着嘴笑完之后,开口问“他那故弄玄虚的五个点白点了” 黄安维有些尴尬,但却仍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 138、8月19日 晴 月是故乡明 “还有这种事那可是有趣的紧。” 金铃儿坐在秋千上听着俏俏描述下午时从那黄安维口中得来的见闻,听到宋北云在那边干的事情时,却也是来了兴致。 但俏俏到底不是那黄安维,功力差之十万八千里,说起这段事来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惹得金铃儿跟凑热闹的左柔半晌都没明白其中的所以然。 “明日你将他带来,让那人说来听听。”金铃儿荡起了秋千“你这说来半天,却是个名儿都记不住啊。” 俏俏也很无奈,她匍在石桌上一边量着一块做衣裳剩下的边料一边对金铃儿说“我也只是听过一次,那自是不如那身临其境的。” “嗯,你明日还是将他叫来好了。“ 其实黄安维现在就是住在玉生那里,这人多少是有些癞的,而玉生又是个谦谦君子,所以这个便宜就让他给占下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州试的士子都集中在了庐州府中,客栈价格暴涨,黄安维可是标准的穷书生,自是想办法省钱的,而玉生那地方又凉爽又安逸,自是要比客栈好上许多。 反正他就各种蹭呗,面皮厚的让玉生都不太好意思了,但转念一想他远道而来也是不容易,风餐露宿的也属实不易,自然也就收留了他,反正如今着偌大的宅子就玉生一人住,倒也是寂寞的很。如今有个年纪相仿的读书人同住,多少也有个说话的人儿。 这黄安维倒也是个知趣的人,他没有把铺盖卷放到卧室之中而是放在了大堂旁的一间闲置的屋子中,虽说是连张床都没有,但这环境已是好过露宿街头太多了。 而且他这些年独自生活,厨艺倒也不错,虽是蹭了饭,但至少不用再让俏俏来回奔波给玉生送饭了。 算起来倒也是极划算的事。 而玉生晚上吃了饭刚准备上楼温书,就见黄安维捧着本书蹲在井边,借着月光看着。 “黄兄弟,你进屋温书吧,也有个光亮。” 黄安维立刻起身说道“匡兄不必为我考量,我已是占了好处,哪能再耗那灯油,顶顶不合适。” “倒是无碍,一人读书倒也是有些无趣,你便随我一起来吧。” 像玉生这样的人,其实就像宋北云形容的那样,是君子却不是酸腐的君子,他虽是不善言辞也不善待人接物,可玉生人如其名,如美玉温润,虽不是世家出身却有着绝大部分世家公子身上所没有气质。 而且很多人都说玉生是个书呆子,但宋北云却说他其实只是理念跟这个时代有所偏差,他如果给他一个施展自己的机会,玉生绝对是能让人刮目相看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是个极善良的读书人的前提上。所以看到黄安维借着月光读书,他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进到玉生的书房中,黄安维都傻眼了,这本挺宽敞的地方却到处都是书,床边是书、桌上是书、柜上是书、箱中是书,视线所及都是书籍。旁人看着许是凌乱,但这在读书人看来就是一个宝库。 “有些凌乱了,随便坐。” 黄安维小心翼翼的挑了个空地坐下,看着玉生又拿出一盏油灯,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光亮已是足够。” “不打紧。”玉生将油灯放在他身边“北云这些日子在祁门县中,倒是没惹麻烦吧你只光说了好的,却是没说那坏的。”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将那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办了之后,宋大人就”黄安维讪讪的笑了起来“就有些懒散,就整日闲逛,不是坐在院中纳凉便是在河边垂钓,就” 玉生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北云那小子他还能不了解么,经天纬地的才华,可就是那懒散的性子实在是改不了,就如往日让他读书一般,叫一声他读一天,若是第二天未与他说,那这小子便会不知跑去何处。 “那他可还有炼丹” 听到玉生的问题,黄安维似是在憋笑,但却实在不敢笑出声来“有日日炼,弄得一条街都是古怪的味道。” “唉” 玉生长叹一声,这个味道他还能不熟么,宋北云走到哪那股味道就跟到哪,刺鼻辣目的,偏偏问他是干什么他却总是说炼丹。 “都成了官,却还是那副样子。”玉生满面愁容“可是如何是好。” “匡大哥,你大可不必担心,宋大人之才可不是等闲人能比的,心思缜密、博古通今的,这自古大才者都有些怪癖,那周天子不也寻了个直钩钓鱼的姜子牙吗” “我是怕他落下了把柄,让人说个不是,他自是有才可却是有些恃才傲物,这可是大忌。” 闲谈莫论人非,自己不是那宋北云的亲眷,有些话不可说,所以黄安维只是笑了几声,便不再搭话,二人便一人一盏灯备战到了深夜。 这一夜黄安维睡得很安稳,只是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就听到了公主有召的消息。 这事可是把他给吓懵了,他是个什么身份啊说破大天不就是个见了县丞都要卑躬屈膝的落第秀才,一辈子接触到的最高官员就是宋北云了,这冷不丁就蹦出来个公主而且还是大宋最有盛名的瑞宝公主,这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宋公主,那就是活脱脱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叫自己过去面见,这 但人家公主殿下已经召了,自己总不能不去吧,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那两个过来传唤他的侍卫走了。 反倒是玉生端着喝粥的碗看着黄安维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是被叫去干什么的呢,定然是俏俏昨夜回去给他宣传了一波,以公主还有那左姓女子的秉性,她们没有亲自来抓人便已经是顾及颜面了。 到了公主府的外塘,黄安维垂手立在堂前等待着公主殿下到来,而不多一会儿,一个绿衣华服女子走了出来,他抬眼瞄了一下,但这一眼那是相当的惊艳,不过他可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知道什么是自己该看的什么是自己不该看的,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垂下了眼睑继续站在了那里不做声响。 “拜见公主殿下。”黄安维在瑞宝入座之后连忙拱手“公主殿下金安万福。” “来人,赐座。” 金铃儿清冷的声音传来,接着侍女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黄安维的身后让他坐了下来。 他惴惴不安的坐在那里,就听公主继续说道“你便是那从祁门县来赶考的书生黄安维” “正是草民”黄安维连忙起身拱手“不知公主殿下传唤是为何事” “本宫倒是听说你那边有些趣事发生,你倒是说来听听。” 而她正说话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美貌女子走了上来,推搡了一下金铃儿“你又偷我牙粉了吧给我拿出来。” 金铃儿一阵尴尬,连忙朝下头的黄安维努了努嘴,旁边那女子一见有外人,嗷的一声就蹦跳着跑了,没过一会儿一个绝代佳人便从后头走了出来,坐在了旁边,静静旁听。 黄安维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问,于是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正襟危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心通达四海。 “黄安维。” 公主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将祁门县的事细细道来与我听听。” 黄安维默默的吞了口唾沫,着实是有些紧张了,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公主,却发现昨日那个咋呼的女孩子正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着。 这一下黄安维顿时明白了,不过心中却也是心惊肉跳。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显然是不对劲的,公主没有道理去了解一个县官,不管他多传奇,作为一个公主来说并不会这般主动的询问。 而现在她实际上是这么干了,那么黄安维心中立刻有了个定论,这公主殿下对宋大人 不管她现在脸上表现得多淡然,但如果真的淡然的话怎的也不会让人大清晨雾气都未散尽就派人把他给叫来。 而从昨日那女孩的身份和现在的表现来看 妈呀宋大人高,实在是高啊,这明摆着是将大宋第一公主给办了呀不一定是办了,但两人定然是有些事情的,而且着事情不干净。 此刻黄安维脑子飞速的运转着,片刻之后他仰起头说道“这祁门县本就是个交通要道,通衢之地。往日数十年都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但直到有个新来的县令” 他迅速的切入主题调整状态,用最好的状态来把这段故事叙述给了公主殿下听。 如果说昨日他是炫技,那今日就是妥妥认真了,他坐在那手中一柄白纸扇上下翻飞,明明仅仅一人却让人仿佛看到那夜战八方和那公堂之争,就连迷迷糊糊的左柔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了起来。 “左右喊杀声哇啦啦啦传来,那贼子” 听到夜闯县衙时,金铃儿和左柔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思就如昨天俏俏一般,随着他的声音起伏而起伏。 “就见宋大人手起刀落,大声斥曰你不知悔改不明事理,意图杀害朝廷命官、挟裹山贼冲击县衙,视同谋反罪无可赦,当场击毙以儆效尤。”黄安维用扇子模拟出宋北云杀人的姿态“尔等贼子,我便是豁出去这官服也定不能让你等为祸人间” “好”左柔大力的拍手,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珍珠扔到黄安维怀中“赏你的” 金铃儿不满的横了她一眼,然后对黄安维说“说下去。” 139、8月20日晴 (第一阶段结束 下章开始的标题格式就会发生变动了) 最新网址ddku “宋大人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晴天一道霹雳,大雨哗的便落了下来,那雨水将县衙前的血水冲得干净。而偏偏在这电闪雷鸣见,天空一条金龙乍现,只是一闪而逝,如巡游此地一般,正应了那遣宋大人来此之人的身份” “哈哈哈哈”左柔突然就笑了起来,刚指着他要说话却被金铃儿一个咳嗽给咳了回去。 “说的不错。”公主笑着说道“这故事倒是精彩。” “草民句句属实,胆敢有一句不实,愿以人头担保。” 金铃儿何许人也,要是能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那她现在孩子大概都七岁了。 不过这事虽是添油加醋了,但的确是精彩无比,从头到尾两个多月的日子里,宋北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这人给夸张化的说了出来,倒也满足了金铃儿心中的好奇。 虽然这里头倒是牵扯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大概想来是有些事是这个书生无法解释的,真想要知道内幕还是得问那个死东西。 只是不知道那死东西几时才能回来 公主想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行了,今日便辛苦你了,春梅带这位先生领赏钱去。” 就这样,黄安维莫名其妙的领到了二十贯钱,当他捧着一只烧鹅往回走时,他心中倒是满是考量。 从今天的观察来看,公主定然与宋大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联,因为只要当自己说到宋大人大显神威时,她的眼眸必然会亮起来,仿佛有光一般,可其他的内容即便是说天上有龙,她都显得兴致缺缺。 这说明什么作为一个这些年常年在街头讨生活的书生来说,这样的情况只会是这公主殿下是爱慕的那一方。 宋大人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不由得再次感叹几声之后,黄安维已经回到了玉生的房子前,敲开门之后将烧鹅在手中扬了扬“匡大哥,小弟请你吃烧鹅。” 玉生笑了起来“领了赏钱” “哦匡大哥料事如神啊。”黄安维将烧鹅放在桌上“我再去买些酒水来。” “不用,屋中有酒。”玉生也颇为有些疲惫了,倒也是想休息片刻“我这就为你取来。对了,不知黄兄弟擅长哪一科” “律法。”黄安维笑道“小弟当初为了报仇,苦苦研究大宋法典,却还是败在了那权贵之上啊。” 玉生没有反驳,只是从后堂取来酒,放在旁边坐了下来“那黄老弟更该博得功名,奋力将此事隔绝于人世。” “哈哈哈,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来来来,匡大哥我为你斟酒。” 而正在他们喝酒吃烧鹅时,宋北云正在大包小包的往马车上装东西,旁边新来的县丞苦着脸看着面前这位传奇县令。 “别送了,回去呗。这个月就看你的了啊。”宋北云清点了一下家伙什,点头说道“没差了,我这便走了。” “宋大人我方才到任” “到任就行了,你怎的婆婆妈妈。”宋北云跳上马车冲新来的县丞喊道“别忘了,给那只猫天天喂点东西,不然它抓耗子给你吃,还有我窗台上的几盆含羞草,你也给我浇浇水,别干死咯。” “宋大人你是不回来了” “回,当然回,不过一个多月呢。”宋北云摆手道“张县丞,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诶” 张县丞呼喊一声,但却见宋北云的一马两牛的车队已经启动了,他悲呼一声站在原地却已然是傻了眼。 要知道他来之前便已经当了三年县丞,这当县丞本就是要与县令勾心斗角,那才方为常态,双方必然是剑拔弩张、暗自提防的。他来这之前倒是也听说了这宋北云的壮举,着实心有戚戚,生怕被他按死在这祁门县。 可到任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般样子,他一来这宋北云就如看到救星似,第二日便匆匆告假说反乡省亲,直接把他这个新县丞撂下了。 这反倒让这张县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毕竟那宋大人是上官,他也不好问,只是看着这宋大人真的是像告别啊。 而等他回到县衙开始处理公务时,翻看那些卷宗的第一眼,他差点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宋大人着几个月,就断了三个案子然后就再也断过案”看着堆积如山事务,张县丞几乎崩溃的问旁边的主簿“还有这等事” 主簿尴尬的笑了笑“张大人劳烦您了。” 张县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当真是个奇人奇人啊” 而这些事重新上路的宋北云却根本不管,他一路上都走的很快,牛车上的东西倒是不在意,毕竟那些东西晚点就晚点,主要是自己要在州试之前赶回庐州府,这算算日子虽然还是有个八天,但若是路上稍有差池恐怕就给耽搁了。 “要是有辆五菱宏光就好了。”宋北云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窗外,那慢悠悠的速度让他直抓狂“妈耶有辆自行车都行啊” 真的,两百多公里,骑自行车回去都要不了多久。但自行车的畅想在这个时代是别指望了,没有轻质合金、没有橡胶、没有钢圈压铸技术、没有电镀技术。 什么都没有啊,自行车就是个玩笑,硬要弄虽然也能弄出去,但真可能一不小心给骑散架了,散架还好这要是戳坏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他老宋家就没了 “你一人在那嘀咕什么呢” 巧云手里又在摆弄着刺绣,她跟俏俏比起来实在说不上手巧,纳鞋底两个都是左脚、绣鸳鸯枕套生生绣成了鹌鹑、缝衣裳能把领口封死,但她就是爱这一行,典型属于技术臭瘾还大的类型。 “我在说,这也太慢了,若是能有飞的,不消片刻就回去了。” “来得及呢,莫急。” 总体说来吧,巧云属于线条比较粗犷的类型,别看她生得纤细,但她的思维除了在那啥的时候,其他的时候基本都是属于偏男性的。 比如宋北云前几天吃太多西瓜闹肚子,她让多喝热水、宋北云烦躁时她也偶尔上来说上一句“你又怎的了”、亦或者在本该是情侣私密粉红情趣小剧场的时候,她非要嚷嚷着“等我将这套拳打完”。 但没办法,抛开这些东西,巧云仍然是顶可爱的,只是有时候也真的很噎人。 “啊好无聊。”宋北云在马车上翻来覆去“我下去跟着车跑怎么样” “这烈日当头的,你怕是疯了。”巧云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可莫要弄得发痧闭了气,会死的。” 天气太过炎热,真的是连搂搂抱抱的心思都没有了,不光是宋北云,巧云也是一样,来人多少都算是练武之人,本身新陈代谢就快,怕热的厉害。现在闷在这马车厢中,稍微触碰一下都是很默契的相互弹开。 就真的很折磨。 “回去之后,我要在福王府的冰窖里过夜。” “会死。”巧云认真的说道“当年我还在老爷那作训时,就有个师弟耐不住酷暑,悄悄进了冰窖,第二日发现时都冻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北云想一只被主人欺负的狗似的趴在马车窗口直哼哼,丝毫看不出那公堂之上一刀将人抹了脖子的雷厉风行。 “你又怎么了嘛。” 来了来了,巧云三连来了宋北云回过头,颇为无奈的说“我想坐飞机,最不济这要坐动车。” 巧云满脸迷茫的看着他,然后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和脖颈间,嘴里还嘟囔着“可莫要发痧了,这都说胡话了。” 不过倒是一切正常,虽然大汗淋漓的,但却还是没出什么毛病,所以巧云立刻就意识到这厮怕是就是纯无聊了。 当了这么久的枕边人,巧云哪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呢,所以就找话题呗。 对付宋北云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智慧、广博的眼界,只需要四句话就能轻松摆平。 第一句便是“从未得知”第二句为“好厉害”第三句为“不愧是你”第四局是“原来如此”。 熟练运用这四句话,宋北云能陪你玩一天哦。 所以当话题引到出来之后,宋北云就开始哔哔哔哔哔的说了起来,人生理想未来规划、社会经济自然科学,巧云听么是听不懂的,但她最擅长就是捕捉神态并在期间掌握结尾句式是疑问句、肯定句还是反问句。 然后将这四句话不停的以各种模式翻来覆去的折腾,宋北云真的就满面红光的陪她玩了一整天 一直到晚上都不觉得无趣。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是奇怪了。”宋北云聊着聊着突然看到外头的景色有些不对劲“把式,怎的了” “前头有个山塌了,只得绕路了。” “绕路要多久” “可能得耽搁一日左右方能再上官道。”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对巧云说“看,若不是我运筹帷幄,定然是完蛋了。” “不愧是你。” 而这时把式突然喊道“宋大人,小的提醒您一番,这条道上似是不太平,可若是不走这条道,只得翻好几座山,可能要耽搁三日。” “行吧,没事的,你只管走。” 最新网址ddku 140、8月20日 晴 唉,最是人间留不住。 “双刀” 巧云拿着宋北云从马车箱子里拿出的用布包裹住的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却是颇为诧异,原来里头放着两柄两尺左右的细刀,这两柄刀造型奇特,虽是单刃但刀背处格外宽厚,且把手处带着贴合手掌的弧度,巧云拿在手中正握反握都是极趁手。 “大马士革弯刀,从印度佬那弄来的。”宋北云拍了拍身后的箱子“来之前买的,本来说等你过生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它得提前登场了。” 巧云拿着弯刀在手中挥舞了一番,这等手感极好的兵器对每一个练武的人来说,那都极好的礼物。别说什么刚用不趁手,对于巧云这样军中操练出来的特种兵来说,玩的不是功夫是格斗技,一通百通的格斗技,比拼的是杀人速度而不是什么天外飞仙,对她来说上手也便是半个时辰的事。 “为何你突然给我两把刀” “你不觉得这山塌得很蹊跷么”宋北云靠在马车上,看着外头越来越荒凉无人烟的光景“看来是有人要对我下手咯。” 巧云眉头一紧,顿时警惕了起来。 “放心,他们不会派什么绝世高手来的,而且就我观察,大宋恐怕也没什么战斗力天花板的人物。咱俩足够对付的。”宋北云手里拿着一块饼吃了起来“他们可不知道一个十八九岁的县太爷最擅长的是近身短打。” 这恐怕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想到吧,毕竟这种事听上去就相当违反逻辑,一个县官最擅长的是拳脚功夫,这不逗人呢么。 而且更不会想到,这会拳脚功夫县太爷那娇小纤细的娘子更是个培养了十多年的专职护卫,精通各类杀人技巧。 “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留一个活口。” “哈”巧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北云,难以置信的说“连对方有几人都不明,你却是想着留活口” “鸡王小姐姐教过我一个思考的方式,就是以逻辑切入,将一切不合逻辑的剔除之后,加上那个最不合逻辑的选项,基本上万物的规律都在这里头了。”宋北云靠在车窗边说道“这件事其中最不合逻辑的可能就是对方派出一个师的兵力围剿我们,而在这一亩三分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福王一个是赵性,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清理我。” 巧云眨巴着眼睛,小朋友的脸上全是问号。 “那么剩下的都是符合逻辑的,巧云姐我问你,如果让你派人执行这个任务,你怎么办” “若是不知你的能耐,那定然是找一些不入流的杀手,若是知道你的能耐,许是会让几个高手来。但你从未展露过身手,那我必不可得知,所以便寻那江洋大盗便好了。”巧云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很“杀一人用两到三人,杀两人至多五人便好,况且他们也不认得我。” 宋北云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驾车的把式“这个你没算上” “你是说这把式” “这人脑子不好。”宋北云笑了起来“还曾记得他之前说了些什么他说前方山路塌方,可你可见了那山路塌方你未见我未见,凭什么他见了他娘的是山神还是土地佬儿” 巧云头一扬,眼中明亮“对哦” “况且你看这马车,里外里都是新的,那清漆味道还弥漫着呢。这祁门县共四架马车,两架三年一架两年最新的那架也有一年。他这新车,哪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这两个月干的最多的可就是吃喝玩乐、到处闲逛。”宋北云笑道“我这人比较怂,到了个陌生地方恨不得把有几个茅厕都清点出来,这运输典当的事,自然是要着重放在心上的。” 巧云不得不佩服,她这种专业护卫都做不到如此缜密,而面前这个臭弟弟却总是能往前看很远,甚至可以从一开头就算计到最后。这若是巧云不是他的人,她会有些怕的,毕竟往日看着他也就是个嘻嘻哈哈、不务正业的毛头小子,可谁也想不到这毛头小子的心里到底已经想到哪一步了。 “初步估算,五到七人,有些功夫但更多是好勇斗狠的能耐。”宋北云摸着下巴“不太可能是军旅中人,可能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但最后可能是请来的江洋大盗。” 巧云轻轻点头“只要不是我认得的那几个,就凭几个江洋大盗,等闲近不得我身。” 不过巧云说完之后,却沉默了“若是下迷药” “迷药你开玩笑呢吧”宋北云捏了捏她的脸“你家相公是干哪行的” “哦”巧云拍了拍头“对对对” 这个时代可没有乙醚之类的化学迷药,通常是通过草药中的山莨菪碱、天仙子碱、水仙碱来达到这种效果,这其中包括曼陀罗、颠茄、天仙子、秋水仙、草乌等等一系列的植物来制取。当然还有甙类,常见的为夹竹桃,这种相对比较难避难,但却也不是毫无对策,至少宋北云有一百多种方法避免误食。 而且化学里有个很出名的梗,就是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提纯工艺,就以曼陀罗为例,需要达到让人昏迷的程度,大概需要三百克左右的粉剂、一百七十毫升左右的浸出液和五百克左右的膏状提取物。 这是什么概念买过面粉的人都知道,六两的面粉已经可以做一顿饭了,只要不傻都不会去吃六两曼陀罗粉吧 而其他的东西,提取更是困难,而且会有特殊气味和颜色特征,比如一饭碗里拌上了颠茄,那姹紫嫣红的真的只能糊弄瞎子了。 唯一可行的就是草乌了,但草乌本身味辛辣而麻舌,加在任何东西里,一口就能吃出问题。没有特殊工艺的情况下,毒物几乎是不存在无色无味一说。 宋北云从小玩这些东西都玩烂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个毒物界的顶级大佬,怎么可能会被这些玩意给弄翻嘛,他又那么苟。 马车一直往前行进着,大概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快黑了,把式这时大声喊道“老爷,该找地方休息了,我再往前头看看有没有店家之类的。” “行。”宋北云笑着应了一声“你且小心些。” 在说完之后,他凑到巧云耳朵小声说道“不管在哪,水都不要喝,更不要吃东西。” “好。” 宋北云说着,从箱子里摸出了些干粮,再叫停把式在路边的山涧中装了满满一壶水。 “准备的挺齐全。”巧云掂量了一番那个铜壶“这个都准备上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宋北云拍了拍身后的木箱“这里可都是宝贝,就算落在深山里都能活到老的那种。” “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些破烂。” 宋北云不想再说话了,伤心了。这一箱子里都是他经心准备的宝贝,水壶、铁斧、木炭、桐油、肉干、麻绳,都是救命用的好东西,怎的到了巧云嘴里就成了破烂。 他颇为失落的回头打开箱子看了一眼,不过越是仔细端详越是觉得这些东西还真挺像一堆破烂的。 不管了,反正说它是宝贝就是宝贝,不是也是 不多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一个小村旁,小村里有个客栈,就很突兀的那种,给人的感觉就是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似的,一切都显得极不专业。 里头老板娘见到有客来,极热情的上前迎接,把式则回头对宋北云说“老爷,您看这行么” “行。” 宋北云从马车上跳下来,肩上挎着装着双刀的盒子,看上去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行礼,他伸手将巧云搀扶出来,两人缓步走入这店里。 他们往桌前一坐,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说“这位老爷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有什么好菜都上来。” “我这倒是没别的,就是有肉包子,您看” 宋北云笑了起来“那就来几个。” 老板娘吆喝一声“五个包子”便进去了后厨,而宋北云小声对巧云说“巧云姐,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啊。” 宋北云低声笑了几下,用手指指向了不远处正坐在后院磨刀的男人“那里一个、车把式一个、老板娘一个、厨房一个,这是四个。” “嗯。” “不出意外,等会就会来别的客。” “哦”巧云环顾四周“当真” 这话刚说完,还没等宋北云回答呢,外头就踢踢踏踏传来的脚步声,接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男的生得满脸横肉,看上去凶神恶煞,脸上的胡子也是根根炸起,就像是没进化干净的类人猿,而那女人倒算是清秀,不过一只手上缺少了三根手指头。 “真见了鬼,好端端的这山怎的就塌了。” 他们的表演浮夸到让人想笑,甚至不如大部分的国产网剧,整个就是话剧风的表演模式。 “就是,若是耽误了事,可是要麻烦了。” 宋北云看了看这两个人,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转头笑道“两位也是因那山塌了而改道的” “莫非你也是”那汉子来到宋北云身侧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可是晦气。” 他们和宋北云现在离得很近,这立刻就触发了巧云的护卫模式,她浑身上下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眼睛也没再离开放在旁边那装着弯刀的盒子。 。 141、8月21日 晴 地狱无门闯进来 没有多说什么,在那包子端上来之后双方就没有说话了,那汉子拿起包子就往嘴里揉,那吃相都把宋北云给看傻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了一眼,但到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可刚准备吃时却被巧云拦了下来“相公,随我去取些酱料来。” 宋北云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这大的人了,取个东西还要人陪”之类的话。 不过当他们起身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跟在他们身上的,这种都不算是特殊直觉了,哪怕是普通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走到马车边,巧云小声对宋北云说“包子有问题。” “没毒啊。” “那肉来路不正。” “人肉”宋北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就触及到我知识盲区了,人肉我知道,这熟人肉可就” 巧云上去取了个小酱坛子下来,笑着对宋北云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当年我师兄对我讲过,这人肉若是蒸出来呈绛红,且有一股子膻腥味,比羊膻味轻、比猪骚味小,却也是有味的,方才那肉便是这股味道。” 宋北云点头道“你师兄还是真的什么都懂啊。” 巧云莞尔一笑便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也并非什么能让人高兴的起来的事情,说起来听听便好了。 再次回到那客栈里头,包子肯定是不能吃了,所以两人就开始拌嘴,最后拌嘴成了争执,这一争执自然就吃不下东西了,所以包子自然也就被推到了一边。 “店家,你家的茅厕在哪” 宋北云起身上前问了一声,那老板娘仍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客官你且随我来。” 跟着这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往后堂走,那女人还不住的劝着宋北云说莫要跟娘子置气之类的话,宋北云也不搭理,就径直跟着她走到了个臭烘烘的地方。 “便是这里了,客官你自行方便。” 那老板娘走了之后,宋北云立刻观察起周围来,不过这一观察就观察出问题了,他在一处堆放杂物地方看到了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虽然天色很黑看不到细节,但有些东西的布置摆设明显是有问题的,就正常人绝对不会这样去堆放杂物。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这堆杂物之中横躺着一具尸体,靠近了还能嗅到阵阵腐臭,想来已是死了有几天了。 难怪要把这尸体放在茅房旁边,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现在想来的话,知道宋北云出行计划的人不过十来个,那么这十来个人里自然是有内鬼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内鬼不内鬼什么的,反正这次回去宋北云就压根没打算再返回祁门县,他死活高低也要逼迫着福王给他换个岗位,哪怕是雪藏了都好,当那个破县令不光危险还很麻烦。 最主要的是无聊,在大城市好歹玩的东西多,最不济还能逗逗金铃儿,不至于窝在那小地方无趣的很,毕竟世上除非了别人家的娘子也就是公主比较好玩了。 “这位大哥,你在瞧什么呢。” 一个声音冷不丁出现在宋北云的身后让他转过了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那,满脸懵懂和无知的样子。 而宋北云计算了一下,这个人很大概率就是厨房的那个一直没有露过脸的厨子。 这种剧情,宋北云都差点笑出声来,这等小畜生还想翻起风浪不成看他的身形,这小东西背后应该是藏着刀呢。 “来来来,我带你瞧个好东西。” 那少年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宋北云身边时,他的手缓缓放到了背后,可偏偏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宋北云突然一记拳头打在他的胸口,接着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外一只手卡在这小子的后脑位置上,前后这么猛一用力再利用他本身的身体质量,宋北云就感觉手臂上传来清脆的一声咔,那小畜生就没有了声息。 将他的尸体转过了,发现他后头果然揣着一柄尖刀,至于宋北云担不担心误杀,他其实是不担心的,毕竟在一个高手全神贯注的时候以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姿态接近,那本身就是种寻死行为。 将小畜生的尸体扔到茅厕里,宋北云拍了拍手就往前堂走,回到巧云身边之后,他小声说道“干掉一个。” 巧云微微抬起头,手上抱着那个刀盒,外头的绑带已经解开,随时都能抽刀开战。 “想办法逐个击破。”巧云低垂着眼眸小声道“刚才我瞧了一圈,这里是有两个好手的。” 她说完,瞄了一眼一直在后院磨刀的汉子和旁边正在大口吃包子的男人,意思是这两个人是一把好手。 宋北云点头,然后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罢了,你到底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自己个儿吃吧,我去后院洗把脸” 巧云侧过头,满脸气鼓鼓的样子。 宋北云抬脚走向了后院,来到井边打上了水用力的搓了搓脸,然后撩起袖子坐在了那边,看着那大汉磨刀,顺便跟他聊了几句,不过那大汉是个闷葫芦,半晌打不出个屁来。 时间一长宋北云也觉得无趣,便走回了大堂,不过在回来之前他只是在那汉子的后背拍了一下。 而就在他刚返回到大堂时,突然在茅厕那个方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声“我的儿啊” 接着那女人赤红着眼手持着杀猪刀就冲了出来,周围的人一看着架势也纷纷抽出了刀剑,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巧云突然抽出双刀潇洒帅气的转身出刀,一刀抹在了离她最近的那个横肉大汉的脖子上,一刀削掉了他身边那女子的两个手腕子。 而宋北语则全程坐在那,用自己的铜壶倒了杯水,慢慢喝了一口。 “大山大山来” 那中年女子见自己的人迅速被干掉,心中一惊,所以立刻呼唤全场战斗力最高的磨刀汉子,可那汉子却垂着头像是没听见似的,再等那女子回过头时,却发现他的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宋北云看了一眼地上哀嚎断腕的女子,然后又瞟了一眼满脸震惊还没端气但被割了喉咙如破风箱一般呼哧带喘的横肉男子,轻轻摇头“啥水平啊,就敢来杀我。” 而他说完,突然从袖子里抄起一根短棍一棍子劈在正手持尖刀朝他身后逼近的车把式,铁木的棍子还泡过药水,使起来就如石头一般,在这冷不丁的一击之后,那车把式的脑浆子都崩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晃眼的事,屋里所有人都被放倒,除了那个当家的女子,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 情报上不是这样的,那上头只说这男子是个县令,手无缚鸡之力。可现在看来,他不光能缚鸡,就连杀人的手段都是绝顶的高。就连那横练外家功夫的大山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宋北云坐在那慢慢喝着茶,歪着头看着那个手持杀猪刀女人,他笑着指着旁边正血流不止的被削掉双手的女子“你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谁想活” 话音刚落,那店家怪叫一声抽刀便杀了上来,但下一刻就见巧云的白裙一扬,飘然如仙般从桌上跃了出去,双刀如飞上下飞舞,一柄刀不断格挡另外一柄则在顷刻间将这女子给砍了个通透。 几个呼吸间那女子便轰然倒地,巧云也缓缓收刀,然后她低头仔细看着那刀身,有些雀跃的说“咿真的不沾血呢” 而宋北云这时起身摊开手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痛苦中的女飞贼“如今没的选咯,只能让你活了。” 给那女人止了血上了药,宋北云将她放在桌子上,反正这女人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失血过多加上疼痛让她进入了休克状态,虽是救回来了,但能不能活还得看她的造化。 而巧云在打扫完战场之后就蹲在后院那个山一般的汉子的尸体前面,似是在琢磨。 宋北云走过来从井里打来水将手上的血污洗干净“巧云姐,你在看什么呢” “这人怎的就突然死了若是他前来,恐怕要取胜也是不易,这人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我力气不大,很难搞。” “他只要身上没装防弹衣。”宋北云走过去在尸体的后背上按了两下,然后从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拽出了一根小臂那么长的银针“那对我来说就是一击致命。” “就靠这” 巧云看着那根银针,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北云却只是笑着说道“再硬的汉子风门穴一定也是软的,从这里刺入将银针推入脊椎中,用上暗劲这么一搅,就是头牛也当场暴毙了。” 巧云拨弄着那根看上去软趴趴的银针“当真是神奇。” “所以我一直觉得针灸最早是用来杀人的。”宋北云调侃道“救人虽然也行,但效果比杀人差远了。” 巧云抿了抿嘴“这一地尸骸怎的处理” “明日一早烧了吧。” “你不怕”巧云诧异的问道“我见你丝毫没有惧色,不简单啊宋少爷。” “嗨,老解剖员了。”宋北云摆摆手“第一次看尸体的确是怕,后来跟着老头子解剖两三百尸体之后,这玩意就跟牛羊没有区别了。” 各位大佬,请到支持我哟才是正版的。 等会再更一章马林克。 。 142、8月22日 晴 北望山海关 西眺南天门 一把大火将荒山野店付之一炬,昨日发生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被淹没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而在满是尸首的野店里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宋北云便驾车出发了,车厢之中除了有巧云之外则还有那昨日被砍断双臂的女子。 她的身子还算健硕,居然在简单的包扎消毒之后能活下来,虽然仍是身子虚弱神志不清,但体征还是平稳了下来。 巧云坐在马车前端,撩开那个栅栏帘子跟宋北云有一撘没一撘的聊着天,不时还摆弄一下手里的双刀,倒是爱惨了这两柄家伙什,不光趁手还锋利,颇为些削铁如泥的味道。 不过她倒是没问这两把刀多少钱,怕听了心里难受,毕竟巧云在没遇到宋北云以前,月钱也便是三四贯,而如今想来却是羞愧,面前这臭弟弟带自己吃一顿饭都不止这个数。 用个词怎么说来着骄奢淫逸这个词几乎可以完美的形容面前这个人,在他的影响下,巧云都觉得自己变了不少,也会开始享受生活了。 不过就单论这两把刀来说,巧云初步估算大概一把得有个三千贯上下,因为之前有个师兄曾经在剿灭山贼时弄到过一把,交于大食商人那问了,说是三千贯。 但后来细细想起时,巧云觉得师兄那柄远远不如自己手上这成色好,自己手里这柄刀的花纹更好,入手的握也更好,而师兄那把跟自己的比起来就像是街上买的胡饼和公主家御赐的厨子做的胡饼之间的差别。 都是胡饼,但公主殿下家的胡饼里有糖的 左思右想,巧云多少还是有些忍不住,她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北云” “嗯”赶着车的宋北云侧过头靠过来“怎么了” “这两柄刀多少钱” “不贵,熟人那换的。”宋北云想了想“好像是一斤黄金来着,他可跟我说这是巴霍巴利王用的兵刃,张嘴要二十斤黄金,我信他个鬼。用一斤给打发了。” 巧云略微算了算,一两黄金大概是十五贯钱,一斤便是十六两,十两是一百五十贯,六两是九十贯 巧云在那比划了半天,然后高兴的说道“三百八十贯好便宜” 宋北云沉默良久,突然长出一口气“巧云姐,回去之后我教你算数好不好” 巧云脑子现在还没转过弯,她扳起手指算了起来“没错啊。” “二百四十贯哟我的天呐。”宋北云笑了起来“你这算数,厉害的。” 巧云挠头道“我又没读过什么书能认字就不错了,还指望我算数,若是能算得来,也不至于去干那打打杀杀的事。” “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就是想教教你。” “好嘛”巧云有些不好意思,他扒着栅栏问道“我一个师兄也有一柄这种宝刀,可大食商人却说值三千贯啊。” “怎么可能那么贵。”宋北云摇头道“你师兄不光见过熟人肉还有大马士革弯刀哦,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 “百余人” 宋北云听着就一阵头皮发麻,一百多个师兄也就是说自己要面对一百多个大舅哥他默默的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抗不抗揍,然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抗不住抗不住” 巧云歪着头不明所以,但宋北云继续说道“这东西不便宜,但也绝对不值三千贯,那也太夸张咯。你让你师兄去找那大食商人,要多少把他开口,不要三千只要两千八。” 听到只需要两百多贯,巧云顿时安心了,不过她仍然对那三千贯耿耿于怀,心心念念着下次让师兄去寻那大食商人好好的发一笔财,毕竟北云老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 马车厢里的那个丑女人一直没醒来,宋北云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给她换一次药喂一次水和食物,一直到日落西山。 晚上赶路是不能赶了,很危险不说,还容易迷路,虽然巧云能观星识路,但何必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宋北云的野外生存能力是不弱的,巧云也是专业训练出来的,所以他们很快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弄出了个简单的帐篷,宋北云开始在周围撒药防止蛇虫鼠蚁等小动物,巧云则在生火烧水。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那一箱子的破烂究竟好在哪里了,果然就是如同宋北云说的那样是个百宝箱而不是破烂盒子。 这里头的铲子、斧子、铁锹三件套跟常见的都不一样,都要短上一截而且几乎都是整铸的,非常结实耐用。还有一个用壳子罩着的灯笼似的东西,巧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宋北云走过来发现正在研究那个熏炉的巧云,他轻轻拍了一下巧云的后背“别琢磨啦,我教你用就是了。” 说完,宋北云取出酒精注入了进去,然后又将一包黑黄黑黄的粉末倒在了里头,伸手用一根木条引燃了里头的酒精,酒精的火苗缓缓燃烧,隔着一层铁板炙烤着上头的药粉,不一会儿里头就冒出了带有药熏味的喷涌而出。 “一罐能用四个时辰。” 宋北云将那东西挂在旁边的树上,里头那淡黄色的烟雾很快就把这周围方圆一百平方左右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虽然有些呛人,但所有的毒虫、蚊蝇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宋北云坐在火堆旁边,抱着膝盖“在野外还是要多多小心,这里头有艾草、雄黄、草菊、樟脑、桃金娘,以柏树油调和,炙烤时的烟雾百鬼莫近。” “这个好这个好”巧云连连点头“若是有了这个,征讨安南便有了保障。” “就现在大宋这个德行,不被人反杀你就谢谢人家了,还征讨”宋北云摇头道“短时间别指望了,以后再说吧。” “你说,大宋如此富庶,怎的却还如此孱弱。” 宋北云抱着膝盖,从一个陶罐里拿出肉干分给巧云,笑着说道“富和强是两个概念,草原的汉子做梦都想吃上一顿饱饭,可人家照样能把大宋给打得灰头土脸。金辽的老哥们一年有半年是大雪封山,不照样逼得大宋割地赔款他们很穷的,一场饥荒饿死二十万人、一场瘟疫死二十万人,可就是这样,人家还是强。” 宋北云说完,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他们强,是我说错了。” “啊”巧云有些不明白“为何” “是宋太弱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福王死守大宋最后一道防线,你给我三千人,我用五年能打到岭南去。这我还是个外行啊,这要是我是个跟福王那样的选手。一年,最多一年就能把大宋给灭咯。所以啊,大宋是真的弱,不是人家强。” 宋北云在火堆前跟着媳妇吹着牛逼,而刚说到这,就听见隐约传来一声冷哼。 这一嗓子可把宋北云给吓坏了,巧云也立刻掏出双刀戒备了起来,而不多一会儿,前方的黑暗中就走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身穿着黑色的纱衣,一副刺客打扮,但见到宋北云之后却是没有再前进了,只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给你三千精兵就敢灭我大宋” “老子你这人烦不烦老子跟娘子吹个牛,你他娘的哔哔你妈呢。”宋北云破口大骂“真是白救你了。” 说话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慢慢走上前“你认出来了” “你这没东西的老太监,一张嘴就是那个味,我还认不出来” 那人缓缓走上前,拉下面罩,表情不善的看着宋北云“你小子好大胆子居然背地里如此诋毁我大宋,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十个脑袋不够你砍的” “行了行了,我就说大宋弱还不让说了么,我跟福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宋北云环顾四周“就你们三个没别人了” “哼,你还让官家种歪脖子树。”王伴伴侧着头冷笑“问几人是要怎的杀人灭口” “请你们吃饭,看你们那德行也是一天没吃了吧”宋北云往火堆旁边一坐“然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大内总管怎的就会来这。还有,我要是想杀人灭口,你现在就已经泡在河里了。” 宋北云伸手将巧云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自己搬来的几块石头“来坐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三个太监稀里哗啦的吃起了饭来,这一锅肉汁浇饭配着甜滋滋的蜂蜜茶,那真的是让人舒服到了心坎里。王伴伴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天折腾下来,真的是没吃过一顿好饭,已是极疲惫了。 王伴伴吃了饭,端着蜂蜜茶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这小厮,倒是会享乐。” “有话快说,你们怎么就在这了” “还不是来救你的。”老太监一口喝下甜茶,手却再次伸来“再来一杯。” “你跟我搁这儿无限续杯呢”宋北云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怎么的就来救我了” 老太监咳嗽了两声又喝了口甜滋滋的茶,缓声说道“司命司得到线报说有人要除掉你,我自然便过来了,若是让你死在这地方,我这条老命怕是也保不住了,官家已是对我颇有微词。” “嘿,老子”宋北云一拍大腿“昨天晚上你人呢我差点遭人给暗算了,这亏了我家娘子,不然你今天就得抱着我的头回去给报丧了,你猜要是福王和官家见着我的人头捧在你怀里,你会是个怎么个下场。” 死呗,还用想 王伴伴深吸一口气,抬头说“所以你便莫要与福王殿下提及此事” 明天母亲节,所以今天我带我妈出去周边农家乐玩了一天,白天耽误了时间,今天就一更了,明天给大家补上。 。 143、8月23日 晴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王伴伴这两日真的是被吓得都快抑郁了,前几日司命司就得到密报,说有人想要干掉宋北云这个“钦差”,当时正准备伺候赵性用膳的老太监立刻就是一头白毛汗。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赵性,赵性二话不说立刻就吩咐他和他的司命司前去保护宋北云,临走还说了一句话是“他活你活,他死你也别回了”。 这一路八百里加急啊,原本四五天的路程,一天一夜就到了,可刚到了祁门县却得知宋北云已经上路的消息。 于是他便又带着人追了上去,但因为路上岔口太多,所以王伴伴只好将人手分散开来,分头寻找。 而当他上午经过那个荒村野店时,看到仍在烧着的房子,他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差了人冲进了那倒塌大半的火场中,仗着能耐强本事高生生在里头拖出了几具焦褐的尸体。 但经过辨别,这里并无跟宋北云体态相当的人,王伴伴原本沉没到了海底的心再次悸动了起来,加紧脚步顺着那车辙的痕迹一路便追了过来。 “你这小厮,当真是深藏不露。”王伴伴坐在那边,捧着茶杯“我以为你已是死了,却未曾下你还能在这逍遥快活、大放厥词。” “厥词是放了,可你哪个眼睛看着我逍遥快活了”宋北云指了指周围“这鬼地方,你告诉我怎么快活。” 巧云暗戳戳的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却也是没再说话,毕竟她知道面前这人是谁,那不光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更是神通广大司命司的头目,这个司命司自己曾经也有过接触,那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且只为皇家办事,忠心耿耿。 王伴伴也没回答,只是笑。毕竟他这么个残障人士,跟一个健全的少年说些风花雪月的肉欲之事,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对了。”宋北云喝了口蛋花汤“你们这司命司到底是干些什么的我经常听见有人说,可说什么的都有。” 老太监身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老太监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司命司命,自是司命。”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该去鸿胪寺的,当个外交官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宋北云笑道“不过就看你们干的这些个事,应该是天子的耳鼻喉吧,然后经常会干点见不得人的脏事,比如救救人家孤儿寡母啦、杀杀乱臣贼子啦。” 老太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毕竟这等事私密的很,他也不好去反驳什么的,任由这个混账说吧,毕竟福王爷都说过,千万莫要跟这小兔崽子过多纠缠,他是个混账。 看到老太监那德行,宋北云嘿嘿一乐,继续刺挠道“不过要我说,你这特务头子是真的失败。” 王伴伴不做声,任由他嘲讽。说来也是悲苦,自己这等侍奉了三朝的内侍头子,文武百官见着都要客客气气的天子近臣却要在这么一个混账面前低声下气的,当真是那个人间不值得。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宋北云拿起一根小棍,在地上划了一个方块出来,然后在里头分别写上“收集、破坏、造谣、锄奸、风评、潜伏、买通、暗杀、救援”。 “这是一个正常的暗部所应该有的九个职责。”宋北云写完之后挠挠头“火影里都这么演的。” 王伴伴挠了挠脸“何为火影” “日本国的一个部门。” 听到日本国时,王伴伴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而宋北云斜着眼看着他“你弱宋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虚心点会死吗” 好好好,不跟这孽障争执,反正这些日子司命司可是没少调查这个混账东西,大概也摸到了这厮的一个秉性,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不光如此,而且这人吧,还有些奇怪的。 按正常道理说,这蕴大才之人么,要不恃才傲物、超然物外。要不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或者为国报效。还有不少也就是看不惯这世道打算犯上作乱。 偏偏这个家伙嘛,有才没有那自然是有的,就连泰王都对这个人赞不绝口,福王甚至都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可这厮却怎么形容呢,不光没有那恃才傲物反而有点市侩懒散的味道,也不想当官、也不想报国,既没有看不惯这世道也没有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整日就是弄一些他人看不明白的奇淫巧技,加上骄奢淫逸、好逸恶劳、无耻下流等等。 王伴伴执掌了多年的司命司,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呢,就跟被人夺了舍似的,才华和品德完全不匹配,充满了一种怪诞的感觉。 其实最开始王伴伴对这个人十分不信任的,他有自己的暗线,而且才华惊艳且不是那诗词歌赋之才而是治国救世之才,这样的人八九成都是会搞事情的。 但仔细调查之后,从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那边下手多方打探之后,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个宋北云的暗线,最大的用处是偷偷摸摸的运个几千斤粮食给他私酿酒。 当时王伴伴把这个事告诉给赵性时,福王也是在的。当时听完之后,赵性和福王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虽说私酿酒是犯罪,但对于这种人来说,这种罪其实根本就不是罪,就跟闹着玩似的。 而作为司命司的大司命,王伴伴其实是最不能理解的,因为前些年国家动乱时,可没少出过那种经天纬地的大才,他们要不是结党营私、要不是聚众谋乱,最终不都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可偏偏碰到了这种甚有才华却只知道偷运粮食酿酒的人,他却是没了办法。当然若是真想折腾他也不是没办法,但赵性下了死命令,若是将他给逼到了别国去,就将王伴伴的三个侄子两个侄孙子全部弄来宫中当太监。 而王伴伴哪里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福王殿下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呢想来就是可惜了那打小就缠着自己让做纸鸢的瑞宝公主。 “给你上课呢,你走什么神啊。”宋北云用棍子在地上敲了敲“你这人,这么不虚心,迟早有天要掉脑袋。” 王伴伴垂着眼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出来。 “从你现在的管理方式来看,你就是混乱管理。”宋北云认真的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给你上课,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可别怪我告诉福王殿下你到底有多没用。” 王伴伴心里恨啊这小子就是不要脸了,人家才子生怕是沾染了一丁点权贵的臭气,躲得远远的自诩清流,可是这小子他娘的偏偏就披着权贵的衣裳招摇过市、狐假虎威啊。 但即便是心中有气,但他一个奴,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被福王选出来的人。 “行吧,你现在不听,到时候别后悔。” 宋北云用脚丫子把地上的东西一抹“巧云姐,睡觉” “诶” 老太监叫了一声,却发现宋北云却是已经躺在了地上,盖上了毯子,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王伴伴恨,恨得牙痒痒,可却又无可奈何,这宋北云他动不得,若是有朝一日帝王家用不上他了,让他落在自己手中 “别指望了。”宋北云突然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这帮阴阳人就是憋着坏。我明着告诉你吧,我可是有保命的绝招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嗨呀”王老太监一跺脚,暗暗的咄出口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着难受的很。 第二天一早,他们自是再次前行了,不过这次宋北云能坐在车厢里了,而车前的马也从一匹变成了三匹,老太监的一个下属在前头驾车,老太监则一起坐在车中跟着宋北云大眼瞪小眼。 “这人可是我逮着的唯一的活口。”宋北云指着地上那女子“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人交给我。” “凭什么”宋北云眉头一皱“我辛辛苦苦抓的人,我当然要拿去给王爷的,你跟王爷抢人你是不是想挟天子令诸侯啊” 这话出来,王伴伴的脸先是白了,接着变得乌青最后涨红像个猪肝。 乱说话可以,但乱说这种话真的是要命的,他伺候赵家人三代,赵太祖时便入了宫,赵家人这多疑的性子,真的不会容得有这般风评的人在身边,宦官干政那可是大忌。 “祖宗,我叫你一声祖宗了。”王伴伴服了,真的服了,不光是对这人的不讲道路和那张破嘴服了,更是对他的靠山服了“你可能乱说话,人给你便给你好了。” “你听清楚,是给王爷。给我有什么用你才别乱讲话。” 宋北云看着老太监吃瘪的样子,心中那叫一个开心。对付这种阉人,其实没什么好办法,这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你硬他就软的货色,手段再狠辣那也不过是看天子眼色的宦官罢了。 怕他个球 再说了,就老赵家那性子,宦官断无可能上位的,这可不是大明朝,虽然现在历史走向不同了,但上头的人仍是那姓赵的不是。 而老太监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他眼下真的只能有两条路选了,一个是跟宋北云比命长,一个就是讨好一点这个混账东西。这帮读书人,心里头脏的很啊 144、8月26日 晴 转过回阑叩玉钗 马车再过庐州城外,此时距离宋北云离开已有近三个月,城外的气象却是翻了天、覆了地。 灾民们的聚居区已经出现了成片的房屋,女工们在河边说笑着浣纱,孩童们驱赶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小牛靠在树荫下成群的玩着孩童之间才有的游戏,一个个晒得黢黑。 那些个卖货的货郎也开始频繁推着独轮车、引着驴在这成片的房屋中行走,时不时会从屋里走出一个两个的人来与之攀谈,然后便开始买些生活之必备。 不光是这些走货的货郎,有些原本只在城里才见得着的商号如今在这也是能够瞧见了,那成片的聚居区与聚居区之间的道路两边也逐渐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棚子,里头大多卖些便宜但需求量很大的物件,盐茶酒米柴。 其实最让宋北云意外的就是那卖米的棚子了,当出现这个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以工代赈四个字终于呈现出它本来应有的样子了,虽然一直到明年春日都会持续供应这些灾民的食物,保证不会让一个人冻饿致死,但终究那搀和的麦麸米糠的蒸饭吃起来就如同再吃那地里的泥,虽是饿不死但的确也活不好。 如今公主殿下办了各种作坊,若是家中夫妇两人都能在其中讨生活,或者家中有些手艺人的,自是吃腻了那些喂牲口的饭团子,平日里买些精米面来,却也是不赖,至于日常发放的那些麸糠饭,拿来喂家中的牲口也是不错,也是有人做起了这米糠麦麸饭的生意,据那老太监说,每日傍晚时这里都会有人偷摸着挨家挨户去收这饭食,回家去酿出酒来再偷偷卖回给这帮人。 这其实就代表着整个灾民的集合进入了一种良性循环的过程中,这个过程要比宋北云预想的快。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而这个区域的社会活力,宋北云自己都很难想象这帮人在四个月前还是一群差一点就让将自己子女卖去给人吃的饥荒之民。 所以想通之后倒也是觉得自己是有些小看了这弱宋,它虽是破毛病一堆,还总让人欺负,这若是比那社会活力,恐怕别说以前的汉唐盛世,就是到了那爱新觉罗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要说这里头有没有宋北云自己的贡献有,肯定是有。但有多少宋北云估算一番,其实也就不到百分之五,最多百分之三就顶破了天。因为他不是实际管理者,他只是策划者,真正的功劳是头部管理者和底层执行者。 但是 “有如此气象,可多亏了你这小厮了。”老太监合上帘子,喜上眉梢“这若是官家能见到这般场面,定是要高兴的。”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靠在那仍然在看着窗外。 “嗯你怎的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宋北云不耐烦的回过头“这几天天天看着你这么张老脸,我不郁郁寡欢谁郁郁寡欢” “哼” 老太监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好不容易想与他好好说上几句话,未曾想他这狗东西竟是不领情,仍是一副冷嘲热讽的德行。这等人分明就是那种水泼不进的混蛋球子,用他老王家的家乡话说来就是“靠恁娘”的贱货。 但其实宋北云并不是郁郁寡欢,而是在想方设法怎么逃避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功劳,这玩意功劳太大了,更关键的是他真的是没有那么多功劳在里面。 这一波灾民对他来说其实是产生大量收益的,先是挤兑了徐家最大的本地竞争对手,然后再通过物流运输和物资买卖,徐家出现了这十年都不曾出现的利润高峰,随之而来的就是宋北云的固定资产直接往十倍上头翻了去。 要是细细说来,他不光是没什么太大的贡献,还趁机发了一笔,如果有心人想到这一茬,定他个发国难财的罪也不算什么冤枉。 但现在看起来,全天下包括赵性在内都把这事能成的功劳归到了他这么个无名小卒头上。 现在他终于能解释的了为什么一个皇宫大内总管要亲自过来护送一个名声不显的代理县长了,敢情因为这帮灾民的原因,上层管理者认定自己是一个值得重点培养的国家栋梁啊。 想到这一点,宋北云不由得长叹一声,到底是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了。 马车过城门,照例是要检查的,王公公出示了令牌,但未曾想守门的大头兵压根不认这司命司的牌子,嚷嚷着哪怕是福王殿下亲自驾车过来,该查还是要查,还说这是特殊时期的临时政策,不容得特权。 “这也是你的主意”王伴伴指着宋北云质问道“你这厮” 宋北云眨巴着眼睛“好像是不过我不确定啊,我出的主意太多了。” 不过当那检查的人一上来,看到靠在宋北云肩头酣睡的巧云,还有她腰上的腰牌时,立刻就苦着脸下了车“打扰了放行” 宋北云和老太监都懵了,司命司的牌子都不好使了,怎么一上车就又怂了 不过怂不怂无所谓了,为这点小事打扰巧云更是不值得,但老太监却显然不高兴了,颇有一种“你不给我面子,我就要弄死你”的架势,一脸阴沉。 “我说,你不至于吧这么点小事,你至不至于气成这样” 老太监冷哼一声,却是不说话。而宋北云生怕这厮折腾那些守门的兵丁,连忙说道“你这人多少是有点病。” “我有病,我就是有病。如何” “握草怎么感觉在哄女朋友。”宋北云无奈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很不高兴我就觉得没什么,你看我这么大个腕,被人无视了,我一点都不生气。” “你” “我,怎么了” 老太监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显然是气不过了,他刚想说话,却听宋北云说道“行了,你们这帮迁过来的中原人对南方多少还是有点不了解的。” “嗯何解” “你可以去看看啊,自古以来南北对峙都是北强南弱,但若是和平时期都是南强北弱。这就是因为这民风决定的,南方喜欢讲道理,北方习惯讲义气。做生意自然是要讲道理,而打仗鬼跟你讲道理。所以你觉得不给你面子,其实只是人家在讲道理,而为什么突然又不讲了呢” 宋北云在巧云腰上摸索了一番,找到那块令牌“指挥使虎符,你会跟官家讲道理”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老太监心中的恶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但架子还是要端着的,他侧过头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进入城内之后,气象更是为之一变,宋北云也做出了比较,相比较自己离开时候,这里变得更加繁华了,劳作的工人、商人甚至是青楼女子的数量都要多了不少,而且可以明显看到市场流通变得比之前更加频繁了,货物种类也相比有了提升。 这看起来应该就是福王那边正在缓慢的解除市场经济带来的资源闭塞,虽然现在都直接解禁不现实,但根据城外的情况来看,今年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问题是不大的。 “你回去跟官家说一声,让他最好能亲自来一趟,在这里祭一下天。”宋北云看了看周围的商人,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他不是想挣脱文官集团和外戚的钳制么,最好的办法是拥有广泛的民众基础,让这些人知道今天的日子都是谁给他们的。别整的到最后只知有庐州,不知有金陵。” 王伴伴摇头道“官家想出宫,哪有如此简单。” “你照我说的去报就是了,你是个什么工作性质你不知道吗许你思考了么怎的不光想当官家喉舌,还想当官家的” 王伴伴用力咳嗽一声,愤然打断了宋北云后头那些污糟的烂话。 这厮 王伴伴刚还觉得面前这混账是说话挺好听,未曾想他转手就能说出这等话来,当真是该死的 “我告诉你,你可以不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吧。哦,你有没有听说过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老太监脸都绿了,他轻轻跺脚,气得直哆嗦,在这炙热如火般的盛夏中,浑身冰凉。 谁能想到呢,被那文臣武将说成是权手通天的大太监,现在居然在一个十八九的孩子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小畜生能准确的拿捏住这老太监的命脉。 简单说,就是他这个太监啥也不是,他所有的权利都是依附于皇权得来的,而宋北云刚好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所有的话语和思考角度都是以皇权的角度与他说话。 驳斥了他就是驳斥了皇权,而违抗了他就是欺君罔上 这小畜生不得了啊。王伴伴深深的看了几眼面前的宋北云,难怪福王殿下如此看中他,甚至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虽是亲王继承不得,但若是用的好,此人说不准还真的能成这大宋 此时外头驾车的小太监回头喊了一声“伴伴,到落马桩了,可还驾车” “你他娘的疯球了你驾车冲王府给老子滚下来”王伴伴满心的怒气顿时有了发泄口“不长眼睛的东西” 。 145、8月26日 晴 这皇家的事能不叫事么? 政治是这样的一门艺术它只关心是否可能和是否可得,而并不关心是否最好俾斯麦。 宋北云突然回来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这一点,就连金铃儿都是意外的,当他看到跟王伴伴同时出现在王府的宋北云时,她差点就扑上去了,但良好的素质和自制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行动,毕竟有外人在呢,真扑上去了可是丢人现眼了。 “王爷呢”宋北云问道“怎么就你在家” “你不知道啊父王每月都要拜见太皇太后的,月底去月初回,这是常理。”金铃儿坐在那轻轻晃着脚,显得极高兴,但外部情绪却还要保持着高度的镇定“若是你寻我父王来的,那便就请回吧。” “其实也不全是。”宋北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老太监对金铃儿说道“福王殿下若是不在,公主千岁可否全权主持大局” “能却是也不能。” “公主殿下,那可否过后堂,我有些事要与公主单独聊聊。” 老太监不解,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巧云嘴角露出了一种很古怪的笑容,起身道“那我便先去寻小姐他们了。” 老太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瑞宝和宋北云,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转不过弯了。 “麻烦王伴伴稍事休息。”金铃儿笑道“我且吩咐人去备好饭菜。” 她说话时,旁边的丫鬟侍女都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这老太监仍然是全程懵逼,不过这也不怪他,有些事是真的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毕竟他九岁就被送入了宫里,今年已经五十有七,让他去琢磨这些少男少女,他很难。 不过既然坐在这也是坐着,那自己倒不如去收拾一下那个还活着的女人好了,他跟金铃儿打了个招呼,背着手就走了出去。 接着宋北云就被公主殿下领到了后堂中,一句要事相谈,身边的侍女都四散离开了,但她们走时都带着一副了然于胸的笑容。 见人都走光了,金铃儿直接就扑在了宋北云的怀中,就跟久旷的怨妇一般,各种黏黏糊糊、各种迫不及待。 当然了,在王府里大白天可是不能干什么,要真的被传出去了,皇家颜面扫地的很,到时可就是大事了。 自然也就是亲亲摸摸就算完事了,毕竟人生不全是咸湿,还有是有正经事的。 “好哥哥妹妹想你。” 坐在宋北云怀里的金铃儿抱着他的脖子,也不管热不热,俩人反正都已经是汗津津了,黏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了。 “先别说想不想的问题,这有正事呢。” 金铃儿低头看了一眼“那有正事儿你这爪子可还没老实呢。” “没事,这冰凉的舒坦。” 金铃儿打了他一下,却也是没把她的手从衣裳里拽出来,任由他在里头瞎折腾。 宋北云很快就将自己遇到袭击这事告诉给了金铃儿,他可是将这事说的是惊心动魄,不过想来的确也是惊心动魄,虽然他和巧云看着是举重若轻,但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是极危险的,稍有差池可能真的回来的就是人头了。 这些事金铃儿听完之后几近暴怒,而宋北云却是轻声宽抚道“你莫气,这事已不是我的事了,只是那祁门县我再也去不得了。” “为何”金铃儿歪着头满脸不解“不是应当斩草除根吗” “斩草除根你想太多啦。”宋北云在公主殿下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这次只是你的皇帝哥哥敲山震虎罢了,本来只想打几个小老虎,阴差阳错引出了母大虫。而杀我也只是对面给的警告,但他们没想到,这事没成。” “你还笑你可知有多凶险” “当然知道。”宋北云叹气道“你先下来,我腿麻了。” 金铃儿下来之后也不走开,就坐在宋北云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腻腻歪歪的,丝毫没有公主该有的样子。 而宋北云则手舞足蹈的给她描述了一番为什么现在不是斩草除根的时,更是告诉她现在斩草除根绝对是个错误的打算,至于什么时候才时机合适,这一点宋北云倒是没提,毕竟他可不是先知,就现在这个混乱的模样,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动秘籍大革命。 “现在么,已经是那些人跟皇家的冲突了,你没见天下第一老太监都来了么。他来这真的是为了救我哦是为了救我。但其实更深一层的含义是告诉所有人皇家的面子、皇家的利益是不能触碰的。而我,这次就代表了皇家的颜面。”宋北云指了指自己“福王把我派过去,临危受命时,其实就是带了一层钦差大臣的意思,敢谋害钦差大臣,这不就等于是一巴掌打在你爹爹你哥哥的脸上么” 金铃儿软软的说道“还打在妹妹的心坎上” “你是不是吃了毒蘑菇”宋北云转过头捧着金铃儿的脸“这不是我认识的金铃儿啊,她说话总是很色气,不会这么软的。” “没法子,都叫你给揉软了。” “嗯,没错了,就是这感觉。”宋北云点头道“所以现在根本不是我的事了,而是上面的对决了。如果这事办不好,以后没人会给赵性办事也没人会给你爹爹办事了,明白吧” “嗯,自是明白了。不过好哥哥,你怎的突然就回来了。” “考试。” 当然是考试啊,宋北云虽然是保送的,但经过他再三思考,这考试是一定要考的,不然很容易被人捏住小辫子,不管是福王捏还是别人捏,他都不舒服。 至于这会不会惹福王不高兴,那他不管那么多,哪怕是福王是天命之子也不能什么事都顺了他的意思,让他有点挫折感多少能提升他的生活体验。 不过即便是如此,宋北云也不打算太高调,入场的时候高调一些就行了,放榜就无所谓了,反正有那个黄安维盯着。 对,黄安维刚才听金铃儿说话时好像带上了一句“一个祁门县的书生”,她还说这书生讲了一把好故事,宋北云第一个反应就是那黄安维。 看来这家伙已是见过金铃儿了,那信自然也是送到了,不过现在他本人都回来了,自是不重要了。 “你在那祁门县可有认识什么朋友男男女女的。” “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在那跟别的姑娘乱来么。”宋北云摊开手“女的没有,老猫倒是有一只,玩得挺好,还会给我喂耗子吃。” 金铃儿戳了戳宋北云的脑袋“算你还老实,若是让我知道你与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女子厮混,别怪我发脾气。” “你发脾气又能把我怎的” “你且试试。”金铃儿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用力一咬。” 宋北云顿时打了个哆嗦,连忙转移话题“不跟你多说了,我先去找俏俏他们。” “俏俏姐姐如今住在公主府呢,你干脆晚些随我一并过去好了。今日我在王府只是顺带看家门的。” “那我总要去看看玉生哥嘛。” “你就这么不耐与我多待片刻” 所以说女孩子不讲道理是不分时代的,哄了有二十分钟才把这只要是人的醋都吃的公主给哄好,并吩咐她去处理一下那个带来的断手女子,之后他便起身提着从祁门县带来的东西直奔向玉生的所在。 可刚开门就见玉生坐在井口边正在跟人喝茶,那喝茶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容,但却可以看到玉生哥笑容满面。 不错,宋北云心中暗叹道这玉生哥终是有了朋友,不管是什么朋友,总要比多少年来独来独往、不善交际的好,至少有人说个话不至于被憋成疯子。 等他走过去时,刚巧玉生抬头也看到了他,玉生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北云,你怎的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玉生对面的那个人立刻回头,宋北云一眼看去,发现居然是那个口灿莲花的黄安维。 “唉” “草民见过宋大人”黄安维显得很高兴,连忙起身见礼“宋大人怎的回来了” “回来考试。”宋北云将祁门的红茶和芝麻烧放在台上“你怎么在这” 黄安维变得有些尴尬,他这个那个支吾半天,还是玉生开口说道“黄贤弟如今住在这里,与我做了个伴,一起读书的。” “既是宋大人回来,那我便不多打扰了。”黄安维起身“我这便收拾东西离去。” “唉,别急。”宋北云伸手拦着他“你住在这就住在这了,也不差你一张嘴,反正你能好好陪玉生哥解解闷就行了。” 黄安维是个顺杆子爬的好手,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宋大人关爱。” 而此时玉生却皱着眉头问道“北云,你怎的好好的又跑来考试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宋北云拿起一个干净杯子也坐了下来“这事,说来话长。我细细给你讲讲好了。” 长兄为父这件事,宋北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从小就受了红姨和玉生哥的照顾,若是玉生有半点刻薄,他都很难顺顺当当的长大,毕竟老疯子三天两头就不见人影,而那时的宋北云体弱多病还缺失各种常识,可以说他几乎就是被玉生照料长大的。 “对了,这芝麻烧是祁门县的特产,玉生哥吃些。” 旁边的黄安维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芝麻烧可是小弟老家的特产,最好的便是这老曹家的烧饼,香酥可口,甜香诱人。” 宋北云回头看了看黄安维“你是不是见过公主殿下了” 昨天的章节补上了哦,有信用的对吧。 。 146、8月27日 晴 不觉云间有士龙 明日就是考试的日子,今天按照这新规,所有登记的士子都将于考试前一天的傍晚进入考场之中。 这个规矩其实挺恶心人的,考场那环境简直就是为了折磨人而存在,夏季高温、蚊蝇多到让人害怕,而那单人单间的小格子一住就是三天,这三天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极可怕的摧残。 之前宋北云还专门问了福王千岁,说怎么的就选在这个时候考试而且条件还如此恶劣。福王给他的解释就是这边是成才的第一道坎,如果这一道坎都跨不过,怎的就能说是攀爬过书山的人。 宋北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纯属放屁,老子读书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和实现理想,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想法、抱负,不管是努力缇高自己还是贪污,读书绝对不是为了吃苦受罪的,要是读书是为了这个,那还不如六岁就去耕田啊,苦到心坎里去何不快哉。 他反正觉得苦难从来都不是必须要的,而是不得已情况下的忍耐而绝对不是成功路上的试金石,这个观念就是错的任何一个人可以遇到挫折,但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多少沾了点脑瘫。 不过福王觉得对,那就对吧,谁让他才是爹,他说的都对。 白天宋北云去登记时,那登记的小吏看到他的信息之后,眼神怪异的瞄了他好几次,然后他就被几个官差带走了,到了小黑屋这么一问宋北云才知道,他的名字早就给登记过了,甚至连考试的小格子都已经分配好了。而且从主考官到书记员都得到了上头的吩咐,这个人需要格外关注一下。 这么一来,宋北云去登记时,第一时间就被当成替考的给逮起来了,不过在调查清楚这的确是真人之后,主考官亲自将他从小黑屋里迎了出来,并偷偷摸摸的告诉他,让他快些回家去,这几日不要露面。 “现在作弊都作的这么夸张了吗” 被宋北云一句话问倒的主考官满面通红,毕竟作为一贯正直的清流书生,为了家中的儿子能够安稳的上任当官,不得已才干出了这种事情,现在被人拆穿,他的心中早已是满是愧疚。 “宋大人你莫要为难老夫了。” 主考官从五品,仅次于庐州刺史的品级,但他为官多年哪里还不知道这被官家亲自关照的少年将来会是个怎样的前程,所以他对宋北云那叫一个客气。 “宋大人本就是旷世奇才,您这等才华何必要去受那个罪呢。”主考压低声音说道“若是这里头出了纰漏,老夫是真的担待不起的。您高抬贵手吧” 嘿,真的是等的久自然有啊,古今中外都是人家考官威逼利诱学生不让作弊,现在倒是好了,自己想去考试都不行,强迫着作弊。 “你们从上到下都知道这事,还能保密” 宋北云的话让主考官苦笑了起来,他拱拱手“宋大人,你可是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了我” 那主考叹气道“司命司挨家挨户上门训的话,谁要走漏半点风声” 宋北云轻轻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可不是么”主考叹了口气“老夫是极为难的。” 不过宋北云看到他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要是朝中那些大员知道这件事,拿出来质问怎么办” “顾不得了,吏部现在哪里还有工夫顾忌这个。”主考摆手道“本来出了那档子事,吏部尚书唐大人就该告老还乡的,如今官家把他给保下来了,意思清楚的很。宋大人,你可千万别让老夫犯忌讳啊,老夫还有几年就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了,这晚节不保的事,还请宋大人高抬贵手。” “御史台呢” “御史台被福王殿下带人带人给掀了摊子。” 听到这个,宋北云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福王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赵性现在也是高兴的在屋里直蹦跶吧,御史台那帮老畜生整天不干正事参这个参那个的,最后发现六部都不干净但他们却一个都没参。 福王去掀摊子这事,估计也就顺理成章了,而且就算被一把火给烧了,御史中丞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看着福王在那拆自己的办公室。 好玩上头的那帮人的斗争好玩,真实好玩。 现在上层一片混乱,小小的宋北云就顺理成章的趁乱而上,搭了一波乱世的顺风车。 “那行,等考完了,我再去与姜大人一叙,多少也得行行弟子之礼的。” “不了不了”主考江大人连连摆手“只要这几日宋大人好好在家坐着,考完了老夫上门给您送礼去。” 想好好考个试不容易,强行保送不由分说,真的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一点都不尊重人权,甚至剥夺了一个好好的读书人考试的权力,真该死啊。 被赶出考场的宋北云也没地方可以去,今天金铃儿召开姐妹聚会,在城外一处山庄里带着一堆姑娘玩农家乐去了,玉生哥刚刚才走进考场,思来想去唯一能找的就只有北坡小哥哥了。 但宋北云真的觉得他有点gaygay的,有那么点危险,而且现在他应该在考场不应该在这里,所以宋北云只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那尝试打坐看看能不能达到什么天人合一的境界之类的。 不过玄幻跟历史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打坐打到屎都憋出来了也没能感应到无上玄奥的法则,不过他觉得自己没领悟到很大概率是没有去看日出,不然一定能领悟天地法则的。 “对”宋北云在拉屎的时候突然一拍脑门“找鸡王去” 于是乎他在百般无聊的情况下,去到了鸡王的家里,而走到院墙外时,他突然看到那一树的桃子正是成熟,他馋的不行,三两步就顺着墙头爬了上去,然后只猴儿似的跨坐在树杈上开始吃起了桃。 这八月桃正是熟软的时候,汁甜味美,不知觉就吃了的有些多了。可刚等他准备下树时,却看到下头有一女子正叉着腰看着他。 “不就吃你几个桃么,老子在城里吃西瓜都不给钱。”宋北云像条毛毛虫似的从树上搓了下来,手上还抱着几个桃,来到妙言面前递给她一个“看你那小气的样。” 妙言叉着腰看着他那鬼样子,倒是笑出了声音“我是在乎那几个桃的人我是觉得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这么一个顶级大美人在屋里洗澡,你在树上吃桃,你跟那只猴子有什么区别” 宋北云抱着桃子慢慢往屋里走去,边走还边说“差别可大了,猴子一次错过七个仙女,我只是没偷看你一个人洗澡。你要是这么不忿,你再洗一次,我边吃边看。” 妙言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别跟我这贫嘴,你怎么回来了” “昨天回的。”宋北云来到屋里,顺势往妙言的冰蚕丝小竹床上一靠“本来是来考试的,人考官不让我进考场。” 妙言坐在他身边开始用一把小锉刀修脚指甲,身上还带着一股湿香味,听到他的话之后说道“要是我,我也不让你进,都安排好的事,本人突然回来就代表得打乱所有安排。” “这就叫政治资源对吧。”宋北云一根手指在那卷着妙言的长发“资源现在无形中在往我这倾斜了。” “别动,烦死了。”妙言从他手中抽出头发“要还的,听说你在祁门那边干了件大事” “阴差阳错而已。”宋北云吹了声口哨“想知道啊那你给我点什么好处” “不用你说,我有我的渠道,你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妙言笑道“怎么样还过瘾么” “你这人,难怪你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不是我说你,如果咱俩是活在一本小说里,你要不就乖乖讨好我,要不就等着被我灭掉。” “恶臭言论。”妙言转过头就要把一块脚指甲往宋北云嘴里塞“要是女频呢” “喂喂喂,别这么恶心啊你”宋北云躲开,然后一只手顺势兜在鸡王的腰上“你喂我吃点别的也行啊,你喂我吃脚指甲。你去医院看过么,多少是有点毛病。” “那如果我不讨好你,你灭了我么”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你好歹也让兄弟爽爽吧大家都这么熟了,让爽一下也不亏。” “天太热。”妙言轻笑一声,起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碗冰镇的桃子汁,抿了一口“凉快点再说。” “今天我住你这啊。”宋北云脱了鞋躺在竹床上“奇怪了,你这怎么这么凉快。” “去洗澡”妙言走过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一身汗臭味。” “我洗还不行么。” 虽然是洗了澡,但他没衣服穿,只能裹着妙言的大浴巾,坐在那胡吃海塞的,而妙言则在一边不知道干些什么。 “你说,我现在要把你剥光了扔大街上怎么样”妙言突然抬头问了一句“绝对刺激。” “别想了,你打不过我。”宋北云伸了个懒腰,一抹嘴躺在冰凉的竹床上“可能还会被按着头来一发,不划算的。” “你这孽畜。”妙言笑着走过来坐在宋北云身边“你看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 147、8月28日 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外头不知几时开始下起了大雨,这入秋后的雨带着凉丝丝的风,一下子就驱散了秋老虎残存的暑气,让人神清气爽。 而裹着浴巾的宋北云则坐在香喷喷的梳妆台前,借着灯火看着鸡王小姐姐的一份长达四十五页的计划书。 计划书绝大部分是以汉语拼音书写,只有一些容易混淆的多音字才使用中文,但整体来说如果是一个宋代的人看来,这就是一份天书,根本不可能看懂的那种天书。 “大宋补完计划,你野心不小啊。” 宋北云放下手中的计划书,已是凌晨,外头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屋里却是妙言在那哼哼唧唧唱着歌。 “其实我是通过整个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来分析的。”妙言搬了张凳子来到宋北云身边“主要是根据蒙古帝国历史来分析的。” “嗯”宋北云愣了片刻“蒙古你是说那个野蛮人文明吗” “放狗屁。”妙言拍了他一下“你再这么样,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你说。” 宋北云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在妙言的大腿上,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拿起自己的计划书说道“蒙古横扫欧亚大陆,前期的确是有野蛮摧残文明的现象。但到了中期以后,蒙古文明绝对是文明碾压野蛮了,蒙古因为不收文化、宗教等等因素的影响,能够快速的吸收全世界所有文明的优点,比如宋的冶炼技术、金辽的组织规划能力、阿拉伯的计算能力等等。” “嗯,据我所知,蒙古其实在中晚期的时候,是代表当时全世界文化巅峰的存在,而欧洲才是文明的洼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欧洲文艺复兴。说来有点嘲讽,一群野蛮人居然说代表科技、生产力巅峰的人为黄祸。” “你不是知道么”妙言扬起手打了宋北云一下“你这人,讨厌不过他们是祸害这一点不假的,不过我们看的历史都是被人打扮过的小姑娘,想看它卸妆后的样子,你还得自己去看。” 跟文化人说话真的太舒服了,宋北云越看妙言越顺眼,可爱,想亲。 “你敢亲我,我就撕了你的嘴。”妙言看到宋北云的眼神,往后撤了撤“这说正经事呢。” 不过这种威胁对天生叛逆的宋北云自然是没有用的,如果她不说,可能这人还不会干什么,但既然她说出来了,那就不客气了。 “你真的讨厌”妙言用手背来回擦着嘴唇“谁让你伸舌头的我一刀就捅了你啊” 宋北云笑得像是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孩子,不过看起来再要是过份一点,鸡王小姐姐是真的会生气的,所以他也就稍微收敛了一些,咳嗽一声就继续说道了“你继续你继续” 妙言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才继续说道“蒙古横扫欧亚大陆大概是在十三世纪,也就是说我们相差了两百年。但实际上时代科技的进步这两百年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跨越,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是提前知道所有大方向的。” “嗯,虽然我们不一定都懂,但总有好琢磨的人,只要给他们捅破窗户纸就行了。”宋北云点头道“火药之类的对我来说就是闹着玩的,只是tnt现在根本无法量产,那么点也是闹着玩。” “那就退行,不用往太高的科技攀,短时间内强化基础工程,再攀高科。”妙言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说道“其实计划书里已经写了,我们现在要克服的并不是科技因素,而是政治因素。宋代的整体政治环境分割严重,这导致很多东西无法执行。” 宋北云点头,但没说话,只是等着妙言继续说下去。 “我们好不容易能在这个时代里闹腾一回,总不能老当个咸鱼吧”妙言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小宋,你要加油啊。” “你呢” “给你加油。”妙言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想从零开始搬开这横在东亚脑门子上的儒家大山,我们这一代几乎不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去斗争去搬山,所以我的想法是绕路。” “嗯”宋北云翻起眼睛“说说看。” 妙言翻开一页,找了找然后指着上头对宋北云说道“在这里。” “我看到了,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妙言笑了起来,然后也很认真的开始说道“王安石的改革失败,实际上是触动了整个地主阶级的根基,那些垄断知识份子的家族不允许他这么干。那么我们既然有那么多前人总结的经验,为什么不拿来用呢所以这里你的任务非常繁重。” 宋北云低头凝视着计划书,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往上爬,爬到让所有人都忌惮你,然后你自然就滚出去了。”妙言眯起眼睛“去天涯海角,我们种田屯兵。” “不现实吧,偏远地区识字率太低了。” “所以你在往上爬的时候,就要干一件事,那就是提高工匠地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世家垄断书本、商人垄断钱粮,我们要分庭抗争,只能垄断技术。弯道超车,超过去。” “这”宋北云叹了口气“缠斗恶龙的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 “那怎么办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妙言理所当然的点头“是的,没有。唯一的办法,你不化身恶龙根本没办法勇斗恶龙。北云兄,你要跟过去告别了,准备当一个被历史铭记的少年,当一个被铸成铜像立在每一所高等学府前的人。” “然后再写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那就随便你了。”妙言想了想,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有三个地方可供选择。江浙沪你是别指望了,第一个是广西、一个是海南、一个是福建,这三个区域都属于天高皇帝远的,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没人能啃得动你这块硬骨头了。” “广西不行,海南也不行。福建吧。”宋北云用手指在福建那块区域点了点“那我现在就得开始布局了。” “当然。”妙言双手捧着他的脸“你别觉得委屈,哪怕有一天你去了天涯海角,哪怕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是跟在你后面的。我没有别人可以依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说的这么热乎,让兄弟亲一口都叽叽歪歪的,你让我怎么信你” “说了等凉快点。”妙言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行了,剩下的东西你自己考虑,天不早了,早点睡。” 宋北云叹了口气,然后突然说道“鸡王姐姐,你看这大半夜的,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你说是不是得给点场外援助啊” 妙言翻了个白眼“我是真的服了你” 第二天宋北云神清气爽的起床,他发现自己鼻子有点不通气,大概是昨夜的降温弄得有点感冒了,不过这点小问题,以他的抵抗力两三天自己就好了。 而妙言此刻就睡在不远处的小床上还是没醒来,宋北云起身走到门口,然后看到丫鬟们正躲在门廊的柱子后头偷偷瞧自己,他恶趣味顿时升腾起来,冲着这帮小丫头嗷了一嗓子,那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立刻就嬉笑着四散逃开了。 不过这一嗓子似是也把妙言给弄醒了,她扬起一个枕头就砸在了宋北云身上“大清早有病是不是” “我睡一晚上竹床都感冒了,说了挤挤你又不肯,你还说我有病” “我让你去客房你不肯去,你怪我当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妙言穿着睡袍打着哈欠走到他身边,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让开,我要去洗漱了。” “一起去。” “上厕所你也跟着” 等都处理完个人卫生问题之后,妙言去邀请宋北云吃早饭,可是过去一看却发现这厮居然已经坐在那吃上了,不光吃还一边吃一边把一个小丫鬟逗得前仰后合。 “春花,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 宋北云笑嘻嘻的对那小丫鬟说“等会找我玩啊。” 而妙言一脚踢在他腿上“你怎么一点都不挑食谁你都要撩一下啊,渣成这个样啊。” “我他娘的都要去岭南烟瘴之地构建和谐社会了,你还不让我多看看人间烟火” “早呢”妙言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委屈,你也不用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委屈好不好,这事快则五年、慢则八年甚至十年,什么时候你位极人臣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实现,你现在什么级别从七品,我花十万贯捐个官都比你大。” “真的比我大你昨天可是见过了的。” “我们约法三章里加一条,不许在我面前说这种奇怪的骚话。”妙言竖起一根手指“听见没有” “听见了”宋北云叹气道“你好没情趣。” “跟你有情趣那还了得,我可不想在二十四岁之前就把孩子生了。”妙言也被他给气笑了“快点吃,吃了赶紧走。” “不走了,我在这蹭三天。”宋北云伸出手指比划一阵“毕竟保送生,太高调不好。” “那你去找你那个公主啊。” “她们去城外农家乐玩去了,十几二十个富家小姐,好像说要玩个四五天。我这不无家可归么,你不收留我,我只能去画舫了。” 妙言眉头皱了起来“不许去。” “喂你过份了啊,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你说。” “搭档。” “那不行,搭档不行。”宋北云摆手“换个。” “你好欠。”妙言哭笑不得的说道“反正我不管,你要让我知道你去画舫,就别怪我不搭理你。” “你这人”宋北云叹气道“怎么忘本呢。” 。 148、9月1日 雨 书山有路你不走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学计算机的人下五子棋,这跟自取其辱有什么区别” 看到宋北云垂头丧气的样子,妙言比出了剪刀手,笑弯了眉眼“这可跟学什么没关系,就是智力上的碾压。” “是是是,智力上的碾压。有本事跟我比炼丹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碾压我。”宋北云极不服气的说道“不同专业有不同的思考模式,你怎么不跟法学专业比搓火球呢” 妙言横着眼睛“” “算算算,不跟你计较了。” “嘿,还不跟我计较你输给我一百三十盘,赢了四十盘。按照一盘五两银子算,你欠我四百五十两。”妙言把手往前一伸“只要银子现钱,快” “我给你打张欠条。” 宋北云万般无奈、满含屈辱的给妙言写了张欠条,而看到他那一手好字,妙言笑着说道“其实要说起来,你是我知道的人里,把古代和未来结合的最好的人,哪怕那些小说里都很难有像你这样,可以完全以这个时代的知识混得开的人。” “没办法,要活命嘛。”宋北云伸出手指在妙言的嘴唇上一抹,沾着她的口红就在纸上按下了个手印“真的要完全用未来的思维去面对这个时代的老祖宗们,活不过三天就被一刀砍了。” “所以说你厉害嘛。”妙言笑道“对了,还有两个小时考试就结束了哦。” 宋北云一愣,接着一蹦三尺高,从旁边拿起一块饼拎着妙言的油纸伞就冲了出去,看到他那冒冒失失的样子,妙言靠在门口喊道“别摔死了,我还指望以后有个老伴呢。” 宋北云哪有心思去回妙言的话,这几天在这里玩的太快乐了,根本就没在意时间在流淌,这要不是妙言提醒一声,恐怕他真的要错过了那最后露脸的机会。 提着伞一路小跑冲到了考场外,宋北云连忙躲在不远处的小茶楼中,点上一杯酒水静静的等待着考试结束。 这年头可是没有学渣提前交卷一说,毕竟除了可能会给里头的人传答案作弊之外,要是被谁说上一句对文章不敬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所以现在考场里虽然有近两千士子,但外头却是安安静静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第一声钟声传来,这个钟声代表着是考场内的做题时间到了,所有考生都必须放下笔,趁着最后的半个小时进行检查,防止未写姓名籍贯之类的事情发生,也对有些生僻、错别字可以有最后一次的检验机会。 当落笔钟响完之后没多久,第二道钟声就已然传来。这道钟声是提示考场工作人员要开始收卷了,但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被收卷的人都不被允许走出考场,一定要等待着第三声钟声响起。 这个过程差不多也是半个钟,在半个钟头之后第三道钟声响起,这就代表考生能够陆续离开了,不过绝对不可一窝蜂的出去,先是甲字房的士子先行离开,甲字房的一百二十人陆续起身从考场中离开,等到他们走光之后,就该轮到亥字房的士子了。 一批一批的士子出来之后,宋北云赶紧举着伞,趁着人流涌出时,混在了这些士子之中,在走出考场三百尺之地后,才允许学生逗留等候。 他就等在那个地方,翘首以盼玉生出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玉生慢慢的走了出来,宋北云老远就看见了他,等到他走进时,宋北云立刻就迎了上去。 “玉生哥,考得如何” 冷不丁听到宋北云的声音,玉生倒是被吓了一跳,他回头却发现是宋北云便古怪的多瞧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道“说来也是奇了,这场乡试之题,居然都是我刷过的题,有些是你讲过的有些是那卷子上就出来过。” 宋北云抿着嘴连连点头“题海战术厉害啊” 不过这次玉生倒是没说话,只是笑着让宋北为他打着伞,两人缓缓往前走去。 “匡兄匡兄” 这时一个人突然他们身后窜了过来,一头扎在伞中,满脸笑容“这次明法科也太容易了,我这唉,宋大人,宋大人好” “你拿伞。”宋北云把伞往黄安维的手中一塞“明法科怎的了” “哦,这次明法科的题,我与匡兄都是探讨过的,我还拿了宋大人在祁门县断案的例子来说。当时我便说法有可法方为法,然法不容情却容人三思,这次题头大改,有几题看着便如宋大人断的案子如出一辙。可是上苍显圣了。” 宋北云不说话,毕竟他都没考试,虽然他知道答案也知道今年会有考试内容改革,但那答案都是一些死题的答案,因为玉生考的是明经科,所以答案都是明经科的,但这黄安维却是捡了便宜来。 因为宋北云在祁门县断三个案子都极具代表性,所以作为出题者的福王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样的题目的,便单独拿出来放在了明法科中。偏偏这黄安维不光是这几个案子的亲历者还与宋北云探讨过为何如此判断。 这简直就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啊。 “宋大人,今日我便做东,请匡兄与宋大人去好好吃上一顿。” 他兴高采烈的喊着,而周围的士子们也大多成群聚在一堆讨论着主选各科的题目,学术气氛突然就浓烈了起来。 宋北云观察到一个事情,就是这次考试应该是第一次改革,突出的就是一个分科,在唐朝的科举制度上加以改革,然后再进行分门选拔,虽然头三名还是只有三个,但中举的规模却是要比往年大一圈的,如果没有意外,这次四人里就有一人会中举,这个概率已经是顶大了。 而这样的改革其实是暴露了大宋朝如今人才极短缺的现状,不过也没关系,宋北云不在意。 毕竟保送生跟他们争什么呢,什么十年寒窗、什么囊萤映雪、什么七月流火,他一样都没体会过,以官身回来考试,这就等于是已经在起步研究生的工作单位当了个小领导之后再回考场参加高考,跟这帮孩子争什么呢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不过看到黄安维那眉飞色舞的样,他心中倒是隐约有一丝担忧 “宋贤弟。” 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宋北云回头,却是发现北坡顶着伞站在路边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看到这打扮得谦谦风度的公子哥,宋北云心中顿时一惊,但都到了这一步,躲是躲不过去了,他只好缓缓走上前。 “北坡兄。”宋北云抱拳作揖“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有劳贤弟挂心,愚兄尚好。” 说完之后,宋北云突然发现没词儿了,他连忙往旁边闪了一下,介绍道“这位是家兄匡玉生,旁边的是同窗黄安维。” 北坡连忙与他们两个分别见礼,然后笑着说道“我与玉生已是熟识,今日趁着这良辰,倒不如我来做东,请几位未来的大人去人间坊吃上几杯水酒” 黄安维一听,立刻就高兴了起来,他朝北坡连连拱手“这位同窗可也是当年的士子” 北坡好装逼嘛,这个是本性,难以更改。他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颇为骄傲的仰起头“我十八岁便登科,如今正与庐州学正共修庐州志,不日便要去礼部报到。” “哟那可是恭喜北坡兄了。”宋北云满脸笑容的恭喜道“在此提前祝北坡兄宏图得展。” 虽说他是在装逼,但瞅瞅人家这装逼,十八岁登科,如今直接去的还是六部之一。这放在任何地方妥妥男主角的配置,前途不可限量的那种。 “几位,何必在雨中”北坡哈哈一笑“倒不如去酒肆中,趁着这风调雨顺痛饮几杯,岂不快哉” 其实怎么说呢,北坡这人吧,其实是个典型的书生,他虽然心眼有点小而且还喜欢装逼,不如玉生那样心胸开阔而且还有点gay,但总体说来他的德行要好于绝大部分那帮子流氓泼皮,至少要比金家的少爷高出一个档次,至少宋北云没听过他仗势欺人。 四人来到酒楼,这里早已经满满当当,幸好北坡早已经定好位置,所以几人才得已落座。 “听说这人间是与那天上是同个东家。”北坡兴致勃勃的介绍道“都是为庐州顶好的酒肆饭庄,只是这人间不设包厢,取的是个热闹坦荡。且这有个有趣的东西,便是那名为菜单的东西。” 黄安维满脸惊奇“菜单是何物” 北坡展开那个小卷,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各色菜肴“这边是菜单,你看这踏雪寻梅,便是” 宋北云这时咳嗽了一身起身“你们先聊,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他便来到了后堂,跑堂的、厨子和管事的一口一个东家的叫着,而他却是靠在厨房门口冲里头嚷嚷“等会我那一桌,给上最好的酒,还有菜的量别太多,多送几个菜,再送一个金玉满堂。” “东家放心,这等小事哪需您吩咐。” 。 149、9月1日 雨 朝堂之争破天 最新网址ddku “几位客官,这道菜是掌柜的送的,各位请慢用。” “替我多谢掌柜的了。”北坡颇为诧异的看着几乎占了一整张桌子的硬菜“这是个什么菜” “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金玉满堂。”伙计很专业的介绍道“肉外锅粉,烈火烹至金黄,取黄金之意。底下再用胡瓜裹糖垫底,脆嫩欲滴如翡翠,便是那玉。周遭四个槽子里便是东海的蚬、庐山的菇、草原的羊、黑厥的果子,图的是个四海。这份菜便是取个四海之内金玉满堂的意思,盼望几位能一展所长、宏图大展。” “哦啧啧啧” 就连北坡都啧啧称奇,接着抬起头继续问道“若是平日点这菜要多少贯” “这位客官,这道菜只有这个使节才吃的到,且是只送不卖,掌柜的说您这一桌都是有福禄相的人,还盼望未来大富大贵之时,还能再来吃上一道本家的菜。” “好好好”北坡高兴极了,掏出一个钱串子塞入伙计手中“替我谢谢你家掌柜的了。” 这番话让周围的人羡慕到不行,这彩头取的是真漂亮,东南西北都齐全,又是金有是玉的,而且看那份量就知道这绝对是道硬菜。 当配菜到齐之后,伙计将那大竹盖子揭开,周围的人立刻就站起身看了过来,而看到的人无一不是感叹。 这种感叹显然极大的刺激了北坡的虚荣心,他哈哈一笑提起筷子“今日我做东,那这第一筷子便是我的了,几位可莫要怪罪。” 这当然不会怪罪,本身这东家就是该夹第一筷子,除非这桌上有长辈,这是饭局上千百年不变的规矩,谁会怪罪这个呢。 北坡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肉片放入口中,这么轻轻一嚼,酥脆的声音立刻从他口中传来,伴随着油香四溢,真正达到了惊叹四座的效果。 “嗯” 北坡喝了口酒,连连点头道“这肉,好入口香甜微酸、咬开时外酥里嫩、油香满腔,细嚼却又是肉汁满溢,油香、肉香,唇齿留香。” 他这么一介绍,旁边的食客们都纷纷的吞了口唾沫,而接着他又夹起一一根胡瓜,这胡瓜就是黄瓜,本身没什么味道,但外头淋上了糖浆,糖浆冷却之后甜津脆爽的,一口下去还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他细细咀嚼一番,顿时拍掌称好“这胡瓜本无味,但外头这层糖衣妙的很,甜腻之后便是胡瓜的清爽,去了肉的腻、淡了糖的混,极好极好。” 说着他又轻轻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吃完之后更是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道“我平日也是吃羊肉,但这羊肉却是平生仅见,嫩而不生,肉味十足却无腥臊,入口清淡回味绵长,好” 他每一样菜吃了一口,叫好声连成了一片,把周围吃不上的人给馋的哟 当然,宋北云自然是知道北坡为什么叫好,也自然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馋。这道号称金玉满堂的菜啊,里头有几个关键因素,一个是脂肪、一个是糖。 因为时代的制约,大部分的普通人甚至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其实都是吃不到什么油脂的,特别是动物油脂。羊油贵、牛不让杀、猪没阉割不怎么长肥膘,油脂相比较而言是非常匮乏的。 这种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了清代甚至民国,哪怕到了新中国,在困难时期时底层劳动人民接触油脂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宋北云还清晰记得当初他姥爷给他说过,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过年买点肉回家如果卖肉的给的是瘦肉,那可是会打架的。 所以这个时代油脂绝对是稀缺资源,而纯油炸的猪肉,那对这个时代的人那就是顶级的美味,油香四溢这个概念其实就是来源于饥饿记忆。 而徐家江西农场的猪,都是经过精心育种且阉割过的,出油率高而且没有猪骚味,自然能得到好评。 至于糖,那就更不用说了,熬糖的法子是宋北云独家授权给徐立的,甘蔗从去年开始已经在鄱阳湖周围开始大面积种植了,在过几个月应该就会迎来一波蔗糖的大革命,而作为徐家先头部队的餐饮业,自然是首当其冲使用这些新东西的地方。 油、糖等高能量的加入,再加上从印度、安南土司进口的各种香料,更是可以让大宋提前进入大美食时代,只是可惜就可惜在玉米、土豆和辣椒都还在美洲,不然宋北云百分百开个首家全国连锁开封菜出来,既情怀又让老百姓吃得起的平价快餐。 当然了,这些东西现在还上不得大规模,宋北云的想法就是去福建那边再弄个农场,规模是江西的五十到一百倍,甚至更高。反正现在的福建相对还比较落后属于地广人稀的范畴,不管怎么样先把农场弄起来,毕竟农场是皇家的,赚的钱皇家可也是有一份的,这就是免死金牌也是高规格的通行证。 而至于其他的配菜,那可也都是精品,别的不说就说从西域进口来的坚果,只需要炒熟了上头再浇上一层粘稠的糖液,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蛏、蚬之类的海鲜,徐立也是在广泛开发中。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宋北云有资格参加到徐家这种庞然大物之中的原因,徐立的父亲从今年五月开始几乎就已经把家族生意交给徐立打理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徐立比他想象的要有能力太多,而徐立则跟宋北云一样是个坚定不移的改革派。 两个改革派碰撞出的火花,造就了现在大宋第一商家的名声,就算金家没有那一场浩劫,用不了多久徐家也一定会超过他们,因为无他徐家有宋北云这个脑子里装满了先进产业模式的人给他们把控产业结构。 在商业里的前瞻性投资,只要是投向农业及其衍生产业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项目忽悠,那几乎是没有亏本的。 民以食为天可不是开玩笑。 一顿饭让北坡好好的炫了一把,他显得极高兴,喝酒也不知不觉的喝的有些多了。 这人啊,一喝多就容易干一些平时绝对不可能干的事,北坡这不就拉着宋北云的手涕泪横流的诉说着自己的苦闷,原因无他只是瑞宝公主不搭理他了。 “北坡兄,你醉了。” “我没醉”安公子喝得醉醺醺的,捧着宋北云的手不撒开“我错在哪了她怎的就不理我了,上门求见诸多不便、以文会友原样退回,总不能鸿雁传书吧” 宋北云差点笑出声,这鸿雁传书那不就整得跟漂流瓶联络了么 “北云贤弟,你说公主是不是有别人了。” 听到这话,玉生连连咳嗽了起来,脸上紧绷着,看着似是要笑出来,而宋北云可没有玉生这么好的定力,他侧过头笑出了声来 “笑吧笑吧,我可笑,可笑啊。”北坡抽泣几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定要一较长短” 宋北云往下瞄了几眼,沉默片刻“别了吧,比长短这件事有点那个什么。” “不我非要看看究竟我差在何处” 宋北云叹气道“这跟长短也没关系啊。” 北坡显然没听进去宋北云说什么,想着自己的委屈,又是哭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金陵皇宫内,赵性面前正跪着一群大臣,而赵性脸色铁青。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请安的,这帮人平时恨不得冲上来掐死赵性,争起什么事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副要造反的模样,现在跪着根本就不是服软而是逼宫。 “官家,堂堂亲王,做出这等事,这有违背祖宗之法即便是唐太宗都不会如此相待御史台,更何况他只是亲王,官家他分明是未将您放在眼里啊,官家” 下头的文官首领们也都是涕泪交加、悲愤欲绝,左右相连带着六部中的四部加上三公太师、太傅、太保齐齐上阵,把赵性的书房给跪了个满满登登。 “恳请官家下旨斥责福王” 所有人的口径出奇的统一,而赵性却背着手站在那,冷言冷语的说道“诸位爱卿,你们打算让朕如何斥责福王” 台下的人来回对视了几眼,然后纷纷开始各抒己见。 流放是不可能流放的,杀就更别提了,别说福王只是砸了个御史台,就算是造了反都杀不得,最多打入宗正寺软禁,所以他们倒也不敢乱给福王扣帽子,但这七嘴八舌之下,归纳总结长出了一条福王卸下手中兵权、非特事不再许入京华、庐州政权交于当地刺史。 换句话说,就是剥了福王所有的权,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个闲散王爷。 “金辽人打来了,是你们上还是朕御驾亲征”赵性气得浑身颤抖“你们说来倒是松快。” “官家”身居太傅之位的陈成直起身子说道“金辽已与大宋签订世交之好,绝不可犯我边境。而如今乱不在边疆而就在这朝野啊,亲王干政本就是历朝大忌,若是有朝一日亲王大权在握” 赵性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眯起眼睛说道“那太傅,你说该如何” 最新网址ddku 150、9月2日 晴 最是人间留不住,老歪脖子树。 “官家,老臣觉得如今正是我大宋休养生息之际,断不可再有乱政之嫌,辽国与我国虽往有间隙,但如今却是已有盟约在身。老陈认为,如今重中之重便是这社稷之重。”太傅拱手说道“如今若是我大宋能与辽国更近一步,那不管是金国还是草原的蛮子都已然不足为惧。” 赵性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直笑,他属实低估了这帮读书人的天真无邪,事到如今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倒是颇有点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打断,而是坐在那继续让他们说下去,毕竟这些日子他哪里还不知道打断根本没有用,他们一定会继续说下去,而且越来越带劲。 许是今日是一帮重臣在这说这些屁话,若是赵性一打断说不得明日就是他们徒子徒孙千百人跪在宫门前写血书了。 这种事能如何大宋能用的人就这么点,难道一刀全给杀了显然不现实的,所以赵性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干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顶住一部分压力,实在不行让福王发动一场清君侧。 “若是我大宋能与辽国结成秦晋之好,能保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砚台突然就飞到了太傅的身边摔了个粉碎,众人抬头却是发现赵性坐在上面已是龙颜震怒。 但那太傅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官家,老臣字字句句皆为大宋考量啊官家。如今福王殿下驻守庐州府,防的是谁不是防的那金人、蒙古,正是防的是那辽国,致使友邦莫名惊诧,几次询问老臣为何如此。” 赵性气得浑身颤抖,他死死咬着牙盯着台下这帮该死的畜生,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而正在他骑虎难下时,外头的太监一声唱,说是太后驾到。很快一个三十多岁锦衣华服的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虽是已经三十有四,却仍是风韵十足,就是那一双丹凤眼让人一眼看着便不是个温柔贤淑的样子。 文官集团看不上太后,但他们只敢逼赵性却不敢招惹这个女人分毫,所以这些老臣只是简单的见了个礼却并没有显得多热情。 她来到这边之后,倒是满脸笑容的往一旁坐了下来,不声不响的。 那些臣子见她不做声,便也摆出了井水不犯河水之姿,继续对赵性轮番轰炸了起来。 重点就是两个方向,削福王的权和与辽国联姻,甚至连人选都选出来了,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长子耶律佛宝奴,未来很可能继承大统而且据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这帮那样。 至于削福王的权,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首先就是重启节度使制度,王不领兵,将大宋三百军镇整合成十四州,命十四节度使镇守四方。 看他们那架势,不同意就绝对不离开,弄得赵性憋屈的坐在那里,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太后却是开口了“福王领兵是先皇所定为祖宗礼法,岂能说撤便撤,不过这和亲之事倒是可以一提,不过此事还需太皇太后首肯,否则给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你们谁担待着” 这话一出,那帮恳谈的老臣都哑口无言了,太皇太后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往后日子还有多久谁也不知道,若是真因为这个事把老太太给送走了,这帮文臣可算是惹了泼天的大事了,到时候就算是三十万读书人在城门口写血书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几人。 想来还是得征求一番太皇太后的意思,而这件事谁来办那自然是赵性了,而即便是赵性不干,老太太还能有几年反正太后这一句话便确定是把这件事推上议题了。 而且虽然听起来她是在保护福王,说是祖宗礼法不可说来就来,但这重点就是这“说撤就撤”四个字,她算是换了个方式在告诉这帮文臣“你们太着急了,这事得慢慢来”。 这下头的老臣哪一个不是成精的狐狸,谁比谁差一点呢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立刻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这外戚集团的首领太后娘娘是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的。 有了这么一个盟友,这些老臣纷纷告退,算是给了赵性一个台阶下,但赵性却是高兴不起来,他坐在那双眼发直。 “皇儿。”太后轻唤一声“你该有个帝王样了,福王这些日子实在是过了一些,虽是护住了这皇家的威严却是未将你这皇帝摆在眼里了。” “母后”赵性坐在那有气无力“千万不可削了皇叔兵权、千万不可让金铃儿和亲啊会出大事的,会出大事的。” 他就像呓语一般反复念叨着,虽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但他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干了这些事,大宋可能真的要走到头了,虽然这感觉来的毫无根据,但就像走在悬崖边时心中有个声音响起说“跳下去就死了”一般,虽他也没死过,但丝毫不怀疑。 “皇儿,你是时候该有个皇帝样了”太后厉声说道“你究竟要让我操劳到几时” “母后,孩儿知错了”赵性起身才垂手而立“容我细想一番吧。” “我这便去与太皇太后讲讲,金铃儿也不小了,若是真如那些臣子说的一般,那辽国皇子倒也是门当户对。” “母亲别” 但赵性到底是没有能拦住太后,看着她远去背影,赵性这个大宋的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能缓过来。 “官家,喝些茶水吧。” 老太监将一杯热茶放在赵性面前“你一日都未曾吃喝了。” “完了真的完了。”赵性用力揉着脸“大宋完了” 王太监暗暗叹息一声,他真的是有些心疼赵性,人家都说他是个昏君,却只有自己知道这个才二十岁的皇帝究竟有多难,他整日面对都是他人无法面对的难题,却是无人分忧。 “伴伴,去宫外采买颗桂花树来。”赵性叹气道“要粗壮一些,记得要分叉的歪脖子树。” “官家” “最少得有三十年。”赵性继续说道“不然挂上去时怕是会断。” “官家三思” “去”赵性突然怒吼了出来“我叫不动他们也就罢了,如今连你都叫不动了” “老奴这就去老奴记得福王爷那便有一个桂花院子。” “连找棵树都要算在福王头上么朕已是不知怎的面对皇叔了,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在金陵城中随便寻觅一棵便是了。” 老太监走了,赵性瘫软在了椅子上,脸上露出疲惫而无奈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正站在一个沙盘前,用一根细竹子指着上头的一座城市说“襄阳,三面环水,易守难攻。这个位置绝不能放,但若有一日大军压境时,却也只能抗得三个月,因为襄阳城小,补给不足。之后就是一路下走,庐州、临安、金陵。不是我说,金陵城真的不是个吉利的地方,不适合当首都。” “你莫要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许你说这等话的。”福王走上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我就问你,若是我现在十二万步卒,压在襄阳城外,你如何应对” 宋北云哪里会打仗,他站在那抓耳挠腮的,福王看到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鞭子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三下“这等事也要琢磨” “千岁我叫您一声亲爹了,您看我哪里像是会打仗的样子啊。”宋北云连连讨饶“您这中午才从金陵赶回来,晚上就逮住我不放,这是何苦呢。” “嘿”福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小畜生,还想叫我爹你不看看你是个几斤几两的东西,连个襄阳城都守不住,你何德何能。” 诧异的看了一眼突然态度变化的福王,宋北云趴在沙盘上看了半天,突然抬头看着福王道“千岁,上头是不是要削你兵权了” 福王眼睛一眯,仔细打量起宋北云来“小兔崽子,这是你该管的事么” “拆御史台、打御史中丞、往三公家门口泼粪、堵尚书省的门,这帮文官不会放过您的。”宋北云笑了起来“不过是真的解气啊,福王殿下牛逼” 福王脸色阴沉“你莫要给我玩闹,我这兵权不要也罢,但掌兵之人不能没有,你可懂我意思” “千岁你别不是让我去吧我是个什么玩意啊,带不动的。”宋北云连连摆手“您让我管个县城、查个案,我勉强是能吃下,这你让我守襄阳,您这不是闹呢六十万军民就给我这么折腾么” 福王缓缓坐下“有些话我都未曾与官家说,如今我却要跟你说说了。“ “您讲。” “你有多喜欢金铃儿。” 这个问题宋北云都懵了,而比他还懵的却是蹲在外头和王妃一起偷听的金铃儿,她诧异的看了王妃一眼,小声道“父王疯了这等事叫人如何回答” “千岁有事儿您就说啊,别问不好回答。我这要是答说喜欢,显得太不走心了,可要是说不喜欢又对不起我自个儿。”宋北云叹气道“这太难了啊。” 福王背着手“你可护得住她” “不是她干什么了您都护不住,我怎么护” “我姓赵,金铃儿也姓赵。”福王一只手按在宋北云的脑袋上“你姓宋。” “您您这是怂恿我造反啊” 当然,这句话一出口,一鞭子自然是抽了下去,抽得宋北云嗷嗷叫。而外头的金铃儿甚至显得比他还紧张,她小声问王妃“母妃母妃,他这是几个意思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喜欢呗。”王妃满脸笑容,露出了姨母笑“就是好面子,不好意思说罢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父王在教他,你往日的机灵呢” “哎呀呀”金铃儿蹲在墙根捂着通红的脸“羞” 今天一章,明天补给大家哈。因为今天实在没什么灵感,明天补。 151、9月3日 晴 牧童遥指喀秋莎 四十七张用硬质纸张画的设计图全部铺在了桌上,上头是全部都是各类武器的设计图,从手枪到地雷几乎涵盖了十一个领域的三十七种武器。 如果这些东西都能量产,哪怕是降级到一战甚至普法战争时期都能完全碾压这个时代的任何兵种,但显然因为铸造工艺的问题,枪械量产几乎就成了做梦,除非他能把从炼钢到机械锻造再到流水线的所有基础工业全部创造、升级和改良,否则一切都是个梦幻泡影。 直到他翻出了自己曾经设计过的一款火箭炮时,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如果说枪械的突飞猛进是这个时代不太现实的,那么火箭炮却踮踮脚就能够捞到的。 现在看来火箭弹一直到一战才开始出现雏形,比枪械晚了许多,那其实主要是因为化学和机械结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也就是说那时人们还没有打开这扇大门。 但宋北云不一样啊,他自带科技树 于是他从这些所有的设计图里将几张火箭弹的图拿了出来,开始进行符合时代的指标改进。 首先就是战斗部的改进,他将原本的装药改成了白磷弹配方,这一课是大二技术工程老师上课无聊的时候教的白磷弹配比,简单、高效、原材料易得、便宜且他娘的杀伤力惊人。这要比原本的tnt战斗部对有生力量的杀伤强许多并且可以造成魔法伤害,即便是免疫弓箭的铁浮屠提前诞生也架不住一轮火箭弹的齐射。 第二个就是推进装置,虽然叫火箭发动机,但其实原理就跟二踢脚差不多,未来火箭弹能打几百公里也许是需要发动机来驱动,但现在宋北云希望它的有效射程就在08到1公里之间,可以精准有效的覆盖打击敌方集群化的步卒与骑兵就足够了,所以推进装置相比的技术含量就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三个就是击发、引信这两个部分,因为现在并没有电池这种东西,那么就只能进行一种相对原始的蓄能击发方式,比如手摇式的放电器和磁力切割放电器,这两者相比起来手摇式的击发时间长、效率低但整体却更简单实用。 再者说了,都覆盖当喀秋莎用了,在乎个屁的效率,就用它了,不管好不好,先实现从无到有再说 至于引信,宋北云认为这个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个部分,一个完整的引信部分分为击针、火帽、雷管、传爆药和保险机构这五个部件,每个部件都不算精妙,弄出来不会太困难,最困难的大概就要属撞针部分了。 至于雷管之类的,宋北云作为一个化学专业的高级选手,没事偶尔研究一下炸弹导弹手榴弹这既合情理有又合逻辑,毕竟未来的时代很多学科之间的界线本身就很模糊,再加上他的选修课老师又是一个狂热的军事爱好者,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宋北云却仍匍在桌上细致的更改着设计图,加装了不少合理化改进,旁边的废纸上则写满了关于不同的弹药的化学方程式以及上级方程式树。 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抬头却见是玉生站在门口“我下来见你房里仍有光亮,便来看看。” 宋北云笑了笑“有麻烦事了呗,别提了。” 玉生张口想要说话,却是半晌没能开腔,最后只是反身进了厨房,笨拙的引火开始熬粥。 粥刚熬好,天色已是大亮,玉生刚要把粥给宋北云端去,却见他快步的走向大门处。 “吃些东西再走。” “等会回来吃。”宋北云揉着眼睛“我等会就回。” 玉生叹了口气“我也帮不上你许多唉” “没事,玉生哥。你们平平安安就最好了。” 说完,他闷着头就走了出去,一路来到了福王府,此时金铃儿倒是还没起来,这孩子也是个懒散的东西,自然没有起早的习性,倒是福王已是在院中操练一番后正待洗漱吃饭了。 可偏偏这一口米面还没入嘴,外头的侍卫就通报来讲宋北云来了,福王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妃,王妃立刻会意“红儿,加一副碗筷。” 不多一会宋北云就走了进来,刚要说话但却看到福王妃也在,立刻露出笑容,搓着手打起了招呼。 王妃可是喜爱这孩子了,他坐下之后就不停招呼着,极其热情的夹菜和问些奇怪的问题,这就整得福王和宋北云都很尴尬,但能怎么办呢,宋北云又不好拒绝,福王又怕老婆。 好不容易一顿饭时间,宋北云和福王都被同一个女性给折磨的快要死掉了,如果宋北云猜的没错,王妃应该是已经开始给孩子取名字了吧,虽然没明确说但却是已经悄咪咪的打听宋北云的生辰八字了。 这很符合一个中年妇女对即将出嫁的女儿的期许,是可以理解的。但在其他人那,不管是父亲还是年轻男性,那都是巨大的无情的折磨。 因为一个操作不当,年轻的男子就成了窝囊废而同样窝囊废的还有年迈的老父亲。 男人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之后被人称为废物的压抑,包括但不限于“你好短、你好快、你不行、软趴趴的”等侮辱性词汇。 而人到中年之后对这种恐惧更是变本加厉,毕竟本身的身体素质正在退化,唯一可以凭仗的就是社会地位和人格在家庭地位中的加持,但一旦连这个都被否定了,被评价为“连孩子都护不住的老废物”,那么人生自此就崩塌了,生命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然,年轻人同样适用于这一条,当一个男人被冠以“把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送到别人被窝的龟公”这种前缀之后,不管未来自己发展成什么样子,也许人生都再也无法如初见了。 所以,王妃的热情和对未来美好的遐想便成为无形笼罩在饭桌两个男子头顶的那一层厚重的乌云。 “你们且聊着,我去喊金铃儿起来,这孩子总是这般不肯起床。” 福王妃走了,福王慢慢端起汤放在嘴边,既不喝也不说话。宋北云也没有问什么,只是一直在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两个人的动作机械而僵硬。 “王爷,您这么聪明的人,总该有办法。” “你可不比我差,你有办法” “反” 宋北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福王用眼神给杀回去了。想来也是嘛,福王可是赵家嫡系,托孤亲王,天下谁都可以干那事儿,他却不行。毕竟他年纪不小了,从小看惯了权利的纷争也对这东西并无好感,而且还说不准会在史书里留下极为不光彩的一笔,说不定以后的电视剧里还会专门为他设置个转悠名词叫“福王之乱”,想来这种东西,他是干不得的。 “还有多久” “看太皇太后。”福王轻声说“若是太皇太后仍安在,她的话比十个皇帝的话还好事,孝此一字,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唔,道理是这个道理,天下读书人不会逼着一个老太太骨肉分离,这有损孝道。天底下忠孝二字是读书人绕不开的那个坎,他们不敢也不愿意去爬这个墙,毕竟稍微出点什么乱子,就是他们担待不起的责任。 “那” “嗯” 两个人诡异的沉默,用近似于哑语的模式在沟通着,若是外人来了断然是听不懂的,可偏偏他们交流起来丝毫没有障碍。 “所以”福王微微抬起头看着宋北云“你” “千岁”宋北云叹了口气“我” 福王也是头疼的很,毕竟这带兵打仗的事,真的不是说谁来都行,这需天赋,而面前这人显然还没展现出他的天赋。 “说说你的想法。”福王终于绷不住了“我身为大宋亲王,此事需以国为重,帮不得你许多。但与国我为王,在家我为父,天底下谁不想要个两全其美。” 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不知该如何,已是乱了步伐。” “士族、文人、地主、权贵如铁桶一块,牵一发动全身。大宋危难不在金辽、不在草原,就是在这田垄之间、在这书页之间、在这江湖之间、在这市井之间。”福王靠在椅子上“我斗不动。” 宋北云坐在那撑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突然眯起眼睛一副贱人的模样笑了起来。 福王不明所以,但看到他的样子,却也是知道这厮肚子里应该是又开始往外翻坏水了。 “福王爷,可听过攘外必先安内啊” 福王“” “王爷,我们都想岔了路子。”宋北云轻轻敲打着桌子“我刚才突然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虽然有点阴损而且可能会造成难以估算的后果,但其实这也算很好的一个法子了。” “你倒是说。” “这样啊”宋北云搓着手“王爷,可曾听过土改啊” 。 152、9月3日 阴 女子低头不见脚,方为世间真绝色。 “混账法子,乱了全乱了到时揭竿而起时,你如何招架” 福王气得胡子都炸开了,宋北云这法子简直就是混账说法,这跟那绿林好汉的杀富济贫有何异样,到头来绝非叫好一片反而是弄得土地主们包裹民意揭竿而起。 乱了就全乱了。 “乱才好。”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这地主不乱,哪里来的揭竿而起,没有这揭竿而起,哪里来的攘外必先安内。天底下都知道,带兵打仗唯您福王殿下不可。可不出些乱子,享了太平福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又行了,那既是如此”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什么官不官的,我不在乎了,带着金铃儿,咱爷俩平叛去。” 爷俩福王撇了一眼对面这个心黑的小畜生,这阴损的招数他真的是难以想象居然是从一个十八九岁的后辈口中说出来了。 在他解释一番之后,福王其实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斗不过天下那就不斗天下,去斗斗地主就好了,去个偏远的地方随便找个理由为名革了地主的命,那些人定然是不服,不服怎么办揭竿而起呗,总不能老老实实的坐以待毙吧朝中的文人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揭竿而起,届时福王一拍胸脯说“事情因老子起,老子去给你们摆平”。 这一句话自己把自己贬到了山沟沟里平叛去了,这既是一种让步也是一种妥协。而且既然有叛乱嘛,兵权就没办法撤,兵权撤不下来,谈和亲都是放你娘的屁。 “五年,只要五年,我能让福王殿下成一块天下最难啃的骨头。”宋北云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你给我五年,别说守襄阳了,到时您带兵去打辽国首都都行。” 福王对这话就权当玩笑了,这么一个完全不会带兵的人说这种话是有些可笑,但他的想法却极其诱人。 若是真的一切都太平了,兵权不要就不要了,作为一个嫡亲王,他只要不造反,怎么的都能有个美满结局,但如果连女儿都护不住的话,他一个是没脸面再一个也没法子交代,毕竟金铃儿是泰王兄唯一的骨肉了,护不住真就 “你小兔崽子,真的毒。” “嗨,可不是呢。要是能选,谁愿意干这种事。”宋北云摊开手无奈的说道“要不这样,您给我开条路,我带着金铃儿远走他国,我其实没问题的,我在哪都能吃香喝辣。不过王爷到时真的在金陵城破的那一天您见着我了,可别骂我就完了。毕竟这大宋,将心比心一下您是能理解的。” 这小子说的话虽然大逆不道,甚至有点离经叛道,可若不用一个亲王的角度来判断,的确是那么回事的。就连天选之子的福王都不知道大宋还有多久的命数,反正就是不容乐观,外戚、文臣、老氏族,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这帮人是指望不上的。 “可叛乱总有平定的一天,若是” “围三阙一。” 四个字解决福王心中的忧虑,他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围三阙一么,杀而不绝、生生不息,这乱是平是不平,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啥玩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将势力对峙起来,之后是圆的是扁都是在掌握中了。 “若是真当如此,有朝一日朝中遣人来替换本王,该如何” “支持全力支持。”宋北云一脸理所应当“朝廷这么干,那王爷自然是支持就完事了。只是就看咱这屁股坐在哪一头了,咱也妹说是支持哪头啊。” 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带兵打仗一团糟,但在这事上头简直就是个绝世天才。 福王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顺着宋北云的思路走了这么一圈,还真就能把事给掩了过去,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总归是能拖延几年了。 “那你觉得哪里合适” “我觉得啊”宋北云摸着下巴说道“就福建吧,福建之地富庶,水运恒通,但却也是离得远远的地方。福州、建州这两州又是出了名的不听话,福王福王,您倒是不如从这福州开始吧,去与侄子商量商量,让他给您安排一下,退去福州。一个也算是给那帮水太凉些交代,一个也算是让您有个喘息的机会。” “水太凉何解” 宋北云挥挥手不屑的笑道“就说前唐安史之乱时啊,长安城破,城中一书生誓与长安共存亡,说是城破之时便是殒命之际。当日城破,他来到渭水之畔,大呼与国同疆便跳了下去,可不消片刻就起了身来,周遭为他送行的好友问曰为何,他说水太凉,择日再死。” 这个典故福王没听过,但却似是直接戳中了他的笑点,好好一个王爷就如失心疯一般笑得眼泪都迸了出来。 外头正要来给父亲请安的金铃儿老远就听见了他的笑声,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王妃一眼“母亲是不是父王将他一刀砍了,正拎着他的头在狂笑” “你这孩子”王妃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戳了戳金铃儿的脑袋“整日净是胡思乱想。” 而在房间里,福王差不多也笑够了,他抬头问道“那你呢之后该是如何” “数十万灾民还是得有人盯着,我会尽快往上爬,等到王爷根基稳固时,我便找个机会被贬到那去,届时”宋北云在墙上的地图中用手画了一个圈“再次再次,让这汉家不至于落到海中吧。王爷您别误会,其实我不是什么那种雄心壮志的人,我这么干一个是因为您的人品性格我是真的佩服,还有一个是因为金铃儿,主要是因为金铃儿,毕竟是吧,是时候该干点男人该干的事了。” 福王对这个家伙也是极宽容了,但听到这话时却也是哭笑不得起来,他无奈摇头道“你可是得万事小心,没了本王的庇护,你在朝中可是寸步难行。” “若是只靠王爷庇护才能往前行,那我跟水太凉们有什么区别”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您侄子不会让我太难堪的,至少与公与私,我都跟他在这个阶段是穿一条裤子的。起码他知道我是您放在朝廷里的一枚钉子,他如果不想自己过的太不舒坦,他就会死死的护着这枚钉子不让人拔起来,至少前半段我是一路畅通的,而后半段我他娘的都到福州了,那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谁还在乎亨通不亨通。” 福王沉思许久,却是没有给出一个完整的答复,但有一点他是想明白了,虽然面前这小兔崽子总是说些没谱的话来,但刚才那句话还是有意义的,就是不论如何都要为大宋留下一颗种子。 不论如何都不至于沦落到让人亡国灭种吧。 福王看着宋北云,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像年轻时的自己,除了兔崽子真的不会带兵,其他的绝对青出于蓝。 “对了王爷,去福州之前,我可能还有些东西要交给您,不过现在还没有成型,大致就是几个月时间,不过您一时半会也不会走,也不着急。”宋北云扬起头说道“反正尽人事吧。” 是啊听天命尽人事,福王活了这么大,哪里还不知道这万般皆是命的道理,总之先干了再说,不论如何都不会再差了。 “不过您这一走,庐州刺史恐怕是最大赢家。” 福王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如此。” 而就在他们刚要讨论下一个话题时,金铃儿突然就破门而入了,急匆匆的问道“父王,你要去哪” “听见了”福王缓缓抬起眼,看了看女儿,然后袖子一甩,指着宋北云“你问他便好了,我乏了。” 什么乏不乏,宋北云暗暗的啐了一口,这分明就是没脸见女儿就让自己背锅而已,这老匹夫 看着一脸茫然的金铃儿朝自己一步步的逼近,宋北云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了。” “你叫啊。”金铃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父母亲都已经离去,她顺手将门给关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叫破了喉咙有没有人来救你。” “别这样,大白天的。” 宋北云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跑开,但却被金铃儿伸手拦住“你跟我父王到底说了些什么,他要走又是要去哪里” “我们只是在聊什么样的姑娘最好看。” “嗯”金铃儿眉头一皱“你放乱讲。” “真的” “那你们讲出了个什么” 宋北云趁着四下无人,双手抱住了金铃儿的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女子低头不见脚,方为世间真绝色。” 金铃儿一听,立刻一口就咬在了他肩膀上,咬得宋北云啊啊直叫,好不容易松口之后,她气哼哼的说道“当我是三岁小儿你今日若是不给我说清楚,你怕是走不脱了。” “你确定你要听那得先说好。”宋北云晃了晃手指头“你不许发脾气、不许掉眼泪、不许咬我。” “你说。” 153、9月4日 雨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我不信” 可以理解,任何未发生的事情都允许被人相信或者不相信,但乐观者有乐观者的姿态、悲观者有悲观者的想法,这里没有任何对错只有对一件事未来走向的不同估算。 “你当然可以不信,但我不能啊。”宋北云将满脸震惊的金铃儿抱在腿上“这种事为什么要赌呢,你爹那么个忠心耿耿的贤王现在都得要去干些天理不容的事了,毕竟怕就怕那个万一。” “你说”金铃儿委屈的转过头“真的会有这等事” “不一定。”宋北云摇头道“福王毕竟是福王,若是有军权的福王,自是可以为所欲为,但若是真的被削了兵权,他就是拔了牙的老虎、砍了爪的金龙,除了关在笼子里任人拿捏、摆尾乞食。” 说完,宋北云突然停了下来“你想赌一把么” “不想。”金铃儿用力摇头。 “那就对了,快来叫声好听的。” “叫什么嘛”金铃儿小声问道“都叫好哥哥了。” “再好听一点。” 金铃儿小声的试探性的问道“好爸爸” “日”宋北云差点没憋住笑,他在金铃儿腰上捏了一把“别乱叫,你爹打死我。” 金铃儿噘着嘴“反正这事我不管了,我才不要被拿去和亲。所以此事就交于你来办了,办不好就等着你倒霉吧,你且看看我有没有胆子昭告天下说你宋北云老早就将我糟蹋了,你试试看这天下人是信你的是信我的。大不了验身就好了,验身前找根萝卜又有何不可。” 呀这尺度太大了呀,宋北云都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咳嗽两声“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还真打算赖上我啊” “不管,就是不管。”金铃儿摇头道“天塌下来也是你来给我顶着,我就当不知此事,你看着办。” 宋北云沉默片刻,轻轻把脸埋入金铃儿的头发里,轻嗅了几口“不过可能你要随福王去外头了,许是穷乡僻壤。” “去便去,总归跟着父亲母亲要比去什么金国辽国强上许多。”金铃儿倒也是飒爽“那你呢你去不去” “一时半会去不了。”宋北云仰头叹气“你们真是一步一步把我往我最讨厌的那条路上逼啊。” “哈哈那你倒是说说,你最喜欢的样子是如何” 最喜欢当然是一套安安静静的宅子,无人打扰的后院,家中莺莺燕燕、打打闹闹,养上两只狗一群鸡,生几个崽子衣食无忧。闲来垂钓江河下,日落灶前有鸡鸭。专心摆弄自己的化学试剂,写上基本杂学书影响未来一千年。 哦,最好还能把心心念念的宋北云化学奖给弄出来,让后世子孙所瞻仰。 然后慢慢老去,死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埋骨清幽之境,千多年后有导游带着游客闯入其中,用大喇叭介绍道“各位游客,这里就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化学家、药物学家宋北云先生之墓,他留下的宝藏影响了这个世界一千多年,至今无人能超越”。 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可是现在他没的选了,果然就像妙言说的那样,当陷入这个逻辑漩涡之中,人类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逃避既可耻也无用。 “你说话嘛” “亲我一下。” 金铃儿虽然对这个要求很迷茫,但却还是听话的凑上前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宋北云笑了笑“愿意下半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么” “嗯”金铃儿歪着头看着他“何意” “没什么,就是马上要开始宋北云大冒险了,现在想听听金铃儿真心话。” 金铃儿似乎没太明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聪明,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小声说道“将来要是吵嘴,你可是要让着我些” 说完她整个人就扑在了宋北云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再说话了,而宋北云也不再废话,他现在其实还是很忐忑的,完全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毕竟他面对的是什么他知道,即将面对这个时代里足以压制皇权的集团,他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要小心一些了。 不过男人嘛,再怂也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偷偷的苟一点就行了,绝对不能在娘们儿面前露了怯,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如果过些日子去了福建那边,要乖乖的等我哦,你要是敢找野男人,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金铃儿冷哼一声“巧云、俏俏,若是再让我看到多了一个,别怪我也不留情面,送你去跟王伴伴作伴。” 她说完之后,沉默片刻“把小碗儿也算上好了,反正她那么蠢,要是给了人家,怕是要被欺负死,被自家人欺负总好过让人家欺负。”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啊,是有一点清奇的,宋北云当场就被她给逗乐了“你的友情价值观体现的还真是很奇怪呢。” “嘁。”她站起身,捏了捏宋北云的鼻子“别说你能舍得,倒是不知道谁整日就是护着那个笨蛋。” “她笨嘛” “是啊,她笨嘛。”金铃儿甩手“我去找父王了,问问几时能走,刚好庐州府也是厌烦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应该最早也是年后了。”宋北云说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那边的环境不可能比庐州府好的。” “没事,这些日子刚好跟你学些东西,过去之后我也炼丹去。” “啊可以有但没必要。” “嗯你瞧不上我” 这事该怎么解释呢宋北云一只手搭在金铃儿的肩膀上,然后开始说了起来“这所谓的炼丹啊,里头其实是一门严谨而危险的科学,比如我们今天就来讲讲氧化汞” 关于这个的讨论到底是告一段落了,福王殿下应该会在近期跟赵性谈论这个事,但不管怎么样近期内是不会走了,因为太皇太后的诞辰就在眼前了,作为太皇太后的亲儿子,福王无论如何是要在场的。 这一点别说文官集团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说破大天这忠孝礼信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读书人为什么叫读书人,自然就是吃了这一套嘛。 而对宋北云来说,这段日子相比较而言就煎熬了起来,首先他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其次他真的很担心这风云变幻会让他看不懂这个世道,甚至被人玩弄于鼓掌,毕竟他有的只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而并没有超越这帮人精的智商,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聪明这件事可不分古今中外。 从福王府回来的第二日,宋北云又找到了鸡王妙言,跟妙言小姐姐聊天其实是宋北云解压的重要途径之一,哪怕是不沾染肉欲也非常舒服的那种。 “梅子酒泡好了,来试试。”妙言将一杯冰镇的梅子酒放在宋北云面前“用你给我的蒸馏酒泡的,超棒哦。” “你想灌醉我然后图谋不轨么” “你”妙言嗤笑道“你这种人渣,还不是我勾勾手指就乖乖过来舔我的小狗狗” “那要看舔什么地方了。”宋北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不出意外,福王会先去福建,第一步基础不用我们亲自打了。” “你利用福王利用你那个公主小情人” “不不不。”宋北云连连摇头“双赢。” 说完,宋北云就把这些日子的事又给妙言说了一遍,妙言听完点头沉思,想了许久才说道“其实福王从一开始打砸御史台时就已经做好了被贬斥的准备了,你们在互相利用。” “嗯什么意思” “互利双赢。”妙言改口道“他其实就是在树敌,让双方的矛盾激化到极点,他必然会离开京畿周围的。这老狐狸呵。” 妙言摇头道“小宋啊,你跟老丈人多学着点。” “啊” “啊你还啊”妙言走过去戳着他的脑袋“你啊,每一步都落在人家的算计里了,他生怕你不愿意当这颗钉在金陵城的钉子,就用这出苦肉计来演你一发,不过也不算苦肉计啦,人家毕竟算是把女儿给你了,这一点倒是没糊弄你。他这个行为其实是典型的自污嘛,他走之后金陵城就会出现一股权力真空,你猜猜会怎么样” “权力真空,那肯定有人要填补进去啊。” “对啊,填补进去。谁填补呢外戚还是文臣福王一走,血雨腥风就要起来了。”妙言走到宋北云身边再次给他斟满一杯酒“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趁着暂时大宋还不需要他,远走避祸,然后再顺势给女婿铺路,等到外戚文臣斗得两败俱伤时,女婿大概也钻空子爬起来了吧那时他再班师回朝,你猜猜一个掌控着军权的王爷回到人们视野之后,会干什么” “杀。” “小宋聪明哦。”妙言坐在旁边的秋千上晃了起来“把控朝政的女婿,掌握军权的岳丈,两败俱伤的党争。你说说,你这个老丈人厉害啊。” “龟龟”宋北云一拍脑袋“把我也给演了。” “其实也没有,他是真的想培养你,不然不会让你孤身守襄阳,更不会去给你在朝堂上铺路。这是把你当儿子在培养啊,宝贝儿,而且如果去了福建,即使没有你的建议,他也不会做的太差,人家斗争了一辈子了,聪明着呢。不过你倒是可以添砖加瓦,对我们的计划绝对是良性的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机遇。好好的在那搞一波建设吧,不会后悔的。”妙言说完,眼睛轻轻瞟了宋北云一下“不过你的大冒险还是大冒险,加油。” 昨天的补了哦。 154、9月5日 晴 人间如此不值得 今日是放榜日,也是决定许多人前途命运的一日,虽然只是个举人,但这就如同一块敲门砖,若是连个举人都没有,往后也没什么再好说的了。 “若是此次再未考上,老夫只好回家含饴弄孙了。” 一位年近五十的考生对他多年老友如是说道,而其他年轻人也在紧张的等待着贴榜的差人前来。 气氛显得很凝重,虽然也有些人故作轻松,但从他们时不时东张西望的样子来看,这份轻松八成也是装出来的。 但这里是真的有人很轻松的,比如宋某某,这个人正蹲在阴凉处躲避着初秋还未褪去的热浪,手上捧着一碗油泼的面条,身边是惴惴不安的黄安维和站在那如松如柏的匡玉生。 “宋大人,你是真不慌张啊” “考上了,慌也无用。没考上,慌也无用。”宋北云三两口吃下了面,将碗放在一边“我从七品,官身考试,你觉得我在意这个” 黄安维一时语塞是啊,人家都已是官身,考试不考试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是同人不同命,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到了人家那却是弃如敝履的货色。 意难平意难平啊。 所以他不再与宋北云搭话,不够生气的,而是转过头看着玉生“匡兄,你怎的也是一脸淡漠。” “科考十载,看淡了风云。”玉生仍是一片寡淡素颜“考上了,慌也无用。没考上,慌也无用。” 嘿这两兄弟,一个塞一个的气人。不过相比较宋北云,玉生的说辞比较好接受,毕竟人家考了十年嘛,而不像宋某某似的。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黄安维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两兄弟啊,简直就是天地两极端,这宋某性子顽劣不堪、离经叛道,虽是才华横溢但说话办事都不像个人,更别提好不好人了。但他这兄弟匡玉生却是个顶顶的君子做派,温润如玉、清心寡欲、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干什么都是慢腾腾的,说话慢、做事慢、走路慢,但虽慢却稳。 而且他还发现一个事情,就是这宋某吧,绝对是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唯一能管住他的却是这个并没有太突出的匡玉生。 “北云,晚上回去时,我与你些钱,不论今日能否中第,我都请你与黄贤弟好好吃上一顿。” “中。”宋北云点头道“若是中了,我就陪你去一趟江西道,给红姨报喜去。” 玉生轻轻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希望如此。” 正在这时,远处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了起来,黄安维踮起脚看了过去,发现几个官差正捧着盒子缓缓走了过来。 “放榜了放榜了。”黄安维焦急的喊道“宋大人,不过去看看” “急什么。”宋北云搬来一块石头往上一座“先看看人生百态嘛,榜单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因为考试改革,南方七十州的士子都集中在了庐州府,原本中举大体为三百人左右,但因那是三年一考的缘故,如今改成了一年一考,举人名额也从原来的三百名左右缩减到了一百人左右,也就是说考试的频率高了但录取的人数低了。 这次考试宋北云大致估算了一下有两千三百余人,也就是说中举的概率是二十分之一,这要比他之前计算的五分之一低了许多。 但为了更方便取士,上头会为落榜的士子安排一场复活赛,这里头会出现一百五十人左右的“同举”,这些人不可以直接参加春闱,他们可以自己选择去为吏或是回去再读一年去直接参加明年的春闱。 这个考试机制要比原来一刀切的方式科学不少,可以保持每年入士的人数增加而且也可以增强基层小吏的整体文化水平,至少在宋北云看来,这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公平的事情了。 榜单缓缓贴出,先从第三榜开始张贴,上头写着每个中举者的人名字和籍贯,而每当有人看到自己的名字挂在上头时,就会变得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形状疯癫者也是不在少数。 不过那些还没看到名字者却是比较淡定,因为还剩下几张没有张贴出来,他们都心心念念着能在更靠前的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听说这次考试除了解元之外,不再另设名次,似是有些好啊。”黄安维搓着手手期待着“这可让人少了些许攀比。” 宋北云瞟了他一眼“不排名次为何要分几张榜,一次贴出来不就好了么。” 黄安维一愣,眼珠子转了几圈“是哦” 太天真了,什么时候考试不排名啊,哪怕是到一千多年之后这种习惯都还保留着,说是说除了第一名之外不再设名次,可那顺位下来的榜单骗不得人啊,这显然就是人类迷惑行为之脱裤子放屁嘛。 当倒数第二张榜张贴出来之后,更多的人进入了狂喜的缓解,但却仍然有一堆人在期盼着,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而也许就是人生不得已十之八九吧,当最后一张榜也张贴出来之后,大部分人就陷入了绝望之中,有人撼哭、有人以头抢地也有人跪地不起,而那高中者则洋洋自得、高谈阔论,人间百态尽显其中。 “乖乖,这解元和第二是同乡啊。小莲庄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宋北云又是何人也未曾听说过有这等人物啊,梁兄你可曾听过” 很快,失魂落魄的人散去,只剩下在研究榜单的闲人了,他们热烈的讨论起这榜上的名字来。 今年的解元与那第二名居然是同乡,且都是没听过的名字,而那第三名又是何人 “牧野牧野” 这时一名年轻书生急匆匆的朝宋北云的方向跑来,一边跑手中还一边挥舞着。 “嘿嘿同乡同乡。”黄安维讪笑道“小人字牧野。” “瞎取字号。”宋北云撇撇嘴“八成是你中了吧” 黄安维的脸色也是涨红,他期待的搓着手,然后等到同乡靠近之后他伸手摇了摇。 那年轻人走过来,看到宋北云之后停顿了片刻,然后抬眼看着黄安维问道“牧野,这位同窗是有几分面熟啊。” 宋北云笑了起来“刘家米铺的儿子,对吧我记得你。” 那年轻人愣了片刻,但仍是没记起宋北云是谁,他只是拱拱手“未曾想也是同乡,小弟不才不常出门,实在眼拙未能认出。” “不重要。”宋北云摆摆手,指了指黄安维说“刚才你匆忙的叫他是要作甚” “中了牧野中了”那书生激动的说“桂榜第三高中举人” 黄安维听完,当时脑壳里就是嗡的一声,往后倒退了几步,满眼不敢相信,他瞪着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同乡“我我中了” “可不么,你快些去瞧瞧” 黄安维连忙起身跑了过去,而跑到一半他突然折返了回来,朝宋北云和玉生一人作了三次揖才又跑向了榜单那头。 “玉生哥,你不去看看” 玉生只是摇头,轻声道“中与不中,它便在那里,我去与不去,却也是改不得什么,等榜下无人时再前去也是无碍。” 黄安维凑到了上前,从最后一张榜看了下来,却是发现排名第一的赫然就是宋北云,而那第二可不是匡玉生么 虽然自己的名字是在那第三顺位,可看到前面两个名字之后,自己这第三瞬间就不香了,而被冲击之后,他也快速的冷静了下来,背着手仰头看着榜单,嘴里啧啧有声。 “牧野,这解元的名字怎的如此熟悉,跟咱们县令同名,你可认得” 黄安维斜眼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说道“你可是中了” “没呢,打算过几日去考那同试,让我爹托关系当个主簿去。”那小子也是一脸不在意“同试若是不过,那只好明年再考了。” 黄安维轻叹一声,他觉得这考试时最怕碰到两种人,一种是满不在乎的学霸,比如还躲在阴凉里的那奇葩两兄弟,人家榜一榜二,高中解元却是根本没当回事。 这种人搞心态 还有一种就是跟这老弟一样,家里有点关系,根本不在意考试不考试,考过了就去上班,考不过就回家继承家业,这种人也搞心态。 黄安维不想再跟他们说话,只是茫然的环顾四周“听说有榜下捉婿的,怎的没见着啊我可是第三。” 他说话时胸脯挺得高高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傲然。 虽然他声音不小,但始终没人来捉他,得到的只有周围士子白眼,这弄得黄安维尴尬的很,他连忙悻悻的走回到宋北云那边,叹了口气之后,朝他们二人拱手道喜“宋大人,匡兄。恭喜二位了,分列第一第二。” 宋北云面无表情,而玉生也是一副死样子,这俩人的状态就就把黄安维给看傻了,这哪里是中了举的姿态啊正常人不都该是跟远处那些手舞足蹈的人一般欢欣鼓舞么 而在他发懵时,玉生转身“回去。” “来嘞。”宋北云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唉这”黄安维看了远处的发榜处,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怪人,哭笑不得的跟了上前“宋大人,匡兄等等我。” 155、9月5日 晴 任来一夜蛙声歇,又作东风停一息 突如其来一场雨,气氛骤降十二度,穿着单衣坐在竹床上瑟瑟发抖的吃着冰粉,却是别有一番情景。 此时此刻,庐州城内一片爆竹响、处处道喜声,这天下人总归是记得那功成名就者的,至于那些个落榜的人却已是无人问津,他们有些人正在收拾包裹打道回府、有些则在酒肆内买醉。 但不论是哪一种,宋北云这三个字算是一夜之间响彻全城,大家都在讨论这厮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往日不显山不露水,这上来便是个解元,甚至得了解元之后到现在连个面都没露过。 但没办法,宋北云真的是太苟了,苟到到现在一些想找他比较一番的人都无从下手。 这解元成了书生谈论的焦点,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反倒是安刺史家的公子却在一处茶楼中将几个嘴上不把门的年轻书生给训了个狗血淋头。 “就如你等这般也配谈论解元之才贻笑大方” 北坡指着人家鼻子训斥道“莫要说是他得个解元,便是连中三元都是情理之中。反观你等黄口小儿,情理不明、是非不分。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如你等这般若成那人上人,岂不是贻笑大方回去寻令尊好好教教你等何为礼义廉耻。” 虽说北坡没有说一个脏字,但这简直比指着鼻子骂娘还让人难受,这摆明就在说一个读书人无礼无义无廉耻,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还毒辣的骂人方式呢,他们自是不服,但真的是说不过北坡,毕竟北坡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公认的庐州第一才子,十几岁便得了进士,虽不是官身但却参与修订庐州志,且家世显赫,父亲正是庐州刺史安遥安路远,爷爷在世时更是开封府尹,死后还被追封文正。 这身份,那妥妥的根正苗红,哪怕心眼小了点,但说白了人家就是有这个能耐。 在他将那几个书生骂走时,宋北云刚好从楼下上来,与那几个灰头土脸的书生擦肩而过,他诧异的看了看身边走过的那几个都被骂哭的书生,然后慢条斯理的走上了楼。 “北坡兄。” 宋北云朝北坡拱拱手“在路上时就听得你在那骂人,何事至于让你如此动气。” 北坡看到他时,气还没消,坐在那哼了一声“这些个混账东西在那大放厥词,说甚这解元名不正言不顺,有那舞弊之嫌。你说可气不可气若是让他们这般传出去,贤弟你这名声可就坏了,这等坏人名声的东西,该死” 宋北云摸着后脑勺讪笑,却是没有反驳,毕竟他可不就是舞弊么,别嫌疑了,就是舞弊 “哎北坡兄,你这衣裳,有点意思啊。” 坐下之后,宋北云才发现北坡今天穿着的是一身中山装,头发披在肩头,乍看之下还颇有点港漫里那种铁血书生的感觉,虽然有些违和感,但看久了还是挺顺眼的。 “这便是公主殿下这些日子推的名叫玉生装的衣裳,别人不穿我怎的可以不穿。再者说了,这衣裳也确实不错,方便穿脱也舒坦。”北坡说得是喜上眉梢“公主说若是一次性买上一百套,便送亲笔题字。” 真惨啊 宋北云心里发酸,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痴心人,这说出去等等,他突然直起身子“一百套” 北坡点头道“我买了。” “你她”宋北云长叹一声“给你提了个什么字” 北坡喜滋滋的翻起袖子,就见在左边袖子的衬布上写着一行小诗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 “鱼玄机的诗。”北坡喜滋滋的介绍道“公主殿下还说了,我身上这件是纪念款。” 这是坑钱款宋北云都不好意思问他一共花了多少钱了,不过想来应该不少于三百贯吧,一套均价不过一贯钱,但若是这纪念款的话,保不齐就要上三贯了。 这妥妥是奢侈品牌来的,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买这么一套衣裳,说起来就有点惨,而北坡更惨,他买了一百套啊,这给上下三代穿都绰绰有余 是真爱了,没跑了。 “北坡对不起。”宋北云心中默念道“无意迫害。” “好了,不提这个。今日为兄得知你高中,特地请你小叙一番,过些日子为兄就要去金陵城上任了,你我兄弟怕是要短暂分别,届时金陵城见。”北坡举起酒杯“祝贤弟前程似锦。” “不不不,这话该是我与北坡兄说。”宋北云也拿起酒杯“前程似锦。” 北坡显得心情极好,他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春闱时再中一元,那连中三元怕是不远了。若是真的大三元,贤弟可要请为兄喝上几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而正在说话间,金家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晃晃悠悠的走了上来,他这些日子看着消瘦了不少,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富态,却多了几分阴霾的样子。 看到他上来,北坡冷哼一声“这人看着让人生厌。” “那便不看他。” 宋北云瞄了一眼金家少爷,看到他那样子,大概就知道这人的气数将尽了,这些日子福王大概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走了,所以在疯狂的回笼资金,俗称就是噶韭菜,这金家自然就成了第一茬酒菜。 之前的实体转股份的计划,现在已然是完成了,但金家却不知不觉在几个月之间缩水到了以往的百分之一,金家被这波噶韭菜噶得是措手不及,现在却已经是气数将尽的模样。 不过好像听福王说他并不打算一次把这韭菜的根给挖了,毕竟还要留点政治遗产给继任者,也就是安刺史。 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日子庐州府就会恢复三品州,以安刺史的政绩来看,他应该没有意外会成为三品刺史。 而金家就是留给安刺史的小金库,想来以这金家平日跟北坡的关系,恐怕他们在全盛时那是真的看不上安刺史的,想来未来的日子金家真的会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吧。 “对了,贤弟。明日可有空闲” “嗯,春闱之前怕是无所事事了。” 北坡笑道“那正好,明日文圣公之孙会来庐州府,我将你引荐一番。” “哦”宋北云一愣“文圣公王” “嗯,王家公子。若是论起来,我需叫他一声哥哥。”北坡笑着解释道“你莫要怪为兄之前未给你引荐,那时你身无功名,为兄怕你受了委屈,这些日子里为兄多少也是知道了你这性子,颇有前朝李太白的神韵,可这终究不是大唐了。” “懂懂懂。”宋北云连连点头并抱拳对北坡说“多谢北坡兄担待。” “自家兄弟,无须多礼。”北坡按住了他的手“王家公子也是满腹经纶之人,聪明绝顶。且是文圣之家,你可要多亲近亲近。” “那是自然。”宋北云露出了笑容“这王家公子来庐州作甚” 北坡一脸高深的看了看周围,凑上前小声说道“你曾在公主殿下手底下办事,可曾见过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哦倒是有些印象,怎的” 嗨呀,哪里是有点印象,当初那个“倾国倾城”的好兄弟因为怕黑强迫他陪着洗澡的时候,那场面现在想来都觉得要长针眼。 “她就是那王家公子未过门的娘子,这番王家公子来庐州城便是来寻她的。他二人年后便要成亲了,如今便是找个机会亲近亲近。” 宋北云连连点头“可是才子配佳人啊。” 北坡连连称是,但转眼却有哀怨了起来,他轻轻摇头到“不知何时我才能与公主殿下被人称之为才子佳人。”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哈哈哈哈哈承贤弟吉言。”北坡举起酒杯“明日我去寻贤弟,你早些出来,王家少爷似是会有个私宴,届时我径直带你过去便是了。” “要不要准备什么礼物啊。”宋北云撑着脑袋“要不带王家公子去画舫” “哦对对对,贤弟可是那花魁妙言的入幕之宾,你可是不知,天底下多少人对你有所记恨。”北坡连连点头“明日若是方便,餐后你我便带这王家公子去画舫中吧,尽尽地主之谊。” “花魁退休啦。”宋北云摆手道“不过我倒是还认得几个不错的姑娘。” 说话时,他朝北坡抛过去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北坡心领神会,悄悄朝宋北云竖起拇指。 一顿饭吃完,宋北云就与北坡作别了,他背着手往回走着,琢磨着明天大概就是正式认识左柔老公的日子了。 想到这,他突然就笑出了声音,这算不算地狱无门他闯进来如果顺利的话,左芳那边都用不上了嘛。 不过有些人生的意外也是让人唏嘘,自己之前作的那么周密的计划就因为一顿饭的关系,轨迹就完全转变了,果然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幸好,至少现在看起来,老天爷是真的宠爱着自己的。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啊”宋北云嘴里念叨着诗,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中。 156、9月7日 雨 一枝红杏出墙来 不如自挂东南枝 “我这个好吃,我吃吃你的。” 左柔将筷子伸到宋北云的碗里,但却被他一筷子给拍掉,他接着看着这个脑子不太灵活但又意气用事的美少女说道“你见过哪个大家闺秀在人家碗里夹菜吃的” 俏俏在一旁只是笑,而左柔却是没有一丁点内疚,直接使了一招飞龙探云手从宋北云的碗里把那块最肥最大的烤羊肉给夹了去,还一把塞进了嘴里,之后甚至还呲牙咧嘴的炫耀“来抢啊。” “你真的就应该嫁到王家去,好好管教管教你。你都别看俏俏,你就看看金铃儿,人家私底下闹归闹,放在外头那可是能上的了台面的,你再看看你,你哪里是像个人。” 真的是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特训下来也有小半年了,可是这家伙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种女人就是典型那种初见甚欢久处爆血管的类型,时间一长她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地方比较可爱。 “我吃你块肉就如此唠叨,还你。”左柔将嘴里吃了一半的肉一把就塞进的宋北云的嘴里“吃给老娘吃” “老子尼玛今天不收拾你,我看你是皮痒了” 宋北云撩起袖子作势就要按着揍她一顿,但最后还是被巧云给拦了下来,巧云说“给我几分面子” 因为王府的饭菜虽然精致,但每日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鲜花样,一来二去的只要宋北云在这里,左柔就必然来蹭饭,她本身就不要脸的,寡廉鲜耻的程度绝对是能让人瞠目结舌,再加上又熟的不能再熟,所以她即便是来蹭吃喝也就跟到了自家没的区别。 “莫要争了,炉子上还烘着七八斤呢,就怕你们吃不下。”俏俏叹气道“你们二人整日就是打打闹闹的,若是让人见了,说是说不清的。” “玉生哥买的上好的羊肉,他自己没吃几块呢,全让这家伙给糟蹋了。”宋北云拍着桌子喊道“对了,玉生哥呢怎么人影都不见了。” 俏俏一拍脑袋“我给忘了,今日一早玉生哥便被那姓黄的叫去了,说是要去拜会考官,行弟子礼。还让我问你去不去,我说若是扰了你清梦,你怕是要将那考官打死去才算作罢,这般那姓黄的才未叫你。” 这样啊好像是有这么个规矩,考上之后要找个考官去拜个年,反正就是拉帮结派的意思。 但他们去行,宋北云绝对不能去,他是不能被允许拉帮结派的,他未来注定了就是官场的独行侠,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办事,天底下就没人能在一些屁大点的事上把他给办了。 至少现阶段是这个样子未来怎么样还不好说,但升官、胡闹、被贬这条线是已经确定好的,至于之后再怎么样,其实无所谓了。 “对了。”左柔将手在宋北云裤子上蹭了蹭“晚上就不用备我的饭菜了,今日那个杀千刀的狗货又来了,指名道姓让老娘去作陪,我只好这忍着作呕去应承一番。若是回来的早,你再给我弄些好吃的。” “你做梦去吧。”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使唤我得心应手是吧” “那可不。”左柔用力点头道“使唤你那可是趁手的很。这样,你给我备好只烧鸡,我回来吃。” 吃你妈个头宋北云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这厮真的就是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俏俏都有自己的事业正在实现自我价值,这左柔就跟一个混账一样,整天沉迷行走江湖,最近也不知道是中了谁的邪气,三天两头往那铁匠铺里跑,说是要给自己打造一柄八十八斤重的青龙偃月刀,这他娘的不是有病么,谁家行走江湖提着那玩意啊。 “我给柔姐姐备上。”俏俏笑盈盈的看着左柔“咱们不求这坏人。” “还是我俏俏好。”左柔握着俏俏的手,另外一只手则在她后背上下摸着。 宋北云看了一眼“俏俏,这脏东西在你衣服上蹭油呢。” “放狗屁”左柔跳起脚来指着宋北云骂道“你这狗东西,日日夜夜就知诬赖我,我要蹭也是往你个狗东西身上蹭,怎的会蹭到俏俏身上” 俏俏叹了口气,跟巧云使了个眼神“巧云姐,我给你做了一件中衣,你若是吃饱了便来试试。” “唔,好。” 巧云抓起一块羊排就跟着俏俏跑了出去,看她二人那样子,想来是也是怕了屋里这一对整日打来骂去的活宝 “狗东西。” “滚滚滚。”宋北云像赶苍蝇一样赶她“离我远点,不想沾染你身上的晦气。” “嘿”左柔抬起脚就踹在了宋北云的肚子上“老娘一脚就踢死你。” 有病,她真的有病。宋北云懒得跟她打闹,坐到一边将昨天北坡送他的一盒珍珠拿了出来,昨天到现在都忘了打开,刚才撇了一眼发现还有这么个玩意。 “唉什么鬼东西” 左柔的下巴架在宋北云的肩头,就跟那半夜搭人肩膀的野狼似的盯着他手里的珍珠。 “嚯大天狗真阔绰啊。” 这一盒珍珠共有七颗,在盒子中呈北斗七星排列,为首的一颗和最后一颗都为黑色,中间一颗为粉色。看着便极其珍贵的模样,这个时代显然是没有这种造假工艺的,所以确定是真正的珍珠。 “这个好这个好。”左柔伸手便要去拿“给我。” “你要来干什么” “我刚好缺个珠花簪子,这珠子好。” “我看你他娘的是想瞎了心。”宋北云拍开她的手“你说你拍成珍珠粉敷脸,我给你就给你了,你做簪子是不是恨我不死” “嗯”左柔歪着头看着他“为何” 宋北云将珍珠盒子扔在桌上“这东西明显是成套的珍宝,他为了报答我救命之恩,又不好意思明着送礼,这次中解元就当了个机会,他把这贵重物件送我还个人情,这要是转头挂你脑袋上了” 他说着说着,就被身后这傻孩子给逗乐了“你猜猜人家怎么想” “能怎么想,不就是串珠子么。” “哦,真好不就是串珠子。人家送给我的宝贝珍珠,转过头挂在了文圣公孙媳妇的头上,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宋北云转过头看着正在盯着他的左柔,两人相隔也就十厘米左右“是你不做人了还是我不做人了” “真麻烦”左柔撇撇嘴“还有这些个屁事。” “活在世上就是麻烦啊。”宋北云叹气道“这珠子归俏俏了。” “那我呢” “什么你呢俏俏跟我什么关系,你跟我什么关系,请你吃饭就对得起你了,还你呢我呢。” 左柔当时心情指数骤然降低,推开宋北云还顺便踹了他一脚,穿上鞋从牙床上下来,阴沉着脸“走了,别送。” “我也没说送你啊。” “哼” “等等。”左柔刚要走,宋北云一把拽住了她的裤腰带“不过你要说簪子嘛,其实倒是也有。” 说着,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头装满各种五颜六色的叫人没见过的宝石,打开那一下左柔眼睛都花了。 “哇” “自己挑。” 左柔当然不客气,蹲在地上就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你何时存了如此多的宝石” “这是个屁的宝石,这就是破玻璃,用来当球磨坛磨料的,不过磨出来还挺好看。” 水晶真的不值钱,说白了就是玻璃,虽然外头说是宝石,但实际上宋北云弄这玩意就跟进货一样,主要是它相对物质比较单一而且硬度比较高,适合用来当一些矿物的研磨材料。 这些玻璃在球磨坛里转着圈打磨了几天之后,一个个圆润可爱、晶莹剔透,在过水磨抛光,就妥妥是宝石级别的了。所以宋北云一直没舍得扔,全存在这留着玩了,不过既然左柔说缺个簪子,这宝石簪子怎么的不比珍珠簪子来的美妙 “哇这个好这个好。”左柔一把一把的往自己的小提兜里装“这个也好” “不至于啊。”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道“选几个合适的,这玩意便宜的很我从大食商人那进这散碎破损的玻璃一斤四百文钱,一百斤能磨出十好几斤这玩意。” “不管”左柔挑了几颗最大的握在手中“这箱子姓左了。” “要点脸” 要脸就不是左柔了,她生生装了有四五斤,弓着腰捧着这玩意就跑了,看她那獐头鼠目的样子,应该是去工匠那让人赶制发簪去了 真的没救了,这又笨又贪的,宋北云不由得为她的人生感到担忧。不过她既然开心,那就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毕竟她不琢磨这些就琢磨浪迹天涯,比起浪迹天涯,这簪子手镯对她来说安全的太多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不是。 “别忘了晚上去赴宴,千万别给忘了。” “知道啦。”左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然后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这章是加给齐思远大佬的盟主更哦 。 157、9月7日 雨 清秋多宴会,终日困香醪。 平展双臂,任由巧云为自己穿戴衣物,这宋制的公子装可是要比电视上演的复杂许多,光是一个带子就得绑上两层,繁琐的很。 “今天你家小姐是不是病得更重了点”宋北云转过身让巧云帮他整理后背时问道“平时要好一点的。” “小姐只是想撒个娇罢了,她平日里也就能与你撒娇了。”巧云用一根线滚子在宋北云身上来回扫着“你就由着她一些吧,若是你对小姐好一些,她渐渐的就恢复了。” “是吧,你也觉得她有病了。”宋北云放下手从桌上拿起发簪递给巧云“算了算了,不管她了,让她闹吧。” 巧云站在台子上开始给宋北云梳头,听到这句话时笑出了声“你啊,嘴上这般说说,心中不多看重小姐呢,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 “你可是胡说了,我跟你家小姐绝对好兄弟。”宋北云连连摇头“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要是有那想法,她应该老早就坐月子去了。” “整日里胡言乱语。”巧云拍了他一下并按住了他的脑袋“别动,梳头呢。” “总有一天,老子要让所有人都把这蓄发的臭毛病给改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莫要往外说去,要惹事的。”巧云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听见没” “知道啦知道啦,怎么会往外说呢。” 梳好头盘在了脑后,宋北云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嘿嘿一乐“这衣服真好看,俏俏厉害的。” “好了好了,快去吧,莫让小姐一人应付,她应付不来的。到时给人占了便宜去,你怕是要哭。” “占她便宜我看到时候是王家要哭,好不容易一个嫡长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庐州。”宋北云拿起油纸伞“走了。” “早去早回,我给你们温些甜汤。” “嗯。” 从小巷中走出,刚好天色将晚、秋雨朦胧,脚下青石板伴随着滴滴答答落雨声颇为有些聊斋中幽深小径的韵味,青砖绿瓦片,一树茉莉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代感,走在这样的小路上,不由自主的就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份子,就很难从里头挣脱了。 其实说实话,宋北云这些年一直很努力的抗拒着自己的身份,简单说就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是不认同的,他始终没有代入感,就像在玩一场大型开放游戏一样,脑子里总是带着那种“老子在天际省连鸡都敢杀,还怕你个小小的皇帝”的莫名思维。 但随着跟这个时代越来越深的交集,宋北云认为自己可能是真的回不去了,他愈发的习惯这个时间点给他带来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势不可违抗,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至于什么皇帝、什么皇权,都说君是山,可看这千百年来哪座山还在嘛。 走出小巷,宋北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抖了抖伞上的水珠,一头钻入了北坡早已经为他备好的轿子里,随着轿子被抬起时的摇晃,宋北云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那些在雨中讨生活的人们,兀自笑了出声并自言自语道“如今我也成了人家嘴里的老爷。” 想与时代抗争的少年终于开始同流合污了,大概轿子抬起的瞬间,就代表自己和过去彻底的割裂了吧。 轿子吱吱嘎嘎的来到了庐州这些日子突然声名鹊起的天上人间中的天上食坊,这里跟人间酒肆最大的区别大概就突出了个贵字了,同样的菜在天上食坊里要比人间酒肆中贵两倍,而且量还少了,但却多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和一份精致的摆盘。 比如人间酒肆中的烧乳鸽,在这里叫做比翼鸟,一份也从一吊钱提到了三吊钱,比如一份人间酒肆中的扣白肉,在这里变成了脂玉胭脂扣,价格也便从半吊钱变成了两吊钱。 按照正常人思维吧,这天上食坊鬼才会去,可一个月下来算账的时候,天上人间几乎五五开,有时这天上食坊的纯利还要高上两三成。所以说,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根本体会不到。 收了伞,顺手递给门口的小厮,而那小厮嘿嘿一笑“东家” “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在人间那边么” “嘿嘿,小人这两个月绩效特别好,被大掌柜给提来这边了,现在小人已经是领班了。”那小厮指了指胸口竹牌,骄傲的不行“嘿嘿” “嗨,别叫我东家。” “得令。”那小厮认真的点头“东家今日是来赴宴还是宴请啊” “赴宴,王家少爷东。” “小人明白了,东家随我来。”那小厮转身将伞递给一个服务员,然后从伞上还挂上了一个标号,给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那王家公子在三楼天字一包,小人带您去。” “不用了。”宋北云摆摆手“你忙你的去吧,是在紫竹林对吧” “嗯。” 正说着话,那小厮从一旁端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条滚烫的毛巾“东家擦手。” 拿着这条带着香味的毛巾擦了擦手,宋北云慢慢登上了楼梯,走来走去的身穿统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上着菜,这里完全没有那普通酒肆饭庄里的嘈杂,只有一片幽静,环境也是极好的,小楼后头便是一片花园,里头豢养着不少漂亮的鸟兽,着实有一派气相。 来到这紫竹林,大门是敞开的,里头正对着大门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手中正端着一本书在看着,而他的身边则坐着眼神发直的左柔。 她此刻已经没有了中午时的神采,就如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坐在那,听到动静脸上就露出公式化的笑容,然后继续盯着面前的一双筷子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率应该是神游太虚骑着马征战天下呢。 宋北云走了进去,左柔并没有看他,反而是北坡第一时间站起了身”贤弟来了“ 宋北云朝他拱拱手,而北坡笑着说道“王兄,这是这场解元。” 王家公子缓缓放下书,抬起眼睛打量了几圈这宋北云,不紧不慢的说道“果然是个清秀少年郎,既是解元定是大才。” “不敢不敢,小小书生可不敢在天下闻名的文圣之家面前称才华。” 宋北云拱手作揖,只是当他的声音发出来之后,正在发呆的左柔忽然就一个激灵甩了起来,就像刚换了电池似的,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宋北云瞄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后生姓宋,名北云。久仰王公子盛名了,如今一见到底是百闻不如,王公子一看便是那人中龙凤的模样。” “不必多礼。”王公子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请坐。” 按照正常道理,这种宴会是才子宴,一般情况是不带家眷的,但王公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就突发奇想想要带自家的未婚妻来长长见识,带她见识一番这天下才子对自己恭维的模样。 很快今日这私宴的人都到齐了,酒菜也陆续上齐,王公子首先就是举酒致词,等说了一通废话之后,他便开始给在座的才子们介绍起左柔来。 “这位便是鄙人的未婚妻,乃是定国公之女,自小温良贤淑未曾见过如此场面,若有怠慢请诸位才子莫要怪罪。” 温良贤淑这词整的。宋北云差点就笑场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左柔恶狠狠的眼神,他权当没见着,只是端起酒敬到她的面前,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嫂夫人可当真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与王公子那是珠联璧合、天作之配,好一对才子佳人。” 左柔手里的小酒杯咔嚓一声就被她给捏碎了,她立刻甩了酒杯,听到动静的王家少爷转过头轻声说道“柔儿怎么了” 左柔斜眼盯着宋北云,但嘴上却小声说道“手没拿稳,落了下去。” “哦,你小心一些,莫伤了手。”王公子极尽温柔的叮嘱,之后他仰起头对房门口的服务员说道“来人,给换只酒杯。”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悄悄用手比划了几下,左柔眼睛一转,侧过头对王家公子说“我去洗洗手。” “嗯,去吧。” 而在她还没离开之前,宋北云起身对北坡说道“北坡兄,我去方便一下。” “嗯,无碍。” 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左柔也跟了下来,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楼下一个无人的包厢中。 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顺势关上了门“温良贤淑哦。” 左柔摊开手,可怜巴巴的说“破了” “谁让你捏的。”宋北云从随身的小锦囊中拿出纱布和碘酒“你是知道我随身带这个,故意的吧。” “狗东西”在给左柔上药的时候,她吃疼的咬住了宋北云的肩膀“疼” “忍忍。”宋北云轻轻给她清理伤口“我看那王家少爷对你挺好的嘛。” “好个屁。”左柔冷哼道“就是一混账东西,等会你想法子给他弄死去。” “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宋北云将她伤口清理之后,凑到她脖子上闻了闻“用金铃儿的精油了” “她用我的,我自然是要用她的,若是不给就揍她,她又打不过我。”左柔理直气壮的说着,然后打了一下宋北云“再给我弄些。” “行行行,都给你。”宋北云叹气道“这事你可千万别着急,肯定让你嫁不过去就是了。” “金铃儿倒是与我出了个主意,若是你真的是不中用,便叫我与官家明说已经珠胎暗结了。” “你听谁的也不能听她的”宋北云弹了她脑门一下“她除了这招没别的了,而且这招她好用,你用了就得完蛋,还会连累你爹,可是不行的。” “那我管不得那许多,你若是不好好办事,就等着捡破鞋吧。”左柔理直气壮的说“反正我也没什么奔头了,便宜你便便宜你了。” “你这用词的水平,当真是顶级。”宋北云叹气道“生平第一次听见有女人叫自己破鞋的。” 158、9月8日 雨 青青河畔草,幽幽温柔乡 从楼下返回,自然不能是两人一起,左柔先走了一步,宋北云在后头磨蹭了几分钟之后才上去。 重新落座,正在喝酒聊天的北坡突然眉头皱了皱,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探过脑袋在他周围嗅了几番,虽是神情凝重,却也是没多言语。 酒过三巡,屋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就连书呆子级别的王公子都热衷于投壶罚酒的游戏中来,左柔趁机说自己有些乏了,便早早的走了。 没了女人之后,一群喝了酒的年轻人玩的就更欢畅了,但宋北云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坐在旁边直发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左柔会发呆了,现在他坐在这的感受是一样的,神游太虚时坐了一回高铁,从合肥到杭州。 正在他发呆时,北坡面沉如水的走了过来,来到宋北云身边“贤弟,随为兄来一下。” 宋北云当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自然就跟了上去,两人来到外头,北坡见四下无人,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贤弟,你告诉为兄,你与那长平郡主是什么关系” “长平郡主是谁” “定国公的女儿,长平郡主。”北坡明显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是郡主了”宋北云明显没反应过来“她压根就不是郡主啊。” 北坡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快了,她出嫁那天,就会受封长平郡主。” “哦封呗。” 北坡长叹一声“此时,为兄本不应去说,但贤弟,当断则断吧。” 宋北云也纳闷了,自己怎么就被北坡给看出来了好像自己也没表现的怎么样吧,这就被看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看到宋北云脸上的表情,北坡知道他正在纳闷,所以索性小声解释道“方才你出门回来,身上却是沾染了郡主身上的气味,这味道便是连连王兄都未曾沾染过,你” 这蠢女人宋北云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她一天到晚就往自己身上蹭,现在好了吧,让人给闻出来了 “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本就是人伦大欲,无可厚非。可这有夫之妇,我等读这圣贤书,有些事还是莫要沾染。若是让人发现了端倪,且不说那身败名裂,以王家的能耐,我怕贤弟有那杀身之祸啊。”北坡叹息道“你我本萍水相逢,日子久了,我也便视你为兄弟,你可莫要干出些混事。” “我知道了”宋北云拱手道谢“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便好,方才我特意留意了一番,那未来的左郡主,一刻都不得游戏,眼神全在贤弟身上转着,即便是他那未婚的夫君都未曾看上一眼,我总是挡在你身前,就是怕让人看出了端倪。”北坡仰起头看着天井叹息道“贤弟,你还年轻,路还长。” 所以怎么说来着这女人一定得聪明,自己跟金铃儿同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露馅,跟左柔只同框一次就露了马脚。没事看什么看啊,这么多年都没看够么 “话说回来贤弟,你还未有与左郡主那个那个什么吧”北坡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是要管住身子啊” “怎么会呢,放心放心,没有没有。”宋北云连连摆手“我嗨,不说了,都听北坡兄的。” “那自是好的。”北坡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再去玩乐一番吧。” “嗯。” 其实这个时代的游戏是真的乏味,宋北云觉得是时候发明点适合上流社会的聚会游戏了,不然以后这种场合肯定少不了,场场自闭可还行 场里的游戏,几乎都是围绕着王家少爷开展的,他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渐渐的他也觉得乏味了起来。 这时宋北云敏锐的见缝插针走上前说,拱手道“王公子,今日尚早,倒不如让小弟尽尽地主之谊,带几位去个好地方” “去何处”王家公子颇为好奇的说道“你也是本地人与北坡同乡是吧” 北坡笑盈盈的走上前“那这我可不敢与北云老弟相提并论,他可是解元之才,当初我也仅是那第四名。今日倒不如就由那北云老弟来尽这地主之谊好了。” 这番话说的王家公子哈哈大笑,他抚掌说道“那便是不知北云老弟要带我等去何处啊” 宋北云轻笑起来“世人都说那烟花三月下扬州,可若论这烟花,普天之下除了那苏杭扬镇,这庐州却也是人间至臻,庐州的画舫天下一绝。今夜趁这良辰美景,王公子倒不如随小弟移步那画舫之中,试试这淝水洞天可赶得上那秦淮风月” “好好好,如此甚好”王家公子拍起手来“那便前方带路。” 王家公子说着便吩咐人下去结账,可不多一会儿那下人却上来说账已经结清,问清之后他便多看了宋北云几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天上食坊与那楼船画舫的距离不远,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他们也就没坐轿子,而是徒步走了上去。 这里宋北云下午时便与妙言打了招呼,虽不算是包船,但最顶级的那几个姑娘都已经提前摘了牌子,不让其他人点了去。 他们上去之后,自然是一派春光烂漫,妙言的场子那本身就是全国最新奇最带劲的场子,要放在未来说的话,这怎么也得是个五千往上不封顶的场子。 “几位哥哥,我去张罗一番,你们且玩好。” 宋北云安顿好这帮色鬼之后,便离开了小间,走到老板的办公室里,这里他才不陌生,毕竟闲着无聊的他三天两头会来蹭吃的。 推门而入,妙言坐在里头罗衫半解的在那玩木拼图,抬眼看了宋北云一眼“今天全场消费给你算八五折,五千贯没问题吧十几个人摊平下来,每个人没几个钱。” “行,夜总会里不还价。”宋北云走到她旁边“你可得给招呼好了,让那些小姐妹施展浑身解数。” “放心吧。”妙言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摆件,却是心无旁骛“都是专业的,就怕他们明早起不来。” 宋北云哈哈一笑,拿出一万贯的徐家通印“一万贯,不用找了。” 妙言接过钱,头也不抬的说“谢谢老板,老板发财。” 说完,她喊了一嗓子,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女子走了进来,妙言吩咐道“去让姑娘们开始吧,今日赏钱翻倍,这位大爷给了一万贯,留下两千贯运营费,其他全给分了去。” 那老鸨子笑盈盈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姑爷阔绰啊。” “什么就姑爷了啊”妙言仰起头,哭笑不得的说“姨姨你可莫要乱讲。” “行啦行啦,小姐你好生陪着姑爷吧,这等事我去办就好了。” 老鸨子拿着这一万贯喜上眉梢的走了出去,然后不多一会儿就听见一堆姑娘的欢呼声,那种欢天喜地的欢呼。 “可以啊,把这管理的井井有条。”宋北云顺势坐在他的摇椅上“谁能想到把一个妓院弄得这么好的奇女子,居然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雏儿。” “呸呸呸。”妙言翻起了白眼“整天就拿这事刺挠我。对了,能让你宋大少爷这么上心的人物,不是一般人吧” “那” “等等。”妙言打断了宋北云的话“让我猜猜看,到底是谁能让宋少爷这么不遗余力。” 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行啊,你猜。” “根据你的行为逻辑,拍马屁一定是有原因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觉得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要拉拢人心,一个是你带着强烈目的性。至于拉拢人心现在还早,你还只是个刚中了举的小垃圾,那么就是目的性了。”妙言一边继续玩着积木一边说“至于目的性的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求财不可能,你不差钱。求官也不可能,你的后台是福王爷。那就是求姻缘了,能沾上你姻缘且能被你带来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妙言说完,扬起精致的小脸看着宋北云“是京城文圣公的孙子,王衍。左柔的未婚夫,你第一个要干掉的男人。” 宋北云沉默片刻“你说,我现在掐死你怎么样” “别闹了,你舍得的话,我早死了。”有趣 妙言伸了个懒腰“我困了,你先去玩吧,还是说想跟我一块睡” “一块睡吧。” “嘿嘿,想的美,臭烘烘的。”妙言挥挥手“快走,别骚扰我,明早我去你家找你,这边弄到了你想也想不到的东西,你先去玩吧,明天再跟你说这事。” “到底什么事啊,你现在说。” “不行。”妙言摇头道“得给你个惊喜。” “神神叨叨的。”宋北云起身“你是不是到处跟人家说我是你老公啊怎么来一个叫一声姑爷的。” “你想呢。”妙言翻了个大白眼“谁让你臭不要脸的老往我屋里跑,走走走,快走,我真要睡了。” 宋北云从房里出来,正巧见刚才那个老鸨子,她一见宋北云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姑爷,你可怜惜我家小姐一些,她是个金贵的命格,旺夫的很。” 宋北云叹气,垂头丧气的走了 明天开始我要挑战自己了,争取在这本书更新不受影响的情况下,每日再起步一更马林。 为了恰饭真的好累,成年人真不容易。 159、9月9日 雨 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 宋北云从地板上起来,后背疼的就像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应该是这船上湿气重又在这地板上吹了一夜风的缘故。 他起身,见到正坐在旁边梳妆台上打扮的妙言,抄起地上的拖鞋就扔到了她后背上。 “你知道点好歹,是你自己从床上滚下去的,可不是我让你躺地上的。”妙言挽起头发“怎么要不要给你买把飞镖全扎我背上” “你这的都是假酒,我要去工商局举报你。” 宋北云站了几次都没能彻底站起来,稍微一动弹就天旋地转,平时也爱喝两杯的他,却不知不觉中了招,想来昨天那甜滋滋的酒,后劲威力惊人。 “你要不自量力到什么时候”妙言转过身“昨天你被下人搀回来的时候,一边吐一边唱着北京的金山上太阳照四方,你到底有没有这段羞耻的记忆” 宋北云从新坐在了地上,靠在墙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给我换的衣服” “不然呢不然谁给你换的你自己换的话,很大概率会裸体出现在楼下的马厩里,抱着我那匹小母马说我好爱你、我离不开你。想来这解元的名声就毁了吧,被人嘲笑一辈子,说不定还有人会给你写首嘲讽词名垂千古。”妙言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瓶散发着酸味的东西“喝了吧,米醋。” 宋北云结果醋,捏着鼻子一口闷下,缓了好长时间才算是忍住了那直往上翻的浪潮,打了几个干呕的嗝后他扯来几张纸擦掉了嘴角流出的口水”你没趁我睡着了干什么吧” “干什么一刀宰了你就可能,本来是让你在椅子上睡的,你非要爬到我床上拽着我给我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几点睡的我几点睡,现在都已是中午了。”妙言坐在他旁边的床上,细致的涂抹着脚指甲油“不过现在倒是好了,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在我这折腾了一夜。” 宋北云用力拍了拍脑袋,一副死相的把头靠在床边“那帮色鬼呢” “应是未起,你还只是喝酒,他们可是喝完酒还开了车。”妙言看了看外头的日头“不到傍晚,起不来。先说好,今天他们要是不走,八五折是没了,你得给原价。” “给给给。”宋北云仰着头在那半闭着眼睛“回去之后估计左柔会拿木棍敲我的头。” 妙言甩开宋北云靠在她腿上的脑袋,赤脚走在地毯上,打开房门招呼了一声,然后外头便去准备饭食了,他吩咐完之后走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北云“你是不是觉得你还年轻,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快活自在、其乐无边” “吃醋啊” “你现在还不配让我吃醋。”妙言的表情很严肃“你看看你干的事吧,哪一件跟女人没关系你很没出息知道吗” “哎哟我干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啊。” “有钱人嘛,商贾嘛。但是有什么用呢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你的钞票一文不值。的确,你现在可以依托一个王爷给你带来的权力顺风车,但有朝一日他没有了那个光环,你怎么办假设现在的皇帝暴毙了,不管什么原因,他暴毙了,你觉得你的王爷还能硬多久他是不能造反的,他没有那个资源造反。”妙言仍然是低着头看着宋北云,眼睛里闪烁着寒光“那么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顷刻间化为乌有。你有计划吗” “没有。” “那你现在要有了,喜欢泡在女人堆里是没问题,但是你必须要有一个对未来的担忧。我想了一夜,你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你的小聪明上的,这不行的,宋北云。”她蹲下身子捧住宋北云的脸“该想想出路了。” 宋北云被说得哑口无言,竟是不能反驳,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喜欢漂亮女孩子,没问题的,但喜欢的前提是你应该分出绝大部分精力来锻造自己的护盾,从你介入到皇家的事开始,你就不是普通人了,你用普通人的法子已经混不过去了,明白吗你应该要有一个清醒的意识,就是你的未来是非常危险的,你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赌运气是可以,但人无恒势、水无常态,你要知道当你落入低谷时,你怎么办”妙言叹了口气,握住宋北云的手“给你说个最现实的吧,如果有一天当朝宰相的儿子,要霸占我,你由他霸占我相信你肯定不会的,但是你能干什么你干不得什么的,因为你没有势可以借了,宋北云,清醒一点。” 宋北云抬头看着妙言“握草,你盘头了” “嗯。”妙言点头“你不肯上进,那只能我推着你走了,我是个女人在这个时代没有优势,所以我必须要给自己找个合适的靠山。我思考了很久,如果你愿意认真起来,绝对是我的不二人选,可你不愿意那我不想被动的去接受,我就主动改造。如果改造不好,我就干掉你。” 危 宋北云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危字,他意识到面前的鸡王小姐姐不是他平时接触过的那些蠢萌的用点花言巧语就能搞定的宋代小妹子,她是一个同样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脑子运转速度接近人类极限还心狠手辣的穿越者。 “我要看到你的变化。”妙言一根手指顶在宋北云的额头上“给我思考起来,你的能力绝对在我之上,你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 “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唱了几首歌。” 妙言笑了起来,她平时很少像现在这么发自真心的笑,但有一说一,真的很美,让人窒息的那种。 “今后我就是你的专属任务nc,会不定期的给你下达任务。”妙言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摞纸扔到宋北云腿上“这是要给你的惊喜。” 宋北云拿起来瞄了几眼,但就是这几眼,他直接跳了起来“握草水力冲压机” 冲压机啊这是一套完整的水力冲压机设计图,虽然很多东西都还比较原始,但绝对是超过这个时代有七百年以上了,可以说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前最先进的产物了。 “你从哪弄到的”宋北云如获至宝的把这设计图捧在手心“这他娘的” “是一个阿拉伯的商人,他付不起嫖资,就用这个抵账了,他说这是他曾祖父的东西,他曾祖父曾经是阿拉伯地区最有名的先知,在一百年前带领阿拉伯人走向了辉煌。”妙言笑道“这是在一百多年前的设计图,因为理念太超前而且没有配套的锻造工艺而导致冲压机并没有投入使用,如果不是我的话,也许它就会像原本的历史轨迹一样被人拿去当引火的纸屑给用了。” “还有什么么”宋北云将设计图铺开“应该配套的还有一套底吹酸性转炉炼钢炉设计图。” “妙言直呼内行。”妙言笑着从旁边另外一个抽屉里拿出另外一摞“在这。” 宋北云再次铺开,仔细看着上头的文字说道“应该是前辈对吧,这一套明显是工业革命时期的设计思路。” “所以没人看得懂,我们可能不是第一批,也可能不是最后一批,但至今为止可能真正能影响未来的,只有我们了。” “穿越者配对出现是么”宋北云扭着屁股在用一把小尺计算着比例“天注定的呗” “那你还不努力一点少玩点游戏、少撩点妹好好干事情不好吗”妙言近乎咆哮的喊道“宋北云,我给你最后一次警告了,你要再这么什么都不干,整天混日子,我真的会弄死你的。” “那你可能会把整个世界的工业进度延后五百年。”宋北云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扯过一张白纸并在小锦囊里抽出自己随身的小铅笔“这一套设计图是有缺陷的,他不是不能投入生产,而是只要投入生产,必炸炉膛。” “你这么会,怎么不早点设计出来” “我是学化学的,对坩埚、密封炉了解一点,但对建筑、机械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啊。”宋北云拿起笔和小尺子趴在地上画起了图“这个地方要预留缺口,耐高温材料要采用压铸石墨和石棉,坩埚暂时只能使用石墨锅,底层需要使用煤炭制备焦炭来升温,整体外壁要预留出吹气口。” “这是个系统工程对吧” “对,先要解决焦炭的问题,然后是石棉和石墨。这都需要开矿,煤矿好办,主要是石墨难办,不过问题也不大,如果只考虑炼钢的话,所有的物资都是满足的,一年下来高品质钢材绝对是可以满足武器需求的,而这个冲压机” “嗯” “金属定装弹。”宋北语扔下笔“一次性成型的炮管枪管火箭发射管,只要模具到位我恨不得亲你一口。” “等你弄出来再说。”妙言甩了甩袖子“不用谢。不过你现在还是想办法争取更多的政治资源吧,不然这都是说空话,你偷偷摸摸的炼钢,视同谋反。” 。 160、9月10日 晴 温柔乡英雄冢 吃喝嫖赌都合法的情况下,有钱人是真的为所欲为的,宋北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对一千多年之后的这片土地说一声对不起,当初年纪小不懂事经常说些埋怨的话,而如今看起来它的社会体系公平太多了。 就这帮官不是官、民不是民、不事生产、毫无作用的人,就真的能厚着脸皮在画舫上又住了一夜,甚至那个读圣贤书的王公子都不肯下船,甚至明明是他说做东的人,但从头到尾都不肯提一句钱的事。 反而是最后北坡主动提出来要拿个五百贯给宋北云,怕他一次性开销太大承受不住。 不过后来看到妙言盘着头站在宋北云身边跟他一起招呼客人的时候,北坡就也再也没提过给点补贴这种事了。 当天半夜,这帮混账东西都睡下之后,宋北云终于是忍受不住,连夜的从画舫上跑了,随身带着那一套珍贵的设计图回到了家中。 幸好妙言提前派人过来打了招呼,不光没人怪罪他,反而还颇为心疼的给他在炉灶上热好了饭菜。 因为所有人都睡了,随意他也没好意思去打扰,就一个人坐在厨房里,一边喝粥一边继续校对那两份设计图。 这两份东西珍贵不假,但其实是有不少工艺方面的错误的,但总体上来说瑕不掩瑜,稍加一些改动就能够直接进行生产建设。 不过除此之外,零件精度是需要把控的,第一台设备必然是需要手工凿出来的,以现在绝大部分工匠的手艺和锻造工艺,这种事想都不能想,除非他能首先把模具制作好。 不过幸好模具方面并不是很困难,只需要用石膏和细腻的黄泥就能够完成,只要算好收缩比,之后再进行手工加工就行了。 “回来了” 听到门口的声音,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玉生正披着衣裳在那看着他“吃完了早些去休息吧。” “玉生哥,我问你个事啊,如果说想要自己在一个地方站住脚,需要什么条件” “正三品以上地方官员且军政同管,你问这个作甚”玉生语气中掩盖不住的担忧,他走到宋北云身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可不能想些不可为之事。” “不会不会,我只是打听一下。”宋北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想要统管军政,那我还真的是要去襄阳啊。” “去襄阳” “嗯。”宋北云点头又摇头“不是现在啦,哈哈说笑罢了。玉生哥快去休息吧,我吃完了洗漱一番也去睡了。” 独自一个人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时,他其实反复的回荡着妙言训斥他的话,很多东西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但人是有思维定式的,他并不是有恃无恐而是习惯一次性投资了。 也就是像人家说的那样赌命。 可随着他在这个世界越来越深入,赌命这件事的成本就愈发的高,哪怕到现在赌命的话都已经无法完全回收成本了。 成年人办事,真的没有了对错,只要收益足够大,让他干什么都没有问题。 想来自己一直的梦想就是当个贪吃好色的咸鱼,但现在就连比他还咸鱼的妙言都亲自下场参加鸡王争霸了,他肯定是没办法再那么游荡下去了。 “要当这世上最高的赵高。”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但是伸手下去挠了挠,觉得这话不太吉利,所以连忙摇头,摇着摇着自己却是笑出了声来。 生活当然还是要享受的,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不能老想着指望别人,福王靠不住的、皇帝更是靠不住的,政治本身就不讲对错,该他牺牲的时候,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干。 这人间啊 整合了自己手头的资源,宋北云觉得是时候开始了,开始像个真正的穿越者一样。 再次爬起来,点起灯,开始一笔一笔的把这个时代已经有的科技和还没出现但已经有理论的科技都列了出来。 当个有钱人是干不了什么的,唯一能让人对他有所忌惮的是那些能够窜出火焰和金属球球的铁棍棍,嘴皮子中出不来的东西只能枪杆子底下出来。 列出长长的一段科技树之后,天已经全亮了,宋北云累得头发晕,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他穿好衣裳走出去,发现院子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烧烤大会,支起了个棚子,外头下着雨也不在意,里头则是人影绰绰的。 “啊” 他揉着眼睛走到井边打水洗漱,却发现他就像透明了一般,所有人都围在那听鸡王小姐姐讲故事,说到好笑时大家爽朗的笑声让宋北云心中酸楚,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突然就蒸腾了起来。 “妙言姐姐,你可是太有意思了。” 金铃儿的声音生生把宋北云的心给割伤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这句话只会对着宋北云说的。 “你干什么去”左柔一把拽住宋北云的裤带子“怎么偷偷摸摸的。” 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们吃,我还得去画舫那边,今天这帮孙子再不走,我就真得死了。” “他们也快死了。”妙言的声音透过那几人传了过来“今天应该会结束了,你最好现在过去瞧瞧,这里我应付着便好。” 啊鸡王小姐姐果然亲自下场了,宋北云朝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再跟其他人打了几个招呼,拿上了个馒头吃着就跑了出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宋北云第一次感觉到搭档的存在,队友不猪的感觉其实比自己超神还要好,他可以把大把的精力掏出来干别的事情,而鸡王只需要维持整个宋北云生态圈的稳定就已经是顶级贡献了。 再次回到画舫,那帮色鬼已经陆续醒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从刚来时的生龙活虎已经变成了脚步轻浮、眼眶发黑的模样,就跟在兰若寺让姥姥给吸了似的。 “北坡兄。”宋北云朝北坡拱了拱手“可睡的安稳” 北坡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遭不住了为兄真的遭不住了。” 当然遭不住,连续三天的双倍活动,画舫上的小姐姐们都跟疯了一样,非常积极的参加活动,这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个晾衣杆都得给弄软了去。 看到他们的样子,宋北云真的觉得自己算是个克制的人了不对,其实自己也不算克制,是因为鸡王在当纠察,说实话每天这帮人在那风流快活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跃跃欲试,但那些小姐姐不给他提供服务啊一整就让人给拖到鸡王那里去,鸡王还不让碰,这强行清心寡欲啊。 “王家少爷可还满意” “你自己瞧。” 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前两天还玉树临风的王少爷如今已是形容枯槁,面色蜡黄,那情况比北坡糟糕多了。他此刻正在吃饭,手抬起来时都哆哆嗦嗦的,但与旁边那小姐姐聊得却是热火朝天。 “宋贤弟,你可算来了。” 王家少爷见到他,热情招呼道“来来来,今日我等再共饮几杯。” 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样,宋北云拱拱手笑道“王兄稍等,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办。” “不忙不忙。” 关上门,宋北云靠在柱子上跟北坡说“再有两日,他就得死在这了。” “谁说不是呢,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任他了。”北坡叹气,然后看了看四周“我爹爹最近许是要升迁了,若是王家人死在庐州,麻烦的很。” “嗯”宋北云愣了愣“伯父要升迁” “嗯,我爹与我说的,你可不要乱传。”北坡小声说道“他讲过不得多久,他便要接下这庐州的军政之职。” “王爷呢” “不知,父亲并未与我明说。”北坡叹气道“福王爷一走,公主殿下自是要随着一并离开的,也不知再见是何年了。”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小声说道”反正北坡兄也要入金陵为官了,随缘吧。” “明年你还要春闱是不是若是不嫌弃,你便随我一并上京吧,我家祖上在金陵城倒是也有几份产业,匀你个宅子住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也好安心备考,到时你我兄弟能同朝为官也算好事一件。” “北坡兄是去翰林院吧” “现在还不得而知,若是我父亲高升,我许是要进六部。” 宋北云拱手笑道“安大人,未来可得多多照应。” “你这小子。”北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劝劝那王家公子。” 这王家公子是真的批瘾重,北坡劝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奚落了北坡一番,弄得北坡有些下不来台,看到他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宋北云眼角轻轻抬起。 “王兄,我倒是听说这画舫里有一种让人飘然欲仙的东西,传说是魏晋时期那五石散,不知王兄可有意向试试” “哦还有那等东西”王公子眼睛晶晶亮“那岂不是可效仿古人先贤” 宋北云嘴角扯出笑容“正是如此。” 161、9月11日 晴 上人著百尺楼上,儋梯将去 何为五石散,说白了就是一种神经亢奋类的药物,魏晋名士以服此物为雅趣。 何晏曰“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孙思邈曰“有贪饵五石,以求房中之乐。” 这东西用化学专业选手来形容就是典型的精神亢奋药物,就是一种兴奋剂,拥有短暂提高肾上腺素、多巴胺分泌,降低性亢奋阈值以及降低机体敏感性的能力。 宋北语曾经看过一本书,叫上瘾五百年,作者是戴维?考特莱特,根据他的描述就是当一种东西可以给人类来带欢愉与刺激时,这种物质就可以被定义为成瘾物。 常见的成瘾物其实并不只有烟草、酒精、毒品等这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东西,而更多的则是所有人日常接触的那些东西,糖、咖啡、可可、可乐等等,都是瘾品。 瘾品贸易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在社会相对稳定的情况下,上等人更容易接触这些东西。 五石散为什么能够成为魏晋时期最炙手可热的一种成瘾品其实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会过于平安而导致的情绪、肉体的双重宣泄。 你问宋北云吃不吃这个,他肯定是不碰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要问这王家少爷他吃不吃,他一定会吃。因为他的内心中并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他是迷茫的,在这样的迷茫之上,很容易就会被这些能够造成刺激的东西所吸引。 效仿前任先贤也好、满足人人都有的好奇心也好、单纯追求生理刺激也好,他一定会去尝试。 也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不能用于家暴、校园暴力,但用在瘾君子身上,一定是一打一个准。 首先,这不是鸦片也不是可卡因、古柯碱、大麻,它是一味药材,但如果一次性的剂量超过了人体所能耐受的极限,它会给人以极大的欢愉和快感,在十几个时辰里将人的潜力绽放出来。 这段时间人是快乐的呀,那种快乐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比拟的,他就像是在一团极干燥的杨絮中扔下了一团明火,砰的一声就能点燃人所有快乐的阀门。 这就是成瘾物的威力,它就像恶魔一样,当人开始尝试之后,那么再想要寻求这样的快乐,只能再次通过它或者比它更邪恶的同伴。这就是成瘾了,成瘾最大的影响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通过心理上的依赖逐渐成为生理上的迫害。 现在宋北云是害人么当然是,但真正害人的并不是宋北云,而是在食物链顶端吃了太久乏味的肉糜的受害者本人,宋北云只是将他从高台上下来的梯子给撤下了而已。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五石散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连北坡都没这个概念,他正要像王公子那样吞服五石散时却被宋北云一把拦在了嘴边。 “贤弟” “北坡兄,你可不能吃,之前你那病可还是没好透,这东西与你那药石相克,吃下去可是会七窍流血的。”宋北云随便找了个理由开始糊弄“能让你饮酒已是念在你这几个月都清心寡欲的份上了,若是不想死可莫要沾染它。” 北坡虽然有些失落,但为了小命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五石散,端起水酒喝了一口“贤弟怎的不吃” “我本就强悍过人了,再吃这个,你弟妹怕是遭不住。” “哈哈哈哈你啊你啊。”北坡哈哈大笑起来“那不吃便不吃了。” 周围的才子们在混着热酒服下这五石散之后,很快情绪就变得高涨了起来,他们变本加厉的高谈阔论,但许多人的思路却已经开始不再清晰,不过他们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王公子表现的最明显,因是肾上腺素的关系,他的脸色开始泛红,浑身上下都冒起了热气。 亢奋的说着话时不自觉的就将衣裳解了开来,露出干瘪白皙透着排骨的胸脯。 宋北云看到他的胸脯,干了一些他自己都觉得很迷惑的行为,就是把自己的胸口也撩下来给北坡炫耀了一番。 “你这怎的还是孩子心性。”北坡倒是笑得很开心“这也好去比比。” “你瞅瞅这。”宋北云拍着胸口棱角分明的肌肉曲线“一看就是干活的人。” “你个读书人干什么活,你怕就是天赋好些罢了,莫要炫耀了。”北坡摇头戏谑说道“花魁小姐可是不乐意见你如此。” “她啊,她去找人玩去了,管不着我。”宋北云一挥手“今天我就不信了,非要玩上一把” 最后他又是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妙言房间里睡下了,不是因为酒量不行,实在是这里的酒克他的很,一喝就完蛋,他在喝醉之前还在思考是不是妙言单独给他下了毒,但还没等思考呢,就已经不省人事了,而在他断片之前,那些才子却已是放肆了开来,甚至开启了无遮模式,那叫一个放浪形骸。 等妙言回来时他正蜷缩在床头冻得瑟瑟发抖,可都这样了还不忘说胡话,骂骂咧咧的在那嚷嚷着说什么坐公交车不排队的你妈死了。 听到他的梦话,妙言摇头笑出了声,走上前给他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揉着他的头,像揉狗 周围的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妙言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走到门口唤来老鸨,问清楚情况之后,只是眼睑低垂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接着便走进了隔壁的小屋中在另外一张床上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宋北云扔是那个点起床,他颓然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描眉的妙言“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怎么你这个酒,我喝了就完蛋,他们就没事” “这个酒叫胭脂醉。”妙言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千杯不醉,不过若是闻了我用的胭脂,几杯就不行了,你的酒量还不错,能抗三两。” 宋北云笑了出来“你就是靠这个守身如玉的是吧” “不然呢,那些色中饿鬼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其中又不缺那位高权重的。”妙言转过头“进了这屋,喝了那酒,直接断片,第二天一早他们也大多忘了干了些什么,只要将戏做足了,谁会留意一个婊子呢。” 宋北云揉着脑袋“哎哟,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真就连中你的招中了三天。” “我怀疑你有反社会倾向。”妙言将手边的一碗银耳汤端到宋北云面前“你昨晚骂骂咧咧一整夜。” “嗨,说梦话不至于。”宋北云接过银耳汤“我还梦到我成了一只狗,你在那摸我的头,妈的吓坏我了。” 妙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梦好。” “去去去”宋北云一口喝干银耳汤“我还没刷牙呢。” “吃了再刷吧。”妙言将碗拿开“你给他们用五石散了” 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不以为然的说“又不犯法。” “心狠手辣。” 是啊,宋北云不否认自己的心狠手辣,但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不能说是三观崩塌吧,至少如果没有对他产生威胁的人,他一般也是很好说话并且是站中立阵营的,比如对北坡咯,即便是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但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会提醒一下。 至于说什么对那些灾民怎么样怎么样,他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高尚而是类似一种看待小动物时的怜悯行为,算不得什么高尚。 他本也就不是高尚的人,这一点老头子早就逼他发过誓的,可以不当好人,但绝对不能当那个命中注定的灾星。 怎么说呢,其实就像老头子说的那样,若是遇见十全十美的人,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不找个机会将那人扼杀。否则这种人注定会成为宋北云这类人的克星或者说是对手,因为那种人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性,他们不讲道理不谈利益,只有心中的理想,而宋北云注定会成为他们理想的拦路虎。 那个时候,他们不问对错的。 整理好仪容,宋北云却发现那帮人居然纷纷早起了,甚至有些刚起来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竞速驾驶,生猛得跟不是人似的。 要知道这几天宋北云没开车都已经身心疲惫了,他们这帮天天开夜车的还居然能如此生猛,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透支生命力吧。 北坡也起来了,正坐在外头看着淝河波澜,他昨夜没有叫姑娘,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没有吃那五石散有些心有余力不足,此刻他就如那入定的老僧一般,手中捧着一壶清茶,望向平静的湖面。 “北坡兄,早。” “起了”北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叹气道“方才看到这大河滔滔,突然想念起贤弟那本三国了,为兄想来却是愧疚,不知贤弟何时有空闲为兄帮你将那千古之书续写上来吧,若论这三国志,为兄倒也是有几分熟稔。” 宋北云笑道”如今怕是没空闲,若不如等我与北坡兄去了金陵城汇合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也好。” 而正在此时,外头一个才子衣冠不整的跑了过来,急匆匆的喊道“不好了,王公子昏厥过去了安公子你快去瞧瞧啊” 宋北云立刻起身”我来,我是大夫“ 。 162、9月11日 晴 心无度者,则其所为不可知矣。 王公子躺在床上,除了腰部覆着一条毯子之外便是不着寸缕了,身旁一个眉目俏丽的女子用衣裳蒙在胸口上,早已是花容失色。 “都让开。”宋北云拎着画舫上的医疗箱从外头走了进来“无关人等退散。” 其实如果让他死在这,后头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却会发生很多新的事情,不能因为左柔而害了鸡王,一碗水要完全端平有点困难,但总不至于用一个碗里的水去填补另一个碗吧。 而且这姓王的如果真死在了这个地方,估计麻烦事才是真正的开端,宋北云现在可没有精力去面对一个庞大的外戚家族,当然不光是没精力那么简单了,实力上也差点意思。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这家伙死在这。 走进房间,屏退无关人员,他开始给这个昏厥的家伙测试瞳孔、脉搏和心跳,发现他具有明显的低血糖症状时,宋北云才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 “取一碗凉粥加三勺蜜。” “五勺不行吗”妙言在外头问道“一定要三勺” “你这人”宋北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别跟我抬杠了。” 很快甜粥就被送了过来,在喂给王家少爷之后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但伴随着呕吐和泻肚的症状,以及很典型的眩晕情况。 “可有听见耳中鸣响” 宋北云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少爷小声问道“是否有闷压感” 王公子轻轻点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腹中咕噜声却是格外明显,他肉眼可见的表现出痛苦。 “黑视、腹泻、耳鸣、呕吐、虚弱。”宋北云拿出一小瓶特调藿香正气水放在一旁“典型的美尼尔症状了,应该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来,先把这个喝了。” 一瓶辛辣刺鼻的藿香正气水灌下去,王公子只觉得胃里有一团火似的在燃烧,连呼吸中都带着一股子特别呛人的药味,但还别说这东西下肚之后整个人感觉都松快了许多,头晕的症状也好了不少,而在经过几次泻肚之后,肚肠里也不再翻江倒海。 “还有。”宋北云用一根筷子撬开他的嘴,然后将一大块生姜塞入了他嘴里“含住。” 生姜这个东西是特别神奇的,它拥有难以想象的止吐能力,但凡是遇见风寒反胃、异味呕吐、积食呕吐、车船呕吐,只要一片生姜含在口中,呕吐立止,比什么药都好使。 上吐下泻都止住了,下面就是一系列恢复手段了,首先是热敷的药包还有内服的糖浆,一切都完成之后,王公子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脸色也逐渐开始好转了起来。 宋北云此时擦着手走出了房门,门口的人立刻紧张的围拢了过来询问道“那王公子如何了” “无碍。”宋北云摆手道“操劳过度罢了,这几日他怕是一刻未得停歇,想来是吃了不少苦。” 这话说起来阴阳怪气,但却立刻缓解了气氛,北坡首先进去瞧了瞧,但却被屋里的臭气给熏了出来,他怪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小声问道“你怎的能在里头如此之久。” “嗨这能算什么。”宋北云笑着摆摆手“更恶心的我都见识过。” 这话是真的没吹牛,这人啊可以读书少、可以没学问,但只要有了见识,那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就比如那房间里的恶臭,一般人是撑不住几吸的,但宋北云以往可接触过不少尸体,什么腐尸、干尸、湿尸,哪个味道不比那屋里的难闻,见识多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医者到底是不一般啊。” 北坡由衷的感叹起来,他心中倒是庆幸,若不是今日这宋北云在这,保不齐等青睐大夫时,这王兄人都开始凉了,届时那可真的是捅了大篓子。如今北坡的爹爹升迁在即,这文圣公的长孙若是死在庐州城里,恐怕这一世的希冀都得化为乌有了。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听到屋里响起的鼾声,北坡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在片刻的舒心之后他转头又看向了宋北云,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光是本科的解元,而且好像还真的是个有能耐的医生,之前医好了自己的疑难杂症不说,现在更是连这种突发的毛病都能掌握,当真是天下稍有的人才。 不过宋北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北坡在看他,只是伏在栏杆上用他的小碳笔写着药方,然后递交给北坡说“北坡兄,届时你将这方子递给王公子,让他每日按时服药,至于要论证的话,这不过是一副安神休眠的方子,天下的药铺里都有成药可抓。” 北坡倒是不怀疑,接过药方想也没想就揣入怀中,打算晚些时候再交于王家公子的下人,至于论证不论证,那便是那些人的事了。 而宋北云看到这一幕,打了个哈欠“北坡兄,我身上沾染了污秽,先去洗洗了。” “且是辛苦了,去吧。” 宋北云离开之后,在场的学子就开始讨论了起来,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堂堂解元居然还是个妙手回春的良医,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一讨论,北坡那爱装逼的性子就又起来了,开始滔滔不绝给这些不知情的人介绍起他这个北云贤弟来,说什么自己曾得了难治的伤寒,城中名医皆束手无策,只有这北云贤弟与天夺人,生生将他从鬼门关里拉扯了回来。 总之就是把宋北云是吹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还说什么就连当今大医官都与这北云贤弟有着莫大渊源之类的话,再加上之前他除瘟疫、治灾民的话,生生就差将宋北云说成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恨不得就是个活着的药王爷。 “原来除瘟疫的英雄便是当今这解元啊。”才子中自然是有庐州本地人的,他们一听北坡的介绍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一见这宋才子就觉得此子器宇不凡,状若祥瑞。” “大宋若是能多出几位如这般的良医,不知可活多少人。” ”可不是,未曾想有这般菩萨手段那读书却是也没落下,到底是人中龙凤啊。“ 这些夸奖宋北云的话被听到北坡耳中,他脸上神采飞扬,却又是想起之前重重奇闻异事,趁着这王公子还未醒来,他带着人来到一旁便开始谈论了起这个原本还寂寂无名的小书生来。 而此刻的宋北云坐在大浴桶里,里头加了大量的艾草,生怕身上沾染半点那他娘的开车开晕过去的废物身上的臭气。 他身后则站着妙言正在为他轻柔的捏着肩膀。 “说说,为什么要救他。”妙言笑着说道“正常来说,他死了才好吧。” “关键死不掉。”宋北云笑道“这毛病难受的很,可就是死不了人,晕一会儿就自己醒了。而且就算他会死,我也一定要把他救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我怀里可是有一段正儿八经用四十斤人参高浓缩出来的救命丸,能让他三天之内生龙活虎,三天之后立刻暴毙。” “这么神奇” “人参皂苷可不是开玩笑的,说是救命药那就是救命药。” “可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让他死在这呢。” “这不废话么。”宋北云拍打着桶里的水“他要死在这,你就麻烦大了。我接触那家伙本来就是为了左柔解决麻烦。可是给她解决了麻烦又给你惹了麻烦,这不是极限一换一不划算。” “那如果硬要选一个呢” “你们女的是不是就爱问这种问题纯粹是给人找不自在。”宋北云叹气道“这玩意能好比的么,老想着一换一啊你们。” “天性。”妙言笑得清脆悦耳“那你把他给救活了,以后可该怎么办” “放心吧。”宋北云嘿嘿一乐“我是个医生,我肯定不会害病人,不过有些注意事项我可能会忘记说。“ “哦” “比如我给他那服药,就是安神定魂的。极大的降低欲望值,喝完之后昏昏欲睡,没有丝毫干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完全不行了,再起不能。想要再有那种致命快感,他就得去吃五石散,那玩意可不是好东西,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长你看他会不会中毒,而且作为神经刺激类药物,久而久之他会有应激反应的,什么趋光啦、思维奔逸啦、狂躁啦,最终影响语言和行为功能,等到产生器质性病变之后,他就等于是上了不归路。” “你这人,阴险毒辣,简直坏透了。”妙言揪了宋北云耳朵一下“也不知像你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能活几集。还有,要是他不上钩怎么办或者说能完全克制住欲望之类的。” “那不能够啊,你看他那大清早还要来一发的德行,别担心这个。而且你可能没有深层次的了解过磕过药的人的心路历程,已经踏出那一步了,这种没啥事干又不用为生活发愁的人,他的空虚你想象不到。他自称是才子,可你看他除了装逼和吃喝,还干过什么事哦,干鸡。这种人绝对忍不住的,你放宽心。” 妙言沉默一阵,突然笑出了声“你怎么能把一个废物看的这么透经历过”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坐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然后”宋北云长叹一声“我就开始练瑜伽,可你永远也猜不到我练瑜伽是为了什么。” 妙言略微思考一下,紧接着放声大笑起来,笑到受不住的那种,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等好不容易她平静了下来之后就用力的在宋北云肩膀上拧了一下“你这你这也太混蛋啊,你怎么想的啊。” “是吧,这人一无聊起来,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那你成功了没有” “当然没有啊成功还能跟你说那就是黑历史了好吧。”宋北云打了个哆嗦“现在想来,我甚至有点痛恨我自己啊。” 今天的马林得挪到明天了,我太困了顶不住了,就坐在这写字眼睛都模糊了。这一个月工作强度实在是高了一点,我打字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两章马林两章北云。 163、9月17日 晴 百鍊黄金铸铁牛 经过这个事,那王家少爷自然是不敢耽搁了,醒来之后就打道回府,甚至都没跟左柔打一声招呼。 想来也是,即便左柔是个国公之女,但在这个重文轻武到极点的大宋,她家的能耐又算得上什么呢,能嫁给王家算是她高攀。 不过对此左柔倒是没有一丁点在意,毕竟她也没把王家少爷当回事,自从王公子离开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好了起来,而且一听宋北云在找铁匠,这厮就比谁还热情还认真,整天不见人,四里八乡的寻觅上好的铁匠。 “你看啊,这个模具外头是石膏、里头是过了筛的黄泥。”宋北云蹲在一个黄泥坑前,浑身脏兮兮的,他的身边则是福王大营里长官军械的校尉,也算是个不错的铁匠了“我们要将这铁水灌入,成型之后再脱开模具。” 谁也想不到堂堂解元自从那日聚会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是去干什么了,也许打死那些书生他们都不会想到这几日这象征着庐州府文化最高水平的读书人,一天到晚就是在那山野里打转悠,浑身上下泥泞得如同一个庄稼户。 而他要做的就是寻找能够用来铸模的黄泥,工业这东西是没有半点捷径可以走的,他虽然真的烦透了整天领着人漫山遍野的跑,但实在也是没什么法子的事情,在起步阶段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宋大人,为何你非要用这泥想要取泥,到处都是。” 那校尉坐在旁边,身上也是乱七八糟,而他们的身旁还有十余个工匠组成的小队正在那休整。 “这你便不懂了。取来泥是不可直接用作模具的,先是要晒干再过筛,过了筛之后再加水调和。所以这泥一定要细密、绵软且无其他东西,若是里头搀和进了别的东西,锻出的零件就会出问题。”宋北云捏起一团黄泥“你看这的黄泥,细腻绵软,就即便是这样还要烧制过火,若是杂质过多模具受热不均便会开裂,件器就废了。” 这些匠人一开始多少还有些看不上宋北云,想着他就是个读书人,懂个屁的工术,福王爷发话让他们跟着这宋大人时,他们心中是百般不服的。 可这四五日下来,这些人渐渐从不服到哑口无言再到这满心佩服,本以为这书生也跟其他老爷一样做做样子,转几圈随便找点东西交差,但这几天就光看他拎着锄子满山转悠了。 大坑挖了一个又一个,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黢黑,甚至常常打着赤膊喊着号子跟这帮苦力们一块砸石头打桩子。 这几天其实宋北云并不是没事干才来干这玩意的,他每天都要推掉一大堆的拜帖、一大堆的请柬,谁都不见、谁也不拜,就玩消失,大清早就拎着工具上山,晚上回来吃了饭洗了澡倒头就睡。 外头他的名声已经震天响了,什么医术无双、什么才华天成,他都浑然不当成一回事,就连玉生都开始被众人捧上了天,不少达官贵人都想让玉生牵线搭桥,可宋北云却连面都不露出来。 “这东西若是成了,那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宝贝。”宋北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干粮咀嚼起来“到时你们可就是天底下唯一能摆弄这些宝贝的人了,别说发财,那就跟玩乐一般轻而易举。你们说不得还能升官进爵呢。” 饼么,肯定是要画的,虽然宋北云现在还刚刚起步,但这些东西却是可以实现的,先不说炉子什么的,那个比较难,就光说这水锻机能造出来,什么他娘的大马士革刀,那就是扯淡。之后还有一体成型的轻质板甲等等。 这个时代出现全防护匀质板甲是什么概念那就等于是刀枪不入啊,除了强弩、床弩这种东西,其他什么弓箭刀枪,就是开玩笑的。 到时候再把火枪给弄出来,即便不是后装填金属定装弹,那对骑兵也是毁灭性的。更关键的是当水锻机出现之后,他的终极梦想火箭筒也就可以干出来了,那个东西一旦成批量列装,就等于他拥有了反抗这个时代的资本。 不过有句话叫做万事开头难,即便是拥有了完整的设计图,想要一步一步的把这天底下第一台水锻机给弄出来,这里头的心血和付出大概只有宋北云能明白。 而且这东西相对比较笨重,如果安装好了就很难像他那些盆盆罐罐似的到处搬动,所以这个实验性的装置必须要安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才行,宋北云现在的前程还颇为迷茫,因为福王的事情还没有下定数,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东西绝对是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去操作的,这算是家底子了,所以就看现在他会被弄到哪里去当官吧,这事定下来了他才好下决定。 “今日取泥,明日洗泥晒你,过火。”宋北云指着地上的大坑“先取个一千来斤吧。” 将一千多斤黄泥拖入了兵营之后,宋北云看天色也不早了,而他也着实有些疲惫,所以他也懒得在这吃饭了,摇晃着就走向了家中。 他走在街上,愣是没人看出他这个解元之才,他脚上穿着草鞋,裤管高高挽起,一身都是泥土色,手中还把这一根锄头,怎么看都没有那读书人的神采,分明就是个落地而归农民,走在街上别说有人簇拥他了,就算那些个庸脂俗粉的姑娘都生怕避不可及。 “又去山中浪了一日” 俏俏一边取水为他冲刷身上的污泥,一边笑道“今日我可又给你收了十余张拜帖,你真是不管不顾啊” “管那么些呢。”宋北云把头埋进水桶里,浣洗一番之后,一桶水都成了黄泥颜色,他抬起头吐了口水出来“那些个狗东西,与他们花天酒地,倒不如在家陪我俏俏做做饭、聊聊天。” 俏俏笑得满面桃花“可不是哦,有个号称庐州第二美人的女子想要请宋解元过府一叙呢。” “第二美人”宋北云咧开嘴笑了起来“第一是谁” “公主” “金铃儿今天让我去王府吃饭我都没去,我还去看他那第二美人”宋北云啐了一口“行了行了,你别老以为我是个好色的货好吧,我不是那样的人。” 俏俏斜着眼睛,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真的,其实你也是知道的,除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中了金铃儿的邪气,我真的没沾花惹草好吧。” “妙言。” 宋北云一时语塞,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俏俏噘着嘴,一边用妙言给的花香肥皂在宋北云脑袋上扑腾着,一边委委屈屈的说道“她那日来时,我就见了,她盘起了个妇人头。这事,你莫要说跟你没那关系。” “我”宋北云长叹一声“俏俏宝贝,你信不信我嘛。” “信。” “其实我跟她什么都没干,她就是借我躲开骚扰而已。”宋北云无奈的说“真的” 俏俏不言语,只是拿起一块手巾擦起宋北云的后背“那都随你喜欢好了。” 完蛋这明显是生气了。 就在宋北云要解释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拍门声,他就这么穿着裤子赤裸着上身走了过去拉开了门。 而这么猛的一拉门,外头撞撞跌跌窜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找谁” “请请问”这男孩子声音细细的,像极了女儿音色“宋北云宋大人可是住在此地” “嗯找我干什么”宋北云上下扫视了他几眼“你男的女的” 这孩子真的看不出是男是女,左柔男扮女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孩,不管是轮廓还是气质。但这个小朋友却是真的看不出来,眉目间有些像男孩子但气质却阴柔的很。 “您您便叫我小鱼好了,我是王大伴手底下的人。” “哦,太监啊。”宋北云将毛巾往后背一甩“进来吧。” 关上门,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低着头跟在宋北云身后,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他那满是肌肉的腰腹,接着却又快速的低下头。 “说吧,什么事。” 宋北云继续开始清洗了起来,在一太监面前哪里还需要在乎什么,这帮人男不男女不女的,又没器官又没能耐的。 “是这样的,王大伴让小人与宋大人讲,那打算暗算宋大人的幕后主使已是查出来了。”这小太监笼着袖子,小声的回答道“乃是白莲邪教,宋大人祁门之行,让这白莲教亏损了数十万贯银钱,他们自是要报复宋大人。” “就这”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就光说查出来了后续呢” “这小人不知,不过王大伴让小人这些日子常伴宋大人身旁,护宋大人周全,一直到宋大人进京为止。” “你” 宋北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声“你这小胳膊小腿的。” “凭宋大人检验。” “嘿小东西还挺狂。” 。 164、9月18日 晴 此花真合在瑶池 宋北云双手撑着膝盖在那呼哧带喘,而这个小太监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负手而立,就这一出高下立判了。 而且刚才的时候,宋北云全程都是在进攻,小太监甚至没有出手,只是不断的闪避,他就像个泥鳅似的让人捉摸不定,几个回合下来,宋北云可是累够呛。 “宋大人,小人不可对宋大人出手,请见谅。”小太监笑了起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挂着两个梨涡,看上去倒是可爱“不过小人倒是没想到,宋大人身手如此了得,丝毫不像个书生。” “娘的,你说风凉话。”宋北云往井口一坐“你几岁开始练的” “三岁,因是要护卫官家,所以一众师兄弟都极刻苦。” 操 宋北云服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过了,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啊,就跟中南海保镖一个性质,这特么打得过才有鬼呢。人家从生下来开始就精挑细选的,稍微成型便开始训练,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皇帝的。 “司命司卧虎藏龙。”宋北云长出一口气,顺了顺胸口“小公公,吃了没” “叫小鱼便可。”小太监很爱笑,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宋大人不用管我,我只是个护卫宋大人的小奴。” “别别别,一双筷子的事。”宋北云走上前,揽住小太监单薄的肩膀“走,今天吃鱼。” 小太监显然不适应肢体接触,脸上出现了几分扭捏,但却也不好违背宋北云,只好被他给拖进了饭堂。 今天家中本只有宋北云和俏俏两人,玉生临时被同窗叫去应酬了,左柔这个蹭饭王现在应该带着巧云到了铜陵县,她的意思是那边的铁匠比较多一些,可以找找顶级高手。 反正就是变着法儿的实现她的江湖梦去了,毕竟宋北云提到过一句,如果这玩意成功了就能锻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刀。 饭菜自然是丰盛的,宋北云这几天天天干力气活,他当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而加这小太监一双筷子,他也不当回事。 “小鱼啊,你几岁了” “十六。”小太监很老实的回答“还有三个月十六。” 连十六岁都没满就这么厉害了,想来那玩意切了还真的是有点作用的,宋北云心里计较了一番,觉得如果自己七八岁也切了,现在可能比他还强一点,但终归是舍不得吧。 “你在司命司里什么职位” “小人无权无职,只是个当差办事的。” 专业选手啊这就是专业选手,看来那王老太监手底下还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这小太监其实是很安静的,即便是吃饭也是悄无声息,而且小心翼翼,眼神始终是在宋北云身上转悠,而且只有外头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的脑袋就会抬起,仔细聆听那些声音的来源,反应速度绝对是快到吓人的。 “平日里你都是干些什么呢” “小人会与其他同伴化身为普通宫人混在其中,护卫官家。若是有人意图不轨便格杀勿论。” 小太监温言絮语的说着,说完就再次笑了起来,一脸的人畜无害。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且长得清秀的小东西,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惊心动魄 “这样啊我听说你们大内高手,飞叶折花的,给我露一手呗。” 面对宋北云的无理要求,小鱼也并未拒绝,只是拿起一根筷子随手一甩,筷子哆的一声钉入了墙壁之中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响声,而宋北云上前查看时却发现那筷子已经插入了墙壁半寸有余。 “嚯这要是扎在身上,就是个对穿。” “不求对穿,只求穿心。” 果然啊就像老头子说的那样,真正练武之人都是练的杀人技法,宋北云认为哪怕是自己全盛状态都根本躲不开那一筷子,也许不会被穿心,但受伤是肯定的。 “厉害呀”宋北云点头道“小鱼,那你过来保护我,那老太监还嘱咐了你什么么” 听到老太监三个字时,小鱼的眉头明显轻轻皱了一下,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笑着说道“王大伴让我莫要听大人的鬼扯就好。” “老东西”宋北云一拍桌子“他怕是忘了谁救他狗命的。” 小鱼没说话,只是笑眯了眼睛,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宋北云。 不过说来这贴身保护也有个麻烦的地方,那就是睡觉不好安排,小鱼说只需要给他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但宋北云显然过意不去,他求了半天才让俏俏答应跟自己睡一个屋,让小鱼睡去了俏俏的屋里。 而这之后,他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噩梦状态,只要他一有动静,转过头就会发现小鱼站在他身后,不管是半夜去厨房偷吃还是去上茅厕。 “小鱼啊。”宋北云将煮好的荞麦面用作料拌匀之后分出一部分给小鱼“你不用时时刻刻都跟着的啊。” “宋大人莫要难为小人,职责所在。”小鱼笑着回答道“若是宋大人掉了一根毫毛,小鱼都需以死谢罪。” “嗨封建制度害死人。”宋北云半夜蹲在井边吃着凉面“你说啊。” “大人请讲。” “你这么好看的孩子,怎么当初就会被选到宫里去呢” 小鱼捧着面碗不做声,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小人不知” “好好好,不逼你说,这事挺痛苦的。”宋北云摆摆手道“吃了东西赶紧休息去吧。” “谢宋大人。” 要说宋北云看过这么多人,可要说男孩子里,可能就是这个小鱼最好看了,也许是从小就切了东西的缘故,他跟正常的男孩子是不同的,皮肤更光滑、脸型也更圆润、声音分不清男女,唇红齿白的。 不过说他阴柔吧,但却一点感觉不到娘炮,往那一站就是个习武之人的模样,身形挺拔、步伐有力,一看就是腰马合一成了本能的类型。而且因为是给皇家当保镖的,他的礼仪、姿态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身上也不会有普通小太监身上的尿骚味,而是有一股清淡的皂角味道,应是天天有洗澡。 “对了,若是肚饿的话,厨房的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取来热了。” “那个宋大人。”小鱼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北云“小人有个问题,不知可否问问宋大人。” “你说。” “小人就一直不明,何为箱何为柜,问了许多人却是也不明了,想来宋大人博闻广识,应是知道。” “哈哈。”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你可是问对人了。分而纳之为箱,聚而收之为柜。什么叫分而纳之,就是收进去分类放好就是箱了,一箱不容他物,吃食便是吃食、药材便是药材。而这柜呢,就是将这物件不论种类统统收入其中,你见那碗柜之中可不止是碗、那衣柜之中不全是衣,这便是柜。也有人说这横开的叫箱竖开的叫柜,这倒也行,只是不甚严谨。” “那为何还会有百宝箱这等说法”小鱼眼中全是好奇“里头明明五花八门。” “不论多少门,它都是宝。你可没听过那百宝柜吧” “那盒匣呢” 这小东西是他娘个杠精宋北云深吸一口气,从头到尾再次给解释了一番着盒跟匣的区别。 等他完全明白之后,起身朝宋北云深深鞠躬,然后就恢复到面无表情的保镖身份,送着宋北云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天不亮就起床洗漱扛着锄头往外走,甚至忘记了小鱼的存在,但他还没走到门口时,就见这小太监在外头等着他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了个贴身保镖。 “唉我出去干活,你就不用跟着了吧。” “宋大人见谅,职责所在。” 行吧,职责就职责吧,宋北云带着他来到兵营,那些个熟悉的丘八还调侃宋大人带了个小娘子过来,但小鱼根本不在意,就是这么默默的跟在宋北云身后五步的距离,不远不近的。 而宋北云叹了几声,也就不再管他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今天主要是制泥嘛,那些稀泥被抹在布上晾了一夜,如今全都都干了,他跟其他几个匠人一起讲这些干透的泥土收集了起来,开始筛土。 这筛土的工序极烦人,先是用筛子筛,再是用麻布筛,几次筛了之后,那土都如灰似的细软。 一千多斤的黄泥如今也已经不剩下两百斤了,在拿到这些细粉状的黄泥之后,又是加水调和捏成泥饼并布包裹,放在旁边的炉灶旁烘干。 “等过火的时候,你们一定要盯好啊,发红就拿出来,不然就他娘的成陶了。”宋北云嘱咐道“要是你们把老子的宝贝烧成了陶,就吃军棍吧。” 在军营中,一群糙汉子也没什么文化,聊的内容三句话就离不开娘们,他们最憧憬渴望的就是白花花的腿子嫩生生的腰,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的东西可谓是乌七八糟。 但偏偏宋北云完全融入其中,聊起这些来,哪里像个饱读诗书的人,浑然就是一个混账丘八。 旁边小鱼却完全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好说的,站在那时间久了却也是有些无聊了。 “就你们三脚猫的能耐。”宋北云突然喊了起来“小鱼,来来来,这帮混账东西想跟你比比。” 165、9月18日 晴 百步九折萦岩峦 最新网址ddku 小鱼的战斗力不用多说,那些个丘八哪里是会是他的对手,通常连身子都不动就能将这些莽汉给摔打到地上。 这一闹腾,自然是有人不服的,叫来的大营中最能打的,也就是上次驰援宋北云的师兄,但即便是他也是不够小鱼打的,就大内高手的能耐跟这些行伍出身的比起来的确是要高一个级别。 不过宋北云在他们比试的时候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小鱼的力量其实并不强,他单纯的反应快,像这样的比试他并不占优势,如果不顾一切硬吃他几下再跟他打近身的话,他绝对是顶不住的。 当然这纯粹是耍赖,因为小鱼根本就没放开打,他的路数一点都不花哨,就单纯的索命技,而他一定是个暗器好手,因为宋北云发现小鱼的看人的眼神永远是停留在腰、胸、喉咙这三个位置,绝对不会出现第四个地方,即便是跟人说话时,看的也是人脖颈动脉位置。 他虽然看上去可可爱爱的,但眼光流转之间却是杀机毕露,这个吓人的眼神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就像惊蛰之后的毒蛇静静等待着冬日以来第一顿饭时似的。 “好了。”宋北云招呼一声“都别玩了,干活。” 这一嗓子将人都给叫了回来,小鱼则又像个影子似的站在了他的身后,而被小鱼收拾过之后的丘八们现在也变得老实了起来,甚至干活都比之前更加卖力。 被炉火速烧过的泥土现在已经成了硬邦邦的泥饼子,但却还并未成陶,宋北云命人将这些泥饼子用碾子给重新碾碎,再次加水和成泥浆放在桶中。 宋北云观察一番之后便命人讲那个让一个手艺人雕刻的木菩萨给抬了过来,然后就开始以开模的方式在这木菩萨的身上糊上稀泥。 这个过程当然不可能很顺畅,毕竟宋北云也完全不知道这里头的奥秘,而那些请来的手艺人却也是没用过这等细腻的土来开模,折腾了几次都因为操作不当而导致破裂。 但宋北云在这方面倒是好脾气,并没有去责怪谁,毕竟作为一个严谨的化学选手,哪怕是他再熟练不过的化学制备都会出现不少于百分之二十的错误率,更何况这全新的大家都没接触过的东西。 终于,在夜色降临时,终于有一尊模具成功脱模,但根据宋北语的要求,这个模具的精度一定要严丝合缝,所以一堆匠人就坐在那开始为那模具进行手工二次塑形。 “我的要求不高,就三点。铁水灌进去之后,模不裂、不起泡、尺寸准,若是达不到这三个要求,别怪我不客气。”宋北云手上拿着棍子在那些匠人身侧转悠“若是成了,你们往后的日子,我叫你们快活到天上去。” 匠人其实是小心翼翼的,他们都用布抱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生怕一滴汗水破坏了模具的精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大人为什么要用铸铁来弄一个佛像,但他既然提出了要求也给出了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那就干呗。 木质脱模自然会出现很多类似毛刺的粘粘,这些匠人就如同伺候新媳妇似的,用毛笔沾着泥浆一点一点的补上,而这个补可不是那种常规想象中的一笔糊上去就行,而是要考虑到模具脱水时的比例,一点一点一点的修复,这个过程中不能见日头、不能见火气甚至连手上那些温度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总之,这十几人就如同绣花似的,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算是将这个双开的模具给契合上了。 为了保证模具不会被破坏,他们在外头用石膏给打上了一层,然后再用藤条紧紧的捆住,最后将这唯一成功的模具放入到了炉子中,以极为精细的温控方法来操纵炉温升高进行模具固化。 就为了这个,宋北云真的是花重金从官窑里买了个大师傅出来,据说这大师傅烧窑时只要吐一口唾沫就能看出这窑温几何。在没有现代化设备的时候,这些人对宋北云来说就是宝贝,千金不换的宝贝。 “宋大人,一切妥当,就等明早注浆了。” 宋北云已经困的不行,但他仍然强打着精神坐在那“第一次铸造这等精细的物件,我还是有些慌的。” “其实大人大可不必慌张,交于天命。” 啊,对啊。这些烧窑的、开矿的师傅把式都是坚定的唯心主义者,但宋北云不是啊,他是唯物主义者,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老天爷,那多不靠谱嘛,不过人家工匠也是好意,宋北云也只好笑着应承一翻。 这次铸造,其实主要是要计算模具的收缩比,精度什么的,其实都是可以后天进行手工调整的,但之所以这么严格要求就是要让这些工匠脑子里形成一个严谨概念。 虽然很多人都说古代的工艺很棒怎么样怎么样,但真的等宋北云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发现,其实真正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总体来说很多细节都是不达标啊,至于精细程度嘛要看用什么眼光看待,大致概括一下就是学历越低古代工艺越牛x。 晚上时,宋北云就睡在了大营里,他虽然喜欢享受但却也不是吃不得哭,即便是大营里的条件很差,但他却仍然睡得香甜,而更厉害的却是小鱼,他就坐在宋北云的营房门口,合意闭眼休息了一夜,而只要方圆十米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如蛇。 等那宋北云起床时,工匠已经将模具取出冷却了,从那对半开的模具可以看到上面精细的花纹,即便是发丝都是分毫毕现,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就凭这个宋北云绝对能站在这个时代精工的顶峰。 但是吧,什么都要去矮子里拔高个就没劲了,他现在的一切麻烦都是为了未来能够创造出世界上第一台“精密”水锻机。 小鱼其实也是充满好奇的,他在职责之内的空档也会去探头探脑的看上一眼那东西,而宋北云是个好炫耀的人,他逮着机会就会跟小鱼这个啥也不懂的人描述这模具到底牛在什么地方。 “若是以人力雕刻,一尊银铁之像,最少需半年才能达到如此精细,可若是以这法子,不消片刻就能成。” “可我听人说这上古时候便已有了这浇筑之术,宫中”小鱼说完,突然住嘴,抿着嘴低着头不再言语。 “你这个人,不要这么杠啊。”宋北云用力挠着头“这是古法改良改良” “哦。” 小鱼轻声应了,他抬着头眉眼弯弯的看着宋北云,全是天真无邪“宋大人说的便是对的。” “这才乖。”宋北云拍了拍小鱼的脑袋“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模具完全凉透,匠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这东西重新合拢并再次捆绑起来,拖在车上便拉到了被宋北云称之为军需处的地方,那里有个炼铁的炉子,往日都是为了修补营中断刀断箭所用,已是许久未开张。 但今日它炉膛里烈火熊熊、风箱呼呼,大锅中铁水晶亮,透着灼人之气。 宋北云搓搓手,静静的等待着通红的铁水从那模具头顶的注浆口倒入,这感觉真的就只有男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快感,真的不亚于排队在路边看挖掘机,一般女人是不能理解的。 左柔除外,她要是能看到这一幕,估计得高兴一个礼拜。 铁水随着大釜倾倒而缓缓流淌而下,顺着事先调整好的角度灌入了注浆口中,模具中一阵青烟升腾而起,接着是那种属于烟火的气息。 等到铁水注满之后,宋北云垫着脚在那看了半天,而肉眼可见的热浪也从模具中透了出来。 “好期待好期待”宋北云不停的搓着手大笑道“若是今日成了,晚上老子请你们吃羊肉喝羊汤” 这一处营百人,听到这话之后,所有人都亢奋了起来,他们嗷嗷叫着围拢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改善伙食的模具揭开谜底之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模具的温度也开始逐渐降低,但仍然是炙热的很,手根本碰不得,偶尔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虫落下来,沾之即死。 宋北云在旁边着急的根本坐不住,他来回踱着步,嘴里还逼逼叨叨的说道“老子已经让人牵羊去了,若是今天能成,今晚这二十头羊全给你们宰咯。若是不成,老子把你们全给宰咯。” 他的话让这帮丘阵哄笑,气氛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但宋北云仍是急,急得心里发烧,难受的紧。 “差不多了。”那个专门控温的大匠走上前对宋北云说了一句“宋大人,可开模了。” “等等”宋北云举起手大声喊道“给我取三炷香来” 说罢,他低声问道“你们浮梁烧瓷拜什么神仙” “火神窑神。” “要扔个人进炉子祭一下不” “早早就不兴那个了。” “唔。”宋北云点头道“我还以为要祭个人呢,还好。” 那大匠看着宋北云认真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宋大人这事乃是工术,万万不可怪力乱神啊。” 最新网址ddku 166、9月18日 晴 无肉使人瘦 最新网址ddku 用小木锤轻轻敲碎已经结块的泥土,露出里头还冒着热气的佛像,因为是一体浇筑,而且模具极精细所以即便是没有经过打磨也是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还是有点毛刺,不过在接受范围内。”宋北云走上去围着滚烫的铸造件绕了几圈“只要稍微打磨一下就完美无瑕了。” 因为铸铁并不是那么纯净的原因,这佛像虽然惟妙惟肖但色泽却差了一些,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宋北云要的并不是多么高级的佛像而是要的是不模具材质的收缩比例。 他在佛像稍微凉一些之后就拿出尺子开始测量起来,相比较原木摆件现在的铸铁摆件肯定是要小一圈的,而小这一圈究竟小在哪里就是最重要的数据了。 将测量数据一一记录之后,他稍微一计算大概就得到了模具的收缩比例,在得到这个数据之后,他继续命人再多制作几套同样材料的模具,毕竟误差值是要考虑在内的,虽然做不到完全标准化,但尽可能的要把精细化给弄上去。 不过怎么说呢,现阶段精细化的低效率代价就是跟标准化、模块化的高效相违背,这一点真的是要命。宋北云想到以前在一些军事论坛上看到的苏粉在那吹什么苏联即使不用标准件用特娘的工差件就能横扫欧洲,他觉得这些人要么是不懂工业要么是不懂苏联,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只是能熟练应用各种搜索器并且还喜欢把段子当真。 标准件替换这一项来源已久了,如果连铸造公差都不能控制,还谈什么批量制造。 精细化、标准化和模块化其实是三个内容,以现在的工业水平想要达到模块那是不可能,但标准化是绝对需要执行并且贯彻的,秦朝就已经有相关的执行标准了。 可以说精细化是标准化的前置技能,而这模块化是精细化点到最后的终极技能。 而作为标尺的第一台锻造机,必然要达到近乎极致的精细化,才能在未来开启标准化铸造大时代并且可以点亮只需要简单培训就能完成整个装配流程的神级操作流水线作业。 有一点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在宋北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中国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点亮了模块化科技树,也就是说之前的所谓工业都是不具备效率的手工作坊的精细模式,哪怕是飞机核弹都是如此,单个拿出来都没有问题,但却很难形成体系,这就是精细化之后的统一标准出了问题,导致高级技能点不出来。 不过宋北云现在可没有想过直接把这个落后的农业社会直接跳跃到工业社会,那可不是他能办到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超前的知识架构将一个三千到五千人的队伍拉到一个相对极高的水准上,可以碾压这个时代的水准。 大概就相当于对方刚造出机枪兵时,自己已经升了三本点出了全机械化部队。 所以极致的效率现阶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无到有的一个弯道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虫洞超车。 在完成一系列的记录之后,宋北云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看起来这次铸造是成功的,既然成功了他就自然要兑现诺言。 很快,一车车的肥羊就被运到了军营之中,在清点完人头之后,刨开休沐的丘八,全营包括指挥使在内共四百十七人,宋北云打算每人给分出三斤肉来。 这近一千五百斤羊肉可不便宜,毕竟现在这羊肉虽然并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东西,路边倒也是有羊肉的铺子,可想要天天吃也是得正儿八经的富户或者当官的人才行,等闲人家可是吃不起。 “上好滩羊,一斤可得五百钱。今个儿爷高兴,每人三斤分下去,多出来的今晚就地烤了去。”宋北云一拍桌子指着那被赶下车的肥羊“去人,给全宰咯,称好分下去,多的今夜开烤” 这阔绰的一嗓子,整个营顿时就炸开了,虽然这福王的兵已是大宋待遇最好的兵了,但要说这日子也不怎么样,虽说是不像其他的丘八那般饥一顿饱一顿,可想要敞开吃肉可也是难上加难。现如今这宋大人一出手就是几千斤羊肉,这帮混账真的是恨不得跪下叫爹爹。 一时之间整个营房里血气冲天,这帮家伙倒也是不浪费什么羊血、羊下水都一点不剩的瓜分了,而那新鲜的羊肉也是用大斧子砍了上称,一人说三斤那便是三斤。 一个营都分完之后,羊肉还剩下千多斤,宋北云站在成堆的羊肉面前,戏谑的说道“老子之前可是答应你们二十只羊的,如今我可给你们弄了七八十只来,就问你们老子够不够意思。” “宋大人英明” “宋大人阔绰” 一阵阵马屁将宋北云拍得极舒坦,他笑盈盈的将所有的夸奖都给照单全收,然后唤来营中的厨子“会烤肉不会” “那自然是会。”厨子看了一眼那新鲜的羊肉,吸溜了一下口水,满脸谄笑的说道“宋大人,这羊肉交于我便好。” “行了,还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就将这千多斤的肉就地料理了,到时候你自个儿去割个十斤肥膘拿回去便是。” “好叻”那厨子兴高采烈一撩袖子“宋大人莫要担心,今日定让你尝尝洒家这手艺。” “赶紧给我滚去干活”宋北云笑盈盈的踢了一脚厨子的屁股“别给老子偷懒” 今日这营中因都在等着肉吃,所以可谓是人声鼎沸,就如那过年一般,而外头的人可不知这里在干什么,这一来二去的就被人传成了营中哗变。 正在交接工作的福王听到奏报,当时就吓了一跳,这哗变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一个大营哗变那也是要命的。 所以他连忙穿好衣裳点了几个参将带着人来到了营房面前,而当他踏进去时,却发现哪里有什么哗变,这地方处处架着篝火,那火上都用铁签子穿着肥美的羊肉正烤得滋滋作响,这是第一眼。 而第二眼他就瞧见那混账兔崽子宋北云蹲在不远处口沫横飞的指挥着厨子烤羊,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模样,加上他因为炎热而跟那帮丘样赤裸着上身,看着那可是比丘八还要丘些。 “小兔崽子”福王一生怒吼“你干什么呢” 被这一嗓子,宋北云立刻抬起了头,而其他的兵丁也都发现了福王居然来了,他们立刻低着头臊眉耷眼的四处躲闪,生怕跟福王有眼神交流。 “指挥使” 福王背着手走入大营之中,随着他的一嗓子,那指挥使快步的来到他面前,弓着腰不敢言语。 “说话这大营怎的就如此乌烟瘴气了” 看到福王似是有脾气,宋北云连忙堆笑着走上前来,搓着手笑道“王爷千岁,您来的正好,我还说去给你报喜呢。” “报喜” 宋北云一脸神秘的点头“王爷且虽我来。” 福王满脸狐疑的跟着宋北云来到那尊铁菩萨面前,宋北云像献宝似指着面前这尊铁菩萨“王爷,您可看出它有何不同” 因为已经测量过数据了,所以下午趁着无聊时,宋北云将这铁菩萨用细沙细细的打磨了一番,如今这铁疙瘩那叫一个闪亮光滑,端的就是个艺术品的模样。 “嗯”福王绕着铁菩萨绕了几圈,看到那极精细的做工,眉头倒是皱了起来“你盗墓了” “嗨王爷,您说什么呐,我是会挖坟掘墓的人” “是。”福王也一点都没客气“你横竖高低不像个好东西,你给本王讲清楚,这乌烟瘴气的是怎的了你在我这大营之内干了些什么” 宋北云挠着头,就把自己兑现承诺的事告诉给了福王,福王听完冷哼一声“还有你这般,你让老本王以后怎的带这帮丘八” “难得高兴难得高兴。”宋北云搓着手拍着那铁菩萨“王爷您看,这宝贝如何” 福王听完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铁菩萨眉目唇齿都清晰可见,面容安详,身上包裹衣裳分毫毕现,就连那手上的佛珠、额上的发丝都清晰可见,整个看下来除了没有泥胎木雕的烟火气之外,其余皆为上品。 “这倒是有趣。”福王摸了摸,发现这菩萨还有些烫手,应是铸出没多久无疑了“你说,若是将它贴上金箔送与太皇太后当生辰贺礼如何” “不是王爷,那可是您亲娘,您这也太抠门了。” 福王白眼一翻“你好大胆子。” 宋北云摇头,顺手一指不远处正在阴干的一排木雕道“要送也送个十八罗汉啊” “小兔崽子”福王一巴掌拍在宋北云脑袋上“不过你就铸了尊佛像,为何如此高兴,抛出两千贯就为了这么个铁疙瘩” 宋北云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王爷,话不可这么说,这是小宋的一小步,也是大宋的一大步。” “你给我说个清楚些”福王一招手“来人啊,去给本王弄只羊来,本王今日便也来试试这小辈孝敬的羊肉。曹三斤何在” 那营指挥使立刻上前“末将在。” “取酒来” 最新网址ddku 167、9月19日 晴 风雨不动安如山 福王本就是军旅出来的汉子,十五岁便领兵出征,半辈子都在这大营中泡着,虽是书画双绝但实实在在却与那等闲书生不同。 他坐在矮凳上,从木板上撕扯下一块羊肉送入口中,接着便是一大口酒灌下肚去,虽未着甲可恍惚间却是如同金刀大马,杀气腾腾。 旁边的参将摆在这福王面前,却是不由得弱气了几分,反倒了有几分书生模样。 “好酒,好肉”福王一抹嘴“自从住了那王府,已是有十年未曾如此畅快过,大丈夫亦当如此” 说完他举起酒坛“众将士,干了” 营里顿时沸盈漫天,气氛极是热闹。而宋北云挠着下巴,暗暗感叹了一声,明明的自己花钱请客,但福王只是几句话便成了主角,这等老奸巨猾倒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小兔崽子。”福王揽着宋北云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下次再敢私自劳军,老子不饶你。若是让有心人见了,你小子怕是要吃板子。” “啊” “啊什么啊。”福王松开他,声音仍是不大“大宋对这军权管束极严,你是以何身份劳军你且是说说,师出无名必是有妖,你倒是说说不清那便是个莫须有,罚你个永不叙用都是轻的。” 嘶宋北云顿时感觉自己到底是年轻啊,难怪福王要出来蹭吃喝,若是福王今天没来,如果宋北云被有心人给盯上了,麻烦可是真的大的,那帮文臣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咬福王殿下的机会。但福王来了,那就不一样了,主帅劳军这事自古便是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个三头六臂来。 “行了,往后办事三思后行,这倒不是大事,只是免得落人口实罢了。”福王将一根羊腿骨扔到不远处巴巴等着的猎犬面前“你倒是说说,以你小子这秉性,怎的就突然花如此多钱来犒老子的兵。” 宋北云笑嘻嘻的让人将那菩萨像用小车推到了福王的面前“方才王爷看得还不仔细,如今您再仔细瞧瞧。” “哦”福王上前仔细观察一番,却发现只是精致,比市面上所卖的铁器精致太多,却是没发现有何不同“莫要卖关子,如实说来。” 宋北云一只手放在铁菩萨的头上,来回婆娑道“我观这大宋军备,繁琐、拙劣且造价昂贵便想出这法子,王爷你瞧瞧,这东西精细如此,尺寸不差毫厘,咱们既能铸造这等东西,那为何不可造那武器呢。” “你啊,到底是不懂这兵刃。”福王说着蹭的一声将腰间的短刃抽了出来,横手递给宋北云“你瞧瞧。” 宋北云接过去,发现这短剑锋利不说,还透着一股冷冽,跟那铸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几乎已经达到了碳钢的水平,而且上头应该有镀层,防锈不说还能保护刀刃的强度。 如果按照技术含量的话,绝对不亚于巧云那两把大马士革弯刀,甚至还要更加先进一些,想来这应该就是代表着大宋最高的冶炼水平了。 宋北云把玩一阵之后还给福王爷“王爷莫要着急,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万里之行才刚迈出第一步,往后定然能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呵,小东西口气倒是不小。”福王收起短刃,大口闷了一碗酒“既是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吝啬,分你一百工匠,再与你个三年,看看你小子能干出些甚。” “多谢王爷”宋北云大喜过望,这突如其来的支持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可这时福王却是一扬手“你可莫要高兴的太早,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军中之事便要以军中的规矩来,你需给我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个我交出个什么东西来,你当时如何” “随王爷处置。” “好,那便如此说定,与你一百工匠,你便干着去。” 宋北语连连道谢,但说完之后他便突然想到个问题“王爷,若是这样我去到了金陵城可如何是好。” 福王眼睑低垂,沉思片刻“我走前倒是会与你安排起来,这等事你莫要挂怀。可你就是别想在本王这拿到一个大子儿。” 这老铁公鸡 宋北云心中这么想,嘴上肯定是不能说的,所以连连应和道“那是自然,我便是砸锅卖铁也绝不向千岁张嘴。” 福王说着,仰起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身后站在那吃东西的小鱼,然后轻笑一声“没想到那老太监对你还颇为上心,你可知你身后这孩子是谁” “我保镖。” “是也不是,这是司命司的死士,是王老太监压箱底的宝贝,自幼便是万里挑一的根苗,这等人放到江湖上,若是愿意当可称为天下无双。”福王介绍道“便是我这养出来的苗子,若是单打独斗也不是这些小太监的对手。” “这样啊”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小鱼“他挺乖的。” “杀人时你便不这样想了。”福王笑了起来“不过若是放在阵仗上,十个这小太监都不会是我养出的孩子的对手。” 那这个其实宋北云是了解的,这司命司就是个类似皇城司的特务机构,但皇城司掌控在太后家族势力手中,对赵性来说已是不可信了,所以原本专职护卫皇家安全的司命司就成了赵性的心腹,严格来说这便是个特务加特种机构。 要说什么护卫、暗杀之类的事,那肯定是顶尖的,可到底是特种兵嘛,要是在战场上碰见正规军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一点反抗的能耐都没有。 虽然宋北云看过很多特种兵巨牛逼的电视剧和小说,但也是知道这所谓的特种兵绝对没有那么神。 “对了,千岁。”宋北云小口撕着羊排,转头问道“定好几时走了” “应当是太皇太后生辰之后,不足三个月了。”福王轻笑一声“本王一走,你可便是孤立无援了。” “我小心些便是了。” “嗯。”福王点头道“太皇太后笃信佛陀,你给我将这东西弄得精致些,我就当是你送与她老人家的贺礼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 宋北云暗暗叹了口气,福王这人当真是跟传说的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啊,就连给自己亲娘送礼都要拉着自己来办。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女儿是吧有这层关系在,宋北云一句话都不能说,毕竟中了金铃儿的邪气嘛。 “还有。”福王叮嘱道“少于什么王家谢家的搅合在一起,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你还不耐烦若是让老子知道我与那些个世家混在一起,可别怪本王这鞭子不留情面。” “哦” 宋北云当然知道福王在担心什么,这氏族对皇权来说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血管瘤,割不得、惹不起却也喜欢不起来。而且这些氏族绝对不会吝啬花一个两个女儿去押宝在一些看上去有前途的年轻人身上。 最有名的不就是连一个泗水亭长都不放过的吕家么。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这厮”福王仰天叹气“好色。” “哈”宋北云一愣“千岁人家这般说也就罢了,您这” “你是说本王未有青春年少时” “啊这个,其实不是。” 福王一挥手“你自己多担待些,莫要辜负了金铃儿。” “哪哪能啊。” 今天宋北云最大的收获就是一百个顶好的工匠,这些人中有木匠、有泥瓦匠、有铁匠,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同时也领取了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大概这就是权力和义务并行吧。 主线任务是在铁器上取得突破性成果,支线任务则是给太皇太后准备贺礼。 虽然他都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升斗小民要去给太皇太后那个级别的人准备礼物,但既然人家福王都发布了强制任务,他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 主线任务还没有那么匆忙,毕竟福王给的期限是三年,但这主线任务却是紧迫的很,两个月就要搞定。 直接送铁疙瘩怕是瞧不起人家太皇太后的社会地位哟,所以肯定是要花心思的,可是这心思怎么花就是个大问题了。 送礼物讲究什么新奇有寓意是一方面、价值昂贵是另外一方面,单独拿出来都好办,但合在一起却是难办的很,小聪明是不顶事的,而且他若是送礼肯定是跟金铃儿挂钩,这一点关乎到公主殿下的面子呢。 回到家中,宋北云本来还说去偷看一下小鱼洗澡,看看他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切的那儿,但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来了,他这些恶趣味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好在家中还有个大艺术家不是 “这个啊要我说,你不如将那小佛弄成巴掌大,装在盒子中送过去,垒起来一面墙都是,看着也是喜人。”俏俏在得知宋北云的任务之后,一边梳头一边说道“我听说那太皇太后已是耄耋之年,这等老人最爱的便是胖娃娃,你送个弥勒过去,再弄个百八十个神态各异的胖娃娃,定然是喜人的。” “你这不就是跟猜皇帝家用金锄头种地一样么。”宋北云躺在床上,呈大字型伸展”愁死我了” 。 168、9月20日 雨 尽力自持,不致癫狂。 愁归愁,生活还是要继续。 也许作为有史以来最低调的解元,宋北云的名声反倒要比那些整日花枝招展的人更加昭著,甚至现在已经有慕名者开始大清早就在他家的巷子口等着了。 宋北云出门时碰到了最少三拨,但即便是解元本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甚至还有问宋北云知不知道宋北云在哪里的。 “宋大人,为何你不与他们讲呢” 小鱼跟在宋北云身后,小声问着这穿着蓑衣的宋北云,小鱼涉世不深,他哪里知道宋北云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他觉得这宋大人绝对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一个聪明人这么做那么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啊。”宋北云在铺子上买了两块油饼,分与小鱼一块,两人一边吃一边朝大营走去“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不同的诉求对吧,有人喜欢那迎来送往、高朋满座,有人喜欢推杯换盏、呼朋唤友,有人喜欢山水相逢、相望江湖。诉求不一样,决定行为自然也不一样,你说对吧。” “嗯。”小鱼轻轻点头道“宋大人不喜欢那些人。” “跟那些人没关系,是宋大人不喜欢那些名。”宋北云笑着拍了拍小鱼的脑袋“他们没有错,争名逐利世间常有,只是这宋大人不常有。” 小鱼抿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仰着头看着宋北云,两个梨涡绽放出来,着实是让人雌雄莫辨。 “那宋大人,你说为何人要争名逐利呢” “这个啊,其实说白了” 这一问一答着走了一路,一直到大营之内时小鱼才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起来,静静的站在宋北云身后如同一个影子。 大营里的那些丘八看到宋北云都是极热情的,这些人虽然文化程度不好,但却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这宋大人出手阔绰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昨天他和福王殿下凑到一起情同父子那一出可是没避讳人的。 只要脑子没什么问题都知道这宋大人是个惹不起的人了,所以大营中从上到下都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那就是对宋北云这个人客气一些。 而宋北云其实也喜欢在这个地方窝着,感觉就很棒,也许是因为他血液在中还流淌着属于工业的热浪,那些汹涌翻滚的铁水才能激发出宋大人被莺莺燕燕美色成群压制在心底最原始的澎湃。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下里巴人才会干的事情充满激情的,比如庐州城中的才子们,因为明年春闱就在眼前,他们许多人就索性定居在了庐州府内等待着来年的考试。 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多的地方就会是疾风骤雨,那人多读书人还多的地方,就可以说是恶浪翻滚了。 这帮人可不像剪了辫子之后的那些年轻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期望和对故土的热爱。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绝大部分身上都带着一股用妇炎洁都洗不干净的腥臭咸鱼味,他们擅长的并不是治世良方也不是满腔热血,而是拉帮结派、成群。 之前因为有北坡这种身份地位自身条件都一等一的大佬压制着,所以这帮读书人并没有翻腾起来,可如今北坡调令已下,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这些书生了,这帮人就立刻开始躁动了起来。 这些人有几个显著的特点,首先就是拉帮结派呗,本身就属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人才们开始形成不同的泾渭,往大了分有南北两派,南方的学子看不起北方学子,称他们为丧家之犬。北派的学子自然也是不高兴的,他们称呼南方学子为待宰羔羊。两头吵得不可开交不说,有几次还差些酿成斗殴。 再往下细分却也是有意思,南派的学子里也分成了好几个部分,苏杭的看不起湖广的、首都文化圈的瞧不起苏杭的、两广的瞧不上八闽的。 北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南迁的看不上逃难的、氏族的看不起寒门的、寒门的看不起南迁的、家中为官的看不上家中经商的、家中经商的看不上种田为生的。 鄙视链一层一层一层的往下排着,若是一家酒肆里同时出现南北学子,必然是南北之争,但若是只有一派在场,他们却也不会多客气,反正只要进了这个圈子,那就自动变成了一条疯狗,平时的时候村头的一群狗和村尾的一群狗互相咬着,但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疯狗之间的小规模混战。 这些读书人大概就是现在大宋官场的一个缩影,杠精、优越党、没能耐的口嗨、混吃等死。 “烂透了,这些人烂透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北坡听闻这两日的事情之后,他一巴掌拍在矮桌上,但拍完之后却只是手疼的厉害。 “罢了,我也管不到许多了。”北坡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无奈的叹了口气“北云呢有几日没他的消息了,他没参与这些混账的事吧” “宋解元从未露面,哪怕是请都请不到,已经有人开始说宋解元惺惺作态自持清高了。” “呵。”北坡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也胆敢口出狂言。” 不过说完之后,他倒是长叹一声“我心中却是对这大宋的虔诚满是担忧,这些人可都将是我大宋的官,为人如此为官怎可公正廉明。” “到底还是需北坡兄去主持一番局面。” “不了。”北坡摇头道“如今我已是有官身了,不好再结党营社,随他们去吧。” 小弟长叹一声,知道北坡也是无奈之举,再聊了一会儿也便悻悻告辞,而北坡在人走之后,也只是轻叹一声便不再过多言语。 不过他倒是对宋北云的选择感到很意外,他本以为宋北云会以解元之名趁机在此时收一圈人望,就算不收人望结交几个好友也是可以的,但这个避而不见的操作就算是北坡都没太看得懂。 他细细想来,宋北云如此这般无外乎就是两个想法,一个是根本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人,文人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另外一个则是他并没有打算进入这个圈子中来,甚至心思也并不在官场之上。 北坡自然是不知道宋北云到底怎么想的,但他想来宋北云避而不见是因为忍不得那些人身上的恶臭气味,心气高傲罢了。 不过就算任由北坡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宋北云只是单纯的在那玩铸造玩上了瘾,脑子里堆满了改进炼铁技巧。 “要想办法把氧气吹进去啊。” 宋北云看着那半开放的炉子,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但却迟迟得不到什么好法子,而旁边的工匠也是在那跟着他一起蹲了一排,每个人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滚烫的炉子。 底吹工艺肯定是要建立在现有工艺之上的,工科更其他的专业可是不一样,它不存在一蹴而就的成果,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一步步慢慢累积上来的,没有底层架构就想要往高爬,到时候不倒才叫奇怪了呢。 “好好想想,各位。”宋北云站起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我腿都蹲麻了,你们好歹给老子放个屁出来啊。” 几个工匠也是大眼瞪小眼的,他们只是工匠而已,并不是传说中的大匠,哪有这种能耐。 不过这时,那个在浮梁烧窑的大师傅突然拍了拍脑袋“按照那烧窑的法子试试” “怎么试” “料火分离,只让那铁水热起却不见明火,这般就能往里灌气。热气往上涌,我们便从下头通气进里头,用那下头的气逼走上头的气如何” 宋北云眯起眼睛想了想“试试” “那便试试。” 几个匠人一听纷纷起身,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该如何改造这窑炉了,而这密封性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宋北云带来的那些黄泥,既是耐热又是细密,在烧窑之前细细的糊满缝隙,再封好口子 “最好是留出一个通道可将那铁水引出” 一番集思广益下,一个基于宋代基础的底吹炉雏形就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氧气的问题了。 而要实现氧气,最简单的就是电解水,而电解水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防止爆炸 宋北云拿出小本子开始在旁边默默画起了一个简单的氧气炉的原形,而这里头需要电 宋北云仔细琢磨了一圈,看向了旁边那个炉子,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果然人类文明离不开烧开水啊。” “大家都动起来,我说些材料来,你们去备好,五日之内我们便要完成第一次改造” 而宋北云在拿着手上的东西之后,坐在那发愣了很久,因为从无到有制造一台蒸汽发电机是极困难的,而且还要保证功率稳定这就更加复杂,齿轮什么的倒是简单,压铸还不能成功,那就手工给挫出来 “蒸汽发电机、变压器还有个什么来着”宋北云挠着头“真烦。” 虽然难,但宋北云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充满活力。 “对了,按照我这图给弄几个铜球出来。”宋北云找来铁匠“尺寸都看好咯,留出孔洞可知道啊尺寸一定要看好啊,若是错了,你狗头没了。” 169、9月27日 晴 不负古人书 虽然这几天宋北云整天都泡在工坊里,根本就没露面过,但明日却是孔祭了,他作为解元无论如何都是要出来站台的,好像据说要穿上很奇怪滑稽的衣服,跟着大学官进行一系列的祭祀典礼。 想到那个场面宋北云头皮都是麻的,但这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得。 “烦。”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看着旁边金铃儿正在跟妙言进行着扑克大决战,她俩已经玩了一下午了,虽然金铃儿总是输,但她却因为沾染了新东西而根本不知疲倦,兴致高昂的很。 本来是三个人的,但俏俏中途就去买菜了,看她逃跑时的步伐,宋北云知道一定是这两个高智商的把俏俏给压制了。 毕竟别看俏俏那个样子,她其实是个挺输不起的姑娘,以前跟宋北云玩游戏输几次她可就是要起手打人的。 “这几日你都去哪了,来找你几次都不见踪影。”金铃儿甩下一对二“你有本事就炸我。” “四个三。”妙言眉头一挑“四五六七八九顺子,没牌了。” “啊”金铃儿往小竹床上一躺“又输了。” “你跟她玩这个,恨自己不死啊。”宋北云从旁边拿起果汁喝了一口“这几日都在你爹爹的大营里造新东西呢,这要不是明日有孔子祭,你今天都看不见我。” “那可是造出来什么“ 造出来什么什么都没出来啊,除了数百个铁娃娃之外,其余的计划都在缓慢的进行中,底吹窑的难度太高、电解制氧不稳定、炉温达不到要求,种种问题就如一座座大山压在宋北云身上,但这种东西真的急不来,一点一点改进就好了。实在不行底吹不行就只能用平炉了,但平炉真的太糟糕了。 不过这几天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收获,那就是因为因为简易的蒸汽活塞电机出现之后,电镀工艺居然被莫名其妙的解锁了,这几天宋北云玩的最多的就是配置电解液,然后给那些铁娃娃身上电镀各种各样奇怪的颜色。 现在模具方面的问题其实已经不大了,工匠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操作,但电镀却无一例外需要宋北云去操作,他们不会不说还容易直接被电给干掉。 所以他这几天除了不见人影,还特别疲惫,疲惫到想睡午觉都得从指甲缝里漏下点时间才行。 “听我父王说,这些日子你都在那烧钱呢。” “昂。”宋北云叹气道“可不就是烧钱么,每天百多贯往下砸,一个月就要差不多五千贯。” 研发阶段有多烧钱,这就不用解释了,这个期间光是铸铁就弄废了十九炉,一两千斤的铁就这么成了不明所以的垃圾合金,再加上电镀液里可是还有黄金液的,这可都是钱啊,热乎乎滚烫烫的钱。 宋北云说是说满不在乎,但早晨爬起来一算这个账,发现自己所有的流动资金都不够支撑这么烧三年的,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打算去了金陵城之后好好的割一波韭菜。 “对了,父王可能要走了”金铃儿突然坐到了宋北云身边“你会随他去的吧会的吧” 宋北云转过头伸手抚上她的脸,笑着摇头。 原本胸有成竹,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金铃儿突然就顿住了,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宋北云“你不随父王一同走” “不行,我有的我事情。”宋北云叹气道“之前不就已经跟你讲过了” “可我以为你是会跟着父王一起离开的” 金铃儿明显有些慌乱了,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能帮她讲话的人,但在场除了妙言之外,就剩下了那个在十五丈之外的太监小鱼,偏偏这能说上话的妙言正自己在竹床上玩接龙,根本不参与这个话题。 “你说话啊。”宋北云将手上的瓜子扔了一粒到妙言头上“你跟她说啊。” “你的妞你让我说”妙言不吃他那套“自己说。” 宋北云看着气咻咻的金铃儿,叹了口气“其实是我跟你爹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金铃儿声音陡然提高“那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商量” “得了。”妙言朝宋北云一挥手“你滚去拉个屎,我来吧,她开始耍赖了。” 宋北云捏了捏金铃儿的脸,然后连蹦带跳的走了。 拉屎倒是不至于拉屎,他躲进了厨房开始到处扒拉小零嘴,不过因为季节的原因,除了些果子干就没别的东西了。 他拿着一个果干递给跟着进来的小鱼,满脸无奈的说“你看看这帮女人,多麻烦。” “小鱼不懂也不想懂。”小鱼仍是那满脸想笑容的将手上的果子干塞进嘴里“但想来虽是麻烦却也是宋大人心甘情愿,不似小鱼这般无牵无挂的,生死已无差别。” “你才几岁,就说这种话。”宋北云翘起二郎腿“不过你真的是太监不是小女孩什么的” “千真万确,大人。”小鱼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宋北云“这等事可是不容假的,司命司里怎的会有女人” “说的也是。”宋北云点头道“不过说起来,你虽然没办法传宗接代,不过你也没那么惨吧,什么生无可恋。” 小鱼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色,只是听见他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踏入这司命司,命便不是自己的了,惨倒也不惨,只是却不许有眷恋之物。否则会有人收拾掉我们这下等人的。” “狗屁道理。”宋北云喝了口水“以后你跟老子混,我看看谁敢收拾你。” 小鱼没接话,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就站到了一旁。 “对了,白莲教到底是个什么,能让那大太监这么紧张还特意派你来护我” “嗯,白莲教本是那净土白莲社,自唐始便开始为祸一方,专干那蛊惑人心的勾当。自先皇驾崩以来,白莲社入社之人百倍有余,他们便自称为教。据司命司的线报,这白莲教众已如繁星一般点缀于市,许是邻家杀猪的汉子、许是城头卖布的婶子,但若是抓这些人却是没个意思,王大伴是想擒贼擒王。” “原来是这样。”宋北云点头道“不过说起来虽然白莲教是可恶,可是要是真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谁会去信这玩意啊。” “悉听宋大人高见。” “高见倒不至于,只是你瞧不对啊,小鱼,你读过书” 小鱼点头道“司命司中是要读书的,因那平日追查些东西,不读书不识字许是会耽误了线索。” “嗯,有道理。”宋北云笑着说“那就好,稍微读过书又不是一门心思想当士大夫的人最有趣了。” 这可不是宋北云糊弄人,读书但是不想当官的人是最好玩的一群人,比如徐立就是这样的人,他不科考但有学识,虽说没有功名但要是谈经论道他可不输给那些个饱读诗书之才。 这人啊,不管在哪个时代,只要一门心思往当官这条路上去靠,那就等于是走了条邪路,脑子自然会变得与常人相左,脑回路大抵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我继续说。”宋北云翘着二郎腿,悠哉道“你看那古今的史书,你便会发现若是一个地方常伴灾祸,这地方人不是信佛就是信道,可信的人多了,自然便是有了那歪门邪道。而那风调雨顺的鱼米之乡,你且看看,鬼才信这些个东西,他们信钱。” 小玉轻笑一声,没有反驳。 “所以啊,你只要记住一点,若是民间突然涌起这个教那个教的时候,便是灾年,旱灾也好、水灾也好、兵灾也好,总之是先有了灾才有了教。你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就能理解为什么白莲教能长盛不衰了,百姓心中没了底气,自然便是要信些什么的。” “多谢宋大人解惑。” “唉唉唉,这可不是解惑,就是咱俩闲聊。”宋北云看了一眼外头“我可没资格去给人解惑,我说话经常夹带私货的,你别全信。” 小鱼轻轻点头“大才者多为谦逊。” 宋北云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索性从窗口瞄了几眼院子里的情景,看到妙言又开始玩扑克而金铃儿坐在那发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到点该出去了。 端着茶杯,里头灌了一瓢凉白开,他拿上这个就是打算让金铃儿泼他,女孩子嘛受了委屈干什么要去讲道理呢,让她发泄发泄不就完事了么。 不过走出去之后,预想中的“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面对的却是金铃儿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真的没别的法子了么” “你想不想去和亲吧。” “不行” “那不就完事了。我说实话,我要是不为了你,我才不会去干这种事,又危险对我又没好处。”宋北云叹气道“可是现在不行啊,我必须得接下你爹爹的任务,不然我金铃儿就要嫁给人家了。” “荣华富贵你不爱、一人之下你不想,整日就知道跟些妙龄女子纠纠缠缠。”金铃儿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一头钻进了宋北云怀里。 170、9月28日 晴 我本楚狂人 金铃儿是个懂事的女子,她没有什么太多拖拖拉拉,她之前的确是将宋北云的话当成了玩笑,就如平时说的那些一样,而如今她却是知道宋北云真的不会随父王一起走了。 不过好在之前的玩笑话倒也算是给她注了一记预防针,她倒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只是一时之间心情有些低落,毕竟女孩子多少是有些伤春怀秋的意思在里头,再加上对这里的确也是不舍。 “我一生当真是坎坷,从汴梁到金陵又来到庐州,这转眼却是要去福州了。”金铃儿靠在宋北云身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月照南北,不知几时归” “不用担心啦。”宋北云环抱住她的腰“我呢,肯定会去找你的,说不准以后” 宋北云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那编着狗尾巴草的小鱼,凑到金铃儿耳边小声说道“还记得我说的想让你成个女皇帝这事么” 金铃儿身子一颤“玩笑罢了,你可” “我不是开玩笑,只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应验了一句皇家无情,若是你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说不得却是要成你的眼中钉,那时该如何我还没想好。” 金铃儿用力摇头“不去想那些事” “你得想。”宋北云用手戳了戳金铃儿的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要做好跟我对抗的准备。” “我不,为何非要对抗即便是即便是”金铃儿也是斜眼瞄了瞄小鱼,然后压低声音道“即便是有那么一天,私底下我也是任由你揉搓的小铃铛。” 这女孩子可爱就可爱在这里了,她不是说漂亮不漂亮,就是那种那种很稀有的品种。可以说金铃儿的存在即便是横埂古今也绝对凤毛麟角。 她聪明好学但却始终只是贪玩,从小到大都是活在蜜罐子中却是玲珑剔透,既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臭毛病也没有自作聪明的小动作。 虽然初识时她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但随着日子久了,其实可以发现她骨子里其实是个乖巧宝宝,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有趣,只要满足了这点小小的要求,她会变成世上绝无仅有的乖孩子。 宋北云摸着她的头发,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倒不是说什么即将分别的伤感,其实这有什么好伤感呢,虽然庐州到福州一千六百里,但只要有心随时都能来回窜的。 金铃儿不方便来,那宋北云去玩就行了,大不了到时候赞个假,带着俏俏等人去福州吃鲈鱼去。 “我不管那许多,反正正如之前所说,俏俏、巧云最多再加个小碗儿。”金铃儿悄悄朝不远处的妙言努了努嘴“那个,不行。” “好好好。”宋北云叹气道“她只是我搭档,不挨着不挨着。” “你这种狗东西”金铃儿哼了一声“天底下也没有敢第一次见面就将手伸到郡主衣襟里去的人。” “不是说了么,当时就是情难自禁,一下子邪火上了头,把持不住。你也别说我了,天底下也没有让第一次见面的狗男人把手伸到衣襟里的郡主啊,算是两讫了。” 金铃儿没说话了,只是小声嗯了一下。毕竟气氛这么好,跟狗男人说那些屁话十分煞风景。 不过气氛再好,公主殿下也绝对不可以留宿在这里,而且这些日子她也要忙起来了,公主基金里头还有大笔的钱需要有人来运作,这件事她若是处理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明日祭孔,你可莫要迟了。” “你也去”宋北云将公主送到巷子口“不是说不让女人进么” “规矩是时候改改了。”金铃儿甩起长发,掠过宋北云的脸颊,转身坐上了轿子“宋解元,不必远送。” “明天见。” “嗯。” 轿子升起,金铃儿从小窗里探出头来看向宋北云,依依不舍的摆了摆手,而宋北云也一直目送她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才转身回去。 “送走小情人了” “吃醋啊” 面对妙言的调侃,宋北云也懒得去折腾了,就靠在摇椅上“你说,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也可爱。”妙言弹了弹手里的扑克牌“你那大营里大半个月就折腾出一副扑克牌” 宋北云叹气道“远比我想的要难多了,炼钢的炉子炸了十六次、钢水倾覆九次、其他小事故不计其数。一个月五千贯往里头砸啊,你算算你算算,按照一贯钱三百软妹币的兑换比例,这一个月就是一百多万的研发费用啊。这还不包括人工、伙食、耗损等等等等,全算上去的话,七千贯打不住,这花钱如流水啊。你要知道这还不是高精尖,只是个炼钢炉而已。” “它就是高精尖。”妙言笑道“对这个时代来说,它就是高精尖足够改变国运的东西。到时我跟你一起去金陵城。” “你去干什么你在这的生意怎么办” “拓展新市场咯。”妙言侧躺在竹床上,手撑着脑袋“不过我不打算开鸡店了,打算把小剧场搞起来,认认真真的做点文化传媒领域的事情。顺便再帮你盯着一点那些匠人,毕竟我对外可是你的平妻。” “我很吃亏的。”宋北云打量妙言一圈“占了这个名头还没占上便宜。” “你这人说话也是不凭良心,狗男人都是这样。”妙言转过身子不搭理宋北云“今天我住这,不想动弹了。” “行啊,跟我挤挤。” 妙言回头瞄了他一眼“呵。” 最后宋北云当然是没有得逞,他再次被赶去跟玉生睡一个屋,俩人因为明天都要去参加孔祭,所以随便聊了一会儿也就各自睡了下去。 这个妙言也是个清奇的主儿,两人独处的时候吧,占了便宜就占点便宜,她也不会说什么,偶尔心情好还能帮小宋同学解决点小问题,可是一旦在人前时,她就显得纯白不可方物,别说占便宜了,就算是靠的近点都会想方设法赶开宋北云。 所以说,她多少也是有点毛病的那个类型,不过这样也挺好,省事多了大家都省事。 早晨的孔祭,要求其实非常多,多到有些吓人的那种,三更刚过宋北云和玉生就早早的起来收拾准备。 他们两个都是被选出来的舞生,因为是第一、第二名,所以他们是佾舞的领舞,因为是祭孔圣所以这佾舞是八佾舞,横竖都是八人共六十四人,加上两名领舞共六十六人。 跳舞时右手执羽、左手执籥。领舞的服饰更是讲究,身上要着玄袍、头戴展角幞头、足蹬皂靴,从上到下有冠礼、衣行、单衬、大带、青履、裤袜皆绛的说法,领舞的衣裳前后都是有绣花的,脖子上还要配式黄色祭巾,要多隆重就多隆重。 一般情况下,光一个高阁束发就得一个多时辰,穿衣打扮一个时辰,步行至孔庙还得一个时辰,所以说着三更起一点都不过份。 而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状元游街,反正到时街上一定是人山人海,前有舞生行走,后有乐生吹笙,一驾牛车行在前方奏鸣编钟,逼格拉满、规格顶天。 而领舞这俩,就是站在编钟旁边全程挥羽毛的人,而这都不算完,到了孔庙之后还要进行一系列的祭祀活动,总之麻烦到让人想哭。 “这比结婚还费劲。” 宋北云在穿佾装时抱怨道“难怪李太白要凤歌骂孔丘,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骂的孔丘,就是骂的这繁文缛节。” “嘿呀你好好管好你那嘴。”玉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今日可是祭祀大典,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参和一遭,你好生操练着就是了。” 宋北云近乎绝望的长叹一声,看着那丝绸的袍子,心中满是悲切。 “今天文圣公亲自到来,还有金陵城中也要来上许多高官显赫,你可莫要在大典上干出出格的事。” 宋北云被玉生教育着,但是他却打着哈欠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跳个舞么。” 五更之后,天色开始亮堂起来,打更人的梆子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但偏偏这时宋北云和玉生就已经要出门了。 他们身上穿着滑稽而复杂的衣裳,面色严肃的低头行走在青石板上,玉生还在不停的叮嘱“今日可务必务必主意你那仪态。” “是不是说先要去刺史府那头集合” “似是如此。”玉生点头道“一千二百余人将并行前往孔庙。” 宋北云默默摇头,真心觉得麻烦到起飞“那些已经回到家乡的书生呢他们会受罚的吧” “不知。”玉生摇头,然后转过身开始给宋北云整理仪容“你可莫要突然抽了风,切记切记。” “知道啦。”宋北云挠了挠鼻子“王家文圣公来的话,他的嫡长孙也一定会到吧” 玉生点头道“年年都要来。” 今日多了两个盟主,两位大佬莫着急,明后两天我又要陷入加更的苦逼加更行列了。这就算是典型的周末加班了 171、9月28日 晴 运去时来不自由 佾舞会场倒真的是有些气派,两边旗帜招展开来,一名书官宣读祭孔文章,四周围有些名门望族在旁观礼,为首者便是福王以及身穿礼装的瑞宝公主。 今日的金铃儿与往日不同,端庄正经,衣着华丽的她宛如一捧牡丹绽放在骄阳之下,美艳不可方物。 来不及细看,舞生已要入场,旁边众乐生也便开始吹奏起宏大的礼乐来,原本还有几分青春气的祭场霎时间就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而不管是舞生还是乐生,其实都是这榜的举子,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礼保氏记载“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而这六艺之中的六乐便包含了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舞乐。文舞、武舞都齐备,之后更是衍生出了“以击磬为官,然能于琴”的乐器技能。 所以读书人少也是有少的原因的,这帮考上举人的读书人,其实都算是这个时代的通才了,唱歌不一定好听但一定是能跳几段、弹几手的。 而且今日之祭祀早已告知下去了,就连宋北云都偷偷摸摸的把这佾舞给练了出来,更何况那些个整日就琢磨这些玩意的书生呢。 祭祀是大事,既是大事,所有人都不敢怠慢,而且今日在场的人从王爷到刺史到大学官甚至文圣公都来了,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追起责来怕是一辈子的前程都得毁于一旦。 不过还别说,这庄严肃穆的音乐、这整齐划一的舞蹈,配上一群年轻人稚嫩英气的面孔,属实是让人热血沸腾的。 “文圣公今日大驾光临,倒是不如多留几日。”福王对身边的一位老者小声说道“孔祭之后,文圣公可来学生家中一叙” 这文圣公年龄大辈分大,而且在先皇还是太子时担任过一众皇子的老师,所以即便是福王殿下也是需要叫他一声先生。 “福王殿下倒是生分了起来。” “于先生面前不敢造次。”福王笑着小声说道“至今可还记得先生那鞭子抽在掌心的滋味,即便是过去四十载却还是记忆犹新,宛如昨日。” 文圣公轻叹一声“是啊,一晃已经四十载,那时太祖皇帝还在世呢,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看着前面年轻的孩子们,文圣公心中满是感慨,说完之后便挥挥手将话题换了开去,他指着正在那一板一眼跳舞的宋北云“那个便是这科的解元吧” “正是。”福王点头道“先生可有话说” “身姿挺拔、体格健硕、面目清秀、眉眼英武,看着面相倒是个喜人的面相,殊不知福王打算怎的用他” 这个点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还没有谁知道福王即将离开这里的消息,所以按照正常的思维,这宋北云几乎就钦定了是福王的人,虽会惹来世家、文臣不满,但却只要不进京,那自然也是无所谓的,就当卖福王个面子也无所谓。 只是就文正公看来,宋北云这面相却是讨喜的很,是那种一看就很清流的模样。 “此子为我庐州人士,自是送上京让他考状元去,若是真得中状元,也算是为我庐州扬眉吐气一把,似是有几年了吧安刺史,庐州几年未出状元了” 一旁的安刺史,也就是北坡的父亲尴尬的看了福王一眼“王爷三十六载。” 文圣公和福王齐刷刷的看向了安刺史,那眼神生生把他给看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庐州的教化”文圣公沉吟片刻“福王可还是要多操心一番啊。” 福王立刻转过头“安刺史,你可还是要多操心一番啊。” 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领导背这个锅对吧,所以安刺史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而在几人的交谈之中,那祭祀已到了高潮之中,鼓点声如雷鸣,震得人耳膜子都嗡嗡作响。 宋北云努力的跳着舞,嘴里却小声的骂骂咧咧,虽然外头看不出,但他已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湿了个通透,这九月底的天气虽已是秋高气爽之际,但南方不比北方,这时候在太阳底下晒着仍是那要人命的灼热。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比宋北云好上多少,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的模样,但祭祀没完他们谁也不能停下,反倒是那群达官贵人却是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宋北云他们在那闪转腾挪。 而在另外一边,公主正极力的想离身边那王家工子远一点,她的鼻子极灵敏,可以隐约嗅到这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骚味,虽不浓郁但让这阳光一蒸却是令人作呕。 不过到底是名门,即便金铃儿是个公主却也是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尽可能的往旁边躲着。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北坡小声的问道“是有何不舒服还是这日头太毒了” 说着,北坡将袖子撑开,挡在金铃儿的头顶“如此可好一些。” “来,换个位置。”金铃儿躲开北坡撑出来的阴凉“你可莫要如此亲昵,让人看见还了得” 她说话时,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了正在那跳舞的宋北云,要是自己让这北坡给遮阴,回去之后还不知道那个坏人会说出些什么虎狼之词呢。 “是是我孟浪了。”北坡连忙收回手“那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换个位置。” 金铃儿斜眼看着身边不远处的王家公子,只见他眼眶深陷、目光涣散,自手到臂都在那不自觉的哆嗦着,再加上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骚臭味 真的是够了,金铃儿可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呕吐出来。 “这不好吧,公主殿下”北坡虽然被金铃儿的态度弄得有些伤心,但仍是温言絮语“这主次之位,岂能” 可还没等他说完,金铃儿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你不换我就走了。” “换换换我换便是了。” 很快,两人偷偷调换了位置,离开那恶臭不堪的王家公子几丈之后,金铃儿总算能大口呼吸了,她深吸几口气仿佛就像是搁浅的鱼儿重回大海一般。 北坡似乎并没有发现金铃儿的异常,他坐在刚才金铃儿坐过的位置上,感受着那凳子上的淡淡体温,还有空气中那股 “呕” 一口深呼吸下去,北坡当时就没忍住,干呕一声后他连忙捂住了嘴,满面通红的回头看了一眼金铃儿,而她似乎好像早已料到这是个什么情况似的,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脸上带着微笑。 北坡的干呕声似乎吸引了王家公子的注意,他慢慢的回头看了北坡一眼,而北坡发现这才几日不见,他的王兄居然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就就像宋北云桌子上那些神鬼志怪故事里被鬼怪缠身的人一般。 “王兄你这是怎的了” 北坡小声问道,而王家公子轻轻摇头,口称无事,但手上的哆嗦却是愈发明显了,鼻涕也从鼻腔中流了出来,他不断的擦拭可即便是人中都被擦红了却仍是止不住的流淌。 “王兄你怎的一头一脸的汗水” “我我无事。” “王兄要不要我去叫大夫来” “够了” 一声暴呵,生生惊呆了北坡,同时也惊扰了祭祀大典,当所有人都看向王家公子时,他的神情变得愈发紧张,面容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吵死了你们吵死了” 突然之间,他捂住耳朵大声的喊了起来,金铃儿见到他的疯状,连忙心有戚戚的跑到了福王身边,而福王这时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祭典不能停。”文圣公铁青着脸,站起身背着手“莫让外物惊扰。” “先生,这”福王也连忙起身“他怎的了” 文圣公面露担忧,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快步走向了自己那个已经匍匐在桌上的孙儿身边。 福王殿下跟了过去,护卫也都紧随其后的来到了那个地方。 “先带他去休息吧。”福王命人将王家公子搀扶起来“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文圣公叹气道“这几日,这孩子就如中了邪一般。” “中邪” “是,往日乖巧的很,但就是自从上次从庐州回去之后,便似换了个人,动辄便会性情大变。服下这里一个小神医开的药方之后稍能缓解,可这几日却是变本加厉,服药却是不管用了,这次我带他来此地,一来是求药,还有便是看看能不能治了这本。” 听到小神医三个字,福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但他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并小声安抚起了这个已经七八十的老头子来。 而被打断的祭祀仍在继续,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金铃儿倒是被福王强制送了回去,而福王在安排文圣公随他那孙子同去休息之后,便和安刺史两人坐在那头,不过表情却是愈发的凝重了起来。 “王爷,怎的了” “出事了。”福王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安刺史,若是方便,你也先回返吧。” 172、9月28日 晴 疑有疑无淡欲迷 祭典结束,宋北云累得够呛,他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金铃儿,左顾右盼间却等来了福王的亲卫。 “宋大人,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既然是亲卫,哪里还能不认得宋北云呢,这个出入王府跟进自家门儿一样的奇男子,要不是他们不能乱说话,现在上去叫姑爷都完全没有问题。 “王爷找我” 宋北云摘下头上复杂的帽子,边走边解开闷热的衣裳并趁着还未走远对正在一旁休息的玉生说道“玉生哥,你且先走一步,我去那头有些事。” “嗯,我刚巧去买些肉糜,今日气闷的很,吃不下东西,晚上便吃点肉粥吧。” 玉生现在也逐渐开始进厨房了,也不知道是收宋北云的影响还是自己属性觉醒,反正自从考试完了之后,他就很主动的承担了差不多一半的家务。 “行,都随你。” “宋大人,快些吧,王爷面色可不好看呐。”旁边的兵丁催促着“似是在发脾气。” 宋北云快步跟上他们,小声问道“他又干什么了” “谁能知道王爷的事呢,你可就别为难我们兄弟了。”亲卫叹气道“你今日可莫要招惹王爷了。” “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他老人家啊。” 带着满腔的疑问,宋北云来到福王的面前,而福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背着手就往前走。 宋北云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往前走啊,立刻屁颠屁颠的就跟了过去,小鱼远远的想跟上去,但却被福王的铁卫用刀鞘拦住,小鱼站定脚步没再往前走,但却用眼神轻轻瞟了那几个亲卫几眼。 亲卫立刻侧过头,不去看他那让人发怵的眼神,不过却仍然不让他前进半步。 福王带着宋北云走进孔庙后面的一件小屋,让里头负责祭扫的人出去后,福王往凳子上一坐“你对文圣公家的少爷干了什么” “天地良心,我能干什么啊。” 宋北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那家伙莫不是死球了 不过之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一下福王的神态表情,确定那家伙并没有挂掉,这让宋北云长长的松了口气。 “除了你,我想不出庐州城还有第二人。” “天地良心啊,王爷。他那日在画舫上差点马上风了,可是我给他救回来的,开的药也都是铺子里能买到的成药,也就是个安神定惊的方子。”宋北云摊开手说到“我哪知道他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当真” “那还能有假,前些日子他来这里,安刺史的儿子便说尽尽地主之谊,那就尽呗,想来这庐州能玩乐的地方也只有画舫了,总不能跟公主殿下她们一般去城外农家乐吧。”宋北云揉着鼻子,略带心虚的说“不知王爷去没去过那风月场,里头总有些让人如狼似虎的东西。这王公子就像个色中恶鬼似的,吃些东西助助兴什么的,也是正常不过了,我哪知道他之后又吃了些什么。” “他在画舫中吃了些什么” “五石散。” 福王听到这个,倒不显得惊讶“奇了,本王年轻时也隔三差五吃上一些来吟诗作画,也未见有这般样子。” 龟龟,这老头厉害啊,当真是人家玩过的他都玩过,人家没玩过的他也玩过,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说实话,这五石散的确没什么问题,纯度不够而且量也没多少,虽然号称是毒品,但比起真正的毒品效果差远了。 真正让他沦陷恰恰就是那一副安神的方子,这个可是通过大量对比实验得来的数据,酸枣仁、茯苓、益智仁、桑叶、甘草、莲子、百合、山药、大枣、栀子,这个安神茶的方子流传许久了,如果单纯喝这个,就是个治失眠心惊的东西,便宜货。 可是如果一个人同时在服用刺激品时再用这个,那可就真的刺激了,之前宋北云就做了大概的药理论证,这两种药物是相克的,但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它们是相克的,因为安神茶太柔和了,没人会把它当成是冲克类的药剂。 但实际上,如果在食用了五石散之后再服安神茶,会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安稳的时候特别安稳,但却会得不到任何快感,人在极端低估沮丧的时候,就会不断索取快乐,而五石散可不是什么新鲜药,几百年的老东西了,各大药店均有销售的玩意。 两个相冲相克的药一起服用,就只能不断互相加大剂量才能压制住对方,最终王公子终于在吃五石散这个事情上做到了天下无双,生生把自己给吃出了病理性毒瘾。 “只是去了画舫只是给他配了药” “那么多人可以作证,我又不傻嘛,哪能再众目睽睽下给他下毒呢。” 福王仔琢磨了一番,道理似乎就是这个道理,五石散他用过、这安神茶他也喝过,如果真跟宋北云说的那般,其实说破大天也没个毛病。而且不出意外,像王家少爷这种人,定然是不会随便一个人给的药都会去吃的,这一定是王家经过名家论证之后才会给他服药的,说不得还是御医给的论证。 “马上风你说他马上风了” “可不。”宋北云连连点头“他在那画舫上三天三夜,换了不下十个姑娘,最多一次三女同台竞技,这便是钢水浇的也顶不住啊。王爷,天地良心,您也是年轻过来的,您年轻的时候扛得住这等刺激” “本王三十岁才成亲。” “这就不好讨论了,王爷看不出来您还挺纯情。”宋北云偷笑,然后继续说道“这事看上去挺邪乎,但仔细琢磨下来,定是那王公子自己未遵医嘱。” 福王起身开始踱步,走了几圈之后突然抬起头看着宋北云“可治不可治” “没法子。” 关于这个宋北云是真的没招,戒毒是个世界性的难题,一直到一千年以后这个问题都没能彻底解决,大部分都是靠美沙t之类的替代性戒断,但现在可没办法去解决戒断反应,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继续下去。 但根据王公子现在的反应来看,恐怕就算是让他单纯的服五石散都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只能对五石散的有效成分进行提纯,然后再 当然还有其他的法子,那就是剧毒的茄科植物,从这里着手,但这玩意太危险了,宋北云才不去冒这个险,万一那玩意吃出个好歹,他不想担责。 “不管那么多,你先去瞧瞧吧。” 宋北云听了福王的话,指着自己的一身行头“王爷,我还穿着这个呢。” “回去换了,这王家的少爷可是王皇后的亲弟弟,且是太后的表侄,关系芜杂,你若是办不好许是要惹上麻烦。” 宋北云点头道“我只能尽力而为,但王爷丑话咱们说在前头,我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后头怎样还需看那王少爷的造化,若是王爷无法与文圣公说明这点,那只能让他们另请高明了。” “此时本王自是会办好,你只需料理那少爷便好。” 匆匆回去换了衣裳,宋北云就在亲卫的带领下去往了文圣公所下榻的地方,而当他到那里时,福王却是早已到了,他正在跟文圣公聊着什么。 “先生,这便是您找的小神医。” “这不是” “他本就是学医出身。”福王说完,瞪着宋北云“还不快来与文圣公见礼” 挎着药箱的宋北云连忙上前给文圣公行了个礼“晚辈见过文圣公,祝文圣公千千秋笔墨与世长存。” 宋北云吓了一跳,他差点顺嘴就说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样的话了,要真的说出来,今天晚上福王就得用鞭子把他抽成斑马。 果然,他刚说完,福王就在旁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好在文圣公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这个生硬的转折,毕竟现在他的心思可都是在那服了药陷入沉睡的孙儿身上。 这孙儿可是王家这一脉的单传了,他那姐姐妹妹一大堆,可男丁却只有这一人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必多礼,听闻你能救治我孙儿的病” 宋北云长叹一口气,无奈摇头道“文圣公,实不相瞒,我要治却是只能治标不可治本。” 说着,宋北云把这王家少爷夜御三女、通宵达旦、绕梁三日还嗑药等等一系列的事都告诉文圣公之后,老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还是福王眼明手快扶住了他,才让这老头没栽倒在地。 “这混账这混账怎可这般荒唐”文圣公满脸通红“五石散怎的会如此” 宋北云摇头道“这还得待我去问问王公子再做定夺。” “那便快些去。” 宋北云进到房间,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而根据这个味道来看王家少爷这个千金之躯,怕是拉裤了。 “真的晦气啊”宋北云走上前,轻轻摇晃起王家少爷来“王少爷,醒醒,醒醒。” 今天要早点睡,眼睛快睁不开了,起床之后再更给大家。 173、9月29日 晴 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王公子,早日便跟你说了,切不可再服那五石散,你为何不听规劝若是再不遵医嘱,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你了。” 王家公子趴在床上,身后插满了隐身,剧烈的疼痛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反而疼痛所带来的刺激大大的缓解了戒断反应所带来的痛苦,让他脸上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你身子骨本就弱,年内就莫要亲近女色了。”宋北云很认真的叮嘱道“每日慢跑半个时辰再在家中举石锁半个时辰,操练三遍五禽戏。日常饮食少盐油,多肉禁酒。两年时间便能好起来。” “什么” 王家公子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不能近女色还需举那石锁” 宋北云可不是跟他开玩笑的,作为医生时,他从来都是认真的对症下药的,即便是之前给他开的药方子也是对症下药。怎奈这人没有自制力,这能怪谁呢,每日无所事事想来也是挺痛苦的吧。 现在再给他加一道猛药,就是不许再出去玩,清心寡欲闭关年,这事他要是能坚持下来了,也算是能重新做人,可要是坚持不下来,再去到处找乐子吃那些个玩意的话。 对不起,神仙难救。 要说宋北云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可能就真的是个无知狗腿子吧,他从最初提出一句“要不要试试五石散”开始,其实就只是一个建议,连教唆都算不上,真正将自己扔到沟里的恰恰就是这王公子自己。 之后给他治病时,宋北云不光嘴上嘱咐了千万不能再吃了,甚至还写在了纸条上,但最后王公子仍然没有去践行。 宋北云的药是对症的,这遍访名医给出的都会是这样的东西,也都会嘱咐一句“别尼玛再吃五石散了”的医嘱,但有些人真的是顶不住诱惑的。 福王之所以没有责怪宋北云,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地方,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行动上他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花钱尽地主之谊,去了合理合法的妓院,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说了一句“大家要不要再嗨一点”,这何错之有 做人都是要讲道理的嘛,是不是。 “对,断绝女色、禁酒禁五石散、锻炼身体、合理作息。”宋北云郑重的说道“不开玩笑,可是会死。” 旁边的文圣公听得是面容发黑,如果不是宋北云刚才在给孙子治疗时说的那些话,他都不知道自家孙子居然花样如此之多,去狎妓时居然还嗑药 “药,还是宁神茶,坚持喝。但切记切记不要再乱用药了。”宋北云取来纸笔“我这便将日常公子能接触到的类似效果的东西写下来,公子敬而远之便好。” 宋北云倒是真的写了一大堆,从五石散到民间一种用特殊木料燃烧出的灰烬制成的丸子、再到大理那儿运来的能致人迷幻的小菌菇、最后到一些常见的毒花毒草,都写了个清清楚楚。 “王公子,你不能沾染的东西都标注在上头了,我也算是尽心尽力。”宋北云写完之后,叹气道“我再给你讲讲这些东西都有何危害吧,先是这大理来的菇草,它本是用于镇痛之用,非有恶疾不能食。吃下去之后,会见到小人划船哦。” “嗯”王公子愣了片刻“何为小人划船” “就是大概是那个意思。”宋北云组织了一番语言“就是能见到人间所不常见的光景,先是眼前色彩斑斓,之后人却是变得亢奋躁动,之后” 十几种毒物介绍下来,甚至连一种特别的蛇毒都给介绍了个详尽,虽都是阐明这其中危害,但 王少爷,您听得津津有味是什么意思还有您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行吧,既然跃跃欲试,宋北云就不再与他说话了,转过头将纸交到文圣公的手中“文圣公,方才学生的话,您可是要听进去啊。” “既是王神医的弟子,那定然是没差的。”文圣公看到宋北云治疗之后的孙子的精神状态明显转好,他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我自会照应,多谢小神医了。” “举手之劳罢了。”宋北云重新背上药箱,朝文圣公和床上的王公子拱拱手“那我便先告退了。” 出了这样的事,文圣公肯定不愿再在这里多逗留,在孙子看上去好了不少之后,他们便启程返回金陵城了。 在车上时,文圣公开始数落起自家孙子道“你看看你,成何体统,真是唉。你回去之后好好收心,年后成亲之后,可切记不可再如此散漫。” 王公子侧过头“爷爷,就不能早些让左家妹妹进门吗” “太皇太后点的日子,你说怎的早些” “可是孙儿有些心痒难耐了。” 文圣公叹气道“心痒难耐是吧,忘了那小神医怎的叮嘱你的最少三年不得近女色你还心痒难耐,哼。” “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那些个医者总爱说些糊弄人的话,他这般言语不就是想让你高看他几眼,为他以后的仕途铺路么,孙儿身强体壮的,怎会有事。再者说了,我看他也并未干什么,就是开了一副哪都能买的药、扎了几针谁都会扎的针。然后便是说些这不许那不让的话,还神医要我看,他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文圣公不再说话,只是宠溺的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回去之后,我请那晏医官再给你瞧瞧,听说这晏医馆技能通天。” 马车一路朝金陵城疾驰,抛开路上休憩之时,第二天午时便已经到了那金陵城。 到了之后这王公子的戒断反应又是起来了,连忙灌下一些已经熬好并且剂量加倍的安神茶后,送入了府中修养,而文圣公也不顾舟车劳顿亲自去往了晏医官的府上。 这老太医也是昨日才回到金陵,前几日说是师门集会商讨新掌门的事去了,见到文圣公亲自拜访也是有些意外。 “王兄,你这到我这来,怕是没什么好事情吧” 老太医因为最近熬夜研究宋北云的解剖图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但他却仍然乐此不疲,中午吃鸡时还生生拼出了一只鸡的完整骨架摆在桌上,老妻说这怪吓人的。 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人,谁也没必要比谁矮一辈的那种,虽然文圣公的社会地位的确是要比大医官高一点点,但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这个时候用身份说事,怕是真的自寻死路。 “还不是我那孙儿的事,还请医官前去查看一番吧。” “行,走吧。” 大医官还是有些牌面的,他压根就不虚文圣公的名头,坐上马车之后也没什么感觉紧张。他先是与文圣公聊了一番他孙儿的病情,在得知原因之后,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宋北云给他的那些手记里关于成瘾性的分析报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是难办” “非常棘手,文圣公啊你可是得好生管教你这孙子了,有了这般症状,怕是你家那孙子平日都用五石散当饭吃吧” 这虽是揶揄,但却将文圣公说的老脸通红,自己那儿子去的早,加上又遇战乱,家中人丁就剩下这一脉单传,自是全家都宠爱的紧,平日里也多有骄纵,这大医官一句话就将他管教不利的点子给戳了出来,着实有些扎心。 “难办啊,不过还是先去瞧瞧吧。” 老太医对生死什么的早就见惯了,他这么上心的唯一原因就是真的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宋北云的成瘾性表述论证。而对于自己那小师弟笔记中提出的临床医学总结,他真的是超有兴趣的。 来到文圣公府,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王公子的房间,大医官自然是不用给小辈见礼的,他走过去往床边一坐“手伸出来。” 把脉的空档,他上下打量着王公子的脸色并吩咐道“舌头伸出来。” 在一圈观察之后,他抿着嘴背着手站起身“这是有高人开了药啊。” “哦”文圣公愣了片刻“真是高人” “嗯,高人。这药是一剂冲克的方子,若是不再服用那五石散,这药不消几日便能医好你家这孙子的病症。可是王兄啊王兄,你怎的就不看严实一些呢冲克之物本就是此消彼长,服药之后变本加厉的使那五石散,如今虽不至于病入膏肓却也是入五脏了。” 听到这,文圣公脸色骤变 “不过倒也不是没救,每日慢跑半个时辰再在家中举石锁半个时辰,操练三遍五禽戏。日常饮食少盐油,多肉禁酒,两年时间便能好起来。哦,年内,莫要近女色了。” 文圣公“”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这是不是昨日那小神医对对对,两人居然是说了同样的话,近似一字不差啊。 “当真要如此”文圣公小声问道“我孙儿年后便要成亲了。” “成不成亲是你的事啊,我管不着。诊病给方子,这是我的事,我出什么医嘱可不跟着他成不成亲走。”大医官可不吃这一套,一脸笑容的说道“成亲就成嘛,也不是个事,不过到时可别找我了啊,我这点名声可经不住折腾。” 文圣公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宋北云写的那些个毒物“还有这个,大医官可给瞧瞧” 老太医一看上头的字,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这板板正正的字迹,他这些日子可是日日见夜夜见,隔着几层都能知道是谁给写的。 “这啊。”老太医扫了一眼“照做便是了。” “大医官不论证一番” “你可知这人是谁”老太医笑了起来“你可别说你不知道给你出这方子的人是谁。” “是王老医仙的弟子,可他太年轻了。” “年轻来来来,我今日便告诉你,你说的这年轻人是谁。” 174、10月1日 晴 人间亦自有真情 “这可是我师门里的宝贝疙瘩,说句不中听的,王老哥你这文圣公可管不着他,他算是鬼谷门下弟子。”老御医与文圣公闲坐茶台,两人对酌“我这小师弟,一等一的人才,你若是给他难堪,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文圣公摆手道“大医官可莫要跟老朽说笑了,我为何要为难他。那孩子我一眼便相中了,孔祭上他面目清朗,正气凌然。且是对我王家有恩情,我怎的都不至于难为他。” 之前文圣公是真的对宋北云顶有好感,那孩子正符合他心中那朗朗少年的模样,不似如今这风气中盛行的靡靡之意,仿佛书生若是不手无缚鸡之力便不是书生似的。 这读书人可是应当文能笔墨见丹心、武能马上定乾坤的,那些个涂脂抹粉、矫揉造作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不过文圣公到底是老了,他没有心气再去提振学风了,而且这文圣也沾染上了朝廷的事,变得不那么清澈透亮,有些事他也就不再去提了。 “文正公啊。”老御医为他倒上一杯清茶“你这一生刚正不阿、以治学、求学为己任,教出了三朝君臣,放眼天下你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可千万别临了将自己一世的清明给毁了个干净啊。” 文圣公虽然老了,但可不是傻了,哪能不知道老御医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但事到如今他却也只能默默叹气到“尽人事知天命吧,我家孙儿自幼丧父,家中自是多宠爱了一些,但想来也是饱读诗书者,定然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是事来。” “那自是最好,我可是顶担心老哥哥你的。”老御医拍了拍他的手“你啊,也是不容易,身为文圣却顶着个外戚的名头,我都不用想就知道外头怎么评你。” 因为特殊的政治原因,这文圣公已经不再能胜任衍圣之职了,这两年更是与山东那头的分家争抢衍圣之名,但人家占着孔府呢,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落了个文圣。 而如今他可谓是骑虎难下,朝廷需要他的名头来安抚天下读书人、亲族需要他的存在提纲家风、文臣和外戚集团也都需要他这个老头子存在来当个和事老,这文圣公活脱脱的就被当成了个供台上的菩萨,只要戳在这便好。大家需要他,但却不需要他干些什么。 难啊 “还是羡慕大医官你,如神仙一般。你我只差了十一岁,可你瞧瞧你那面容还如四五十之人,我却已是垂垂老矣。” 老御医叹了声气“可要盯好你家那孙子,我这便先走了。” “我去让人驾车送你。” “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日后,定国公府。 “少公爷,这有一封您的信。” 刚洗漱完准备用膳的左芳结果下人递来的信,上头一眼看着便是自己姐姐那歪东倒西的狗爬字,他看着这字是真的绝望,自小他就敦促姐姐好好将那字练练,可每次一提这事她就打人,如今倒是好了,写得这一手“好字”,这字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撕开信封,里头露出来的却是一行刚劲有力又横竖分明的好字,虽然字数不多,却是让人赏心悦目。 “还是姐夫字好看。” 左芳嘀咕了一声,展开纸,之间上头只有五个大字“无内鬼,开干”。 看到这五个字之后,左芳眼珠子一转悠,顺手就将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厨房的灶台中,一如往常的走出去吃起了早餐。 “早晨有你一封信。”定国公喝着粥,小声说道“拿到没有” “拿到了,是阿姊的。”左芳唯唯诺诺的说道“她说一切都好,勿念。” “信呢我瞧瞧。” 虽然定国公总是一脸严肃,但每每提到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时,脸上虽是不耐,却总是要亲自过问一番。 “阿姊说让我阅后即焚我给焚了。”左芳低着头说道“您也知道阿姊的秉性,她就爱学那江湖气,里头都是这些日子她干了些什么。” 定国公倒是没有深究,只是继续问道“她信上都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说”左芳深吸一口气“她说这几日与巧云去了山中寻仙,仙人为寻到,倒是抓了些兔子,回去闷了吃了,不怎好吃。还说现在庐州府那边流民稳定,不少人家已是搬了新剧,庐州繁华更胜金陵。” “哼。”定国公总算抬起了头“当真这样说” “阿姊还能说些什么”左芳哭笑不得的说道“她整日不就是练武游荡宋北云、赚钱气你闯江湖么。” 听到这话,定国公也是有些无奈,默默摇头道“随她去,哼。到时嫁了人,自有婆家教她规矩。”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我今日将带禁卫出城操练,日才回来,你在这给我老实些,听见没有” “知道了爹。” 看着他的背影,左芳轻叹道“难怪阿姊跟你如此,你这臭脾气”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门口传来定国公的怒吼。 “没事,爹爹。我说您自己小心些,如今夜里已是风寒料峭,您腿上有伤,莫要引动旧伤。” “没一个省心的。”定国公哼了一声,气哼哼的走了。 他这么一走,左芳立刻三两口吃完东西,换上了他那衙内的专属行头,打扮得油光瓦亮,脸上抹着胭脂粉,身上也涂了些香粉,看上去就像个大号的骚包王。 “走着。” 一声吆喝,那个随行的傻大个立刻跟了上来,这个家伙就跟巧云是一样的,都是专门充当护卫的高手,只是这傻大个可就没有巧云那般养眼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上了候在外头的轿子上,左芳说道“走,文圣公府。” 轿子吱吱嘎嘎的来到文圣公府门口,左芳从上头下来,手上拎着不少好东西,接着闷着头就往里头闯。门口那家丁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去的,他也摆出那副纨绔的姿态,双方就这么杠上了。 不多一会儿管事儿的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左芳,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我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好好瞧瞧我是谁我这上门瞧我姐夫,你们这帮狗东西居然敢拦着老子好大的狗胆子” 左芳长久以来便是纨绔的做派,这些话从他嘴巴里出来丝毫没有怪异的感觉,反倒给人一种“这人就该是这个德行”的感觉。 他的张扬跋扈让出来的管家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回去知会了一声,而里头听到这么一号人物来了,自然也是不好怠慢,王家派出了一个平辈迎接出来,一看还真是这么个小霸王。 “小公爷。”里头来的人一眼便认出这个小霸王,连忙笑着迎了出来“您今日怎的有空闲来这啊。” 左芳一看来的是个熟人,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扬起脸庞说“你小子还知道迎我来啊我今日是来探望我那姐夫的,不是听说他这病了么。” 这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哪里还有理由拦他,所以王家人赶紧将他迎了进门并径直带向了王家大少爷的住处。 “嚯,这地方阔气啊,话说你小子住这么阔气的房子,平日里怎的还那么抠搜” 领路的那个小辈听闻此言,悻悻一笑“小公爷莫说笑了,我只是分家庶出的儿子,哪能跟人宗家嫡出的长子比呢。” “受这鸟气,倒不如一把火给烧了去。” “小公爷你可饶了小弟吧,小弟本就不被这些个人当人了,你莫要再给我添麻烦了。”那小子求爷爷告奶奶的说道“我这就跟个下人似的”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小公爷满脸不屑的晃晃悠悠的走入院子,刚进去就见了那“姐夫”,他正在满脸焦灼的走来走去,头脸上全是虚汗,样子十分憔悴。 “这便是姐夫吧”左芳大喇喇的走了上前,将手上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拱手道“姐夫可好啊。” 见到有人来了,王少爷连忙将一枚槟榔塞入嘴中开始咀嚼起来,这东西是大医官给送来的东西,能缓解一番那焦灼和痛楚,这几日王少爷都是靠着着东西活过来的。 “你是”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纨绔来“我似是未见过你吧” “姐夫,我左芳啊,左柔是我阿姊。” 听到左柔的名字,王少爷脑海里顿时就被那个温婉美丽的俏佳人给占据了,表情也变得温顺起来,他露出笑容看着左芳“原来你便是阿柔的弟弟,见过小公爷了。” 左芳哈哈一笑,往石凳上一坐“姐夫客气了,这不是听闻姐夫身子不好么,特地来探望一番,也不知姐夫是怎的了” 纨绔子弟其实是很招人喜欢的,虽然很多书上都将他们描述的万人嫌的模样,但其实他们在与身份同等的人相处时极招人喜乐,只是对那些档次低他一级的人却是不当个人的。 “姐夫莫慌,我这可是有个好东西。”左芳拿出一罐子黑漆漆的东西“来来来,姐夫来闻闻。” 等会还有一章加马林。 175、10月1日 晴 绝似相思味(为林总加更) “嘶这般味道。” 王家少爷拿过罐子仔细嗅了嗅,这里头的东西看上去倒也是稀奇,而味道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似苦却还留着香,细细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焦香味,之后便是有种果木芬芳。 左芳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夫,这可是从大食商人那弄来的叫做暗香果,据说是从遥远疆域那弄来的东西,十分珍贵。以这东西煮水喝,配以蜂蜜可让人神清气爽。” 王公子现在听到神清气爽四个字都会打个哆嗦,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左芳,而左芳却摆手道“我也是刚得来这东西,且试试。” 这玩意左芳也是很茫然的,毕竟宋北云找人送给他的时候只是说了晚上别喝,然后就没有太多的东西了,至于做法什么的,煮水加点蜂蜜就行了。 反正既然都这么说了,试试就试试呗,那个真姐夫总不至于害自己嘛。 在左芳一再的坚持下,王少爷命人取来煎茶的器具,两人就在这小院子里煮起了这个奇形怪状的果子。 可是没想到啊,这果子煮出来虽然汁水漆黑,但却异香扑鼻,这股焦香参合着特殊香气的东西,闻着却是比茗茶香浓百倍。 等汁水看着完全漆黑时,左芳将这汁水倒了出来放在小壶中并倒入蜂蜜轻轻调和,接着两人一人一份。 “请。” 轻轻抿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便涌入了口中,强忍着咽下去之后不消片刻却是口齿生出了香味,苦涩香甜似是全浓缩为了这一杯之中,让人忍不住再去喝上了一口。 “这汁水似药,可却令人满口生香,回味甚好。”王公子见这东西也没什么特别,便点评了起来“便如那相思滋味,满是苦涩之中却透着香甜,甚好甚好。” 这玩意怎么形容呢,左芳想吐了,但要是吐了的话显得就没档次了,而且宋北云小单子上写着的,一颗价值四百钱,价比白银,左芳不舍得啊。 强忍着喝完之后,他与王公子迟迟不肯喝第二杯,两人倒是聊开了,但不管怎么聊,谁都不肯再喝这东西,不过谈到的时候却是不约而同的夸赞,反正就是好,至于好在哪,就像初恋、像暗恋、像单恋,总之就是绝口不提味道。 不过很快,这玩意的效果开始起作用了,左芳突然发现自己精神了起来,而王公子也注意到本来萎靡的精神居然振奋了,心悸的症状也有了明显缓解,昨夜未睡好而导致的困顿也都出现缓解。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剩下的黑水,王公子主动拿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下去,然后慢慢体会着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王公子赞叹了一声“当真如此神奇” 左芳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瞪大了眼睛“难怪姐那大食商人让我不要晚上喝。” 要是宋北云在这,他一定狂喝一大杯,然后靠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土鳖默默的笑了,一杯咖啡就让他们折腾成这样。 不过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咖啡还真的是超级稀有的玩意,就连阿拉伯都还没开始流行,东西还在非洲呢,这是一年多前宋北云重金委托一个阿拉伯商人沿着红海去到了埃及、也门,死了三个人,跑废了十二匹骆驼才找到了这种被他称之为咖啡的东西。 这玩意有多贵,就连宋北云这种大手大脚的人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真的就是一颗豆子差不多半贯钱,他现在能拿出来可不就是为了那个平胸的智障少女不计成本了么。 至于为什么这玩意能让王公子这么舒服,其实还的从成瘾物的药理作用上了,首先咖啡因这个东西,其实是一种偏向良性的成瘾物,而在没有广泛接触高浓度咖啡因的大宋,几乎没有人对这个玩意有耐受性。 而咖啡因的神经刺激作用其实是大于五石散的,之前就说过了,成瘾物是一浪压制一浪的,五石散除了刺激作用之外,更多是慢性中毒产生的危害,而咖啡因是能够完全压制住早期神经亢奋性的成瘾症状的,但也仅仅是压制,后续的话不过相比较其他的成瘾物,咖啡因的危害真的是会小上很多。 前提是王家少爷可千万别去吃他娘的罂粟,吃了那玩意,真的就没救了,所以宋北云特意在成瘾物列表上将罂粟按在了第一位,还说了一句食之必死 在得到这东西之后,王少爷如获至宝,他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浓咖啡,再也不嫌弃它的酸苦,而对左芳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就如同走入他心房了似的,王少爷对这左芳甚至比要对左柔还要热情。 虽然左少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他成了这个德行,但作为一个纨绔二世祖的天生敏感,他明白这是他顺杆子爬的时候了。 一上午时间下来,两人俨然就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王公子生在一个压抑的家庭,哪里有左芳这种十岁冒个头就到处浪荡的二世祖见识的多,一来二去两人似是臭味相投了起来。 他们聊人生、聊理想、聊狎妓、聊游山玩水、聊金陵城谁家的姑娘风姿水润、聊当今格局。 反正就如那喝醉酒的中年人一般,什么话题都吹呼两口,左芳的话深得王少爷认同,同时也对左芳的人生充满了向往。 特别是在听完左芳自小就因为爹爹军务繁忙几乎无人管束的时候,王少爷就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黑暗的、迷茫的、狭小的、充满恶臭的牢笼之中。 身边所有人都只想着他飞得高不高,却无人念及他飞得累不累。爷爷看似心疼他,却也只是将他当做家族的棋子、皇后姐姐心疼他,却也只是把他当成未来的政治筹码。 王少爷心中有痛,痛彻心扉,世上无人知他心中所想、无人顾忌他孤独悲切,天下懂他者居然是只认识一上午的小公爷左芳。 这种知己感从心底油然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差一些就要哭出声音,啥也不说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口了。 端起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舒展了一下身子并握住左芳的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左芳忍着恶心,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那姐夫,我今日就不多叨扰了,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拜访。” “不留下吃饭吗” “哎呀,家中炉灶上还热着汤呢。” 左芳逃似的跑了出去,而王家公子坐在石凳上,手中握着那个千金贵重的豆子,他觉得叫暗香豆并不贴切,倒不如称一声相思豆,因为只有此物才能明相思才能解相思,烦闷忧心都如过眼云烟。 等到下午文圣公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乖孙居然坐在房中练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看到孙儿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却是有些难以置信了。 “乖孙,你这是” “今日左家少爷来为我送了些缓解疾苦的良药,喝下去之后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王家工子将那小罐子拿出来“爷爷,你也可试试。” 文圣公一听,脸都绿了,他早就听闻左家小公爷此人顽劣不堪,十足的纨绔少爷,他带来的东西能是好的 “乖孙儿啊,你怎的还乱吃东西” “爷爷,我已不是孩童,自是有分寸”王少爷愤愤的说道“这好物坏物我还能不分那五石散服用之后,虽也是让人神采奕奕,但过后身子却沉重不堪,昏昏欲睡,可这暗香豆服下之后却是让人体态轻盈、神采奕奕,即便是那怦然心跳过了之后仍是能神采飞扬。” 文圣公不信,而王家少爷却拿出了上午剩下的咖啡放在了文圣公面前“好与不好,爷爷喝上一口便知” 执拗不过孙子,文圣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但那苦涩的味道却是让他头晕目眩,再也喝不下第二口了,但王少爷却是一副不懂好东西的神情,一口将剩下的咖啡喝干“爷爷,你且休息去吧,我讲这几日拖下的功课给补上。” “那你什么暗香豆,可还有给我瞧瞧” 好说歹说,让孙儿给了自己一颗这豆子,文圣公立刻赶往了大医官家中,将正欲睡午觉的大医官生生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这老头,怎的如此不讲规矩。”大医官一边穿衣裳一边絮叨着“大中午的来我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这可是后宅,若是我这办事呢你可怎么办” “七老八十的人,还办事。”文圣公不耐烦的掏出那颗咖啡豆“你快给我瞧瞧这个。” “这是何物” 大医官也是未曾见过,他将这颗油亮的咖啡豆放在掌心端详起来,但怎么看都不似他认识的物件。 “嗨,奇了。居然也有我不认得的果子。”大医官撩起袖子,走到书桌前“老头子,今日看在你让我看了个新鲜的份上,我便好好给你探索一番,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文圣公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那乖孙,喝了此物熬的水,如今却是已恢复常人一般。” “不不不。”大医官摇头道“绝无可能,我想应是此物的药效压制了那五石散的疾症,但治病如治水,堵不如疏,天底下哪来什么神药。若是有,必有蹊跷。” 这章时间写的太长了,马林可能来不及了,所以它和另外一个老板的加更要挪到明天了。我现在不熬夜了,眼看就要肝硬化了 不开玩笑,丙谷转氨酶是正常人的四倍。 176、10月8日 雨 却道天凉好个秋 庐州秋月今年格外早,刚入寒露便透着一股更深露重的味道,沿街叫卖的小贩一如往常早早出门与人讨价还价起来,慵懒的黄狗在屋檐下躲雨,偶尔抬头看看来往的人群,一个哈欠显得与世无争。 经过半年的打熬,庐州城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计划经济”的模式逐渐放开,街道上能让卖的东西一日多过一日,城外的灾民所形成的“公社”也开始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在他们组长的带领下,这些被分割成了不同小方块的公社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原本面黄肌瘦的灾民也开始了如正常人一般的生产生活,虽是仍不富裕但若是一家有个人出来做工却也能养活一下两三口人吃饭了。 而要说这个世界现阶段哪里的女性权益保障的最好,那无疑就是庐州城,这里有许多作坊和工坊,里头男工和女工都有,而女工虽是工钱要低一些,但相应干的活也要松快一些,且若是哪家欺负女人,那可是要受官府责罚的。 久而久之,庐州城里就涌现出了一大批女性为支柱的家庭,而庐州刺史这些日子对下属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有人偷钱,那便要重罚。可有人偷食,该罚的是吾辈”。 这句话是福王告诫他的,而福王也是从那小混蛋宋北云那听来的,可这句话似乎就成了庐州城各级官员的一句警示,庐州上下就像是脱离了朝廷监管似的,自成了一个小世界,许多人甚至慕名前来定居。 要说它是不是传说中的桃花源、理想乡其实不是的,它远远还达不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宁静安详,但在整个大宋的州府里,它却优秀的像是穿越而来的。 这一点真的是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去外洲公干的各级官员,一提到自己是庐州府出来的,腰杆子都要硬一些,不为其他就是庐州厉害啊,人口第一多、经济第一好、实力第一强。人家眼里的稀世珍宝,庐州集市上沿街贩卖、人家地方舍不得吃的鸡蛋羊油,庐州花上百来个大子儿就能在路边的小饭庄里吃上一顿油乎乎美滋滋的饭食。 而若是那庐州的居民外出省亲时更是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去到亲戚家中看什么都是破烂的,张口闭口便是“我们庐州“,实在惹人生厌。 但庐州至此,总有人是不乐意的,朝堂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赵性已然顶不住了,而就在近日寒露之日,福王殿下正式递交请愿,请缨前往福州治理海防倭乱。 听到这个消息,满朝的官员无不弹冠相庆,他们知道长久的斗争终于是赢了,这个老奸巨猾、位高权重的福王终于滚了,这一滚还是滚到了千里之外的福州,终于不是百来里之外的庐州了。 赵性无奈之下只得准了福王的请缨,而福王这事至此也算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了,满朝的官员也倒是并没有过多的逼迫,虽然他们很想拿下庐州这片福地,但如今却是不太好伸手,所以只好让原本的刺史管着,之后再伺机而动。 “福王叔,太皇太后诞辰迫在眉睫,王叔便不用那么着急离开,等过了这个生辰再前往福州也不迟。” 对于赵性这个决定,那一群文臣倒也是没出言刁难,毕竟这是人伦大事,天底下可没有不让儿子给娘过生日的道理,再者说了太皇太后已经很老了,福王这一去谁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这个时候出言阻拦着,怕是真的会不得好死的。 当然,福王的离开也造成了一系列的人员的流转,几派都争抢着想要将人塞入那肥的流油的庐州城,但赵性却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个傻瓜,他东摘西挑的,这边的人选两个、那边的选两个,稀里糊涂的就把人给定下了。 对此各派倒是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都暗暗揣测赵性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小小的庐州可容不下这么大的盘子,如果正在庐州府战起来了,到时可是要出大事的。 下朝之后,赵性回到书房之中,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王伴伴。” “老奴在。”老太监从旁边走上前来“这些日子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倒也是没什么了,就是这些日子金陵城中的纨绔们盛行吃一种大理来的蕈子,那些个纨绔吃了之后大多会放荡纵情,却是快乐无比的模样。不过也有两人吃出了茬子,差一些就丧了命。” “那些人,死光了才好。不听不听,索然无味。”赵性不耐烦的挥挥手“对了,前几日我那柔妹妹失心疯了是吗她为何突然给朕送了柄提都提不起的大刀” “她左郡主,一贯行事乖张另类,莫说官家了,便是她最是亲近的宋北云也看不明白。”老太监叹气道“要我看,许是就是觉得有趣罢了,左郡主心思单纯,恐怕也没什么其他的念头。” “我这个傻妹妹罢了。”赵性摇头道“那个宋北云呢他这些日子又在作甚” “他”老太监哭笑不得的说道“人家中了举,都是诗会文会觥筹交错,可这厮整日就泡在那军营之中。” “嗯军营他要作甚” “玩铁。”老太监叹气道“我派了个心腹去护卫他,护卫传来讯息说那厮从中解元之后就近乎不与同窗嬉戏,整日窝在那大营之中玩铁,说是要弄出什么新的炼铁之术。” “那他成了没有” “自然是没成。”老太监摇头道“说不是这边炸了便是那边漏了,花钱如流水却是一事无成,也不知这厮心中到底该是怎的想的。他还说要亲手为太皇太后献上寿力,老奴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厮会弄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惊扰到了太皇太后的安康。” “听上去还挺有趣。”赵性笑了起来“那我倒要看看他能弄出来个甚。不过他这不结党的事,倒是好事一件,果然是福王殿下钦点的人,心中清明的很,他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 “正是,他除了与安刺史的公子偶尔交际,其他人却是一概不见。” “如此正好。”赵性点头道“庐州那边的灾民情景如何” “甚好。” 老太监把庐州如今的景象说给了赵性听,这小皇帝听得是津津有味,仿佛便是自己一手力挽狂澜似的。 “对了,之前朕入股了那农场,王伴伴你管内库,赔光了没有” 王太监沉默片刻,仰起头说道“官家,这半年入股之后,分红约为三百三十万贯。” “哈还有的赚” 赵性现场表演难以置信,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甚至往前探过去“三百三十万贯半年” “会陛下,还不止。农场规模在不断扩大,老奴算了算,之前那些钱银股份兑换出来能抵得上一千多万贯,只是这些钱投到了山林田亩水塘之中,养活了十余万人,还开垦了三十二万亩荒林,十余万亩水塘。这”老太监停顿片刻“难怪宋北云执意要让皇家入股,这” “若不是我家的产业,我都怕他要造反了。”赵性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只是办农场” “是,养猪养羊培育耕牛,养鱼养虾还养了鸡鸭,现如今庐州乃至金陵的肉蛋米面中,肉蛋油鱼虾有近三成都是那江南西道农场中供给而来,米面也近了两成。” “这宋北云这宋北云”赵性轻轻扣着桌子“有治世经国之才” “老奴觉得他只想赚钱罢了。” “你懂个屁。”赵性出口便带上了市井的口吻“老子当世子时就听郡中老农谈及这务农最是辛苦却又赚不得几个钱,但这农却不可停,若是为了赚钱开几个画舫弄几个姑娘做那皮肉生意不是更快一些为何要开垦荒山拓展良田这便是在济世救民若是没了这两成的米面、没了这三成的肉蛋,你可知这两城的民生该是如何朕告诉你,到了冬日那便是民不聊生。这还不是治世经国什么是治世经国” 别赵性训了一通,老太监垂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一行他是真的不懂。 “对了,照这般说来,那农场还缴税” “缴,浔阳税收十之七八便来自这农场,当地官员各个都盆满钵满了。” “混账东西,征缴到朕的头上来了去,寻那户部尚书来” 当天下午,户部尚书被骂了个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不过却是坚决不同意赵性说的免交农场税收,双方争执不下,尚书甚至都打算以死明志了。 不过最后赵性倒是退了一步,说皇家产业全额缴税就有些那个什么了,问缴一半行不行,户部尚书咬着牙点了头,但却说只能前三年缴一半,后头得正常缴,毕竟国库总靠国营赌场来支撑也不是个办法。 赵性觉得挺有道理,想想就这么过了,毕竟前三年缴一半也算是挺好的。 而就在赵性气咻咻的觉得自己吃亏时,突然一道折子直接通过司命司递了上来,他看了一眼,立刻双眼就亮了起来。 “不是”老太监却懵了,拽着那个递折子的小太监问道“怎的,什么时候司命司递东西给官家都不用知会我了” 那小太监吓坏了“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递信那人说这事不用告诉您,还说还说您这脑子看不懂的,若是给了您,我们都得掉脑袋。” “反了天了,究竟是谁如此大的胆子”老太监脸都绿了,眼神似是要杀人。 赵性咳嗽了一声“王伴伴,莫气了,这是那小子与你开的玩笑,他上头说要给你支三万贯,让你的司命司去干件事。”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折子,落款赫然宋北云,王伴伴看到这个名字,悻悻的站到了一边,只是嘴里小声哔哔着什么。 177、10月8日 雨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东西递上去了” “是,宋大人。” “不怕被王老太监责罚”宋北云坐在小茶摊上,笑着看着刚赶来的小鱼“听说他对你们挺狠的。” 小鱼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宋北云笑,这已经算是他的招牌动作了,只要问到了涉密问题时,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来吃些油饼。”宋北云拍了拍身边的长凳“我请你。” 小鱼很听话,让他干的事情从来不会有任何客套和反驳,就真的专业训练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他完全是做到了不该问的绝口不提,除了在私下场合问一些书本上的东西,而除了食物之外,他唯一的要求也只有书。 “你不好奇我写了什么给官家么” 小鱼轻轻摇头,唇红齿白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可爱的很。 “你这我真的是知道你是个小太监,这放出去不告诉别人的话,是个人都得说你是个女孩。”宋北云叹气道“你不好奇,那我偏偏要跟你说。” 宋北云其实给赵性些的折子里其实是关于开采淮南地区露天煤矿资源的请求,因为这些日子炼钢炉没能弄出来,但焦炭炉却给弄出来了,而之所以没有成功完成钢铁的迭代,主要就是温度够不上,需要大量焦炭。 而这煤炭又是国家管控资源,因为跟敏感资源紧密连接,所以宋北云自己干是非常危险的。 既然这样,他就干脆直接找到赵性咯,说自己想开办一个煤炭场,造蜂窝煤和焦炭。不过当然不是直接打报告,而是以邀请入股的方式邀请赵性参股。 这大概就是一招鲜吃遍天,赵性应该是知道在自己在农场方面是占了大便宜的,所以这个招股书一定是能吸引他注意的。 虽然他也许并不懂焦炭也不懂蜂窝煤,但光凭那句“普天之下人人能取暖”,赵性这个热血澎湃的年轻帝王一定就会蠢蠢欲动了。 拉皇帝下水其实也是真的无奈的事情,毕竟历朝历代伴君如伴虎,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没有这张老虎皮,只要宋北云开始盈利了,那些闻到味道的门阀世家就会蜂拥而来,将宋北云生吞活剥,然后自己开始干同样的事,毕竟这玩意技术含量不高啊,它不像是化肥、选种育种、科学饲养这些东西有技术含量,那就注定会竞争激烈。 但宋北云天生不喜欢竞争,他拉皇家进来就是想垄断这一行,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垄断条件下科技树的快速铺开,不然在竞争环境下,鬼才知道科技树会被点到什么地方去,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遍地开花而是专攻一项。 而且现在似乎整个贵族阶级都还没有意识到工业方面的巨大潜力,他们的眼光仍然还是集中在盐、茶、布、铁这老四样上,所以这个空子就摆在这,钻还是不钻,这都不能算是一个问题了。这必须要钻啊,宋北云是谁他可是要开启工业大时代,创建宋北云奖的人。 小鱼静静的听着宋北云在那描述自己想象的宏伟蓝图,虽然多一半的东西他都云山雾罩,但不妨碍他听得认真,因为面前这个宋大人说话真的很有趣,跟以往的那些达官贵人真的不一样。 “所以,这个折子我让你找关系直接怼到官家面前去,其他人说了不算。”宋北云喝了口麻油汤,一抹嘴“等焦炭厂起来了,我就可以开始炼钢了,水锻机、低碳钢,那就是火箭筒啊宝贝” 小鱼听不懂火箭筒、低碳钢、水锻机,但能听得懂宝贝,他神情怪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宋北云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兴冲冲的说道“黑索金rg,炸就完事了” 当然,这是属于宋北云的浪漫,即便是妙言也无法体验这种快乐的,毕竟隔行如隔山嘛,而在他近乎发泄的说了一通之后,突然一阵寂寞席卷而来,他的情绪瞬间就冷淡了下去,笑着吃了口饼,将饭钱扔在了桌上“走。” “嗯。”小鱼起身,快步跟上了宋北云。 在路上的时候,小鱼不住的仰头看着宋北云,他几次想说话却都没发出声音,最后似是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道“宋大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情绪管理没到位。” 宋北云说完便叹了口气,他谈论的东西没有人能听得懂,也没有人跟他一起亢奋躁动,就如大学时玩着游戏ro到了一把绝世神兵兴奋的大喊“兄弟们快来看”时,回头却发现寝室的朋友早已经毕业返乡。 对,就是那种落寞。 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行勿问便好了。 宋北云推开左柔家的小门走了进去,正巧看到巧云在后院给花儿浇水,他走上去想从后头偷袭,但人还没靠近就听见巧云娇笑道“你那脚步声大得像头牛似的,隔着一堵墙都听见了。” 巧云提起水桶转过身看着宋北云“刚到吧” “是啊,想我巧云姐姐啦。” 宋北云走上前就要给点情侣该有的见面礼,但却被巧云给用手顶住了“不许。” “为什么啊,都半个月没见了。” 巧云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鱼“有人。” “小鱼自己人,没事的。” “那也不行”巧云噘着嘴“我生气了哦。” 好吧,既然这样,宋北云也就不再折腾了,他叹了口气穿过小回廊走到前院中“小公爷呢还没来” “这个时刻,恐怕小公爷还未起来。”巧云走上前为宋北云备好茶水糕点“他若是无事,都要睡到午时。” “那左柔呢”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就真的只有巧云一人“她也没起床啊” “小姐说是回家一趟,老爷找她。” 宋北云摇头并望着天空“听说你家小姐给官家送了把八十八斤的青龙偃月刀是吧” 巧云听到这,捂着嘴笑了出声,等笑完了之后她才开口道“官家当时手下之后,现在似乎还摆在寝宫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这不废话么,八十八斤的铸铁,开玩笑的呢。”宋北云苦笑起来“她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如意金箍棒。” “漂亮” 宋北云早该猜到的,他就不应该给左柔讲这些故事,人家听完当故事,她听完那就是梦寐以求的大闹天宫啊。 罢了,左柔就随她去吧,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了,老天爷给她的恩赐全点在那张脸上,其他地方是一丁点都没有。 坐在院中又聊了一会,左柔才拎着个包气咻咻的跑了回来,看到宋北云之后也不打招呼,闷头就冲进了屋里,然后拎着双节棍走出来往腰上一插,背后背着个小包袱就要走。 “唉不是。”宋北云伸手拽住了她“跑哪去” “去天山,离开这鬼地方远远的。” “你是有病。”宋北云将她拽了回来“又回去跟你爹吵嘴了是吧” 正说话间,外头走进来个油头粉面的,可不就是左芳嘛,他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自己那姐姐,无奈的摇头叹气。 “小公爷,你姐姐又干什么了” “她还能干什么跟父亲势同水火,两人不见面还好,见面就是火上烹油。” 左芳伸手让巧云搬凳子,但却被宋北云一把拦下“你敢让我巧云姐伺候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哟。” “我这你”左芳当时一下被噎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让巧云,罢了我自己去吧。” 而巧云也是轻轻捏了一把宋北云,满脸笑容的说道“少爷,还是我去吧。” “不了。”左芳摆摆手“省的某人心中记恨,我可吃不住那人的记恨。” 从屋里搬来凳子,左芳跨坐其上跟宋北云正对面,而此刻巧云也起身“小姐,我们先进屋吧。” 左柔不肯,宋北云一扭头“进屋啊,等什么呢” 小鱼懂事,他第一时间就转身离去,走到大门之外并顺手关了门,而左柔被说了一句,也是气哼哼的不服气,但最后还是听了话,跟着巧云一起进去到了屋中。 “还是你有能耐,若是我这么跟我阿姊说话,她能劈头盖面的打我一顿。”左芳朝宋北云竖起拇指“厉害的。” “别说这些废话了,小公爷,进展的怎么样” “我都不知到底谁是小公爷。”左芳看着宋北云“你怎的如此傲慢。” “要不我跪着” “行行行,不与你说这些了。”左芳连连摆手“计划倒是一切顺利,只是好像这引领了一波了不得的风潮,这全金陵的富少官少似是都开始这醉生梦死了。你给的东西有用,如今王家公子已是离不开那暗香果了。” “四百钱一颗的东西当然有用。”宋北云激动的拍着石桌“他如今恐怕是没有了这个,就近乎沉睡不醒对吧” “也还好,就大医官在为他医治,不过这些日子的禁足,他却是似是要疯了。” “找个机会。”宋北云眯起了眼睛“时间不多了,最好是能在太皇太后寿宴期间” 他说话时,手做刀状,自上而下一刀斩下 浆糊大佬的拖到明天哈,不要急不要急都会补上的,十一点半该睡觉了。 178、10月9日 晴 日御明堂天子圣 宋北云打算在京城里多逗留几日,一个么是想探听一下关于福王这边的风声,再一个就是想看看这些日子以来左芳引领的风尚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大清早出门,因为天气渐凉的缘故,路上已经有人开始穿之前推广的改进版中山装了,现在叫玉生装。虽然站在人群中有些另类,但总体说来还是能够体现出其便捷性的。 只是那长头发穿中山装,每次看到宋北云都想笑,就一股子九十年代港漫的感觉,无敌铁拳那个系列。 还有一个月时间,就是太后的诞辰,这段时间宋北云到底要送什么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完全保密状态,虽然总有人去猜测,但宋北云一概不说。 当然,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决定到底送个什么给太皇太后,也就是说他还没真正开始动手。 之前所说的什么铁娃娃之类的,现在看来真的上不来台面,丢人的很。至于什么金银首饰,人家全大宋地位最尊贵的老太太看得上那玩意 “小鱼,你去过临安城没” “去过。” “你不要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啊。”坐在早点的铺子里,宋北云靠在柱子旁边,吃着一支鸭腿,满嘴流油的说道“我问你去没去过的时候,你不应该光回答去没去过,你要回答那边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哪的姑娘性感妖娆、西湖的水到底是不是那谁的泪。” 小鱼眨巴着眼睛,颇为无辜的说道“去杀人,天黑看不清景色,杀完了人连夜回来的。” 宋北云听了大呼内行,想要跟小鱼正常对话的难度是真的高,他的思维模式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透着一股暗黑童话的味道。 “下次带你去玩。” “好。” 宋北云不再跟这厮说什么,结了账便带着他开始在金陵城里闲逛,不过好像这成立的百姓似乎都对福王申请调离的事丝毫不在意,也对那些纨绔子弟的闹剧并不伤心。 这些人讨论的话题绝大部分都是过几日金国使团来访的事情,宋北云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仔细收集了一圈信息,大概确定了几个基本点,那就是的确有金国使团要来,而且似乎规模还不小,提前十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 金国使团来这可有意思了,跟大宋签订世交之好的是辽国,现在这一块也就是金辽宋能成气候了,割了土地给辽国之后,现在的辽国一家独大,隐隐有压制宋金两国的意思。 而原本的历史上,正是宋金两国联手灭了辽,之后的事情嘛,大家都是知道的。而现在,历史仿佛正在眼前上演,就很有趣。 不过如果站在大宋的角度来看,联金灭辽其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原本的历史轨迹中,灭了辽之后金国就成了庞然大物而大宋却成为了它的提款机。 宋北云不知道这次的使团觐见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大宋绝对是三方里最弱逼的一国。但如果能好好运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如果说之前宋北云还无所谓帮哪一边的话,现在的他可是有了立场了,不为其他就因为摸了不该摸的东西,被鬼缠上了身脱开不得了。 如果他现在真的任由金铃儿成了那个为了帝国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献祭品的话,那他觉得自己留着脐下三寸那玩意也没什么意义了,什么玩意大义不大义,对宋北云来说合肥就是他老家、金铃儿就是他小老婆 这叫什么这不正是劳动人民最质朴朴素的价值观么。扯什么民族大义,假的忽悠人的谁真敢糟蹋家乡的故土,大炮开兮轰他娘,真理就在喀秋莎的歌声之内、正义就在后装炮的怒吼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宋北云还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是因为金铃儿,他的屁股坐在大宋这,若是他起手认识的是个金国或者辽国甚至是草原的小野马,他一定屁股跟着娘们走的,这一点他绝对不怀疑。 只是谁让自己先认识的是大宋的公主呢,而且就像金铃儿说的那样,俩人从见面开始就彼此感觉上辈子一定是认识的。 这种感觉可不止有金铃儿,宋北云也是一样,看见就喜欢上了,不光是馋她的身子,反正 对了,宋北云到现在都没能想起那天那个梦里的女孩到底是谁,但从身形上来看就是金铃儿不确定,不过只是个梦罢了,没必要深究了。 “宋大人,你已发呆一炷香了。” 宋北云回过神看了一眼小鱼“金国的使团来会是干什么” “无非便是求和、求亲、求钱。”小鱼小声道“我曾见过辽国使团,便是干这些事来的。” 宋北云撇撇嘴,背着手继续沿着热闹的小街往前走着,时不时还在旁边买些小零嘴,边走边吃着,看上去就如那些个游手好闲的阔少并无二致。 晃晃悠悠来到吏部衙门前,刚巧看到北坡从里头出来,宋北云笑盈盈的朝他招了招手。 “贤弟。”北坡显得比谁都高兴,快步的走到了宋北云身边“昨日便到了吧,是哥哥对不住你,我也是刚上任,交接之事弄得焦头烂额,未能好好招待贤弟,属实该死。” “北坡兄可莫要这么说,工作第一。”宋北云看了看周围“可有空闲小弟请北坡兄喝上一杯清茶去。” “怎的能让你来请,自是我要给贤弟赔个不是。” 两人来到一个小茶楼里坐下,北坡点上了一壶清茶,撩起官服笑道“贤弟,昨日住在何处若是不嫌弃,倒不如住到哥哥家中去。” “不了不了,我倒是有地方住。我这番来找北坡兄,就是想打听一番那金国来使的事。” “此时倒是礼部和鸿胪寺那边照应着,我这倒是没什么消息,怎的贤弟想知道些什么为兄去问问同僚。” 宋北云给北坡倒了杯茶“也便是闲来无事想听个新鲜,这若是前来求亲的,那可是大事一件。” 听到求亲两个字,北坡的脸色先是一黑,然后又变得煞白,最后整张脸都绿莹莹的。这大宋成年的公主只有一个,求亲难不成还能求那黄发垂髫的小儿不成 想到这一点,被批立刻起身“贤弟,你稍事休息,我出去片刻。” 宋北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北坡急匆匆的离开茶楼,他转脸就对小鱼说“你记住啊。是个人都有弱点,好好利用这个弱点,你可以办到很多本来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不一定是为恶,这只是资源的一种合理利用。有时候甚至可以不惜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让别人来利用你,从而可以让你接触到一些你本来接触不到的领域。” 小鱼显然是听进去,他轻轻点头,却没有出声,只是歪着头看着宋北云笑。 “唉唉唉,犯规。”宋北云把他的脸掰过去“不能这么看着我,你这简直就是个扳手。你想吃点什么金陵城的糕点和鸭子都是很有名的。” “宋大人做主。” “吃点甜点吧,他大概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呢。” 果然正如宋北云所料,北坡真的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从外头匆匆赶回来,但脸上却是轻松加愉快,那感觉就像是便秘了三个月,突然之间通畅了一般。 他走回楼上,重新坐在宋北云对面,冲他拱拱手“方才我去问了鸿胪寺的同僚,打探了一番,这次金国的使节主要是来做生意的,并未有和亲的打算。” 宋北云点头道“金国有皇子么” “有,我问了。但似是已经婚配,并未有适龄的皇子。”北坡一身轻松的说着这些话“总算能宽心了。” “金国的使臣来了。”宋北云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辽国的还会远吗他们只要不蠢都不能让金国与我大宋关系太好。” 北坡眼睛突然抬了起来,死死盯着宋北云。 “金国没有合适的皇子,辽国有。若是你为辽国国君,得知那金国试图与大宋交好,你会出个什么主意” “和亲,以太子迎娶”北坡说道一般突然顿住了,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汗来,手中的茶杯也是被攥得紧紧的。 宋北云倒是一脸平静,悠哉的喝了口茶“北坡兄,你怎的了” 北坡眯起眼睛,半晌都没有回答。 “北坡兄北坡兄” 连续喊了好几嗓子,北坡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向宋北云“贤弟所言极是,我却是没想到,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宋北云苦笑道“若是要我说,只能用个围魏救赵的法子了,若是想要辽国不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金国的使臣不欢而散,甚至与大宋反目成仇,北坡兄这恐怕” 北坡眼睛轻轻眯了起来,目露凶光。 “贤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这我只是个普通举子啊。”宋北云摊开手“当个狗头军师还行,但这等国家大事,我哪有什么法子。” 北坡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些主意,不过此地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走,贤弟,随我来。” 179、10月9日 晴 时人莫道蛾眉小 来到吏部的后堂,这边一般是用来接客,真的是接客而不是那个接客 这个地方一般是没有人来,因为吏部来客通常都是会说一些特别的悄悄话,大家约定俗成的只要看到大门关着就不去叨扰,毕竟大家谁没点私密的小话题呢,不互相拆台就是最大的温柔了。 于是乎,正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话,这吏部衙门里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此等为大事,非你我可阻挠。”北坡倒上茶,开始小声分析了起来“若是贸然行事,定然会惹出大乱子。” “那是自然。”宋北云轻轻点头道“这使节之事,可是为国事。” “但若是不阻止,恐怕要应了贤弟的话了。”北坡显然是焦灼了,他眯起眼睛,看似浑然不像往常的他“此事定要想尽法子。” 宋北云闭口不言,他不能说太多的话,因为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他的事而是北坡的事了。虽然金铃儿跟他的关系要更加深厚,但此时此地主战场是北坡的,他还没那个资格涉及到这种事了。 当一个狗头军师,但拿主意的终究是北坡。等北坡实在搞不定了,他才能出手,而他的身份地位就摆在那,轮到他出手时,就注定会引导出一系列不可预估的后果,很可能是会引发战争的。 为了一个女人而让黎明百姓的生命来买单,宋北云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但也绝对没有到这种程度的恶,可要是把他逼到没有别的路了,tnt有三十斤存货、手摇发电机一台、铜线若干,来一次宋代的不明大爆炸又能如何 狠就狠科技树点的太慢太慢了,不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来一发火箭弹,那才叫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意淫可以,现在真的没那装备。 “听闻那金国与大宋文风极近,但文士风骨却相差甚远,倒不如”宋北云摸着下巴像模像样的说道“这次使臣来的都是何人” “说是来了数百人,但却是不知是否会来文会啊。”北坡也有些发愁“倒也是可以一试,届时狠狠羞辱一番。” “这个羞辱的人,可不能是北坡兄。”宋北云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得是个惹不起的人。” 北坡眼珠子来回转着“王兄” 宋北云摊开手“文圣公的孙子那倒是个好人选,可听闻王公子与北坡兄你情同手足啊,这是不是有些” 其实北坡哪里不知道这一点,但左思右想一番,在金铃儿和王家公子面前,他根本就不用犹豫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无碍。”北坡摆手道“王兄的身份在那,自是不打紧的。” “那便好。”宋北云笑着说“好了,北坡兄,我还要去买些东西给俏俏,便不多打扰了。祝马到功成。” “承贤弟吉言。” 宋北云起身拱手道别,北坡亲自送到了大门口便转身回去了,而宋北云站在吏部衙门前抬头望着湛蓝的天,无奈的叹气。 “宋大人,你好坏。” 小鱼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宋北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是啊。” 说完之后,他又自嘲的一笑,领着小鱼往前走着“能怎么办呢,为了保全自己所钟爱的那便宁可我负天下人吧。” 小鱼却仰起头迎着阳光看着宋北云的侧脸,因为阳光夺目,他只能眯起眼睛“宋大人你可知我要回去复命的” “我知道。”宋北云侧过头在小鱼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是老太监在我身边插的眼线嘛,我哪能不知道。” 小鱼愣了片刻“那为何宋大人不避讳我” “因为你可爱啊。”宋北云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可爱的小东西总是有特别优待。” 小鱼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朝宋北云拱手道“那宋大人,将你送到长平郡主所在处,我便回去复命了。” “你现在就去吧,中午刚好能赶回来,今个儿我可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小鱼轻轻摇头“我不光是眼线,我还是宋大人的护卫。” 将宋北云送到了左柔处,小鱼便独自回到了司命司,刚巧老太监今日正坐堂前,他抬眼看了一眼小鱼,脸上如水般平静。 “大伴。”小鱼单膝跪下“小鱼回来复命了。” “嗯。”老太监从嗓子眼里回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几日那宋北云又作了什么妖啊” “回大伴,这几日宋大人整日便是闲逛喝茶,今晨找了安刺史之子喝茶,方才就去了长平郡主所在处,路上买了些羊肉还买了条鱼和一些虾。” “没了”老太监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鱼“他要是一日不作妖,那便不是宋北云了。” 小鱼一个头磕在地上“小鱼不敢有隐瞒。” “嗯,谅你也不敢,去吧。这小子可是一日都不可不盯着,若是让他施展开了,怕是这天都得给他捅漏咯。”老太监叹气道“记住,他每日与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一定要即刻来报。” “是。” “去吧。” “小鱼遵命。” “唉,等等。”老太监突然叫住了小鱼“过来。” 小鱼身子一哆嗦,转身低着头慢慢走到了他面前,老太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小鱼,然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胖了。” 小鱼自然不敢做声,他只能是保持这个姿势任由老太监揉捏,而那老太监说完之后,却是松开了手“小鱼啊,你可是我心腹中的心腹,若是让我知道你干出对不住我的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鱼明白。” “去吧。” 小鱼走出司命司,背后却已是湿透,浑身也不住的颤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王大伴撒谎,若是方才他表现得有一丁点慌张,恐怕现在已经是被人严刑拷打了,这王大伴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除了对皇帝对皇家,对其他人都是冷血无情。 其实小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着宋北云说谎,但他就是近乎本能的隐瞒了一些事情,许是不想愧对宋大人的推心置腹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躺在椅子上,指挥着左柔洗菜,而左柔倒也是没什么怨言,只是满脸讨好笑容的看着他问道“你就不怕那小太监把你给卖了” “不怕啊,他卖我,我有对策。他不卖我,我也有对策。我从来不把鸡蛋放一个筐子里的。”宋北云拿起一颗果子放入嘴里“赵性知道了这事,我有法子,他不知道我照样能办。就是办事的方向不同,结果相差无几吧。你总不能把这么大的事完全架在北坡身上啊,他万一架不住呢” “你这人坏透了。” “我艹,我是为了谁”宋北云突出果核“这事办起来天打雷劈的,我为了谁” “是是是,是为了老娘。”左柔左上前甩了宋北云一脸水“我记下了,欠你个人情。” “这已经不是人情的事了。”宋北云拍着椅子喊道“你这是欠我一条命” “是是是,反正我三天两头欠你的命。”左柔叹气道“我都不记得欠你几条命了,这辈子都给你好不好” “哇你这说的就有点那个什么了。”宋北云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发骚了呀” 左柔的脸瞬间垮塌,一招白鹤亮翅就踹向宋北云的心窝,但宋北云却是一个手刀就打在了左柔的脚踝上,打得她嗷嗷直叫。 “三脚猫的功夫。”宋北云揉了揉被自己打疼的左柔的脚脖子“别再给我动手动脚了,你这也太弱了。” “我不服”左柔撩起袖子“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 这时巧云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切好的猪肉、羊肉等等肉菜,笑着走上前说道“小姐,你可真打不过这个臭家伙,他呀皮糙肉厚的。” “嘁。”左柔气咻咻的走进了厨房,搬出了一个小桌子,再把宋北云弄的鸳鸯锅放在上头,下头架上了一个红泥小火炉“听说你玩铁一个月,就弄出这物件你也好意思” “鸳鸯锅啊,你懂个球你懂。”宋北云直起身子“行了,等小鱼来就准备吃吧。” 左柔把宋北云往旁边推了推,自己挨着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巧云往鸳鸯锅里加猪骨汤和加了辛辣料的鸡汤,嘟嘟囔囔的说道“你怎的对那个小太监如此好” “大概”宋北云轻笑一声“都是没有根的人吧” “你” 左柔作势就要伸手探过去,但被宋北云一巴掌给拍了下来“乱伸什么呢乱伸。” “你不说没根么,我摸摸。” “给我滚”宋北云甩开她的手“他是没那个根,我是没那个根” 左柔挠着头“区别在哪” 巧云上前一边将炭加入炉中一边笑道“你呀,就是喜欢说些怪话,你的根不是在小莲庄吗” “嗯。”宋北云笑了笑“是啊,已经在小莲庄了。” 180、10月13日 晴 过者之患,不知而自以为知。 啊,酸梅汤真好喝啊。 宋北云躺在树荫下的矮床上,身边放着巧云的弄得酸梅汤,味道纯正小火慢熬,汁纯味美,喝了就让人忘记烦恼不想工作。 “你整天就是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听到左柔的数落,宋北云慵懒的翻了个身子,将一根芦苇吸管插入酸梅汤的罐子里,吸的滋滋作响。 “巧云姐你管管他啊,都懒成了癞皮狗。”左柔用手中的带子抽着宋北云的屁股“你起来呀” 能起来那就不是宋北云了,他顺手将左柔睡午觉的小毯子盖在身上,闷头就开始睡起了午觉。 巧云从屋里端来衣服一边晾晒一边笑道“小姐,你就由得他懒散一些吧,这几日又没什么事可干,再者说了他什么时候是个勤快人了。” “那也不能占我的椅子。” 正在左柔想要飞扑上去抢夺椅子时,左芳从外头快步的走了进来,往石凳上一坐,将旁边温在那的酸梅汤一口闷下“娘的,麻烦了麻烦了。” 宋北云从毯子里探出头“干什么了” “那帮狗书生,他们给金国使团下战书了。”左芳一拍石凳子“牵头的正是我阿姊那个男人。” “好好说话”左柔当场翻脸“怕不是皮痒了。” 左柔对弟弟的威慑力是巨大的,毕竟左芳才是真正的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姐姐打他就跟打狗似的,根本没有抵抗一说。 宋北云终于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椅子上的,手上捧着酸梅汤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金国的金科状元也在使团之中,这边那帮软脚虾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就给人下了战书,想要与金国使团来一番以文会友。”左芳气呼呼的说道“这一下子,咱们的计划都得搁置了,过几日可就是太皇太后诞辰了。” “不会。”宋北云摆手道“今日使团才到的对吧他们下战书是定的什么日子” “明日,这帮酸臭文人,讨人嫌。” 宋北云笑了起来,他坐在那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北坡这人还真的是有点能耐的。这什么以文会友说白了就是一场下马威,这算不得正式外交但却也是外交事件,通常情况下官方是不予以干涉的。但能不能不迎战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是外交事件,回避、拒绝都是外交失误,而且可能会因此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被人抓把柄。 所以只要大宋这边发出了战书,金国使臣就一定要接,不光要接而且要赢,输了就等于是直接翻脸,因为后面不用谈了,而赢了的话才有可能继续谈下去。 外交的复杂就在这里了,它绝对不是说几句客套话、当几次阴阳人就能是一个好外交家,现在战书已经递了上去,对方必然是要接的,而时间也都定好了,就在那摆开了阵势等着,去还是不去金国使团自行考量。 “明天在哪” “还能在哪。” 宋北云拍了拍脑袋“我知道了。” 跟左芳聊了一阵子,了解到了其中一些基本的点。大宋这边出场的人员有庐州第一才子、文圣公圣孙、上届状元郎还有一名颇有名气的翰林,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臭鱼烂虾。 不过都是年轻人,年龄没有超过三十岁的那种,而把年纪压缩在这个阶段也是个阴招,毕竟主场作战在人员的选拔上是有优势的,而这次金国使团中肯定是有名士存在的,但若是他们让一个成名已久的老风骨上阵,那就算赢了也会被人说是胜之不武、以大欺小。 而三十岁以下能进入这等规模使节团的人不管在哪个国家里都是属于凤毛麟角一般存在的。 看来北坡那帮人是铁了心要落下金国的威风,甚至广发言论,不惜把事情闹得天大,弄得不论是大宋还是大金都骑虎难下。 当真的是爱情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北坡因为那微乎其微公主殿下要被和亲的可能,不惜干出这等轰轰烈烈的大事,倒也是让人敬佩的很。 不过 宋北云重新躺平到椅子上“他们完了。” “嗯” 听到这等热闹事的左柔比谁都兴奋,而一听宋北云这有气无力的话,立刻就追问了起来“谁完了” “你男人完了。” 左柔趁其不备一脚将宋北云踹下了椅子摔了个仰面朝天,等嗷嗷叫的宋北云爬起来的时候,左柔剑眉倒竖指着他“整日说些不吉利的话。” 这话里的意思直接把宋北云和左芳都给整蒙了,两人咂摸了好久才意识到了左柔说的这句话里头的味道,宋北云当时也是脑子一糊涂,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你是脑子让驴踢了我说的是你那个男人。” 这一下全场的目光都锁在了宋北云身上,就连左柔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会错了意,宋北云更是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然后还真的就当无事发生,重新躺回到了椅子上,而左柔脸上暄红一片,却也是不说话了。 “那个”左芳吞了口唾沫“这等僵局,便有我来打破吧,为何完了” 宋北云躺在躺椅上“那帮文人完了。” “为何”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宋北云叹气道“真的就是一腔热血喷涌而出不管不顾,基本信息都不调查了吗这次金国使团中有三科状元,其中还有一个被誉为金国至臻的天才,号称金的李太白,七步成诗、斗酒成文不在话下,精通义理、诗文、歌舞、绘画、音乐,关键人家才二十岁。” 左芳愣了片刻“天下还有这等人” “天下怎么就不能有这等人天下大的很,出了什么怪物都不稀奇。”宋北云打了个哈欠“完了,没救了,等死吧。” “那跟你比呢”巧云依在院中樱树下,唇角含笑。 “那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个工科生跟人比这个,我脑子是有多不好。”宋北云仍然没回头“不过没事,输了有输了的玩法,让他们输吧。” 正在他们说话时候,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姐妹们,本宫来” 当看到左芳惊恐的表情时,正要豪放一把的金铃儿立刻端正了起来,她娉娉袅袅的走到左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小公爷么” “见过公主千岁”左芳打了个哆嗦“我先告退了告退了,打扰了” 小公爷像风一样的跑了,金铃儿环顾四下发现无人之后,一屁股坐在宋北云旁边,拍着他的屁股说道“怎的,又让谁给气着了” 宋北云翻转了个身子,不想说话 “他怎的了”金铃儿指着宋北云问左柔“是不是巧云姐打他了” 巧云连连摇头“谁敢打这宝贝疙瘩。” 左柔咳嗽了两声“我且去方便一下。” 看到左柔不正常的表现,金铃儿眼珠子一转,转手揪住宋北云的耳朵“你是不是跟那家伙干了什么苟且的事让人给撞见了” “哎呀”宋北云甩掉她的手“怎么可能,谁会去和个张飞似的人俏俏呢你把我悄悄弄哪去了” “俏俏先行去了一躺布庄,如今这布庄的买卖已经全交由俏俏姐打理了,她可是忙的很。”金铃儿嘟着嘴“我都来了,你却还是这副样子,是不是不想见着我” “嗨呀”宋北云用毯子蒙住头“想想得都睡不着觉。” “他怎的了”金铃儿起身问巧云“有些不对劲。” 巧云摇头道“公主殿下可是问他自己个吧,干了些傻事说了些傻话。” “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他若是不干这些事哪里还叫宋北云。”金铃儿脱了鞋顺便也将袜子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对了,过来时候,是否听说了个传闻,说是大宋和大金明日要有文斗啊。” “嗯,听说了。”宋北云探出头来,然后手一甩就将毯子盖在了金铃儿的腿上“你又想去看看” “啊别”金铃儿惊叫了一声,但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开始浇花的巧云,便没再说话了,只是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倒是有些想法不,嗯不过也说不准,我这次来来,别动嘛来是为了给皇祖母贺寿的,明日说不准没空闲。” “那就别去了,一群乌合之众。” “好了好了”金铃儿呼吸急促的按着毯子“别害了那你觉得哪边能赢” 宋北云抽出手,突然坐了起来,突然露出了笑容“开个盘口去趁现在还有空,动起来动起来” “嗯”金铃儿看到他突然躁动起来,连忙拽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看,看那边赚的钱多,赚的多的那边能赢。”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你是说” “我现在出去一趟,等会回来再说。” 181、10月13日 晴 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金陵城三大赌坊突然之间全部亮出了盘口,赌的就是明日的宋金文会到底谁败谁胜出。 虽然大家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双方文斗谁赢谁输还是一目了然的,而双方的参加的人员也都被炒了起来,每个人居然都挂出了牌子,上头用一目了然的六边形表示出了实力曲线。 诗才、对联、音律、急智、算数和书法,这六类配上宋金两国的各个才子的名牌,倒是一时间吸引了大量的围观群众。 而此刻,三大赌坊的掌柜的都坐在一起,面前则是徐家的京城大掌柜,而大掌柜的旁边则坐着宋北云。 “事情么,就是这么个事情,如今就看哪头的赔率更高一些,你们三家莫要全部一样,多少赔率需有些不同,还需互相攻击对方。只有一日的时间,一定要快,快到他们来不及细想。” “可是二东家。”大掌柜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如今谁也没个把握啊,若是赔了怎么和东家交代” 宋北云在徐家是除了徐立之外的第二股东,徐家跟金家不一样,金家是旧贵,家族庞大。而徐家是搭上了清君侧的顺风车,成为半个“红顶商人”,徐家老头子是妥妥的富一代,最开始据说可就是个码头上掌船的,如今老头子身体不好了,徐立陆续接管大旗,所以这个富二代现在算是徐家集团的大东家。 “交代个屁,我能让它亏咯”宋北云一拍桌子“你质疑我” “不敢”大掌柜知道这二东家的乖张脾气,连称不敢“此时还需知会一声大东家吧。” “等你知会,黄花菜都凉了,一切责任我担着。你们照办就行了,亏损我全包。”宋北云起身“记住,盘口要大、底气要足、宣传要好。动起来” 几大掌柜的有徐家担保,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宋北云趁着时间尚早,他走出商会之后就直奔向的老太医家中。 “师弟啊,怎的了今日大驾光临。” “你没沾口水翻书吧” “那不能够。”老太医连忙摆手“即便是给弟子传阅上头都糊着糯米纸且我亲自在场,这等师门珍宝。” “嘁,到你嘴里就成师门的了。”宋北云斜了他一眼“老奸巨猾的。” 老御医颇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而宋北云自然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东西,本身这东西就应该是全人类的,宋北云对这方面的东西从来不打算藏私,而他这次来却是有不同的目的。 “师兄啊。” “唉。” 宋北云坐下之后想了想,搓着手笑道“你那孙儿呢” “我孙儿在后堂呢。”老御医眨着眼睛“正在备考春闱。” “完美”宋北云打了个响指“明日可否借他一用” “借他”老御医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龟龟,那是谁那可是晏殊啊,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放眼整个宋代甚至整个东亚历史,晏殊的文化地位排在前二十绝对是没问题的,可能有争议但无所谓,稍微努努力进前十,再加把油说不定能进去前五。 这就是个帝国破坏龙,标准六边形战士这好家伙,唐诗宋词自古齐名,而真正开创了宋词光环的人,就是这个晏家大少,他手底下三大金刚是谁范仲淹、王安石和欧阳修,听这名字,如雷贯耳。 这厮一辈子写了一万多的词,正规历史里官至宰相,虽然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因为战乱和政治混乱的关系,他没有能在十四岁的时候成为神童同进士,但才能就因为这个会衰退 宋史中说他“文章赡丽,应用不穷,尤工诗,闲雅有情思”。 不过据说这家伙也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贪玩是肯定贪玩的,好色就不知道了,毕竟还没接触过。 “原来如此。” 听完宋北云的叙述,老御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这便去寻他过来。” 不多一会儿,下人将一个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青年带到了堂前,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跟心目中的晏殊有些不同,但大致上还是可以看出点才俊的模样,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在爷爷面前臊眉耷眼的,但眼珠子一轮转之间却是神气活现。 “叫人啊。”老御医吩咐道“这位是我师弟,你叫一声叔爷爷。” 晏殊轻轻抬头瞟了宋北云一眼,不经意露出个不屑的表情,但嘴里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叔爷爷。” “不敢不敢,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爷爷,我叫你哥。你大我两三岁呢。” 按照年级,晏殊今年正巧二十,比之十八岁的宋北云要大上一些,所以看着要比略成熟一些。 “师弟,你这般论将我置于何地啊哦,我叫你师弟,你叫我孙儿为兄这不乱了纲常” “哎呀呀呀”宋北云不耐烦的挥手道“你赶紧去打五禽戏吧,我先带你孙儿出去一趟。” 老御医撇撇嘴,不再跟他计较,但刚转身,却突然喊住了宋北云“师弟,你来。师兄有些话与你讲,孙儿你外头等着。” 宋北云满脸好奇的跟着老御医走到一旁“师兄怎的了” “听闻你要去觐见太皇太后” “可能是吧,怎么了” 老御医深吸一口气“有两件事你要切记。” “师兄你说” 宋北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涉及皇家的东西,不小心一点还是不行的,毕竟这里头规矩道道还是多的吓人的。 “这首先,太皇太后是福王生母,但福王却是由当年的韩国夫人养大的,这等为禁忌,不可提。韩国夫人已故去三十余年,却始终为太皇太后心中一根刺,而福王心中也只认韩国夫人为母后。其二” 老御医环顾四周,凑到宋北云耳边小声道“当今圣上,是个骡子。” “握草”宋北云往后一跳“你可当真啊” “那他娘的还能有假”老御医眯起眼睛“应当是年幼堕马所致。” “可是不是说皇后有了么”宋北云眼睛雪雪发亮“握草,这么刺激的吗” “所以我特地提醒师弟一番,若是你看出来了些什么,不可言切记切记,不可言。” “我他娘的好怕啊。” “我他娘的才怕”老御医深吸一口气“我如今睡觉都不得安生,这要是传出去,你猜猜会怎么着” “不用猜了。”宋北云摆手道“这太刺激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北云蹲在地上,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早说” “我一直都知道。”老御医也是压低了声音“不好乱说。” “哎呀” 宋北云抓耳挠腮的“这皇家也是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更刺激的还有的,当今瑞宝公主不是福王的亲女儿,是泰王的。”老御医神神叨叨的说道“泰王参与谋反被贬了庶民,为了不连累女儿,就将孩子过继给了福王。” “泰王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宋北云指着腮帮子“这有颗黑毛痣的” “见过”老御医一愣“哦对对对,你经常出入福王家中。泰王是韩国夫人的亲儿子,两人如亲兄弟一般。” 宋北云摸着下巴“难怪他对金铃儿的事那么上心,难怪了难怪了韩国夫人怎么死的” “太皇太后毒死的”老御医又开始压嗓子了“当年我亲自检验的,不敢说。你可千万别说,若是说了,福王得当场去世。” “这个皇家这么操蛋的吗” “何止啊太宗皇帝的子嗣可是一个都没剩下,当时造反便是造得太宗皇帝一脉,罢了”老御医摆手“这等事莫再提,你自己小心些,伴君如伴虎。师门如今就靠师弟你了,你可别死了呀。” 宋北云挠着脸“我他娘的有点慌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老御医叹气道“这些年,师兄我都是这般过来的。” 走出宅子,宋北云脑子还是跟一团浆糊一样。几个信息一直在脑海中盘旋,首先就是福王跟太皇太后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却是亲母子。然后是赵性是个骡子 至于金铃儿这事,他老早就知道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她会是伯伯的女儿,不过这事跟赵性是个骡子比起来,那简直就只能说是索然无味。 赵性是个骡子啊 那到底是谁把皇后的肚子给整大的这里头的趣味可就大了,就这一件事,足够让整个王家从此断子绝孙,但同时大宋估计也要提前进入风雨飘摇了。 嗯权衡再三,宋北云决定把这件事暂时压下去,到时候如果有机会见到赵性亲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师兄所说的那样是个骡子。 “同叔啊,久等了。”宋北云出了大门,脸色一变,变得满脸笑容“初次见面,叔爷爷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说完,宋北云摸出一万贯的徐家本票塞到晏殊手里“拿去买些吃吃喝喝,就当这些年叔爷爷给你攒下来的岁钱。” 晏殊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那盖着徐家大印的本票,愣愣的看了看宋北云,接着脸色立刻绽放了开来“叔爷爷,咱们着是要去哪啊” “你果然是个变色龙。” 182、10月13日 晴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叔爷爷说的可是金国何欢何印清。” 宋北云转过头“认识” 晏殊手中甩着一根狗尾巴草,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下败将罢了。就他再修行百年便差也是不多了。十四岁便输我一头,十五岁不服卷土重来,十七岁连输三回,如今怕是又来一次了,我倒是不知这人来是一争高下还是有那龙阳之好,觉得我眉清目秀特地来瞧我一眼。” “这么狂” “叔爷爷,倒也不是狂,就如叔爷爷你的大名如雷贯耳,虽说词写的不怎么样,但的确是治国理政的一把好手,若是换了我,不行。”晏殊一点也没客气“言而总之,便是如此。”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写酸腐文章的狗东西,整日迎风洒狗血的。小子,你这么狂你家人都知道吗” 晏殊白眼一翻,毕竟金主爸爸不好争辩,毕竟明明都给面前这小子说了些好话了,他居然还口出狂言,到底谁狂 “行,你觉得你样样精通是吧来来来,今天叔爷爷就好好教育你一番。” 宋北云没有想到那个史书上记载的北宋文化开门人,年轻的时候居然狂成这个样子,那股子睥睨傲视的神态,至今还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 不过也正常,北宋文坛六边形战士,好逸恶劳祖宗级人物、北宋身居高位却善始善终唯一一人,这些光环叠加在一起的确可以看出晏殊其实并不是想象的那样是个古板的读书人,这厮一定是个奸猾的东西。 但要说他有没有才华,那肯定是才高八斗呀,但宋北云教育他够不够自然是够的,因为现在的晏殊要面对的可不是宋北云,而是辛弃疾、欧阳修、周邦彦、吴文英、柳永、秦观、陆游、李清照、苏东坡包括他自己亲儿子晏几道。 这玩意怎么说呢,任凭他晏殊天纵之才也顶不住那一人一首成名曲啊。从问青天那明月几时有到酒醉惊起这一滩鸥鹭,怄气谁不会怄呢,抄诗就抄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东西。 一杯酒一首词,顿饭斗酒诗词三千,宋北云就跟玩似的往外喷着别人家的成名曲“来啊,你倒是给我接啊,对影成三人,接” 晏殊坐在那,冷汗簌簌往下流,看了一眼桌上用水写出的词,三呼吸之间接不上,宋北云就会用手抹去,然后换上一首新的。 “狂啊,再给你爷爷狂啊。接啊,空三首了,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倒是接啊。”宋北云吃了一大块肉,用手指在桌子上又写了一首词,姿态狂放“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接,快接第四首了,喂老弟你行不行啊就你还才子呢就你还狂呢行,你擅长什么蝶恋花是吧” 宋北云一拍桌子“店家,取笔墨来,要最好的钱不是事。” 这一嗓子就将周围的食客给吸引了过来,而宋北云指着晏殊的鼻子“小子,爷爷我低调不代表你能狂,不就是个蝶恋花么。” 很快纸笔拿上来,宋北云一只脚架在凳子上“来来来,你那首是不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行行行,我给你接一首。你槛菊愁烟兰泣露,给你接个伫倚危楼风细细,你山长水阔知何处,给你接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行不行” 烁金宋体本就大气,宋北云的姿态也豪放,用这刀凿斧劈的字体写出了个“衣带渐宽终不悔”,倒也是有几分味道。 晏殊看了看这首词,张嘴想要说不好,但却实在也挑不出个什么毛病,但又不服气,坐在那哼哧哼哧的喘气,脸憋得通红,一口酒一口酒的往嘴里闷。 “来,店家,送你了。”宋北云把那张纸随手一甩,然后对晏殊说“来啊,秀一把。不行别用蝶恋花,用临江仙怎么样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好还是不好啊” 晏殊哼了一声,想拂袖而去又不好意思,只能坐在那一动不动,羞臊得满面通红。 “同叔啊,你还年轻。”宋北云拍着他的肩膀,借着几分醉意嘟囔着“往后的路还长,年轻人可以狂,但是不要目中无人嘛,你看叔爷爷我,我就很低调嘛。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收敛,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说叔爷爷的词不好,那现在你倒是再弄些比叔爷爷的好的词来呀” 怎么可能嘛,晏殊是人不是神仙,宋北云弄出来的可是一人一首成名曲,终宋一朝的精华都在这里了,一个人的力量想也别想去抗衡。 服气么这种天资聪颖的才子怎么可能服,但有办法没当然也是没办法的,特别是宋北云还比他小一些,但这一口一个爷爷自称,弄得晏殊浑身都不自在。 “那为何你不去迎战金国使臣非要我去” 宋北云坐下身子,挑起一块羊肉吃了下去,再喝了一大口黄酒,嘴巴一抹脖子一扬“那岂不是以大欺小” 晏殊转过头不去看他,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怎么要脸 “等数据出来,赢了你最少再得一万贯。” “干我干”晏殊立刻回过头“明日几时” “妈的你有点大户人家的样子好不好贪财到这个地步家里不给钱” 晏殊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口气“钱财谁不爱,家中这几年有些败落了,多些钱总是好的。” “不过先说好,若是买大宋输的人多,你才能出场,不然可就没钱了。” 晏殊眼睛提溜一阵转悠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定然会是买大宋的多。” “哦你怎么这么认为的” “大宋这里去的学子,无一不是乌合之众,什么庐州才子、什么漳州才子”说到这里,晏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识字罢了。” 过份了呀这人过份了呀。人家北坡好歹也是个能吟诗作对的人,怎么到了晏殊这就成了识字而已呢 “文圣公的孙子也会在哦。” “草包一个。”晏殊不以为意的笑道“叔我也不叫你爷爷了,叫来听着有些作呕,私下的时候便叫你一声北云吧。” “都随你,反正我比你小。”宋北云点着头说道“还比你厉害。” 晏殊抿了抿嘴,想骂人,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那文圣公家的孙子,便是个连字都不识的蠢材,得了众人追捧似是以为自己还真的是金陵第一才子,可却是个平仄不分的废物罢了。” “行了,别哔哔赖赖的。”宋北云起身“我带你去赌场,让你看看真正的赌是怎么样的。” 听到这个,晏殊倒是颇为好奇,他笑着问道“你对那赌场很熟” 宋北云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起身带着他就去了,而当听到赌场里的掌柜叫宋北云二东家时,晏殊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有钱了。 “赌场都是公家的,但运维可都是几大商号在运维。”宋北云带着晏殊走向了后堂“这次带你来看看这开盘口是怎么开的。” 两人绕过重重把守来到了赌场的后院,进去之后走进那个大宅子,就见里头有上百个人正在埋头工作中,算盘嵊打得噼啪响,不停的有人抱着一堆竹简在来回奔波。 “这里在统计赔率。”宋北云指着赌场里忙碌的场面“外头投注的数额每一百贯就会被传递到内堂,内堂里会根据具体的独资调整赔率。你以为下注是不是就是谁输谁赢其实不是。” 宋北云走到前头的一张纸前,用手拍了拍“金国答了几道题、出了几道题。大宋答了几道题、出了几道题。金国写了几首词、大宋出了几首词。甚至两国每首词的词牌是什么,这里都是要出盘口的。” 晏殊看完之后,大为激动“若是我去的话,便可以操盘了若是都猜中了,该是多少” “全部猜中啊”宋北云指着上头的赔率“赔率累积,再翻倍。大概是四百四十七倍,再翻一倍。近一千倍吧,一贯进去一千贯出去,一万贯进去一千万贯出去。” “我能拿几成”晏殊眯了眯眼睛“不我指望在赌盘上赚钱,这等钱能赚没命花,我就想知道这分成如何我若是将他们通杀了,能收几成” “百一。”宋北云笑道“这次盈利的百一是你的。” 晏殊站在那大致算了算,然后一拍手“可” 百分之一,听上去少。但这个加急的盘口少说能收入百万贯以上,甚至更多,而从现在看到的数据来看,晏殊计算出了如果把这些赌狗通杀的话能盈利近两百万贯,那百一便是两万贯,而明日还有更加精彩的实时盘,到时候再杀一盘 “不少于三万贯对吧。”宋北云凑到晏殊耳边小声说道“心动了没有” 晏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挽起了袖子,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183、10月14日 晴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今日金陵,团锦似花,金国最高级别外交团队今日可就要跟大宋才子天团进行大宋成立以来第一次正面对抗。 这个消息别说民间了,就连赵性都听得热血澎湃,但苦于无法出宫,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王伴伴,下注都下好了没朕可琢磨了一夜该如何下注。” “回官家,投上了,就是不知到底会是如何。老奴自己还掏了荷包赌了300贯呢。”老太监满脸堆笑“买了咱大宋能赢,若是赢了可是有六百贯入账呢。” “看你那小气的样子,朕可是投了八百贯下去买大宋赢。”赵性喝了口茶,仔细想了想“不行,你可是要派人去盯着,若是有人捣乱可别怪朕不客气。” 赵性纯粹就是玩闹,他也没什么内幕,只是觉得事已至此,玩玩就玩玩嘛,反正最好是大宋能赢,毕竟这不光是一点铜板的事,这可关乎到大宋的国体颜面。 “官家,据说那金国来的使团里可是有几个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号称小李杜。” “宋北云呢让宋北云给朕上” “他” “他又作甚了”赵性眉头紧蹙“不是吧,这厮真不上” “老奴不知,他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也是不知到底去了何处。因是涉及到公主殿下所以小鱼也被我调了回来,老奴找他不见。” “这混账东西,这等大事他居然不在”赵性拍着朱椅“你说我大宋赢面有几分” “若是从赌局上来瞧赢面不大,那赌坊中买大宋是买一赔三扣抽两点,买金国为买一赔一成二,抽一点水,实赔一成一。商人不谈家国,他们绝不做亏本的买卖。” 赵性笼着袖子沉默片刻“去去去,快些去,加注,给朕再加一千贯。” “官家” “让你去便去” “老奴领旨。” 赵性看到老太监走后,自己仔细琢磨了一圈,这狗日的宋北云这几天没动静,为什么没动静这么大的事他能没动静那等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东西,这种好事能没他的份 想到过去宋北云的所作所为,赵性心中已是有了计较,这家伙定然是瞄上了这帮赌徒的钱了,既然能开出这种明眼人都知道输赢的盘口,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麦子成熟了该割一茬了嘛。 虽然赵性继承了赵家人的特点,生性多疑但他却对宋北云捞钱的能耐深信不疑,本来以为这次灾事会让宫里紧衣缩食,但跟了宋北云投那么一手农场之后,现在着实是赚得让人喜上眉梢。 不过买太多赵性也是不敢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赵性现在可是个大家长,大宗正寺、后宫、各级王侯的花销封赏,睁开眼就是一大笔钱。 这一个月两千贯都得扣扣搜搜的省出来,这皇帝不好当啊。 “若是让朕亏了,宋北云”赵性嘀咕道“你便给朕去晒三年的盐。” 说完之后,他一拍脑袋“那可不行,让他晒盐,怕是要晒出个天下巨富出来,去伐木好了。”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爬在一颗枣子树上,下头是用青衫做成布兜状兜枣子的大宋实至名归第一才子晏殊。 两人正在金陵城外的一处庄园中偷枣,至于为什么偷枣,其实他们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路过的时候晏殊突然抬头说了一句“枣不错”宋北云点头说“挺好”然后晏殊说“弄点”宋北云说“好”,然后他们就开始偷枣了。 “干什么的” 庄子里的仆人大喝一声,提着棍子就冲了出来,宋北云见状不好,从树上翻身而下,嘴里塞满了枣子,朝晏殊一招手,两人拔腿就跑。 “小贼给爷爷站住” 追了可有好一阵子才甩开那仆人,宋北云倒还好,晏殊却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布兜里取出一个枣塞入嘴里,一边喘息一边咀嚼了起来。 “为何要偷这东西”晏殊吃到一半,突然开口问道“二十钱三斤的东西。” “你说枣不错的。”宋北云吐出个枣核“你这人,脱下裤子快活,穿上裤子怎么就不认账了呢” “唉枉读圣贤书。”晏殊叹气道“今日只是来陪你看看作坊选址的,却没想到干出这种事,滑天下之大稽。” “少给我来这一套。” 宋北云从旁边的小溪里捞出点清水洗了把脸“你整夜琢磨着怎么把那帮赌狗吃干抹净的时候,可没见你菩萨心肠。” “这便是你不明白了,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问兄弟拿些钱算得什么” “那你问兄弟拿点枣也没什么啊。” 晏殊叹气,而叹了两口,他眼睛又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嬉戏的几只鹅,这厮默默的挠了挠下巴“那鹅不错。” 午时一刻,宋北云和晏殊从城外返回,宋北云抱着鹅,晏殊抱着枣,两人看上去贼眉鼠眼的。 “等回去,叔爷爷给你露一手,这鹅不弄一份烧鹅来简直可惜了。” “唉枉读圣贤书啊。”晏殊沉痛自省。 “你可瘪给我哔哔了,你再读下去,就该说那家洗衣裳的姑娘不错了,赶紧给爷爷闭嘴好不好” 晏殊塞了个枣子放进嘴里,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我觉得那个青衣的姑娘挺不错的,你瞧瞧。” “真的唉。”宋北云抬头望去“身材顶好去” “走” 到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俩终于还是折戟沉沙了,一人脸上被赏了一巴掌,那鹅还被人家官人给夺了下来,说给了鹅才不告他们调戏良家妇女之罪。 “都怪你,鹅都没了。”晏殊捂着腮帮子“还被个女子打了。” “放你娘的屁。”宋北云啐了一口“哪有你这样的,你撩姑娘上去就问人家一夜几个钱你他娘不挨揍谁挨揍还连累我。” “这等不才是至真至纯吗你情我愿,迎来送往,我与姑娘既无羁绊又无千丝万缕,但一见倾心该如何那不就是我出些钱,姑娘出些力,换来些人间极乐罢了。” “我觉得你这人,要不是实在才华横溢了一点,放到社会上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宋北云叹气道“行了,该做准备了。” “有何好准备的就那些人。”晏殊揉着肚子“我倒是有些饿了,我听闻这金陵城里有家极好的饭堂,吃些去” 这厮屁股一撅宋北云就知道他要拉出什么颜色的彩虹小马,不就是想蹭饭呗,吃 两人来到刚换了招牌的天上坊,宋北云特意找了一番,发现那个总叫他东家的小兔崽子这次是真的没在,他才放心的将晏殊带了进去。 “东家” 刚踏进没两步,后头那个鬼挠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宋北云回头发现自己日防夜防的小兔崽子真的在啊 “你怎的,我在哪你在哪” “嘿嘿这不巧了么。”那小厮搓着手“这不金陵城的天上坊刚改招牌,我从那庐州调来给这些个新来的当个教头,昨日才到呢,没想到今日就碰见东家你了。” “老子”宋北云叉着腰“去去去,安排个包间。” “好嘞,东家随我来。” 来到包间之后,晏殊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这十人豪华包,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叔爷爷果然是叔爷爷呢,这等酒肆居然也是你的产业。” “你别听那东西胡说我只不过是沾了些股份罢了。” “那也顶了不得了。” 不多一会儿,天上坊的招牌菜就摆在了他们二人面前,道道精彩、盘盘新鲜,就连晏殊这等都是有许多东西没有见过。 “今天晚上的计划安排安排吧。”宋北云喝了一口桂花酸梅汤“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至于。”晏殊摇头道“我等稍晚些去,以天神之姿降临人间,在那群饭桶之辈瑟瑟发抖之际,叔爷爷一句举杯邀明月镇了场子,我再过去来上上中下三阙词,上阙蝶恋花、中阙临江仙、下阙满江红,如何” “你行不行” “行,怎的不行。昨日叔爷爷写了二十多首,我都给背下来了。说来叔爷爷也不稀罕这些迎风洒狗血的东西,倒不如就便宜我了。到时我起了名声、叔爷爷得了好处,我等再联手,做大做强。” 宋北云的筷子停在了嘴边,上下打量着晏殊“做大做强你从哪听来的” “晌午时分你不是与我说么,到时我当了宰相在与你一并做大做强,我琢磨一番,这做大做强说出来倒是有几分豪气,虽然是土了些。” 这人的学习能力真的太强了,宋北云知道他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代传奇了,他绝对不是那种光剩下聪明的天才而是一个贼鸡儿善于学习并且八面玲珑的天才。 他会学习一切对他有利的东西,比如宋北云市井话口语化的说话方式、比如宋北云之前骂他的话、比如一些新奇的词汇甚至是不要脸。 “叔爷爷,是不是正在琢磨我为何总是能揣摩你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将叔爷爷放在与我同一类人里,我怎么想的你八九不离十也就是这般思索。就如我看不透你一般,你如今也看不透我了吧”晏殊喝了口酸梅汤“好酒哈哈哈哈” “酒你妈个头”宋北云小声嘀咕一句,然后朝他竖起拇指“行,你不愧对晏殊这个名头。 184、10月14日 晴 无不让也,不可 日头逐渐偏西,秋日斜阳拉长树影,吃枣吃到大饱嗝的宋北云起身拍了拍尘土“差不多了。” “莫急莫急,完事莫急。”晏殊半依在树下,看着路上行来过去的人流“你说,这大宋繁华还有几何” “赚钱要紧,你管这些个事做什么”宋北云从兜里摸出一块饴糖含在嘴里“大宋还有几何,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叔爷爷此言差矣了吧你姑且也算是言行不一了吧,嘴上说着与你何干,干的却是忧国忧民的事。平灾蝗之祸为始,我家乡处的农场应也是叔爷爷弄出来的吧后又选址建工坊,要我看来你应是想给大宋再续上几年的,那究竟是几年” 宋北云抠着牙,一脸不屑的说“过度解读,我就是单纯的想捞钱。” “叔爷爷,你文才惊艳,当为天下无双,想要名不过三步成诗罢了。你思维缜密,精通算学经理,想要钱不过开几个盘口罢了。何苦在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行当上下如此力气,瞧瞧那些朝中官员便知,他们为了盐铁商路抢破了脑袋、为了针织锦绣不惜丧尽天良,说到底不就是一利字作怪”晏殊抱着膝盖坐在那“叔爷爷,你与我交个底,我便跟着你干。”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北云抬脚就走“再废话,扣钱。” “来了。” 晏殊起身跟上了宋北云的脚步,两人并行在夕阳下,慢慢往前走着。 “你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天下人我见上几面之后都知其是何人,可偏偏碰见你之后,我便是乱了分寸,竟不知你所思所想所图谋。说是篡天下,你却没那野心。说是过那太平日子,你却总是出乎意料。且你说话行事都不似那学过礼义廉耻信的儒家礼法者,你见识之广远超你这般年纪该有的,就如”晏殊停顿了一会儿“只字片语间常常能让我见到一派歌舞升平的王道乐土模样,你到底是何人” “哎呀,你别废话了” “还有,你为何瞧不起金辽却言语间却是对草原人如此忌惮是不是你看出了些什么就如那三国归晋一般,最终那草原才会成为大庄家,吃尽这宋金辽。” 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这厮聪明是真聪明,但是烦人也是真烦人。早就说过,这天底下的事本身就经不起琢磨,宋北云平时说话虽然已经够小心了,但时不时还会说出些一些很特别的话来,刚巧晏殊就是一个爱琢磨的人且聪明。 这种人本身就很妖的,只要他不断和宋北云说话,他就能获取非常多的信息,比如宋北云的思想倾向、学识能力、行为动机等等。 而越是琢磨的多了,他越觉得这个辈分特别的“叔爷爷”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给晏殊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不似宋人、不似金人、不似辽人甚至不似这个时代的人,他就像是个洞察先机者,虽整日看着碌碌无为却始终在用一双眼睛盯着这个世道。 这极大的激发了晏殊的好奇心和窥探欲,他开始极黏宋北云,就不停的去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别问了。”宋北云出言制止他“你问,我不会告诉你。你要诚心诚意的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就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不然就算你是个神仙也没法子跟滚滚洪流所抗衡,明白” 晏殊愣了片刻,眼神开始流转,接着脸上甚至露出了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神态。 “我明白了,虽是还不够透彻,但余下的日子还请叔爷爷多多指教。” “你说,你要是个娘们多好。”宋北云笑着把几个大子儿递给路边的商人,再接过了用荷叶包裹的糯米饭“吃不吃糯米饭” “为何我是个女人便好了” “你要是个女人,我总有什么东西能塞你嘴,好让你安静一会儿。” 晏殊想了想“可那样不也会嗯嗯啊啊的叫唤吗” 哎呀这人,实实在在是个人才,论车技就算是金铃儿也略逊他一筹啊,他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说骚话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关键他并不觉得这是在说什么下流的事,单纯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这种人太可怕了,他很少笑,也就是说他正经的是在思考这个世界而不是把这个世界当成笑话。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在往天上坊那边走,一路上都在听说今日赌局的事,现在这件事已经不单纯是宋金两国的荣誉了,它还关乎到无数人的个人利益。 金陵城因为南迁的关系,共有一百多万人,妥妥是这个时代里全世界最大的一座城市了,而这座城市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光是因为有一场惊世骇俗的文人比拼更是有数百万贯的赌资。 当谈到钱时,许多人的爱国情怀就不会那么璀璨了,他们嘴上都在说支持大宋希望大宋能赢,但根据三家赌坊和周边十几家私坊的大数据统计来看,今夜买大宋的人不到两成,也就是说这帮人统统都把宝压在了金国身上。 而那两成人,从现在看来也只是买了个情怀,很多人甚至在买了大宋之后还转头去买了更多的金国,毕竟损失还是要补回来的。 而就在过去的路上,宋北云在一个投注点旁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一把捏住那人的脖子“赌赌赌,谁让你赌的” 被他抓住的那人一缩脑袋,转过头朝他一笑“玩玩嘛” “这位是”晏殊上下打量了一圈被宋北云捏在手里的左柔“这位姑娘” “你都能看出来”左柔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我已经男装了。” 晏殊眼睑低垂,用扇子挡住嘴凑到宋北云耳边说“这娘们不聪明。” 宋北云懒得理他,只是把左柔拽到一边“你投了多少” “五千贯”左柔兴高采烈的说“把你这季的分红都投下去啦” “你用我的钱赌博”宋北云瞪大了眼睛“谁给你的胆子” 左柔皱着鼻子挥挥手“我买了诗才、对联、音律、急智、算数和书法六门中,大宋赢四门。诗才、急智、书法和算学这四门,若是押对了独赢,便是两万贯呢” “呵。”宋北云勾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买这四门” 左柔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关注她的时候,她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因为你啊,你音律一塌糊涂,对联可能也差一些,但其他四门都是独一无二的,买就完事了。” 原来这个傻丫头所有的自信来源都是因为自己,说实话当时那一下宋北云有被感动到,他刮了一下左柔的鼻子,没有说话。 “就你一个人巧云俏俏呢” “她们啊,陪着金铃儿去赛场了,我想着去看那些酸臭的东西吟诗作对,还不如去吃些东西,我可不想见到那个身上有尿骚味的王家少爷。” 尿骚味这个事,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现在已经在庐州和京城的富家小姐圈子里流传开了,随便来个云英待嫁的小姑娘都知道那文圣公的孙子身上有尿骚味 “行了,跟我一起来,你可别乱跑了。”宋北云反手握住左柔的手“没巧云保护怕你被拐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当老婆,绑在床上生孩子的那种。” “一派胡言。”左柔横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晏殊“这小白脸谁” 小白脸晏殊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所以只好侧过脸不去看这边,省得到时怼了不该怼的人。 “这小子叫晏殊,今天你能不能赢钱就看他了。”宋北云介绍道“你别看他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他可厉害了。” 晏殊仰起头,不让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见他翻白眼。 正在这时,前头突然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宋北云垫脚一看,发现双方才子已经开始入场了。 首先进去的应该是金国使团的人,看上去也就普通人那样吧,跟身边的晏殊一比,真的就是高下立判,晏殊哪怕不说话往那一站就已经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典范了,虽然他也偷鸡摸狗、也风流成性,但人家看着就是个文化人儿的模样。 不过等大宋才子“天团”入场的时候,宋北云心中默默收回了对金国才子们的评价,并说了声对不起。 怎么形容呢,用专业眼光那么一看,大宋的这帮选手,真的也就算北坡有点人样了,其他那些各个都是穿金戴银、披红戴绿,整的跟癞蛤蟆相亲似的。 人家金国的虽然普通,但却一看就是读书人,而这帮家伙那绸缎的衣裳看着就是一个个的西门庆,唯独北坡身上穿着的是正常的儒衫,但毕竟混在了那群人之中,简直恶寒 “要命。”晏殊深吸一口气,用扇子遮住了脸“丑而不自知。” “唉”宋北云也愁得直挠头“怎么会这么丑,这帮人的审美到底怎么回事” 还别说,就这异常恶劣的审美却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了真真欢呼,甚至人群中还有不少人开始讨论起这些才子的穿着打扮,语气中多少有些羡慕。 晏殊打开扇子呼呼的扇风,转过头看着宋北云,欲言又止。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北云颇为无奈的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宋的审美怎么突然之间就崩塌成这个样子了,前几年还不是这样的。” 晏殊默默点头,两人齐齐叹出声来。 两拨人以此进入主会场,作为主办方的大宋自然是要客套一番的,虽然平头老百姓进不去,但里头会不时出来个小厮通报里头的情况。 什么才子落座了、什么众人畅谈、什么商定比试类别等等,几乎就是一场现场直播。 不过听他添油加醋,倒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宋北云朝晏殊一点头,两人就拖着一个手中还攥着一块蒸糕的左柔走向了天上坊。 宋北云进场,谁敢阻拦今夜负责护卫的可不是普通士兵,正是司命司的那群太监,虽然没见到小鱼,但其他人又能有几个不认识鼎鼎大名的宋北云呢 他们心照不宣的放宋北云从后门进去了,至于他带什么人都没关系,毕竟内场还有真正的高手做安保,他们才不想去得罪这么一个能让王大伴头疼到吐血的人呢。 走进天上坊左柔就松开了宋北云的手,毕竟让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好的,他们从工作人员入口走进了大厅的主会场,站在二楼的阴影之中看着下头。 他们刚出现,就有几个司命司的太监如幽灵一般的游荡了过来,但看到宋北云的脸,他们又跟幽灵一样游荡而去。 “叔爷爷,你这面子不小啊,这些人可都是大内高手,却是连问都不闻。”晏殊轻笑一声,环顾四周之后,指着台下突然说道“那个便是瑞宝嘉德公主对吧” “嗯。” 宋北云看了一眼坐在数十张桌子最前一张的金铃儿,而她的身边则是俏俏和巧云,除了这三人,那张桌子上再无别人。这便是公主的规格,其他人可没资格与她同桌。 “公主千岁手上佩的是同心镯,这等镯据说是有规矩可讲,分成一对。若我没猜错,另外一只应在叔爷爷身上吧” “哈。”这时左柔突然笑了起来,举起右手“你错咯,在我这呢。” 晏殊回头一看,发现果然她手腕上正是另外一只同心镯,这就让晏殊有些他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左柔,眼珠子一转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场比试正式开始。 此刻下头的客套寒暄也已经差不多结束,双方各自派了人上去抓阄,这抓阄便是抓的第一场比试的出题者和答题者,为了确保公平,所有的题目都是当场由双方发挥,不存在提前透题这档子事。 所以当决定好了答题顺序之后,便开始抓阄出题了。 “抓四放二。”晏殊看了一眼手上的倍数表“前两场不论是什么都要放掉,先输两场,拉高赔率。” 宋北云点头“希望是音律和对联。” 今天就更一章了,周五想稍微休息一下。明天的明天补给大家哈。 185、10月14日 晴 良辰美景奈何天 抓阄的结果出来了,第一轮便是诗词。 当时那一下,左柔已经哭出了声音 “我的钱”左柔揉着眼睛,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往外冒着,一说话还会往外冒鼻涕泡“五千贯” “好啦。”宋北云看她又傻又可怜的,伸手过去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我的钱我都没着急,你哭什么。” “心疼” 左柔一脑袋顶在宋北云后背差点把他内伤给拱出来,大有越哭越伤心的架势。 “行了,算我的,输的算我的。” “你说的。”左柔擦着眼泪仰起头“不许骗我。” “知道啦知道啦”宋北云不愿意跟她再多废话,只是看着晏殊“最擅长的一门,没了。” 晏殊闭起眼睛,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展开“无事,打第七轮。” 宋北云略微一计算“如果真能打到第七轮,你最少能多四千贯入账。” 晏殊背着手站在那,目光炯炯的看着下面,丝毫不像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仿佛整个大宋的智慧都压缩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走个田忌赛马,只要错开音律,怎样都是个赢。”宋北云靠在柱子上“你的音律真的那么差没一点希望” “若是你不计较,我可给你高歌一曲。”晏殊没有正面回答“可否” 看到他那表情,宋北云默默点头“我们可以情歌对唱。” “哈哈哈” 也许是宋北云的话戳中了晏殊的笑点,一贯不苟言笑的晏帅哥居然笑出了声来,不过笑完之后,他慢慢收起扇子“看战况吧。” 下面的战况可以说是毫无悬念,这第一场比诗词,以酒令为牌,轮转到以月为题行诗词。 这个题目不难,可越是不难的题目越是能考验高级感,就像是一锅龙虾海参鲍鱼,这弄出高级感只需要来一锅炖菜就行了。但只是有一碗白饭两根白菜叶子想要弄出高级感可就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因为题目简单,所以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双方给出的诗词不出片刻就交于了评审之台上。 晏殊看到紧张的地方,手里的小扇子在掌心拍得啪啪响,而宋北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去找了个司命司的太监弄了些果脯、凉茶坐在那就和左柔像耗子似的吃了起来。 既是比试,那就要有评审,今日这评审都是些文坛老将,算是没什么创造性但的确在这行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而且都是急头白脸奔着德高望重这条路上去的,心心念念就是架着牛车行走各国都被人当宝贝的那种。 所以公允这方面其实还是可靠的,他们互相商量了一阵又点评了一阵,说出了双方优缺点,最后一致评出金国的词更胜一筹。 不过一盘定输赢这种事显然是有失公允的,所以后头还有几盘以其他的词令为题的比试。 可这第一轮的诗词,晏殊听得是直摇头,就差破口大骂了,他转过头对宋北云说“就这就这” “不然呢”宋北云翘起二郎腿“他们抽中的风花雪月四令里的月,之后还有风花雪呢,别着急一定能更烂。” 晏殊气极反笑,靠在柱子上“辞藻华丽却是空泛,说月便是思故乡、说霜便是白了头,怎的就不能是个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漂亮小姑娘怎得就不配让他们写了” “大哥,你拿那些人跟你比”宋北云不耐烦的摆摆手“他们不就是这个样子嘛,从小就是玩的是个愁啊愁,乡土愁、故国愁、枕边之人还是愁,未见过边关、为尝过青梅,怎么寥寥几笔写出美艳动人到头来不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唉”晏殊一愣,转过头“为赋新词强说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就七字,胜于下头草包三千。全文是什么快快快,叔爷爷,求你了,告诉我。”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唔极好极好”晏殊抚掌赞叹“谢叔爷爷赐词” “你这明抢啊” “自家人,不计较了。”晏殊转过身去背对着宋北云,嘴里却反复念叨“却道天凉好个秋好个秋。几时我也能做出如此好词” 宋北云心里笑道你才二十,再过二十年你可就要开创北宋文坛新格局的人呢,不用自卑。 说实话,宋北云个人觉得晏殊整体要优于辛弃疾的,不过毕竟年代不同不好比较,但总体来说一个时代的开拓者和继承者之间,开拓者永远是强于继承者的,不然就是开拓新时代了不是吗,但现在的晏殊到底还是年轻,二十未满的年纪嘛。 宋北云想到自己上一世十九岁时,还整天跟室友开黑、去食堂抢饭、奶茶店里看大腿,再对比一下晏大爷。 该死 而下头的战局其实已经不那么吸引宋北云了,他还能不知道那些臭鱼烂虾的水平毕竟一起在画舫中玩到马上风的小伙伴,金国的人可能要优秀一点,但绝对是有限的,总体来说在晏殊没下场之前那叫菜鸡互啄,而等会晏殊下场那就叫鱼塘炸鱼说炸鱼都抬举那帮烂货了,完全就是刮宫。 就很有趣。 四令风花雪月完了,大宋送人头的传统被继承得非常好,为了不让友邦惊诧,他们生生送了三局,以3:1的结局送了第一场诗词。 “就他们那些个词,我都不想去记。”晏殊转过头抓起一把炒豆子放在手中吃了起来“不屑废物东西,都是废物,给我提鞋都不配。你看看那文圣公的孙子,目光呆滞的样子,哪里有什么文圣风骨,就是个脓头草包,爷爷我架着马车撞死他都不觉可惜,还有那什么庐州才子的,写出来的是些什么东西,说风是金铃说月是金铃,他娘的他心中就没别的东西了么这金铃是个什么物件该死,这些废物的爹妈怎的就想着把他们给生出来的若我是他爹知道他们都是这般模样,倒不如早年给他全抹墙上。” 晏殊这祖安喷法,倒真的是有趣的紧,就连旁边的左柔都笑得不行,宋北云更是觉得这大喷子当真的是嘴巴毒的很,历史上说晏殊温文尔雅绝对是美化了,这厮就是个北宋大喷壶啊。 不过想来也是,才华纵横的人年轻时又有几个不是喷子呢,心中有热血,看到那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废物,忍不住就想骂了几句,就像游戏里的顶级大佬,除了真正经历过风雨的大佬,但凡是玩的好的就没有不喷队友的,为什么不就是他娘的生气带不动嘛。 这晏殊现在不就是十八九岁鲜衣怒马的年纪,再大佬那也是年轻的大佬,碰到这种不生气才怪。 第一轮被碾压,对大宋这边的士气绝对是沉重一击,他们坐在那不再做声,可外头得到消息的百姓的嘘声却是透过了层层墙壁透了进来。 这还是那个文风鼎盛的大宋这还是那个以才入士的大宋被金国的蛮子在文才上干了个3比1这能忍 “那个。”宋北云叫来不远处的太监“你去通知一下老太监,让他请禁军控场,等会可能会有骚乱。” 小太监听到宋北云的话,本还想习惯性的顶一句,但他身边一个年级稍长的太监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拽住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并客客气气的对宋北云说“我这便去知会一声,宋大人可还有吩咐” “记住金国使者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能有一丁点损伤,一定要护好了他们的周全。”宋北云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你们也赌了钱,可要是玩忽职守,别人头落地时怪我没提醒你们。” 那太监打了个冷颤,连声道谢便带着那个小太监走了出去,走到外头之后,这大太监劈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那不懂事的后辈脸上,怒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那人面前你也敢耍横信不信王大伴生撕了你。” “哥,那不就是个小白脸么,咱们司命司皇权加身,还怕那么个小书生” “闭嘴”大太监呵斥道“你去与王大伴说这番话去,看看他撕不撕你的嘴。” 两个太监走了,而他们的声音明显是故意让宋北云听见了,宋北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笑着坐在那,可晏殊就大为好奇“你这身份如此高贵” “不是我身份高贵。”宋北云晃着手说道“是我身上有当今皇上要的东西,他还指望着我呢。” 正说着,第二场便已经开始了,仍然是现场抓阄,而经过诗词这一场之后,金国才子明显已经看出来大宋这帮人是他妈一群智障了,所以整个气势上就已经压过了一头。 “第二场,算学” 听到这个项目,晏殊眉头紧蹙了起来“还有这等事错开最擅长的两场” 宋北云摆手“让三追三,看天命拿第四场。” 。 186、10月14日 晴 晚照对晴空 这个时代数学最强的是阿拉伯人,大马士革此刻正经历着它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人间若是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它同名。 这个时代的大马士革有着辉煌的文化,藏尽天下书的大马士革图书馆声名远播,甚至在大宋都能经常有人夸赞那宏伟壮丽的图书馆。 而在这样的繁荣下,使得阿拉伯人的数学、地理、天文、物理都达到了这个时代应有巅峰,在山峦上迸发着璀璨光辉。 而这个时代的东亚,在数学上的天赋相对来说真的是不堪入目,经历了唐末的纷争和五代十国的战乱,留给大宋的文化遗产真的是少之又少,在正史上终北宋一朝算得上出名的数学家也就是贾宪一人,但数学史上足够名垂千古的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却也是在几十年之后才能问世,而现在贾宪还没出生呢。 当然,很多穿越小说里把宋代的数学写的一塌糊涂,那也是不对的,四则运算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而算学一途主要还主要是集中在应用题上,毕竟理论在没有被概括之前,没人知道怎么去描述它,所以应用才是主流。 就比如现在下面的题目是由大宋出题,他们出的题目就是建造题,相对是比较困难的运河土方题。 当题目出来之后,宋北云和晏殊都开始算了起来,而相对的晏殊算的是土方本身而宋北云算的则是投入成本,相比较要往外挖多少土,宋北云更在意要投多少钱。 最后得出结论,一条约为七百公里的运河要全线贯通,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前提下,需要一亿九千二百二十万贯的资金。 这相当于大宋至今为止所有市面上流通的钱币的百分之八十左右,也就是说以纯人力挖掘一条运河,就是在用一国的全部资源在折腾,挖完运河大宋也就气数尽了。 “不划算啊。”宋北云摸着下巴“你说要是大禹治水时候的应龙要能来挖运河多好,每公里油耗三十头大肥猪,简直完美。” 晏殊看着说奇怪话的宋北云“你在算什么” “我在说隋炀帝真的是很了不起啊,他那条大运河福泽百代。” 听到他说这些奇怪的话,晏殊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倒也没刨根问底,毕竟他看宋北云和宋北云看他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天才总归哪里是有点毛病的。 还好,算学这一块大宋并没有被人给完全碾压,互相攻守一直到了第七道题才因为出现了一点小失误而丢了分数,最后惜败一程。 但真的是惜败,因为大金的人使诈,他们偷换了概念,在应用题中使了坏手,故意出了含义不清的题目来混淆,最后误导整个大宋团队的思维方向性错误,北坡想起身抗议但最后却懒得争辩,默默吃了这一道暗亏。 第二场比第一场精彩许多,让人看出大宋的草包也不是那么草包,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只是大金这使诈就有点让楼上的晏殊不舒服了。 “草包归草包,可这等不似君子所为。”晏殊拂袖“我去也。” “等会”宋北云一把拉住他“你给我等会,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那句话,让箭飞一会儿。” 被拉住的晏殊仍然是义愤填膺,他恨不得亲自下去将那帮使诈的混账按在地上,然后再在他们头上拉上一泡。 而第二场金朝使诈的消息也很快被传到了外头,连输了两把的宋人这一下可以说是群情激昂了,又听闻金朝使者使诈,当即那些输了钱的人就恨不得冲进去将金国使团生吞活剥。 但就在这时大队的禁军浩浩荡荡的跑了过来,在天上坊前面摆好了阵势,任何人不再能接近,而一个鸿胪寺的主事也出来给下头的百姓解释了起来。 而在外头群情激昂时,第三轮已经开始了,抽中的题目是对联。 只不过这时,二楼的小角落中只有左柔一个人趴在上头看着下头了。 “吟诗作对,这作对可也是极有意思的。”金国c位选手何欢,也就是那个被晏殊认为是暗恋自己的男人,他满目笑容的站起神来“楹联一道,虽是小道却也是有趣的紧,各位同窗,倒是听我这一联。” 他面带几分戏谑,笑着说道“只作个玩笑,大家莫怪。这上联便是笑看门前孙子闹,求这下联。” 大宋的才子听到这句话时,脸都气绿了,这个上联明摆着就是在嘲讽门口那些大宋的百姓。 这种事怎能忍北坡气得胸口急促喘息,但越是这样,脑子却越是不争气,他用力一锤桌子,作为大宋c位的他,显然今日已是有失水准,可在这戏谑之中,他却无法反击,这让他差一些就老血一口喷涌而出。 大宋的才子们虽然气愤,但却没人能答得上来,而回答不出来正是因为它里头的戏谑。 而正在这时,厅口的门被拉开,外头走进来两个人,接着就是一句同样带着戏谑的“闲饮后堂祖宗气。”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却是见两个年轻人正往里头大步走着,走在头里的是宋北云,后头则是一个面沉如水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 北坡他们看到宋北云时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而金国何欢看到晏殊时却是如临大敌。 “不甚工整,既是这位才子说随口玩笑,那我也便以玩笑接了,莫挂怀。” 宋北云朝何欢一拱手“大宋无名小秀才,宋北云。” 晏殊则走上前上下扫了何欢一眼,连话都没说,只是把手往身后一背“哼。” 何欢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脸色发白,他甚至都顾不得生气,只是没想到这晏殊晏同叔居然会来。 不过其他人倒是并没太在意晏殊,主要是他们只是听说过晏殊这个人,但晏殊从来不跟这些菜鸡一起玩,所以并不认识。 但这新来的解元宋北云,他们大部分是熟的,毕竟一起叫了只鸡,玩了好几天,算是很铁的兄弟了。 “贤弟,你终于来了”北坡激动的连手都颤抖了“你再不来,为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状态起伏属实正常。”宋北云笑着说道,而且说话时眼睛却一直瞟着旁边的金国使团“只是有人不仗义,这可不好,玩个游戏玩得这么功利呢。” 说完,宋北云转过身走到那何欢面前,手指一伸“你,接题。” 宋北云狂呀,他当然狂,自己能耐不弱的,而且身边还有战神小金刚,不狂都对不起他穿越者的身份。 那何欢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发现不是晏殊之后,却也是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后生,还是让同叔来吧。” 晏殊在旁边一撇嘴,低声一“操”,学着宋北云的话骂道“妈的智障。” 宋北云皱起眉头“不接是么” 晏殊这时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而那何欢却只是轻笑一声“那倒也行,出个题吧。” 宋北云打开扇子,慢条斯理的读着“八百里洞庭,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一口气读完,现场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就连晏殊都愣了这抬手王炸啊亲。 宋北云用手在何欢的桌子上轻叩三下,以示嘲讽,然后摇着白纸扇缓缓的走回到宋国的才子阵营中。 至于那现场的人无不交头接耳,这对联操了,不光是长啊,里头好多字他们都写不出来,字都写不出来还怎么对 “哎呀哎呀。”金铃儿轻摇着小团扇,已是喜上眉梢“这可如何是好呀,他来了。” 而大金那头他们已经开始互相传阅了,有些不明白的字就用意思通达的代替了一番,但这不重要了,想要对上这个有点太欺负人了。 “一炷香哦。”宋北云指着旁边的香“倒是快些,对不上来那就输了,输了就成二比一了,可是要被翻盘了。” 他越是激,那头的人就越是躁,这一急一躁,心态便与方才的北坡如出一辙,脑中变成了一团浆糊,连话都说不清澈了。 而北坡长出一口气,用仍然在颤抖的手喝了口茶,对一旁端坐如山的王家公子说道“我北云贤弟来了,这盘稳了。” 那王家公子如今瘾头上来,连连打着哈欠,已经是神游太虚去了,甚至都没听见北坡的话。 北坡见状只能摇头,然后抬头对宋北云说道“贤弟,你若是早来一些,定能杀得这些金蛮子丢盔卸甲。” “那不就没意思了么。”宋北云一甩手指向晏殊“其实我不是主攻手,他才是。” 晏殊也只是斜眼瞄了一眼北坡他们,并没有行礼之类,北坡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看上去颇有些傲气。” “临川晏殊晏同叔。” 187、10月14日 晴 大珠小珠落玉盘 第三场极限翻盘的事被传词的小厮传到了外头,那些宋人掌声雷动,不少人都在打听这宋北云是个谁,后才有人说此人正是那庐州府今科的解元,虽往日不与人交际,但如今看来却是个真才实学的大才子。 还有人说曾在祁门县斩杀劣绅、使犯人伏诛的县令也叫这名字,就是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 不过当这一场出来,宋北云的名字算是第一次暴露在公共视野之中了,算是一次自爆卡车式的行为,但却也没什么,反正也低调不了多久了,内定的金科状元、连中三元这种事到时也瞒不住,还不如提前打好一点群众基础,让人知道他宋北云,免得到时候再起波澜。 毕竟宋北云只是苟并不是怂,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天上坊内同样的热火朝天,宋北云的出现已经是一大惊喜了,更让人不敢想象的却是他还带来那个素有物华天宝之地的人杰的晏殊。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那完全可以说是大宋年轻一代最后的尊严了,他们现在讨论的已经不是能不能赢下这一场而是宋北云和晏殊到底谁更强一些。 “你不找个地方坐坐”宋北云用肩膀撞了一下晏殊“别站在那当背景板,先去坐下,等下一场。” “他们这就输了” “你来对。”宋北云摊开手“反正我是对不出来。” 晏殊一时语塞,压低声音说道“你对不出来你就出题啊” “怕他个球,去找地方先坐下。” 晏殊也是个耿直性子,不再多说话,只是来到一处空位上撩起长袍就坐了下去,而当他发现周围的眼神都变得惊讶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坐到了瑞宝公主那一桌。 “哦,还没行礼。”晏殊起身嘟囔一句,朝金铃儿拱拱手“见过公主殿下。” 说完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而宋北云连忙赶过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脑子有病啊坐公主一桌。” “是你让我找个空地坐的,这哪还有位置呢不然我坐去金国使团里” 宋北云朝金铃儿也是拱拱手“公主勿怪,这厮年少太轻狂。” 金铃儿看到他那假惺惺的样子,噗嗤一声就乐了出来,然后用团扇遮住口鼻“无妨,两位就在此落座吧。” 宋北云谢过公主,也顺势坐了下来,然后还偷偷捏了巧云一下,巧云哭笑不得的瞪他一眼却是又不好说些什么。 而见这两人的无礼居然得到了公主的谅解,甚至还让他们就在那桌坐下了,不少人都有种想捶足顿胸的冲动,毕竟公主殿下云英待嫁,而且坊间盛传瑞宝公主可是能自行择婿的,想来却是痛失良机。 这其中最痛心疾首的就是北坡,他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胆大一点,就像晏殊那样当一次愣头青。 想来北云贤弟沾了愣头青的光,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 而这时晏殊转过头看着宋北云“我可给你弄了个一家团聚的机会,你别废了我的苦心。” 此话一出,宋北云和金铃儿的脸色都是变了好几变,而晏殊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展开扇子轻轻摇晃起来,等待着那一炷香烧完。 金铃儿则和宋北云隔空对视了两眼,没再说话,反倒是巧云离得不远,她凑过去小声问道“公主让我问问你,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大宋第一妖孽。” 说完,他挪到晏殊旁边“你不要鬼扯,这事不能乱说话。” “七步之内必有你的心上人,我晏殊服了,真的。”晏殊有些黯然的说道“真的服。” “一派胡言。” “是吗当你牵起楼上那位的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瑞宝公主定然不简单,天下间可没有将一对锦镯拆开的道理,公主一支她一只,她的手却攥在你掌中,啧啧啧。下来之后却是见那两位姑娘中有一位身上挂着与你同样的红豆链。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知呀。” 晏殊说着又用扇子挡住嘴,凑到宋北云耳边“方才你坐下的时候,可是捏了一把你身边那位小姐,她却是不闪不避,只是有些习以为常的无奈,这等说明你们已是有了肌肤之亲。叔爷爷,教我几手,我对赵相家的女儿心动已久了,苦于无从下手啊。” “握草”宋北云揉了揉脸“你说你打算怎么死。” “别别别,我等是同伙,我还有许多要跟叔爷爷学呢。”晏殊连忙摆手“第一要学的便是怎么将赵相家的女儿拿下。” 这头悠哉的聊着天,金国那头却是已经束手无策了,人家对对子十几个字差不多了,再高级点就分的类别多一点,可是到了这个对子的话,单独拿出来也是一篇写景的美文,行文工整、寓意鲜明,单独拿出来都能对,可是组合在一起,这边对出来的东西可就不是个玩意了 所以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结束,金国就投了,为首c位何欢站起身遥遥的朝宋北云拱了拱手,脸上再也无轻视之意,但宋北云却连抬头看都没看他一眼,坐在那里剥水果,这水果还是从金国带来的。 何欢很生气,他愤愤坐下,旁边的金国使团团长显然看出了他的意难平,轻言安抚了起来。 “他们肯定在说那晏殊最擅长的诗词已经赢了,我等无需多虑,好好把握,再赢两场便能稳操胜券。”晏殊将远处那两人的耳语学了个惟妙惟肖“只是那个新来的宋北云是个什么东西,横竖不似良人,你与大宋常来常往,可是认得这等脏物”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在拐着弯的骂爷爷。” 宋北云扬手就要打,晏殊满脸堆笑举手去挡“唉唉唉,君子动口莫动手,打人可失了仪态。” 看到这两人的互动,无趣了一晚上的金铃儿笑出了声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倒还真似清脆金铃一般悦耳动听。 他们的欢笑嬉闹与金国的紧张肃杀放在一起显得极是扎眼,就连大宋这边都觉得这两人有些猖狂过了头,可想阻止却有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加上这两人一个是新晋冒出来的惊世之才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临川神童,他们贸然去劝大概率是要被喷得满面桃花开的。 而北坡此刻其实早已经心乱如麻,金铃儿坐在那笑颜如花,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恨不得此刻坐在那能逗得金铃儿喜笑颜开的人是他而不是宋北云和那不认得的晏殊。 第三场对联以金国使团认输告终,稍事休息之后便开启了第四轮的抓阄,抓阄的人仍然是c位北坡,他不负众望的抓到了音律。 听到这个抓阄结果,宋北云和晏殊不约而同的低声道“过。” 可却没想到他们在喊放弃的时候,大宋这边突然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那之前被诗词和算数打下去的气势一下子就回来了,就连北坡也长出一口气。 “这是什么毛病”宋北云转头问晏殊。 晏殊也是回顾四望,轻轻摇头。 而大金那头拿到这个题目时,却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但既然抽到了也只能上了,可没想到当真正开始比试时,大宋才子突然就化身成了这北宋摇滚天团,什么笛子板胡箫的,各类乐器都搬了上来,嘴里嗷嗷喊着要让金国蛮子长长见识然后先是来了一番大唐保留曲目秦王破阵乐,然后又是胡笳十八拍又是管弦合唱长恨歌。 那阵仗绝对是顶级的,气氛组火力全开。 “龟龟。”宋北云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大宋金牌乐队,然后又看了看晏殊“厉害啊。” 晏殊也连连点头“居然还有那反弹琵琶的,这是没少流连青楼。” 正当他们感叹时,突然曲风一变,从前唐的气势恢宏开始变得小桥流水起来,北坡的笛子独奏便开始了,随着悠扬笛声响起,接着小琵琶的叮咚声也传来,颇有赏心悦目之力。 “可以可以。”宋北云点头道“原来这帮人,能耐在这憋着呢。” 在诗词一塌糊涂的大宋才子们,居然在音乐方面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实力上的碾压,晏殊喝了些酒一时高兴当场就赋词一首,跟着曲子唱了起来,但他一开嗓,音乐戛然而止。 宋北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嘟囔着说道“难听成这样,让人万万没想到啊。” 不过哪怕不算晏殊的这一嗓子,大宋这边在音律上也碾压了金国,真正意义上的碾压,就对方之前还美滋滋的拿出笛子准备来上一首春江花月夜呢,谁知道大宋这边出交响乐了。 diao你妈的这有点欺负人啊。 比分变成了二比二平,这一下原本还以为大宋死定了的人们瞬间被点燃了热情,就连上头趴着的左柔都开始全神贯注了起来。 “还剩下两场。”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急智和书法。” “书法你来,急智让一盘。” 宋北云一愣“你还惦记那个赔率呢” “若是再赢下去我就少赚一万贯” 188、10月15日 晴 一举成名天下知 “官家,不早了,该歇息了。” 王老太监躬身在赵性身边小声说道“娘娘让老奴端来银耳粥,正是要催促官家早些去休息。” “不忙不忙。”赵性放下手中朱笔,笑着问道“今日那比试如何了” “方才传来消息时,已是三胜三负,如今应当正在加赛呢。” “宋北云那厮呢去了吗” 老太监默默点头“去了。” “去了去了还战了个平手是他宋北云草包了还是那金国太强了”赵性将笔往旁边一扔“还有这等事” 老太监低下头“不光他去了,他还带了个人,就是那号称三百年不出世的临川才子晏殊,大医官的孙子。“ “这两个人居然能让金国给战平了”赵性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金国如此之强” 老太监垂着头,时不时抬头揣摩了一番赵性的神情,等确定他没有震怒之后才开口说道“实属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嗯你给朕好好说说。” 老太监叹气道“那街上的盘口,老奴查了查,十之八九都是那宋北云与官坊合作的他要抽头。” 赵性当时就被气笑了“这厮在操盘” “回官家,似是这般。他前两场诗词与算学并未参加,大宋学子惜败,第三场对联出场先是以戏谑之对回了那金人辱我百姓之对,接着便用一联百八联将金人对得哑口无言。第四场他并未出手,大宋学子音律上胜了,而急智这一项却扔是不出手,导致我大宋输了金人一头。最后那一项便是书法,他那一手好字被几位老先生评为足以开宗立派,便是有惊无险的胜了。” “好家伙”赵性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这便是我大宋的人才若是这加赛还输了该如何我大宋的脸面放在哪” “他”老太监也是哭笑不得“传话的太监说了,那宋北云与晏殊闲聊时说了一句,第七局拿下能多赢四千贯。” “好好好好”赵性气笑了出声“人家心心念念着如何赢,他倒是好心心念念想着如何赚朕就问问,他若是输了该如何” 老太监扬起脸,用一种很莫名的表情说“他根本未曾想过输。” “有这等豪情”赵性眼珠子转了一圈“那个急智又是个什么东西” “回官家,急智便是断案,可若是用断案缺是坏了规矩,便用了断案,都是些古怪的案子。” 赵性点头道“古怪还能有宋北云那厮在祁门所断的案子古怪朕这等日理万机都对他那几个案子念念不忘,大理寺到如今都还在与刑部争论那三个案子。” “这老奴也不懂啊。不过若是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之后,输赢便分晓了。” 赵性喝了口银耳汤“那朕便等着。” 而此刻的天上坊,虽早已夜深,但外头仍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自八月除了宵禁之后,金陵城的夜晚也逐渐如庐州府一般热闹非凡,而今日又是关乎到大宋颜面的事,所以这人不光不见少,还有人特意赶来看那最后一场,反而愈发的多了起来。 最后一场对金国和大宋来说都相对比较公平,抽到的是诗词。因是加赛,所以这场比赛就是分出胜负的一场了,而抽到诗词之后,双方大概有一炷香时间修正准备。 金国c位何欢看着不远处的晏殊,手都在哆嗦,他输了五年了如果再输的话,就是六连败了,而在他看来晏殊就是不可逾越的一堵高墙,可偏偏现在还多出了个能让晏殊坐在那陪聊的宋北云,这无异于是在高墙外头又加了一层栅栏。 作为大金国最有才华的人,他现在真的慌了。 可是反观大宋,因为晏殊和宋北云的加入,他们早已经从之前的惴惴不安变成了处变不惊,用北坡的话就是只要看到他北云贤弟正在吃东西,那就是这盘稳了。 没错,宋北云现在正捧着一碗羊肉焖饼坐在那大口吃着,晚上毕竟只吃了一块饼还被左柔抢了一半,后来又灌了一肚子茶水,那玩意本身就刮油,到了这后半夜他着实是饿的不行了。 吃得满嘴是油的宋北云坐在那正在逗俏俏玩,而晏殊突然装过头问道“等会子你上我上” “你啊,你主攻选手。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可是我没那般举步成文章的能耐,且是还不够硬气,想来不能最末羞辱一番那些鱼鳖,我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晏殊忧心忡忡的说着话,可他忧心的却不是自己能不能赢而是能不能狠狠的羞辱对方一把。 “瑞宝公主。”宋北云仰起头“你好漂亮啊。” 金铃儿翻白眼扭头一气呵成,她刚才就开始生宋北云的气了,因为他全程都在跟俏俏和巧云说话,却是不跟自己搭腔,这等恶气金铃儿若不是在这场合之中早就发泄出来了,现在想让她搭理宋北云,门儿也没有啊。 “唉,不要置若罔闻呀。”晏殊追着宋北云说道“你倒是想想法子,狠狠臊他们一回。” 要不怎么说文化人的心特别脏呢,晏殊这个看上去是个白面小书生模样的人,骨子里却是一个顶级恶人,要是今晚金国使臣集体跳河自杀,他就属于会在河边唱歌跳舞点蜡烛欢送远行的人。 “来一首。” 晏殊挤眉弄眼的,看着让人怪恶心的 最终宋北云忍不住这恶心了,他用手指沾着水“过目不忘小神童,来。” 晏殊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喜笑颜开的等着。 宋北云环顾四周,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嘟嘟囔囔的说道“岳飞的词从晏殊嘴里出来,别有一番风味啊。” “啊” “没事。”宋北云咳嗽一声,开始写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下阙跟原词相比有了一些改动,但大概却是没有什么主题上的变化,说的就是满腔热血嘛,而且这跟指着金人鼻子骂区别也不大了,甚至于正儿八经的有些羞辱的味道。 而且还是一石二鸟,既骂了金人又喷了辽国,连消带打、指桑骂槐。 “何等气概何等志向读之,凛凛有生气”晏殊拍案叫好,回头再看金国使团“好词” 宋北云用手抹掉桌上的水,轻轻挠着下巴,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毕竟晏殊本是有数的婉约派,这一来二去的给折腾成了豪放派,那可就有点千古罪人的味道在里头了,这家伙可是文化界的瑰宝啊。 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毕竟历史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未来会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所以就这样吧。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晏殊径直起身,甚至不等抓阄谁出题便走到了金国使团面前,当着那个何欢的面呼啦一声打开了扇子,朗声道“何兄,一年多不见,倒是胖了些呀。” 何欢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恨了多年也念了多年的人,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拱手笑道“这不是晏老弟嘛,如今没曾想却是也在此见着你了。” 晏殊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摇着扇子“何兄,这一轮便不抽那劳什子题了,就一如往常那般,你我各来一首,凭心而论” 何欢转头看了一眼团长,团长轻轻点头,他自然也是点头应了下来,晏殊听到后再次笑道“那便由何兄先请。” 何欢之前有过准备,一首卜算子倒也可以说的上是个中佳品,不过倒是却夹带了些私货,里头上下两阙将南北方割裂开来,上头夸赞北方的秋燕,下头却是嘲讽南方的鸣虫。 “嗨。”晏殊听完扇子一晃,转头对大宋代表团的人大声说道“听见没有,人家说你们是草中的鸣虫,日日思鸣不见秋,妄言冬日雪。人家可是晴空的鸿雁,耸耸高飞凌虚殿,来年把春报。” 这小风一扇,顿时现场火药味就炸开了,谁能忍得了这个呢,那些大宋的才子一个个都涨红了脸,想要上去理论一番,反倒是宋北云坐在那悠哉的翘着二郎腿“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从哪捡来的”巧云小声问道“这人看着可不像好人。” “他还说我不是好人呢。”宋北云叹气道“算了,看在是晚辈的份上,爷爷不与他计较了。” 而那头晏殊在现场气氛最高点时,一屁股坐在了金国使团的桌子上,背对着金国使团面朝着大宋才子,开始朗声念起了方才宋北云写的那牌满江红。 这词可比什么鸿雁秋虫赤裸多了,又是胡虏肉又是匈奴血的,金国使团的人听到之后当时脸就绿了。 使团的团长在晏殊念完之后起身指着他怒斥道“黄口小儿,你怎敢” “敢,当然敢。”晏殊握着扇子在脖子上拍了拍“我不光敢说,我还敢做,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战场上见。是不是啊,北云老弟。” 宋北云远远指着他满脸笑容的喊道“小兔崽子不叫爷爷叫老弟,回去爷爷抽死你” 这次几乎是同声传译到了天上坊外,那些百姓听到这句话,就如同划了一根火柴扔进了火药桶中,不消片刻,整个金陵豁然炸开。 189、10月15日 晴 欢迎光临,男宾两位 金陵城的喧闹仍然在持续着,从那一句“战场见”开始就未曾停歇。 十五年了,这是整个大宋发出的最硬气的声音,不光是面对着占了大宋一十三州的金国还隔空对着那占了北方广袤区域的辽国。 一句江山北望,足以点燃那受够窝囊气的百姓心中的郁结,他们无从发泄,唯一的法子就是点燃了只有过年时才会响起的爆竹,金陵城一片欢腾。 而隔着一道宫墙的赵性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他带着那王太监走上了宫墙,看着下头那攒动的人群,赵性好奇的问道“这是赢了” “回官家,应是赢了。” 赵性露出笑容,笼着袖子“赢了好,赢了好啊。我大宋多久没赢过了” 这话老太监不敢接也没办法接,他还能告诉赵性说“官家,咱们十五年没赢过了,嘿嘿”,这不是找死么 “自从福王叔不再征战,我大宋就再无一场赢,今日不错不错啊。” 赵性似是有感慨,他站在那笑了起来,然后又幽幽叹气“聊以罢了。” “官家这天气更深露重,且是该回了。” “嗯,回吧,明日将那些才子都召上殿来,我要好好赏赐一番。” “老奴领旨。” 正当他们要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蹭蹭蹭的跑了上来,在上楼梯时还摔了一脚膝盖磕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混账东西,急急忙忙没个仪态”老太监怒斥道“若是惊扰圣驾,你便是该死” “无妨,大抵是来报信的。”赵性笑了起来“莫要如此凶戾,吓着人家。” 那小太监先是向赵性叩首谢罪,然后将刚才比试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当那首满江红被念给赵性听时,他显然愣住了,转过头扶着宫墙上的栏杆望向了幽暗的夜空。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赵性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一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但眼眶却是红了“好一个收拾旧山河啊,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晏殊说,他不光敢说还敢做,有朝一日要与金国的使臣战场上见。” 赵性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长叹了一声“大宋终归魂将不灭,不过他是畅快了,明日朝堂上怕是要吵做一团了。” “官家” “罢了。”赵性一挥手“年少者该有年少者的血气,他想畅快就让他畅快,那些个不痛快就由朕来抗下吧。” 当然了,这还不是全部的奏报,据说金国使团在离开时有人用东西扔他们,虽然禁军“全力”追捕,但却还是让人给跑了,金国使团现在正在与鸿胪寺丞交涉,希望大宋能给出一个说法。 “那宋北云呢似是他没干什么啊” “这首词便是他写的让那晏殊读的。”小太监解释道“他还带头侮辱金国使团。” 赵性愣了愣,接着开怀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厮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东西。” “官家,需要老奴去跟他打个招呼否再任由这厮胡闹,怕是要出事了。” “打什么招呼”赵性一边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往回走一边对王太监说“我大宋自福王叔之后,多久没出过如此张扬的人了朕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张扬些才好,我大宋已是退无可退了。明日我要好好见见这宋北云还有那晏殊。” “这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朕更要看看他们能有多费油。”赵性背着手往寝宫走去“对了,王伴伴。” “老奴在。” “你说,若是让那宋北云跟群臣对上一次,如何” 老太监一愣,接着大惊失色的说道“官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子还是嫩芽,若是出言唐突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说的也是,罢了。还是朕来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和晏殊两人正被一堆人簇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北坡显得极亢奋,不光是赢了这一场,更是因为他们给整个大宋出了一口气。 还别说,虽然晏殊不屑跟这些人为伍,但今夜气氛实在太好了,晏殊也不能免俗的喝了几杯。 但此刻本来应该是作为领袖出场慰问王家公子却已经没了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是知道他一散场就没了人影,不过因为他今日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简直就如同一个酒囊饭袋一般,全程近乎没有说话,甚至被金国使团侮辱时也始终胆小如鼠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所以即便是他如今不在场却也是没人提起他,许是因为心中不痛快许是因为对他颇有微词,反正即便是北坡也没有主动提及王家公子的动向。 今日全场的焦点就是宋北云和晏殊,他们可是被恭维坏了,宋北云跟这帮人自然是无缝衔接的,毕竟可是一起上过画舫的嘛,但晏殊却显然受不住这种恭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喝酒罢了。 “同叔,今日你可是立大功了,临川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北坡显然是交际花一般的角色,他周旋于所有人的身边,让场面始终保持热闹“你那首满江红如醍醐灌顶,让人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冷冽清酒一般,浑身舒泰。” 晏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轻笑一声“我算个什么才华,这位宋才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一。” “唉胡说八道。”宋北云一拍桌子“你怎么骂人呢。” 晏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哪里骂人了。” “你说我是大宋第一,这不就是骂人”宋北云不耐烦的说道“少给我阴阳怪气,不然挨揍了你可没地方申冤。” 晏殊对这家伙身上的痞气是真的没办法,他早就掂量过宋北云了,在文人里这厮大概是最能打的,在行伍里这厮应该是我最会耍嘴皮子的,晏殊觉得自己打不过他,而且按照辈分来说,他要是真打了自己,那自己真的是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打了白打。 “行行行,我怕你了。”晏殊给自己倒上酒“我是第一我是第一行了吧” 北坡看着这两人,觉得有趣的很,人家为了个第一的名头可以说是争破了脑袋,但他们却好似都不愿意承担这个名头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北坡觉得自己其实挺悲哀的,虽然号称庐州第一才子,但如今看来却是一股子人比人得死的味道出来了,不管是这宋北云还是这晏殊,那才有资格被称之为才子,就看人家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还有那凤歌笑孔丘的姿态,这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子啊。 北坡想到过去那些狗腿子对自己的吹捧,现在仔细一咂摸就觉得臊得慌,更关键的是他曾经还一度认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些人说的那个样子,整日爬起来便是阳春白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可笑 “对了,那文圣公子呢”宋北云挠着脸问道“从刚才开始便没见了他的影子。” 北坡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稍微调整了一番情绪之后,笑道“北云老弟就莫要挂怀了,王兄想来应是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不合适啊。”宋北云摇头道“他该来主持大局的。” 呵,这句话可就算是点了火药桶,周围那些代表大宋出战的才子一听主持大局这四个字,借着点酒劲就开始集体炮轰起那王家公子了。 “哼,就凭他不过是沾了些文圣公的名气,诸位同窗你们说说,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喝茶、看戏、一言不发。就这还主持大局,若今日不是宋公子和晏公子救场,我等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位从漳州来的才子愤愤不平的说道,他的话同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许多人都开始附和了起来,整得就跟那王公子的批斗大会一般。 北坡见情况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连忙开始为王家公子开脱了起来,但收效甚微。 “呵,前几日我可是见着他与一众纨绔去了那望月楼,大家伙谁不知道那望月楼里有什么,除了那风尘女子便是那让人神魂颠倒的丹药。要我看这文圣公家的孙子八成是跟着那群纨绔去服丹了,你们瞧瞧他今夜的姿态,像不像那服丹之后的模样”一个路州的才子愤而起身“这等人也配与我当领袖也配让我等听之调度可笑可耻” 提到这件事,周围那些人可就来了精神,纷纷打听了起来,而北坡则十分尴尬的坐在了那里。 “北坡兄,这事可当真”宋北云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让他不可再服那些个东西了吗他怎的” “唉”北坡长叹一声“谁能劝的住他呢,王兄本就父亲走得早,家中就他一个嫡出的孙子,一根独苗自是宠爱了许多,加之这几年文圣公也近乎耄耋,谁能管得住呢。” 宋北云默默摇头“这可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北坡仰头看着天,久久不言语。 190、10月16日 小雨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最新网址ddku “早。” 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正在一边梳头一边跟他打招呼的晏殊,愣了好一会。 “我绝对不希望早晨一睁眼看到是你这么个东西在跟我说早安。”宋北云看了一下衣裳,发现完好无损“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晏殊暗暗叹气“我早晨醒来一转头发现是你的脸时,我几欲魂飞魄散。但好在衣裳还是整齐,我猜想大概是昨日喝的有些多了。” 宋北云揉着脑袋“好像还真的是。” 别小看度数低的酒,喝的多了也是要命的,宋北云昨日跟那帮才子喝到了快天亮,之后好像都趴下了,一个完整的都没有。 “谁给我们弄进来的。” 面对宋北云的问题,晏殊一抬手,宋北云顺着看了过去,发现小鱼一脸温软笑容的靠在门口。 “小鱼啊,来让爸爸抱抱。” 小鱼皱着鼻子用力摇摇头,然后开口说道“王大伴说,明日一早你们这班才子都需去面圣,今日皇上格外开恩,许你们休整一日。” “面圣啊”宋北云往床上一躺“索然无味。” “即便是再无味也是要去的,否则能定欺君之罪。”小鱼笑道“宋大人,若是睡好了,便起来吃午饭吧,我都已经为您张罗好了。” “这小姑娘是谁”晏殊看了看小鱼“挺不错的。” “人家是个爷们儿。”宋北云走下床“我先去洗漱。” 而晏殊倒是对小鱼好奇了起来,来到他身边左晃右晃了好几圈,然后被小鱼按在了地上。 等宋北云出来时,晏殊正在求饶,他歪着头看着这个这厮“你干什么了” “我就是瞧瞧他瞧瞧他啊”晏殊大喊“莫要按了,手要断了” “小鱼,放了。” 小鱼很听宋北云的话,立刻就将晏殊给放了开来,而宋北云往镜子前一坐,将梳子递给小鱼,并对晏殊说“人家是大内高手,凑近三步之内就无理由按你,你这人不知死活。” 晏殊坐在那揉着胳膊“你到底是何身份怎的会有大内高手护卫于你” “这是护卫吗这是监控。”宋北云笑着对小鱼说“是吧,小鱼。” 小鱼只是笑着给宋北云梳头,并没有回答,但嘴角的小梨涡出现已经足够证明宋北云的话是对的了。 “被人监视还如此淡然” “不然呢我又不造反。”宋北云整理着衣领子“也不会干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我为什么要怕再说有个小鱼这样的高手在身边,我安全许多,你是不是知道江湖上,我的头都涨到了两万贯了。” “啊”晏殊眼睛闪闪发亮“真有两万贯” “小鱼,拿下” 被小鱼再次按在地上的晏殊爬起来之后,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坐在那不断的活动手臂,动一下就疼得嗷嗷叫一声。 “你最好别打我主意,两万贯而已,可别见钱眼开。”宋北云坐在那教育着晏殊“我昨日一晚上就叫你赚了两万多贯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晏殊委屈的很“我就是问问你怎的就值两万贯了。” 宋北云将自己怎么惹到了那白莲教的事说给了晏殊听,而晏殊对这段传奇一般的经历也十分好奇,他多少也是听过白莲教的,据说那个教很邪气的,甚至传说他们专注于造。 不过就宋北云惹上这个麻烦的白莲教,晏殊倒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就是个书生而已,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各方面都比不上这个便宜“叔爷爷”,他的生活经历也太丰富了一些,想到自己那浅薄的青春,晏殊就觉得羡慕。 洗漱完毕,吃了些东西,他们也从天上坊的标间里走了出来,宋北云看着外头淅沥沥的小雨,深吸一口气带上了一丝寒冷的空气“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一年可是真快。” 而正说话时,一个身穿斗篷抱着琵琶的女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拦在了宋北云面前。 “唉” 还没等宋北云说话,她就仰起头嫣然一笑“宋公子是忘了奴家吗” 晏殊看到她就愣了神,他甚至都有些难以想象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美艳动人、魅惑天成的女人存在,看着年纪虽然不大,但那风姿绰约、那锦绣如星的模样,却是一下就如子弹似的打中了晏殊。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寻宋公子的呀,可打探的好苦,方才问了阿俏才得知你留宿于此。”妙言的眼神由下至上慢慢挪到宋北云脸上“公子可是嫌弃我” “喂喂喂别闹。”宋北云把晏殊往旁边一推“你这样别人顶不住的。” 妙言摘下兜帽,轻叹一声“你们这些臭男人。” 说完,她伸手勾住宋北云的脖子,让他弯下腰来,而自己则凑在他耳边说道“晚上来找我,我就住在天然别苑里。” “嗯。”宋北云点点头,然后突然一惊连忙阻止“别” 可到底还是晚了,妙言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便款款的走入了天上坊并留下一句飘飘然的话“我与几位闺中密友有约,就不留宋公子了。” “知道啦。” 宋北云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妙言,而当他转头时发现晏殊正以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自己。 “干什么那么看着我” 晏殊指了指宋北云的侧脸,宋北云用力蹭了两下,发现了手上的口红色。 “你到底有几个” “那个不是那个”宋北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行吧,没了。” “那等绝色”晏殊叹气“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应了古人云。” “行了,别酸了。”宋北云推着他往前走“哎呀,你们这些酸臭文人,真是令人作呕,还想不想那赵相家的女儿了” “想” “那就随我来,刚巧有空。” 而在他们去想办法勾搭赵相家的女儿时,赵相此刻正站在朝堂上因为低血糖浑身颤抖,只能趁着赵性不注意时偷偷塞了一块饴糖进嘴中。 “此等羞辱我大金国体,还望宋国皇帝陛下能给出一个公道。” 赵性一只手撑在龙榻的扶手上,眼眉低垂“若是按金国使臣的意思,该是如何是好” “自是需要一个交代,这等比试虽不上国格,但辱我大金却是实在,还望大宋皇帝陛下定夺。若是宋国无法给出交代,那恐怕会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金国的使臣在那述说着委屈“还望宋国皇帝做主。” 赵性没说话,这时恢复一些的赵相走上前对金国使臣说道“此为文章事,若是以此论罪,怕是不妥。” “可辱我国格,可不是文章事。” 反正双方就在拉扯着,谁都不肯松口,大金那头甚至威胁要断了与大宋的贸易,而且从此再无往来。 朝堂上一些人到这就开始松动了,因为若是断了与金国的买卖,他们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于是就有人开始想那折中之法,有人说让那晏殊与宋北云当着天下人的面给金国使者磕头认错,并且朝廷再给金国使者一定的补偿。 赵性在上头冷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能如此不知廉耻,让宋北云、晏殊给金国人磕头认错滑天下之大稽,这等事若是干了就是自己打断了大宋的脊梁,千金买马骨买的便是那一口气,如今孱弱疲软的大宋终于在自己的土地上诞生了一批硬骨头的人。 现在他们却生生要将人家骨头打碎掉去。 可笑可耻可悲 赵性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了起来,赵相连忙走上前“黄大学士,你莫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这些年轻士子实在有辱国体,既是有错为何不认。”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鸿胪寺丞曹大人眼睛轻轻翻了起来,来到赵性面前行礼道“昨日我便是在比赛之中,此时断然不可如此论处。事由起是那金国使者用了一句笑看门前孙子闹来辱我大宋子民,后由多有轻蔑,这才惹得我大宋才子胸臆难平。” 赵性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出来,转头问道“金国大使,可有此事” 金国使者眉头紧蹙,他拱手说道“那不过是一句玩笑。” “玩笑”鸿胪寺丞笑了起来“大使可是说得有些轻巧了,身在我大宋却口出这等玩笑,现如今却是逼迫我大宋惩处反击学子,天下何处有这等道理” 金国大使语塞一阵,但很快又强硬了起来,就翻来覆去的就用国家实力施压,而赵性心中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 不过有些事身为帝王,他也没办法,只能强忍着全部的愤怒,笑着说道“这位大使,今日朕也乏了,三日后再做定夺,可否” “可。”金国使节朝赵性抱拳“那我等便先行告退。” 金国人走了,赵性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却是未说太多,只是颤颤巍巍的指着大门,咬紧了后槽牙,眼眶通红的说“一国朝堂,让人来去自如。可悲啊众位爱卿,可悲啊”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堂前一种朝臣在那里或面面相觑或唉声叹气。 最新网址ddku 191、10月16日 小雨 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呀,认识倒是认识。” 金铃儿沉默片刻就突然警惕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宋北云指着不远处站在左柔家樱花树下看风景的晏殊“是他。” “哦” 金铃儿点头并表示这件事很简单。 随后,宋北云就轻而易举的拿到了关于赵相女儿行动轨迹的大致分布。 首先要感谢这个相对开明的时代,还没有程朱理学那一套来祸害妇女。其次要感谢当今太后主张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大时代。最后要感谢金陵城这地方对女性的友好和宽容。 相比较而言,男性的游乐场所其实还没有女性的丰富,男人说破大天也就是吃饭、喝酒、赌博和狎妓,但金陵城中的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各式各样的商铺、层出不穷的姐妹会、女子学堂和一些专供女子玩乐的特定场所,可谓是花样繁多、品种丰富,毕竟聪明的商人都意识到了其实女孩子的钱更好赚一些。 赵相家的女儿是系出名门、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跟那些商女一般在那些个低贱的地方玩乐的,而金铃儿作为年轻女孩子里地位最高的那个,她可谓是精通金陵城里所有的游乐项目,要掌握那赵相之女的行踪也是再容易不过了。 拿到这个行动轨迹之后,宋北云就带着晏殊出去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一处庄园外头,蹲在了墙角。 “这赵相家中书香门第,他女儿早间都会读书,过了午小憩片刻后,要不就是去了牙船上与其他高等贵族的女儿媳妇一起聚会要不就会来这里学习酿酒、刺绣等等。 “酿酒”晏殊表情怪异“为何是酿酒” “你懂个屁你懂,你以为人家酿酒是跟咱们一样,拿个大陶土缸哐哐往里塞东西啊”宋北云鄙夷的看了一眼晏殊“人家那秀气的很,光是那酒具就有金蜼彝、汝窑美人觚、琉璃盏、琥珀杯等等几十种,那酒也讲究到什么不沾阳光的露水、什么盛绽梅花上初雪、什么新芽茶叶上的霜气,凝结沉淀用来酿酒,无他,繁琐就行。” “跟井水有何区别”晏殊沉默片刻。 “说是有异香,其实都是放屁的,就是一群装逼贩子的苦苦探求罢了,真要那么神奇,吐蕃人为什么还那么穷人家雪山上随便挖一缸雪下来融了就说是万年神山之精,你说值钱不值钱吧。” “对啊。”晏殊一拍大腿“妙啊你可当真的是粗中带细、细中带粗,间或伴着阵阵恶臭。” “你他娘的是夸人” 晏殊用力点头“夸着呢。” 这时墙里头传来一阵阵莺莺燕燕的娇笑声,让人心里头痒痒的,晏殊踮起脚从墙上的花窗上看进去,正瞧见一群十五六、十六七的女子坐在院中聊着天,他稍微搜索了一圈,就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赵相家的女儿。 “在在在在在”晏殊连忙蹲下身子,冲着宋北云点头“师父,救救徒儿吧。” “我发现你这个人你得叫爷爷。”宋北云从地上拽起一根狗尾巴草衔在嘴上“我们先要制定计划,不要贸然行事。” “您说”晏殊的态度一下子就恭敬了起来“洗耳恭听。” 他们两个蹲在那开始制定作战计划,首先时机要掌握好,不然等人家府上下人来接了,就错过了好事。其次呢,要一击即中,绝对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考虑的机会,见色起意就是容不得细想的,若是宋北云那日哪怕多想了五分钟,今日就不会有跟金铃儿的这一段孽缘。 至于最后,当然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孔雀求偶还得开个屏呢,晏殊撩妹怎么不得念首诗 “快,写一首出来。” 宋北云催促道“赶紧的。” 晏殊用扇子玩命的敲着脑袋“我试试啊” “我给你开个头,你姥姥的。”宋北云叹了口气“现在是秋天对吧你拿着扇子对吧” “昂。” “一霎秋风惊画扇。” “嗯”晏殊一愣“唉啊这味道,怎的就如拿着我手写出来的一般” “别哔哔,往后续” 晏殊连忙站起身,看向小院中,看了一会儿“当真是二八佳人红杏出墙啊。艳粉娇红,尚拆荷花面如何” “可以。” 晏殊点点头,嘿嘿一乐“周围那秋虫还在闹就草际露垂虫响遍。外头又下着雨,那就珠帘不下留归燕。扫掠亭台开小院好不好” 宋北云竖起大拇指“棒,完全扣了景。” “四坐清欢,莫放金杯浅,龟鹤命长松寿远。阳春一曲情千万。”后面半段一气呵成,晏殊咂摸一番“好词” 宋北云连连挑起大拇指“diao炸了,等会我想法子吸引那帮姑娘的注意力,你就趁机爬上墙头,目标要找准,还有便是你来找姑娘好歹也带点东西啊。” 宋北云在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了个刚才顺手拿的玻璃磨球,晏殊看到之后眼睛都直了“这有些珍贵了。” “跟爷爷客气什么。” 宋北云从旁边摘下一片宽大的树叶递给晏殊“用我那炭笔把你的小词写上去,再小心点把那球球给包进去。” 晏殊照做之后,宋北云站起身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发现安全之后他嘟囔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咯。” “你这人”晏殊怪异的看着宋北云“怎的随口一张便是绝美佳句。” “天赋,你学不来的。”宋北云这时将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扔进了院墙中“你要实时跟上啊。” 衣服进了院墙,宋北云三两下就攀爬到了墙头,扒拉在上头露出一个脑袋冲里头喊道“里头有人吗有人吗” 院子里的姑娘听到有人声,转过头看了过去,发现了宋北云的脑袋,几个小姑娘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但转脸就发现是个俊俏的小哥时,她们便嘻嘻哈哈的围拢了上去。 “几位姑娘,能帮我把衣裳递一下吗” 里头一个身穿黄衣锦服的女子,抱着胳膊笑盈盈的说道“你这人,一看便是登徒子,你这衣裳又没长翅膀,怎的就能自己飞进来了呀” “嗨,谁知道它呢,这混蛋东西,怕是嗅到了姐姐们身上的香粉味道自己就爬了进来。”宋北云指着地上的衣裳“等我回去,便一锅沸水烫死它去。” 姑娘们被这家伙逗得前仰后合的,但似乎是有意为之,就是不给他捡衣服,反而就这么跟站在墙头的宋北云聊了起来。 “实不相瞒,各位姐姐。我其实是龙虎山还俗的小道士,我这衣裳可是真的有法力的。” “净糊弄人,姐妹们别理这坏人。”一个绿衣少女嘻嘻哈哈的说道“除非你自己个儿翻进来捡了去。” “那可不行,我这身上没穿衣裳呢。” “那你叫它啊,你叫它便行了,既是有法力。“ 宋北云满脸堆笑,故作神秘的轻轻一哼“你们还不信,来来来,我让姐姐们见识一番。” 说完,他眼珠子一转,腾出手指着赵相家的女儿说“这位姐姐可是姓赵我想想我想想赵颐,对了吧” 女孩们突然大惊失色,接着就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而赵相的女儿更是惊讶,毕竟自己可从来没见过墙头这个少年郎,他是从何知道自己的姓名的 其他姑娘纷纷要宋北云猜测自己的名字,但宋北云只是摇头“下山时师父告诉我,一天只能算一人,多算则遭天谴。” “那行啊。”那个绿衫少女抱着胳膊笑道“你给赵家妹妹测个姻缘瞧瞧。” 赵相的女儿害羞的追打了她起来,但宋北云却只是哈哈大笑起来“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得先把眼睛闭起来,我数那三二一你们才能睁开,否则不光不灵验,还会害了她的姻缘。” 赵相女儿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一众姐妹起哄,最后只好答应了这个诡异的要求。 宋北云嘿嘿一笑“切记切记,到时你们见到的就是那赵家姐姐命中的鸳鸯谱,其他人可不得抢哦,否则遭天谴,好了闭上眼吧。” 几个小姑娘纷纷闭上了眼睛,宋北云也开始倒数起来,而当他数到二时,一把将晏殊拉了上来,自己则往下一跳“一” 紧接着就听见院中一片惊呼之声,而晏殊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赵颐,伸手将叶子包裹住的球球递了过去,而赵颐脑子此刻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只能傻愣愣的走过去接下了那片树叶。 这晏殊本身就是个肤白俊俏的翩翩公子,不光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还真的是长得好看的那种,两人对视时,赵家妹妹的魂儿都差点被他给勾搭去了。 但还没等两人开口,宋北云在下头突然一用力,晏殊就被直接扯了下去,仿佛就真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多一会儿,宋北云再次跳了上来“可看到心上人呀” 里头的姑娘都惊呆了,闹成一片非要宋北云给她们也算上一把,否则不把衣服还他。 “那可不行,这等事犯天条的,不能多做。”宋北云摇头道“行了,快些将衣裳给我,那赵家姐姐。” 赵颐此刻已是满面通红,双目含春,听到宋北云的话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就将衣裳捡起还给了他。 “少年虽好可不要贪杯哦。”宋北云对赵颐笑道“至于你们几时会相遇,随天意了。告辞。” “啊我” 赵颐刚想提问,但宋北云已经跳下墙头,一路朝远方狂奔而去追赶晏殊去了。 192、10月17日 小雨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 本章说好像坏了,显示不出来。 “父亲” 赵相从朝堂回家,已是晚上,他累得浑身发疼,坐在椅上半晌没有动弹,听到女儿的请安他也是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而赵颐似乎并没有在意父亲的姿态,照例请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头看着那片被她细细擦拭过的叶子,品味着上头那首小词,而那可红艳艳的宝石就放在了枕头边,爱不释手。 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怀春少女,满脑子都是下午时淅沥沥秋雨中那秀气书生的明亮眸子,想起都能让人欣喜得笑出声来。 “啊要死了要死了”她滚在床上,将那片叶子捧在胸口“心里跳得紧呀” 正在她少女怀春时,丫鬟走了进来说“小姐,老爷喊。” 她连忙将那片叶子和小玻璃球子塞在了枕头下面,整理好衣裳就前往了前厅。 赵相坐在堂前,面前放着一杯茶水和几块糕点,正借着灯光写着明日上朝时要呈的东西,见到女儿来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继续写着。而赵颐也不敢做声,就端庄的坐在那头静静的等待着。 “女儿啊。” “爹爹。”赵颐连忙起身“女儿在呢。” 赵相上下打量了一番亭亭玉立的女儿,长久之后叹了一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爹爹也该给你找个人家了。” “啊” “怎么不愿意”赵相看着女儿的眼睛“你心里有人了” “没女儿随爹爹安排。” “嗯。”赵相点头道“你放心,定会与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赵相说完,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听闻大医官家的孙子人品才学俱是上等,昨日又在宋金文会上大放异彩,想来官家不久便会重用于他。嗯,江西晏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明日我便去寻那大医官商量一番。” 赵颐嘴唇轻轻颤抖了起来,但却还是强忍住了惆怅,站起身盈盈一拜“女儿知道了,女儿先回房了。” 赵相哪里是省油的灯,一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上有人了,但这能怎么办呢,未来朝堂上必将风起云涌,赵相必然要快一些将女儿的事情安顿好才行,不然真到了被贬斥的那一天,女儿若是跟着他一起,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而他择婿可也不是乱点鸳鸯谱,天下间哪有几个父母不希望儿女好的呢,他选婿的标准自然也是严格的,首先是权臣家不行,要是以往的话,权权相加可谓锦上添花,但现在眼看着风云变幻会有时了,再是如此那可能真的要被当成出头鸟给打掉了。 所以赵相的目光就对准了那些德高望重的非权臣,文圣公、大医官、大司农这样的人,地位崇高却离庙堂之远,即便是斗天斗地也斗不到他们身上。 文圣公的孙儿已是有了婚约,而且那孩子风评非常糟糕,赵相第一个便是将他刷了下来,再下来就是大司农的小儿子和大医官的孙儿了,这两个年轻人都是风评才华俱佳的上等人选,但大司农的儿子因幼年顽皮摔瞎了一只眼睛,落下了残疾,看着便不让人讨喜。 最终赵相的目光锁在了大医官家的孙儿,虽是还未见过,但听人描述来看那孩子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且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加之又尚未婚配,综上种种赵相觉得这孩子最适合不过了。 虽是知道这样会伤了女儿的心,但总好过以后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的好,等过些日子福王一走赵相不太敢想,那时当真是要明火执仗的打起来的,自己稍有差池就得流放三千里,女儿可不能跟着自己吃苦。 而赵颐回到房间,再次拿出那片叶子,眼泪簌簌的就淌了下来,她嘴里念叨着骗子骗子,手上却舍不得将那片叶子撕碎掉,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将它压在了嫁妆箱子的最底层,然后默默的轻叹一声,躺在了床上,不过却是横竖不得睡,唉声叹气了一整夜。 与她不同的是那神清气爽的晏殊,他第二天清早雄鸡刚报晓时便守在了宋北云的门口,见到宋北云迟迟不出门,他甚至捡起了石子往屋里扔了过去。 当然,这个行为惊扰到了巧云,她以为有人寻衅滋事,提着刀就出来了 “啊”晏殊看到杀气腾腾的巧云,当时都吓得快尿了出来“我找我找宋北云,该去面圣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扔石头,不是我扔的。” 巧云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摔门走了进去,然后不多一会儿就见睡眼惺忪的宋北云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有病吧你。”宋北云骂骂咧咧的说道“大清早,要死啊” “该面圣了,去的晚了可是大不敬。” “才几点。”宋北云看了看天上“天都没亮全。” “今日下雨,天亮得晚。” 宋北云想了想一拍脑门,赶紧冲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裳,再用极限速度熟透净面,接着撑着一把伞叼着一块胡饼就窜了出来。 “走” “不是不急么” “再不急,再不急就得欺君罔上了。”宋北云一路小跑着往前“咱们现在这个身份可担待不起。” 两人一直来到宫门前,幸好没有迟到,其他学子也都侯在宫门外呢,见到他们二人过来,纷纷拱手抱拳打起了招呼。 “宋才子、晏才子好。” “好好好。”宋北云见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呀,童才子,吃了没咿,张才子,今日这衣裳可是好看的紧啊。早啊,黄才子” 见到他这八面玲珑的样子,晏殊有些不解,但他倒也没开口问,毕竟人各有志嘛,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宋北云这种才高十八斗的人要和这帮庸才喜气相迎。 “北坡兄,你今日官服上朝啊” 北坡穿着绛色官服站在最前方,宋北云过去之后拱手笑道“可是有些派头了。” “哪里哪里。”北坡朝宋北云拱拱手“你昨日去哪里了,寻了你一日,我还说为你引荐一番几位吏部的同僚认识一番呢。” “昨日有些事” 说到这,宋北云突然脸色大变一拍脑袋“完蛋了。” “嗯北云贤弟,怎的了” “有个母老虎的约,我给忘了”宋北云抱住脑袋“完蛋了完蛋了要死” 北坡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种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说话间,王家少爷姗姗来迟,他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上的黑眼圈比之前更加浓重,走几步就打一个哈欠,秋风一扫他便打几个摆子。 他入场时周围的才子都下意识的避开几丈,生怕与他有了些什么瓜葛似的,而他好似也不太在意,只是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宫门前,站在那睡眼迷离。 北坡看到他的样子,颇为无奈的走上前朝他拱拱手“王兄。” “唔”王少爷连说话时都带着了口水音,显然脑子是一片混沌的“怎的还不开门。” 宋北云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北坡去与他说话而自己则躲到了晏殊旁边。 “害怕沾染邪气啊” 晏殊面朝着宫墙,嘴里咀嚼着一张油饼,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他就这么背对着所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清高。 “你废话少点。”宋北云伸出手撕下了晏殊一半的饼“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 “你的呢又吃我的” “吃你个饼怎么了”宋北云将饼塞入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再废话我在这把你裤子给脱了。” “下作”晏殊往前走了几步,三两口吃掉了手中的饼,生怕宋北云再抢他的。 而在一炷香之后,宫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一个太监大声唱道“皇帝召众才子上殿。” 一众才子纷纷整理了一番衣裳,跟随者那太监走入了皇宫之内。 第一次进皇宫的宋北云当时心里就把这皇宫给diss了一把,这跟紫禁城的差距可不是说一点半点,简直破烂 当时他去故宫博物院还得花四十块钱门票,要是这破宫殿能留存下来,估计最多就是五块钱门票的前,这么屁大点的皇宫真的是让人大失所望。 “嘿,你说这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什么个样子” 晏殊小声的问宋北云,而宋北云摇摇头“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皇帝娶老婆什么时候能由得自己的。” “说的也是。” “不许交头接耳肃静。”前面的太监回头训斥道“可莫要把这当成了你自个儿的家。” 晏殊立刻住嘴,而宋北云只是笑着点了点这个太监,然后走到那太监身后小声说道“这位公公,我看你面带贵气,想必应是要将那王大伴取而代之了吧。” 那太监的脸色当时都青了,吓得腿都哆嗦了起来“你你你莫要信口雌黄。” “哎呀,那糟老头子已经那么老了,他快了,我看好你。” 那太监差点噗通一声跪下去,他看着宋北云的脸,想说话但却都不知该怎么张嘴了。 “好啦,别这么高兴。” 宋北云走回晏殊的身边“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他敢吼老子,老子当场就把这仇给报了。” “不似君子啊。”晏殊笑着摇头“你看他腿都软了。” 。 193、10月17日 晴 文臣贪财良心昧 金銮殿远没有想的那么阔气,而且因为阴雨的关系,采光还不好,不过让宋北云唯一欣慰的就是在大宋,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见了当今圣上,只要不是罪犯就不用强制行跪拜礼。 不过如果是见了长辈和祭祀大典的话,该跪还是得跪,比如若是在皇宫内见了太皇太后这个级别的老寿星,那跪一下也不是不行,说不定还能受到老寿星的抚顶赐福。 一众才子进入大殿之中,别分列在群臣之后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到来,而宋北云环顾四周来回瞧了瞧,正巧看到站在皇宫角落手持灯杖的小鱼,他身穿太监衣帽,伫立在角落之中,眼神如鹰隼一般来回巡弋。 宋北云悄悄跟他打了个招呼,小鱼又露出了他那标准的梨窝笑,但很快就板起了脸,继续紧盯着这前来的众书生。 “可惜了,他还真是个小太监。”晏殊叹气道“我还以为是个小丫头。” “那还能有假,不是吧你太监都不放过。” “休得胡言。”晏殊袖子一甩“我已心有所属。” 大概一炷香后,赵性身着龙袍走上殿前,这是宋北云第一次看到赵性,虽然久仰大名了,也通过福王进行过某些联系,但真见其人还真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赵性这人看起来还是挺俊朗的,他老赵家基因不错,福王也好、泰王也好、金铃儿也好、赵性也好,在这个时代里都算是长得仪表堂堂的了。 而相对来说,宋北云觉得自己绝对是继承了未来的身体数值,身高也好、样貌也好,看上去就是要比大部分人漂亮。 晏殊除外 晏殊能当到宰相绝对不是单纯的能力和运气,长相方面他一定是有优势的,这家伙在这个时代里可以说各方面都是拔尖的人才,除了身高比宋北云矮了一些之外,其余都是顶上开花级别的。 就是坏,蔫儿坏。 赵性坐上龙塌之后开始说一些公式化的对话内容,然后就正常处理国家事务。 宋北云其实也能理解,这玩意就跟以后的表彰大会一样,既要表彰又不能让被表彰的人太骄傲,就得装成一副顺便表彰的样子。 而今天的政务其实也都相对比较简单,主要就是后头的表彰环节了,这个环节是要下跪领赏的,这让宋北云有点不舒服,但没办法嘛,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概处理了个把钟头的政务,重头戏就开始了,首先是赵相一步踏出开始说起了前几日与金国的文斗话题,然后又说这等才子为国争光理应奖赏之类的话。 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好说的,乏善可陈,什么每人奖十万金。呵呵,十万金多少钱一百贯,宋北云缺那一百贯还是晏殊缺那一百贯 当时金家公子可是赏钱十万金要找宋北云的,而宋北云黑市价可是两万贯呢,这中间商赚差价那也是赚得太狠了一点。 “是铜板。”晏殊小声说了一句。 宋北云当然知道,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跪拜谢恩,再之后赵性也就是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就解散了。 不过很明显,他看到自己那个浑浑噩噩的小舅子时,明显有皱眉的表情,应该也是看出来了这王家公子有些不对劲了。 才子们欢天喜地的往外走着,而晏殊则一直心中惦记着赵家小姐,一出大殿的门就催促着赶紧走。 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来的那人对晏殊说“赵相有请。” “啊”晏殊指着自己“我啊” “没错,请公子移步尚书省。” 宋北云哈哈一笑“快去快回啊。” 晏殊无奈叹气,赵相有召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惦记人家女儿呢。所以他也只好跟宋北云拱手道“我去去便来,午间我请你吃顿好的。” “行啊,我家里等你。” 可他说完还没走两步,小鱼就迎头堵住了宋北云,朝他一拱手“宋大人,移步尚书房,官家有请。” “哈哈哈”没离多远的晏殊突然发出夸张的笑声“家中等你。” 一个被赵相给请了一个更夸张直接被官家给点去了,这让其他才子的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就是真恰柠檬的那种,但又能怎么办呢,这二人的才学豪情让人不佩服都不成,人家官家眼睛又不瞎,自然要挑最好的去,总不得将那半死不活恶臭盈盈的王家公子选了去吧。 跟着小鱼来到尚书房,里头只有赵性和老太监两人,小鱼将宋北云送到门口就转身离开了,而宋北云进去之后站在那却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是该”宋北云看向老太监“跪下啊还是怎么着” “打个招呼行个礼就差不多了。”赵性一甩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不是那自小就当皇帝养着的人,不拘这些。” “哦那草民拜见官家。”宋北云作揖行礼。 “你什么草民,你是官身。”赵性坐在那拿起一张奏章看了起来“罢了,不讲究这些。你的大名我可是久有耳闻,听闻你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朕今日就趁着机会见识见识。” 宋北云站在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咧开嘴笑道“那不能够,怎的都不如官家有名。” 老太监听到这句话,脸色当时就黑了,恶狠狠的盯了宋北云一眼,而赵性好似就是不太在意,反倒大笑出声“你这人,哈哈哈有趣的很。你怕是平时没恭维过人吧” 这倒是让赵性给说中了,宋北云什么时候恭维过人呢,他除了对福王客气一些之外,对其他人那可都是说怼就怼过去的,而之所以不敢说福王那是因为他不光是长辈而且福王真的是武林高手啊。 “行了,朕也不与你多说些什么了,两日后金国使者上殿逼宫,你如何看待” “逼宫不过是个使者,一国使者逼宫他国皇帝还有这道理”宋北云听完都傻了“大宋人死光了” “哎呀呀呀”老太监在旁边急得跳脚“大胆小儿,口出狂言” “让你说话了”赵性一转头,眉头紧蹙“此乃君臣对质,你宦官插嘴” “老奴该死”老太监顿时萎靡了,默默退到后头,站定不再言语。 “是狂了点。”宋北云抓耳挠腮的“可没别的词了啊,真的。” 赵性摇头“倒是不差,就如死了一般。若是福王叔在殿前,那金国人也不敢如此猖狂,可如今亲王不得干政,金国人自然便狂妄了起来。宋北云。” “草民臣在。”宋北云躬身抱拳“官家请说。” “你会造反么” 这话一出口,别说老太监了,就连宋北云的脸都青了,他抬头看了一阵赵性“官家,你有病吧” 赵性重重一拍桌子“大胆” “不是,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啊,哪有皇帝上来问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会不会造反的。我就算要造反,您说说我该怎么造吧,个衙役就把我给剿灭了,这不闹么。更不用说福王殿下还在那呢,我都别说造反,就是怂恿他造反,他都得一刀把我给劈了。”宋北云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不是,你们赵家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这样,这还怎么玩,官家您是打算弄死我是么,那您说我个是江洋大盗不就完了么,造反我担待不起,真的。” 赵性看到宋北云急的那样,也是朗声笑了出来,他摆摆手“朕跟你逗个闷子罢了,福王叔说你这人口舌不把风,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不过这等人才有意思,不似那殿上群臣一个个小心翼翼如同冬日的狐狸。” “官家,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以后这种玩笑真的莫要开了,真让人听去了,我小命不保的。”宋北云长叹一声,转头看向老太监“上茶啊。” 老太监怒视着宋北云,但赵性却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上茶。” 老太监气咻咻的过去给宋北云倒了茶水,而赵性也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宋北云,你在庐州的功绩,便是封你个四品、五品的官都不过分,只是如今这局势贸然给你封赏怕是要捧杀了你,你不会怪罪朕吧” 宋北云沉默了整整十秒才开口说话“官家,我也从福王殿下那听闻过一些您的事情,但大势难挡,如今这国家内外都如一盘散沙,虽是有些盟约,但您想必清楚不论是金还是辽,若是想撕了那盟约都如撕纸一般。从长计议吧。” “几年。”赵性盯着宋北云“福王叔给你三年,你给朕几年。” “三年。”宋北云伸出手指“不过官家,我有个条件,这三年中你得护着我。” “好。”赵性一拍桌子“我护你三年,若是三年之后你未有建树,我取你人头” “不用你取,三年之后若是我一事无成,自然有人将我分而啖之。”宋北云一拱手“官家,委屈三年。” “王伴伴,你且出去一会儿。” 老太监慢慢走了出去,从外头拉上了门,而宋北云看着赵性“神交已久,今日一见。官家是有气象的人。” “朕要的不是气象,朕想要的是田园之乐,不然也不至于将族弟送走,他最近可好” “被我姨娘养得白白胖胖。” 赵性露出了笑容,而宋北云好奇的问道“官家,你真不贪恋权势” 最近评论都炸了好像,不管是书评还是章评。求票 194、10月17日 晴 我与皇帝是笔友 “朕从来不信帝王家无情这等事。”赵性抬眼看了宋北云一眼“你是不是认为天家皆无情” “当然不是这般,人皆为血肉,官家还未到那铁石心肠的年纪,您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宋北云坐在那抿了口茶“少年郎自是要被人欺负的,官家想来应是领略一二了。” 赵性仔细打量着宋北云“你比朕还小,怎的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许是前世未喝孟婆汤。”宋北云垂下头“其实官家,你倒是不用防备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算不得什么忠肝义胆主要就是懒,我对这个时代的荣华富贵真的兴趣不大。” “哦”赵性倒是好像找到知己一般“你也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宋北云嘿嘿一笑,开始给赵性讲起了自己最想干的那些事,从“宋北云”奖讲到了未来。 “千百年后,逢年过节时,每个学院里的学子都要在我的雕像前献上一束花,然后尊一声恩师宋北云。” “好哇,你这般还想效仿孔孟先贤” “不不不。”宋北云连连摆手“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们是哲学,我是科学。” “科学”赵性好奇的问道“何为科学” 他其实意识到自己其实失态了,但无奈太好奇了,哪怕知道这厮说的东西有些离经叛道但真的有趣,到底是个少年人心性,加之这些日子身边也没个同龄人说话,现在见到宋北云这种能说会道又神交已久的,自然也就放下了一部分东西来试图与他交流。 宋北云呢,就属于典型的分享欲大于自我保护欲的那种人,他上辈子是个生长在自由国度里的人,这辈子至今为止又是个山野村夫,怎么跟皇帝打交道的法子真的还没学会。 就这样,两个都不正常人的反而就交流了下去。 “啊,对对对,你与朕提到过。”赵性在小匣子里翻找了起来,然后找到一封信“你让福王叔带来的信中提及过此事,说若是有那名为炸药的东西,大宋自可高枕无忧,当时朕还迷惑了许久何为炸药,如今你这一般说我却是懂了。” “那东西如果出来了,只能掌握在你手里,哪怕是我都不行。”宋北云坐在那认真的说道“真的。” “为何你不是说你没有野心吗”赵性有些诧异“说话如放屁。” “你这人,亏了你是皇帝,左柔小时候没少打你吧” 嘿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赵性那会儿是个世子,与左柔、金铃儿一同长大,每每赵性被左柔打得哭唧唧回去告状时都要被父亲责罚一次,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被女孩给打的。 这事到现在都让赵性耿耿于怀的,但想来却也是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别提了。”赵性连连摆手“这等事是吧,知道便好” 宋北云坐在那叹了口气“官家,我要向你推举一个人。” “哦你推举人你自己还是个从七品,你推举人” “嗯。推举是家兄,匡玉生。” 赵性一愣,然后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妥啊。” “妥,当然妥。”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匡玉生此人虽可能不是个做文章的奇才,但却绝对是这世上少有的谦谦君子,贫贱不移、富贵不淫。我之所以说若是炸药这般东西出来只能在你手中的原因就在这,我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变,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给天下带来灾祸。” 赵性也严肃了起来“你可知当着君的面说自己不是君子是多大的罪过” “当然知道,但现在咱们是以笔友的身份在交谈,而不是君臣对吗我不求你交底给我,我把我的底透给你,而且未来的每一步我都会告诉你。”宋北云说话铿锵有力“我将你当友,这是件蠢事,我是在赌,赌你尚为赤子。我们写信也写了不少对吧,你也清楚我的打算。至于玉生哥,他可能生来就是要当我的良心,官家你可懂其意” 赵性缓缓点头“以君臣之谊是锁你不住的,朕大致是明白了。你也算是好命,若换了我父亲,你怕是要血溅五步了。” “那我就会换一个方式,我对这个天下没有贪图,我只有属于我的责任而已。金铃儿是我的羁绊、庐州是我的家乡、大宋是我的故土,这才是我要守护的东西而不是君君臣臣,这大逆不道对吧,但官家若是你个聪明人,知道只有如此才是情比金坚。” 赵性喝了口茶“莫要对任何人讲这番话。” “当然。”宋北云坐下之后笑道“你若是以诚待我,我必报以朱玉,因为要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我这种瘪三是远远不够的。官家,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多大”赵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野望“你说。” “官家,上次我托福王殿下送来的那张舆图,你可还留着” “那是自然,那可是宝贝,王伴伴” 一声呼唤,王太监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官家,然后默默叹了一声“老奴在。” “你在外头偷听还不如在这里伺候着。”赵性笑道“去,将那舆图取来。” 很快,一张由四张全开的巨大的木浆纸制成的地图慢慢在尚书房中展开,宋北云和赵性一同蹲在地图前“官家,天下之大,大约如此。” “嗯。”赵性指着大宋的版图“我巍峨大宋不过是巴掌大小罢了。” “这一块,叫亚洲。”宋北云用手画了两个圈“这是欧洲。我们不求称霸全世界,但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席卷欧亚大陆官家,你便是千古一帝” 赵性趴在地图上仔细看着,深吸一口气“好大的口气” “这票大不大” “大”赵性用力点头“但似乎有些难。” “难,当然是难,这等大事当然是艰难无比。但若是太容易了,不就没有了那个心气儿”宋北云坐在地图前“你是皇帝,有些事是你考虑的,而有些事是我要考虑的。还有,你一定得让匡玉生来管着我,当未来有一天我的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我真的很怕。” “朕知道了。” 赵性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这些年见过太多人迷失在权欲之中,屡禁不止、杀而不绝,仿佛就是一个魔咒。那些人哪一个一开始不是拳拳赤子、哪一个不是铮铮铁骨,但到了后头又却都让那金钱权欲腐空了身子,剩下一具人云亦云、趋炎附势的骨头架子。 宋北云能说出来,就说他已经想到了未来最坏的结果,赵性其实也很矛盾。这个人,用,可能为祸人间。不用,大宋恐怕时日不多。这是福王给他的忠告,而从宋北云嘴里亲口说出,反而让赵性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 “对了,朕虽然说了要护你三年,可你也千万不要太过了,你也知道朕的情况,有事也是”赵性说着时也是有些无奈“往后啊,多多进宫吧,朕一个人有时也烦闷的很。你来了,陪着朕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好的。” “我哪有资格随便进宫啊,你别闹。” “割了。”赵性突然露出笑容“割了,王伴伴的位置给你。” “你讲真”宋北云眯着眼睛看着赵性“你是皇帝,不能开玩笑的啊。” “说笑罢了当然不能让你进宫,浪费了人才。”赵性摆摆手“你去讨好一番太皇太后吧,她身子不太好,你不也是个名医么,多讨好讨好,自然就能时常入宫了。” 宋北云叹气道“官家,你不觉得咱们这种偷偷摸摸的,就跟偷人家娘子似的,作为一国之君居然还要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我是万万没想到。” 赵性眨巴着眼睛,叹气一声,从地上起来,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口中说的欧亚大陆,然后坐回位置上“我本就是个小小世子,封地定州无忧无虑,他们突然告诉我说他们决意让我去汴梁登基,然后我便成了皇帝。就就就傀儡皇帝嘛,我能如何” 赵性的话说起来无奈,但宋北云也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历史上可不是发生一次两次的,但通常这样的皇帝命都不长。 “官家,时候不早了,不可再多留了,再晚些太后该是要寻来了。” 这时老太监走上前小声说了一句,赵性也意识到他与宋北云聊天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连忙起身“先将舆图收好。” 在老太监收拾的时候,赵性走上前背着手站在宋北云面前“三年之约。” “三年。”宋北云点头“你给我资源,我给你一个战无不胜。” “一言为定。” 而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说是太后娘娘驾到。赵性连忙朝宋北云挥挥手,宋北云也知趣的走了。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正好瞧见太后已经过了中门,直奔这边走来,宋北云连忙让到了一边。 195、10月17日 晴 修桥补路无尸骸 太后从宋北云身边走过,她看着真的不显老,可能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但那雍容华贵的姿态倒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她走过时甚至没有多看宋北云一眼就那么翩然而去。 “等等。” 就在宋北云要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个声音,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却突然之间被人给拽住了手臂,他本能就是要反抗,但却生生忍住了,低着头被人架着来到了太后面前。 “你来此地作甚”太后一双王熙凤似的丹凤眼,仔细一看甚是犀利“这地方可不是你这等人能来的。” 宋北云缓缓抬头,看着太后一眼,低声说“献宝。” “献的什么宝” 宋北云闭口不言,这姿态立刻就激怒了太后,正吩咐人上前要掌嘴,就见赵性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眉头紧蹙的走上前“母后,这是怎的了” 太后指着宋北云“此子目无尊长,便是问他话也敢不答应。” 赵性看了宋北云一眼,咬了咬嘴唇,心知母后这是要断他对外头的念想,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不许自己与外头有太多接触,如今见到宋北云,她定然是要来场杀鸡儆猴的。 “母后,他是福王门生。”赵性终于还是开口了“此番来只是为了献宝。” “哦”太后挥挥手,示意让人放了宋北云“福王门生” 从这句话和她说话的神态上来看,这太后对福王还是诸多忌惮的,至少不敢明着得罪那个天选之子老王爷。 宋北云被松开之后,抖了抖胳膊,对赵性抱拳道“官家,臣告退。” “你先行离开吧。”赵性心里也打鼓,但他真的不想看到母亲为难这宋北云“往后要多学些礼数。” 宋北云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笑着拱手对赵性行礼“谨遵圣旨。” 说完他一转身,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而赵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但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母后,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官家,与你说了多次,莫要与福王爷的人有所走动,你怎么就是听不下去方才那人说来献宝,他可是献来了何物” “也不过就是几个治国的策论罢了,酸腐不堪,读书人都是这般样子。”赵性脸上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倒是不知母后前来是为何” 赵性感觉自己很窝囊,宋北云也从没有吃过这种委屈,但不管是赵性还是宋北云,现在又能干什么呢,所以即便是宋北云这种性子的人也只是默默在心底记上了一笔。 而赵性甚至连这一笔都不敢随便记下。 “官家,予前些日子张罗皇城司追查乱党之事,如今也是有了些眉目,那贼人最后没入了那间客栈也已是查了出来,只是那客栈掌柜的嘴硬的很,至死却是不肯透露下落,不过他不说也是有些眉目了。”太后坐在软塌上,看着前方的赵性“据其中一个伙计所说,当时客栈中只有一对年轻夫妇离开时带着孩子,可来时却未曾见那孩子。” 赵性脑子里嗡的一声,但却并没有往下接话,只是唯唯诺诺的拱手道“此事母后做主便好。” “可惜,时至半年有余,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如今予让那伙计去城门处认人去了,若是认出来便可以斩草除根了。”太后说到这里时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觉“届时官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母后,你便饶过赵祯一命吧,他还只是个襁褓婴孩罢了,再如何说来那也是我的族弟。”赵性低着头小声说道“他一家都已伏诛,一个流落民间的孩童,又能翻起如何风浪啊,母后。” 得,这句话说完,定然得到的是一番长长的训斥,又说什么赵氏孤儿又说什么死灰复燃三千越甲可吞吴,总之就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那个孩子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未来对皇位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官家,你如今不再是世子而是皇帝,你切不可妇人之仁。”太后气得够呛,坐在那喘息了好久才平静了下来,然后便径直起身“这件事皇城司会去办。官家,让司命司安稳点。”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旁边缩着脑袋的王老太监一眼。 等她离开之后,赵性本来好好的心情顿时如坠谷底,他扬起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坐在那久久不言语“王伴伴。” “老奴在。” “你惹出来的事,你去平了它。” “老奴领旨。” 老太监说完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就被赵性给叫住了“干净些,莫要露出了把柄。” 老太监重重点头“官家放心。” 而前脚宋北云刚到家,后脚小鱼就到了,他仍然如同一个影子般的跟着宋北云,直到到与宋北云独处时才开口说话“宋大人。” “嗯怎么了”正拿着本书等晏殊的宋北云仰起头“你刚才开始就鬼头鬼脑的,有什么要说的” 小鱼看了看四周围,将皇城司找到线索的事情告诉给了宋北云,而当宋北云听闻那个一直很照顾他的客栈掌柜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已经开始慢慢发抖了。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 “之前王大伴一直在阻挠皇城司,许是因为皇城司一直不得寸进,太后便亲自过问了此事,于是便” 宋北云轻轻点头,轻笑一声“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啊。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的,做人不该是这样的,小鱼。” 小鱼低着头默默不说话,而宋北云放下书坐在那,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那老太监让你把这事告诉我是个什么意思” “王大伴只是想让你小心些。” “放屁,他能有那么好心”宋北云一拍椅子扶手“皇城司是吧。” “还有那个小厮,那小厮如今就被安排在城门处认人,宋大人莫要接近。” 宋北云正要说话,那头就听见了院中开门声,俏俏与金铃儿抱着几身衣裳走了进来,而巧云却两手空空,但右手却一直按在刀上。 宋北云起身走了出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金铃儿满脸茫然的摇头“不知啊,巧云突然催促我们快些,说有人跟踪。” “小鱼” 小鱼领命,嗖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不消片刻他手中就拎着一个滴血的包袱走了进来,从那形状来看,里头就是个人头。没见过这个阵仗的俏俏和金铃儿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们先进屋,小鱼你先盯着些。”宋北云嘱咐道“尸体处理了” “已摘掉其铭牌,无人可认。” 小鱼说话时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平静,手上的人头明明还在滴血。 进了房间之后,宋北云问已经吓坏的金铃儿和俏俏“你们今日去了哪” “就去了南门的布坊啊,之前订了些衣裳要穿去太皇太后寿宴。之后巧云姐就说我们被人跟了。”金铃儿说话时带着颤音“我要让我父王给我找个高手庇护,太吓人了。” “左柔。”宋北云喊了一声正跃跃欲试惩奸除恶的左柔“你速度回家,把这件事跟你爹你弟说,快” “啊哦”左柔起身“那我这就去。” 巧云跟宋北云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一点头便也跟上了左柔,而宋北云坐在屋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要快刀斩乱麻了,小鱼” 小鱼从外头走了进来,宋北云吩咐道“你照顾好这两个,我出门一趟。” “宋大人,不可。还是等到王大伴来了再说吧。” 这时金铃儿插嘴道“到底是何事” 宋北云看了一眼俏俏“你问俏俏或者问小鱼,我现在来不及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 “宋大人真的不可。” 宋北云从床底下拉出他那个“废品”箱,从里头翻找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拼装起来“没什么的,皇城司是吧,我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生死狙击。” 很快一个小小的能够被藏在袖子里手弩被拼装了起来,还有四十余根铁矢一并被宋北云拢进了袖子,他还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个灰扑扑但装有蜡封的小罐子就走了出去。 而小鱼就在那焦急的看着宋北云离开,想了一会儿权衡一下之后,还是朝俏俏和公主一拱手就转身追了过去。 “俏俏姐,这是怎么个一回事啊” 俏俏虽然被吓坏了,但她可到底还是聪明女孩,思来想去就只有那件事了,于是乎她将救下孩子那一段的故事告诉给了金铃儿。 金铃儿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惨白“那可是株连九族、遇赦不赦的谋反大罪虽那是我族弟,可我到底是没见过的人,他怎的如此傻” “他是好人。”俏俏嫣然一笑“倒也没关系,你是公主权当不知情便好了。” “不行,我要去找父王。”金铃儿站起身攥着俏俏的手“你随我一起,没人敢害你。” 说完,金铃儿就起身拽着俏俏跑了出去。 196、10月17日 夜 雨 月黑风高杀人夜 金陵城下了一早晨的雨,午后便放了晴,百姓们的生活仍然是平静如水,只是发现这两日皇城司频繁出动,仅此而已。 绝大部分人觉得皇城司跟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既不是乱党也跟乱党无瓜葛,权当看热闹好了。 可直到有个客栈的掌柜被皇城司拿下,第二日他的尸体就如同破布一般被扔在城外乱葬岗时,人们才意识到“原来乱党离得如此之近”,但要问他们什么是乱党,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们质朴的认为,只要是朝廷要抓的人,便是坏人。 “这妖妇。” 正在亲王别苑中休息准备给太皇太后祝寿的福王听到女儿的叙述之后,气得须眉都张开了,就像一头炸了毛的豹子。 “父王,北云他出去了,说是要处理些事你说他会不会干傻事啊。” 金铃儿之前并没有感觉到宋北云有什么异样,他那一脸平静戏谑的样子一如往常,可当俏俏把这件事完整告诉她,她有反馈给父王之后,这回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糟。 “什么你们未曾拦住他那可是皇城司”福王一拳打在桌子上“此子混账东西” 俏俏在旁边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金铃儿也是焦灼的不行,但福王却到底是不复青春年少,他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我进宫,你们且留在这,哪都不许去,可知” “女儿知道。” “民女知道”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福王这了,别说什么皇城司,就算是太后亲临也不敢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福王来硬的,大宋第一王爷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不管宋北云要干什么,这件事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去,否则真的会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定国公也是满面深沉的坐在堂前,左芳坐在他身旁,父子两人都是面沉如水、不发一言,左柔却是焦急的在那来回踱步。 “进宫面圣。”定国公起身“你们且在家中等待,哪都不许去富贵,将少爷小姐锁在房内,踏出房门一步,打断腿。巧云,你盯着点,若是你胆敢放小姐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巧云明白。” 巧云都已经快哭了,但当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这个点小姐真的不适合出去添乱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公主也会被福王禁足在别苑,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搀和的事了。 就这样,福王与定国公一个亲王一个勋贵不约而同的奔向了皇宫,见到了焦急如焚的赵性。 “司命司已经去办了,那宋北云”赵性急得直跺脚“他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这里的人都不希望宋北云出什么问题,不管是福王、定国公还是赵性,对于福王来说宋北云成不成女婿不重要,但他绝对是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而对于定国公来说,宋北云是捆住女儿不让她跑去天山学武的唯一障碍,他要真出了什么事,定国公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就是如果宋北云真的没了,自己恐怕就真的再见不到女儿了。 至于赵性,他自然也是不希望宋北云就这么哑火的,他今天才刚刚为自己点亮了一丝光亮,让自己对未来有了希冀和愿景,满朝文武都给不了赵性的,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宋北云给了。 而且就冲宋北云说的那番话,他也不想这个有趣的家伙就这么完了,天家孤独这句话是真实映在他心底的。 “如何是好” “且等。”福王坐在那,面色深沉“官家,我等已无退路。” “福王叔,当年你便不该卸下军权,你不卸下军权,如今便没有这等事”赵性将满腔的不满都泼在了福王的身上“三军统帅你不当,领那五千人有何用” 福王低头没有说话,而定国公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当初福王不卸下军权,如今坐在皇帝位置上的定是太宗一脉而不是太祖一脉,太宗那一脉的吃相大家都明白,包括赵性在内,没有人能活下来。 “如今就只能是等” “总不能兴兵进城。”定国公沉声道“官家,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有福王爷护着官家,任谁来都不敢如何。” 福王半闭着眼睛开始假寐“今夜便见分晓。” 天渐渐夜了,天空又飘起了雨,这秋雨霖铃阴冷异常,街上的商贩早早便收了摊、关了门,金陵城仿佛默契的安宁了下来,只剩下飘忽犬吠由远及近。 “皇城司亲从官五指挥,三千人。亲事官六指挥,五千人。入内院子八百人。下属探事司。皇城使侯万平不受三衙辖制,只听命于太后一人。” 在一处阴暗的巷子中,小鱼轻声说道“此人多疑心七窍,洞察敏锐,家中从不豢养小厮、丫鬟,吃穿用度都需用银针试毒,极难对付。” 宋北云指着前方的一片宅子“这就是他家对吧” “是。” 说完之后,宋北云嗖嗖几声攀到了一颗树上,静静的等待时机,小鱼也跟了上来,蹲在旁边的树杈上,轻声说“此人小心的紧,弓箭、强弩离弦之声便能让他躲藏起来,再妄图让他出来可就难了。 “他喝不喝水” 这个问题让小鱼愣了许久,然后便是哑然失笑,这世上谁还能不喝水呢 宋北云笑了笑,指着院中的一口水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罐罐,再从罐罐里拿出里外里用糯米纸包了好几层的一个小布包,大概巴掌大小,掂量上有些沉重,应是包裹了石头。 “你能把这个扔进井里么” 小鱼掂了掂,轻轻点头。不过就在他正要扔的时候,宋北云却摆了摆手,指着离他们很近的一处柴房屋檐下的一只猫“它。” 小鱼看了一眼便轻轻点头。 宋北云扬起袖箭对准了那只猫,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那只猫应声便跳了起来,发出尖叫声。而就在这一瞬的杂乱中,小鱼说迟那快,直接将那个糯米纸裹住的布包扔进了井里,伴随着落雨滴答和野猫嚎叫声,几乎让人听不出来。 “哪来的野猫,怪烦人的。” 一个女人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个男人声开始说道”盈盈,去打些水来,今日我有些乏了,想泡个脚。” 宋北云慢慢的从树下滑了下去,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个距离大概五十米左右,耳朵再好的人也绝无可能在大雨中听到这样的声响,而至于试毒不试毒,就宋北云下的毒,谁能试的出来 但干完这一切,他们并没有返程,而是去到了皇城司的监牢外,仍是躲避在了一个蹊跷的地方,小鱼过去探查了一圈回来告诉宋北云“上下三层,守卫十二人,还有一个时辰便要换防。” 宋北云点头,然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他满脸堆笑的走到一个哨兵的面前“大哥” 那哨兵警惕的看着宋北云,手中的武器也已经拿了起来,而宋北云连连摆手“大哥,是我啊,小云子。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庄子里一块长大的” 那哨兵怒斥道“赶紧走,你认错人了。” 这时远处的哨兵喊道“什么事” “没事,一个酒疯子认错了人。” 他只是扭头的瞬间,宋北云和小鱼突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直接用一柄匕首将第一道的两个哨兵给抹了脖子,伸手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接着他们顺着两人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只要见到人直接扑杀,宋北云的袖弩、匕首还有关节技、小鱼的训练多年的暗杀技巧都在此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两人就跟特工似一路杀到了牢房最深处。 “宋大人,你身手真好。” “老了。”宋北云摇头道“以前我反应还要快。” 两人计算已经把皇城司的守卫全部清理掉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恶臭的牢房,宋北云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查看过去,却是在最后一间屋中发现了正在睡觉的那个伙计。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棍扔到那小厮的脸上,他却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动也不动,宋北云笑了笑,直接拿出匕首在那人的脚底板捅了一下,他惊醒过来发现外头有人时,第一时间就是涕泪横流的喊道“我都招了,我真的都招了” 宋北云示意小鱼取来火把,在火把的光线下,那个小厮看到了宋北云的脸,而他蹲在那说道“孙二,记得我吗” “啊你你” “你掌柜的死了。”宋北云冷笑一声“你害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不是你都无所谓了。”宋北云叹了口气说道“掌柜给我拖了个梦,说一个人上路有点孤单,想说找个人陪陪他。” 那个小厮用力的往牢房里缩,而宋北云只是一仰脑袋一点下巴,小鱼立刻使用缩骨功从牢笼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并从腰上解下一簇丝带,他将丝带在手中拧了几下走上前去一脚踹翻那个小厮。 “爷爷饶命爷爷饶” 他的苦苦哀求并没起到任何作用,小鱼手中的丝带已经约绞越紧,这小厮很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脚无助的踢踏,手也漫无目的的抓挠,渐渐的他的舌头伸了出来,眼珠子也完全凸了起来,不多一会儿就完全不动了,小鱼则将那根丝带再次卷了几下,将尸体挂在了牢房之中,自己则再次钻了出来。 “走,下个点。”宋北云背着手“皇城司有办公室对吧” “城南皇城司衙。”小鱼说道“不过有当值的。” “嗯。”宋北云点头“我有法子。” 197、10月18日 阴 可胜者,攻也。 南门皇城司衙火光冲天,间或还有爆鸣声,据说那火邪门,瓢泼的大雨都无法熄灭,生生烧透了整个皇城司衙,还有几名进去救火的人沾染了那邪火后怎的都无法熄灭,一直烧入了骨,之后死相极惨。 第二天一早时,大雨将歇,皇城司衙已成一片废墟,百姓众说纷纭,有说是皇城司作恶多端,惹怒风雷之神才遭此下场,也有人说是皇城司私自炼丹导致如此。 但不管什么原因,皇城司都遭到的重创,而比烧掉几间屋子和死了几个人更恐怖的则是那满城的流言蜚语。 “报” 一名小太监火急火燎的冲入太后寝宫,他脸色苍白满脸焦急,被护卫架住之后,他在门口嚷嚷道“我有急奏报与太后” 这时里头传来一个女声“进来吧。” 小太监撞撞跌跌的冲入到了内屋,太后此刻刚起床,正在宫女的帮助下穿衣裳,虽已经三十多岁,但皮肤依旧宛如少女,在幽暗中莹莹发亮。 “太后,昨日夜间皇城司衙被烧,皇城司指挥使侯万平死于家中,死因不明。另皇城司一处监牢中死了十二名皇城司人,那重要人证也毙于牢中。” 太后听完沉默许久,站定在那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侯万平都死了” “回太后娘娘,侯万平的确是死了。” 这个消息着实是震撼的,那侯万平何等人物四十余载执掌皇城司,小心谨慎似那出洞的毒蛇,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次暗杀从未有人得逞,但如今却是不明不白的死了。 “证人也死了” “回太后娘娘,是证人也死了,还在一僻静处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似是皇城司探子。” 太后一拍床榻“司命司,你欺人太甚摆驾,去尚书房。” 而与此同时,司命司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正在尚书房中的赵性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也如太后一般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转头看着清早刚入宫的福王“侯万平居然死了” “官家,不光侯万平死了,那证人也被吊死在了牢中。”王老太监满脸笑容的说道“所有线索应声而断。” 福王摆手“不会,线索肯定还是有,只是事到如今皇城司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嘿,这宋北云。”赵性解气的一拍桌子“痛快痛快啊司命司办不到的事,让他给办成了。” 见王老太监脸色尴尬,福王笑道“并非司命司不行,而是那宋北云无顾忌。司命司行动投鼠忌器,那小厮却可是能甩开手干的。” “对对对”王老太监连连附和道“若是无司命司与之配合,他宋北云怕是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办到。” “你莫要揽功了。”福王踢了他一脚“你怕自己死得不快吗此时与司命司全无关系,不光没关系司命司还会全力追查凶犯。” 老太监脑中嗡的一声,立刻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赵性面前大声喊道“官家,此事与司命司并无任何关联。官家你只需给老奴七日,老奴定要将那目无法纪的混账给缉拿归案。” 赵性懒得看这条老狗,只是转头看向福王“福王叔,此事怕是母后也是知晓了,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老太监正要起身,福王一指他“跪着,别起来。” 老太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身份能去问福王么自然也就只能跪在了那头,动也不动。 这还没过去一会儿呢,外头就通报太后驾到了,赵性和福王对视了一眼,福王轻笑一声“果然来了。” 太后气势汹汹的冲入尚书房,看到跪在地上的王老太监,上去便是一脚将他在地上踢得翻滚了好几圈,躺在那就哎哟哎哟的惨叫了起来,看上去凄惨极了。 一个女人的脚力能有多大,怎么可能踢得动这样一个高手呢,但早就成了精的老太监自然知道怎样去把这可怜相给装出来。 “狗东西,你大胆” 太后指着地上的老太监,极端的愤怒让她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理智,甚至不顾福王和赵性就在房间里,就嚷嚷了起来“小小阉人也胆敢动我的人” “皇后娘娘,老奴不知啊请明示。” 这时赵性也走上前,小声问道“母后,何事如此震怒” “你不知”太后盯着赵性的眼睛“你当真不知” 赵性表现的一脸无辜“当真不知。” 太后死死盯着赵性,大概是因为恢复了理智,轻笑一声“官家,看来这地方怕是有鬼了。” 她说着瞄了一眼福王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王老太监,轻轻拢起了袖子”官家,此事蹊跷的很,你若是不知便让那司命司告与你听罢。” 说完,她转身拂袖而去,样子看着倒是气度非凡,但福王却从头到尾没有正儿八经的看她一眼。 她走之后,赵性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颤抖,抬头看了看福王才算是平静了下来,而老太监这时也朝福王磕了三个头“多谢千岁提点。” “罢了。”福王摇头道“我转眼便要去福州了,剩下的事,你们可是要多担待一些。” 赵性张了张嘴,但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当然不傻,他知道太后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要说她有多聪慧,倒也未必,但那强势的性子却是武勇的很,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定然要一查到底。 后面少不得再有麻烦啊。 赵性叹气,然后吩咐王老太监“跟着太后看看她有何吩咐。” 老太监战战兢兢的起身走出门外径直奔向了太后离开的方向,至于他怎么办,那他是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对于他来说这种风浪也算不得什么大风浪。 “官家。” “福王叔请讲。”赵性仰头问道“如今我们该如何” “静观其变。”福王一只手缓缓抬起“官家,往后的日子,你恐是会更加举步维艰,你该想想法子了。” “文臣倒还好说,外戚是真的不讲道理啊。”赵性摇头道“母后家与王家已是同气连枝,朕搬不动这山。” 福王沉吟片刻,脸上露出笑容“总有人能搬动的,但行勿问即可。但官家要小心一点,那便是凡事都防备一些。我已近乎风烛残年,未来之路还是要看官家的。” 赵性轻轻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朕感觉,风起了。” “嗯,风起了。” 而在他们感觉满心悲凉时,把丝袜里那根线头扯出来的宋北云此刻却躺在妙言的住处睡得像头猪。 一晚到天亮的折腾,哪怕是铁打的都要废了,小鱼在隔壁房间也睡的深沉,即便是他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体能也是有极限的,昨天晚上可是真的太超纲了。 小鱼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把死对头皇城司的老窝给抄了,顺手还把对面老大给办了。 而在兴奋之余,其实他也是有些后怕的,因为仔细想来,即便是司命司人均能力要超过皇城司,但被宋北云这样的人惦记上的话,正面的话倒是不怕,可若也是这般来弄,恐怕也是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防不胜防啊。 在干完这一切之后,宋北云却表现的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带着小鱼在金陵城里溜达了一大圈,就是那种到处钻的溜达,狗都能给绕晕的溜达,最后才一头钻进这个小院中,脱掉外衣就睡了下去。 而这小院的主人虽是抱怨几句却也没再说什么了,甚至都没有问上一句,甚至还给小鱼安排了客房休息。 不过等妙言出去溜达一圈后,她大概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整个金陵城都沸沸扬扬了起来。 那可是皇城司,号称大宋最精锐的特务机构,就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人弄死了老大、烧了司衙还把重要的证人给一起办了。 这要不算大事,那什么能算是大事更关键的是现在还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光是那能让人烧到骨头的邪火就让人无法理解了,而那皇城司指挥使的离奇暴毙更是被认为是作恶多端的天罚。 “你啊。”妙言坐在宋北云身边,看着床上那个呼呼大睡的家伙,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玩心跳倒是水准很高嘛。” 如果是以往,宋北云现在一定醒了并警惕的看着周围,但现在他却没有一丁点苏醒的意思,完全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可惜我的新被子,被你这个臭烘烘的东西睡了。”妙言起身嘟囔一句便转身出了门。 而当到傍晚时,整个皇城司都躁动了起来,他们大规模的出动,街上来来回回全都是皇城司的人,只要看着那佩剑、佩刀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带走,更不用提那面相凶恶、体格强壮的了。 一时之间不管是贩夫走卒、少爷公子还是勋贵世家,可谓是见人就抓,抓回去调查没事的就给放出来,要是有一丁点说不清楚的,那就免不得一顿毒打。 这还了得你皇城司就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干这种事文官们当然知道皇城司就是太后的人,但他们怂太后加上自家的门生也好、子侄也好,免不得也有被无故拿了进去的,这就等于是一巴掌扇到了他们脸上。 “好戏开始咯。”妙言趴在院墙上看着外头那紧张的气氛“还真就突然打破了平衡呢。” 198、10月19日 晴 风云际会浅水游 天刚蒙蒙亮,早起的商贩刚准备出摊时,就听到街上有大队的兵丁奔走之声,他们透过门板看向外头,发现大量身穿甲胄的禁卫将街道戒备了个森严。 而在不远处,被他们围住的则是一种皇城司的人,两边的人似乎是僵持住了。 “娘的。”禁军统领腰挎金刀,气势汹汹的走上前“弟兄们,都给我拿下” 禁军气势汹汹的压了过去,而那些皇城司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大家都有禁卫之名,谁吓唬谁呢 两边顿时就开始混战了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泥泞不堪,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外头传来整齐划一的兵甲攒动声,躲在家中的百姓看到一匹高头大马缓缓来到了这里,马上的人则是一身金甲,手持一柄长枪,两侧更是大队的甲士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统统拿下” 马上的人长枪一挥,甲士立刻上前将斗殴的禁军和皇城司团团围住,手中重弩满、板门大斧高高扬起。 这架势一看就是福王爷的队伍来了,不管是禁军也好还是皇城司也好,当时就老实了,纷纷投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高头大马驮着福王走上前,他拉下面甲,冷冷看着下头的禁军统领“刘迎水,你该当何罪” “福王殿下,你要为卑职做主” 这禁军统领曾是福王带出来的小兵,见到福王之后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昨日,我营中校尉被这帮畜生给逮了,说他不似好人要进行盘问,我那校尉本就是个斥候,王爷您也是知道营中规矩,不论是谁不见虎符不能说话。而我那兄弟就这般被这些个畜生生打死了千岁,你说若是我今日不带人来出这口恶气,往后谁还愿意在那大营中办事,谁来保家卫国” 福王面沉如水,他挥挥手命人松开这统领,还未等说话呢,定国公也赶来了这里。 禁军首领本就是直属定国公,见到顶头上司来,当时就没能绷住哭出了声音,接着所有禁卫全部跪倒在地,重重朝着定国公与福王叩头,直叩到血肉模糊。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一声声的呼唤回荡在街道上,而福王轻轻拉下面甲,口中只说了一个字“杀” 刹那间血浪翻涌,皇城司的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士气高昂的禁军给杀了个人头滚滚。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那禁军统领提着皇城司二把手的人头往福王面前一扔,跪下去深深叩首,接着拿起一柄匕首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福王侧过头不忍看他,而定国公的眼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各司其职,不许再生事端。” 福王深吸一口气高声敕令,接着他亲自将那自戕的统领的尸体抗了起来,再从地上捡起那颗人头,转身直奔向皇宫的方向。 此时早朝刚开,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都十分肃杀,肃杀到就连金国使者都不敢随便开口,因为他们也经历了这两天金陵城里的乱局,生怕大宋皇帝破罐子破摔将他们给宰了。 “官家,此事已激起民怨,若再不下旨,怕是要铸成大错。” “官家,断然不可,皇城司本为保卫皇城之力,如今皇城使离奇暴毙,重要证人被勒死牢笼,皇城司衙被烧。这显是有人蓄意谋反啊,官家陛下”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的难分难解,而就在这时,外头的太监突然闯了进来,直接匍在了大殿上“万岁,福福福王千岁来了。” “让他进来。” “可”小太监还想补充,但却被赵性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小太监连忙起身匆匆出门。 不多一会儿,就见福王一身金甲、浑身是血而且还扛着一具尸体直接走上殿前。 他将尸体和人头往前面一放,单膝往地上一跪。 还没等说话,赵性就连忙站了起来“福王叔,万万不可” 但福王却不为所动,将刚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堂上的武官听着无不黯然垂泪,而文官也是面沉如水,即便是外戚阵营的人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若是不这般,定然大营哗变。”福王沉声说道“如今之事,我愿一人承担。” 赵性沉默良久,突然抄起龙案上的笔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并走下堂来“闹啊再闹啊你们倒是再闹啊” 赵性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但却没人接话。 “怎么不说了兵部左侍郎,你说话啊”赵性指着刚才说要继续折腾下去的兵部侍郎“哗变啊听见没有哗变” 兵部侍郎满头是汗,噗通一声也匍匐了下去,接着满朝文武都跪在了福王旁边,寂静无声甚是可怕。 而这时最尴尬的就是金国使臣了,他们站在那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孤立了 “皇城司死了个人,你们就要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禁卫差了半步便要哗变,你们怎的不说话了新 fo一个个巧嘴能言的,怎的都哑巴了”赵性的怒吼声越来越大“出了事,查就行了嘛,闹什么啊闹什么” “好,若是禁军哗变,你们想如何是好皇城使死了,朕痛心疾首,可谁许你们胡作为非居然胆敢打死禁军校尉啊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你们怕是没将我赵性放在眼里。” 群臣齐齐呼唤官家息怒,而这时坐在帘后的太后却是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她一走,外戚更是没了主心骨,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事已至此,你们还打算闹下去” 下头的人当然是不敢的,赵性冷笑起来,洋洋洒洒骂了半个时辰,等他口干舌燥之时,突然一拍桌子“福王。” “老臣在。” “你兴兵入城,虽是为了防那哗变却也是不合礼法,你明日便启程去福州吧。” “臣领旨。”福王低头应了下来。 而这一手之后,再无人可以摘出些福王的不是,剩下的就是文官派和外戚派的互相攻击了,两边为了妥善解决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赵相都被牵连了进去,群臣争得是面红耳赤。 “够了” 赵性一甩袖子“你们也不用争了,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你二人选出些合适的人来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务必彻查到底,可知” 两个尚书上前抱拳,齐声应道“臣领旨。” 接着赵性又一连下去了好几道命令,都是那种两方互为掣肘的单位手拉手协作。群臣哪能不知道呢,可是今日这事已经闹成这样了,皇城司一把手二把手连着两天都死了,禁军死了个统领。 这要是处理不好,勋贵武将非得翻了天不可,正因为如此,赵性破天荒第一在朝堂上拿到了主动权。 “对了,福王。”赵性喊了一声“我去福州期间,瑞宝公主不得离开京城太皇太后年老体弱,得有个贴心的人儿在身边。” 福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领了旨意。他当然明白,自己干出了这种大不韪的事,就算赵性肯放他离开,群臣也是绝对不同意的,为了堵这些人的嘴,金铃儿必然要留在京城当质子。 也好,不用远去跟着他吃苦了,只是再见恐怕经年。 而等到这一块处理了个大概之后,赵性终于看到了金国使者,他脖子轻轻仰了起来“对了,朕说今日给你们答复,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赵性笑了一声“我国文人写词辱你国家,我便与他配个不是,你们一共几人我便赔你们多少头羊。” “宋国皇帝,这” 那使节刚要上前抗争,但一抬头就看到福王血红血红的眼睛,顿时就把剩下的半截话给吞下去了,冷哼一声抱拳告辞。 “等等。” 福王突然站起身,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到了金国使者面前“我大宋的朝堂,岂是你等来则来去则去的你们今日便是候也得给我候着,莫要给我说些屁话,你问问你完颜皇帝站在我面前,他敢不敢大声出气。” 金国使者当时就怂了,哪怕再气也怂了 面前这个人不好惹,就算没有了军权,他仍然是那个让整个金辽都为之一颤的战神,如果不是他们皇家的内乱,恐怕还真的就没了这天下三分的局面。万幸,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这大宋当下若是没了这位王爷,啥也不是。 如今这头老虎已经老了,但老了的老虎就不是老虎吗谁不怕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带着小鱼在早上发生械斗的地方浑水摸鱼捡麟甲上的片片,不为其他就为好玩 “我捡到啦”小鱼笑嘻嘻的将一个非常完整的护心镜抱在怀里跑到宋北云面前,献宝似的递给他。 “小鱼真棒。”宋北云摸了摸他的头“再去看看有没有。” “宋大人,为何你一点都不惊慌” 宋北云挠了挠头“我惊慌什么现在皇城司还能不能在都是个问题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把禁军校尉给打死,这也太嚣张咯。就是不知道朝堂上如今是个什么场面,恐怕惊心动魄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199、10月19日 晴 戒惧谨独,不待勉强 最新网址ddku 这场风波因为福王的出现,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皇城司的事依旧在查不过动静却是小了许多,但大家也都知道私自领兵入京城是个什么概念,宋北云也知道。 当夜,他悄然拜访了福王,正在喝茶看书的福王面色如常,但金铃儿却是哭红了眼睛。 “你还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宋北云笑嘻嘻的坐在福王对面“王爷,我可是给你创造了个完美的清君侧环节,你本来可以直接把皇城给围了,然后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福王将手中的书卷成了卷,重重的砸在了宋北云头上“你害死我一个禁军统领” 宋北云揉着脑袋“我哪知道皇城司连禁军的人都敢动,这也太狠了点,一个特务机关直接弄死正规万岁军的人,他们居然还能好端端的戳在那。王爷,你就不能把君侧清一清” 福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奈道“五年前清过、三年前清过、两年前清过,结果呢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宋北云懂了,一时之间却也无话可说,大宋现在这个烂摊子,放在谁手上都是一盘臭棋,多方制肘、内忧外患,治国理政一团糟、甩锅抹黑样样强。 “难办。”宋北云叹气道“您侄儿给你了个什么发落” “明日一早,出发福州。” 宋北云听完直接跳了起来“怎么能这样” “不然该是如何” “是我不顾后果了。”宋北云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一时冲动也不至于。” 福王摇头“该来的总是回来,趁着我还在这,来上这么一场总好过我远在他乡时来上这么一场。” 宋北云无言以对,如今的大宋就是这样,就像提前一百多年进入了南宋时代了一般,整个上层恶臭不堪,派系繁杂、斗争不断。 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的确就像福王说的那样,清君侧的意义完全体现不出来,国家总归是要人来运转的,既然要运转就要将权力分散下去,权力是什么权力是腐败的根源,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只要这个模式继续运转下去,就没有好的那么一天。 有没有办法解决当然有,在无法根治底层三座大山的前提下无非就是“皇帝人人做,今年到我家”,充其量就是一场提前几百年的靖难。赵性换上了福王,结果却并不会好上几分。 但这个时代以现在这个运行模式下谈什么革命,那简直就是放狗屁,群众基础哪里来上层基础哪里来文化基础哪里来经济基础哪里来 找妙言翻翻历史书,历朝历代的变法革命,几次是成功的没有生产力,没有各种底层建筑,谈革命一派胡言,还不如拉个千多人往哪个山头上一戳,圈地自萌自立为王。 “难啊。”福王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此一别,下次见时不知几何,临行前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福王让旁边哭唧唧的金铃儿取来了一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一本书,福王将书递给宋北云“拿着,莫要再给我招惹祸端。” 宋北云将书拿在手上,翻阅了几页,发现上头居然是详尽的战术兵法,遇到什么情况使用什么战术,在什么地形使用什么战术,还有一些关于宋、金、辽、草原、吐蕃、西夏等等地区的兵种特性、人员分布和适应性,以及在缺少骑兵时应对骑兵的主要方式。” “你莫不是以为本王征战数十载都是在用运气吧” “不敢不敢。” 宋北云拿过书,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在福王面前,郑重其事的叩首三次,他起身后笑道“可惜来的匆忙,没带鸡鸭鹅和一块上好的砚台。” 福王倒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用不着拜本王为师,本王将这东西给你,只是因为家中是女儿,总不得让个女儿家家上战场吧,你说可是啊” 宋北云一听,眼珠子一瞟,立刻意识到这话里的话了,他连忙追问道“金铃儿不跟您一块走了” “真的是个极聪明的小兔崽子。”福王笑着摇头道“她的确不走,太后不放心我,自是要留下个质子在京城内的。” 宋北云想了想“我其实有把握把太后” “住嘴”福王眉头一皱“杀人若是能解决,还需你动手此等事,莫要提了。若是没了太后,大宋的官便是铁桶一块了。” “那还”宋北云刚要接话,突然他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明白了。” 没了太后这档子外戚,大宋的官可不就是铁桶一块了么,只不过这铁桶里没有皇帝、没有福王也没有他宋北云,接着文官制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在无尽的大草原上、畅游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理想国之中,最后被外国人骑着马踩爆头。 这不是瞎意淫的,文人不得掌权这是经历了无数历史论证的事情,一个健康的王朝,理论上要么是君是个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君,要么臣是从草根一步一步爬上来历经过铁血与怀柔的臣。 如果一群从小就生活在舒适圈里的臣碰上一个没见过风浪的君,那么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就是大殿后头那一颗老歪脖子树。 治国很难吗当然难,就如做饭时的“适量”“少许”一般,模糊的词之外就是对精确的高度把控,而且一个国家绝非上行下效那么简单,特别是一个大国,即便是一千年以后曲解政策的事都时有发生,更别提这交通不便的时代了。 祁门县的周家,不就是在摸石头过河时碰到的石头嘛,而它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河边浅滩的小石子儿,顶多被水草覆盖有些硌脚,深水区的巨石可还戳在那巍然不动呢。 “明日我走时,你们都不用送了。”福王大气的说道“不过是去福州,又不是去些蹊跷的地方,就如玩闹一般的地方。当年我去那北地饮冰卧雪都不在意,去那土肥水满的福州更不在话下。” “王爷,那年您二十。” 宋北云一句话让福王的气势顿时泄了去,就连心情极不好的金铃儿也没憋住笑了出来。 挨了一脚的宋北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开始让金铃儿取来一张纸开始写起了东西“既然王爷送了我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也得回赠啊。” 不一会儿,一长串的药方就出现在了福王面前“这些都是各种病症的药方,还有些救命神药的话,到时福王可以从庐州那调几个会使用的医生跟着一起去,届时我每个月会给王爷邮点过去。” “邮” “徐家商号自然要拓展福州市场的嘛。” 福王知道这小子又是要坐不住了,不过他写的药方到还真的是及时,这东西可比很多东西都要金贵许多。 “王爷,若是出现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三条一定要记住。开水、米面和不吃海鲜。福州与这里相隔并没有太远,气候嘛也不是说不能适应,就是那海鲜的话,若是王爷能适应就多吃些,不能适应就再也不得吃了,出现症状后只需保持在此地的饮食习惯便能不药而愈。” 水土不服这个病,其实道理是很简单的,无非就是肠道菌群不能适应新的食物导致大量分泌菌毒素来抗议,只要保持在这边的饮食习惯就自然能解决,而如果想要菌群适应的话,就只需要循序渐进的摄入当地的食物,然后剩下的交给时间。 这毛病在古代其实比较高发,因为物流流通闭塞嘛,未来的话很少人会出现这种问题了,社会的进步不光会多很多病也会少很多病,这是必然。 在两边都交代之后,福王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他也没让宋北云跟金铃儿独处,毕竟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女儿的时间应该属于家庭而不是北云。 “那我便先告辞了,对了王爷。”宋北云临走时突然说道“王妃千万不能去,你让她得留在这,一个是给金铃儿做个伴,还有一个是她真的经不住车船颠簸。而且她的药只能我做,别人给了配方都做不出来的。” “还有这等事吗”福王面色深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走到院子中时,他突然又中转了回去,在房门中探入头“俏俏在哪呢” “隔壁院子。”金铃儿指了一下“你自行过去好了。” 而福王看了宋北云一眼“你且将金铃儿护好一些若是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我生吃了你” “记得蘸酱油。” 宋北云说完,屁颠颠的跑了,而被他逗乐的福王看着这小兔崽子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对女儿说“如今这般,恐怕真得让你母妃也一并在金陵城了。” “父王” “无事,你母妃在这也好盯住你,省得等我回来时见着那黄口小儿初学行。” “哎呀”金铃儿立刻扭过身子“父王你说什么呢。” 最新网址ddku 200、10月24日 晴 秋尽江南草未凋 福王走了已有五天,五千人的队伍随着他去了福州,他走的那天虽说是不让送不让送,但宋北云还是带着金铃儿在长亭外从黑天候到了天亮。 看到女儿的瞬间,福王这般阵前杀敌无数的铁汉子到底还是没忍住泪花儿,然后可能觉得也有些丢人,就一边喊着老了老了一边仓皇离窜。 之后的几天宋北云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禁足吧,如今风头还没过去,他再出去招摇过市也不太好,而每日能陪他的也只有妙言了。 小鱼因为干了这等大事也回去述职了,不过这一述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左柔则一直被锁在家中不让出来,甚至还牵连了左芳,据过来通报的巧云说他们两姐弟每日都会用手扒着窗户上的栅栏往外张望,那样子就如关在笼中的兔子。 至于金铃儿和俏俏呢,福王走后的第二天就被太皇太后召进了宫里,金铃儿还非要带上俏俏说怕她在外头被宋北云给连累了,对于这个么,宋北云是同意的,毕竟现在风头正盛,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补偿福王吧,所以太皇太后对金铃儿格外的宠爱,就宠爱到那种哪怕是皇后为难了她一下都会将老祖宗召来的程度。 这倒也是不用担心,毕竟太皇太后跟福王矛盾再多,那跟金铃儿也是血亲嘛,在血亲身边大概是对现在金铃儿最好的保护了。 所以一下子宋北云就成了只能和鸡王小姐姐一起煮火锅吃的孤家寡人。 “今年冷的有点突然啊,前阵子还只穿单衣就能抗的住,现在扛不住了。”宋北云将一片羊肉放进锅里“你吃啊,看着我笑干什么。” “没事。”妙言吃了片肉,抬头问道“然后呢,金国使者之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福王吼了一顿,屁都不敢放,第二天连羊都不要了就跑回去了,估计回去之后要准备兴兵讨伐大宋了。” “不至于,不会那么快。”妙言摇头道“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你是引发这场风暴的那只小蝴蝶。” “瞎说。”宋北云坚定的说道“我怎么都得算是扇动翅膀的白天鹅。” 他说完之后,突然仰起头看着妙言“你说,我们在未来那会儿,谁能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呢。” 妙言靠在椅子上含着筷子沉思了起来。 “别叼着筷子啊,恶心的。” “嘴巴你都亲,筷子就嫌恶心了”妙言轻笑一声“拧巴。” “也对,无所谓了。”宋北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彤彤的炭火“其实我现在是有好几条分支可以走的,可以在这里做官搞风搞雨也可以去找福王搞风搞雨,还可以躲到一个角落里去闷着头搞风搞雨,你给我意见。” 妙言是个妙人儿,全方位的妙人儿,不光是身子妙,她的脑子绝对是一等一的妙,宋北云已经习惯在大方向上跟她进行沟通了,因为简单高效便捷并且她的逻辑树技能绝对是至今为止宋北云认为的最好用也最实用的穿越者技能。 “第一年你恐怕是要在这里当官的,你的三年之约里的第一年就是要用来打底,你需要有你自己的班底。福王给了你匠人,但匠人没有用的,你需要更多的人,这些人就得像齿轮一样各司其职,你才能在这个世道里有话语权。” 妙言说完,抬起头把宋北云嘴角的饭粒摘了下来放到自己嘴里“这些人怎么来靠你那些狐朋狗友远远不够。更别提从孩子培养了,时间太长,那是下个五年计划了。所以这些人里只能在你当官的这段时间培养起信任和感情。” “可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是臭狗屎。” “你这句话本身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人,偏见这个时代和以往的任何时代以及未来的任何时代都没有本质的区别,思维既然有定势就一定有不按定势来的人,你说的那个晏殊、你说的那个黄黄什么来着” “黄安维。” “这两个人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你以为是幸存者偏差其实更可能是大大数据筛选不过关,但你现在用什么去参与大数据筛选你没有资源啊,你必须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样本才能进行筛选。然后筛选出来的人再利用他们的网络进行二次筛选,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为什么说一个人对抗不了大时代,就是因为你资源不够多,除非你魔武双修、盖世无双,一拳一个原子弹、一脚一个大地震,不然你就是个大预言家你也很难很难改变未来。” 宋北云沉默了起来,妙言说的是没有问题的,个体力量再强大如果没有资源也只是个空想家,就如同自己那个老师父一样,他比肩苏秦张仪没有问题,可是呢他被人当成个老疯子窝在乡下蹉跎岁月感叹生不逢时。 这就是没有资源嘛,他要是有资源要是有时运,大宋现在应该在多瑙河畔牵马喂羊,但显然大宋没有,不光是没有反而是靠着一条长江天堑龟缩在这一角,并让一大堆文臣武将以为天下太平、盛世无双。 “好了好了,我不给你太多压力,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就行。”妙言放下筷子“至于你当官呢,到时候我会给你想办法铺路的。” “你给我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嘛。” “风月场可是我的主场呢,我开个大宋顶级夜总会问题大吗” “你可别被人糟蹋了。” 听到宋北云这句话,妙言探过身去“如果万一发生了,你会为我去屠城么” “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你办法比我还多呢。” “我就问你会不会。” “会会会。”宋北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人有时候还挺烦人的。”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妙言坐回去继续说道“不爽可以去搞基。” 宋北云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之前天热说太热,现在天可不热了吧” “不行,今天黄历写着诸事不宜。” “你这就过份了呀。” “你非要我很无情的拒绝你是吗真不懂事,好感度还没刷够呢。”妙言笑嘻嘻的说道“等着吧。” 长叹一口气,宋北云独独对这家伙一点办法没有,人家不吃自己那一套啊 “对了,我几个姐妹说,这些日子那个王文远整日就泡在了几个大场子里,喝花酒嗑小药,人已经快废了。” “王文远是谁” “你左娘子的未婚夫” “哦”宋北云一拍脑袋“我一直叫他王少爷,还真不知道他字文远呢。怎么说呢,其实他没干什么坏事,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喜好毁了他一辈子。” “这算什么。”妙言浑然不当回事“好人在这个世道里活不久的,要不你是真的打算看着你家小左跟他洞房花烛、早生贵子” 宋北云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豁达嘛,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虽然他也不屑干,可既然是他的别人也别想碰。 闭关第五天的宋北云,最终还是喝醉了,同时一起喝醉的还有鸡王妙言小姐姐,不过说什么酒后乱性的真的是没喝醉过的,真正喝醉的人躺在那都天旋地转,别人碰一下杀人亲妈的心思都有,还乱性 所以当他被冻醒来的时候,只是感觉自己半边身子冰凉的跟个死人一样,而被子全被裹在了妙言身上。 “你还抢被子”宋北云扯过被子角将自己也裹了进去,接着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倒是睡到了中午时分,睁开眼时妙言居然还在睡,可能是因为昨夜降温的缘故,外头显得格外冷冽,深秋的气息突然就彰显了出来。 “早” 宋北云的动静把妙言也惊醒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男人的被窝真的有三十多度啊,你是不知道往年我冬天都是怎么过的,你别动我再躺一会儿。”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呢。”宋北云起身“手松开。” 妙言才不搭理他,只是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跑出去,另一只手则往被窝里探了下去,直至盖住了肩膀“外头好冷啊你别动,我干点你舍不得走的事。” 一直磨蹭到外头有人敲门,宋北云才依依不舍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了外衣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外走去。 开门之后发现是小鱼和晏殊正站在门口,他诧异的瞄了一眼这两个人“你们怎么碰上的” “就在门口碰上的。”晏殊摇着扇子,突然凑到宋北云身前嗅了嗅“女人香。” 说完他就要往里头闯,但被宋北云一把拽住“你疯了是吧这几天没打你你心里痒痒吗” “没闻过的女人香,你叫外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北云侧头看了一眼小鱼“小鱼去买些吃喝的来,身上还有钱吧” “有。”小鱼点头“我这便去安排。” 晏殊一脸嫌弃的看着宋北云“我这等沾花惹草的能耐,当真世间一等。对了,这几日你跑去哪了来了几次都扑了个空。” “别提了。”宋北云指着客厅“你先进去坐,还没吃呢吧” “来你这里,我几时是吃饱了来的” 201、10月25日 晴 香炷远、同祝寿期无限 小火锅、打边炉,这个季节最棒的消遣活动了,这几年天气都有些反常,去年十月的雪灾导致颗粒无收,今年也冷的有些极端,但却并没有下雪,不过幸好秋收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预料的旱灾也并没有发生。 总体来说今年跟过去的几年相比,年景的确是要好上一些的,只是这冷的实在让人不舒服,明明还没入十一月,这已经能见着口中的哈气了。 “去年大雪,今年却是冷得让人心焦。听闻北方来的游学先生说,上个月草原就零星有飘雪了。”晏殊搓着手,将一块豆腐放在碗中,轻声说道“看来今年草原的几个部落怕是要有大行动了。” 宋北云点头道“如果太早入冬的话,草原那边是要饿死人的,他们为了不挨饿一定会跨过国境去掠劫,说不准还会吃人。” 晏殊长叹一声“替边关百姓心疼,那曾也是大宋子民。”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妙言“你说蒙古帝国会不会提前成立” 妙言想了想,重重的点头“会” 如果这连续两年的灾祸让草原各个部落提前整合的话,那么未来将会出现一支极可怕的骑兵部队,正常情况下辽国一定最多只能低档三波攻势,第四波必然会导致金人防守退缩,接着蒙古的触手深入中原,这逐渐会形成一个新的平衡,也就是提前诞生的蒙古、金和辽。 这三个国家一定会互相打乱成一团,而如果这个时候的大宋加快军备和人力的建设,说不准还真的是个天赐的机会。 “你们在说什么呢” 面对晏殊的问题,宋北云放下了碗筷,从屋里取来一张地图铺在旁边的案台上。 “金国将辽国赶到了中原打得大宋抱头鼠窜,大宋割地赔款后,辽国再次雄风再现与金国对峙得有来有回。但是去年雪灾,草原人南下。”宋北云在山西的地界圈了一下“不对,是草原人先下来,大宋被两方夹击,不得不割地赔款。之后草原吃下了大同关,整个中原连同山东都在辽国的控制之下,金国盘踞东三省。是这么个状态吧” 妙言走上前看了一圈,轻轻点头“辽国像一道屏障一样横在宋和草原、金国中间。不管金国还是那个未来的蒙古帝国,想要侵犯大宋,就一定要从辽国的尸体上踏过去。” “除非辽国玩一手近攻远交的骚操作,让金、蒙古借道他们的国土下来,大宋才可能有危机。”宋北云坐在那沉思了片刻“大辽不能倒啊大辽倒了,大宋就凉了呀。” “哈哈,还真是个唇齿相依的关系呢。”晏殊也走上前观望了起来“若你是宋帝,你会如何” 这句话颇为大逆不道,小鱼在旁边听得直皱眉,但最后想了想却还是继续吃起了东西。 “先宣了蒙古和金国,倾国家之力帮助辽国。”宋北云一只手直接拍在地图上“辽国拿出矿产,我们生产装备反哺于他,这法子能给大宋续命十年。” “为什么宣蒙古”妙言眯起眼睛想了想,接着手一拍“我明白了,就是老一套的合纵连横、近交远攻。但是你不出兵,把辽国推上去顶在前头,让他们三国形成制衡,那大宋其实就是有机会成为打破平衡的那一方了。” “在国际政治里,想要东食西宿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宋北云敲了敲地图“辽国是不是敌人当然是敌人,但是帕麦斯顿说过什么来着” “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妙言点头“给予辽国利益最大化的途径,他就永远不可能去冒险干一些不靠谱的事。” 晏殊在旁听时,脑子也没闲着,他的核心处理器在飞速运转着,虽然很多话他听的不太明白,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大概理解了一下就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了。 再看向地图时,却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如果能给大宋续上十年命,说不得是要有巨变的。只是此法说不得会让那些个文臣不齿。” ”什么齿不齿的,这里头创造的百分之十利润落到他们口袋里,你看他们还齿不齿。”宋北云摸着下巴说“大宋有最先进的铁器冶炼技术和最多的工匠以及整个亚洲最高的识字率,这就是优势。进口资源出口成品,利用技术赚取差价,既囤积了资源又催化了产业,还能为自己打造一面盾牌。何乐而不为” “可迟早有一天辽国”晏殊表情凝重“若是兵强马壮的辽国反戈相向,该如何” 宋北云跨坐在椅子上,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赌国运。” 好一句赌国运,他没有说到底是赌什么国运,但只是这三句话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了,大宋已经没有退路,再往后便是茫茫大海,但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大宋的气数最多二十年了,二十年之后国力就将被内耗一空,但如此一来的话,说不得还真的是个顶好的法子。 “行了,先吃东西吧,这种事你们跟上级领导去商量。”妙言笑着说道“眼下的危机不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吗宋北云,你准备好东西了没有可是还有两天了。” “那是当然准备好了。”宋北云手指头绕了两圈“不过现在保密。” 而晏殊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说“太皇太后的生辰你要准备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抱歉,驸马爷,恕我眼拙。” “去去去去。”宋北云赶着苍蝇“上次赵相找你过去是干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就是将我叫了过去,问东问西的,烦人的紧。什么诗词歌赋的聊了许久,想来是拉拢我当门生的吧,不在意了,我看中的是他家女儿又不是他,他那点子东西,我去我也行。” 别人说这话,那必然吹牛逼,可是晏殊说这话,那绝对没问题。他本身就是执宰天下之才,知人善用的能耐又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学生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震慑古今,包括他自己也是个旷古烁今的大佬。 不过他既然盯上了人家女儿还用这种态度对待老丈人,是不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对了。” 重新回到饭桌上,几人继续吃了起来,晏殊似乎对豆腐和羊肉情有独钟,碗里装满了这两样东西,而听到宋北云的呼唤时他抬起了头“啊”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黄酒“我觉得你应该跟我一样要当京官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把你往外派,你有何打算” “我都行。”晏殊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做官嘛,如同儿戏,不过听赵相的意思,说是春闱之后要将我先安顿到太常寺当个主簿。只是你想去何处” “工部。”宋北云脱口而出“我就是想去工部,哪都不去。” “工部你要去给人盖茅厕” “小鱼,先打他一顿。” “别别别。”晏殊连连摆手“就说说罢了,为何你要去工部就我看来,你这等的人便是直接去了那尚书省也是可以的,就是会死得快些,别的也没甚的毛病。” 宋北云一边笑着一边将筷子在干净的抹布上擦了几下,晏殊端着碗躲到了一边“吏部、户部、兵部哪个不比工部好啊,九寺也行啊,为何要去工部。” “我乐意,管着么你。”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无异对牛弹琴。”晏殊叹气道“好好的苗子,就要去与人盖茅厕了。” 工部当然不是盖茅厕,它就大概是相当于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交通部、水利部、林业部、发改委等等一系列职能单位的合称。 之所以晏殊会这样调侃,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士人对工人的轻视,士农工商中排倒数第二,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跟工匠打交道,因为低档嘛。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待机年限超级长的中国,却始终没有出现几个能够改变世界的科学巨匠,不是中国人不行而是社会真的不重视这个门道。很多东西在中国诞生的时间其实要比西方社会更早,甚至更早几百年,可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停滞不前或者就此消失。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断了传承,而为什么断传承,说白了就是不重视嘛。 宋北云早就跟妙言商量好了要去工部,原因是什么还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宋北云科学奖嘛。 想要提高社会对工业、对科学的认可程度,千金买马骨嘛,不然呢还能怎样。 所以工部是宋北云的不二之选,而且去了工部,他的研发计划就能名正言顺的开始执行了,只要拿到批文他就是合理合法而且没人会去搭理他的正规爆炸物生产厂家了。 在他的产品第一次投入战争之前,没有人会去管这么一个闲散的人干什么的。。 而当他的东西投入了战争之后嘛 谁敢管 202、10月26日 晴 宫人争唱《后庭花》 本章说似乎已经恢复,但是又好像没恢复,你们都回复一点试试看,书评好像也时显时不显的,真诡异啊 皇城司的事已经过去十天,这十天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风头总算是随着福王的离开而逐渐平息了下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大家心中都清楚干这事的是谁,因为勒死重要证人的手法怎么看怎么眼熟,而那根带子的纺织工艺也只属于大内织造。 大内织造嘛,这种事去织造局查一下什么都清楚了,但能查么太后的皇城司被皇帝的司命司的给办了,这种事谁往上捅谁他娘的就是脑子有坑不配做官。 即便是外戚集团也都非常克制的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因为不管皇帝有没有实权,他都是皇帝,而且如果真的要把皇帝推到了文官集团那头的话,最后倒霉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干傻事,于是在太后寿辰的前一天的清早,大理寺证物房不明原因的烧了一把火,什么都没了。 朝堂上那些个官员难得一次达成了统一口径,就是纷纷惋惜就在这即将水落石出的节骨眼上,那可恶的贼人居然毁坏了所有证据,还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一定追查到底。 但即便是赵性心中也都明白了,这件事想来就不会再追查下去了,也许他们查到了什么也许没查到什么,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赵性为了抚慰这些官员连日来的辛勤劳作,特地从内府库中拨了真金白银五万贯奖励一众“肝脑涂地”的臣子。 众人山呼万岁,朝堂气氛异常和谐。 唯一不太明白道理的却是太后娘娘,她在退朝之后召见了自己的人,用最柔和的语气说了最凶狠的话,反正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不管是杀皇城使的人还是烧大理寺的人,反正宁杀错不放过。 那些官员嘴上连连说此案必破,但离开了皇宫之后,他们也都纷纷去吃酒快活去了。 新的皇城使上任了,皇城司衙也在工部的张罗下开始修葺了,禁军的事情由定国公出面安抚,反正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准备猫冬过年了。 至于太后的火气,就随她去吧,女人是这个样子的,脾气么发发就好了,放在那过几天她自己都想不起有这件事来。 而经过这件事,赵性真的对宋北云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之前他已经通过小鱼传话过去了,想问问他如今该怎么办,但人家的回答言简意赅,就是等着。说最多十日,这天大的事也就成了屁大的事,不过是死了一个皇城使、不过是烧了几间屋,那些一品二品的大佬绝然不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把对方的脸皮撕破,更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皇城使去讨好太后抖落出司命司。 赵性之后还问了为什么,宋北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给太后做了再多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应当,但给官家做一些事情却是能有意外之喜。前有福王的勋贵在那虎视眈眈讨说法、后有死敌文官集团狼顾环绕要吃人,在这件事上将官家抖出来绝对是蠢中之蠢,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真要如此干了,就无异于将官家推到文官集团中去,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两段话可谓是让赵性茅塞顿开,难怪说自己这些日子过得舒服了许多,原来是外戚和文官在这件事上一个不想得罪自己一个想尽力拉拢自己,自然很多地方也就不会难为自己。 这件事不光让赵性知道了宋北云的能力卓越,更是让他明白自己在这朝堂上所处的地位,原来他才是真正能左右朝堂的那个人。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帝王术许是的吧,但第一次感觉自己举足轻重的赵性,终究是开心的,所以封赏这事压根就不手软。 有钱就是有钱江西农场秋收之后,前日所有分红钱银已经到入库,虽说一部分是以粮抵金,但那收益可是实实在在的四百多万贯。投资的三分之一就已经拿回来了,这才过了多久 不过现在倒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明日就是皇祖母的诞辰,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赵性这几日本是为皇城司的事伤透了脑筋,但今天因为大理寺的一场火让他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感觉就像排掉了半年积攒的宿便似的浑身轻松。 这一轻松下来,他就开始惦记起皇祖母的诞辰了,虽然早就有宫人去张罗了,但自己一点都不关注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探望一番皇祖母,看看老人家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摆驾去了太皇太后寝宫,刚过去就看到在宫外回廊上用碳炉子架着个铁皮子烤肉的金铃儿。 赵性奇奇怪怪的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摇摇头就走进了寝宫。 “皇兄” 金铃儿在外头喊了起来,赵性慢慢退了回去,站在门廊处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堂妹。 “你又闹什么呢皇祖母的寝宫你也敢乱来,我看到没说你,你还敢将我叫回来”赵性背着手,一派庄严的说道“我看你是自小被宠坏了,不懂规矩了。” “别哔哔了。”金铃儿指着自己铁皮上的五花肉“来来来,尝尝。” 赵性身为皇帝,从登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没有吃过任何来路不明的食物,哪怕是想吃,但也都会被王老太监给制止,毕竟一国之君容不得闪失。 但今天看到自己这个从小就神经兮兮的妹妹招呼自己吃这种古怪东西,他其实是有些心动的,毕竟那滋滋响伴着油香滋味的肉片,着实诱人。 “狗东西秘制调料。”金铃儿用筷子将肉片放入盘子里,然后又从旁边的盘子中取出新鲜切好的猪肉放在铁板上,滋滋声再次热烈的传来,接着就是浓烈的肉香。 赵性吞了口唾沫,他当皇帝以来连知了猴都没吃过了,这一个炉子一张铁皮倒是让他颇为想念过去的时光。 看了看四周围,发现四下无人后,赵性快步走过去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就塞进了嘴里,接着一股辛辣鲜香就涌了出来,咀嚼几口之后更是口舌生津,肉香四溢。 “当真好吃” 赵性小心翼翼的将龙袍卷起,蹲在了金铃儿身边,再次拿筷子吃了起来“这东西倒是美味啊。” “你可是不知道,这罐罐里的调料,可是那狗东西花了大价钱的。许多东西都是从天竺弄来的,稀缺的紧。莫说你这皇帝了,就连我都绝少吃到,宫里可是不让这些个怪东西进来的。” 金铃儿也捏起一片放进嘴里“若不是怕这烟熏火燎的熏着皇祖母,你以为还有你的份” “你这妹妹说话,怎的如此难听。”赵性吃得满嘴是油“行了,不与你说了,我去见见皇祖母。” “皇祖母歇息了,你等她起来的。” 赵性听完,索性就蹲在这吃了起来,这东西味道重较为开胃,原本已是用过膳的赵性不知不觉又吃了许多,在吃肉时他自然也是跟金铃儿聊了一些,至于话题内容嘛 “你与那宋北云到哪一步了” 金铃儿十分警惕的抬起头“你问这个作甚” “我不光是皇帝,我还是你堂兄,你长兄问问如何了” “你不讲理,我不跟你说了。”金铃儿将一根青瓜放在铁板上,低头开始铁板黄瓜。 “你才是不讲理吧,我就问问,你答我便是了。” 金铃儿扮鬼脸,但就是不肯说,赵性实在拿这家伙没了法子,只能叹气道“朕打算给他点个状元,你看如何” “跟我有甚的关联,他是不是状元又与他是不是才华横溢又有甚的关联再着说了,若不是你看中出身,他便是布衣又能如何庐州五十万流民之祸是不是他平的祁门贪腐案是不是他查的你再看看你身边那些个大臣,几个能像个人呢。” 金铃儿说话口无遮拦,赵性也不在意,只是让宫人取了个板凳过来坐在这里吃了起来,在吃得有些腻了之后,才幽幽叹气道“这等事,我能如何。要不你来效仿个前朝武则天,当个女皇。” “你这话若是让皇祖母听见,你瞧她用不用拐杖敲你的头。”金铃儿斜着眼睛看着赵性“她老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 赵性叹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悠悠的说道“下次你见了宋北云你与他说说,让他也勤快些,总是一副疲敝的样子,这可是真的很难办。” “他懒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他懒惰成那个样子都经常干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来,若是勤快点不出三个月你就得一刀将他砍咯。” “为何” 金铃儿翻起白眼“他要一勤快,你怕是要担心他是不是为了造反了。就算你不打算杀他,满朝文武也容他不得的。” “说的似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瞧他也不像有野心的人。” “那是自然没有野心,就他现在这样还是我与我父王加上俏俏姐死活赶鸭子上架赶着他来的,若是不架着他,他如今怕是还躲在那山沟沟里整日琢磨着怎的去到巴蜀之地弄只白罴吃吃呢。” “天下还有这等人”赵性啧啧称奇“那你与他到哪一步了” “你好烦啊” 金铃儿满脸不耐,而这时刚巧里头传来了拐杖触地的磕碰声,赵性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龙袍,还顺带踢了踢金铃儿“别弄了,皇祖母来了。” 203、10月26日 晴 海上生明月 太皇太后虽已是耄耋,但精神却是矍铄,满头银发看着倒也是慈祥,但可若是觉得她是那种好相处的老太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人家是宋太祖的皇后,跟着赵匡胤一路从陈桥驿走出来的,她能是个省油的灯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若是没有点手段,她能活到现在做寿 所以不管是赵性还是金铃儿见到老太太都是有点害怕的,他二人见皇祖母出来,立刻停下了手上的事,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迎接着。 老太太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金铃儿身后的那摊家伙什,她幽幽叹气,嗔怪道“都到了快嫁人的年纪,却还是如此不知深浅,整日胡闹。” “皇祖母,皇兄欺负我”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凑上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娇滴滴的说道“皇兄欺负我。” “你”赵性当时就急了“你怎的血口喷人。” 太皇太后抬起手制止这两个小辈的闹腾,她走到门廊处看向外头“往年还能走动一番,今年以来这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也不知还能熬几年。” “皇祖母不比惊恐,您洪福齐天,定能千岁、万岁,与天地同寿。”赵性走上前笑道“对了,皇祖母。明日便是您的生辰,您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 老太太轻轻摇头“我啊,便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整日闷在这里头,心里头憋得慌。可是那轿子又颠簸的很,想来是出去不得了。” 赵性一时语塞,这个真的没有办法,本来还有那步撵可供太皇太后乘坐,但老太太却说坐在上头直恶心,只坐了一次便再也不坐了,但她却总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出去转转。 难啊,身为皇帝也没法子能让她的腿脚变得利索起来,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 而在赵性支吾的时候,金铃儿却是嘿嘿一笑“皇祖母,等明日你便知道了,可是有人给你想到了这些事呢。” 老太太抬手在金铃儿的脸蛋上拧了一把,笑盈盈的说“好好好,老身就等着明日看看我家金铃儿能给我送上什么好物件。” 赵性好奇的凑上去“是何物啊也与我讲讲啊。” 金铃儿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 “我治你欺君罔上”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的拐杖已经举了起来,赵性连忙抬手要挡“皇祖母,逗逗她逗逗她” 金铃儿嬉笑着扮鬼脸而赵性却只能唉声叹气,但就算是个皇帝又能怎么样,人家老太太见的皇帝多了去了,从郭威、柴荣到宋代至今的所有皇帝,而且现在这皇帝还是他亲孙儿,她怕什么呀。 “行了行了。”老太太放下拐杖,满脸慈祥的摸着赵性的脸“你们啊,可要好好长大,别总像个孩子。性儿,你还是一国之君,往后要时刻谨记君无戏言,这等治罪之言不可轻易出口。这是你与金铃儿说,若是你与大臣说来怕是要离心离德,皇帝不好当,你切勿将自己弄成了个昏君。” “孩儿谨遵皇祖母教诲。”赵性抱拳躬身“明日祖母寿辰,祖母想要些什么礼物” “哪有你这样的,问人家要什么,礼物不得自己费心准备才有那意思吗不懂事。”金铃儿嚷嚷起来“走,皇祖母我们不搭理他,回宫去,省得受了风寒。” 赵性哭笑不得的站在那,但最后还是与老太太请安告辞回到了书房之中,坐在龙榻上看着面前倒茶也不是不倒也不是王太监愣愣发呆。 “官家,您这是怎的了” “明日皇祖母寿辰,我让你准备那寿礼,你准备的如何了” “回官家,东海之地玉树珊瑚一株、羊脂玉如意一对,还有那” “停停停。”赵性果断叫停了他的贯口表演“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皇祖母十四岁便嫁了太祖皇帝,这些年来什么珍宝没见过,她能看上你那破珊瑚、破珍珠你办事怎的就不知动动脑子。” 老太监一脸绝望的站在那,进退两难。这种事他能怎么办嘛,天下间珍宝无外乎就那些东西了,就这些被官家骂得狗血喷头的“鬼东西”那可都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到处搜罗才的,提前最少八九个月就出去寻找了。 现在官家却因此骂人,王老太监好委屈的 “罢了,也不怪你。就是不知明日都会有些什么新奇的物件。”赵性拿起朱笔,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这几日那宋北云都在搞什么给朕惹了如此大的祸事,他却好似消失了一般。他在搞些什么。” 王老太监低着头几番犹豫“吃羊、吃鱼、吃鹅、吃鸡、吃牛” “牛他哪来的牛朕都吃不到牛。” “城外最近总是死牛,他就买来吃了。” “孽障”赵性重重拍了一下案台“定是他那厮给弄死的。” “回官家,但却是手续齐全。”老太监低着头低声呢喃“他都是买一整头牛,然后会给各级官吏都分些去,就” “恶人这等恶人还有人说他是清流要我看,他便是比那黄河还浑若说人家是清流,他便是那携石带沙的浊流,天下哪有他这般读书人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回官家,定然是读狗肚子里去了。”王老太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黑宋北云的机会“此子若是当官,说不得会是天下最坏的官。” “你当朕不知可怎么办要不你来,朕给你三年,你给朕一个朗朗乾坤。” 老太监直挺挺的就匍了下去“官家饶命” 看到他那死样子,赵性也没了兴趣,只是靠在龙榻上“那厮真就如此浪荡啊,我还以为他那疲懒是装装样子的。” “官家,老奴去小莲庄前后仔细的查了个遍,他从小就是这副死样子,未曾变过。小莲庄的农户说,他那等人若不是庄里的主家养着,早早就饿死让狼给叼去吃了。” “哈哈哈哈这厮,金铃儿说他是什么来着”赵性拍了拍脑门“对对对,懒狗。这词如今看来着实恰到好处。” “那些个庄户人家还说了,那厮若是冬夏两季,几乎便是瞧不见他人。” “那他能去哪” “回官家,夏日他躲在山洞中纳凉,除了吃喝从不出来,冬日他躲在屋里烤火,除了那夜壶满了,否则他也绝不出门。”老太监颇为无奈的说“就这么样的一个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赵性摸着下巴,脸上全是笑容“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怎的懒下去且让他舒坦几天,等过了春闱,朕让他脚不沾地。”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惦记上的宋北云,此刻正在讲一条条的精瘦牛肉挂在房檐下,那用各种腌料泡得喷香的牛肉让站在下头看热闹的晏殊不停的吞着口水。 “两百斤牛肉。”宋北云把最后一条牛肉挂在房梁下,他叉着腰仰头看上去“看看,颇有些肉林的味道了。” “嗯,是有些味道。”晏殊深深的吸了几口房间里的鲜香味“弄些下来吃吃啊。” “馋死你算了,这刚挂上去就要吃。”宋北云从凳子上跳下来“这东西等到年后风干了,那滋味才叫一个香。” 晏殊在下头哗哗的摇着扇子“你整日书也不读,文章也不写,就琢磨些吃的,若是春闱落榜可就闹笑话了。” “担心我落榜还不如担心你赵家小妹离家出走吧。” “去去去,少说这些话,人家可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怎会干出这等事。”晏殊说完,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收了回去“不与你废话了,我去街上逛逛去,你可要一同前往” “鬼才跟你逛街,等会我洗个热水澡就上床睡觉了。” “这才什么时辰天都没黑” “你管得着么。”宋北云打了个哈欠“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可就太可惜了。” 晏殊奈何不得这个孽畜,只好自顾自的走了出去。金陵城可要比洪州城热闹太多了,晏殊自大过来之后还怎么闲逛过,如今正是良辰美景,除了天气冷些就再无其他了,趁着这个时候去街上给赵家妹妹挑些小玩意到时送送礼,何乐而不为。 何苦看着那个孽障的脸呢。 而在晏殊走了之后,盘着湿漉漉的头发,头顶还顶着一块毛巾的妙言走了进来“怎么大才子怎么走了” “他发骚去了,文人骚客文人骚客,不骚怎么行。” 宋北云把她推出这间空置的屋子,走到外头时冷不丁的在妙言腰上拧了一把“你这小腰真是要命哦。” “少欠。对了,你跟赵性提过的煤矿的事怎么说焦炭也该拉上日程表了吧做事情不要拖拉,要快” “城外的工坊已经投钱下去建了,因为建筑要求比较高,所以有福王留下的工匠参与而且工期也相对比较长,可能要到年后才能完工。煤炭的事已经在办了,赵性那头的批文还没下来,但那片地方他已经让人给圈起来了,名义上就是给皇家圈个荒山。” 宋北云推门走进屋中,妙言跟了进去,凑到铁皮炉子前暖了暖手“小样看不出来你这死宅居然还能干这么多事” “开玩笑,我可是智慧型人才,大老板可都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宋北云拿出几个生鸡蛋用小刀在上头钻了几个洞“我去洗澡,鸡蛋放在这里烤,你注意一点,别烧焦了,烤鸡蛋可好吃了。” “你可真的是个贪吃好色的人才啊。”妙言摆摆手“去吧去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04、10月27日 晴 天涯共此时 吃烤鸡蛋,这是宋北云的保留曲目,真正吃过的人都说不好吃,腥味很重而且并没有其他滋味,但他总是乐此不疲。只要屋里点了炉子,就一定会烤上几个鸡蛋,点几天炉子就烤几天鸡蛋。 包括俏俏在内都觉得这是个怪癖,但宋北云其实真的不喜欢吃,只是因为烤鸡蛋是小时候冬天里最常吃的一个小零食。 那时家里不富裕,父母也都下了岗,父亲每天早晨都会出去给人看店,母亲则在家带孩子,因为没有闲钱去买些零嘴,所以当时母亲总是会在生鸡蛋上面扎上几个洞放在家里的炉子便,一边烧水一遍烤鸡蛋,一壶水烧开一个鸡蛋也就烤好了。 那时候的宋北云为数不多的快乐,就是吞着口水等着妈给自己剥鸡蛋,然后捧着那个烫手的鸡蛋开心的吃起来。 后来自己来到了这里,怀念的唯一方式就是这一口烤鸡蛋了,不管他是不是决定活成自己完全没体验过的样子,这味道都是他与家与妈唯一的联系了。 他没跟人解释过这个怪癖,但只要是有机会,他就会干这种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 等他洗澡回来,看到妙言正在那剥鸡蛋,他笑着走过去靠在炉子边,静静的看着妙言,一言不发的。 “怎么了,那么看着我。” “没事,你继续剥。” 妙言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却还是细致的小心翼翼的把漆黑的蛋壳剥开来,然后顺手塞了一个到宋北云的嘴里。 “喂喂喂烫死了要” “那你慢点吃。”妙言笑着揶揄道“心狠手辣的宋大人居然爱吃这种东西。” 宋北云轻轻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睛,眼泪就那么无缘无故的流了出来。 “烫哭了” “我想我妈了”宋北云擦掉眼泪,嘴里塞满了鸡蛋,看上去极可笑。 但妙言却没有笑,她走过去轻轻搂住宋北云,都没有说话,因为这个世界能理解宋北云的只有她了。 “我再给你剥个蛋。” “不吃了。”宋北云摇头“再吃该放臭屁了。” 一夜无事,主要是气氛比较伤感,没有了那份心思,两人干的事就是互相给对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就真的是报团取暖的那种感觉。大概真的只有他们这种再也回不去的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金山银山不如他乡故知的感觉吧。 妙言中途也抱着宋北云哭了好几次,宋北云全程也都是个安静的少男。 关起门哭鼻子,可当那扇门开了之后,宋北云还要当心狠手辣的宋大人,妙言也还要当那个玩弄整个大宋娱乐业于鼓掌之中的鸡王。 这大概也算是成年人的无奈吧。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但大清早小鱼就来敲门让宋北云准备准备要进宫了。 宋北云起床洗漱,但妙言还是睡得昏沉,他也没打扰只是轻轻给她掖好被子就穿好衣服出了门。 按照道理来说,宋北云是没资格进宫给太皇太后祝寿的,他什么级别啊但妙就妙在他有金铃儿这条线,他今日献宝说白了就是以金铃儿的名义去的。 至于为什么安排这一出,那就要问福王了,他为什么这么安排,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带上要给太后的东西,两人就奔着皇宫去了。 其实这两样东西有多神奇么其实没有太玄幻,就是一张金银万寿图和一架轮椅。 但这两个东西里头的包含的却是领先这个时代最少三百年的技术,真正值钱的就在这里了。 首先这个金银万寿图,是先用拉丝工艺将金银拉成丝状,再经过编织技术让它们组成一张布似的薄板,再用绣花的方式一点一点将一万个寿字绣上去,这普通的方法肯定不行,但因为前些日子到现在为止,那些匠人玩模具、玩拉丝、玩冲压、玩镶嵌都已经玩出了花来,所以这块金丝毯现在看来就是一块顶级的工艺品,它其实也不过就十三四斤重,上头的百分之七十是银百分之三十是金,所以要说价值是真的不高,但这金灿灿银闪闪的着实看着喜人。 而且因为有了那两个密封铜球之后,高压喷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所以这样打磨出来的万寿图实实在在透着一股工业化的气息。 当然,这东西的技术含量的确不算高,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那轮椅,首先这轮椅可是全合金的骨架,轻便结实,而且因为初级电镀的点亮,里头每一个部件都经过了电镀酸洗,绝对耐锈耐腐蚀,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材料学的巅峰产品。 其次,因为实在找不到橡胶,它的实心轮胎是用从黑厥商人买来做实验的橡胶蒲公英中提炼的乳胶进行硫化之后的产物,除了没有未来的工业橡胶那么耐磨损,其实整体的质感已经非常相似了。 接着就是这个轮椅的舒适性和安全性,宋北云都进行了反复的验证,它的坐垫和靠背都是用熊皮制成,夏天可加装竹凉席,冬天直接坐。而在两边扶手上还安装了安全带,防止意外滑落造成损伤。 而且因为这东西重量很轻,所以哪怕是一个成年男性坐在上头之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都能轻易推动。 不过这个轮椅上最高科技的地方可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它的钢圈和作为支撑钢圈的钢丝以及轴承。 那钢圈是用硬质钢材一体整铸,再手工打磨、钻空,而那钢丝条则是一锤子一锤子冲出来的百炼精钢,就这些东西如果算上研发费用,超过两万贯 而最可怕的还是那个轴承,轴承这个东西是重中之重,首先着东西一定要稳定可靠,所以那些匠人甚至不惜将铜陵最有名的老铁匠给请了过来,就人家按照宋北云的设计图一点一点将粗件打磨成这个样子的。误差甚至都不到一丝。 这种干了一辈子的老匠人能力还是真的不错的,而这样的轮椅他弄了三架,这三架的主体都经过了严格的磨损试验和安全性试验,另外两辆已经被折腾得差不多报废了,这一辆经过休整换新之后才拿来给的太皇太后。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严谨的实验,当然并不是为了讨好太皇太后,而是这关系到未来的喀秋莎到底是车载的还是手扛的。 如果连这最基础的轴承都不能过关,那么想用牛车拉喀秋莎的火箭炮的梦想注定是要破灭的。 严格来说,大宋老佛爷收到的礼物只是宋北云制造出来的工业试验品,是测试精度的万寿图和测试材料和轴承的轮椅车。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亏得宋北云脑瓜子嗡嗡的疼,这两个东西总算是理论上成功了,虽然跟量产没什么关系,但这实现了大宋从无到有的跨越。 说宋北云没干活的人,他们就是典型那种“不去工厂上班就是不务正业”的家长思维,不过小宋同志也并没有在意这些,毕竟自己的计划可是一分钟都没耽误,每个月的验证计划可都是按时按量的在执行着呢。 他和小鱼扛着这两个东西来到皇宫外之后,想进去自然是要经过极为严格的搜身,哪怕小鱼是司命司都不例外。 在搜完身之后还需要通报,不过通报之后等来的却不是别人而是瑞宝公主。 她提着裙子跑到城门口,看了一眼背着万寿图的宋北云“你怎么才来啊” “行了行了,我快累死了。我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你还怪我” “哪有”金铃儿噘着嘴“快快随我来,我们先到皇祖母寝宫去,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可陪不得你许久。” 宋北云跟小鱼随着金铃儿一路小跑来到太皇太后寝宫,这时老太太正要摆驾去正殿广场之上,金铃儿连忙喊住了她“皇祖母稍等稍等。” 老太太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奇诧异。 “快些。”金铃儿接过宋北云手里的万寿图“你把轮椅给皇祖母送去。” “我该叫什么也叫皇祖母” “你想死呀你,当然叫太皇太后。”金铃儿不住的催促“快些快些,快到点了。” 宋北云来不及细想,拿过小鱼手中的轮椅就奔向了太皇太后面前,身边还跟着金铃儿。 “都闪开。”金铃儿呵斥旁边的禁卫为宋北云开路“别耽搁时候。” 好不容易两人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她看着满头是汗的两个年轻人,眼睛不由得笑眯了起来,目光在宋北云身上溜达了好几圈,又看了看金铃儿。 “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宋北云行礼之后,将手中的轮椅往老太太面前一放“太皇太后,坐这个” “嗯”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金铃儿“这是” “皇祖母,这可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呢。”金铃儿满脸笑容“你快些坐下。” 孙女儿的急匆匆的样子让老太太笑得格外开心,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便坐坐。” 坐下之后,金铃儿在宋北云引导下将前面的安全扣给套上了,太皇太后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椅子还挺舒坦,软乎乎的熊皮也不凉屁股,如此甚好。 而当金铃儿推起她往前走时,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惊呼了起来,而金铃儿嘿嘿一乐“皇祖母,你又能跑了。” 看着马上要提速的金铃儿,宋北云当时脸都白了,他追在后头“慢点慢点姑奶奶,你可别闹给我慢点”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05、10月27日 晴 凤凰飞来饮朝露 看着被盛装打扮的福王妃训斥得快要哭出声音的金铃儿,宋北云着实是解气,这娘们真的不教训是不行了,哪有推着轮椅疯跑的道理,而且上头还坐着人,这要是磕碰在小石子上,寿宴变丧宴,金铃儿最轻都要被罚守皇陵四十年。 “你让开。”福王妃眉头紧蹙“我来推太皇太后。” 金铃儿瘪嘴,看样子十分不开心,但却没什么办法,只好让给了福王妃,自己则站到了旁边。 老太太倒是不太在乎,还一个劲儿的埋怨福王妃说她骂金铃儿骂的狠了,不该这样的,然后还嘟嘟囔囔的小声问金铃儿身边那个后生是谁。 “太皇太后,您瞧呢”福王妃神秘兮兮的弯下腰对老太太小声说道“您觉着会是谁” 老太太转头,看着宋北云正在金铃儿身边连说带比划的说她的不是,而这连皇帝都敢吵两句的大宋第一公主却是连嘴都不回,老太太心中立刻就明白了。 “定了” “还没呢,王爷他说还不到时候。” “别听他的,他那孩子整日便是刀枪棍棒的,哪里懂这些事。”老太太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一对小人儿“要我瞧啊,早些定下来。两人看着也甚是般配,那小书生一看便是个机灵的样子,咱们这金铃儿配上他也不算是委屈。对了,他家可是王宫贵胄” “不是就是个百姓。” “哎哟,这可是有些麻烦。”老太太嘀咕两句便没了声音,沉默许久之后“可是读书人” “庐州今年的解元。” “那可是好。”老太太突然从愁容满面变得春风拂面“我就说那娃娃面相讨喜,我去与性儿说说,给他弄个官当当。这以后若是当了驸马,身上没个官职可说不过去。” 看到老太太如此坚持,福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路附和着将老太太推上了大殿之中,来到那广场之前。 而宋北云在入大殿之前,将手中的金丝万寿图递给了金铃儿。 “唉唉,有点子份量哦。”金铃儿托着这个卷起来的万寿图“真全都是金银弄出来的怎的如此柔软。” “你可别用力折它,不能折的。”宋北云帮金铃儿托了一下万寿图“到时你让人展开就是了。” “你不随我一并进去”金铃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跟着一起去的么。” “你疯了啊下头文武百官,我从后宫口出来我等会跟小鱼从正门口进去。” “哦哦哦对的。” 金铃儿连连点头,然后看着四下无人,踮起脚在宋北云嘴角亲了一口“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等皇祖母寿辰过去,本公主给你些赏赐。” “打算赏赐什么啊,公主殿下。” “到时你就知道啦。”金铃儿轻笑一声,抱着万寿图就跑了过去。 而宋北云看着他的身形消失在了拐角,转身拍了拍手,小鱼就像个幽灵似的从阴影里钻了出来。 “小鱼,带我去百官入口那边呗。” “宋大人。”小鱼跟在宋北云身后答应着“王大伴在前方等您。” “那老太监找我干什么” 带着疑问,宋北云跟着小鱼来到一个房间内,里头正是老太监坐在那焚着香,这地方可是个阴森的地方,小鱼走进来时都下意识的脖子一缩,但宋北云却大喇喇的往老太监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不去伺候官家,在这玩火你不怕尿床啊。” 小鱼侧过头强憋着笑,而老太监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可给我留点口德吧,这等会就过去了,有那小太监伺候着呢。唉,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那个煤矿的产业,若是成了,一年能挣多少钱” 老太监的语气明显就是那种商量的语气,宋北云哪里还不明白的,他笑着说道“皇权的股份,您老就别想了,那是死价钱。不过若是你真的想要投资的话,投钱肯定是不行的,每年都会有人去审计账目,到时官家台子上摆着的报表里看到你这个太监居然也投了钱,他非一脚踹死你不可。” 听到这,老太监长叹一声“也不是我,只是我家那侄儿实在不争气,书么不肯读书、这生意么又亏得血本无归,我本是不打算管着他的,可到底是血亲,我那哥哥死得又早,只剩下个嫂嫂还卧病在床,我怕有朝一日我百年了,我那侄儿得沦落到乞讨要饭。” 宋北云笑了起来“看不出来这司命司的大当家还是个讲究血脉亲情的人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宋北云想了想“投钱么,你肯定是投不起的,要不你从内库里贪污点” “嘶我说你这人。”老太监怒视宋北云“那事能做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这投资可不是你这拿俸禄的人能扛得住的,我就跟你这么说吧,一个煤矿从投产到盈利,这中间的花费是以百万贯算的。内库占股一半,我自掏腰包一半,你投多少,我给你多少股份。” “我我投三千贯。” “我是投你奶奶个头。”宋北云啐了他一口“你也好意思开口” 王太监似乎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伸着脖子辩驳道“你怎的骂人呢” “行了,这样。”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我从我的股份里掏出半成给你吃个干股,你别小看这半成,这往后半成的分红一年少不得万把贯,甚至更多,让你那侄子安安生生的活到老没有任何问题。” “这那可多谢了。”王太监起身就要给宋北云作揖。 “别。”宋北云摆手“我要你那声谢干什么你吃干股没问题,可你也得干活啊,你得给我盯好朝中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的动向,他们手底下可少不得棋子,我倒是不怕他们抢生意,我就怕他们给我使绊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太监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可。” “行了,过几天我让小鱼把两份合同带给你,你签了之后就拿了股份了。” “合同” “便是契约,凭这个玩意,就是咱们都死臭了也能从这里头拿出钱来。”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在我的单位里,合同拍第一位,谁来都不好使,就这玩意好用。懂了吧” “如此甚好。”老太监大喜“那我便等你好消息了。” “别急,破土动工怎么也得开春了,明年底你便是能拿着钱了。” “你还有其他生意不” “我劝你一句,做人呢不能太贪心,差不多行了。”宋北云起身“走了,以后少不得有跟你合作的事。” 老太监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显得轻松了许多,他跟着宋北云一起走了出去,在路上还问道“你都给太皇太后预备了些什么” “等会你就看见了。” “对了,今日辽国的大使也会来拜寿。”王老太监说道“你可莫要再乱吟诗了。” “辽国哦,对。他们有常驻大使的对吧。”宋北云点头道“我明白了,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跟着老太监从白管入口走进去,在这个大太监亲自的安排下,宋北云被安排到了闲职官员的位置那边。 这里都是些翰林、御医之类的闲官,气氛要比前方那些权臣们好太多了,不过他倒是没有见到大医官,毕竟那老头的地位很高,应该是坐在最前面一排。 而且这里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祝寿的,低级官员除非有祥瑞、至宝进献否则只能在宫门外听宣等调,根本没资格走进这大殿场之中。 所以宋北云周围要不就是一些三四十岁高不成低不就有点身份却又没什么能耐的混吃等次的中老年混子,要不就是一些本没有官身但却是民间大儒有点能耐却毫无建树的人。 总之如果把前半段比作是假惺惺友好相处但危机四伏的狼群,那这后半段就是一群混吃等死毫无上进心但平静祥和的猪圈。 这当真的是个好地方呢,大宋可真棒。 “嘿。” 突然之间一只手架在了宋北云肩膀上,他转过头去看,发现居然是晏殊,他居然就摇着扇子站在那边,脸上还挂着几分诧异。 “你爷爷没教你乱拍人肩膀会挨打吗”宋北云把他的手掸下去,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会在这。” 晏殊取来一张凳子坐了下去“我随爷爷来的,他是大医官嘛,再说我晏家好歹也是江南大户,来这里有甚稀奇。只是我进不去前厅,自然就被安排在这了。你是怎的来的据我所知,你就是个破从七品的小官,还只是个举子罢了,又无高门大户的背影,你来才奇怪吧” “你管呢。” “你这人怎么玩双标啊。” “别刚学会一个词就乱用。”宋北云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昨日见着你的赵小姐了没有。” “那自然是没有的。” 正说话间,前头铜锣一声脆响,接着就是有礼部官员上前开始展开丝卷宣读祝词。 九十岁耄耋天颜,规格自然是顶级高的,不过那声音传到宋北云这边时却已经只剩下嗡嗡嗡的杂音,却是听不真切了。。 “等会去哪玩。”晏殊小声问道“我知道有家赌坊开了个新奇的物件,好像是叫套圈,还有个叫弹子机的东西。昨日才开张的,可是有趣了,你随我去大杀四方。” 宋北云满脸怪异的看了看晏殊,冷冷的回答“不去。” 206、10月27日 晴 对酒卷帘邀明月 祝寿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上午的万民来贺,这个阶段老太太是亲自出场的,各路藩王、封疆大吏、王公贵胄、天子重臣都要进献贺礼并且互相攀比,然后互相说些吉祥话,大家互相交流沟通一下,这一上午就过去了。 第二部分就是下午的歌舞环节,过了午时之后,六部尚书会联名写上祝寿词,并且由皇帝亲自颁发大赦天下的圣旨,不过这个大赦天下可不是随便颁布的,只有逢登基、十之寿、皇子降生等等重大环节才会出现的,最少是十年起步,而就连赵性登基时都没有大赦天下,因为一个是匆忙还有一个是得位其实不算太正。 等到大赦天下之后,就会开始歌舞表演,这都会比较轻松,就是吟诗作赋、听歌赏舞,老寿星也不用参加了,就是一群臣子的交流会。 等第三场,也就是晚上那场时才是重头戏,礼部为了今夜的事准备了整整半年多。这晚宴除了吃喝之外还有更进一步的职能,那就是大宋的精神面貌展现,届时会有其他国家的商贾、才子、官员、使节共同参与其中。 据说这是效仿了当年唐玄宗时的盛大晚宴,为的就是让外国人看到这大宋的格局与气相。 但宋北云对这第三场嗤之以鼻,想让外国人看得起,绝对不是靠奢华、丰饶,而是靠口径、射程,请他们赴一万次宴不如在边境上放一百发炮,而太过于奢侈和豪华的招待反而会让这帮人认为大宋富饶,不取不足以慰藉万民。 不过他现在可不会去说这些话,触那个霉头,他善于忽悠人但不善于跟人辩论,特别是手上没拿着棍子的时候更是不擅长跟人辩论。那些个学究大儒哪个不是嘴上跑火车的功力绝顶的优秀人才,一张嘴就是万国来朝就是睥睨天下。也只有当棍子打在他们的狗头上时,他们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公理正义。 所以不能打人的辩论赛,索然无味。宋北云自然也就懒得去跟他们搀和了,凑热闹就好了,反正今天都是从宫里选拔的一等一的美貌宫女,听晏殊说晚上可以趁醉随便摸。 晏殊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所有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宋北云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直观的感受之一,古来才子多渣男,那是真真切切的。不管是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温庭筠还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东坡和取次花丛懒回顾的元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宋北云觉得自己比他们好多了,真的好太多了。至少他说什么也不会把俏俏卖给别人,也不会看着金铃儿去和亲。 而再看这帮才子,嘴上说的好听的很,写出来的东西更好看,可经常不干人事。 “小晏啊,你第一次是几岁” 晏殊沉默了一会儿“十五六的样子吧,家中有丫鬟的,怎的了” “厉害呀”宋北云竖起拇指“可以的,年轻人。” “你呢。” “干你屁事。”宋北云侧过头喝了一口茶“不该问的别问。” 晏殊的扇子在手里啪啪的摔打着“你这人,真是顶该死的。” “大胆怎的跟爷爷说话呢” 而在他们争执之时,前头的献宝环节开始了,第一个献宝的当然是大宋皇帝,不过他的进献的宝物是不对外公开的,只是他亲自出来给皇祖母道一声安稳、说一句吉祥也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轮就是后宫献宝环节了,首先出场的自然就是太后了,不管他们婆媳关系好与不好,婆婆过生日她要是随便糊弄的话,可是有失身份也有失仪态的,所以她选送的礼物也是极珍贵的。 “太皇太后,请看。”太后来到太后身边指着下头。 太后看过去,发现下头是两个太监扛着的一幅画,这画非常长而且并非用纸制成而是用安南金丝木衔接雕刻而成,上头画的正是百鸟朝凤之图。 “太后娘娘进献金丝木烫金画百鸟朝凤一副” 内府太监高声喊着礼物的名称,众人听到这个东西那都是齐声赞叹了起来,百鸟朝凤本就是极难画的,加上又是烫金又是金丝木拼接,这东西可是不知要惹来多少人的垂涎。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了起来“赏” 这个赏,其实就是跟民间家里小辈给长辈祝寿,长辈给红包一个意思,图的不是红包而是个吉祥。 老太太从手里摘下了个镯子,戴在儿媳手上,太后立刻俯下身去叩拜并让老太太摸他的头。 第二个上场的则是肚子已经挺得老高的皇后了,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上前,本想叩拜但却被老太太给拦了下来。 “唉唉唉,那个就是皇后吧”宋北云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挺漂亮的。” “身怀六甲了啊,怕是过了年就得有太子了。” 晏殊在旁边小声嘀咕道“王家的女儿,也是那个王文远的家姐。” “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姐弟俩简直就跟嫁接了似的。” “可不能瞎非议啊,你小点声。”晏殊拽了拽宋北云“莫要太过猖狂。” 宋北云冷哼一声,还猖狂自己这会儿要是冲上去豁出狗命说赵性是头骡子,那才叫猖狂,这算什么猖狂。 一头骡子的老婆怀了孕,突然之间宋北云有些心疼赵性了 “皇后娘娘进献九宝香囊一套” “这个好。”宋北云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颇为有些激动的说道。 晏殊愣了愣“这九宝香囊是个什么玩意” “九宝香囊里头是九种极珍贵的香料,有安神、定惊、驱邪、防风、祛湿、清心、活血、清热、解毒的功效,只要放在房中不光不会有蚊蝇侵扰而且还能让使用的人睡得特别安稳,不过这些香料珍贵的很,价钱吓死人。” 晏殊仿佛长了见识一般的点头“你说不这样说话,我都忘了你可是我爷爷的师弟呢。” “记起来了还不叫声叔爷爷” “去去去” 在皇后之后,因为后宫中并没有其他妃嫔,所以自然就轮到了公主世子了,作为大宋第一公主的金铃儿自然是排在第一个的,她从旁边将万寿图拿了起来抱在怀里,亲自下场。 “来,展开。”她将万寿图放在小太监的手中“慢慢的。” 小太监缓缓展开,上头熠熠生辉的寿字看得着实夺目,而且它看着并不重,但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在往两边伸展着。 “这当真是以金银铸造” 那金丝银丝交织在一起织的布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慑了一把,那细密的针脚别说是金银了,便是麻布都不织不出如此细密,只有丝绸能与之一战。 而那十几斤的金银更是延展开来长达三十米,几乎将整个殿场给连上了,上头各种神态的寿字和松鹤图样可以看出这东西工艺之高超、用心之细。 “哎哟,这东西可是真细致啊。”太皇太后老早就见宋北云抱着这个跑进来的,但没想到会是如此精美的画卷“来来来,推我上去瞧瞧。” 后头立刻有宫人推着太皇太后上前,她伸出手在万寿图上摸了几番,发现触手冰冷绵密,还当真是金银的质感,而上头的图案也真切的是绣在上头的,同样也是用金丝银线。 皇家不缺珍宝,什么珍珠珊瑚都算不得什么稀罕,但这万寿图是真的让人没见过的东西,看着新鲜也让人打心底喜欢。 “这东西多重” “回太皇太后,此物十四斤二两,去掉两个画轴后十三斤二两。以金丝银线交织而成,据说在日头照射之下似是能见到七彩之虹。”司礼监的大太监毕恭毕敬的回答着“此乃瑞宝公主进献宝物。” 金铃儿站在旁边一脸骄傲,这宋北云可是让她长脸了,不光是实用性的轮椅,还有这光彩夺目的金丝画,一下子就把太后啊、皇后啊全给压了下去,勇夺全场最佳。 “倒是巧夺天工。”太皇太后连连称赞“快快快,收起来,可别给我弄坏了。” 太监小心翼翼的将万寿图卷了起来,然后大喊道“瑞宝公主进献金银织造松鹤延年万寿图一幅” 老太太显得极高兴,但太后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跟皇后送的香囊不一样,自己也是送的画做,金丝楠的百鸟朝凤也是珍奇的很,但却没想到如今却是被金铃儿那副松鹤延年万寿图给夺去了目光。 她愤愤的看了一眼金铃儿,坐在那心中满是憋闷,但在这场合却也是不好发作,只是脸色铁青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金铃儿受的赏赐格外丰厚,太后是个镯子、皇后是个玉牌,可到了金铃儿这里,老太太却是喜笑颜开的将自己脖子上那串胭脂玉给摘了下来。 那可是当年太祖皇帝给老太太的定情信物,她戴在身上一戴就是一辈子,而如今却被她亲手挂在了金铃儿的脖子上。 “好孩子,拿着。”老太太欣喜的握着金铃儿的手“亏你花这么多心思。” 金铃儿嘻嘻一笑,蹲下身子对老太太小声说“皇祖母,这万寿图是我父王让我转送的,您坐的这椅子才是我送的呢。” “都一样都一样。”老太太想到自己仅存的亲儿子没能来,不由的有些黯然神伤,更是对金铃儿心疼了起来“这都是那孩子给弄来的吧” “皇祖母您说什么呢,孙儿不明白。” “少给我装糊涂。”老太太亲昵的捏了捏金铃儿的脸蛋“就是方才那个少年,急匆匆寻你来的那个,你快些给祖母说实话。” 而他们祖孙之间的亲昵看在太后的眼里却是让她如芒在背,怎么看怎么都不舒坦,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而正巧的是她眼睛晃过了不远处的赵性,她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来了计较。 207、10月27日 晴 云想衣裳花想容 大宋啊,这个大宋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不夸张的说,赵性的大宋绝对千古无人的开放与包容,而以宋北云对往后的元明清的了解来看,往后数百年都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象现在的大宋这样海纳百川。对文化的包容、对人民的包容、对各行各业的包容甚至是对敌人的包容。 这样的时代其实是让人舒服的,因为它看似腐朽但却总能够在不经意间迸发出奇迹,它能容得了宋北云这样的怪胎、能容得了福王这样的天选之子、能容得了宿醉柳下酒一壶的文人墨客,它好像是无所不容。 但偏偏是这样的大宋,它虚弱、懦弱,它的富庶流于表面,它没有一个身为大国的自尊,它就像是个被列强把玩的小姑娘,心有不甘也会推推搡搡但终究是被按在床榻之间蹂躏的对象,除了无休止的忍让和默许,它没有足够的底气去破釜沉舟。 有人爱它的灯红酒绿、有人恨它的唯命是从,但却没有人打心眼里去想着怎么将这个任人糟蹋的小姑娘从那些恶汉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宋北云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里并不需要太多的阴谋诡计,他们聪明但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属于未来的力量。他们知书达理却根本不可能想象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极尽谄媚” 晏殊的声音惊醒了宋北云的思考,他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晏殊。 “这些人,极尽谄媚将这般风雨飘摇的大宋说成那王道乐土,兴词作赋、歌功颂德。”晏殊重重的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令人不齿” “那不然呢,你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走上前去跟皇帝跟太皇太后说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你怎么不去说。”宋北云歪着身子靠在身旁的柱子上“忧国忧民也要分场合啊。” “行了行了,莫要教训我了。”晏殊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你说今日赵家姑娘回来吗” “肯定来啊,不过女眷跟这是分开的。她们在后宫呢,你想过去瞧瞧” “那岂不是莺莺燕燕、脂粉成灰”晏殊的表情立刻从忧国忧民的义愤填膺变成了一副偷看女厕的猥琐样“当真是风景那边独好。” 宋北云倒是没搭理这厮,只是单手托腮看着远处的歌舞升平“小晏。” “啊”晏殊转头过来“作甚” “想不想改变这个大宋。” “想。”晏殊重重的点头“二十载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展胸中抱负么” 宋北云不屑的笑了一声,而这一笑显然惹怒了晏殊,他眉头紧蹙起来“你这是几个意思不屑还是嘲弄。” “感叹。”宋北云轻声道“感叹你不自量力。” “你”晏殊当时一下肺都气炸了,双手死死握拳“你说清楚些。” “怎么想打我啊”宋北云慵懒的说道“先不说你打不打的过我,就单说在太皇太后诞辰上动手,永不叙用都是轻的,给你发配个三千里去。” 晏殊冷哼一声,侧过头不再与他说话,毕竟刚才宋北云的那声笑已经触犯到了晏殊的底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你真的感觉不到你的自不量力吗”宋北云小幅度的用手指晃了一圈“你看看你周围这些人,他们哪一个在走上这条路时不是跟你一般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现在呢” 晏殊随着宋北云的手看了一圈,但只从那些人的眼里看到了死气沉沉,那种毫无希望、毫无劲头的死气,虽然也是有说有笑,但细细听来却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是一些风月无痕,无趣而沉闷。 “眼中无光。” “是啊。”宋北云叹气道“一成不变的仕途,让他们渐渐从你这般的少年变得枯萎,腰肢佝偻、黯淡无光。好了,我们现在说回大宋,你打算怎么救大宋。” “以”晏殊刚要开口却是眼神一跳“你呢” “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了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蠢货会不断抛出自己坚信不疑的定势出来,他们并不管这是对是错,认为只要是坚持总归是会开花结果。但晏殊不同,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顺着宋北云的思路去思考自己已经形成定势的思维。 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原本的时空里能当宰相的原因了,不是因为他多么超前而是他能够接受自己的弱点并坦然面对。 “我先给你解释一个名词。”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它叫生产力。” 在外头歌舞升平时,晏殊在听宋北云讲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听得是如痴如醉,他当然不用纸笔,对于这样的天才来说,过目不忘、基操勿六。 而在学习时他还会不断抛出一系列的问题,很多问题甚至对宋北云来说都是一个思考的点,他在给晏殊上课的同时也一起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解决难点。 不知不觉,上半场就这么结束了,因为在皇宫之中不能随意走动,所以午饭都是在这里解决,他们一桌就三个人,还有一个是个四十多岁全程打瞌睡的糟老头子,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所以全程那个家伙除了吃饭之外都在睡觉。 “若是如此,你果然是要去工部了。”晏殊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只有工部才能让你的想法实现。” “嗯。”宋北云点头道“所以到时候还免不了晏大人多多在照应。” 这话虽然是玩笑,但众所周知工部是晋升最慢的一个部门,像晏殊这样一上来就去九寺中当文职的人,其实就是各方势力钦定的人选才有这种待遇,他的晋升已经是坐火箭的,按照他的能力和头上的人,不出两年他就能上到四品左右的闲职。 那当晏殊二十四岁左右几乎就能达到人家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甚至可以直通三省,而如果宋北云按照正常流程晋升的话,在工部的他那时可能还只是一个从六品郎中。 “不不不,还请宋大人到时赏口饭吃。”晏殊连忙抱拳回敬了过来“那会子啊,怕是这大宋都得仰仗宋大人才能吃上一口热饭了。” “哈哈哈,你这人。”宋北云摇头道“不过还是需要有一批思想比较开放的年轻人来在这里头发光发热,你懂我意思吧” “我自是会去物色。”晏殊眼里全是野心,他伸出右手握成拳头“以天下为公。” “为万世开太平。”宋北云也握上拳打在了晏殊的拳头上“三十而立之前,我要让人看到这片土地里迸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吓人。” “不过,我有个条件。”晏殊突然说道“那个宋北云科学奖之外,还得有个晏殊奖。” “你臭不要脸。”宋北云冷笑一声“你有那钱么” “不是有你么”晏殊大言不惭的说“你此时不给上官行贿还要等待何时” “给你弄个晏殊文学奖” “我看行。” 晏殊满意的点头,脸上全都是青史留名的憧憬,他眼前甚至都看到千百年后的莘莘学子对他膜拜的样子了,此时此刻什么赵家小姐已经不算个东西了。 而在他们聊天时,太后已经身在太皇太后寝宫之中了,她正在游说老太太和亲之事,毕竟天大地大这老太太才是皇家宗室说的算的那个人,就以宗室里的地位而言,老太太的地位是要远远高于赵性的。 而这和亲的事,太后也刷了个心眼,没有说和亲只是说的选婿。 “母后,金铃儿也该到了出阁年纪,她可是我大宋的天之骄子,自是要让天下的男儿争抢一番才是,只有天底下那最好的男儿才配的上咱们的金铃儿。” 这话说的漂亮,若是直接说和亲,太皇太后能糊她熊脸,但这个择天下最优男子的主意倒是不错,即便是太皇太后知道金铃儿心头有人了,但她毕竟过来人,知道那些个读书人不太靠得住,所以思来想去觉得太后这话着实在理。 “去将金铃儿叫来。” 太后高兴的一扭一扭的离开了,不多一会儿金铃儿就走了进来,她给太后请安之后笑盈盈的说道“皇祖母,您叫我啊” “金铃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谈婚论嫁了。” “这孩儿还小,还想侍奉皇祖母呢。” “莫要给我说这些了,今日那孩子我也见了,但皇祖母是过来人,知道这等读书人是个什么秉性。”太皇太后轻轻摸着金铃儿的头发“我家的玲宝贝只有那天下一等一的男儿才能配得上。” 金铃儿眼珠子转了几圈“皇祖母,玲儿听不懂您的话” 太皇太后轻笑了起来“玲儿,祖母也年轻过,知你心中有人,不过” 而与此同时,太后也来到了赵性的身边,坐在那谈起了这件事“性儿,为金铃儿召婿这件事,你可是要好好的想想,要我看金辽什么的都行,若是有那顶好的男儿,金铃儿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赵性背后的白毛汗都起来了“母后,此事可是要通报福王叔一声啊。” “有太皇太后做主还不够” 一声太皇太后就将赵性给压了下去,他坐在那半晌也没说话,直到等太后离开后,他长出一口气“王伴伴” 208、10月27日 晴 名花倾国两相欢 “宋大人。” 小鱼突然凑到宋北云耳边说“官家请。” 宋北云起身跟晏殊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小鱼从侧门走了出去,一路小鱼也不说话,就是带着宋北云兜兜转转来到了深宫之中,进入了后宫中的一处闲置偏殿中。 赵性此刻正在里头坐着,他身边则坐着金铃儿,宋北云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但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却也是并没有惊慌。 “官家,这位是” “装什么呀。”赵性将茶盏往桌子上一磕“还这位是这位是谁你还用我说” 金铃儿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而赵性回头指着她“还笑笑笑,什么时候了还笑” 宋北云满目云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太监,老太监自觉的去泡了茶出来 “官家,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宋北云着实有些迷迷瞪瞪的,但看到金铃儿的样子好像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赵性这么简单。 “金铃儿要选亲了。”赵性一跺脚“哎哟,急死朕了。” “她选亲您急什么啊,真是皇皇恩浩荡。”宋北云吹了吹茶水上的沫子“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赵性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你可对我妹妹是真心的” “官家,您是觉得我赢不了谁”宋北云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神情自若,淡定如常。 这可不是他不慌张,而是早在最开始金铃儿传出有和亲可能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这事对赵性来说是突如其来但对宋北云和金铃儿来说却已是未雨绸缪。 “嗯”赵性看了看金铃儿又看了看宋北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不敢不敢。”宋北云摆手“官家,金铃儿选亲比什么” 赵性摇摇头“还未定下,此事是太皇太后与太后商榷的。” “无外乎就是在同样的样貌下,比才华、比骑射、比拳脚、比刀剑、比财力、比心智,还有什么”宋北云仍是不紧不慢“还有比谁更喜欢金铃儿一些,我哪一点比不上官家担心什么” “唔呀”金铃儿捂着脸来回扭着“羞死了羞死了当着官家面呢,你瞎说什么呢。” 赵性都被这俩人给弄得有些尴尬了,这还没干什么呢,一嘴狗粮先塞过来了。 “可是有其他过的皇子。”赵性仍是不甘心“你都能比得过小看天下英雄” “不管官家承认不承认,天下的英雄除了福王,还有谁”宋北云抿嘴笑了起来“尽管来便是了,不过官家你要以长兄为父之名来出这召婿的题,难一定要难,难破天最好。” 赵性的脑子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人家都是想尽办法去要简单点,再从长计议。这家伙倒是好,一上来就是要难,若不是看在自家妹子的份上,赵性都想上脚踹了。 “难嘛,我做不到的,他们谁能做到太简单了,大家都能做到,就没有意思了。”宋北云摆手道“既然这一天躲不过去,那就不如爽爽快快的迎战好了嘛,男人这点气魄都没有,金铃儿早就治我大不敬之罪了。” “你们”赵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果然” “皇兄,你可别听他胡说,没有都没有”金铃儿这次是真的脸红了“哎呀,我要死了。” 赵性慢慢冷静下来,回头说道“我还未说是什么呢,你没有个什么劲儿” “皇兄”金铃儿差点就暴毙了,她怒吼着站起身“我去告诉皇祖母,你欺负我” “哎呀,好了好了。”赵性连连摆手“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今日晚宴时恐怕就要宣布了。宋北云。” “臣在。” “若是你有半分懈怠,别怪朕取你狗命。” “用不着皇兄。”金铃儿恶狠狠的看着宋北云“他若是懈怠,这条狗命得我来取。” 又说了一阵话,赵性对金铃儿说“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与宋北云说。” 金铃儿大喇喇的走了出去,脸上未见半分忧伤只见笑容,而坐在大殿中的宋北云和赵性在金铃儿走出去的瞬间,脸色瞬间垮塌了下来。 “官家,这件事当是太后提起的吧” “老生常谈了。”赵性叹气道“母后似乎执意于要与辽国和亲,但之前福王不愿意,如今便说动了太皇太后,这便是福王叔都无可奈何之事。” 宋北云点点头,老人的想法理论上是没错的,给大宋公主找一个文武全才能有什么错,但这里头绝对有问题,问题就是在太后或者说是以太后为首的外戚身上。 作为一个太后,他似乎过于跋扈了,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个不那么聪明的慈禧,而赵性相比光绪也还是略微要强一些的。 但总归这种跋扈是没有道理的,光靠一个外戚集团就能做到这一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而从这段时间宋北云了解的种种来看,太后似乎是朝中主要的亲辽派。 不光是主张跟辽国亲好,更是三番五次想要跟辽国进行和亲,这对于一个太后来说太反常了。 “官家,太后是您生母吗” “不是啊。”赵性很纯良的就回答了“朕生母是陆夫人,母后是我父亲的侧妃,不过对外他们都说太后是朕生母” “嗯”宋北云朝赵性拱拱手“可以让司命司查查太后那边的人里,有谁跟辽国关系紧密。” “你是说” “不不不。”宋北云连连摇头“我是希望官家通过太后这层关系,狠狠的通一把敌。” 这个论调可就引起了赵性的兴趣,他屏退了王老太监,跟宋北云对坐起来,让他详细的将这个“皇帝通敌”的事情说来听听。 说来也是好笑,居然要皇帝通敌,这若是传出去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但随着宋北云将宋、金、辽、草原四方的力量对峙层级展现在赵性面前时,他渐渐明白了宋北云的想法了。 “这几年的确天气反常,你是说蒙古人会有大动作。” “蒙古如今三十七个大部落,以蔑儿乞和塔塔尔两部势力最大,他们两部很有可能在灾荒年进行整合,之后可能最多一年时间,草原三十七大部就会完全整合,这个时候草原上就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游牧汗国。”宋北云双手放在膝盖上“如果一旦金国人跟这个新诞生的汗国缔结盟约,大宋必须要和辽国统一战线。辽国一旦被灭,大宋危在旦夕。以辽国的国力,除了欺负大宋之外,对待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国家,没有任何悬念,官家。” 赵性的眼神也开始飘忽“那你的意思呢” “金铃儿不能嫁,但我们必须要给辽国充足的物资,让他们能够跟金、草原形成掎角之势。”宋北云轻轻敲着桌面“以此续命大宋。” “可若是有朝一日,辽国反戈相向” 来了来了,之前宋北云考虑到了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早就温习过功课的宋北云听到这里自然是胸有成竹的笑了出声“官家,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干,等到他们想要反戈一击时,我就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雷霆万钧。” “你有把握” “哪怕抛开我,这件事官家都必须为之,若不为大宋最多三年,若为之至少五年。此番权衡,官家可能理解” 赵性轻轻点头“那朕就将这宝压在你身上了,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宋北云笑了起来“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我不热爱这大宋,我也不想看到那么多妙龄少女被别人给糟蹋了呀。这件事即便是官家不说我也定然不遗余力。” “你这色胚” 宋北云笑着拱拱手“为金铃儿召亲的事,官家就莫要挂心了,小儿科罢了。这通敌之事才是大事,臣人微言轻,此时还什么都干不了,所以得劳烦官家了。” “朕明白了,你先去吧,让我再思量一番。” “臣告退。” 宋北云抽身离去,回到了晏殊那边,晏殊吃过了饭现在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见到宋北云回来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就这么坐在那脑袋一啄一啄的打起了盹,而宋北云也没有很想说话,只是手中捏着一颗豆子心思飘忽到了远方。 金铃儿招亲的事,其实并不是没有压力,但他必须要表现出没有压力的样子,一个是不能在赵性面前露怯一个是要给金铃儿足够的信心。否则一旦让赵性怀疑自己的能力,以后的事情就会麻烦许多。 而真正招亲的话,现在可是有些麻烦的。不过也只是有些麻烦罢了,读书人里宋北云的功夫绝对前三甲、但功夫高手中才华比他更优秀那绝对不可能存在,先不说自己的绝招一人一首成名曲,就光是旁边那脑袋如小鸡啄米的宝藏男孩晏殊就足够他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会不会使阴招这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209、10月27日 晴 杨子江头月半斜 夜月初上,皇宫内廷之中金碧辉煌,赵性换上常服大宴群臣,相比较白天的庄严,入夜之后宴席更平添几分豪放。 民间的戏法表演、文人墨客的狂放都在这里呈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再没有了李太白的斗酒诗三百,让人觉得可惜可叹。 全场最亮眼的明星无疑就是金铃儿了,瑞宝公主今日的装扮本就是俏俏经心设计的,华贵之余还暗戳戳的把自己的所有优点都衬托了出来,就是那种让男人看上一眼就挪不开的模样,极尽妖媚。 而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晚上的宴席她也自然不会参加,没有了长辈的威压,这里俨然就成了一次君臣的狂欢,即便是赵性也多少有些君无君样了,但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指责他,毕竟一年之中他能像今日如此放浪的日子屈指可数。 “你看那边那个端酒盘的。”晏殊走到宋北云旁边,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妙啊” 他只说了个“那边”但宋北云凭借着那种男人之间难以描述的默契看向了正确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娥,玲珑腰肢、面容精致,怯生生的往那一站,更似一朵乍现的小茉莉,清新秀丽。 “绿云双亸插金翘,年纪正妖饶。” 宋北云脱口而出,晏殊立刻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好看便说好看,卖弄个什么卖弄。” “那你也来。” “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晏殊嘿嘿一笑“这句好这句好,记下记下,往后凑个整句出来。” 两人嘻哈笑闹之间,突然从身后缓缓走来一女子,满脸笑容的站在他们面前,毫不认生的说道“方才听闻两位大人出口成章,虽是行轻薄事也无轻薄意,倒是有些意思。” “你哪位”晏殊往后退了一步,还顺手把宋北云往后拉了拉“偷听别人家说话。” “你这人”宋北云甩开他的手,走上前笑道“这位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那个女孩愣了一下,看到宋北云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我” “别急,让我猜猜。”宋北云一脸绽放出来的淫邪笑容“我这人看相摸骨一等一的好手。” 那姑娘哪还敢说话,吓得转头就跑了 “厉害啊,小宋。”晏殊在旁边竖起大拇指“不战则屈人之兵。” “这种小姑娘,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说两句骚话她自然就跑了,你以为人人都是咱们大宋的长公主吗” 宋北云一脸得意的笑容,但突然间他的表情一变“我大宋的公主,温良贤淑、进退得体,天底下也再找不出这等贤良标致的女子了。” 话音刚落,金铃儿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从他身边翩然而过,中途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哇你怎的知道她来了” “废话。”宋北云环顾四周“她身上的香氛味道我还能不知道” 晏殊咂摸着宋北云这话里的话,眼神豁然亮了起来,然后拉过宋北云小声说过“小宋啊,虽然这历朝历代都有尚公主的人,但这上公主的人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认识,往后咱们要多交流交流,说不得辽国金国也有几个漂亮公主呢。” “小晏啊,你是不是说了个病句出来” 宋北云刚要跟晏殊计较他语法用词错误的时候,金铃儿又折返了回来,身边还带着刚才那个逃跑的姑娘,那娘们还一边对宋北云指指点点一边跟金铃儿窃窃私语。 “这娘们告状,握草。”宋北云侧过脸对晏殊说“你来给我挡一下你你他” 晏殊此刻已经晃着扇子跑出了老远,装作满不在意的看着风景,从刚才那个宫娥中的酒盘中取下一杯酒,去跟那个小妹妹举杯邀明月去了。 “方才可是你出言不逊的”金铃儿站在宋北云面前,仰起头看着他“登徒浪子,若是还有下次,本宫撕了你的嘴” 公主穷凶极恶,而宋北云却看向那个女子,用口型说了一句话,那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接着面色通红躲到了金铃儿身后。 “宋北云”金铃儿走上前一步,咬牙切齿的踩住了宋北云的脚,低声说道“她是辽国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真你给我收敛一些。” 宋北云当时就怂了,满脸笑容的朝这个郡主级别的少女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要走,但却被一个细嫩的声音给叫住了。 他回过头看了过去,发现就是那个耶律真在喊“你你得跪下。” 用最娇嫩的声音说出最霸道的话,这样的女孩子还是有点可爱的,但听到这个要求之后,金铃儿的眼睛却是轻轻眯了起来,斜眼打量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少女来。 “你要找死就死一死吧。”金铃儿松开她的手,小声嘀咕着就站到了旁边开启了看戏模式。 “那我要是不跪呢”宋北云双手抱臂,笑盈盈的看着她“在我大宋,别说你一个他国郡主,就是本国公主我也没跪过。” 金铃儿啐了一口,他怎么就没跪过,只是当时自己是躺着的而不是站着的罢了。 “那我就要告诉宋国皇帝,治你个大不敬。”这个辽国的女孩子气不过,嘟着嘴嚷嚷起来“大不敬” “告去”宋北云一挥手“恕不奉陪。” “你等等,不许走”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比金铃儿小一圈还没怎么发育的女孩子居然敢上手,她冲过去拽住宋北云的袖子“不许走” 这一闹腾,别说宋北云就连金铃儿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不点居然是个外柔内刚的类型,得理不让人。 她的喊声也召来了其他人,其中就有辽国的使臣和那个特地来给大宋太皇太后祝寿而因为路途遥远今日傍晚才到的辽国南院大王。 他们都走过来了,赵性定然也要过来瞧瞧,但一过来就看到辽国南院大王的女儿蹲在地上死死拖着宋北云,而金铃儿在旁边不知所措,赵性当时那一下也傻眼了 “阿真”南院大王是个看着很大气的男子,他皱着眉头呵斥道“不得胡闹” “父王,他欺负我” 赵性听到这句话,一只手就捂在了自己脸上,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让王老太监去把宋北云按在井里溺死算了 “欺负你没有吧” 这时晏殊从后头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方才我与宋大人正在吟诗,这位怎么称呼”晏殊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小郡主“方才你上来与我二人搭话,宋大人只是问了一句你芳龄几何,怎的就成了轻薄莫非这辽国连这个都不许问了若是那样,我便替宋大人道声歉。” “他说”小郡主指着宋北云“他说他看相摸骨都是一流。”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宋北云,赵性和金铃儿的表情都尴尬到不行,这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知道他就是在轻薄调侃人家好吧,正常人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嘿,这也算轻薄我家祖传看相摸骨,自是一流。”宋北云撩起袖子“往日在家乡,我可都是号称赛半仙。若是不信,谁敢让我试试” 南院大王轻笑一声“小女自幼顽劣,不过老夫对小少年这看相摸骨也甚是好奇,倒不如这位少年就摸一摸我吧。” 赵性憋了一身汗,这南院大王可不是省油的灯,福王不在可真的没人压得住他,如果让他摘出了宋北云不是,这大不敬可是跑不脱了,治罪那是必然要治的。 宋北云满脸笑容,浑然不惧“大辽南院大王,久仰大名,那我便说来就来了。” 宋北云神神叨叨的看了看天空“先借一番天势吧。” 说完,他手上开始乱七八糟捏起了手印,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巧合的是就在他干奇怪事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夜月突然就被飞来的乌云所遮蔽,冷风也就这么突然的刮了起来。 赵性、金铃儿、南院大王甚至是那个赖地的耶律真都惊愕的看向了天空,唯独晏殊不为所动,因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宋北云就说要下雨了,他当时好奇的问了,宋北云告诉他天上的云动得极快但地上无风,这就是暖湿气流在打循环,等那上头那暖湿的风逐渐变冷便会化作冷风吹回地面,而它所带来的水汽也会遇冷化作云雨在天空停驻,等夜间气温变得冷了之后,自然便凝结成了雨落了下来。 所以看到宋北云这么妆模作样的时候,晏殊就知道他绝对是看到时机成熟而临时起意而非天命所归。 他知道但别人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宋北云真的是在作法,他们都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后续,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不少人更是围上来一探究竟。 等看到差不多时,宋北云走上前来到南院大王的眼前,满脸笑容的说道“王爷,请伸左手。” 南院大王伸出左手来,宋北云一只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一点点的往上摸着“王爷啊,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宋北云笑了起来,然后凑到南院大王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王爷是汉人。” 只是一句话,南院大王脸色骤变,契丹人最重血统,这传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所以他当时一下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宋北云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王爷,可说对了”宋北云满面笑容。 南院大王迅速拂出手“你” 宋北云手一翻,打断了南院大王的话,轻笑起来“王爷,就当我信口雌黄好了,我之前见郡主天真浪漫,只是随口说笑罢了,绝无恶意。如有得罪,请王爷海涵见谅。” 南院大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他是真的被糊弄住了,脸色变得极不自然起来,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索性拂袖后退到了赵性身旁“这孩子的玩闹,就让他们玩闹去罢。阿真你不可再胡闹了” 推荐一本架空历史后宫文世子很凶。怎么形容呢,如果说小宋是萝莉控的天堂,那边就是姐系的伊甸园。 210、10月27日 雨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场小风波,无惊无险。 耶律真被她父亲叫走之后还不服气的问宋北云叫什么,宋北云告诉她自己叫阿强。 “阿强,你与那南院大王说了什么” “不能说。”宋北云轻轻摇头“说出来麻烦大了。” “我猜猜啊。”晏殊眼珠子又开始转了起来,他一边想还一边将扇子在手中拍着“你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对方却是大辽南院大王,你却是能让一个南院大王将这等事情不了了之,我想一定是大事,但你能知道什么大事呢” 晏殊满脸深沉的仔细思考了起来,这人最大的毛病和优点都是喜欢琢磨,加上他又聪明异常,所以有些事还真能被他琢磨出些端倪来。 宋北云没有搭理他,但过了一阵子之后,他似是想通了,也不再纠缠着宋北云要答案了,至于他想通了什么,这就是不别人能明白的事了。 不过嘛,躲过了晏殊,宋北云到底还是没能躲过赵性,他很快就在赵性空下来之后被召了过去,不过他的身份自然是没办法在这种才场合直接跟赵性对话的,所以仍然是要靠小鱼来传话。 “你说这帮人一个个的,好奇心都这么强呢。”宋北云叹气道“我就说南院大王是个汉人。” 小鱼点头,他面无表情的就要去回复赵性,但却被宋北云给叫住了“你这么去,等会还得跑一趟。” “为何” 为何以赵性那个十万个为什么,他不问才奇怪呢,到时候还不是得宋北云去给他解答么。 “别提了,赵性是个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么。”宋北云四下无人时,官家也不叫了,张嘴就是赵性“他问起来,你就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汉人,只是觉得他像汉人,然后我就说了,赌一把。至于他为什么是汉人,这里头的故事我也不知道。行了,就这么去回吧。” 其实宋北云是真的知道怎么去分辨人种的,光看脸型还不好分辨,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没办法验证dna一说,但既然不能证明他是契丹人,就证明他是汉人嘛。 跟着老头解剖了那么多尸体,其中有汉人、有蒙古人、有契丹人,甚至还挖了几个王公的墓去研究了一下里头的昆仑奴,发现在人种还没有扩散的时代里,人种之间的差别还是有点大的,比如契丹人的小臂会比汉人的略长一点,宽度也要高一些。 虽然个体之间有差异,但一般情况不会超过偏差值,而那个北院大王的臂长、肩宽和手腕明显就是汉人的比例,绝对不是契丹人的比例。这东西是躲不开像宋北云这样收集过大量样本的专业选手的眼睛的,摸骨就是摸的这个。 但这玩意能说么当然不能说,赵性是个骡子,宋北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个骡子,如果他不知道呢宋北云有这个技术,少不得要被拉去看病的,到时是说是不说呢 这都是问题,这个时代不是说凭着愣头青一般到处莽就能功成名就的,大概率会把自己玩死的。宋北云现在放肆不放肆当然放肆啊,但他的放肆是建立在皇权框架里的放肆,在这个框架里,李白可以让高力士脱靴、宋北云可以让王老太监端茶。 但脱离了这个框架,现在的宋北云啥也不是,他的工厂还是地基、他的火箭还是图纸、他的子弹还是铁矿石。皇权想要弄死他,比杀一条狗难不到哪里去。 扯虎皮拉大旗就好,千万不要试图在自己啥也不是的时候去挑衅权威,会死的。历史上这样的人可是真的不少,但是他们最后都死了。 纵观整个皇家,有资格当皇帝的人,除了赵性和那个被改名宋狗蛋的赵祯,就只剩下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必须要保住,至少现在是要保住的,不然一个骡子皇帝和整个皇权体系是会被踢下牌桌的,如果真的换了一个人,难道会比赵性对宋北云更有利当然不一定。大医官再三告诫宋北云这事绝不能提的道理就在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了这个孩子,这都不是宋北云现在能招惹的起的。 宴会过半,宋北云却没有等到小鱼,他大概知道赵性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甚至可能在暗暗的嘲笑他,但这无所谓了,被一骡子嘲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不过没等到赵性却等来了大宋和大辽同时进行公主招亲的事,当时把宋北云都给听愣了。 “这玩意还能玩互动”宋北云挠着头看着晏殊“他们怎么操作的” 晏殊也是满脸好奇“是啊,有些奇怪。” 这种联合招亲效果绝对要好于单纯的联姻,但从字里行间看来却是大辽那边的主意,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宋北云当时就认定大辽有高人,绝对高人。 这种联合招亲就相当于是一种互换贸易协定的感觉,如果只是将金铃儿嫁去大辽,大宋的男人们会不高兴会恨会骂,但若是大辽那边也招亲呢 这玩意就成了一场能者居之的商品竞拍了啊,虽然有些物化女性,但这个时代到底是封建时代,能有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伟大的进步了。 而成了竞赛,鹿死谁手却是说不清楚了,也许金铃儿和辽国的公主都会嫁来大宋、也许宋国的公主和辽国的公主都会嫁去辽国。 一切就充满了未知和趣味,俨然就从政治行为进化成了两国民众的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竞赛。 这个高人厉害啊,开了一场两个大国之间的跨国盘口,而两个公主就是这场赌局的最终筹码。 但晏殊似乎好像有不一样的思路,他转头看着宋北云“你说,若是这等竞赛,即便是娶不到公主,怕是也能登堂入室了吧。” 宋北云一愣,接着如醍醐灌顶一般通透了起来,这绝对是顶级策略这一定是辽国某个寒门大佬策划的一场打破门阀垄断制的创新思路,而且是以世家门阀无法拒绝的方式。 这个厉害,真的厉害 宋北云暗暗夸奖这个高手的布局手段,辽国果然不是传说中的蛮子国家,他们能成为如今这个规模,的确是有些东西的。 不过让他诧异的就是金国这个逆反时空出现的鬼国家凭什么能把辽国赶出东北的他们开高达了吗 “唉。”晏殊突然又蹦出了一个疑问“两个公主,优胜只有一人,如何分大家地位相当,总不能一个分给第二名一个分给第一名吧。”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宋北云一拍桌子“这想法我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了” 晏殊“” “提出这等法子的人,首先是对自己无比自信的,而且他也有合理规避这个问题的身份。”宋北云笑了起来“你猜猜是谁” “啊”晏殊用扇子在自己脑袋上来回搓动“不知。你来说说,阿强。” 宋北云摸着下巴“耶律家的大皇子呗,他总不能娶自家妹妹呀” “啊,对”晏殊一拍桌子“妙啊这法子妙啊” 看来大辽跟大宋面对的问题绝对是相似的,不过想来也是,全盘汉化之后就一定会面对这种问题,大金继续汉化下去迟早也会出现这种问题,换句话说整个汉文化圈的悲欢极尽相似。 而面对同样问题的大辽皇子,他给出的办法就是以这种另类的和亲方式来打破僵局,未来甚至可能成为常态。不过这家伙对自己好像真的好自信啊,他自信自己能胜出,然后将自家妹妹顺理成章的嫁给第二名那人,而自己则娶下大宋公主。 能有这种自信的人,也许是高手也说不定,宋北云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若是他输了呢” “输了又如何”宋北云转头笑道“大宋公主和大辽公主还能嫁同一个人不成” 晏殊根本没思考这个问题,从他嘴角裂开的幅度来看,他的思路肯定是急头白脸的冲着一皇二后去了。 “别想了,只能二选一的。”宋北云摆手道“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吃掉第一名,不能给别人优先选择的机会,大宋只有一个公主,但大辽却不一定。” 现在想想,这件事其实对耶律家的大皇子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亏本,他并不在乎娶不娶大宋的公主,他更在意的是这种两国之间的联系和打破垄断的默契。 但对宋北云来说,他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不管是谁当了第一,金铃儿都可能被人选走,让他顶着个青青草原这种事,他真的会弑君的。 “和亲都能玩出花样来,这辽国就是比金国聪明。”晏殊叹气道“你看看金国那些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 宋北云摇头道“这也是迫于无奈,我就是不清楚金国到底从哪里来的能耐可以把辽国给赶出东北。” “怕是请神接仙了吧,谁知道呢。”晏殊摇头道“还是想想怎么捞公主吧。” “不急,今日只是放出消息,细则之后才会公布。”宋北云摇头道“而且估计要等开春了。” 而就在此时,宋北云看到一个刚才那个南院大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而不多一会儿一个太后身边的近侍也走了出来,宋北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刺激吧,盖了帽了我的老baby。” 晏殊回头看着他“啊” 211、10月28日 雨 心无灵犀也可通 两个公主同时召婿的事就像是夏日炎炎的臭鸡蛋一般,这头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事呢,满城的风雨便飘忽了起来。 因为资讯不发达,所有通常当某件事发生之后,百姓可以谈论它很久很久,直到下件有趣的事衔接上。 就好比在两个公主选婿这件事发生之前,至今为止城中百姓还在讨论着关于皇城司上次的事情,包括与禁军的械斗还死了人,而这件事到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人真的在查了。 “你们说,这辽国公主长得如何” “那谁见过呢,不过我倒是见过瑞宝公主,那叫一个美如天仙。” “嘿,也不知是便宜了哪家的小子。”一个年级比较大的路人,坐在早点铺子里感叹道“那等姿色,要了命了。” 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左柔正一身男装坐在那,吃着用油饼泡着豆腐脑,脸上全是不耐的表情。 “昨天你怎么没去,太后寿辰呢。” 宋北云坐在她对面,小口小口吃着烙饼,他大清早就被左柔给叫了出来,也不知她是要干什么。 “嘘,小声些。我可是趁着我爹去大营时跑出来的,等会若是不回去,巧云要来捉了。”左柔气哼哼的说道“我那爹爹可不干人事了,他派人守在铺子外头,只要我过去就会被逮起来。” 宋北云哈哈一笑,他就知道如果定国公动真格的话,左柔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 “那你还跑出来找我。” “我问问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何等趣事嘛,上次那个皇城司的事可是你干的” 宋北云当然不会回答这个蠢问题,可左柔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拍着手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行了行了,恨我不死是么”宋北云叹气道“你这种混账东西就不要去讨论这种事情了,说漏了嘴我就完了。” 左柔连连点头并神秘兮兮的说“下次有空给我好好讲讲,你是怎的将那皇城使给弄死的。” “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左柔连连摆手,然后挪到了宋北云旁边,把脑袋凑到他面前“你闻闻。” 宋北云不知她是要干什么,凑上去闻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味道,就是一股子女儿家的皮脂味,带着荷尔蒙的那种。 “没味道啊,干什么。” “你也知道没味道啊我的精油用完了,快去给我弄些来。”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指使我就这么得心应手” “我管你那许多。”左柔抱住宋北云的胳膊“人家金铃儿有的,我也要有。” “什么狗屁道理。”宋北云推了推她,但她却是抱得铁紧“她还给我生儿子呢,你生么” “我想想,晚些答复你。”左柔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虽说是不打紧,可若是细细想来还是有些变扭的,不过若是你真的想的话,生一个便生一个罢。” “喂你这是什么狗屁的态度,去去去。”宋北云推着她的狗头把她推开“晚些我让巧云把精油给你带回去,你别在蹭我了。” “好说。”左柔嘿嘿一笑“家中侍女教我的,说是要问男人家要东西,就紧着往那人身上蹭就能有了。” “学点好,真的,这招不适合你。”宋北云揉了揉胳膊“硌得慌。” “宋北云你混账”左柔哼了一声“我可是跟你讲,这些日子我量了的,大了许多呢。” “不可能。”宋北云坚决的摇头“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摸摸。”左柔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然后悄悄撩开一点领口“不信你摸摸。” “鬼才要摸,你给我滚啊。” 这人就是个牛皮糖,惹人烦的那种,看到她脑壳都是疼的,要不是因为跟她太熟了,宋北云早就不搭理这厮了,她可能是遗传到了她娘的貌美如花,但他爹的运筹帷幄是一点都没遗传到,脑子里常年都是一团浆糊。 “不摸算了,我反正跟你讲我大了许多,你还不信。”左柔格外骄傲的说道“对了,我听府上的下人说金铃儿要招亲了” “嗯。”宋北云点头道“怎么了你提这个干什么” “哈哈哈哈,她也有今天。”左柔格外高兴“嗯。不错不错,最好是被一个丑八怪给选上,五短的身材、面貌狰狞,脸上还有一颗挂着黑毛的痣,后背有颗恶疮。” 这娘们说这个的时候那叫一个恶毒,好像如果金铃儿嫁了这种人,他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一般。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是正常,毕竟这两个人的关系怪异的很,既像是亲姐妹但有时却像是前世的仇敌,金铃儿不也是说过想看见左柔嫁给了那王家公子然后被夫家打得皮开肉绽么。 “行啦。”宋北云把手搭在她的肩头将她拉到身边“这个必须是我来,你看我脸上有黑毛痣么” “你哦也对。唉,就是我的命苦。”左柔委屈巴巴的说“若是我有那么一天,怕是没人会这样帮我。” “你他娘的说话不凭良心。”宋北云扯住她的脸皮,实在是有些气不过“老子为了你都干了丧尽天良的事,什么叫没人会帮你” “哎呀”左柔拍开他的手“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人真是气短。” “所以你就不值得去帮,该死”宋北云气咻咻的说道“我为你干的事传出去,我这条命就没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啦。”左柔突然靠在他肩头,然后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算本小姐赏你的。” “日啊嘴上全是油” 而他们这种黏黏糊糊的状态并不是没人瞧见,只是瞧见的人不由得干呕了一声并迅速的将视线扭了过去,两个男子弄得如此绵密,当真是令人喷饭。 “好啦好啦,我先走了。” “你跑了二十里,就为了过来吃个油饼你没毛病吧” “我就是有毛病” 左柔笑盈盈的跑了,剩下宋北云摸出几个铜板扔在了桌上,站起身默默叹了一声,毕竟他从来都搞不明白左柔的脑回路。 而左柔在回去的路上其实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大清早天不亮跑二十里,从城南到城北真的就为了吃一块油饼她自己其实是想不明白的,不过很开心,这几天的郁结都被一扫而空,这已是足够。 左柔走后宋北云来到她的外宅门口稍微等了一下,就见小鱼从屋顶上嗖的一下滑了下来,站在了他身边。 “查到什么了” “辽国南院大王住在觅春苑,昨日回去之后,有一人进了他的房间,片刻之后就出来了。” “觅春苑,谁给起的名字,听上去像个青楼。” 小鱼笑了起来“太后娘娘” “那就不奇怪了,她的文化水平就那样了。”宋北云笑着摇摇头“然后呢见了谁” “见了礼部左侍郎。” “嗯见礼部的人什么毛病” 宋北云有些迷糊了,如果说南院大王过来是当个间谍的吧,他怎么不得见个兵部、见个吏部,他见礼部礼部管的那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怎么着他还打算帮大宋搞一场洋务运动不成 “礼部尚书是太后娘娘的娘舅。” “原来如此。”宋北云轻轻点头“也就是说,这个南院大王跟太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小鱼不置可否,他的职责只是探听消息但不负责去分析内容,他对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进行任何评论,职业操守还是恪得死死的。 宋北云笑了一声“有趣,你先去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查查这帮契丹人在这都干了些什么。” “好的,宋大人。” 小鱼进去休息之后,宋北云坐在外头仔细思考了一下关于这件事其中的由来,他一点都不介意把事情往最咸湿、最泥泞的方向去想。一个辽国的二把手、一个大宋的太后,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三十多岁风韵十足的妇人,一个龙精虎猛一个坐地吸土。 有趣,实在是有趣,这里头的事如果能兜出来,怕不是天都要翻了哟。 而且那南院大王还是个汉人,这就更有意思了,值得深扒一下。 在整理线索的时候,宋北云已经在那默默脑部了一部十万字的艳情,里头的章节他都给分好了,就从爱而不得开始,接着是无奈分离,然后再度重逢我位极人臣你也母仪天下。再回首,云遮断归途,既然无法回头,那便用那抵死的缠绵消弭心中困顿的浪漫。 好好好,太好了英武帅气的契丹大王、美丽婀娜的大宋太后,这个故事总归是有趣的对吧。 宋北云脑子这么一转,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转头看着街市上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们,略微思考便转身进了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纸来“来人,研墨” 小鱼阴森森的飘了进来,宋北云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你快去休息吧,我自己来自己来。” “那大人有事便吩咐我。”小鱼挠着头,对这突然亢奋的宋大人表示出了十二分的不明所以。 212、11月4日 晴 风花雪月,此生长是思忆 闭关七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北云终于完成了它的鸿篇巨著一帘春梦的第一和第二部分,名为“相识”和“别离”。 一场相识,名花倾国两相欢,日照三春暖。小小的少年、如花的少女,起于一次啼笑皆非,朦朦胧胧、鸟语花香,但只因为少年出身低贱,家中贫寒,但那女孩却是世家高门中的女子,注定要成为公卿王侯的妻子。 两小无猜却最终被一道高墙所隔。那日离别,他在墙外、她在墙里,心中有万千哀愁,暴雨如帘、心如死灰。她带着哭腔喊上一句“你且去吧,莫要是受了风寒”,他却只能无语哽咽。 那江南的杏花天,一种相思,两端牵连,此情可待成追忆,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临行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门大户,心中满是愤慨,心中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定要踏平这堵高墙,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哪怕十载、二十载,有此恒心永不变,我命由我不由天。 “呜”左柔哭得像只挨揍的狗似的,捧着书稿心都碎完了“混账东西,你怎就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为何要如此折磨人” 旁边的巧云也是眼眶红红的,看向宋北云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哀怨,小女儿的心思全在那眼波中流转了出来。 “不要哭在我的稿子上”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宋北云呜”左柔扔下稿子,趴在宋北云的床上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巧云显然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强烈带入了自己的身份,上战场都不带眨眼的女战士,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在腿上。 “啊喂你们不要这样啊”宋北云将稿子捡起来“这是故事是故事假的” “你骗人”左柔回头,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呜” “那你们哭着,我再去润色一下。” “不许走” 左柔冲上去抱住宋北云的腰,将鼻涕眼泪都抹在了他的衣衫上,一边抽泣一边喊道“你说你说后头他们如何了,你快说呀你不说,我便不让你走” “你走开呀”宋北云按着她的头“催催催催,你催去死啊,我这不还没写呢么。” “哦”左柔突然坐了起来“还有后头” “这才第一二部分呢,后头还有很长。” 左柔眼珠子一转“巧云,上拿下这厮,将他拿去关在国公府地窖中,不写出来不给饭吃。” “有病。”宋北云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等等晏殊过来,让他也瞧瞧。” “哦俏俏呢,这些日子都没见俏俏。” “我比你还想她。”宋北云叹气道“因为金铃儿那个祸害,聚少离多啊,心里难过。” 正说话间,外头敲门声传来,巧云去开了门,就见晏殊站在门口,拿着扇子和一筐柿子。 “来,吃柿子。”晏殊也不认生,他将手中的框往前一伸“户部侍郎家树上偷来的,甜。” 巧云神情古怪的看了晏殊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一副心有戚戚生怕这厮带坏了宋北云的模样。 但晏殊才不管这些,挎着篮子就走进了堂前,还没进门就开始喊道“你又让我看些什么鬼东西。” 宋北云的脑袋从窗口探出“废什么话,赶紧来。” 半个时辰之后,晏殊愤恨的吃着柿子,眼泪在胸前已经湿了一滩,而拿笔的那只手却是写下了一首“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首小词味道浓烈,带着淡淡哀愁,一下子就又把巧云和左柔的情绪给拨弄回去了,三人现在站在那都在哭,整个屋子气氛古怪而压抑。 反而始作俑者宋北云站在那端着碗,一勺一勺吃柿子,脸上平静得像个死人一般,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宋北云,你不是人啊不是人”左柔又开始念叨了起来“你怎的如此残酷。” “不然呢”宋北云送了一勺柿子汁水进嘴里“我跟你们一块儿哭” “昂”左柔用力点头“为何你不哭,还不说你不通人性。” “什么叫不通人性。”宋北云又拿起一个柿子“我是写的人,我要是不能保持冷静,你们看个屁。” 晏殊此刻也回过了神,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这等文章,朴实无华却是大道至简,让人心中酸涩难耐酸涩难耐啊。” “废话,又不是写给你们看的,是写给那些个不怎么读过书又认得些字的人看的。”宋北云指着那书稿“还行” “太行了。”晏殊连连点头“起初那甜还尚有回味,这辛辣之味便猛地来了,之后便是淡淡的苦、浅浅的酸。离别消魂雨如幕,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心中随着这文这字起伏跌宕,大喜大悲,终归于寂。那少年踏上征程,前路不知。那女子困顿于墙,虽是身未动,心却已死。悲悲悲” “呜” 左柔又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哭到不过瘾,还用手不断重重拍打着床面,打得砰砰作响。 “找人,抄”宋北云一抹鼻子“让大家都瞧瞧。” “哦”晏殊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又要作乱” “什么叫作乱,偷偷摸摸抄书不会吗”宋北云一拍桌子“去乡下,找些落第的秀才,给他们一笔钱,再请几个说书人,满大街说去” 晏殊搞不懂宋北云要干什么,但他看到书稿后头那“未完待续”四个字属实扎眼,为了能继续了解后续的剧情,晏殊只好无条件同意宋北云的决定。 而宋北云倒是不怕慢,毕竟那个南院大王还要在这停驻很久为了张罗两边公主选婿的事,今年怕是都不会回去了,而这边也派遣了一个地位差不多的藩王去大辽承办此事,所以不用担心更新赶不上进度。 那么既然如此,就让这个悲苦的少年,继续的奔跑下去吧,而且这种词话本其实在大宋并不是没有,宋北云还特意在卷首扉页上写下了一行字“正阳之下无新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以即便是让人戳中了太后和南院大王,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一有动作就等于坐实了这书上的说法。 而宋北云之后要干的事就是在架空的背景下却能仍然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对金童玉女到底说的是谁,这有些难度但却也不算难,毕竟自己上辈子瘫痪之后干的最多的就是看各种,各种技法熟悉的很,想要整个借指暗代的,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这前两章就算是吊胃口,现在因为庐州大规模垦荒的关系,纸张变得格外便宜,大宋已经进入了人人都买得起书的地步了,那么要趁着这股东风,赶紧把这个势给造起来 在大宋如果想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佬那是很难的,但要找个写得一手好字但饭都吃不起的落魄书生那在街上扔一块砖能砸死八个。所以当天下午在巧云的牵头下,宋北云就托人找了些书生,以一万字一贯钱的高薪聘请了十几个书生并租了一间屋子开始疯狂抄书。 在这个过程中他全程没有露面,都是巧云认得的江湖中人牵头,这些人就是干这种人蛇的买卖,给人牵头从中收取点中介费,朝廷想抓他们那可是不可能,一个个都似耗子一般滑溜,只要给钱他们就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这种人蛇他们也只是抽一成到两成的利,非常便宜好用。 “天气渐渐冷了。”巧云走过来给宋北云披上一件裘皮大衣“莫要冻着。” 宋北云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哈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天空“明天要下雪了。” “瞎说,哪有这么早就下雪的,这可是金陵不是汴梁。” 宋北云笑了笑,捧着巧云的小脸亲了一下,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巧云听完咬了咬嘴唇,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可这种时候总归有人是要来捣乱的,左柔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气势汹汹的走到宋北云面前“还不去写” “你烦不烦啊。”宋北云转过身子不搭理她。 “巧云,刚才这厮跟你说了什么下流话我见你脸都红了。”左柔见宋北云不理自己就转过去骚扰巧云“你说,我为你做主。” “没”巧云被揭穿,脸红了更加厉害“小姐,真没事。” “哼。”左柔看了一眼“反正今日也无事,巧云你晚上与我一起睡。” “你死不死啊。”宋北云终于忍不住了“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哪哪都有你。” 左柔叉着腰想了想,嘿嘿一笑“那你就快去写” “你真的是个搅屎棍。”宋北云被她给烦死了“我去还不行么。” “不行,我随你一起去不看着你一些,鬼知道你又要做些什么。”左柔拽着宋北云就往书房走,然后还一脸狡猾的说“不就是想与巧云亲热嘛。可以啊,我许了,不过你得先写故事,不然你就别指望了” “你怕是在作死。”宋北云从后面用胳膊锁住左柔的脖子“你再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213、11月7日 雨 肝肠寸断潇湘雨 说实话,宋北云知道自己对左柔说这些话其实是没有一丁点威慑力的,别看她在外头的时候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她的脸皮论资排辈起来绝对是人中龙凤。揉她捏她,她无所畏惧,骂她她更是毫不在意,真打么又不舍得。 难不成还真把她给推了不成宋北云坚定的认为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干了,左柔多半不会反抗,甚至连娇羞一下都不会。这种感觉就颇有点出去找乐子,但那姑娘一张嘴就给整些“你赶紧的、没吃饭啊、使点劲儿啊”这样话,顿时兴致全无索然无味。 而且左柔的智商可能就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吧,毕竟这四五年里她都被宋北云护得好好的,根本没经历过人间的风浪,想长大是真的不容易的。理论上,认识她的时候她什么样,现在仍然是这个样子,倔强、叛逆、闯荡江湖、脑子不好,这就是她的标签了,十分难揭开。 “唉好像真的大了点。”宋北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能捏到了。” “是吧”左柔双眼放光的看着他“我就说长大了,你前些日子还不信。” 巧云在一旁看着他们这种下流的互动,心中感叹万千,倒并不是吃醋,她本身就是小姐的陪房丫鬟,这个意识根深蒂固的,怎么可能吃醋。她感叹就是感叹小姐真的对宋北云这个死鬼没有一丁点防备,就是很理所当然的干出一些他人看来秽乱不堪的事。 “行了,你搂也搂了,捏也捏了,快些去写。”左柔把他按在桌子前“今夜若是写不出来,你可是别想睡觉了,我就在此地看着你” 宋北云叹了口气,催更都催到了这份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算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狗粉丝了。 “行行行,我写” 宋北云拿出一摞纸,小心的裁成十六开的大小,然后用他标志性的书法开始写了起来。 其实在真正学习系统的书法之前他总是认为这样的书写速度会很慢,但人真的很神奇,一旦适应之后其实速度并不会比用圆珠笔慢多少,真正拖累速度的是那繁琐的字体,一个“无”字用繁体写出来就得花上一阵功夫。 第三卷的内容是已经不是单纯的“相逢”“离别”了,而成了一首小诗,内容则是少男少女各自分别之后的人生际遇。 少年在外十年闯荡得一身能耐,被异国的王看上,当了将军,一路披荆斩棘、运筹帷幄,逐渐成为了那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而女孩因为出落得花容月貌,被这个国家的皇帝看上,成为了贵妃。 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相隔千里。平日时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她是雍容牡丹一般的贵妃,但每每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摆出几份她最爱吃的小菜,一个人坐在月下的小院中独酌几杯。而她也会在深宫之中默默的数着天上的星辰,拾起飘落地上的叶片在上头写上他曾经教给过自己的小词。 时光荏苒、奔流不息,他在异乡也成了家,有了美丽的妻子,隔年还添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她也因为为皇帝生下了皇子并且恰逢皇后病逝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他仍然每日都会在月下吃着那几样小菜,她也同样会在深秋时节将写满诗的叶子顺着皇宫中的流水飘向远方。 写到深夜时,左柔终于熬不住了,她吩咐巧云去休息,然后自己则将外套脱下钻进了宋北云的被窝。 “我睡了,你给我好好写” “你给我滚,你睡这我睡哪” 左柔像个蠕虫似的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床板,然后就闷头睡了下去。 而宋北云无奈的看了一眼巧云,巧云连连摇头,指了指左柔,然后哑然失笑的转身回去了自己房间。 宋北云默默叹气,他知道巧云仍然过不了婢子那一关,当小姐在这里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去跨越那一步。如果宋北云用点技巧,她也是会屈服,但总觉得那样就有点委屈了她,所以宋北云也是颇为无奈。 再看左柔,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可恶 等她的呼吸声变得深沉时,宋北云也觉得有些累了,毕竟写东西这种事极消耗脑力,很容易就疲乏了,所以他也只好伸了个懒腰脱下了外套。 本来他还是想着去别的房间睡,但越想越生气,索性直接撩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毕竟天这么冷,有个人暖被窝为什么不睡呢 还好,左柔虽然憨了点,但她是真的很爱干净,身上总是有花香腻子的味道,闻上去倒也挺舒服的,所以宋北云一只手顺着她衣服下摆伸进去取暖另外一只手枕在头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早晨起来时,左柔自然是没有醒的,宋北云刚想掀开被子,就发现外头寒气更重了,所以连忙缩回了被子中,但躺在那到底是闲着无聊的,他就开始捏起了左柔的鼻子。 看着她一下从鼻子呼吸一下从嘴巴呼吸的样子,宋北云笑得像个憨憨。 “烦”左柔突然睁开眼看着正在作怪的宋北云,张开嘴就咬在了他脖子上,但咬着咬着却也松开了,只是保持着抱着宋北云腰的动作没有动弹,接着居然又睡了过去 “死狗” 宋北云骂了一声,挪开了她的手从床上蹦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裳,一拉开窗帘,外头真的已经是漫天大雪了。 “哈哈,下雪了。”宋北云快速走出去在回廊上喊着“巧云姐,下雪啦你看见没有” 巧云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特别妩媚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就走进了饭堂。宋北云追了上去,满脸笑容的凑过去在巧云脸上亲了一下“下雪了哦,你可答应我的。” 巧云没回答,只是推着他的胸口“快去洗漱。” 不过答应归答应,之后的几天左柔非常严格的执行催更的程序,就是那种每天陪着宋北云写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看,看完哭一上午,吃了饭就继续逼宋北云去写。 为了这么点东西,她可以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什么威逼利诱都是小儿科,她甚至试图以自己的姿色去色诱宋北云来让他修改一下那两人的悲惨命运,但均告失败。 “你改,你改了我让你爽爽。” “滚啊” 第三天的下午,正在写作的宋北云推开左柔的脸“谁要爽你啊我现在看着你就烦你知道吗我被你折磨三天了,三天” 左柔却浑然不介意,她从桌子下面钻到宋北云怀里,不让他继续落笔,可怜兮兮的说“改改嘛他们太惨了,求求你了。只要你改了,我给你生崽。” 旁边站在那看稿子的巧云,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给呛死,她一脸连连咳嗽一边放下书稿跑出去喝水,等回来的时候脸都憋红了,估计是趁着出去的时候大笑了一场。 “死走。”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巧云“人家巧云都笑话你了。” “没有我没有”巧云连连摆手“我可没笑话小姐。” 左柔倒是不在意,反而直接横坐在宋北云的腿上“你改是不改不改我就不下来了。” 宋北云轻轻揉着她的腿臀,沉默片刻“那你觉得就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际遇,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一个嫁了人一个娶了妻,都是有儿女的人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怎么样。” “不管你改。” 正在左柔撒娇耍赖的时候,外头晏殊急匆匆的敲门进来了,他摇着扇子,头顶上冒着热气的冲进书房“大爆大爆啊” “什么大爆” “这几日一二两卷共抄写一千五百份,每份可按你说的卖一贯的高价,可即便是如此,今日晨间不到三个时辰的功夫,全都给卖空了。”晏殊疯狂摇着扇子“后续呢” 宋北云默默看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摞稿子,还没等他说话呢,晏殊抱起稿子夺门而出“你给我快些写若是下次再来时看不见后续,我就将你的所在告诉那些个疯癫的小娘子们。” 宋北云冲窗口探出头去“你且试试” “若是拖稿,那便等着墙上被人泼粪吧。” 晏殊的声音渐渐走远,左柔却仿佛立了大功一样,哈哈一笑“你可是要谢我,若不是我整日督促,你怕是要被人泼粪了。” “你明明是帮倒忙好吧。”宋北云叹气道“你说,现在这样还如何改” “那你说他们后头会怎样” 当左柔问到这个时,巧云脸色大变,捂着耳朵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我不听我不听,你等我出去之后再说。” 而与此同时,金铃儿手上捧着宋北云的书,哭得如泪人,旁边的太皇太后不明所以,让宫娥推着她来到金铃儿面前“宝贝儿,这是怎的了” “皇祖母呜呜呜”金铃儿抱着老太太就哭了起来“狗东西该死该死啊” 老太太完全被说懵了,她让人将那书稿呈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细致的看了起来。 214、11月8日 雪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其实大宋这个时代也有不少故事,但这些故事要不就是高高在云端的孔孟之道,以古事将道理。要不就是市井里那些道听途说的八卦,流转于吓唬孩子的婆姨口中。 这冷不丁出现这样兼顾起承转合的爱恨情仇,加上又如此让人有代入感,一时之间这一千五百册就在金陵的姑娘小姐中流传了开来。 这金陵本就是个温婉之地,人均多愁善感,被那秦淮河上的风一吹,眼窝子就特别浅。 大姑娘小媳妇的哭声在一夜之间仿佛连成了片,在那些铁血的成年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篇幅不长的小书已经在金陵城的中上阶层中传播了开来。 伤心人断肠在天涯,那一段背靠背拎着大雨哭诉的桥段,让心中怀着春情的少女们五内俱焚,仿佛那墙里的女子便是自己,甭管有没有心上人,都觉得门外那瓢泼的大雨就是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种轰动就连宋北云都是始料未及的,晏殊更是如此,他负责写序言和旁白,那一首首纯情肆意的小词从他的手中传出去,就如一夜之间盛开的千树梨花,每每到悲切时,女孩子们都要吟唱一段“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而在赵相的家中,赵家小姐坐在闺房里,眼泪晕湿了纸张,手边的名珠与那已干枯的树叶成为了她寄托相思的唯一工具。 书里那墙中少女是否就和自己一般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本该与那心上人纵情与山花,但却身不由己的要与一个不认得的男子成亲,传宗接代。不管父亲将那晏家少年说得多好,那墙上的少年却永是她心中那一轮的明月光,久久散不去。 泪水再次弥漫开来,眼睛也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她反复婆娑着手底下的那一摞纸,仿佛这层层叠叠的文字上记录的便是自己的悲苦交加的愁思,稍微牵扯一番便是那撕心裂肺。 她再翻一遍、再看一遍、再翻十遍、再看十遍,每一遍都让她的心更疼一番,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心就疼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想如那墙中的少女一般就此认命,但她却发现自己怎的就这寻不到那翻墙的法子,焦灼、愤恨、忧伤、无奈在胸中盘亘成了一道道刀削斧劈的印子,让她难以呼吸。 而此刻的皇宫大院中,太皇太后身上披着毯子,静静的坐在窗口怔怔出神,她在回味着过去与赵匡胤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小官,家中虽不算穷但却也就只是个小康罢了,可后来过去多年,她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偏偏最耐人回味的便是那段等候夫君回家的日子。 她不曾有劳燕分飞,却也是因记挂着心中那个回不来的人,眼中却也似是有泪。 长叹一声,转过头看着红肿着眼睛的金铃儿,轻笑了起来,青春年少到底是如此的好呀,便连那哭都能哭得如此动容。 “皇祖母时候不早了,我先睡去了。”金铃儿抽泣着说道“明日我要出宫一趟。” “为何” “我要去找找看有没有这后头的事,若是没有我可是要杀人的。”金铃儿咬着后槽牙说道“皇祖母你可许我出去” “去吧。”老太太笑着看着金铃儿“这东西写得是好,便是我这等老妪也有了层层思绪,唉” “那是,也不看看是哪个狗东西写的。”金铃儿愤恨的说道“可恨那小碗儿哼” “小碗儿又怎的了” 金铃儿噘着嘴说道“小碗儿在宫外逍遥快活的,我却只能住在这深宫之中,让人不舒坦。” “小碗儿可是被定国公软禁家中呢,你可莫要羡慕她了,上次我问起来,定国公说她在外头总是为非作歹的,这次死活不会让她出门了。” “谁知道呢,若是定国公能关得住那厮,她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模样。”金铃儿是真的气,发自内心的酸涩“哼气死我了,明日我非要出去一趟。” “行行行,去吧去吧。”太皇太后满脸宠溺的看着金铃儿“带着金牌你便去吧,莫要惹祸。” “知道啦,谢谢皇祖母,您最好了” 金铃儿撒完娇回到自己的偏殿,俏俏正坐在桌前用碳条子画着设计图,看到金铃儿红肿着眼睛回来,她有些不解的问道“怎的了被人欺负了” “呵,被人欺负”金铃儿把那叠书稿往俏俏面前一扔“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那狗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俏俏满怀好奇的打开,然后不出意外的也跟着一起哭成了狗,一边哭还一边的说道“怎的能如此太过分了。” “是吧”金铃儿冷哼一声“明日我们出宫,兴师问罪去” “对”俏俏重重点头“怎可如此。” 这两人还是宋北云顶亲近的人,她们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群与宋北云素未谋面的读者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了。 可人说到底还是贱的,即便都恨那作者恨到入骨了,但等不到后续却仍然让她们的心中如猫挠似的难受,心心念念着明日早晨到了那偷偷摸摸的摊子上去蹲着守着看看有何新出的词话本子。 而有些姑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也会讨论一番这书里的人物命运,有说他们注定破镜重圆的也有说他们肯定会天人永隔,争执激烈时甚至还有些人当场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女孩子们的关注很快也吸引了男性的目光,男人跟女人之间对某件事情的态度当然是有不同的。 有如晏殊那样多愁善感为这两人的命运充满了担忧也有那批判这对狗男女不知检点的,反正讨论的方向在男人的出现之后就开始朝着两个方向走了过去。 但这都不重要了,大雪落下的第四日早晨,又是一千五百册书稿被摆在了那里,而那个不大的小摊子上却是人满为患,达官贵人们的家丁都挤在了那里争抢着这一千五百份,有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有些体质弱一些的书生也想挤进去,但着实抵不住那吃得一身壮肉的家丁。 一千五百份书稿顷刻售空,那些人蛇拿了他们该拿的份额之后将钱交给了晏殊,而晏殊则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对面则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表哥,你这事办的漂亮。”晏殊夸奖道“这一千多贯你便拿着,往后还少不得要你帮忙。” “莫要如此说,你我本就是兄弟嘛,我父亲是你姑父,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更是莫要推辞了。”晏殊将钱推了过去“去买些吃的玩的给我那侄女。”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贤弟啊,你这替人卖书的买卖为何要让我托鸿胪寺的同僚给辽国使臣送一本” 晏殊哈哈大笑“便是想让他见识一下我大宋的文人风骨。” “好好好,表弟倒是想的周到,哪日有空再来家中坐坐,那柿子树你可还没摘光呢。” “哈哈哈哈”晏殊连连摆手“改日改日。” 而与此同时,两份书稿已经摆在了南院大王的手中,他看完了第一份就已经气得双手颤抖了,他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怎的看不出来这里头那人就是说的自己,而那女子还能是谁不就是当朝太后吗 这些酸臭书生,大胆太大胆了 这样诽谤皇家是要杀的,可偏偏自己无法去喊冤,就连太后那边也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人言可畏的道理摆在那,若是反应太激烈了,这百姓哪里还会认为这是假的 而且这书里说的也不是什么大宋大辽,而是大明大清。这根本就不存在的朝代,便是指摘也找不出个毛病啊,不管大宋还是大辽可绝少因言获罪的例子,更何况是一本戏文小说。 但气不过,就是气不过 “来人啊,召鸿胪寺丞” 鸿胪寺丞六品官,跟这个王爷级别的比起来自然是召来便是的,他来到这里就被质问为何要把这个给南院大王,他的回答倒也得体,就是说怕这些日子出行不便会让王爷烦闷,于是找些东西给王爷解闷。 这鸿胪寺丞解释完之后还补充性的问一句“王爷觉得哪里不妥当我这便去与大鸿胪卿说去。” “罢了罢了”南院大王烦闷的挥挥手“你且下去吧。” 他赶走了鸿胪寺的人,再次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那两份书稿,越看越生气也越看越伤感,最终却是长长叹了一声,重新坐下翻开起了第二卷。 而此时此刻,太后也在寝宫中,侧躺在塌上看着这文章,眼泪就这么汨汨的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看几个字便要停一停,似有撕心裂肺之感,但却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禀太后娘娘,今日该去大报恩寺礼佛感恩了。” “哦,那便去吧。”太后快速抹去泪水“你去准备一番,摆驾吧。” “小奴这便去收拾。”小太监低声说了一句“今日天冷,请娘娘小心身子。” 215、11月9日 雪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宋大人,辽国南院大王去了大报恩寺。” 小鱼将南院大王的实时动向报告给了正在写书的宋北云,而此刻宋北云的身后的床上已经坐了一排人,从左往右依次是金铃儿、俏俏、巧云和躲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睡得跟死了一样的左柔。 宋北云听到小鱼的话之后默默点头“他去大报恩寺干什么辽国也信佛啊” “不知。”小鱼摇头道“大报恩寺是皇城寺,司命司不可进入调查。” “行吧,你快些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是,宋大人。” 小鱼走了之后,宋北云继续指着左柔说道“你看看这个鬼东西,白天就睡不醒,一到晚上比谁都精神,除了洗澡方便,那是整天就把我关在这里写东西,你看我这黑眼圈。” “谁让你如此心狠手辣,一想到那谷涛无奈抛下辛六子远赴大清,一人在吴越之地一人在极北苦寒之地,我这心都要碎完了。”俏俏在旁边抱着胳膊悻悻说道“你好不扫兴,你让他二人在一起又能如何皆大欢喜又能如何” 宋北云不言语,而金铃儿倒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方才小鱼儿是不是说了报恩寺” “嗯”宋北云侧头过去“很熟啊” “去过,不过昨日太后倒是去了报恩寺,说是要斋戒礼佛七日。”金铃儿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书稿,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我的老天爷呀你莫不是写得就是那二人吧” 金铃儿自然不是左柔能比的,她的智商全程是在线的,书里的剧情和现实的剧情这么一贯通,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金铃儿以拳击掌“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相中的那个宋北云。” “你乱说什么呢乱说。”宋北云摇头道“这正阳之下无新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呵呵,极好。你便这么干吧,过些日子等那些个看书的人咂摸出滋味来,你就知道好戏开场了。”金铃儿哼哼两声“哦莫不是你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天既削了太后的名、又打压了辽国的势” “你是我的人不” 这句话宋北云其实是说秃噜嘴了,他其实就是想说“你是我这边的人不”但这边给省略掉之后,这话一出口自带了粉红色的肥皂泡泡了,金铃儿当时就安静了下来,她侧头看了看俏俏和巧云,然后默默低下头,小声的回道“嗯” “不嗨,所以你可别再嚼舌头了。”宋北云刚想解释,但想想没什么好解释的,就顺着话往下说就成了“恨我不死是吗” “你可不能这般说我。”金铃儿不乐意了,她抬脚踢了踢宋北云“狗东西。” 宋北云放下笔,想了一会儿“报恩寺我能去不” “能倒是能,不过只能去到那前堂,后头一般都是王公贵胄在里头礼佛斋戒,不可随意打扰的。”金铃儿回答道“你想去” “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毕竟不知道咱们大辽的南院大王在里头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金铃儿一听他想使坏,立刻就亢奋了起来“去我带几个人,然后让这厮带几个就行了。”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睡得酣畅淋漓的左柔的头“国公之女想去后堂也是易如反掌的。” 宋北云摸着下巴沉思道“我也能去” “能是能,不过倒是要男扮女装了。”金铃儿点头道“俏俏上” 宋北云愣了片刻“不行,我不去了” 但最终到底是反抗不了皇家暴政,宋北云被按着穿上了女装,因是寒冬所以衣裳裹得严实,倒也看不出来有多紧绷,反倒是因为他身高腿长的,穿上女装之后颇有些异国风味。 “来,将你那胡须刮掉。”金铃儿抱着宋北云的头“巧云快些,我拿住他了。” “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少来了你,你那胡须一看便是刮过的,硬硬的毛茬子罢了。”金铃儿狞笑着说道“可莫要乱动,不然给你那俊俏的小脸上来上这么一刀,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当巧云被强行拉入战局之后,宋北云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他就被公主殿下强行梳了个面团髻子,还插上了一根发簪。 “来呀,姐姐们,今日我等让那贼人见识一番我等的手段。” 金铃儿一挥手,宋北云亲手制作全套化妆用品就摆在了桌子上,俏俏走上前满脸笑容的说道“我给你画个好看的。” 宋北云其实是认命了,毕竟满足好奇心是要有代价的,而且看她们几个人这架势,自己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而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穿女装化妆的宋北云立刻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女孩子们的艰辛,这化妆真的是要了他的狗命,先是用细线净面,将脸上的死皮、角质层刮掉,然后抹上用青瓜汁调蜜,等到脸上感觉油光水亮时洗去那鬼东西,然后才开始画胭脂。胭脂之后是眼影,俏俏觉得宋北云眉毛太粗了,还用拔猪毛的钳子将他散乱的眉毛给拔去了一溜,等到都办完之后,最后才是蜂蜡做的口红。 全套都结束之后,宋北云往那一坐,还真的是有些那种惹人怜爱的味道,而他身后更是有金铃儿和巧云在帮他细致的将头发重新解开并开始盘弄起精致的发型。 在他折腾的时候,左柔晕乎乎的醒了过来,看到宋北云那样之后,她就跟第一次被人领养回家的狗似的围着宋北云转了好多圈,在确定是宋北云没错的之后,她笑得就跟中了邪一般。 “好好好,这可是顶好的”左柔捂着肚子趴在床上用手拽着宋北云腰间的带子“你们给他戴上朵花呀” “闭嘴”宋北云怒斥“没你事,别废话。” 偏偏在这时,晏殊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他刚要说话,看到屋里的风景,眼珠子这么一转悠,立刻转身就跑。 “拿下他”宋北云跳了起来,也不顾自己的披头散发“你还给老子跑” 在一个时辰之后,两个高挑的异域美少女就这样出现在了屋子里,晏殊手中的折扇被换成了金铃儿的金丝藕荷色绣边玲珑团扇,脖子上挂着的长生锁也换成了一串翠玉金蝉琉璃项链,玫瑰红底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衣衫,外面披着一层芙蓉色色绒毛锦色碧霞罗,衣摆上锈着茶褐花纹,手上更是抹上了桃红色的指甲油,看着千娇百媚。 宋北云自也是好不得哪里去,粉白金缎风毛暗花长衣,外面披着一层宫黄色羽缎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绿底凰鸟纹,乌黑发亮的秀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芥末绿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点翠镶金花步摇,走起路时还会发出如风铃儿一般的响声。 “真美啊。”晏殊在铜镜前转着身子“又暖和又好看。” “你够了。”宋北云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你还美起来了是吧” “你也美。”晏殊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正所谓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可去你奶奶的。”宋北云拍了拍胸口“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女的啊。” 金铃儿此刻刚好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半圆形的东西“哈哈,早有准备” 左柔一看,当场暴走“那是我的” 宋北云看了一眼金铃儿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左柔的胸口,默默的叹了口气 而晏殊则婉拒了这种古怪的东西,他说自己瘦弱一些,有那物件也算不得什么事,更何况有人也是如他一般。 然后他被左柔打了一顿。 一行人在打点好行装之后就往外走,刚吃完饭的小鱼刚从厨房出来,看到面前的场景,当场就吸气吸出了猪叫声,他惊愕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还有一个”宋北云指着他“不能放过他。” 小鱼用力的摇头,然后三下五除二的跳上墙头,消失无踪了 看到真的抓不住小鱼,宋北云心里也是有点遗憾的,毕竟他想看小鱼穿女装很久了,这个小太监穿上女装肯定美貌一绝的。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晏殊站在宋北云身边,比了比肩膀,他生生要比宋北云矮上了两寸左右,而晏殊在同龄人里可已是算比较高的那种了。 “长得矮还有理了”宋北云手上拿着个闷山药当零食,边吃边往外走“个子高你也要说两句” “哪有女子如此高大的” “行了。”金铃儿转身说道“你们两个都闭嘴,等会子可得让人看出破绽来了。巧云姐,你去寻轿夫来,我们这就启程报恩寺。莫要再耽搁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咱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215、11月9日 雪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曾经宋北云去过南京玩的,那时候的南京总是透着一股子现代化的气味,跟其他所有城市一样,没有丝毫的亮点。 不管是那南朝四百八十寺也好,还是那金陵楼台烟雨中也好,都看不得它本来的模样。 不过这场雪倒是让他看到了这金陵城本应该有的钟灵秀美,虽是颇有些“烈日炎炎似火烧,公子王孙把扇摇”的高高在上。但是有一说一,明明能享受谁还会去故意吃苦头呢,看到那些衣衫单薄的乞丐瑟瑟发抖,宋北云现在能干的也就只是把脸转过去不看他们罢了。 “这家小姐,等会子可是要加五成啊。”外头的轿夫突然对宋北云说道“您这也太沉了,这天又路滑,我兄弟二人有些顶不住。” 宋北云回过神,尖着嗓子应了一句“给你俩翻倍。” 这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即便是担着这一百六七十斤的家伙有些费力,但这一趟可比在老家扛猪去宰划算许多,再加上这翻倍的力钱,干活自然也卖力了许多。 一行人来到了那大报恩寺,宋北云爽快的给了钱,看着那高高的山门,说来也是奇怪的,这报恩寺虽然一直都在这,但真正叫这名字的时候却已经是明朝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也许是历史的更迭造成了不可预料的巧合吧,反正就是一个名字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这等寺庙上山之前是要记名的,若是等闲想香客可是不许进那山顶本寺,最多就只能在山腰上的小寺中求神祷告,毕竟这顶上可都是王公贵胄的清修之地,惊扰了他们可是得惹来麻烦。 不过论名号的话,大宋帝国长公主那可是响当当的,她本身也就是个喜好折腾的女子,带几个姐妹来山上玩倒也说得过去。 “此番来报恩寺,一来是想清修几日,二来是想给我那皇祖母烧香祈福,祈求太皇太后万寿无疆。” 这大宋天大地大,太皇太后最大,就算是赵性本人都比不得这吉祥物一般的老太太,加上她也确实拿着老太太的金牌,所以这一行人得到了报恩寺主持方丈的亲自接待。 她们几人吃了些斋饭,就去了那后堂的小屋中,这些小屋便是专门为这些清修的贵人们准备的,一人一间,两栋屋子之间还隔着片曲径通幽的小林子,便是那翻江倒海也是让人听见不得的。 不过唯独公主和定国公之女是有资格住单间的,像阿云这等下贱的商贾之女、阿姝这样的低等官宦之女,最多最多也便是两人住一间。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女孩子们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阿云也拎着东西跟阿姝一起进了一间暖烘烘的小屋子。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地方其实别有洞天,看上去是一间大屋,但进入之后却是三间小屋加个小院,一扇木门可供出入,而这屋子下头还是点着火的,房间里怎么的得有个三十度上下,温暖宜人,每日还有那小沙弥给挑水送饭添柴扫雪,端的是舒坦。 阿姝进了房间就直接躺在了地上,甚至还将打坐用的蒲团垫在了脑后,翘起了二郎腿“阿云啊,你我姐妹一场” 一句话还没说完,宋北云就用脚踩了他的头 “你这人”阿姝挪到一旁“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阿云撩起袖子“到时候你可别怪叫破喉咙没人来救你。” 阿姝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喝着滚烫的青茶,脸上满脸严肃,他沉思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这太后可当真会跟南院大王混在一起这也太巧了。” “巧天底下就没有完全巧合的事,每个巧合的背后都有其必然性。”宋北云将书稿拿出来“晚些时候我让小鱼摸清楚这太后和南院大王都住在何处,这地方原来这么大来的,娘的失算了。” 他其实以为这后院大概也就是个小区那么大,撑死也就那么大对吧,可谁曾想这个地方一路连到高座寺,这特么都到了雨花台。这真的不太好找,而且宋北云看到一个寺庙居然能占这么多地,他心里也不知道哪里就来了一股气。 “你怎么看着气哼哼的。” “十万亩。”宋北云拍了拍地板“这个鬼地方占了十万亩地,老子一亩算石粮,十万亩就是十万石,他娘的死秃驴。” “这很长啊,当初大相国寺可是有二十余万亩。” “哼,灭佛可是没灭干净。”宋北云靠在蒲团上侧着身子“不过这地方倒真的是舒坦啊,啊” “唉,你不要睡啊”阿姝踢了踢阿云“云妹妹,你可莫要这样懒散,出去逛逛啊,逛逛这四百八十寺呀。” “有尼姑庵么我听说尼姑庵里的漂亮姑娘特别多。”宋北云懒散的抬起脑袋“去看看有没有那落魄的武媚娘,咱到时候想想办法给整回去玩玩。” “你还是睡吧。” 阿姝看到这个懒狗为了不想出门宁可说出这种下三滥的话,所以颇为无奈的自己起身出去赏雪赏梅花去了。 而宋北云则始终躺在那里不动弹,毕竟屋里这么舒服,关键还不用花钱,这日子太美了,特权阶级就是特权阶级,之前他还一点都不羡慕金铃儿,以为这帮人土著能有什么享受的手段,而如今一看,到底是自己太年轻啊。 首先这小屋子,脱鞋进来之后那灯绒的毯子,羊毛的毡子,还有那温暖宜人的热浪,屋里有那黑厥的干果也有那武夷的红袍,一杯茶点上吃些干果,往热乎乎的垫子上一靠,这日子那叫一个美。 不过还没等他爽多久呢,金铃儿就偷偷摸摸的来到了这里,走进门之后发现没有其他人,她直接就扑到了阿云的怀里,小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而宋北云也懒的动,仍然躺在那抱着金铃儿就跟抱小猫似的。 “好些日子没见了,可有想我啊。” “你束胸那么紧啊”阿云撩了半天都没能撩开“这么绑着不行的,影响血液循环。” “真讨厌”金铃儿从后头解开自己的束带,任由这个狗东西干些肮脏事,而自己则靠在他怀里仰起头问道“你说要是太后真的跟那契丹人有染,这可是得多大的事。” “就跟咱们这样”阿云手上愈发的不老实了起来“那其实也没什么嘛。” “呵,若是被人发现了,我能嫁你。太后能嫁契丹人吗”金铃儿抱着宋北云的脖子打了个哆嗦,颤声说道“好了好了别弄了,等会子不好打理,麻烦的很,若真是憋闷,晚上你悄悄去我那就好。” 而这时一个小沙弥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提着热水壶给屋里的壶子换上热水,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那两人,匆匆来匆匆去的。宋北云其实当时都差点被吓萎了,缩在那一动不动的。 “你怕甚。”金铃儿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小沙弥“这等事,他见过的可比你听说过的还要多些,不会有事的。” “握草”宋北云起身,抽出手惊愕的说“这地方这么糜烂” “只有你想不到。”金铃儿轻笑一声“你现是知道为何这地方穷奢极欲却无人动它了吧” “好好好,这地方好,去他奶奶的十万石粮。”宋北云连连点头“可是太棒了。” “坏人”金铃儿打了宋北云一下“晚上来寻我,上次说好的,给你些东西呢。我这便先走了,若是离的时候太长,你那柔姐姐怕是要炸了。” “嗯,你去吧。” 金铃儿走了之后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阿姝冻得像条狗似的哆哆嗦嗦的回来了,他一回来立刻就钻进了羊毛毡里死活也不肯出来。 “知道错了吧” “哎呀”阿姝缓了好久才缓了过来,他长出一口气“可是真冷啊。唉,不过你可是不知啊,方才有人居然对我暗送秋波,还特意到我面前的避风亭里吟诗给我听呢。” “谁的狗眼这么瞎”宋北云翻了个身“能看上你,那也是真的瞎啊。”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这等姿色,放出去那也是国色天香呢。” “你放狗屁。”宋北云摆摆手“吟诗然后呢” “然后我对他笑了一下便回来了,那等狗屁不通的诗才,也敢在爷爷面前吟,若不是今日爷爷风华绝代,非骂得他个狗血喷头不可。”阿姝意难平的说道“不行,等会子我换上男装,非要去骂他一顿,越想是越气。” “你行了”宋北云哀叹一声“怎么有你这种孽畜。” 晏殊从羊毛毡里探出头来,看着宋北云“要不我们一起去骂他一顿” “不去不去,我就在这等小鱼的消息,你要骂人就赶紧去,别在这烦我。”宋北云也拉过羊毛毡盖在身上“老子睡一会儿,你要把我吵醒了,我就揍你。” 晏殊长叹一声“狗东西整日就是赖死赖活的,一丁点澎湃之气都没有。” 宋北云掀开羊毛毡“我现在就起来揍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16、11月10日 晴 自与东君作别,刬地无聊 良久皓齿两相分,藕断丝连点绛唇,太后眼中带着水汽,像个小女人似的捶打着面前的汉子“若是当年你带我走了,如今怎会如此,你这负心的东西。” “是我对你不住,可你也想我一介武夫,怎能忍心带你去风餐露宿,你又不是不知那几年我都活成了如何模样。”汉子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好像舍不得放开一般“你可是不知,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每每风雨交加,我便想起你的眉眼,出生入死不曾半分胆怯,可却常常因梦到你而泪湿枕巾。” 太后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反手抱住汉子的腰,死活也不肯松手,样子可是伤心极了。 “阿金,我要你”太后突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带着颤音说道“我都要” 而随着里头的声音渐渐起伏氤氲,远处树上的小鱼恶心的撇了撇嘴,然后便像一只灵巧的猿猱一般消失在树影之间。 而此刻宋北云正在屋子里煮火锅,因为怕担心自己的屋子有味道,于是把煮火锅的地点选在了左柔的房里。 “来来来,牛肉来咯。”宋北云从运来的箱子中掏出牛肉片和风干的牛肉,一时间香味扑鼻“别急别急,管够管够。” 他一边张罗着一边在旁边拿出一罐浓稠的酒浆,给每人倒了一小杯,然后说道“兑水兑水,不兑水胃都给你烧个窟窿。” 虽是兑水,但这酒仍是香味扑鼻,一时之间屋中翻滚的热浪一浪一浪,外头虽仍是大学纷飞,但却丝毫不影响这屋中的春意盎然。 “这佛门圣地,你吃肉喝酒,真的是该死啊。”晏殊拍着肚子说道“唉,这是牛肉那是羊肉,这是猪肉,那这是个什么肉” “驴啊,驴肉天上的嗯哼肉,地上的驴肉。” 龙肉是肯定不能说的,毕竟忌讳,佛门之地喝喝酒吃吃肉倒是无所谓,可这犯忌讳的事可不能乱来,不能为了装逼给自己惹出奇怪的麻烦。 而刚好这时,小鱼从外头窜了回来,他身上潮湿的很,看来是在外头冻得够呛,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发紫,但看上去却是神色如常。光这一点宋北云就真的很佩服他的精神之坚毅。 “快来块来,刚好等你呢。”宋北云让出了位置“来来来,吃点肉喝点酒暖和一下。” 小鱼有些忐忑,但看到宋北云那样子,他也颇为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接着就见宋北云给他装了满满一碗的肉食,还有一碗温好的烈酒“赶紧吃,今天辛苦你了。” 小鱼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也不说话,却是开始拼命的吃起了东西,不过就是吃着吃着,眼睛便模糊了起来。 等小鱼第一轮吃完,他的脸色和嘴唇都恢复了血色之后,宋北云则一边烫着蔬菜一边说“打探到太后的动向了” 小鱼抬头环顾四周,有些不敢开口,而宋北云倒是大手一挥“没事,在座各位都是要杀头的,没什么避讳。” 晏殊一口酒水差点喷了出来“我我冤枉啊。” “不,你不冤枉,你该死。”宋北云说完,对小鱼一点头“你说。” 小鱼是个忠诚的叙述着,他将太后和北院大王偷偷幽会的事说了出来,包括对话内容。 “最后,他们就开始啾啾啾啾啧啧啧了,再往后还有嗯嗯嗯嗯啊啊啊,还有亲亲小心肝轻点轻点。” 小鱼一脸纯良的将这些东西说了出来,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宋北云也听得津津有味、晏殊也听得津津有味,但姑娘们却是已经顶不住了,除了左柔之外一个个脸红得像是猴屁股,即便是黄段子公主金铃儿都有些顶不住这样的刺激。 “之后我见他们没动静了,我便回来了。”小鱼略微想了想“半柱香时间,许是还不到。” “半柱香都不到啊,是不是短了点”宋北云翘着脚吃了口肉“要换成我,怎么不得半个时辰。对吧巧云姐。” “去”巧云红着脸气冲冲的喊了一声“不许胡说” “现在不是论长短的时候吧,重点是太后当真跟那个契丹人那样”金铃儿捧着脸“哎呀呀这可是大事。” “这事,就满足个好奇心就完事了,你没法子往外说的。”宋北云摇头道“我就当来这就地取材了,到时候恶心他们一把就完事了。我们拿不着证据,一切都是白扯,除非他们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还不出格”金铃儿满脸诧异“太后通辽。” 宋北云笑了起来“是辽通太后啦。” 这句话一开始还让人满面迷茫,但转眼晏殊就反应了过来,他捂着嘴笑开了花,第二个反应过来的就是金铃儿,她本就微醺的小脸更是娇俏的可爱,用手头的东西扔向了宋北云“讨厌” 之后巧云和俏俏也陆续明白了过来,唯独只有左柔的眼中全是迷茫和问号,根本不知道太后通辽跟辽通太后到底的区别在哪。 “当然不出格,他们在这个公允之地干些苟且之事,你找不出证据,也没法子说出哪里有毛病,而且本身我们跟他们的区别在哪里你说说,一个马上要嫁人的国公之女、一个即将召婿的大宋公主,来到这个地方跟着一个男扮女装的男子,你们说的清楚大家都不干净,就没必要去折腾什么。”宋北云仔细的解释了起来“毕竟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八的事,这不是傻子才干的么。” 晏殊疯狂的指着自己“我我我,我也是男儿身。” “你给老子国色天香去。”宋北云推开他的头继续说道“我们只是坐实了他们两个是真的有事,那么之后会怎么样其实我们就有了方向对不对,这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牌,但绝对不能当成底牌,因为经不起推敲嘛。” 金铃儿连连点头“那之后我们该如何是好” “继续扮下去呗,最好能有个巧遇,到时看看会出现什么事。”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们继续喝酒吧,时间还长着呢,玩不死他们。” 第二天一早,风停雪住,天空放出晴来,但却是更冷了一些。晏殊刚起床却发现宋北云从外头走了进来,他迷迷糊糊的问道“大早上你哪去了” “还一早呢这都快午时了。收拾收拾,吃斋饭去,听说这报恩寺的斋饭可是一绝。” 再次穿上女装,宋北云二人去和金铃儿他们汇合了,夜晚大家都喝的有些多了,今日不约而同都起得晚了一些。不过女孩子们要比宋北云他们先到,几人坐在小屋中开始互相化妆,只是她们都觉得金铃儿今天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你是怎的了身子不舒服么看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左柔走过去在金铃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可就这一下将金铃儿拍得跳了起来,她捂着屁股歪倒在了垫子上嗷嗷直叫唤。 “怕不是昨日喝了酒长了痔。”左柔挠着下巴嘀咕道“你不能喝就莫要喝了。” 而这时巧云走了过来将金铃儿搀扶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金铃儿红着脸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巧云莞尔一笑,又是悄悄的说了几句,然后就扶着金铃儿走了出去,来到了她和俏俏屋中。 左柔看着正在描眉的俏俏,一脸茫然的问道“金铃儿怕不是真长了痔吧” 俏俏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往后保不齐哪日你也会这样。” “那不能够,我与她可不同,我可每日都修行武艺呢,与他们那些个整日闲坐的人哪能一样。” “这事儿吧”俏俏轻笑了起来“许是与练不练武并无关联。” 不多一会儿,宋北云跟晏殊一身女儿家打扮,身上披着狐皮裘的斗篷就走了进来,宋北云环顾四周“她们俩呢” “我跟你讲,金铃儿长痔啦。”左柔兴高采烈的说道“哈哈哈,你可是不知道她早晨走路那样子,甚是可笑。” 晏殊转过身,默念“非礼勿听” “哎呀你行了。”宋北云勾着左柔的脖子“人家不舒服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倒也不是高兴,只是这般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长个痔属实不算奇怪。” 等金铃儿回来时,虽是走路姿势还是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之前那么别扭的,应该是巧云给她上了些药。宋北云走上器搀扶住她,小声问道“要不你就在这休息,我去给你把饭送来” “死东西死东西”金铃儿打了他两下“都怨你。” “都怨我都怨我。”宋北云叹气道“谁知道你这么娇嫩呢。” 巧云这时走了上前,嗔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你可不能将公主当成我呀,我自小练武,体质要是强上许多的。”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宋北云心疼的捏了捏金铃儿的手“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取饭来。” 217、11月10日 晴 庭院深深深几许 这深山古刹之中的别有洞天其实是让人格外放松的,行走在白雪皑皑的林间小道中,倒颇有一种踏雪寻梅的趣味。 “阿姝啊,你有多少日子没来身子了怕不是有了吧。” 正在吃麦饼的晏殊听到宋北云的话之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继续咀嚼着那块饼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为何突然就说这等话你有病吗” “得提前适应角色,你姥姥的。到时候突然问起来,不至于穿帮。”宋北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看你走路那姿态,那一看就是个去惯了青楼的狗书生。” “那我该如何” “骚起来得骚起来”宋北云拍着自己的屁股“你看我,得来回扭,扭起来你懂不懂” 晏殊指着前面正在一边走一边练梅花桩的左柔,默不作声。 “你跟好的学不行”宋北云将巧云和俏俏的手牵住“看看她俩怎么走路的,你跟只猴子学什么” 晏殊挠着头开始学起了俏俏和巧云的步态,一步三摇的往前走了起来,但怎么看怎么别扭,就是缺少了一份少女那种轻柔摇曳的姿态,感觉他没同手同脚就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说起这个,左姑娘整日练武,她是个高手” “她是个屁。”宋北云看向前面蹦蹦跳跳的左柔“她唉,就这么跟你说吧,巧云练武那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我练武是从小被师父赶鸭子上架逼的,那家伙练武是在地摊上买的武林秘籍。巧云姐,当时那厮花了多少钱买那本达摩易筋” “八十贯。”巧云捂着嘴乐不可支“还了价的,本来可是要一百贯。” “号称是天竺不传之秘,然后她就练了七年。”宋北云摊开手“就这么个人,你指望她练成什么神功” “那还真是好骗啊。”晏殊沉思片刻“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后头有你这么个魔头,若是换了个女子,如今保不齐要变成什么鬼样子。”晏殊叹气道“世间到底少了一位奇女子啊。” 晏殊这人除了是个喷子之外,他还是个顶级的阴阳师,最擅长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是不知是好是坏,反正让人听着不舒服就完事了。 一行人除了金铃儿之外很快来到了报恩寺的饭堂,这地方的斋饭可是以精美著称,可谓是天下闻名,前朝不少诗人都为这地方的斋饭留下过诗文,这饭堂周围也贴满了名家的笔墨,看上去倒是颇有一番气派。 而当他们踏入这里时,立刻就有那知客僧上前招呼几人落座,反正能来到这地方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身份的事连问都不问,就只是问了一句“几位是否用膳”之后便开始张罗了起来。 这地方的斋饭精致是宋北云早有耳闻的,但究竟有多精致今天却是让他涨了回见识,那豆腐端上来若是不说还让人以为是那炖肉,不光是造型像甚至连味道和口感都几乎一样,还有那一碗淡如清水的汤,喝上一口却是百味俱全,就连那米饭都是江西运来的贡米,香味扑鼻、滋味浓厚。 “好吃好吃好吃。”宋北云端着碗连叫三声好“能把素菜弄成这个样子,当真是了不得。”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往日都是谁在这地方吃饭。”晏殊叹气道“这样的饭食,一份怕就是普通百姓一月的口粮啊。当真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是既得利益者,你应该拥护特权。”宋北云摇头道“你的立场绝对不允许你去同情底层民众你懂不懂” “可吾辈之远望不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宋北云摇头道“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我的梦想是在让自己过得舒坦的同时,顺便改善一下下层阶级的命运环境。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去为下层阶级发言,你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晏殊眉头紧蹙起来,他放下筷子“这话可就不对了,即便是王侯将相,悲天悯人何错之有” “你吃着肉、烤着火、玩着娘们、溜着狗,你有什么资格去别人说百姓真可怜,我要为他们造福。这你妈不放屁吗”宋北云也放下了筷子“什么时候等你放下你本身利益,站到了大多数人里,吃糠咽菜、衣不遮体时,你才有资格说我要改变这个世道,既得利益者你本身就站在了俯视角度,你告诉我你平天下你觉得合适吗你屁股坐在这里,你让人怎么去信你的话最后结果会是怎么样当然就是换一批酒肉臭、换一批冻死骨。懂吗” 晏殊觉得有理却又觉得无理,他暗暗有些生气了,轻哼一声“那按你这般说,穷苦命该穷苦、困顿命该困顿” “嗨。”宋北云摆摆手“你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并不是不让你干什么,而是让你别站在冻死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是让你在酒肉臭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你是士大夫阶层,你的资源能干很多事,你如果想改变这个世道不是推翻它颠覆它那么简单,是你能够起一座高楼,你坐在楼上继续享受着你的酒肉,而下层的那些人却也从茅屋搬入了大厦。高台教化、启迪万物,你要做的事不是去颠覆时代,你要做的是要让那些下面的人看到你时,不再恐惧、不再咒骂、不再颤抖,而是可以挺直胸膛大喊一声有朝一日我也当如此” 宋北云用筷子敲着脑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这才是你这士大夫要干的事,而不是在那感叹他娘的朱门酒肉臭。” “说的好”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生生把宋北云个吓了一个激灵,接着就见南院大王从外头阔步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接着眼睛直接锁在了宋北云身上,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看着是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 宋北云感受了他的目光,连忙低下了头,而南院大王看到他那样子也哑然失笑,走到旁边那一张桌子坐下,命知客僧上菜,却是一言不发。 等饭菜上齐之后,南院大王却没忙着吃“只是抬头看着离他最近的宋北云“这位姑娘,本王见你好生面熟,你可是有一个会摸骨看相的哥哥” “何必呢”宋北云叹了口气“王爷何必呢。” 南院大王终于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也没问宋北云为何会在这里,他只是摇头笑道“方才那番话说的可是有气魄,若是有朝一日你想游历天下时,可别忘记去辽国看上一看。” 宋北云苦笑起来,刚才跟晏殊讨论的太激情了,忘记了自己的女儿身份,现在好了让人给识破了,这下可丢人了。 “王爷好雅兴啊,今日也是来赏雪的”他想了想,便开始没话找话了“王爷可莫要笑话我了,这也是被迫无奈,全因我与定国公之女为好友,想借着她的名头上来瞧瞧,我这人天生好吃,听说这报恩寺斋饭天下一绝,就动了这歪心思。” “无碍。”南院大王点头道“若是传出去定国公之女与男子结伴入寺,这倒也是件不堪之事。本王明白,无需赘言。” 左柔仰起头“现在传出去我不也完了吗” 南院大王哈哈大笑起来“放心,我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只是看着几个少年颇有些感慨罢了,想当年我与你们一般大小时可比你们荒唐许多。” 看来这家伙还挺爽快的,不管是真爽快还是假爽快,自己几人至少明面上跟他没有过节,而他是汉人的事宋北云也只跟了赵性说,想来赵性也不会轻易往外透露,所以这南院大王也是承下了宋北云这份情面。 “王爷打算在山上几日” “唔。”听到宋北云的问题,南院大王沉默片刻“礼佛七日吧,听闻明日这里还会有不少贵胄之家会来赏雪拜佛,到时凑个热闹。” 啊对昨天晚上金铃儿跟宋北云说过这档子事,云销雪霁之时,报恩寺会变得格外热闹,金陵城的名门望族、王侯将相大多会前来赏雪小憩,每每此时还都会有诗文传颂。而且听闻每逢这等时候都是那些少爷小姐们看对眼的好机会,所以每次来的人都是青年人居多。 想想这地方啊 本来这个时代社会开放程度就比较高,宋北云觉得他身处的大宋的开放程度绝对是要超过唐朝的,想到前朝那些荒唐故事,这个时代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再加上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鬼知道会有多少野鸳鸯在这里双宿双飞也鬼知道会有多少顶绿帽子戴在了老实人的头上。 宋北云觉得自己可能是来到了天下一等一隐晦之地,而现在想来的话,这太后跟这个南院大王恐怕还真的是打算浑水摸鱼啊。 他们的小院外头都有侍卫,除非有小鱼这等专业选手否则也没人能够接近,所以这看似嘈杂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算计啊宋北云连连点头,觉得那天这个南院大王跟太后近侍聊的恐怕就是这方面内容,好心思。 想通了这一点,宋北云再看向南院大王时,他就感觉两个人之间多了一抹心照不宣。 果然,在吃了饭之后宋北云主动跟南院大王告别,然后两人便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各自顺着各自的方向回去了。 回到金铃儿那边,宋北云将带来的饭菜分给金铃儿和伺候她的小鱼,然后自己则坐在金铃儿床边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说道“我被南院大王发现了。” 金铃儿眼睛一睁“然后呢” “他好像无心生事,就当没看见一样,吃了饭就走了。”宋北云抿了抿嘴“嗯,这家伙难搞哦。” 金铃儿略微思考一下“倒是无碍,你就说是跟着左柔来的就是了,咱们一早就说好了对策,我到时就说我也不知你与小晏是男子就好了。” “我觉得要出事。”晏殊靠在外头的门廊上,眉头紧蹙。 “你又怎么觉得了”宋北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整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你要知道这辽国南院大王是来干什么的,他是来与大宋交好的。”晏殊仔细分析道“但你不觉得太过于顺利了” 宋北云挠了挠头“还行吧,怎么了” “据我所知,辽国之内有主战主和两派,斗得不可开交。这南院大王怕是主和派,他来宋地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会是如何” “开战。”宋北云不假思索的说道“他可是南院大王,辽国大皇子的太保,他要是在这里出事,结果不用想。而且作为主和派的大皇子恐怕也不过为什么你突然这么说” “你总是说我有宰相之才,我始终觉得当宰相不用什么才气,若是要就是要有那细致入微之力,昨日我去赏雪时就瞧见有不少辽国僧人来了这报恩寺,之前我还觉得没什么,不过就是些辽国云游僧罢了,可今日听那南院大王对你那番话是由衷的赞叹,我就想事情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宋北云一边给金铃儿喂饭一边说道“你继续说。” “自五代十国之始,便素有改革之风声,但就如你所说,改革如数九寒天水面破冰,大宋是如此、大辽也是如此,从辽国的双公主选婿和辽国南院大王驻于此地可以看出来,辽国的改革已开始了,但那些保守者却恨不得他们死。”晏殊沉声说道“往日南院大王住在鸿胪寺,重兵把守。而如今他来到这地方,若你是那些保守者,你会怎么样” 宋北云眼睛豁然亮了起来“有人要刺杀南院大王” “最怕的还不是他被刺杀。”晏殊叹气道。 宋北云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而是在大宋太后的床上被人串了串子” 晏殊不置可否,而宋北云立刻起身“小鱼” “宋大人。”小鱼往前踏出一步“请吩咐。” 三天,我可能都只更一章啦,因为我还有百多均订就到精品了,如果更的太多订阅反而会往下掉啊,如果提前到了提前就恢复更新各位,拉兄弟一把,这是我第一本上精品的书就等你们了,大家互相转告一下来给订阅一下吧 218、11月11日 雪 四面边声连角起 停了一日的雪又一次在清晨飘荡了起来,宋北云站在小院中看着天上的鹅毛大雪,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晏殊“你说,我们这的雪都快成了灾,北方会是什么样” 晏殊轻轻摇头道“那我怎的知道,几千里云月,我又不是那千里眼。” “来,乖孙儿,我再教你一招。”宋北云蹲在屋檐下,拾起一根小棍“我们如何判断一个地方是否出现了问题,就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判定。” 晏殊摆出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宋北云则用小棍在地上划出了很多小方格,上头写上了宋金辽草原等字样。 “大宋开源做买卖是出了名的,这些国家的商贾都会汇聚在庐州、金陵周围进行买卖,并不是因为方便而是因为市场规模大,可以进行各种物资的交换不担心会积压。”宋北云用棍子戳了戳晏殊“这是背景也是前提,如果单靠探子来探听消息,我们的资讯就落后太多了,天底下有一种人比探子可要精明许多也灵通许多。” “你是说商贾” “答对咯。”宋北云嘿嘿一笑“入冬以来,你有没有发现贩卖牛羊肉的少了,牛羊肉涨价了,但是牛羊皮多了羊皮、牛筋、牛角市面上的价格跌到了这几年的最低点。” “是的,我还买了一张生牛皮呢。”晏殊点头道“准备去做一面鼓。” “大宗商品的变动一部分是根据政策,一部分则是因为的天气。”宋北云轻轻敲打这旁边的一颗玉兰树“异族商人在搜罗各种生活物资,相应的却是用战略物资来交换。粮食、铁锅、盐巴、布匹、蔬菜等等都开始逐渐变得紧俏了起来,若不是户部严格限制,恐怕现在城里已经粮价飞涨了。” “哦如何说” “食物产出少了,其他次要物资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牛角牛筋牛皮这本就是制弓、弩、皮甲的东西,你几时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抛售这说明北方遭灾了,不光是遭灾,还可能是这些年难得一见的大灾,牧民不得不将原本用来贩卖的肉食囤积起来,却用这些重要的战略物资从别国换取食物等生活用品。”宋北云在草原那一块地方戳了戳“之后我们来说一下辽国,辽国的商人卖的最多的是什么粮食,主要是小麦、面粉。但是入冬之后,辽国出口的粮食锐减三分之二,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手工制品、木制品,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蠢货” 被宋北云突兀的一骂,晏殊整个人都懵了,从小到大都是他叫人家蠢货,何尝被人称之为蠢货,可子毕竟曰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所以他也只能默默的承下了宋北云的羞辱。 “说明辽国在备战” “为何能说辽国也遭灾了呢”晏殊不解的问道。 “这就要从商品结构来看了,如果是遭灾了,他们的粮食产出并不会比大宋低,那么他们进口的产品不会是粮食而是布匹、药材、木材等等应对灾年的物资,可是如今他们却一边在备战一边交好大宋,就说明他们那边的灾并不严重,但草原那头却已经是一塌糊涂名不聊生了。”宋北云笑盈盈的说道“你看,东方四巨头出现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金国” “对了。”宋北云点头道“这里最舒服的反而是金国,他本身就跟大宋贸易不多,而且他们那白山黑水每年这个季节都几乎是大雪封山,人家进不去他们出不来,这些人也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所以对他们来说顶多就是一个比较不寻常的冬天罢了。这一下,辽国保不齐要趁着这场雪灾会跟草原来一场硬碰硬。而南院大王来这里真正意图除了是秦晋之好之外,就是求援大宋。” 晏殊挠着头发“可是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你傻啊,这事能露风声出来说不准国书已经摆在了赵性的桌上了,为了求援大宋,说不定辽国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宋北云说着,突然张开嘴接起了雪花,然后吐了口唾沫“呸,没味道。” 晏殊轻轻点头“看来这商贾里头也有大学问啊。” “那是。” 正在此刻,小鱼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凑到宋北云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宋北云点头道“吩咐下去,按照我的命令执行,不然到时候掉了脑袋别怪我没提醒,那王老太监什么意思” “我已于大伴解释了,他说一切以宋大人为主。”小鱼认真的说道“但大伴也说了,一切后果也由宋大人承担。” “这个没种的老王八。” 宋北云骂了一声,小鱼的脸色变得非常微妙,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尴尬,而宋北云也立刻道歉道“没说你没说你,我说那个老王八,你是乖小鱼,跟那个老王八不一样。” 小鱼哑然失笑“宋大人不必与我解释什么,我这便去布置了。” “一切听我号令。”宋北云嘱咐道“千万不能打草惊蛇,知道吗” “明白,这次来的三十人都是顶尖高手,可确保万无一失。”小鱼认真的点头道“请宋大人放心。” “去吧。” 小鱼飞快的消失在了雪林之中,而宋北云回过神“今天晚上有好戏看。” “好戏为什么你断定是今夜” “明日一早就会有许多狗东西上来烧香拜佛,今夜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还需等下一次,还不一定有下一次。” “那为何是晚上” 宋北云起身,懒得搭理这个杠精“自己琢磨。” 他回到房间,然后就钻进了羊毛毡里,躺在热烘烘的毯子上,舒坦的一塌糊涂。而晏殊却后脚就跑了进来“来来来,我们继续来讲这宋金辽。” “有什么好讲的嘛,索然无味。”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所谓宋金辽,不过就是蠢货们的菜鸡互啄,若是能给我十年再给我十万人,我他娘的能把英伦三岛给插满大宋的旗” “英伦三岛在何处还有,你可莫要说大话。” “是是是,我说大话。”宋北云懒得解释,翻了个身“不要烦我了哈,我要补觉,今晚要干大事。” 晏殊想了想,坐在宋北云旁边“挪挪,我也睡一会儿。” “滚啊,我不要跟你睡一个被窝,自己滚去那头去。” 中午时宋北云和晏殊仍然睡得跟猪一样,饭菜都是巧云和阿俏给端来给这两个孽畜吃的,可吃了饭菜之后,他们又继续睡了下去,就这么一直睡到了傍晚。 面对这两个怪胎,几个姑娘真的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作为天才来讲有些怪癖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傍晚,宋北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将所有人聚在左柔的房间里吃起了火锅,这次仍然主打的是牛羊肉,但因去庙里弄了些山珍素食过来,这珍馐配上肉食,一锅煮出来的滋味,那叫一个鲜美无比。 “你不着急” 金铃儿跪坐在那里,跟昨日比起来她的状态好了许多,心中多少也开始惦记起宋北云的计划来。 “我急什么。”宋北云夹起一根蘑菇放在嘴里“你看我这把怎么扭转乾坤、左右逢源吧。” “你还有这等能耐”左柔在狂吃之余还抬起头蔑视了宋北云一把“那你怎的不乘风而起。” 金铃儿和宋北云很默契的不搭理这个家伙,只是宋北云在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然后继续听金铃儿说道“为何你不趁机将太后的事抖露出去,让她身败名裂” “没用的。”宋北云轻轻摇头“我们都以为太后是那个掌权的人,现在看来其实都是假的,真正掌权的是太后身后那个利益集团的主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太后所属的那个氏族。自李唐之后,氏族可是被削了一批,但现在看来,他们又抬头了,太后也是个棋子罢了。而且就算把太后给扳倒了,朝堂不就落到了那帮狗屎文人的手了么,他们里可没有改革派,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现在有人跟他们唱唱反调不是挺好的么” 宋北云说完之后,突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没了太后,你那皇帝哥哥就能手握大权吧不可能的,他是被人抬上皇位的,在自己的势力没扶持起来之前,人家还是能把他一脚踹下去的。” 金铃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性哥哥还真是惨。”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心心念念想回去种田养鸡的。”宋北云笑了起来“所以啊,他跟你爹真的是没办法,福王殿下现在也只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不过你别着急,过几年,过几年什么都好了。” “还要过几年嘛。”金铃儿噘着嘴“烦。” 而这头正说着话呢,外头小鱼翻墙而入,阴森的如同个影子似的窜了进来并朝宋北云一抱拳“宋大人,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让你的人都清醒一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乱嚼舌头。”宋北云拍了拍小鱼的头,然后指着旁边正温在那的一锅没有动过的食材“那可是给你准备着的,回来再吃。” “小鱼明白。” 宋北云也跟着起了身“巧云姐,我们走。” 巧云点了点头,将两根铁筷子握在了手中,跟着宋北云就走了出去。 。 219、11月11日 晴 百丈之台,起于垒土 入夜,万籁俱寂,唯只余落雪压断枝桠声不时传出,偶有觅食的野兔从矮丛中穿行而过,留下一行足印。 侍卫站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之中昏昏欲睡,因是这报恩寺内,安全无虞,自是也不用跟往常一般大操大办,更何况这几日一到晚上太后都会屏退闲杂人等,只余下几个亲信在此守卫,而连日来的困冻,侍卫也不是铁打的,多少是有些疲乏了。 他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禅房中的火光和被火光映在窗上的剪影,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屋里那人虽说是太后,可年龄却正当风韵,加之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上去却是那种可让男子酥麻入骨的尤物。 而如今里头那春意昂让的光景,却是让人难受,可亲信毕竟是亲信,即便是心中躁动却仍然恪尽职守。 可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接着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入他的胸膛,不消片刻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这茫茫大雪之中。 不多一会儿,一个身穿禁卫衣着的人就站在这亲卫原本的位置上,而其他几处护卫也都是如此。 此刻外头仍是大雪纷飞,而那屋中却也是到了那热火朝天,时不时便有婉转音浪透窗而出。 在大雪反出的微弱光芒中,十数道人影快速接近,并在得到那顶替卫兵之人的手势之后,他们从怀中抽出了匕首将那间禅房给团团围住。 而就在这时,正在耕耘中的南院大王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抽身起来迅速围上了衣裳,眼神飘忽迷离的太后却不明所以的问道“好哥哥,这是怎的了” 话音未落,突然几道身影从外头破窗而入,冷风混着鲜血的肃杀一并灌入了禅房之中,南院大王见状立刻抄起随身携带的短刀开始拼杀起来。 他的功夫不弱,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这阵仗倒是没能吓住他。可是这禅房狭小不堪,而且还要护着不着寸缕的心上人,他逐渐的开始落入了下风,手上、身上多处已经出现了伤痕,但却仍然没退后半步。 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劣势被越拉越大,他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虽是他本能的避开了那要害,但疼痛却让他的动作逐渐迟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哨,接着门外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再接着就见一个看似瘦弱的身影窜入禅房之中,顷刻间便抹掉了一名此刻的喉咙,接着又是两个人突了进来,这一男一女在这狭小的房间中左突右闪,都各是有一身短打的好本事。 原本进入颓势的南院大王在这三人的帮助下迅速的重新占领了先机,他连续斩杀掉两人之后,剩下最后一人也被一根筷子钉死在了墙壁之上。 外头这时走进来一个阴森森的少年,他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贼寇尽数伏诛。” 宋北云轻轻挥手,让所有人走了出去,等这里只剩下南院大王、太后和宋北云三人之后,他朝太后拱手道“臣救驾来迟。” 太后此刻仍是惊魂未定,甚至都顾不得遮住自己的身子,傻愣愣的坐在那,只会哭。 宋北云瞄了一眼,感叹这三十多岁的娘们身材还这么棒,到底是太后啊这辈子能看到一眼太后的柰子,也算是人生一大奇遇了。 “太后娘娘,请莫要惊慌。”宋北云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臣是官家朱批钦差宋北云,此次特来护卫太后娘娘安危。” 说到这里时,南院大王的表情骤变,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北云,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太后的事被抖落出去,那可就不是棘手的问题了,甚至可能引发辽宋两国一场官场的大地震。 “你” 他刚要说话时却被宋北云打断“太后娘娘,臣办事不利,来晚片刻。幸得辽国南院大王路过此地见义勇为,以一人之力击退众贼子,在此我谨代表司命司向王爷道一声谢” 太后此时也差不多缓过神了,她连忙用毯子遮住身子,看了一眼南院大王又看了看宋北云,长出了一口气后才说道“对对对,多亏了这辽国王爷你等可是来的太慢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可定不轻饶了你。” 宋北云再三告罪,而他则看了一眼南院大王,然后轻笑一声,拱手道“王爷还请多照料一番娘娘,我这便去遣人看看周遭是否还有漏网的鱼鳖。对了,一刻钟之后京兆衙门和皇城司的人就要来了。”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太后和南院大王。南院大王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太后“玉儿,你没事吧” “金哥哥你身上的伤”太后一脸小女儿姿态的看着浴血的情郎“没事吧” “小事罢了。”南院大王穿好衣裳后又给太后将衣服搜罗起来“你也将衣裳穿起,方才那人说了,还有一刻钟就要有人来了。”我 “金哥哥我们若是我们这事败露,你带我走可好” 南院大王捏了一下她的脸“不会。”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太后禅院,出门之后就见外头满地都是尸体,而宋北云则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天空此刻已经放晴,月光破云而出,让周遭看着亮堂堂的。 “王爷受惊了。”宋北云远远的拱手笑道“未曾想王爷已非少年可却仍是龙精虎猛、宝刀不老啊。” 阴阳术这一行,宋北云自觉就比晏殊差一丁点,其他人无人能出其右,就是不知道这大辽的王爷能不能听明白,要是听不明白他这个逼就白装了。 幸好,这辽国王爷也不是个废物,他一听就知道宋北云这话里话的意思,他抿着嘴沉声问道“为何” “王爷,你在飙血啊。”宋北云指着他的手“真的,飙血呢。” “无碍。”南院大王只是甩了甩手“为何要如此。” “你问我为何,王爷你来大宋是为什么了什么”宋北云笑道“总不会千里迢迢只为见上一见那魂牵梦萦的玉儿妹妹吧。” “你”南院大王轻轻眯起了眼睛“你知道的还真是多。” “多乎哉不多矣。”宋北云哈哈一笑“之后我会寻你的,王爷。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司命司也知。至于其他人知不知,我便不知。” 说完宋北云背着手哼着歌往前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了,王爷,您真的在飙血啊。” “你真是钦差” “可以是。”宋北云笑了起来“对了对了,最后一件事,今日的悍匪我没留活口,不过他们都是辽国人,王爷可明白我的话” 这次宋北云真的走了,而在他说完那最后一句话之后,南院大王心中万分惊愕,他扯下地上一具尸体的面罩,发现还真的是辽国人,因为在他们的脖颈后面发现了死士刺青,而这刺青只属于辽国的大贵族们。 他眯了眯眼睛,愤恨的骂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走进屋将尸体堆里的太后带了出来,在司命司的护卫下,两人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的处理伤势,料理事情的料理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报恩寺全寺被封,市井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有人要刺杀太后娘娘,幸得官家早有预料命人提前布置好一切才不至于让歹人得逞,这件事牵连甚广,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京兆府尹天不亮就进宫谢罪,赵性照惯例发了一通脾气,而太后一脉的人也开始到处散布谣言说是那些文官们试图暗算太后。 “宋北云宋北云宋北云”赵性在书房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指着宋北云“你才来京城几日,隔三差五便给朕来一次天雷滚滚啊。” “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赵性指着宋北云对旁边的老太监说“你看,他还在笑” 王老太监低着头附和道“这厮该死。” “老东西,你瞎说什么呢瞎说,我该死行行行,那我们今天就来算算到底是谁该死。”宋北云不服气的撩起袖子“我们就先从这司命司” “啊,官家莫要生气,气坏身子谁如意”老太监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我去为您沏壶茶。” “我也要。”宋北云嚷嚷着“加点糖。” 赵性是真的生气了,这件事简直就是晴天大霹雳。自己母后不管是不是生母吧,跟他娘的别国王爷有他妈的夫妻之实嗨,说白了就是通奸,这自己算什么合辙转了半天自己成了人大辽的儿子了 这事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吧 “官家,这件事吧”宋北云说着说着,又是笑出了声“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欢女爱的事,对吧” “宋北云”赵性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给我说一句风凉话,我找人割了你舌头” “说吧。”赵性胸脯剧烈起伏“事是你给朕捅出来的,你给朕解决咯” “官家,你可知道现在咱们占尽先机”宋北云终于不笑了“能不能拿下这一局,就看这一回了。” 220、11月12日 晴 姊妹弟兄皆列士 “这件事你交于太后去查便好了,我们的胜利成果并不在这件事本身,而是在咱们南院大王的身上。” 宋北云用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时间阐述了关于这件事之后的影响,赵性也拿出了辽国的国书给宋北云看了。 这件事果然没有出乎宋北云的预料,大辽果然是想跟大宋结成战略同盟,这是好事啊当然得支持,但辽国人提的条件就有点过份了,那国书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在将大宋当儿子,当儿子就得无条件供养爹,里头提出的条条框框,换个角度说简直丧权辱国。 首先是大宋的岁供制度必须要提一提了,每年固定一百万石粮食,不能少,若是粮食不够则用铁器、布匹抵。 其次大宋与大辽的贸易方面,大宋不可征收辽国商人的商税,但大宋去辽国的商税却要被拿去两成。 最后大宋需将庐州、襄阳一线的驻军全面撤离,名义上是同修秦晋之好,但实际上是大辽要专心对付草原无暇顾及大宋这个软骨头。 这是最主要的三条,还有就是关于大辽其他一些琐碎的诸如“允认辽国人在宋国有布教、治学之权”、“所有在宋国所设辽国商会、寺院、学堂等,概允其田亩所有权”等等之类的条款。 这就是不平等条约啊,这就是辽国以势欺人嘛。宋北云看到之后,他这个原无国界主义者都炸毛了,代入感太强他已经感觉自己是李鸿章了。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切口,大宋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大辽去谈,但现在完全不同了,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南院大王,有多大的权力其实是不用说的,而这个国书也显然是辽国那些主战派发出的国书,故意提得苛刻一些就是为了让这个王爷在大宋吃瘪嘛。 不过光吃瘪那些人可能还不满足,第二手准备就是用死士刺杀,如果一个辽国的王爷死在了大宋,那这件事想善了是绝对不可能了,说不定真的是福王在福州的屁股都没热乎就要被推去前线了。 不过现在人家王爷有确凿的把柄捏在自己手里,而且这个把柄简直就是跟天塌下来那么恐怖,先不管是跟大宋的太后通奸还是他汉人的身份,现在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了宋北云和赵性的视线之下。 至于太后招不招其实不重要,毕竟通奸是坐实的,目击证人可不少,她抵赖不了的。 不过现在撕破脸倒是没有必要,因为不管是太后还是南院大王,他们对于赵性的意义都是护着大于撕破脸,撕破脸后头麻烦还多着呢,而护着的话 手上捏着人家把柄呢,他们慌不慌宋北云相信这俩人比谁都要慌。 “过几日我会去寻那南院大王,跟他商讨国书一事。”宋北云喝了口茶水,把赵性给他的那份国书扔到了地上“不是我说,这种破东西你也收你就该直接撕碎了扔他脸上。” 王太监在旁边脸色并不好看,他看着宋北云这大胆的动作,气得手都哆嗦了起来。 “你扔你去扔。”赵性指着地上的国书“送你了。” “到时候我给你弄一份合理的回来。”宋北云盘着腿说道“官家,你现在威严是真的不行。” “若是行还能许你在我这尚书房里盘腿而坐”赵性也懒得跟他计较“你光跟我说了这几国之间的较量,却还未说昨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能说,大逆不道的。”宋北云连忙挥手道“你说我这抓奸去的,能看到啥。” 赵性闭起眼睛缓了好久才长长出了口气“丢人啊耻辱啊” “政治不讲面子只讲利益,这件事耻辱不耻辱耻辱,的确耻辱。但它每年能给官家带来数百万贯的盈利,还耻辱么”宋北云摆摆手“面子不值钱,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心照不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到时候几百万贯落在荷包里,比什么面子都要强。这件事不是家里逮着个奸夫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外交可无小事。对外就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也要散播点谣言。” 赵性点头道“所以那本一帘春梦是你写的对吧。” “嘿嘿” 正在宋北云跟赵性聊的唾沫横飞时,外头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通报,说太后醒来了,想要见一见宋大人。 “她怎么知道你在我这的”赵性眉头皱了起来“这宫中也是千疮百孔啊。” “放心吧。”宋北云指着老太监“这老东西还算尽职尽责,太后可能就是知道我在,但是不知道我们聊些什么,毕竟现在就属她和辽国王爷最紧张了。” “你且去吧,事事小心。” 宋北云站起身,朗声说道“谢官家挂念。” “你这厮去了之后今日便在公里吃些东西,晚上就莫要回了,朕还有些事想要与你聊聊。” “这不好吧,这深宫大内的,若是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事,臣死得冤啊。” “你怕个什么这深宫之中就一个身怀六甲的皇后,一个太后一个金铃儿,你能撞见个什么至于那些个宫娥,你看上哪个就于王大伴打个招呼,领走便是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赵性说得洒脱“王大伴,去准备些酒肉。” 宋北云无奈起身朝赵性拱拱手,然后就由那小太监领着一路来到了太后的寝宫,进去之后就瞧见太后斜靠在床榻上,脸色不太好,精神也萎靡的很。 他首先抱拳行礼“太后娘娘可还安好” “嗯。”太后轻轻应了一声“来人,赐座。” 一张椅子被搬到了宋北云的身后,他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只是用鼻腔轻轻哼了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宋北云一圈“是个俊俏少年郎,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娘娘,过了年便十九了。” “是个好年纪。我问你,昨日你为何会在那里” 哈,果然来了关于这个回答宋北云早已做好了功课,回答极公式化,就是说自己是赵性的钦差,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发现有人在跟踪太后娘娘的行踪,再通过如此这般的抽丝剥茧分析出他们可能对太后娘娘不利,于是就连夜召集人马上山护驾。 “说真话。” “那些人都为契丹人。”宋北云果断的把说了出来“是为了辽国南院大王而去。” 太后眼睛豁然瞪大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娘娘是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宋北云起身弯腰拱手“全凭娘娘定夺。” “性儿知道了” “娘娘还未定夺,臣不敢乱嚼舌头。”宋北云一脸诚恳“毕竟此时事关重大。” 看着这半依在床榻上的风韵妇人,宋北云不由得联想到昨晚上那场景,想来的确是有点意思。 “好好好,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郎。听闻你是福王的学生” “是。” “既是他的人,为何向着我说话” “娘娘误会了,臣并非向着谁,而是顾念着江山社稷,以及娘娘的清誉美名,并无派别之分。”宋北云认真的说道“请娘娘放心。” 太后缓缓支棱起身来,看着宋北云轻笑道“你这般的小东西倒是有这等眼光,端的是难得。我可是如何信你” “娘娘,此事易如反掌。我相信娘娘手中的皇城司也并非全是草包,让他们去打探一番看看外头的消息不就好了,若是传出了半点风声,娘娘拿我是问。” “莫要跟我提那皇城司”皇后冷哼一声“全是废物” 宋北云低着头暗笑了起来,而太后继续说道“你可有功名在身” “回娘娘,秋闱庐州解元。” “哟,倒是位才子,可昨日见你身手了得的很。”太后朝宋北云招招手“站近些。” 宋北云来到皇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风骚的太后“太后有何吩咐。” “若是我让你掌管皇城司,你可愿意” 宋北云“” 真的,宋北云当时都蒙了,是真的懵了,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太后会玩这一出,这是张嘴就来 “皇城司使前些日子暴毙,之后又因与禁军冲突,如今皇城司朝不保夕,我见你洞察敏锐,十分适合这皇城司,你看如何” “这” 好了,现在被人反将一军,宋北云现在是应不应都不行了,皇城使是武官,不用经春闱就能入职,但这上来就给皇城司太后是不是大方过头了 宋北云大致明白太后这骚操作的意义,她昨天晚上不是被自己给看了么当然,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要把宋北云拉到自己这一头来,这对她来说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虽然简单粗暴了一点,但却切切实实的告诉了宋北云“皇帝给不了你的,本太后给你,你现在知道谁是你主子了没有”。毕竟宋北云不能杀也不一定杀的掉,就凭昨天那一手,太后即便是不聪明也知道这种人绝对不是那种不会留一手的人。 那么既然这样,手头上能安排的职位,不就是皇城使么而且论身份,他是福王的弟子,名正言顺 太后现在在为自己的决策拍手叫好,但宋北云却站在那犯难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娘娘您那皇城使是武官职吧” 221、11月13日 晴 一日看尽长安花 “娘娘您有所不知,我是个举子,若是这任了武官,那便做不了其他官了,更何况这”宋北云面色犯难“我既无功勋又非勋贵之后,这上任皇城使于情于理也是说不过去的。” “你莫要跟我说这些东西,我不明白也不想着明白,明日吏部的调文便会批下来,你走马上任便是。” 太后开始了一贯常用的伎俩,但这次显然宋北云并没有松口,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拱手弯腰。 “你还有何话要说” “娘娘。”宋北云面露难色“您这可是毁我一生啊,文武不可通任,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我这寒窗苦读十余载,不都” 太后看着宋北云的眼神,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轻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你且放心便是了。皇城司你且去管着。之后的事嘛,只要你办事得力,自是不会亏了你的。这样,我这便让人去跟吏部打声招呼,你先去给我兼着这份差事,你看如何” “那那臣便多谢太后提拔,臣便不扰太后歇息,先行告退了。” 宋北云不好再执拗,毕竟太后已经退了一步,而且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在跟自己说话,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老娘们心虚啊这个时候要是漫天要价或者不懂事,宋北云根本不知道太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大部分女司机出车祸前可都是猛踩油门的。 所以为了不刺激太后,宋北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她的要求,兼职就兼职吧,自己到现在为止不还是代县令的名头么,兼个皇城使倒是问题不大,而且到时候科举之后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呢。 “等等。”太后叫了他一声“去了皇城司,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不许跟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了。春桃,去将我的金牌拿来给这宋大人。” 宋北云愣了片刻,然后拱手道谢“谢太后教导。” “昨日你也算救我一命,明日上任你便开始查这件事吧,若是出了半点纰漏,可别怪我不客气。” “臣明白。” 宫女将一块金牌取来放在宋北云手中,太后点了点那块金牌“持此金牌,你可不受限制出入这里,好方便你随时向我复命。” “臣叩谢太后” 捧着金牌走了出去,宋北云心里五味杂陈,这大宋的毛病真的是连续性的,这瞎给人放权的问题真的是终宋一朝都没能好好解决,他们一般都是一开始猛给人放权,到最后收不住了就只能想法子把那人弄死。 这是何必呢。 回到赵性那边,赵性看到宋北云手中的金牌,表情也古怪的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宋北云就摊开手说“太后娘娘是真大方啊,上去还没说什么呢,直接就把皇城司给我了。” 赵性当场就跳了起来“什么” “皇城司,给我了”宋北云用眼神瞄了一眼旁边的王太监“盛饭啊,干愣着,我还没吃呢。” 王太监愤恨的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给宋北云添了饭,他端着饭将一块斩好的烧鸡放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之后抬头对赵性说道“太后的意思,你明白吧” 赵性眯着眼睛“堵嘴。” “不光是堵嘴,还是孤立你,你身边不能有自己的力量。”宋北云可能是含着满嘴饭跟皇帝说话的第一人,但他的狂放并没有让赵性感觉到反感,只是无尽的幽怨“母后怎可如此” “还什么怎可如此啊,人家都垂帘听政了,很多大事都是她来处理,不想你掌权再正常不过了。”宋北云拍了拍桌子,转头对王太监说“茶呢你这老东西,做事怎么这么不利索,茶” 王太监憋得一肚子火,但他又不是宋北云那般蒙圣恩,所以虽是万般无奈却还是再一次给宋北云倒上了茶并退到了一边。 “她想堵我的嘴嘛,而且她的固有思维你知道是什么吗”宋北云吸溜着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羹汤“你猜猜。” 赵性坐在旁边看他吃得香,便也有些馋了,回头对王太监说“王伴伴去给朕也取些饭来。” 为赵性干活老太监是一点怨言都没有,转手就将饭取了过来,而赵性端着碗斯斯文文的抬起头问道“你这叫朕如何猜。” “她觉得你是个废物。” “大胆”王伴伴终于忍不住了“这等话你也敢说出口” 宋北云连理都没理他,只是继续说道“我跟她说,我还没把昨天的事告诉你,她还真信了。然后就越过你直接破格提拔我,这里头的意思你清楚的吧,我的官家。” 赵性脸上露出深切的无奈,他仰着头长叹一声,却又是一言未发。 “他赵性给不了的,我玉儿能给。”宋北云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太后本名叫什么啊,就是听那个野生王爷叫她玉儿来的。” 赵性苦笑着指了指宋北云“你这厮让人是又气又好笑。之后呢” “之后其实我不太想去接这个事,可是又不太好忤逆了太后,所以就周旋了一番,弄了一个兼字在手。”宋北云伸展了一下胳膊“你别小看了这个字,这一个字就多了许多活动空间,但可能会开一个先河,就是文臣代武职。不过这个倒是无所谓,通常书生打仗比武夫厉害,看福王就知道了,当年的天下第一才子,打起仗来也是虎虎生风。” 赵性哑然失笑“你有何打算” “打算嘛,其实我还是一门心思想去工部,这个要等春闱了。既然太后娘娘下旨让我去皇城司,那只能去了呗。”宋北云叹气道“老王,你知道干这行其实特别难对吧。” 王老太监没想到宋北云会提到自己,他默默低着头轻叹一声,倒是没出声。 赵性轻轻摇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干吧,到时朕也不会亏待你,你交心于朕,朕自也是以诚待之。” 宋北云笑了笑“其实这皇城司的差事,我是真的没想到的,听太后娘娘说这皇城司风雨飘摇是为何” “还不是因上次与禁军冲突,那些勋贵多次堵在宫门外想要讨个说法,再加上朝中不少人都在参皇城司的本,再如此下去怕是皇城司就要没了。”赵性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可是福王叔的弟子,母后让你去领皇城司怕是还有其他的考量吧。” “哟,我还真没往这一层想啊。”宋北云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又被人给当刀使了。” “你倒也是不吃亏,皇城使武勋二十七阶,算下来同六品,从七品到同六品,连升五级。” “怎么算都没有五级啊,你怎么算的啊” “你这厮同六品授上级,从七品下到同六品上,你算算几级”赵性拿出筷子也敲了宋北云一下“抬杠给朕抬杠” “从七品上、正七品下、正七品上、从六品下、从六品上嘿,还真是五级”宋北云一直对这官职授法都是云山雾罩的,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直接跳了五级“同六品的京官,那我不是可以去搜刮民脂民膏了” 赵性当时脸都气得发绿,旁边的王太监更是捂着脸对这个家伙无言以对 宋北云看到两人的表情,突然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嘛,不要这么严肃。官家,既然这皇城司已经烂成这样了,那我进去来一场大刀阔斧如何” “随你喜欢,反正那都是母后的人。” 宋北云跟赵性聊到了半夜,赵性留他在皇宫中过夜,还特意安排了他口中的那日太皇太后诞辰时的小宫娥过来伺候他,不过一问才十三岁,宋北云就索然无味了 虽然宋北云不是好人,但到底不算是个变态嘛,虽然这个时代成年的标准很模糊,但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手,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第二天天不亮宋北云就出了皇宫,没睡几个小时的他直奔向左柔的宅子,进屋躺下就接着补觉,可他感觉还没睡多久时,突然外头响起了拍门声,巧云去开了门却是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吏部的低级官员,他们满脸笑容的问巧云道“宋大人可在此啊” “他正在休息,有何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那吏部的调令来了,请小娘子转交给宋大人便好,我们这就不打扰宋大人休息了。” 两个官员快步走了出去,而正在旁边练扎马步的左柔却是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巧云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那调令上的字。 “喔皇城司使哦。”左柔仔细了看了好几遍“这狗东西居然当上皇城使了” 说着左柔一把将这调令拿下,直接冲进了宋北云的卧室内,看到他睡得四仰八叉,左柔二话不说直接一个飞扑压在了他身上,宋北云当时就惊醒了,接着下意识一个转身把左柔给按在了身下。 “要死了喘不过气啦” “下次不要睡觉的时候偷袭我。”宋北云松开左柔抱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你又犯什么病了” “你调令来了,你成皇城使啦” 宋北云接过调令,展开看了一圈,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躲不过啊,我当皇城使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左柔眼里全是闪亮亮的星星,直直的看着宋北云“皇城使唉能在城中挎着刀欺男霸女唉你是皇城使了,我也要去你将我也调进去” “你有病,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宋北云叹气道“要命的工作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22、11月15日 晴 慎勿惊鱼使水浑 “十四岁,我说冷,你那时还会拥着我睡觉。十五岁,有人嘲笑我的眼睛如猫,你就去与人打架。还是十五岁,你将舌头伸到我口中,还让我细细的舔来,骗我说是有糖味。十六岁” “啊够了”宋北云捂着耳朵倒在床上“你不要再说了” “我不干净了”左柔假惺惺的哭着“如今我只是想随你去皇城司,你却百般阻挠。说白了,你便是嫌弃于我,有了金铃儿,你便将我弃始乱终弃、中饱私囊。” “你不要乱用成语啊”宋北云坐起身“你连昨天晚上自己吃了什么都记不住,居然能记得四五年前那天下午黄昏时我说了些什么你什么脑回路啊。” “我的身子你看遍了、也摸遍了,还亲过那肮脏的地方,你却是要不认账了。” “握草你认真的”宋北云从床上弹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真的好尴尬啊年少不懂事,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你套着麻袋扔到井里去。” 旁边的巧云都听不下去了,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宋北云,因为她都不知道这厮与小姐居然居然老早就干过那种龌龊的事了。 “呵,你这人就是死没良心的。我只是想去那皇城司,你为何不让是不是里头有你相好的,你不想让人瞧见”左柔仍然在那絮絮叨叨的说着“下流龌龊十七岁时,你还骗我说女孩子都要将身上多余的毛发剃掉,然后你还拿着剃刀去” “好好好去皇城司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可以了吧” “耶”左柔顿时满脸兴奋的跳了起来,然后兴高采烈的蹦了出去。 而巧云脸上表情微妙的斜视着宋北云,冷冷一笑。 “巧云姐你别听她的,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巧云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冷冽的“这等事可不是她能编出来的。” 完了完了呀已经被宋北云强行封印的暗黑过往就这样被左柔给抖露出来了,他想到当初年少无知的自己干出来的混账事,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 更关键的是这些背着全世界人干的坏事,都被受害者给当着人家面说出来了 宋北云拿着调令靠在床头,面如死灰,就跟刚喝了卤水在等死的人似的。 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左柔和巧云换上了男装走了进来,如果说一开始左柔女扮男装是纯粹侮辱观众智商的话,那么现在她的技术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至少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个女人了,虽然走路的步态还是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但整体上如果不细看的话,的确已经有几分像个男儿身了。 巧云相比来说就要好上许多,她本身特种兵出身嘛,乔装打扮是必修课,女扮男装更是小菜一碟。 “如何” 左柔来到宋北云面前转了一个圈“现在可以了吧” 宋北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哀叹一声,用脑门顶在她小肚子上,低声说“姑奶奶,你是真不知道死活啊,你真以为皇城司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那又如何,你去得,我也去得。大不了一起死吧。”左柔倒是无所谓,手上揉着宋北云的头“我都敢,你还不敢”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捏了捏她的脸“明天赴任,你们都准备好,老爷我要去当混蛋了。” “你现在也是啊。”左柔迷茫的看着宋北云“你是不是还以为你不是混蛋” 第二日一早,宋北云打点好一切,拎着调令带着雀跃的左柔和小心翼翼的左柔就直奔向了皇城司衙。 这里是被他给烧掉的,而如今还有一半残骸没有清理掉,衙门也只剩下了寥寥数间屋子,但宋北云到了那里时,却还是有人在那列队迎接。 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就是典型的泼皮无赖转正的,就凭这些人当个城管还行,但要靠他们去当特务机关,那真的是弱爆了。 “恭迎宋大人” 迎接宋北云的人嘻嘻哈哈的,而宋北云也是不在意,只是背着手走入了皇城司衙的院子中,指着不远处那一滩残骸,皱着眉头问“这是何故啊” “啊,回宋大人。”一个干瘦的亲从官卑微的走到宋北云面前,满脸堆笑的回道“此乃上回皇城司离奇失火时的残垣断壁,只因案子未曾查清,此以为证物,所以未曾清理。” “找人来清掉。”宋北云背着手往房间里走“对了,叫上所有亲从、亲事,开会” 那个干瘦的亲从没太明白,站在那没动弹,而宋北云眉头一皱“让所有亲事以上人员,速来” “哦哦哦哦我这便去召集下去。” 很快,五个亲从和五个亲事都来到了这里,因为实在没地方,所以宋北云只好在饭堂内张罗起一个大桌子,大伙儿一股脑全都坐在了里头。 下头有人给宋北云倒了茶,他喝了一口,手上翻着皇城司的名册“大家伙可能都听说了,我奉太后致命兼掌司命呸,皇城司。今日过来一瞧,发现咱们皇城司里的问题可到底是多啊。” 下头几个亲从亲事那都是老油条了,见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在那拿腔拿调的,有个年长的当时就笑出了声音,而宋北云只是眼皮子一翻“拿下。” 众人没反应过来,宋北云再次加重了语气“拿下” 这时一个亲从官起身“宋大人,这杨大人是无心之失,这未免也” 宋北云连头也不抬“你是想为他求情咯” 那个亲从脖子一缩“不敢” 很快,外头来了几个院子,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将那个发出笑声的杨大人给按在了桌上。 “拉出去,二十军棍,蔑视上官。”宋北云眼皮子轻轻一抬“谁同意谁反对” 无人言语,而那杨姓官员在被往外拖的时候还在嚷嚷着“姓宋的,我为太后拼过命我定要参你一本你等着瞧” 宋北云仰起头“加二十军棍,莫要打死了。” 他说完,突然笑了起来“诸位同僚,我并非是要杀谁立功,也并非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既了受了这个命,那就有担当将这皇城司搞起来。这等倚老卖老者嘛,说实话可留可不留,他要去告便去告好了,我堂堂功名身来这武官职本就非我所愿,再要是给我添堵,那我可就对不住了。” 宋北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方才等诸位同僚时,我翻阅了一下历年来咱们这皇城司里的卷宗记录,发现那场大火烧得妙不可言啊。” 下头的几个亲从亲事纷纷开始对视了起来,有几人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了起来,而宋北云却摆摆手笑道“诸位同僚莫要着急,这前任的事我自是不会追究,大家既是同为一个衙门,那便是要通力合作不是在此,我希望诸位在未来的日子里能齐心协力、携手同心将这皇城司办好、办大、办强。” 正在说话时,外头军棍打在肉上的声音和一声声惨叫传了进来,宋北云却是面不改色的笑道“我知道前些日子皇城司出了些波折,但大家也切莫灰心丧气,有些事无须在意,只要诸位同僚在往后的日子中砥砺前行,那我皇城司自是能够重整旗鼓,再创辉煌。” “今日既是我第一天上任,那有些事就得从头开始计较。”宋北云轻轻扣着桌子“首先,往后皇城司的兵丁需要与禁军区分开来,我将会给皇城司重新安排司职服装。其次,武器也要与禁军区分开来。皇城司不可再为那禁军之事,同时也有新的工作交于你等。我点到名字的人,站起身来。” “乐安顺” 这一通看似胡乱八遭的东西将皇城司旧部都给弄得晕头转向了起来,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自然是要被打小报告的,所以当天晚上就有人把宋北云的所作所为捅到了太后那头。 “还有这等事”太后轻笑了起来“这小猴子还是有些能耐,上来就将最老的那个给治了。” “他可是以娘娘的名义”一个小太监对太后说道“那些人都对娘娘忠心耿耿,如此下去恐怕” “忠心耿耿忠心耿耿他们倒是给我办成一件事啊你见他们办成何事了一无是处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如今那小猴子倒是动手了,随他去吧,一个破烂皇城司又能如何。” 太后说完,笑着摇起头来“还新衣裳、新武器,行行行,随他玩闹去罢,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干什么都行。” 而此刻的宋北云真的是一点都没在意,他刚送走一个来送礼的亲从,然后走到书房中从后面抱住俏俏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说“俏俏宝贝,辛苦你啦。” “说好,今日我要与你一起睡,不然我可不依”俏俏委屈巴巴的说道“自从你有了公主,我都不被你瞧在眼里了。” “胡扯,我心心念念的可都是俏俏宝贝呢。”宋北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今晚我就犒赏一下俏俏宝贝” “才不要呢,去去去别来烦我,不然衣裳画不出来了。” 223、11月16日 晴 大雪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第二天一大早,宋北云悄悄摸摸的就进了宫中,然后就开始诉苦,先是跟太后诉、太后诉完了去找赵性诉,反正翻来覆去的就是两个字“没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月俸得涨、新的衣裳要换、武器要造,这钱哪来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我这个厂公还怎么当下头人服我么还不连夜把摊子给我掀了” 宋北云在太后声情并茂,说到痛心疾首处,恨不得捶足顿胸。 “行了,要多少” “先来三十万贯,这不能少。娘娘,您听我给您算这账” “行了。”太后一挥手“三十万就三十万,支给你便是了,你好生的干着,莫要给我弄出什么乱子来。” “谢娘娘” 接着宋北云又来到赵性面前,大腿一拍“都是一群烂人,干的不多吃的不少,我要人、要编制、要重组,重新整理职能权限,现在这破地方跟太多人有利益冲突了,这不是好事。专人专事必须弄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城司必须独立出来。” 赵性喝着茶吃着糕点,抬起眼睛看了宋北云一眼“问母后要了三十万之后,又要问我要多少啊” “三百万”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头“再加一千人编制,同时增设三个部门,匠造司、屯田司和煤工司。” 赵性沉思片刻,拍案而起“问母后要三十,你问我要三百我欠你的” “你听听我加的这三个部门,我能害了你”宋北云一抹嘴,从御案上拿下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的说道“这事要是成了,我跟你讲,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怎么讲你给我细细说来。” 宋北云将自己的皇城司改造计划就这么给赵性一说“皇城司的改革方案就是这样,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职责都不要了,就四个第一监视皇城。本来是写百官的,但怕那些臭老九反弹太厉害您压不住,就监视皇城了。第二新制武器研发,这是匠造司的职责。第三新种粮食的培育和收集,这是屯田司的职责。第四煤工司负责煤矿的开采、经营、合作,同时推出采矿权证制度,煤炭列为国家战略资源。” “这你打了多久算盘” “昨晚上临时想的。”宋北云坐在台阶上,在皇帝的桌布上擦了擦手“人的际遇是动态的嘛,计划赶不上变化,等我去了工部,这边再兼管着。两边一合作,进度大大加快。我昨天晚上是觉得这皇城司是个不讲道理的暴力机关对吧,有这一层掩护,只要本职工作不掉队,内部队伍不出问题,谁也说不出来个错。” 宋北云说完之后,一抬头一伸手“三百万,给不给吧。” “给给给”赵性叹气道“但若是要从户部出,那可是不行,户部那些个铁公鸡可算是一毛不拔。只能从内库出了,可这一来一回,朕的皇宫又是泡汤了。” “要那么大的皇宫干什么,把自己的笼子给造得漂亮点” 赵性一脚踢在宋北云屁股上“混账说话,这是国体是国格。” “屁。”宋北云啐了一口“你要是能驾长车把地图上抬眼可见的国家都碾一遍,你就是住在茅草屋里,人家使者也只敢跪在外头等你午睡醒来。而不是在你这金銮殿上给你甩脸子,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赵性倒吸一口凉气“亏了朕脾气好,不然宋北云你今日必死王伴伴,拿了钱引子,让他滚快点滚” “还有那一千个编制啊别给忘了,这事跟吏部提一下啊”宋北云被老太监往外拽的时候还伸长了脖子冲里头喊着“千万别忘了啊” 拿了大笔资金之后,宋北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城司衙门,往内堂这么一坐,下头立刻就有那小番给泡了茶上来,而他一转头正瞧见左柔的佩刀就放在一旁,他连忙问道“那厮呢那个娘们唧唧的。” “方才在外头跟力士比武,伤了胳膊,正在别苑中调养呢,伤势不重就是扭了筋,过几日就好了。” “操”宋北云捂着额头“行了,先不管她了。去,招人来,开会” 又一次开会,来两天开两次会,那些本就因天冷而不想出家门的亲从、事官们一个个可以说是怨声载道,但若是不去的话,昨日老杨挨了揍今日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半个时辰之后,大大小小的官都来了,他们在宋北云下手处依次坐开,宋北云在首席位置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喝茶,一直等到人全来齐了,他才仰头说道“诸位同僚,我昨日晚间回去细算了一番,咱们这的月俸啊,有点惨。一个同七品的亲从,一个月卖了命下来,也不过七贯钱。这跟那帮子文臣比起来简直惨不忍睹,在外头一个地方上的县令,从七品一个月都能有个十七八贯。” 这下头大大小小的官儿们一听,当时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些个激灵的倒是反应了过来,心中自然是有了激动,不少人甚至都开始暗暗的盘算这到底是能涨多少月俸。 “我从官家和太后娘娘那敲了一笔钱来。”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这钱呢,自然不是我的,那我既然是各位的主官,肯定也就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咱们皇城司,一千多号弟兄,人均的月俸算下来也便是三贯多四贯钱,这可不行。所以从即日起,名册上所有皇城司的弟兄,月俸翻番。” 宋北云话音刚落,屋子里嗡的一声就躁动了起来,他们难掩心中的激动开始互相聊了起来。这皇城司也经历了好几个主官了。但这月钱却是从未涨过,可如今这毛孩子来的第二天就全部翻番这是怎么一个事情 “来,簿记记录一下。”宋北云打了个响指,吩咐旁边的簿记一声,自己则咳嗽了几下“皇城司全体,在原有基础上,月俸翻番。另,每年三伏天加设五贯钱纳凉费、每年三九天加设五贯钱烤火费,清明、立夏、中秋、冬至四节,每人钱三贯、肉五斤鱼一条。春节额外发放一月月供,凡司命司弟兄婚丧嫁娶病,皆有额外补贴,补贴额度视具体情况而定。” 宋北云念完,回头看了一眼簿记“记好了吗” “记好了,宋大人。” “封裱以作常例。” 话音落下之后,屋里都是寂静无声,直到不知是谁突然咳嗽了一声,众人才纷纷反映了过来,连忙站起身朝宋北云躬身行礼,一口一个宋大人英明。 “马屁先别急。”宋北云喝了口茶,然后递给旁边的小番续上热水“这钱,是内库中拿的并非通过户部吏部,所以往后的日子若是大家都消极怠慢,恐怕” “自然是不敢” “不敢不敢” “定当犬马之劳。” 下头一连串拍胸脯的保证之声,而宋北云倒是轻笑了起来“不过咱们也不能老是靠着上头拨钱,还是得想着办法自力更生,所以我向官家和太后提请设立屯田司、煤工司和匠造司三司,用来捞赚钱。诸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下头的人哪一个不是老油条、老泥鳅,这话一出来,当然是明白的,所以众人连连点头,连声叫好。 “如今我还算蒙着圣眷,能为诸位兄弟讨个便宜,可若是让我发现了谁在后头给兄弟们捅刀子,可别怪我这刀下不留人,皇城司是个什么地方,诸位前辈可都比我清楚。”宋北云拿眼睛这么一扫“莫要看我年轻,霍去病十七便封冠军侯,我封不了冠军侯,但杀几个人我还是敢的。” 说完,他站起身“事情么大体就是这些事情。哦,对了,新的常服、礼服和佩刀都已交付工坊,过些日子全都给我换上,拿出新气象来。” 宋北云离开之后,屋里的人并没有散去,而是聚在一起商讨起来这件事,他们其实本就打算给这年轻的崽子一点教训的,可如今 “还教训个屁”其中一个看着傻大黑粗的汉子将帽子往桌上一摔“这上来就给加钱的好事,谁不干往日你等不都羡慕那些个文官么如今咱们这月钱可不比他们差了,你们还怎么着逼走一个,换上一个五年不给加一个子儿的” 众人纷纷点头,昨天给宋北云引路的那个干巴瘦的家伙小声说“要我说,就别闹些事情出来了,人家宋大人正蒙着圣恩和太后的恩宠呢,昨日老杨你们也见了,我不信他未给太后上折子,可是如何宋大人今日受了责难你们啊,招子亮堂些。” 而在他们讨论加工资的时候,宋北云正坐在矮榻前给左柔推拿着胳膊,一边推拿还一边骂“你就是皮痒就是骨头松,活该你自己是个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啊去跟人家比武妈的这亏了你是我带来的,要换成别人,你现在都被打死了” 左柔被推得嗷嗷叫唤,眼里全是泪,疼得已经不成人形了。 “巧云姐,那块毛巾给她堵住,叫叫叫,就知道叫。”宋北云说着,趁着左柔不注意,手上突然一个用力,把微微有些脱臼的关节给按了回去,但左柔却是发出了一声极惨的叫声。 “还叫”宋北云看着满脸泪水的左柔,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听见没有” 左柔的胳膊被接了过去,身上松快了许多,她一把抱住宋北云嗷嗷的哭了起来,看到这个傻狗这么可怜,宋北云也没什么好骂的了,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傻狗,世恶道险,你不要作死,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护着你的人都没了,听懂了没听懂了吱一声。别在我衣服上蹭鼻涕” 224、11月22日 晴 豆腐汤,一百八一碗。 大概第一次执掌一个机构,宋北云多少还有些不熟练,这几日他全身心都的投入到了这些个屁事中去,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把皇城司给摸得一清二楚。 这皇城司曾经也是个规模上万人的大机构,而且隶属的是军制管辖,虽然现在几经削弱只剩下了千余人,但仍然可以说是宋金辽三国之中最大的情报机构,就连跟它对标的司命司也不过区区两百余人,还都是太监。 在摸清皇城司的底细之后,宋北云就开始着眼于拆分皇城司的权力架构,将原本不属于他的职责都推出去,比如维护治安、比如守卫京师,三大军职中只留下了护卫皇宫的职能,并经协商之后,独揽守卫皇宫的职权。 其次就是巡查职能彻底剥离,这个权力虽然大但对于现在的皇城司来说太过于鸡肋,而且容易与禁军冲突,禁军的后头是福王千岁的班底,而宋北云自然要避免现在再次发生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乌龙事的发生,所以这个职能就彻底拆分了出去,只留下了侦办特殊案件的权力。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城司在经过三重评定之后,从军制彻底剥离了出来,这个倒是没费多大的劲,首先管着这方面事的人是左柔小亲亲的爹,他早就看他娘的皇城司不顺眼了,每年要给它拨军饷不说,还不停自己管辖。 这一听说宋北云想将皇城司从军制剥离开,当时就点头答应了。至于文臣那边,太后、赵性都没什么反对意见,他们也犯不着为了千来个军汉去在朝堂上闹得脸红脖子粗,毕竟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而至于剥离出来的皇城司隶属哪里,本来是要归兵部的,但兵部尚书严词拒绝,让宋北云碰了一鼻子灰,然后无可奈何之下就以有屯田司为由想要进入户部,但户部尚书痛诉一番,说户部日子不好过,莫要再添个累赘来了。 最后宋北云只能瞄上了看上去最好欺负的工部工部嘛,果然就是好欺负,工部尚书当时正在打瞌睡,听完赵性的询问之后,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说反正工部也没钱,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总之就先这么着吧。不过他倒是还补充了几句,就是工部实在没钱,皇城司挂靠工部而已,想要钱还得找吏部。 然后他就跟吏部尚书在朝堂上吵了得有小四十分钟 反正就是这么个烂摊子,不是没人想要而是真的要不起,毕竟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不知道皇城司里的门道,招惹这帮人不亚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至于工部为什么同意,因为工部才是大家都不待见的地方嘛。 就此,皇城司算是有了个着落,也成功的从军制中脱离了出来,而近日也终于到了皇城司换装的时候了。 由近两千名庐州女工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新式服装就这样摆在了宋北云的会议桌上,就光这衣裳一项,所花钱款七万余贯,可谓是大手大脚。 “喏,各位看看,这便是我家娘子亲手设计的飞鱼服,经过貌美如花的女工连夜缝制,按照司命司众人身材定做,分了四个等。”宋北云指着手上拿着的青蓝色衣裳说“这件是我穿的,叫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下头的是诸位中层干部穿的,叫大红妆花飞鱼补罗,我跟你们讲这衣裳穿上身,那就是整个大宋最靓的仔。来啊,上模特”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模特是个什么东西时,就见左柔身穿一身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中腰处收束,左腰上佩一柄圆柄妖刀,刀鞘为雕花牛皮包裹,下身穿驼色贴身长裤,裤脚处收束,脚下一双棕黄翘脚紧织布鞋。 这一身穿上,精神、夺目且招摇,跟市面上那些光面绸缎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根本就是以蟒袍为样打造的高级服装。 “这宋大人,过了过了”一名亲从小声说道“我们什么身份啊,哪能穿这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北云手一挥“此乃太后娘娘授意,官家亲允。我等皇城司本就是天子耳目,代巡四方。衣着华丽以震慑宵小、昂首挺胸以坦荡示人。并无不妥。” 众人听罢,这才释然。重新将目光放在左柔的身上,只见她来回踱步,步履轻盈,衣袂飘飘看着着实潇洒,跟往日那灰扑扑的衣裳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看清楚了去仓库中将衣服领下去,分于弟兄们吧。莫要耽搁,午时之前若是未能整装,可是得军法伺候。” 宋北云说完之后,大小亲事纷纷起身出去办事去了,而这搬空了一个书房腾出来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左柔和宋北云二人。 “这衣裳是真好看啊。”左柔来回踱步“太适合我了。” “这是我穿的,你可不能穿,给你件酱红色的拿去穿。” “不我就喜欢这天青色,我偏偏要穿”左柔噘着嘴不高兴的说“再者说了,这等地方你称王称霸,我怎的就不能穿了” “太醒目。”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若是让人发现文圣公家的孙媳妇穿着这种衣裳在皇城司里出入,你猜猜会不会将这事捅出去,然后夫家抓你回去严加管教,送你去学女德。” “啊” “啊什么啊,你还有三个月整就要出嫁了,你现在可别给我弄点幺蛾子出来。不然到时候你可能真的要嫁过去,你说怎么办吧,是我带着你跑啊,还是你真的跑去你娘的坟前自尽” 左柔听得浑身发颤,连连摇头“不穿了不穿了,不穿了还不行嘛。” 宋北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左柔一脸委屈的走过去横坐在他腿上,宋北云顺手抱着她的腰,轻轻拍着她说道“所以你得听话,不听指挥就真的会坏事的。” “知道了”左柔委委屈屈“那现在你跟左芳两人到底计划的怎样了啊” “快了。”宋北云叹气道“我真不知道是要为你作多少孽,他真的是没干什么坏事。” “我不管,我恨不得他死。”左柔斜靠在桌上,侧过头看着宋北云“反正那种废物留着也无用,你便弄死他好了。” “要不说最毒妇人心呢。”宋北云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屁股“你这人,狠毒” 正在这时,外头闯入一小番,他看到里头的样子,头一低又慢慢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并从外头敲响了门。 “进来。” 小番这才重新进来“宋大人,司命司那群狗贼上门了。” “啥” “司命司的狗贼来了,说是要给宋大人送礼,恭贺升迁。黄大人命小人来通报一声,让宋大人提防有诈。” “嗨。”宋北云让左柔起身,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让司命司的人进来吧。” “那是否让小的准备几个好手定叫他有去无回。” “你可别害我了。”宋北云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小鱼领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盒子“宋大人,这是王大伴让我们给您送来的礼物。” “哦”宋北云抬头看了看小鱼“小鱼升官了” “嗯”小鱼颇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还是脸上浅浅的梨涡,配着日渐圆润的娃娃脸,相当可爱。 “老东西给我送了什么” “王大伴说您打开便知道了。” 宋北云笑着接过那几个盒子,打开之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 这盒子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五颗用石灰蜂蜡腌过的人头,一个个摆在那里呲牙咧嘴如同厉鬼,造型可怕。 “这什么玩意” “这是五名白莲教徒的人头,均为富商。便是他们在那黑市上花重金买宋大人的人头,如今王大伴就将这几人的人头送与宋大人,挫骨扬灰解其恨。” 怎么样才能用最软糯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宋北云自问是做不到的,但是小鱼能做到,而且还说的很自然,就就很帅。 “行了,今日留在这吃饭” “那可不行。”小鱼笑着连连摇头道“这地方与我八字不合,可不是个良善之地,等宋大人下值之后,小鱼请你吃肉,庆祝宋大人高升。” “哈哈哈哈,升官了说话也多了。”宋北云点头道“行,今天晚上等你就是了。回去跟老王头说一声,贺礼已收到,多谢他的美意,让他别老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我。” “那宋大人,我这便告退了。” “去吧。” 小鱼走后,宋北云看着这一桌子的人头,挠了挠脸,回头看了一眼左柔,发现她则是一脸嫌弃。 “回去给你煲个人头豆腐汤” “宋北云”左柔眼睛瞪得老大“我要去跟俏俏告状。” 她作势就要走,宋北云哈哈一笑揽住了她的腰“开玩笑的啦,这么恶心的东西来人啊” 不多一会儿,那小番再次走了进来“宋大妈呀” “别慌,几个人头而已。”宋北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人头,突然心生一计“来啊,让亲从亲事再过来一趟,发衣服的事等会再弄就说我找到行刺太后的元凶了,速来” 225、11月22日 晴 浊恶世界浊恶人 “据查明,行刺太后娘娘者为流窜江南一代白莲教众,以查到五人,尽数伏诛。然自白莲教自创立以来滋事甚广扰民不堪,如今更是意欲行刺当朝太后,其罪当诛。臣宋北云恳请官家、太后降下旨意,彻查白莲匪患。” 太后将这折子叠起,满脸喜色的还给赵性“性儿,这宋北云当真是个会办事的人儿,你这眼光倒是不错。” “母后之前受了惊吓,孩儿自当责令他尽力而为。”赵性笑道“那不知母后的意思是” “既是已查到了,那便杀干净好了。”太后轻描淡写的说道“莫要延误了宋辽两国的大事。” “母后所言极是,那不知道母后想让谁去办这事” “既是那宋北云查出来的,便让那只小猴子去办吧,也算给他个磨练。” “是,母后。” 赵性请安离开之后,太后坐在寝宫之中,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心里倒是暗暗赞叹宋北云那只臭猴子到底是脑筋灵活。这事是不是那白莲教干的,太后心中自然有计较,但这可不能透露半分出去,否则可不知道会引来什么祸事。 可这行刺太后的案子是大案要案特案,而且怎么可能查不到蛛丝马迹呢到时候真的让刑部大理寺那些人查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说不得是要天火焚身的,这件事在她心中搁着好几日了,整日都让她魂不守舍、惴惴不安。 但今日这块大石头倒是彻底放了下来,白莲教好一个白莲教。既然能有人帮她脱身,自己便心照不宣便是了。 “来人啊。” 太后一嗓子将一个小太监呼唤了进来,她看到人来之后,转头吩咐道“去与那宋北云说,予他便宜行事。” “小奴这便去。” 小太监连夜出宫找到了宋北云,将太后的口谕带到了宋北云身边,而宋北云却只是莞尔一笑,拿出一小瓶多出来的混合型精油递上前“此物你顺手交于娘娘,就说我想着娘娘这几日惊魂未定,特寻了古法,弄了些安神的药油,挂在床头自然便是能安眠。” 小太监领了东西再回到皇宫将宋北云的话和东西都交给了太后,太后打开瓶子闻了一下,倒是一股幽香扑鼻,她今日心情本就大好,又收到这般好礼物,自然是全身都是舒坦了下来“那小猴子倒是个机灵人,那便如此吧。” 而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刚来到皇城司衙,之前那个干瘦的亲从就凑了上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宋大人太后娘娘没说什么吧咱们这算不算欺君之罪啊” 宋北云哈哈一笑,一边吃着街口买的饼一边笑着对他说“咱们干这一行,本就是脑袋别裤裆,你这么怕死呢” “小人小人这不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死不得啊宋大人。”这亲从都带上哭腔了“这若是查下来,宋大人可能安然无恙,我们这等人可就是死路一条。” “放心吧。”宋北云伸了个懒腰“老柳啊,你说我能害自己弟兄么去吧,召人过来,晨会了。” 宋大人这个晨会制度是真的讨人嫌的,但没办法,自己在人家手底下过活,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法子。而如今这皇城司近乎自成一派,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中,更是这宋大人一手遮天,谁也不敢放个屁出来。 晨会时,宋北云照例坐在主位上,左手边一盏茶,右手边是写了字的纸和一支笔,看上去老气横秋的。 “今日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宋北云说话间喝了口茶“就是说说这段时间咱们的成果,首先恭喜诸位查获了刺杀太后的幕后主使,其次嘛就是这些日子大家愈发的准时准点了。” 准时准点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那个查获刺杀太后的幕后主使可是让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白毛汗,这就是明摆着的欺君罔上,他都不带演的,就真的这么往上去报,这要查下来,在座各位轻则流放千里琼面刺青,重则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宋大人” “唉,莫要惊慌嘛。”宋北云又喝了口茶“我这刚上任,为诸位同僚加了次月俸,这算是我对兄弟们交代。那我既然给了你们交代,是不是也得给上面点交代啊这个交代是什么,你们不用管,天塌下来也是我给你们担着,怕什么你们只要好好干你们的活儿,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一番话堵住了下面人的嘴,而接着宋北云笑着继续说道“从即日起抓捕白莲教众。抓捕赏金规则如下普通教众,也就是普通信徒,抓到一个赏一贯钱。小头目,一个三十贯。地区负责人,就是比如负责这金陵城白莲教事务的老大,一个五百贯。你要是抓到了什么圣子啊圣女啊这个级别的,一个,两千贯。谁要是能将这教主给我逮了过来,一个五千贯。听清楚了” 下头众人一听有赏钱,而且欺君罔上的事不用他们担责,立刻就兴奋了起来,虽然有几个保守派还是忧心忡忡,但大部分人却已经是斗志满满。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胆敢杀良冒功。”宋北云拍了拍脖子“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几斤几两重,我把你们当兄弟,若是把我当傻子来糊弄,可别怪我小宋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好了,兄弟们,都别废话了,去库里拿上家伙,开干吧。若是普通教众,不抵抗者抓来教育一番发誓永不入教便可放了,记好账便行,名字籍贯住址都得记上,别到时候跑我这来吃空饷。至于那小头目以上的,生死不论。还有,若是你们趁机给我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灌了铅的棍子可不饶过谁。老柳,督察队随行抓到一个乱来的,报过来核实之后,纠察队一人一贯钱。” 那个干瘦的亲从站起身,兴奋的满脸通红“小的领命” 这宋北云下头的人,要不是一些地痞无赖慢慢做大做强来到这里的,要不是一些军中横行的杂碎来到这里的,反正都没什么好人。他们自然是知道这白莲教的,这白莲教教众据说已有十余万人之众,而那教中也分个什么白莲使者、净坛使者之类的,大抵算起来也就如宋北云口中说的小头目、地区负责人这般种种。 这算下来,可就是一大笔钱啊 一时间这帮痞子中不少人眼睛都红了,各自带着自己下头的人,穿着那花花绿绿的飞鱼服、腰间横着刀就出去彻查了。 剩下的人一看这他娘的有人抢生意,那可还行顷刻间这皇城司的人就化作了一群嗷嗷叫的野狼,双眼冒着绿光就走上了街头。 看着空荡荡的衙门,宋北云双脚架在了桌子上,靠着椅子喝着茶,好不自在。 从这天开始,整个金陵城内鸡飞狗跳,那帮子穿着飞鱼服的混账东西真的就是挨家挨户的盘查,虽然并非像以前一般见人就抓,可那盯人的能耐的确是可怕的,这帮人本就渠道众多,上下都有眼线,这一来一回,一天时间里就在这金陵城里逮了一千多个白莲教的教众。 记录下身份信息之后,大多是给放了,不过也都警告了若是还有下次生死不论。 除了最底层的信徒,还有一些小头目也都抓的抓、散的散。这每日下午过来领赏的时候是皇城司衙最热闹的时候,这边吆喝那边嚷嚷的,唯恐怕人不知道自己逮住了几个人。 不过金陵城到底还是小,他们的搜索范围随着时间推移就慢慢的越来越大,除了这白莲教的事之外,还有许多狗屁倒灶的事也都慢慢的放在了宋北云的案台上。 什么枢密院中有谁谁谁私设赌坊、什么户部中谁谁谁悄悄的用金陵的小钱偷换蜀中的大钱,倒卖赚钱、什么吏部谁谁谁以一万三千贯的价将哪哪哪的县丞位给卖了。 就随着盘查的深入,宋北云那边的黑料也就掌握的越来越多,关键这种明目张胆的收集却无人敢说话,毕竟这可是刺杀太后呢,谁反对谁就是刺杀的主谋,老天爷都救不了。 不过人嘛,总是有贪念的,明令禁止的事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去干,就这么干了三天,宋北云下令宰了二十七个人,就是杀良冒功。然后他还将这二十七个人的人头挂在皇城司衙外新竖的杆子上,天一冷人头上了霜冻,看着就跟糖葫芦似的。 敢杀,就能有效遏制住犯罪,所以虽然是鸡飞狗跳,但总体来说百姓怨言并不大,反而喜滋滋的讨论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起来。 至于朝堂上嘛,当然是有人参宋北云的,但一般都是留中不发,非常时期嘛,毕竟连太后都敢刺杀,这些人的狗胆子这么大,保不齐下次就要刺王杀架了,所以就连御史台都对这事近乎视而不见。 至于那宋北云的名声嘛,用臭不可闻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这种人挺遭人恨的,在金陵城区这边,他宋某人已经逐渐成为老百姓吓唬不听话小孩的名人之一。 而那读书人也私下中将这个做事情凶残狠毒而且不计较后果的宋北云称之为宋之犬,江湖上更是对这个人恨之入骨,称其宋狗云。 。 226、11月27日 晴 客来不惜买花钱 “阿狗完蛋了阿狗” 正在伏案写东西的宋北云抬头听到外头的呼唤声,眉头一皱“来人,将这孽畜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别别别,我可是有急事。”晏殊推开正要拿他的人,一脸焦急的来到宋北云的书桌前“十万火急” “你叫我什么你再给老子叫一句。” “外头都叫你宋阿狗啊,我觉得挺好听的。”晏殊丝毫没有惧的意思“我就跟着一起叫咯。” “来人啊,叉出去,三十大板” “别闹别闹,真的,急事。” “你他娘的有事说啊”宋北云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这一帘春梦第四卷不在写着呢么” “不是这个事不是这个事啊”晏殊急得脑门子上都冒汗了“是赵家小姐丢了” “你老婆丢了,找我你什么毛病,我哪知道她去哪了。” 晏殊急的在原地团团转“我也是今日方才知道,这昨日午后赵家小姐说是出去游玩,之后便没了声息,赵相今日都没有上朝说是在家急病了。” “嗯没声息”宋北云仰起头“不对吧,这金陵城内还能丢个大活人” “要是金陵城内肯定不会,可是昨日她跟着一众姐妹去了镇江,之后便没了声息,今日一早传来消息却是找到了她们几人乘的马车和护卫的尸体,赵相一听当时就昏了过去,我听人说应是遭了匪。”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镇江我想想啊离开这差不多一百五六十里地,不算远啊。这路上哪来我知道了。” 宋北云拍着脑袋“定是那帮泼皮将金陵周边那些个有案底在身的人都给惊动得跑了路,这大冬天了想要靠打家劫舍来发笔财当路费。” “你可想想法子吧”晏殊都快哭出了声音“我那还没过门的娘子哟” “只找到了护卫的尸体,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呗”宋北云放下笔靠在椅子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晏殊长叹一声“再找一个呗。” 宋北云顿时目瞪口呆 “不过这还不是没出什么事嘛,就想想法子吧。” 宋北云起身“老子算欠你的,你他娘的还叫我阿狗,你该死啊。” 带着晏殊走了出去,直奔向赵相家中,敲开了门之后,老仆见是身穿飞鱼服的,也是楞了片刻不知还以为是哪个皇亲贵胄来探望老爷,连忙给让出了一条路。 宋北云跟晏殊走了进去,步履匆匆来到内堂,正巧看到赵相坐在堂上魂不守舍。 听到外头有动静,他恍惚间回过了头,正见到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和自己钦点的女婿一起走了进来。 这花花绿绿的衣裳虽是没见过的颜色,但从款式上来看,应是皇城司的人。见到皇城司来人,老赵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下官宋北云,拜见赵相。” “哦你便是宋北云” “听闻赵家小姐失踪,下官特来处理此事。”宋北云的礼数十足,毕竟这老赵是个宰相,以后保不齐要位列三公的,客气点没坏处“不知赵相可曾对外人提起此事” 这事怎么提怎么开口说赵相的女儿被人掳走了,先不说这事的严重性,一个女孩家家被人掳走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生死是小名节可就全坏了,作为了抵死守旧派的赵朗,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没提没提。”晏殊在旁边替未来老丈人喊道“就我知道” “没提就对了。”宋北云点头道“赵相许是怕污糟了赵小姐的名节吧,其实这也变相护住了小姐的性命,至于名节其实问题也不大。当然,其中自是有风险,但若是在黄金24时辰之内,问题不大。” 赵相缓缓抬起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为何” “嗯,这得分析那些人的动机,方才我在路上便问了,护卫乃是便装,那些人只杀了护卫却未伤及小姐,这可说明是摆明冲着钱去的。金陵到镇江这段路程本是太平,但突然出现这等贼人定是流寇。流寇跑路是要钱的,这要钱就好办了。可若是赵相将赵小姐的身份透露了出去,怕是流寇心生恐惧,想着干出这等事必是死路一条,自然也就无瑕顾忌许多了,先那个啥在杀的可能性极高。”宋北云仔细的分析道“至于我说为何流寇不会轻易糟蹋赵小姐,原因也正是如此,全须全影的才好张口要钱,若是哪里有了损伤,也便没了要挟。贼人的规矩道道,比我们想的可周全多了。” 赵相抬头看着宋北云“你可有法子” 宋北云想了想“不敢打包票,只能试试。” 正说话间,一个小厮撞撞跌跌的冲了进来,急匆匆的喊道“老爷老爷,家中铺子收到一封信,说是让老爷查收。” 赵相赶紧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顺手将信递给了宋北云。 “这字跟狗爬出来一样的,分明是左手写的嘛,这字的勾儿都勾反了,你妈的反手写字就不要带笔锋了啊,生怕人不知道你读过书” 嘀嘀咕咕的说完,引来了赵相的一阵白眼加一声冷哼 宋北云艰苦卓绝的看完信,大致内容就是明日准备三万贯的徐家印信去镇江某个地方接人,如果没筹到钱或者报官就别怪他们对小姐干出些什么。 典型的勒索票嘛,而且没有超过宋北云的预料,这玩意好像一两千年都没有什么具体的变化,看看这信的内容,跟一千年之后的绑架内容并无二致。 “嗯,行吧。”宋北云看完之后将信递给晏殊“那赵相,我即刻启程。” “信上说莫要报官”晏殊抬头说道“合适吗” “你脑壳有包吧赵相就是本朝最大的官了好吧。”宋北云劈手夺过信来放进怀里“我这便去点齐人马,准备营救小姐。您这个女婿我也带走了,钱就不用您筹了,这厮有钱的很。” 赵相抬头看了一眼晏殊,语气中带着犹豫,晏殊心中全是不满,但宋北云突然狠狠在他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晏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这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上前“岳丈,她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此事自是我来办,钱我都会准备好的。” 赵相沉默片刻,看向晏殊,深叹口气“你等便去吧” 宋北云拱手作别赵相,晏殊也随着一起转身出门,两人走在街上,晏殊哼哼唧唧的说道“全部身家我全部身家啊。” “那是你家娘子,你救不救” “救”晏殊却是长叹一声“不过那钱不会” “三万贯嘛,照着我的规矩,我带人给你去救,不过这钱我要分一半。”宋北云说的理所当然“救出来拿了人,一万五归我。” “你我们这等交情,你问我要钱”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你不给钱,我手下弟兄怎么会去卖命我不拿你的,我底下人要不要吃饭啊一个两个都说交情,那我的工作还干不干了”宋北云振振有词的说道“对你来说三万五万跟一万五又没什么区别,又讨好的赵相又骗了个老婆回来,你亏个屁” “行行行,都是你的道理,一半就一半。” “此番调度的差旅费、车马费也都算你的,按人头算,一人三十贯。我不收你钱,算给你免费打工,可以不可以” “行你说的算。” 面对这样的无赖,晏殊也是黯然叹息,就真的钻到了钱眼里去了呗。不过当他看到宋北云点将的时候,他倒是突然感觉这钱花的有点值啊。 首先这顶好的入内院子整个皇城司也就三十人上下,宋北云直接点了二十个压箱底的好手出去。 这些好手的能耐可能要比小鱼差点,但绝对有限,一个也许干不过小鱼,但两个能把小鱼这样的按在地上踩。可以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点出来之后乔装打扮成商队,雇了马车还摆了货物,看着就是个真切的商队,一点看不出表演痕迹。 “兄弟们,这次你们二十人出差,每人将得十贯差旅费,若是事成之后再均分三千贯。” 宋北云的话让这几个院子高兴的快飞了起来,但晏殊却揪住了他的袖子“你” “瘪哔哔。”宋北云拍了拍身边的马“回去取钱来,速走” 等晏殊取了钱过来,坐上马车,宋北云才对他说道“小金库你知道吗,一个部门要是没点小金库,临时有事你根本就周转不过来,让下头人卖命也得讲究方法。你还以为我贪图你那点破钱” “你如此有钱为何还要用这个法子”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再有钱那也是我的钱,我用钱去养皇帝的探子你是不是嫌命长” 晏殊嘶的一声,猛拍脑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急火攻心,失了心智。” “行了,别废话了。以后再有什么事记得找我,也可以推荐朋友找我,给你打内部价,中途再让你吃点回扣。”宋北云看了看日头“嗯,时间还早,我跟你讲讲到时的布置,到时候你记得千万不能慌。” “你可快些讲吧” 。 227、11月28日 晴 幽枉屈伸之机括 镇江地界,这里便是传说中雷峰塔所在,不过这金山寺中现在还没有法海没有白娘子也还没有大威天龙。 宋北云的车马径直驶入镇江下辖县城衙门之外,他从马车上走下,身后却已无晏殊。 走入衙门府中,那些个高头大马的入内院子自然是不管这些个衙役阻挠的,伸手就推搡到了一边,宋北云更是态度跋扈无比,直接就进入了公堂之上。 此刻的县令正在审理一起盗鸡案,看到宋北云从外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顿时不悦的呵斥到“来者何人,为何私闯公堂” “清场。” 宋北云才懒得搭理他的问话,径直叫了手底下的院子们将大堂内的人强行逼了出去,只留下县令一人坐于台上。 “今日你这衙门,我征缴了。”宋北云背着手走上前“你先回去歇息着。” 那县令眉头一皱,冷声道“你是何人” “看不出来”宋北云指着自己身上的飞鱼服“这衣裳你认不得” 这一细看,那过肩的飞鱼绣于肩头,腰间挎着一柄短刀,赫然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将金陵城搅合得翻天覆地的皇城司啊。 但这县令到底是有些家族底气的,毕竟能在京畿周边为官,那也定然是世家子弟,他也不起身,就凭着一身傲骨坐在那,满脸正气凌然“区区皇城司,同六品的衙门,哪里来的胆子居然闯入我这大堂你也是太目中无人了,还征缴我这衙门。呵,你算个什么东西” “哈。”宋北云打了个响指,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行,咱们就耗着,赵相之女赵颐在你这地界遭那贼人掳走,我受赵相之托查办此事,你便放着你那一身傲骨好了,届时赵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好有个交代。” 听到这话,那县令当时脸色就煞白了起来,他本该想到是跟此事有关,可未曾想居然直接是来了皇城司的人。 说实话,得罪皇城司不要紧,他只要守住身后屁股底下那张凳子,自然有人护他安然无恙,可若是因此让赵相独女惨遭不测,莫要说是皇城司了,便是他那一派也断然不会与他好过,不死也是要落一层皮的。 但现在骑虎难下,周遭也无人可给他顺个楼梯下来,这一时间两人竟这般僵持在了那了,宋北云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剥起了指甲,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可这县令却是如坐针毡 “你你可有朝廷的印信” “皇城司办事,皆为私密之事,有先斩后奏之便宜,事成之后再为上报。你若是非要印信,倒是也行,等我领了赵家小姐的尸首回去,自然也便有了印信,不过那印信怕是来取大人你的人头的印信,你到时是信是不信” “我” 县令惶恐,心下一哆嗦,站起身来“是本官有眼不识泰山,请皇城司诸位见谅,今日皇城司一切吩咐本官丁当通力配合。” “嗨,我皇城司算个什么东西,又没印信,怎就能指使您老人家。”宋北云侧身不去看他,但嘴上却是没停下来“我便在这等着,等那京城送来印信,再好与大人交代。” “这这” 县令头上已是冒汗,这汗水渗透头发,冒出白色的雾气,看着甚是焦灼,而宋北云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起手下一个院子端来的茶水喝了起来,悠悠哉哉。 “不知这位大人贵姓”那县令上前小声问道“可否告知一二。” “下官不敢不敢,区区同六品罢了,哪敢称为贵,可不敢在大人您这从六品的面前称呼猖狂。没事了,大人您忙去吧,我便在这等着,那绑匪说了,今日内若是看不到赏金,赵小姐性命不保,我也刚好能连夜带着她的尸首回去与赵相复命,明日一早我还能躺在暖床上睡个安稳觉。”宋北云笑着说道“真没事,大人且去忙碌吧,不过多加滋扰。” 妈呀,你是能在暖床上睡个安稳觉,老子可就要下了地牢跟那老鼠作伴了。县令此刻五内俱焚,这可不是普通的阻碍公务了,那可是赵相的女儿啊 “哦,对了对了。还有那张尚书家的千金、李侍郎家的千金、孙太傅家的孙女、许员外家的孙女,他们都一并被掳了去。”宋北云笑道“到时不知一辆牛车装得下如此多的尸首不能。” 什么叫心如死灰,现在这县令就是心如死灰,昨日只是知道有人被掳了,可现在一听这些人的身份,他差点就没尿出来。这在自己地界有人被贼人掳走,不管这贼人是从哪里来,这罪过都要在自己头上记一笔的,现如今这满朝文武家的女儿有那么三成都可能死在这 要了命了,真的要了命了。 县令眼见四下无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宋北云面前“大人,您就高抬贵手吧,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有眼无珠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啪啪打脸,那样子看着倒是极凄惨,宋北云轻笑了起来“大人你可莫要慌张成这般样子,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了行了,赶紧起身吧,让人家看见了可成个什么样子哟。” 那县令心中郁结加上又委屈,站起来时几乎站立不稳,还是宋北云给他掐了人中才将他给拽了回来。 等他清醒之后,宋北云已经坐在了他的县令位上了“这位大人,贵姓啊” “免免贵姓周。” “哦,周大人啊。家里几口人啊” “六口老母亲,两个儿子,一妻一妾。” 宋北云把玩着手上的惊堂木“可知道连坐啊” 这周县令噗通一声再次给跪了下去“还望大人开恩” “开个玩笑罢了。”宋北云摆手道“去吧,找人带我去瞧瞧昨日那护卫的尸首。” 周县令如蒙大赦,连连起身亲自带着宋北云去了县里那义庄,刚一进去他就火急火燎的找到了仵作,仵作一听是找昨日那尸首的,喝的醉醺醺的他就带着县令和宋北云来到了那个小屋之中。 可这一打开门,里头却只有一具空着的棺椁,哪里还看见有什么尸体,看到这一幕,仵作的酒当时就醒了,那县令也是面如土色。 宋北云背着手笑眯眯的走上前观察了一圈“嘶,哎哟周大人,尸首呢“ “大人莫急莫急”周县令一脚踢在仵作的屁股上“喝还喝还不去寻尸首” 仵作哪里敢怠慢,连忙冲了出去开始到处找了起来,而在他和县令翻找的时候,宋北云则站在义庄外头,脸上满是笑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旁边几个壮硕的院子连连点着头,接着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里头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最终周县令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往外走,来到宋北云面前时,他已是泣不成声“没了没了那尸首没了” 宋北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但那县令却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宋北云的大腿“大人啊,你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许我再找找再找找啊。” 宋北云眉头一皱,立刻就有院子过来将他拽开,宋北云看着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县令,冷哼一声“无知、无畏、无能。此番我便不收拾你,下次若是还落在我手上,你便自行了断吧。去,到衙门中将你县中大户的户籍都给我取来。” “是是是,小人这便去办” 而与此同时,三匹快马直奔向金陵城的方向,几个院子坐在上头风驰电掣,却是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干什么。 至于宋北云,他此刻则坐在县令的大堂之上,翻阅着县中大户的信息,然后一边还将几人给圈了出来“小刘,你去那张家探查。小王,你去那胡家” 等都布置完之后,宋北云合上户籍,背着手带着人走出了县衙,在大门口时,他回头拍着县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周大人啊,我这宋北云人无三两肉不算什么,但你可是要知道我给谁当差为谁办事,往后再碰见这等事的时候,先别打官腔,可不是那人人都似我这般好脾气。” 听到宋北云的名字,这县令当场就呆滞在了那里,半晌没能回过神了,原来这就是那个将金陵城搅合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宋之犬。他本以为会是个老奸巨猾之辈,可未曾想却是一个如此面貌清秀的少年。 直到宋北云的马车远去,周县令才回过了神,他感觉自己两条腿哆嗦的厉害,虽然不是怕这宋北云,但就这个事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更关键的是自己连知情权都没有,没有知情权就代表无法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到底如何 至于宋北云,他坐在马车里喝着茶水,手中捏着手绢擦着鼻涕,义庄阴冷,刚才他好像是有点风寒了,想着赶紧办完事回去搂着俏俏也好巧云也好的睡一觉,再不济左柔也将就 。 228、11月28日 晴 赵小姐狗胆包天 入夜,宋北云坐在客栈中喝着茶,算着时间也差是不多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只手撑在脸上打瞌睡的晏殊,正要说话时,外头走进一个院子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帮小可爱。”宋北云衣裳一撩站起身来“走。” 晏殊此刻突然惊醒“我呢我呢” “你按计划行事,让你上你再上。” 说完,宋北云一行浩浩荡荡就将朝县中一处大户人家进发而去,到了那户人家之外,小宋一挥手,十几个武艺高强的院子就将这户人家给团团围了起来。 宋北云来到那门口,伸手指了指大门,接着就有两人抱着一块巨石生生砸向了大门,第三下之后大门应声而破,他独自一个人举着火把走了进去,身上的衣裳被寒风一吹,倒是有几分潇洒味道。 环顾四周,这里不算小,应有个亩的样子,几栋小楼加上个小园林,倒是一派湖光山水的庭院模样。 不过整个院子中没有一盏灯,黑黢黢的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宋北云走到池子旁,看到池中鱼儿停在里头不动,但用火把一照便聚拢成堆,用手撩拨却立刻四散逃开,倒是不畏寒冷颇有些活力。 看到这一幕,他会心一笑,拿起火把走入正中一间大屋中,看了一眼天井旁的水桶,水迹湿润上头有零星冰碴却并不牢靠,手一碰则落。椅子上放着一面没绣完的刺绣,旁边还落了一只绣花鞋。 捡起绣花鞋拿在手上,掂量一下也就只有三十三四码,像童鞋似的,看来是一位小小姐。 接着他从井里弄了些水来含在口中然后喷在了地面上,地面上立刻呈现出了一个清晰的脚丫子的印记,比对了一番之后,宋北云灭了火把从房梁上取下提灯用火折子点亮,沿着那足迹的方向就走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 他轻轻推了推房门,门是从里头锁上的,不过这一点也难不倒他,他只是取下发簪,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一拧一提,里头的门闩便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吱嘎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里头仍是一个人都没有,但宋北云却只是满脸笑容的打量着屋里的结构,接着站在了一个黄梨花木的雕花柜子前“一个。” 说完,他一把掀开柜子的门,里头正是一个小姑娘躲在里头惊恐的看着他,宋北云用手敲了敲她的头,接着走到了牙床旁,摸了摸床上的垫被,接着猛地一掀,那垫被下果然又是有个人藏在了里头。 最后还剩下三个,宋北云将那个两个被抓到的小姑娘拎到一起,走到桌子前,倒上了一杯水,感觉水温不算烫,他直接把整个水壶往房梁上一泼,就听上头哎呀一声,接着一个人落了下来,宋北云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安稳的放在了地上。 “还有两个。” 他笑着走到一个箱子旁边,踢了一脚“出来吧,还躲” 箱子吱嘎一声被打开,里头果然钻出来两个女孩子,宋北云清点了一番,哈哈一笑“红黄蓝绿白,到齐了哈。” 那几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露尴尬 “那个装死的侍卫呢让他滚出来。” 宋北云环顾四周,不多一会儿就见一个侍卫低着头悻悻的走进了房间,宋北云上去就是一个刀鞘,打得那护卫呲牙咧嘴。 “哎哟”宋北云往桌子上一坐“你们这几个人喏,玩大了知道吗” 那几个女孩子就跟干了什么错事一般,低着头不敢说话,她们可完全没有玩大的概念,就是单纯叛逆期嘛。心中对自由对爱情对外头世界的向往让她们敢于直接挑战家长的权威。 这种事要是放在明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但这唐宋还真的是可能的,特别是这些年太后那暗戳戳的搞女权运动的大背景下,从左柔、金铃儿就能看出来。 这女性地位一高啊,小姑娘们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了,反对包办婚姻、反对买卖爱情等等的声音也逐渐崭露头角。 这几个小姑娘虽然还都是小小甜心,但假以时日也绝对是那重拳出击的生力军。 “还有,你们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么” “呵,被抓到就被抓到了,何故辱人” “嘿”宋北云听那绿衣小姑娘说话,不自觉的撩起了袖子“你们脑子不好使还不让人说了” “你脑子又能有多好使,不过是撞大运罢了。”那白衣的小丫头也不甘心的说道“那又如何,抓我们回去就是了。” 宋北云叹了口气“谁写的勒索信,三万贯那个。” 这时赵家小姐赵颐走了出来,低着头小声道“我” “哦,是你啊。你知道你干了件多蠢的事么”宋北云拍了拍桌子“一共五家的小姐失踪,你只给自家写信。怎的你是显得你比人家值钱还是觉得你们家长都不会互相商量的就你们还跟那帮叱咤风云的老狐狸玩脑子呢他们这是一下子急火攻心乱了阵脚,只要今夜之后,只要一人反应过来,你们全都得被活捉。你们猜猜,被逮回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是不是想学定国公家那不争气的女儿人家有男人护着,你们有吗” “柔姐姐有男人了”白衣裳的那个小声的问旁边的人“天呐我就说嘛,她就不像是会乖乖嫁给王家的人。” “对啊对啊,就是不知道那野男人是谁家的。” 一时之间八卦声就这么沸腾了起来,宋北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他娘的多嘴多嘴 “行了,你们别管是谁家的了。明早上,事情就败露了,你们怎么办,说” 五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宋北云冷哼一声,指着那个护卫“还让他诈死还诈死出人命啊京城都快被你们几个给搅翻过来了” 小姑娘们纷纷低头不说话,而就在这时,突然那个红衣裳的指着宋北云“我好像见过你” 这时其他几个女孩子也纷纷凑了上前仔细端详宋北云,发现果然是面熟的很,那小白一跺脚“我记得了这人便是上次趴在墙头给测字算命的那个,还变出了个白面书生将赵颐的心给偷了。若不是那书生写得个什么淫词艳曲,我们几人也不至干出这等事。” “啊呸,少甩锅。”宋北云跳下桌子“我已经让人写了信给你们家长,就说你们被绑了,做戏也要做足戏码。” “啊”赵颐愣了片刻,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你为何” “怎么办呢受你未过门的相公之托呗。” 这个未过门的相公几个字让赵颐的脸色变得血红,低着头不再言语,眼神中却是愤恨不堪,而其他几个小姑娘倒是纷纷开始嘲笑了起来。 “赵颐,你家相公还真体贴呢。” “就是,羡煞旁人哟。” 赵颐跺着脚“你们莫要再揶揄了,我是不会嫁他的” “真不嫁啊人家可是为了砸锅卖铁把祖屋都给卖了凑了三万贯来赎你。”宋北云嬉笑着说道“可当真不嫁” 赵颐当时就傻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当真” 宋北云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一摞徐家印信“自己看,是不是三万贯。” 赵颐有些难以置信,她回头去看那几个小姐妹,发现她们却都是将目光盯在了那钱上,眼神中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 “若是换了我,除了我家爹爹,可没哪个男人愿意花三万贯赎我哟。”小白幽怨的说道“这赵颐可是好命呢,爹爹疼相公疼,还有个野男人心心念念着。” “莫要说了”赵颐都快哭了,她再次抬头看向宋北云“他也来了你可否让他进来,我有话想与他说。” “说什么说你誓死不嫁说你心里有人说你执意悔婚你这姑娘好生不懂事。”宋北云对赵颐的三观嗤之以鼻“行吧,那我就去将他叫进来。” 宋北云走到门口“晏殊,滚进来。” 晏殊在外头都已经冻得手脚发麻,听到宋北云的招呼之后,连忙整理了一番衣服,一路小跑撞撞跌跌的就冲了进去,路上时还一脚踏空踩入了潭水之中,一只鞋都落了下来,半天裤子也都湿透了,但他浑然不顾,仍是按照宋北云说的那样一路小跑冲了进去。 来到门口时,宋北云没让他直接进去,而是在外头说道“你那没过门的婆娘说了,打死都不嫁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三万贯就当好心喂了狗。” 说完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晏殊,凑到他耳边说“你这狗日的入戏挺深啊,这大冬天的真就苦肉计啊” “娘的。”晏殊也学着宋北云骂了一句“谁他娘的知道这院中有个水坑我当时一脚踩空就落了下去,大胯都给扭着了。” 而没有听到后半段对话的赵颐在屋里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既有对自己这个父母之命的相公的愧疚,又有那种不明所以的哀愁,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速战速决。”宋北云搓着手手“争取今晚上给她办了。” 晏殊重重点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229、11月29日 晴 鱼戏动新荷 当晏殊从外头走进来时,屋里那个他未过门的婆娘的哭声当时就止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这人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他 一时之间,赵颐的脑子陷入了深切的混乱之中,而她的小姐妹们也都是满脸茫然,面前这个白面书生不就是那日墙头递诗的那个人吗可刚才明明这个看着就招人讨厌的家伙才说过这是赵颐那未过门的官人。 当第一个人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事的时候,属于女孩子特有的浪漫八卦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接着惊叫声便是此起彼伏了起来。 被这一嚷嚷,赵颐也反应了过来,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晏殊,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 “行了。”宋北云拍了拍手“闲杂人等退散。” 说完他一手拽着两个小姑娘就往外走,然后一脚把门给踹上了,剩下的事交给晏殊就完事了,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总归是不至于花烛夜让人扶杆进洞。 走到外头之后,那几个小姑娘还是满脸憧憬和惊奇,毕竟这种事太过于浪漫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刚巧是被指定的夫家,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缘呐。 不过转念一想,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起来,剩下的四个小姑娘纷纷看向了宋北云,因为这前因后果中,好像都有这么个怪人的影子。 “哇,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宋北云坐在小凳上”还不快想想明日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么。”白衣少女围着宋北云绕了几圈“你趁现在快快做法,将我们几个的男人也安排起来。” 这话一出口啊,周围剩下那三个纷纷就吵闹了起来,都争抢着要宋北云给她们安排男人。 这一刻宋北云深切的觉得程朱理学应该早点铺展开来,这帮小骚蹄子有点太过分了,最后是能有印度那种荣誉谋杀制度,就凭她们这样子,就该被家里长辈吊死在树上。 “法力值不足。”宋北云甩开那白衣小姑娘的手“你们才几岁就嚷嚷着要男人。” “我十三了” “我也十二了。” “我也十二。” “我可十四了” 很好,合辙这三个人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初二,最小的才小学五年级啊。这大宋果然不愧是萝莉控的天堂,就这个年纪,在一年前以后还在看小马宝莉呢,现在却已经开始争抢着要男人了。 “赵家小姐几岁” “她十四,不过月份大一些,是大姐。“ 孽畜啊晏殊这个孽畜啊宋北云起身刚想去踹门,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那俩人迟早也是要结婚了,十四跟十五又有什么区别呢。 “施法变男人是不可能了。”宋北云摇头道“谁让你们当时将那机会让给了赵颐,现在没得了。” 几个小姑娘一脸失望,左右看了看之后,那个白衣服的妹子突然看向宋北云“你可有婚配我看你就不错。” “不了不了,小姐姐,我有了有了”宋北云连连摆手“你们这是明抢啊。” 说完,宋北云看了看天色,走了出去遣散了外头候着的院子们并取了些吃食回到屋中,坐在那将准备好的饭菜展开在几个小姑娘的面前“都饿了吧,先吃一些。你们吃饭时,我教你们回去之后怎的跟家人解释,不然到时可别怪大哥哥没教你们。” 那四个小姑娘也不客气,毕竟都是在家被宠爱惯了的人,目中无人一些倒也可以接受,毕竟都是可爱的女孩子嘛,要是男孩子的话宋北云就随机弄死一个了。 “明日我会将事情办妥当,你们回去之后只需” 说完计划安排之后,他还特意提醒了一遍“可都听明白了” “知道啦。”白衣少女点头道“你这人可是真坏。” “我坏你有点良心吧,小东西。”宋北云叹气道“我要是坏,我就直接把你们给捆了扔上马车,回去跟你们爹爹爷爷说你们干的混账事,看看到时候谁死。” 白衣小姑娘鼓着嘴不说话,而旁边那个红衣裳的却突然开口道“你便是那个宋阿狗吧。” “宋阿狗宋阿狗你看看我抽不抽你” 宋北云抄起鞋底子就作势要打,那小姑娘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往前跑“可怪不得我,家中下人都这般叫着,说是身上穿得五颜六色的都是狗,领头的就叫宋阿狗。” “你从小打到可能没被抽过屁股。”宋北云突然加速,轮圆了鞋底子抽在了她的屁股上。 当时那一下她就被打得跳了起来,然后捂着屁股就开始哭了起来,而宋北云却搭理都不搭理她,只是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人说“要不要去听赵颐的墙根” 这一下,就连被打哭的那个小姑娘都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虽然还在流着眼泪但脸上却是耐不住的好奇。 “都悄悄的。”宋北云压低声音“走” 就这样,宋北云身后跟着四个小尾巴猥猥琐琐的来到了那间屋子的外头,蹲在窗口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几个姑娘的脸蛋都红得像发烧了一般,宋北云伸过手碰了碰那白衣小姑娘的脸蛋,果然很烫 凑到那听墙根其实是极刺激的,不过比这件事还要有趣的是几个小朋友的反应。那才叫一个有趣至极,她们几个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但每每想走却都被宋北云给按住了,说什么不要惊扰。 最后有两个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可唯独那白衣的丫头恨不得把脑袋都伸进窗口去观摩。 等到里头安静了下来,宋北云突然拍了一下这四个人,手势这么一打,于是四个小尾巴就小心翼翼的跑了出去。 来到外头,这几个小姐妹都喘得有些异常,宋北云看了她们几个,嘿嘿一笑“你们怕是没带换洗的衣物吧哈哈哈哈哈报应啊。” 说完他就走了 几个小朋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们就意识到宋北云这话其中的意思了,感受着冰凉黏腻的触感,她们一个个都快哭了出来。 “这个宋阿狗该死”红衣的小姑娘跺着脚红着脸说道“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坏人” 那白衣的姑娘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真是顶讨厌等回了京城,我可是要他好瞧” 而宋北云则在安排了两个院子在外头看着之后,自己便回了客栈之中,略微清洗一下之后就躺在了床上,想着孽畜晏殊正在那风流快活,他不由得哀叹一声,然后翻了个身就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时,他就被手下人给喊了起来,说是事情都办妥了。他连忙起身来到了下头,看着那一辆窗户都用纸糊起来的马车停在下头,他上前检查了一番,点头道“几具尸首” “六具。” “行。”宋北云点头道“到时我会在太后和官家那为兄弟们邀功的。” “多谢宋大人。”那院子满脸笑容的说道“自从宋大人来了,弟兄们都说日子过得舒坦了许多。” “理所应当。”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接人。” 于是乎一队人再次朝那户人家的方向走了过去,来到外头之后仍然还是宋北云一个人走了进去。 里头已经有人起来了,是那个白衣的姑娘,她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宋北云,扭过头不去搭理他。 “早呀。”宋北云上前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快去收拾一番,要回京了。” “回京之后看我怎的收拾你。”那白衣小姑娘张牙舞爪的冲宋北云摆鬼脸“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好啊,随时欢迎。”宋北云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可能对我还不了解,我可是个色中饿鬼,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要小心一点。” 那小姑娘当时就被吓了个哆嗦,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而宋北云哈哈大笑了转身而去。 走到后堂,宋北云一脚踢开那扇房门,看着晏殊还在呼呼大睡,但身边的赵家小姐却满脸惊恐和羞涩的用被子捂住身子看着宋北云。 宋北云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抄起桌上一杯已经冰冷的茶,撩开晏殊那边的被子直接一杯水就泼了进去。 “嗷” 晏殊当时就蹿了起身,在床上乱蹦乱跳,而宋北云满脸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别甩你那玩意了,收拾一下,出发。”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车队就启程了,装小姑娘的一辆车、装晏殊和宋北云的一辆、装尸体的一辆,一路上极尽张扬,就恨不得让人举着牌子打着幡儿。 “怎么样一万五千贯,划算不划算” “值。”晏殊连连点头“若是还有下次,你只管开价。” “行的,我老宋做生意童叟无欺,收了你的钱就定要让你宾至如归。”宋北云翘着二郎腿“回去之后,你先将你那小娘子送回去,昨日与你商量的事都记下了吧就说她已是被贼人糟蹋,但你却丝毫不介意,并说非她不娶。” “明白。”晏殊点头“不过那几个姑娘可都安排好了不会露馅吧” “放心,这等事她们可不敢开口与家人说,羞于启齿的。而且我已教她们如何说了。” “哦,那你昨日带人听墙根是何意思” “哈哈哈,你不是更来劲儿了么” 晏殊指了指宋北云笑道“哈哈,你这人,真是坏到冒出了脏水。” “彼此彼此。” 230、11月30日 晴 怎的就全票通过了? 金陵城今日是算出了大事,朝堂之上赵相须发皆张的怒斥白莲妖教,连带着一群尚书侍郎都在那怒斥,原本还说彻查白莲教之行为滋扰百姓的人也都纷纷转了风向,原本只是那太后一派主张彻查,现在却不知怎的就一夜之间满朝文武都穿了一条裤子。 赵性之前差点顶不住压力说要制止皇城司的行为,更别提加人拨款了,可今日这风向陡然变化,就是那帮原本恨不得把皇城司解散的人现在又是提议要增加皇城司规模又是提议要给皇城司拨款。 最后在赵性的勉为其难之下,户部拨了两百万贯给皇城司,吏部也给了皇城司一千五百人编制。 而赵性甚至都不知道宋北云到底干了什么,他也没来汇报,司命司也没来汇报 不过这件事一出来,最高兴的是太后,原本皇城司整日挨骂,如今却是有这般的礼遇,这让太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所以在朝堂之上她命人传话,说她自己再拿出五十万贯贴补皇城司,以助皇城司将那白莲妖人一举歼灭。 下朝之后,本要去尚书省处理工作的赵相也无心办事,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想到家中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竟遭了贼人的侮辱,他心中就百感交集,不过他同时也暗暗的夸赞的自己的眼光,当真是没有看错那晏同叔,即便女儿都成了残花败柳,他明明知情却仍是坚贞不渝,当为君子,当为君子啊 作为一朝宰相,他自然心中有些计较,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昨天一夜没睡的在琢磨这件事,想来应是将那婚事早早的定下来,算日子七日之后便是个好日子,他现在就要去找大医官去说亲去,省去那些个繁文缛节,赶紧把事给办了。 相比较赵相,其他几家丢姑娘的大佬都是暗暗松了口气,他们倒也是对了口供,无一例外的都是说家中的孩子哭着说赵家姐姐被奸人给糟蹋了。 至于怎么糟蹋、谁糟蹋,做家长的怎么好开口去问呢,孩子们本就是已经受了惊吓,如何再好去逼迫呢。再说了,孩子们一回家洗了个澡便都躲在房中不肯出来甚至不肯吃喝,这显然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啊。 若不是那个皇城司的人到的及时了一些,想来唉,不敢想,不敢想啊。 所以今日在赵相陈词痛诉白莲妖人时,他们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支持,而这几人一支持,整个文官集团自然要跟着老大走嘛,所以无一例外一边倒的支持了赵相。 至于这件事,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当成了个禁忌,不再提也不再讲,反正那流寇已尽数伏诛,而且据大理寺核查,这些人的确都是白莲教徒。 清算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城司就在这个早晨,一下子从萎靡不振的公众之敌成为了荡寇戡乱的重中之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权有权。 “清姑娘,你吃些东西吧,再不吃东西可要饿坏了身子。” 清姑娘便是那白衣少女,张尚书家的千金,她是老来得子,家中老幺,上头四个哥哥,可谓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可如今却因受了惊吓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已一整日 “你出去我什么都不想吃,你走” 她将二哥赶了出去,听到关门声后,她赶紧躲入了被窝中,疯狂的往嘴里塞肉馒头,然后还喝了一大口茶水,在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时,她一个鹞子翻身就平躺在了床上,摆出一副死人样,目光呆滞的看着头顶的一方小天地。 脚步声过去,她又开始狂吃,如此反复。其他几个姑娘跟她也都差不多,宋北云交代过了,要装可怜装悲惨,这样家人就不会骂了。 “小妹,大哥来看你了。” “你走” “小妹,没事了,你莫要再怕了,哥哥给你从公主那布坊定了新衣裳,你快些来穿穿看,你也是知道的,那家的衣裳贵且有价无市。你快起来,穿来给哥哥们瞧瞧。” 清姑娘差点就蹦起来去试穿衣裳了,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只是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还有那么点惨。 “好了好了,清姑娘都过去了,等会我让你四哥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清姑娘坐起身,但又很快躺了下去,继续默不作声 而此刻,宋北云则坐在皇城司衙门中喝着一碗感冒药,手边是这次的收支表,身侧则是一个装满了钱的大箱子,他一边在发任务补贴一边在算着这次的总收入,加上感冒,他现在可以说是头疼欲裂。 “孟铁牛,进来。” 叫到一个名字,把钱给了人家之后,终于是把这趟出差的钱给摆平了,他靠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难受得不行。 “宋大人,若是身子不舒坦,就且回去养几天,若是皇城司中有要务,我便去通报大人便好。”旁边那个瘦弱的亲从唯唯诺诺的说道“若是大人不介意,我前些日子收了个貌美如花的姬妾,我这便转赠于大人,暖暖床也是好的。” 宋北云摆摆手“你那审美,可算了吧。”宋北云弯腰从箱子里分几次拎出百贯钱拍在桌上“我先回去歇着,这钱你拿着分给督查的兄弟,这些日子督查兄弟都辛苦了,然后你再去账上支十贯钱,去买两个丫鬟过来,我实在不想整日看到你们这帮臭男人的脸了。“ “唉唉唉,小的这就去。” “走公账啊,要是十贯不够就再支点,反正品相要好些的。”宋北云起身,揉着头“我这便回去了。” “我去张罗轿子。” 人上人的生活当真是极好的,宋北云坐上轿子颠颠的就回到了家中,回去之后他因为药效发作,一头就栽倒在了床上,巧云过来探查,却被他一把拉到了床上,抱在怀中就睡了过去。 到下午时候,他的门被晏殊踹开,但他并没有醒,然后晏殊却刚想用水泼他,就已经被巧云拿下并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病了”晏殊揉着乌青的胳膊看着床上的宋北云“牛一样的东西,病了” “他这些日子都未曾好好休息过,每日都忙到深更半夜,自是易病。若是你胆敢” 巧云回头瞄了一眼床头的弯刀,晏殊立刻吓得一哆嗦,悻悻的退出了房间,而巧云担心这狗东西二号再过来打扰宋北云,索性搬来一张凳子坐在那里开始绣起了鸳鸯枕套。 晏殊么,倒也是没走,他就在院子里打转,他是真的有事要和宋北云商量,可是巧云可不是赵颐,自己打不过啊 “他怎么的还不醒来” 巧云抬头瞄了他一眼,只是继续绣花却不说话,晏殊见状也不敢硬闯,只是背着手在那踱步。 正巧这时,左柔俏俏从外头采买东西回来,看到晏殊在那团团转,就问起了巧云,巧云说宋北云病了之后,俏俏最为紧张,连忙去了厨房为宋北云熬粥,而左柔却哈哈一笑,从小药包里取出一本“神功”翻阅了起来“我瞧瞧啊,这上头有说那种传功治病,我这就去试上一试。” “你还不如给他喂鹤顶红治病呢,还传功。”晏殊笑道“左郡主好风趣呀。” 左柔慢慢侧过头,斜眼看着晏殊“皮痒” 晏殊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而当俏俏的肉粥熬好了之后,宋北云却也是悠悠醒来,到底是年轻,喝了药一觉下来身子就轻快了许多,他伸展了一下四肢,披着衣裳走到了外头,看着左柔正在满院子逮晏殊,他低头看了一眼俏俏“这是干什么呢” 俏俏抬头看了他一眼“哎呀,你怎的出来了,衣裳也不穿好,快躺床上去,我去给你端粥来。” “不是,这俩人干什么呢” “晏少爷说了让柔姐姐生气的话,柔姐姐要抓他去挂在树上。” “嗯,让她挂。” 宋北云转身回到了房间坐在了床上,不多一会儿俏俏就端来了肉粥放在他面前,自己则坐在了一边“你何必这般辛苦呢。” “我也不想啊,但是事情就是那么多,你让我能怎么办呢。”宋北云叹气道“熬了半个月可算是病了,看来是这阵子疏于练习了,估计功夫都退步了不少。” “荒废便荒废了吧,把身子养好先。” 正和俏俏说着体己的话,晏殊突然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身后则跟着不依不饶的左柔。 “叔爷爷救我” 宋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向着谁” “好了,柔姐姐,莫要闹了。”俏俏走上前抱住左柔“让他们谈事情吧。” “等谈完的,我今日非要将他给挂树上风干咯。”左柔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敢说我的功夫跟猴子一般,狗胆包天” “行了行了” 俏俏挽着左柔的手走了出去,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晏殊总算是长出一口气“赵相去我家了,与我爷爷谈婚期的事,说七日之后便要成婚我” “不愿意” “有些”晏殊吞吐半天才开口道“便是有些唐突,心中有些忐忑。” “你就是提上裤子嫌人丑” “那倒不是,就就觉着若是成了亲,好日子便到了头。”晏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自己做的孽自己来填吧,到时看看能否让颐妹妹多弄些她的闺中密友与我认识。” “畜生啊”宋北云摇头道“你像个人吧。不过你来这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光是。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就是我听那赵相说是要在皇城司中安插副官,起监管之意,不然假以时日这皇城司便会成那庞然大物。” “行啊,随便安插。” “你猜猜是谁”晏殊满脸神秘的说道“好好猜猜。” “谁不猜,爱说说,不说滚。” 晏殊默默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宋北云突然就咳嗽了起来“你不是要去当你的主簿么” 231、12月1日 晴 乱向春风笑不休 推荐一本书主公我不想加班,精品频道的哦放心食用。 皇城司副指挥使确定就是晏殊了,也就是说他的人生轨迹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一个更加离奇、更加诡异的方向。 未来会不会有个宰相晏殊,这谁也说不好。但多一个崽种晏殊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据他本人所说,赵相跟他说的时候意思就是让他成为一根扎在皇城司的钉子,为的就是不让皇恩浩荡的皇城司在短时间内变成谁都控制不住的庞然大物。 这个操作是正常的,权利限制嘛,毕竟皇城司这种地方,大家稍微有个心眼的都知道它是个干什么的,如果无节制的生长最后一定会造成文官们的权益损失,甚至是人身安全威胁,总体来说就是让晏殊来钳制宋北云的权力膨胀速度。 “什么时候上任” “明日。”晏殊认真的说道“随着那一千五百个增员之令一并到来。” “行。”宋北云点头道“往后怎么办不用我吩咐吧” “那是自然。”晏殊展开扇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思绪,你是怎样打算的” 宋北云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膝盖,沉默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说道“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是啊,不甚唏嘘。”晏殊也叹气道“哪里知道这阴差阳错,就成这般模样。” “不不不。”宋北云摇头道“我没算到的只是你家那娘们儿带人离家出走,这一环让我有点意外,我顺势而为之后其实是算到会有一个人来当副官的。” “只是没想到是我。” “嗯。”宋北云点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方寸,若是有一个人来,不论是谁,都一定不能一团和气。我统领老人、你带领新兵,我们定要让人看到那貌合神离的模样,甚至私下中还要互相使坏。” “不了不了”晏殊摇头道“我这人,虽是比你伶俐一些,可却不似你这等阴人,弄不过弄不过,我不干了还不行吗” “你怕个屁。”宋北云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互相拆台罢了。但真的能拆那自然不行,你告状我也告状,你使绊子我也使绊子,下头人难为下头人就好了。你后头有赵相撑腰、我后头有太后撑腰,下头人打着、上头人打着,你说谁占了便宜” “我的天”晏殊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怎的如此阴险你这等模样,就活脱脱是个佞臣贼子的模样了。” “你干不干吧” “干”晏殊用力点头“那之后呢” “将皇城司一分为二,各司其职。你提请审计、我提请纪检。”宋北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负责针对太后那伙子人,我负责针对你岳丈那伙子人,最后一起权势滔天。” “哟哟哟这当真是极好,极好啊”晏殊站起身来回踱步“然后他们打得一团糟之后呢” “那便是你我收割之时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皇城司有朝一日被拆分,缺一不可。”宋北云眯起眼睛“决不许有一方弱势,你可知为何” “一家独大,会遭五雷轰顶。”晏殊认真的点头道“许我思索一番吧。” “如果没有意外。”宋北云抱着胳膊“春闱,你我一定有一个状元有一个榜眼。” “我当状元”晏殊昂起下巴“不管,我就要当状元。” “这不是你说的算的,是上头斗争的结果,太后输了我就是榜眼,你岳丈输了我是状元。”宋北云斜躺在了床上,翘起二郎腿“还有,这些日子你给我离远点,还得处处跟我作对,可知就反目成仇。” “怎么个成仇法” 宋北云歪着头想了一阵“我将你的词批得一文不值。” “它它本就一文不值啊。”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烦死了”宋北云踹了晏殊一脚“恨一个人会不会恨之入骨。” “我目中从无人,何来入骨他们也配” 晏殊冷笑一声,再回头时却发现宋北云已经开始在床底摸棍子了,他连忙摆手“入骨入骨入骨还不行么。有话好好说嘛,君子怎可舞刀弄枪,真是的。” 宋北云听他这么说才将棍子放了下来,拍了拍手“让你家小娘子说被人糟蹋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找人验身之后赵相一夜没睡,悲愤交加,今日一早便去了朝堂慷慨陈词。小赵姑娘也听话,只是哭。然后我这人宽宏大量,丝毫不计较,反而将彩礼加了一倍有余,要我看此事应就是过去了。”晏殊挠着下巴“我之前是觉得有些过了,毕竟关乎一个女子的声誉,但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你是怎么想的啊” “别问,不择手段就完事了,反正我们要的不是什么虚名,要的是利益最大化。“宋北云停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哦对,你今后要跟那些个草包们多多联谊。” “为何” “你们得讨伐我啊口诛笔伐的。”宋北云指着自己严肃的说道“就要把我打造成一个不为世间清流所容的恶棍,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得骂我,越狠越好。” “你这你是要自污” “什么自污,明明是你们污我。”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得给我把士林头子的地位坐稳咯。” “晏殊文学奖”晏殊竖起一根手指“不然不干” “行行行,文学奖文学奖,奖金我资助你。” “成交。” 见不得人的阴暗交易就这样在宋北云的床头达成了,第二日果不其然这晏殊就被一纸调令弄到了皇城司报道并且是钦点的副官。 宋北云在司属衙门内为晏殊召开了一场欢迎会,但言语间两人似乎有些矛盾,却是被下头那些油光水滑的家伙们给听了去。不出几个时辰,整个皇城司都在那讨论这宋大人和晏大人不合的言论。 有些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宋大人是太后娘娘的人而晏大人则是赵相的人,两方人本就势同水火,自然这宋大人和晏大人也是如同水火。 而仿佛为了证明他们说的是对的一般,当日下午晏殊就开始查起了皇城司的账,然后叫那些个管账的官员一个个进了屋中问了话。 虽然并未查出来什么,但却从根本性坐实了这新来的晏大人和宋大人那是相当不合的传闻。 这一下,刚快活没几日的皇城司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躁动了起来,不过好在作为副官的晏殊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又是犒赏又是提拔的,一下子就拉拢了一批一直不喜欢宋北云做派的基层小吏的心,其中更是包括了被宋北云打了板子的杨大人。 当然,现在晏殊的实力自然是不能跟宋北云比,毕竟班底都是太后那边的人,现在就等着新人们的到来了,到时一人领一派就能在这皇城司里斗得风生水起了。 “宋大人,不好了宋大人”那个干瘦的督查亲从一路小跑冲进宋北云的堂前“宋大人,大事不好了” “奔丧啊你慢慢说。” 那干瘦的亲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那晏大人晏大人” “掉井里了” “不不不是晏大人方才点了人,说也要成个督查队。” 宋北云停顿片刻,突然扬起手中的毛笔摔在地上,起身暴怒“岂有此理这明摆着与我难堪” “宋大人,要不要小人”那干瘦的亲从目露凶光,手指在脖子上抹了一圈“好一了百了。” 宋北云心里一颤,他差点都忘了这帮混账都是些干什么事的人了,所以他连忙皱眉呵斥道“混账东西,就想着这些个屁事。这晏大人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人,下来之后没几日就被弄死了,傻子也知道是谁干的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 “下官不敢” “行了。”宋北云一挥手“你干好你的事便是了,至于那晏大人,他想如何便如何,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些什么花儿来。” “宋大人那如今该是如何” “就先这么办吧,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主官。” 主官就要有主官的威风,宋北云立刻召来了晏殊,两人关在房间里先是吃了些糕点,然后聊了一会儿哪哪的窑子里又来了新姑娘,最后泡了些下头人孝敬宋北云的茶叶,最后说了一下晏殊大婚之日要送什么礼,接着宋北云就将那大食来的琉璃盏给摔了,晏殊也满脸气氛的夺门而出。 下头人看到晏殊满脸悲愤的从宋大人屋中走出,定然就是知道他是被主官训斥了,可之后的事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晏大人回到自己那边之后,二话不说就写了一封折子就送了出去,接着他仍是我行我素的成立第二个督查队,进程一点都没耽误。 。 232、12月2日 晴 自在娇莺恰恰啼 早晨上朝前,赵相看到晏殊的折子胡子都气歪了。而与此同时太后也拿着宋北云发来的折子在那直呼大胆。 两个大佬都憋着一股劲在那准备早朝斗法,而宋北云正和晏殊两个人躲在一个僻静的饭铺子中,吃着黑市偷偷运来的牛肉粥,旁边还有一盘子卤牛肉。 “这家铺子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外头卖点胡饼什么的,只有熟客才知道,这可是全金陵城偷偷吃牛肉的好地方,不少达官贵人都在这吃。”宋北云低声说道“每每到货,这家老板就会让小厮挨家挨户的给熟客发条子,凭条子才能吃的到。” “算是长见识了,这可是顶好吃。” “那可不,毕竟稀罕。”宋北云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若是让人给逮了,这家老板可是要杀头的。” “那可不成。”晏殊摇头道“那不就没牛肉吃了” 很快两人吃完,用帽檐遮住脸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宋北云小声道“你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到。” “行。你说今日朝堂上会吵得热闹” “吵就不一定,但会互相恶心对方,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一个同六品、一个从六品,你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宋北云环顾四周“行了,散。白天可别来找我说话。” “你那琉璃盏剩下的送我行不” “要点脸。” 两个人各自散了开来,然后前后脚差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进入了皇城司衙,今日的衙门与往日都不尽相同,气氛显得有些肃杀,看到主官副官都来了之后,气氛更是糟糕了起来。 这两人显然是结了仇怨,虽然在对门办公,但互相却都不打招呼了,见面也都是互相绕道而行,这一幕看得皇城司里的人是满心好奇。 不过这俩斗火斗得凶,下头人就有福利了,他们仿佛是皇城司里的两尊菩萨,就不停的给下头的人派发自己职权范围内的福利,那下头的人自然是希望他们永远都不和好。 今日的工作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继续不遗余力的追查白莲教余孽,之前宋北云布置的任务仍在继续,但这事只是需要按部就班就好,所以宋北云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直到外头通报说有人找宋大人,这才把坐在那玩茶道的宋北云从百无聊赖中给拽了出来。 “谁啊” “一个小孩。”干瘦的亲从干巴巴的笑着“她说来寻您,且是直呼你的名字。” “男孩女孩男的直接抓起来扔到井里。”宋北云喝了口茶,眉头都不抬一下“女孩的话,不好看的也扔到井里去,好看的带来我瞧瞧。” “这”那亲从表情有些微妙“宋大人,我也不知是好看不好看啊。” “那就比你那姨太太怎么样嘛。” “那自然是要好看许多的。” “带进来。”宋北云一招手“刚好闲着无聊。” 不多一会儿,这亲从带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宋北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家人心还真大,居然就这么放你出来” 那女孩正是被称为清姑娘的五色母兔崽子之一的白兔崽子,她背着手走进宋北云的办公地点,然后四下张望了起来“这就是皇城司衙门啊。” “你来干什么” “找你咯。”这清姑娘在宋北云的办公室里东摸摸西看看“之前我便说了,回京要给你好瞧。” 宋北云看了一眼那个亲从,他立刻懂事的把门从外头关了起来,屋子里只剩下宋北云和这个小姑娘。 “你这个小兔崽子。”宋北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个什么人,你居然胆敢自己送上门” “那你不打听打听我家是谁我爹爹工部尚书、我大哥大理寺正、我二哥鸿胪寺丞、我三哥状元郎出身如今更是监察御史、我四哥刑部郎中。你能拿我如何哈,怕了吧”清姑娘一脸骄傲的说道“我便是在这你又能如何” “哟,原来是我主官的女儿,难怪了。”宋北云翘起二郎腿笑道“那小姐要怎么找我麻烦呢” 其实宋北云哪里不知道他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呢,毕竟这皇城司可是挂靠工部的,而且自己未来可也是要进工部的,这点底细自然是要摸透的。 “呐,我今日来呢,也不难为你。你那日作恶的事我可都记着呢,你学几声狗叫我就放过你了。”清姑娘走上前,凑到宋北云面前“你可还有把柄抓在我手中呢。” “我又有什么把柄啊” “可是你让我姐妹几个作伪证的,若是我将这个说出去,你怕不怕呀” “那你的颐姐姐就完了。”宋北云摊开手“你们也一起完了,我么大不了流放三千里咯,你想想你的日子会怎么样,我到三千里外一样逍遥快活,你在这可就寸步难行了。” “那你学几声狗叫”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有人知道你来了这里” “怎的可能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那可太好了。”宋北云起身走到门口将门闩锁死,然后满脸笑容的走向清姑娘“也便是说,你死了也没人知道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清姑娘一下子就吓呆了,她突然就高声喊了出来,但宋北云却根本不管这些,仍然一步一步往前逼近“先让我尝尝这十三四岁少女的滋味,再将你勒死装在那箱子中,到乡下随便找个地方剥光衣服埋了,任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吧” 清姑娘没想到宋北云会如此极恶,她一直往后退,推到墙根时却是无可再退了,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宋北云嘿嘿一笑,捏着她的下巴“来来来,先让我尝尝滋味。” “不要求求你,我不会告发你,你放过我” “那你学几声狗叫。” “我学我学”清姑娘抽泣着学着狗叫了起来“汪汪汪” “不行不行,太小声了。” 没想到这一嗓子直接把她给弄得嚎啕大哭了起来,宋北云见状也没了恶趣味,松开了她坐回到了位置上“你这就哭了” “你都要杀人了,还不许我哭啊”清姑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倔强的喊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哭” “你怎么这么犟”宋北云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这般不经逗,没意思。” “你不杀我了”清姑娘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北云“我就是逗逗你的你才不经逗。”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这上班呢,你跑过来让我学狗叫,你自己说这合适吗” 清姑娘听完,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但却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一笑还带出了个鼻涕泡。 “嗨呀真恶心。”宋北云扯下一张练字用的软宣纸“去,把你那鼻水给擦了。” 清姑娘气哼哼的走上前劈手夺过纸,擦掉了鼻涕和眼泪并把纸扬起来要往宋北云身上扔,但宋北云眼睛一瞪,她就悻悻的将纸扔到了地上,接着就站在那红着眼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 宋北云当然也不搭理她,继续玩起了茶道,而刚才的动静也惊动了对门的晏殊,他偷偷从门口看了进来,看到清姑娘正站在跟宋北云对峙着,他脖子一缩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大门紧闭再也不出来了。 “泡茶给我喝,我渴了。”清姑娘站了半晌,突然嚷了出来“你怎的能如此欺负人,吓唬我欺负我,连口水也不给我喝” 宋北云觉得这孩子肯定有点毛病,但自己好歹也这么大个人了,跟一个初中生计较什么呢,他叹了口气,用滚开的水烫了个杯子,放上茶叶开始泡茶,在泡茶时他抬起头看了这清姑娘一眼“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清姑娘的眼角还挂着泪,听到宋北云的话,她搬过凳子坐在了桌前,但因为个子矮,只有一个头在桌子上面,看着就像又有人给宋北云送脑袋了一般。 “我出来散心的,刚巧家中离这也就两条巷子,我便来瞧瞧。可没曾想你是这等人”清姑娘哼了一声“还说什么尝尝我的味道,还说什么剥了衣裳埋了,真不是个东西。” “你是个东西,你是个东西突然跑过来让我学狗叫。” “那你叫了吗” 这种针锋相对的性格啊,但凡她长得丑一点,宋北云就把她给弄死了,当真就是不知者无畏,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争了。”宋北云把茶递给她“喝完了赶紧滚。” “我就不”清姑娘晃着腿,仍是一脸倔强。 “人么,不知道有多怂。嘴巴,不知道有多硬。”宋北云夹起一块冰糖放入清姑娘的茶杯中“这么有种你刚才哭什么呢。” “哼我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你又不是我家娘子,你就是气死了跟我有个毛关系。”宋北云盘腿坐在那“我可是跟你讲,我已经有娘子了,比你好看多了,你别打我的歪心思,我跟那个晏人渣可不是一路人。我对你这种小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光没有看着还烦,身上一股乳臭味。” “你你混账谁身上有乳臭味了” 233、12月2日 晴 等得云开见月明 小白兔赖在这里不走,就在皇城司上上下下的玩着,浑然不知这皇城司是个怎样阴森邪恶的地方,宋北云自然也懒得管她,对她么兴趣也没兴趣,加上她爹又是自己未来老大的女儿,所以就任由她折腾去了。 所以即便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她也依旧赖在这里,跟着宋北云屁股后头去那饭堂中吃饭。 本来这当值时是无饭可吃的,这些屌人是真的抗饿,他们早晨吃上一顿然后就一直可以扛到下值回家再吃晚上饭,即便是晏殊都习惯了这个样子,但一日三餐已成习惯的宋北云那自然是扛不住的,刚上任的第二天他就被饿得前胸贴后背伴随低血糖,这第三天就拨了款招了几个厨子将那饭堂给重新张罗了起来。 现在皇城司衙中每日中午也供应一次午饭,而这一顿饭让这衙门上下七十多口子人的出勤率都高了起来。 “哇这个小地方居然有肉吃还有这鸡蛋。”小白兔清姑娘看着碗里的肉菜,惊愕的问道“你这怎的还有这午饭吃啊” “我饿。”宋北云喝了口饭堂里的免费汤“再者说了,不吃饱怎的就干上活。” 说话间,一个院子吃完了饭从宋北云身边走过,轻身鞠躬道了一声“宋大人好。” “嗯,好。” 小白兔的眼睛跟着这人走了半天,接着缓缓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为何他们如此尊敬你” “这个啊。”宋北云继续吃着饭,听到问题后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我是上官,这不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小白兔晃着那沾不着地的脚丫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饭,一边却面带沉思的思考着问题。 宋北云看到她是真的头疼,这真的是未来老大的女儿,不好得罪,他每天干的事都见不得人,现在跟着这么个小尾巴,属实让人烦的很。 “你说你才十四岁,整天到处跑,真是哪日让人给掳了去,绑在床上生孩子,你可如何是好” “不绑着不能生孩子吗”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子,用了很久的才理顺了这个孩子的逻辑,然后就不再想着去跟她说话了,毕竟逻辑架构不一样,怎么可能交流。 之前宋北云还以为她可能就是个缩小版的左柔,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她们之间的确是有共同点,那就是思维逻辑的极端不合理,但区别也是非常大的,那就是左柔不动脑子,这孩子喜欢琢磨。 喜欢琢磨、对世界抱有好奇、思维逻辑混乱且好学,这种人很可怕的,她会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论奉为圭臬,然后坚定不移的走在这条路上一路向北,所以宋北云认为自己的三观并不是那么健全,所以就尽量少去跟她说话,否则未来鬼知道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给我当先生可好”小白兔突然神采飞扬的对宋北云说“我这几日可打听了一番,你可是很有名的才子呢。我在家想读书,但爹爹总是不给我请先生,女子又不可去学堂,心中烦闷的很,倒不如你来教我。” 宋北云继续吃着饭,装作没听见,可这清姑娘却好似没有听见了似的,继续说道“我没钱给你,爹爹不给我钱。不过我可以骗我几个姐妹与你认识,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宋北云一口汤当时就喷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若是不行,我家还有个堂姐,人在鄂州、花容月貌的,我引你与她相识一番如何” 宋北云终于憋不下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清姑娘“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找我当先生,找那晏同叔不行他可是个天下一等一的才子。” “不行。”清姑娘摇头道“我倒是想过,可那日听了他墙根后细细琢磨一番,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想想,颐姐姐的身段连我都不如,那晏殊都能像夯土一般来回折腾,若是换成我这般貌美如花、身娇体柔的,那还不得被他按在那桌上” “噗”不远处隔着一扇屏风正在边吃饭边偷听的晏殊当时就喷了一桌子,他连忙起身像逃跑从饭堂中跑了出去。 而宋北云听完之后,看着这个满脸认真的女孩子,她是真的有自信啊,这孩子身高可能就刚过一米四吧,绝对不到一米五,何来身娇体柔一说更何况,论长相的话这个还没张开的女孩子只能说是清秀,跟那貌美如花离远着呢,左柔十四岁时那才叫貌美如花、那才叫万中无一,不然宋北云当时也不至于对一个智障干出那种让人想来就追悔莫及的事情 “不行,我才疏学浅” 正要拒绝,旁边一个高大的院子小跑了进来,伏在宋北云耳边小声说道“宋大人,太后娘娘差人来了。” “来了。” 宋北云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可那小白兔也连忙想要起身跟上去,但宋大人一回头指着她说“公事,莫跟上来。” “哦” 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白兔,宋北云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本来要放在以前,一顿饭没吃完就想让他去干活除非太后亲临,否则都得给他候着,可今日却是不同,那个烦人的小东西已经让宋北云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吓唬也吓唬不到了,这可是让他头疼到了快吐血,而这时太后的人到了,无异于将宋北云从苦海中解脱了出来。 来到办公室中,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公站在那里,脸上都是严肃,他见宋北云来,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眼睛瞟了他一下,然后下巴就昂了起来“来啊,宋北云。太后娘娘有话让我传给你。” 宋北云坐在主官位置上,斜眼看了看他,轻笑了起来“这位公公,你在太后面前可是红人啊” “少说那废话,让你听着便听着。” 宋北云哦了一声,走过去将门给关了起来,笑盈盈的走到那公公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位小公公,你可知道我是谁啊” “不就是个宋北云么,怎的你想如何” “没事没事。”宋北云笑眯眯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椅子都往旁边,还把自己的琉璃盏、水晶杯全部都放到了高处“小公公,你是个从九品内务吧你可知我是个六品的官” “那又如何” “嘿嘿” 突然之间,外头的人就听见阵阵惨叫和摔打声,还有那噼啪的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路过的人都要伸头看上一眼,但所有人的眼里倒也都是没什么稀奇,毕竟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司,别说惨叫了,便是有那厉鬼嚎叫都有法子让它变成母鬼怀春。 一炷香之后,宋北云将桌椅搬回了远处,再将自己的杯子茶壶都放了上去,细致的抚平了桌上的宣纸,顺手取下一张练字的纸擦了擦手背上的鲜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太监,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小公公,太后娘娘让你来说什么” 那小太监被打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就如一条死狗似的,听到宋北云的声音,他浑身就是一哆嗦,战战兢兢的撑着地爬了起来,垂手而立在一旁,唯唯诺诺的说道“太太后娘娘说说说不可挑事却却也无需怕怕事,你做你想做之事便好。” “多谢娘娘,谨遵娘娘懿旨。”宋北云说完之后,敲了敲那小太监的头“娘娘若是问你怎的了,你便直说。但若是让我知道你给添油加醋,小东西。” 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道“我让你生不如死,滚” 小太监鼻青脸肿的离开了,他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哭到了皇宫中,来到了太后面前,而此刻的太后刚刚午睡醒来,看到这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却也是好笑,她凤眼一挑,轻笑道“怎的了让骡马给踩了” “太后娘娘你可要为小奴做主啊我今日去与你传话,那宋北云不知道好歹,竟动手打了小奴。” “哦为何打你”太后颇有兴致的问道“是不是你招惹他了” “小奴如何敢招惹那宋北云,他就是目中无人,没将太后娘娘放在眼中” 太后想了想,侧躺在了床上“来人啊。” 那小太监心中一喜,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而等到几个皇城司院子走进来之后,太后却是指尖一划“拖出去,打死。” 这帮皇城司的人可不开玩笑,当即就拖着那个小太监往外走,那小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能反抗这等高手,顿时涕泪横流的叫喊了起来,但却于事无补,声音就这样渐渐远去。 而这时候一个一直伺候太后的宫女上前问道“娘娘,为何那厮被人打了娘娘却要责罚于他” “哼。”太后冷笑一声“这等人,迟早要坏我大事,仗势欺人、不分主次,宋北云何许人也那是世上顶精明的人,他打了这人,就是在向我传句话,这小东西留不得。” 太后轻笑起来“你可知金郎是怎的说那宋北云的” “奴婢不知。” “公蕴大才、量小气狭,精明强干、内敛深沉。”太后笑着说道“这等人若是用好了,便是一张王牌。你说,因为一个猪狗都不如的奴才去惩治他那岂不是要遭人嘲笑,你便瞧瞧这些日子他将那皇城司整治得多漂亮。这等人可不会干蠢事,你可明白” “娘娘英明。” 一顿马屁拍起来,太后满脸笑容“来,为我更衣。去找性儿说说那赵相只手遮天的事。” 。 234、12月3日 晴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亲自将偷偷跑出来的清姑娘送回了府中,出门迎接的是清姑娘张清的三哥张栗,他虽然客气但却也有着明显的疏远之意。 这是个正常人,宋北云并不怪他,因为从他的角度出发,像宋北这种人就是他们这种士林清流所不齿的存在,身为读书人却背叛了阶级,去当了朝廷的鹰犬爪牙,仗着恩宠作威作福而不是用自己的才华来治国安邦惩奸恶。 所以把清姑娘送到府中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至于是不是遭到冷眼,他是不在乎的,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很多东西强求不来。 而与此同时,街道的转角处正有两个乞丐装扮的人正悄悄的看着宋北云的背影,接着两人对视一眼,转身消失在了长长的巷子中。 他们千折百转的绕了一大圈来到城外一户农庄中,看着四下无人时便打开了一处地窖钻了进去,而下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这地窖竟通向了一个山洞,他们沿着漆黑的甬道进入了山洞后,里头却是已经有了数十人。 这些人或躺或坐或捧着麸皮糊糊在那小口小口的喝着,见到两人进来眼睛仍然是空洞无神,仿佛死人一般。 而他们也并不在乎,径直走向了山洞最里头,那里有依稀亮光,过去之后就见一个二十四五岁上下的男子正坐在那伏案写着什么。 “普度大师,我们已探明那宋狗的行踪,他每日于辰时出门,酉时中返回。行踪固定,倒也不四处游走。” 那个被称为大师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愤恨的一拳打在了桌上“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该想些法子让他万劫不复。” “大师,得真人传讯,真人让我等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其中一个乞丐拱手道“那贼子固然可恶,但若是打草惊蛇却也是麻烦。” “真人会过来吗” “那就不知了,只是真人说他自有法子。” 那个年轻人背着手开始来回踱步“有法子有法子,可法子呢这几日我教中兄弟损失惨重,金陵城中几欲断绝,再等下去怕是要将这根都断了” “大师,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已得知那宋狗贼子所在,只需趁他出门时将他家中的人掳走,给他来个请君入瓮,还怕他不上钩” 那个年轻人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法子可行” “定然可行,这宋狗可恶,他身侧之人自也是修罗恶鬼,定要受那天罚。”另一个乞丐恶狠狠的说道“等掳走人之后再从长计议,到时我引来那宋狗再将他碎尸万段,扔入山林之中喂狗。” “这是真人的意思” “是真人的意思,真人还说,如今他在临安城内,正在重新召集失落之兄弟,等那人数够了之后,便于临安城内起事。” “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如今福王老狗南去,天下再无可战之人,届时我等与真人里应外合,拿了这狗宋的天下。不过在此之前,我定要让那宋狗生不如死几时动手” “三日内便可。” 而宋北云此刻正坐在床头泡脚,今天妙言小姐姐来这里玩了,她坐在桌子前摆弄着一摞硬壳纸“明天白蛇传首映,这些赠票给你,你带人给我撑撑场子。” “这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咱俩谁跟谁啊。”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直接告诉我一声就好。” “少来了,要是我托人给你,你肯定给我扔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妙言一只手撑在腮帮子上“对了,你发现没有,这段时间城里的叫花子多了。” “没太在意啊。” “好像是多了,那帮人成群的堆在一起,也不要饭。这不对劲啊。”妙言一边用丝线将她的宝贝戏票绑好,一边对宋北云说道“你最近围剿白莲社,可是要小心一点。” “白莲教”宋北云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嗯,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看来这帮人还真的是牛皮糖,身份一转就无从考证了。” “你打算怎么办” “哈哈,你问我怎么办,我现在掌管的是什么是锦衣卫是东厂是西厂你问我这个厂公怎么办嘛,当然是明天派人出去抓叫花子呗,进了我皇城司的大门,他就是神仙我也有法子把他的嘴给撬开。” “你这么下去,怕是要成天下公敌哦。”妙言笑了起来“不过也没事,你未来动地主蛋糕的时候,就必定要当天下公敌了,早晚的事。”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干就不是公敌了么”宋北云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帮读书人认死理,非黑即白。我是读书人出身,又不肯投靠士林阶层,这就是叛徒,你以为叛徒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可是我投靠了的话,你猜会怎么着皇权会把我给碾碎的。与其到时候被人推着走,倒不如直接一点,从一开头就站在那帮清流的对立面去,我现在投靠皇权叫雪中送炭至少不用担心那帮狗日的读书人把我推出去玩杀猪盘。” 妙言笑得格外好看,她拢了拢额上的青丝“是啊,你也难。在自己的力量没成型之前,只能狐假虎威的。” “狐我不配我现在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宋北云叹气道“是鬼啊,宝贝儿。” “行吧,辛苦你啦。”妙言从单手托腮变成了双手捧花的看着宋北云“要是压力过大就来跟姐姐诉苦哦。” “你让兄弟爽爽就是最解压的事了。”宋北云擦干净脚丫子穿上鞋端着洗脚盆走了出去“你又不肯。” “好感度不够啦,你都不攻略我,我怎么能白给呢。”妙言的身子随着宋北云转了过去“要不你慢慢等也行,说不定我哪天突然看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自己就憋不住了呢。” “省省吧。”宋北云倒了水,将空盆提了回来,放在一边“你看你那张冷淡风的高级脸,蝌蚪变青蛙都不可能找到妈妈。” “要不刷好感要不随缘,反正让我跟你身边那些个古代女人一样上来就白给,我做不到。主要是你那一套对我不好用啊。”妙言倒是直言不讳“不吃你那套,你说怎么办嘛。” “那我把你强了,其实也就那么大的事。” “倒是也行,不过可不能太粗暴,我怕疼,我象征性反抗一下。不过那就太没意思了,一下子就o了起来。”妙言笑着说道“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你钻我被窝的时候,该干的也都干了,毕竟那个场景,我反抗都不会反抗。” “谈这个你倒是来劲。”宋北云坐在床上看着那印刷精美的戏票,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握草印刷” “大家都是工科的,许你点炸药,不许我点印刷啊不然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妙言嘿嘿一笑“不过还不成熟,油墨总是不过关,哪天你有空过去给我看看。” “我有什么好处” “好感度10。”妙言巧笑倩兮,满面纯情“到了100,让你为所欲为。” “成交。”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多少” “50。” “”宋北云迷茫的看着她“还带负数” “对啊,你一天不主动找我就自动扣一点,然后我就不开心啊,不开心就减10。主动找我不增不减,让我开心就加一点。加到二十五叫老公还有一点小福利,加到五十就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玩的哦,加到七十五奖励关卡,到一百嘛,就随便你咯。” “有上限下限吗” “上限两百,无下限。”妙言笑声清脆的说道“也就是说,你可以把我刷到负一百万,然后我就开启黑化模式,开始追杀你。”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宋北云拍着手笑道“你会被反杀的。” “那也没办法咯,只好随便你咯。所以一百和负一百万的效果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怎么都觉得一百比较好刷吧” “唉你这是诱导消费。”宋北云盘腿坐在那“那我现在负五十有什么惩罚” 妙言伸出手在宋北云脸上捏了一下“柔若无骨没的玩了哦。” “不行,我得赶紧刷好感。”宋北云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不扯了,你今天别走了。天太晚了,不安全。住我屋还是去隔壁随便你。” “负五十,可就没有温香软玉抱抱了哦。”妙言起身“明天记得去带人去撑场面看戏,我去休息了。” “先抓叫花子,抓完了就组织人过去。” “行,这个好感度加五。” “那不是很快就到一百了” “做梦,越往上越难,重复行为不重复增加好感。”妙言歪着头看了一会宋北云,然后笑盈盈的走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算是开局奖励。” “不过瘾喂。” “那不管。”妙言逃开宋北云的手“后头就看你了,如果触发隐藏剧情说不定可以直接满好感哦。” “给个提示” “给了提示还能叫隐藏剧情吗” 235、12月4日 雨夹雪 铮铮硬骨绽花开 今年以来雨雪格外之多,清晨时天上又在稀里哗啦的往下滴答着,雨水夹着小冰粒子,眼看是又要下雪了。 皇城司衙内,宋北云今日亲自点卯,被点中者都被喊到了一旁,来来回回一个时辰便点了两百余人上下。 “今日你们就是去满城给我寻那叫花子。” “寻叫花子”一名亲事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宋大人,这叫花子有何好寻的。” 宋北云看了一眼窗外”若你是叫花子,这等天气你会清早出门吗” “若是肚饿呢” 宋北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如此勤快,也成不了那叫花子。去吧,点上些人,老、弱、病、残不要,你便只盯着那有手有脚身子健康的,上去就直接拿到牢里,是拷打也好是威逼也好,全随你便,反正都是些破布似的杂碎,生死倒是也是无所谓。” “下官得令。” 皇城司这帮花花绿绿的“锦衣卫”们在得令之后就如那恶狗抢食一般分散了下去,宋北云说的老、弱、病、残不要,但他们可不管那么多,哪有心思细细的筛呢,只要是那叫花子就被一并收走。 不过好似就像宋大人说的那般,这大清早的果然是没有什么老弱的叫花子在城中闲逛,毕竟身子骨吃不消不说,还弄不到什么施舍。所以抓的都是些四肢健全的,有些看着多少还有些孔武有力。 这帮院子办事从来不讲道理,那帮叫花子碰到衙役什么的许是还能哭爹喊娘一番,可碰到这帮“锦衣卫”们,还敢喊喊一嗓子就是一刀鞘过去,打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后来似乎这逮叫花子的事传播了出去,那些原本三三两两聚拢在屋檐下的叫花子见到这帮穿花花绿绿衣裳的人就跑路,可这帮院子可都是专业培养出来的猎狗,遇见狗的时候不跑还好,这一跑反而激出了他们的凶狠。 这帮叫花子嘛,哪里跑得过这些日子被宋北云养得龙精虎猛的院子们,没个百丈定会被捉住,这一捉都不用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顿殴打,当场打死、打吐血的都不在少数。 只一上午时间,大牢中就被塞进了半百个叫花子,宋北云在吃饭前来到了大牢之中,他捂着口鼻走了下去,看着牢房里如沙丁鱼罐头似的叫花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宋狗” 突然,叫花子之中传出来一声辱骂声,刚准备离开的宋北云转过身来,看向牢房中的众人。 “谁喊的”宋北云仍是掩住口鼻走到牢房门口“站出来。” 半晌没有人答应,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敢喊不敢认还有人包庇你,好好好。” 他说完笑了起来,召来一个惶恐的牢头儿打开那间牢房隔壁的房间,指着牢头说“一炷香杀一个,尸首堆在这间里头,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这一下那些叫花子可算是反了天,叫骂声、哭喊声、诅咒声连成了一片,宋北云静静的看着这些人的表情,轻轻仰起头“半柱香杀一个。” “宋狗爷爷在此莫要伤我兄弟们的性命。” 一个身高体壮的叫花子推开众人来到最前方,如恶鬼修罗一般的盯着宋北云,似是要生吃其肉饮其血。 “哇哦,是个勇士。”宋北云一挥手“宰了。” 这一嗓子之后,牢房里不少人都起身冲了过来冲宋北云咆哮,而还有一部分人却是坐在那动也不动,仿佛事情与他们无关一般。 宋北云仔细端详了这些人的反应,然后也懒得去分辨了,直接对牢头说“没骂我的,放了。这十来个,给我审” 要说放掉的三十多个人里是不是也有奇怪的人存在,宋北云觉得肯定是有,但相对不重要了,不管这帮是什么人,能出来当乞丐的地位不会高到哪里去,知道点东西但肯定不是核心管理层,毕竟能被皇城司逮住,这个智商也不可能进管理层。 那跟着一起骂宋北云的十几个人当时就傻了,他们只能眼看着同牢房的人被放走而自己只能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你们审着,怎么审不重要,结果最重要。”宋北云拍了拍那个干瘦的亲从的肩膀“审讯之法,我可是教你了,别让我失望。” “下官定不负宋大人厚望。” 宋北云吩咐完就走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多站一会儿了,恶臭不堪不说,等会可能还要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这可不成,虽然大家都说他宋北云不是好人,可是他自己可是觉得自己还是个纯白无瑕的小羔羊,可不能被这种奇怪的十八禁感官体验给冲击了。 从牢房出来,他在寒风中透了很久,直到左柔穿着飞鱼服来找他玩,左柔么隔三差五就要跑来,宋北云觉得她绝对不是因为思念自己才来,而是想要舞刀弄枪才会到这来的,而且这地方好手也有不少,她总能找到人练手。 “你有案子啊那你先忙,我去找人玩了。”左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饼“我没吃完的,你吃。” 宋北云看到上头的牙印子,果然是她吃剩下的 可还没等消停一会儿呢,清姑娘又晃悠着跑来玩了,她今日仍是一身白色拢袍,身后还围着一个斗篷,这斗篷也是白的,还带着毛领子。 “师父师父,好不好看前些日子从金国人手中买的,是兔毛的呢。”清姑娘在宋北云面前转了两圈“还有这发簪,可是吐蕃的秘银所制。” “我可不是你师父。谁放你进来的”宋北云烤着火看着这个奇怪的小朋友“这地方是军机重地,你可不能随便来。” “我说我来我师父,门房问我师父是谁,我说是宋北云,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宋北云沉默一阵“你等一会。”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来到门房处,指着值守的那几个院子骂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勒令他们几人回去写检查,至于他们识字不识字宋北云不管,反正明天看不到检查,他们就滚蛋。 “混账东西,军机之地,你等凭一宋北云的名字就可轻易放人进来,若她是刺客、是细作,你们谁能担责这是个什么地方这是皇城司皇城司衙天下军机之地混账东西,一个个整日就知道吃吃吃。”宋北云骂得亢奋,那几个院子缩在那不敢做声。我 周围路过的人见到宋大人在骂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绕道而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触了这厮的霉头。 骂完了之后,宋北云转身离开,然后突然转身指着那几人“本月月俸扣掉。” 他们当然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等事的确就像是宋北云说的那样事关重大,自己不挨军棍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虽是委屈但却也是无话可说。 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却发现这小白兔居然跟左柔接驳上了,两人坐在宋北云午休的矮榻上细碎的聊着天,还把宋北云的火盆拖到了她们的脚下。 “可以啊,大号和小号碰面了。”宋北云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行了,你们赶紧自己玩自己的去,别在这烦我。” 左柔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握着清姑娘的手说“你怎的会跑这边来的你家爹爹不骂你吗” “今日我家爹爹去聚宝山探查新皇宫选址,我几个哥哥都公务繁忙,无人管我,我便悄悄跑了出来。” “那可是极好的。走,我带你玩去。” “走走走。” 清姑娘高兴的拽着左柔的手就要往外走,而左柔在经过宋北云的时候对他说“等会子给我备好些酒肉,要上好的” “滚。” “好嘞” 左柔高兴的带着清姑娘走了,宋北云又把那火盆拖到了自己的脚底下,然后开始继续写起了他的一帘春梦,这本连载小说最近可是爆款,就连不少学子和朝臣都有在看,虽然里头有些伤风败俗,可架不住剧情刺激、内容好看,而且大段的白话看着让人舒服,不需去考证那些个引经据典,直抒胸臆。 甚至有些人明面上厉声抨击,但私下里却躲在被子里硬邦邦的看着。当然,里头的剧情多少也让人眼熟,太后已经悄悄下旨让宋北云去查到底是谁写的了。 但敌在皇城司嘛,这谁又能预料呢。 正在宋北云些到那清国王爷趁着夜色与明国太后月下相会,安耐不住唇齿相依时,外头一个皂院子敲门走了进来。 “宋大人,有人招了,供出了些东西,大人您看是需要亲自审一番吗” “行。” 宋北云起身,那院子立刻走过来从挂衣裳的架子上将袍子取下为宋北云穿上,而宋北云拢了拢袖子“收获大不大” “大简直是惊天要闻,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大人这次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我还不够腾达” “更腾达”那院子一脸谄媚的笑容“ 。 236、12月4日 雪 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 “来来来,这位壮士,先喝口水。” 让人将一杯水递与被绑在凳子上那人,不过他的手已无法接水,因为十根手指都已被折断,所谓十指连心,看到他的状态宋北云也知道他刚才经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总体来说就很残忍。 “方才我手下人不懂事,伤着了你。你放心,我定会请金陵名义为你诊治。”宋北云坐在这人面前,闻言相告“你也莫要迟疑和惧怕,等风头过去,我便给你些钱,你拿着回乡下娶个媳妇,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我这人从来童叟无欺,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可有婚配” “还未有” 宋北云点点头“那这般,一个月给你两贯钱,一直给你到54岁,也便是三十个年头,一年是多少二十四贯是吧,我一次便与你那七百二十贯贯,大方不大方” 那人倒是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些水,缓缓开口道“我本是白莲社信徒,前几日大人剿灭白莲教众,大批人逃离金陵城,不少人并未走远,便在那周遭埋伏着,伺机而动。” “哦大概多少人” “就我所知四百余人。”那人虚弱的说道“这方坛主姓白,名念安。是位秀才。” 宋北云轻轻点点头,身后的下属立刻会意,接着早就等在外头的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宋大人,大夫来了。” “行,先让大夫给这位壮士疗伤,我们不着急。去,再给她准备些吃食,莫让人饿着。” 手骨骨折并不算太难办,正骨后上了夹板又用了些活血化瘀和止痛的药就算好了,而那人也被带到了一个相对干净暖和的房间里,宋北云在那为他准备了些酒肉,并让人一口一口喂给他吃了下去。 吃了些热食,这人也算是回了魂,他身上披着羊毛的毯子,坐在炉子旁吃着东西,再回想方才在地牢里的滋味,百感交集。 “那白念安是坛主那你们这个白莲社的头子是谁”宋北云坐在他对面捧着水杯“他们有什么打算” “大大人,这我是真不知晓,我们这等信徒哪里能知道这些。”那人低声讨好道“不过我们在城中假扮这乞丐,正是那白念安吩咐的,他让我等扮乞丐监视大人您。” “我”宋北云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监视我干什么” “不光是监视大人您,还让我们盯着您家人,至于为何要如此,我们就是不知的。” 宋北云靠在后头的墙上,捏着杯子沉思了片刻,他觉得这种监视绝对不是普通监视,这是打算动手干点什么了。 嘿这敢情好啊,打算对国家特务机构使用特务手段,真的是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宋北云想了一会之后,继续问道“你可还知道什么” “不知了” “你们平时怎么联络” 那人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城北张家茶馆,每日酉时会有一个卖姜的男子会将口讯传来,我们照办即可。” “嗯,好。”宋北云起身“来人啊,将这位壮士好生照料,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便兑现咱们的承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人磕头如捣蒜,宋北云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杀人灭口什么的,倒是不至于,这人还不够格,既然人家肯弃暗投明,那就优待呗。 不过回到办公室,下属禀告完后,让宋北云没想到的是在得知这人招供那剩下的乞丐居然争抢着要坦白,唯独那个最早骂他的汉子却是巍然不动,一副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架势。 这就让他颇为好奇了,于是乎下头人单独将那人带来自己的办公室之中。 那人被带来时浑身上下五花大绑,宋北云笑盈盈的看着他,然后一甩头对下头人说“带他下去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裳,记得加上件袄衣。” 所有人都不知道宋北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上官的命令不可违抗。所以一切都办好之后,焕然一新的那个猛士重新被带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半个时辰。”宋北云看着他笑道“你被带出来了半个时辰,这时我再将你送回牢中吧。” 那人愣了片刻,接着脸色骤然大变,他挣扎着怒斥道“宋狗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为何杀人诛心此非君子所为” “君子谁他娘的来皇城司啊。”宋北云摊开手说道“给你个选择,要不你给我说实话,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去,或者干脆不送你回去,我把他们放了,然后再让你在他们面前露一脸。” 面前这人气得手脚都开始发抖,眼神里的内容全是恨不得将宋北云碎尸万段,但他办不到,只能不断挣扎。 “我知道啊,有些人用刑能让他张嘴,有些人本就视死如归。我想你这模样这年纪的人,想必已是成家,有妻儿了。若是没猜错,你妻儿自是在白莲社之中。”宋北云晃着手指“你要想好了,若是我将那些人放了,却独独将你留下,你的妻儿老小会如何,不言而喻吧到时我再将你放出去,我也不想在你这知道点什么了,你视死如归嘛,我就想看看你站在一家老小的坟头,还能不能喊出宋狗这两个字。” “你混账” “骂人的方式花哨一点嘛,整天就是个混账混账的,整的跟撒娇一样。”宋北云让下属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看你的谈吐,也是读过书的人了。何必呢,你也是知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个白莲呐什么的,凭什么啊凭你个满天神佛就想抹杀诸子百家你也别说我混账、歹毒,你白莲教干的事,我可是都清楚的很,你怕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吧难不成偶尔用几百石粮食周济灾民就是行善积德那我在庐州府活人五十万,是不是就该万家生佛了” 那男子垂着头不说话,而宋北云却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着“对了,你与匪首白白念安。对,白念安。应是好友亦或是师生我琢磨着你为何会被抓,想来应是不忍看到同裳之人身陷囹圄,于心不忍便心心念念着与子同泽啊,倒是有一番骨气,可是如今这个世道,骨气么你用错地方了。” 那人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他慢慢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眼神仍是带着杀气,但却已经有了一丝波动。 “我去吃饭,你在此地好好想想。”宋北云起身“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说是不说,这白念安都是我囊中之物。你说了,我轻松一些。你不说,我艰难一些。与我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但与你却是一步错,万劫不复。” 说完他真的就离开办公室去饭堂吃饭了,剩下几个看守也随着一并被叫走,只剩下轮值的两人站在那看着这个人。 在吃饭时,宋北云倒是没心情去调侃左柔和小白兔了,他现在心中慌慌的,白莲教这帮狗东西真的是打算对他家人下手了,公主还好说,这些日子听说太皇太后风湿犯了,行动不太便利,她便没有出宫,而俏俏也跟着一并在宫中跟她作伴。 但左柔、巧云甚至是妙言可就是有些危险了,左柔如果是乖乖在国公府里,问题也不大,可关键她是个闲不住的家伙,整日就是到处跑的货,一个巧云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还有妙言,妙言是独行侠,她文斗擅长但武斗的话,还不如左柔。白莲教众可不会跟她讲道理,所以这件事已经摊开在了宋北云面前,刻不容缓了。 “你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左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可是不知道啊,这皇城司下头有个军械库,里头的钢刀都是好东西” 宋北云缓缓放下筷子“这几日,你必须回家去。” “为何”左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宋北云“我不想回去” “必须。”宋北云语气坚定“没得条件谈,你听话不听话了” “好吧”左柔噘着嘴,不满意的说道“都不许出来了” “对。”宋北云点头道“特别是离开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宋北云心中是真的忐忑,刚要说话时小白兔却端着饭菜快活的跑了过来,他立刻闭上了嘴,左柔本也是要说话的,但却被他轻轻踢了一脚。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宋北云吃了饭就回了岗,阴沉着脸坐在那个男子面前,低着头开始写东西,摆出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而那人的神情却越来越焦灼,他几次想找宋北云搭话但都欲言又止。 最终,临近傍晚时,天空终于开始飘雪,他也终于开口了“白念安,本名曹秀仁。去年八月入教,因有功名在身,所以格外受教主器重,大宋迁都之后,他更是成了四大护法之一,据我所知教主如今正在临安府之中,其余我也不清楚,而那白念安将于这几日之中计划将你家人掳走,以换你自投罗网,还说要” 宋北云翻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为何又想着开口了说吧,还说要什么” 237、12月5日 雪 满城尽带黄金甲 登上城楼俯瞰落雪金陵,颇有些豪气万千之意。油纸伞,狐皮裘,天寒无需返。 宋北云坐在城楼之中,脚下一盆火,桌前一壶酒,对酌于人。 “李大哥莫要客气,你乃巧云师兄,那自然也是我之兄长。再加之需你助我一臂之力,与公与私这杯酒都是我当敬的。” 宋北云头一扬,一杯水酒喝干,他眼神一甩,旁边立刻有两个院子抬着个箱子走了上前,打开箱子里头装了整整的两万贯的铜钱,还是现钱。 “使不得宋哥儿,使不得啊” “何为使不得若是我与李大哥钱权交易,那便是使不得,可这些闲钱是我以个人之名捐与禁军。一个是因之前的误会,皇城司与禁军势同水火,你也知我是福王弟子又是皇城司使,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再一个呢,便是来时见不少禁军兄弟们在这冰天雪地中冻得直跺脚,这让我心中可是不好受,这钱一来是我代皇城司与禁军兄弟道歉,二来是想给城防禁军的兄弟们买几双鞋穿。”宋北云再倒上一杯酒,叹气道“唉弟兄们苦啊。” 禁军统领听闻此言也是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禁军的苦,但自从福王离开后,枢密院就愈发式微了,定国公虽是掌管枢密院,可如今却已是连个军费都拿不出来了。 “莫要再说客套话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北云举起酒杯“干了,尽在酒中。” 那禁军统领自然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倒是不怀疑宋北云,毕竟天底下都知道宋北云师承福王殿下,又与那禁军大营中最受宠的小师妹巧云情投意合,当兵的可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在他们的概念里就是谁亲便走得近一些。 “李大哥,如今酒也喝了,弟弟我也便不跟你客气了。白莲社要动我。”宋北云愤恨的放下杯子“据线人说这白莲社说,他们要将巧云姐抓来威胁我自投罗网。我已让她回定国公府了,但敌暗我明,防一时防备不得一世。” “还有这等事。”那指挥使一听有人要动自己的小师妹,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白匪人数众多且散落民间,如今这皇城司只有千余人,且还要肩负守卫禁宫之责,实在分身乏术。这不,我便来请李大哥帮忙了。” “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宋北云笑盈盈的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头说道“这是一张金陵的地图,李哥哥请看” 当天夜里,宋北云回到了家中,看着黑漆漆的屋子,他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这里没人才对,妙言都被他给藏了起来,玉生如今在南昌与红姨在一起,现在他可以说是了无牵挂了。 走进屋子点上灯,他坐在椅子上,拿出食盒,取出从饭馆中打包来的饭菜吃了起来,毕竟刚才在城门上光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腹中倒是饥饿的很。 而与此同时,在城外隐蔽的山洞之中,那白念安脸色发青的坐在那听着手下的汇报,说今日午时有三十名弟兄被以谋逆之罪给斩了头,宋狗还放出狠话,若是白念安再不现身,剩下的那十来个明日也会人头落地。 “孽畜可恨”白念安满脸凶恶的喊道“他怎的知道我们的人在假扮乞丐的” “属下不知,但看起来似是有奸细。” “奸细哼”白念安双手握拳“来不及了。去,让长老都过来,明日我们便动手” 不多一会儿,十几个说是长老但看着也都是蓬头垢面的人走了过来,他们依次朝白念安行礼,而白念安却是仿佛看不到似的,背着手在前方踱起了步。 “明日,我们便要去宰了那宋狗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宰宋狗报仇” 下头的人纷纷开始跟着一并喊了起来,不光是那种口号式的汹涌澎湃,他们可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赶紧把宋北云给办了。这些人往日也都是些体面人,下头有信徒供奉,不事生产却风风光光。 可一夜之间一切都不同了,什么刺杀太后、什么绑票的朝中重臣子女,这等事他们从未干过,但却被那宋狗生生按在了他们头上,原本安逸的生活一切都变了。 他们从体面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说,更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个花花绿绿的院子给弄去杀了换钱,信徒们散的散、跑的跑、抓的抓、死的死,而他们这些人上人也过上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再不将那宋狗拿下,他们怕是真的过不了这个冬日了。 “大家稍安勿躁,那宋狗权势滔天,若是强攻定然不行。不过之前那些被杀的兄弟们已将他之住处打探清楚,明日我等先混入城中伺机而动,等入夜之后叫上几个好手,一把将宋狗的家给围了。若是他在家中便将他一网打尽,若是不在家中便将他家中之人掳来。”白念安脸上全是自信的表情“此刻我等已是知己知彼,害怕不能手到擒来” “坛主,你说那宋狗会有所防备否若是真有那奸细,该是如何是好” “你等大可放心,若是真有奸细,那宋狗还能容我们早就带兵将人给我等给围了。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还有何理由不成等宰了宋狗,我们便在城中点一把火,趁乱离开金陵去往临安府,与教主汇合共举大事” “坛主英明” 下头马屁声拍了一串,那白念安甚至都仿佛自己拎着宋北云的人头在耀武扬威了,但他脸上仍是摆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听闻那宋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届时谁能将他的头砍下,赏教主真经一部” 之后的时间,他们细致的讲解了一下明日的作战计划,还有就是关于宋北云家周围的布置和路线都细细的安置好了,甚至于他们连逃跑的路线都确定了下来。 “等宰杀的宋狗,我等便随教主共举大事,一旦教主入主四海,你等便都是从龙之功” “属下愿为教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下头的小头目跪倒一片,嘴里甚至开始山呼万岁起来,而那白念安更是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脑中甚至幻想自己成了黄巢,胸口顿时冒出万丈豪情,大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迈阵仗。 “有朝一日大事得成,我定要让这金陵化作火海”白念安突出一口恶气“定要让那些狗官的人头挂满城头” 不得不说,他们的行动力还是有的,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便倾巢而出,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分成好几批混入了金陵城内,有人佯装为农夫把式、有人装作泥瓦木工、有人扮做苦力脚夫。 他们混入城内之后立刻四散而开,利用多年在金陵城内的熟悉,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进行隐藏。 而宋北云和平时并没有任何不同,仍是拎着早餐晃晃悠悠的来到皇城司衙,不过今日晏殊不在,他明日就大婚了,昨日就请假没有过来了。衙门中只剩下宋北云一个人在那,甚至连小白兔清姑娘今天都没来烦他。 “宋大人。” 干瘦的亲从探头进房间,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已经探明的人数为二百七十余人,剩下的人并未探明。” “嗯,没事。慢慢来。”宋北云点头道“剩下一百多人就跟普通百姓没区别,你能看出来才奇怪呢,继续盯着便是了。”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倒是没了。”宋北云摇摇头,但就在那亲从要告退的时候,他突然仰头喊住了“等等,找人扮女人,你行不行” “放心吧宋大人,保证万无一失。”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唯你是问。” 宋北云稍微计算了一下,今日那剩下的十几个白莲教徒就没必要砍了,留着还有些作用。至于今晚那些人的话宋北云想到他们,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皇城司盯人可是一绝,而那帮什么白莲社的人,真的是太想当然了,一群也许选手就想跟职业选手玩这一套,当真的是不知死活。 而今天他们既然倾巢出动,看来是真的等不及了。 宋北云坐在房间里打了个哈欠,因为怕人暗算他昨日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在皇城司内他总算可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他躺在午休的床上,怀中抱着热水暖包,睡得倒是个香甜。至于那些个白莲余孽嘛,要说他怕不怕,他是真的不怕的。 这玩意不难想嘛,四五百个邪教徒,原本要不是庄稼户、要不是小商户,都是些狗屁能耐没有的人,用上一句乌合之众那是抬举了他们,就这帮人能成什么事围攻宋北云一个也许够了,可是他们今天要碰到的可都是皇城司里那些个专门挑选出来干脏活的人。 还真以为那帮人里能有什么武林高手么不可能的,所谓江湖侠客都是一群仗着有几分能耐为非作歹的废物,真正有能耐的人在这个时代都讲究一个“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顶级高手可都是在官府里的。 至于以后有人渲染什么江湖豪侠、论剑江湖,光路引、路抄这些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还什么几大门派围攻好人什么,超过三百人持械聚众都可算谋反了,等着被边军镇压吧。 不过江湖上到底有没有好汉,那肯定是有的,总有那些个锄强扶弱的人,但对于宋北云来说,这种人即便是好人也不允许存在,绝对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掉的,因为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那种侠以武犯禁的行为就是毒瘤 公理只有在法律框架之下才能叫公理,除了法典没人能够审判其他人。这是法家的道理也是宋北云认同的道理。 这也就是宋北云跟所谓“江湖”不可调和的原因之一,江湖中人现在可能真的已经恨宋北云恨红了眼,估计是一口一个朝廷鹰犬的叫着吧。但谁在乎呢,那些人的声音太小,狗都不如。 一觉睡到下午,宋北云起身漱了口,吩咐人将热好的饭菜端来,而一同前来的还有副官晏殊。 “怎么没睡好啊” “嗯,没太休息好。”宋北云揉着脸“你明日就当新郎了,怎的还有心气往这跑” “倒是没什么,只是今日去发请柬时听左柔说你要独斗邪教。”晏殊找了张凳子坐下“有把握” “何止是有把握啊。”宋北云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道“简直就是左家大小姐。” “怎么说” “板上钉钉。” “哈哈哈哈,握草”晏殊拍着桌子笑了起来“你这歇后语可以啊,若是让她听见,她能生吃了你。” “吃吧吃吧。”宋北云叹了口气“你去定国公府时,她在里头” “嗯,巧云盯着呢。不过她说起时倒是眉飞色舞,恨不得甩着流星锤便与你并肩作战。”晏殊笑言道“还有那位妙言姑娘,她怎的也在左府” “我安排的,怕她出事。”宋北云小口的喝起汤来“她与别人不同,这宝贝除了我之外就没人能护着她了。左柔只是不听家里的话,而她没家。” “你真的是福运好,我见那妙言姑娘可是倾国倾城,便是站在左家大小姐身边都能胜三分,羡慕啊”晏殊把喜帖轻轻放在宋北云面前“你看我,好日子怕是到头了。对了,明日若是你方便就来,不方便就将随礼送到吧,我这便告辞了。” “滚吧滚吧。”宋北云挥了挥手“婚假三日,算上你请假的日子,这个月扣你五日俸禄。” “你这厮” 晏殊走后,宋北云一个人坐在渐渐暗淡下来的房间之中,吃光了饭菜又发了一阵呆。突然间,他毫无预兆的起身,帅气的将裘皮大氅披在了身上,潇洒的走出门去。 而随着他的离开,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他的身后走出了皇城司衙,并在出门之后分头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今天就更一章了,我想休息一哈,下午的时候去把老宅子里的东西在暴雨来之前给搬到高处去可是把我累迷糊了,回来之后更了马林更了阿云,现在是精疲力竭,手都抬不起来了。 。 238、12月6日 雪 腰前宝剑血犹腥。 入夜,雪仍未停。 只因那大雪纷飞,这路上行人逐渐稀少,过了酉时便成了一片寂静,只有零星风雪夜归人正捉紧衣襟低头向前。 宋北云小院中此刻灯火通明,光亮映在雪上,照得格外远,依稀能见雪落与窗棂,偶有微风,寒意渐浓。 一探子进院,抖落身上风雪,进入屋中后俯身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万事俱备。” 正在练字的宋北云只是轻声嗯了一嗓子,然后便没有再说话,而旁一名下属在厨房中端来一碗热汤饼,上头盖着肥厚的羊肉块和冬日里近乎见之不到的青菜,香味弥漫在屋中,引人垂涎。 “宋大人,该用膳了。” 宋北云放下手中笔“你们都吃了” “属下们都吃过了。”那院子低声恭维道“宋大人这一手字倒是一绝。” 宋北云没有接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道“兄弟们今日都辛苦了,明日都去司衙内领五贯钱补贴家用,再允两天假,好好陪陪家人。” “宋大人宽厚” 自这个宋北云上任以来,皇城司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要说完全服他倒也不能这么说,但无奈他出手实在是大方,再加上下手也黑,所以服他的大部分也都是看在钱面上,不服他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时间进到戌时,外头只剩下打更人的梆子声,再便是落雪成泥的簌簌声,可谓是万籁俱寂也不为过,宋北云用灯挑子将灯芯往上拨了一些,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泛红的天,然后又一次伏案写起了东西。 突然,一名探子快速的敲开了门,来到宋北云面前躬身道“宋大人,来了。” “嗯。”宋北云轻轻点头“让弟兄们小心着点,别因些蟊贼而伤了自己。” “属下明白。” 说是来了,但外头仍是一派清冷,可不知怎么的,呼哨声突然从四周围响了起来。宋北云仰起头靠在椅子上,手中抱着暖炉子,开始静静发呆。 而此时此刻,宅子外头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呼哨声此起彼伏,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条件好点的拿着刀剑,条件差一些的甚至只拿了根木棍,这些人聚拢在宋北云的宅子之外并如同幽灵一般接近。 当他们抵达院墙之外时,喊杀声冲天而起,可就在他们要开始破门而入时,密集的箭雨就混着大雪急射了下来。为首那人心道一声不好,但却已是无路可退,于是他便大喊道“大家伙,攻杀进去宰了那宋狗,为兄弟报仇” 被第一波弓箭齐射之后,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受了伤,甚至有些直接就被刺穿了心肺暴毙当场,但剩下的人扔是血脉喷张的想要杀进去将那宋北云一鼓作气的干掉。 这小院门很快就被他们冲开了,但他们一进去便是正面对上了皇城司的入内院子,这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在全副武装的状态下砍杀这些业余民兵就跟玩闹一般。 只是片刻之间,这些人就已经如同秋收的麦子似的倒了一地,鲜血将大片的地方染得通红,不过还好跟夏天的县衙相比,寒冷压制了鲜血的味道,让这里不至于臭气熏天。 发现根本无法攻入小院的白匪很快就心生了胆怯,不少人转身就往外跑,可哪里还容得他们逃跑,一出去便是皇城司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前脚踏出小院,后脚就被穿成了刺猬,有那么零星几个运气好的没受伤,可想趁乱开溜时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会伸出一柄闪亮的钢刀劈在他们的脖子上。 宋北云坐在屋中,点着炭火抱着暖手炉,静静的看着外头的人间地狱,惨叫声、厮杀声、求饶声逐渐连成了一片,但他却好像没有恻隐之心似的,满脸麻木的坐在那,甚至还想吃点小零食。 “饼烤好了么” “大大人好好了。” 旁边一个没见过风浪的小厮已经手脚颤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宋大人能如此淡然,外头也就十几丈的地方已是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满地都是,人头就如那夏日池塘中的蛤蟆似的来回骨碌,而在这副场面下这宋大人居然还想吃饼 宋北云接过饼,抹上肉酱咬了一口,轻轻咀嚼着,旁边的小厮看着直犯恶心,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朝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 “去吧。”宋北云笑着摇头道“看你那没见过风浪的样子,成何体统。” 小厮走去了侧厢房,而外头的战斗仍在继续,剩下的白匪正在负隅顽抗,依托有利地形开始跟皇城司的人展开对抗,但到底是实力悬殊,他们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而就在这时,身后防止一氧化碳中毒而开着的窗户突然响了一下,宋北云此刻正在神游太虚并没有注意,接着一柄冰凉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上带着森森寒意,不过宋北云倒是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吃着饼,轻声说道“你以为杀了我,外头的人就能活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光他们不能活,他们的一家老小也都活不下来,你信吗”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但刀却突然落了下来,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而这时外头的院子却匆匆赶来,站在门口喊道“宋大人,你没事吧方才有个贼人窜了过来” “没事。” 宋北云说了一句,再转头却发现那闯入的人已经昏了过去,然后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要打哆嗦 怕不怕当然怕,刚才哪怕身后那个人稍微还有一点力气,自己就是命悬一线了。 宋北云强行冷静了下来之后,伸手去探了一下地下那人的鼻息,发现这人还活着,只是脱力昏迷了过去,肩头还插着一枚断箭,鲜血淋漓的。 “哟,还是个女匪呢。”宋北云蹲在地上捏着这人的下巴来回看了看“长得挺不赖的。” 说完,宋北云就将她的外衣给撕了开,并从自己的箱子中取出手术刀,在炭火中消毒之后,慢慢切开了她的皮肉,然后顺着肌肉纹理将箭头周围切开,然后在轻轻将箭头给取了出来。 撒上一些消毒的东西再用酸性消毒布包裹住这人的伤口,就把她往旁边的矮榻上一扔就不再管了。至于她是死是活,那就是她的命数了。 把玩着手上的箭头,宋北云歪着头看了看外头的战况,发现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喊杀声逐渐减弱,不少人已经开始打扫起了战场,那些没死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在咽喉处补上一刀。 “啧啧啧。”宋北云看着外头那还留着求生意志却被一刀干掉的人,轻轻摇头道“真可怜啊。” 而说完,他起身用绳子将后头那个不知死活的娘们给捆成了大闸蟹,手法专业严谨。毕竟万一要是不小心醒了,自己又没注意,上来就是一刀那可就不划算了。 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宋北云把那娘们身上的脏衣服脏裤子全给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嘿,还用红肚兜,本命年啊。” 他嘲笑人家的同时,外头的门又被敲响了,宋北云连忙掩上被子并将钢刀踢到床底“进来。” 一个浑身浴血的大内高手走进来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此番毙敌三百七十余人,我方伤四十一人,无人死。” “行了,打扫战场了,把尸体给收拾干净,人头给我串起来,挂城门上,明早出告示干完之后,就让兄弟们休息去吧,剩下几个轮值便好,我我等会就入宫禀告。” “属下遵命。” 大雪在午夜时分停了下来,一切都好像没发生,金陵城中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在那城门下挂上了数百个人头,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心中恐惧。 宋北云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坐进了皇宫的“值班室”内,在那跟禁卫们聊了一会儿,也便差不多五更天了。 五更天的梆子一响,城门便开了,早起做生意的人便开始出入金陵了,而近日他们一抬头却发现那城门上居然挂着人头 这一下议论声可就起来了,他们纷纷在讨论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毕竟那人头可不少,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那满脸胡须的大汉,但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凿。 而此刻的宋北云却已经坐在尚书房中,一边吃着赵性的早餐一边描述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当时那把刀就离我不到一寸,只要那贼人手腕子一翻,我今日就见不到官家了。”宋北云如是说道“但我就与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他们干的这事本就是谋反大罪,若是能回头当个污点证人,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可是会连累家人。” 赵性揣着手手,听着宋北云的异彩纷呈,眼神里都是对江湖的向往“之后呢那贼人如何了” “还是个娘们儿。”宋北云说道“长得还不赖,你要不要你要我给你送来。” “好好好。” “咳”王老太监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官家,可使不得” “怕什么。”赵性一甩袖子“朕要亲自审她” 。 239、12月6日 晴 敢笑黄巢不丈夫 城门口的告示用最高规格贴在了醒目的位置,细致的讲述了陈门楼子上那些狰狞人头的由来。 “白莲谋反啊,该杀” “就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谋反我呸” 百姓看到之后无一不是咒骂,这里头有些老人可是经历过五代后的乱世的,那时的日子过得可不叫人过的,如今虽说也有些不足但不论如何都要好过那时的提心吊胆,总体说来就是差强人意吧。 而造反这造反无异于就是把这些人拉回到了那个战乱纷杂的年代,那个人命贱如狗的年代,想来却是可叹可怕 当然,这件事同时也被人报给了赵相,报给他的是新任御史大夫唐暄,他站在赵相面前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皇城司太过了我大宋以仁义立国,如今那宋北云却一夜之间斩杀四百余人,杀孽太重更何况这些人中尚有读书之人,今日早朝我定要弹劾予他。” 赵相此刻脸色铁青,在唐御史说完之后,他的脸色极其难看的说道“死亦当死,咎由自取。” 说完,赵相便拂袖而去,而看到赵相的脸色和反应,御史大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毕竟一直以来赵相可都主张仁政,从未见过他如此铁血决绝的样子。 “赵相赵相,您等我一程。” 他追上去想要继续说什么,赵相却直接呵斥了起来“乱贼祸国殃民,这等乱党,你还为其不平你是何居心” 这个大帽子一扣,御史大夫当时就傻了,那表情可谓是精彩,他思索半天也始终想不明白这赵相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的会如此,甚至就在这个白莲教的问题上跟太后那一党有些蛇鼠一窝的味道。 而当全城都在讨论昨夜那悄无声息的谋反大案时,一个人脸色苍白的走出了金陵城,来到了城外的那个山洞中,声泪俱下的与那匪首白念安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了出去。 白念安一听这全军覆没,当时便慌张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带上了为数不多剩下的亲信,连忙乔装成农夫的模样,按照早就制定好的撤离计划开始驱赶着驽马车往临安府的方向窜逃而去。 一路上都算相安无事,但却在离城五十里地的地方居然有官兵在设卡,白念安看到那些官兵的模样,应是在此一夜,金陵城中的消息理应是没有如此之快,他左思右想一番,将心这么一横,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停车,下来。”几个士兵将白念安的车截停“去哪,干什么” “去那红门庄,就在不远的地方,去给牲口上草料。”白念安满脸谄媚的笑容“小人是那金陵城外的农户,这不连日大雪,家中哥哥捎了封信说那头草料用尽,吩咐我去给弄些草料,我琢磨着眼看也快过年了,便带着庄子里的亲戚干脆一并回去了。” 那兵丁走上前看了一下马车上的草料还有上头驮着的几个人,再用佩刀戳了戳草料下头,然后转身过去点点头。 白念安心中一阵暗喜,但却未曾想突然之间所有兵丁都举起枪矛对准了自己几人,其中一人还吹响了号角,几乎转瞬间一队兵丁便将白念安为围在了其中。 “军爷军爷哟,这是怎的了” 白念安卖力表演,而这时兵丁中走出一人,看似像个头目,他笑着说道“匪首白念安,可是你” 白念安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就想要跑,但看到周围的场景,知道自己定然是跑不掉的,他连忙摆手道“军爷误会啊军爷,小人肖满仓,一世务农,怎的就成了什么白念安。军爷您瞧是不是认错了” 那兵丁笑了起来,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大概一炷香之后,一辆马车赶到了此地,接着从上头下来一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 “娘”白念安脱口而出,然后突然之间就面如死灰,跪倒在了地上。 “军爷,我认了。”白念安苦笑着看着自己的亲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否放过我家人。” 那兵丁笑言道“那你可就要去问问宋北云宋大人了,问问他老人家放不放过你家人。这事我们说的不算。带走” 白念安被五花大绑扔到了马车中,坐在那里时,他满脸苍凉的看着对面看守他的兵丁,而身旁则是自己的一家老小,他垂着头默不作声,而他娘子和老娘都哭哭啼啼的,但自己的儿子却凑过来抱着他的腿爹爹爹爹的喊着。 那一瞬间他就崩了,潸然泪下,嚎啕大哭。 “相公,莫要怪我,那宋大人讲我若是不说实话,便将宁儿、宝儿扔到那井里去” “不怪你不怪你,都怪我,都怪我啊”白念安说完之后,径直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宋北云刚刚办好了女贼移交手续,赵性十分满意的将这个女匪给接过去亲自审问,并表示这女贼有那么点点漂亮的喔。而宋北云只是莞尔一笑,毕竟什么女匪不女匪的,就是给赵性送了个小玩具罢了,反正自己这边已经多的有点照顾不过来了,给赵性玩完也是挺好,而且他还有点想验证一件事,那就是赵性到底是没有生育能力还是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现在看来他那个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不会一听到女匪长得漂亮眼睛都放光,这明摆着是皇后怀孕这些日子给憋的。 这倒是无所谓了,反正那女匪本也就是死人一个了,谁玩不是玩呢。说不准还能有个百分之几的概率捞个妃子当当,最次也能是个秀女,算是她福大命大了。 在交接完工作之后,他又去跟太后汇报了一番工作,太后高度肯定了宋北云的工作能力,并夸奖他是国之栋梁,未来可期。至于花了点小钱之类,太后是浑然不在意的,她甚至还说有能耐的人就是该花钱的,整日扣扣搜搜的人成不得大气候。 “对了,这几日”太后环顾四周,屏退了周围那些使唤人,小声对宋北云说”可有见过辽国的南大王” “明日我便去见上一见,娘娘有何吩咐” “倒也是没什么,若是方便帮我带封信出去。”太后叹气道“我幼时有个姐妹嫁到了辽国,如今二十年过去,也不知她是生是死,想求辽国大王帮忙寻找一番。” “娘娘果然重情重义,我一定给娘娘带到。” “嗯,倒是个知事的人儿,你且去吧。” “那太后娘娘,我这便走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喊住了宋北云“等会子,你可婚配若是还未婚配,便从我身边这些个精挑细选的丫头里选个回去,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体己的人儿了。” “多谢娘娘厚爱,我已有婚配。” “那倒是还行,你且回去吧。” 太后其实还真的是挺喜欢宋北云的,年轻懂事机灵不说,办事还利落,若不是出身低了点,将那烦人的金铃儿许给他倒也是件好事。想到这一点,太后心中又来了计策 在拿着信出宫时,宋北云好巧不巧在宫门口碰到了正要往回赶的赵相,宋北云上前对赵相拱手行礼道“恭喜赵相贺喜赵相,今日喜得良婿。” 赵相看到他,情感上还是有些别扭,但到底人家是帮了大忙的,而且还被白莲教的刺杀,看他眼眶周围的黑色便知他这几日定是不能安眠,于是高冷的赵相也破天荒的朝宋北云拱了拱手“天寒地冻,宋大人小心身子。” “多谢赵相关怀。” “嗯。” 赵相坐上轿子走了,而宋北云吹着口哨也溜达着往皇城司走,毕竟皇城司离皇宫也就是不到二里地,近的很,坐轿子有点太装逼了。 可还没等他走到那皇城司衙,便有几个手下赶了过来,迎着他喊道”宋大人,好消息匪首白念安已在牢中。” “哈哈。”宋北云打了个响指“果然不出我所料。” “是兄弟们都在说宋大人料事如神,怎的就知道这匪首会在临安那跳路上经过呢。” “脑子,得靠脑子。”宋北云在那下属的脑袋上拍了拍“干活得靠脑子。” “去,知会一声九寺衙门和刑部,准备三司会审。” 九寺衙门就是传说中的大理寺,也就是最高法院。刑部呢,就是相当于公安部加司法部。谋反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一个皇城司自然是吃不下的,所以胜利果实绝对不能独吞,好东西要大家分享,这官儿才能当得长长久久、安安稳稳。 不过在三司会审之前,宋北云倒是想要去亲自见上一见这个胆敢自诩黄巢的读书人。 毕竟下一个敢自比黄巢的真实历史人物可是几百年后的老朱呢,宋北云今日倒是想见见胸中有如此睥睨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对了,跟九寺衙门和刑部的说一声,审理之前,皇城司还要先清理一下余党,会审之日就定在七日后吧。” “是,宋大人。” 。 240、12月6日 晴 短日溶雪人更寒 左柔的宅子是要不得了,房前屋后死了得有小几百人,昨日还看不太出来,今日这天光一亮溶雪时节便能看了个透彻,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水将这地都给染红了,上头还挂着碎肉断肢的,活脱脱就是一处凶宅。 审案子么,倒是不着急,怎么都得先把家给搬了。 宋北云现在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而且也算是有那么点面子,找个宅子倒真的是不难,只是合心意的却是不多,当初给左柔置办这个院子的时候,前前后后可就花了得有小三个月,又是翻新又是种花植树的,院子里那颗垂枝樱还是特意找人从小日本那给运过来的,价值连城。整个金陵城就这么一颗,如今要搬家了却也是要移走的。 所以这新宅子一定得有个好院子,且是坐北朝南四面通透,最好是能傍着清水渠,周围还不能够太吵闹。 这样的院子那就得是个豪宅,在金陵城中少说得要个八九万贯才能拿下,这还只是一个院子钱,宅子的翻新也好、草皮的种植也好、家具也好,算在一起十几万贯那是少不得的。 但现在宋北云手上的流动资金也就三四万贯,但总得有地方住不是,这凶宅他是怎么都没法子睡下去了。 “宋大人,要不您先歇着,我去给大人寻摸一番”那个干瘦的亲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告奋勇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在金陵城中也算是有些根基,寻起来也方便。” “那可是麻烦你了。”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昨日一宿没睡,实在没了精神,这案子我也不审了,也空去寻觅宅子。唉” “哎呀,宋大人可是为国尽忠、鞠躬尽瘁。这等小事自然属下需为大人操办的事,宋大人您就歇着,小的这就去给你寻宅子。” 宋北云点点头“可不兴那为非作歹啊,再想着把老宅卖出去吧,那地段也好,屋子也好。家俬、院子一并打捆卖咯,适当的降点价,毕竟院儿里死了那老多的人。” “哎,属下明白。” 他离开之后,宋北云盖上一床狗皮的褥子,躺在办公室的短榻上不一会儿就睡了下去。 而那干瘦的家伙则在外头点了几个人就直奔向了金陵城的南城,也便是富人们住的地方。他寻觅了好几处,都不及宋北云的宅子,不过突然之间一个独门小院却是闯入了他的视线。 这小院地处浅巷之中,占地倒是不大,两亩地左右。院墙里头一支梅花探出头来,而那门口的一堆憨态可掬的石头狮子也是娇俏可爱。 “嘿,就这了。走,进去瞧瞧。” 他倒是不怕触碰了什么高官,毕竟他可是皇城司的资深老员工,谁谁谁在哪哪哪有个啥啥啥的,他那就是个门清。这宅子一看便是哪个富户安置的,走进去便是了。 用力拍门后,开门的却是个绝色少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笑了起来“这位小娘子,家中可有大人夫君也好父亲也好” “没有,干什么” 妙言眉头一皱,看到他们身上那层皮,表情显得怪异了起来,她刚刚才从国公府里回来,正打算洗个澡休息一下,没想到这就碰到了几个穿着锦皮的特务。 “没有那便好办了。你这宅子多少钱” “你要买”妙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买这” “嗨,不如进去详谈” “我怕你进了我的屋出来命都没了。”妙言轻笑一声“不信,不信试试。” 这还能忍皇城司办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他作势要拔刀,表情也变得凶狠了起来“好小妞,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就像那白莲余党,兄弟们给我逮” 话还没说完,妙言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然后将随身的铜牌扔在了地上“让宋北云过来跟我说话。” 大门重重的关上,那干瘦的亲从愣了片刻,下头人则捡起了那块令牌,表情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大大大人” “还愣着干什么破门” “别大人别啊。”身边的下属用力拽着他“大人您瞧这个。” 他顺手接过令牌这么一看,发现赫然是皇城司使的宋字令,这这不就是宋大人的令牌么 他往后退了两步,脑中一片空白,再仔细打量起这庭院来,感觉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就连宅中树的位置都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只不过一处是梅花一处是樱花。 “大人,这怕是” “完了。” 这干瘦的亲从捂着脸嘟囔了一句,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呢,这宅子明显是宋大人金屋藏娇用的宅子啊 想到这,他的脸色都变得绿了起来,刚想敲门但最终还是怂了,只能夹着尾巴回到了皇城司,站在房门外忐忑的等着宋北云起来。 又是个黄昏时分,宋北云披着衣裳走了出来,准备去让几个下属弄些饭菜来,但他一出门就看到这马屁精战战兢兢的站在那。 “嗯你干什么了” “宋大人下官犯错了。” “你能犯什么错,你这油滑的跟泥鳅似的东西。”宋北云笑道,但转头发现这家伙脸色仍然不好看“怎么了就” 他默默的把那块令牌托在手中呈在了宋北云面前,宋北云看到这令牌,二话不说扬起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娘的” “宋大人下官也是无心之失啊。” “你都干什么了” 宋北云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看得他是浑身直冒冷气,得亏自己什么都没干,要不然恐怕真的是会跟那个姑娘所说的一般,命都没了。 “没没没,下官什么都没干,还被打了一巴掌” 宋北云劈手夺过令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 “是是是” 呵退了这个混账,宋北云赶紧穿好衣服马不停蹄的去到了南城,也懒得敲门了,直接就跳过院子进到了妙言的院子里,推开门一看,妙言真的没什么事,正侧躺在床上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他。 “进来也不敲个门。” 妙言轻笑一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裘被从身上滑落,曼妙身姿一览无余。 宋北云走上前笑着说道“我怕我手下那帮混蛋对你干了什么,心急如焚嘛。” “好看么” “那当然是好看。”宋北云连连点头“绝了。” 妙言嘻嘻一笑“那来啊,给我暖被窝,我一个人怎么都睡不暖,冰凉凉的。” “好叻” 这等好事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宋北云飞速甩掉外衣出溜进了被窝,双手环抱住妙言的腰,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啊极致丝滑。” “不许乱摸。”妙言嘴上这么说,倒是也没反抗“听说你在找宅子” “对啊。”宋北云叹气道“那边都成凶宅了,一晚上屋里屋外的,死了三四百人,这谁顶得住啊。” 妙言唔了一声,拍了一下宋北云的手“那么大力气,我很怕疼的。” “我轻点就是了。”宋北云亲了她脖子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打算换个宅子,再把那边卖掉。” “那干脆住我这算了,本来也都是你出钱买的宅子。”妙言感觉到宋北云身上热腾腾的,下意识的往他怀里挤了挤“到时候干什么也方便。” “你打算干什么呢不是要刷好感度么” “那肯定是要的。”妙言笑着拍了拍宋北云的腿“不过看在你小心翼翼护着我的份上,让你占点小便宜也不是不行。” “其实还是要买新宅子,毕竟左柔巧云她们经常也会去小住,你跟她们又聊不上话,免得见面尴尬。”宋北云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对着妙言的耳朵吹气“随意还是离远点好。” “别闹了”妙言轻声嗯了一下,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好感度还没到呢别” “那亲一下总行吧” “不行,谁知道你会亲哪,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然后再跟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宋北云没有办法,只好硬挺着起来去厨房做了饭,回来的时候妙言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那等饭吃了。 “我讲真的,你要愿意就直接搬过来,省得住在单位。”妙言端着碗看着他“其实有时候一个人住,我也有点怕。” “讲真啊” “嗯”妙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努力营造的女强人,一下子就破了功而且我晚上总是被冻醒。” “嗯,你是有点体虚的,冬天容易冷。”宋北云盘腿坐在她对面的羊毛地毯上“来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昨天晚上到底有多刺激。” “你讲。”妙言小口小口吃起了饭“唉你不是讲故事么,怎么吃起了饭” “我也两顿没吃了,饿的慌。等会晚上我还要去一趟鸿胪寺,赶紧吃两口的,边吃边跟你说。” “你最近瘦了。” “唉,怎么办呢。”宋北云叹气道“想要在这个世道活的好一点,还得保护你这种妖精级的同伙不被人糟蹋,可不就得干活呗。” “好感度加一哦。” “这就加一了”宋北云把一大块肉夹给妙言“你不能再挑食了,你的身体真的不好,再这么下去,你都生不出孩子的。” “行了,你赶紧给我讲讲白莲教的事,我觉得这里头可操作的空间有很大,你有什么打算” 。 241、12月7日 晴 倚得东风势便狂 “嚯,你的心还真野。” 宋北云捧着妙言的脸蛋也不管她闪躲就亲了一下,然后起身道“行了,白莲教的事咱们就不搀和了,邪教搀和进去没有好处。对了,工科大佬,我现在想要还原米制单位,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为什么不行白莲教自古以来就是个很庞大的势力,如果能掌控起来,肯定能事半功倍的。” 宋北云面对野心勃勃的鸡王小姐,他只是从后面抱住她,小声说道“一旦翻船,船上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 妙言侧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反正你要是不同意,那这事就算了。大方向上我只负责给你提意见,你做主就好。” “乖。”宋北云笑着轻揉着她的小腹“吃饱了么” “占便宜就占便宜嘛,还假惺惺的。”妙言身子自然的往后靠“你的手热热的,还是很舒服的。” “那我给你当暖宝宝,妙言小姐姐有什么奖励呀” “没有哦,自己解决。”妙言笑着拧了一下宋北云的鼻子,然后转过身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白莲教的头子” 其实关于怎么处置那个人,现在宋北云还是没有想好,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前瞻性计划,大多数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到底该怎么办的话,就看明天那个白什么东西的人能给宋北云带来点什么好处吧。 若是好处足够,免了他的死罪倒也是不不行,要是没什么好处的话,宋北云还真的没近距离的观看过凌迟这个古代刑罚中被无数人奉为至高杰作的酷刑,就一定很有趣。 “行吧,反正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有点前瞻性比较好,不能老是走一步看一步。”妙言说着话,顺势就搂住了宋北云的脖子“跳过白莲教的事了,刚才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就是米制单位的事,这个我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 “你到底是不是化学大佬啊这个你问我”妙言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不过你想要这个干什么自己设计个单位不就好了么” 宋北云想了想,轻轻摇头道“自己随意定的哪有完善成体系的i单位制好用,以前我制作各种东西都是大致配比,不需要太精确,但未来越来越多的工业需要精确的度量,米、升、秒这些单位都是必须的啊。” “说的也是,长度单位作为最基础单位,那么现在就有几个比较可行的方法。一个是太阳的位移、一个是标准大气压水银柱。我个人推荐汞柱法,相对比较简单,只要找平,然后记一下相关的数据,多次对比之后取平均值,就能达到近似值。” 宋北云一听,立刻一拍脑袋“对啊水面找平法、汞柱760,多次平均值再进行线折法找到四等分、八等分。南京海拔好像也就是十几二十米,找个低洼地可以忽略不计海拔高度了。” “计算的事我给你算就好了,就是算十进制嘛,这不就有了米制单位吗”妙言笑着说道“对你来说,密封玻璃、汞柱都不是难题吧零度你就用冰水混合物嘛,悬线找平。托里拆利汞柱试验嘛,四十到六十次平均值,精确到毫米以下。” 宋北云激动的捧着妙言亲了好几下,细嫩的脸上都被他给吸出了个红印子,妙言也不躲闪,反而非常享受这样的用力拥抱和亲吻,甚至情不自禁的反手抱住了宋北云。 “你其实很喜欢被我抱着吧”宋北云低头看着妙言的眼睛“你很没安全感哦。” “嗯”妙言轻笑了起来“你要保护好我。” “放心吧。”宋北云凑到她面前“你这辈子,我罩着。” 说完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妙言的嘴唇,她并没有抗拒,之后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那一屋子啧啧作响,若是外人听见,那着实是不堪入耳,但这种感觉对当事人来说可以说是极致享受了。 不过还好鸡王小姐姐够冷静,她在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轻轻推开宋北云“你该去办事了,晚上就来这住吧,我给你留灯。过几天再把东西搬过来,至于左柔什么的,住这里就住这里吧,热闹点我也有人陪,而且我觉得俏俏不能老跟在公主后面当跟班,她应该系统培训一下,出现” 宋北云依依不舍的把手抽了回来,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甜腻腻的香味哦。” “死走”妙言翻了个白眼,咬了宋北云一口“快去办你的事。” 宋北云离开小宅,径直去了鸿胪寺,他身上还有一封太后交给他的信要给南院大王呢,而他还要趁这个机会跟南院大王交涉一下国书的事,不然整得跟21条似的,着实不好给赵性交代。 来到鸿胪寺,以他的身份想要见南院大王,只需要人家王爷自己同意就行了,根本不需要知会鸿胪寺卿,所以宋北云很快就见到了南院大王。 见到太后的金郎时,他正在教女儿写汉字,那姑娘的字写的就跟断了手似的,猪爬狗咬的不堪入目,但宋北云显然没兴趣管这个,只是笑着对这南院大王说“王爷金安万福。” “所为何事” “嗯”宋北云瞄了一眼旁边正在写作业的辽国郡主“这” 南院大王点了点头“去一旁。” 两人来到了一件小屋内,宋北云先是将太后给他的信递了上去“这是太后娘娘给您的信,您且收好。” “唔”辽国王爷顺手把信揣入怀里,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还有事情” “倒也说不算是大事。”宋北云顺势坐了下来“王爷,我给你交代、给了太后交代,如今我也是该是给大宋皇帝一个交代了。” 南院大王眼睑低垂“你与本王谈交代” “若是以皇城司使的身份,我不够格。但若是我代表大宋皇帝呢王爷可别忘了,我还是个钦差,之前是现在也是。交代总是要给的。” 南院大王低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轻笑起来“国书一事” 宋北云轻笑起来,从怀里又拿出一物“之前王爷那份国书被我国官家无意中损毁了,这份便是复制品,王爷看看是否为原本” 南院大王拿起国书翻阅了起来,看了一圈却是眉头紧蹙,这个国书跟自己之前递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上面的条款早已面目全非。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细细看完了这些修改后的条款。 发现几乎跟自己能接受的底限相差无几,这让他颇为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了宋北云,可还没等他开口,宋北云就首先开口道“王爷若是确认无误,便签了名,我好拿回去交差。” “你” “王爷”宋北云斜眼看了看南院大王“如何”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管理等等都让南院大王想一拳打过去,但自己泼天的秘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他还成了自己和玉儿唯一联系的纽带,他根本不可能说硬话,只能轻笑道“大宋到底是英雄辈出,是我小看了。” 说完,他取来笔在国书的落款处签下了名字还按下了南院大王的金印,宋北云再三确认之后,将国书收了起来,起身朝南院大王拱了拱手“那我便不多打扰王爷了。” “唉。”南院大王喊住了宋北云“若是有朝一日,大宋无你容身之地,去辽国。” “谢王爷美意。”宋北云笑着拱手,然后再回头补充道“明日我会托人给小郡主带上一份字帖,按字临摹定能进步神速。” 南院大王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心中兀自感叹,这根本就不像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方才就那个眼神,就让他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且老奸巨猾之人。 他见识过各个国家的人才,却未曾见过一个如这宋北云一般办事说话滴水不漏,而且拿捏事情拿捏如此精准且处处留得一线的人。那些个才子要不恃才傲物、要不迂腐不堪,全然不似这人这般滑不留手。 这人若是能到大辽辅佐大皇子,不出三年,大皇子必定上位之,而这人也定然在未来是个执宰之才,毕竟执宰天下可不是靠的才华横溢,更多是需要这般的八面玲珑。 宋北云拿到了新国书之后也不敢耽搁,直接奔着皇宫就去了,别看他现在还是个区区六品的小破官,但却已然悄悄成为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拿着令牌进皇宫时,只是一句紧急要务,就连司命司的太监都不敢过多拦他。 “大晚上的,你闯入皇宫,真是不知情趣。”王老太监匆匆穿好衣服从自己的屋中走了出来“有何贵干啊,宋大人” 这宋大人三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宋北云也懒得理他,只是直接从怀里掏出国书拍在他的脸上“我走了,你让官家悠着点,别玩女刺客把自己玩出了马上风。” 王老太监翻阅了一下手上的国书,看到上头的名字和大金印之后,噗的一声就吓得跪下了,他连头发都顾不得扎,连奔带跑的往赵性寝宫冲了过去,可冲到一半他突然回头拽住了宋北云“你可不能走啊来来来,与我去见官家” 242、12月8日 晴 虽是无为清静,依然要八面玲珑 赵性被从寝宫中唤起,脸上带着十分不悦,连衣裳都没整好便来到了尚书房中,口中嘟嘟囔囔的说着“何事就不能等着天光大亮的,非要这黑灯瞎火。” “臣这是耽误官家玩什么了” “玩玩个屁。”赵性往龙榻上一坐,气鼓鼓的撩开袖子“看给朕挠的。” 王老太监低着头装看不见,而宋北云伸过头笑了起来“官家,照理来说太祖一脉的功夫都不错,怎的会挠成这副样子。” “别提了。”赵性捶了一下桌子“烈马不过说起来,你这厮无事不登我这金銮殿,今日你来了就是有事。说吧,是要人还是要钱。” 宋北云笑盈盈的看着赵性,这家伙看起来还开始玩起了养成游戏呢,倒是颇为有意思。不过赵大家的孩子理论上功夫都还是不错的,毕竟赵匡胤如果不当皇帝,那也是个开宗立派高手,光一个太祖长拳就足够秀上几百年经久不衰的那种,这一点看福王就知道了,别看福王老了,战斗力可摆在那呢。 “不是要人也不是要钱,恰恰相反,臣这趟可是给官家送钱来了。”宋北云劈手将王老太监手中的国书递了上前“这老东西没胆子,递个国书都不敢,官家不如早早让他告老还乡回去种地喂猪好了。” 王伴伴在旁边气得胸膛作鼓响,但身为宦官可不能跟人在皇帝面前争吵,天大的气也只能忍着。 “你莫要折腾王伴伴了,宦官不得干政,即便是递书交折子都是不许的,这可是我大宋的规矩。”赵性笑盈盈的对王老太监说“伴伴莫要气了,这厮的嘴本便是这般细碎,他若是有恶意,如今司命司怕是都没了。” 王老太监低着头不言不语,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宋北云,然后再次侧过头去不去看他。 “呵你还不服。”宋北云指着他“老狗,我可是跟你讲,你在外头包了何家寡妇母子二人并让那小子改姓做王的事,我可都没说呢。” 王老太监一听,当时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冲着赵性哐哐磕头,而赵性脸色一整“宋卿,差不多便行了,王伴伴身子残缺,未来总归是要有个归宿,徒子徒孙再多,到时能与他养老送终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你便当是可怜他。” 宋北云哈哈一笑“官家,你可太看不起我了,要是我真想干点什么,哪里会在这里说,去跟太后娘娘这么一聊,老家伙就要被杖毙了,官家都护不住的那种。” 王老太监脸色如同死灰,他知道宋北云没有说谎,自己到底都只是个奴才,若是太后真拿住了这个要杖他,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行了行了,都是朕的人,莫要在那拱火了。”赵性哭笑不得的翻开国书“来来来,让我瞧瞧你宋某人当初说的承诺可否兑现。” 在赵性看过书的时候,宋北云伸手将老太监拽了起来“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就在官家面前说我坏话,你这个老头坏的很。” “不敢了”老太监低声说道“谢宋大人不杀之恩。” “官家,这人没用了,赐死吧。”宋北云突然指着老太监喊了起来“您听听这厮都说些什么污糟话,什么谢我不杀之恩这是能信口胡说的话这还是当着官家和我的面,这若是背地里还不知要怎样说呢,我一个同六品的破烂官,凭什么饶一个中贵人的命” “行了行了,哎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莫要再折腾他了。”赵性抬头苦笑道“明日我便去做个主,未来我大宋的内侍都可以娶妻纳妾,这也算不得大事。还有,王伴伴,你也莫要总是处心积虑说宋大人的坏话,朕身边拢共也便是你们几个人,到时还闹个不合,这让朕如何是好” 王太监跪地谢恩并坦诚的承认了错误,不过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宋北云了,连忙告了一声就去了后头说是准备茶水糕点,借着这个由头跑得老远。 没有了可打闹的人,宋北云倒是安静了许多,坐在旁边随手翻阅起赵性平时看的书来,但他拿起一本礼记,封皮下头就是一帘春梦第二话、拿起一本论语,里头便是一帘春梦第四话,旁边摞起的书随便翻翻,好家伙从第一话到最新的第六话,一本不差。 难怪这厮非要亲自“审讯”女刺客,原来这色痞皇帝是自己的忠实读者啊。也难怪,这厮的终极梦想就是回去面朝大海喂马劈柴、春暖花开周游世界,口头禅就是“你要不要当皇帝”,想来骨子里就是跟左姑娘一个操行的人了,又从小没有正经接触过皇家教育,当个傀儡皇帝烦的要命,现在想效仿一下小说里支线中那和匪首之女互生情愫的大明皇帝。 倒也是情有可原。 宋北云暗自发笑,自己也算是运气好,碰到了这么一个皇帝和这么一个迷离的大宋,但凡是去另外一个时代,明朝也好、清朝也罢,总归是脱不开死字一条路,而在这里至少这个皇帝现在肯定是要比历史上的仁宗更加好讲话。 而至于真正的仁宗宋北云之前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他改个名字,但作为“吟诗作对啥都会,一到起名宋狗蛋”的宋北云,最终也没能给小仁宗皇帝起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号。 狗蛋仍旧是狗蛋,顶多以后叫铁柱吧 胡思乱想了一大圈,赵性终于看完了国书,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宋北云,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这都是怎的与他谈的这这” 这里头的道道就大了去了,从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变成一份通关互换的互利条约,这里头的东西赵性要看不懂那他早就该被人蒙着头扔去井里了。这其中的变化让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光是岁币制度的取消和双边互相免税这一条,就足够一年节省几百万贯。 这不花就是赚嘛,而且因为互相免税,大宋这边的商业活力显然要比辽国更好,之前宋北云解释过,这对大宋绝对是利好的。 “这啥啊,暂时的而已。如果辽国皇子拿不到皇位,这就是废纸。”宋北云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赵性铺着黄布的案台上,俯下身子对赵性说“官家,你要明白一条。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你想也别想。” 赵性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点头道“朕明白了,可你不会练兵” “我不适合带兵。”宋北云直起身子“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为何” “官家要问什么”宋北云侧着头问道“问我为何这么为大宋想着” “嗯,毕竟以你之才,在金辽定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完的高歌猛进。可偏偏你在大宋,就”赵性苦笑一声“就委屈了。” “周易上经初九潜龙,勿用。或跃在渊,无咎。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君子待时而动。”宋北云往后退了几步朝赵性拱手“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尚书房,而只剩下了赵性端着那本国书,来来回回的翻看着,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惊动了躲着宋北云的王老太监。 “官家你怎的了官家” 赵性笑声渐止,他靠在椅背上“如今我倒是多少有些明了福王叔为何要将这宋北云推给朕了,此子绝非等闲之辈。福王叔离开前告诫过朕,说此子用之得当即为开疆拓土之人,用之不当则可掀翻这大宋江山,如今朕见识到了真的见识到了。” “官家老奴不明。” “换成他人,定是张嘴便说效忠于朕,但那厮却只是留下一句君子待时而动。他的意思朕明白,若朕是这个时,他便是这飞熊、管仲、萧何,若朕非这个时,他便是庆父、赵高、梁冀,他是什么人全看的是朕。”赵性深吸一口气“天助我也。” “可官家,此子岂不是甚是危险” “富贵险中求,若朕是明君,其有危可言若是昏君,那这江山便让它烂了又如何朕不求完满,只求崩后谥号非哀非炀非思非顺,来个明睿康景庄,岂不美哉” 看着赵性自言自语一般面露寂寞,老太监也只能长叹一声,以他的角度来看,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皇帝正在思考死后的谥号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但一定不会是像那样满脸笑容的,只是作为皇帝来说,这等悲苦不足为外人道。 反观宋北云,他把那个让赵性连恋爱都不谈的国书递过去之后,直接就回家抱着香香软软的妹子睡觉去了,这几天他反正都累坏了,至于那个白莲匪首之流,说实话他不太在意。 因为往前回顾,刺杀太后的不是白莲教、绑架五个小小甜心的也不是白莲教、刺杀上一任皇城使不是白莲教,他们唯一干的事就是在黑市悬赏宋北云 之后嘛,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成为了朝廷全力通缉的人,更不知道为什么全国都开始对他们喊打喊杀了起来。 就很莫名。 。 243、12月8日 晴 舞文弄墨总徒劳 睡到日上三竿宋北云都没起来,而他不起来,怕冷的妙言也舍不得起来,俩人就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的折腾到了中午。 “不行。”宋北云坐了起来“要饿死了。” “你别把热气放跑了”妙言快速把被子全给扯了过去“那你去做饭。” “随便吃点吧,等会我还有事呢。”宋北云起身穿衣服,拍了拍被子下头妙言的脑袋“鸡蛋灌饼怎么样” “嗯”妙言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软软糯糯的喊“老公抱” “握草,这么快就到25了” “我是g,暂时给你提高一点,到时候再给你调回去。”妙言嘻嘻一笑“快点嘛要抱抱。” “还能这么操作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宋北云还是凑过去给了妙言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实话他也比较喜欢抱着妙言,不光是她香香软软,还有一种属于“家乡人”的独特情感加入其中,抱着她的时候心中有特别的安定感。 “今天记得把东西搬过来,以后就住这里好了。”妙言凉凉的手顺着宋北云的衣襟伸了进去,贴在他热乎乎的后背“不然我这个冬天不好过呢。” “你以前都怎么过的” “烧炕呗。”妙言叹气道“可是哪有人肉暖炉舒服呢。” “好了好了,该起床了,别再折腾了。哎呀你把衣服穿好,等会得着凉了。”宋北云揉了揉妙言的头“不然等会又得站起来了,毕竟血气方刚。” 妙言送旁边取来衣服塞入被子里让它暖着,另外一只手揪着宋北云的领口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你倒是说说,这衣服是谁给脱下来的” “好啦,再这么下去你别想吃饭了。”宋北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起床。” 简单吃了些东西,宋北云就带着一身妙言身上的女儿香去到了皇城司内,过去之后先是把昨天那个亲从给喊了过来,踹了两脚之后便吩咐道“去张罗些人,把屋中的东西都搬过去,还有那颗樱树,那树可比你值钱。” 那亲从当然是问也不敢问的,唯唯诺诺就应了下来,之后便带了些人过去给宋北云搬家去了。而等这边都安排好之后,他便找到了负责刑讯的亲事,走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去往了一个专门的小房间之中。 不消片刻,三个下属就押着那白念安进入了那间屋子之中,将他捆在了屋中那个镶嵌在地上的椅子中,而宋北云就坐在他的对面,手上把这一柄茶壶,面前摆着关于这白念安当年考取功名时的答卷,一边滋滋喝着茶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他的卷子。 “你就是白念安”宋北云抬起头瞄了面前不远处的犯人一眼“名字倒是个好名字,白念安百年安,起名字的能耐比我强多了,要是我换成是你,非起个白铁锤、白狗蛋不可。” “你便是宋北云” 白念安缓缓抬起头看着宋北云,脸上满是蔑笑,脸上一副看那野狗的表情。 “对啊,我就是宋北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吧” 宋北云轻笑起来,但眼中带着几分寒意“便不用我提醒吧” “宋狗的好意,我怎敢领。如今我落在你手中,自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白念安也想通了,谋反大罪如今已是证据确凿,任凭他百般抵赖也无济于事,天下之大还未听说过谋反之人还有活着的道理,不光他活不下来,他妻儿老小恐怕 “好好好,好一个铁骨铮铮。”宋北云手上把玩着一支毛笔“白坛主,你这要杀要剐的,倒是有些难为我了。听闻你自比黄巢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 宋北云哈哈一笑“来人,喂白坛主吃些东西。” 很快,外头就来人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肉糜子汤,那香味一进屋便涌入了白念安的鼻子中,饥寒交迫的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那进来的牢倌儿走到白念安的面前,开始将手中的肉汤喂给他吃,白念安倒是不疑有诈,反正都是个将死之人,吃上一顿断头饭又能如何下去也能当个饱死鬼,倒也快哉。 想通这一点,他倒是无惧无畏了,张开嘴三两下就将满满一大碗肉汤给全部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大声叫好“痛快舒坦这滋味倒是美妙。” “是啊,黄巢也是这么说的。”宋北云将脚架在桌子上“旧唐书记,贼围陈郡百日,关东仍岁无耕稼,人饿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 说完之后,他轻笑了起来“令郎滋味不错对吧。” 听到这句话,白念安的脸色骤然大变,浑身虽然紧缚却仍是用足触地,敲得砰砰直响,响声甚至百丈开外清晰可闻。 “来人,堵住他的嘴,不能让他吐出来” 宋北云一声令下,周遭数名壮汉捂嘴的捂嘴,压舌的压舌,生生把白念安给定在了椅子上,死活动弹不得。 而看到他那变得如厉鬼一般的眼神,宋北云丝毫不为所动,晃着脚丫子笑嘻嘻的模仿着刚才白念安的语气喊道“痛快舒坦这滋味倒是美妙。” 听到这句话,白念安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几个壮汉甚至都有些按奈不住,手指甚至因为挣扎而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疼痛。 宋北云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笑着看着他的表演,折腾一番之后这白念安实在没有力气了,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声音,看着倒是骇人。 “不忙不忙,令郎也算壮实,余下的可供你和你那班兄弟吃个几顿的,令嫒我看倒也是还行,就等令郎吃完了,你在享用令嫒吧。”宋北云歪着脑袋说倒“当黄巢哪里有那么好当的,你说是吧吃得苦中苦才方为人上人,你别说吃苦了,就是吃些肉都如此挣扎。你还当黄巢” “宋狗你不得好死” 白念安的声音似是从深渊地狱中传来,嘶哑中带着绝望,就像只被困住的野兽一般。 “不劳您白坛主操心,我好死与不好死,都与你无关。”宋北云滋了口茶水,晃荡着脚丫子,看着白念安的死相喜笑颜开“我反正不打算从你口中问出些什么,就想看看你这副死样子,看着开怀,令人捧腹。来人啊” 外头那方才管牢的亲事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是一副下水,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他将篮子放在白念安的身边对宋北云抱拳道“大人,请吩咐。” “在炉子上架一块铁板,让白坛主看看他那可爱幼子的肚肠怎得变成美味佳肴的。”宋北云摆摆手“都洗过了吧莫要弄得乱七八糟。” “回宋大人,那自然是洗过了。”那亲事从篮子在中将下水取了出来,按照宋北云的吩咐将铁板架在炉子上,然后再将下水用剪刀剪了,一片片的丢到那滚烫的铁板之上。 随着滋滋声和香料产生的味道冒了出来,白念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嘴里喊着听不清的话,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滴落在衣襟之上。 宋北云则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白坛主啊,这就怕了你可是要当黄巢的人呢,等晚些时候,给你弄一套人头豆腐汤吧放心,定然会将毛发弄干净,保证鲜美无比。” “宋北云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啊” “嗨。”宋北云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你一个要当黄巢的人,骂我是畜生,这一开口就是老双标了。来来来,再给你加把料。来人啊,去将这位忠肝义胆自诩黄巢的义士的爱女带来。” “宋北云” 听到他的嘶吼,宋北云更是开心了,他索性站起身围着白念安转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头“你想想,你当了黄巢,可有不少人都是这个下场呢。怎么许你吃人家儿女,就不许人家吃你儿女了你这等人可是低劣。” 正说话间,外头的门被打开了,接着一个凶神恶煞汉子牵着一个小姑娘就走了进来,那小姑娘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粉嫩嫩的,看着尤其可爱。 宋北云走上前牵起那孩子的手,来到白念安面前,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指着白念安说道“你看那是谁啊” “那是爹爹” 柔弱稚嫩的小奶音一出来,白念安没有任何悬念的崩溃了,他哭喊着说道“你放过她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 “哦”宋北云起身笑道“这么简单的吗” “宋北云宋大人,求你网开一面,孩子还小还不懂事啊。” “嗨,她不懂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不懂事。”宋北云坐回位置上,怀中还抱着那个小姑娘“白念安,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想当黄巢不想” “不我不当了我有罪,我该死” 而正在这时,外头又走来一个人,手中抱着一个那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头都是好奇,嘴角还挂着饴糖的残渣。他进来之后看到白念安就高兴的喊起了爹爹。 而白念安看到他之后,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这什么人啊,吃个羊肉汤都你妈能昏过去”宋北云指着他对怀里的小姑娘说“你看你爹爹,羞不羞” 244、12月9日 晴 夜来风雨匆匆 “宋大人这审案当真是一绝,那酷刑都比不得宋大人。” 干瘦的亲从端来一碗肉羹放在宋北云面前,满脸堆笑“下官这些日子可算是受益匪浅。” 宋北云接过碗小口的喝起了汤“老李啊。” “老李老李便老李吧,大人有何吩咐” 宋北云侧过头拿过一本自己瞎写的刑讯手册“拿去熟读,保你三年调入刑部当个主事。” 那“老李”大喜过望,接过那本笔记似的东西如获至宝的揣入了怀里,接着对宋北云愈发的殷勤了起来,他搓着手堆着笑“宋大人,之前剿灭白莲余孽时,捉到了一个女子,貌美如花、婀娜多姿,大人是否有兴趣连夜审讯一番保管大人审完之后浑身舒泰。” “没兴趣。”宋北云摇头道“我们办事情讲的是证据,你们要是让我发现乱抓人,你自己可就是稽查队的,别到时候自己进去了,我可不管把你捞出来。” “是是是,小人牢记心中了。” 宋北云点点头,从抽屉里甩出一道皇折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李”展开折子看了起来,表情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他看了一圈,面色发虚的抬起头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这” “下去跟弟兄们说一声,莫要当了那出头鸟。”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回家去了,至于那折子上是什么,其实就是一份整风运动的倡议,若只是倡议倒也是没什么,可偏偏上头不光有皇帝御批还有三省衙门的批复,也就是说这个倡议即将要变成法令发布下来的。 而这个整风政令的内容就包括了限制刑讯逼供、限制包括各级衙门、大理寺、刑部衙门、皇城司在内所有案件直属机构的权利构成。里头有句话便是让执法者有法可控、让守法者有法可依、让违法者有法可治。 折子的落款正是晏殊,而晏殊是谁的人,大家心中都明白,所以这个法令就是赵相拿出来遏制皇城司权限的东西。 当然了,至于这个“三法之治”是谁写的呢,自然就是宋北云了。当时他把这个给晏殊的时候,晏殊还说他蠢,自己限自己的权。但宋北云丝毫不在意,权力带来的腐败、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法律就是权力的笼子,将这头猛虎关进笼子,恰恰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世上有三只老虎,权力、金钱和名望,若是有人把这三只老虎放了出来,老虎那可是要吃人的,若是吃到无人可吃时,谁会葬身虎口,答案不言而喻。 不能说古人不聪明吧,但毕竟眼光的局限性摆在那,他们不知道未来执行第一次“土改”时,会带来怎样的震荡。现在他限制自己的权力,恰恰就是为了在未来钳制了整个大宋的士大夫。 不过现在么“三法之治”还是一簇火苗,也许有人琢磨了,但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系列改革的微不足道的一步,限制暴力机关嘛,那就限制好了,反正刑不上士大夫,他们也乐得有个睿智的名声。 但他们却没有细想,这种制度未来的引申,恰恰就是专门针对他们士大夫阶级的,将老虎关进笼子,关住的可恰好是权力呢。 此刻,远在福州的福王千岁正在看一封密信,密信是又司命司传来的,上面列举了宋北云这些日子里一系列的行动规矩,每一样看上去都轰轰烈烈,但那不起眼一处写着的“三法之治”却格外吸引了福王的视线。 他命司命司的探子将这个“三法之治”的细则呈上来与他端详,而在看完之后,福王脸色变得格外古怪,嘴里念念有词道“这是在谋何物以惊雷遮微风奇了。” 正如福王所说的那般,这“三法之治”跟宋北云这一系列轰轰烈烈的抓乱党、整合皇城司等等行为比较起来,那绝对是不起眼的,但若是仔细想来,他为何要提出如此倡议为何又要遏制自身的权力以法治权是没错的,但为何他要从自己身上开刀 福王有些看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小子一定在琢磨着什么大事情他闭着眼睛思考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这厮要搬山” 说完,福王提起笔写了一封长信并转交给那司命司的探子“这封信务必亲自交于官家,其他任何人不得看见,若是走漏的风声,你人头落地。” “是”那探子将信收好“千岁可还有吩咐” “去寻那宋北云,就说是本王问的,问他要将这山搬去何处,又是该如何搬。” “是,小的这便启程。” “去吧。”福王碾着胡子“下次来时,带些金陵的鸭子来,本王甚是想念。” “小的明白。” 探子离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福王则继续看着那东西,眉头紧蹙“小兔崽子,你可别给老子玩出什么灾祸来啊。” 与此同时,宋北云已经回到了妙言那边,正在跟妙言讨论关于郑中基和陈奕迅谁唱歌更好听的话题,然后外头突然一个黑影翩然而至,他打开门却是发现小鱼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怎么了大半夜的跑来。”宋北云揉了揉小鱼的脑袋“上头又有什么事” “官家让我来问问,问问你要不要日本国进贡的美女,要的话他给你弄两个来。”小鱼笑得特别开心“日本国的使者今日刚抵达金陵,献上了国礼来,还说希望想问咱们大宋要些东西。” “要什么” “要米。”小鱼认真的点头道“就是要米” “要多少”宋北云歪着头“我觉得一国使者不会那么脑壳进水吧” “好像是说”小鱼扳起手指算了算“说是拿了个格子来,那格子刚好一月之数,说每日来问咱们大宋要一些,今日要了三粒,明日说是要九粒。” “操。”宋北云骂了一声“你回去赶紧跟赵性说,把这几个杂种给砍了。真的,听我的没错,明早上我进宫给他解释。” 小鱼“” “没事,你就原话去跟姓赵的憨批说,他要真答应了,他皇位不保。” 小鱼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嗖的一下蹿上了墙头,朝宋北云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返回屋中,宋北云笑着把这事给妙言一解释,她当时就笑得咯咯直想“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到底是开始动歪心思了。” “三十天,多少吨来这” “咱们来算嘛,3的三十次方。一百来亿千克,一千多万吨。哈哈哈哈六千多万石啊。”妙言笑得直不起腰来“你把赵性杀了他也拿不出来啊。” “这真的是侮辱智商来的。”宋北云叹气道“要是他中招了,我都没脸说我在这种人手底下干活。” “放心,对面肯定也要不了这么多,他们就是想提个条件。”妙言笑着说道“现在看起来这个时代的外交真的是蠢,什么诗词外交、征婚外交、碰瓷外交。这都是什么嘛。” “准备抗倭咯。”宋北云伸了个腰“不过这都跟我没什么关系,睡觉睡觉,搂着家里的小表妹睡觉。” “鬼才是你小表妹。叔叔,你不能不把自己上辈子的年纪算上呀。”妙言打趣道“明天真的要进宫” “嗯,当然。”宋北云脱下外套“我去洗漱。” 这天晚上因为妙言又把好感度给调了回去,所以小宋一晚上啥也没干成,只好硬挺着大清早就跑去了皇宫之中。 见到赵性时,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桌子上的格子,身旁还有一把米粒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计算着。 “官家,宋大人来了。” 听到宋北云来了,赵性抓挠着头发起身道“来来来,朕一夜没睡好,这怎的就算不清楚了呢。” 宋北云走上前看着赵性摆出来的格子,笑着说道“官家,我让你把日本国的使者砍了,你是砍了没砍啊” “砍了。”赵性点头道“不过为何要砍,我就是不清楚。” 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走上前,举起一粒米“这一粒米,轻如鸿毛。但若是官家你要给那些个孽障承诺给满,您猜猜要多少石。” “一万”赵性眯着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我琢磨着这后头的数的确有些大了,一万石怕是要吧” 宋北云抱着胳膊伸出五根手指“起步这么多。” “五万”赵性瞪大了眼睛“如此多” “五千万石”宋北云咧开嘴笑道“这还是最少最少的,我昨日胡乱算了一番,就是六千五百万石。” “当真没说笑” 宋北云苦口婆心的将这三的三十次方算给了赵性听来,经过几次转换,大概得出了六千五百七十万石这个数。 赵性看得目瞪口呆 “王伴伴,去将那几个混账倭人的尸首给朕喂狗,胆敢戏耍朕” “老奴这便去办。” 老太监走了,赵性抬头看着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说道“若是你不说,朕想着给个五万十万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的不说,官家。”宋北云敲了敲赵性的桌子“准备抗倭吧,今年气候反常,他们过来讹粮食,定然是那边也出了问题,不论你宰不宰那些使臣,闹倭的事也要提前准备了。” 赵性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抗倭吗可是朕手头上没有人手啊。” “我来推一个。” 245、12月9日 晴 惟用法律自绳己 宋北云现在基本上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宫报道,一个是给那对野生鸳鸯当信差,一个是为了给赵性这个狗皇帝洗脑。 给赵性洗脑的过程倒不是很难,但给野鸳鸯当信差是真的难,毕竟面对一个不太讲道理的太后,宋北云有时候真的想喷她一顿,但偏偏又不能喷,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个太后娘娘对自己智商上的摧残。 “你是说金刀老令公的后人”赵性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的,人家杨文广是个好孩子,在庐州的时候帮了大忙。再说了,人家一家子可都是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的,你还不许人家建功立业了” “可朝堂上” “你给他个指挥使的官职,手下就五百人的小官,朝堂上谁在意这个呢,御史台现在可都盯着我呢,这等小事人家都不乐意去查。”宋北云抱着靠枕斜躺在赵性书房里“五百人平倭祸的话,多少是够用了。大宋要抓紧时间开海啊,这海洋才是未来的趋势。” 赵性靠在那无精打采的“朕连海都没见过” “你也是有点惨。”宋北云叹气道“下次给你找个机会去看看海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把杨文广召回来。” “那你又知道倭寇会从何处上岸” “地图摆在那呢,福建、浙江这两个地方是最容易的,福建有福王千岁,他们看着都能吓尿出来,那就剩下浙江了。去个浙江就好了,再给杨文广一个巡查之责,五百人的队伍再加上当地一些自发的百姓,给他整个独立团好了。”宋北云漫不经心的说道“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海船技术拓展一下,我们就建立世界上第一支海军了。” 这些日子以来给赵性洗脑还算成功,他现在倒也是有了盼头,就是往西打去罗马,往东打去琉球。听到宋北云这样说话,他倒是也不再惊奇,只是有些意兴阑珊“随你随你,你去张罗便好了,等三司会审之后,我便给你加封一级,你就能参加朝会了。” “你是想我死啊”宋北云坐起身子“大哥,别害我。我现在还没入那些一品二品大佬的眼里,你现在给我提的太快了,我日子就难过了。” “你这人,给你加官进爵,你却是如此态度” 宋北云双手撑在腿上“你听我一句劝吧,你不想到时候挥泪把我给宰了,现在就安安稳稳让我在角落当个龟孙子,给你皇家当个鹰犬爪牙的,在你们的庇护下我才能慢慢爬起来。我可不想晏殊那样,起手就有老丈人照顾,我可是无根无底的,福王到时候都护不住我。” “行吧行吧,你这还一套一套的,算是你厉害了。”赵性叹气道“那个白莲教如何了” “嘿,你要聊这个我就不困了。” 宋北云起身开始跟赵性滔滔不绝的聊起了白莲教,而现在看来白莲教其实真的是有在偷偷摸摸密谋造反,只是现在无凭无据也不好大动干戈打草惊蛇,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却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这到底是防患于未然还是等到火疖子爆出脓头再拔掉,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每种处理方式都有自己优劣,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而这也就是宋北云压住七日后再三堂会审的原因。 “还有这等事” “也只是风闻罢了,等我去审了那个白念安之后才能有定论,之后到底是利用他去瓦解白莲还是利用他来引蛇出洞,那就要看看那白莲教到底有什么意图吧。” 赵性靠在椅子上沉思片刻“这件事可不要再生事端了,早早了解吧,朕还是心有余悸的。” “明白,年前一定给你搞定。”宋北云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去办事了。” “去吧。”赵性挥挥手“那个,日本国美女你要不要” “哈哈哈哈,官家你自己享受吧,黑齿美女,谁顶得住啊。”宋北云挥挥手“走了。” 赵性松垮了下去“真的长得还行。” “不了不了,谢陛下美意,等以后打到了罗马,咱们去试试大洋马。” 赵性嗤笑一声,然后又是轻叹一声,翻开了每日必看一次的一帘春梦,看了一会儿,他便嘟囔了起来“怎的还不更新呢。” 而欠更的宋北云回到了单位,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吃饭的点,胡乱吃了些东西后,便让人带他去寻了那个白念安。 白念安一家都被关在一起,待遇相比较还行,至少冻饿不着,环境也算是比较干净。 “白壮士,一日思索,可有开朗”宋北云站在牢前笑盈盈的问道”昨日你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 他虽然是跟白念安说话,但眼睛却一直在他家人身上打转,白念安看到他的眼神,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昨日那一遭,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何为生不如死,白念安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却已是再无了雄心壮志。 “看来白壮士还挺懂事。”宋北云笑道“来人,带白壮士出来。” 白念安很快被带了出来,来到昨日那个房间之内,不过今天他倒是没有被捆住手脚,只是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宋北云则坐在他的对面。 “其实你说你出卖组织什么的,我是能理解的。倒也不调侃你,毕竟我换做是你,第一天就全诏了,根本就等不到第二天。”宋北云活动了一下手指“我这人,怕疼。” 白念安低垂着头轻笑一声“宋大人莫要说这等话了,我说便是了。” “等等。”宋北云晃着手指说“我不是要你说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因为在你被捕的那一刻开始,你们教主就跑了。而且没有意外的话,你可能都没见过你们教主,更别说那人真名是什么,家乡是哪里了。” 宋北云的话让白念安抬起头来“你是如何知道” “因为你不够重要。”宋北云摇头叹息道“若是重要,你老早就得到风声了,本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居然还想围攻我,我猜这大概就是你那个教主给你出的主意吧” 白念安没说话,宋北云继续说道“你本就是颗弃子,他就是将你卖了,人家已然放弃那金陵城,你们这班人的话自是死去最好,其中道理不用我赘述吧” 白念安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为何” “为何你居然还问我为何金陵的信徒若是全军覆没,对那个教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若是有人逃离去投奔他,那么他如何是知道你们没有被朝廷给收买呢这个风险啊,太大了。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愿意冒这个险,那若是不接纳你们,他这个教主又如何立足立信倒不如将你们一卖,死光了去。剩下的人他也可以明目张胆的说是叛徒了,是这个道理吧” 白念安眼神里仍是有些难以言喻的神情,似是不敢相信,但细细思考过来,好像的确就如这宋狗一般。 “今日我来,不是审你。你也知道自己说不出来个什么。我来呢,就是问你想不想活命” 活命谁不想之前的视死如归只不过是没得选择的选择,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死得壮烈一些。 可若是有一条路伸出来让人选择,能选择死活了,那世上又有几个人会选死路呢。 求生是本能。 “想” “想,那你就得听我的。”宋北云笑着说道“不然我三堂会审之后,诛九族是跑不掉的,谋反嘛对吧。” “请宋大人明示”白念安死死要紧牙关,抱拳对宋北云说“我定当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我倒是不用你,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有点用的。”宋北云活动着脖子“三堂会审之时,你就这般供述,就说你本就为皇城司之人,奉皇城司已故司使之命潜入白莲教之中,而唯一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都在那场妖火中被焚毁了,既是无法证明你的身份,那便是要查证,查证的话自然是死无对证,死无对证该怎么办” 宋北云的表情看在白念安的眼中,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这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练,超乎他的预料,两轮交锋下来,白念安自认为绝非这人的对手,他的戒备默默松弛了下来“还望宋大人指点。” “那便是以行动见真知。”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明白” 白念安一愣“要让我去剿那白莲兄弟” “还兄弟呢”宋北云眉头一皱“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白念安重新低下头“下官定然竭尽全力协助宋大人剿灭白莲匪患。” “哈哈哈哈哈。” 宋北云大笑着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你能活。” “多谢宋大人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白念安起身作揖,眼中却满是悲切,他知道自己这一鞠躬下去便再也没了回头路,往后他只能铁了心去杀灭曾经的兄弟了,若是有一丝手软,那些兄弟便会将他碎尸万段 一日之间,乾坤逆转,白念安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但却不得不佩服这宋北云的手段,无法可破无法可破啊。 。 246、12月11日 晴 晴日方好,雨亦可奇 宋北云现在整日都忙忙碌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但却仍是忙着,搬家的事情次日便解决了,而在一番沟通之下,那处凶宅居然以十二万贯的超高价格卖给了城中一个贩卖丝绸的大户人家。 宋北云没有去问为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花十二万贯买一处凶宅,但这种事大抵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需要记得这人的名字便好,若是真去愣头青一般的问了,那恐怕最后大家都尴尬。 十二万贯入手,宋北云转手塞给了妙言,妙言倒也不在乎,虽然她有钱,但管家这事倒也是她的兴趣。 “等开了春,我这边的大剧院就要开起来了。”妙言碗里放着一块白豆腐,小口的吃着“到时老板多多捧场。” “自家老婆的场子,以权谋私那都是轻的。”宋北云用大勺子舀了一勺豆腐汤“你放心好了。” “鬼才是你老婆,再乱叫我可就大郎喝药了啊。”妙言的脸红扑扑的,这大冬天喝上一锅豆腐炖菜,滋味可是不比肉差“你最近手头上有什么事可以分给我干的,这段时间我挺无聊的。” “你的印刷机可以量产么” “油墨呗,油墨不过关,你又不帮忙,经常会出现堵塞之类的,麻烦的很。”妙言摇头道“最近也不指望你了,你也忙。” “等过了年,晏殊的二队成长起来了,我就能轻松了起来。”宋北云用手抹去妙言嘴角的酱油“反正我的最终目的又不是权倾天下,我要的是工业大爆炸。” “野心可真大。行吧,都听你的。”妙言小姐姐突然侧过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是不是又开始失去规划了” “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这段时间干的事情,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性格就这样。”妙言拿出纸笔“来来来,我给你调理一下,你先说各种事情的次序,我给你排一个优先级。” 跟妙言那是不用客气的,这可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把底裤都兜出去还不至于担心引发蝴蝶效应的人,所以宋北云也不多矫情,略微思考了一番说“现阶段就是几件比较主要的事,首先年前要解决白莲教、之后就是工厂那边也要开起来、然后就该是想办法拿下宋辽公主大竞赛的第一名,等这三件事解决了,大概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就是入驻工部开始种田屯兵,这是个长线工程,也大概是最主要的工程。” 妙言唰唰的在纸上写了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别的了么” “主要的就是这些吧,剩下的倒也没特别值得注意的。日常任务就是给太后当信差和给赵性洗脑。”宋北云凑到妙言身边,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双手还顺势抱住了她的腰“还有什么你给补充一下” “唔你工作量还挺大。”妙言用笔头敲了敲额头“顺序么,大概也是这个顺序,不过还得增加几个支线任务。首先你得想办法和几个利益集团的头子都要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个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难度倒是不高,毕竟你没立场嘛。再一个呢,就是要小心培养自己的核心团队,光靠一个晏殊不行,他是聪明人,也许你信任他,但我不信任他。所以你一定要把鸡蛋分散在不同的篮子里,你现在既然在皇家有一定的话语权,那就想办法开始要在利益集团里安插自己的人了。” 妙言侧过头看着宋北云,两人的脸相隔也就六七厘米,她的大眼睛闪亮亮的、脸蛋红扑扑的,格外诱人,弄得宋北云没忍住的亲了一下。 “一嘴油,烦不烦。”妙言在他脸上蹭了蹭,嫌弃的说道“要讲点卫生。”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宋北云叹气道“不过虽然我不在乎权力,但我还是要想办法进入权力中枢,不然很多事情都要被人搞的。” “那就看你操作咯。”妙言轻轻敲打着桌子“你到现在为止玩得最漂亮的一手,大概就是限制自身权力了,这一手能让士大夫对你有相当的好感。” “未来,他们就要知道错了。” 宋北云起身“行啦,你休息吧,我去洗碗了。” 妙言晃着手指“还有,以后小心别再当色中饿鬼了,你要知道现在你是年轻,等到三十岁之后,我怕你得求饶。” “知道啦知道啦” 晚上的时候,他俩倒是没干什么粘糊糊的事,主要是在那改进印刷机的相关图纸,印刷机其实并不是什么高端产品,同类产品还有织布机和基础车床。但相对比较先进的珍妮纺织机需要先点出蒸汽科技,基础车床需要点出蒸汽科技和轴承科技,否则不管是水力和人力,都无法达到相应的精度要求。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要等宋北云那边进行科技突破之后才能够达成的产业方向,否则一切都是妄想。毕竟近乎所有的工业都是需要建立在工业体系整体进步的环节上,宋北云和妙言能干的最多也就是避免走弯路,但真正想发展起来,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来积累的。 只是这个积累过程会比正常轨道快上几倍、几十倍甚至百倍,这就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 就用前段时间宋北云不断攻关的冶金技术来说,他现在掌握的冶金技术绝对超过了正常历史趋势下1300年的冶金水平,未来在进行二次突破后,甚至可以摸到工业革命的边边角角。 但想突破这个壁垒,那就需要其他的学科突飞猛进了,最重要的就是航海,而航海想要突破又建立在材料、天文、物理等等技术平台上,而像天文、物理等等又是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上。 所以这个过程漫长而复杂,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绝对不可能,而宋北云给出的三年,只是在现有基础上制造出足够超越这个时代的产品,但想要真正进行大跨步,也许需要十年甚至更多。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十年之后宋北云也不过才二十九岁年轻就是资本,世上没有什么比年轻更美好的东西了。 如果那时候宋北云没死,哪怕被流放出去,他的成就恐怕都足够影响千秋万代,宋北云科技奖没的跑了。 “这个工厂与其说是工厂,倒不如说是研发中心吧。”妙言沉思片刻说道“所以你不管怎么样,拼死都要保护这个地方的。” “当然。”宋北云点头道“等忙完这阵子吧,忙完这阵子咱们把基础度量单位给弄出来,米、秒、升、立方、公里每小时,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就能精准炼钢了,还能完成模块化工具的开发。” 妙言弹了他脑壳一下“未来的科学奠基人,你的名字是留在历史里了,我怎么办” “现代科学奠基人宋北云先生及其夫人。” “及其及其” 妙言开始追打起宋北云来,两人闹作一团,不过美好的气氛很快就被小鱼给打破了,他又来这敲门了。 “上头又有什么事” “那倒不是,只是官家让我来与宋大人知会一声,说今日大理寺卿上奏说想要提前三堂会审,因是过些日子就要迎来冬日休沐,许多官员都要开始休沐了,怕是要耽搁许多事,所以想让宋大人提前进行三司会审,官家同意明日便开审。” “行,我知道了。”宋北云摇头道“他是真着急啊。” “官家说事关谋反,朕心中焦灼,倒不是信不过那宋北云,只是盼着早日有那结果”小鱼完整复述了赵性说的话“还盼宋卿以大局为重。” “他有个屁大局。”宋北云嘟囔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小人便就此告退了。”小鱼笑道“若是宋大人有何吩咐,只需吩咐一声便好。” “小鱼还是乖呀。”宋北云捏了捏他的脸蛋“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小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宋北云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正在画图的妙言“明天就要三堂会审了。” “审呗,反正不都已经说好了么。” “嗯。”宋北云挠了挠脸“麻烦,一堆破事。”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一件接着一件的破事,你看透了人生就索然无味,你看不透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完成这些破事,没有办法的。”妙言回头笑了笑“况且你事情越多,就代表你未来会有更多的机会。” “行了行了,别给我灌鸡汤了,我先去洗漱了,明天大早就要起来。” “好。”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晨宋北云又是天不亮就从内藏温香软玉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在床沿他吻了一下妙言,然后就起身洗漱出门了。 他首先来到了皇城司,在提审之前先见了白念安一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让人押送着白念安去往了大理寺衙门。 “曹大人,早。”宋北云来到门口时遇到了大理寺少卿曹盈曹中元,恭敬行礼后“犯人已经带到,可以进行会审了。” “莫急。”那曹少卿斜眼看了看宋北云,冷声道“刑部侍郎何大人还未到场。” 宋北云看到他的态度,轻笑了一声,倒也是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名声已经是臭不可闻了,不怪这些人不待见自己,不过嘛 总有一天这些人会一个个落在他手里的,不着急。 247、12月12日 雪 万事如桑海,悲来欲恸神。 刑部侍郎姗姗来迟,他见礼时却只与大理寺少卿却连看也不看宋北云,而宋北云毫不在意,主动上前行了礼,满脸堆笑的说“既然二位大人都来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刑部侍郎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便不再做声,之后三人便进了大理寺中。 会审么,其实就是一种案件审理形式,步骤仍然是整理证据、质询、以法理推断,最后审理结果都需要通报给皇帝,以皇帝做最后定夺,大部分时候能进入三司会审阶段的人都免不了一死,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外,只是极少。 而正当他们开始质询环节时,外头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接着一名大理寺丞闯入了进来禀报说外头御史台的人上门闹事了 御史台闹事这可有点新鲜,宋北云满脸笑容的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外头,不多一会儿就见一群穿着便装的书生模样的闯入了公堂。为首的恰是那新任御史大夫洪玉洪文润。 他带着一种御史台的御史就这么闯入了大理寺中,指着那主位上的大理寺少卿质问道“曹大人,三司会审为何不知会我御史台” 曹大人沉默一阵,却是无言以对,因为这玩意是赵性下的旨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知会御史台。 “洪大人洪大人,稍安勿躁。”刑部侍郎连忙起身走上前“此事吧,极为特殊。” “特殊究竟有多特殊秦汉时即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御史秦汉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御史身负纠察、监视、肃正纲纪之职,你特殊又有何特殊司法之地岂容法外之殊今日若是各位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莫要怪我参你们一个目无法纪、有违纲常之责。” 说完,这御史大夫转头看向宋北云“你又为何人为何在此处” 他娘的明知故问,老子身上这身衣服你是瞎了吗 不过心里想归想,但宋北云何必跟这帮专业杠精愣头青斗这闷气呢,他立刻站起身抱拳笑道“下官为皇城司使宋北云。” “皇城司皇城司几时也能参与这三司会审了谁给你的职权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哎呀,洪大人。”宋北云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昨日下官正在家中吃着豆腐炖菜,突然一名中官内侍敲了下官的门,给我传了官家的口谕说事关谋反,朕心中焦灼,倒不是信不过那宋北云,只是盼着早日有那结果,还盼宋卿以大局为重,您说我该怎的办,还能抗旨不遵不成,若是要我说,就应该御史台各位大人前来审理,我这皇城司抓人倒是好手,可若论法力、道义,那是一窍不通啊。” 听到这一番话,御史大夫也没什么好说的,赵性让人家来的,自己多少也得给皇帝个面子吧,当着他面可以直言不讳,若是在这外头嚼皇帝舌头,那怕是活腻歪了,他就是再错的离谱,也不得妄自非议,皇家颜面大似天。 “哦对了对了。”宋北云拍着脑袋“下官该死万死啊昨日官家还与我说了一句,就说让我连夜去知会一声御史台洪大人,说今日有三司会审,盼洪大人莫要来晚了,可昨日下官喝了些酒,迷迷糊糊的,将这事给忘了下官该死,下官这便去面圣请官家降罪,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御史大夫眼睛一瞄,立刻明白宋北云是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这职责不同怎么都轮不到他去知会御史台,要不是中官要不是中书省。这小子明显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嘛,想通这一点,他也是有所释然,虽仍是委屈生气,但却倒没了之前了锐气。 “本官念在你尚年轻,若是还有下次,可别怪本官参你个玩忽职守” “是是是,那是自然。” 宋北云一边笑着一边给他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但御史大夫却只是看着主官位上的大理寺少卿,冷哼一声。 那曹少卿咬牙切齿的站起身,躬身指着自己的位置“洪大人请。” 宋北云看到这一幕,差点点就笑出了声,这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御史大夫虽是从三品,只是一级之差,但御史这个职业嘛,见官大半级的。人家主官来了,岂有坐宋北云那从位的道理。 宋北云此刻见曹少卿尴尬的站在那,他连忙再使了个坏“曹大人,来坐这里,下官站着便好了。您坐您坐。” 曹少卿看了他一眼,看他那满脸殷勤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是从三品,而那宋北云是同六品,中间差了一道洞庭湖,自己去坐他的位置算什么东西 “怎么曹大人是心有不满”洪御史见到曹少卿的表情“本官是不配坐在此处” “不敢不敢,您坐。” 而宋北云此刻不断朝曹少卿招手,还小声喊道“曹大人,这儿,这儿,坐这儿来。” 曹少卿被那御史大夫气得肺都要炸开,但脸上却不好表现,看到宋北云的表情之后,索性赌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这一下旁边的刑部侍郎可就尴尬了,他是个正四品下的官,按照道理来说是要比少卿高半级的,但如今是在人家大理寺衙门中,哪里有陪审的官坐在上风口的呢,这不合礼数。但他级别的确是高,又不好提出跟曹少卿换位置。本来安安稳稳吃瓜的他,一下子就感觉手中的瓜不是那么甜了。 “曹大人得罪了。”刑部侍郎转头赔笑起来“莫怪莫怪。”我 曹少卿在主场被欺负了,自也是不高兴,回头朝刑部侍郎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咬牙切齿的说“无事。” 宋北云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甚至亲自去给曹少卿倒了杯茶,还小声对曹少卿说“曹大人,要我去告诉荀大人一声么” 这荀大人就是大理寺卿,大理寺的主官,他要来的话肯定是不能看到自己的下属在自己地盘被御史台那帮搅屎棍欺负的。但曹少卿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侧过头对宋北云小声道“看他得意到几时” 宋北云不再说话,只是张罗上张罗下的开始在正儿八经的三司衙门主事身边帮着忙,帮御史台查证据、帮刑部取证词、帮大理寺调卷宗,忙上忙下,甚至都把大理寺本部的寺丞给看傻了 “于大人您便歇息着,这案子本就是我经手的,我熟。”宋北云拍着胸脯笑道“您若是上前的话,其他两部还指不定要怎样刁难您呢,我这个外人都还好说话。” 那个寺丞连连摆手“宋大人说笑了,我可担不得什么大人宋大人与我平职,可不好如此客气。” 宋北云与他一起靠在门口,手上捧着一杯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给公家办事的,分得那么清楚就不好了。” “呵呵,宋大人说的是” 宋狗的美名可是远播的,他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台上的几位大人位高权重看他不起,自己这个小小寺丞可不敢托大,人家御史台风闻奏事,而这皇城司可是先斩后奏啊 不夸张的说,宋北云这个职位在平级甚至高个一两级的官员里,那绝对是顶格的存在,谁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从五品以下看到宋北云都是毕恭毕敬的,毕竟岗位特殊,惹不得惹不起。 这里正聊着天呢,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带人贩,宋北云立刻捧着茶杯就要去领人,那寺丞连忙拦住他“使不得使不得宋大人使不得啊,您歇歇,我来我来。” “哦那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麻烦您了。” 很快白念安就被带到了堂上,他一直默默不语,直到上头开始询问他认罪不认罪时,他突然亢奋了起来,大声嚷嚷着冤枉。 这大宋有个有趣的地方,就是不管多重的案子,哪怕是证据确凿,只要嚷一嗓子冤枉,那就得重新听取证词。 “那口供都是宋狗屈打成招我本就是皇城司的人奉前任皇城司使之命,潜伏于” 宋北云屈打成招这人是皇城司的人一番证词听完,台上的三司长官的脑子都差点没转过来。 “传皇城司使宋北云”惊堂木一拍,御史大夫直接自己就喊了起来。 宋北云走上前,一脸无辜的四处张望起来,然后摊开手说道“各位大人,天地良心,一个谋反的狗东西,他说是皇城司的人他就是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扣,若以此断案怕是有些贻笑大方吧。” “台下白念安,你可有证据” 白念安么,本就是读书人,这点东西为难不到他,于是他开始涕泪横流的说着自己怎么选择同意成为卧底,然后又是怎么跟上任皇城司使沟通的。 “大人,我如今生死不顾,只为还我清白。”白念安涕泪横流“我想当个好人,诸位大人给个机会。” 宋北云在旁边暗暗一握拳“yes就是这个味” “宋北云,你所言何物” 宋北云连忙放下手“我说老子要打爆他的狗头,信口雌黄。” “公堂之上不得污言秽语” 宋北云一拱手“下官明白。” 248、12月15日 晴 真亦假时假亦真 自证清白当然是不行的,要拿出证据来,所有关于白念安是“自己人”的证据都在皇城司,那么皇城司使就在这,让他回去取证便是了。 取证嘛,宋北云当然是要办的,他回去之后指使下头人翻江倒海的找,但本就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到的到于是他满身暴虐的回去把那白念安斥责了一番。 “既是如此,遍寻证据无法证你清白。犯人白念安,你谋反之罪证据确凿,可是知罪”大理寺少卿拍响惊堂木“来人啊,推入死牢,上表奏疏,请官家定夺” 但此刻坐在主官位上的御史大夫洪大人眉头轻轻一皱“且慢,老夫尚记得之前皇城司突发大火,那案至今未结。人命关天,曹大人怎可如此草率” 宋北云在旁边看着那曹大人的表情,估计他心里已经骂翻了天,干他老母的这可是谋反要案,趁早结案也是官家的要求,这他奶奶的御史台,就该满门抄斩。 但心里的不痛快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曹少卿沉思片刻,轻笑起来反问道“那不知道洪大人高见如何” 这反问明显是带刺了,宋北云心中默念“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但御史大夫到底是读书人,动手打架的事他是自然不会去干的,但论起话中带刺却是不输给谁。 “不知道曹少卿为何如此忙于结案,既是谋反定然牵连深广,若是这般草草结案其中若是有冤屈、若是有隐情不全都常埋土中了今日这案子你草草了结、明日那案子你草草了结。曹大人,本官斗胆问一句,是这大宋王法大还是您曹少卿的巴掌大” 这一番扣帽子的连消带打把曹少卿的脸色说的骤然变色,他愤然起身“洪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思” “本官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曹大人罢了,这案中明显隐情未明,你却是一口一句结案,怎的大宋没有那法典了还是说这大理寺已是如此目无法纪” 喔唷牛批牛批,宋北云暗暗给这御史台的竖了个大拇指,当真是精挑细选的杠精,这一番话让人气得想打人,但却又连些气恼的话都不敢说,往千秋大义上这么一站,到底是无往不利。 “一切以洪大人为主。”曹少卿脸色通红,一屁股坐在了那椅子上,再也不做声响。 而看到自己拿到了话语权,这御史大夫明显更自豪了三分,好像正道的光洒在了他前方的大路上。 “白念安,本官问你,如今你所述证据不足,你却一口咬死自己是那皇城司的人,你可有证人” “并无证人,大人。”白念安挣扎着站起身,连连朝几个大人鞠躬“我之身份本就绝密,之前皇城使长官命我潜伏进那邪教之中,怎又会留下人证破绽。但请几位大人细细听我说来。” 白念安开始将自己潜伏在那边干的事都说了出来,怎么样秘密传递信息给宋北云、怎么样提前告诉宋北云有人要袭击他、又是怎么样设计铲除教主手下使者等等等等,其中逻辑滴水不漏,细细想来仿佛确有其事。 “那你为何又要指使人袭击朝廷官员”洪大人厉声问道“若真是如此,你为何又要逃” “回大人此事实属万不得已,那几百人本就不是我能调令的,而是妖教教主手下使者差遣而去。我不得已之下,才让我过命的兄弟提前进城,冒着被诛杀之风险将口信传了出来。”白念安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您问我为何要走。大人,试问我已无身份可证,若是不走便抄家灭祖,更是无法在这等情境下表露身份,我本是朝廷的人但如今朝廷要杀我、那邪教之人也要杀我,我冤啊” 听到他杜鹃啼血之控诉,洪御史转头看向宋北云“宋大人,可有此事” “倒是倒是的确有人不断传了那消息来,但下官却从未见过啊。”宋北云挠着头,一脸懵的说道“再着说了,下官办案哪里能凭一面之词,他说如何便是如何,那下官早就被官家给砍了脑袋挂旗杆子上风干了。” 两边各执一词,虽是都能核对,但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查案断案怎的能靠一面之词呢,那可就太不严谨了。 “要不这样吧,几位大人。” 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宋北云突然开口道“就让他讲一个能说明他身份的地方,然后我们一并去查证,若是真的,当场释放。若是假的,老子当场就把他狗头给砍下来。” 虽然他的话粗俗,但这无异于最好的方法了,让这个白念安说一个既隐秘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然后三司四司一并查证。 当然了,这秘密肯定不能是东家寡妇屁股上有颗痦子、西家黄老爷偷偷的扒了灰这等事,是要能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白念安直起身子“上任皇城司使曾有一套账本,深埋于他家中柴房之中,上头是他与白莲邪教的出入账目,此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上头却也是有我的几张借据,为我去白莲邪教之前,那人批复与我的经费。” 一听还有这等事情,在场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而宋北云却是满脸不屑的笑道“你可要是想好了,若是那柴房中没有,你的人头可就不保,不光你的人头,谋逆诛九族。” “宋大人,若是不出意外,那些账本就是埋在其中。” 宋北云冷笑一声,转过头对几个大官拱手道“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那便去。” 洪御史拍板,接着宋北云立刻协同几个御史、大理寺属官和几名刑部官员一起奔赴了上一任皇城司使的家中。 这宅子因是出现人畜暴毙之事,如今已成了荒宅,前后的居民也纷纷搬迁离开,因之因在这这地方遭了灭门之后,周遭居民总是无故暴毙,几个月下来便死了有七八个人,查不到缘由,便有人传这地方有人闹鬼,为不祥之地。 带着人进入这已封存的院子中,宋北云让皇城司的人进入柴房便开始挖了起来,而他则和其他的监督人员站在门口静静候着。 随着大坑渐渐被挖了出来,突然铁锹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宋北云立刻抬手让人小心处理。 果然很快就从里头取出一个上锁的箱子,箱子上头挂着锁,已经锈迹斑斑。 “都给老子小心着点,抬上车” 这箱子被抬进了大理寺中,当着白念安的面将那锁头敲掉之后里头果然是一摞摞的纸张,这些纸张有些已经发霉有些则被虫蛀咬得有些残缺了,但大部分内容还是清晰可见。 这些东西清清楚楚的被摆在了几位大佬的案台上,上头都是一些前任皇城司使跟白莲教的生意往来,还有暗戳戳的派人去当暗装的证据,里头除了白念安之外还有几人,但那几人似乎都已经去向不明。 从纸张来看,应是有几年了,上头还有皇城司使的印信,以及白念安签字画押的内容。 “狗胆包天”大理寺曹少卿看完这些账目之后气得浑身颤抖“从南渡之前就与这些贼人有所往来这还了得。” 而根据这些账目上的内容来看,除了有常规的粮食、药材买卖,居然还有人口买卖,将一些宋国人卖去金辽当为奴。 这些因是无名无姓都只是记录了几人几个钱,所以几乎都已经无从可考,而这里可以看出来那上任皇城司使似乎有些账目对不上,也就是他收了白莲教的钱却没有为他们办事。 这一下他离奇暴毙的原因似乎也一点一点的浮出了水面,而因为里头真的有白念安的材料,从原本的名字改成白念安,还有他的功名记录,每一样都是可以查证的,详细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但这个东西做不得假吧所以这些东西足以证明白念安是皇城司的人,而宋北云这就是典型的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虽然有这些材料,仍是要仔细查证一番的,所以像宋北云说的当庭释放也是不可能做到。 查吧,仔细的查吧。毕竟除了这个箱子是假的,其他的可都是真的,功名也好、上任长官暴毙也好,样样都是真的,欢迎来查。 至于为什么几天时间就能做旧到那种程度,纸上抹糖水、锁头包银浇硫磺,一勺上周、两勺西周。色泽就调染料,烟黄泡水过一道纸,再放在柜子里阴三天,下头用小炉子一烘,霉斑就出来了。 那些章子、手印什么的,弄个萝卜雕来就完事了,而章子作假一定要有讲究,不能用蓖麻油得用菜油,菜油会晕开,这样可以模仿放了有几年的模样。 不就是造假嘛,宋北云在行着呢,他要是想要造假,这个时代就没人能识破他。 如果说里头有破绽的话,那就是锅底灰跟墨如果经过碳12检测,可以很清晰的分辨出年代。 但碳12检测嘛,就不是宋北云该小心的事情了,等未来那些考古家们折腾去吧。 249、12月15日 阴 酒酣胸胆尚开张 三司会审之后,白莲的事情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后面就是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来回扯皮取证了,那一箱子材料自然是要存在皇城司,不过宋北云认为应该是用不上了,毕竟后头的事情就是他们调查那些真实的东西,如果都吻合,这个人就洗白了。 而宋北云这些日子也没了事情可以干,每日就是定点上班定点下班,小白兔偶尔会在下午跑来找他玩,或者是讨教几个问题,宋北云也大抵会因为无聊给她讲解一番。 这些问题通常都是一些孩子脑中总是会出现的对大千世界的好奇,比如天上为什么会有云彩、为什么有风雨雷电、为何水往下流、为何有春夏秋冬。 宋北云就简单的给描述一番之后,她也只是拿个小本子记录下来,然后就乖乖的找个角落用宋北云写的诗文摘抄来临摹练字,不吵也不闹的。宋北云也就懒得去赶人了,就当为未来老大带带孩子。 不过他倒也是问了为什么清姑娘总是来皇城司玩,她说起来倒是有趣,就是说在家中也无趣,而到皇城司中既近也安全,家中大人不会过多盘问,毕竟来这公家地方总要好过去那些个古怪的地方要好,更何况在这还能遇见柔姐姐。 “宋大人,白莲教余下的残党都已审完,如何处置” “写张条子,交给刑部。”宋北云头也不抬的说道“总不能让刑部什么都捞不到吧,让他们处置去。” “是。” 下头人走了没多久,宋北云一抬头却发现小白兔清姑娘的脑袋架在他的书案上看着他,还来回摇晃着,大眼睛忽闪却也不说话。 “你要干什么”宋北云用手中的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过去练字,别耽误我办公。” “师父呀。”清姑娘开口道“你这般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太高了一些,我才能到你腰。” “明明是你矮。”宋北云现在对这师父的称呼已经免疫,不再纠结,只是听到时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以后会高一点的。” “师父呀,我那表姐的事你可想好了真的国色天香还知书达理。”清姑娘喋喋不休嘀嘀咕咕的说着“你是官身,我姨丈定是会同意的。你二人年纪相仿,珠联璧合呢。” “去去去。”宋北云推了推她的脑袋“别在这碍事。” “师父呀” “哎呀有屁就放。” “哦给我些钱好不好嘛。”清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北云“家中不给我零花,如今身上荷包里头只剩下了三个铜板。” “你家一家都是当官的,不给你钱你骗谁呢。” “是爹爹不让的。”清姑娘叹气道“他说我花得太厉害了,可是那新衣裳就是好看嘛。” 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个一百贯的徐家印信往张清脸上一拍“拿走,滚蛋。” 张清拿下那印信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激动的叫了起来“哇师父这么多够卖二十多身新衣裳了” “走”宋北云手一划“趁着我没改主意。” 张清拿起钱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宋北云则伸手招了两下,从外头进来了一个力士“去,跟着她,沿途保护,可千万莫让她出了什么事。” “是,宋大人。” 花钱买了个清静,但为了再招惹这个麻烦,他也懒得办公了,跟下属打了个招呼说出去查案之后就挎着俏俏给弄的公文包走了出去。 他当然是来去自如,皇城司他可是最大的,就算晏殊都没他官大,而一般情况下他们在衙门内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连说话都不太说的那种。 夹着包走在外头,但凡是看见他这身飞鱼服的百姓无一不老远就开始躲避了,特别是那些个乞丐,不管之前有没有被抓到过皇城司,再看到他时都如躲瘟神一般,闪得远远的。 “来三只烧鸡,鸡屁股给我切了。”宋北云来到一家烧鸡铺子面前点了餐,但摸遍全身却发现身上没钱了自己的零花钱都给了张清那个小兔崽子。 “算了,不要了。”宋北云摆手道“今日没带钱。” 那烧鸡店老板一听这话,当时就哭着用稻草将烧鸡包好追了出去,然后跪在了宋北云面前,哭着喊着求着让宋北云收下这三只鸡,说不要钱,纯孝敬。 宋北云皱着眉头“平时是不是有人欺压你了我没带钱不要还不行” “大人饶命,草民不敢收大人的钱这鸡便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看着周围百姓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宋北云嗤笑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伸手接过烧鸡拎在手中”行吧,往后你就说你是我罩着的,若是有人欺压你,你便说让他来找宋北云。” 那烧鸡铺子老板一听是宋北云,当时就面无血色了,他连连后退几步,大呼不敢,而周围的百姓听到这个名字那也是做鸟兽散。 “我的名声已经这么臭了么“宋北云拎着鸡走在路上自我反省,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怎的就 罢了,不想了不想了,就权当这帮人的官本位思维太过于严重好了。 他其实不知道的是自从奉宋大人之命,数百枚人头挂在城墙上之后,他那恶名就跟那故事里吃人恶龙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如果说他以前还是个区域性名人,现在宋北云的名头已经通过商队传到了天南地北,天下之人都知这金陵出了一个血手人屠宋北云。 民间传说里更是离谱,说这宋北云身高三丈有余,青面獠牙,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为饮、以人头为樽,夜枕人皮、朝食脑髓。全城幼儿的噩梦,只要碰到不听话的熊孩子,对他说上一句“再不回家,宋北云来吃你了”,那孩子保证立刻回家,晚上还会顺便尿个床。 而那身飞鱼服在百姓眼中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即便是他们分不清几等几等,但只要是这样穿着的,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正当宋北云往回走的时候,迎面一顶轿子擦肩而过,但就是这么一过,宋北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因为轿子里传出了鸦片的味道。 “停一下。”宋北云伸手拦住了脚夫,抽出腰刀“落轿” 这时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这么大胆子,胆敢拦我” “皇城司。”宋北云亮出腰牌“落轿第二次” 听到皇城司的大名,几个脚夫可不敢再往前走了,乖乖落下了轿,而轿帘一开,赫然就是那王家公子。这才多久没见这王家少爷已差不多面目全非了,就连宋北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要不是他发际线处一块明显的胎记,真的是认不出来。 “王公子”宋北云收回了刀“你怎的成了这副样子。” “哈,我当是谁呢,北云贤弟。”王家公子软趴趴的坐在轿子里,身上覆盖着一张熊皮褥子,手中还提着个烟斗,烟斗下头挂着一些烟叶似的东西,但那味道宋北云极熟悉,正是鸦片。 罂粟自唐代便已传入中原,后在多处都有种植,但多为入药用,用来镇痛驱痢,但如今这明显鞣制过的罂粟制品让宋北云的瞳孔扩张了几个圈。 “北云贤弟,过些日子愚兄大婚,可记得要来。” 王公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脸上时不时的抽搐几下,两颊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颧骨高高隆起,眼窝也是深陷,双目发黄暗淡无光,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如同四五十岁之人,而原本那双温润的手现在也变得如鸡爪一般,前端还微黄发黑。 “王兄,谁给你的这东西” “哦你说这极乐散啊”王家公子嘿嘿的笑了起来,如同醉汉一般“这可是金陵城里的世家子都爱吃的东西,销魂极乐。你问是谁给我的,那可不是,这可是花钱买的好物件,若是贤弟有意,便来城北黄家庄找我。来来来,起轿起轿。” 宋北云站定很就,眼睛眯了眯,然后转身调转了方向,直奔向定国公府走了过去。 门口的侍卫看到宋北云本想拦截,但看到他的脸之后,立刻转过了头当做无事发生,宋北云进门甚至都没通报。 进去之后,他轻车熟路的直奔向后宅,刚过去就发现左柔蹲在院子里用一根棍棍在家中的枯死的树洞里掏那过冬的天牛幼虫,旁边的盘子里已经装了有一些了,想来是打算拿去油炸的。 看到宋北云闯入之后,她哈的一声扔掉棍棍窜了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烧鸡“哇柳七家的烧鸡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爱吃。” “左芳呢” 宋北云铁青着脸“他人呢” 左柔眨巴着眼睛“他在房中啊。” “带我去。” 左柔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宋北云带到了左芳的房门口,推开屋子发现左芳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宋北云直接上去拽起他的手凑到鼻子前嗅了一下,又嗅了嗅他的袖子。 “姐夫不至于吧。”左芳红着脸抽回手“过了过了。” “你脸红个屁。”宋北云把佩刀往桌子上一放“你有没有吸过那个什么极乐散” “极乐散说到这个,晚上我还真打算去试试。”左芳笑道“道上不少人都热衷那玩意,说是其乐无穷。” 宋北云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谁卖给你们的” 250、12月15日 晴 明日香烟壁下尘 “这个东西看上去很粗糙,算是烟斗的雏形吧。” 妙言手中把玩着一个烟斗模样的东西“我们用客户行为模组分析一下吧。” 宋北云抱着胳膊看着妙言拿出了纸和笔,她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这次的主导者你猜猜是谁” “是谁” “是你。” 宋北云错愕“怎么就是我呢” “你别急嘛。”妙言在纸上画出了熟悉的树形图“我们来逆推一下消费者模式。首先我们现在已知消费者群体的需求,那么根据市场经济的核心概念,就是按需供给。这些消费者之前使用的产品是一些低级的、依赖性相对较弱的产品,而且这些产品皆为成瘾物。” “嗯你继续说。”宋北云靠在墙边“虽然我大概想到了,但是还是想听听你说的为什么就能升级到现在这一步。” “当成瘾物需求进一步扩大时,供给者会进一步诱导消费者进行多层次消费,这一点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游戏系统,一步一步的增加游戏内容和新生产品来增加用户粘性。从最初的五石散到大理的蘑菇,现在到了罂粟。这就是消费升级的结果。” 宋北云点头并示意妙言继续说下去。 “就像糖,人们并不满足单纯的甜味所以创造出了薄荷糖、奶糖、饮料等等种类繁多的东西,但核心是不是就是糖那么这个也是一样,核心就是重成瘾物,在无立法管制的前提下,成瘾物的泛滥会在短时间内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妙言一只脚上挂着她的绣花鞋,用两根脚趾夹在那晃晃悠悠的“鸦片战争之后的几十年,整个大清朝的人都糜烂在这个东西里头。这种东西一旦脱离管制,就是一场瘟疫。” 宋北云看了一眼妙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穿越者” “不会,我们刚刚还说了,这是市场主导行为,不是穿越者主导行为。你仔细想想,你每一次的主导行为所出现的产品是不是都是属于那种断代式出现的,比如在低碳钢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情况下就突然出现了合金铁制品。在微观学说还没诞生之前,出现了青霉素。这才是穿越者主导行为,而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基于这个时代拥有的产物经过市场主导后的自然诞生产物。“ 妙言说完,轻轻把那个烟斗往桌上一扔“禁,肯定是要禁。但怎么禁,这就不是一刀切的事情了,这个市场推动的背后是资本在运作,如果是完全开放性社会,这个话题你提都别提,但还好现在是个中央集权社会,皇权至上。在皇权面前,资本的力量简直就不值一提,所以你真的想要去执行,就首先要把东西摆出来,说服皇权来替你执行,士大夫共治天下嘛,现在的士大夫到底是还不如明末的士大夫,动摇国本的事他们还是要掂量再掂量的。” 宋北云听完妙言的话,沉思了许久,默默叹气,刚要说话,外头的响动声就传来了,接着左柔和巧云背着包袱就从大门走了进来,她俩都是男子打扮,左柔更是大摇大摆的像个公子哥似的,她笑盈盈的走进房门,来到妙言身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哟,谁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 “你男人家的。” 被妙言噎了一句,左柔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还击,只是看向宋北云求助,而宋北云却拉着巧云的手在门口嘀嘀咕咕说着说着什么,左柔哼了一声,气哼哼的坐到了妙言身边“我家都被这厮给卖了,他都不知给我说些好听的话。” “他又跟谁说过好听的话呢。”妙言轻叹道“也不知是你在琢磨些什么,他不气你,便已是行善积德了。” “这倒也是。”左柔想想确实有道理,但却还是气不过,抬头喊道“狗东西,去给我做饭。” 宋北云就当没听见一样,凑到巧云耳边小声说“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不过是当个护卫,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巧云娇笑道“不过我身上没什么钱了,那日出街见到一对簪子,我” 巧云撒娇可是千载难逢的,宋北云一看她这模样,二话不说指着旁边那个柜子“钱都在里头,想买什么不要犹豫,咱们家有钱的很。” 说完宋北云捏了捏她的鼻子,转头对左柔说“晚上你们对付一下,我得有公务去办一下。” “我特意来寻你,你居然要走”左柔气不打一处来“不许” 宋北云轻笑一声,衣袂一甩就走出了门外。 左柔用力一跺脚,委屈巴巴的看着妙言“你瞧他” 妙言摇头,然后翻身躺在了床上“饭做好了叫我一声,我睡一会。” 宋北云出了院子,他刚才在妙言说完之后就打算干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来,所以他直奔向了皇城司衙,进去之后吩咐那当值的人去召集人马来。 不到半个时辰,除了守卫皇宫的高手之外,皇城司尽数聚集,前后共有八百余人,看着这帮龙精虎猛的特务,宋北云手一挥“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随着宋北云去了之前那王家少爷提到过的庄园,到了之后老远就听见里头人声鼎沸,靡靡之音丝丝缕缕的透出来,期间还有女子笑声和那男人放浪形骸的呼和声。 “围起来。” 宋北云冷着脸来到门口,啪啪啪的敲了门。不多一会儿,一个下人模样的小厮打开了门,看到宋北云身上的行头之后先是愣了片刻,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一只巴掌按在脸上给推到了一边。 紧接着,宋北云领着好手走入庄园之中,就见那正中的大堂里,有的是影影绰绰,屋子里烟雾缭绕,这正值寒冬却有不少人袒胸露乳正坐其中,还有些衣着风骚的女子在里头与那些人一并畅游,酒味、烟味和淫靡之味,呼之欲出。 “皇城司办案。” 宋北云呵斥一声,屋里却是似没有听见,有几个人倒是朝他看了几眼,但转头又投入了那酒池肉林之中。 “皇城司办案”宋北云提高了语调“所有人穿戴整齐,从里头出来” 这时里头一个醉眼迷蒙的年轻人朝外头喊道“哎哟呵,区区一个皇城司,就敢到爷爷这来撒野,也不见这是个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等彩衣狗张狂” 彩衣狗是士林人对皇城司的蔑称,因为飞鱼服颜色多样,所以便被称呼为彩衣狗,就如称呼宋北云为宋之犬是一个意思。 他们见到彩衣狗,别说害怕了,便是紧张都不带紧张一下,整个看起来就如无事发生一般。 “第三次警告”宋北云手扶刀柄伫立院中“皇城司办案” 里头的人仍然没有打算搭理他,宋北云脸一垮,腰刀噌的一声拔出鞘来往旁边的灯笼上一砍,大灯笼应声落地并迅速燃烧了起来。 “动手一个都不许放过。” 外头的皇城司特务们顿时从四面八方翻墙而入,闷头就冲了进去。那里头的人一看如此场面,立刻就惊醒了过来,他们有人反抗也有人大声斥责,但更多的却是惊叫连连。 这帮被酒色毒气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又哪里是这帮特务们的对手,反抗也不过似那隔靴搔痒,不消片刻这几十号人就被一一拿下。 宋北云命人用绳子将他们都捆了,然后用布袋子将头一蒙,连成了一条线就这么牵着走了出去。 这男男女女的都是衣冠不整,他们的身份非富即贵,满朝文武、商贾巨鳄,谁家的孩子都有。若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不敢这么干的,但宋北云却是干了。 他将人带到皇城司的大狱中,分男女关在了一起,之后立刻修书一封发与皇城,接着命人连夜审问并一一通知他们家中父兄。 这一下,本来因为白莲教的事刚消停两天的金陵又一次满城风雨起来,不少官员连夜堵在了皇城司的门口问宋北云要人,但宋北云一口咬死坚决不放。 “宋北云,你欺人太甚我家侄子犯了什么罪岂容你说缉拿便缉拿” “呵,老夫倒要瞧瞧你这彩衣狗能有多威风,我这便去找官家” 外头人声鼎沸,前堂都已经站满了人,但宋北云却根本不在意,悠哉的喝着茶。 “师父” 突然一个细嫩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宋北云转过头去却是发现张清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那里,她见四下无人,一骨碌就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 “我悄悄尾随爹爹来的,你讲我三哥给抓啦。”张清小心的说道“他犯什么罪了” “小孩子别管这些,你赶紧回家去。”宋北云看了她一眼“明日就能见分晓。” “你先告诉我,我三哥犯什么罪了” 宋北云起身从架子上取了大氅披在她身上“再好奇也不能穿着睡衣大晚上往外跑,你这是个什么鬼样子。” “不打紧的,若是让爹爹发现,我定然是不能出来的,于是我便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张清被温暖的裘皮裹住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师父,你便告诉我嘛。” “明日你自然见分晓,现在还不好说。” 251、12月17日 晴 的首日秀 晨钟响起,此为第一道,三日一次的朝会便是以三道钟声为信,这第一道响时,刚过五更天,群臣便已要从家中出发,前往皇宫门前等候。而皇帝也需起床洗漱,后稍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再换上朝服做好准备工作。 第二道钟声响起时,宫门大开,在内侍的指引下百官入朝,进殿等候。一直等到这第三道钟声响起,皇帝入朝时才算是正式开启朝会。 这还是普通朝会,要碰上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便是天下文武官员入宫述职的日子,那更是规矩繁多,而且一开便是连三日,别说那些官员了,就是皇帝本身想到都头疼不已。 “小鱼啊,你说这狗东西宋北云每每给我添这些个麻烦事,朕要怎的罚他。”赵性展开双手让小鱼给他穿戴龙袍“不如你下朝之后,去将他打上一顿。” 小鱼没说话,却只是笑。赵性听到他的笑声,却是长叹一声“你说说这个狗东西,哪里像个人。他招惹谁不好,非要将那些个纨绔一网打尽。我都能想到今日在那朝堂之上,那些个人会怎么抨击那宋狗唔,我不能说宋狗,我可是大宋的皇帝,那宋之犬。可偏偏他惹出来的祸端,非要朕来替他扛着,真的是该死的狗东西。” “官家,宋大人办的事,无一不是利国利民。” 小鱼轻声插了一句,这本已是坏了规矩,但他实在是担心赵性责罚宋北云,所以情难自禁的说了一句。不过幸好,赵性这些日子对他还是颇为宠信的,大有让他接王老太监班的意思,而从小鱼的地位上升速度来看,恐怕王老太监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了。 “若不是如此,他早被宰了一百回。”赵性扶了一下冕冠“差不多了,今日我倒要看看那宋北云如何应对这群臣之难。” 钟过二声响,群臣入殿,这里头却是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站在角落,正是身着飞鱼服的宋北云,他因是上殿所以腰间并未佩刀,身上的飞鱼服却也是一丝不苟,手中还捏着一道叠起来的折子,静静的站在大殿的最角落,半依着柱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宋大人大殿上不好睡的。”旁边的入内院子推了推宋北云,面露尴尬的说“都打鼾了。” “啊”宋北云茫然的抬起头,擦了一把口水“昨晚上被这帮老狗给折腾的够呛,一夜没怎么好睡” 那站岗的侍卫只是苦笑,却不再说话,毕竟宋北云是他们的主官,而主官表现的如此丢人,他们脸上也是真的无光。 而在他们说话时,群臣之中不时会有人瞟他一眼,还有人会对他指指点点,不过至于为什么六品小官也能上朝堂,这件事却是无人关心,毕竟他敢站在这,内侍肯定是心中有数,内侍有数那官家定然有数。 赵相这几日气色不错,自打女儿出事之后他便生怕晏家悔婚,但这几日见他们小两口甜蜜恩爱,心中的疑云也便渐渐消退,但昨晚那一槽子烂事却让他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这宋北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闲来无事招惹那么一堆纨绔干什么,而且还将人压在大牢之中,至今不肯放手。从周围那些官员的神情来看,今日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可是件麻烦事啊,赵相心中感慨,不管这宋北云对他有没有恩情,他干的事后头总感觉有影子在那晃,不是福王就是太后、不是太后就是赵性,反正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而如果是赵性的话,赵相担心的事可能就要发生了 三钟响起,群臣肃整衣冠,面朝龙椅。而赵性也穿着龙袍缓缓走上殿来,接着就是一次例行朝会,首先讲了一下鄂州雪灾赈灾之事、再就是徽州出现山贼扰民之事。 而等这些细碎的事说完之后,接着就到了给宋北云抽筋扒皮的时刻了,等旁边的内侍喊出“无事退朝”时,从工部尚书开始,一个个有本可奏就上来了。 “臣参皇城司使宋北云,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昨日” “臣参皇城司使宋北云,屈打成招、严酷刑罚,不但前些日子以清查邪教之名滥杀无辜,昨日更是” “臣参” 一个个的参过去,宋北云都忘记多少人参他了,但从御史台到六部,每个部门都有几个参他的人。从这个角度看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满员的公共厕所里扔了一挂十万响的大炮仗。 至于那些没参他的人,当然也是看着热闹等待着这宋北云到底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以这个弹劾的架势,而且都是上官弹劾下官,如果宋北云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的道理,他怕是得连夜启程去往大理当使者了,保不齐还要去安南 “皇城司使,宋北云。”赵性在上头拿出了十二分的皇帝威严“你可有话要说” 宋北云从角落慢慢走上来,也不顾那许多,翻开自己随身的折子就开始念了起来“夫舜典有怙终贼刑之令,周书有群饮拘杀之条,古圣王正惟不乐于用法,乃不能不严于立法。法之轻重,以弊之轻重为衡,故曰刑罚世轻世重,兼因时制宜,非得已也。” 上来这一番大义,旁边大理寺卿一听,眼睛都亮了,暗道一声“嗯可以啊,小子有点东西。” 宋北云稍作停顿,环顾群臣“夫有云鸦片者,以诱人上瘾为能,陷溺愈深,愈无忌惮,吸食者多疲敝不堪、初如蓝面卢,渐如骨立阮,僵卧难复进餐饮。而瘾者方且呼朋引类,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十数年后,大宋几无可以御敌之兵、无充响之钱、无安居之土、无乐业之地、身死而无怨,是不得不严其法于吸食之人也。” 他说完,面带笑容的看着赵性“是非因果,一切由官家裁定。” 哼,林老爷子的折子,那可是千古名篇,大学语文必考,宋北云因为当时有个邻居叔叔吸毒而抛妻弃子,这事他在他心里有不小的阴影,所以对林老爷子的观点是相当赞同,如果这次他能成功说服这堂上官员立法成功的话,每年六月他都一定得宰几个毒贩子祭天。 这一番话之后,赵性问道“可是确凿” “确凿不确凿,此事臣说的不算。但若是官家与诸位大人去皇城司大狱中探一番究竟,那便知道臣所言是否为虚。”宋北云礼数十足的朝周围拱手道“若是认为臣人微言轻,官家便可请那大医官出山。” “即如此,那便宣大医官上殿。” 这一声宣,层层内侍传递出去,满朝文武都在那等待着,这期间他们是不能够互相对喷的。大宋讲道理嘛,人家既然说出了道理,那就等着论证好了,若是证明他说了假话,那他今天是过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医官由弟子搀扶,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宋北云看到这老头装的这德行就好像,这家伙可是一个猛子扎入水里能在肥水之中游一个来回的浪里白条,现在看着就跟要死的人似的,这真是太秀了。 “大医官近来可安好”赵性笑着问道“可还需填补什么家用尽管与朕说来。” 大医官连连摆手,用那行将就木的声音说道“官家客气了,老臣只等着坐化归天,并无许多贪图了。” 赵性轻笑道“大医官可不好说这等话,你可是我大宋的孙思邈,即便是皇家都欠着几代人的情分呢。” “不敢不敢” 大医官连连摆手,旁边的小太监连忙端上了椅子让他坐了下来,这待遇可是连福王都没有的,唯一能够坐在朝堂上跟皇帝对话的,天下可能就只有着大医官了。 “不知官家今日召老臣来此,有何吩咐” 赵性清了清嗓子,让宋北云将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大医官听,而大医官侧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两人眼神一对,顿时明白了意思。 “本草拾遗中的确有所记叙,不过老臣在多年行医之中也是发现这等妖艳之花所结之子的妙用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但其止病之功虽急,却杀人如剑,宜深戒之”晏大医官点头道“宋大人所言非虚,若是心有疑虑,倒不如便随着宋大人去那大狱中一探究竟便是了。” 赵性笑了起来,看向台下的人“诸位爱卿,如何不若随了大医官的意思去探访一番若是这宋北云所言为假,那再定罪无妨。” 去就去嘛,谁怕谁呢。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皇帝出宫到底是麻烦的,他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皇城司、司命司两个特务机关倾巢出动,开始肃清街道、整顿路况,一直折腾到了下午时才算是把皇帝出宫的行程给搞定。 而大医官早就找机会跑路了,说是休息一番之后再去与官家汇合,而宋北云却不能以年老体虚借尿遁,只能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偷偷转过身子吃饼。 “宋大人这可是朝堂之上。”他身边一名工部官员看到他的行为,好意提醒了起来“这不妥吧” 宋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另外一个袖子里又掏出一块“来,这块给你。” “这不太好吧”那官员吞了口唾沫,然后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哟,宋大人,这饼可真好吃,香而不柴,油津满嘴,好吃好吃。” 宋北云正要说是哪家店买的,后头就听内侍一声嚎“天子起架” 252、12月17日 晴 不得辞刑诛 皇帝协同文武群臣一并出宫,气势倒是十足。 在路上时,不少大臣心中都多少有点紧张,因为宋北云那之前的言之凿凿还有大医官的话,让他们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事到如今,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圣驾缓缓朝皇城司大狱走去。 “宋大人。”大理寺卿快步走到宋北云身边,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宋北云,只是这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的德行,让人难受。 “哦,是丁大人”宋北云连忙拱手笑道“不知道大人找下官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觉得方才宋大人在朝堂上那一番论述说得铿锵有力,寥寥数句便将罚与罪之理阐述了当,想来宋大人虽是年轻却是深谙法理,我听说宋大人即将春闱,若是有意,春闱之后便来大理寺之中,我会与官家说的。” “哎哟多谢丁大人厚爱。”宋北云一个躬鞠了下去“宋某何德何能,况且下官名声可是恶臭难闻啊。” “法为国本,但法理枯燥,鲜有人愿修习。至于那名声,哈哈哈哈你当本官的名声又好到哪里去” 唉这话好像也没错,大理寺卿的名声可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只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阶级,很少有人会当面说罢了,只是这九寺列卿之中,唯独就是这大理寺卿丁允丁大人不拉帮不结派,每每有人拉他入伙他都会明确拒绝。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在用最大努力保持司法的独立,这种人是让人佩服的,宋北云对列为公卿可都做过研究,要说这大宋还有谁能让他佩服,除了远在福州的老赵,剩下的就是这大法官丁允了。 在一个党阀之争愈演愈烈的大宋之中,想也想的到一个没有站队的大员会有多举步维艰,之前还听赵性提过说这大理寺的丁允早就有入列三公之能了,但却一直没成功,其实就是因为他从不站队。反正有人提起,不是说他年龄资历不够就是说他没有明确功绩。 不过想来倒是也有道理的,九寺之卿最年轻的就是这大理寺卿,位列公卿却是不满四十,为官二十二载,想来比宋北云当官的年纪还要早一点。 “宋大人。” “丁大人太客气了,您称我为小宋或者北云都可以。”宋北云满脸堆笑的说道“丁大人的才学可是我一直倾慕仰视的,您如此客气却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哈哈哈,小宋。”丁大人与宋北云并肩而行“我此处有个问题问你。” “请问。” “君无为,法无不为。法行而君不必忧,臣不必劳,民但而守法。若以法理定天下,此法何解” “法为法、君为君、国为国。君治国不治法,法治国不治君,君治民、法治官,官民皆依法。民以法无禁止皆可为,官以法无明说不可为。”宋北云小声把自己的看法说给丁大人听“此为君臣之法也为天下之法。只是这君无法可依,却是个漏洞,只是此漏洞堵不得也不堵不住。只能靠丁大人这般的重臣以法为鉴,时刻警醒君王。” 丁大人深吸一口气,眼神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宋大人此番话是有些颠覆,却不行,我要细细琢磨一番,来来来,宋大人再复述一番,我好生记下来。” 在他记下来宋北云这番话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没说什么话了,只是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有是面容舒展,仿佛在自我论证一般,看着倒是像有了些魔怔。 旁人嘛,等级不够的也不敢去问,等级够的却不想搭理这个轴人,所以只有宋北云一路走在他身边,一直来到了皇城司的大狱门前。 命人打开大狱的门,里头热烘烘腥臭臭的味道就涌了上来,宋北云连忙捂住了口鼻,而身后群臣也不由得捂住了口鼻,赵性从步辇下来之后,差点被熏了个跟头,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了湿毛巾供其掩住口鼻。 “妈的。”宋北云拽过旁边的狱卒“不是让你们打扫干净么怎的如此恶臭” “宋宋大人,真的不怪小的,那些公子哥儿在里头乱吐乱拉的,这谁谁顶得住啊。” 哎呀宋北云用力揉了揉脸,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这毒瘾犯了的人啊,出现幻觉、大小便失禁等等情况都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 “官家,下头恶臭不堪,可真的要进去”旁边的老太监嗔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低头对赵性说“要不派人进去瞧瞧便好了。” “不。”赵性态度坚决“朕定要亲眼看看。” 说完他捂住口鼻就走入了地牢,身后的人见到皇上都下去了,自己哪能还待在上头,所以纷纷跟了下去,不少大臣都被这股味道给熏得摇摇欲坠,就连赵相在走下去的一瞬间都眼前一黑,差点栽个大跟头,幸好旁边刑部尚书急忙扶住了他。 走下大狱之后,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这下头的场景着实让人震惊。 那平日里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也好、世家子也好,如今就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哀嚎者有、呻吟者有、呢喃者有、辱骂者有,林林总总百态众生,他们其中不少人赤着身子蜷缩在墙角,还有些人正蹲在一旁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听到外头有动静,有些尚有意识的人冲了过来,如同恶鬼一般咒骂起来。 赵性站在牢笼门口看着面前的人,脸色铁青。其中有些人他认识,甚至有几个还是他童年玩伴,可如今却已是变得如此人不人鬼不贵。 “宋北云枉我还将你当兄弟,你居然如此待我”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就见那蓬头垢面的王文远晃晃荡荡的走了出来,一只手伸出木头牢笼一把拽住的却是赵性的衣角“你这孽畜,可知我是谁” 王老太监差点就要抽刀断手了,但赵性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行为,继续低着头看着王文远“你唤我是谁” “宋北云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我爷爷可是文圣公即便是那狗皇帝来也不敢治我的罪就凭你这小小芝麻官,你可哇”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已是一口恶臭黄水吐了出来,然后软趴趴的躺在了旁边的地上,迷离着双眼看着赵性乐呵呵的笑道“你莫要猖狂,等着你的狗头落地” 赵性背着手站在那,轻声道“大医官何在” “来了来了。”大医官在外头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穿过一群面色如土的臣子来到赵性面前“官家,老臣来了。” 赵性一甩袖子“请大医官查验一番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何物变得如此” 宋北云站在旁边都傻了,他是没想到王家少爷会这么秀,真的这一把操作,就是他皇后姐姐都保不住了,这可是皇家颜面,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是一句狗皇帝,这可当真的是嗨过了头。 大医官在狱卒的护卫下走入了牢房中,从这些人的呕吐物、尿液、粪便中细细检查了一番,还命几个一起来的御医过来学技术。 在经过多番查证后,大医官走了出来“官家,经核实,这些人皆为曼珠沙华与罂粟之毒所致,这曼珠沙华以人沉沦迷醉,会致人腹泻呕吐。这罂粟之毒则致人幻像浑浊。两者混用,便会致人于此地,幸好他们中毒尚轻,若是再复吸食,性命不保。” 工部尚书张大人在牢狱中看到自己的三儿子,又听到大医官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是眼前一黑将要昏过去。 而宋北云这时却是上前说道“官家,下官之所以冒这大不韪将在场诸位带来这牢中,只是想护住他们之性命。想来他们也都是受害之人,毕竟不是人人都精通药理,吸食却也不足为奇,要怪便怪那贩卖之人,明知有毒却还取名极乐散,这分明是想以毒物牟利,该杀该死” 他这一番话下来,群臣居然连连附和,但赵性的脸色仍然是难看的,他冷哼一声“呼朕狗皇帝,也是不知不罪那岂不是天下人若是不知道朕是谁,都可以骂上一句狗皇帝” 说完,他冷着脸拂袖而去,而众大臣在里头面面相觑,有人认出了刚才秀操作的王家少爷,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也纷纷离开。 至于那些呈了宋北云恩情的大臣在离开时也纷纷朝他拱了拱手,却也是不再计较了,毕竟看到自家子侄成了这般样子虽是心痛,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也没有拽着赵性的袖子喊狗皇帝,那即便是如此,就让他们在这地牢中好好反省反省吧 罪有应得 而宋北云在地牢中刚准备扫尾,就听上头赵性怒斥群臣“方才是不是他说即便是狗皇帝来也不敢治罪朕问你们呢你们家中子侄怕也都是这般样子吧好好好,好的很” 听到上头群臣开始辩解,宋北云叹了口气,转身靠在牢笼边对正在从这些人身上收集罂粟丝的大医官说“师兄啊,你说会是什么人卖的” “不管是谁。”大医官抬起头,眼神如鹰“医者害人,千刀万剐” 253、12月18日 晴 *******! 一番操作,有人觉得宋北云是好人,但即便是太阳都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更何况一个宋北云呢。有一些人就坚定的认为宋北云是个坏人、弄臣。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摆弄群臣,罪大恶极 不过再厌恶他,现在这阶段也没办法去弄他了,赵性发了登基以来最大的脾气,彻底查办的命令直接从三省发出,以正式圣旨的形式发出,并且连夜召见文圣公。 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文圣公出来的时候就好像老了三十岁,回去之后就告病了,并告知亲族一众不得求情,任凭发落。 这彻查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落在宋北云身上,这等好差事既然是赵相经手那自然是要给女婿晏殊的。 而宋北云当然是明白其中意思,赵性就是借这一手告诉宋北云,这些日子消停一些,不要作妖了,如今已经是局势大好稳操胜券,不可操之过急了。 这个消息对宋北云来说那就是重大利好,他本就是懒狗一条,现在奉旨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皇城司鸡飞狗跳、人声鼎沸,白莲教谋反都不如这皇家颜面受损的事来的重要,晏殊忙得前后脚不沾地,彻查这些个公子哥,还有他们背后涉及到的买卖。 甚至为了用药稳定住这帮人的毒瘾发作时的症状,晏殊还亲自上奏请了几名御医来协助他办案。而那些御医来的时候都奇怪呢,难道这师侄不知道那堂前坐着玩纸的是师叔吗为何还要他们来 “你动动手动动手” 晏殊将一个包扔在宋北云桌上“我这要死了” “唉”宋北云慢慢抬起头,端着刚熬好的红豆粥滋溜了一口“晏大人为何如此躁动啊” “我打人了哦。”晏殊一只手叉腰,拿起宋北云的茶壶就将一壶茶水给灌下了肚子“这帮人,简直就是一滩恶臭污泥,费劲的很那些个毒瘾上头的,就跟鬼一般的嚎着,哪里还是读书人分明是一帮牲畜,还是野生的。” 宋北云给茶壶里续了水,翘起二郎腿“你老丈人让你办你就办,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那你呢机会你怎的不要” “对我可就不是好机会了。”宋北云低着头开始用小刀刻起了一块木头“我现在就什么都不能干,坐在这等结果就好了,人手你随便拿去用。” “你招惹来的事,你不管了” “你跟我说你跟你岳丈说啊。”宋北云摊开手“我现在插手,就是在跟他作对。况且这里头牵扯了太多的人了,我这个无门无派的,怎么好出手肯定是你要来啊,有些事可做不可说、有些事可说不可做,还用我教你。” 晏殊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就是这连轴转让他有些暴躁了而已,在冷静之后他坐在自伤稍微休息了一番,然后叹了声气,拎起自己的包就走了出去,满心悲愤。 而晏殊刚走没多久,小白兔张清哭唧唧的走入了宋北云的办公室,她看着宋北云,用袖子擦掉了鼻涕,抽泣着喊道“师父” “给你三哥求情来了” “嗯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三哥是个好人。”清姑娘走到宋北云桌前坐下,下巴放在他的桌子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师父” “没用的。”宋北云伸手将她的眼泪水给擦掉,又从旁边拿出炭火上保温的红豆粥,给她盛了一碗“官家亲自过问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爹爹是尚书都没办法,我能怎么样嘛。” 张清接过红豆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我三哥好可怜呜呜呜呜呜” 她这一边哭一边吸溜粥的声音太好玩了,宋北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张清仰起头“你笑我” 她委屈的抬起头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又低头喝起了粥,一边喝粥一边抽泣,就整得跟小狗喝水一样。 “师父” “行了,跟我说真的没用。”宋北云半靠在椅子上“你去跟武卫说一声,让他带你去看看你三哥。” “哦” 张清点点头,想要走但又舍不得那红豆粥,想来还是吃光了才离开了这里,最后仍然是只有一个宋北云在办公室里玩到了下班,中途更了一点一帘春梦,现在剧情已经到了小黄文阶段,而这一段却是销量最好的阶段了,但宋北云觉得等这一章过去,就该查禁了。 查禁的时候多贴几张榜,就当打广告了,让那些不知道的人也都来瞧瞧。 下了班,宋北云照例去买了几只烧鸡,这一次他给钱了,毕竟他这么个身份、这么大个土豪,占人家几只鸡的便宜算是个什么事呢。 因为妙言那里离自己上班的地方不远,所以他也习惯了走路上下班,有时会在路边买几个烤芋头边走边吃,颇有些当年高中下了晚自习啃着一个烤红薯慢慢走回家时的感觉。 倒不是宋北云矫情,他其实是很享受这种天色将黑不黑,街上飘满饭菜香味时的气氛,这种感觉能让人感觉更加孤独,而这种孤独在回到家看到家中有灯时的一瞬间,会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今天俏俏也在,妙言正在教她怎么制作更骚气更性感的衣服,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巧云在做饭,而左柔则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着宋北云下班。好像来回就少了一个公主吧,等她到了的话才有大团圆的模样,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而且这不是庐州,她没有那么自由,宋北云也无法总是跑进后宫。 “又在等我下班”宋北云捏了捏左柔的鼻子“真乖。” “鬼才等你呢”左柔起身跟他一起走进院中“那个姓王的死了没” “没。”宋北云把烧鸡放在饭厅的桌子上,拆开外头包着的稻草,他轻笑一声“不过也差不多了。”“ “怎么呢昨日你回来时我都睡着了。”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宋北云取出一柄小刀开始切起了那几只烧鸡“你简直就是恶毒,那可是你未婚夫,你巴巴着等着人家死。” “呵。”左柔用手捏起一根鸡腿吃了起来,并含糊不清的说“那你亲人家娘子时也不见手下留情,你就说你亲没亲过我吧老娘不跟你计较,你还说我恶毒” 宋北云叹了口气,过去作恶,如今报应终于来了“他扯着赵性的袖子嚷嚷道莫说是你宋北云,便是那狗皇帝来了,也不敢治我的罪,当着满殿群臣之面。” “哇”左柔突然冲过去抱住宋北云,用油乎乎的嘴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太棒了他终于要死了。” “过几日你解除婚约的消息可能就要来了。”宋北云用袖子擦着脸“我听说可能要被流放了,徒刑三千。也可能终生禁足,反正基本上是没救了。” “活该”左柔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宰了他” “你怎么一点都不善良。”宋北云转过头双手架在左柔的肩膀上“他犯的罪有皇帝定罪,不是我说的算。还有,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要他的命吗” “听你的。”左柔嘿嘿一笑,踮起脚用脑门撞了一下宋北云的脑门“这下我就安心了” 看到她欢脱的跑了,宋北云苦笑着摇头,而刚好这时巧云端着菜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方才我都听到了。” “嗯。”宋北云长出一口气“终于不担心我家巧云宝贝去给人当小老婆咯。” “不给别人当小老婆,不还是给你当小老婆。”巧云悄悄看了看四周围,发现没人之后,走到宋北云面前,仰起头轻轻闭上了眼。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这点小默契当然是有的,宋北云自然也不客气的亲了上期,直到左柔又回来偷鸡腿吃时,巧云想要挣脱,但宋北云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然后左柔就在旁边一边吃鸡腿一边说“当初,我十四岁,他便是这般亲我的,我熟的很。” 巧云一口气没缓过来,笑出了声,然后一抹嘴红着脸挣脱宋北云跑了开来。 而左柔还坐在旁边吧嗒吧嗒的吃鸡腿,浑然没有一丁点害羞的意思。 “我买了四只鸡腿,你别一个人全吃了。”宋北云走过去拍了她脑袋一下“还有,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了,巧云是陪嫁丫鬟,成亲前她也是要去夫家试婚的,你早亲晚亲都是亲,又有什么关系。” 宋北云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说”左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她这种看人亲嘴脸都不红的人,突然就脸爆红了起来,然后一拳捶在宋北云胸口,顶着个红脸蛋的跑掉了。 “喂你不讲道理啊”宋北云捂着胸口喊道“我内伤都被你打出来了” “圣旨到宋北云接旨” 外头突然一声奸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宋北云愣了片刻,连忙走出门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54、12月19日 晴 清心为治本 正儿八经的圣旨,乱七八糟的华丽辞藻一大堆,听上去让人烦躁,就像是用华丽辞藻堆积的高中生作文,空泛无物、屁话甚多。 核心思想总结出来就是一句极简单的话“为表彰宋北云同志这段时间在国家安全工作方面的突出贡献,特奖金十万颁发小红花一朵并升任宋北云同志为正六品宣同知事,实认皇城司指挥使、兼任城防司副司长”。 这个官是个什么玩意宋北云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头衔罢了。不过城防司副指挥使这个就有意思了,城防部门一贯都是左老头子管制,压根不会让任何文官体系的人进入到这个部门来,但现在宋北云进去了,这就传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赵相有意在把宋北云排除文官体系之外。 “臣宋北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太监可不敢冲宋北云要赏钱,反而满脸堆笑的冲宋北云拱手“宋大人恭喜啊,同六品变正六品。” “来。”宋北云一把夹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了院里“你给我说老实话。” “宋宋大人,小奴可是什么都不知,你可莫要为难小奴。” 这太监在其他官员面前那可说是不可一世,鼻孔抬起看人的那种,但在宋北云面前,他可是不敢猖狂,先不说这皇城司头子想弄个太监就跟玩一样的,就光是他现在在皇帝面前的灼热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内侍能招惹,即便是王大伴这样的人可都是要让着宋北云几分。 “别给我废话,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武将职给我文官级,这可不合规矩,你就说是不是赵相跟官家说的。”宋北云阴森森的笑着“你给我说老实话。” “小奴真不知道,只是下午时见到赵相与官家聊了近两个时辰。”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至于其他的,那也不是小奴能知道的,宋大人可便是放了我吧。” 宋北云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掏出一张百贯的印信塞入小太监的领口“回去吃顿好的。” “哎哟宋大人,使不得啊这若是让王大伴知道,我便是那皮开肉绽” “你就说是我给的,让他来找我,若是让我发现你皮开肉绽,老太监命没了。”宋北云甩了甩手“老东西还分不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赶紧滚回去,莫要烦我了。” “那那多谢宋大人了。” 小太监离开,宋北云提着圣旨回到房间,往妙言面前一扔“你看看。” 正准备吃饭的妙言拿起圣旨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说道“这是要让你离远一点,可是又不能削你的官位,所以就这么来一手,沾上军职了,想要进朝堂可是难咯。”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宋北云轻笑一声“老狗还真的是有心思的。” “没关系啊,反正你一门心思要搞工业,那刚好呗。如果猜的不错,等过些日子你这皇城司使都保不住了,直接给你个军中闲职,再领个高级工部主事的闲职。”妙言说着,却是眼皮子一抬,看向了不远处正跟巧云窃窃私语的左柔“不过你最大的优势真的是运气好,在外头捡也能捡到京城万岁军军长的女儿。” “哈哈哈哈”宋北云走过去捏了一下俏俏的脸“吃饭啦。” 晚上的时候基本没有宋北云什么事,他们四个刚好玩麻将,妙言真的是好逸恶劳的顶级懒狗,她有用的东西没有弄出来许多,这麻将倒是弄得精妙,一套牙牌造价绝对昂贵,上头的幺鸡发财都清晰可见。 这种有趣的游戏极容易上瘾,所以即便是乖巧的巧云和俏俏都忍不住想要多玩一盘,然后她们还玩钱赢的是她们的,输了的是宋北云的。 反正她们玩到几点宋北云不知道,只知道早晨他起床的时候发现身边睡的是俏俏,至于为什么不是妙言,想来比起动手动脚的宋北云,香香软软的左柔应该更好暖床吧。 “你们玩到几点啊怎么累成这样。” “我还没睡呢”俏俏躺在那转了个身抱住宋北云的胳膊“天亮才散场呢。” “你们可不能跟妙言一起好逸恶劳啊” 俏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我都感觉好久没见着你了。” “是啊。”宋北云捏了捏俏俏的脸“你整日都跟公主在宫里,我总不能也住过去吧。” “我跟公主说好了,不再住宫里了,要住这里。”俏俏突然拽了拽宋北云“我还有几日可就十八了” 宋北云眼睛一斜,轻笑起来“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家俏俏却是心痒难耐。” “哼”俏俏打了宋北云一下“你身边的漂亮女子那么多,我这等村姑怕是你都忘记了。” 宋北云敲了敲她的头“胡说八道,我什么东西不记着你一份你说话也不凭良心。” 俏俏自知理亏,打了宋北云一下,刚想打第二下的时候,却被宋北云抓住了手,他一脸坏笑的凑到俏俏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俏俏立刻侧过身佯装开始睡觉。 但作为癞皮狗的宋北云,他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好说歹说大半天,俏俏才红着脸说道“急个什么,衣裳还在,到时给弄脏了。” 差不多两炷香之后,宋北云揉着俏俏的脑袋问道“其实也就跟生鸡蛋差不多吧” 俏俏翻了个白眼,愤愤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接着就要凑上来去亲他,他连忙哈哈大笑着躲开“不行不行,快迟到了,我换衣服当值去了。” 还没等他跑远,俏俏已经将一个枕头扔了过来,但被宋北云一把接住“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一身轻松的来到单位,人人都超宋北云道喜,毕竟这正六品和同六品的概念就是不一样的,加了个正字就代表他未来可是潜力无穷的。 宋北云倒是没跟人多说什么,谁恭喜他他都喜滋滋的回礼,等他在办公室开始泡茶的时候,外头有人通报说有人来访。 “拜访我” 宋北云觉得十分惊奇,要知道皇城司使这个位置几乎是没人会拜访的,不过细想之下应该就是自己升正六品的事情已经传播开来,现在有人来攀关系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没见过的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入宋北云办公室,侍卫离开之后,来者走到宋北云面前毕恭毕敬的说“宋大人好。” “哪里好” 那人一愣,然后便笑了起来“宋大人真爱说笑,这番来我是代我家老爷邀请宋大人赴宴。” “赴宴就不必了,身份特殊。”宋北云摇头道“有事你就开口吧。” “宋大人果然爽快人。”那人从地上拎出了一个麻袋,露出里头的鸡和肉,在宋北云面前过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拿回去。”宋北云挥挥手,皱着眉说“有事你就说。” “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前些日子因酒醉冲撞了城防禁卫,如今在禁卫大牢中” “消息扩散的这么快吗”宋北云苦笑着摆摆手“管不了,请回。还有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自有京兆府照顾,与我说又有何用” “宋大人” 宋北云眉头一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你怕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出去” 被这么厉声呵斥之后,那人垂头丧气的走了,而出门时刚好和晏殊打了个照面,他看了一眼这人提着的东西,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转身推门进了宋北云的房间。 他进来之后,往宋北云面前一坐“宋大人清正廉明啊,能抵抗如此诱惑。” 宋北云抄起一支笔就甩到了晏殊身上“哪个干部抵御不了那种诱惑啊十斤肉五只鸡,我是有多惨才会被这东西给诱惑了” 晏殊乐不可支,他弯腰拾起笔放回桌上“那若是他那袋子里装着的是真金白银呢” “你看我是缺钱的人么” “那不就是了么,既然都是不要,这鸡鸭鱼肉跟那金银珠宝又有何区别”晏殊坐了下来,笑着问道“你这人,捉摸不透。” “我可以不要,他不能不给,懂不懂这是一个重视程度明白吧,老子好歹也是正六品,就值那十斤肉吗这你想想该是有多让人难受。”宋北云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说笑了“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哈哈哈哈哈”晏殊笑到直不起腰“好好好,不愧是你,一张嘴便是金口玉言。” “别给我废话了。”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晏殊倒了一杯“可能年后,皇城司就是你的了。” “为何”晏殊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我岳丈他要将你挤出去” “差不多吧。”宋北云摇头叹气“未来都看你了,不过那三个新司属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你没问题吧” “那能有何问题,我可不懂那些个东西。”晏殊眉头一皱“对了,说到这个,我已将那卖毒之人查到了。” “那还等什么抓啊。” 晏殊凑上前小声对宋北云说“那人身后之人,是康王。” “福瑞安康的康王”宋北云眉头紧蹙“康王不是封地南宁府” 各位铁汁,这段时间盟主加更我都记着呢,只是这几天身体实在不好,新读者可能不知道,老读者应该是清楚我身体其实很差的。这几天肋到肋下的位置疼的不行,就是那种呼吸都刺痛的感觉,还经常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有些坐不住,今天我就打算更一章就去躺着了。 大家记一下,新增盟主有三个分别是克里诺斯、读者127772032、永恒k103。老盟主加盟是思远,这是欠了四章。加上今天的章节是五章。 不用提醒,我都记得呢。 255、12月22日 晴 桃之夭夭、风华灼灼 关于那帮吸毒二世祖的处理结果今日早晨传到了宋北云的案头,大部分人都因是受蛊惑而吸食此物,虽同为受害者却仍需受到处罚,有官职者夺取官职、无官职者永不叙用。并且根据大医官的建议,所有人都需在家禁足,不许私自出门,直到戒除毒瘾方可出门。 但里头有几个人却是重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家公子王文远,名义上是因他身为文圣公的嫡长孙却无法在学子中起引领作用,罪加一级。但大家都知道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句“狗皇帝”引来的灾祸,加上他又是属于外戚权臣,所以朝堂上百官自然是死咬着不放。 这一下对于他和几个被界定为主谋的人的处罚可以说是非常重了,剥夺功名、流放他乡,而这一流放就是流放去了琼州府,宋北云估计到时候他保不齐还能认识俏俏的爹呢,一个赌一个毒,还能成个忘年交。 王家的长孙被流放这种事,当然是引领舆论的,原本光辉四射的王家一下子就暗淡了几分,往日的门庭若市在这几天却也变得门可罗雀了起来。 市井上甚至有人说,若不是因为王皇后的关系,这王家公子八成是要被宰掉的,对于这种说法大部分人是认同的,因为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说这王家目无君上,扯着人官家的衣裳大喊狗皇帝,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至于后续的事情,自然还有定国公左家和王家的婚约的问题,按照道理来说女方家是不允许随便悔婚的,即便是流放也要跟着一起流放,但赵性却是一道圣旨将这个婚约生生给拆了去,左家自然是千恩万谢,但王家却是心中万般不痛快,到处散布谣言说是左家故意陷害王家少爷,就是想让这婚约完成不了。 但左家却也站出来辩驳说这话是纯粹放屁,之前自家女儿分明与王家走得极近,甚至颇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这故意陷害之言语根本便是无稽之谈。 后来似乎有人出来证明的确是如此,这谣言还未成气候便已经偃旗息鼓。 “姐夫,我真的是佩服你。”左芳坐在宋北云的办公室中朝宋北云竖起大拇指“你这一环一环的,连事后的谣言都算计到了。我那傻姐姐算是托你的福了。” “可不许胡乱称呼。”宋北云放下邸报,把一盘水果往前推了推“我这次让你来,不光是聊你那个傻姐姐。” “那你还叫我来干个什么”左芳捏起一个水果放在嘴里“又要干谁你说。” “我听说左公爷在从福王爷部下脱离之后,是先去了南宁府三年对吧” “嗯,那会儿我还小,你倒是可以问我姐姐啊。”左芳笑道“不过我说,姐夫。你是够厉害的,真的厉害。一年前吧,差不多一年前是吧,你还是个在金陵城里卖药的小货郎,出个城都得靠我家的马车带你出门。如今却已是官家太后面前的红人,文武百官都要给你几分面子,这真的是我爹爹虽然不是很喜你,但却也是在训诫我时多次提到你。” “不是,你爹凭什么不喜欢我啊”宋北云拍着桌子说道“我可没对不起他吧。” “姐夫,你可清醒一些吧,天下哪里有爹爹喜欢自家女婿的呢。你当爹爹不知道你与我姐姐那点事嘛,只是他懒得管,再加上王家有婚约在身也不好明说。这亏了是因左大小姐呢,她与我娘长得极像,我爹思念我娘亲所以对她百般宠爱,若换成是我。”左芳将一条腿伸出来“看到这没大好的腿,说没就没。” “你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宋北云笑着说道“幸好你没去吸那玩意,不然我就替你姐姐打断你的腿。” “这不多亏了姐夫嘛。”左芳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推给宋北云“南宁府的事,你要不问我爹爹要不问我姐姐,我是真不清楚。这钥匙你收好,这是我偷偷为左大小姐购置的宅子,就怕她哪日无家可归。如今有你这个姐夫护着,我便不用操心了。” “你自己拿着吧,不缺宅子。”宋北云摇头道“我可不差你这点钱,你姐姐你知道南宁府的事” “多少知道一些吧,当初她随我爹爹过去了,那会子我才五岁多,她可差不多有十岁了,记得些事情了。” “好,你滚吧。” “那我滚了。”左芳起身“姐夫回见。” “嗯。” 宋北云送走左芳,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涣散。一看就是大脑在飞速运转。 有些事情涉及到皇家时,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众所周知大宋还剩下福瑞安康四个王爷,其中福王是大宋最后的脊梁,其他几个王的存在感都极低,低到几乎没有任何话题是关于他们的。 但现在晏殊查出来康王主持着一宗毒品买卖,之后几日又顺藤摸瓜的查到了数十宗数额巨大的走私案都与康王有关,甚至之前宋北云在祁门的案子的终端都是康王。 这件事大条的很了,从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看,一个不愁吃喝的王爷玩命的吞吐各种货物从中牟利,甚至一些昧着良心的钱都要赚,这代表他是要反啊 但现在却只是捕风捉影,说不得、查不得,甚至连私下都不能去跟任何人沟通。 那么现在就有三个巨大的疑问摆在宋北云的面前了。第一一个闲散王爷,凭什么有勇气干这种事,要知道这边是有福王这种百年一遇的战神在场。第二就是他的物资怎样周转消化,这里头又有多少人牵扯在这条利益链之中,这肯定不是一个地方上的王爷能玩得转的,这里头一定牵扯到了一整个利益集团。第三如果真的要反,康王究竟打算是以什么模式来反利用广西多山林的地容地貌形成地方武装割据、勾结外国势力进行政权颠覆还是农民起义模式挟裹流民一路北上 这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宋北云不认为康王会比赵性更加聪明更不会以为这个王爷能比赵性更好讲话,而且通常这样的人生性都是残忍好杀的,所以不管如何,只要他开始作乱就对大宋是一场浩劫。 可是如今真的是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即便是皇城司也没有资格去调查一个亲王。 而且这件事绝对不能跟赵性说,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的道理宋北云还是懂的。 “好难啊。”宋北云缓过神来,往椅子上一靠“谁来给我一刀。” 但是到底也没是没人过去给他一刀的,但有些事还是要干,他转了一圈,还是开始提笔开始写信。 一封万字长信写完,已是天色将晚,他刚落笔,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说是有人寻了上来。 宋北云颇为意外,不过等那人走进来之后,他却笑了起来“我就说我这运气好的很,刚要瞌睡就碰上了枕头。” “宋大人可安好”进门的是福王手底下的一名探子,之前在福王府就曾见过,他手中拿着一封信放在了宋北云桌上“王爷托人转交与你的信,若是无事,那小人便先走了。” “别忙。”宋北云吩咐道“我刚巧也要写信给福王殿下,你去饭堂将饭吃了,然后再来我这里。” “那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展开信,上头出现了福王爷熟悉的笔迹,他耐心的看完,然后提起笔开始写起了回信,福王好奇的就是那把老虎关进笼子的想法,宋北云便给他细细的解释了起来。 等那探子吃饭回来之后,宋北云一封回信也写好了,连同之前的万言书一并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手上的一摞纸,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可谓神速。” 可不么,这一顿饭他虽然吃的慢了一些,但也不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回来,宋北云写了这么厚一摞这是人啊 “你别管了,拿走就是了。”宋北云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记住,这里头的东西泄露出去,别说我的狗头不保,就连福王爷都要被牵连,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 “去吧。” 宋北云长叹一声,然后拿出福王给他的信再仔细的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福王在知道自己兄弟有可能要跟他兵戎相见时的心情如何,但想来一定是非常沉重的,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却还有可能要面对兄弟相残的局面,这是何等的残忍。 可残忍归残忍,这件事总归是要有能扛下来的,宋北云现在可扛不动,那么能扛的就只有福王千岁了,难就难点吧,谁世道谁都不容易嘛。 走出大门,宋北云感觉自己屁股都有点麻了,这一坐一天着实是有点难受,不过幸好明天就是休沐日了,大概有十天的冬至休沐日,每三日过来点卯就好,这些日子总算可以满足他猫冬的心思了。 “哟都给忘了,今天是冬至。”宋北云挠了挠头“冬至到底是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256、12月23日 晴 一年冬至夜偏长 今日开始的长假,让宋北云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到日上三竿,晚上也可以陪妹子玩麻将玩到很晚。 他是个懒狗来的,一旦休息时一定是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去,偶尔在后院培养一点青霉素、弄点酒精,其余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准备往床上躺。 “今夜开始城里的夜市重开了。”俏俏坐在床边缝着衣裳,看着旁边睡眼朦胧的宋北云“你随我们去玩吗” “不去了不去了。”宋北云翻了个身子“大冬天的,有什么好玩嘛,你干脆去洗了澡上床来,我们玩点好玩的。” “死东西。”俏俏打了他一下“整日就想着些不正经的东西。” “真的不想去啊。”宋北云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不去啊不去啊,我哪都不想去啊。” “对了,玉生哥今日来信了,问我们今年过年可要去寻红姨。” “年前肯定要回去的,不过时间也挺紧。没事,我请假就好了。”宋北云慢慢蹭到俏俏身边,伸手从她衣摆里伸了进去“晚上你们打算去哪玩” “去城隍庙,那头说是来了许多人,还开了不少店铺。许是还要去贡院那边的慈恩寺为你这个狗东西烧香祈福。”俏俏按住宋北云的手“不许了,等会子要是柔姐姐来了,要被笑话的。” “她有个屁资格笑话别人,她又没有。”宋北云绕开俏俏的手,一路直上“你往后多跟妙言学着一些,不要老跟公主鬼混了,跟着她是学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可不能这般说,公主殿下其实心中也挺苦闷的,总是在深宫之中却连个玩伴都没有。”俏俏叹气道“倒是你,好大的狗胆子,连公主都敢碰” “又不是什么天上的神仙,哪里还碰不得。” 正说话时,外头突然有了响动,俏俏连忙站起身拽开宋北云的手,接着就看左柔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照着宋北云就是一个飞扑。 猝不及防之下宋北云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用嫁了不用嫁了今日我接到圣旨啦婚约取消啦”左柔激动的已经没有了样子,甚至开始用力揉搓起宋北云的头来。 宋北云仰起头捏着她的脖子一扭手腕子就把她按在了床上,扬起巴掌就抽在她屁股上“让你没轻没重” 巴掌打得重了,左柔会嘤嘤的叫,但叫着叫着却还是笑,可见她到底是有多开心。 “好了,别闹了。”俏俏在旁边将左柔拽了起来“柔姐姐,你为何如此高兴” 左柔揉着屁股拉着俏俏坐到一边“王家那个狗屎东西明日一早就要流放了,而且是终生流放,徒八百里。” “不是去琼州”宋北云起身问道“我看邸报上是三千里。” “还不是王皇后求情了呗,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左柔欢快的说道“就改了徒八百,去了台州。” 宋北云想了想,感觉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台州就台州嘛,去到那里之后,好好解毒重新做人,当个乡村教师娶个老婆盖几栋大瓦房再养几头猪几头羊,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也不用惦记什么如花似玉的傻姑娘了。 “对了,左柔过来一下。” 从背影从床上坐起来“我问你些事情。” 左柔眯着眼睛看着他“不过去,都打肿了,疼的慌。” “没事,我给你揉揉。” “哦,好。” 看着左柔往那方向走,俏俏都情不自禁的揉起了脸,看着自家宋郎欺负柔姐姐也有些年头了,现在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 “我问你啊,你还记不记得康王爷” “康王记得呀。”左柔雀跃的说“康王可是个好人,慈眉善目的,总弄些饴糖来逗孩子,每日就喜欢做些木工,什么木马、摇床的,可是有趣了。” “只是这些” 不对劲啊,宋北云总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就像一个整天不务正业的闲散王爷干的事,含饴弄孙的感觉。而如果真的证实康王在招兵买马的话,他应该是气势汹汹、不怒自威的那种,怎么都不会和慈眉善目搭界。 不过也不一定,想来大明年间那个朱厚熜,二十几年不上朝,照样虎虎生威的,这种事真的说不准。现在的大宋是掌握在赵匡胤那一脉手里,而原本的历史中这一脉的人都死了个精光,所以并无参照物和历史记载可供参考,唯一一个让宋北云熟悉的皇帝是仁宗赵祯,可仁宗赵祯现在在南昌喝奶,名字还叫宋狗蛋。 所以很多事情已经超脱了穿越者的思维概念,只能用他本身的知识和在这里十年学习的知识来进行衡量。 那么假如设定这个康王是一个朱厚熜一样的人,心机深沉、思维缜密,他是不是有可能干出这种跟本身画风截然不同的事情绝对有可能。 敛财、征兵这是一部人,再一部门就是收纳人心。至于怎么验证,就看看在明年春夏交接之际,大理国和延续前朝安南称呼的越南这两个国家会不会发动边境摩擦吧,如果发生边境摩擦,十有八九康王要反。 这是什么这就是地缘政治啊,安南和大理国实际上是不具备和大宋比拼实力的,但如果他们犯边,也不可能直接出动福王镇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康王出面进行戡乱,戡乱要人对吧要钱对吧朝廷给是不给 反正这里头的事,现在还不能细想,越想越脏、越想越骚。宋北云倒是仔细思索了一番关于广西那边的地形地貌和如果广西叛乱如何镇压的问题。 严格来说,极难。如果单靠步卒的话,雨林气候很容易让大量士兵还没开打就凉了,水土不服也好、疟疾也好,讨伐注定是非常艰难的。但他们如果缓缓北上,联合安南和大理的攻势,很快就能压到宜州、梧州、广州、潮州这一条线,直到打到泉州时,顶上福王千岁。 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但福王也不可能追击到广西地区,因为会导致大量战损,所以最后格局会钉死在雷州、琼州那一线的对峙,福王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但这样就卡死了福王,北方怎么办如果辽国顶不住草原和金国的联合攻势,要不就是南下吃掉大宋,要不就是被灭掉接着草原和金国南下吃掉大宋。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宋北云眼珠子快速运动着,甚至都顾不上左柔把屁股凑上来让他兑现承诺。 “快揉揉。” “下流。”宋北云推开了她“难办啊。这样的话,大宋年就要完蛋了。” “为何又完蛋了”左柔转头看着他“大宋哪有那么不堪。” “你爹爹驻守襄阳城,福王卡在雷州。上不得下不得,最后怎么办”宋北云突然心生烦躁,冲着左柔的屁股就咬了一口“烦” “呀”左柔不停的拍打他“你这人” “不是还有你么。”俏俏在旁边说道“你肯定是有法子的。” “我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嗷。”宋北云靠在床上,长叹一声“我手上没兵权,没有科技碾压。怎么打现在我真的是烦啊,如果真的国破山河碎,你们可是要被人糟蹋的呀。” 左柔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她坐在床边将鞋子脱了伸到被子里“要兵权还不简单嘛,你问我爹爹要呀。” 宋北云哭笑不得钻进被子,脸冲着墙“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 这时妙言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怎么了你们又烦着他了” “他有病来的。”左柔把脚脚放在宋北云肚子上来回揉搓着“就突然得了病。” 妙言笑盈盈的趴在床头看着一脸死样的宋北云“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大宋要完啊”宋北云长叹一声“行了行了,你们去玩,不用管我了。” 妙言耸耸肩,拍了拍左柔的头“巧云外头等着呢,该走了,都准备一番去,今日可是好好扫货了。” 今日城隍庙的夜市是本年内最大规模的夜市,冬日休沐开始一直到结束,持续十天。这十天就是姑娘们的盛大节日,也是仅次于来年元宵夜市的全年第二大规模夜市。 “有了”宋北云突然弹起来“我有了” “莫要管他。”俏俏拽着左柔和妙言就往外走“我们走我们的,让他矫情去。” 而宋北云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姑娘们了,他连忙来到桌子前,用碳笔在一张纸上画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眯起眼睛自言自语说道“骑兵是吧,老子让你们吃排队枪毙” 而正在这时,外头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并从窗口跳入房内,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小鱼手里提着两瓶酒和两只烧鸡站在了那里。 “你也休沐了” “嗯。”小鱼笑道“我有三日休沐,宋大人赏脸喝一杯吗” “哎哟,小鱼要喝酒了。”宋北云撩起袖子“来来来,我看看你能喝多少” 257、12月23日 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那时家贫,爷娘便将小鱼卖了去,后便成了这般样子。”小鱼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倒也是无妨,也便算是一场天赐的机缘。小鱼倒也没有诸多念头了,好生服侍官家,此生了了。” “小东西才几岁。”宋北云撕下鸡腿“不就是少了个东西么,犯不着。以后跟老王一样,在外头过继个儿子过来继承香火就是了。” 小鱼笑而不语,只是摇晃了一番桌上的酒壶“宋大人好酒量,我这便再去买些来。” “算了,出去逛逛吧。”宋北云站起身来“这也才八点出头,今天睡一天了,人都快睡迷糊了。走,出去转一圈。” “可是方才俏俏姐他们出门时,宋大人为何” “你小东西这就不懂了。”宋北云披上外套“跟女人出去逛才是脑子真的坏了,你别不信,咱们坐在这一个时辰了吧她们刚走到朱雀道东口。” 小鱼一脸惊奇,宋北云拍了他脑袋一下“不信不信走着。” 跟着宋大人出了门,出了巷口便是朱雀道,朱雀道分东西两个口,过了西口就是皇宫方向,过了东口便是城隍庙和贡院方向。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在东口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左柔那一帮人正站在一个摊子前面试着胭脂水粉,那仔细的模样,就跟挑什么千金之物似的。 “瞧见了没”宋北云指了一手“这帮娘们是掐好时间干活的,他们要烧那冬至香,就得赶在午夜头柱香,就为这个她们能在一条路上磨蹭两三个时辰,甚至都感觉不到累的。” “还有这般讲究,真是长了见识。”小鱼默默点头道“那为何说不与她们一同逛逛呢” “你看她们手里那些大包小包没有” “看见了。” “你过去了,全是你的。”宋北云左顾右盼一阵,突然一扯小鱼“走小路,快” 两人绕过朱雀街,从玄武桥上踏过,这边是到了玄武大街,这里要比那头热闹许多,酒家门口挂着红蓝相间的酒招,还有些披红挂绿的门面在开门迎客,道两旁的摊贩和行人更是摩肩擦踵,不远处还有一间二楼站满姑娘的妓寨,里头隐约传来靡靡之音,让人骨肉酥麻。 “再往前一点就是家和赌坊,你瞅瞅这名儿。”宋北云带着小鱼在路上走着“家和家和,举家和睦。一个赌坊叫这个名,当真是讽刺至极。” 小鱼也并不接话,只是笑着仰头接着周遭的万家灯火看着宋北云的侧脸,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羡慕之情。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感觉怪怪的。” “小鱼仰慕宋大人才情万千、足智多谋,也羡慕宋大人胸中豁达、放眼死野。小鱼见过许多达官贵人,但如宋大人这般的却只有您一人。” “行了行了,别捧了别捧了。”宋北云见着前方家和赌坊的幡子在不远处,他头一甩“走,玩几盘。” “嗯” 而就在他往赌坊的路上前进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店家,你这饼子怎的如此难吃,就如那喂狗的东西,不要了不要了,你将钱退我” “你这人怕是有些病的,天底下哪里有这将吃了一半的饼子退掉的道理,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退你。” “你这厮我哪有吃了一半,就咬了一口罢了你退是不退” “不退有胆子你便去报官,再不济你去告御状,让官家给评评理。” 那人仍然还要不依不饶,宋北云突然从后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你要死啊一个人溜出来” 而旁边的小鱼看到这人时,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当场就要跪下去,但却被宋北云一手给提了起来。 被宋北云勾住的那人整理了一下帽子,回头看了看宋北云,嘿嘿一乐“你来的刚好,这狗日的破饼太难吃了,这老板还不给退。” “行了行了,一块饼而已。”宋北云连拖带拽的把他扯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你是大宋皇帝么你一个人就敢往这跑” “跑就跑了,谁能知道是朕”赵性看了看四周围“今日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都去姑苏寒山寺祭拜太祖去了,朕出来浪一番又怎的了嘛。” “你他娘的” “你再骂” 宋北云啐了一口“你真一个人出来的” “那还能有假”赵性一脸骄傲的说道“我让一个小太监穿上我的衣裳,我穿上他的衣裳,刚巧今日休沐换防,皇城司的新侍卫还都不认得朕,这便拿着司命司的腰牌出来了。想当年我当世子时,那可是上下翻飞、漫山遍野的跑,甚至还一人一马去过大同关,如今怎的还不敢出街游玩了” “你可让人省省心吧,万一你在外头让人给宰了,天下可是要大乱的。”宋北云长叹一声“行了行了,小鱼你休沐没了,好好给官家送回宫里去。” “是,宋大人。” “别别别”赵性看了看四周围,压低声音说“难得能出来这一回,可就许朕玩上一场吧。你们本是打算去何处” “你真不回去” “真不回去。” “小鱼,去叫老王,就说官家偷偷摸摸的出宫被宋大人逮住了。” “别”赵性拽着宋北云的袖子“当朕求你了行不行给个面子。” 看到他这一副可怜兮兮又贱兮兮的样子,默默叹了一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赌坊“准备去玩几手。” “走,同去”赵性高兴的往前走着,走到一半还回头招呼“快啊,等个甚。” 宋北云和小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极端的无奈,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之后,只得跟着赵性跑了上去。 三人进了赌坊,这里头本就乌烟瘴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鱼最是辛苦,原本放假的他,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通知加班了,之前放松的神态完全不见了,全程都在高度戒备着,生怕有个人突然蹦出来给赵性一刀背刺。 “乖乖,这金陵城的赌坊这么大啊”赵性进来之后,就像个乡下人似的左右张望“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江山都是我的,可是自从来了金陵,我都没正儿八经的出过宫。” 这时一个甜美的少女拖着酒水糕点从赵性面前经过,赵性喊住了她“这都是卖钱的” “这位公子,这些都是不要钱的,任吃。” “好好好。” 赵性连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小鱼啊了一声,但却已是来不及阻止了 “好吃” 赵性满意的点头,刚要拿酒时,就见旁边一个高胖的男人带着几人走了上前,来到宋北云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云,面带笑容的一拱手“宋大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宋北云也是笑着拱手“叶大当家,咱们又见面了。” 这人一开始就看着眼熟,他一开口宋北云就想起来了,这人分明就是在家乡县城里那个赌坊的当家,姓叶。当初宋北云跟他可达成过一笔见不得人的交易,帮玉生给报了仇。 如今没想到却又是在这金陵城中遇见了,倒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早前我刚来金陵城时就听闻这宋北云的名字,还一度踌躇是否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北云,后经人述说,果然是宋大人你。” 旁边的赵性拉了拉宋北云的袖子“认识啊” “同乡,曾经照应过我。” 赵性点点头,上下打量起叶大当家来,而叶当家也在打量他,当看到他脖子上那根黄丝线挂着的玉坠子时,他的眼神都变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哭笑不得的对宋北云说“宋大人你可不要害我啊。” “嗨”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赵性“我也是被害人,行了叶大当家,你忙你的,就是吩咐下头人小心一些,莫要冲撞了。” “一定一定”叶当家叹了一声,然后吩咐下头人“去,带三位公子换筹码,今日多少都算我的。” 作别叶大当家,赵性背着手看着宋北云“我倒想看看你那家乡究竟是个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怎的出来一个是人精出来一个是人精。” “行啦行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帝吗” 宋北云推着他去换了筹码,然后三个人就站在赌桌前面闲逛着,赵性和宋北云偏爱的玩意不太一样,宋北云偏爱棋牌类,赵性则对那个已经改得很厉害的弹子机格外好奇。 小鱼比较可怜,他唯一能干的就是站在赵性旁边拿筹码当护卫,而宋北云的话自然不用人护卫,他很快就在牌九桌上跟人厮杀了起来。 作为一个老赌棍而且被叶大当家特别关注过的人,庄家自然不敢杀他,而他也懂事的很,专买桌面上买的人少的,跟庄家一唱一和玩得倒也畅快。 但这玩意,有输就有赢,桌上有人跟他似是杠上了,在连输七八次之后,那人暗暗指了一下宋北云,而宋北云却也是笑呵呵的又是推加了他一筹。 结果不言而喻,这把又是宋北云胜。而那人却是沉不住气了,恶狠狠的说道“小子,跟我作对是吧” “牌桌这么大,我怎么跟你作对呢”宋北云笑盈盈指了指自己这边“你也来买啊。” 258、12月24日 晴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赌坊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很多人曾经说在赌坊之中赢了多点,赌场的老板就会出来追杀怎么样,其实大可不必。只要不出老千,赌场压根不会管谁赢了多少,甚至鼓励大家多赢,因为这个行当自古以来就是玩的数学概率,赌客也许会赢但赌场绝对不会输。 就用最简单的扔硬币来说,无论怎么扔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双方对赌只要时间和赌资足够,他们可以战到天荒地老,但一旦赌场介入就不一样了,因为赌场要抽水的嘛,每一场都抽哪怕百一的水,两百把之后双方就都没得钱了。 这才是赌场盈利的关键,而现在宋北云在这里,根本就不在乎输赢,反正输了的是叶当家的,赢的他也不打算带走,就是过来带着大宋皇帝乐呵乐呵,这就代表他有无限多的赌资来输,但跟他对赌的人却不是这样,即便是两人战了个五五开,最后抽水都能把那人给抽死。 所以当两万多贯在热血上头的情况下被输光之后,那人抱着头坐在赌桌前,满脸痛苦。而同样买了两万多贯豹子宋北云却不紧不慢的对旁边的人说“去,再拿两万贯筹码来。” 那输光的赌鬼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宋北云,而小宋却笑了起来“来啊,再跟我一起压豹子啊,这位兄台,我倒要看看你这多少把能压中。” 那人气得喉咙里都出呼噜声了,他凶神恶煞的将脖子上的黄金长命锁扔在赌桌上“纯金的,去换了筹码来” 赌坊的工作人员将那长命锁拿走,过了一会儿便拿了两千贯的筹码过来,但两千对两万,怎么都不够看的,宋北云这边还不断的挑衅,那人气得将码牌一横,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何意” 虽说周围已经挤满了观看两人顶牛的人,但赵性仍是钻了进来,宋北云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没了” “没了。”赵性愤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弹子机“那玩意,黑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弄出来的,下次让我知道了,定要砍了他。” “还想玩么”宋北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想玩就去取筹码呗。” “休息片刻,你这边热闹便过来瞧瞧。”赵性指着那个横着的牌子“这横牌子是为何” “单挑局。”宋北云把自己的牌子举起来解释道“一方筹款去了,桌上押着筹码横过牌子就是休战,等他筹钱再战。” “哦就如战场上的休战牌一般,懂了。”赵性连连点头“也是,这赌局如战场,各般机缘齐上阵,倒是有趣。” “你可别好赌,过几日我给你弄一副麻将,你没事回去玩去。” “麻将又是何物” 宋北云挠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草草解释一番,赵性倒也是听明白了,也就没再发问。 大概休整了一炷香时间,那人又风风火火的赶来了,看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想来是带足了本钱过来的。 果然,他往桌前一坐,得意洋洋的将手中的印信往外一拍“两万贯筹码” 宋北云笑着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来”那人仰着头,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今日定要你死我活。” 宋北云却是满脸不在乎,直接将两万贯全扔在了豹子那“我告诉你啊,已经一百三十盘没出豹了,你跟不跟呀” “不跟” 这人显然是个富户但同时也是个犟脾气,他仍然将筹码扔到另外一个格子中,接着就看庄稼哗啦啦的洗牌,然后码牌翻点。 “庄稼通吃。” 一句话说完,宋北云耸了耸肩,转头说道“去,再来两万贯筹码。” 而那个人却是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并没有说太多,转身就走了,而宋北云一直目送他离开,那人三步一走两步一回头,眼神中透着除之以后快的心思。 “小鱼。” “在,宋大人。” “司命司,来。”宋北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好手多带一点,就说官家微服私访,有人寻衅滋事。” 小鱼立刻会意,身子一转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赵性也只是看了一眼,轻笑起来“你又算到了” “那还能算不到么那眼神恨不得宰了我,要是只有我一个,我就叫皇城司了。但是你的身份也就得亮出来,然后还会被太后知道。” “会办事。”赵性满意的夸奖道“果然不愧是宋狐狸。” 宋北云笑不出来,因为他今天又是多了一个外号,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外号了,唯一的共同点就都是没有脱离犬科这条线。 赌场里头这种单挑的情况并不常见,所以刚才看热闹的人多少有点意犹未尽,而宋北云倒是不愿意去多管他们,只是邀请赵性去内堂休息一番。 这个内堂也是赌场的标配之一,这里头不光有酒水的服务,还有一些限制级的服务,而在他们进去之后没多久,那叶大当家也跟着进去并亲自伺候了起来。 他没有点破赵性的身份,却是极力奉承着,态度好到不行,恨不得低到了泥里。 “宋大人,你与这位公子要不要叫上几位姑娘来舒缓一番” 宋北云刚要拒绝,赵性就在一旁点起头来“要美貌的” “那是自然。” 叶大当家开心的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宋北云上下打量着赵性“你行不行啊那个女刺客还没玩够呢,你这又憋不住了” “家花那有野花香。” “你妈刺客还不野啊”宋北云被气笑了出来“你也是差不多一些。” “无碍,反正今日出来寻快活,那便快活快活。” 不多一会儿,叶当家领着几个美貌女子走了进来,的确一个个都是精品级的姑娘,但跟宋北云家里那只鸡王比起来,就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存在了,虽然其中还有个突厥姑娘,但仍然是差上了一大截。 别说比鸡王了,就算是比王皇后也不如的,但赵性这厮就很开心,不光开心还透着一股色中恶鬼的意思。 宋北云看他在那玩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对门口的叶当家说“我出门处理些事情,你帮我盯着点。” “那是自然。”叶当家苦笑道“可千万不能让这位爷在我这出事,不然我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知道就好啊。”宋北云笑着说道“最近可有少吃肉啊” “宋大人的叮嘱,那定然是要牢记的。” 宋北云啊哈一笑就走出了赌坊。而走出去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外头的确是有人在候着他的。 这种泼皮嘛,宋北云都觉得没劲,要今天没碰到赵性,他加小鱼两个人都能解这帮狗东西,但既然赵性在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乱子,他可担当不起。 “小子,你可算出来了。”之前输钱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靠在赌场边上的巷口处抱着胳膊对宋北云说道“方才在里头很狂啊。” 宋北云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爷爷还需管你是谁你满金陵城打探打探,我肖家是干什么的。”那人甩了甩胳膊,走上前说道“今日不收拾你一番,你怕是不知道这金陵城的规矩。” “要我看,是你不知这金陵城的规矩吧。”宋北云靠在石狮子上,笑容满面“既然不认识我,可你也不想想,能跟你在赌桌上对着干还能眉头都不皱的人,会比你差么” “少爷,莫要听他胡言乱语,金陵城哪里还有咱们不认得的人这小子定是外来的,在这混淆视听。” “嘶”宋北云挠着头“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蠢啊。真的,没你们衬托,我都不知道我有多聪明。” “兄弟们,少废话,将他拿下再说。今日本少爷定要让他对爷爷服服帖帖。”那肖家少爷指着宋北云说道“你若是怕了,现在便跪下来冲我喊几声爷爷,再从爷爷裆下钻过去。” 宋北云轻轻摇头,伸手打出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接着就见各个角落里都冒出了人来,然后捂嘴拽手的将这外头的人全部拽到了小巷中。 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小鱼和老王都在,老王脸都惨绿惨绿的,毕竟这可是将皇帝给弄丢了啊。 “老王,别怕。”宋北云指着赌坊里“在里头快活呢,你进去候着就行。” “呼多谢宋大人了。”老王朝宋北云拱了拱手“我这魂儿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下次别管那么死,你带着他出来,总比他自己个跑出来好吧,你这脑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宋北云拍了拍王老太监的肩膀“顺着来,不然到时候他连你一起恨着。” “知道了”老王深叹一声,闷头走进了赌坊。 而宋北云则拍了拍满脸笑容的小鱼“走,我们去瞧瞧咱们的肖家大少爷。” “宋大人,你当真是会批挂算命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时候摸清楚了蠢货的行为模式。”宋北云揉了揉小鱼的脑袋“想学吗” “想” “我教你。” 。 259、12月25日 晴 不见长江滚滚来 小巷里的阴暗处,一群人一字排开跪在墙角,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司命司的太监,这些个太监年纪都不大但杀气十足,刀往脖子上一架,刚才还飞扬跋扈的肖公子如今就是霜打的茄子。 他蠢归蠢,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踢了城墙呢,别的不说就光看身后那群人整齐划一的服装和衣裳上头绣的花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等闲家丁,保不齐可能是大内的人。 大内的人啊肖公子如今脸上全是惊恐,不敢言语。方才的不可一世如今都化作了绝望。 “肖公子是吧”宋北云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我给过你机会了。” 那肖公子哪里还敢说话,只敢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跪在那边,而宋北云起身对小鱼说“怎么判断行为模式首先你要看这个人的日常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比如说这个肖公子,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他有三个典型特质固执、叛逆、躁动。” 小鱼不甚其解的看着宋北云“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首先啊,固执体现在他下注的时候,明明很多次机会他是可以赢的,但他因为非要跟我顶牛,最后都一败涂地,这就是他的固执。其次就是叛逆,你看到他摘下长命锁了没长命锁一般是儿时父母叔爷给的,许是不值但却是异常珍贵,他却是说摘就摘,这代表他并没有将家人父母放在眼里,这边是叛逆。最后这躁动,你也看见了,我全程只是在下注,一言未发,但他却似乎跟我有血海深仇一般,期间不断以话语激我,到后面甚至手都有些颤抖,这代表他的血气在翻涌,量小气狭不说还好斗易怒。” 小鱼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宋北云继续说道“再加上他一夜之间能输下四万余贯,却是不甚心痛,这说明他家中定然是个富户,且不认得我,那说明他家中是商人家。一个自小被爹娘宠坏的浪荡而固执的富家子,在牌桌上遭了排挤,生了闷气,气血翻腾。你说说他会干出些什么” “宋大人果然是天资顶顶的人物,看似不经意,却是极精妙。”小鱼抱拳躬身道“小鱼受教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指着那肖公子说道“你要说这人会对我干什么么,其实也就无非打一顿,羞辱一番,商人家却也不敢杀人抛尸的。” 封建社会的等级到底是森严的,宋北云之前一直以为古代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就比如说家中的家丁、下人,那些个电视剧里动辄一个小地主家有好几个丫鬟什么的,这是假的。非功名不可使唤人,徐家够有钱吧他家中只有伙计却没有下人,这两者区别之大,似云泥之别。 不管多有钱的人,没有功名就不能采买仆人丫鬟,只能雇佣伙计,亦或者以顾工之名行下人之事,但这个可不收法律保护,若是顾工偷了家中的钱或者是偷了家中的人,主家只能哑巴吃黄连。但若是有功名的家中出了这等事,主家甚至能将下人生生打死亦或是沉与水塘之中。 比如俏俏名义上就是红姨家的婢子,其实就是因为玉生哥的爹爹曾就是个举人,即便家道中落却仍是人上人,除了别的分家亲戚,那些个农户却也是不敢得罪的。 “你。”宋北云再次拍了拍肖少爷的脸“明日叫你家中人去皇城司见我,我明日刚好点卯当值,进门便说是找宋北云,若是午时之前没见到你,到时可别怪有人去抄你的家。” 听到宋北云的名字,这肖少爷浑身抖若筛糠,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宋北云,他现在简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灾星。这人可是恶名在外的宋北云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夜之间能将数百人头挂在城门上的恶鬼 “听见没有” 宋北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脸上却是没有反应,只因为心中惶恐而失了魂儿。 “宋大人问你话呢。”小鱼揪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撞在了墙上,顿时这肖少爷满脸都沾染上了鲜血“若是再要装傻充愣,可莫怪这刀剑不留情。” 疼痛把这肖少爷给拉回了现实,他连连磕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而宋北云笑了笑,轻轻转身带着司命司的人走出了院子,只剩下肖少爷一行人在里头脑瓜子嗡嗡的。 “少爷” “完了完了惹上这等恶人。”肖少爷连脸上的鲜血都顾不得擦去,跪坐在那里呢喃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嘛,他也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他们一行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家中,而这个肖家的长房也便是这肖少爷的亲爹看到儿子变得跟猪头一般,眉头便皱了起来。 “展儿,谁将你打成这般样子” “你莫要问我这个,明日一早去皇城司找皇城司使宋北云。” 那肖老爷愣了片刻,转头指着那身边之人“你说说,到底是怎的事情” 那旁边的小厮把事情这么一说,那肖老爷当时就从位置上滑溜了下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翻着白眼在地上坐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逆子你这逆子哟你这个逆子” “有完没完了完了我便去洗漱休息去了,今日晦气的很,明日莫要忘了去皇城司。” 他说完便走了,而那肖老爷却坐在那,几欲垂泪,整个人看着都不太好,下头的伙计想要安慰,但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希望明日主家能有个好结果。 而宋北云那边也回到了赌坊内,不过这时赵性却还是没有出来,王老太监站在那跟叶大当家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阵尴尬。 “宋大人。”叶当家朝宋北云拱拱手“可都处置完了” “嗯,处置完了。”宋北云点头,然后让人取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还没出来呢” “还没”叶当家小心翼翼的看了老王一眼“这位是” 老王生性傲娇,只是轻声哼了哼,便没有多言语,而宋北云倒是笑了起来“这是王伴伴,你听着名儿。对了,王伴伴有个义子,最近想学些手艺,不知叶当家有什么好去处推推” 老王侧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大人,这” “你废什么话嘛,让你找,你有那能耐么”宋北云撇了撇嘴“本事没本事,顾家么又不知道多顾家,侄儿么要顾着,干儿子么也要顾着。” 被这一阵奚落,老王也属实无奈,毕竟他是内侍,就算在外头购置个房产都是要小心翼翼的,若是被人给检举了,怕也是要糟糕的。可家中一个侄儿一个改性的儿子,却也是要有人照顾 “唉”老王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等事,倒是好说。若是王中官不介意,就让您那义子来我这,我虽是开赌坊,但也是算账的一把好手,这家大业大的,账本若是给了他人却也是头疼。您觉着意下如何” “嗯这倒是好。”老太监眼睛亮了起来“你这小商人却也是机灵,当真可以” 趁着他们两人攀谈起来时,宋北云带着小鱼来到前方叫了些酒水,坐在长凳上就着些小菜便吃了起来。 小鱼边吃边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小宋可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古怪,便弹了他脑袋一下“下次可不许这么骚骚的看着我笑,有话你便说。” 小鱼哦了一声,开口道“宋大人你明日让那少爷家大人去寻您,怕是也有想法吧” “那是肯定,不然我折腾这么多干什么”宋北云拿起温热的米酒呼噜了一口“有些事你得三思而行,要把事情利益最大化,什么叫利益最大化啊就是我可以把那个肖少爷打得不成人形成个废人,然后像头死猪一样扔在路边,但那么干我除了解气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同时我也可以从他那抠一笔不菲的钱出来,年后新三司大型土木,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砖都是钱,靠拨款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不就成了以权谋私”小鱼诧异的问道。 “傻孩子,谋私不谋私,你得看你的屁股在什么地方坐着。”宋北云敲了小鱼一下“我是替天子出气,若是今日司命司没来,你说官家让人给打了,怎么算这钱是我替天子收的,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对吧新三司是天子的三司,三司的柱子是天子的柱子,三司的砖是天子的砖。这叫什么这叫体恤上情、这叫励精图治,打了人就要赔钱,打了天子本是要赔命,但我们天子宅心仁厚,赔点钱也就罢了。” “可是还没打啊。”小鱼有些迷茫了。 “什么叫大义小鱼,哥哥教你。大义就是有些事,你别说干了,就是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你打了天子叫谋反,你想打就不算谋反了吗”宋北云轻笑道“你坐住了大义,谁都摘不出你半分毛病。” 今天就一更了,大家知道我这边涨水涨得凶,今天水到了家门口,停电到了晚上,实在是赶不过来了。 欠债06 260、12月26日 晴 焦劳唯圣主,游说尽奸臣 等赵性爽够了,从里头出来后,看到老王时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便自顾自的整理了一番衣裳走了出去。 “恭送。”叶当家只是轻道一声恭送,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和老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在门口时候看到正在那用手绢给小鱼变魔术的宋北云,老王轻轻咳嗽了一声“今日也是不早了,我们便先回了。” “去吧。”宋北云挥挥手“路上小心。” 这路上能有什么小心的,几十个司命司顶尖好手都在周围布置着呢,这要还能让赵性出了事,这大宋要来何用 “明日来宫里一趟。”赵性站到宋北云身边小声说道“朕给你看些东西。” “明个可没空,改日行不行” “你这厮”赵性抬腿就要踢“你这也是狗胆包天,与我讲条件。” “真没空,我得去筹钱,新三司可是要花钱的。”宋北云摊开手“反正要不你明日批给我三十万贯,要不就改改日子。” “行吧,那就过两日的。” “你是真的小气。”宋北云叹气道“扣扣搜搜的,何必呢。” 赵性都懒得搭理他,轻哼一声拂袖而去了。老王自然立刻跟上,而小鱼回头看了宋北云一眼,轻笑一下也便跟了上去。 他们都走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叶当家走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宋大人,今日可谓是惊魂。” “还行,不过要是当时那个姓肖的拿起棍子抽了他一下,你怕是要倒血霉了。”宋北云乐呵呵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叶当家可以啊,从小镇都到京城了。” “我这不也是给上头人办事嘛,倒是宋大人”叶当家朝宋北云拱手道“往后的日子要多多仰仗宋大人了。” “不用客气啦。” “我里头已经备好酒菜了,不如去吃喝一番” 宋北云看了看时间,连连摇头“没时间了,该回去了。改日吧,叶大当家请留步。” 说完他便甩着袖子走了出去,而这时一个从清水县一直跟着叶当家的伙计凑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你为何对这小子如此客气而且小的看他有些许眼熟。” “你知道皇城司么”叶当家笑了起来“这人名叫宋北云。” 那伙计深吸一口气,宋狗的大名他又是怎么可能没听过,但坊间传闻的宋北云可是离奇的很,却是没想到真正的皇城司阎王爷居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嘶这少年郎手段够狠啊,前些日子那些个人头想来都胆颤。”那伙计打了个哆嗦“当家的与他也相熟” “你莫不是忘了近一年之前,那个将珠子机交于我们的少年了” 那伙计一拍脑袋“娘嘞,您是说那便是” “我当时还与你说过,此子非凡人,未来许是要仰仗其鼻息,如今倒是应验了。”叶当家叹息道“你看他眉宇之间,虽是英姿飒爽,却绝非心宽气广之人,若是当时得罪于他,今日怕是城门上的挂着的也有你我的头颅了。” 那伙计揉了揉脸“当时我差一些就将他给赶出去了。” “哈哈哈,多谢不杀之恩。”叶当家一巴掌拍在那伙计的脑袋上“去吃些东西吧。” 而宋北云此刻已经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家,换衣服洗漱吹灯上床一气呵成,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大门传来的响动,接着就是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声音穿透了窗棂。 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要知道自己明确拒绝了这几个娘们出去玩的邀请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跑了出去玩到现在回来,怕是一顿摧残少不得。 好不容易等嘈杂声平息,大概也过了一个时辰,姑娘们累的累困的困也都睡了下去,不过就在此时宋北云听到他的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接着有个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这脚步虽轻,但却沉稳且有力,一听就是巧云的脚步。 “睡了吗” 巧云坐在床边轻声问了一句,宋北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那,虽然房中有炉子但却仍是冷冽的,于是小宋一伸手就把巧云拽进了被窝并翻身压在她身上,小声说道“巧云姐,睡不着呀” 巧云没说话,只是双手抱住了小宋的腰,要是这点默契都没有,小宋还当什么色狼,他立刻嘿嘿一声就将头埋到进了被窝。 接着大半个晚上,房间里都只是传来了奇怪的动静还有木床的吱嘎声,甚至将睡眠不好且睡在隔壁的左柔吵得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天色快亮 第二天起床时,巧云已经不见了,宋北云穿好衣裳走出去发现桌上已经有熬好的粥和外头买来的油饼,还有几样咸菜,虽是简单却也是爽口的很。 巧云在忙碌着,而左柔却枯坐在那里,表情莫然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她见到宋北云坐过来之后,立刻用手来回拍打起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宋北云推了她一把“大清早就犯病。” “我一夜未眠”左柔踢了宋北云一脚“都怪你”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左柔哼了一声“昨晚你那头嗯嗯啊啊吱吱嘎嘎的,烦死个人了” 说到此处,巧云刚好将热汤端出来,听到她的话,脸上顿时就发起烫来,低着头也不说话,将东西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怎么你是也想来试试” “呵,不稀罕”左柔端起粥呼噜着喝了起来,放下碗一抹嘴“淫贼。” 宋北云嘿了一声,手直接握住了左柔的腿捏了几把“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懒得跟你说。”左柔往回将腿挪开“今日要去哪里玩啊” “今天没空,等会要去点卯。”宋北云拿起油饼看了旁边的傻姑一眼“好像真的大了点,过来我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过去了,而左柔只是白了他一眼,倒是也是没阻拦,反而骄傲的说“我早说过,是大了一些的。” “嗯,不错不错。”宋北云笑着点头“是有点长进了,再接再厉。” 说完他站起身来“你们先吃,我快来不及了,点卯去了。” “你下午可还回来” “不知道。”宋北云摇头道“怎么你们要出远门” “嗯,俏俏说想去扬州看看丝绸,下午许是就要走了,可能要个两三日才能回来。”左柔端着粥,嘴角还沾着白色的米粒子“你若是没空,便不等你了。” “你们去玩吧。”宋北云站在门口说道“明日我还要去趟宫里,总不能让官家老是等我。” “那你滚吧。” 宋北云从不跟左柔计较,他带上门就走了出去,一边吃着饼就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口,而门口时就见一个富贵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那,垂着手也不抬头。 他预想这人便是肖老爷了,宋北云笑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进衙门口,而他刚进去没多久,旁边就有人提点那肖家老爷说道“方才走入的那个便是宋大人,你要去寻他,我这便去通报一声。” 那肖老爷千恩万谢,又是塞了一张银叶子进了侍卫的手中。这钱到底是个好东西,不多一会儿那侍卫就出来传话说“宋大人让你进去,你说话可得小心着点。” “多谢军爷提点多谢军爷。” 肖老爷在那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宋北云的办公室前,敲开了门,他走了进去。但此刻宋北云却坐在那一边看着这几日的当值记录一边吃着油饼,却是没有抬头看自己,他也不忙,就是站在那候着,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大概半个时辰后,宋北云看完了当值记录,吃完了饼,他才缓缓抬起头“你是” “草民肖万全”肖老爷连忙朝宋北云拱手道“昨日犬子得罪宋大人,此番特来与宋大人赔个不是。” “哦,我倒是不打紧。”宋北云轻笑起来“昨日的事嘛,你家那个儿子没与你说吗” 肖老爷茫然的摇头“他只说冲撞了宋大人” “你那儿子,回去放血褪毛挂房梁上吧。”宋北云轻轻摇头“神仙都救不得。” 这一番话,听上去像是插科打诨但肖老爷似乎听出了内有玄机,他陪着笑说道“宋大人愿闻其详。” “冲撞我么,倒是不重要。你可知昨日大宋官家微服私访啊”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难办啊,难办。” 听到“官家”两个字,肖老爷的脸色骤然变化,他的嘴唇抽搐了起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昨日我不想扫了官家的兴致,便让你那儿子回去了,他却浑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不懂事,你却是该懂事。”宋北云叹了口气道“如今官家说严惩不贷,我却也是心有戚戚,毕竟这等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往小了说,只是误会一场,不知者无罪。可往大了说却是围堵官家意图行凶。你家儿子可有功名在身啊” “回回宋大人,未有。” “行了,回去等死吧,没救了。今日过午我便要去拿人,莫要想着逃,逃不掉的,不光逃不掉,还落个满门抄斩,不划算。你几岁了啊不知还能不能生个出来,回去吧,好好安排一下身后事。” 肖老爷扑通一声就给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呜咽着央求宋北云“宋大人,你可要为草民想个法子呀” 261、12月27日 雨 马鹿遂颠倒 “这能有什么法子” 宋北云叹气道“你家那儿子,也是气数到头了,输了四万贯却是想在官家身上出气,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你若是说你没有那过错,必然是行不通的。如今官家震怒,你说你该如何。” “只要宋大人能美言几句,我肖家上下毕生不忘” 肖老爷匍在地上,痛哭流涕。这可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先不管这宋北云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是在这皇城司内,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说鹿便是鹿说马便是马,说天边的云朵像是只蛤蟆,就绝无人可说那是只鸡。 是非曲折、乾坤阴阳,都凭着他那一张嘴。像他老肖这样的一届商人,那便是任圆任扁,反驳都容不得反驳。 “我一个六品的官,怎么美言几眼我说些什么”宋北云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说“到时官家一问说宋北云,你好大胆子,居然敢于人说情,怕不是吃了贪赃,你让我如何回答我便是真吃了贪赃都不敢说,更何况我还连口汤都没喝到。” “宋大人我明白了,草民明白了。我肖家在金陵城中还有十二处房产,我将这些房产全部赠与宋大人,您看” 他话还没说完,宋北云重重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厉声叱道“大胆” 这一嗓子将肖老爷吓得浑身一哆嗦,他连忙将头埋得更深了下去。旁边只听宋北云说道“你若是干出这等事情,既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境,我要你房产又有何用” “宋宋大人说的是,可是草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肖老爷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任凭宋大人发落。” “唉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宋北云摇头道“我也是为人子者,如今看你赤诚,便与你指上一条路来。” “请宋大人明示” 宋北云清了清嗓子“我大宋官家一贯节俭,如今皇宫阴冷狭小,官家虽是心心念念想要个新殿,却是念及百姓苍生迟迟不肯用那民脂民膏去盖上间像样的宫殿。我看你也是家境殷实,若是肯以你之名捐些钱银给官家,他一高兴保不齐就既往不咎了。” 听到这个主意,肖老爷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直起身子“宋大人赐教,草民万分感谢,我这便去办。” “唉毛毛躁躁,几十岁的人了。”宋北云颇为不悦的拍了拍桌子“你这般所作所为,若是传出去,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啊”肖老爷愣了片刻,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宋大人,草民不明其意。” 宋北云叹气道“大宋自有律法,若是让人知道你这用些捐款就能将罪行抹去,那天下还不大乱了” “可” “莫急。”宋北云咳嗽了一声“升堂” 皇城司衙虽然是个办事处,但它其实也是有升堂场所的,就像县衙、大理寺衙和刑部衙门一样,都是具有审理职能的。 两人来到那公堂之上,宋北云像模像样的宣读了一番肖展的罪状,然后说此事还要询问官家是否接受调解。 接着他亲自去了一趟“皇宫”,让这肖老爷在这候着,而他去“皇宫”也只不过是在皇宫广场上转了一圈,追了会儿鸟,那周围站岗的皇城司侍卫看到自己上官的行为,其实多少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他追完了鸟,一身汗津津,冒着热气的返回到了皇城司之中,气喘吁吁的坐到位置上“官家明示,一切以大宋律法为准。” 接着他就开始在宋律里的边边角角找了一大堆的东西,然后计算了一下“台下肖万全,因其子冲撞官家理应赔偿,本案中大宋官家受到惊吓,肖家之子肖展应负全部责任,冲撞并意图对官家行凶原本应当判处斩立决,但因为官家当时并未表露身份,然应从轻处理,即肖展应赔偿官家之精神损失费、疗养费等费用为三百贯。但肖家家主肖万全念及其子鲁莽并使大宋明君受惊,至此情愿捐出肖万全,你愿捐出多少” 宋北云眼睛一眯,眼神咄咄逼人“说个数出来。” “草民草民愿倾尽家财,共计共计三百三十万贯。” “唔,肖万全愿捐出三百三十万贯家财,但大宋官家念及其经商不易,免去其中一百三十万贯。只需捐献缴纳两百万贯,双方即可达成和解。实际按肖万全缴纳三百三十万贯计。”宋北云一边念一边写“还有没有问题没有便画押备案。” 肖万全哆哆嗦嗦的起身,上前在那认罪书上按下了手印。 “三日内,将钱带来皇城司,否则强制执行。”宋北云惊堂木一拍“退堂” 走出堂外,肖万全直接给宋北云跪下了,那叫一个千恩万谢,恨不得就抱着宋北云的腿认干爹了。 “这次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还有下次,你可知道会有何下场”宋北云将肖万全扶起来“回去好好交代儿子吧,如今可不比以前,如今这金陵城可是皇城。” 肖万全回去了,他也来不及训孩子了,连忙就是变卖房产、酒家等等,将家产散了大半,再加上从好友处盘了八十万贯,当天下午就将钱摆在了宋北云的面前。 等他走后,宋北云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的箱子和桌子上的印信,他可是笑出了声来。这赵性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可偏偏他的身份就是好用,用来赚钱简直就是万全之策。 如今两百万贯到手,宋北云原本发愁的心思也算是平缓了下来,下个月的三司动土资金就来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钱,道理还是那个道理,用自己的钱养公家的部门,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他最少是个剥夺功名流放他乡的命运,大概率还是会一刀砍了的,但这钱却不一样了,这是赵性的赔偿款啊。“朕即国家”是开玩笑的吗用赵性的钱养衙门,怎么了哪里不合规矩了 将钱收纳好了之后,宋北云也便下值了,不过家中的莺莺燕燕都跑去扬州玩了,他无奈之下只好去差人找晏殊,但人家那头却告诉他晏大人大清早就带着夫人去镇江旧地重游去了,宋北云顿时傻了眼 无聊啊 这人一无聊,那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比如去找大天狗北坡。有些日子没跟北坡聊天了,北坡也没找过他,想来是因为身份问题在避嫌,但宋北云哪能在乎这个 来到北坡的宅子外头,他啪啪的拍了门,里头走出来个下人,看到宋北云之后,笑道“请问找谁” “去与我北坡兄通报一声,就说小宋来找他喝酒了。” “您稍等。” 过了一会儿,下人再次开门将宋北云引了进去,穿堂过室之后,就见北坡正坐在一张方桌前写着字,他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轻声一叹“贤弟,我还以为你当了大官就忘了哥哥呢。” “嗨,北坡兄说的哪里话,前些日子不是忙的厉害么。”宋北云往旁边一坐“唉,可惜了王兄” “是啊。”北坡黯然摇头“若是王兄还在,如今叫他一并过来,我们三兄弟赏冬梅、饮烈酒,好不快哉。” 宋北云默默摇头“北坡兄不会怪我吧” 北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是无奈的长叹一声“你又有何错之有呢,若不是文远兄意志不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来人啊,去备酒热菜。” 宋北云笑着从怀里摸出当时抄家白莲教时弄来的几方顶好的砚台放在北坡的桌上“知道北坡兄喜欢这些物件,小弟可是特意为你搜刮的,正好的端砚。” 北坡抬起头看了看宋北云,颇为无奈的说道“宋贤弟可是在怪罪哥哥这些日子有意疏远” “那是自然。”宋北云直接应下来“这才多久,北坡兄就形同陌路,弟弟这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北坡朝宋北云一躬到底,满脸抱歉的说道“实在不是哥哥疏远,而是朝中百官都已通了气,说是不得与你交往过近。你也知道,哥哥才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官,实在得罪不起。” “那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宋北云靠在椅子上“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这人世便是个肮脏的洪流,你我这等无名之辈又怎的能逆流而上呢。走,去天上坊小弟做东,今日不醉不归。” 北坡犹豫片刻,然后索性扔下了笔“走着,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两人去到天上坊,刚进门,宋北云终于没有见到那个游魂一样缠着不放的小厮,他长出一口气,让人引着他们二人去到了雅间之中,点上了酒菜,燃起了火炉,两人便聊了起来。 这北坡还是三句话不离金铃儿,宋北云自然是堆笑奉承着,直到外头听到有嘈杂声出现。 “那宋之犬,就是该死的东西他该死” 北坡听到这话,脸色骤变,而宋北云却是笑道“习惯了,我都习惯了。北坡兄,喝” “贤弟啊,你还是早日离开那皇城司吧”北坡长叹一声“你可是不知如今士林中都是如何说你的。” “如何说的哥哥给我讲讲看。” 262、12月27日 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听完北坡的描述,宋北云总算是知道自己在读书人口中已经达到了怎样一个臭不可闻的程度了,那绝对不亚于指鹿为马的赵高、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口蜜腹剑的李林甫。 反正多坏的人都在他这类比上了,天下读书人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狂饮其血,恨不得将他钉死在金陵城的城门楼上以告慰被他残害的无辜百姓。 方才那个门口喝多了叫嚣着宋北云该死的人,也许都没有功名,只是读过两年书,但却仍是能够对着他这等佞臣贼子大骂一通。 总之,现在不管是风评还是社会舆论引导都将宋北云按在那里动弹不得,似乎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群起而攻之、滔滔不绝。 “这能算得上什么的。”宋北云端起酒杯“北坡兄,喝。” “唉以我知贤弟之秉性,庐州府活万民之恩本当天下记,如今却落得如此名声,可恶” 宋北云摆摆手说道“并非如此,北坡兄。非情之愿,只是有人不想见我起来罢了。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倒是北坡兄仍愿与我饮酒,这便已是让我心安不少,不过北坡兄若是因我吃了挂落,那可是如何是好” “倒也是不至于。”北坡笑着摆手道“家父如今已是三品州刺史领枢密院副使。等闲着却也是动摇不得我的,只是让人说上一句蒙荫父兄罢了。” 北坡是真的好人,宋北云默默的叹气,除了喜欢金铃儿执迷不悔之外,在当朋友这方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虽然他的心胸不算开阔,而且还属于那种不叫的狗,但被他当朋友的话,他是真的够意思的。 “多话不再说,在北坡兄未成气候之前,我还是躲开一些。你我兄弟之间好说,与那外头的混账们却是不好说。等若有一天北坡兄成了气候,届时你我兄弟联手,将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统统按入那泥中去。”宋北云举起杯来“还有,若是有谁得罪于你,你便告与兄弟。兄弟定让他浑身难受,这皇城司可还领着监察百官的职呢。” “哈哈哈,那倒是好那倒是好宋哥儿,来,痛饮起来。” 两人喝到后半夜,北坡这厮属于能耐不行瘾头还大的那个类型,这种低度酒他没喝几轮就不行了,但后来却还是硬着头皮喝,不让他喝还发脾气,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已是去了五次茅房、从桌子底下爬起来三次,最终是不省人事了。 宋北云找人将他送回府中,然后吹着夜间的冷风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而刚到家门口时,老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影影绰绰的,宋北云好奇的上前查看,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那白念安。 如今白念安的审查已经结束,他也正经成为了皇城司的一员,甚至还因贡献比较大荣升为司侍从指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而如今他出现在这,宋北云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宋大人,您回来了。” 白念安老远看到宋北云,连忙迎上前,手中还提着糕点、羊肉等随礼,倒是礼数齐全。 “老白啊,你这大晚上的,怪吓人。” “是属下唐突了” 宋北云一挥手“莫要在外头站着了,冷的慌。进来说事。” 白念安轻轻点头,然后随着宋北云进入到了屋中,等宋北云点上灯,从炉子上取下温着的热水就要给白念安倒茶。 “大人您歇着,我来我来。” 宋北云也不跟他客气,顺势就坐到了一边拆开了白念安送来的糕点,放在桌上“老白这大晚上来我这,肯定是有事吧。” “宋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白念安满脸堆笑的说“卑职这几日一直在查办白莲余孽,如今却是只有这朝堂之上却是也有白莲残党所在。卑职自然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前来征询宋大人。” 宋北云眉头一紧“朝堂上谁” “礼部主客郎中,王杰。少府监监事,丛瑞。” 宋北云轻轻叩了叩桌子“嗯,你干的漂亮。可有确凿证据” “那自然是有,足够此二人死十次”白念安眼神顿时就变了“只是我想着宋大人许是另有大用,再加上缉拿官员需官家亲批、三省协议,属下不敢妄自行动。” “你干的漂亮。”宋北云点头道“证据呢” “人证物证俱全,物证存于皇城司物证房,人证则在北城皇城司别苑中,保证万全。”白念安认真的说道“还有证据确凿的便是,明年五月上下,白莲老妖将在临安府内起事造反,但具体却是不知,只是知道似是说与西南形成掎角之势。” “西南”宋北云一拍桌子“操,事情连上了” 之前祁门镇时,当时就追查到了广西那条线,但后来那条线突然就断了。接着这里头又牵扯出了白莲教花钱买宋北云人头的事,之前宋北云还以为这都是巧合,但如今看来这是暗暗有联系的。 至于白念安可不可信,宋北云那肯定是丝毫不怀疑的,他没有退路了,因为他的缘故已经有两百余白莲教众被捉拿,其中还有十余个中层干部,他这就算是把投名状抛给了朝廷,彻底跟过去一刀两断了。 白莲教不会放过他,他没有任何念想,只能一门心思效忠大宋、效忠赵性、效忠宋北云,而宋北云甚至把白莲教事务全部交给了他,而他的确也是没让人失望,心黑手辣不说还深谙白莲教之道,短短半个月就让白莲教损失惨重。 这大概就叫皈依者狂热,俗话也就是传说中的二鬼子比鬼子还狠。 “抹掉西南方面的所有内容,将证据重新整理一番,明日早晨能不能递给我” “能。”白念安甚至都没问为什么抹去西南的内容,一口就应了下来“那宋大人,我这就去办。” “好,明日早晨我刚好要进宫,你赶在之前送来,我也好在官家面前为你表一功。” “属下领命。”白念安脸上明显带着激动的神情“那属下这便去办事了” 宋北云点头“去吧。” 门扉轻闭,宋北云也躺在了床上,吹熄了灯。心中盘算着这一场白莲教作乱应该用什么法子解决 总结一下过往和未来的农民起义,无非是这么一个流程第一步,立天命,不管是鱼肚子里的“大楚兴陈胜王”还是窦建德的“五凤经乐寿”,亦或是洪秀全的“耶稣之弟”,这都属于舆论战范畴。 第二步在舆论战之后,通常就是需要有一个手段来聚拢人心,而如白莲社、白莲教这样横埂历史进程的宗教组织,它其实是自带手段的,就是宗教蛊惑。 第三步当完成了造势和聚集这两部分之后,起义的发起者通常会以某个州县当成,攻占县城再挟裹流民而下,如同滚雪球一样将整个起义群体越滚越大,最终形成一股洪流式力量,这股力量在短时间内是非常难以抹平的,但历史上成功的农民起义鲜有持久,不过即便是这样但仍然会形成一个十室九空的局面。 所以宋北云决定,绝对不能让这种势头成型,要在胚胎状态剿灭这个起义的苗头,就像布鲁塞尔那个尿尿的小屁孩一样,他没能力抵御炸药的威力,但他阻止了炸药爆炸。 宋北云沉思许久,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然后身子一翻、被子一裹,迅速进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日鸡鸣时,只睡了四个钟头的宋北云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边揉着脸打着哈欠一边开始洗漱穿衣,没了巧云的服侍,他感觉自己居然有些不习惯了,想来却也是觉得可笑,从最初不习惯让小俏俏看到自己穿内衣的样子到现在没人服侍甚至有些不习惯,这种思维上的转变着实有趣。 穿戴整齐后走出门,发现白念安已站在门口候着了,他拍了拍白念安的肩膀“东西都带来了” “那是自然,都在这里了,人证我也分散安置了。”白念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宋北云“宋大人,劳烦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定是一夜未睡。”宋北云笑着从小兜里摸出两块糖块“拿回去给孩子吃。” “多谢宋大人。” 宋北云将包里的证据卷好,一路就走进了宫殿之中。见到赵性时,他正无精打采的吃着肉粥,黑眼圈浓重,一看就是纵欲了。 “你也差不多行了,你这般不知精气贵,老来望那啥空流泪我跟你讲。” 宋北云走上去坐在旁边“老王啊,我给也弄一碗,我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 老王在旁边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赵性,赵性嫌弃吧啦挥挥手,示意给宋北云也上一碗。 “朕哪里是纵欲,朕昨日一夜未睡。湖广遭了雪灾,朕一夜都在批折子、批铜板,哪有心思纵欲。” “那你可是辛苦了。”宋北云将手中的包递上去“来,提提神。” 263、12月28日 晴 平生意气凌清虚 “宋北云你就是诚心气朕来的” 赵性将饭碗扔在地上,气得脸色涨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宋北云才懒得理他,在旁边呼噜呼噜的喝粥,甚至还把赵性桌上的小菜拨拉一半到了自己碗里。 而赵性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他背着手在前方踱步“你可要查清楚了” “这是物证,人证在皇城司别苑,你要不信自己去查。”宋北云用绢布帘子擦了一下嘴“你完全可以让老王去分辨一番嘛。” “王伴伴” “老奴在。” 赵性将上头的证据往他面前一扔“司命司的废物们,让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反查去给朕查” 老王哆哆嗦嗦的喏了一声便捧着东西离开了,而赵性的脾气却也没消,他回头指着宋北云“你还有你为何不早说为何偏偏现在才说” “你这是爆了个火疖子吧这么暴躁呢我昨天晚上才得到的消息,下头人一夜没睡大清早给你整理出来,我说我不早点报给你”宋北云不服了“你别以为你是个皇帝就能不讲道理,我昨晚上才睡了一个半时辰。” 赵性指着宋北云“我真的是顶嫌你这个狗东西。” “行了行了,哎呀。”宋北云不耐烦的挥手道“你冲我发脾气干什么呢要不我天天给你整天下太平,我看你睡不睡的安稳。” 赵性嘴不笨的,但碰到这厮那是真的没办法,要换做别人,一道圣旨就调他去琼州钓鱼去了。但这厮能力着实是强的,不光能力强而且还被整个士林排挤,赵性是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为他办事。王伴伴嘛,不是说他不行,而是他到底是老了,再加上关系错综复杂了一些,实在不如宋北云得心应手。 “你是真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赵性默默的叹了口气“哪有你这般说话的” “那你把我当魏征不就好了。”宋北云翘起二郎腿将碗里的粥喝完“这你就能自比唐太宗了,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 赵性当时就被他给气笑了,坐回椅子上“哎哟,你莫要再说话了。” 接着赵性开始仔细看起了那些证据材料,其中涉及到两个官员时,他都会重重的在上头用朱笔画上圈,而看到白莲教正在策划谋逆时,他却也是犯愁了,默默的抬起头问道“这白莲教谋逆,你是有何打算任由他们反了祸国殃民啊。” 赵性说完又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不行,定然不能让他们反了,得想个法子。” “你说话啊”赵性突然嚷嚷了起来“方才你那滔滔不绝呢” “喂,你过份好吧是你跟我说让我不要再说话了。啊,我不说话你又说我是哑巴,你要我怎么伺候你嘛” “来人啊拖出去给朕砍了砍了砍了” 不多一会儿,皇城司侍卫走了进来,看到怄气似的主官和官家,一时之间也犯难了,其中一个侍卫统领走上前试探性的问道“官家,真砍啊” 赵性气得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宋北云,不耐烦的挥手”滚出去滚出去。“ 几个侍卫和宋北云都开始往外走,赵性直接拽着笔扔到了他头上“你往哪跑” 宋北云站定,转过头。而那几个侍卫赶紧快马加鞭的跑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赵性坐在那指着地上的笔“把笔给朕捡回来”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指着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你,过来捡笔。”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过来把笔捡了起来放在了赵性的桌上,也是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再次跑去了墙角。 “哎哟气死朕了。”赵性抚着胸口“宋北云,有朝一日,朕定要把你的狗头挂在东宫的房梁上,让未来的太子引以为戒” “哎哟,你先生出来再说吧,还挂房梁上,你就不怕你家太子给吓傻了去。”宋北云抱着胳膊,一点都不担心“要不我现在去弄几个头挂在你寝宫,我看你睡不睡得着。” “你” “喝不喝人头豆腐汤啊加点小葱生姜,抿上一口,鲜甜味美。” “啊”赵性干呕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够了” 宋北云摊开手“你可是太脆弱了,想当唐太宗这样可不行。” “停一下。”赵性终于是败下阵来“你赶紧给朕说,这事如何解决,说完快些滚,朕不要见到你了。” “这两个白莲教的人呢,你先别动,司命司盯好就行。等过了年,我亲自带人去临安一趟,这种规模的起义,你让我带上个五六百人,当地驻军都不用就给你剿灭了。” “你有这等本事”赵性颇为狐疑”你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去收拾旧河山” “你又开始不讲道理了,你给我二十万人,钱管够,再来给我一片行政特区。五年之内我不给你打到西伯利亚,脑袋直接挂你寝宫里。你给的了么” 赵性当时就如霜打的茄子似的一言不发,他当然给不了,几百人千来人还好说,几百万贯也好说,可是这直接上来二十万再加上划区而治,这可就这都不能说是为难人了,这简直就是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要他的命。 看到赵性无言以对,宋北云倒是无所谓的摊开手“既然没办法一揽子买卖,那就徐徐图之呗。慢慢来,年后的事情多的到时候你可能想离宫出走。” “哦”赵性侧过头看着宋北云“朕现在就想离宫出走。” “行了,不跟你说俏皮话了。过了年,我去临安府处理这件事,之后的话,你就从了赵相,皇城司就交给他女婿,我只要下属那三司就行了。等春闱过后,我死也要死在工部。”宋北云斩钉截铁的说道“至于其他的事,你仔细想好就是了。” “说实话,要不你贪污点钱”赵性一只手撑在案台上托住脑袋“不然你这样又不要钱又不要权的,你弄得朕很恍惚啊。” “我这种要名垂千古的人,稀罕你那点臭钱”宋北云大言不惭的说道“我真的没什么太想要的东西,那你还有其他好看的妹妹没给臣再整几个。” 赵性脱下鞋朝宋北云扔了过去。 “行了,这些东西就摆在你这,记得要赏赐那个白念安啊,人家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宋北云躲开那只鞋之后站起身来“至于怎么盯人,老王比我擅长多了,你去找他。那臣先走了,哦时候不早了,今日中午宫里吃些什么要不我留下来吃个午饭也行。” “滚快滚”赵性索性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下来拿在手中“不滚朕就打死你。” 宋北云拱拱手“臣告退。” 他出门时正瞧见老王急匆匆的、面色不善的往上书房里奔,他一把拦住了老王“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啊” “别提了别提了,嗨呀”老王顿时哭丧起了脸“麻烦大咯。” “怎么个情况” “那二人不知几时已将亲眷转出了金陵城,这便是坐实了那二人是白莲信徒之说,官家不知要发多大的火。” “恭喜王伴伴。” “说吧,说风凉话吧。”老王无奈的长叹一声“若是司命司没了,还望宋大人好好安排一番。” “那肯定是不可能没的。”宋北云笑了起来“对了,小鱼借我一些日子,我要让他去当个教官。” “拿去拿去。”老王不耐烦的挥手“我先进去通报了,就不奉陪了。” 宋北云出了宫,走在路上他都能想象现在老王跪在赵性面前被他骂得狗血喷头的样子,心中不由畅快了起来。 不过转念又想起家中的姑娘,甚至金铃儿都去了外头,他的心情又灰暗了起来,本来这种好天气的,在家里吃吃饭玩点趣味小游戏,性甚至哉 之后下午的时光嘛,宋北云就开始百无聊赖的在后院中点起了他定制的密封炉,然后开始烧制河沙。 玻璃这个东西还是简单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用软锰矿把无色玻璃折腾出来再说,反正到时候制造标尺时都要用上。 烧制玻璃的过程枯燥无味,就是等而已。他一边看书做笔记一边等待着玻璃开炉,但突然之间他脑子里不知道哪来的灵光一现,毫无预兆就想到了可以在初期完美克制骑兵的装置。 没良心炮 这“没良心炮”啊,曾经响彻在抗日战场、解放战场和朝鲜战场,属于土得不能再土的东西,但别看它土,可是如果运用得当绝对是对大规模骑兵的屠戮性武器。 而且它的技术难度,可以说是低到令人发指,而且对付这个时代的骑兵真的是有神一般的作用。毕竟公元十一世纪前后的马可没见识过火器这种东西,火光、噪音和冲击波,先不说能不能伤到人,就光是这三样东西就能把骑兵的马给吓出尿了。 “老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宋北云一拍自己的脸“二炮手宋北云,准备就绪” 264、二年1月5日 晴 大炮开兮轰他娘 从决定去干,到把东西做出来,宋北云一共废寝忘食的干了差不多一周时间。 期间除了陪妙言跨年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了金陵城名气最大的铁匠那边。 没良心炮这个东西,它不需要准确率也不需要结构强度,而不需要结构强度就代表不需要无缝钢管,后铁皮打个圈,再用铁水一浇,外头再用铆钉和桐油藤裹上几圈,基础强度就已经完全超过了生锈的汽油桶了。 这玩意宋北云第一日就弄出来了,后头么就是测试它的抛射能力,以及在不同爆炸物作用下的具体效果。 首先可以肯定,黑火药肯定是无法损坏这个容器的,但威力捉急不说剩余的残渣却也是多的吓人,使用几次就需要清理一遍。之后便是雷汞和硝化棉,这两种东西效果类似,但威力着实有点抠脚,最远射程只有不到五十米,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八的神器,如果面对骑兵时,这五十米足够人家包抄骑脸了。 然后便是双基炸药,这个效果不错,但双基炸药的化学性质实在不稳定,宋北云来操作绝对没问题,但如果由那些大头兵来操作,敌人没见到呢,大本营先没了。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同等不稳定的硝化甘油、苦味酸之流,他是试都不想去试。 最后无奈之下,宋北云只能心疼的用上了自己为数不多的tnt,效果棒的很,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装药量没有掌控好的话,铁桶直接就炸膛,方圆十米寸草不生。 就为了这个装药量的问题,宋北云差不多将所剩不多的tnt全部给用上了,而这几日在金陵城也有个古怪的传说,就是深山之中平地起惊雷,想来是山神老爷正在与恶鬼斗法。 在确定tnt的装药量之后,宋北云又去定制了二十个这样的桶,接着用尽浑身解数开始制造tnt,但一个人的产能又能有多少呢,他就是加班加点也不过只能满足第二天试验所需求的材料。 之后他接连测试了没良心炮抛射铁渣、碎铁片、碎瓷片、石头和竹子木头,之后碎瓷片和竹子木头被完全否决了,碎瓷片的溅射范围太大,容易伤到自己的士兵,而竹子木头纯粹搞笑。 当然,效果么自然是抛射炸药包最好,tnt能将炸药包抛射到最远两百米左右的位置,垫上一块木板增加膛压之后甚至一度能达到350米的距离,等炸药包爆炸之后,它的杀伤力也许一般,但声光效果甚是惊人,他已经离开金陵城五公里了,但城门守将却仍然能清晰听见爆炸的声音。 这代表马匹绝对无法适应这样的惊吓,而后续改进型号的话,炸药包的外围可以用铁皮包一圈,空隙处填补碎瓷、陶片,这样既能节省炸药又能造成人员杀伤效果。 而铁皮、铁渣之类的抛射物,其实是可以当成近防武器来使用,当对方步卒抵近之后,这种不需要准头的天女散花足够在短时间内消灭对方大量有生力量。 为了测试它的杀伤效果,宋北云甚至从城防军军械库里偷了一套步人甲出来,在爆炸范围的四十距离内,金属弹片能够直接穿透步人甲对内部结构进行杀伤,而在二十米范围内甚至会形成贯通伤,而即便是在五十米开外,仍然具有对轻甲造成恐怖的杀伤效果。 而除了物理攻击,宋北云还试验了白磷松油燃烧弹、白磷毒气弹、硫化物毒气弹和黑火药桶。并果断的抛弃了所有毒气弹,因为那玩意被风一吹,杀敌六百,自损一万三。 至于黑火药桶的话,最大的弊端就是很难掌握其爆炸时间,抛射时引信也容易出现问题,所以整体效果并不如tnt好用。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那就是黑火药整体造价便宜到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就光是现在大宋仓库里相关材料的储存都足够制造大量的黑火药。 那么黑火药有没有用,那肯定是有用的,比如给每个士兵配发一个手炮,在进行近战时能够发挥出绝对超乎想象的作用,人家还在二十米外呜呜喳喳轮着大刀嗷嗷往上冲这,这啪的一声就干掉一个,效果拔群。 当然了,这一切的设计方案都是建立在无缝钢结构出现之前的替代物,宋北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折腾出无缝钢管这玩意,但没有这些东西之前,总不能毫无建树吧至少三年之约可以用这玩意打发了。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产能,产能跟不上而且保密也是个很大的问题,有些东西他们造不出来,就像黑火药虽然大家都有,但能爆的黑火药和只能大呲花的黑火药是有根本区别的,就算敌人不拿来对付人,光是用来做适应性训练,那奇兵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保密和产能,如今就成了宋北云的心头之急。 “你胡子都几天没刮了。”今日轮到妙言来山里给宋北云送饭,她将篮子里的东西放在小木桌上之后坐在小宋身边“都把自己折腾成野人了。” “哪有时间,这几天上上下下都是我一个人,忙的快吐血了。”小宋指着身后的茅草屋“你也不看看我这居住条件。” “你小心点,可别把自己给炸残了。”妙言走上前拍了拍散发着火药味的没良心炮“不过还是要给你点赞,这东西打骑兵简直无解。” “机枪才是最终王道,不过枪比炮可难多了,光一个膛线工艺现在就根本做不到。”宋北云摇头道“更别提什么金属定装弹了,是我太高看这古代的生产水平了。” “慢慢来,你现在已经拉开他们几百年了。”妙言笑道“至少你喷出去的是爆炸物不是实心弹丸了。” 宋北云端起碗开始哗哗吃饭,吃到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妙言“三千门这个炮,能不能打二十万骑兵” “这谁知道呢,战场才是检验武器的地方,纸上谈兵说不准的。不过我觉得可以。”妙言笑着捏了一下宋北云的脸“没见过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生畏惧,也许有不怕死的人,但肯定没有不怕死的马啊。” 嗯,妙言的观点和宋北云的观点在这方面不谋而合,没良心炮最大的功效就是震慑作用,三千门炮一轮齐发,哪怕是五十万人都得被吓破胆的,更何况着这个时代的骑兵战术单一而且缺乏有效的远程武器,弓弩很难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对固定阵地造成多大的伤亡,可大炮一响对面必然会发生混乱和踩踏。 “在拥有远程武器的情况下,阵地战是非常好的选择,高地、平地甚至洼地都可以打出不同的效果。”妙言用小棍在地上开始画战壕的样子“远程火力打击对方先锋骑兵,回形战壕打击对方主力部队,五六千人打二十万,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问题不大的。” 宋北云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往身后的枯木上一靠“现在就等产能起来了,然后还得找找合适的人练手,看看没良心炮的实战能力怎么样。” “嗯,这个我就不懂了,你看着办。到底是创造一个对手呢,还是搞军演” “军演有个屁用,当然是弄个对手出来。”宋北云挠了挠下巴“我有个主意,明天开始,咱们一起来弄个宋北云能工巧匠大评比怎么样” “哦开始工业选秀” “当然啊,工匠地位低的很,但我需要更多的熟练工和高质量的技术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来个千金买马骨吧。” “不怕那帮读书人说你结党营私” “嗨”宋北云一挥手“要是我去拉拢各方豪强说不定还有人说,我弄几个工匠,人家看都懒得看一眼,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可是低的吓人。现在商人都开始抬头了,工匠却是越来越没地位。” “因为不打仗是么。” 宋北云不置可否,靠在那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该如何操作这大宋工业帝国的第一次选秀。 让小宋心心念念的宋北云系列奖励即将要开始扬帆了,如果能够成功,未来一千年,科技绝对是由东方引领。这是何等的让人欣喜,甚至宋北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先别忙着激动,我给你泼冷水来了。”妙言抱着膝盖笑着说“工匠阶层识字率低、经验主义盛行,这代表他们其实是一个相对刚愎自用的群体,再加上这个时代本身不重用工匠,所以导致他们的士气低迷不振,你先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让他们燃烧起来。” 宋北云点头道“嗯,有点难度哈。” “不过你先干着,有些事不是坐在这拍拍屁股就能解决的。你把从无到有这个阶段跨越过去,之后才能从有到精。” 小宋同志久久没说话,只是心中暗自盘算这一套操作该如何启动,而真正要改变的大概还不止是工人阶级啊 265、二年1月8日 晴 城门立柱,一诺千金 宋北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权臣这种东西了,权臣从来都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通常能够成为权臣的人,一开始大多并不引人瞩目,甚至可能会是个任人揉搓的小角色。 但这个小角色利用各方面的优势不断的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能到别人反应过来之后,这个小东西已经成为了如山一般的庞然巨兽。 就像现在宋北云坐在城门底下支了个摊,旁边挂着一张海报,明确说要招工匠一般。 城门之下,迎来送往,无数人看到宋北云,但不管是士林中人还是朝廷官员,无人不把这厮当成个笑话。 什么解开几道谜题便高薪聘请,聘请的还是工匠,工匠能干些个什么嘛,还说什么重金聘请,这纯粹就是个蠢货之为。 而就如那些读书人看他不起一般,金陵城虽然工匠不少,但却并没有人上来应聘。而宋北云也不着急,他就坐在那一言不发,不管谁来问问题都只是高冷的指指那张海报。 不识字的人自然无缘,而读书人显然也看不起这些满身尘土的匠人,不会与他们说明。 就这样寒风中枯坐一天之后,就连城防司指挥使都来劝宋北云了,他却仍然不为所动。 直到夜色降临,他吩咐属下收了摊子,回家休息去了。而第二天他一早又来了,还是这副姿态、那是那张海报。 当然,结局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而宋北云却似乎成为了全城士林中人的笑柄,他成了这些人聚头时的最大笑柄,就连朝中有些官员都私下调侃这宋北云是犯了疯病。 但就在第三天一早,当宋北云再次坐在那里开始招聘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背着一个木头箱走了上前,有些傲然的问道“你这信上可是说真的解开这等谜题就能得五十贯钱” “你解。”宋北云把自己的印信往桌上一扔“我还能骗你” 那男人走上前,拿起桌子上几样东西仔细端详了一阵”只要将这个取下便好” 宋北云点头。 那男人嘿嘿一笑,像看傻x一样看了宋大人一眼,从身后的木头箱子里取出一把凿子一个锉刀,就开始叮叮当当的折腾了起来。 而宋北云这个题就是很简单的一道车工实操题,这是一个毛了丝的螺丝,螺帽在上头怎么也转不下来,而且下头还人为的将螺丝给敲扁了一些,使得无法用蛮力给螺帽弄下来。 那男人就站在那,一点点挫着螺丝,时不时还用凿子掏两下,不多一会儿,螺帽就被他从上头取了下来。 宋北云接过那个螺丝端详了一阵,发现他并没有破坏螺丝的本来样子,只是将毛丝的地方锉成了椭圆形状,而那变形的地方也被修正了,螺帽能很轻易的从上头转了下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甚至把螺帽里头的丝纹都修复了,手艺在这个时代来说,可以说是超前的。 “可以啊。” “雕虫小技,墨家技法罢了。”那人嘿嘿一笑,然后朝宋北云伸出手”钱。” 宋北云都不跟他废话,直接从箱子里数出五十贯拍在了他手上,这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甚至也没提招聘的事。 但因为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立刻有许多人跑上来开始尝试解锁谜题,那些谜题么,有木工的、有车工的、有钳工的,虽然都是些比较超纲的题,但却也都是能够在接受范围里的。 越来越多的人拿走了五十贯钱,留下的题目也越来越难,而宋北云傻帽的名头却更是声名远播,不少读书人专程跑来看他的热闹。 这一来二去的,原本冷清的两天的摊位突然就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想过来跃跃欲试,而宋北云根本不在意,能解开就给钱,爽快的很。不光如此,甚至还会现场画图让人补充,再有比如计算城门高度、比如张三和李四相向而行几时能相遇、比如田中有两个水路一个放水一个进水什么时候能放空、比如小红追牛,牛先跑一刻钟等等。 解开题目就拿钱,简单的很。而通常拿到钱的人都会走,不过这不重要,宋北云从来不拦着,仍然是坐在那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创造着新的题目。 这种送钱的行为可是让人看了一番大笑话,那些读书人可以说是笑破了肚皮,而这个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大内之中。 “他他他他”赵性听到司命司的汇报,说话都结巴了“他又闹什么啊” “官家你可莫要管他了,他不闹事便已是先祖庇护了。”老王在旁边叹气道“老奴想来,就是这厮在家闲着无趣,找些乐子罢了。” “嗨哟真欠啊。”赵性摇头道“随他去吧随他去吧,王伴伴,晚上随我去街上玩一阵。“ “老奴这便去准备。” 当然,知道这个情况的也不止赵性,赵相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正在家中与几个故交好友温酒长谈,其中便有人提到宋北云这几天正干的事。 “让小红追牛,让水田一边放水一边进水。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哈” “倒是不知所谓,此子怕是中了魔怔。” 听到这些谈论,就连赵相这等严肃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来“说他装疯卖傻吧,却卖的是真金白银。说他故弄玄虚吧,却都是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也是不知所欲何为。” 就这样,宋北云因为一夜之间成了憨批而传遍了整个金陵城,没人愿意真的去管他,生怕沾染了这厮的邪气,即便是赵性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但却只有一人急得在家嘤嘤叫,此人名为晏殊 “这狗东西”晏殊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我这几日风寒,那些钱还能让那些人赚去” 晏殊的娘子在旁边安抚道“官人,你先是把身子养好吧莫要想着这些事了。” “不成,我要去瞧瞧这钱不落我口袋中,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官人” 看着晏殊顶着病体跑了出去,赵家小姐也只是摇头轻叹,而旁边的丫鬟只是笑着说道“随老爷去吧,老爷这些日子可不止一次说闲得难受了。” “这官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当晏殊红着眼来到宋北云摊位时,他撩起袖子说道“老子今天非要给你钱赚空” “别慌。”宋北云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给你出一题,你解开了,这一箱子钱全是你的。” “你出” 晏殊爱财爱秀,这一点宋北云哪里不知道,但他当然不能让这厮赢钱啊,所以就让下属取来三个碗放在桌上,指着碗说道“桌子上有三只朝上的碗,每次必须翻转其二,你给我将三只碗全扣下去。” “哈我让你瞧不起人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一番。”晏殊简是如此简单的题,立刻跃跃欲试起来“闪开闪开,我赚钱来了。” 宋北云让他到一边去翻去,而小宋继续招待那些工匠之人,今日已是第三日,前日日一个报名的都没有,但这第四日却是已经有十余人登记了姓名,算是录取了。而看架势今日大概能录上三十余人,这俨然已经超过宋北云的预料,几千贯这就算是没白花。 他忙活到日落西山,而晏殊却仍然在旁边折腾那三个碗,宋北云看到他满头汗的样子,轻笑了起来“怎样,风寒好了对吧” “莫要说话就快好了。”晏殊极端专注“我还不信了” 宋北云也不着急,翘着二郎腿坐在那等着这厮在那儿折腾,可一直到天都完全黑了下来,城防军都开始换防了,晏殊却还是没弄解开谜题。 “喂。” 宋北云喊了一声,换来的却是晏殊如饿狼一般的眼神“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就无法”晏殊有些丧气“我已是尝试万回,却总是有一个碗无法翻转。” “当然啦。”宋北云起身打了个响指命人收摊“它压根就翻不出来,你别说万回,你这辈子都在这翻都不行。” 晏殊表情立刻呆滞,沉默片刻之后,他张牙舞爪的冲向宋北云“宋之犬我与你拼了” 最终结果是他被按在桌子上猛得拍桌,坦然认输 “你如果真的是聪明,从一开口就应该知道这根本翻不出来三个口朝下。”宋北云一脸看垃圾似的看着晏殊“臭狗屎。” 晏殊满脸通红,站在那支吾了半晌“我以为” “你以为我出的题目就有答案是吧”宋北云摇头道“这个世界上啊,不是什么都有答案的。走,吃点什么去” “你做东。”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厮是愈发的抠了。”宋北云叹气道“明明家财万贯的。” “那可不成,如今我成了家,当了家主。有些钱可是能不花便不花,反正你有的是钱,吃你的便是了。” 宋北云摇头道“那三个碗” “啊”晏殊捂住耳朵“莫再提” 266、二年1月9日 晴 九天阊阖开宫殿 冬至休沐之后第一次朝会,这也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如果没有紧急军政要务,下一次朝会便是开年之后的大朝会。 所以这一次的朝会气氛就相比较轻松一些,各级官员做一下年终总结,大家互相聊一点趣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今天赵性倒是破天荒的执行了一次组织计划安排,调动了大概七八个人的岗位职责,其中就包括了礼部主客郎中王杰,少府监监事丛瑞。虽然这种安排有些反常,就连吏部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但看起来这种调动就是赵性这个小皇帝无关痛痒的玩心大起,只不过是几个部门的平调罢了,群臣想着一年到头了,也就懒得再去跟这个好讲话的皇帝计较了,任他玩闹。 在一些杂务处理完之后,大家又聊了一阵子休沐时的趣事,时间也就差不多了,而聊趣事阶段上镜率最高的居然是宋北云那个连朝会都没资格参加的六品破官。 这帮人嘛,逮着机会那肯定是要对宋北云这样的人连消带打的,什么皇城司使不务正业、什么六品官员带头胡闹、什么小红追牛贻笑大方、什么良田灌水铺张浪费。 整个朝堂似乎都在黑宋北云,大家一提到他,殿前似乎都是快活的气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肆意调侃,比如工部张尚书,他一直站在角落冷眼旁观,虽然因为之前自己三儿子的事,他心中多少也有些记恨宋北云,但后来他也拜访过大医官,大医官说如果不是宋北云及时把家中老三拉出苦海,那孩子怕就是要废了,所以张尚书倒是没什么好再去记恨的了。 而关于宋北云的笑话,他更是不会去跟那些人一般的笑,作为工部尚书,他自是算学精通之人,宋北云在城门楼下的题,家中女儿早就一字不落的抄送了回家。 那几日时间,女儿白天就不知所踪,晚上便坐在桌前冥思苦想,这种反常倒是引起了张尚书的好奇,他昨日抽了个空去找了一番女儿,看到那满桌子的题目之后,一时技痒便把玩了起来。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老头当时就陷进去了,良田灌水换个角度不正是修建水坝之术么那小红追牛、张三李四相向而行不正是战场之术么还有那什么李甲盖房先盖五日再有黄乙接手,还说明黄乙手艺不行,李甲干一日他要干三日,后王老爷觉得慢,便让两人一起干,问一共花几天才能盖好房子的问题。 那数百道题,有些已经是被人解了的,大部分却仍是未解的,老头哪能忍得了这个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就在那做题目,越做那是越清醒,甚至一直到现在他脑子里都来来回回都是青蛙跳井、小红追牛、李甲盖房、猴子偷瓜和良田灌水。 这些题说难,的确是不算太难,但许多思路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作为能一次性能够出如此多妙趣横生的题,想来这宋北云却也是个算学高手。 而张尚书等会下了朝会还是要去亲自找宋北云一趟,毕竟他这还有几道难题想要考他一考。作为一个算学方面的大佬,他当然不可能跟那帮人一样去嘲笑算学,唯一能做只是低着头不去听更不去搀和。 至于还有一人没掺和其中,那便是高级清流选手大理寺卿丁大人,因为在没有宋北云之前,这个开口以国法治、闭口以王法代的人才是身边那些面目狰狞恶臭者嘲笑的对象。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朝会,张尚书一头就钻了出去,甚至身后的赵相呼唤他都没有听见,闷着头就奔向了皇城司。 皇城司的人自然是不敢拦他,先不说他是六部尚书之一,要知道这皇城司可就是挂靠在工部之下的,他才是名义上的大老板。 “宋北云在何处” 他拽着一个侍卫问道,而那侍卫脸色很难看,因为在他看来,张尚书是来抓自己女儿的,但碰到大官指路他也不好不说,所以俏俏的指了一个屋子后就赶紧跑出了衙门。 张尚书背着手来到那间屋子外,一推门就走了进去,而刚走进去却是没见到宋北云,偏偏看到自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伏在角落一张桌子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边打着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八七八余六、八八六十四”之类的话。 旁边还堆满了各种稿纸,上头写着让人看不明白的符号。而在稿纸之上,还有一本装订成册的小本子,张清在计算时,时不时会去翻一下。 张尚书走过去,拿起那本本子翻了几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还没等他说话,女儿便撒着娇的喊道“师父这太难了,我算不出来。” 听到女儿诉苦,张尚书看过去,却发现她手底下那张纸上写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符号,就如虫爬似的。 “咳” 听到这声咳嗽,张清手中的铅笔都给吓得掉到了地上,接着她连忙站起身,满脸乖巧的低着头“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整日往这皇城司跑,便是来看看你究竟干些什么。” 说罢,他走到宋北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起那本书来,上头有许多奇怪的符号,不过符号下头都有注释,比如那个x是干什么的,那个十字又干什么的,在后头甚至还有一套九九乘法表和相对比较完整的三角形、梯形、圆柱形、圆锥形、圆形的各种公式。 张尚书何许人也年轻时可是算学第一人,他一生在工部之中浸淫此道,但如今看到这本小册子,再和之前那些奇怪的符号相互联系起来之后,难免也是惊为天人的。 而这小册子上不光用数学之法,还有详细的关于物理定律的阐述,许多东西甚至让张尚书闻所未闻。 “清姑娘。” “爹爹”张清就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似的低着头“你将那书还我好不好” “你方才在算什么” “圆周咯。” “取来。”张尚书捻着胡子看着上头的圆周率,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 其他的他也许不太熟,但那圆周他却是精通无比,当年前辈祖冲之算到七位后,而三十余年前,张尚书就已经将这个数字算到了十九位之后了。 只是后来他觉得并没有任何作用,便再也没精算下去。但现在见到女儿正在算这个,不免是有些手痒,为了能在女儿面前显摆一番,他果断让孩子把她的计算结果拿了过来。 “如此多” “嗯师师父说,要根据公式来逆推。”张清将那一摞逆推的东西摆在了自己爹爹的面前,表情是有些慌张的“我也不知是对是错,师父让我算下去。” 张尚书也不跟女儿废话,开始看起了她的计算结果,而上头好多符号他是真的看不明白,也得一边看一边查旁边的工具书,不过专业选手到底是专业选手,掌握速度比女儿这个半吊子强太多了,很快就理解了加减乘除和开根号的意义,然后就完全忽略了女儿的存在,一头扎进了数学的海洋之中。 “师父” 张清赶紧跑去饭堂,找到了正在那啃鸭子的宋北云,而宋北云抬头看了看她“你不刚吃完么” “我爹爹来了” “啊张尚书啊”宋北云挠了挠头“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啊。”清姑娘也是一脸迷茫“他也没说。” “他现在干什么呢” “做题” 啊堂堂尚书,跑来皇城司做题这是怎样一种精神病但是他既然来了总不能赶人走吧,先不说人家是尚书,就光是皇城司名义上的母公司负责人,宋北云都没有任何道理去折腾。 “他下了朝会还没吃饭吧你去饭堂里弄些吃食给他送去。”宋北云指着打菜的大师傅“让大师傅给弄些鸭腿、肉丸子和炖羊肉送过去。” “哦” 张清取了饭菜放在食盒里给张尚书送了过去,而宋北云则一边啃着鸭子一边琢磨等会要怎么跟尚书大人说春闱之后他入工部的事。 卸任皇城司是肯定不可能的,太后那伙人肯定不会放人,可这边挂着职位想要入工部却也是史无前例,这件事一部尚书多少还是能说上话的,到时候再让赵性说说好话。加上自己这边把权已经快全放给晏殊了,想来赵相也不会太为难自己这么个无名小卒吧。 另外一边,见张清端来饭菜,张尚书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继续埋头算了起来,右手列公式、左手噼啪打算盘,左右开弓速度快到飞了起来。 张清都看傻了,她认识自己爹爹十几年了,从来没见他身手如此矫健过,想想自己那笨拙的样子再看看爹爹这似乎要把算盘打冒火的样子,着实让人惊愕。 “好用”张尚书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也放下了笔,用镇纸将下头的东西一压,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吃了两口还抬头问张清“你在皇城司都学这些东西” 267、二年1月10日 晴 城门深深深几许 “父亲,我喜欢学这个您既不让我咬文嚼字,又不让我识数辨星,你到底要我如何绣花缝纫吗女儿不愿意女儿想与哥哥们一样,即便是不为官,也不想变成那绣花枕头。” 被突然爆发的女儿这么一说,张尚书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但刚要说话却又被张清打断,可这次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一巴掌拍在桌上“住口目无礼教的东西” 清姑娘被这么一训斥,当时就哭了出来,而在窗户外偷听的宋北云默默的眨着眼睛,表示完全不知道里头怎么突然就吵了起来。 “你这好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就不能让爹爹把话讲完”张尚书冷哼一声“我问你就在这学这些,我几时不让你学了” “啊” 宋北云听到这段对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赶紧用手捂住嘴,这突然打断悲伤的情绪让张清来了个措手不及,她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为父要跟你说的是,虽不知那宋北云到底是否真才实学” “是,师父是的,师父特别厉害。”清姑娘眼泪八岔的替宋北云争辩道“师父吟诗作对、天文算数都是顶厉害的。” “你为何总是打断为父说话你可是要知道,即便是赵相都不好轻易打断为父之话,若是换了个人,我今日非治你个顶撞上官不可” “哦” “我方才说到哪了” 清姑娘想了想“说师父风华绝代、才貌双全。” 宋北云在外头听到这一句,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这孩子是真的连夸人都不会夸,完全继承了理工生的优良血统。 张尚书并没有接话茬,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为父虽不知道那宋北云是否真才实学,但他教你的东西却是真材实料。这些东西看似古怪,却极是简单好用,短短一行字,那个公” “公式” “对,公式。那公式更是妙用无穷,计算之时却是更加得心应手。”张尚书低头看了那本小册子“这本手札为父先拿走了,若等那宋北云来了,让他去家中寻我讨要。” “父亲”张清张开手拦住他“父亲你怎的能拿我东西” “你的”张尚书低头看了一本那让他怦然心动的手札笔记“这东西是你的” “师父赠与我了,那不就是我的” “那便更好了,为父先回去瞧瞧看看有何纰漏,你下了学回到府中再给你。” “你”清姑娘气得像只蛤蟆似的“你拿走便拿走,还要说那许多,就是想让人觉得人家不如你是呗。” “你这孩子怎的说话” 张尚书被戳中了心里的话,老脸一红,把那笔记往怀里一塞“见你无事,我便先走了。” 而正在这时,宋北云从外头吱嘎一声推门而入,他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张尚书,反应了一会儿才连忙行礼“下官拜见工部张尚书。” “嗯,无须多礼。”到底是个尚书,在女儿面前没个什么卵用,但在下官面前却还是要保持威风的“宋北云,你可要好生教导清儿,她既想要学算数,那边让她学好了。” “下官遵命。”宋北云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其实张大人,下官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哦求我” 张尚书其实都有些诧异,他本来来这里是想问问宋北云那些题目的思路都是哪里来的,但现在看到这本厚厚的公式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问那些。只是没想到这宋北云反而有事情求自己 一个正常的官员都不会去求工部尚书吧,工部可是最没油水的部门,钱银都在户部那握着,他们也就是出工出力出方案罢了。 “张大人,您也是知道皇城司理论上是工部下属司部,而那新三司更是与工部脱不开关系,皇城司” 宋北云说着话,手不动声色的甩了两下,张清立刻听话的跑了出去。宋北云见她走了,则继续说道“皇城司未来更是要增设相关矿产、冶炼方面的执法部门,这部门每年的进项大概有” 他凑上去对张尚书说“张大人,每年最少三百万贯入项,工部会在极短时间内变得举足轻重。而皇城司也将会分出一部分来,成立工矿税务专项执法部门。” “你与我说这个,意欲何为” 张尚书是个典型的学者型领导,他对权力的构成显然不敏感,即便是三百万贯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听他这般问出来之后,宋北云立刻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其二,新的三司会着重研发队伍,算学、格物、工学三门会快速发展,因无论是开矿还是冶炼亦或是锻造都无法避开这三门。” 听到这里时,张尚书的眼睛总算是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皇城司要培养那格物之术” “不是皇城司,是工部。”宋北云笑着说道“我心心念念着就是想去往工部,但如今太后定是不会放人,那只能求张大人去言语几声,只要能让我在工部挂个闲职,其余都好说。” 张尚书轻捻着胡子,眼睛来回瞄了几圈“这等也不算是个大事,若你真的有本事,托你当个侍郎又如何。只不过本官有个条件。” “大人您说。” “明日我掉入五十人来,你要教授他们那新式算法。” “五十人” “嫌多那二十人总行,再不济五人也行” 第一次看到这样砍价的,对方还没说话,自己就已经把价砍到了十分之一,这书呆子张大人要是跑出去做生意,女儿迟早是要卖去青楼的。 “五人”宋北云摇头道“五人怎么行。” “三人不能再少了。” “张大人,你别自己往下降价啊。”宋北云伸出十根手指头“一百人,一个都不能少但要说好,考核不过关,我便要赶出去的。” 张尚书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五十个他都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了,而对面一开口一百个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年后我便无事可做,就等新三司建成了。这一百人我来教导便是了,不光教导他们算学,还有其他许多工学之知。” “哦”张尚书的笑容顿时绽放了开来“你还会工学” “大人可知太皇太后的那张千织黄金松鹤图” “唔,老夫知。那工艺之高,登峰造极,也不知”他突然回过味来,看着宋北云“莫非是你” “正是下官。”宋北云笑道“只是张大人,这一百人,您可务必要细细筛选。有些知识传出去恐有动摇国本之虞,到时别说是我了,便是您这样的栋梁之臣恐是都担待不起。” 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张尚书对这方面却是敏感的,他自然是知道这工学代表着什么,盔甲、兵器、弓弩、城墙虽都是兵部管辖,无一不是工学范畴,所以那些高级产物的基础建设全都是工部所产,若是泄露出去 “嗯。”张尚书沉下了脸“我自是会考量,那便如此说定,我明日去奏请官家。” “好,一言为定。” 张尚书满载而归,而看到自己老爹步履轻快的清姑娘蹦跳着来到宋北云办公室,将下巴放在桌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北云“师父” “你又干什么” “他将我的工具书拿走了” “那是你爹,自己回家要去。”宋北云打开抽屉,拿出茶叶“去去去,别烦我,自己做题去。一百多道题,你才做了四道,你也好意思” 张清可怜兮兮的回到书桌前面继续开始做题,而宋北云也开始了每天必备的功夫茶环节。 提前进入退休组生活的宋北云细细的分茶、洗茶,他甚至还自己用陶土烧了个茶盘和几个茶宠,上头还养着一块鹅卵石,有模有样的。 等到一室芳香的时候,晏殊鬼头鬼脑的闻着味就进来了“茉莉花,浮瑶仙芝,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好茶好茶。” “蹭人东西你是真的快。”宋北云用竹夹子夹出一个杯子放在他面前,用水烫了后,再用浮茶洗上一遍,最终才斟满一杯茶“狗鼻子是真灵,这哪还是个风寒的人。” “唉今日清姑娘又在啊。“ “昂。”张清转过头看了晏殊一眼“赵家姐姐倒是好,相夫教子,不像我还在这被师父训。” “不学滚。”宋北云侧过头嚷嚷道“屁话忒多。” “我学我学” 晏殊哈哈大笑,随后轻轻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年后你真的打算不再管皇城司了要去管新三司了” “你管不过来” “那倒不是,就是怕你心中有不痛快。”晏殊眉头一挑“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嘴巴说的好听,谁能知道心中如何打算呢。” “放心,心中不痛快的时候,我就揍你一顿。” 晏殊的还没说话,旁边的清姑娘就笑出了声,宋北云一拍桌子“再不专心,戒尺见过没我可顶喜欢抽小姑娘的屁股,你想不想试试” “你可是顶下作的东西了。”晏殊从皇城司专属小背包里取出了一颗丹药“要不要试试天竺来的,说是服下一颗龙精虎猛。” 宋北云接过闻了闻,满脸不屑的扔回给他“山楂、柿子、糯米,你到阴间去龙精虎猛吧。” “娘的”晏殊直接起身,手握腰刀“好大的狗胆连皇城司使也敢骗” 宋北云看着要出去讨公道的晏殊“你现在是副使以后也是,你别让我现在就不痛快啊。” 268、二年1月11日 晴 管领春风总不如 离过年还有十五日,返乡者已众,金陵城显得萧瑟了许多,上至皇帝宰相下至贩夫走卒,人人的心都不在工作上了,整日就是数着时候过日子,巴巴等着返乡。 宋北云也不例外,下班回去之后他就和俏俏商量起了去洪州府的时,商议决定是三日后启程,路上前前后后也是得有个七八日,所以早些动身还是有些必要。 “看上去热热闹闹,最后陪我回老家的,还只有我宝贝俏俏。”宋北云坐在床头擦着脚,一日的劳累后泡个热水脚可是极舒服的事情,他抬眼瞧了瞧旁边正在东摸摸西摸摸的俏俏“明后两日我还有些事,处理完了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嗯。”俏俏点头道“我可对红姨想念得紧。”“ “我也想啊,红姨做的那笋蒸肉,那可是一绝。” 提到这个东西,俏俏不自觉的就吞了口唾沫,然后娇笑着说道“那这两日我便去买些东西准备着,如今家中富贵了,也不好空手回去的。再也要给狗蛋买些布料回去做些新衣裳。” “又不是你生的,你这护的还真紧。” “吃味了呀狗蛋可是在我怀里活下命来的。”俏俏嘿嘿一笑“反正人家怎么说我可不管,等他会说话了,定要让他叫一声娘来听听的。” “早知道我就把他扔了。”宋北云靠在床头拿起本书来“对了,记得给玉生哥备着点东西。” “那可不能忘了。”俏俏用手指头轻轻点着下巴“对了,你也不问问妙言姐姐跟不跟你回去,你可莫要嫌弃人家出身,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屋子,顶可怜的。” “哦,你不说我还给忘了,我这就去。” 穿着睡衣推开妙言房间,她正坐在床上剪纸,看到宋北云过来,眼睛轻轻一瞟“大半夜的跑过来,你又是想干点什么” “你是不是想我说出那句经典的干什么当然是gan你啊”宋北云哈哈一笑,撩开被子爬了上去“抱歉,不是。你猜错了。” “你有病。”妙言踢了他一脚“手拿开,我剪纸呢。” “你剪你的,我暖暖手。”宋北云又开始不老实的折腾了起来,然后不经意的问道“十三号出发去南昌。” “去南昌干什么”妙言侧过头“我在那边又没业务。” “你不废话么,当然是过年啊。”宋北云把脸凑到妙言胸口埋进去深吸了几口“你还打算一个人在这过年不成” 妙言没说话也没推开宋北云,这反倒有点不正常,小宋抬起头看着她的下巴“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不说话我慌的很。” “我的身份可不干净。” “你干不干净我还能不知道”宋北云抱住她的腰把她扑在枕头上“鸡王小姐姐可是还没下过蛋的呢。” “死开。”妙言拍了他一下,但却并没有挣扎“我” 她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宋北云吻住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她才因为快喘不过气而被小宋放开。 “就这么说定了,你收拾一下。十三号早上出发,这两天我还有点事。” 说完,宋北云跳下床去“我过去睡了。“ “你”妙言差点脱口而出你别走,但理智却生生让她把话憋了回去“滚吧。” 宋北云笑着走回来在妙言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 “滚。” 妙言侧过身子“烦死了。” 回到隔壁,俏俏连忙问他情况如何,宋北云说“我出马哪里还有搞不定的。不行,困死了。明个一大早我还得往衙门赶,赶紧睡觉。” “哦,那我走了。” “你往哪跑”宋北云一把将俏俏拽住“睡觉前先玩点小游戏来。”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顶着乌黑的眼圈爬起来,给俏俏盖好被子之后就出门上班了,早餐都是在皇城司外头的铺子里吃的。 而在吃饭时,就见清姑娘气鼓鼓的也走了过来,不过她好像没看到自己,只是径直到铺子老板那嚷嚷起来“来碗汤饼,多加些葱姜,加一大勺肉臊子再要多多的面,要大碗的” 片刻之后,宋北云看着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姑娘面前放了个盆,就像给猪喂食的那种盆,她却毫不在意的吃了起来,吃的时候甚至有些旁若无人。 这整个过程宋北云就坐在角落看着她吃,除了这一盆面,她还吃了三块油饼、一大杯豆浆和两个白面馍馍。不光吃饭的器具像给猪的,食量也是跟猪并无二致。 这一幕都把宋北云给看傻了,难怪食堂大师傅总是说这姑娘能吃,宋北云当时还嗤之以鼻,毕竟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东西。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神,猪神这绝对是两个成年壮汉的量,她小小的身子居然能全给装下去。 这亏了她生在富贵人家,不然哪怕是差一点的人家怕是都养不起这头不能宰的猪。 “店家,再来个油饼。” “清姑娘今日吃的比往日多啊。”店家似乎很熟悉这个小丫头“今日可有鸡蛋,要不要再吃上一个” “来来来,来上两个。油饼也要。” 妈呀这是个人啊宋北云麻木的往嘴里送着食物,看着清姑娘吃东西就跟看吃播一样,那叫一个过瘾带劲,而这种恐怖的食量,世间罕有 吃完了一桌子东西,清姑娘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将钱递给店家,快乐的走进了皇城司衙门。 而宋北云这会儿端着碗跑到店家面前“店家,这孩子一直都这么能吃” “宋大人,您不知道吗这清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谁家的铺子能让她给瞧上,那可是撞了大运,不光她吃的多,周遭还有不少人专门跟着她四处寻味,只要清姑娘肯吃的,那定然是好吃的。” “嚯还有这能耐。”宋北云挠了挠头“厉害啊。” “宋大人,小人也给你添个蛋。” “不了不了”宋北云连连摆手“可是吃不下许多了。” 而抱着好奇的心思宋北云来到办公室,张清已经在里头开始做题了,听到宋北云进门后,她连忙起身“师父,您来的好早啊。“ “嗯,今天事情多了些,等会你爹爹还要来呢。” “说到我爹爹” “等等。”宋北云打断的她的话“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能吃” “啊”张清满脸无辜的看着宋北云“我自小便吃的多了些,怎的了师父” “你不会是糖尿病吧” “啊什么病” “没事” 糖尿病不是有那三多一少的症状么,但好像她好像就是吃了多了些,其他似乎并没有异常,难不成就是天赋异禀 “唉你这有意思。”宋北云绕着张清转了几圈“我一直知道你能吃许多,但是不知道能吃那许多” “师父”张清有些不好意思了,站在那跺了跺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饕餮转世啊” “不是,我就是想解剖你看看构造。”宋北云晃了晃脑袋“算了,这种话太变态了。三日后我就休沐返乡了,我到时候会给你留寒假作业,要是我回来时候你没写完,可莫要怪我抽你。” “哦知道了师父。”清姑娘有些搞不清楚宋北云的意思,只是仰起头继续说道“昨日我父亲琢磨我那本个工具书,琢磨到了深夜,今日一大早就带去工部了,说是要摘抄几份,你觉得这样可好啊若是师父觉得不可,我这便去追回来。” “好,当然好。”宋北云坐回位置上“你记住啊,知识绝对不是刚愎自用的,它是要传播出去的。越多人喜欢它、了解它、学习它、拓展它,它就愈发的丰满,你只要一直在学习,就永远不要担心自己会被人落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清姑娘想了想,用手比划一个大大的圆“我们看到的有这么大。” 接着她伸出自己的小指头“我们了解的只有这么大。” “对了。”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所以自然是越多人知道它越好。科技需要保密,因为那是你的心血,但是知识却是全人类共同的财产,没有人说自己能厉害到全知全能。” “徒儿明白了。” 正说着,外头就有人通报说工部张尚书来了,宋北云立刻亲自出门迎接,在门口见到张尚书时,他的面容也有些憔悴,看到宋北云时也有些诧异,因为宋北云居然也是一脸憔悴 “张大人早啊。” “嗯。”张尚书轻轻点头“那白人名册我还未列好,今日来我便是要考你几个问题。” “里头请里头请。” 宋北云把张大人请到了办公室,然后吩咐人给他沏了茶。张尚书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铺在桌上“来,宋大人,今日我便考考你,这几题本官倒是想瞧瞧你是如何解的。” 宋北云这么一瞧,当时就乐了出来 269、二年1月13日 晴 历历新春满眼来 这人啊,要面子是真无解。 张尚书拿出来的几道题,都是几道很经典的数学题,是宋北云写在那本数学入门后头的激励张清用的题目。 这个需要使用代数方程来解,大概相当于高三的难度,对于入门级的人来说当然是看不懂,而代数显然也不是张大人学习过的东西,所以想来应该是苦思冥想的一整夜却怎么也不得解。 可要直接过来问吧,这面子怎么挂得住呢,自己不管年龄、资历还是官职都全面压制宋北云,让他堂堂一个尚书去不耻下问,抱歉他做不到。 但是吧,这几道题看在眼里如鲠在喉,他十分确信如果今天得不到这几题的解,他必然食无味寝无眠,所以干脆换个方式,以自己出题的方式找上了宋北云。 “这样啊那大人,我便解来给大人瞧瞧,张大人给我把把关,鉴一番真伪。” “可。” 宋北云拿出铅笔,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起来,张尚书看着他书写的过程,但越看越迷糊,上面那鬼画符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 “这里,我们带入”宋北云一边写一边给他解释”这个因素我们要考虑到,所以这里并不是2而是根号2。” 几道题下来宋北云虽然尽量写得详细,但张尚书始终不得而解,最后还是清姑娘跳出来喊道“师父,你这般写,我父亲看不懂的。” 这一声童言无忌让张尚书老脸羞臊得通红,但他却不动声色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一派胡言,我堂堂工部尚书怎会不懂。” “那你告诉我这x代表什么,y代表什么,y平方代表什么。”张清不依不饶“说呀” 张尚书冷哼一声“若是说了,那还有何意思。” “不懂就不懂好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您为何要不懂装懂呢”张清一脸迷茫的看着张尚书“师父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宋北云一回头“子曰的” 张尚书顿时没了话语,羞愧难当,愤愤然看了几眼张清,倒是有些坐立不安。 “张大人懂定然是懂,否则也不会来考察于我。”宋北云这时起身说道“只是我这解题的法子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尚书大人自然是心头有不忿。” “师父你” 清姑娘正要继续说话,却是被宋北云掐住了后颈皮给扔到了房门外头并关上了门 “尚书大人,她走了。” 张尚书长出一口气,然后指着纸上的数字说“这个代入是何物” 宋北云喜欢装逼,但却从来不在知识方面装逼,跟老疯子也好跟福王也好,自己不足的东西他都很虚心,人家不懂的地方他也很耐心,所以他就坐在那开始一点一点给尚书解释起了何为代数。 不得不说,能当上尚书这种高官职位的大佬,智商方面绝对是拔尖的,在宋北云讲解时才发现,他竟然用一夜的时间将那一整本工具书都差不多吃了下来。 别的不说,就光这份刻苦宋北云就比不了,要是张尚书是现代人,他考各类名校估计都跟玩一样。理解能力、贯通能力和逻辑能力都是顶好的。 在这样的人面前,宋北云讲课也讲得轻松,而张尚书在不懂之处也都会仔仔细细的问上好几遍。 这一来二去,不知不觉时间都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但代数这门课却还只是上了不到十分之一。 “唔时候不早了,尚书大人今日便在皇城司吃顿便饭吧。” 还没等他点头,门就被打开了,清姑娘捧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碗站在外头喊道“爹爹,师父,开饭啦。再不吃那红烧鸡都要被那些臊皮给吃光了。” “你放心。”宋北云起身笑道“吃不光的。张大人,移步” 张尚书也不客气,派头十足,一副领导做派的在宋北云的带领下来到饭堂。而今日因为尚书光临,饭菜要比往日更好一些,鸡鸭鱼肉样样皆有,还有些冬日山珍充当蔬菜,想来也是煞费苦心了。 “请张大人入内堂用膳。”宋北云客客气气的说道“外头嘈杂,免得惊扰了大人。” “本官可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当年求学时也算是吃得了苦中苦。”张大人拒绝了宋北云的邀请,走到打饭的地方观望了一番“宋大人,这皇城司的伙食挺不错,想来日常开销不小吧” “兄弟们卖命,若是吃都吃不好,哪还有力气为朝廷办事。” “嗯,饶是有几分道理。” 张尚书也是走过场罢了,毕竟皇城司的经费又不是工部出,也就是个挂靠,分明就是不同系统,他可是管不着。 打了饭菜,张尚书和宋北云对坐而食,他环顾四周轻轻点头“想不到宋大人年纪不大,治理起来却是井井有条。连这些泼皮都能管顾得当,想来假以时日将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多谢张大人夸赞。” “过几日我便去与官家说,年后将你要到工部来。你可不后悔你要知那工部可是个清水衙门。” 宋北云当时眼睛就亮了,他起身抱拳鞠躬“多谢张大人。” “不足挂齿,只是那x为何要三次方” 有人是武痴、有人是花痴、有人是音痴,那自然就有人是学痴,这个张尚书真的可以说是生不逢时,他的求知欲是宋北云见过的一品二品大员中最旺盛的,对知识也是最尊重的一个。 也许是理工科之间都有天然的亲近吧,反正宋北云挺喜欢这个小老头的,而这小老头似乎也对宋北云比较满意。 而这人最大的毛病可能就是好面子,不过这也难怪他了,毕竟小六十岁了,让这么一个人去对一个比自己女儿大不得多少的人不耻下问,只要不是圣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他可是个尚书是个部级的大佬,下到地方去就是三品刺史都要出门迎接的那种。 接下来的一天半,宋北云的时间全耗在这小老头身上了,他整天就泡在宋北云的办公室里,为了不影响宋北云办公,他甚至跟女儿挤了一张小桌子在那做题,俩人时不时还讨论一番。 “张大人,明日我便要回乡休沐了,许是要年后再见了。” 在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傍晚,宋北云把张大人和清姑娘送到大门口“我也将休沐时的习题写出来了,您可以好好过把瘾了。” 张尚书捻着胡子,轻笑一声“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少吹牛。”清姑娘哼了一声“今日的题目,七道错五道,还都是低级错误。” 张尚书立刻闷声不语,这小老头的死穴就是家里这个精怪的女儿,那是一点法子都没用。 而张清在说完自己爹之后,转头看着宋北云,可怜兮兮的说“师父,你要早些回来” “休沐过了便回了。”宋北云笑着说道“好了,不远送了,张尚书路上慢走。” 父女二人离开,宋北云远远就听见张尚书在那训斥清姑娘,说她还好意思说那种话,她学了如此之久连个公式都背不下来这样。 “当真是一对奇葩。”晏殊从门里走出来“这两天把我给弄得大气不敢出。” “好学之人。” “不过说起来,当年这张尚书也是背负神童之名的,才思敏捷却钟爱算学,若是吟诗作对,恐怕也是个不亚于李太白之人。不过也是奇怪,就你那些东西,等闲人怕是接纳不住,他们会觉得你离经叛道、颠覆经典。” “人各有志,而且有些东西靠天赋的,再说了,他可不是儒家,他的思思想明显是杂家。你看你,这么废不也让人说是神童么”宋北云转过头“整理一下,回家过年” “唉,我真的是天才啊”晏殊不依不饶的追了过去“你不可能胡说。” “行了行了,明天你不用送我了,反正就是一个月。” “你以为我好喜欢你吗早走。”晏殊背着手看着他“过几日我家人也要从老家赶来与爷爷共度佳节了,你轮值都安排好了” “嗯。” “回去之后小心一些。”晏殊小声说道“江西那地方,白莲猖獗。你这等头号公敌,若是让他们找着机会,定杀不饶。” 宋北云眉头顿时紧蹙了起来“你不提醒我,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走了。” 他离开皇城司之后,径直回了家,家中除了小鱼之外便再无别人了,左柔巧云被休沐的定国公按在府中不能出门,金铃儿更是没时间出宫。妙言和俏俏则去置办年货,所以屋中倒是一片萧索。 “小鱼,明日跟我一道回乡过年。” “啊”小鱼愣了片刻“这真的可以” “那是自然啊。”宋北云笑了起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啊对了,你等会去老王那,问他借十个好手。我们一同上路,他们的一切花销都算我的。”。 “宋大人是担心白莲报复” “一家的手无缚鸡之力,总归是要小心一些的。”宋北云拍了拍小鱼的头“吃了饭你便去。” 270、二年1月14日 晴 归家若有期 “宋大人,王大伴说要人没有,这休沐时正是宫内紧缺人手之时,莫要说十个人,便是一个都拿不出来。” 小鱼回来禀报之后,宋北云听完就准备亲自进宫去讲道理了,但好在小鱼连忙拉住了他”宋大人莫要捉急,我还未讲完。“ 也许是因为小鱼一贯不太喜欢说话的缘故,所以他的语速相对来说是要慢上那么一些的,他拽住了宋北云并从怀里拽出了一块令牌“王大伴说了,若是你去的是洪都府,这牌子要比那十个人好上许多。” 看着手中的内府令,小宋同志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毕竟这东西是吧有点让人没底气,他本身就不是个很勇猛的人,从头到尾都怂怂的,如今没有人只有一块破铁片子,他着实有点上头。 “老狗怕是不想混了。”宋北云冷哼道“问他借几个人都这么节节赖赖,老东西真是不知好歹啊。” “宋大人有所不知。”小鱼面带尴尬的解释道“我司命司于洪都府内之人大抵也有七八十人之众。” “这么多” 宋北云说完之后,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明白为什么南昌会有那么多大内的太监了,宋狗蛋在那宋狗蛋本名可是宋北云之前那个时空里赫赫有名的赵祯,也是赵家这一辈唯二的男丁之一,当今皇帝的堂弟、太宗皇帝的嫡孙。 赵性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个好脾气而且生性仁厚的皇帝,他为了不让人暗害自己这个可怜的小弟弟,甚至悄悄在南昌那边布置了一个完全脱离其外的特务机关。 说起来也是好笑,皇城司要干的事其中有一项就是清除太宗皇帝的余孽,但如今这收养了太宗最后嫡孙的宋北云却成为了皇城司的头目,甚至手里还握着司命司的令牌。 要知道司命司和皇城司本就是天敌,但现在却透着一种微妙的感觉,就是那种不小心从死刑犯混成了执法机构一把手的感觉,想到甚至都能让人笑出声来。 而太后似乎也对小宋信任有加,小宋也隔三差五去哄哄太后娘娘,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情郎的消息。总之总之就很有趣。如果不是亲历者而是在书上读到这段历史,想来没人是会相信的,狸猫换太子的确存在,并且还以这种方式延续了下来。 “小鱼啊。” “宋大人。”小鱼转身“有何吩咐” “皇后快生了吧” “据说年后便要生产了。”小鱼诧异的问道“宋大人为何问这个” “没事,就是想了解一下,赵性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宋北云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行了,你快些去休息吧,明日可是一大早就要出发的。” 今天晚上宋北云可没找俏俏或者妙言,毕竟这几天可都没太好好休息,再不睡个好觉怕是明天上路就要猝死个球的了,所以他收拾一番之后直接就钻入被子睡了下去。 俏俏和妙言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并不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小鱼已经在指挥着脚夫在那装行李了,而俏俏则端着个碗在旁边当监工,生怕有什么磕了碰了的。 “轻点轻点,这东西可是贵货,打烂了看宋大人不打断你的手。”俏俏不满那些脚夫手粗,放下碗就开始嚷嚷了起来“都麻利些,莫要耽搁了。” 这时宋北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而正巧左柔带着巧云也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而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明显女扮男装的。 “哟,你还知道来啊。” 宋北云看到乔装的金铃儿“我琢磨着你是不是都把这给忘了。” “你这尖酸刻薄的嘴是真的可恶。”俏俏打了他一下,迎上前去,牵住金铃儿的手把她带到了房间里。 然后再走出来把宋北云推了进去”人家辛苦跑出来给你告别,你可莫要再尖酸了。“ 宋北云叹了口气,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而左柔想要去听墙根,但被巧云给生生拽了回来”光天化日的你看不到的。” “要说懂那还是巧云懂呢。”左柔上下扫视了几圈巧云“枕边人就是枕边人。” 巧云红着脸转身进屋去帮忙收拾去了 “等过了年回来,你可一定一定要拿上那第一。” 金铃儿抱着宋北云的脖子扑在他怀中,依依不舍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有内部消息了” “嗯,初定在春闱之后。因宋辽春闱时间相似,等春闱出了名次之后,这招亲之事才算启动,届时整个宋辽的才子都会集中起来 “放心,如果搞不定,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胡说八道。”金铃儿咬了一口宋北云的胸“若是你拿不到第一,我真的只得嫁与他人了。到时候你肠子都要悔青了去。” “那我让俏俏生个儿子以后娶你女儿,咱不还是一家人么。” “混账”金铃儿仰起头重重的打了宋北云一下“我可是说认真的。” “知道啦,我开个玩笑嘛。”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拿不到第一,我就把第一宰了。我前头有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 “你这人”金铃儿默默摇头“可是胡言乱语的行家了。” “你以为我还在开玩笑”宋北云揉着她的头发“这个不是开玩笑。” 虽然话说的让人心惊,但作为这出戏的女主角来说,心中是极甜的,她虽是口中说着不能胡闹,但眼睛里已经有情谊漫了出来。 “明年你就得跟我去外头过年了。”宋北云哈哈一笑,顺势在金铃儿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还有,这有一个月了吧你别说露面了,就是连个招呼都没有,你说该怎么办。” 金铃儿一听,连忙开始解释道“前些日子皇祖母她身子不太好,总是夜间喘不过气来,我母亲也病倒了,我也不好出宫嘛。好哥哥” “现在都没事了” “都好起来了。”金铃儿娇滴滴的撒娇道“我可也是想着我家的好哥哥呢有时想着想着都黏答答了。” “哎哟,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这才是我公主殿下会说的话。”宋北云笑着拍手“这味儿,地道” “等过了年,好哥哥回来了,到时我一有空就来找你。大桃子随你吃” “一言为定哦。” “那是自然,本宫说话几时不作数了。”金铃儿踮起脚亲了宋北云一下“你可是要快些回来。” “过了年就回。”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马儿的铃铛声,金铃儿捏了一把小宋低下头嬉笑着说道“等回来再让你作怪。”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外头”你也去与巧云姐道个别吧,不然到时要被说是不懂事呢。“ 跟巧云道别什么的,倒是还好毕竟经常见到,再加上过年时间也不长,反倒是左柔却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上马车。 “我跟你讲,你过了年就二十了。”宋北云勾着左柔的脖子把她拽到一边“你要开始懂事了,不求你贤良淑德但也要能拿捏分寸。过年本就是该一家团聚的日子,你理所应当陪在家人身侧,之前我一直没敢告诉你,现在我可是跟你讲,定国公的日子可能不太长了。” 左柔一愣,惊恐的看着宋北云“你你放屁。” “常年作战,条件艰苦,定国公一身老毛病。前些日子我见他脸色已经不是那么好了,这便是透支带来的恶果。我与你说不是要刺激你,而是希望你懂点事,多陪陪家人。他那么宠你,你也得懂点情意。”宋北云捏了捏左柔的鼻子“到时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会后悔困苦一辈子,哪怕到你要走时,念念不忘的都是这件事。” “你你莫要诓骗我。”左柔明显有些慌了“我爹他” “我不清楚,也许十年吧。我前些日子见他,他的手已有些颤抖,这不是好兆头。”宋北云叹气道“我只与你说,其他人你可都不许说,哪怕定国公本人都不许说。” “我知道了”左柔嘴巴瘪了下来,眼看是要哭了。 “好啦,知天命尽人事。”宋北云用袖子擦掉她的泪珠儿“再说了,洪都府哪里有金陵城好玩。平时也就罢了,过年就安稳的在家吧。” “嗯”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左柔,宋北云又悄悄把他剩下的所有现金,大概二十万贯的印信交给了巧云“巧云姐,家你得管着。不能陪你过年,我心里也是有亏欠的,钱你随便花,买些好看的衣裳鞋帽,我可不想让我家巧云姐总是打扮得像个丫鬟,心里不痛快。等过了年回来,我便去找定国公说,将你要过来。” “真的”巧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我是贱籍” “可去他妈的吧,谁敢当我面这么说你,那人保证满面桃花开。“宋北云同样揉了揉巧云的头发”行啦,盯好那个傻姑娘,一切等我回来。” “嗯”巧云重重点头“你且去吧,莫让悄悄她们等了。” “走了。” 坐上返程的马车,宋北云一直挥手到看不到人影时才钻了回来,俏俏在一旁悲切的抹眼泪,倒是妙言笑了起来“你厉害呀,宋大人。这一个个的,你给摆的服服帖帖呀。” “基操勿六基操勿六。”宋北云挥了挥手“女孩子嘛,是要宠着点的。” “哼。”妙言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而此时赶车的小鱼回过头对宋北云说“宋大人,方才我算了算,这一程大抵需七日方可能到,我们是否要住官驿“ “当然,不花钱的。”宋北云笑了起来“而且我可是六品京官,放到地方上吓死人的。” 大宋做官,五品京官是个坎,到了五品就能将妻儿老小甚至一族人都接来京城定居,但六品却是不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六品京官便成了返乡官员之中品级最大的了,本身京官就要在排面上比地方官大一级,而洪都府现在是个五品州,一个六品京官去五品州,虽然名义上州刺史不用出门迎接,但却是要发拜帖上门请人赴宴的。而其他的各方面特权更是数不胜数,简直就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这就是为什么读书难、功名难、当官难、当京官更难但仍却无数人趋之若鹜,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么点特权么。当然不排除真的有人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但绝大部分人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成为那人上人罢了。 马车缓缓上了官道,这几天晴日方好,冬日也显得不那么寒冷了,城外不少人正背着行李在官道两侧走着,想来要不是回金陵过年、要不就是反乡过年。 “真的没想到啊。”宋北云深吸了一口阳光下的微风,放下帘子笑着说道“有朝一日我也能乘马车返乡。” 俏俏那是最得意的,她如今也是出入宫廷,身着华服的大小姐了,过去那个乡下小姑娘已经一去不复返,若是现在那些镇上的小姐妹看见她,恐怕是连认都不敢认。 “对了,这次回去其实也是有危险的。”宋北云拍了一下正在打盹的妙言“醒醒,听我说。” “你说就说,叫醒我干什么”妙言眉头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拉过宋北云的腿,直接就躺在了上头“我听得见。” 宋北云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就是白莲教可能会对我发起袭击,我出了任何事,你们不能冲动。不要报官、不要找我、不要给任何人送信。” “为何啊”悄悄诧异的问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我自然有法子应付,不管是报官也好还是寻我也好,都只是徒增麻烦。到时候你们就死死跟着红姨,只要红姨在你们就安全。”宋北云轻轻敲了一下妙言“听见没有” “听见啦,你是不是已经在假设如果自己被行刺或者被绑架之后的场景了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路上也无趣的很。”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就只能更一章了,具体什么事就不说了,不然整得跟卖惨一样,不过也确实惨的很反正这段时间什么都是一团糟。 271、二年1月19日 雨 霜叶红于二月花 设置假想敌,这件事宋北云顶级在行了,就不管什么人上来就先设定为敌人,然后再开始想办法进行模拟其行为模式,并以这种行为模式来分析应该怎样去见招拆招。 总体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经不起琢磨的,而宋北云的闲暇时光都用来干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炼丹”比如假想敌战争。 所以当可能发生的事即将出现时,小鱼总是很惊讶说宋大人为什么总是能像未卜先知一般知道事情的走向,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当一件事情发生时,它会造成非常多的分歧点,这些分歧点就会导致事物朝不同的方向进发。那么只要将主线上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大概内容模拟出来,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微调,自然而然就成了人家眼里的多智近妖和未卜先知。 这其实是不难的,只是很多时候苦于没有解决手段,只能暂时搁置罢了。比如宋北云有一万零一种方式解决金国、辽国和草原,但方法归方法,实力不允许啊。 “反正只要他们不当场弄死我,我就有办法。”宋北云一边在给俏俏编辫子一边对妙言说“反正你们躲在家里,就万事大吉。” “南昌没有藩王吗” “没有,福王在福州,瑞王在武汉、安王在宁波、康王在南宁,南昌是没有藩王的。” 妙言嗷了一声,坐起身来“所以说你计划了这么多,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有白莲教的人找你麻烦” “万一有的呢”宋北云笑了起来“不至于惊慌失措嘛,总归要有点准备的,你也知道老表特别爱造反。” “你这已经算是地域歧视了。”妙言摇头道“行了行了,休息了。我都快晕车了。” 接下来的几日,就像是旅游一样,从南京到南昌,一千多里的路,一天能走百多里就算不错了,白天的时候一路都沿着官道走走停停、吃吃玩玩,晚上就在官驿里住下,第二天看心情再出发。 经过五日的旅程,中途换了两次马之后,终于来到了天下闻名的庐山脚下,面对着烟波浩渺鄱阳湖,站在高处往下眺望,让人心旷神怡。 “哇哦”妙言站在一眼看不到头的湖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鄱阳湖,原来真的跟海一样啊。” “那可不,全国最大的淡水湖呢。”宋北云嘿嘿一笑,当起了临时导游“我们站的地方就是庐山含鄱口,今天天气好,能直接看到鄱阳湖。再往前就是星子县了,星子县的茶饼超好吃。” “我要吃茶饼”俏俏转头说道“快去快去” “好叻。”宋北云回头看了看正坐在一边看着云山碧湖发呆的小鱼“小鱼,我们下山吧,去县里吃点东西,今日就不住驿站了,去县里找个地方休整一番,反正也是快到了,多玩两天吧,只要赶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到就行了。“ 从含鄱口下去,山路倒也是崎岖,妙言上山时还行,下山就有点难受了,跟俏俏这样自小在山里野惯的孩子没的比,最后只好让宋北云一路背着下到了山底下。 从山下再走个十几里地就到了星子,宋北云本来是打算到处玩玩的,却是没想到刚进县城把身份引子往上一递,之后这店还没住上呢,星子县县令的宴请帖子就递了上来。 “你看看。”宋北云把折子往正在吃饼的妙言和俏俏面前一扔“这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才是个破六品,这就赶着趟上来了。别吃了,晚上去赴宴吧。” “这下官邀请上官只需要递个折子的吗”俏俏面带不悦“区区一个七品县令,好大的官威。” “他倒是亲自来了,不过我说我没空而且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也就不想去了。不过他邀请我赴宴的原因倒说得高风亮节,就是今日他曾祖百年诞辰,想请我过府一叙。我寻思着,曾祖百年诞辰都用上了,那去便去吧。” 宋北云的话让妙言笑了出声,她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这算是巧立名目行贿受贿了。“ “唉,不能这么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贿呢。”宋北云摆手道“我听他讲,今日还想请我去鉴赏一对湖蚌珍珠,说是有小孩拳头那么大,还都是黑珍珠。” 妙言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那一定很漂亮。” “应该很漂亮吧。”宋北云笑着说。 妙言眼珠子一转,拉起俏俏“走,换衣裳。” “唉不是说巧立名目行贿受贿吗”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贿呢。”妙言翻了个白眼”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收拾完毕,宋北云带着这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县令下属的带领下去到了县令别院中,到那一瞧却发现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了。 “宋大人有失远迎。” 刚进门,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子就迎了上来,他笑着对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肯光临,下官可是脸上有光,蓬荜生辉啊。” “吴大人客气了,今日初到星子县就得吴大人款待,宋某不甚惶恐啊。” “不敢当不敢当” 客气加寒暄,反正就是官场上那一套做了个齐全,所有人看上去都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两位便是宋夫人吧”这吴大人寒暄完之后,转头看向妙言和俏俏“哎呀,不知两位夫人一并前来,礼数不周,是吴某该死来的,请两位夫人稍等。” 不多一会儿,一个婢女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手中有个托盘,托盘上用红绸布盖着两个东西,吴县令接过托盘,掀开上头的绸布,里头赫然一黑一白两颗拳头大的珍珠摆在上头。 那黑珍珠黑得剔透、深邃,表面油亮,让人一见就心生喜爱。而那白的乍一看虽是普通,但若细细一看,却是流光溢彩、色彩斑斓,属实顶好的东西。 “两位宋夫人,吴某未提到两位是我的过错,便希望两位夫人莫要怪罪,这一份薄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夫人笑纳。” 这东西绝对是贡品级的,就连宋北云都有些愕然,毕竟出手就是这么重的礼物,想来恐怕这吴县令绝非单纯的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吴大人客气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宋大人你莫要瞧不起下官,下官也便只有这些物件了。说来也是惭愧。“他拱手说道”还望宋大人及两位夫人笑纳。“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然后妙言看了看俏俏,示意她先选,而俏俏也让妙言先选。两个人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俏俏首先选了那枚黑的,妙言则欢天喜地的选了那颗明亮通透的白珍珠。 看到她们两个选完,宋北云拱拱手“可是多谢吴大人了,既然吴大人如此诚心实意,却是不知有何事相求,吴大人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 听到宋北云如此开门见山,这吴大人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放了心一般,他再次朝宋北云拱了拱手“宋大人,借一步可否” 宋北云笑着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两位夫人请稍候。来人啊,带两位夫人入席用膳” 大宋朝行贿这件事,宋北云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们甚至都不能说是行贿,因为这里的风气直接给钱是要遭人笑的,会被人说“如商一般”,这对读书人简直是一种羞辱。 所以他们通常玩的是一种叫雅趣的东西,吴道子的画、稀有的茶、好看的工艺品、甚至是一些奇石、怪木。这些雅物进了上官的手,过不了几日便会有商人上门去收,比如某个下属给了上官一块瓦,这块瓦最多值一个大子儿,但那商人上门伸手一指,这瓦就能值个十万贯。 这才叫雅趣 这两颗珍珠,多少钱它本是无价,自家孩子在河里捞了两个蚌,好巧不巧里头有两个珍珠,把玩了一阵觉得无趣便赠与了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它值个什么钱呢,对吧。 至于那些商人肯花多少钱去收,那可就说不准了,但那也只是商人之事,王法再大还不许人买卖东西、不许人收赠礼物不成那不成了无义无礼吗与孔夫子教诲可是大相径庭啊。 走入内屋中,吴大人突然就一个深鞠给宋北云就拜了下去”宋大人救我“ “别急别急。“宋北云连忙伸手搀扶他”怎么上来就玩这么大一出啊,你要我救你,你可也是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大人深吸一口气,邀请宋大人坐到了椅子上,然后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还有几日便要述职,然我县中却是还有一起大案未破,所有线索都齐全,但却是无法定罪。这便是要了下官的命啊,宋大人您执掌皇城司,下官早有耳闻您之威名,如今便想请宋大人能帮扶下官一把,宋大人的恩情,下官定然没齿难忘。” 宋北云摸着下巴“你不知道我其实是文职人员吗不怎审案的。” “宋大人” “行吧,你把案子的卷宗明日呈给我瞧瞧,不过说好啊,我最多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便要启程。” “下官谨记宋大人之恩” 272、二年1月20日 晴 古往今来只如此 第二日一早,宋北云被邀请到了县衙之中,那个案子的卷宗都被铺在了案台上,内容倒是不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无法断定的情况。 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那自然是要为人分忧解难的,宋北云在那吴大人的陪同下很快就开始研究起卷宗来。 “保庆元年九月的案子” 翻看完卷宗之后,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吴大人“为何上月的案子积到了现在” “宋大人下官该死,实在不知该如何断定。” 宋北云懒得听他的辩解,径直去观看起卷宗来,而这卷宗越看越让宋北云直冒冷汗,看到最后他差点跳出来指着吴县令喊“清河县狗贼“了。 这案子到底有多让宋北云毛骨悚然,就这么说吧。首先故事的开始,是星子县里一个民妇一日在家晒衣服,不小心掉了一根棍儿下去 接下来的剧情就很居家日常了,那根开窗的棍儿砸到了一个本地出名的富家公子,只是那富家公子就有和曹贼一样的兴趣爱好。 之后一来二去那两人就勾搭上了,但这种事到底是纸包不住火,久而久之也便有风声传了出去。 而这妇人的相公是在这星子县中做茶叶生意的,为人本分老实,甚至还有些憨厚愚笨,长相么用这卷宗上的话来描述就是“面丑如兽、双耳覆面、手长及腰“。 想象一下,有着一对猪耳朵还有霸王龙一般的短手的人,到底是能有多丑吧 当这人的娘子与别家通奸的事败露之后,他便去质问嘛,按照道理来说,这大宋朝通个奸能算个什么事让男方赔些钱,去官府办个离婚,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就行了。 但这出轨女就像突发车祸的女司机一般,怼着油门就踩了下去,就在他男人要拉着她去上门找那个奸夫要说法时,她居然用家中的锄头把自家郎君给丂晕过去了。然后又用锯子将自家男人给切成了好几块。 剧情到这里,其实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嘛,但后续的发展就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转折。 那女子杀人之后就离奇失踪了,接着就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山中发现了那女子的尸体,人们都说她是畏罪自杀,却也有人说她并非自杀而是被他杀。 因为她的手中还握有一个绺子,这个绺子是她那个奸夫腰带上的,但山中发现尸体那日,那个奸夫并不在这星子县之中,再加上那人是个读书人又不能用刑,所以这案子就一直悬着呢。 “大过年的,晦气。” 宋北云起身“带我去看看尸体吧,案子没结,尸体应该还在对吧” “是是是,宋大人说的是,如今还在停尸处呢,只是那尸体坠崖身亡,血肉模糊,却是辨别不出来。” 宋北云背着手往外走“你带路便是,是不是只要证明她坠崖之前死的,就能认定是那个奸夫所为” “至少可以用刑了。” “行。”宋北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让那个奸夫一起来,就说本官要还他个清白。“ 如今提刑官还没正儿八经的形成制度,而仵作可不是法医,他们可没办法去界定尸体到底是怎么死亡的。一直到一百多年之后另外一位宋大人出现之后,法医的老祖宗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诞生,而如今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判断死者情况,所以导致许多冤假错案。 说到底,这案子到底怎么判,就要看那女人是自杀还是他杀,而自杀和他杀这简直就是极容易判断的事情。 高山坠崖嘛,血肉模糊嘛。其实最简单的就是判断伤口处有无生活反应,如果有生活反应就是摔死的,而没有就是摔下来之前就死了。 如果掉下来之前就死了,那么那个奸夫就有重大嫌疑,而如果是摔下来之后才死的,就会出现两种情况,自杀和他杀。自杀的话,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掉奸夫的杀人嫌疑,而是他杀是将人推下来的话,就需要去现场考察,不过这就很麻烦,只能用一些特殊的办法诱导犯罪嫌疑人了。 来到停尸处,宋北云命人打开了棺材,里头果然是躺着一具女尸,面容已经看不真切,整张脸都已经稀烂,脖颈处更是断裂,只剩下一层皮悬在那。 “有点惨。” 宋北云嘴里啧啧有声,然后命人将尸体抬了出来放在了木板上,而他则围着尸体转了好几圈并用油纸包裹住手指开始拨弄尸体的伤口。 因为距离案发并没有过去多久,而且天气寒冷,星子县靠近庐山更是冷得让人心慌,所以尸体保存的相对完好,除了尸斑和尸僵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嗯”宋北云探查了一番尸体,扔掉了手中油纸“那人呢还没来” “来了来了。”吴县令连忙说道“不消片刻。” 很快,一个身穿青衣的书生走了进来,他看到台子上那个尸体,眉头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而也连忙把头转了过去不去看那个方向。 “你可认识台上女子” “认得她与我曾有过肌肤之亲,只是当时我不知她如此心狠手辣,当她杀人之事败露之后,我便与她断了往来。” 那书生说话层次分明、条理清晰,看上去仿佛真的没事一般。 宋北云轻笑了起来“那劳烦,把上衣脱了。” 书生一愣“为何” “让你脱就脱。”宋北云眉头一皱“别逼着我动手,自己脱。“ “我有功名在身” 宋北云把皇城司令往女尸旁边的台子上一拍“你脱是不脱” 皇城司看到这个牌子,大家都知道这些日子皇城司有多么心狠手辣,据县里的生意人说,这皇城司可是一夜之间将上万头挂在了城门上,大有顺者昌逆者亡的架势。 书生见到凶神恶煞的宋北云,咬了咬牙却还是脱下了外衣。 “继续脱,脱光为止。” “大人,这里天寒地冻” “脱” 书生无奈,心中愤恨但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只是听话的脱了个精光,而宋北云则开始围着他来回看了起来,然后突然指着他腰间淤痕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前几日路滑,我摔在了门廊之上,磕碰所至。” 宋北云笑道“不对吧这位举子。” “大人为何如此说” 宋北云抱着胳膊“这瘀伤应是有个姑娘垂死挣扎之时抓捏所至。” “这位大人,你可不能空口污人清白,即便你是京官,我有功名在身也是可以告御状的。” “好好一个告御状。”宋北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脸“本官就让你再进去之前再涨一回见识,记着下辈子博闻广识一些。” 宋北云走到女尸身边“来人,点上炉子” 几个炭火炉子被点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就开始升高,而随着温度的升高,那女尸也开始逐渐软化,等到女尸完全软化之后,他走上前用手按压尸体的胸口,几次之后,从女尸的气管中喷出了血水,但这血水并不似血一般,而是更像水。 接着宋北云又翻过女尸,指着她背后的尸斑“肺管中有水,尸斑淡红,伤口处无生活反应。高处坠落内脏破裂,腹腔却无淤血,舌根处断裂。她的是死因不是堕崖。“ 说着宋北云拽过来一个衙役,取来一个盆放在一张一米左右的台上,接着他双手轻轻掐住衙役的脖子,将他的头按入水盆之中。在让衙役保持那个姿势之后,他抓起衙役的手在他身上抓挠起来,但冬天衣裳穿的多,只有腰间软肉能轻易被抓住。 “将死者下手极重,所以抓住就不会松开,你腰间的软肉自然就有了瘀伤。”宋北云拍了拍自己的腰部“看,高度是不是正合适她手中抓住了你腰间的穗绺,你当时也是慌乱,自然没有过多注意。之后你谎要去外地玩几日,晚间在偷偷溜回府中带上尸体去到山中再扔了下来,以为天衣无缝。“ 宋北云笑着说完之后,朝他拱了拱手“你如今可以告御状了。” “大人不怪我,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心狠手辣,杀了人便还说与我远走高飞我方才中举,大好前程,怎可与这般贱人” “别你妈的废话了。”宋北云一招手“吴大人拿下啊” 已经在旁边看傻了的吴大人连忙呼唤衙役一拥而上就将这个举人给按在了地上,但这举人已经状态疯癫,嘴里开始说起了奇怪的胡话。 “吴大人,这等小事,你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大人听到宋北云的话,嘴巴张了张,差点就阿巴阿巴阿巴的喊了出来。 宋北云看到他的样子,轻轻一甩袖子走了出去,外头此刻阳光正好,凉风徐徐,宋北云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消失在了大路的转角处。 273、二年1月21日 晴 机关算尽太聪明 星子县本就不大,宋北云这一手断案的事情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人们谈论起来也开始分出了层面,那意思就是这人么坏归坏,十恶不赦的坏。但能耐么,其实还是有能耐的。甚至有不少人直接的对宋北云黑转粉,他们认为只有那有能耐的人才有资格坏,那些庸碌之辈想坏却也是没那个能耐的。 而昨日宋北云断案的手法其实也是为人津津乐道,传得玄乎了一些直接就出来什么“召了那女子的阴魂,当场便指了凶手”,这一下子荡妇杀夫案和杀人灭口案同时告破,那县令吴大人毫不怜惜的抓了一票人,其中包括为那小娘子牵线搭桥的婆姨、帮忙藏匿尸体的举人管家。 杀人者罪无可赦,即便是举人也绝非说是能逃过死刑,而在这案子结之后,当年的卷宗立刻封册送往了刑部进行复核,不过想来那举子是没的逃了,毕竟用宋大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影响极其深远”这样的情况那自然就是一刀下去了却残生的命了。 这里头最开心的自然是吴县令了,虽是送了两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出去,但却在最后关头破了本年最大的案子,这官职保住了,那可是多少珍珠都换不来的东西。所以他不但不觉得可惜,反而还对宋北云感恩戴德。 “这个宋大人,绝非等闲之辈。”吴县令抿了一口鱼汤,坐在家中与夫人聊天“这等苦恼了许久的事,经他之手之下便拿下了,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看来是有些道理的。” “那你可要好好与他交好一番,假以时日保不齐你还得有事求着他呢。”县令夫人皱眉说道“像这般的人杰,哪怕是相识一场都大有裨益。” “娘子提醒的是”吴县令站起身“来,去取家中那对祖传的宝琉璃来,我这便去拜访宋大人。” 而此刻在星子县的一间民宅里,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走进屋子,她神色紧张,进了屋子之后,走到桌前大喝了几碗水后才开口说道“坛主,不好得手,本县县令已派人护住了那宋狗,等闲不得轻举妄动。” “嗯,我知道了。”桌前一个白衣女子手中握着剑,愤愤的砸了一下桌子“可恶那宋狗,我小妹落在他手中生死不知这几日一路跟着他,却是找不到时机。” “坛主,届时我们是直接将那宋狗送去见佛祖,还是” “不可。”那女人摆手道“小妹还在他手中,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等先撬开他的嘴,若是小妹已死,那便用宋狗的头祭我白莲姊妹兄弟,若小妹还活着,定要用宋狗换来小妹的安稳。届时小妹到手之后,再一刀结果了这狗贼的性命。” “坛主好计划,依我看如今这路上着实不行,星子不行怕是只能到洪都府了。” “无妨,我等在暗处他在明处,他是斗不过我们的。”那女子环顾四周“去,再多喊些人,远远的盯着那狗贼。” 当然,宋北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正坐在客栈里写洗冤录的目录,反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也许就是为了恶趣味,也许是因为无聊。他一边写目录还一边说“到时候这本书一定会成为法医必修课,我也就成了法医的老祖宗,宋慈是宋大人,我也是宋大人,那个宋大人当得,这个宋大人怎么就当不得” “你可是真的不要脸。” “这算什么不要脸我又不是抄他的,我是正儿八经的自己学到的知识,结合经验、临床总结出来的,到时候天下的衙门里,人手一本宋北云著洗冤录,这难道不就是名垂青史了吗”宋北云嘿嘿笑着“你想,未来电视剧里,再来一波大宋提刑官,里头的宋大人都得给老子叫宋北云,这是多开心的事” 妙言哭笑不得的看着宋北云说道“你越来越像古代人了,只有古代人才会在意这青史留名的,你看那些里,谁家的穿越者在乎这个呢。” “当初可是某鸡姐逼我出山的,那既然出山了,总得在历史上留下点什么,现在就是留下多留下少的事了。” “鸡姐”妙言抡起捂手的袖套子打在宋北云的头上“名字不叫名字,你叫鸡姐” 宋北云哈哈大笑着反手抱住她的腰“这可是我相依为命的鸡姐。” “去去去。”妙言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天到晚就知道动手动脚的。” 而这时俏俏从外头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篮子糕点,嘴里塞得满满的“外头有个县令找你啊。” 宋北云愣了片刻“吴县令行,我去看看。让他上来也不方便。” 走到下头时,吴县令已经在那候着了,他见到宋北云之后,先是拱手然后满脸笑容的说道“宋大人,今日可有空闲那鄱阳湖中白鱼在寒冬时最是肥美,明日下官想请宋大人去品尝一番那新打来的白鱼。” “嗯请吃鱼啊”宋北云挠了挠脸“等返程时再来与吴大人赏味鄱阳湖罢,如今归家有期,却是不好再耽搁了,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启程了。” 吴县令满脸遗憾,但宋北云却看了看周围,朝他笑道“吴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背人的地方,宋北云指了指凳子“吴大人坐。” “宋大人先请。” 两人落座之后,宋北云就开始了一番审问式的问话,主要内容就是关于白莲教在这一代活动的迹象,他问话时看似平淡无奇,可一番对话下来吴县令却是如坐针毡,战战兢兢。这吴县令本就经常断案,也熟悉审讯的过程,可即便如此在宋北云的盘问下却也是有些招架不住,那话中的环节一环套一环,稍不留意就会出现纰漏。 而只要出现纰漏,这宋大人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根据吴县令的判断,如果自己真的出了大纰漏,让他怀疑自己是白莲教的人,恐怕自己是真的小命不保。 “朝廷发布禁令之后,白莲逆贼就近乎销声匿迹,但下官终究不是宋大人,没有那般魄力”吴县令坦诚的说道“若是有白莲结党集社,我自是要去查办,可若是只是私下之中星子县数万百姓,这这不好管啊。” “嗯,那之后我还是想要摆脱吴县令一番,这进了江西后一路上山多水多,从星子到洪都之路上更是荒凉,吴大人想必也是了解那白莲逆贼恨我入骨。本官还是想请吴大人行个方便。” “明白,下官明白,下官这便安排人手一路护送宋大人前方目的地。”吴县令连连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在楼下候着。” “那便多谢吴大人了。”宋北云笑着指着吴县令手中的礼盒“东西么,就不再要了,吴大人也离我远一些,否则到时受了迁怒,我可管不得的。” “啊” 没有给他解释,宋北云起身走了回去,而这简短的几句话让吴县令背脊发凉,这宋大人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似的,那眼神绝了 果然啊,果然这能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吴县令想到自己十八九时还蹲在火盆上苦读尚书,心中不免感觉一阵悲凉,到底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十八九时却俨然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了。 不好比啊 “对了。”宋北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的吴大人“吴大人,你当县中应当去搞些温泉,不然靠着庐山便可惜了。” “啊” 完全不明白宋北云这话意思的吴县令茫然的回了家,而宋北云却也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突然之间怀念起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他跟家人来这里泡温泉的经历了,千言万语也只不过是有些想家罢了,这温泉之事说来权当玩笑,当不得真。毕竟庐山的温泉绝大部分都是烧锅炉的嘛 “就高考那年,我跟我爸妈过来玩,泡温泉嘛。当时我发现一根水管子,我就觉得可能是着管子把山上的泉水给引过来的。我爸那人特别较真,他就带着我,我们俩人翻了一个山头你知道吗,你猜猜我们最后找到什么了。” “什么”妙言撑着下巴听宋北云讲故事,旁边的俏俏已经沉睡,气氛绮丽又怀旧。 “锅炉房”宋北云丧气的轻轻拍了拍大腿“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失望,管家这个锅炉房还分出去十好几根管子,分明就是同时给好多温泉供水嘛。” 妙言笑得不行,然后她也说道“说到这个,我以前也碰过差不多的事,就我高中是那种重点嘛,就管的很严” 两个人聊着那边的琐事一直到深夜才睡去,而晚上的时候宋北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居然站在妙言说的高中后巷中手里捧着蛋炒饭在那里等她 梦境真实,却让人发笑,自己倒是成了个舔狗 “走水啦” 突然一声惊叫,把宋北云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他快速穿上衣服,一把抱起俏俏然后冲到了隔壁,看到妙言也还在,他立刻放下心来“小鱼” 外头的门被推开,小鱼走了进来“宋大人,似乎有些不妙” 274、二年1月24日 晴 水火无情人有情 大火迅速燃烧,这个燃烧速度明显是不对劲的,就像是被人浇了火油似的,虽然客栈中只有他们几个,但周围却还是有不少居民居住的,这大火冲天而起之后,敲锣声似乎将整个星子县都给吵醒了,人们慌乱的跑出家门,而镇上的衙役也开始组织救火。 大火顷刻间就吞没了整个客栈,当吴大人赶到时,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立刻抓来身边的一个衙役“看到宋大人了吗看见了吗” “回大人,没有” 完了,全完了。一个六品京官烧死在自己的地盘上,而且这个京官还是皇城司使,肩负调查谋反大案之责,他如今死在自己的地界上,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皇城司定然是要过来查的,但人没了,总归是要人给他陪葬的,这个陪葬的是谁就无需赘言。 这一下,别说自己了,就连他一家老小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谋反啊 “完了完了” 胡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而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宋大人么,他正仰着头看着面前失火的客栈,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这胡大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他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奔到宋北云面前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已经软了,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宋大人面前。 “胡大人,行这么大的礼啊”宋北云低下头看了看他,然后笑道“当不起哦。” “宋大人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北云指了指他的旁边,一个已经空了的火油桶子摆在那,里头漆黑粘稠的残留物顺着桶子流到地上,散发着恶臭。 “这这” 火油是军官要物,等闲人是得不到的,但现在这桶子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跟军方是沾染着关系的。 吴县令心中自然明白,但他却并不好说什么,只是仰着头看着宋北云,而宋北云也只是轻轻摇头“吴大人,此事跟你无关。” 看到他被火光映得狰狞的面容,吴县令心中咯噔一声,刚想追上去但却被小鱼伸手一挡“吴大人请回。” 看着宋北云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吴大人再次瘫软在了地上,他知道这次就算跟自己没关系,恐怕也是一场滔天劫难了 而宋北云倒是还真没把这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他能干什么啊这可是火油 火油是什么这就是石油,是重要的火攻材料,因为没有钻探技术,加上北方主要地表石油产区的陷落,如今整个大宋的火油存量处于一种只出不进的状态,存量少的惊人。 一个存量少到惊人的军管物资,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纵火案的现场,而且这个纵火案还是冲着他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有恃无恐 毕竟这一场火大概率是烧不死宋北云的,纵火者心中也是清楚,充其量就是给小宋一个警告。 如果这不是狗胆包天,那什么是狗胆包天 宋北云连夜借着夜色开始赶路,坐在马车上的他脸色极难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意外中被袭击,虽然现在没有危险了,但想来心里却是后怕的,这种后怕很快就转变为愤怒。 他眯起眼睛对小鱼说“小鱼,快马加鞭,中途不要停歇了,见驿就停、见马就换。” “是,宋大人。”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靠在垫子上,面目冷峻,眼神带霜,脑子正在飞速运转。首先,选择第一时间跑路,这个决策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现在没办法讨说法,他不可能去军营之中查案,毕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层级的人背叛了组织,如果是个高层,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连夜跑路,先找到安全的地点,然后再细细谋划,而他现在突然觉得白莲教起义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了,中央的权力范围这几年逐渐转移,在南渡之前这些地方本就是相对自由的自治区,而如今却变成了被首都势力范围笼罩的区域,有些地方上的大佬恐怕坐不住了。 白莲教大概就是穿针引线的梭子,而这场叛乱恐怕并不是那么单纯的农民起义。 “俏俏不怕。”宋北云拍了拍还有些担心的俏俏“现在安全了。” 而旁边的妙言倒是笑了起来“直接杀京官,这帮人好大的胆子,看来谋反的事真的是迫在眉睫了。” 宋北云没有接话,只是不听婆娑着俏俏的小爪子安抚她的惊魂未定,眼珠子滴溜溜的来回转悠着。 妙言也看出了宋北云心里的盘算,她补充道“现在的问题是你要怎么操作这件事,传信回去来不及了,而如果大动干戈可能会提前导致早饭开始。” “你知道袁世凯么” 宋北云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妙言也是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却仍然不明其意,宋北云笑了笑接着说道“袁世凯剿灭义和团,并不是大军压境,而是从高层瓦解。但现在问题来了,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必须除掉的人,我怎么去渗透他们。” “总有人不造反的。”妙言摊开手“哗变一个营足够了,其他大营会因为措手不及而被缴械和逼迫,你只要找到那个可能哗变的大营就行了。” 宋北云轻轻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需要一个大营就能把这件事给办了。” “哦这么神” “嘿嘿,现在我先保密,等到了南昌再说。” 妙言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宋北云开始执行这场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为保证安全,妙言认为宋北云是会给赵性写信的,至于信上会出现什么内容,她大概是能猜到的。 分析宋北云的行为模式,妙言认为他很有可能会投石问路,把路给问出来,然后再来个釜底抽薪,这是他的风格。有时候显得复杂了一些,但好用。 马蹄笃笃,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官驿之上,几人停留换马补充了些水和干粮然后就再次出发,而这次换成了宋北云赶车,小鱼在里头休息。 就这样昼夜不停的轮班,原本四天的路程,不到两天就抵达了。宋北云抵达南昌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乖乖的进城,然后直接把马车开到了离滕王阁不远的大宅之中。 进去之后,他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往床上一栽就睡了过去,这几天基本上没合眼的宋北云总算是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而在此之前,宋北云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司命司令牌往小鱼手上一拍 小鱼自然是知道宋北云的意思,他顾不得休息,在下车之后只是喝了口水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怎的累成这副样子。”红姨心疼的拿起被子给宋北云盖上,然后转头问俏俏“你们路上是碰见什么了” 俏俏点头,面色严肃的说“大事” “那我便不问了,你也快些修整一番。对了,那个黄衣姑娘是谁之前倒是没见过。” “她啊妙言姐,是北云的好友。”俏俏解释道“就就是好友。” “当真是好友我可是不信的。”红姨叹气道“罢了,他不亏待你便好了。” “没有没有,他可是没委屈我。”俏俏连连摆手“那姨娘我先去休息片刻了。” 在俏俏去休息之后,红姨抱着宋狗蛋来到门口正要出门,但门口突然出现两个面白无须的人,他们伸手一拦“抱歉夫人,这几日你最好莫要出门。” 红姨嘴张了张,但却是没有发问,只是默默回到了宋北云的房间里,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大抵是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了,她好歹当年也是举人老爷的原配夫人,读过些书的大户人家小姐。现在看到北云那孩子劳累的模样,再看这些人严阵以待的样子,她心中是有些计较的。 “你即刻将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交于大伴。” “是王管领。” 小鱼将书信递交过去,甚至还给了一个副本,这是典型宋北云风格,只有他才会干什么事都留出一个备份,生怕出现意外。 一切的风起云涌都看似风平浪静,但这里头的暗流已经开始疯狂涌动了,宋北云甚至已经规划好逃跑路线了,但单纯逃跑的确还是有些危险,而且江西可是他的基本盘,基本盘没了的话,对未来的构想和计划都要暂停甚至完全搁置了。 “娘,北云来了”外头玉生的声音传来“他人呢” 玉生走了进来,看到宋北云正躺在床上睡得跟猪一样,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的累成这副样子” 红姨轻轻摇头“你小声一些,这几日他可是累坏了。” “哦”玉生叹气道“北云如今可是不容易。” “那你以后可要帮扶着一些,这孩子心气旺,容易着急。你当兄长的,要多稳他一些。”红姨叮嘱道“我们出去吧,让他歇着,他们今日回来,好好为他们准备一桌饭菜便好了。” 275、二年1月26日 晴 其滑稽之雄乎! 睡了一天一夜的宋北云坐在火桶里,身上披着羊皮毡子,手上端着一碗肉汤,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看着就跟傻了一般。 玉生坐在旁边正在写“习题”,深陷题海战术的玉生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不刷十五张卷子绝对不睡觉,好不夸张的说,现在只要是题目就不可能难得住玉生,不管是多偏门的题,解题思路已经被他“唯手熟尔”了。 “怎得睡了个失魂落魄”玉生抬起头看了宋北云一眼“汤快快喝了。” 宋北云抓挠了一下蛋蛋又挠了挠脸“我做了个梦,梦到我被调去北海牧羊了。” “你还自比苏武。”玉生笑道“快些喝了吧,都快凉了。” 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三下五除二将肉汤喝了个干净,然后他掀开身上的羊皮毡子,走下地来“玉生哥,我要出门一趟。” “莫要太晚回了,省的母亲担心。” “嗯。” 他走出门外,正好瞧见红姨在炉子旁为那宋狗蛋烤着尿片,看到宋北云出来,红姨直接问道“要去哪里这将将要过年了,你便在家中老实一些不好” “哎哟真的有事情的。”宋北云叹气道“姨娘,你也知道我的,要是没事情,我恨不得死在床上。” “呸呸呸,大过节的,说些什么鬼话。你要出去便出去,总是说些古怪话,我瞧你是想讨打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呸呸呸。”宋北云连忙抱拳讨饶“姨娘,那我先走了。” “自己小心些。”红姨起身,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长命锁挂在宋北云的脖子上“十八已满,这长命锁我给你准备了好几年了,你戴上,开过光的有法力。” “多谢姨娘。” 宋北云将长命锁塞入衣服之中“那我便去了。” “晚间回来吃饭,大过年的莫要在外浪荡。” “遵命” 宋北云走出大门前顺手拍了一下正在那摆弄花草的俏俏的翘臀,红姨眉头一皱“北云胡闹” “跑了跑了” 宋北云赶紧跑了出去,而一出门,他的表情骤然转换,身旁也有人取来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接着一个司命司的小太监走上前拱手道“宋大人。” “走。” 宋北云背着手带着个司命司高手直接绕过主路来到了洪城大营之外,他拿出福王虎符在哨兵面前过了一下,接着就直接大跨步的走了进去。 大营中的士兵纷纷转头看着这个嚣张跋扈的年轻人,但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能生生看着他走入主将的大帐之中。 走入大帐,里头并没有人,宋北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直到大营主将捂着帽子匆匆跑了过来。 这大宋的军制要比正常轨迹里的还要诡异许多,就其实除了刺史守备之外,下头的将领虽然职级不高但却有有着听调不听宣的能耐,除了见到虎符之外,基本上是不能被当地的文官所调用。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赵性一朝军政割裂已经非常严重了,这个必须要整顿,不过现在可不是好时机。 那指挥使见到宋北云之后,只见是个少年,心中不免有些轻视,但眼睛一晃却看到他腰上的福王虎符,他当时就肃然了,站定在那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北云。”宋北云起身,表情严肃的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套操作把那指挥使给弄蒙了,他虽是福王旧部,但哪里听过宋北云这号人物,但虎符做不得假。当兵只认虎符不认人的规矩可是福王殿下钦定的,而凭这个虎符借五百人完全没问题,更加关键的是能拥有这个牌子的人,天下不超过一只手,而且除了福王殿下之外就只有定国公能够将虎符转借他人。 可就算不是福王千岁而是定国公,其实效果都是一样的,对这些旧部来说,福王是老大、定国公可是二当家呢。 二当家的话难道就不用听了显然不是的。 “李胜。”那指挥使朝宋北云拱拱手“不知宋大人此番前来是” 宋北云先是缓缓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巧云让我捎给你的信,还有些她捎来的东西明日再给你送来。” 提到巧云,这李胜倒是长出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亏大妹还记得我这个哥哥。” 打开信之后,他端详一阵后,表情骤然变化,他起身朝宋北云拱手“不知是宋指挥使驾到有失远迎。” 信么,当然是宋北云仿的,仿造自己媳妇的印信有什么难度,因为巧云是万绿之中一点红,她曾经炫耀似的说当初一起的师兄弟,现在最少都是指挥使了,所以宋北云才用了这招。 通过“巧云”的信来介绍自己的身份,远要比自己说出来效果更好,虽然更多只是一个心理隔阂的问题,但就这么点隔阂其实在很多时候可以决定成败。 “李哥儿千万不要多礼。”宋北云笑着说道“我只是返乡省亲,顺路给巧云捎封信来罢了。” 在军营中的规矩相比其他地方是要少很多的,男人之间又没有那么多计较,所以这三言两语这个李胜大概就摸清了宋北云的来意。 当然,客气还是要客气的。这人可是皇城禁卫指挥使,禁卫指挥使拱卫京师,上达天听。不管是职位还是能量都要比这种州府驻军要强上许多,而且现在看来宋北云一定是福王或者定国公的心腹。 而从他语气中提到巧云时的柔软来看,这人大概率会是定国公的人,保不齐还是女婿都不一定,毕竟巧云可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跟巧云关系不一般就代表跟小姐关系不一般。 两人寒暄一圈,宋北云提到想去大营转悠一圈,这个要求是有点过份的,毕竟军机要地哪里能随意巡查,不过以他的身份来看,保不齐是上头派下来的特使,所以这李指挥使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宋北云在大营中溜达了起来。 宋北云曾经在福王大营中来回折腾一个多月,对营区熟悉的很,他转的地方都比较偏僻也比较敏感,比如武器库、比如匠造坊。 等一圈转悠下来,那李指挥使仍然没明白宋北云的意思,但宋北云却是大概看了个通透,这个大营没问题。 之所以说它没问题,其实是有两个根据的。第一粮草储备并不丰厚,属于正常的吃完一批来一批。福王手札上说过,军士哗变如非战场,定是早有预谋,粮草必会囤积,有时甚至可见满仓积粮。第二就是武器,但凡预谋哗变的大营,无不秣马厉兵,武器铠甲都会保养得极精细,工坊也会日夜赶工打造箭矢、盔甲等物。 但这个大营中,武器只有不到一半得到了保养,应是日常操练所致,匠造坊中更是疲敝不堪,匠人们成群坐在其中聊着白花花的腿子和女人的胸脯,炉子也是凉的,一看就是很久没有铸造箭矢之类的东西了,节前综合征让他们也无心工作。 这样的情况下,就是对哗变毫不知情的大营,也就是说这个大营并没有被那些将要哗变的大营当成自己人。 “李哥儿,借一步说话。” 宋北云环顾四周,小声说道 而与此同时,在修水大营之中,这里的营指挥使正面色严肃的坐在那,他的面前则是一名女子。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去挑衅那宋北云。”那女子指着指挥使呵斥道“若是因你的缘故,让教主的计划被识破,你可知罪” “坛主我只是想为教主分忧。” “分忧哈,我看你不是分忧,分明就是添乱。宋狗何等的机敏,你如此纵火也无法将它置于死地,徒增他的防备,这也算分忧” 那女子英气十足,手握着剑在大营中来回走动“罢了,那宋狗连夜逃跑,想来也是个绣花枕头。如今你等便是等待时机,年后一举夺下江南西道这富庶之地与教主里应外合,打那宋廷一记措手不及。如今你等筹划的如何了” “坛主,如今已万事俱备,就等再拉拢几个大营共举大事了。” “你可千万要小心,莫要走漏了风声。” “坛主放心,都是自家兄弟。” 那女子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出去之后她对身边的人说“即刻启程,我们去往洪都,盯住那宋狗。” “坛主,那纵火之事发生后,若是他有所怀疑” “我还不信区区一个宋狗能聪慧到这等地步,那日从他连夜仓皇出逃便可看出,此人只是个胆小鼠辈罢了,不足为据。” “坛主英明” 站在大营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认定这番伟业定能成功,到时大业得成之日,便是那心想事成之时。 怀揣着满满的期待,她登上了前往南昌的马车。而在路上时,她脑子里想着的全是怎样把那个宋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276、二年1月26日 晴 爆竹声声催新年 明日便是新春佳节,今日从一早开始城中就开始燃起了爆竹,家家户户也都开始贴桃符、画门神,一派新年气象。 而宋北云此刻在厨房中开始操刀准备年夜饭,今日他才是主厨,其他人只配打下手。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妙言因为在陌生环境里,所以显得特别粘宋北云,厨房禁地除了宋北云就剩下了她了。 “头菜嘛,就来个酒酿江鱼。”宋北云一边把鱼切块,一边介绍着“赣江里的鲜鱼去鳞去内脏,洗干净切小块用姜蒜和豆酱、黄酒腌了,然后起锅烧油,把沥干的鱼块下锅大火爆,等两面金黄之后下豆豉、甜米酒、酱油,翻出香味加水收汁,再加糖,最后加姜末和一点辣根茱萸,起锅。味道鲜甜浓厚,入口绵软鲜香。” “可以呀。”妙言嘿嘿一笑“然后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这年夜饭对于宋北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用料绝对是奢华的,熏火腿、酱鸭子、红烧鸡、爆炒风干牛肉、冬笋蒸咸肉、闷羊排。 而最重要的一道菜则是他老爹的拿手名菜,虽然叫不上名字但却是宋北云每年都要制作的传统大菜。 这道菜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那就是先取五花的熏肉洗净上过蒸,等肉酥烂时取出放凉,接着外头裹上鸡蛋液和米粉冷油下锅炸,等到米粉开始蓬松金黄时取出,再上锅蒸两个钟头,等出锅之后最后回锅大火油炸。 这一道菜吃起来热腾腾、香喷喷,熏肉的香味混着油香,咸味适中,米粉增加了酥脆的口感,蒸过的肉又入口即化,光是这一道菜就能吃下三大碗饭。 这些菜全部就绪之后,时间也来到了傍晚,外头的窗口已经有好几个脑袋趴在那眼巴巴的看着宋北云忙活了,他回头笑了笑“快好啦,最后一道菜了。” “你倒是快些嘛,你那香味把我馋虫都勾起来了,我这肚子叫唤一整日了。”俏俏趴在窗口不满的嚷嚷“快快快。” “不行,男人可不能太快。” 宋北云从冰水里取出一块豆腐“最后一道菜了,你们先去候着,等会来端菜。” 这最后一道菜也是一道非常精妙的菜,因为是汤所以制备起来格外复杂,首先三块豆腐切成片,每两片之间都夹着肉馅,而这肉馅也是内藏玄机,七分猪肉、一分去壳的河虾再加一分火腿,最后再放上切碎的荸荠。小心翼翼的将夹着肉馅的豆腐摆在盆里,再覆盖上另外一种肉糜制作而成的肉丸子。 这个丸子可不是随便捏捏的,而是在肉糜中加入稀水和的面粉和芋头泥还有时令的野菜,做成两个拳头那么大团子,而团子里头再包裹上这调过味的鱼肉泥,再包裹进一大快猪皮冻。再将这豆腐与肉丸子放上蒸锅。 在等待出锅的空档,宋北云用十二味山珍和羊肉、鸡肉和一条鲫鱼吊了一锅清澈微泛黄的高汤。 等那豆腐出锅之后,将这锅中鲜美的高汤浇下去,最后再撒上一些点缀的东西,宋北云双手一拍“来端菜” 一道一道的菜肴被端上了桌,屋里的香味弥漫着,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别急。”宋北云指着旁边的桃符“玉生哥,走啊,贴桃符点爆竹去。” 在外头忙活的时候,宋北云见不远暗哨处扔有人在值守,他转身进屋拿了不少钱出来,来到暗哨处“这些钱你们拿去与弟兄们分了,这大过节的谁都不容易,多多担待一些。” “这宋大人,职责所在,不敢当啊。” 笑话,谁敢收宋北云的钱,就连王大伴看到他都脑袋仁疼,他们这种小卒子收了他的钱,还能有命回去啊 “拿着。”宋北云把印信往他们怀里一塞“这些票子落地,你们必死。” 大内高手们赶紧手忙脚乱的把这些票给放好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拱手对宋北云道谢。 “辛苦了。” 宋北云道了声谢,转身回去了。他办事从来都有个特点,那就是他喜欢当散财童子,但凡是给他办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美滋滋的。即便不喜欢这个人,哪怕看在钱面上都得对宋北云呵护有加。 其实这几日是哗变概率最高的日子,但宋北云认为这些人不会聪明到这个程度,不是看不起天下英雄而是真心觉得这帮人智商不太行。 因为如果真的定档这几天,那日就不会有火烧宋北云的事发生,大概率会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跑来将小宋一围,乱刀砍死。 还是那句话,人世间最经不起的就是琢磨,有些事连带着前因后果,一琢磨就清晰无比,根本不用过多的去担心。孔明的神机妙算难道真的是靠王八壳算卦吗 当然,小宋现在手头上的线索也不够多,不能推定他们到底打算什么动手,不过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再过几日恐怕八百里加急就要过来了,而那时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虎符了,而是皇帝亲命的丹书铁劵和尚方宝剑,那会儿宋北云就能开始一波大扫除了。 嘿,说来有趣。嘴巴上说着低调低调,可他哪一件事是低调的如果平叛成功的话,回去必然要糟了。不过小宋倒也是做好了准备,有了处置办法,不过就是惹点事嘛,别的不行惹事可不是拿手好戏 贴完桃符、燃完爆竹,年夜饭也就开席了,果然不出小宋所料,他的手艺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特别是那道繁琐又土豪的炸熏肉更是让人食欲大开,即便是妙言这样秀气的姑娘也生生吃了有三大碗饭。 看到一桌子人吃得开心,宋北云也是满心欢喜,不过总归觉得是少了点什么,想来大概就是没有电视里的一年又一年特别节目和每年都会反复播放的春节序曲和金蛇狂舞。 当然,也没有了春晚,虽然不一定要看,可打开电视放在那也是一种精神象征,土气而恬淡。十年了,每年过年时,他都会格外想念那个被无数人吐槽的春节联欢晚会。 这个大概就是失去了,才懂什么叫珍贵吧。 而在这万家灯火之时,那白莲教的女子与她两名下属正坐在马车上吃着干粮,抱着剑畅想着未来。说要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花不光的金银财宝,如果宋北云在这,一定会觉得她们像是那种买了彩票还没开奖就在筹划着五百万怎么花的人。 有点蠢,但其实换个角度来说,这大概也就是这个时代支撑人们造反的原因吧当个皇帝,用金锄头种地去 不过另外一边可却不是这样,那李指挥使正在酒楼中宴请其他兄弟大营的指挥使,故意让人看上去喝多了一些,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这些话自然都是宋北云教他说的,宋北云还说只要这样说了,自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他多少是有些不信的,但人家上级领导都这么吩咐了,他能干的就是服从,所以自然就以微醺之姿说了许多许多往日说出去要杀头的话。 他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如果到时传出去,宋北云又不管他的话,恐怕是真的要糟。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真的如宋北云所说的那样,在散席之后果然有人在深夜时分敲开了他所住的客栈的门。 上来先是客套一番,接着就开始给他做起了思想工作,那种一字一句都是“兄弟是为你好”的姿态其实是非常有蛊惑力的,如果李指挥使不是早就被宋北云打了预防针,说不心动绝对是假的。 但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他们一口一个镖旗大将军、一个口一个兵马大元帅的,想想就知道了天底下一共才几个大将军几个大元帅,一个指挥使都能给大将军,那最后不就是将军手底下三百人、元帅手下八百人 这跟草台班子又有什么区别心中有了这种抵触情绪之后,他反而清醒了起来,顺着对方的话用宋北云交代的话开始交流了下去。 “江州四个营、信州三个营。如果李兄弟能一并共举大事,这洪城定然能轻易拿下,届时我等一并合围,江南西路这富庶之地便是我等囊中之物。” “可洪城只有你我两个大营,孤木难支。”李指挥使满脸沉思,仿佛动心了一般“谋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李兄弟,你听哥哥一句劝,届时大事一起,你那一个营便是江中孤岛。更何况若是不拼搏一番,一辈子都只是个臭丘八,你可是不知,如今这大局近乎已定,只要等大年初八入夜,启明星一亮,便是共举大事之时。”那人表情变得亢奋起来“而我等稳坐江西两个月,临安那处便能举起大旗,届时狗朝廷便是一叶孤舟,要不了几日便能杀入金陵城李兄弟,你就不想尝尝金陵城中那些个娇滴滴小娘子的滋味” 李指挥使眉头轻簇,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哥哥,可给我个章程” 277、二年1月27日 雨 初一 无题 天气阴冷,丝毫不见春天即将到来的气息,小宋坐在书房里抱着暖炉子看着外头发呆。 这是典型的小冰河时期征兆,一个小冰河时期从开始到结束也许要持续五百年以上,而历史上最有名的小冰河时期就是在元朝统治之后的1350年到清朝中晚期的1850年这段区间。 元朝统治时间将将差一些一百年,以一百年计算,一共发生水灾九十多次,旱灾八十多次,雹灾七八十次,蝗灾六七十次,地震五六十次,风霜雪瘟加起来一百多次。而在土豆、玉米、红薯引进中国之前,到明朝时中早期时,粮食问题间接导致人口锐减一半。 现在如果小冰河时期真的提前到来,那么留给小宋的时间就不多了,如果不干点什么的话,未来几十年里恐怕天灾人祸会让整个东亚成为一团烂泥,天灾导致的人祸会蔓延到各个角落。 这不是小宋想看到的,他想历史留名、想万古长青,而不是整天和灾民、饥荒、瘟疫以及北方的游牧民纠缠在一起。 这没意义,战争虽然让男人热血沸腾,但战争之后的满目疮痍谁来收场 “好难啊” 小宋感叹了一声,他暗暗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属于幸运者里的不幸者。如果他来到的时代是风调雨顺的隋唐初年,那会儿随便找个地方一猫,占山为王的发展十几年,出来之后横扫欧亚大陆然后再研发海运技术横渡太平洋去美洲挖高产作物来吃,最后提前一千二百年进入前工业时代。 或者是去到清朝末年抱大腿,抱到一个是一个,以自己的前瞻性对未来局势指手画脚,然后再安稳的活到新中国建立后以高官职位退休并在老干部疗养院里晒太阳,让名叫“爱红”或者“建国”的儿女给他讲讲杂交水稻的进展。 这都是很好的,同样是进历史书,轻松点难道不行吗 可偏偏他来到的是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得位不正的大宋,天灾连年、外敌环伺、内斗如虎,科技近乎停滞,还碰到了小冰河时代的提前。 这真要命啊人家穿越都是享受生活来的,他倒好,女娲补天来了。 “嗯”小宋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满心丧气“好烦啊,好想要红薯、玉米、土豆和杂交水稻。” 这时正好妙言从外头迈着小碎步和俏俏从窗口路过,正听见小宋在说土豆红薯,她停下脚步趴在了窗前,伸手拍了拍小宋的狗头“又想屁吃呢” “你看看这天气,从去年开始雨水就增多了不止一倍,这典型的小冰河时代前期征兆,你琢磨琢磨,现在真的头疼了。” 妙言算了算,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从去年开始整个气候都变得古怪了起来,而且各地天灾频发,照这么下去粮食减产已成定势,她突然就明白了小宋为什么愁云惨淡了。 “那我给你提个醒,整个大宋造船术最好最强也具备海船技术储备的。”妙言伸手捏了捏小宋的脸“是被你按在庐州不敢动弹的金家。” 宋北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网络啊,他那少爷一直对我心心念念,我不得好好的做好应敌准备么”妙言嘿嘿一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至于你怎么操作那就是宋大人的事了。” 这么想来好像还真是,之前就听徐立说过,这天下的船有一成是官府造的、一成是徐家造的,三成是民间造的。剩下的五成可都是金家造的,而且金家的造船术天下一绝,都是造的大船、楼船,以坚固耐用驰名天下,虽是价格昂贵但订单却络绎不绝,据说他们一家祖上就是给隋炀帝造龙舟的大匠。 “唉”宋北云起身“可以有,我这就去找徐立。” 很快,小宋就拎上了一支火腿两只鸡,沿路来到富丽堂皇的徐家大宅,因他们家没人有功名,所以门口的小厮看上去懒洋洋的,而知道宋北云的来意之后,通报了一声就让他走了进去。 走进徐家的宅子,宋北云算是知道什么叫天下顶级有钱人的豪宅了。这地方光占地一百亩,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至还引了山中的流水在院子中自成小溪,小溪中还有鱼儿游走,憨态可掬。 院中小亭里有几只名贵的波斯猫懒洋洋的趴在专门为它们准备的猫炉子边上打盹。 猫炉子啊这有钱人狗日的太奢侈了,多少穷人都点不起炉子,他居然给猫点炉子。 “徐立啊。”宋北云在门外嚷嚷起来“你好大的狗胆子,让本官在这等你。” 正喊着,里头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老头,宋北云一见连忙拱手道“徐伯父” “进来进来,在外头嚷嚷着成何体统。” 徐立的爹自然是认识宋北云的,这两人合作也有些年头了,只不过以前的小宋现在成了宋大人,但这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小宋和徐立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都是面前这个老头在暗暗支持着,小宋对他也是颇为尊敬。 “长卿兄呢” 宋北云走进去之后小声问道“怎的不见他了” “嚯,如今知道叫长卿了,你那一口一个徐立可是比老夫都顺口。” 徐家老爷子倒也是个开朗的人,毕竟自幼经商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见过,心胸倒也开阔的很。要放在其他人那边,直呼其名如同揪着头发骂娘,定然是要引来不悦的。 “这我跟他之间是叫着玩的,没那个意思。” “懒得管你们。”徐家老爷子吩咐雇工端上茶和糕点“算你小子还有点心思,知道年初一来给老夫拜个年。” “那是自然,给伯父拜个年属实正常不过。”宋北云拱手道“祝伯父福如东海、万事顺意、心想事成、年年有余。” “小子嘴巴是甜。”徐父抿了口茶“你家徐立跟我闹了别扭,这几日去了修水岳丈家中,过几日才能回来。” “他又干什么了” “不提他了,提了来气。”老头气哼哼的说道“我说我要散尽家财,他非要与我争论。” “散尽家财为什么” 老头叹气道“太大了,此等庞然大物,再若是不放手,沉水之日就在眼前。” 宋北云没接话,但他其实是认同的,徐家在金家势颓之后,简直就是一家独大,现在全国行商都喜欢用徐家的印信而不喜欢用朝廷的印信,因为徐家印信制作精美不易仿造,而且徐家的物流货运满天下,到处都能兑换,这是什么概念这就是代表徐家拥有了印钞权这是与天家争利,弄不好可是真的要翻车的。 老头子到底是老头子,经商一辈子眼光到底是毒辣的,他的想法的确是没有错的,但说是散尽家财这个也有点过了。 “这样,伯父。”宋北云想了想“我在户部呢,也有几个朋友。等过了年,我去与那几个朋友细细商议,看看这事该是如何操弄,您也莫着急,就如今天子可没心思折腾你。” “可迟早有那么一天,金家便是前车之鉴。”老头叹气道“金家捐款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之后那半年的所谓公私合营却是让他们失透了骨血啊” 宋北云嘶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伯父,这金家造船之术如何” “那自是顶尖的,这天下龙骨之术,能也只能这金家造出来,晚唐时金家上代老太爷便已是闻名天下的造船大匠。” “海船他们能造么” “能怕是也能,只不过海船耗时耗力且出远海九死一生,已是许久没人去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觉得这是正常的,海船技术其实唐代就已经有了,只是后续比如食物储存技术、天文学、航海学这些应用没跟上,逐渐就封印了起来,等后续科学成熟了可以直接拿出来改进并使用,不然几百年后的明朝初年那七宝太监下西洋是用的诺亚方舟不成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要排上计划了,光是武器研发显然已经不能应对未来复杂的局势变化。 “对了,伯父。这些日子有没有可疑之人就是说客。”宋北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些不着根基的话。” 徐老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这可疑之人却是不少,前几日还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宅子周围晃着。” “伯父,我与你说件事,你心中有计较就好,切忌往外说。” 宋北云把江西这边白莲教勾结大营谋反之事说给了徐老头,老头一听脸都白了,哪能还不知道这里头问题的关键。如果真的是让那些人谋成了,徐家也就完了。这样一个富户,反贼们是不会放过的,就是要钱呗,可一旦徐家给钱支持了反贼,最后的结果都是不言而喻的。 “你有法子” “已在办了。”宋北云起身“伯父,这几日招呼家中护院家丁,严阵以待一番。十日内定有分晓。” “唉若是徐立能如你一般,亦或是你是我的崽可是太好了。”徐老头无奈的叹气道“你家徐立可是太倔强了,且还有些书生意气。” “哈哈哈伯父莫慌,等他回来,我帮着您教训他一顿。”宋北云笑着转身“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伯父一切都多加小心。”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78、二年1月28日 晴 初二 翻手作云覆手雨 老王垂着手站在赵性左手边,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眼神却是一片肃杀。 赵性拿着信的手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他现在虽然看似十分平静,但一直陪伴左右的老太监却知道,他的心中满腔愤怒已经燃烧了起来。 “狗胆包天狗胆包天”赵性喃喃说道“真是狗胆包天。” “老王。” “老奴在。” “召尚书省、中书省、兵部速来见朕” “老奴遵旨。” 很快,上书房中就堆满了人,赵性把信扔到了地上“你们自己瞧瞧。” 左右相加兵部尚书传阅起这封重于千斤的信,看到上头的内容之后,他们都面面相觑。 “官家,仅凭这只字片语如何断定江南西道有将谋反作乱” 赵性强压胸口的火气,别人他不清楚,宋北云他最清楚不过的,只要从这个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无一不应验,而信上也说的清楚,除了那一把火之外,沿途也有些异样的事情,诸多蛛丝马迹都已经呈现出前兆了。 宋北云逃离星子之后,一路上见驿就停,中途不断收集资讯,一直到目的地,这其中都反复出现了兵丁调动和粮草运输的问题。 本来这是件稀松平常的问题,但综合时间段和频率来看,它就变得不那么正常了。年前的内陆驻军居然进行多次换防,还有大宗的粮食车队进入到江西境内,虽然是化整为零,但驿站上的驿丞对这些东西可是了如指掌。 宋北云把自己自己发现的东西都汇报给了赵性,赵性通过自己的判断感觉这里头绝对也是有问题的。 “艾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如何能说出这等话来”赵相沉下脸来“大营换防汇拢、粮草异动,这些若不是有问题,何为有问题” 而另外一边的尚书令,也就是陈相半闭着眼睛,沉声说道“官家,此事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但如信中所言,如今调动大军倒也是晚了,不如先如信中说,赐下尚方宝剑与天子印信,先试着防患于未然。” “陈相,以你之意是我们便在这等着”赵相厉声问道“将一路之百姓交于叛军” “赵相为何如此躁动,我几时说不予处置只是如今事到临头反而不可操之过急。此事还是要请枢密使左国公来共同商议。” 赵相一听就知道这老狐狸的盘算,但仔细想想的确也是没错,让定国公过来才是最好的法子,他带兵平叛就好,这其他人就莫要瞎出主意了,出的好没有功劳、出的不好还要受责难。 “请定国公。”赵性冷哼一声“王伴伴,再赐下尚方宝剑和天子印信过去,允那宋北云便宜处置,速去” 听到宋北云这个名字,赵相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心中一惊怎的又是他 但到底是修炼多年的老东西了,他并没有表示出来,只是和其他人一并等在那里,一直到定国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定国公你可算来了。”赵性脸上一阵关切“莫要多礼了” 定国公现在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当他得知这件事时,他的胡子都气得翘起来“还有此等事情” “是极”赵相回头说道“定国公,若是当下即刻发兵,需要几日” “整备、点将、分兵、出行,四步最快需三日。期间还要调动粮草,若要抵达江州,大抵需十二至十五日。” “太慢了。”赵性感觉自己鼻子里都快喷出火来“为何会如此慢” 定国公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慢也没法子,这已是训练有素的了,一般大军出动都是以月计,一月两月不嫌少、三月五月不嫌多,打一场仗长则年、短则八个月的比比皆是。 再加上江南西路山高水长,大军出行多有不便,时间只会更长绝无可能再短了。 “官家,如何” “去吧。” 耳边发兵平叛开始走流程,而宋北云则站在一张地图面前,上面标注着各个大营的区间,旁边则站着一身便装的营指挥使。 “李大哥,两万人上下是吧。” “三个总营,十余个大营,还有妖教徒。”李指挥使如实说道“这便是我这边得到的消息。” 宋北云标注出了几个不参与谋反的大营“李大哥,你有几分把握说动这些指挥使出兵” “并无几分把握,不见虎符不许出征,这是规矩。” “那如果尚方宝剑呢” “如果验证是真的” 对啊,尚方宝剑倒是真的有,不过想调兵的话,还是不行的,因为无法界定到底是不是真的,除非像福王那样可以刷脸的,拿着把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佞臣,像宋北云这样拿着尚方宝剑的话,过去就是给人送人头。 “那如何调兵” “有天子印的宋哥儿你不知道吗” 啊这个宋北云是真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虽然他知道有这个东西,但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可以直接号令大军,听那个意思好像权限还高于总兵符。 不过这里没什么逻辑问题,皇帝嘛,天下都是他的,军队要是调不动那还说个屁的皇帝。 宋北云现在就是等了,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现在书信已经到了。那么等回信大概是初五初六的样子,最好是初五。因为那帮人初八就要动手了,等起义发动了,就难办了,最好是能逐个击破,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 然后一路带兵横扫过去,将江州拿下是最好不过,上上签就是不发生冲突,但这很难宋北云没有十足的把握,反正他现在就是把一切该做的都干了,剩下了交给老天。 “赣州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宋北云叉着腰看着地图“这里去赣州路程太远,他们不一定有那个影响力。主要集中在赣东、赣北。” 造反的地方集中在南昌、九江、景德镇,这三个地方刚好在鄱阳湖边围了个圈圈,如果让他们形成合围了,就麻烦了呀。光一个鄱阳湖就足够他们自给自足,还加上徐家农场和各地发起的支农政策,江西现在可算是整个大宋最大的粮仓呢,粮仓被掐断了,到时候浙江、广西再如火如荼一把,加上越南和云南的进攻,这 贼老天要亡他赵家江山呀。 “李大哥,书信给福王爷送去了吗” “昨日便已经送出了,只是王爷在福州,怕是来不及” 宋北云摇头道“天王老子来了差不多,其他谁都来不及了。让福王爷知道就是让他做好准备,给大宋留最后一个根儿。” “啊” 看到李指挥使的表情,宋北云连连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办事情都要往最坏的考虑打算,至少真到了那一步还能有个退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过就现在的形式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问题不大,就等金陵城那边的信号了。” “哦宋大人说的可吓我一跳。” 宋北云点点头,然后坐在了凳子上,开始用笔在地图上画了起来。 他真的是无奈,这纯是赶鸭子上架,全凭在福王给他的兵法上学来的知识,穿越者知识一点都用不上,他玩游戏都是造满两百个人口的大和舰框起来a过去,让他去领兵打仗闹呢。 当然,如果硬要说能熟练运用什么的话,那就是什么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游击战、持久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他唯一能够使用的兵法了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真的不是。他能搞出大炮火枪,这不假。但让他去搞城市规划,他就完了,在城市管理方面,他撑死就是一县长水平,可能还不如一点。 而真正的领兵打仗,他可能连巧云都不如。人嘛,谁都想当那个万能的,可谁又能是万能的呢,小宋虽然不是骄傲自满,但他认为他现在已经非常优秀了。 “头疼啊头疼。”宋北云叉着腰看着地图叹气“老天保佑穿越者啊,别让我就这么完蛋了。” 说完之后,他仰起头看了看天气,突然一拍脑门“李大哥,等金陵城那边的信来了你就去给那几个大营送上一批肉。” “啊送肉” “对,送肉。”宋北云点头道“买肉的事,我来办。保证事半功倍” “啊” 见到这个憨厚的老大哥满脸不解,宋北云满脸坏笑的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起来。 听完之后,李指挥使哭笑不得的说“这可还行” “试试呗,反正总归是比硬拼要好,兄弟们的命不是命啊” “也是。”李指挥使想了想“那便这样办了。” “没办法啊,我也想战场上堂堂正正,可无奈我是真的不会领兵打仗,这法子虽然阴损了一些,但大家的小命都能保住,爹生娘养的,都不容易。” “宋大人所言极是,再者说了,战场之上也说不得什么仁义道德了。”李指挥使叹气道“怎的这大过年就如此糟心。” 279、二年1月29日 晴 初三 无题2 越来越多的资讯慢慢开始汇集到了宋北云的面前,除了赣东北三巨头之外,还有徽州一部分地区,也就是之前宋北云所在的祁门县地界左右。 再往下则是衡州永州郴州,三洲一体,一路延伸到柳州,这一条线似乎都好像设计好了似的,生生在大宋本就已经施展不开的国土上划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将鱼米之乡和前线彻底割裂了开来。 宋北云看到这些资讯之后,其实整个人是傻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方式的造反,毕竟在固有思维中,大部分的起义、造反都是以点扩面,而这却是一点拉成线,这不是活该被包抄么 别说他了,就算是熟读兵法的指挥使也没见过这样的造反模式,这不合常理。 “我觉得很有可能这其实都是障眼法。” 宋北云抱着胳膊站在沙盘前凝望着上头的旗帜“所有的点在一条线上,最后恐怕是要等广西那头跟临安那头把这一条线给串成一大片。李大哥,快马加鞭送一个信给福王殿下,就说康王要反” “为何不是送给官家” “我的李大哥哟,文武百官本真就对王爷这样的身份百般猜忌,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事是康王在作祟,你想想同为兄弟的福王爷会如何到时可别说兄弟保不住你,你八成要被调去看粮仓的,这东西清洗起来可是无情。所以在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之前,有些事一定要是福王千岁先知道。” “原来如此”李指挥使拍了拍脑袋“果然你们读书人脑子好使。” 宋北云摇头叹息道“脑子真好使,也不至于这么头疼了,我们来看看这一路上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超过五万人了。” “我们有多少” “八八百。” 宋北云一听,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娘的,盘他”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防,宋北云先要确定整体思路。这里头有待解决的几个问题,首先就是粮草和人手的问题。现在问中央军要人肯定不可能了,即便是从信一到就开始调度,等到一切筹划完毕能够出城,半个月都过去了,大军开动又是半个月,等到了城池底下围城又是最少半个月到一个月,算半个月好了。等他在这等到了资源,杭州都他娘的姓了白莲教了。 所以小宋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幻想,一门心思准备自救打仗了。 “粮草人手的话,我们学叛军他们掠我们也掠,看着抢资源谁快,他们攻城略地,我们急行军堵他们。打快速阻击战,不恋战、不围城、不整肃,遇城则绕,尽可能吃掉一切他们来不及吃掉的城池,形成黑白棋夹角,切断他们这条线,让他们连不成片。”宋北云眯起眼睛“大营中还有多少硝石、硫磺” “尚富余许多。” 小宋点了点头“还好。” 接着宋北云深吸一口气“他娘的,尚方宝剑怎么还不到没时间了。” “应是快了。” 宋北云点点头“彻底放掉江州、徽州那一片,那边不管了等朝廷来收拾,我们一路向下打过去,争取以最小的损失争取最大的胜利成果。” “宋大人您这不是挺会打仗吗” “我会个屁啊我会,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宋北云叉着腰“现在谁都不可信,除了咱们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今的南昌城” 宋北云来回踱步“我们的原则,是朝廷指挥枪,不是抢指挥朝廷。但也讲究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这次要玩就玩把大的。” 接着他又回到地图前面,点了点他们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笑了出来“等天子印到了,当夜我们便行动,所有人手上绑上红布,听我号令,口令是河山一统” 李指挥使一抱拳“末将听令。” “唉别别别别别”宋北云连连摆手“我不是将,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得自救。” “最后,李大哥。我这便去准备些酒肉,届时你送往作乱的大营中。等那天夜里,你最好能以共同起义之名,邀请其他指挥使去往天上坊大宴一场,之后在其中藏匿刀斧手,等我信号一起,你便把那些人全部给斩了之后我们便去收编他们的队伍。”宋北云摸着下巴“天亮之前夺下洪都府,李大哥留下驻守城池,我则领一部分人一路南下,扫荡过去。” “好” 这一番话听的人是热血沸腾,好男人自当沙场建功立业,这等壮还激烈的事轮到了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什么推脱之理。 “那李大哥,去准备吧。” “我等以何为号” 宋北云想了想“烟花,你听到那震天的爆竹声便动手。” 两人分头,宋北云回到了红姨那边,关上门把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再接着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红姨立刻大惊失色,而俏俏却是满脸惊恐的抱着宋北云的胳膊“我们跑好不好” “跑能跑去哪里。”宋北云苦笑了出来“我们在敌人大后方,到时路上一堵,我们就是瓮里的老鳖。” 倒是玉生他一脸镇定的看着宋北云“有何事能是我做的” 宋北云拍了拍桌子“护好这个家,若是南昌城夺不下来,我会想法子带你们走。再不济一家人死一起好了。” 说完,他看向妙言“抱歉啊” “说这种话,好感度减一。”妙言靠在旁边说道“其实你们都不用慌张,如果小宋的计划能成,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古南昌便是富庶之地,即便是围城也需个月才能破,那时朝廷的人早就过来了,而小宋说不得已经打到南宁了。” “你太高看我了。”宋北云摇头道“我尽可能的往外突,不让敌人完成会师。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如果我死在外头,玉生哥你得帮俏俏找个好人家。” 俏俏当时二话不说一个飞踢就踹了过去 “哎哟”宋北云捂着腰“完了腰子坏了。” “啊”俏俏信以为真,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别理他。”妙言拽着俏俏“你看他那死样子,就是在逗你。” “不理你了”俏俏哼了一声“你总说些不吉利的话” 宋北云拍了拍俏俏的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领兵打仗我比你们晃多了,九死一生好吗。” “那你就不能说等平了叛就回” 俏俏一句话还没说完,妙言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笑着说“童言无忌呸呸呸。” 宋北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了,今日初三,还有几天消停时间,多的都不要想了,静待佳音。” 五天,最后还有五天,这五天时间宋北云突然就觉得有些白驹过隙了,完全没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在天子印没到之前,宋北云做了几个大号的烟花,晚上带着俏俏他们放了大呲花,还一起包了饺子和汤圆。 之后大年初四那天,他再次上门找上了徐立的老爹,问他开口要了一千头羊一千头猪,徐立的老爹当然照办,不但如此还悄悄跟宋北云说,他这几日已经做好了准备,农场中囤了三十万石的粮食应对不时之需。 这老狐狸当真是嗅觉灵敏,他以自己的渠道还真打听到了一些风声,而在风起之前,他已经开始在琢磨退路了。 他说只要小宋能够夺下这座城,后续粮食根本就不用太愁,至少能管两个月,农场的产能保守估计能支撑那么久。 宋北云也不跟他客气,只是保证这次回去之后给他弄个红顶商人的名头,老头子当然不知道红顶商人是什么,但听宋北云那样子,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事。 “伯父,若是方便,你如今可以开始召集工匠了。”宋北云小声说道“铸造弓弩、铠甲。” 他将一张纸条递给老头“切记,不可外传。偷偷的干,声张的不要。” “好说。” 一切都似乎妥当了,就等着那股东风来了,宋北云有个预感,明天那东西就会到,有了大统、正名傍身,有些事就容易许多了。 晚上时,宋北云坐在书房里夜观天象,他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南昌这鬼地方,邪门了还。” 而与此同时,赵性靠在龙椅上,他一丁点睡意都没有,皇后临盆在即,但整个南方都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想不到如今这最大的期望还真落在了那个怎么看都怎么不靠谱的宋北云身上。 但期望归期望,赵性也不傻,他就一个人面对数万甚至十数万的叛军,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说不准还得提前给他立个衣冠冢。 一想到这,赵性就觉得那老歪脖子树的栽种迫在眉睫大宋要完啊。 “官家,该歇息了。” “那边有信来吗” “回官家,没有。” 赵性仰过头去,长出一口气“完了完了” “官家,吉人自有天相。” “天相要不你且去试试,单枪匹马对战十万叛军。” “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280、二年1月30日 晴 铁马冰河入梦来 老天爷到底是没有太为难宋北云,尚方宝剑和天子印信被一个满面风尘的太监和那匹到地方就累死的马在大年初五的清晨时送到了宋北云的手中。 “宋大人,官家对你说。”那太监喘着粗气“若是成了,朕保你十代衣食无忧。” “你回他,老子第二代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宋北云掏出一块银锭子塞入太监的怀里“路上的情况怎么样” “回宋大人,不是很好,许多地方已是断了通路,我都是走的夜路和小道,官道已经拉了闸口。” 果然事情的发展到底是没有超过宋北云的预料之外,他们还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好了,你快些回去,再晚就走不脱了。” “宋大人,官家还交代等他回来,朕给他弄个大食的娘们爽爽。” “哈”宋北云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屋“滚犊子。” 小太监走了,而宋北云手握着尚方宝剑和天子信,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慌,之前说的是一套一套的,但真的是事到临头了,他却不由得腿肚子发颤,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这阵仗,如今一上来就是要当一把王阳明,这玩意谁顶得住啊 小宋叉着腰靠在树上缓了一阵,然后一拍大腿“干就完了” 他找到了李指挥使,让他今日就发布宴请之事,明日一早就把那些腌制了的肉食送往各个大营之中,提前犒赏将士。 李指挥使虽说不是那么聪明也憨憨的,但执行力和临场能力的确是要比小宋强的,他一点头一挥袖就出去办事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而宋北云坐在那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两只脚不停的抖着,手心也全都是汗。 他撕下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脑袋里却已是一片空白,心也在砰砰砰的跳。 “老天爷,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求你的份上,给个面子吧。”宋北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次你保佑我活下来,我回去之后杀三头猪祭天加一头牛” 不过他说完之后自己也笑了出来,无言的摇了摇头。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时间却是不饶人的,等李指挥使回来复命时,已是黄昏时分,他说众多叛将都已欣然受邀,丝毫未有疑惑。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宋北云心里哪怕有一万个badend也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各部将士准备,分包到伍长,每个伍干什么一定要清晰起来,别给我事到临头当了怂包。”宋北云拍下了桌子“记住,红布为记河山一统为号” “末将得令。” 宋北云点头道“剩下那些未腌过的肉分发下去,给将士们吃顿好的明日一切都看他们的了。” “末将替众弟兄谢过宋大人” 晚上的时候,宋北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现在需要足够的冷静,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干扰情绪,而家里人也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即便是俏俏想要找他玩都会被红姨给抓走。 而宋北云则在房间里剪下了自己一撮头发,放进了香囊里,虽然这件事很娘,但总好过连个衣冠冢都建不起来,他将香囊挂于墙上,叉着腰来回走动着。 就在这时,玉生走来敲门说外头有几个人来寻宋北云,他走出去之后,发现是李指挥使和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 那几个人见到宋北云之后直接单膝跪在他面前“一个一个的报上了名号。” “这都是几个未参加谋反指挥使,末将也趁机将他们聚拢在了一起,他们愿与宋大人共御叛军。” “我的天,这是雪中送炭。”宋北云笑了起来“几位随我来。” 来到书房之中,宋北云问清楚了他们各自驻防的位置,然后开始重新划分了区域。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他们才偷偷摸摸的回去,而李指挥使却被宋北云拉住了。 “他们可信不可信” “皆可信,其中不少人皆为福王爷与定国公旧部。” “那还行。”宋北云点头道“现在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赌命的时候到了。李大哥好去休息了,一切静待明日。” “遵命。” 宋北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当天空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时,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站在窗口眺望远方。 “老子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千斤重担了。”宋北云轻笑着的对自己说了一句“牛批嗷十九岁的花季。” 这时身后开门声吱嘎声传来,他回头看见居然是妙言走了进来,宋北云靠在窗口看着她笑道“如你所愿咯。” “多少有点惊喜的,不过没想到第一票就玩这么大。”妙言走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呐,虽然好感度还没到,但看在这次这么危险的份上,我给你临时调整额度咯。” “啥” 妙言凑到他耳边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接着就把他推到了小床上 几分钟之后,宋北云嗷嗷叫了起来“喂牙牙齿” 十几分钟之后,妙言一脸为难的看着宋北云“这次不算成功,等你回来再试试。” 宋北云则蜷缩在那,一脸生无可恋“现在可没有狂犬疫苗” 妙言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屁事真多,又没破。” 而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抱住了妙言“说起来,是不是应该留个种什么的” “安全期,找俏俏去。” “安全期那” “不行,滚。”妙言推开他的脑袋“自己玩去。” “太无情了吧我要上战场了啊” 妙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他“活着回来。” 其实说实话,真的现在这个状态让他干什么,他恐怕也是没法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他选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打好了包袱出了门,中途甚至没回头看上一眼,因为他生怕一回头自己就要当了那逃兵。 而其实他不知道是全家都在门后看着他,红姨甚至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俏俏也在默默垂泪,就连一贯冷静的玉生都红了眼眶。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妙言突然笑着说道“从历史上来看,他的计划成功率超高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玉生回头问道“当真” “南昌嘛。”妙言轻笑起来“英雄城。”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猪羊肉也在下午时分发给了那些即将要造反的大营,许多营地上空都飘荡着烤肉的香味,而这腌制过的肉,味道更是鲜美。 而大营之中的指挥使们也纷纷朝洪城中的天上坊聚拢,在他们都还没到之前,宋北云已经先行过去了。 他刚一进门,旁边立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东家” 宋北云默默的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从这庐州到金陵再一路到洪都的孽缘 “你” 那小厮指着自己的胸牌“东家,我如今可是洪都总店的店长了。” “不要叫我东家” “好的,东家。是老样子开单间还是点菜外包” “不要叫我东家再叫一声你就给我回家捞鱼去。” “知道了,东” 宋北云一个眼神把他后头的话给堵了回去,他连忙改口道“那二老板,您是有何吩咐” “我就是来看看,好吧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若是二老板有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哦,全心全意为您服务。”那小厮指了指自己的胸牌,还冲宋北云来了个k。 “我尼玛” 原本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这厮给冲了个窟窿了起来,悲壮都悲壮不起来了。 今日天上坊不营业,而之前埋伏的人已经全部埋伏好了,就等宋北云的一声令下,刀斧手就到位。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没有破绽之后才回到了临时作战室内。 里头有四个大营的指挥使正在等他,他们再次复盘了一下战术模拟之后,宋北云轻轻敲了桌子“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即刻带人撤离,什么都不要了,带着人我们就以流寇之姿一路南下。” “是” “兄弟们的命很贵的。”宋北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盼安之。” “万死不辞” 听到这些人整齐的呼喊声,宋北云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已经压到他走不动道了,他现在手上背负着的可是三千多人的命三千多人那都不是数字,而是一个个会笑会跳会骂娘的生命。 “祝君奉武运之方昌,覩休风之未淑。” 一切安排妥当,宋北云只要静静等待天黑下来就好了,他坐在指挥室里,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不过相比较早晨的紧张,如今他却越发的平静了,因为避无可避,人生最重大的分歧点就要在此诞生了。 宋北云仰着头,身体前后来回的摇晃,手虽已是冰冷,但心跳的声音却是格外强劲。 当天边启明星亮起,他从怀里扯出红布绑在手臂上“兄弟们,开干了” 281、二年2月1日 晴 城南已合数重围 趁着最后一点天光消散殆尽之前,城内的兵士全部整合完毕,城内共有一千二百二十人。 这些人看似不少,但南昌作为一个大城,同时要拿下四面城门,其实人数是少的可怜的。但没办法,如果拿不下城门,城外的将士就会被卡死在城下,所以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城门打开。 “兄弟们,酉时三刻之前,定要拿下西、南两门戌时城外弟兄就要进城。”宋北云在大营中真比高呼道“如今,我代天子言,今日之事定是你等往后封候荫后之根苗,战士之武勇皆在今日、建功立业也当今日。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大营之中肃杀之气腾空而起,只是他们口中都咬着布头,无法随之一并高呼,但高举的刀枪却能看出其心中振奋。 趁着天色黑透,一千余人分成两队,宋北云与另外一位指挥使各领一队,手持旗帜悄悄的从小路摸向了两处城门,宋北云负责的是南门也便是赫赫有名的松阳门,此地本最是繁华,但如今正值年中,城门处几乎无人,只剩百余守城士兵驻扎此地。 近六百人很快就抵近摸到了松阳门下,宋北云将人聚拢一处,指着前方不到一里地的宋阳门小声吩咐道“喻都头,按计划行事。讲究一个快准稳狠,你我从两方突入,各领精兵三百人包夹起中,要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我们城头汇合。” “是” 宋北云一拍手,接着吹了一声哨子,接着两方兵丁就此分开,悄悄的抵近城门之中。 此时此刻,城防的士兵其实都是昏昏欲睡,一来是这城里本就没什么威胁,而且过几日就要举大事了,如今反倒是最松懈的时候。二来嘛,就是下午吃了些肉之后,人就昏昏沉沉、哈欠连天,就跟中了邪一般,只觉得疲软、乏力。别提什么上阵杀敌,就连撒个尿的力气都没了。 而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个两个人,全营都是如此,大家只当是吃得太饱没了力气,却怎的也想不到到底问题是出在了何处。 “老二,你困不困”城防的兵士靠在那疲敝的说道“若是困,你先睡一阵子,等会子再来替我。” “不了,要是让指挥使瞧见,保不齐要打骂的,挺着换值吧。” “也对今日是怎的了,这手足无力的。” “唉大哥,你觉着今日有些怪么” “哪里怪” “往日这个时节,巡防的弟兄也该来了,可今日已快是戌时,可却未见巡防的弟兄,这是何故”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一声微不可查的弓弦声传来,直接刺穿了他对面人的胸膛,而这个守备刚要高呼,却是遭一箭封住了喉咙。顿时两个守卫都没了声息,成为一具尸体横在了那里。 宋北云此刻从不远处探出头来“那两箭谁射的握草,牛逼啊” 这时树上的小鱼跳了下来,身后背着弓,满脸不好意思的笑容,宋北云一看“你还有这技术呢” “略略懂。” 那叫略懂两百米微光环境连发射两箭,一箭一个,中间隔了也就零点几秒,这种预判和准头能叫略懂 “兄弟们,杀过去” 宋北云没时间夸奖小鱼了,他只是一扬手,底下的人就随着他来到了城墙根处,然后跟小鱼两人一马当先从楼梯出冲了上来,上去之后城头的守将愣了片刻,而宋北云却是伸手一招呼“兄弟们,干他” 三百余人从三条楼梯上蜂拥而至,城门上那一百多人本是还想抵抗,但因是手足无力,短短一轮交锋就被斩杀过半,剩下的人见势不好纷纷往后退,但所有逃跑中排在最前头的都会被一根呼叫而过的羽箭点了名。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宋北云大喊一声,身后的兵丁也随之高喊了起来,气势和士气的压制让城防军根本无力招架,大部分人选择扔掉武器原地跪着。 不过也正如宋北云所说那样,放下武器的都只是被缴了械捆在一边,并没有伤及姓名。 而在肃清这一片之后,他一边指挥者人打开城门,一边朝东门方向驰援而去。 也许是因为没有狙击手的缘故,东门的战斗要更焦灼一些,但还好的是这个攻打东门的指挥使经验丰富,虽是战事胶着但却死守着烽火台并没有让人引燃烽火。 随着宋北云的到来,原本紧张的战局很快就被打破了平衡,终是做到了在酉时三刻之前洞开了两扇城门。 接着在下头士兵的引领下,城外三个大营的人也摸着黑进入了城中。双方人马汇聚在了一起,两千余号人,看上去颇有些气势了。 “接下来再如法炮制,西北门也要拿下”宋北云站在城头上看向下面的南昌城“动手” 相比较前两个门的小心翼翼,西北两门就显得轻松许多,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大概一刻钟就完成了任务。 不过这才只是刚开始,宋北云看了看星星,计算了一下大概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他让人将他那个大竹筒围起来的烟花搬上了城楼“各位兄弟,今日便是你等建功立业之开端” 火折子引燃了火线,随着呲呲的声响,竹筒中发出一声巨响,很快天空中绽放出了一朵美丽的花朵,照亮了半个南昌城。 而与此同时,正在天上坊中大宴宾客的李指挥使听到烟花响声,抬头望去发现天空以如白昼一般闪亮,他起身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同僚,你我公举一杯” “来来来,干干干” 招呼声响起,他笑着将杯子扔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外头响起了凌乱不堪的脚步声,接着在众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时,一堆全副武装的刀斧手冲了进来,就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将面前的人纷纷斩倒。 这期间有人是反应了过来,见着这些刀斧手臂上缠着红布,就知事情不好,而这屋里也都是武将,身上是有些本事的,他们也开始奋起反击。 可就在一人斩杀几名刀斧手来到李指挥使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他的膀子被人一刀劈下,这人错愕的回过头,却见李指挥使手持钢刀,面带寒霜,哪里还有刚才那一副满脸喜庆的愉悦的模样。 “你” 他捂着断臂处看着李指挥使,而李指挥使却只是默默从怀中掏出红布缠在手臂之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弟兄们,不留活口河山一统” “河山一统” 口号声响彻整个天上坊之后,上百名弓箭手已经开始朝不同的叛军大营中射入火箭,大火很快便蔓延开来,混乱接踵而至,南昌城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而此刻,宋北云已经带着人从城头上下来,城门已是锁死,上头的士兵都也严阵以待。 “二十人一组,开始推进” 随着宋北云的命令,身后的兵丁开始化整为零,朝之前就计划好的路线逐渐朝叛军大营推进,而那叛军大营中如今已是一片混乱,他们又中了毒,战斗力已经减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方,加上弓箭手不断的将人射倒以及宋北云之所的特制听响小烟花的震慑作用,叛军瞬间就如同一盘散沙开始四散逃窜。 这一逃窜很快就会遇到小股推进的士兵,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子好好作战,再加上那句放下武器饶你不死的口令和反抗者格杀勿论的行为,这些逃兵们的情绪和心态崩溃速度极快。 “南昌城永不陷落。”宋北云站在高处看着烽火四起的南昌城,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地方,除了宁王,好像就没谁先手输过。” 随着喊杀声四处鹊起,宋北云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看到胜利基本已定,挥手朝身后的兵士说“走,去见见刺史大人。” 到达刺史府时,已是过了午夜,刺史府此刻自然是大门紧闭,宋北云命人将门冲开,他则背着手走了进去,刺史府中有不少护卫,但在司命司的控制下,他们也只能落地成盒,所以小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刺史府中。 南昌刺史姓王,与老太监同姓。他本是名门之后,当做刺史后政绩虽是平平但胜在无惊无险,可如今他在面对宋北云时,却显得有些狰狞。 “您臣贼子,犯上作乱” “我犯上作乱”宋北云将腰间的宝剑和怀中的天子印信摆在刺史面前“你是不是已经不认这大宋皇帝了” 王刺史面色突然变得蜡黄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但嘴上仍然倔强“原来是天兵降临不胜惶恐,吾皇万岁” “少来这一套了,南昌城作乱,你若是说不知道,那我是不信的。” “冤枉啊,钦差大人我怎的会知道这等事” “你可知道我是谁”宋北云指着自己“你好好想想。” 那刺史仔细端详一阵宋北云,脑子飞快的闪过各色脸孔,而诸多种种都对不上号,唯独之前几日有人报他说皇城司使宋北云入城探亲,当时他并没有当回事,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是长个什么模样的,当时那下头人说这宋北云“体长八尺有余、面白无须、容貌俊郎、腰间有一块玉佩。”。 如今这么来看,这人不就是那皇城司使么,当时这王刺史想着还有几日就要起事根本没在乎宋北云,所以根本连个拜帖都懒得写,现在却 “行了,你的事自然有大理寺、刑部追查。但你别有什么侥幸心理了,等死吧。兵符交出来”宋北云将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早死晚死虽然都是死,你也可以不交,我自己搜就是了。” 282、二年2月1日 晴 无题3 占领南昌城,进度百分之三十二。 南昌城全部共驻军五万五千余人,不过绝大部分是厢军,不受虎符而受刺史兵符所操控,这些厢军战斗力相对较低,正规军的编制大概在一万三千人左右,不过因要驻扎个郡所以相对较为分散。 而正是这种分散,恰好给了宋北云打时间差的时间。 杀刺史取兵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这套流程简直就是走反贼的路让反贼无路可走,甚至都没给那刺史留下废话的机会,毕竟这人管他是忠是奸,辖区发生叛乱,他终归是难逃一死的,让他死在乱军之中反倒是省下了满门连坐的苦果,也算是小宋的临终关怀了。 在取得兵符之后,红巾军腾出一队去城外接管了厢军并二话不说纳入了战斗序列之中,接着宋北云又满世界的转悠,接管各个辖口和行政部门。 而除了这些之外,城中现在最大的大营,也便是都虞候大营现在也被红巾军给围在了里头,因这个大营之中有虞城,所以射箭火攻的法子并不好用。 不过现在里头近差不多五千人马都被困在之中,无法挣脱,外头弓弩都已是准备好,就等着钦差大人一声令下。 这是南昌城里最后一块难啃的骨头,宋北云接到报告之后,立刻从那些因群龙无首而受降的大营之中来到了这块难啃的骨头面前。 他站在虞城之下,仰头看着二道城,背着手看着这座城中城,刚才因为强攻这里折损了两百多人,小宋觉得这样不太行,而且这里头的五千人,让小宋直流口水。 如果从一开始这五千人就一涌而出,小宋成败就不好说了,毕竟人数劣势摆在那,但战场风云瞬息万变,这虞候应该是迟疑了那么两个时辰,想静观其变。但是这一观就观出了毛病,外头的几部兵马在外围合流,形成了包围圈,这直接就将五千人困死在了里头,根本没有任何突围的可能。 不过现在这个围城对小宋来说也是个麻烦,里头的人想出么,出不来。外头的人么,相进进不去,双方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而这时,虞城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人,他冲着下头喊了起来“虞候大人说了,你们造反作乱,定当不饶” 宋北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想要玩那一手反客为主,但为什么小宋一直就要等到尚方宝剑和天子印到手才肯发兵这就占了个大名啊 千万不能忽略一个大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心里活动的影响,哪怕对方有千万种理由,只要大义不在手,他就是理亏,一旦理亏,下头的军心就不稳,军心不稳那可是什么事都能发生的。 “来个嗓门大的。” 宋北云吩咐一声,不多一会儿一个体态如牛的汉子走了过来“俺嗓门大” “可以。”小宋拍了拍他的胸肌“我说一句,你喊一句。” “好叻,俺都听你的。” “你是哪人啊” 那汉子似乎没反应过来,扯起嗓门大喊道“你是哪人啊” 宋北云一愣,然后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憨批。” “这憨批” 怎么骂起人来了不光内城里的人犯迷糊,外头围城的也迷糊了,好端端的怎就成了骂阵 小宋的表情都快扭曲了他清了清嗓子“城里的将士听着,我乃皇城司使宋北云,今日领天子印信抚波平浪。” “大人啥叫抚波平浪” 那汉子的问题让宋北云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帮大头兵的文化水平都是屌差,用这种书面文他们听不明白 “老子是皇城司的头头宋北云,今天领了皇帝老子的信来平叛,里头的弟兄听着”宋北云喊完之后对那牛一样的憨货说“喊” 只见这老兄深吸一口气,胸口高高鼓起,接着声如洪钟,震得小宋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喊完之后,宋北云觉得别说是这个内城了,恐怕十八里外都能听见这厮的嚎叫。 “皇帝老子说了,如今你们造反已经造不起来了,要是再跟着你们那个蠢虞候,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别说你们了,你们家的妻儿老小一个都保不住”宋北云说完之后点了点头“喊。” 他见这老兄又要开炸,连忙捂住了耳朵,但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仍是透了过来。 “乖乖,都能骨传导了。” 宋北云揉了揉耳朵,等他说完之后,继续喊道“兄弟们,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你们家那八十岁的老娘要被送到窑子里,千人尝万人骑,你们家那娇滴滴的娘子也逃不过去,统统都拉去给那帮子臭烘烘的烂人玩。念。” 那蛮牛似的东西一回头,嘿嘿一笑“当真啊,大人罗小七家的娘子,俺可是惦记好久了。” “让你念就念,你他娘的”宋北云哭笑不得的踢了他一脚“快点。” 他连忙把这些话给传达了过去,然后还擅自补充道“罗小七张水根黄柱子你们家的媳妇,俺等着呢,你们可千万别出来” 别说宋北云了,这一嗓子就连外头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们都忍不住破了功,一个个要不是憋着笑要不是已经笑出了声。 “你咋还自己加词呢” “俺心痒痒” 行吧行吧,这种效果也是不错,宋北云也就懒得追究了,所以继续喊了起来“里头的兄弟们,你们都听见了,这可不是说笑的。如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城破也不过是天亮之后的事。念。” 而这时,里头的虞侯铁青着脸冲属下喊道“都莫要听他们胡说,若是现在出去,定然是要被五马分尸届时我们困守三日,自然有兄弟来营救不过三日而已” 可这时,宋北云突然让小鱼从背包里取下一个用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递给那个蛮牛“这头牛,你能不能将这个扔进去” 那大家伙掂量了一番“这等物件,轻轻松松。” “好。”宋北云点头“我数一二三,到三你便扔。” 说完,他给这个黑火药的炸药包插上了捻子,用火折子点了起来,看到捻子滋滋冒烟,他开始数了起来。 “一” “二” “三” 一声令下,那蛮牛扬起手就将这炸药包扔过了内城的城头,将将越过城头时,突然半空中炸响了起来,剧烈的震动让大地都开始颤抖,刺眼的光亮更是在一瞬间晃花了无数人的眼。 这东西的威力在这个时代来说可以说是无与伦比,虽然比tnt差上太多,但这么大一个包裹外头又裹的死死,产生的冲击波可不是开玩笑。 不过这个包里头没有装碎石子儿、瓷片子、铁渣子之类的东西,除了冲击波和剧烈的声光效果之外,别的并没有太多的杀伤效果。 但即便是如此,内城里不少人也吓破了胆,他们虽然现在还能够暂时听虞候的话,但内心的防线已经开始崩塌。 “继续传话。”宋北云拍了那蛮牛一下“城里的兄弟,你们要想清楚,如果你们现在打开城门出来受降,我替皇帝老子给你们一个答应,今日就当无事发生。念。” 在听完这一段之后,里头的人明显有躁动了,但虞候却以杀了几个人的代价强行镇住了场面。 “现在是四更,等到五更天鸡打鸣,就别怪我们不讲兄弟情面了,刚才那东西我们有几百个,里头的兄弟可要想清楚。还是那句话,若是鸡鸣之前开城投降,今日便当无事发生,若是鸡鸣之后,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这一次之后,外头再无声响,只是就地埋锅造饭,弄得香味漫天飘,什么猪羊鸡鸭鱼都往锅里招呼,上好的波斯香料不要钱似的往里头放。 而一直等到外头香味正浓时,内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接着就见许多人空着手从里头走了出来,而最前方的一人手上还托着一颗人头。 “去,上前检验一番” 很快,回来的探子就报告那颗人头正是虞候的人头,而城中五千人已尽数投降。 “来人啊,去给兄弟们拿碗盛肉”宋北云大手一挥“我说到做到,今日就当无事发生,众弟兄杀灭乱贼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了三个人,他们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的冲到那正在吃肉的蛮牛面前,不由分说的就扭打了起来。 那蛮牛也不示弱,上来就是一手大开大合,以一敌三居然不落下风 宋北云在旁边看到之后,便笑着对旁边一个指挥使说道“我觉得那三个人应该叫罗小七、张水根和黄柱子。去将那四个人分开。” 至此,南昌城只剩下比较偏远的四个大营之外,其余全部拿下,不过具体收编多少人,现在还不知道,得等指挥使们的报告上来才能知晓。 不过今天晚上肯定是别想睡了,许多事情是需要安排和整顿的,明日休整片刻之后,就要整备人马挥师南下了。 宋北云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是不由得长叹一声“时间就是金钱” 、 明天开始加更哈。 283、二月2月2日 晴 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 打仗是一件极辛苦的事,一夜下来便是铁打的也快要熬不住了,在稍微稳定了局势之后,宋北云就在临时的大帐里休息了起来。 不光是他,绝大部分的士兵都开始了短暂的休整,只剩下零星换岗站班的将士还在坚守岗位。 现在小宋的状态就是躺下就能睡着,根本不在乎环境什么的了,哪怕大帐中都是臭脚丫子味和浓重的呼噜声他也丝毫不在意,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什么未来计划、什么南下措施,一概都没有去想。 南昌城赌命,这一波算是赌赢了,不过小宋认为这一波能胜,还是全靠同行衬托,那个都虞侯要是果断一点、麻利一点再加点小智慧,恐怕红巾军就算是能赢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的计划恐怕都得落空,跟着厢军守住南昌城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壮举了,况且还真不一定能守住,毕竟要是三面都被包围了的话,就自己手底下那点人根本架不住叛军的车轮战。 不过幸好,一切惨烈的故事都没有发生,但小宋同时也清楚,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南昌城拿下来并不是非常出乎意料,毕竟英雄城的先手加持还是强大的,只要不出去打野乱浪,想输都不容易。 但还是那句话,这才只是开始,万里长征第一步。 为什么要咬着牙往南走,其实很简单,被动防御真的很糟糕的,他没的选,宋狗落在叛军手里,嘴遁是没有用的,留给他的就只有一条路,就是死。而且逃跑就等于是把大江西的基本盘给扔了,没了基本盘他多年的心血也就付之一炬了。 代价太大了,没有人能承担的了。 而且小宋觉得自己倒也不是膨胀,毕竟作为现代人,他拥有这个时代的人不具备的一些特质,那就是现代的思维模式。带兵打仗也许不行,但经验主义有时候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重视讯息的宋北云先天就具备巨大的优势,更何况他还占着大义。 有这一系列的东西傍身,在造反之火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之前,他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有能耐应付的。 南下,必须南下。将所有的风险全都给按灭在萌芽状态,再加上这两天的时间差,先手优势巨大。 南昌城中的百姓虽然昨天晚上就听见有厮杀声,但却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晨起来这么一看,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南昌城如今已经完全封闭,所有人等不得进出,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最长三个月,最短也需一月余,朝廷平叛的大军就能抵达,我们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了,想冲出去不容易但别人想破南昌城也是极难的。”妙言正在给俏俏和玉生解释现在的局势“困守等援是最好的办法,而南昌一断,只要卡死赣江,东南西北的叛军就连不成片,很快就会被慢慢蚕食掉。这就是他的主观思想,而至于为什么一路往西南打,这就要问他本人了。” 妙言的分析虽然和宋北云八九不离十,但终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些细节也不好过度解读,但她从今早外头传来的消息可以得出,这一战不管细节怎么样,那都是一定可以载入史册的。 杀刺史、夺兵权、心理战策反叛军、固守城墙、围尸打援,绝对是一场很经典很漂亮的战斗。 这当然跟他之前几天不间断的计划和调整有关,看似好像每一个点都恰到好处,但实际上却是不断根据实际情况微调得来的必然。 虽然他自己肯定会说是运气好,但哪怕换成另外一个人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所以又苟又怂未必在战场上会是一件坏事,电视剧里抄起家伙就干的人,古往今来通常都死得比较惨。 下午时分,昨日的战损和收益都已经出来了,宋北云也被人叫醒了过来。 听完汇报之后,他轻轻叩了叩桌子“阵亡三百三十人,重伤一百六十人,轻伤六百二十二人” “是的,宋大人。” 宋北云咂摸一下嘴“收编多少人” “厢军加禁军共有三万五千余人,禁军拢共一万一千人。” 一万一千人的正规军,家两万四的民兵,这个阵容真的不豪华宋北云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有点感觉人少了,但现在也不好去抓壮丁。不过幸好,往南走的话,一直到贵州为止都没有再和洪州一样规模的军州了。 所以宋北云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提前卡在永州,不去招惹贵州。如果广南康王真的和大理一起开始起兵造反,自己在永州那一线至少能把战线拖到福王带兵过来大杀四方。 “我还是不行啊,打不过这些老兵油子,只能想办法拖了。”宋北云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子“去,召所有指挥使来开个扩大会议。” 二十余个正负指挥使鱼贯进入大帐之中,纷纷与宋北云行礼,而小宋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招呼众人坐下之后,将一张地图挂在了后面的墙上“诸位,如今我等要起平叛之路了,若是单纯困守洪州,三个月恐怕是撑不过的。来,大家记一下,我安排一下各位的职责。” 首先就是整编嘛,混乱的编织不利于管理,而且也保不齐会出什么问题。 十二个大营加上虞候兵马共计一万一千人,抛开受伤、死亡的,共有一万人上下。这一万人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其中三千人作为先锋营在今日晚些时候领两千厢军轻装朝南方进发,尽可能抢占先机,带队者即为宋北云本人。 之后两千人加一万厢军共守南昌城,这些人由李指挥使管制。 “李大哥,城在人在。” “末将领命” 接着宋北云笑着说道“其余的兄弟也莫要着急,后头可是有你们忙的。中卫四千人领一万二厢军,负责稳扎稳打,你们的主要职责是为收集粮草、募集兵马、清扫余孽,你们与前锋部队保持一日路程,所有的战马都归你们控制,南方地形崎岖不适合马匹作战,但却是拖运物资的好物件。” 将基本的安排吩咐下去之后,宋北云翻开一根册子“我今日算了一笔账,洪州府库中富庶无比,且因要许是要当成主城的缘故,这里粮草颇丰,肚子是不怕饿了。不过不可肆意掠劫,要给城中百姓和兵丁留足口粮。” 众将士纷纷起身允诺,而宋北云探出头看了看天空,沉思了片刻“明日一早,先锋营拔寨开拨,下一站长沙” “长沙郡似是未有反叛。”一个被宋北云分配主管收集资讯的指挥使说道“也要去吗” “借人,借粮不给就打,打不下来就走”宋北云一拍桌子“战时状态不允许任何利己主义存在。” 现在宋北云无异于是主帅身份,但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在场的指挥使们都傻眼了。他们甚至不少人都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了,搞不清这到底是平叛还是谋反,哪里有这种操作的 “你们肯定很奇怪吧”宋北云摇头道“不用奇怪,你们看地图,长沙这个位置极特殊。” 他指着地图说道“上承潭州、鄂州,下接衡州、吉州。往左就是洪州、往右却是一片崎岖山路鬼见愁。若是叛军起来,你们认为长沙能保得住吗所以长沙和南昌,一定要连起来,不管用任何方式。” 宋北云用一根竹棍点了点地图“吉、衡二州,一路上若是碰见抵抗,我们就转向,只要守住了长沙、南昌,这整个半边都能任由我们穿插、迂回、纵深。若是顺利,我等沿湘江一路到永州,最后的目标是桂林。” 他拍打着地图“桂林是最后一站,不管是否能打下,不再深入没打下就转道梧州,打下了就压到梧州一路四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宋北云在没跟福王学习之前,一直有个疑问,这个疑问也是穿越众广泛的疑问,那就是总是能听见碰到某个城池一打几年的那种,为什么就不能绕路呢 后来福王殿下给出了解答,他直接在地图上将城池之间给标注了出来,如果绕开一座城,后面就会有三座城将他们围困住,而因为第一座城没能打下来,四座城会把他们像包饺子一样给包在里头,任由诸葛亮再世恐怕都没可能打赢这样的一场战争。 所以小城可以绕,大城绝对不能绕,一旦绕了就是必死无疑。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城市可以困守几年,这也无疑是古代战争艺术的一部分。 “如果顺利,诸位。”宋北云背着手“往后可能我宋某得叫你们叫大人了。” 大家都以为他是开玩笑,哪里有主帅升得比下头慢的道理嘛。 但宋北云却没有笑,他只是转过身仔细看着地图“一千五百里,各位弟兄,骨头难啃,但一旦成功便是功成名就成就一方美名好了,都去准备一番,今日进行重组整备,明日一早,祝大家一战成名” 284、二年2月3日 晴 弓背霞明剑照霜 三个梯队整编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出征,只是很多人都不理为什么宋北云将前锋的人数安排的最少,而中腰却如此庞大。 特别是有一个原刺史府的谋士找到了宋北云,不光提出了一些建议更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宋北云坐在临时的帅账前进行兵棋推演,听到下头那个谋士的话之后,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还算顺眼,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跟他聊上几句。 “大帅,若是前锋有一万余人,后方全替换成厢军,这即便是预见强敌也有一战之力。” 宋北云抬起头轻笑一声“行了,你先下去吧。” 有些东西不好解释,大部分人的心思恐怕都跟这个谋士一样,把精兵压在第一道口上,但他们并没有考虑过战争真正打的并不是人数,虽然不否认人数的确是占据一部分的,但真正的战争打的是科技水平、组织力度和讯息差。 在科技水平相差无几的时候,组织力度和讯息差就成为了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后勤保障、兵员补充、伤员救助等等,一个前线士兵甚至要十个训练有素的人来保障他,中腰的重要性就体现在了这里。 三千禁军加两千厢军,五千人的前锋作战部队看上去很少,但如果真打起来却是足够了,因为这是一场不对称战争,而不对称战争就是大家各打各的,只要保障大后方的安全,前方遇到什么样的强敌都不用在意。 大后方就是南昌城,而南昌城自古以来易守难攻,想强攻南昌的一般都死了,这个并不用太担心。 那么第二梯队的后勤保障部队就一定要拥有最强战力,这样才能让整个队伍保持活力。 这是宋北云当初看延安精神时候学来的,前线打着、后方生产着、中段就是招兵屯粮,最后打着打着一个团能打成一个师。 至于前线部队,那反而是最不用担心的,游击战、麻雀战、运动战,人数并不用太多。 “等等。”宋北云再次抬起头看着一脸失落的谋士“那旁边有一柄匕首,你拿起来。” 谋士一脸迷茫的拿起匕首托在手中“大帅这” “你看看这匕首。”宋北云扬了扬下巴“看看它是怎样的形状。” 那谋士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前头尖,中间阔、后段厚。” “下去吧。” “多谢大帅提点” 这就是一柄尖刀,如果连这个都看不明白,那这个人好去喂马了,当个屁的参谋。 “来人啊。” 许久之后宋北云喊了一声,等一个参将进来之后,他吩咐道“去,烹牛宰羊,犒赏三军。今日好生休整一番,排好轮值,其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明日三更时整队,五更出发” “末将领命” 安排好了事情之后,宋北云自然也回到了家中,跟家人们好好的吃上了一顿饭,睡了一觉。 等晚上起床,宋北云没有找姑娘而是找到了玉生,玉生到来之后,宋北云将尚方宝剑交给了他。 “玉生哥,你且留在南昌城,天子剑给你,你定要把这军给监好。如果有疑问就可以问问妙言小姐,其余的你可以自行决断。” “啊”玉生一下没反应过来“这” “是不是觉得不合适”宋北云笑了起来“现在南昌城我最大,我说合适就合适。你一定要把这军给监好,若是出了纰漏怕是也要军法处置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偷偷给你减刑的。” 玉生哭笑不得的说道“为何是我” “我还能信谁” 行了,这句话就足够了,玉生不再问任何问题,接过剑就转身离开了,并回去跟红姨说了原委,然后与宋北云一道给红姨叩了头。 “该去该去的。”红姨抹着泪说“好男儿就当精忠报国,你们且去,家中的事有娘亲在。” 宋北云长叹一声,起身说道“玉生哥,我便将身家性命都交于你手中了,不管谁来扣关,你只需稳住军心” “自是明白。” 他说完,又朝红姨跪下磕了三个头“红姨,虽你我并无亲缘,但不是母子胜似母子,如今孩儿出征,若是不能回返,请赎孩儿不孝。” 他这一句话让红姨哭哑了嗓子,而宋北云也红了眼眶,可却他并没有停留,只是转身离开,走到院子里时,他回头喊道“二楼的两个小宝贝,等我回来的。” “好的哦。”妙言趴在窗口笑着说道“记得带特产回来。” “好的。”宋北云抬起手转过身一边挥手一边往外走。 俏俏此刻已经将头靠在妙言的背后,哭成了泪人,她甚至不敢看宋北云一眼。 走出大门,宋北云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兵丁的簇拥下走向帅帐“大军整备” 而此刻,金陵皇宫。文武大臣加赵性都在上书房中苦等着消息,谁都没有睡意,因为如果南昌一旦失手,大宋的半壁江山就岌岌可危了,这帮文臣虽平时内斗如火,甚至还有投降派,但面对叛军的时候却是出奇的意见一致。 大概他们都知道,如果让叛军进了金陵城,他们这些一品二品的大员恐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时间来到子时,外头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来到了上书房门口,跟门房处的老王耳语了几句,老王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了里屋。 “报管家,江南西道有消息传来,江州、岳州、信州、洪州反了。” 果然到了这一天,这四洲到底还是反了,赵性靠在椅子上,脸上全是无奈“那洪州也反了” “只是宋北云夺下了南昌城,如今南昌城孤城楔在了叛军之中,让他们东西不相顾、南北不相连。至于其他消息,因叛军封路,并无法打探,只能静待消息。” 不光是赵性,就连屋中群臣也是面面相觑,赵相上前一步“那宋北云单枪匹马夺了南昌城” “回赵相,是。杀刺史、夺兵权、策反叛军、孤城固守。城中百姓似并未受太多影响,老奴属下打探到江西难道徐家的农场以一己之力供应整个南昌城,而那徐家当家的信中所言,说宋北云早早便让他囤积粮食、铸造兵器,如今他已是将兵器粮草全部交于城池守军。” 这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朝廷里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不过虽然现在已经言之凿凿,但百官加赵性仍然不能相信宋北云真的能成功,单枪匹马拿下一座城 “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福王叔留给朕的”赵性一下子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等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连忙收声,板起脸问道“那宋北云如今在哪固守南昌城待援” “据身边司命司探子的奏报,宋北云在夺城之前便已开始计划,等待夺城之后便挥师南下,说是说是要夺长沙。” 这一句话下来,满座皆惊。众人心中其实是迷茫的,怎么着单枪匹马夺了南昌城还不满意,还要去拿下长沙这是怎样的毛病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固守南昌就好了吗 赵性情绪有些激动,他红着眼站起来“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宋宋北云说要挥师南下,夺长沙。还说,若是长沙不给人不给粮,就给他们定谋反,若是给粮给人,那就继续南下,一路打通衡州、郴州、永州、桂州” “他疯了朕朕” 赵性本来想要发牌子让宋北云滚回南昌城固守,但突然想到现在中央和南昌的联系已经被切断,命令根本无法下达只能悻悻的坐回到位置上。 而兵部尚书此刻却是眉头紧蹙“真是胡闹简直是胡闹,如此胡闹臣要参一本这宋北云” 赵性斜眼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了,不过即便你要砍了他,也得等他回来。你现在说要砍他,他保不齐到时候就带人杀入这金陵城取你一家老小的人头了。” 赵相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这个兵部尚书,冷哼一声,走上前一步“官家,你莫要怪罪,他也只是心急如焚罢了。” 赵性挥挥手“事到如今,兵部难辞其咎。等平了叛,你自行领辞吧,朕允你告老归田。” 下头的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兵部尚书身子晃了几晃,老泪纵横的一鞠躬“谢官家恩典” 大家都不是傻子,事情能闹到大面积叛乱,兵部绝对是第一责任人,这个事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了。 而赵相其实也隐约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皇权逐渐开始巩固了,在朝堂之中赵性说话也越来越有份量,甚至就连太后如今都隐约有掌控不住赵性的架势。 这一切的开端,似乎都是福王将那个宋北云硬推成官开始 但他怎么也觉得不对劲,因为即便宋北云是天纵之才,他也不过与自家女婿旗鼓相当,根本无法做到左右朝堂之能。 那如此看来他可能只是个引子,幕后的推手恐怕还是远在福州的那个王爷。 “对了,定国公大军已经到哪里了”赵性仰起头看了一眼兵部尚书“何时能抵达” “这大军开拨属实不易,如今定国公已领三万人先行前往了,若是一路平安,大抵需二十日左右。” “二十日”赵性冷笑一声“行吧。” 285、二年2月11日 雨 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立春之后,南方的雨说来便来了,大朝会因南方诸州叛乱而暂停。 当然,除了大朝会之外,几乎除了日常的安排,其余所有一切都停了,边关将士全部枕戈待旦,周边州府都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开始平叛。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成了江南西道的叛乱。 但因那山高水长,通信极不便利,消息的滞后性非常严重,如今整个金陵城都只能静静的等着,等着前方的消息传来。 “小姐” 巧云用力拽住左柔的胳膊,但左柔却死活都要往外跑,巧云又怕伤到了她,两人只能在门口僵持了下来。 “你松开我,我要上前线”左柔大声嚷嚷着“我左家刀法一百二十八式,正是大展雄风之时” “小姐你不要胡闹了”巧云玩命拉着她“不要去给老爷和云哥儿添麻烦了” “我添麻烦哈,你瞧不起谁呢”左柔仍然是坚持着“我这等天纵之才,去了战场他们便是如虎添翼” 而这时,一匹快马从他们府前呼啸而过,左柔慢慢松开了手,焦急的伸过脑袋看了过去“来奏报了快快快,快去枢密院” 去枢密院总好过去前线,巧云连忙就跟上了左柔的脚步,一路小跑来到了枢密院门口。 她们刚到时,正巧枢密副使拿着奏报刚出门将去皇宫,但没走两步却被左柔拦住了去路。 “周叔” “哎哟“周副指挥使看到左柔,脑袋都是疼的“这是机密,真不能告与你听。” 左柔一下子就变得委屈了起来,她憋着嘴可怜巴巴瞪着大眼睛瞧着面前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眼泪水就这么在眼里打着转。 “算我怕了你了,不过我不能耽搁,你随我一同前往,边走边说。” “好嘞。” 在去皇宫的路上,副枢密使开口小声说道“江州发兵围困南昌城,但久攻不下,伤亡不小。” “没了等了这些天,就这” “再就不能与你说了,你饶过叔吧。真的不行,若是让你父亲知道,我可是要被他吊起来示众的。” “你可是副枢密使,他哪有那胆子。” “他是定国公是国公定国柱国之臣人人都知你父亲世上无双,唯独你觉着你爹爹的官是买来的。”周枢密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莲儿在家,你去寻她玩好不好她这几日可是闹着想见柔姐姐呢。” “莲儿太小了,不好玩。周叔,你让我去前线呗。” “断无可能” “好叔叔” “你就叫破了天,也是不行。”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内,金铃儿焦灼的在寝宫内来回走动,她心中急的很。 昨日奏报上来,说是宋北云已点了兵马去了长沙,算算奏报路上的时间,他如今已是走了有一阵子了。可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别说是帮他了,便是连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这越想就越焦急,可偏偏今日皇后又破了羊水临盆在即,她也不好去打扰赵性,所以只能在这干着急。 “不行,我得出宫。” 金铃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去到皇祖母处,软磨硬泡的好不容易说通了老太太许她出宫,她连忙换了身衣裳从侧门走了出去,可刚出去没多久就发现一身男装的左柔蹲在皇城根下拔草,旁边的巧云一脸无奈。 “嘿干什么的” 金铃儿走过去喊了一嗓子,而左柔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甚至连看都不看金铃儿一眼,只是指着金铃儿对旁边的皇城禁卫说“这人,一定是个刺客,快用箭射她。” 那禁卫哭笑不得的背过脸去,完全不想搭理这位大小姐的无理要求。 “问你呢。”金铃儿走上前踢了一脚左柔的屁股“蹲在这干什么呢。” “不告诉你。” “左柔你是翅膀硬了,本宫问话你居然也敢不答应” 看到她们又要闹起来,巧云连忙说道“方才小姐见到前线奏报过来,便一路跟来了,但副枢密使却什么都不肯说。” “就是,亏我还叫他一声叔。”左柔气哼哼的把一株干枯的荒草连根拔起“就说一句南昌围城,这跟没说又有何区别” 金铃儿也蹲了下来,她小声问道“可有前线消息” “没有啊。”左柔丧气的靠在宫墙上“我想去前线,可是巧云不许我去。” “你去来干什么送死啊”金铃儿站起身来“走走走,你随我来,我知道有个人一定知道消息。” “谁” “你随我来就是了。” 三人一并来到金陵天上坊中,找到了掌柜,那掌柜的将他们领到了账房之中,里头正坐着一个年轻人在噼啪打着算盘记账。 “东家,有人找。” 徐立抬起头,见到是金铃儿,他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草民拜见公主千岁。” “莫要跟我说那些客套的。”金铃儿往旁边一坐“你知我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徐立面露尴尬,眼神扫了扫,旁边的掌柜立刻心领神会的退下了。 其实徐立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宋北云当时到了南昌把即将要发生的事给他老爹一说,老徐是个多机敏的人,立刻就知道宋北云对他说那些话的用意,所以即刻就命家中伙计去了江州让徐立赶紧离开。 于是徐立二话不说就从徽州转道过庐州再到了金陵城,一路上辗转,前些日子才到。而刚巧他到的那天来这里吃饭时碰见了金铃儿正在这办诗文会。 金铃儿见他之后,便问了许多关于南昌那边的事情,他也一五一十的作答了,而且还无意中说起自己其实跟宋北云老早就建立了一套相对完整的情报体系,原本只是用来做生意,但现在却要比官方的奏报效率快上许多。 之后的几日,金铃儿每天都要出来问上一圈,徐立自然也是习惯了,毕竟这女人虽然是公主,但她跟宋北云是个什么关系,大家都明白。 “全在这里了。”徐立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金铃儿“若是按时候算,如今他们恐怕也是即将抵达长沙郡了。” 金铃儿展信,左柔则趴在她肩膀上一起看了起来。这信上说,宋北云带着三千禁军、两千厢军以前锋之姿杀向了长沙,以尖刀之势将叛军的合拢之计一分为二,而南昌城守备将领为一名李姓指挥使,监军则为匡玉生和一名司命司太监。 这封信的详细程度远远高于官方的奏报,上头甚至详细描写了宋北云当日夺城经过。 虽看似云淡风轻,但里头的惊心动魄怕是只要闭上眼就能嗅到那沙场上的血腥气味。 “唔”左柔看完信之后,有些心驰神往“若是我在,那夺旗之人必定是我,一手持旗,另一手连劈三名叛军,高呼一声河山一统,杀势如虹、气吞如虎” 她一边说手上还摆出劈砍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道“莫要管我,先去夺城我死不掉,将士们杀将上去” 而巧云出身行伍,看到这上头的描述其实是心中暗惊的,城墙夺门,这自古以来便是最艰难的对抗,被人高打低不说,还因地区狭窄无法施展,更别提说那五千都虞侯之兵,那可都是训练有素者,加之人数优势,想来宋北云那一夜远比这书信上要来得凶险万倍。 只是还好他并没有让人失望,以单枪匹马之力汇集人手、杀贼夺城,即便是他后来什么都不干,那也是足够载入史册的一战。 至于金铃儿,她看的角度更是不一样,如果说左柔带入的是冲锋小兵的视角、巧云带入的是领兵指挥的视角,那金铃儿带入的就是宋北云视角。 从这书信中不难看出,宋北云夺城并非蛮干,而是由外而内层层递进,层次节奏都把握的非常好,先夺下外围城墙可以居高临下,再辅以火攻让贼人惊慌失措,接着将部队化整为零,以小队模式驱逐捕捉,冲散对方阵型。最终以威逼利诱、大义威名引虞城之内的精兵投降。 这一层一层下来,不光是伤亡很小,还效率极高,等闲想要在天亮之前控住一座与庐州城不相上下的城池,简直不亚于痴心妄想。 但宋北云做到了。 这不用说是金铃儿了,便是金铃儿的老爹,福王千岁在这都要狠狠夸奖一番。 “就这还是不会打仗”金铃儿轻笑一声放下书信“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 “你看错谁了”左柔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哦,你莫要靠近,小心流矢伤了你” “没事。”金铃儿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若我是他,我下一步会干些什么为何要如此为何要打到桂州,又为何要锁死梧州” 金铃儿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宋北云当初画过的地图,然后在脑中将他的行进路线勾画了一番。 渐渐的,金铃儿眼神变得疑惑了起来,嘴里轻声嘟囔着“他在等什么呢” 今日新增盟主agation灬 已还17 286、二年2月13日 雨 汀洲无浪复无烟 一人一马一千里,四日就能到。三人一马一千里,五日方能到。千人无马一千里,十日不见山和水。 经验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第一次领兵的小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五千人的步卒行进速度慢到他头皮发麻,从南昌城出来已经十日,如今却卡在了南昌和长沙之间,七百二十里的地方进退不得。 要渡河的嘛,大佬。本来行动就慢,这一渡河就更慢,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能节省时间,小宋只能想法子去让周围渔民、船夫帮忙摆渡。 问一艘船往返一趟需要一刻钟,一艘船共能乘八人,五十艘船要将五千二百二十七人、一白七十匹骡子和四十五匹马运到河对岸要多久 很好算不是吗,所以这一耽搁就是两天,而这边刚过去大半,接着中腰部队就他娘的到了两段人马居然就在河边一起埋锅做起了饭。 中腰部队可是慢速部队,他们不用急行军,只需要沿途征召入伍、往返南昌和部队之间运送货物和安抚当地居民。 就这样,他们仍是追上了先头尖兵 “愁人。” 宋北云蹲在湘江支流旁边直发愁,这还是条小河,要是碰到了大江,绕路过去不光耽误时间还给人包饺子的可乘之机。 “云帅,吃些东西。” 下头有人给端了一碗米糊糊来,里头有些肉糜子还有些发苦的盐巴,不过在行军途中有这些玩意吃,那已经是顶高规格的了,就能吃上这个都得感谢江西农场那边一直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 “就这条屁股沟大的河,就让一整个部队卡在这里两天,两天啊”宋北云蹲在那语气中满是哀怨“是我的错,没想到还要过河。” “云帅也是第一次掌兵,能有这般能耐已是不易,一路上我等以云帅的命令执行,如今队伍已扩至3万余人。” “大多都是民夫,没什么大用,你总不能让他们去当炮灰。”宋北云端着粥无语叹息“只能硬过了。” 现在所有人都称他为云帅,这个称呼是有点招人喜欢的,但越是这样,他小宋心里的压力就越大,毕竟一声“帅”字,可不是夸他的长相而是承认他的地位和能力。 如果不能把这些战士完完整整的带回去,他保不齐会出现什么战争创伤应激综合征的。 所以这几天他也是非常繁忙和劳累的,但现在这个状态,的确也是没什么办法,就当是休整军备吧。 “过了河,两日不到就能到长沙城下,届时若是长沙城不开城门,云帅可想过如何是好” “他不开门我转身就走,如今这长沙城如鲠在喉,难怪他娘的什么长沙、南昌、襄阳、武昌这些个鬼地方都是军州要镇,这你妈哎呀”宋北云看着前方的层峦叠嶂,痛苦的揉了一把脸“太难了。” 他以前总是记得长沙这地方交通还是挺便利的,但这两天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思维固化了,他以为的交通便利是有省道国道、高铁飞机,高速公路和长江大桥,可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官道不过河,这一片唯一的桥还在年前因为修缮的缘故而拆掉了。 正在宋北云看着几十艘巴掌大的小船穿梭在河面上时,突然有个参军走了上前说道“云帅,中腰里有位匠人,他说他有法子能让大军两日之内通过。” “嗷”宋北云立刻起身“快快快,请来” 很快,一名年纪四十多岁五十岁,黑瘦的汉子被带到了宋北云面前,他看到宋北云时还有些胆怯,说话都不利索,眼神还闪烁的很,手一直揪着裤子不放,看样子相当的紧张。 “你可莫要紧张了,这位大哥大爷,我叫你大爷好了。”宋北云指着这条百来米的河“你有法子就快点说吧。” 那匠人看到宋北云的样子却是更加焦急了起来,半晌都没放出一个屁来。 “五十贯”宋北云伸出一只手“你解决它,给你五十贯,我说话算话” 五十贯啊,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那匠人顿时笑开了花,他连说带比划的开始说了起来,大意就是他本是黄河边的皮匠,在黄河边上想要过这样的小河,架桥是不可能架桥的,因为每年黄河泛滥,桥就没了。 所以当地百姓就想了法子,就是每个村子都会有一套浮桥,这浮桥就是用那木排子拴在吹鼓的羊皮上,一个一个连过去便能轻松过桥,只需要岸边两侧打上几根牢固的木桩,挂上四根绳,这浮桥便就成了。而且在不用时还能将羊皮放了气、晾干装起来等到下次渡河时反复利用。 “娘嘞你真是个天才。” 宋北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自己虽然是穿越者可到底是没有那么多天南地北的生活经验的,这种法子它从古到今可都是在用的,但习惯了坐车过桥的宋北云,哪里能明白这玩意的用处呢,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在黄河边上生活过,更不用说特别对这玩意有什么关注了。 “来人,给这位师傅取个五十贯,然后让他带着你们去造浮桥,要快” 羊皮什么的都不少,制作工艺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那皮匠很快就带着两百来人弄出了一套可以过河的浮桥,绳子拴在对岸之后,一点点的浮桥引了过去,接着再是固定,最后到了傍晚时浮桥就已经成型。 “好了,都别动,我第一个走” 宋北云第一个跳下去踩在浮桥上,感觉虽然的确是有些下沉感但却还算稳当,而且这浮桥的设计感相当棒,就是不管如何,其中一个筏子上就最多只能踩上两个人的重量,两个人的重量还不至于让筏子倾覆。 至于羊皮的话,多的很这时后勤部队这些日子的战果都呈现出来了,从老乡们家中收来的家畜,吃了肉之后,皮都留着呢。 数万人的队伍,在有桥的情况下很快就通过了这条河,他立刻重新整备,尖刀部队来不及休整,立刻启程举着火把往前能走多远走多远。 而在这个浮桥的事情之后,宋北云更加深切的认识到了领兵打仗之中的麻烦事,也意识到了那些千百年来老祖宗们积累下来的生活经验是有多么宝贵。 不过这个在书中是学不到的,因为不管是兵法还是史书里头工匠的地位都很低,绝少被会提及,所以通常碰到这类的情况就是他娘的四个字“遇河,度之”那个“度”还是通假字。 “生活是一门学问,要好好学习啊。”宋北云翻开小本记录下了今天充实的一天,将浮桥整个的制作方法,从烘干鞣制、胶合等等工序,甚至连那黏度极高的鱼胶配方都记录了下来。 这种是什么这就是中华民族历史沉淀的瑰宝,以后就算没有用了被淘汰了,也可以教育子孙说“那个时代,中国绝对是坐在世界科技的山巅之上的,你们却还在迷信什么欧洲的中世纪”。 行军到达十里左右之后,因为山路实在不好走,所以小宋也就没再让大军继续前进了,而是安营准备休息了。 他作为主帅是有自己独立的帐篷的,但这帐篷却相当简单,更多的人只是簇拥在一起席地而睡,互相以体温取暖抵御寒冷。 条件不能说不艰苦,但是宋北云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法子,不过他那本小册册上已经记下了未来的工作安排,那就是将后勤保障学说形成体系。 后勤绝对不光是粮草武器,还有关乎到战士的方方面面,这一点绝对不能马虎。 一切春寒料峭之后,宋北云起来甚至连洗漱都顾不上,就再一次的开始行军,巧云给他的鞋穿坏了,他也和兵士们一起穿起了草鞋,脚上也磨出了血泡,但这种时候谁他娘的还在乎这个。 两天的时间耽误了,他就要用最快的时间把这失去的给追回来。 行至路上的村落,宋北云都会派人进去进行一些简单的补给,主要是水和一些药物,不过都是会给钱的,这个规矩是他的铁命令,这场平乱最大的冠名赞助商江西徐家一次性就赞助了足够支撑他们打半年仗的军费。 宋北云觉得老头很大气,大概就是散尽家财计划的一部分,不过他同时眼光也还是受到了时代局限性啊,因为他越是这样散,等到叛乱结束要不了多久就会千金散尽还复来,可能来的速度还会更快数量还会更多。 鱼米之地的村庄通常不会太差,宋北云他们一般情况下可以用市场指导价买到不错的东西,甚至消息传开之后,沿途还会有不少百姓一路跟着大军前进来兜售自家的商品。 宋北云就私人买了一只足足有三斤二两重的大王八给炖了 但是不好吃,没有调料,土腥味重 而又在经过一天的急行军之后,到了傍晚时,根据当地老乡的说法,长沙城已经近在眼前,大概就只有一百二十里地了。 六十公里,也就是一天急行军的路程,明天这个时候就能看到长沙城所在了。 就在他满怀期待的时候,突然前方探马传来消息,说有大军正朝这边接近。 287、二年2月14日 晴 情人节的那个夜里 “全军整备” 这一次尖刀行动,宋北云最在意的就是探子这个序列,也就是侦察兵。他选拔出了最精锐、体能最好的几十个人成为侦察兵,要求就是眼睛好、腿脚好、体能好,不需要多能打但要机灵聪明跑得快。 “多少人” “太黑看不清,不过听动静少说万余人。” 宋北云一听,眼睛一眯“娘的,长沙反了” 他本来还想执行第二计划,直接掉头就走,可现在天黑路滑,天上还落着雨,想要逃的话代价可能会有点大。 想到这一点,宋北云立刻决定铤而走险一把“打奇袭” 一万多人的搜索队伍,现在肯定是已经驻扎了,夜战对任何一方都没有优势,特别是两边还都穿着同样的制式装备。 宋北云想了想,一边整备前进一边给中军下达了命令,命令中军留下五百人点火起烟,其余人全部固守河滩渡口,就算是死也要守住河滩十二个时辰。 而下达命令之后,宋北云根据地图开始绕道而行,这一绕大概要多走五十里的路,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长沙城现在绝对是空虚的。 如果这个时候炸药能轰开大门,三千人在城中穿插的话,胜率绝对的高。 “他们的探子绝对是发现我们了,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他们应该认为我们仍在河滩过水,所以明早他们便会抵达的河滩。”小宋一边冒雨往前赶路一边对身边的参将说道“我们打他们这个时间差,绕过后方去,先去长沙城,只打一轮,如果打不进,那我们直接掉头用长枪捅他们子。如果打进了,直接召集人马,掉头出城用长枪捅他们子。” 那参将表情古怪“云帅这能成么” “试试看,打不过就跑,反正这一队人,我们必是要吃下的,长沙就随缘了。” 急行军一整夜,在天蒙蒙亮时,他们已经抵达了长沙城外,远远都能见到城墙上的灯火,宋北云命令全体戒备并稍作休息,吃喝一番。 不过这吃喝自然是不能埋锅造饭了,只能吃些干粮充饥,而宋北云靠在一颗大树下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唱着“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旗在哪”宋北云唱着唱着,突然扭头对参将说“去将旗在取来。” 参将把那面宋字将旗去了过来,宋北云用匕首将上头的宋字给挑挑掉,接着扭头问到那探子“长沙主帅在城中,出去的旗帜挂的是谁“ “宋“ 宋北云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铲掉的宋字,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抬起手打了起来“你不早说你不早说” “我我也不知您要作甚啊。” “去取备旗来。” 取来备旗之后,宋北云一边开始给各级指挥分发任务,说完之后,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水“若是能骗开城门,还是老规矩,先夺了城门,之后擒贼先擒王,要快” “云帅,你怎的知道长沙反了” “你他娘是不是傻”宋北云一巴掌拍在提问那参将的脑壳上“若是不反一万多人大下雨天出来,防洪抗灾啊真要找我们,一封书信不就行了” “那你也不肯信啊。” “你回去之后你调去炊事班,真就只是一封信当然是他娘的连带着兵符大印一起送来啊。”宋北云气不打一处来“那个牛头人,你过来。” 之前那个被三人群殴的牛头人现在已经是宋北云的贴身警卫员了,他听到小宋的话之后,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大帅叫我啊” “等会子你去喊门,若是不开你就骂。” “这等事,小事一桩。我之前半夜偷出城去,回来时都是我喊门的,没有喊不开的。” “哦你给我说说看,你怎的喊的。” “城头那狗东西,你也不睁大狗眼瞧瞧下头是谁,门你也不开,延误军机你担当的起再废一句话,你莫让老子进了城,进了城脑壳都给你拧下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就这样。” 有时候行骗就是得要这种看上去像个憨批一样的鬼东西才好使,人是容易被外观迷惑的,虽然这个狗东西虽然长了一副憨狗的样子,但这几日下来宋北云发现他这人心里脏的一塌糊涂,各种小心思那叫一个层出不穷,奸懒滑馋的。 “好了,兄弟们,整备列队,以缓步之姿入城” 五千人马开始列队,高举大旗一路走向长沙城,走到城门下时,上头的守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当值的防御使还纳闷呢,说是刚出去没多久,怎的就回来了 而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开门时,下头那个大嗓门就骂开了。 “我是瞎了你爷爷的狗眼,磨蹭什么能磨蹭,你家新媳妇娶进门你也在门口磨蹭是吗看不到弟兄们在外头淋着雨呢你狗日的东西,等我进了城告你一状,到时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狗东西一般的,还不快开门,要冻死爷爷吗” “你是哪部的” 城楼上被这劈头盖脸一通骂给骂懵了,可天又蒙蒙亮,看不真切,所以只好出言询问。 可这不问还好,一问下头骂得更凶了“你是瞎大爷跟夏瞎大娘的崽子是吧祖传天生的瞎看不到这明目招展的宋字旗自然是宋将军回来了,你们还问东问西,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这狗东西”轮值参将听到外头骂的凶,气不打一处来,亲自上了城头,仔细这么一看,当真还是宋旗,而下头的人马也是列队在前,看上去倒是多有疲敝,但想来这鬼天气出去一趟,自然也是疲的。 要按照往常,是要喊号进城,但如今想来敌军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就到了,而且下头这些人也并未有战斗过的痕迹,应该就是自己人了。 人嘛,松懈就是松懈了,有些事情固化思维一展开,就会像宋北云一样知道有羊皮筏子这个东西,但却无法把它应用在实际关联情况之上。 大门缓缓打开,五千人有序进城,但近来之后这守城参将却发现不对,因为正常的进城是要交兵符的,但如今他们并没有交兵符的意思,可正当他要去盘问时,一柄尖刀从他后心透过,之后小鱼从阴影中另外一只手持着匕首顶在副将的脖子上“缴械不杀” 在南昌城上演的一幕,几乎是完美复刻在了长沙城里,相比较而言,长沙城要更简单一些,因为大量的禁军都被派遣出去打野了,城里剩下不到三千禁军,战斗力明显不够看。 而相比较南昌城时,宋北云手里的人可是多了许多,他迅速的夺取了几处重要的地点,然后开始发动优势兵力冲击虞城。 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以动制静,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有许多缠着红布的禁军杀入了已经空虚的大营之中。 因是凌晨时分,一座城市绝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能够反抗的人实在不多,加上虽是叛乱但实在是因为大宋太久没打仗了,那种传说中的枕戈待旦已经不复存在,许多大头兵都睡的跟猪一样,就是把他装麻袋里扔下河他没呛水之前都不一定能醒。 “你说,我们该怎么自称”宋北云靠在城墙上看着长沙城烽烟四起,喊杀声连成一片,不由得感叹道“你说呢” “俺们是皇帝老子的兵,自然是得叫皇军的。”那牛头人骄傲的说“您听听,这名号都响亮。到处跟人一说,俺们皇军怎么怎么地,威风” 宋北云一记鞭腿甩在他屁股上“滚” 当天色大亮时,长沙城中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但反应过来却已经为时已晚,宋北云的部队已经从各个角落包围了过来。 长沙主帅姓石名越,相传还是石敬瑭的后人,他是在自家府中被捆了的,那会儿他还正和自己的四房姨太太徜徉在温柔乡呢,但睁眼时就发现几个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红巾军站在了他的床头。 然后他就被捆着绑到了宋北云的面前,跪在那让两柄刀架在他脖子上。 “哎呀,这不是石将军嘛。”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上次还是在太皇太后寿辰上见着你的,你可是红人呢,小弟只能仰望。未曾想时隔几个月,我们便是又见面了。” “我该死我是受小人蒙蔽,希望朝廷还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报效国家” “说什么傻话呢。”宋北云叹气道“你他妈这是造反唉,遇赦不赦的,乖虎符交来。” “你绕我一命,我什么都给你我什么都给” 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石将军啊,你这就是为难小弟了,我身边是有监军的,我这儿的事是要上达天听的,我饶你一命,可以。可谁来饶我一命呢我也不杀你,到时给你送去官家那,看看他杀不杀你。” “宋大人,虎符找到了。潭州刺史畏罪自杀,死前还将一家老小都带走了。”小鱼一身鲜血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将兵符虎符都放在了桌上“请大人定夺。” “自杀自杀的好”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圈小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呀,小鱼。” “宋大人教导的好。” 288、二年2月15日 雨 兵书有云暗度陈仓 长沙城一直折腾到了午时才算消停下来,之前还有小股的抵抗力量,但拿到双符之后,长沙城就算是安稳了下来,而接着宋北云写了命令,盖上大印就命人交给前线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狗骗进城来杀,这样最是稳妥。 算好时间,宋北云发令休整,劳累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士兵纷纷去休息了,而宋北云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下午时分,他醒来之后胡乱吃了两块饼,接着走出门外,发现长沙城昨夜的伤痕已经差不多被抚平了,民众也开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 而大量的降军正在开始执行打乱编队的整编行动,因本来就是统一军制下的兵丁,所以这种混编问题并不大,毕竟宋北云答应他们不予以追究,他们也继续当好大头兵就是了。 至于将的话,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副指挥使以上的全部被杀了个干净,而主将石越则被关押了起来,等待平叛之后再行发往金陵城。 总体说来,长沙城的难度要略低于南昌城,不过这也不得不说宋北云的运气不错,还要感谢那个大块头的以假乱真、惟妙惟肖。 这真的是个人才,骗开城门之后,宋北云亲眼见他甩着一柄长枪也没什么章法,但却是遇胳膊胳膊断、遇到脑壳稀巴烂。 上一个有这能耐的,还是在庐州府合肥城当城管的羊妞儿 “今日,我补大家一顿元宵。”宋北云在事后复盘的时候,对众将说道“我们先行在长沙城休整,等那外围大军到来,就看他是打算负隅顽抗还是打算乖乖的归降。” 不过长沙是真的有钱,比南昌还要富,这帮狗东西恐怕不是准备了一时半会儿,去年四面遭灾,哪哪都报欠收,可就在方才开仓清点时却发现仓中存粮百万石,兵器铠甲数万套,都是崭新的 宋北云听完报告之后,连骂了七句他妈的,甚至气愤到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 等自己情绪平复了一番之后,他开始跟下头的人商量起来怎样处理那支追击他的部队,宋北云个人倾向是全部收编。 因为如果将那一两万人收编,小宋手上的禁军加厢军大概就有了个十万人,这十万人足够成当一方豪强,之后就可以再也不用奇袭之术这种略有赌博味道的战术了,而是可以和别人堂堂正正的干上一番了。 而且如今长沙和南昌两城已经尽数落入王师之手,而在长沙城中也收编了差不多有五六千禁军的样子,还有两万厢军,第一道撕裂便是已经形成,整个西南防线算是有了最后的尊严,不至于被人一把打到首都城下。 “若是他们不肯收编,那我们就打。”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打到他们取消番号为止,现在我们城里的部队加上中段部队,足够把这群人吃掉了,吴指挥使你等会领两千人从左翼进发,埋伏起来。” “末将领命。” “姚指挥使,你领两千人协同右翼包夹。” “末将领命” 宋北云看着剩下的人,挠了挠脸,在地图上点了点“剩下的人与中军一道,将这些人逼到湘江畔,不给他们一刻休整,三班倒的打厢军在最外围铸一道防线,就算是一只鸟都不能从防线中给我跑出去” “末将领命” 一阵整齐的应答声让宋北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着下头的人都出去办事,他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甚至不觉得这些事充满了麻烦。 “小鱼啊。” “在。” “你知道吧,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宋北云靠在窗口,看着面前滚滚湘江“这东西就跟春药一样,只要沾染上了,没有莫大的毅力都是摆脱不了的。” “那可是我看官家却痛苦万分。” 宋北云拍了拍他的头“这个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楚的,你慢慢观察。” 这差不多一个月来,宋北云今天是最放松的一天了,虽然外头还有一两万的叛军没有摆平,但他们不过就是瓮中捉鳖里的鳖,是死是活都是他云帅一点头一摇头的事。 而事到如今,他也真正明白为什么岳飞会死了。 手上握着一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精兵,这支军队名为岳家军。 哈,岳家军。宋北云这么猖狂的人,也只敢在皇军和王师之间选一个,他岳飞的兵叫岳家军。 换个角度想想,哪个皇帝能容能让他成军都已经是整个朝廷最大的宽容了,后来他不但不领情还要去把先帝救回来。 死得不冤的,小宋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皇帝,手底下有个人有一支军队,听调不听宣,有时甚至干脆都不听调,这种队伍留着干什么再能打仗也不能要,而且那个军队的头头还心心念念着要找人把自己取而代之。 宋北云觉得如果自己是皇帝,他一天都忍不下岳飞,下毒也得把他给办了,绝对不能留。什么玩意就莫须有,他就是有罪他蔑视皇权他目无朝廷他犯上作乱 所以前人的老路不能走,宋北云从来就没打算要有过什么云家军、宋家军的,整得跟喊麦歌手似的,而就算是个喊麦歌手,那个啥佑家军不也彻底凉了么。 所以就叫王师吧,皇军虽然也很有意思,也能满足恶趣味,但毕竟情感上接受不能。 不过作为年轻人,自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膨胀还是要膨胀一下的,站在城楼上看着湘江,心中有点“橘子洲头,湘江北去”的豪情也不算过分。 而不管怎么样,在稳住了江西基本盘之后,他始终还是要进工部的,工部是他的执念,或者说工业化是他的执念,这一点他是不忘初心的,至于什么其他的一切,只不过是捎带脚的东西。 “宋大人,前线送来奏报,敌我已接战。” 宋北云听到之后,轻轻点点头“坚守渡口等待驰援。” “似乎双方现在在互射” “嗯。” 宋北云淡淡的应了一声,可不就是互射嘛,那条河摆在中间,谁过河谁尴尬,那就互射呗。反正有盾手,谁也捞不到什么便宜,就看谁的箭先用光,用光了就隔岸对骂好了。 不过也不对这玩意可是永动机,只要人不死光,双方可以一辈子这么射下去,扔球玩呢。 打了个哈欠,宋北云伸展了一下四肢“我就不知道那个宋将军知道他们在打仗的时老家给人爆了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一定很精彩吧 一两万人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支撑太久,必然会跑,但是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总不能投了湘江对吧。 “来来来小鱼,我们去长沙城里转转。我还没来过长沙呢。” 小鱼哦了一声,跟着宋北云走了出去,好不容易能稍微放松一些了,他也乐得跟宋北云到处逛逛。 而此刻,福王那边收到了飞鸽传书,其中的意思就是宋北云已经攻下了长沙城。 看完这一条不长的信息之后,福王将桌前的酒一饮而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再三杯之后,福王站起身“来人,传信请命本王要出战。” 整个南方在这句话之后,彻底变得风起云涌了起来,宋北云、定国公、福王三支队伍若是能在长沙汇拢,几乎可以断定这场叛乱算是被平息了下来。 至于之后有什么动作,就得看更南的地方还有谁在蠢蠢欲动了。 这便是宋北云等的东西,他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一个等和一个耗,为了不让雷州成为新的国境线,为了整个南方的战场由自己这方来主导。 福王显然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所以当宋北云拿下长沙之后,他立刻筹划着请战了,而在书信抵达金陵城之前,福王完全可以完成所有的整备。 福州十万兵马、宋北云近十万人再加上定国公的大军二十万,拢共四十万人,而且是由大宋最强的两位神将和一个空手夺双城的新星组成的王炸组合。 稍作估算,如果不出意外,可以顺手吃下大理大理不是要犯边嘛,那就来好了 福王走到窗边,眺望西方,心里默默感叹这大宋有多久没打一场像样的战争了 就是不知道那小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想见到长沙是一座空城,他希望的是一个繁华而昌盛的大宋,而不是千疮百孔的大宋。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定国公,左国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他知道自己老了,福王千岁也老了,而大宋却无一能用武之人,这样的大宋让他不敢老 如今宋北云的横空出世,抛开他与自己女儿那点龌龊事,其实定国公是欣慰的,他也知道那小子是福王倾囊相授的人,但他究竟能不能接替福王成为大宋最后的底气,这一点还不好说。 不过至少从现在来看,小宋给了两个老头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 还章节28 很快就可以还完了。 289、二年2月16日 晴 道是无晴却有晴 自国朝始建起,叛乱就始终追随,人类历史上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战争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也就是说拿起兵器开始干人的事情,中国独占七,世界分其三。 而且它还具有多项第一的指标,比如起义、兵变、造反、割据、战死人数、涉及人数、参战人次等等,一直都高居榜首。 这其中,宋代又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两宋三百余年,地域性作乱四百余次。 理论上什么时候真正没有了区域性叛乱呢其实是在热武器普及之后,战争次数才骤然降低。而当核武器出现之后,战争才逐渐从全面战争转化为局部战争与代理人战争。 战争仍然是存在,但它的确已经在未来某个时刻远离了大部分人的生活,人们开始对它变得陌生和不敬畏。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即便是这样骗开城门的方式打入长沙城,死伤也超过了五百人,战损要远远大于南昌城的夺城之战。 这些数字后面,就是那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而宋北云在城墙上看到这些尸体分批被运出城外时,他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让底层士兵和百姓用生命为了高层的权力欲望而买单,这件事相当的肮脏,高层也许只是来了一场紧张刺激的棋盘游戏,但下头付出的却是能将土地染红的鲜血。 而且除了将士的生命之外,更重要的是整个国家的发展计划都被打乱了。 年后要开始进行的新能源焦炭研发工作、武器研发工作、矿产资源的勘探、机械工程的研发和药物学的进一步论证等等,都因为这件事而耽搁了。 这还只是宋北云个人的工作计划,往大了说,今年的科举算是废了,除非在平叛之后重新开一场恩科,但那些家园被破坏甚至死了亲人的读书人却也是无法再参加了。 即便是春闱能够顺利举行,但徽州以下的州府的学子怎么办江西、湖南、广西的学子就不是考生了科举本身就意味着相对的公平,如果没有了这种公平,考试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如果那头执意要如期举行科举,概念就相当于高考时只有首都周围的三个省市自治区计入成绩,其他人全都算陪考。 想想,合适吗 所以宋北云真的是恨得那帮政治犯牙痒痒,他一边在用筛子筛火药一边往里头打鸡蛋清,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 三十斤一个的炸药包,里头装有破片,用投石机弹射能弹射到两三百米的地方,这虽然没有tnt炸药包那么可怕,但破片的威力也绝对不容小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要好于简化版的没良心炮。 不过宋北云仍然执意要去研发没良心炮,因为不管是哪一门行当,只有不断的去探索和发现才能成长,永远都只是寻找替代品,注定是会再次出现人家造出了炮而这边却还美滋滋的用着弓的情况。 在失败和不足中一点一点的成长,这才是工业的魅力所在,宋北云不是万能的,他不懂历史、不懂政治,他能做的就是搬运一些经验,然后再利用自己所能利用到的知识去解决一些特别的问题。然后再不断的学习来补足自己的短板,这样交替前进才是最好的成长。 “人家穿越,随身带着一块田、带着一台电脑、带着一个图书馆。老子他妈的随身带着一个程序员。”宋北云嘀嘀咕咕的抱怨着,然后捏起一小撮火药看了看蓬松程度,接着继续筛除起来“程序员还不让碰。” 而正当他自言自语时,小鱼走了进来,抱拳道“宋大人” “不要说话,用心感受。”宋北云摇头制止道“你看不出来我这边正在天人合一吗” “不是宋大人” “天大的事,你也等我干完活。”宋北云长叹一声“你说那些叛军怎么还没来呢” “非急行军要三天以上。” 外头一个声音传来,宋北云直接停下了手上的活“小鱼啊,我都出幻听了,你说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压力太大了” “你压力大不大我不知道,不过我可是听见你说我坏话了。” 宋北云斜着眼睛看了过去,居然看到妙言戴着兜帽站在门口,他连忙转过头“完了,精神分裂了,出幻觉了。” “随身带着一个程序员嗷。”妙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样子你还很不满意。” 宋北云站在那折腾火药,仿佛没听见一样,而妙言直接走上去从后面拎住了宋北云的耳朵“醒醒” 感觉吃疼的宋北云哎哟的叫了两声,往旁边躲了躲“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妖怪,怎么来的这” “坐马车来的,我在后方听说你在这里作死,怕你真的死了。”妙言往旁边的小凳子上一坐“你胆子真的够大,居然用这个法子骗开了长沙城。如果人家一旦要对口号,你就被乱箭射死知道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是挺鲁莽的。”小宋幽幽的说“我承认我有赌的成份,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能跑来这里,南昌不是被围城了么” “围城我就不能出来了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妙言伸手揉着宋北云的脑袋“火药,可不是你一个人会,我也会的,你什么东西的配方不都在我这有存底么。” “你把叛军炸翻了” “嗯。”妙言点头道“然后我就问李指挥使要了五百人,一路杀过来了。” 宋北云听得直挠头,他忍不住的回头多看了几眼妙言,然后转过身半天没有说话,可就在妙言为了自己行动沾沾自喜的时候,宋北云突然回头“胡闹” “你以为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打仗打仗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你以为这是在跟你玩游戏呢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概念的吗”宋北云的嗓门提高了好几个度“这不是给你玩的地方” 妙言一开始也错愕了片刻,但很快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站起身来“宋北云,别以为就你知道怎么打仗我也知道,我甚至比你打的还要好,你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如果你不是运气好,我现在过来就是帮你捡骨灰” 小鱼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默默的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并擅作主张的在外头站起岗来。 “我就算捡骨灰也用不着你来捡我最多就是个死,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死绝对是你最解脱的方式你知道吗”宋北云叉着腰气得眼睛都充血了“胡闹你就是在胡闹分不清状况的东西。” “行啊,我分不清状况,我好说歹说换了五百人过来救你,你就这个态度对我”妙言也是气得呼吸急促“你混蛋你知道吗” 宋北云叉着腰在屋子里来回踱起了步“你干什么事情之前也不过过脑子,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不过过脑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了事我怎么办你怎么办,你还有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姑娘,你能活的很好,我有什么我还有什么” 妙言说到激动处嗓子都已经哑了,眼泪也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得 有些事没有道理可以讲,只要娘们儿哭了,错就是男人的。 宋北云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胳膊坐在那生闷气,而妙言也站在那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而这时,外头的参军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但却被小鱼给拦住了。 “紧急军务,叛军已在回城途中,剩余不足三十里。” 小鱼面带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进去,可能会死的比较惨” 参将“” 刚好这时妙言拉开门冲了出来,宋北云则追在后面喊道“你是不是疯了外头叛军马上就来了你现在跟我说回去你给我停下不然我动手了” 妙言不听,宋北云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拉了回去,接着不由分说的把她给横抱了起来。 就是在这一错肩的功夫,小鱼清晰的看到了妙言脸上居然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这让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根本不懂这些门道的小鱼表情变得极复杂,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云云帅敌大军逼近。” 宋北云点头“等我先把手上这玩意给关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保证让你不损失一个兵吃掉对面。” “你施法召陨石吗”宋北云不屑的说道“给我老实点,再胡闹别怪我真的不客气了。” “宋北云你把我给放下来,不然大郎喝药” 大郎喝药啊这个有点那个什么了吧宋北云心里多少还有怕怕的,虽然她不一定会给自己喝那种药,但换个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也扛不住啊,毕竟自己那个可以换到整个欧洲大陆的配方册的副本就在她手上呢。 “打仗这种事,你懂个屁。”宋北云放下她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这是男人的事,你少搀和。” “瞧不起谁呢,死直男癌。”妙言白了他一眼“你听我的,如果损失比你自己折腾还大,我随你处置。” “不行。”宋北云摇头道“我不能用将士的命陪你玩游戏,更不能让你立军令状,你老实的去休息。” “信我一次。”妙言拽住他的胳膊“我是说真的。” “老子”宋北云一拳打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说“那你有屁快放时间不多了。然后等打完仗,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290、二年2月16日 晴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呈左翼八百人至此地,分四部展开,一部两百人,你们只需以高打低,箭射完就跑。” “接后方五百人,你等潜伏在此,若是左翼遭人追击,你等便与左翼兄弟汇合一处,对敌进行反杀。” “最后上路埋伏者在前方战斗开始时,于中段狭窄处,大部队杀入敌阵中,截断敌队阵型,使敌首尾不相顾。” “最前锋此刻绕杀过去,引天雷包轰敌后段队伍,将人打散,但冲散之后,你等莫要追击,待中军部队前来,呈合拢之势困敌以疲。等中军将散兵游勇驱赶至湘江边时,全军出击,有马骑马、没马骑着骡子都得上。前方声势一定要足,一举诛心。” 妙言细致的将所有宋北云没有描述的细节都指在了地图上,然后她抬头环顾周围“简单说便是前锋变后翼,后翼转前锋,围三厥一,示敌以强。” 接着妙言大概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三个时辰,敌队将通过隘口,诸位,动起来。” 宋北云一点头,周围的将领立刻行动了起来,而剩下的几个也在等待着命令,妙言则在四周围画上了圈“你等各部不需作战,只需在前方冲散队伍之时敲锣打鼓,一边制造声响一边高喊缴械者既往不咎。声浪要大、要密、要兴致勃然。” “最后。”妙言指着宋北云“你召人开始在城墙下埋锅做饭,别舍不得材料。反正都是要吃的,今天就来一次野餐。对了,炸药包全带上,照面之前先扔一个出去,第一波接触时敌方死伤不用管。” 宋北云点头“你的条理好清晰啊。” “专业的呀。”妙言拍了宋北云屁股一下“还你的,看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城外兵马开始移动,根据妙言的指示所有队伍都正在朝预定地点进发,为了不让敌方探子发现,小鱼甚至亲自带了几个司命司好手打猎去了,完全就是一副特种兵的做派。 “等会看看你的作战方案怎么样。” “呵呵。”妙言不屑一笑“论战略,我不如你,因为到底还是眼光的问题嘛,可要是打战术,就这么一块地方,十个你都得被我按在地上摩擦。你的战略方案是没错的,但战术方案漏洞百出,根本就是框起来a过去,这不光会有超高的战损,还容易被人微操翻盘,你不能总去赌人家是弱鸡啊。” “媳妇教训的是。” “滚你现在可还不配叫我媳妇。”妙言拍了拍小宋的脸蛋“等你封王再说,不封王你就给我死开一点。” “尼玛不是说好感度到二十五就行了么。” “称呼而已,你给随便一只鸡两贯钱,她都能叫你老公。”妙言眉头一挑“但是真的想享受老公的权力,好感度一百哦。” “操不跟你废话,等回来再收拾你。” “等你哟。” 妙言坐回在椅子上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她笑嘻嘻的翻开一个小本子,在上头记下了一笔“宋北云因受启发,武力值、谋略值1,现宋北云武力值79、智力值87、谋略值73、魅力值,总成就完成数4122,好感度13,色情度35,”。 写完之后,她合上本子,自顾自的一笑,嘟嘟囔囔的说道“三国志之北宋分志。” 而她刚抬头就吃了一惊,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宋北云就站在了她面前,她刚想收回自己的本子,但却被小宋一把抽走。 “你还我” 宋北云才不管那些,妙言也就一米五几的身高,被他一把搂在怀里,直接就按在了胸口,而他一只手翻看了几张,呵呵一笑,并用了很大力气在妙言屁股上捏了一把“你今天死定了,等我回来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武力值。” “你捏疼我了要减好感度的” 但宋北云才不管那些,放下本子拿起桌上头盔夹在腋下就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回禀的探马已经把敌人的确切位置回传了过来,他得到情报之后看了看四周围“他们为什么不绕路” 一旁的参将回答道“周围地势崎岖,若是绕路又断了补给,大军用不得多久变会成为一支疲敝之师,届时自然不战而败。而若是直直来冲击城池,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他们真倔强,为什么就不受降呢,大印都过去了,意思很明显了,就是长沙城没了呀。”宋北云默默摇头“老家都没了,他们还想去哪里呢。” “拼死一搏罢了,谋逆大罪,罪无可赦。” 宋北云背着手轻笑道“埋锅做饭今日香料放足一些,让味道飘远一些。” 到下午时分,前方突然响起了爆炸声,宋北云立刻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手“来,揭开盖子” 数百口大锅揭开盖子,锅中炖煮了几个小时、加足了香料的肉味立刻飘荡了起来。 不过等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又被妙言给算计了,她就是不想让自己上前线这个肉味根本传不到十几公里之外嘛 这鸡王真是要命。 前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宋北云大概算了一下声响,从开始到现在爆了有二十个了,整个大军的炸药包数量大概是五十个,那么现在埋伏的奇兵已经扔完了,应该开始后退了,剩下的就是中段士兵开始展现雄风了。 果不其然,更远的地方爆炸声响起,接着震天喊杀声远远的传了过来,这只有是大部队才能拥有的声势。 “这鸡王真厉害。” 虽然嘴上说要给妙言教训,但这娘们的细节把握能力是真的强,每一个环节都在她的预设之中,甚至敌人会以怎样的方式追击,应对追击需要多少人能够压倒性胜利都被她给计算到了。 “这随身带的程序员不比带了块田差哈”宋北云暗暗感叹了起来。 而在他心痒难耐的想要去前线看看时,心理战部队出动了,他们形成队列一路敲锣打鼓、唢呐滴滴答答的吹着,几个大嗓门一路喊了起来,他们每个人的背后还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裹,里头装满了干粮。 厮杀一直到了半夜,天空中居然刮起了风,气温再一次的降了几度,也时不时的有伤病被厢军组成了前线救援队给抬回来,不管是不是红巾军他们都往家抬,用宋北云的话来说,挂上红布条大家是敌人,摘下来之后谁能分得清谁呢,尽可能要减少伤亡。 这个医疗队的计划在之前的几场小规模战斗力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的鼓舞了前线将士的士气,不管如何活命的机会都是大了许多的。 “来,别忙。喝碗肉汤。”宋北云站在城门口,指着着急要进城的厢军士兵“你们喝,伤员也喝。今日肉管够。” “多多谢云帅。” “别哭别哭,赶紧。”宋北云摆摆手说道“前线如何了唉担架上这是叛军的人吧” “回云帅,照您的吩咐,只要是还有口气的,我们都会将他带回来。” “小伙子很不错”宋北云满脸笑容的指了指担架上的伤兵“你运气也好,回去治疗之后,我可不记得你是哪边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否” “多谢大人”那个伤兵连声道谢,而宋北云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他们进城去了。 此时天色将晚,各部将士陆续都回来了,他们在城门处吃肉喝汤,而宋北云也没有问战果,只是像个炊事班长似的来回招呼着,毕竟是妙言安排的任务嘛 “云帅” “云帅好” “云帅,前方捷报” “不多废话。”宋北云摆摆手“吃东西先,这肉可是炖了一整日,喷香。” 三块大肉一盆米饭加上一大勺肉汤,每个战士都吃成了抢槽的猪崽子,油脂和糖分带来的体能补充让他们很快就生龙活虎了起来,而宋北云看到这一幕,总算知道妙言要他站在门口是干什么的了。 这娘们吧邪门是真的邪门,如果她不是自己的金手指而是敌人,宋北云想想都觉得恐怖,甚至不知道能用什么招数才能干掉她。 “报云帅今日我方大捷,伤亡不过三百余人,却俘虏敌军四千余人其余敌军都被冲散了阵型,走散不见了。” 一个中段部队的指挥使兴冲冲的赶了过来,接过宋北云亲手递给他的汤,兴奋的说道“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中军赶到,我们便赢了。” 宋北云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看着他呼噜噜的吃着汤泡饭,打了一天仗下来,能吃上这么一顿东西,对将士来说可是比一万句建功立业还实在。 “对了,让那些降将降兵也来吃。”宋北云指着城墙下扎堆的铁锅“今天一日我可是把家底子都拿出来了,吃不完可惜。” “为何给他们吃”一个指挥使不服气的说道“叛军皆该死。” “该死什么该死,不想以后一路打仗,你就按我说的办。好吃好喝招待着,愿意走的就放走,愿意留下的就收编。” “云帅,卑职属实不解。” “不着急。”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你就了解了。” 说着,宋北云看了看天空,对周围的将领说“今晚可能还会有一波奇袭,你们都精神点,城门就不关了,但若是让他们杀入到城里,你们脑袋不保。” 今天就先休息了,明日再战。昨天晚上做恶梦一夜,根本没睡好。 各位兄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恐怖片的原因,我老是梦到一个女鬼在我家里,各处细节十分清晰,你们不要开车,那玩意真没法上路,属于高度损毁车辆。你们有没有懂行的,给解释一下,反正就特别真实,还有梦中梦就很吓人,梦中梦里还是那个鬼东西,我就真的是睡不好觉,早晨起来昏昏沉沉,头还疼,但一睡觉就会出现各种奇怪的梦。 291、二年2月17日 雨 雨打芭蕉闲听雨 春雨来的突然,宋北云命人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将吃剩下的肉汤全部集中在一起摆在了那里,还吩咐了两个降军在那看管大锅,上头再支起一个雨棚,下头的柴火保持不灭,大锅反复咕嘟着,香味仍是弥漫。 天色刚过三更,不远处的长沙城已是一片寂静,只有这里还透着亮光,而远处除了沙沙的水声之外,还响起了草地摩挲的响声。 接着就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从暗处出现,前后大概五千余人,人人脸上都面带着疲色。 他们的粮草辎重都被缴了,如今已是一整日未曾的吃喝,前方灯火下的大锅对这个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们的将领也姓宋,名为宋艾。今年二十有七,十二年前入伍,曾在广西戍边七载,后跟对了人,一路高歌猛进,二十五岁时便已是军都虞候,算是一难得的人才。 只是今日他吃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败仗,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跑,打完之后人家回城了,但他们却只能在这一片落跑游走,再加上粮草没了,他们甚至连远走的能耐都不具备了,只能在周围游荡着见机行事。 而如今他已经观察许久了,这前方有两百余口大瓮,里头有香气传来,加上只有两名士兵把手,明显就是城里的人留下给他们吃的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这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不敢轻易上前,只能等到这三更半夜的才敢带人接近。 “虞候这这边是请君入瓮啊。” 下头参军拽住了他的袖子“虞候,使不得啊” 宋艾哪里不知道这几口锅的意思,但面子跟肚子,相比起来肚子更加重要,所以即便是羞耻他也只能挥手甩开参军,挎着刀走了上前,一脚踢在了那看守大锅的兵丁的屁股上。 那两个兵丁本就是他的人,见到他之后,立刻跳了起来“虞候您来了” “嗯”宋艾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你们是降军” “虞候” “罢了。”宋艾叹气道“这锅里的肉,可吃” “可吃可吃,是城里那位宋大人安排的,说是城外的兄弟还饿着,让我二人在这候着,还说怕兄弟们吃不饱,准备了些烙饼。” 他们掀开油纸和稻草盖着的矮垛,露出里头焦黄色油津津的烙饼,葱香味扑面而来,宋艾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下去。 “你们先吃一些我瞧瞧。” 宋艾生怕这锅里有毒,命那二人每个锅里盛出一点喝下,观察一会儿之后发现并无异样,便立刻安排了人前头放哨,其余人全部开始排队领饼舀汤。 一天苦战,还加上这春寒的雨,将士们都已经浑身冰冷,有些甚至体力不支的都快昏厥过去了,如今喝到了这热汤肥肉,加上没人足足能分到三块角饼,一时之间周遭便全是咀嚼之声,并无其他嘈杂。 就连宋艾也站在那滋滋的喝着满是油水的肉汤,再将那饼泡在汤中,几口下去身上便热腾腾的,比之前舒坦了许多。 “城里那人为何要如此”宋艾抬头问那两个兵丁“他还干了什么” “他却是没做什么他们有个叫医疗队的东西,就是将咱们的伤兵都救回去了,还有被俘的兄弟也都直接打散编入了他们的大营之中,而那些个说是想回老家的兄弟也都按照名册上的入伍时间分了些盘缠,让他们回去。” “还有这等事”宋艾眉头紧蹙“他没杀人” “入城的时候是杀了些,但后头都给了抚恤。”那个兵丁说“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宋艾眉头紧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按照道理来说,别说给叛军留肉了,哪怕是不趁胜追击也绝对要竖壁清野,不让他们得到一丁点好处。 “那他可有说什么没有” “他对我等说的是,城外的兄弟本也是大宋好儿郎,从贼寡助,大多数也只是迫于那些个邪佞之徒的蒙蔽,或以金银利诱或以家人性命相逼,所以他对归附的弟兄都是一视同仁,想要走的也不拦着、想要留下的也都既往不咎。” 宋艾背着手在那站了许久,他眯着眼,朝那个看着机灵点的兵丁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那兵丁凑过去,宋艾说了一些话,然后那兵丁就回过身一路小跑的往城里跑了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宋北云此刻正在“处罚”妙言,刚刚才把鸡王弄成白斩鸡时,小鱼敲门走了进来。 “宋大人许是来事情了。” 宋北云撇了撇嘴“这帮人是真的没骨气啊。” 他说着回头用力拍了一下妙言豆腐似的屁股“这次饶过了你,算你运气好” “你有本事别走看看最后谁求饶。”妙言趴在被子里不忿的回头“好感度减10” “哈哈哈哈。”宋北云起身穿好衣服“那你有种等我回来的。” 他说完跟着小鱼走了出去,他倒是不介意小鱼看到什么,毕竟小鱼是个太监,专门伺候皇帝的,皇帝的他都看过的。 “宋大人,方才外头那看锅子的人传来话,说那叛将宋艾想与大人聊聊。” “真没骨气。”宋北云啐了一口“后头还有三轮呢,他们第一轮都没顶过去。” “许是这场春雨下得好。” “哈哈哈哈小鱼说话真好听。” 不过其实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今夜的骤然降温真的是很关键的一个因素,没了粮草辎重又碰到这种降温,如果不想法子,可能明早一起来一大部分的士兵都冻硬了。 宋艾是领兵打仗的人,他知道自己到底会面对什么,而如果他沿途掠劫惊扰百姓,那不管到时候这场叛乱能不能成功,他都是必死的人。 叛乱成了,叛军首领必要杀他已平民愤。叛乱不成,朝廷也定然不会留他。 如今唯一能活命的法子,就是跟长沙城里的那个人谈条件,这个条件是他保命的关键。 宋北云带着三千人,冒着雨来到城外十里的地方,两方人隔着一堆空了的肉锅遥遥相望,这时对面的士兵突然开始往后退了起来。 接着一个兵丁双手托着一封信来到宋北云面前“这位大人,我们宋大人给您的信。” 宋北云接过信,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完了,然后也是抬起手让身后的人往后退去,接着就带着几个贴身的亲卫走到了那个雨棚之下,里头却是已有一人在那等着了。 “宋虞候,久仰久仰。”宋北云笑着朝他抱拳“未曾想闻名天下的宋虞候如此年轻有为。” 宋艾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一口气不打一处来,这面前的人明摆着比他年轻,却一口一个夸奖自己年轻有为,这是在给谁贴金呢 “不敢不敢,宋大人此番一路之所作所为,我已是有所耳闻,却是没想宋大人身为文臣却如此骁勇善战。我这手下败将却已是无话可说。”宋艾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矮凳“宋大人请。” 宋北云跨坐于凳子上,回头喊道“那头牛,酒来” “来咧来咧。”那个蛮牛从后头拎着一个二十斤的大坛子跑了过来,酒坛已开封,他嘴角还挂着酒浆子 “混账东西,老子的酒你也偷喝” “宋大人俺是怕有人下毒,给您试试。” “滚滚滚” “唉,好叻,俺去后头候着。” 一坛子酒放在那,宋北云从锅里捞了一大块剩下的肉再取了几只碗,将这些东西一并摆在了桌上。 “宋将军莫在意,我这下属脑子不好使,有些不听使唤。” “哈哈,宋大人说笑了,这等有趣的人儿,我等在军中最是喜爱。” 亲自给宋艾倒上酒,宋北云先喝了一大口“上好的越州黄酒,尚温着,宋将军请。” 宋艾将碗中黄一饮而尽,一抹嘴“好酒”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喝酒吃肉,一直到坛中酒过半,宋艾额头微微出汗时,他才将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过瘾啊过瘾能在死前与青年英雄畅饮开怀,不愧为人生一大快事” “何出此言”宋北云一脸迷茫“宋将军为何说是死前” “宋大人就莫要装糊涂,谋反者罪无可赦。” “嗯”宋北云眉头一挑“宋将军几时谋反了” 宋艾一愣,却是没说话出来。 “宋将军不是因这长沙城叛乱而强攻长沙城却不知城已被王师攻下才导致折戟沉沙的吗顶多是个领兵不利、消息不灵,薅夺都虞侯保留观察使等候枢密院发落便是了,与谋反何干啊”宋北云摊开手“宋将军是否睡糊涂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语下去,宋艾心里亮堂的跟明镜似的,他立刻掀开甲胄,单膝跪地“末将不知长沙已被钦差大人攻略,未探虚实擅自攻城,罪该万死一切但听钦差大人发落。” 宋北云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如今情况已明了,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你当我是叛军、我当你是叛军,打了一场糊涂仗。宋将军请起吧,这场叛乱可还是烈火燎原之势,往后还得多多依仗宋将军之威能啊。” “末将愿听差遣。” 292、二年2月19日 雨 盘下中分两州界 “你为什么不杀他” 妙言眉头紧蹙“你应该杀的” 宋北云在床边泡脚,一身湿透的感觉十分难受,甚至隐约有点感冒。他听到妙言的话之后,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杀叛将是要看时间点的,我们现在是孤城,身陷囹圄。缺人啊宝贝,你跟我说我的,我能不懂么杀不得杀不得。” 洗完脚钻进被窝,往那一趟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离了,酸软的很。 “还是那句话,具体情况具体处理,照本宣科容易出事情。我们是杂牌军拼起来的,要以后真碰见个负隅顽抗而且能打的,你怎么办你说。什么杀而立威,我要那个威干什么,等到福王来了,还需要我那点威” 宋北云说完,翻了个身抱住妙言纤细的小腰“今天你运气好,我真的累了。不然肯定要插你管管的。” “呵,一把拧断,让你去当八虎太监去。” “行了行了,不要串台,那是明代的事。”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说这又困又睡不着是怎么回事” “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在军队里干” “真不打算。”宋北云摇头道“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这段时间打仗打得我整个人都快精神分裂了,我已经尽可能的不下死手了,可还是出现了超过两千人伤亡。以后真的碰到十万人的生死战,你说我这么脆弱,不得疯了啊”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杀了那人。” “别管那么多了,明天开始整编,他的处理要等福王合围之后才能确定,我给他定罪渎职,兵他是暂时领不得了。至于你说后续叛乱啊、什么叛变成本低之类的,等咱们科技跨越冷热武器,也就没人敢叛变了。” 宋北云说完就凑到妙言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妙言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我困了。” “喂帮帮忙嘛。” “我不管。”妙言哼了一声“好感度已经快归零了,不管不管。”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把老子当黄油玩是吧”宋北云凑过去将妙言逼到贴着墙“总得给点小补偿,精神损失费” 妙言再不说话搭理他,小宋其实也没再折腾,毕竟他是真的累够呛。 从一开始其实就有很多人说他干的不合适,毕竟是面对谋反的人他的政策太怀柔太没杀气了。但他才不管呢,这帮人一点都没摸到精髓啊。 首先,他是个临时指挥官,他的职责是一路插到下路去,其余的事他不用管,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到不了桂州就会和福王还有定国公的队伍汇合,他那时就要让出指挥权了。 再着,什么叫流民之势他起家就靠着吃掉叛军起家的,现在从重处理了,那些诏安的叛军将领心里怎么想这就是个不安定因素嘛,大家都混口饭吃,犯不着那么激进。 妙言的说法是对的,但并不适合现在的状态。还是那句话,玩战术,十个宋北云不一定弄得过妙言,但打这种小心思,五十个妙言不是他的对手。 他现在并不需要自己手下的长治久安,只要短期收益最大化,这个最大化可以为了之后几个月时间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 至于再往后的事,福王可是大佬中的大佬,到时候两部兵马一合拢,把叛军的比例冲淡之后,想处理谁就处理谁,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现在宋北云就把自己打造一个儒将就好了,什么慈不掌兵就是狗屎,宋北云慈个屁,他把城里的叛乱刺史之流可是趁乱杀了个精光,就是为了安抚叛将的心,让他们不用担心后路被切。 这个事情当然不合规矩,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是正规军啊,他是草台班子搭起来的,也许一场败仗就能让这支军队土崩瓦解,而如果没有那些叛军,他甚至没有一丁点胜算。 妙言这样的聪明人就是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事情,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纸上谈兵总是很顺畅,实际操作起来真的抓瞎,如果不是他的流民政策,他现在八成还在南昌城休整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早晨是小鱼把他叫醒的,一大堆军政事务要处理,他看着就头大。 在例行早会上,他有些无精打采的对座下的将士说道“诸位,你等有近六成是降将,我不知道你们叛乱的原因是什么,但我已把话告诉你们了,你们最好是能想清楚一些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之后你们心中还有那么点意思,我不介意,我五百人来五百人走便是了,但你们将面对的是福王、是定国公。你们如果想要试试福王爷的能耐,大可以试试嘛。赢了,你就是新的大宋战神,输了也不丢人,下辈子注意点。” 台下鸦雀无声,而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你们的后顾之忧,我已是想到了,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会想办法为各位平下去,但同时我也不想看见大宋成为七零八落的大宋,你等明白” 众人齐齐起身朝宋北云抱拳“愿为云帅效死” “我不要你们的命,我是在保你们的命。”宋北云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在用我的脑袋担保你们的脑袋,你们别让我失望就好了。今天能坐在这里的人,未来都是加官进爵的人,不管你们到底是不是叛将,只要战场上建功立业了,一切都能抹去。至于你们心里那些小心思,你们也看到了,南昌、长沙都被迅速拿下,你们还觉得康王能成多动脑,不要被人策动了。” 宋北云在说完之后,继续给他们洗了一通脑,大概就是关于未来对于整个北方的畅想,说这些人如果运气好,能够见到华夏江山光复一统,保不齐还能回复那大汉风采,打到西域去、打到大食去、打到北海去 一上午的会议,加一下午的事务处理,宋北云整个人都感觉疲乏不堪,他早早的就从军营中回到了临时征集的屋子里,也不吃饭就躺在了床上。 “是不是病了”妙言走过来手按在他额头上“还好没发烧。” “累的。”宋北云握住妙言的手,十指相扣“你说,要是有下辈子的话,还能再见你么” “说什么傻话。”妙言在他鼻子上按了一下“这辈子才刚开始呢。” 宋北云头一歪,手一松,就闭上了眼睛。 “草不是吧”妙言跳了起来,一拳就砸在了宋北云胸口。 “啊”宋北云被一拳砸得跳了起来“我曹你要杀我啊” “你你刚才跟死了一样。” “我就是乏力,躺着眯一会儿” “那你搞出那个状态你妈的”妙言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气得拽起宋北云的胳膊就咬了一口“你真的是个混蛋” “不是,心肺复苏也不是那样的,你那么打活人都被你打死了。” 宋北云刚要说教妙言心肺复苏,小鱼就又一次打断了他的好事其实也不是“又”吧,反正只要他单独跟妙言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办好事。 “宋大人,当地乡绅来拜会了,还设宴请您赴宴。” “去”宋北云从床上坐起身“记住,跟谁都不能说我不舒服,我一定要时刻保持龙精虎猛。” “为什么”妙言侧过头看着宋北云“这个人设够难的。” 宋北云苦笑道“我一旦生病,这个乱七八糟的部队立刻就散了,说不定还会发生二次叛乱。切记切记,我们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说完,自顾自的取了一瓶金黄色的水敦敦敦敦的喝了下去,然后一抹嘴“顶着吧。” “这什么玩意” “人参冷萃精华”宋北云嘿嘿一笑“一口下去老虎都打得死哟。” 看着明明已经疲惫不堪但仍强打精神去应酬的宋北云,妙言没由来的心头一疼,她轻叹一声“哪个时代男人都不容易啊。” 而走到外头的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小鱼见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于是小声问道“宋大人,没事吧” “累了,这近一个月,我没睡一个好觉。”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明日休整之后,一定得好好养几天。” 而与此同时,朝廷平叛大军已经开到了江州境内,即刻就要进发九江郡。 不过因为天色已暗,大军难以前行,于是就选了一片地方安营扎寨。 而刚安好营没多久,前方奏报就已经传来,说是宋北云已经拿下了长沙城。 定国公看到这个奏报,略微计算了一下,转头对参将说“要快一些了,前锋许是要顶不住了。” “国公,不是方才才传来捷报吗” “正是因为如此,宋北云部以叛军为根基,根基不稳。战线愈发伸展,他便是越难。若是没有朝廷相助,他哪怕只要吃下一场败仗,许是就要土崩瓦解。战场之上哪里有长胜将军即便是福王千岁怕也是做不到这等境地仍能长胜,要快”定国公面色严肃“若是失了南昌、长沙,这仗便难了。” 293、二年2月26日 晴 乍暖还寒又一春 七日的休整后,宋北云再次出发了,这一次他带上了妙言,因为长沙城并不可靠,虽主要守城的将领还是他从南昌带出来的班底,但越到后面叛军的比例就越高,把妙言留在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明智。 大军开拨,这次它已经成为了一股洪流,跟那几千人的小规模队伍比起来,数万大军着实是有些吓人的。 前方不断传来叛乱的消息,而连被拿下两座重要城池的叛军现在也学乖了,他们似乎是仔细分析了宋北云的战法,如今后头的城市恐怕就没办法玩奇袭了,人家甚至都已经开始竖壁清野防宋北云,再想玩小动作已经是不可能了。 因为组织度的关系,宋北云的大军绝对是不能败的,所以从长沙城出发之后,他们的行进速度明显减慢了,主要就是小心翼翼的护送着粮草缓缓前行,原本一日急行军能百里,如今早晨出门,到了傍晚时回头却还是能看到长沙城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九江郡的战斗也进入到了第七天,被大军围困的九江郡此刻终于经受不住定国公的轮番进攻,被从外头攻破了城门。 大军入城之后,定国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九江郡已经夺回,前方的孤城之势已经不复存在,据点重新连成了片,他甚至顾不得休息,连忙起草捷报向京城报喜。 已经一个多月了,后方太需要一场捷报来缓解朝堂和民间的压力了,拿下九江郡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但却也足够让朝堂上的老爷们开心一阵子了。 “定国公,前方宋北云部送来讯息。”一个老部下走了过来,将一封信带了进来“五日前从长沙郡传来。” “快,快呈上来。” 定国公接过信看了起来,信上先是恭喜定国公拿下九江郡,接着又是一通彩虹屁,什么定国公宝刀不老、定国公用兵如神之类的屁话,都给定国公整乐了。 不过到后头时,当他看到了宋北云的整体战略部署之后,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厮,要打桂州” 定国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宋北云的勇气把整个战线拉开两千里的,从南昌到长沙、从长沙再到桂州,这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敢做出的决策,一路上的变数根本不可预料,难度堪比入蜀州。 “不对” 定国公站起身来“取舆图来。” 地图被放在了定国公的面前,他仔细比对了一下宋北云信中所提到的所有地名,并用笔在上头画了一条线,讲这些城市链接了起来。 这条线极突兀,就像是一位少女雪白的肚皮上突然多了一条蜈蚣似的疤,弯弯扭扭连成一条线。 “这是何故啊。”定国公用手轻轻敲了敲这条勺子一般的线那头的区域“他到桂州是为何啊” 这个问题让定国公苦恼不已,但很快他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条线上可不只有桂州,还有下头的梧州,但不管是怎么样,这两个州都跟一个地方相对要近很多,那就是福州。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开始仔细比对起兵力分部和州府之间的叛乱情况来。 这越瞧他的心就越慌,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的说道“他为何不报为何不报” “国公,怎的了” “康王,反了。” 听到这句话,就连旁边幕僚的脸上都是一片死灰,而定国公指着宋北云在地图上划出的那道线说“你来瞧,这道线便是宋北云部钉死在此处的一枚钉子,他要死守这道防线,不让叛军跨过梧州进入到雷州、琼州。” “为何可不管怎的看,雷州都更好防范一些吧,依托地利。” “你所言极是,所以你四十有八才是个幕僚。” 幕僚突然被定国公阴阳了一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定国公一辈子都是这般的坏嘴。 “若是于雷州御敌,那这里是否就全进入了敌手”定国公一只手盖在广西那部分的地图上“广南之地尽数,而这广南之地地处丛林之中,地势复杂、山水众多,若是于其中无周转适应之地,大军无法进入其中与贼作战。” “原来如此,宋北云部想着便是要拿下这一部分广南之地以作跳板。可为何是桂州、梧州” 定国公拿出一柄尺子,面带笑容的在地图上量了两下“邕州距桂州、梧州皆为七百二十里。” 幕僚上前仔细查探一番,嘴里啧啧称奇,一口一个的夸奖起了宋北云,又是什么英雄出少年、又是什么用兵熟稔。 “熟稔称为军神都够了。”定国公用手敲了敲地图,你且看他用兵行进之线“夺南昌城之后,他若是挥师北上打通江州,却如今已是与我部汇合。但他却兵行险着,转道南下吃掉了长沙,还顺着长沙一路打下去了,浑然不顾自身孤城悬于敌营。” “对啊为何有如此魄力总归不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怕虎的人了,绕开广南徐世允部打桂州、不予攻城、路遇敌大军即刻退散。哪里有一丁点武勇的模样,但要我看来,这人用兵阴险狡诈且是目光长远,福王爷好眼光” “目光长远如何看出” 幕僚的话让定国公轻笑了起来,他将宋北云送来的信递给幕僚“五日之前的奏报。” 幕僚迅速看完,惊得合不拢嘴“他五日之前就知道今日我等能夺下九江郡此子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他还有那等能耐就好了。想来应是他从粮草、人员以及其他种种推演而来,要不这厮是旷世奇才,要不这厮身边有个堪比卧龙之人。要不两者兼有之。” 想到之前种种的奏报,特别是宋北云拿下长沙城阻敌回城增援那一段隘口伏击,打得可以说是足以引进兵书之中作为范例,但这显然并非那厮自己的风格,那厮用兵凶狠、刁钻却不甚精细,但那场阻敌战却是精细无比,这也便是说他得到了一个调兵遣将的人物,而这人似是与他能形成犄角互补。 “若是没猜错,福王爷明日也该出兵了。静等王爷到来吧,许久没见过王爷用兵了,心中怀念。” 关于宋北云的讨论并没有停止,不光是定国公这边,赵性那也收到了相关的奏报。 司命司的行动效率着实很快,他们在宋北云夺取长沙之后的当日便发回了捷报,而今日这捷报总算是摆在了赵性的桌子上。 看着这捷报,赵性感觉自己吃饭都要香甜了一些,坐在那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捷报傻笑。 他不懂领兵打仗,但看着那节节胜利的感觉就很舒服,而且从宋北云的话里来看,只要等福王一到,一切都能摆平了。 “老王,再给朕来一碗。” 这些日子虽然听不到那讨厌的宋北云一口一个老王的叫了,但这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赵性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个口癖,整天老王老王的叫着,令人不悦。 但这不悦也没法子,宋北云他都没法子,跟别说赵性了。 “老王啊,你说这宋北云是不是老天爷赐给朕的法宝,只要遇见了那难缠的事交于他就万事大吉了。”赵性吃得开心,索性放下筷子聊起天来“他来之后,朕的确是省了许多许多心。” “官家,到底还是要小心一些,若是” “朕自是知道,不过你也瞧他那副样子,朕踢一脚才肯走一步的模样,朕是不担心的。”赵性今天兴致极好“行了,我去看看朕的皇儿,你也早些歇着去吧。明日大捷报就该是到了,朕要好好露一把脸去。” 而与此同时,晏殊正坐在书桌前,伏案写作。宋北云打仗去了,这一帘春梦的工作就只能是他来代笔了。 但他发现自己代笔以来,销量越来越差,读者满意度也在直线往下掉。 他这几日正在总结原因,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自己写的不够宋北云写的低俗、媚俗、艳俗,他那本子里动辄白花花的胸脯子、毛茸茸的那个啥,让人一边大骂厚颜无耻一边却躲在被窝里看得乐此不疲。 而自己写的嘛,翻来覆去蝴蝶、泉水、青山、翠竹,自己看一遍都觉得乏味的很,更不用提那些花钱的老爷了。 所以今天晏殊一改往日的风格,直接上来就是来了一出白花花汗津津的肉戏,看得他娘子在旁边是面红耳赤。 “官人,你怎的会写这等有辱斯文的东西。” “读者爱看。”晏殊伸手下去压了压枪“这帮人,嘴上仁义道德、脸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一群无肉不欢的肮脏货,难怪那宋狗写的如此畅销,我还不信了。” “他写的我也有看过,却也是不似你这般这般“ “怎么了你这意思是说我写的不如那厮呗”晏殊放下笔“来来来,你来给我讲讲,哪里不如了。” “这”赵家姑娘红着脸指着上头说“你这般这般进去,只是疼,一丁点也不会目泛流光那个我” “咦还有这等事”晏殊把笔一扔“那今日不写了,先操练一番。你说那厮几时才能回来最近也未听见什么消息,怕不是死了吧” 294、二年2月27日 晴 乱把白云揉碎 朝堂上,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万分,南方的叛乱如今已不可控,四十二州完全断了联系,而事到如今他们甚至不知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气氛压抑,赵性在上面训斥群臣,下头的人却连反驳之力都没有。 “去年七月,徽州报私囤官粮,为何不再追查御史台何在” 御史大夫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臣不知此事为刑部料理。” “刑部”赵性一指刑部尚书“你可还有话说” 刑部尚书脸色苍白,他真的不知道这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当时徽州报上来之后,他并没太当回事,大户屯粮罢了。后来顺藤摸瓜的查了一些,但隐约感觉再查下去会有不妥,于是乎刑部就暂将那案子压下去了。 可压着压着,他们给压忘了这一忘不要紧,这一条线有关联的人,从刺史到虞候都反了。 他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尸位素餐”赵性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若不是东窗事发,你们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朕口口声声为了国朝,可你等之所谓无异于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是谁也顶不住的,这可是兵变,是造反刑部在早已得线索的情况下居然不再进行追查,这本身就视同谋反。 这一下这段时间本身就如坐针毡的刑部尚书一下就瘫软了下来,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要放在别的事上,群臣定然一窝蜂的讲道理、求情了,但今天这事极为特殊,谁也不敢去当这个出头鸟。 别的不说,刑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受其牵连还会有一大堆人跟着吃挂落,但即便是赵相也只能默默叹息,不再去多看刑部尚书一眼。 “皇城司何在” 晏殊这时从后头走了出来,躬身道“皇城司副指挥使晏殊,因主官宋北云南下平叛尚未回返,今皇城司一众事务由我代为处理。” “行,查彻查刑部” 群臣一听,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就连赵相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赵性难道不知道这个晏殊是自己的女婿吗他却让他干这种事 虽然只是一道命令,但这其中的政治意味太值得玩味了,这里头分了两层意思,一层就是皇城司如今已经被赋予了彻查一部之职能,虽然没有正经的写入章程,但皇帝金口玉律,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这个职能不可谓不恐怖,今日能查刑部,明日就能查户部,过些日子就能查御史台,这就无形中给百官上了一道枷锁。 谁愿意身上有枷锁但现在如何反驳不能查刑部涉嫌包庇谋反,谁敢说不能查但只要开了先河,那么皇城司就会成一个不起眼的小衙门一跃成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的那个特例,成为皇权手中的一柄利刃。 而这里头第二层意思也是很有趣,晏殊是皇城司副使,他去到皇城司一来是以这个炙手可热的衙门当跳板,二来是为他岳丈执行打压、监控宋北云的任务。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这晏殊是赵相的“自家人” 如果这个职责给了宋北云,他们大可以弹劾打压甚至处处掣肘,但这晏殊怎么办他领了皇命就要办事的,打压他就是坏了他的仕途,赵相不会应允,可是不打压,他不就成了第二个宋北云 这一下就连赵相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官家,皇城司副指挥使晏殊尚年轻,恐无力办好此时。” “赵相此言差矣。”赵性摇头道“晏殊本就为天下闻名的才子,以足智多谋、精明强干著称,他思辨敏锐、通透练达,这等小事自是不在话下,想来朝中也无他人可侦办此事,那不知死活的宋北云又去了南方平叛,死活不知,如今这副使自然是要领命的。” “那” 赵相还不是很服气,但如今却也无话可说,这一招使的太漂亮了,漂亮到一石三鸟。这可是第一次在这朝堂之上,赵相吃了赵性的亏却无可奈何。 “晏殊,为何还不领命” “臣领旨。”晏殊走上前朝赵性抱拳“臣暂且代宋大人执行此事,等他回返便交于他手中。” 听他提到宋北云,朝堂上的人心里大多都是在嘲笑的,那个自不量力的东西,现在怕是已经被人给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吧,就如他最爱干的事那般,到底是天道好轮回,恶人最终也遭了恶报。 而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冲入金陵城中,身后插着信旗,一路招摇。 沿途还大声喊道“长沙郡、九江郡大捷长沙郡、九江郡大捷” 在经过定国公府时,左柔正端着饭碗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信差,听到快马来报之后,她放下碗就冲了出去。 但她的速度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这等捷报肯定是要第一时间送入宫中的,等左柔赶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哼”左柔站在枢密院门口气得直跺脚“跑的还真快。” 而正巧这时,枢密院中一个书记官走了出来,他一见左柔,立刻原地转身就往里头走去。 “你你给我等一下” 左柔一个健步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脖领子“跑看见我便跑好大的胆子” “大小姐,你莫要再问我了,军机重政,若是我说了,脑袋不保啊。” 这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左柔,这女人也真的是可怕,她这些日子天天都会蹲守在枢密院门口,就在旁边转悠,只要一有马停在枢密院之前,她便会冲上去站在旁边偷听。 赶走疯了吗这是定国公的女儿,定国公是枢密院的枢密使这是老大的女儿,赶她走 “你便告诉我,那捷报上都有什么” “不就是长沙、九江大捷嘛,并无其他。” “不信这等奏报都是军报,是有细枝末节的,快说与我听” 那书记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好过死在皇城司大牢中。” “皇城司那没事了,皇城司都是我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从后打断了作死,她一回头发现巧云哭笑不得站在那里,表情嗔怪“小姐,回去他给你写信了,里头什么都有。” “好好好走” 刚才那一瞬间,巧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生怕左柔把那句“皇城司都是我的人”说出来。 这要真让她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传出去她铁是要倒霉的,可能因为她与赵性关系好,但就用宋北云的那句话来说“伴君如伴虎”,这种事乱来不得,更何况现在敏感时期,御史台可是到处找茬呢,别人说还不打紧,这国公家的女儿说这种话,不由得会让人多想那么几分。 左柔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快活的跟着巧云回到了府中。而与此同时,捷报也传到了皇宫之中。 “官家,捷报” “报” 这个夸张的“报”是赵性早就安排好的,他等那报信的人一来,然后一脸帅气的喊一声,接着就一脸平静的坐在上头听,彰显帝王气相。 “长沙郡、九江郡大捷宋北云部长沙郡毙敌两千两百余人,俘叛军厢、禁共三万七千七百四十人余人。定国公部九江郡大捷毙敌两万四千四百,俘叛军厢、禁共两万二千二百余人。定国公正意欲驰援南昌郡。” “好” 赵性抚掌大笑“壮哉我定国公” 说完,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宋北云部是如何连拿两城的你且细细说来。” 赵性现在看到台下百官的错愕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瞧他们那没见识的样子”赵信心中如此鄙夷,但却忘记自己收到迷信的时候直接就在上书房中打起了滚。 令官将宋北云怎样夺下南昌又怎么率部打下长沙城的细节就在大殿上公布了出来。别说,效果是真的好,满殿文武听完之后愈发错愕,脸上的模样千姿百态。 说实话,宋北云干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怎么样,反正干就完了。但事后复盘的时候却是相当震撼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引领三千人跟匈奴二十万人马打了个有来有回。 从怎样发现叛乱,再到怎样联络城中义军,最后怎样三千人不到夺取南昌城,最后夺取南昌郡。接着又是怎样将部队分成两段,后段僵持时,前锋部队骗开长沙城门。 精彩,刺激就连听重播的赵性都不自觉感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披挂上阵去。 “截止发出时,宋北云部扔在地方上休整,定于六日后大军开拨,前往永州。” 台下一片震惊之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这前往永州时,他们都懵了。 到底是谁在造反哪里听说过平叛的将领这么打仗的一路如山洪一般挟裹泥沙就冲过去了而现在看起来,定国公那种稳扎稳打的法子,似乎反而没那么让人惊喜了。 “宋北云部,厢、禁加之征召民夫,超十万人。” “多多少”赵性一愣,这是新东西,他没听过“你再说一次。” “厢、禁、征召民夫以及周围零散驻军共计十三万余人,正前往永州。” 赵性连忙调整了一下状态“咋越打越多” 295、二年2月27日 晴 愚者见四方之无事 越大越多这种事,赵性是不好理解的,因为史料中记载过很多次平叛,从来都是苦战、鏖战,打到最后艰难取胜,惨胜者更是寥寥。 哪有他这样的进南昌城三个人,还有两个女人。出南昌城三万多人,打到长沙城下都快五万了,等打完长沙出来,休整结束后成了十三万。 照着这么打下去,怕不是等打到桂州,他能有五十人万人了五十万人,他在那自立为王不香吗 所以赵性一下子其实也是挺慌的,他的印象里就只有福王曾经领过五十万人的队伍,而现在出了第二个,着实有些让他不好处理了。 况且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无法调换将领,人家宋北云是以孤城之姿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想要联系上非常难,而且更别提战场换帅,这可是兵家大忌。 他要说不担心,那真的是假的,他现在是既担心这个宋北云会输又怕宋北云会反。福王现在才将将从福州出发,想要抵达那边最少还有一个月时间,定国公还有两座城要打,少说也得二十天。 这二十天之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官家,这”赵相走上前“该是问问枢密院了。” 赵性转头看向周副枢密使,周副枢密使上前满脸苦笑的说道“收纳降将、叛军,囊裹百姓的确非常时战法,但却并不是无先例可循,当年太祖皇帝于陈” 他说到这的时候,脸色骤然变了,张开嘴阿巴阿巴了两声,低下头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也是如此” 这一句话把赵性的脸都给说绿了,老赵家得位不正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被人当面给说出来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更何况如今还有人干同样的事情。 这是要吓死个人哟 看到赵性的表情,群臣无一不在心里把这个周武夫给骂了个通透,这就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根本就过脑子亏了他是个枢密使非是文臣,否则就他这说话方式,怕是如今坟头草已经三丈有余。 “周爱卿,你可是太会说话了。”赵性轻轻摇头“那厮是个什么混账,也敢和太祖皇帝比你怕是太高看他了,不过就是运势好一些罢了,不足为提。” 赵性在说话之前,脑子真的是转的飞快,他最终选择的还是保住了宋北云。 这朝堂上说话啊,最是烦人,要有捧要有贬。全是捧,最后便成了杀。全是贬,最终就不见了此人。就如赵性刚才那一番话,若不是他将宋北云贬损一番,底下大臣自然会有人揣测他的意思,若是揣摩的歪了一些,这帮人可是要对宋北云群起而攻之的。 不用怀疑,如果真的让宋北云打仗打到一半回来领死,他不反赵性就把赵字倒着写,之所以他会反并不是他心中有天地,恰恰就是因为这厮是当真的贪生怕死。 万万不能好端端的把人给逼反了,君臣之间切忌猜疑,若是让宋北云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在猜忌他,他必反。而同样,想来宋北云也未曾怀疑过自己,赵性从昨天的那封信和一些零碎的本地特产可以看出来,宋北云的心思根本就没在那上头,因为除了军情之外,另外一封私信里,短短千字里头出现了十二次“工部”。 “众卿,你等也莫要在意这些,不过是战法罢了。若是那宋北云有反心,朕这皇宫可都是他在护卫着呢。” 赵性不放心,二次放话保宋北云,方才那是动之以情,这次便就是晓之以理了,这就像是在对人家说“你们担心个屁啊,他可是负责我家安保工作的,他要反我还能活到现在吗”,这基本上就已经把皇帝的态度给挑起来了,其他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学那周副枢密使口无遮拦的。 “官家,虽说是有道理,但那宋北云到底非武将出身,领兵又非儿戏,还是让定国公早日与之汇合,接管那十余万人方为良策。” 赵相没有直接反驳赵性,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开始解读“臣听闻那宋北云还未参加春闱,倒不如早日让他返回京城,好参与春闱大试。” 赵性轻轻点头“赵相所言极是,朕这便命枢密院发令。若是无事,今日便到这了。” “官家,臣有本奏” 这时一个御史走了出来,朗声说道“臣参那宋北云目无法纪、欺君罔上。” 赵性“” “方才奏报中提及,他将官家御赐宝剑转赠他人,此乃欺君罔上。命同族义兄行监军之事,此乃滥用职权,是为目无法纪。还望官家定夺。” 他娘的 赵性心中骂娘,奏报里的确是提到了这一条,但他觉得没毛病啊,那匡玉生得剑之后履监军之职,干的是相当好,几次围城攻而不破,匡玉生都亲自在城头上协同守备,还在疾风骤雨中与守城将士共唱无衣,极大的鼓舞了士气,甚至亲斩了几个动摇军心的卫官。 这等大忠大义大智大勇的人,宋北云挑的没毛病啊赵性不但没觉得这匡玉生犯错了,甚至还想直接给他封个官当当,这等人才可不能浪费。 但现在这御史上来就参这个,扫兴不扫兴 不过虽然扫兴,但赵性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御史嘛,风闻奏事就是职责所在,于是他只是诡异一笑“交于皇城司,彻查” “臣遵旨。”晏殊眼珠子转悠两圈,走上前道“定不负使命。” 交皇城司查你不撤宋北云的职,你让皇城司查自己的头头这这不就是跟什么都没说一样吗 那御史还要说话,御史大夫一扯他的袖子,一个眼神就将他给制止住了。 而赵性看到这一幕,轻笑起来“那众位爱卿,今日便散了。” 赵性不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跑了,看似没有奔跑但速度极快,小碎步嗖嗖的。 “赵相,你为何不同参奏这天子剑给予他人,可是大罪。” 御史大夫走在赵相身边,诧异的问道“这宋北云太没规矩了,应是小惩大诫,虽我对他并无恶感,但如此随意率性之风不可助长啊。” “规矩重要还是南昌城重要”赵相都没有正眼看他“御史大人,你可分轻重啊将在外,君命甚不受,区区一把剑又是如何江山社稷、百姓众生哪一样不比朝堂规矩重你啊,没参到点子上,只会引来官家不悦。” 这么一说,御史大夫似也是有些明白了“那让皇城司彻查” “给你几分薄面罢了。”赵相轻笑一声“若因这等事去罚判一个平叛功臣,将来沙场之上谁去你去还是我去当务之急想着打压宋北云,还不如想着如何让刑部不至于动荡吧。兵部、刑部,已失两部。再这么下去,情况不妙啊。” 一场叛乱,兵、刑两部尚书,一个马上告老归田一个取保候审,赵相手底下的八大金刚一下折损两员,如今更是让大理寺卿那个铁头娃暂领刑部调查谋反一事,那个铁头娃可是要比宋北云可怕的太多太多了。 区区一个宋北云,他可还没被赵相看在眼里,而大理寺那厮才是赵相的心头大患,保不齐将来取代相位的就是那个六亲不认、铁面无私的家伙。 而且赵相发现了,就是官家现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野之中谁跟他赵朗不对付,谁就会得到重用,这是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这说明赵性心中已是对朝中如今的局势产生了不满。 虽万变不离其宗,并没有说放肆的任用宋北云之流,但这个趋势却是不容乐观的。 外戚那头赵性也是连消带打、士林也是连消带打,这不正说明这个小皇帝要开始夺主导权了么 赵相心中烦躁,顺手将自己那天资聪慧的女婿招到了中书省内,翁婿二人便聊了起来。 “同叔啊,如今你领彻查刑部之职,看似权力滔天,可你是仍需小心谨慎,若是一丁点的失算便能招来灾祸。” “明白明白,无非便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嘛。”晏殊连连点头“倒是不难。” “这词倒是用的好。对了,你这些日子与那宋北云共事,你可知那是个什么人” “他狗东西一个,简直就不像是个人,奸懒滑馋、贪财好色,行事不顾后果、不讲本心、不计规矩、不行善举,这人迟早是要天打雷劈的。更可恨的是他转头便去平叛了,落下一堆堆的事都给了我,这些日子我是日夜操劳,一刻都不得停,白日里在衙门公务缠身,到了晚间还要回去操演实练,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唉你多担待一些,你所做越多,将来便能爬的更快。刑部之事,你一定莫要有顾忌,在小心谨慎的同时,该杀着杀、该抓着抓,不得容情。那宋北云你便莫要在意了,他在朝中就是无根浮萍,爬不起来的,但你却要尽快升上来。” “泰山大人教诲谨记心中。那彻查刑部,真的不留情面了吗” “不留。”赵相表情凝重“你只管将刑部给砸了便是,如今至此,不破不立。” 晏殊倒吸一口凉气,这果然被宋北云给说中了,政治里头真的是没有人情一说的,自己岳丈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抛弃同僚时的嘴脸却如同一个食人恶鬼。 296、二年3月9日 晴 最美不过夕阳红 “妈的,真的是块硬骨头。” 帅帐之中,宋北云身上穿着步人甲,一走进来就将头盔扔到了一边,往旁边一坐就开始猛的灌水。 妙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没打下来” “没。”宋北云摇头道“炸药包威力太小,炸不开城门,又没办法说弄大量的过去,护城河烦死人了” 两日前,宋北云部抵达衡州,衡阳城就像是一堵墙似的横在湘江之上,想要过去非要强攻它,可是这城的规格跟襄阳城是一个配置,虽要比长沙、南昌这种要地规格低一级,但因为地形的缘故,真的超级难打。 连续两日小股部队的攻城根本打不进去,损失了上千人之后,宋北云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办法,真的就只剩下围城了。 “我就知道之前太顺利不是好事。”宋北云叉着腰一脸灰土的在帅帐中来回走着“我刚才亲自上前线看了看,炸开城门大概需要五百斤以上的火药,可是我们没办法靠近啊,土工作业都没办法,湘江太烦人了,三面环水一面向敌,打不过去直接去永州怕是要被按在地上摩擦的。” “提醒一下,永州也是三面环水,只是没这么夸张。” “啊”宋北云叉着腰来回走动“老子打下了衡阳,一定要屠城” “你冷静一点。”妙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说傻话。你要的就是这几座城啊,拉防线不就是越难攻越好吗。” 宋北云好不容易不那么躁动了,外头的使唤人走进来通报道“大帅,韩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不多一会儿,一名降将从外头走来,他一只手夹着头盔,抱拳对宋北云说道“云帅。” “不用客气,坐坐坐。”宋北云从袋子里拿出些肉干“一起吃点,现在没那么好条件了,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云帅,末将曾是衡州出来的,这衡州守备名叫傅怀古,虽是名声不显但却能耐不俗,若是强攻怕是讨不到好处。” “我看出来了,固若金汤。”宋北云叹气道“韩将军,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云帅有所不知,这城内有一条河,起源之地便是上游不远,只需在上游修坝,再掘开坝体,衡阳城自然不攻自破。” “嗯”宋北云挠着头“真的可以” “那是自然,末将曾有幸与那傅怀古共同商议过破城之法,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一招能行。” 宋北云点点头“行,水攻可以。而且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说干就干” 当天下午,三万民夫加两万多厢军就开始建造水坝了,说实话宋北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上工地当监工,建水拦坝这件事其实是很下作的,但真的没办法,展开地图看一眼,发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 分出五万余人,一起开始土工作业,场面还是壮观的,那些民夫干的也还算勤快,毕竟宋北云包吃,而且每天还有点收入,相比较而言因为兵灾而没了生计的百姓,能在云帅这讨个生计已经算是很好了,所以他的军队数量其实也就七万多八万人,但民夫却越来越多,在吃掉了下头几个小地方之后,自告奋勇来打工的民夫已经多达近六万人。 宋北云的打算很简单,招这么多人,一个是帮忙徐家花钱,一个是沿途的基础建设可以顺手一起干了。所以人家打完仗的地方都是一塌糊涂墙倒屋塌的,但到了宋北云这里却是平平整整,农田翻整过,也有人耕种、道路也平整了,房屋、城墙也都被修缮一新。 如今围城就是个消耗战,小宋索性就让民夫开始在周围捕鱼打猎,再给工钱的同时还收购他们的猎物充当军粮。 因地制宜搞苏区那一套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后勤保障方面问题不大,慢虽然是慢了一些,但未来可以在战后很快的恢复繁荣,这一点其实也蛮重要的。 至于建水坝,就找个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往下填河道就是了,而小宋在考察地形的时候,发现这地方的山上还有个堰塞湖,应该是去年雨季时山体滑坡造成的,湖的面积还不小,他想着如果把这个炸开再加上那个临时水坝里的存水,应该能够衡阳城喝一壶了。 只不过在水淹之后,小宋还要进去防疫这正值春暖花开的,要是不做防疫措施的话,恐怕是要天怒人怨的。 蹲在堰塞湖上头,小宋撕着一块干巴巴的饼子往嘴里塞,他眼睛迷离,双目之间没有聚焦,一看就是在走神。 “想什么呢” 妙言来到他身边坐下,戳了戳他的肚子“这段时间你腹肌都出来了,真棒。” 宋北云不甘示弱的捏了回去“这位兄弟的胸肌怎的如此浮夸” “滚”妙言翻了个白眼“我这几天都长胖了。”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第一个每天跟着打仗还能胖的。” “还不是你,每天都让我坐在运粮食的车上我是吃了睡睡了吃。” 宋北云慢悠悠的咀嚼着饼,不紧不慢的说“不想让你脚上长老茧,毕竟我还要舔呢。” “哎哟,你有完没完了,每天都说这些,你也不腻啊” “我们换个身份,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腻了。” “小嘴真甜。”妙言拍了拍宋北云脑袋“你真的打算把这个堰塞湖给炸了” “那还能有假当然是要炸的,这地方离衡阳城不过八九公里,这一波冲击过去,衡阳的大门就开了。” “有点阴损” “这是打仗,宝贝儿。”宋北云眼明手快从旁边的烂木头里拽出一根白胖的天牛幼虫,然后放进自己的布兜兜里“打仗的时候,只要不是战胜后屠杀,一切都是可行的。战争没有仁慈的,那些向往战场的人,脑子一定都不好。说真的,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还能看见点美好,我现在八成已经红了眼。” “谢谢你哦。”妙言歪着头靠在宋北云肩膀上“这里风景真不错。” “喜欢就葬在这。” “死狗”妙言愤恨的抬起头“你不破坏气氛能死啊” 宋北云叹气道“我想回家了,每天洗洗热水澡,舔舔鸡王小姐姐,人生也就没什么追求。” “舔就知道舔也不怕舔出个妇科病,你真的很糟糕你知道吗”妙言打了宋北云一下,无奈的摇头“你的脑回路太神奇了。” 宋北云叹了口气,靠在一颗小树上,任由山涧的微风拂面而过“因为压力大嘛,每天张开眼睛就是战损战损战损,这个时代人很金贵的又没有高产作物,连年天灾,亩产一百来斤” “还挺忧国忧民的呢。” 妙言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了,只是抱着膝盖在旁边问道“回去之后,你不怕文臣搞你啊” “我回去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带兵杀到御史台去。” “啊为什么” “就我干的这些事,御史台不把我给参烂了才怪呢。我过去把他们人打一顿,再一把火把御史台给烧了。平叛之功和杀头之罪就功过相抵了。”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妙言“福王教的。” “哈哈哈哈哈” 妙言笑得快不行了,这果然师徒两个一脉相承,御史台也是够惨的了,这是师父过去砸一次,徒弟又来砸一次。反正大概就是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砸一把御史台的意思。 也不知道御史台的御史们知道了这祖传砸御史台的绝活之后,心里头是怎么个想法 “然后就去工部,去工部完成我的理想。攀科技、种田、舔鸡王小姐姐。” “最后一条去掉。” “你知足好吗,现在趁着你还粉嫩,等以后成了墨鱼嘴,鬼才舔你。” 妙言起来就对着宋北云一阵拳打脚踢,旁边的巡查看到这一幕,很默契的转过头去不看这边,而树上的小鱼都听不下去了,红着脸在那吃着野果子。 当夜,宋北云再一次照例去城外喊话,但很显然这次他碰到了硬茬子,死活就是不投,看那样子就是要死磕到底的,甚至还把城内刺史一家老小的脑袋从城门上扔下去砸宋北云。 这一看就是刺史没降的,最后就成了这个结果,宋北云叹了口气,穿着沉重的步人甲回到了大营之中。 然后奋笔疾书先是写了两千字的告慰骈文,又写了一份讨逆檄文,反正自己是站在大义那边嘛,虽然他也会杀人家叛乱的刺史一家老小,但作为一个官方代表,他干就是以正视听,对面叛军干就是人神共愤。 战争嘛,轻描淡写间的残酷就是这样的,忘战必危、好战必亡。它的不人道就在于它不是个好东西,但总有人觉得它是个好东西。 而在衡阳城里,那傅怀古也在看着舆图,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之前逃跑过来的士兵已经说了,这个宋北云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稍有不慎就会落败于他手中。 更关键的,他善用奇兵。 “奇兵啊这次他的奇兵又在哪里” 297、二年3月11日 晴 暖风熏得游人醉 “这天气可是真好。” 宋北云手上拿着一柄鱼竿,以视察工程的名义躲到了那个堰塞湖旁边钓起了鱼,除了随时随地都被他带在身边的妙言和小鱼之外并无他人。 大军已经将衡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一边围城一边修整,反正现在就是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大家就在那僵持着。 在穿越之前,他始终不相信什么围城能围几个月几年,但现在他是真切的相信了,如果一旦城市中形成了内需平衡,而且具有生产能力,那么这座城市别说围几年了,就是十几年都是理论上可行。不过一般情况不会那么久,因为自然界里几乎不存在理论完美情况。 但即便是几个月宋北云也耗不起,所以他给自己的时间就只有十天,十天不能贯通衡阳,他就直接转道回长沙开始屯田休整,静待朝廷大军前来。 “我这人的性格啊,注定就不可能出现热血沸腾的两军对冲,毕竟敌退我才进,这个游击战方针我还是贯彻的很好的。”宋北云打了个哈欠“十几万人的命握在我手里呢,算命的可没跟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妙言抱着膝盖在旁边盯着鱼漂,她其实也挺想回家的,军营里毕竟是男人的地方,她各种不方便。而且条件也是非常差的,宋北云过来钓鱼也就是想为她弄点新鲜的鱼来熬汤喝,天天吃那咸鱼腊肉加点硬邦邦的饼子,谁的肚子里都不太舒服。 “不是那么重要了,你又不是重生之我是关云长,你是重生之我是癞皮狗。”妙言嘀嘀咕咕的说道“谁还能指望一个癞皮狗热血沸腾呢。” “你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哦,到时候把你卖回去青楼,每天强迫你接七百个客人。” “那你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小鱼在旁边静静的钓鱼,他其实不太明白身边那两个人明明感情很好,但为什么说起话来杀气腾腾的。宋大人当然不会干那种事,妙言小姐也不会干那种事。既然大家都不会干,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这重重迷惑行为让小鱼十分不解,但又不好问,所以只能在他们说奇怪话的时候,选择暂时性的封闭六识。 “不过我特别好奇,为什么你十天之后如果攻不下衡阳,就要回撤” 宋北云嘿嘿一笑“让我亲一下,我告诉你。” 妙言叹了口气,把脸凑了过去,宋北云毫不客气的亲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一个主帅需要考虑的事情。在敌众我寡之时,最忌讳的就是热血。在敌寡我众之时,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宋北云扬起手指着山下不远处的衡阳城“你看衡阳城的位置,总听见电视剧里说易守难攻,这就是典型的易守难攻。而且他三面环水,我们这群乌合之众只有步卒。如果上游从水路支援,又或者直接整军从永州往上打,到时候我们怎么抵抗这种地形之下,没有屏障和关口,这乌合之众用什么抵御双面夹击” 妙言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上游区域发生叛乱,支援下游的最好方式就是走水路,而没有任何重型设备的宋北云部,根本就无法阻止人家的水路增援。 那么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宋北云的大军都会被包在这里头硬打,以现在这只军队的组织度来看,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我大概计算了一下从上游增援的最快时间,大概是十五天。水路十五天,陆路二十天。那么我们就以十五天计,不管到时衡阳城打没打下,直接返回长沙,朝北打过去跟定国公汇合,形成合流之势,再转过头以绝对优势兵力二次攻打衡阳,那时候就有攻城设备了,还有各种远程武器,打起来会轻松很多。” “第一次看到穿越者用这种思维模式来打仗的,穿越者打仗不应该是举起指挥刀大喊一声骑兵连,冲锋吗”妙言嬉笑道“哪有你这么精打细算的。” “嗨”小宋摇头道“谁的命不是命呢,如果我们随身带着榴弹炮,还有什么城墙的事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件事有多无奈,没人比宋北云更了解了,他之前甚至想过制作热气球前往衡阳城上方扔炸药包,但现实很快给了他一巴掌,材料工艺无法解决 现在最轻的材质是丝绸,但丝绸轻归轻,而且实用性和广泛性还行,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机械强度不够,暴晒也好、高温也好都会快速使丝绸发生形变,所以制作热气球上去之后能不能下来绝对是个迷。 而如果用兽皮,因为重量太大,根本就无法飞起来的。可即便是解决了这些材料,上升时如果使用非矿物燃料而是用木柴,那个重量注定气球飞不高,飞不高就会被人当靶子射,所以热气球到底是去干什么的送人头吗 其他的途径,最好的当然是用炮轰,但没良心炮攻城着实是有点不够看,一个是射程近,一个是属于滑膛设计使用的还是非密封定装弹,所以初速慢、没准头,用来切切骑兵前排没问题,用来攻城宋北云自己看了都想笑。 当然,这东西的重装版本已经设计出来了,没良心炮的重装进化肯定是要进化成臼炮的,那就是专属滑膛攻城武器了。但现在它还在设计图上,现铸的话还得改进钢铁工艺先,时间上恐怕是来不及了。 所以怎样在极短时间内,这颗钉子就成了宋北云的心头大患。他是临危受命的,不是有备而来,没有那么多装备可以选择。 衡阳拿下,整个湘西尽在掌握。衡阳拿不下,除了回去固守长沙,并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这位王爷恐怕也是个用兵如神的高手啊,老赵家怎么回事啊。”宋北云揉搓着自己的脸,颇为无奈的对妙言说“你看他的区域分布,这人是铁了心的要在广西云南这一片站稳脚跟,然后逐渐蚕食掉宋的领土,而过两个月的江南恐怕也是要不太平了,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恐怕是要被派到江南再平一次叛。” “又是你” “嗯。”宋北云点头道“一来是有经验,白莲教叛变跟兵变不一样,那是草台班子中的草台班子,皇城司就够了。而天底下你要说谁跟白莲教之间的斗争经验最丰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二来嘛,南京城里恐怕也是有人不想我早早回去,因为他们的后事还没办完,晏殊那会儿恐怕也还没完全吃下皇城司。” “你不怕晏殊阴你” “他是个典型的聪明人,而且他的聪明在某种意义上是超过我们的。”宋北云将鱼竿拉起来重新挂上饵料又一次投了下去“跟聪明人一起共事有个特点,就是在你知道他要什么之后,你可以完全把后背放给他。这玩意跟出轨一样,为什么说读书越少出轨越多你知道吗” “嗯还有这个说法” “差不多就那意思。” “那我不知道。”妙言轻轻摇头“你说我听听。” 宋北云笑着说道“因为的读书多的聪明人偷腥从来不会被抓,哈哈哈哈” 这话让旁边一直偷师的小鱼都忍俊不禁起来,而妙言更是大大的白眼翻了过去。 不过怎么说呢,虽是个抖机灵的段子,但这个底层逻辑是没问题的,晏殊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他是个神童、出生于大家族、家底丰厚,他从小到大不缺赞美、不缺金钱也不缺特权。 这种人一般会走两个极端,一个是王家少爷那样穷奢极欲直到把自己弄死,一个就是海清河晏的治世名家。 晏殊显然就是属于后面那一类的人,虽然他跟宋北云也是一路打闹着过来的,但换个角度来说,那是他对宋北云本身能力的一种认可。 要说他服么,他那种人天生就不知服怎么写,但要说他会在背后使绊子么,也不会。因为天底下绝少能吃饱饭的人会为了一口猪食去干出杀人的事。 这凡间的功名利禄啊,对于宋北云是猪食,对晏殊又何尝不是呢。他是这个阶段大宋最聪明的人,一直到未来几十年仍然霸榜,在正常历史里那个晏殊,当宰相就只是工作,日常爱好就是撩妹、喝酒、炫富,懒散而放荡。一生充斥着一个骚字,以一己之力开拓了大宋的文化巅峰。 这样的人是神仙中人来的,但也正是因为他不够坎坷,一生顺风顺水,所以他的名声要比他几个弟子差上一截。 而真正是这样的吗宋北云不知道,但从现在来看,现阶段原住民里想要出一个能超越那厮的人,难如登天。 所以小宋根本就不怕晏殊在背后阴它,否则晏殊文学奖没了,取消了 “奇怪,今天的鱼这么聪明吗”宋北云第三次提起杆子,发现饵料又没了“要命了。” 可刚说完,一转头发现小鱼那边却是大大小小十几条了,最大的能有个两三斤,最小的也有巴掌长。 “唉你这怎么这么多鱼” “宋大人方才我都见有鱼儿咬钩了,您只是顾着说话,没提竿子,我也不好提醒”小鱼哭笑不得的说道“不过也没事,我多钓一些便是了。” “那也行”宋北云转过头看了看妙言“刚才说到哪了” “说要命了。” “前面一句” “取消晏殊文学奖。” “对对对。”宋北云连连点头道“晏殊跟我穿一条裤子,但在人家眼里,他是赵相的乘龙快婿、是未来朝廷的柱国之臣,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但这不是人家要的,你金屋银屋给了,人家转身追着狗屎跑了,你委屈但人家一句这不是我要的生活,你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人呐这玩意你说不清的,这人本身就是个唯心主义的东西,哪怕你再信奉唯物主义。” 妙言轻轻点头“你们文科生真有意思。” “大哥你骂谁你给我说清楚啊,我也是理工科的。” “那你之后就要坚定的去工部对吧” “我家小宝贝让我种田,那我就种田咯,反正我实在是不会带兵打仗也不喜欢勾心斗角。种田最适合我。” 小鱼在旁边都听傻了,不会打仗宋北云、冰清玉洁晏同叔,这两个人到底都是什么毛病 特别是这个宋大人,他说自己不喜欢勾心斗角,但这些日子里京城发生的种种大事,甚至让朝堂的风向都发生改变了,这里头虽然次次都没有宋北云的名字,但却次次都有他宋北云的影子,这叫不会勾心斗角之后他说自己不会打仗,单枪匹马入南昌、三万精兵夺长沙、十万大军压衡阳,一路上见招拆招、未尝一败,势同狂风扫落叶。 这叫不会打仗 所以小鱼心里心在特别迷茫,他真的被宋北云给整迷茫了。因为他不知道按照宋狗的标准,什么样的人才叫会勾心斗角、什么样的将才叫会行军打仗。 如果他都算不上的话 虽然小鱼是个宦官,但好歹也是人老王精心培养的,从小就出入庙堂,旁听军政。 历来的折子中,那些个号称不世名将的人也并没有强过宋北云,甚至就从小鱼来看,那些人甚至还不如面前这个奸懒滑馋的宋大人。 他到底对自己的要求是有多严啊 小鱼觉得吧如果自己能有他的十分之一,如今自己恐怕也都成了特别厉害的人了,而不是成了他的小跟班。而且自从自己跟着这宋大人之后,从那儿耳濡目染的东西拿回宫里都是得心应手,就连王大伴都夸他进步神速,天资不凡。 但只有小鱼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从面前这个阴险狡诈宋北云那里弄了些皮毛而已。 “啊对了。”宋北云一拍脑门对秒言说“昨天晚上,我改进了复合弓和复合弩,你给看看。这还真的是在兵营中了解了他们对武器的发力方式和使用习惯之后才能改的出来的。” 今天更一章了,实在没精神,今天我一下午坐在椅子上脑袋完全是空的,什么都写不出来,打算去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我都没能睡个好觉。 298、二年3月12日 晴 等天公作美 困兽之斗尤为凶残,宋北云仔细模拟过攻城战术,但不管怎样,即便是能打进去,伤亡也会惨烈到无以为继,所以他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天公作美一次。 对衡阳城心理战不起作用了,因为人家在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中高层将领的心思全都在一处,更别提刺史已经被杀了全家。 现在城里的叛军就只剩下急头白脸的朝谋反这条路上走了,没有任何回头路。他们心里也如明镜一般,自己跟长沙、南昌两城的将领不一样,他们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个大前提下,他们其实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一次男人之间的较量,算是殊死一搏,赢了富贵千秋、输了当场暴毙。 但奈何围城已经有几日,除了之前试探性的几次攻击之外,城外大军没有一丁点的动作,就像死了一样,从城头看下去,那些人在安营扎寨之后,每日就是例行操练、吃吃喝喝,要不就是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跟城里那肃杀的气氛仿佛隔了一层天地。 城里的人羡慕外头,真的羡慕。因为在目光可及的空地上堆满正在晾晒的动物毛皮,不时还会有人在那鞣制皮革。 动物毛皮多就代表肉多,肉多就代表伙食好,而相比较而言,城里的人唯一的肉食就是老鼠,至少在增援赶到之前是这样。 当然了,傅帅也说过的,等到过些日子上游增援补给一到,那时便可以肉随便吃、酒随便喝,而且每个人都能得赏钱和加官进爵。 许多人就靠这样的臆想在苦苦支撑着每一天,他们不知道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什么时候到,但想来总有一天会到的。 “城中士兵近五万人,百姓二十万人上下,水淹之前我打算先跟他们说一声。”宋北云在帅帐里跟手下多位将军说道“记住,我们是王师。是正义之师、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城中百姓也是大宋的百姓,我们要城更要人,水攻若是攻不下来,我们转头就走,既不损失我方战力也不让城中百姓感受的战火之苦。等二次围城时,相对就会简单许多。” “可是云帅,若是他们抵死不从呢” “怎么个抵死法冲出来跟我们干仗” 正说话间,外头临时匠作坊的大匠出现在帐外,宋北云眼尖看到了他,连忙放下嘴边的话,对他喊道“孙师傅,进来吧。” 外头那匠人一脸憨厚的笑容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把与众不同的弓弩,这弓弩造型独特,上头除了有常规弓弩所有的物件之外,还额外增加了许多看似轮子的东西。 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看着有些奇特,但总体说来还是挺好看的。 “大帅,您要的弓弩已按您的图弄出来了。” “真快,大匠就是大匠”宋北云一招手“来人啊,百贯赏钱” 那大匠连连摆手“云帅可使不得这等事是小人该做的。” “什么该做不该做你不拿他不拿,以后谁来用心做好东西拿着。”宋北云眉头一皱“莫要给我废话,让你拿着便拿着。” 那匠人握着沉重的钱串子,眼眶都红了,他是个老实人也不怎么会说话,只是连忙走上前对宋北云说“大帅,这弓是百石弓,开弓便是二十石之力,等闲人拉不开。” 旁边的一个将领笑了起来“就只有二十石,也好叫百石弓” “飞流直下三千尺真的就有三千尺吗” 宋北云白了他一眼,提起弓试着拉了几下,发现并没有通常硬弓那么紧绷,还是挺容易拉开的。 “你们之中谁的弓术好一些”宋北云环视众将“去外头试射一发。” 几个将领都满心好奇,争抢着想要射这第一箭,谁也不让着谁,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宋北云提议让他们掰腕子决胜负,谁力气最大就让谁射。 最终一个有着胡人血统的将领拿下了第一,他得意洋洋的挽着这造型古怪的弓走了出去,其他众将只好默默的跟随其后。 他们带来大营的后头命兵丁取来一簇箭矢,那参将先是拉了几下弓弦,后皱着眉头说道“云帅,这弓不对。此乃轻弓,至多两石,断然无二十石之力。” “你射就是了。” 那参将也不客气,取来箭矢瞄准不远处的一棵树,搭弓便射,箭矢嗖的一声脱弓而去,只留下弓弦颤声,接着转瞬之间那箭已是顶在了百步左右的树上。 宋北云带着一众将领上前查看,发现这三尺之箭竟没入树干近半,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箭矢给拔出来,仔细观察一番之后,确信了这的确是刚才那一箭所至。 “云帅这” “嗯。”宋北云大概测量了一下深度,穿深达到了三十三厘米,虽然这木质很松软,但冷兵器能达到这样的深度已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射在人身上再也不会出现顶不进藤甲的情况了。 “来人,取步人甲” 宋北云命人取来步人甲,然后将步人甲绑在树上,再按照常规的步战射程依次射过去。 在五十米内,弓箭虽然很难以完全洞穿步人甲,但强大的力量还是会透过层层叠叠的金属鳞片传递到后头,后头的木头仍然会出现一块大概两三厘米的坑洞。 这个测试让众将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们可都是领兵打仗之人,哪里能不知道这样威力的武器代表着什么呢。 即便是身穿步人甲的人仍然会收到可观的伤害,甚至于如果对方是骑兵的话,这一下他就已经落下马来了,没有马的骑兵那还不如步兵。 众将见状都想试射一下,宋北云也挺大方的,就让他们依次的射了过去。 等到他们都说好的时候,宋北云哈哈一笑,将那个工艺更复杂、结构强度更大的复合弩拿了上来。 这个复合弩要比现有的手弩大上一圈,而且弦更加硬,若是不使用机构驱动根本是人力无法操控的,但用那个摇把进行上弦却是并不太费劲,后摇四圈半便可上弦完毕。 “这弩是有些”那测试的将领说话间不小心触碰了扳机,只听见一声脆响破空而去,接着前方不远处的步人甲就发出了笃的一声闷响。 众人连忙上前查看,却是见到那步人甲已被弩箭穿透而过,外头只剩下一个尾巴。 相对于弓矢,弩用箭的长度通常不过一寸半,相对是短上很多的,但能够在穿透步人甲之后仍然进入一寸左右,这简直已经是惊为天人之作了。 几个部将七手八脚的把步人甲取下,费劲的拔出弩箭,却发现弩箭的前端已然变形,不可再次使用了,铸铁的箭头已经钝化,木杆甚至都开了花,可见方才那一下威力之大。 “云帅这可是太威武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若是全用精钢铸造,大抵能有百丈。” “百丈恐怕不止,许是能上两百丈。”一个精通射术的将领反复研究之后,又射出一弩后,叹服道“若是两军阵前有这个,天下再无骑兵。” “别太自信,骑兵靠的是敏捷。”宋北云摇头道“靠这个打骑兵多少还是有点看命的成分,精准度还是不够高,而且它力量大穿深也就大,直接给人射穿了,一时半会死不掉,还是能转瞬到你眼前一刀砍下你狗头的。” 宋北云转头看了看千米之外衡阳城,琢磨了一番“你们试试看去射城上的守军” 这个提议是有些残忍的,但却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他们兴致勃勃的来到大营外,隔着一千米就对城墙上只有芝麻点大的人射了起来。 这玩意就是个随缘,他们一人一下,但屡射不中,最后好不容易随到了一箭,只见城墙上的叛军身子一歪就栽下了城墙。 这帮人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但那些守军却慌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一声惨叫然后便有一人栽下城墙,一时之间许多人都跑来查看。而这一看,就无形中增大了宋北云那头的命中率,不多一会儿又是一个人中了一箭,仓促之间惨叫一声栽下城墙,转瞬就没有了声息。 这一下这帮人玩的更欢了,他们仔细调整了下坠,感受了一下风速,毕竟本就是行军打仗之人,对于这些东西上手极快,不多一会儿他们的命中率就越来越高,虽然还是只有三十分之一的命中率,但架不住这箭矢不值钱,大家一人玩几轮一人玩几轮,有的手感来了连着就能射下去两个。 后来这帮杀才甚至还开起了盘口,引来了一众休整的兵丁过来围观下注,好不快活。 但衡阳城的守军可就不那么快活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知道城守军连连中箭,那些箭的力道似乎并不大,但若是吃上一发也是难以忍受的,甚至在现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快去通告大帅,城里有人放冷箭” 299、二年3月13日 晴 战哭多新鬼 傅怀古愁怀了,他听闻城中有人放冷箭,这还了得困守之城最怕的并不是缺衣少粮,最怕的就是士气低落、大营哗变。 这士气低落有四个要素,一个是久困无援、一个是瘟疫横行、一个是杀人做粮,还有一个便是城中有变。 这城中要是有人放冷箭而且还没逮住的话,那可就是要了命了,将士人人自危,生怕身后被人来上这么一下,夜不能寐、食不能安。久而久之,队伍里还有个屁的士气可言 所以这傅怀古立刻就前往城墙处探查了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找来负伤的兵士询问,可他总觉得不对劲,因为不管怎样,城里都没有射击角度,以他多年领兵的经验来看,这冷箭绝非城内射来。 可若是城外射来 仍然是多年经验所指,看到远处敌营,那距离已有百丈之遥,这便是射雕手也没有如此能耐在那个地方射到城头的士兵。 前方城墙下也并无遮蔽之物,那么这弩是从哪里射来的 傅怀古站在城墙上观望着,突然只听见嗖的一声,接着他就感觉一阵剧痛传来,低头一瞧发现手臂上结结实实插了一根弩箭 好他妈疼 但身为主帅,他即便是疼出了冷汗也要强忍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在兵士的簇拥下离开了城楼。 “升起盾牌升盾牌” 随着他离开时暴怒的吼声,城墙上的士兵很快就升起了盾牌,而看到这一幕的宋北云转头对下头正在开盘的将士无奈的摊开手“哦豁,没的玩了。” “唉” 输了钱的将士垂头丧气,而赢了钱的兴高采烈。不过更让他们高兴的是云帅这弩也太强了吧 那可是百丈之外,这一箭射出仍能有伤敌之威,若是在百丈之内那还不是指哪打哪 这东西可是宝贝超级宝贝啊。 “对了,这东西可得保密,你们要是不保密,就等着那天胸口被这玩意给射穿吧。” 这可不是宋北云吓唬他们的,这复合弓弩虽然先进,但却也不是仿造不出来,只要稍微有个能耐厉害点的大匠就能琢磨出它的原理。 上头的材料都是可以替代的,就算没有宋北云整的这么好,但要是弄出来了还是有足够强大的威力的。 这帮将士也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这东西要是流落出去了,第一个死的保不齐就是自己呢。 而在验证了新装备的强大之后,宋北云那是相当的高兴,这东西完全可以进行大规模列装,特别是复合弩,到时再进行进一步的改造和加强,主要是完成上弹速度和替换零件改进,那么步卒完全就可以打出一战阵地战的效果,到时再配上大炮 完美 不过相应的,火枪系统仍然是要研发的,毕竟弩箭到底是弩箭,它撑死就是摸到了热武器的屁股,想跟真正意义上的热兵器抗衡,它连提鞋都不配。 但即便是如此,哪怕一丁点的改进创新,对于这个科技进步缓慢的时代来说,其实都不亚于一次超级大地震。就比如从无马镫到有马镫、从无钢到有钢。 而此刻在另外一边,衡阳守将傅怀古正躺在房中,一名大夫正在小心翼翼的剖开创口血肉将弩箭取出,这个过程中傅怀古咬着毛巾,整个人脸色苍白、浑身虚汗。 剧烈的疼痛让他处于一个半迷糊的状态,而那嵌入肉中的弩箭却是毫不留情的咬住了他的血肉。 “大帅,你可要忍住了。” 那郎中说完,一把将还粘连着血肉的弩箭拔了出来,傅怀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这铮铮汉子居然疼昏了过去,那郎中连忙给他敷上金疮药,然后包扎起来。 “郎中,大帅如何” 走出房门外时,傅怀古手底下的将士紧张的问道,而那郎中只是叹气道“如今城中少药,是否能渡劫,便是要看大帅自己了。” “嗨呀可恶的宋狗”那参将愤恨的骂了一句“若不是宋兵来袭,怎的会有这般事情” 他越想越气,再一想到之前大帅就是去处理那城头放冷箭之事才出了这般幺蛾子,他满怀愤怒的走了出去,当场叱责起负责城内治安的指挥使来,因为情绪激动所以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那指挥使心中有委屈却也不好说什么,但没想那傅怀古的亲信的脾气反而越骂越大,上去就给了那指挥使一巴掌,还方言道“若还有下次,定要你脑袋搬家” 指挥使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的等待着对方发泄完脾气,然后才默默退下。可是那参将一想到傅怀古的伤势,他胸中那意难平更是沸腾翻涌,提着刀就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先后杀了几个巡防的管领,又将城防轮值的那个副将抽了二十鞭子。大骂了一番废物之后才回到傅怀古身边守候着。 此时的傅怀古已经开始发烧,他紧闭着眼睛,额头脸上全是汗水,身子也因为发热而变得绯红起来,周围伺候他的使唤人不断给他擦拭着身子,但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效果。 天逐渐夜了,傅怀古开始说起了胡话,他时不时的会挥舞着那只还能动的手臂,似乎要抓到什么,但却最终还是软绵绵的放下了。 看到昔日驰骋沙场的大帅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作为亲信的参将整个人都陷入了无端的愤怒之中。 他在堂前来回走动着,只要大夫从里头出来一次他就会追问大夫情况如何。 但情况真的不好,如果天亮之前傅怀古的高烧还没有退下的话,他的生命便岌岌可危,而城中的草药已是不足 “不行,我将带人冲杀出去”那参将愤愤然说道“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至少要保着大帅的命。” 说罢,他再次转身出去了。作为副将,在傅怀古不在时,他便是最大的那个人,他当即点了兵马就要出城去奇袭宋北云部,好杀出一条血路。 “打开城门” “抱歉,薛参将,没有大帅之令,谁也不可出城” 城门守将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坚定“即便是您也是一样,我等只信大帅” “混账东西你睁开眼瞧瞧我是谁” “瞧见了,可即便是您也需有大帅口谕,此乃大帅命令” 那参将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指向城头“混账我看你是想投了那宋军” “哈哈哈,薛参将,如此看来到底是谁想投宋啊” 一个坚守城门,一个病急乱投医,两方人马汇聚在一起,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这参将不能说傅怀古受伤昏迷,原因其实就和宋北云不能生病一样,两军阵前谁的主心骨先没了,谁的组织度和士气就直接清零。 所以此时此刻,即便是那参将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守口如瓶,可若是再耽搁下去,他无法突围去给傅怀古取药,恐怕 “你开是不开” 他的语气变得急躁,而城楼上那人却也是犟脾气,听到这句威胁感十足的话之后,他手一扬“搭弓” 原本守城的士兵齐齐转向,弓箭对准了下面的士兵,直到这时,傅怀古手底下一名随从跑了过来,急匆匆的大喊“大帅有令,不得内斗” 看到那人之后,参将冷哼一声调转马头离开了城墙根,而城墙上的守将也是满脸冷冽的转过了脸去。 参将快步回到大帅府,见到傅怀古时,他仍是高烧,但意识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傅怀古见到那参将之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便知你会干那事,不可急躁。” “大帅”参将的眼泪顺着眼角就流出来了“可您的病” “尽人事,知天命”傅怀古瑟瑟发抖的让人搀扶他坐了起来“既然老天爷让我被流矢所伤,这便是我的天命。若是我不行了,你便掌管帅印” “大帅”那参将已是泣不成声“你可要挺住末将愿为您取来药物,即便是以命相换。” 傅怀古轻轻摇头,但却还没等他再次开口,便已经再度昏厥,那参将走上前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郎中” 唤来郎中,参将一把扼住他的脖子“若是你救不活大帅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郎中也是无奈,但值此围城之际,他却也是并无良方 外头天色逐渐亮起,傅怀古眼看着愈发的虚弱了,这些日子的劳累加上昨日的箭伤,让这个花甲之年的老将有些扛不住了。 而此时此刻,宋北云因为床太硬睡不着而醒了,他坐在外头从昨晚上的炉子灰里往外扒拉出几个黑漆漆的芋头蛋子,来到门口一边吃一边欣赏日出。 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宋北云瞧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小鱼啊,你要是个女孩子可真的是顶漂亮的。” “这”小鱼笑的有些尴尬“来生如何” “哈哈哈哈好好好。”宋北云笑着吃下一个芋头“对了,昨日没跟你讲完呢,你不是问我为何受伤之后会有风寒燥热之症吗来来来,我给你讲讲什么叫感染。” 300、二年3月14日 雨 一日纵容,数世之患也 “所以金疮药根本就没有作用,需要更强的抗菌类药物。”宋北云从旁边的哨兵的背囊里取出一枚箭矢“作战之前,箭矢上都浸过粪水,这东西要射中了人,当天发病第二天感染,在战场上救回来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又不会马上阵亡,要熬好几日才会一命呜呼。” 小鱼连连点头“这便是毒。” 哎呀在没有微观学说之前想要解释毒物质和细菌、病毒真的非常难,在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毒其实都并非毒素,因为提纯难度很大,所以致命的毒素非常稀少而珍贵,绝大部分的毒都是依靠细菌来对对方免疫系统的摧毁。 感染之后带来的免疫系统大亢奋,简单说就是“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今天你和那些东西必须死一个”的概念。那么在缺医少药而且没有足够蛋白质和热量补充的情况下,死的那个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宋北云,来一下。” 帐篷里响起妙言的声音,宋北云拍了拍小鱼的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听到我的动静就出来的。” “职责所在。” “行啦行啦,知道你尽职尽责。” 宋北云钻回帐篷,就见妙言坐在他的椅子上在那摆弄那支复合弓“这个淘汰掉。” “为什么啊我觉得挺好用的。” “这个怎么跟你形容呢。”妙言拿起那柄弓“射程、威力都大了,但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结构太复杂,长短杠杆太多,而且你看。” 妙言用尽力气也没能拉开弓,她索性不拽了,而是比划道“普通弓箭到脸的位置就是满弦,你这个非要过肩。长冲程的确是能带来省力效果,可是这个姿势摆出来的效率和射箭频率都一塌糊涂,不可取。相比较而言,弩就好很多。” 妙言把复合弩拿在手里转了三圈半就上好了弦,虽然对她来说仍是很吃力,但已经好上了许多。 “你没发现弓弩的结构复杂程度都差不多了吗但弓的射程也好、穿透力也好、初速度也好都要差了弩一大截,更关键的是适应程度,弩的明显更好。这样就可以相应的提高弩箭的重量,形成高低搭配,既能仰角射击又能平角射击。” “嗯有道理。”宋北云点头道“其实现在是没办法拉钢丝,如果能拉钢丝的话,弩绝对比弓好使。” “那肯定的,不过在量产之前,你肯定要把标准化制定出来的。没有模块化肯定是不行的,这一行第一条要解决的就是模块化。” “嗯。”宋北云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是想回家赶紧去工部。” “着什么急嘛。” 妙言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以后时间有的是。” 而正说话间,外头突然风云突变,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并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惊蛰时节的气候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下雨了。”宋北云立刻起身看向天空“再下大点” 上游的临时水坝已经完成三分之二,这个不大的水坝蓄水能力比较一般,但如果加上头顶那个堰塞湖,这一股突然而至的大水足够能造成衡阳城的沦陷。 宋北云走到大帐外头喊道“去,将告知书投入城内。” 很快,全副武装的小分队就抵达了城下,他们一手举着盾一手操弄着一个绑着布条的棍子,布条中包裹着石块,石块上绑着写在布上的告知书,他们手里呼呼的转悠几圈之后就将那石块投入了城里,城楼上的叛军自然开始反击,但奈何只要看到床弩瞄准这边,那些投掷石块的士兵就会往后放撤去,而普通的弓箭又会被盾牌和步人甲给挡住,根本无法起到作用。 满满一筐写着灌水通知的布条就这样被投入了城中,之后还有不少用油布包裹的馒头也一并被投入到了城头。 城头的士兵有些已经很是饥饿,也不管是否有毒,拿起来就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之后发现并没有事,城头上的人就乱了起来,也顾不得往下射箭了,纷纷在地上捡起上好的白面馒头来。 “干什么都在干什么”那参将走上城头,看到士兵都在地上搜寻,他赤红着眼睛呵斥道“不许捡都不许捡” 参将见自己的话不好用,本就心烦意乱的他掏出配刀就斩杀了两个正蹲在地上拾东西吃的守军,并厉声呵斥道“若是谁在捡,下场如此” “将军我们饿的很啊,这两日配给少了许多,兵士一日只能吃上一顿饭,还都是一些杂谷麸饼这难以为继啊。” 一名军需官连忙走上前求情道“将军您可行行好吧,将士们真的快熬不下去了。” 那参将叉着腰叹了一声,回头看向城内,他咬了咬牙“我来与你们想法子” 可是哪里有法子呢本身城里的军备只够用二十日,按照计划来说是要有长沙郡那头给运来粮食的,但如今他们城池被围,还不知要围困到几时,如今再若敞开了吃,过不了多久就定然要哗变的,加上现在城外大军说三日后便要放水淹城,如今所有军士都开始不同程度的恐慌了。 如今大帅又卧床不起、生死未卜,没了主心骨的他,显得非常无助。 当他在下头转悠的时候,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向了城中数万户的民宅 而此时宋北云正在吃着猪油渣,后方刚送来了五百头生猪,杀了吃肉肯定是不够十几万人的,所以尽可能的炼制猪油来满足一部分最辛苦的兵丁需求。 那滚滚热油中炸出油炸,白嫩香酥,即便是什么都不加都是一道极好的美味,但即便是宋北云自己也只是偷偷吃上两块,其余的都是要供应给前线战士的,其他人若是吃了,可是要挨军棍的。 “这个是真好吃。”宋北云拍了拍手对旁边的一位下属说道“分发下去,让将士们都吃一些,你们就忍忍吧。物资到底还是不够充裕的。” 其实下头人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他们看到宋北云也只是吃了两口尝尝味道,甚至都没有拿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公,将东西分给贫瘠的大多数,永远都不会有人反对,即便是他们心里百般不愿,但要是分给了中等以上的人,那么下头可是要闹事情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我跟你们说,这次平叛之后,不管你们被分到哪里去当值,要谨记三个忌讳,保你们一世安稳。”宋北云从怀里拿出一块饼边啃边说“一忌骄奢淫逸,二忌纵兵抢粮,三忌待兵如畜。你们记住就完事了,照着做保你们安安稳稳。” 下头的副将纷纷附和,而宋北云继续问道“你们好歹都是战场上的杀才,那可知为何围城时水攻好于火攻啊” “属下不知” 唔宋北云一点都不感觉意外,这帮基层的将领其实大多是半文盲,最擅长的事就是扛着大旗朝后头高声大喊“兄弟们,随我杀上去”,他们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围城时水攻是最快瓦解地方士气的战术之一,因为相比较能够扑灭的大火,无处不在的洪水给人的心理压迫要更加震撼,它的不可阻挡和对食物、生产物等等不可逆的破坏,足够在短时间内让防御者完全失去信心。 这就是吃了文化的亏了,即便是没有打过仗的宋北云,在福王的教导下也能清晰的认知到这些。 但架不住许多人的认知体系不一样嘛,就像当初宋北云还没穿越之前,他老爹下乡定点扶贫,那些山沟沟里的贫困户有多穷就不形容了,但他们中仍有不少人会把分发下去的种子、鸡崽、猪仔拿去吃掉。 这种事但凡上过个高中就不至于这样,但不得不说知识是真的能够改变命运,读书是真的有用处。 看来是该想办法弄个军校出来了。 不过现在说这个都是白扯,军校什么的太遥远,现在都不是他想的事,什么时候他能位极人臣了,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这种能耐。 “报云帅,后方送来讯息,说是定国公已将攻破江州,正分出一部分兵力驰援南昌郡。” “漂亮。”宋北云叉着腰深吸一口气“打通了南昌的路,我们就稳了” 而与此同时,衡阳城中已是鸡飞狗跳,虽然上头有令只许征收百姓家中三成余粮,但这些士兵一旦行动起来可管不住那么多,一般都是有多少抢多少,根本不留下一丝一毫的余粮,整个衡阳城内哭声骂声连成了片。 其实那参将心里是清楚这些事的,但如今为了稳定军心,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沸腾的民怨视而不见。 到了傍晚时,征粮的效果逐渐呈现了出来,兵丁们的满意度直线上升,所有人都几乎有了精神。至于城中的疾苦那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301、二年3月15日 大雨 ??? “你忙什么呢” 妙言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宋北云蹲在那边折腾床铺,他蹲在那已经摆弄两三个小时了。 “你不懂了吧” 宋北云灰头土脸的转过头,看到他这副样子,妙言也是忍俊不禁起来。 “我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在干什么” 宋北云拍了拍手边的垫子“你坐上来看看。” 妙言坐了上去,发现还挺舒服,干干软软还带着温热的感觉,比硬邦邦的床板舒服多了。 “你折腾一下午,就为了这个” “对啊”宋北云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这种好逸恶劳的人,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就绝对不会去吃苦。” 妙言无奈摇头“你可是太秀了。” 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屁股“起开,我还没完工呢。” 他一边在继续干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用茅草容易身上起小疙瘩发痒,用布匹之类的呢,又容易吸水潮湿滋生细菌跳蚤,我啊就让人把竹子烧成炭,在捶成粉装进来,外头缝上三层,这样又干净、又软和不容易滋生细菌,睡起来也舒服的很。这一床垫子能睡半个多月,你想想,半个月的舒服一上午的辛劳,值得不值得” 宋北云说着还用手揉了揉妙言的小肚子“这几天不刚好来亲戚嘛,睡硬床板你晚上都做噩梦说胡话了,这种软软的垫子保证能让你睡的好。” “还挺孝顺。” “孝顺”宋北云直接把黑如碳的左手往妙言脸上一抹“孝顺不孝顺了” “哎呀”妙言跳了起来“你死定了” 宋北云拔腿就跑,哈哈笑着跑出了帅帐并直接跟一个参将撞了个满怀,那参将愣了愣,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说道“云帅,何事如此开怀” “没事没事,老刘啊,来来来” 宋北云揽着参将的肩膀把他带到了一边,两人蹲在一个山脚下的棚子中躲着雨,然后宋北云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头正装着几块猪油渣“来,吃些。别跟别人说啊。” 看着这个还带着孩子气的主帅,刘参将有些哭笑不得,若是不知道的,恐怕真的没人能将面前这个泥猴子一般的人物,跟那个一路从南昌平推到衡阳城的百胜将军联系在一起。 “老刘,我知道你对衡阳里的人特别熟,你给我讲讲那个主将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帅是问的傅怀古” “是是是。”宋北云连连点头“老刘你最是了解吧” “还行,你倒是不如问那个谁,他曾与傅怀古共事过。” “不行不行。”宋北云摆手道“下属的眼光跟合作者的眼光是不同的,我找你问就是这个意思,在你眼里的傅怀古是个怎样的人。” “宽厚,仁义且聪慧睿智,若不是因为他是北汉降将,如今怕也是要进枢密院的。属下的确不知他为何会反,但想来万般重重,却是因为知遇之恩” “懂了。”宋北云点头道“就是因为是降将所以被排挤,然后郁郁不得志了一辈子,又因为某人的知遇之恩” “云帅我可什么都没说。” 这场叛乱的罪魁祸首是谁大家都知道,甚至朝廷都知道了,但毕竟涉及到皇家,所有人还都是小心谨慎讳莫如深的,朝廷百官更是如此,不然也不会答应让福王千里驰援了。 毕竟只有赵家人才能搞定赵家人,其他人去摆弄这个,即便是正义之师其实也是冒犯天家,弄不好是要遭记恨的。 “这么一个人坐城,想要策反是真的难啊,若是朝廷开明点,他恐怕能与福王、定国公成为南北西三方巨头之一,是个名将啊。”宋北云叹气道“那你说水攻有几成把握老刘。” “五成。”老刘张开巴掌“顶死了五成。” 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要真的是被他扛过去了,援军可就要到了。” “是啊前方探子回禀,说五日前多州兵马便在永州汇合,正朝此地进发,若是拿不下衡阳城,我放只好退守长沙了。” 宋北云吃了一块猪油渣“不管了,五成也得赌一把” 而此刻他们嘴里的傅怀古已是气息奄奄,原本赤红的皮肤也已是发白,他如今心动过缓,房室传导阻滞甚至窦性停搏经常发生,并且已经从意识障碍进入到了昏迷阶段。 如果是宋北云在这,他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这是电解质紊乱了,而身上的感染已经让大量的金黄色葡萄球菌进入了经脉循环引发了脓毒败血症。 没救了。 参将坐在他身边,看着这个如师如父的大帅时日无多,他的泪水都快流干,手里握着的手从热转凉,血色全无。 “大帅,您醒醒啊” 但任凭他怎么呼唤,傅怀古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在三刻钟之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嘴巴微微张开,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大帅您说什么,大帅” 参将带着哭腔跪在他身边“您会好的,大帅别担心” 傅怀古费劲的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降” 但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最后一口气呼出来便再没有了吸气声,接着脉搏、心动全部停止,那参将哪里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嚎叫着找来郎中。 郎中过来仔细查验之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默默摇头“大帅去了。” 那参将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他没想到大帅居然就这么去了,这让他陷入了深层的绝望。 守着傅怀古的尸体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大帅,我定将守住这城池,等增援一到,便杀了那宋狗为大帅陪葬”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的朝床上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用白布简单一包便起身“来人,取帅盔” 他领了帅盔和兵符走了出去,但在是否要将傅怀古去世的消息说给别人时却有了些犹豫,但最终他心一横,敲响了募鼓 “大晚上的,他们敲什么呐” 宋北云手上捧着个碗眺望衡阳城,他碗里装着一碗稀粥,稀粥上点了些猪油和盐巴,配上一块干巴巴硬邦邦的饼子,将饼子往粥里一泡,倒也算是香味十足。 “宋大人,此为募鼓,以点将用。”小鱼在旁边解释道“三通鼓毙,未到者斩。” “嗷这样啊。”宋北云吸溜了一口粥“全军待命,防备敌军突围。” 但他们的防备却好像根本没用,因为城门根本没有打开的迹象,反倒是城头上的旗好像换了,但天太黑看不清那旗帜到底换了什么。 “嗯”宋北云看着这一系列迷惑操作,他也有些茫然“这是弄啥咧” 小鱼眼睛好,他仔细看了看,但还是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大人,要不让我潜入其中去探查一番” “算了算了。”宋北云摇头道“他们还能在里头造人不成我们围好我们的就行了。” 但话虽这样说,不过宋北云真的很好奇里头到底干了什么,城头都换了旗,这可不是常见的事。 难道里头有人又反了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围城这一步了,他们没道理反的,因为即便是反了,中层以上也绝对活不下来的,所以这硬骨头肯定是要啃的,无法取巧。甚至于为了下座城更好攻,很多将领会选择破城之后进行屠城。 要不那帮叛军还不知道谋反到底有多严重呢,以为能赢就打不能打就降,不管怎样都能活下一条命。 太过仁慈反而会给后面自己增加许多麻烦。 “去,派些人。”宋北云揉着鼻子“不管发生了什么,去城下给他们吹些喜庆的调子,用唢呐。” 很快就有几个专业吹唢呐的就莫到了城下,找了一个背阴的斜坡就躺了下去,接着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就传来了开来,那尖锐高亢的声音在夜空里传得极远,而又是那嫁女儿的喜庆调调,显得尤其杂乱且让人烦躁。 “云帅,为何” “不为什么啊,我就寻思着敌疲我扰的扰可不断,这唢呐你们就吹着,轮班的换,别给我停下,不停吹,吹到他们受不了为止。” 宋北云当然不知道傅怀古已经挂了,他就是临时起意罢了,去给人家吹一也晚上的唢呐,一个是来恶心恶心他们,再一个就是让一部分人无法入睡,拖累战斗力。 但这调调听在那初挂帅印的参将身上时,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站在门口听着夜空隐约传来的喜庆之声,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直接就带人冲杀出去取了外头那宋狗的狗命 对了,各位铁汁们。其实我一直想写一本关于中国传统妖鬼怪的小品文,你们觉得要不要试试看就其实也不为赚钱了,就是想写,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相关的书。 对了是不是不能写灵异那如果算成都市应该也行吧 写在更新之前 其实这段时间挺疲惫的,在更新之前先聊聊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吧。 我萌发说写一本灵异内容的小品文其实就是来自于这段时间的经历,怎么说呢,大抵上就是一种很虚幻的体验,有点类似于张国荣的异度空间,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但精神上却判定它是真实存在的。。 首先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它一定是假的,因为是我的精神系统出现了错误的判断,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就是神经衰弱导致的。 但它给我的体验相当真实,比如我可以在睡觉的时候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还能在梦中梦环节中体会各种与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体验。 如果说是噩梦,它不一定贴切,因为不一定全都是吓人和恐怖的,反倒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真实体验。里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还有很多我没经历过的事。 总之它虽然带给了我相当大的困惑,也给了我非常多的灵感。 所以我想把这段体验记录下来,总体说来也算是一种很特别的日记吧。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就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写鸡毛呢再缓缓,等精神状态恢复一点的。当然,它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书,而是类似一种小剧场的感觉,是小品文。它不一定能够签约甚至不一定能够过审,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那种。 302、二年三月16日 雨 这……天不生我! “明日就要放水了。” 宋北云看着远处耸立在那的衡阳城,心里其实有些忐忑,虽说是已经有了相对比较全面的准备,但战场上的事谁说的清楚呢,要是都是能跟纸上谈兵那样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天底下不知道要出现多少个无敌铁将军。 “小鱼啊。” “嗯”小鱼在一旁仰起头看着他“宋大人有何吩咐” 宋北云撑着伞慢慢转过身“你说,要是以后咱们被人围了,打成这样,你会怎么办” “自尽殉国。”小鱼没有半分犹豫“宋大人呢” “老子要是能让人围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呢。”宋北云摇头道“这种事不存在。” 小鱼笑了起来,但依旧和所有时候一样,并没有多半句嘴,只是静静的跟在宋北云的身后,像一个小尾巴。 小鱼喜欢跟着宋北云,虽这人说话总是没个轻重,还总干一些肆意妄为的事,但他觉得宋大人有趣,身上也并没有跟朝堂中人一般的清傲。眼中也并无那高人一等的气息,但所作所为却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盛气凌人,更关键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太监而轻贱自己。 “小鱼,你不要是那么看着我,真的这是我清醒的时候,万一哪天喝酒喝上了头,一个不小心就要铸成大错的。”宋北云背着手叹气道“年轻也有年轻的愁啊,这个年纪就是墙上有个窟窿都想捅进去试试。” 小鱼没说话,仍然是眉眼弯弯带着酒窝的看着宋北云,柳黛青烟细峨眉,江南鹧鸪天。 “哎呀烦死了”宋北云一甩袖子“我去找妙言去。” 跟妙言聊天时其实宋北云是不留口的,她的意义对于宋北云来说可不是他乡遇故知那么简单,而是他乡遇故知并发展成为亲密关系。 所以很多事嘛,能理解的不好说,好说的难理解俏俏、巧云是属于能说但他们不懂的,徐立、玉生是能懂但不好开口的、红姨、玉生则是不好形容,但要说起来就是有些话真的不好跟家人说。 而真正能说能懂的,只有金铃儿和妙言了,金铃儿是因为聪明,妙言则是因为既聪明又是家乡人。 至于左柔跟她说这玩意干啥,互相用汪汪叫就能沟通了。 “我觉得这不是你变基佬了,”妙言将湿衣服挂在炉边上,听到宋北云的困惑时,转头笑道“是小鱼太好看了,你要是不说,我第一眼看他都觉得是个丫头子,你自己小心点,心里有点警觉就好了,没必要故意抗拒,你越抗拒就越好奇,到时候你可离我远点。”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宋北云盘腿坐在床上“我这不是担心么,需要个能给我做心理辅导的人,不是找个人嫌弃我啊。” “行啦行啦,我明确告诉你,不是因为你变成基佬了,是因为小鱼太好看了。这样的小太监,放到唐朝是要被拉去当太子妃的。” 既然妙言都这么说了,宋北云的心里也稍微稳定了一些,他其实是有些怕的,虽然他不排斥和歧视基佬,但他要是自己成了基佬,他宁可死。 经过鸡王小姐姐的开导,他倒是觉得的确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再回头看小鱼若是换上一套女装,再将头发放下来,那绝对是萝莉控杀手。 别看他是个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的狠人,但换上一身衣裳之后 “嘿嘿” “我警告你啊。”妙言走过来敲了宋北云脑袋一下“别想着去折腾人家,人家是保镖,要低调,你给人家玩换装游戏,到时候被人找到了弱点,一刀就把你给宰了。你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看到你那眼神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知道啦,就是想想而已嘛。”宋北云半靠在床上,翘起二郎腿“也不知道金铃儿他们在南京怎么样了。” “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你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正在他聊金铃儿的时候,金铃儿也是一身男装的坐在茶楼之中,一手撑着脸蛋,百无聊赖的看着外头如帘细雨。 前方的战报许久没有更新,到如今也就知道了宋北云挥师南下,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这京城这些日子的风声也是紧张兮兮的,先是春闱停了,当然不是因为宋北云一个人才停的,而是考虑到整个南方士子而暂停了。接着筹划好的招亲也停了,在之后便是已经取消了的宵禁卷土重来。 不光如此,因为数十条商路断绝,城中的商品数量锐减,茶楼中已没了浮梁茶,只剩下了杭州茶和武夷茶,市面上的鱼虾也少了许多,更不用提猪羊肉的供应多少也受到了干扰。 战争带来的影响终于是体现在了每个人身上,户部紧急控制粮价,但粮价仍是开始上涨了,这导致原本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公主基金重出了江湖。 以金铃儿为主的公主基金在这个关键点重新把持上了菜篮子和日用商品的流通权,开始利用“庐州经验”加以改进和完善,形成了因地制宜的“金陵经验”。 因为重新掌上了权,金铃儿相对的自由就多了一些,她可以随意出宫办事,但众所周知公主基金跟公主关系不是那么大,她虽然也是在不断学习,但终归还是靠着宋北云留下的系统内容和课程培养出的算学人才们在把持着货物的进出和调控,公主不过就是个吉祥物罢了。 而这次跟上次实际情况还是有些不同的,不过经过庐州的那场金融战之后,这些百里、千里挑一的人才也开始融会贯通了起来。 现在虽然才刚开始,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信心将这次危机平安度过。 金铃儿每日只需要过去打个转悠,看看那满屋子人和满耳朵的算盘声响就可以走了。 不过她可并不想那么快回皇宫,所以每日他都会来茶楼坐坐,有时还会拉上左柔。 但时间一长,金铃儿却发现自己和左柔没什么话可以说了,跟她聊天只需要汪汪叫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太重要。而不光是左柔,就连原本身边簇拥的那些才子现在在金铃儿看来都索然无味。 原本还有几个能看得上眼,勉为其难称为才子的人,而自从小宋出现在她生命中之后,她现在多少有些觉得这帮人里也只能勉为其难找出几个可以不被称为草包的人。 “也不给我写信哼” 金铃儿在那小声嘟囔,而她身边两张桌子的茶客都是乔装打扮的皇城司和司命司高手,他们则负责公主殿下的安全,所以在金铃儿坐在这的时候,他们都是全神戒备的,哪怕只有一只猫儿从外头路过,他们的手都会探入衣裳之中握住短匕,稍有异动就群起而攻之。 而正当金铃儿发呆时,外头一人缓缓走了进来,环顾自周之后直接坐在了金铃儿那张桌子前“店家,给上壶好茶,再来些点心。” 周围的大内高手的匕首都掏出来了,但一看来的人,他们又把东西给默默的收了回去。 “你整日无所事事也莫要拉着我无所事事呀。” 虽然这人也是一副男装打扮,但说出话来却是带着脆哑的音色,要比金铃儿这种黄莺出谷调调低沉一些也暗哑一些,可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姐姐” “好好好,我最是不堪你这副鬼样子,有事你便说。” 那女子眉头一皱,然后指着自己说道“我如今就只是一个开酒馆,你可别指望我干什么。” “姐姐呀” “好好好好你说你说。” 这女子其实是泰王也就是那个被剥夺皇家之名贬为庶民的泰王的女儿,不过倒是却是养女非亲生,不过因为泰王和福王走的比较近,所以她与金铃儿倒也是有些情谊,不过自从她十四出嫁之后便鲜有联系。 如今这姐姐已经二十有一,虽也是皇家之女,但毕竟非血亲,加上成亲当日丈夫便随泰王上战场战死,所以这些年她都是独自生活着也未再嫁,本是在临安城中开了一家小酒馆,后来因种种原因搬来了金陵城中。 前些日子才与金铃儿取得了联系,只是这姐姐独自过惯了,不自然就沾染上了一些江湖气息,任凭谁来都看不出她曾也是个郡主。 “说嘛,惺惺作态的。” 金铃儿叫赵玲,这个姐姐的小名是叫小果儿,本名叫赵橙。 “姐姐呀你能帮我传一封信出去么我知你江湖上朋友多。” “那可不成,如今四处叛乱,胡乱传信可是要引火自焚的。” “唉也是。那果儿姐姐为何突然从临安来了这金陵啊” 果郡主轻笑道“那头生意可不好做呢,还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唉我听闻你与那个这些日子风头无两的松什么云可是要好” “松什么啊宋,宋北云。” 提到这个名字,皇城司、司命司所有人立刻全神戒备起来。 “那可是不打紧,我也不认得此人。”果郡主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听闻他掌军了,可否等他回来与姐姐说一声” “嗯” 金铃儿眉头一皱,心里就开始嘀咕了起来,这漂亮姐姐上来就问自己男人,这是不是不合规矩了加上那狗云又好色不成不成,不能再多一个了。 “姐姐有何事与我说便好了。” 果郡主叹气道“还不是想让他买些我的酒,若是我这酒能供与大军之中,那还不是能多赚些钱。” 正说话间,茶铺老板走了过来将茶和点心摆在桌上“您要的茶,已是上齐。” 果郡主立刻闭嘴,等到老板走远之后才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不好过嘛,许多家的酒幡子都给收回去了,若是哪日也将我的幡儿收了,我可是要喝西北风的。” 金铃儿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但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可是大可放心,妹妹养着你也不是什么事。” “那可不成罢了罢了,等他回了,你再与我引荐好了。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寄信” “嗯。” 金铃儿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因为她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姐姐有些不对劲先不说上来就问宋北云,就光是那买酒卖酒的托词都有些古怪,大军之中不许饮酒,此为军法 这小铃铛多聪明的姑娘,就算是宋北云都不由得要夸上两句的主儿。 不过她并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笑着开始跟果郡主聊起了各种奇趣八卦,那一副天真的模样看着就是人畜无害,加上言语中处处透露出了那种小女孩家家不谙世事的风情,演技着实是一绝。 “金铃儿啊,姐姐我如今可便只是个良人罢了,非富也非贵,哪里见识过那些东西呢。唉”果郡主叹了一声“那妹妹,我便先走了。” “姐姐多陪我一番嘛。” “可是不行,姐姐还是要去买些粮食囤起来,免得打起仗来要挨饿。” 她离开之后,一个皇城司的人立刻起身来到公主身边附身下去“千岁,要指人跟着她否” 金铃儿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沾染在杯口的胭脂红,面带轻笑的说道“花舞之语,我家宋之犬名下的胭脂坊,花舞系列一钱五贯,姐姐可是真有钱呢。不用了,不用跟,就这般吧。” 金铃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袖子一挥就站起了身来“回宫。” 而在金铃儿离开之后,那果郡主也进入到了宅子中,里头立刻有个女子起身恭敬的说道“坛主,有何发现” “不可,天家公主身侧高手云集,不好办。”果郡主背着手满脸笑容的说道“不过我家那个妹妹倒是天性纯良,就如张白纸,之后还是有诸多用途,这次虽是未能拿下那宋狗,倒不如就在这金陵城中守株待兔。” “坛主可是有些风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果郡主冷笑道“反正师父的大计也延后了,不如便守株待兔瞧瞧。” 303、二年三月16日 雨 众叛亲离好算计 天刚蒙蒙亮,众人还在梦中,宋北云就踏着春雨来到了高处,眺望远方的衡阳城。 “去,最后一轮通报。”宋北云对身侧的人说“今日酉时三刻,开闸放水如若不降,定杀不饶。” “是,云帅” 在等到天差不多亮了之后,宋北云开始巡视,而巡视到角落时,发现那头蛮牛居然正撅着屁股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宋北云上前一看,发现这厮不知从哪弄了一条蛇来,正在烤着,香味已经能闻见了。 “操练不去操练,在这烤蛇” 宋北云一屁股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那蛮牛一扭头刚扬起拳头,却发现是宋北云,他立刻就怂了下来,举起的拳头也放到了自己的脑壳后面“大帅嘿嘿嘿嘿” “嘿嘿个屁。”宋北云看着那条蛇“分来些,我尝尝。” 然后两人就蹲在连营的角落中吃起了那条足足有五斤重的大黑蛇。 “好吃。”宋北云点头“原汁原味就是好。” “大帅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去抓些来,您是不知道,我可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猎户。” “行了,明日保不齐就要打仗了。” 宋北云起身,叹气道“好好的,别死了。到时我带你去京城。” “大帅可是当真” “那还能有假我有一兄弟,就跟你这一般模样,都是混不吝,你们到时给我当个左右护法。” 正在他们聊天时,衡阳城中却是一片肃杀,城中不少百姓如今已是断粮两日有余,加上外头宋军的最后通牒,整个衡阳城已是人心惶惶。 军中的情况其实也并未好上多少,傅怀古的突然暴毙让整个衡阳城都乱成一团,如今这个参将虽是得了兵符帅印,但底下不少人并不服他。 先不说年纪,就光说这些年他能作威作福全凭傅怀古的照应,自己更是无半分战功,若是他真的能有城外大军主将宋北云一般,年纪轻轻便已是横扫八荒,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偏偏这厮 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能耐稀松但脾气吊大,这让原本不少与他平级的将领都心生不满,再加上困守这些日子,这人对他部同僚非打即骂,更是丝毫不在意手底下兵丁的死活。 前几日,就连傅怀古都在吃糠咽菜的时候,却有人瞧见他在吃烧鸡。 那时傅怀古还没死,大家因这名老将的人格魅力并没有说什么,大多把这个傅怀古的徒弟当成了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但如今傅帅作古,手底下的人哪里还能容他,特别是昨日他说今日宋军放水之前开门杀出去之后,将领之中更是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此子纵兵抢粮不说,前些日子还斩杀饥饿兵士,甚至还杀我两指挥使,我等看在傅帅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这如今倒是好了,他却是将我等当了那挡箭的草人。城外十数万大军,我等从城门冲出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另外一名参将一拳砸在桌子上“城外宋军之将听闻是个儒将,从不斩杀降将,不如” 屋中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当真” “之前有长沙回来的兵丁如此说的,他们说那主帅名宋北云,是读书人出身,打长沙时入城未动手着都收了,动手的都宰了。可若是让他攻了进来,我等再降就晚了。” 屋子里的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城门洞开的瞬间,就是他们命运的分水岭,打开城门后再投降免不得项上一刀,但若是开门之前降了,大概命是能保住的。 不过若是直接开城门,怕也是会被对方当成冲杀之士给乱箭射死,可若是等到宋军破城 “娘的”另外一个参将摘下头盔怒骂一声“这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把” “恒通,不要慌张。如今可有什么法子好用” 几个高级将领凑到一起细细的商量了起来,而此刻那个参将却只是跪在傅怀古的灵堂前,头戴白布,以子侄之礼料理后事,浑然不顾下属已通报三次说宋军告知傍晚水淹衡阳。 而随着水淹衡阳的消息传播了开来,城中百姓也是躁动了起来。这粮食已经被夺走了,再让水这么一泡,那城里的人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一时之间,躁动就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开始在城内弥漫,街头巷尾都开始出现了不安定的气息。 “王师说,放水淹城属实无奈,念及城中百姓安危方每日一告,还望百姓见谅。” “这帮反贼” 几个汉子狠狠瞪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他们当了反贼却要让咱们陪葬,他娘的” 坐以待毙显然是不行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被求生欲串联了起来,而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宋北云虽是在行军打仗,但一日三餐都是少不了的,今天的午饭是杂粮烩蕨菜,有一定点油水。他就坐在大营中吃,普通兵士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而妙言那边却是有一整只炖兔子 “钟二,你就说你偷过几个娘们吧”宋北云用筷子点了点一个指挥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谁都有什么黑底,我清楚的很。” 士兵一阵哄笑,而那个叫钟二的指挥使被羞臊出了一个大红脸。 可就在这时,前方哨兵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不好了大帅不好了” 宋北云一听,连忙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站起身来“何事惊慌” “衡阳城里似乎似乎杀起来了” “啊”宋北云歪着头迟疑片刻“你可没搞错吧” “小人清清楚楚听见里头传来喊杀声” 还吃个屁饭吃饭,宋北云一挥手“走去瞧瞧。” 走到衡阳城外,果然能依稀听到里头的厮杀声,虽然城墙上的士兵还在,但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的弓箭都已经对准了城内,虽然并未放箭却是全神贯注的戒备了起来。 “哟” 宋北云一脸问号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而周围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脸上都是迷茫,根本不知道这衡阳城里玩的是哪一出。 “老子心痒难耐啊”宋北云抓心挠肝的“你等稍安勿躁,别中了人家的空城计。” 好奇但看不到,这种事最头疼,宋北云迫切的想要一架无人机来窥探城里的情况,但现在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那听墙根,真正意义上的听墙根。 不过要是他真的看到里头发生的事,恐怕他真的是要笑的在地上打滚了。 因为如今这衡阳城里突然不知从哪杀出了一队大概三四千人的队伍,开始跟叛军纠缠了起来,这些人手上无一例外都绑着一块红布,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北云的红巾军杀进来了。 而随着战斗越演越烈,城中百姓也起来了,他们手中拿着农具、扁担、爬犁等等一切能用作武器的东西加入了红巾军之中,城中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乱麻。 唯独没有动的就是城墙上的守卫,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留了寥寥数人盯梢,其余人全部上了墙,在那里举着弓箭严阵以待,仿佛一下子攻守之势就逆转了一般。 而此刻那个傅怀古首领的家伙终于清醒过来了,他听到外头的喊杀声之后,也没有迟疑的立刻召集的兵马出去“平叛”。 但刚以出去就见衡阳城乱象,他一时之间就茫然了,浑然不知当下该如何处理,他曾倒也是跟师父学过如何平叛,可是如今他有些模糊,那就是他们自己就是叛军,叛军中再次发生叛乱该怎么算了。 “来人随我平叛去” 城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进入了短兵白热化阶段了,而城头上装备最精良的守军仍是丝毫未动。 那之前被甩了巴掌的指挥使静静的看着下头的一切,等看到城内混编的大军已经杀入了帅营之前时,他缓缓举起手。 接着很快城头上就有人出现开始摇旗,接着城头上的士兵纷纷从怀中取出了红布戴在了胳膊上,接着就开始居高临下的放箭,而且是对着城里放的。 “乖乖” 宋北云在外头看着直挠头,他有点看不懂这个操作了,别说是他了,就连福王的战场操作实录里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也懵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进攻啊还是再等等 “再等等吧。”宋北云最后下定了决心“这帮人到底在弄啥咧” 城中的烽烟开始引燃,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混战,完全没有任何演戏的模样,而那喊杀的声浪甚至传到了城外的连营之中,无数人都伸着脖子看着远处的衡阳城。 护卫着妙言的小鱼踮起脚看了一阵“城里打起来了” 妙言轻轻点头“很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有点不对劲。” 城外的宋军全程懵逼,而城里的戴着红布的叛军和百姓已经形成了合流,追杀一切会动的兵丁。 “退退回虞城”掌印的参军大声喊道。 304、二年三月17日 晴 三军大呼阴山动 预计傍晚的开闸放水并没有实施,因为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宋北云现在已经命人抵近城门三百丈以内了,这是八牛弩的射程范围,正常来说是比较危险的,但现在看来守城的士兵不光心不在他们身上,眼睛都还不在他们身上。 “三三阵型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三三阵三三阵不然人家一波箭雨过来,你们都得去领抚恤” 宋北云把几个凑到一起的大头兵给踹到分散开来,而他自己则在蛮牛的掩护下迅速跳入了战壕之中。 “动作都快点快点挖深度不能小于七尺” 张罗完战壕的事,宋北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到已经近在咫尺的城墙,他长出一口气“兄弟们一个时辰之内,得给我掘进到三十丈内快” 宋北云大概估算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和抛射物的重量,不管是热水热大便还是石块,最远距离大概就是十几丈左右而护城河则为十五丈,三十丈大概就能够处于相对安全的范围之内了。 一个时辰之后,宋北云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墙下头,仰望高高的衡阳城,宋北云舒了一口气,踢了一脚身边正在啃饼子的蛮牛。 “别吃了。喊话问上头,城里发生什么了。” “大帅,他们能答应么” “让你喊就喊,废话忒多。” 蛮牛放下饼,取下竹筒做到水壶喝了一大口,仰头冲着城墙上大声喊了起来“城里的弟兄能听见吗” 虽然城里的声浪正在翻涌,但谁也经不住这惊雷一般的炸响声,宋北云吃过亏,所以在他喊话之前就跑得远远的,而在那蛮牛身边的大头兵差点被这一嗓子给喊出了脑震荡。 他的声音传到了城墙上,被守卫城墙的兵丁听见,其中有人回头一看,却是发现外头已经被挖出了一条壕沟,从城墙上根本见不到人,但时不时露出来的兵器却说明里头少说是有几百号人的。 那兵丁连忙跑去提醒镇守城墙的指挥使,然后指挥使也匆匆的赶了过来,刚过来就听闻下头有个大嗓门在喊着。 他也试着让人冲下头对话,但他手底下到底是没有蛮牛那样的顶级人才,在比试嗓门这个环节上,输的很彻底。 不过这指挥使也不笨,他连忙找来纸和笔写了一封短信,让人挂在火把上扔向了王师的方向。 “去,把那火把捡来。” 宋北云指着不远处的火把对蛮牛说“快点,别被人放了冷箭。” “哎,好嘞。” 蛮牛一个健步跳出战壕,直接在地上翻滚了起来,而城楼上的指挥使看着城下的那个不断在地上打滚的人,表情渐渐的凝重了起来,完全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这般 取到了火把,那蛮牛还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确定上头有封信之后,又一次趴在地上开始翻滚着往回跑 “嗷”宋北云用手捂着脸“没想到小小的军营里竟然有如此神勇之人” 等一身尘土的蛮牛翻回了战壕,他将火把递给宋北云,还炫耀似的说“大帅,你看俺可还成啊” “你娘的”宋北云不想跟他说话,毕竟就刚才那一手,城里有人想要干他,他现在都被钉得跟豪猪一样了。 打开火把上绑着的纸条,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一圈,宋北云的眼睛豁然睁大。 “大帅,写了啥俺不识字。” 宋北云把他巨大的脑袋推开“说是城中被挟持兵士正效仿王师以红布起义,正在与叛军开战,其中还有深明大义的百姓。” 宋北云眯起了眼睛,从怀里拿出一簇手持的信号烟花“铁牛,你跟城楼上的人说,让他们打开城门义军与王师皆以红布绑臂。” 蛮牛点头,深吸一口气朝上头喊了起来“俺们大帅说了你等打开城门,让兄弟们以红布绑臂,王师助你等一臂之力” 听到下头的话,城墙上的人便开始以火把打出了旗语,表示接到了指令。 宋北云则拿出那柄烟花引燃,一簇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接着在天空中炸了开来。 远处大营中的人看到这个信号,二话不说立刻整队开始前进,而在他们前进的过程中,原本紧闭的城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并且里头的人拿出了长条的木板开始在护城河上铺设临时的通道。 宋北云半蹲在战壕中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好笑。这帮人到底是鬼精鬼精的,他们是叛军还是义军,宋北云心里有数,他们心里更有数。 但这一招显然就是直接扭转了整个舆论风向,就把他们从叛军变成了被迫无奈的义军,之前没有反叛是因为敌在核心区,他们赢不得,可等王师一到他们便里应外合。 这合理么其实是不合理的,但成年人的世界大部分时候不讲道理,讲道理那是小孩子干的事,成年人是要台阶的。 事后刑部会怎么追查,那其实也不会把这些人怎么样,法理之外也是需容情面可讲,造反是真的造反了,但起义也是真的起义了。原因无外乎就是妻儿老小被人操控啊、手下兵丁被人威胁啊、身边将领被人策反啊。 官么,以后肯定是没的当了,但至少命绝对是能保下来的,大宋别的不行,这一点还是很到位的,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去霍霍这种给自己也给朝廷台阶下的人。 这要是放大明朝,这座城铁铁的要打上几个月的,里头的人就算是吃人也绝对不会轻易开门,因为开门不开门都得是一个死,不开门还能有一搏之力。 这个事吧,有利有弊,弊端也许就是因为大宋的习惯性找台阶,所以三百年历史里发生了四百多次兵变,但优点也不是没有啊,四百多次兵变一次都没成功。 不过宋狗关心这个他一点都不关心,等到攻城炮出现之后,未来就不会有兵变这种东西了,从根上挖断它。毕竟不管什么年代都讲究一个穷则攻心为上,富则地毯轰炸。 哪怕对方城里有一百个诸葛孔明能够舌战一万群儒,但只要喀秋莎一响便成了“反方辩友您好,这是我方论点”。 所以现在么,他不需要治本,就治治标得了,治本的事留给火箭弹和攻城炮。 大门洞开,红巾军如潮水一般轰鸣着奔涌而去,原本已是力有不逮的城内“红巾军”一下都傻了,他们都没有预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当然,比他们更傻的是那些没有佩戴红巾的叛军,他们都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突然窜出如此多的叛军中的“叛军”。 宋北云部这几天主要作战力量都在休整,虽然吃的算不得多好,但顿顿有而且管够,再加上偶尔吃些肉,这体能可不是城里这帮被围困多日的家伙能比的。 这王师进城之后,其实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感觉,毕竟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当时就是这样给打蒙的,如今受虐者成了施暴者,那还不得狠狠的干回去 所以这帮人下手极狠,玩命的拼杀,那些原本城内的“红巾军”看到这帮人一个个举着长枪嗷嗷叫着往前冲,小老弟们都吓傻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打仗这么卖力的。 满腔愤恨的王师冲起来之后那叫一个摧枯拉朽,原本城市巷战还是比较麻烦的,但这帮人生生打出了那种在草原上饿急眼了去掏兔子洞的气势。 宋北云在浩大的攻势之中进入了城中,城墙上的部队已经换了防,他毫无顾忌的走在凌乱的街道上,闲庭信步的样子还颇有些名将的风采。 如果身上没有穿步人甲没让三个壮汉持盾保护他就更好了。 “你看见没,其实当这些人失去控制之后,他们是有多恐怖。”宋北云对男装的妙言说“你还总是觉得无所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护在身边了吧” 这时一队头盔上插着羽毛的士兵提着长枪进入城门,他们列队整齐,一边小跑着从道路两边分开,一边高喊着“注意军纪,掠夺者杀、奸淫者杀、纵火者杀、扰民者鞭注意军纪” 这是宋北云部特有的职能部门,叫宪兵队。他们不用打仗,就是专门出面维持军纪和处理一些纠纷的。 这帮人的权限很大,即便是指挥使看到他们都头皮发麻。但也正是因为这个队伍的存在,宋北云所到之处并没有激起民愤,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支混血混到都认不出来的杂牌军到现在还能维持相当的训练度和组织度。 “报云帅虞城拿下,守将已被斩杀” 宋北云哦了一声“宪兵队指挥使呢迅速接管城市” “得令” 大队的人马分了出去,开始在各个街口形成驻扎和防御圈,防止城里的叛军死而不僵。 而这时,前锋跑了回来,其中一人手中拖着一个木板,木板上放着的是一个人头还有大印、兵符等东西。 “嗯”宋北云愣了片刻“傅怀古这么年轻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冒功了” 305、二年三月18日 晴 黑云压城城欲摧 傅怀古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是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从那些降将的口中得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就有一天傅怀古的徒弟突然出来说他死了,然后由那个现在脑袋已经泡在石灰坛子里的年轻人主持大局。 这人能力不太行,不光纵兵抢粮还无法操控其他将领,最终导致固若金汤的衡阳城从内部开始瓦解。 但说一千道一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傅怀古这名老将离奇暴毙。 “你们当真不知他是怎么死的”宋北云眨巴着眼睛“他尸首在哪带我去瞧瞧。” 在安顿好部队又把原来的军仓开仓赈民之后,宋北云去到了傅怀古停尸的地方。 他仔细的检查了这老将的尸体,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伤口已经处于化脓状态了,而从尸体特征来看,应该是死于脓毒性坏血病,只不过伤口经过了处理,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大概就是天命所归吧,命里该宋北云有这么一出功劳捡。 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座城,还要什么自行车。 “对,水坝。”宋北云拍了拍脑袋,想起了还有这茬“来人啊,找人去将水坝拆了。” 吩咐下去之后,他转头就又进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不过相比较前面的城市,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越来越少,因为人多了嘛,宋北云的资质审查能力还是挺强的,宪兵队就是辅助治理城市的最佳助手,也有专门的人处理各种嘈杂的事情,相比较之前,宋北云的确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刚进城,要处理的事仍然还是不少,他今天恐怕也别想偷懒了,所以只好直接进入到了之前傅怀古的宅邸中开始办公。 这地方甚至连灵堂都没有拆掉,阴森森的。不过怕么,那是真的不怕,小宋本身就不怕这些东西,加上又在战场上冲杀过的,一个灵堂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吉利。 “云帅探子来报” 一个旗兵突然冲到宋北云面前,满头是汗的说道“云帅,四十里外发现大量叛军,正急速赶来。” “叛军” “是的,是陈安全部” 宋北云眉头轻轻挑了起来,这个陈安全他自然是有所耳闻,这人是跟傅怀古并称西南之壁的名将,能在大宋得到一声名将的称呼,就说明他们是真的能打的。 至于福王千岁他那叫神将,不一样。 “比预计的快了很多。”宋北云背着手起身说道“他们大概多少人” “十余万之众,队伍首尾相连长达十余里。” 听到这个报告,宋北云眯起了眼睛“速度整备大营,所有人进城” 这个陈安全既然提前好几日抵达,应该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急行军,一般情况这算是个疲敝之师了,但打仗这种事不能有“应该”这个概念,宋北云二话不说直接下令直接搬空大营,全员进入衡阳城内,已备来袭。 “四十里,应还要一夜时间。” 他琢磨了一番,找到了所有中高层将领将这个信号传递了出去,并且大家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陈安全一贯擅长攻城之战,想来此番我等要损失不小。” 一名参将面沉如水“云帅,是否主动迎敌” “主动个屁。”宋北云坐在那摇头道“陈安全是西南名将,手中都是精锐,步站技法了得。就我们这个杂牌军,去给人送人头么不过” 宋北云眼睛轻轻眯了起来,面带笑容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水来要用什么挡呢传令下去,让城中百姓将财产转移到高处,明日准备大水漫灌。” “啊云帅当真” “那还能有假”宋北云来到地图前面仔细观察了一圈“大水来到这里大概需要一刻钟,你命城防的弟兄死活也要撑过这个回合。” “是” “宪兵队。” “末将在。”宪兵队的指挥使是宋北云从南昌城里带出来的原始班底,他的可信度算是非常高了,而宋北云叫住他之后,非常严肃认真的说道“你去召集宪兵队,协助百姓转移,并且每户填写转移承诺书之后发放五贯钱的损失费,让他们都离开低洼地区。” “韩指挥使,你立刻领人一半精锐人手原路返回,要快轻装出动,尽可能少携带物资。等到大水漫城,你立刻杀个回马枪,辛苦了。” “得令” “周指挥使,你熟悉水性,你带些人去上游的湖畔,等待信号,见到信号便炸开湖口。” “得令” “熊指挥使,你引一支奇兵即刻去滋扰挑衅地方部队,这一点你擅长。记住,切不可恋战,遭遇追击立刻撤离,引敌人到城下。” “得令” 零零总总的都安排好了之后,宋北云叉着腰看着地图“他奶奶的,从围困到被围困,也就隔了一夜嘛。” 果然正应了那句话,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宋北云现在其实是很紧张的,但他却不能慌张,困守城池的话还是有一战之力,现在可是不能自乱阵脚。 “妙言,你得干点活了,我需要你带着小鱼他们去安抚一下城中百姓的情绪,这城里有二十多万人,如果安抚的不好,再起民变可是要麻烦的。” “好。”妙言点头“交给我了。” “物资你看着用就行。” 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外头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浮桥不撤、临时通路也不撤,直接引敌兵临城下。 “那头牛,你立即去带人在前门附近挖坑,挖的越多越好,越深浅不一越好。” “好嘞大帅。” 宋北云在屋里转来转去,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出发的妙言“还有什么没有准备的” “大概就这样了,还得等对方来了之后看具体情况。” 主动放水淹城,这当真的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尽可能的把这件事快速的办了,免得到时毫无准备之下被人乱了姿态。 而且如果能尽可能的引敌方士兵靠近城池,这场大水一来,他们定然是要损失不少的。当然,再怎么样也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不过对方的十几万人和自己的十几万人可不是一个概念,哪怕是极限一换一都有的赚。 “都动起来吧。”宋北云虽说不上胸有成竹,但自信的姿态还要保证的,即便是心跳的已经快打出霸王别姬的鼓点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306、二年三月19日 晴 满山开遍映山红 大门敞开,城楼无人,远远望去场面极诡异。 陈安全追击滋扰他们的小股部队来到此地,他眺望衡阳城,表情十分凝重,这守城之人显然是意识到他们到来的,城外的大营都已清理了,只剩下一地凌乱,但如今却全无守城之意,城墙外甚至还有一小队的人在那打把挖坑 “去,清算一番埋锅造饭的地方有几处。” 陈安全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人生中只败给过福王殿下,其余大大小小征战百余次,皆为全胜。 他深知在这战场上切忌贪功冒进,他从来不会因为对方主将名声不显就轻易看低,要知道一个能接连拿下南昌、长沙和衡阳的人,绝非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敌人摆出这样一幅姿态,妥妥就是空城计的复刻,但孔明的空城计是假的,但谁知道这人的空城计是真是假 现在他们并不知这城里究竟有多少士兵,贸然进入一定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即便是狮子搏兔也务必需要知道那兔子多大只啊。 半刻钟之后,下头人回禀过来,说是埋锅灶台约有一千五百余座。 一千五百余灶台,粗略计算一下大概就能有十五万人上下,多不会多过十七万,少不会少于十三万。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陈安全沉默了一会,扬起手往下一挥。 十几万的队伍迅速朝衡阳城抵近,而衡阳城唯一干的事却是关门并往从城楼上往下扔沙土麻袋,生生将城门给封闭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陈安全心中有些不解,但看到城墙上并没有布置床弩,他再次下令命人小心抵近城墙之下,在临近护城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仰头望去,直接城楼上鬼鬼祟祟露出一个脑袋,看了几眼之后又缩了回去。 “我数三二一啊。” 宋北云对墙垛后蹲着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接着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个麻布捆紧的炸药包。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都有一个用木头钉起来的上头装有牛筋的弹弓一般的东西,看上去简陋的很,但却能很好的固定在地面上以自己的体重让它不至于滑动。 看到下头的大军缓缓抵近,宋北云倒数三声之后,所有人都将炸药包固定在了那个大弹弓之上,另外一只手则拿出了火折子。 “我再看一眼。” 宋北云探出头又看了一眼,但这一次迎来的确实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他连忙缩回了脑袋,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妈的开透视打提前枪啊” 不过虽然被这么惊了一回,宋北云还是大概看清了他们的位置,最近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护城河边,大概也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会被重物和开水、金汤伤害到的安全距离。 后续的士兵最远的大概在一千五百米之外,而且正在往这边汇集。 “等他们人员最密集的时候,就点上这根火线,然后将这东西投出去”宋北云吩咐道“记住,点上火之后,立刻就要投出去” 虽然是黑火药,威力远不如tnt,但一个包袱的装药量差不多有十五公斤,十五公斤的黑火药威力也是不容小觑,更何况这次里头可是加了料的,外头包裹着碎瓷片、陶片和铁渣,爆炸之后范围杀伤十分可观,有效杀伤大约在二十至三十米之间,破片最远能杀伤约五十米之外的无防护人员。 十米内冲击波更是能有效解决身穿步人甲的重步兵,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产物绝对是非常有效的对步兵大杀器,虽然等到敌人反应过来散开之后效果并不会很好,但巨大的声光效果也可以对地方形成有效的吓阻作用。 宋北云在默默计算了一下地方行进速度之后,大概觉得可以了,他连忙敲了三下面前的鼓。 所有墙垛后头的士兵全部开始动了起来,他们将炸药包全部架在了大弹弓上,动作整齐划一。 城下远处的陈安全听到城门楼子上的三通鼓,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那城楼上是卖了个什么关子,毕竟别人家开战都是头鼓上战袍、二鼓出兵刃、三鼓等于冲锋号的,这上来就是三通鼓,然后就没了动静 但很快,第二次鼓声有一次传来,这一次仍是短而急促的两连鼓点。 二点鼓声之后,城头上所有的士兵都拿起了火折子,动作整齐划一。 宋北云猫着腰来回检查了一圈,发现都没问题之后,一个滑步他就搓到了大鼓面前,用尽全力敲了最后一下。 霎时间上百名士兵几乎同时把点了引线的炸药包给弹射了出去,算上抛物线距离,大弹弓把这些炸药包投掷到了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这个范围区间。 下头的叛军还没能反应过来,第一个炸药包就炸开了,天雷一般的响声,配合着四散的弹片和冲击波,一瞬间就让一片士兵被掀翻了过去。 接下来,炸药包的爆炸声连成了线,无数叛军被炸得人仰马翻。 而与此同时,在远端堰塞湖待命的指挥使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命人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巨型大药包,等到引信到头时,这里的数十人已是跑到了两三里之外。 紧接着一声如同惊蛰闷雷的声响从远端响起,就连十几里之外的地方都产生的剧烈的震颤。 被这一波打得措手不及的陈安全正在紧急命令部队回撤,可是还没等他们展开队列逃跑,就听远处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动静就如蒙古人的骑兵踏着朝阳扑面而来一般,气势极惊人。 陈安全仰起头看向上游,却发现前方一片雾蒙蒙,突然而来的雾蒙蒙,让他有些诧异,但现如今却已是无法顾忌许多了,只能硬着头皮的调集士兵回撤。 但数万人,还有伤兵。这哪里是能迅速回撤的呢,而就在他们折腾的往回跑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大队的弓箭手开始倾泻箭矢,打得陈安全部一波措手不及。 可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前方浑黄的洪水就已经咆哮着奔腾而来。 洪水的速度远要比行军的速度快上许多,前锋部队三万人顷刻就淹没在了滔天大水之中。 这一下陈安全部的士气突然就降到了低谷,而陈安全也终于意识到了对方主将的意图,心里在震惊之余,不由得感叹对方的心狠手辣,这放水淹城的操作经常可以看见,可这放水淹自己城的操作,可是真的太难得一见了。 而这时他也意识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人在地上挖了许许多多的坑是为了什么,这水流没过坑道的瞬间就会产生大量的回流和漩涡,哪怕是再精通水性的士兵也无法从这样复杂的水势中爬起来。 陈安全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丢盔卸甲的部队,咬着牙下达了后撤十里的命令。 自己还剩下十万人上下,对方却已经是淹城之势,比拼耐力对方显然是比拼不过的。 而正在这时,陈安全远远看到城头搬出了八牛弩,那弩箭上还捆绑着之前会炸开的东西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之后,陈安全的士气彻底被击垮了,大量的溃逃的士兵开始冲击兵营的秩序,许多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被眼前滔天的洪水和那会突然炸裂的东西给吓得没了任何心思,只顾着闷头往后撤。 可偏偏这时,他们的后段部队那头突然传来了喊杀声,陈安全连忙登高一看,却是发现数里之外有几万人正嘶吼着杀向这边。 无心算有心,刹那间的接触,本就被打击了士气的陈安全部几乎是一触即溃,而逗留城外的伏兵也在这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到处都充满了打杀声,弄得本来就阵脚大乱的陈安全部如今更是一塌糊涂。 “整军整备逃跑者杀” 可嗓门再大却也大不过耳边炸药的爆炸声和前方隆隆的洪流声,陈安全的声音转瞬之间就被淹没在了嘈杂的战场之上。 虽然此刻宋北云已是无法出城支援,但大量的炸药包已经随着八牛弩的弩箭炸裂在了陈安全部的队伍中间,他们走到哪就渣到哪。 这就使得原本人数占尽优势的陈安全部如今乱到分成了好几节,而伏兵却逐渐汇合到了一起,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那帮喊打喊杀的红巾军。 许多人被红巾军追到了河边,力战之后无奈北坡跳了湘江,还有些人固守高地,但这个高度却刚巧是八牛弩的仰角投射范围,这转头就又是一波连炸。 而下头的红巾军俨然已经逼近此地,陈安全咬牙愤恨的看了一眼衡阳城,手一挥就带领着剩余的人朝南方败退而去。 宋北云此刻也站在了城头,看着城外的滚滚江水,再看到远处的战场,他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这第一轮总算是把城市给保了下来,若不是这大水淹城,今日鹿死谁手还真不清楚呢。 毕竟等人家反应过来了那黑火焰的杀伤范围也不过就是那么十丈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去,打旗语,让外头的兄弟收敛战利品,不要追击,小心戒备。” 今天就更一章了,今天家里出去摘桃子,我就说我不去我不去,我母后非要拉着我说让我去运动运动,折腾了一圈感觉有点中暑。开玩笑我这身体素质还能在这种天气里运动吗 307、二年3月21日 晴 善恶到头终有报 堰塞湖的洪水奔流了整整两日,整个衡阳城都被一人高的污水给淹掉了,低洼地显得一塌糊涂,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幸运的是粮食、牲畜之类的东西都提前转移了,人员也暂时不会有问题,只是等水褪之后的防疫工作将会被放在首位。 宋北云站在城头,心里慌的很,看着面前都是臭烘烘的积水,他满心的念头都只是想看到定国公他们赶紧到来,等他们一来,自己就想办法跑路回去享清福,鬼才要在这种地方跟着一群臭烘烘的大头兵一起吃糠咽菜呢。 而且不知道现在陈安全部到底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却算得上是西南精锐了,即便是损失了几万人,战斗力仍然可观。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扯,城被大水阻塞,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就是一揽子买卖,如果大水没能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宋北云唯一的办法就是困守孤城等待救援,而如今虽然也是困守孤城等待救援,但被水围困总要好过被人围困嘛。 “宪兵队加大力度巡防,防止抢夺事件发生医疗队,开始巡查,如发现同时出现瘟疫症状者,立刻报告。还有,食物都必须过火烧熟,木柴不够就把将军府和大营全部拆了。” 宋北云打仗没什么卵用,但搞卫生防疫其实是有一套的,在他的指挥下,城内虽然受灾军民达到了近四十万人,但秩序仍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在高处安置出的临时棚户区也都配置了专门的粪坑和医疗场所,如出现腹泻、呕吐症状的人也都会第一时间被隔离出来,以免感染一大片。 这两天下来,小宋真的是累到快吐出来了,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甭管是什么床,只要是床就行。最好还能吃上一顿烧鸡再洗上一通热水澡。 当然,现在城内秩序还算稳定的原因,一部分是宋北云来自庐州府灾民的安置经验,还有一部分就是得益于宪兵队的执法力度很强。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状态的时候,城内几乎会是处于三不管的无政府状态,但那个蛮牛领着的宪兵队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是四处找茬。 找谁的茬自然就是找那些想欺男霸女的兵油子的麻烦还有那些想趁乱发财的刁民的麻烦。 宪兵队可不跟人讲道理,只要逮住了审都不用审,直接就开罚,他们内部只有两种处罚模式,一个是抽二十鞭子一个是一刀砍了。 在这样蛮不讲理的执法环境下,哪怕再作恶多端也要掂量一下这违法成本的问题了。 当然,这种肯定不能成为常态,因为宪兵队现阶段权力太大了,越大的权力就会带来越严重的腐败,但在战时却是没问题的,因为法律暂时失去效用,而且腐败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定国公什么时候来啊” 宋北云躺在一块木板上,额头上蒙着一块毛巾,他累到脑袋突突的疼,眼睛还涨的很,这种鬼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应该快了,他们可能不会去长沙而是直接奔这里过来,我们在这也停留差不多十天了,他们应该还有一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妙言的话宋北云没听进去,他现在就想当个癞皮狗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等定国公一来他就撂挑子 不过别说这妙言对细节的把控还是到位的,定国公部现在还真的就在一路急行军了,路程也差不多就是两天。甚至他们在路上都能看到那浑浊的河水流淌而下。 而福王爷更是打出了一招神突袭,福王部正兵分两路一分从水路奇袭一路从陆路正规行进,如今已经过了雷州,再有几日也就能够与宋北云部汇合了。 两位老将都猜到了宋北云部快要顶不住了,他们都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这里进发,甚至定国公还将仅有的一千五百骑兵变成了辎重步兵驮着大量的补给正一路朝这个方向飞驰。 此时此刻,遥远的金陵城内,金铃儿正坐在左柔家里,晃着脚丫子在跟她说着自己那个表姐的事情。 “她不对劲。”金铃儿吃着一颗蜜饯,抬起头鼓着嘴像个仓鼠似的看着左柔“我找皇城司查了一下,她离开临安城时是年前,但来到金陵城却是三月了,这中间近三个月的时间她不知所踪,也未曾回去探望过大伯。” 左柔手里甩着宋北云的双节棍,听到这话时,她眼睛亮了起来“走,宰了她” “你疯了,那是我姐姐。”金铃儿脱下鞋子作势就要扔过去“你见谁都是喊打喊杀的。” “那怎么办嘛。”左柔摇头道“就算不宰,总归也是要抓起来审上一番的,我皇城司里头有人,这事交给我了。” “不能让晏殊知道。” 晏殊蹲在旁边,满脸迷茫的看着金铃儿“公主殿下,这消息可是我给您查出来的” “抱歉抱歉,把你给忘了。”金铃儿连忙捂着嘴笑了起来“万分抱歉。” “嗯”晏殊长叹一声“我心里有些许难过。” 他说完就站起身“其实她的身份倒是有些意思,临安城如今已是重点把控的地方了。平叛之事完毕,就要着手处理了,她在这个时间来到金陵城,还有意接近公主千岁,这不由得让人多想。” “嗯。”金铃儿点头道“她不止一次向我打探宋阿狗的消息,我就怀疑她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会不会是那个混账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左柔认真而坚定的说“那人可是干的出来,上次他不还趁着进宫面见太后的空档到了你那边一夜未归么” 晏殊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他觉得这绝对是意外之瓜,这宋北云可以啊偷人都偷到宫里去了,他这不就是监守自盗么 “你胡说什么呢你。”金铃儿看了正在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的晏殊,埋怨道“那是官家留他,跟我又有何关系” “嗷这样啊。”左柔轻轻点头“我就说呢,能在皇宫中夜不归宿,可是太厉害了。” “两位”晏殊咳嗽了一声“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莫急。”金铃儿喊住了他“你可莫找人去盯她,这件事我来办。” “那是自然,不过想来”晏殊轻笑道“皇家的事,不得其令,皇城司不会动的。” 金铃儿满意的点头,然后拉住左柔“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我宅子,我去哪里”左柔甩开金铃儿的手“要走也是你走,你这个骚公主。” 晏殊憋着笑三步并做两步的跑掉了,他刚走到外头就听院墙之中爆发战争,不过最后还是公主殿下叫的比较惨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变得面无表情来,走到一个皇城司下属面前“给我好好盯死那个赵橙,她每日的一举一动,包括吃饭如厕都要如实报来。” “属下明白。” “若是让人发现了,你项上人头不保。” “是” 皇城司本身就是护卫京城的职能部队,当然不能因为公主一句话说不查就不查。其他的都不说了,如果真的让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皇帝那边好解决,顶多就是一个妖人作祟就能解决了,但某人那边可就过不去了。 那个阴人到时候非得发疯不可,等到那时候,晏殊可不想被那么个鬼东西给惦记上。 说实话,晏殊认为那个狗东西真的不适合上战场,他就应该留在京城勾心斗角,他在这方面简直就是天才,勾心斗角就是他的宿命。 上阵杀敌别闹了,就他那好逸恶劳的德行,打赢了只能说是天公作美,打输了才是人间常态。 晏殊甚至畅想过,过上个十年,他与狗云分掌尚书省和中书省,成为左右相,挟天子令诸侯。到时候可以轰轰烈烈的把整风运动办起来,开办晏殊文学奖,以润物细无声之势手握天下风云。 这才是正道嘛到时他晏殊开宗立派,功绩被万世所仰,未来千百年后,人们虽然早已经不记得那个整日琢磨泥瓦工匠宋北云了,但却记得那永篆丰碑只上的晏殊。 岂不美哉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势滔天,晏殊根本都不在意了,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晏殊文学奖这五个字,只要能形成制度,哪怕百年千年之后,只要是读书的人都会记得他 这才是有志之士所追求的东西,那些整日巴巴惦记着谁家娘们屁股白、谁家的钱银多的人,在他眼中如同蝼蚁。 而此时完全不知道已经被皇城司钉死的赵橙坐在屋中研究着金陵城的地图。 她的要求不高,就是绑架宋北云交换自己心中被认可的那个妹妹。 虽然她与那个妹妹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几年两人却是相依为命,后来她被师父派到了金陵城中,没想到却是中了那宋狗的套,如今生死不知 不过赵橙坚信,自己的妹妹还活着 308、二年3月22日 晴 世间事倒是无常 “你说说你,好好一个女子,为何就要去当个贼。” 赵性在床榻上抱着那个被宋北云打包送来的女匪,她此刻当然已无了匪气,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罢了,如今虽是被软禁在皇宫之中,但却也是锦衣玉食的。 “你要是能好好治理天下谁愿意当贼。”那女孩反手将赵性的手扣在手中“还任用佞臣贼子,哼” “你真的不要给朕吹耳边风,若是这话让宋北云听见,你必死。”赵性叹气道“朕可护不住你的。” “你可是一国之君,可还怕那个小小的宋狗” “一国之君窝藏一个造反的匪徒在宫里你好好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嘛。”赵性把头埋入她的秀发中“你这身份的事,还得等那厮回来后与你解决。” “哼当时我被他欺负时,你也不见着帮我说话。” “你记住一句话,你若是想在这宫里安稳的活下去,三件事不得干。第一件便是不能挑拨君臣,这是大忌,这里头的事朕自有分晓,之前你说的种种,朕既往不咎,但若是哪怕你让他人听上半个字,你定有杀身之祸。” 赵性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严重,这让这个小姑娘诧异的仰起头看向了身后那个软弱的皇帝,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迷惑。 “你只需记住便是了,等那厮回来,朕就让他想法子把你的身份正过来。”赵性点了点怀里姑娘的鼻头“其余的事,你莫要胡思乱想也切记不可胡言乱语。” “知道啦我这不是不懂规矩嘛,皇宫里的规矩可是太多了。” “哈哈哈。”赵性身子一转把她按进了被窝里“那些个规矩都不是规矩,你只需要记得朕才是规矩就好。” 而赵性在风流快活时,宋北云正在城门楼子上坐着夜观天象,他下午睡多了,根本睡不着。 城池的水差不多要退了,而哨兵告诉他,自己的伏兵已经被击溃,陈安全部正在重新集结,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而面对这个消息,宋北云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法了,他用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就是黔驴技穷。 战场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垃圾,根本不配当一个穿越者,因为他还没有火箭炮。 “很难吧。”妙言走了上来,扶着墙头看着远方的起伏的山峦“人都有第一次嘛,你也不用太着急。” 宋北云靠在那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葫芦里的浊酒,遥遥的看着城外远处黑夜中零星的营火。 “你看那边,明天一早他们就会重新大军压到城下,经过上一次,他们这次会直接拖重武器来跟我们对砸。你说,怎么办” 妙言只是笑却没有回答,宋北云顺势环抱住她的腰“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让兄弟爽爽” “哈”妙言双手拽起宋北云的脸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这个事” “你放心,等城破时,我会先一刀弄死你。” “求求你放过我吧。”妙言满脸嬉笑的说道“明天和意外,还不知道哪个先来呢。” “你是说我今天晚上就得暴毙呗” 妙言摇头,指着前方大概二十多里外的陈安全部大营“我是说他们。” “他们折损了大概四成,可我们损失了差不多一多半,这一半还都是会打仗的” “你信我就对了。” “你得给我个理由。” 宋北云其实现在心思的很乱的,他已经无法保持足够的冷静去分析战场了,虽然在下属那边还是保持着一股子不世出名将的风采,但他可是顶了天的怂人,现在他就是只在湖上划水的鸭子,上半身稳稳当当,但两只脚可是扑腾了个够呛。 “那我就说了哈。” 妙言打了个哈欠轻靠在宋北云的后背上“你没发现那些溃散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吗” “嗯怎么了” “正常战场上,不管怎么样,打的再惨烈也很难说被人全歼的。那么溃散的人去哪里了他们没有物资也没有什么退路,最好的办法是不是回城求援” “对啊,本能嘛。” “那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没有感觉不对劲吗” 被这么一提醒,宋北云的脑子立刻从宕机状态缓慢恢复了过来。数万人在第一次照面时就被人全歼,这是在人类战争史上都罕见的,理论上不太可能出现。 那么他们会不会投靠叛军答案也是否定的,他们本身就是叛军回归的,再次叛变的可能性极低,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那吃了大亏的陈安全是个什么心思。 在两军对垒中,这种投诚是非常不可信的,特别是他们本来还是那支将陈平安部杀了快有三万人的伏兵。 这可跟宋北云收编时的情况不一样,陈平安部可是实打实损失了许多人的,这要是诏安叛军的话,他本身部队里的怨气会沸腾的。 那么稍微聪明一些的人都知道不会去投靠陈平安,那么为什么他们消失无踪了呢 只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那就是他们遇到了其他的我方部队,而这个部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会是谁呢答案呼之欲出了。 如果一切都是按照宋北云的想法进行的话,那么就是定国公已经抵达衡阳城外二十里之内的范围了。 陈安全部和定国公部之间就是衡阳城,两支队伍相隔大概五十里 宋北云眼睛当时就睁大了“走跟我出城。” “谁去都行,你不行。”妙言摇头道“你都已经功成名就了,不差这临门一脚。你现在只要走出这个城门,城池立刻完蛋,没有任何悬念。你现在就是这座城市的灵魂。” “小鱼小鱼呢” 随着宋北云的呼唤,小鱼像蜘蛛侠一样从城门上的廊庭上滑了下来。 “宋大人,我在。” 宋北云从怀里将天子印放在他手里“去寻定国公部” “是。” 小鱼接下印信,从城墙上甩出一根绳子呲溜一下就滑了下去,看着动作那是相当的行云流水。 他落地之后,几个闪展腾挪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宋北云久久没有挪开眼神“这孩子,我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这绝对是包拯的展昭、刘邦身边的樊哙、刘备身边的赵云、曹操身边的典韦。” “李承乾身边的称心。” “喂过份了啊。”宋北云伸手把妙言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你们这些腐女真的太可怕了。” “这也没什么,这个时代还是挺流行的,大户人家的少爷的书童你以为都是干什么用的” “走了。”宋北云一甩袖子“跟腐女聊不来。” 而此刻的小鱼已经看到前方的营火了,他猫下腰仔细观察一阵,看到左字旗之后,他悄悄的贴近了大营,但很快就被发现,小鱼并未抵抗只是高举双手抵近,嘴里还喊着“我乃司命司管领,手中有宋北云部天子印信,请定国公审查。” 定国公从大帐里走了出来,看到小鱼之后,示意让人放开他并引他到了帅帐之中。 小鱼单膝跪在那,定国公则在仔细端详赵性的信物,核查完毕之后,定国公点头道“宋北云可还好” “若是定国公再晚来几日,恐怕便不好了。” “哈哈哈哈,小子也太猖狂,胆敢孤军深入,让他吃个教训也好。”定国公得知宋北云一切都好之后,也算是松了口气“行了,之前你们这的败军我已是吃下了,明日一早我便会抵达衡阳城下,想来陈安全应也是回到,那我便让宋北云那厮涨一回见识,让他看看真正的行军打仗该是如何。” 小鱼得到了回复,他带着印信又折返回了衡阳城之内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宋北云。 得到定国公大军真的就在不远之后,宋北云长出一口气,并连夜把这个消息传递了下去,城中一片沸腾,因为真正的大军终于到了。 他们到了就代表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叛军注定要在朝廷大军的进攻下被撕得片甲不留,而他们的苦难也终将过去。 “他还给我上课,嘁”宋北云心里安定之后,嘴巴也开始硬了起来“我孤身一人,连拿三城他连个女儿都教不好,凭什么给我上课” “喏,你这个人哟。”妙言坐在旁边吃着一碗羊肉面,听到宋北云又开始猖狂,她无奈的摇头道“人家不来,你每天念叨八百次,人家来了你又要说人家连女儿都教不好。求求你当个人吧。” “怎了还不许人说了他本来就是没把女儿教好啊。”宋北云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谁家的大家闺秀像她那样的整天心心念念的不是去练传世功法就是寻仙问道。小鱼,你评评理你评评理,就这么一个糟老头,还要教我打仗他合适吗我不学不看” 小鱼见到之前那个整天胡言乱语而且脾气稀碎的宋北云又回来了,他大概就明白了他其实心里是顶高兴的,因为前几日宋北云沉默寡言的程度让小鱼都差点认不出他来了。 “宋大人,小鱼不知” “你啊,太圆滑。”宋北云伸了个懒腰“好好睡一觉去,希望明天睡醒对面已经打完了” 309、二年3月23日 晴 城外战火连七月 宋北云病了,出现了高热、畏寒的症状,长久的高压骤然释放,最后一道防线的崩溃让小宋直接就躺下了。 城外喊打喊杀声连成了片,他大概都能猜到战况如何了,但却是已经起不来了。 吃了点抗生素,还喝了一大碗肉汤发了汗,可虚弱的症状却是没有改善。 妙言在身边照顾他,看到他那副死样子又好笑又心疼,好笑的是宋狗居然也有这么一天,而心疼的是他这场病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干着超过他能力的事情。 “我要死了。”宋北云握着妙言的手“我有个遗憾,就是没有爽到鸡王小姐姐。” “就冲你说这个逼话,你就死不掉。”妙言甩开他的手,从他额头上取下湿布条并换了一张上去“你别废话了,赶紧睡一会儿,我去弄只鸡让你发发汗。” 宋北云哎哟哟的喊着,看着是一副极端痛苦的样子,死死攥着妙言的手不肯放开。 “哎呀你烦不烦,生个病跟要死一样,不就是个感冒发烧么。”妙言被他弄得没办法“你都攥疼我了就你这把力气,你比我都活的久,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你快不行了,让你爽爽” “不是。”宋北云眯起眼睛说“想试试烧红的铁棍吗” “滚呐” 妙言一把甩开宋北云的手径直的走了出去,而她离开之后,小鱼才神秘兮兮的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坛子来到了宋北云身边。 “宋大人,我老家有个偏方,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偏方”宋北云好奇的看着小鱼手里的坛子“不会是什么草药、石头子儿之类的吧” “不是。”小鱼环顾四周“说是只要谁家新媳妇死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挖出来烧成灰熬水,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下去便能包治百病。” “死走” 宋北云的脸当时就绿了,听到小鱼这么说话,他立刻就知道那个罐罐里放的是什么了,还听到他要用这玩意给自己煮水喝 愚昧啊真的愚昧啊这种偏方怎么可能存在的嘛,而且 “你” “嗯,我打听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差不多坟冢,趁着那家人不备就给刨了,取出来烧成了灰,捣碎了打算给大人泡水喝。” 宋北云一阵干呕他侧过身子不再搭理小鱼,而小鱼却似乎不依不饶的“宋大人,且试试吧,我家乡许多人都试过,大多几日后便好了。” “没好的呢” “死了。” 小鱼说完,还生怕宋北云误会,连忙解释道“病重才会死,这药定是有用的,轻症很快便能治愈。” 废话轻症不治都能自愈,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偏方要是让宋北云知道是哪个赤脚大夫开出来的方子,他铁要把那大夫给挂在城门上风干然后用甲醛泡了弄成木乃伊封在松脂里警示后代。 就在小鱼好劝歹劝的时候,那蛮牛也突然抱着个坛子冲了进来“大帅俺给你找着药了” 他嗓门大,震得宋北云脑瓜子嗡嗡响,而小宋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诧异的问道“你们两个是同乡” “那肯定不是,这药是宝贝说是只要谁家新相公死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挖出来烧成灰熬水,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下去便能包治百病。” 小鱼和宋北云的眼中都缓缓冒出了问号,而那蛮牛得意洋洋的说“我看中差不多的新坟,上去就带人给刨了,取出里头的死鬼来烧成了灰,捣碎了打算给大帅泡水喝。” “够了”宋北云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强忍着头疼怒斥道“你们可以啊就这玩意还能给配上对了” “大帅,你且试试呗” “是啊,宋大人,你先试试我的。” “不要”宋北云扯开嗓子“救命啊妙言救命啊” 妙言匆匆赶来,在听到这俩人要拿那种偏方给宋北云治病之后,她当时都差点就笑成了暴毙的新媳妇,最后都笑不动了,只能靠在宋北云身上直喘气 “你们这左膀右臂可是真的贴心,你就喝了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你也来”宋北云颓然的倒在床上“你别压着我了我喘不过气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就类似于在小区里喂了几个月的野猫,在春暖花开之后每天往回叼耗子蛤蟆蛇。 是怪他们吧,也不好说,人家也是好心,毕竟这东西在他们的认知里是神药,而且难弄的很,甚至是冒着伤天和的风险弄的。可是不会真有人会去吃野猫叼来的死耗子吧 “行了,你们这个药,留着下次你们宋大人快死了之后再喂给他,他那时候没力气反抗了。”妙言起身说道“现在他还用不着,你们先去歇着吧,这几日都累坏了。” 宋北云听到妙言给自己解围,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脸看着面前那俩人“外头的战况如何” “定国公兵分三路,将陈安全部团团围住,如今正在搂草打兔子。” 宋北云默默叹了口气“大佬就是大佬,我到底是不行啊。” “大帅你可别闹了,你要是不行,天底下可没几个行的。”那蛮牛揉着鼻子说道“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说大帅你不行的。人家打仗恨不得手底下的人死光了才好,就是你打仗还时刻顾忌着兄弟们的命,大伙儿可都念着你的情分呢。” “不行就是不行,有什么好吹的。”宋北云摇头道“行了行了,我睡一会儿,你们先去歇息吧。” 宋北云实在是有点疲乏了,他握着妙言的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甚至连定国公入城他都没有醒来,最后还是定国公亲自跑过来看他这个小兔崽子。 看到病榻上脸色发白的宋北云,定国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妙言倒是摇醒了他,他缓缓睁开眼睛,虚弱无力的看了一眼定国公,然后立刻就要起身。 “你好生躺着。”定国公背着手“年纪轻轻的,倒是不如我这个老倌。” “定国公龙精虎猛,常年征战,自是不他能比的,但他也是已竭尽所能了,强撑着等国公到来之后方才敢病倒。”妙言在旁边轻声解释道“属实不易。” “唉”定国公拿过椅子坐在上头“别装了,我还不知你那点小心思,我等习武之人,那气息一听便听得出来,你这呼吸匀称的很,中气十足的,在人家面前装装也就罢了。” “哎呀,您早说嘛。”宋北云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风寒是真的,不过没这么重就是了,吃了点药已经好了不少。” 定国公打量着宋北云,轻笑一声“小子可以啊,连夺三座重城,还单枪匹马打到了十余万人,回去之后打算要什么封赏啊” “啊”宋北云沉默一阵“拆御史台。” “哈”定国公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指着宋北云哈哈大笑“有你的,倒还真的是有师必有徒,王爷是拆了御史台。” “国公爷,我也不跟你说虚的,咱们谁跟谁呢对吧。那个” 定国公一提到这茬,又看了看旁边美貌如花的妙言,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谁跟你谁呢” 宋北云“”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老头不对劲呐。这要放在别人那,可就要被宋北云记恨上了,但老头毕竟是左柔的爹,也没什么办法是吧。 “国公爷” “少废话,快些说。” 宋北云挠了挠头,继续说了起来“您看,我这年纪、我这资历,功劳太盛的话,是不是就没法子赏了,那之后该怎么办是不是就是该一刀宰了省事了” “你也可以坐上枢密使的位置。” “您可别闹了。”宋北云摆手道“枢密使这个位置,您坐得、安国公坐得、胜国公坐得,我坐不得。除了您几位国公,谁坐谁死。而如今安国公因为贪腐一案,发配去了达州。胜国公去年因病逝世。世上只剩定国一位可称国公。” 这一通马屁拍得定国公心里舒坦,但脸上他却是一点没给宋北云好脸色看“莫要说这些,快些讲讲你之后该是如何。” 宋北云沉吟片刻“可能会有些大逆不道,还请定国公莫要怪罪。” “说。” “此一番军变为康王所策划,但请定国公替官家做主,赦了康王的罪,以仁义待之。叛乱之军士只要是投诚着,既往不咎,反而阵前投诚要大赏。从之前一并与我南昌出来的兵士,更是要封赏到位。”宋北云沉声说道“定国公啊” “别的都好说,可是为何那康王要仁义待之叛乱还不足死” “唉”宋北云轻轻摇头“给老赵家留点面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定国公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如果不是宋北云他都没有想到这一茬,如今风云突变之际,老赵家恰恰是最不稳定的那颗种子,两个赵家明里暗里的斗着,保不齐哪日就风水轮流转了,留下康王的意义也就是未来也许可以保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小兔崽子,不好好读书,整日琢磨些勾心斗角的事” “唉国公,您这” “行了,你修养些时日,便乘车回去吧。”定国公起身“等福王殿下到了之后,我会与他通传。” 310、二年3月25日 晴 一入宫门深似海 在定国公入城的几日里,大军进入了一次大规模的休整阶段,宋北云也终于得偿所愿的把指挥权交了出去,开启了混吃等死的新阶段。 云帅变成了宋大人,这一出其实还有很多人不太习惯,不过好在定国公德高望重,镇场子易如反掌,宋北云也乐得悠哉。 而很多人私下都在好奇,说为什么云帅怎么就那么容易把权给交了,但讨论者众多却无一人能得出根源。 不过因为小宋这几日身体抱恙,据说快死了,逐渐的人们对他的关注度就开始降低了,主要就是集中在了定国公身上,这当然也是小宋所期望的。 最后,“弥留”的小宋提出想要落叶归根,在临死之前回到家乡。这个要求自然是要被满足的,定国公当时就批给了他自己才能用的国公级别马车让他返程。 而他除了小鱼和那头蛮牛之外,就只带了妙言一起返程。 因为他的不能见风嘛,所以走的那天也没举行什么告别仪式,只是有不少士兵自发的走出城门作别“云帅”,有些甚至泪洒城门之中,毕竟云帅可是他们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跟士兵同吃一锅饭,甚至把好东西都留给底层士兵的将领。 如今他病成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伤感自然是有些伤感的,但病来如山倒,如今只能盼云帅能平安度过一劫。 在马车启动时,不少士兵都脱下靴子扔向宋北云的车,似乎这种习俗持续了好多年,但宋北云此刻就只感觉车厢里全是他娘的臭鱼烂虾味。 “别扔了,你妈的”宋北云把脸埋在袖子里“臭死了。” 妙言也是掩住了口鼻“是真的有点恶心的。” 而这时那头蛮牛从前方赶车的地方探过头来说道“俺们这有这个规矩,要是舍不得谁走,就扔鞋子。” “赶紧跑”宋北云实在忍不住被臭鱼烂虾味笼罩其中的感觉了“快” 好不容易,马车上了官道,周围都是源源不断的补给部队,再加上这周围的小城小镇都被宋北云给拿下的,所以沿途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返程的路啊真的有点远,不知不觉,这已是三月末,恍惚间已经出门一个季度了,宋北云真的万分想要赶紧回去自己的小天地里,即使被人说没出息,他也务必要每天抱着妹子睡觉 更关键的,还能美滋滋的洗上热水澡,天呐那会是何等的享受。 “你可能是第一个打了胜仗然后偷偷摸摸灰溜溜进城的人了。” 妙言的调侃让宋北云翘起了二郎腿“低调,低调你懂不懂高调对咱们可没好处,你可能都不知道你现在名气有多大,五百人突围南昌城,不光把围城的叛军给打出了一个窟窿,还打了出三十五人换一千七百五十人的辉煌战绩。” “我好办,到时就说我战死好了。”妙言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只要你好好回去苟着,下次打仗的时候别再这么费劲了。” 宋北云握着妙言的手,不太老实的往上慢慢摸索,但却被她一巴掌给拍了下来“别没完没了的,很烦。” “想摸摸” “你好烦啊”妙言苦着一张脸“求求你不要骚扰我了你这是性骚扰啊。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让你三十岁之后天天求饶。” 一句话下去,小宋顿时老实了这种威胁比骂他一万句都要好用,刺挠一下可以让他老实很久。 当他们返程的第四天,捷报就先于他们一步抵达了金陵城。 听闻宋北云又拿下一座城之后,朝堂之上其实大多数是认为不是宋北云厉害而是敌人太没用了,就大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字里行间就是宋北云根本算不得什么天才将领,就敌人那个姿态,即便是换上一只狗去也定能赢个痛快。 在这样的舆论之下,小宋的评价被一压再压,可是再怎么压,夺城之功却还是要被记上的,不然勋贵们可是不干的,他们可不能跟着文臣一起压宋北云,于是乎那头前线还在打仗,这后方的勋贵就跟文臣干了起来。 原因无他,就是争论这宋北云功劳的大小和荣誉归属问题,文臣就是觉得他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打出那么漂亮的战役,不还是敌人太菜了么,跟宋北云有什么关系 而勋贵则咬死不管是傅怀古部还是陈安全部都是百里挑一的将领,不是等闲人能够打赢的存在,若是不以此算功劳,以后便无人守家卫国。 两方争论的很凶,勋贵前期占优,但后来文臣搬出了宋北云胡乱兼并部队收纳叛将的说辞,说若是人人都似他一般,将会动摇国本。 其他人都还好,赵性却是憋得一肚子的气 “国本国本,整日他娘的国本”赵性回到寝宫之后,在那女贼面前发起脾气“那帮混账整日便是将那国本挂在口中,特别是御史台那一众酒囊饭袋,总摘选些子虚乌有的事来构陷人他们若有那能耐,他们便去领兵打仗啊朕的国本就如此好动摇吗” “官家息怒。”穿上宫装的女贼连忙给赵性端来她亲手熬的银耳羹“朝堂上的事就莫要带来这家中了。” 听到她的话,赵性丧气的坐在床榻边,双手撑着膝盖,气咻咻的。 “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做皇帝了,你可愿与我归田园居” “我本就是田园来的。”她笑盈盈的走到赵性身边,为他把头上的汗水擦去“官家,前些日子你与我说那三不可为,只说了一个,却还有两个未说呢。” “没说么”赵性拍了拍脑袋“那便是朕忘了。这第一条是不可挑拨君臣,第二条便是不可参论国事,第三条便是不可祸乱后宫。这三天只要你不犯,即便你把天捅个窟窿,朕也能护你周全。” “官家真棒” 赵性一听这话就格外高兴,白天在群臣面前,他只是个少年君王,回来在太后面前他还是个软弱孩子。但唯独在这个女孩面前,自己是个特别棒的皇帝,这种心里满足感让他这些日子几乎都没去过皇后那边,除了日常去见见太子之外,其余时间大抵是不愿意见到皇后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 “等那宋北云凯旋,我便让他将你的事给办了,朕要册封你为贵妃。” “呀”那女匪一听,眼睛里全是光“谢官家” “你家里可还有人” “倒是无人了,师父在临安,还有一个寡居的姐姐。官家呀师父要造反的话,你会杀了他么” “你说呢”赵性冷笑一声“难道天下人人都可以造反不成” “那那你可否留我师姐一命” “这我可说不准,到时看看小宋怎么办吧。他办事朕才放心,他若是一心要杀你师姐,朕也不拦。若是他觉得留下她一命也无妨,那朕也不管。” “我师姐美貌的很,官家可有兴致” “我对寡妇没半点兴趣,留给小宋吧。”赵性哈哈一笑“那厮生冷不忌,不过说来奇怪,为何他当时没碰你” “许是妾身丑陋不堪吧” “一派胡言你也就比左柔和金铃嗷,朕是明白了。”赵性拍了拍脑袋“那厮果然是挑嘴的,哼朕记恨下了。” 听到赵性这般说,那女孩明显不高兴了,而赵性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抱住她,温声说道“你看你,还使小性子。皇后可是美貌无双可朕看她却是越看越不耐烦,反倒是你虽说不上天姿国色,可是知情知趣,你看看朕不是夜夜都在你这你怎的还使性子呢” “哼谁让你说人家丑的。” 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太监的唱名声“太后娘娘驾到” 赵性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整理好衣裳,接着就见太后款款的走了进来。 “皇儿见过母后。” “民女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一脸寒霜的坐在椅子上“官家,我听闻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偏殿之中,可是为了这女子” 赵性听完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如果真的让太后娘娘把她带走了,那赵性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母后息怒” “这等身份不明者怎可轻易入后宫,来人啊,带去我寝宫之中。” “母后不可” 赵性立刻站起来阻止他张开手臂护住那个女子,而太后眉头一簇“官家,你怎可不以大局为重” “这她她”赵性眼珠子转了好几圈,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母后,她是宋北云之妹是宋北云引荐来与我的,她温良贤淑,体贴入微。儿子实在是喜爱的” “宋北云”太后眼睛眯了起来“当真” 赵性连忙在后面捏了捏那女子的腰,她也算机灵,立刻上前跪在了太后面前“回太后,民女名叫宋暖玉,的确为宋北云之妹” 太后深吸一口气,盯着赵性看了一会儿,然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哇他那么厉害”这个说自己叫宋暖玉的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性“官家太后那么怕宋北云吗” 赵性表情严肃了起来“记住,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叫何暖玉,你就叫宋暖玉切记不可露馅。至于太后是否害怕宋北云,此时你莫要关心” 311、二年4月1日 晴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 一路上渐走渐繁华,已是可遥望南昌城了,这一路上可是把宋北云给折腾了够呛,几日以来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小鱼揍那头牛。 没法子,那头牛的手真的欠的很,因为两人一并在前方赶车,所以的那牛的爪子总是不老实的撩拨小鱼。 可小鱼是他能撩拨的那可不是上手就揍么,打过几次之后那死牛却仗着皮糙肉厚却是乐此不疲,最后要不是小鱼在山上弄来了一头麂子当着他的面把那麂子的那玩意儿给切了,这路上还不一定发生什么事呢。 “这天气真好。” 在南昌城外,经过这近两个月的恢复,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叛乱的痕迹了,百姓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而且因为战争刺激,这里的商业甚至要比叛乱之前更加发达,更多的商人驱赶着牛马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个鱼米之地。 不过进城的时候倒是颇有一些波折,不为其他恰恰就是因为他叫宋北云。 宋北云是谁是那个率领寥寥千人就横扫一方的名将,传闻中他的身高三丈,一顿饭能吃三头牛两头猪,一只手能挑起千石粮。可面前这人,除了个子比常人稍微高了一些,身上哪里有那武勇之气,分明就是个面白无须的书生,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怎可能是那无敌的云帅 “小子,老子可是忍够了你”那蛮牛一手攥住门城守卫的领口“敢当老子大帅的路” 他这种冲动行为导致城门周围的守军全都围拢了过来,甚至连城头上的士兵都搭上了弓箭。 “他们都不认识你了啊”妙言在旁边小声问道“你这么没面子的吗” “应该是定国公把原有的城防军全部换了,换成了他的左偏铁卫。这城上城下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那你还不赶紧叫停,要起冲突了。” 恰好这时,那大牛子突然喊了起来“你等一起给老子上,老子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铁牛,你他娘的给我消停一点” 宋北云呵斥了一声后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城防指挥使面前,背着手问道“你们如今的长官是谁去让他来见我。” 身在什么位置就说怎样的话,宋北云的天子印虽然给了左大帅,但他现在的身份可仍然还是平叛钦差,这身份差距就不允许他去低三下四。 看到面前这人的姿态,城防指挥使也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一边招呼着让人控制好他们,一边吩咐人去通报。 大概一刻钟后,里头有人匆匆跑了出来,接着列队后,新刺史和玉生一起一路小跑了跑了出来。 “北云”玉生激动的喊了一声,冲过去双手紧紧握住了宋北云的手“你可是回来了” 宋北云叹气道,指着旁边的大头兵“他们可是说我身高三丈,一顿饭吃三头牛。” 而旁边那刺史也是忍俊不禁起来,他抬起手说道“众将士,这正是拯救南昌城于危难之际的宋北云,云帅。” 周围那些个大头兵一听,赶紧收起了手中的武器,茫然的站在那不知所措。毕竟这跟传说中的云帅差距也太大了,大到让他们不敢相信的地步,要知道云帅单枪匹马夺下南昌城杀了无数叛军之军神,怎的可能是这般一个白面书生 “云帅,请。” 刺史客客气气的扬手请宋北云进了城,而城里的百姓也听说那个让南昌城免受兵灾的云帅如今回来了。 道路两边的人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就开始增多了起来,随着宋北云的马车缓缓驶入,满城都是欢呼之声。 而刺史专门还为宋北云选了一匹马,但说来惭愧,宋北云真的不擅长骑马,倒不是不会,只是骑马摩裤裆,生疼所以这刺史就亲自为宋北云驾车,虽然真正驾的人还是那大蛮牛,但刺史坐在他身边也握着缰绳以示敬重。 “你怎么不探出身子迎接一下百姓的欢呼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打鼓赏花、鲜衣怒马、清板红牙、芳龄二八。” “哪来这么多毛词”宋北云捏了她鼻子一下“低调低调,这个时候一定要低调。” “可惜了我的真命天子是个踏着七色云彩的苟逼。” 在刺史的引领之下,宋北云的马车来到了滕王阁之下,刺史亲自为他垫上台阶,引宋北云下了马。 “多谢刺史大人。” “一城之英杰,当有此礼遇”刺史满脸堆笑说“说不准本官也能接云帅之威名留存史册。” “哈哈哈哈哈你这读书人啊。”宋北云指着他哈哈大笑“奸诈” “可不敢与庐州解元相提并论。” 宋北云冲他抱了拳,做出了个邀请的手势便一同进入了滕王阁之中。 此时正是春日黄昏,春暖花开之景甚浓,从坐落在赣江之畔的滕王阁起眼望去,正应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是这却是春水而非秋水,但景色却仍是使人迷醉。 古来能入滕王阁者可都是非一般人,而以主宾入榻滕王阁的更非等闲人物,通常都是当地藩王所邀请,亦或者是有重大功劳者。而宋北云更是官家朱笔亲批的人物,请他来滕王阁可以说是官家的意思了。 “今日本官奉官家旨意,再次代君宴请宋大人多谢宋大人赏脸光临。” “哈哈哈哈,刺史大人客气了。” 至于那头牛和小鱼当然是没资格上主桌吃饭的,桌上的人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和将领,而小鱼和那头牛一个是宦官一个是大头兵,级别不对等。 不过刺史当然也不会给保镖和司机难堪的,他还能不知道谁是宋北云的亲信所以在楼下可是给他俩单独开了一桌,菜都一样,只是不那么热闹罢了。 楼上推杯换盏,楼下胡吃海塞,那大牛一手握着烧鸡,另外一只手捧着大碗的水酒,享受着旁边侍女的伺候,满心的欢喜。 “不是俺说,跟着大帅之前,俺这辈子也没吃过这般的好东西。”那大牛吃着吃着便热泪盈眶了“往后,可得给大帅多找几个漂亮小媳妇,不然这恩情报不了。” 小鱼吃东西秀气,他小口小口喝着汤,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蛮牛,悄悄的往旁边的挪了一小段距离。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个小丫头”那大牛不但批话多,而且还总是习惯性往下三路招呼“我可没见过谁家小子跟你似的俊俏。” 小鱼轻轻翻起眼睛,手中的匕首如鬼魅一现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猜,宋大人会不会怪罪我宰了你。” “怕了怕了”那蛮牛往后躲了几步“惹不起惹不起。” 一顿饭吃完,宋北云仍然没有下来,那大牛却已是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小鱼则伏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滚滚赣江。 回想这四个月来的出生入死不由觉得惊心动魄,再想到宋北云的种种奇趣之事,他不由得的笑出了声来。 可思来想去,却是有一股锥心之痛在胸口弥漫开来,倒也是不知为何,只是它来得蹊跷。 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夜风带着江河的湿润与周遭新田中的稻花香气,楼上的嘈杂仿若隔着两世,此番心中的忧郁却让小鱼呼吸困难。 而宋北云自然是不知道这的,他跟妙言两人已经把桌子上的除了不喝酒的玉生之外全部都灌到了桌子底下。 “就这帮人,还跟我拼酒。”宋北云吃了口松茸爆肚“不自量力。” 玉生轻笑道“这些日子你瘦了许多。” “没事,回去吃几天就胖回来了。”宋北云让侍女给自己添了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红姨、俏俏都可还好” “都好,我已安排俏俏随商队回了金陵城。”玉生看着宋北云,不由得叹息“苦了你了。” “这点不算事。不过玉生哥,你这次可是露脸了,回去可是要被重用了。” “只不过是尽了这天下读书人应尽之责罢了。”玉生连连摆手“算不得。” “对”宋北云一拍桌子“你说的对,就是这读书人所应为之事,恰恰就是你飞黄腾达的开始,你信我就对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到时玉生哥,你可要好好干啊,可是别让红姨失望。” 玉生轻轻摇头“还是以读书为重,今年也不知会试几时能举。” “已经不重要了。”宋北云摇头道“考试对你来说根本已经是个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了,我敢保证现在你的举荐信已经摆在了官家的桌上,等你随我回了金陵,你起步从五品。” “为何” “因为赵相要人啊,他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宋北云满脸笑容的说道“能办事、明大义、懂情理、晓利害。晏殊现在还没起来,是因为他还没有具体的功劳,而你有了,而且你才是大宋标准的读书人,是个清流是个君子是个国家栋梁” “可北云,平心而论,你才是真正的栋梁。” “我”宋北云轻轻摇头“我可不像个读书人,他们不喜欢我。” 大家去关注一下安生饭店,我已经跟编辑说好了,那本不签约,是一本慢节奏的治愈美食番,别手快去投资哈也不算三开吧,就是一篇疗愈自己的东西,算是为热爱而写的。 312、二年4月9日 晴 还来就桃花 在南昌城里就只是享受了几日残疾人待遇而已,宋北云收到了赵性七道催促旨意。 七道啊这要是不知道的,这就跟催命符没有区别了,不过还好赵性那个憨憨还是懂事的,他每道旨意上都写明了甲方需求。 “快回” “速回” “急,速回” “不回不给东瀛娘们” “你在何处为何还不回” “回来朕给你个宅子” “快些,宅子要被人母后的人占了” 看到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之后,宋北云也只好作别红姨,跟玉生一并返程了。 走时虽然红姨诸多不舍,但见到孩子们愈发的有出息,又有哪个家长会阻拦他们去建功立业呢。红姨虽然伤感,但却仍是点上了香,在家中的小祠堂里焚香祷告了起来。 本来说让玉生跟宋北云共乘一辆马车,但玉生却是死活都不肯,他说妙言在车上,作为兄长是要避嫌的,所以只好再租了一辆马车让玉生乘坐。 “真矫情”妙言撇撇嘴“我还想跟他聊聊呢,看看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是怎么思考问题的。” “玉生哥是个顶级君子,他说不干的事,你打死他他都不会同意。”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这点跟我不同。” “是啊,只要你有好处的事,你肯定会干。” “也不全是。”宋北云轻轻摇头到“三件事我不干,反人类、制贩毒和有夫之妇。” “你放屁呢,左柔不就是有夫之妇她老公都被你整去打渔了。” “那能一样么”宋北云用力摇头“我还是支持自由恋爱的,他们那是包办婚姻” “哟呵,好的怀的全是你,嘴巴在你身上,道理全从里头出来。” 宋北云懒得跟她争,反正也哔哔不赢她,直接上手就好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 “别闹了”妙言被强行抱在小宋怀里“你一说不过就开始了是吧” “对呀。”宋北云嘿嘿一笑“我想明白了,三十岁以后求饶是三十岁以后的事,现在总归是要占上便宜的。” “别外头还有人呢。” “自己人,不怕。” “你别像个无赖喂别动” 驾车的大牛和小鱼哪里听不见后头的动静,小鱼么习以为常加上那个啥是吧,所以显得心如止水,但那大牛却是一脸羡慕的对他说道“小鱼儿,大帅可真带劲啊。” “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咋就是不该听呢,你听啊都啧啧作响的,这是亲上了。” 小鱼放缓车速,大声喊道“宋大人,这头牛在嚼舌头。” 里头的宋北云靠了一声,慢慢松开媚眼如丝的妙言“你们两个小鱼,你学坏了。” 小鱼在外头俏脸含笑,而大牛却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起来。倒是妙言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踢了宋北云一脚“你真的是个混蛋” 不过在踢完宋北云之后,妙言小声说道“刚才明显是小鱼使坏,你要小心一点。” “我小心什么” “你要知道小鱼是女性思维啊,他是有感情的呀。他会喜欢上你的,一个是你算是比较优秀,再一个你跟他不保持距离的呀。”妙言扯着宋北云的耳朵“他心里住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你却不断撩拨,最后会发生什么这个谁都算不到。” “没没那么恐怖吧” “恐怖别说是这个时代了,你就算是咱们那个时代,你碰到这样的小伙子,如果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都要离远点,不然何必伤害人家呢” “行你说的对。” 宋北云是个金刚直男,他哪里会思考小鱼的想法,但被妙言这么一提醒,他有些幡然醒悟了,小鱼是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他因为生理因素 啊,不敢想,很可怕的,倒不是嫌弃小鱼,只是他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小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鱼了。 因为这个话题略显沉重,所以宋北云也没心思去折腾妙言了,只是任由妙言躺在自己腿上小憩,俩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静静的随着马车颠簸。 “你皮肤真光滑。”宋北云握着妙言的手轻轻摩挲着“真的超棒。” “年轻嘛,我也不过才十八岁呀。”妙言拧着宋北云的耳朵“对了,赵性那么着急给你传了七道旨,他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跟岳飞一样,回去想弄死你” “我凭什么跟岳飞比啊”宋北云的手放在妙言的小肚子上轻轻揉着“宝贝你可太高看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嘛。” “也对,那你说是为什么” “我觉得应该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可能被谁欺负了,要我去帮忙。至于能欺负他的人一个是赵相一个就是太后了,赵相那边我现在还没法子,太后那边我是有法子的。应该是太后欺负他了,受委屈了。”宋北云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就是他很可能有什么着急的事让我办,但什么着急的事呢我想来想去,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给他送过去的那个女刺客了。” “女刺客你没跟我说过,你不老实”妙言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快说” “叫声老公告诉你。”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够不够” 妙言的死穴就是虽然懒但是好奇心特别重,她为了从宋北云那获取能满足她好奇心的信息,很多时候会做出严重越界的事来。 所以宋北云总是用这个来折腾她,两人在这方面大概也算是旗鼓相当、棋逢对手。 因为时间充裕,所以宋北云把那个女刺客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妙言,甚至还把做出这件事的动机都说了。 “赵性是个骡子”宋北云伏在妙言耳边小声说道“我就是随便找个长得还不错的人去试试,看看到底他真的是骡子还是其实是有种的。” “你这人心真脏。” “不是脏,我不希望未来再出现一个吕不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宋在妙言的胸口抚来抚去的“吕不韦可是容不下其他权臣的。” “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还有,手老实点。” “老公摸摸怎么了嘛。”宋北云索性就把手停上头了“那么现在看来,赵性是有那方面能耐的,但到底有没有下种的能耐,还需要观察。而且他一直表现的很喜欢那个女刺客,所以他让我回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帮女刺客安排身份了。” “你打算怎么安排” “不知道,先去看看情况。他那个废物,真的是什么都指望别人的。”宋北云叹气道“难啊我故意得罪了文臣又不领武勋,就是为了设立属于自己的第三大势力。” “外戚呢” “那帮都是臭狗屎,太后脑子不行,全靠姘头给她出招。我只要遏制她姘头的招,她就没招了。”宋北云摇头道“外戚人均智障的。现在文官在削他们、王家又差不多因为那个狗皇帝事件也蛰伏了,几乎不足为惧。”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其实就是趁现在可以抓紧发展。” “手上没东西呢。”宋北云摇头道“工部是我星辰大海的。对了,鸡王小姐姐,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你还从来没说过,天天花名叫着,挺变扭的。” “不告诉你,不过以后要是生了女儿呀,你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行吧,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啊” “看你表现咯。”妙言点了点宋北云的额头“反正现在不行,你还不配让我给你生孩子。” 而此时此刻的金陵城,在第四道旨意发出之后宋北云的回信已经到了,信是给巧云的,但左柔和金铃儿都凑到一起在那看着。 “为什么就只给巧云”金铃儿的语气酸倒牙“我就不配吗” 左柔撇撇嘴“巧云怎么了他一口一个巧云姐姐的叫着,亲热的很呢。” 看到公主和小姐都在酸,巧云的俏脸通红,悄悄的躲到了一边,不过倒也是心里暗喜。 “哼”金铃儿越想越不高兴“等他回来,我可是要好好折腾他一番” “你看不看,不看给我看。”左柔按着信“我还想看看这个皇城使如何大破衡阳城呢。” “你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 “呵,若是我去了,定是轻而易举便能拿下” 左柔嘛,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金铃儿哪里不知道她的特征,所以也懒得跟她争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引水破自己城时,却是有些诧异了。 “这若是定国公未到,他就完了。” “神机妙算嘛。”左柔得意洋洋的说“他从小便有这能耐的。” “又不是你的能耐,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左柔不服了,挺起胸脯说“他的便是我的” 金铃儿翻了个大白眼“鬼扯的本是倒是学了有七分呢,啊他说不日遍返程,算算日子的话,是不是马上就到了” 313、二年4月10日 晴 金猴奋起千钧棒 宋北云于清晨抵达在金陵城,城门还未开时。 守城的士兵当然是认得自家副指挥使的,加上这些日子的传闻都快把宋北云传成神仙了,所以当他抵达的时候,受到了将士们极热情的迎接。 不过因为城门还未开,所以即便是他们放宋北云进去,小宋也坚持等到开门之时。说是不愿给弟兄们添麻烦,只是让人给弄了些吃食来就在城门外边吃边等了起来。 他回来的极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行踪,完全不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将领,就只是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当城门打开之后,他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中并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回到了宅子中。 开门时,巧云正坐在院子里绣花,仍然是丑鸭子仍然是乐此不疲,当她一抬头发现宋北云从外头回来之后,她先是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眼花之后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以自持的冲了过去。 不过到底是最懂事的女孩子,她在冲到宋北云面前时就反应了过来,生生的停下了脚步。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就已经被宋北云一把抱在了怀里。 “还有外人呢” 巧云小声嘀咕道,而身后的外人也无非就是小鱼那大牛,大牛闻言只是面带不屑的轻笑一声,小声嘀咕道“这算个啥,大帅” 他那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鱼一棍子杵到了脐下三寸,他当场嗷了一声就跪了下去 被他这一嗓子给弄得巧云当然是不好意思了,连忙推开了宋北云“都累着了吧,我去备些吃食,再找人去给小姐她们传话。” “他们都去哪了” “公主殿下、小姐与俏俏去城外的新庄园里了,你早前选的地已经在公主殿下的张罗下快建成了。” 这点还是挺让宋北云意外的,他笑道“还是金铃儿靠谱点。” “莫要说这些了,我去烧水给你洗澡。” 巧云现在眼里全是宋北云,旁边的妙言根本就没被她看在眼里,妙言倒也是能理解,一个邻家小女人嘛,还能指望她人际关系四通八达不成 “先不急。”宋北云握着巧云的手“我还有些事要办,妙言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去便来。” “啊好” 宋北云点头,然后对妙言说“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去干活了。” 妙言笑了起来“去吧。” 转身带着小鱼和那大牛就走了出去,而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巧云满脸好奇的看着妙言“他们去哪里” “砸门。” “砸门” 对,正是砸门。宋北云先去到了禁军大营,以钦差之命与天子剑点了一百人,自己则身穿上了步人甲,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了御史台衙门。 这一路上大嗓门的牛子边走边敞开嗓子喊着“都来看都来瞧” 这大嗓门当时就让原本寂静的早晨变得喧闹了起来,不少闲来无事的人都簇拥了过来,看着这么一队人正在往前走着。 当到达御史衙门时,身后的百姓已有千人,宋北云兀自走入御史衙门的台阶上,门口站岗的护卫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这一帮人看着就是龙精虎猛的模样再加上为首的宋北云一脸戾气,那是真的不敢拦也拦不住。 “我等将士在外拼杀你等嘴碎之人在宫里谗言,今日我就替那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讨个公道” 宋北云冲着御史衙门的大门大声喊了起来,这一嗓子显然不是喊给里头的御史听的而是喊给外头的百姓的听的。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这如戏文一般的喊话却也是兴致勃勃了起来。 众人互相打听,渐渐也就有了大概的消息。说这砸门的人正是皇城司使宋北云,前些日子平叛去了,据说以一人之力攻下了大城三座,小城不计其数。 但如此猛将在外,朝中却有人故意与之为难,在朝堂上侮辱英烈、弹劾将帅。 这一下百姓的火气也上来了,毕竟这征战天下的英杰从古至今都是人们爱戴的对象,而是那高门大户的官老爷却是仇敌一般的人。 如今英雄回来讨公道了,先不管这里头的是非曲直,情感上就有了依附,百姓的屁股当时就坐在了宋北云这头。 “不开门” 宋北云连门都没有拍,就呵斥了起来“小看我等将士兄弟们给我砸” 一众兵丁一拥而上,刀劈斧砍的,不一会儿御史衙门的大门就被众人推了下去,接着他们从大门走入,里头立刻有御史出来探查,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算是个大官了。 “大胆此为御史衙门,你们怎”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北云就已经高呼起来“兄弟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给我砸了这狗屁倒灶的衙门” 大头兵嘛,本身平时就被文官压制的挺惨的,大多处于敢怒不敢言的临界线上,如今有人带头干了他们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这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帮杀才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当真的是打砸烧一条龙,有人阻挡就连人一起砸。这一衙门的文弱书生哪里是这帮子丘八的对手,不多一会儿御史衙门中的所有御史就被人全部给扔出了门外。 受伤着不在少数,他们站在那茫然的看着那些丘八在里头肆意妄为,御史中丞甚至气得浑身颤抖。 “反了反了宋北云,今日我定要让你永世难忘。”、 说完,他朝那些御史们一挥手“各位同僚,随我进宫面圣” 一众御史哭哭啼啼、一瘸一拐的来到皇城前,也不说话,就在宫门外跪了一片,唯独御史中丞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请官家做主”。 而这时的朝堂内,赵性正在上早朝,内容还是老三样,先是周围的春耕情况、然后是南方的叛乱情况,再就是听御史大夫起本参福王爷、参定国公、参宋北云。 赵相其实都觉得他们有点过了,风闻奏事虽然不假,但这么高的频率一定会激发赵性的反弹,最后适得其反。但这个御史大夫就是个铁壳王八,油盐不进、水火不侵,每天变着法儿去参那在外领兵的几个人。 名目是真的多,什么枉顾国法、不顾臣民、纵兵行凶、包庇反贼等等等等,随便拿出一条都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虽然之前赵性把这些折子都给留中不发,但无奈御史台逼的也太紧了,让他着实有些生烦。 “报”一个内侍匆匆闯入殿前,打断了御史大夫的参奏“报管家,御史台全体官员正跪在宫门外伸冤。” “伸冤”赵性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这御史台有什么冤” 这一下就连御史大夫都傻在了那,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有安排这一出。 “罢了,起驾。朕去看看。”赵性撩起龙袍“这一部衙门全来伸冤的事,可是前所未见啊。” 百官跟着赵性来到了宫门外,而那御史中丞一看赵性出现,当时就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而御史大夫也看到了自己的下级一个个都是身上带伤,有些甚至衣冠不整,一时之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询问。 “官家,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御史中丞一声哀嚎,身后的众多御史连带着一起也磕了下去“请官家做主” “到底出了何事”御史大夫走上前质问道“谁让你来胡闹的” “那那那宋北云”御史中丞泣不成声“那宋北云带人砸了御史衙门还打伤众多御史。” 这句话一出来,全场顿时一片肃静,那御史大夫更是脑子嗡的一声,差一点一头栽了下去。 赵相这时眉头紧蹙的走上前“官家,若是此事为实,切不可轻饶,定要重罚以儆效尤此妖风若是不及时遏制,恐怕将来要酿成大祸。” 赵性也蒙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宋北云回来了,而且怎么这一回来就砸御史台呢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蒙了。这冲击御史台视同谋反的,谁给他宋北云的狗胆这么干 “起驾起驾”赵性着急了,连忙张罗了起来“速随朕去御史衙门” 在皇城司和司命司的护卫下,赵性带着文武百官就来到了不远处的御史衙门中,此刻里头已经烧了起来,一面墙也已是被砸出了窟窿,衙门中更是传来乒乓巨响,声势甚是吓人。 赵性皱着眉头往里头走,王老太监连忙阻止,但赵性却是一摆手“朕就是要看看这个宋北云搞个什么鬼” 而到了这一步,其实不少大臣已经反映过来了。上次干这事的人是谁是福王爷啊这宋北云是谁那可不就是福王爷的爱徒吗 这狗东西,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当然,像赵相这样的人其实已经明白了宋北云的想法了,这厮当真就如他所知的那般,是天下顶聪明的人,这一手自污玩的是天衣无缝。 “宋北云”赵性走入御史台衙门,看到那个站在那吆五喝六的人之后,立刻板起脸“够了” “哟”宋北云一回头“官家来了” 314、二年4月10日 晴 玉宇澄清万里埃 “宋北云今日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定要拿你治罪。” 赵性是真的有些冒火了,他真的很想护住宋北云,但在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的面前,他却是一副毫无悔改的样子,那骜烈不驯的样子,让赵性还怎么当这个皇帝 “大牛”宋北云一招手“来。” 这时打砸的最开心的大牛屁颠屁颠的从后面跑了过来,站在宋北云身侧“大帅,怎的了” “脱衣服” “啊” 大牛是憨,但再憨也知道当着面前这么多大官的面,脱衣服这种事也是有些寡廉鲜耻的。 于是他小声问了一句“大帅真脱啊” “脱” 大牛是个老兵油子,但却也是个兵,不违抗命令是基本诉求,他害羞的走上前,闭着眼慢慢脱下了衣裳。 “裤子” “啊” “亵裤不脱,其他全脱” 赵性和百官都不明白宋北云的意思,但还是看着这场如同猴戏一般的戏码。 可当那大铁牛将衣裤都脱下之后,他们全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厮身上纵横交错全都是伤痕,刀枪伤、烫伤、箭伤、劳损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从那狰狞外翻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曾经多少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来。 “官家,诸位大人,看过来。” 在场的人看到了,包括赵性在内的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铁牛,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说大声” 大牛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颇不好意思的说“有征讨山贼、有追击流寇、有修葺水利、有筑城、有平叛。” 宋北云继续问道“可有后悔” 这大牛不知宋北云问这话的意义所在“有时也是有些不甘,不过也便是想想罢了。” “那你当兵是为何” “守家卫国,开疆拓土,长枪愿为大宋魂” 这一番话听得赵性已经侧过脸去不敢看他,而宋北云走上前轻轻拍了大铁牛屁股一下,对他悄悄比划了大拇指。 “官家,这便是我大宋最低级最普通的兵丁”宋北云深吸一口气,开口朗声说道“前方战场上仍有百个、千个、万个如此忠勇之士,他们为了大宋不会山河破碎、为了黎民不做蛮夷牛马、为了诸位大人能锦衣玉食,甘愿化作忠魂守国之疆、定国之邦。那千百万并非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宋北云气势到底是在战场上洗过一道的,威势绝对是文臣不可比的,他往前一步走,甚至就连赵性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可如今,万千将士在外拼杀流血,却有人在他们守护之地以偏概全、无中生有、指鹿为马,这等不白之冤,万千将士不允今日我宋北云豁出去这颗脑袋,为只是为了那血染沙场的好儿郎们胸中的一口气” 他的声音很大,就连门外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楚,许多人家都是军属,他们不由得站在那默默垂泪,而身后那些之前还欢快打砸的大头兵也纷纷流出了眼泪,站在那默默无言却力达千斤。 赵相眼睛眯了眯,他冷冷看着宋北云,心里盘算着该是如何处理比较好,但思来想去这人却是处理不得,最多最多功过相抵,否则但凡他出一丁点岔子,皇城禁军保不齐都要反了。 厉害啊 老赵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小厮厉害真的厉害一步一步把这帮老狐狸引到这个死胡同里。 “如今,臣该做的做了,已是可得万死。”宋北云脱下头盔单膝跪在赵性面前“请官家责罚” 他一个跪,身后所有士兵都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请官家责罚” 这声号子穿透了围墙、穿透的街道也穿透了金陵百姓的心。 赵性转身“回宫。” 只要脑子没坑的人,都知道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行,虽说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身为皇帝却也免不了一句不聋不瞎难做家翁。 宋北云肯定是有罪的,可赵性怎么开口去罚他无话可说,手底下的大臣们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便是御史大夫也是如此。 不为其他,正是因为只要一开口,就成功的把自己逼到了百姓的对立面去了。 他们读圣贤书,不管读进去几成,这里头的道理也都是明白的。 他们的父兄在外征战,朝中有人抹黑,放在谁的心中会舒服所以宋北云今日不管是错是对,在百姓心里他就是英雄,要办他谈何容易。稍有不慎,烂的可就不只一个御史台了,毕竟那皇宫的门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牢靠。 回到宫殿中,宋北云兀自的站在中间,手中抱着头盔。 “还抱着”赵性一拍桌子“宋北云,你今日好威风” “回官家,不是臣威风,只是为了泽袍弟兄之情谊,臣也只得如此了。众位御史大人,多有得罪。” 御史大夫气的脸都绿了,刚要上前一步走,但却被赵相给抢了先。 “官家,臣以为。”赵相停顿一番“宋北云此番于国法不容,应重罚。然他平叛许国以为忠、守言承诺以为信、身先士卒以为义,切为忠信义之理。虽于法不容却于情可酌,倒不如请大理寺卿丁大人定夺” 赵性看向旁边的大理寺卿“丁大人,你说这宋北云该如何定罪。” 丁大人垂着头走上前,轻轻行礼“纵兵闹事行凶,打砸朝廷衙门,当诛以正国法。然此事起因则为宋大人疑御史台诬告将士所致,若诬告成真,御史台应与同罪诛之。” 下头的人听着,当时就是一愣,就连赵相都没想到自己给这个铁头娃使个绊子,他居然不光一头撞了过去,甚至还要顺便把自己的御史台也给撞死 “然边关将士多战死,御史台之言已无对证,便是无据可考。那既是如此,御史台便是以风闻奏亡者,于礼数不合。即宋大人冲击衙门,虽法理不容,但却情理之中。二者皆有责,臣认为御史台当以罪之名广而告之,以正视听。宋大人则应重新修葺御史衙门并罚俸三年,且平乱之赏,当赏不赏。” 哇 宋北云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这个丁大人,这是个逻辑学高手啊 一番话下来,从宋北云全责就变成了双方平责,要杀宋北云就得把御史台给杀干净,要不处理御史台也不能处理宋北云,两边各打一个巴掌又各给了一个台阶,这是个能臣啊 “御史大夫,你可愿意”赵性冷言问道“觉得丁大人此番定夺可在理” “臣”御史大夫心有不甘,但的确是没什么好办法了“认罚” 风闻奏事是他们的权力,但风闻奏死者却是大不敬之一,他们错在了不以死者为尊,并没有说他们诬告。毕竟就算发生过那些事,当事人都已经死了,人死债消本不应追究了嘛。 而宋北云那头,他为了泽袍弟兄砸了御史台,犯法了没错,但这却是因为御史台不敬重死者而不是蓄意报复。 这样看上去两边都有罪,宋北云的罪过重一点,所以罚的重了一些,甚至还剥夺应该奖赏的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大家各退一步全当无事发生。 “那宋北云,你可认罚” “臣认。” 不过赵相并不是很在意宋北云,眼睛却一直死死盯在这个大理寺卿的身上,刚才那一番话足够说明这人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绝对有能力冲击自己的地位。 这很危险 “既是如此,今日便退朝了。” 赵性满脸不高兴的拂袖而去,而宋北云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外走去,其他的臣子都不与他同行,生怕沾染了晦气似的。 当走过二门时,突然一个小太监出现拦住了宋北云的路“宋大人,官家有请。” 宋北云二话不说转身又回去了,径直走到了上书房。 “宋北云宋北云,你他娘的一回来就给我找事” “不给你找事,后面给你找事的人就多了去了。”宋北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这朝堂上怎么风起云涌的啊这就分了好几派出来了,你怎么回事” “你在教朕办事” “哎呀不敢不敢。”宋北云连连摆手“说吧,这么着急召我回来干什么” “朕还不能召你了” “能能能你赶紧说,我这些日子真的特别累。我的官家,我是打了仗回来还大病一场的,真的需要休养。” “嘿,你今日砸屋子那架势,可不像大病一场。”赵性坐到龙椅上“朕问你,这赏赐没了,你可有怨恨” “修御史台的钱你偷偷给我出了就行。”宋北云盘起腿来“那少说得十万贯呢。” “你也知道”赵性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也不跟朕商量” “真来不及。”宋北云摆手道“你看我,我连凯旋而归的仪式都不要就匆匆赶回来了,我还不够意思啊” “行吧行吧”赵性咳嗽一声“有件事你得给朕办了去。” 315、二年4月11日 晴 瓜田李下古人所慎。 “事情便是如此,如今那宋暖玉” “宋谁让她姓宋的”宋北云拍案而起“这等事你也敢干赵性啊赵性,你是不是不知道就这一件事就能让人把你皇位给掀咯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兵变叛乱的事少了想在这几年多看几次清君侧” 直呼皇帝名讳,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是个脑袋都够砍了,但赵性恰恰是因为心虚,坐在那只是干巴巴的笑 “先不说那娘们是个什么身份,光是我给你献妖妃这事,就足够那帮子清流悍将站起来杀到皇宫里把你那爱妃扔井里再把我挂树上风干,再好几千人围着你喊着官家,亲君子远小人,再把你架空到只能在宫里玩鸟。”宋北云在上书房中暴跳如雷“这事历史上少了吗你怎么上位的你忘了吗” 赵性表情变得极尴尬,他哪里能不知道宋北云所说的这些事,之后那天他就觉得后怕极了,但如今却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事已至此,却是” 看到赵性那样子,宋北云抱着胳膊来回转悠了起来“伪造身份好办,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人当世就不可能事无巨细,总会有纰漏,这事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后仍会被人拉出来当话柄,甚至有心人会暗中悄悄调查,根本是防不胜防。” “那如何是好” 宋北云也犯难了,凭空多出来个妹妹,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在一年前,别说多一个妹妹就是多五十个妹妹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当这个妹妹是皇帝的枕边人时,那事情可就不一般了,历朝历代除了开国之君,其余的时候哪里允许一个民间女子上位贵妃的 那些文臣、勋贵、世家要是不打破砂锅查到底才叫奇怪呢。赵性这厮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就一个女人么,何必呢 “官家,为一个女子,值得吗” “宋北云,刀子不割在你身上,你却是不知疼是吗”赵性也急了“你想娶金铃儿可以,那朕命你必须放下你那俏俏,你放是不放” “我放你妈个头” “你再骂朕一句试试” “放你妈个头” “朕打死你” 赵性抄起砚台就下来要跟宋北云干架,宋北云也不虚他,抄起一张凳子就上去了。 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老太监上前阻止了二人的混战,不过这次连他都站宋北云这边,赵性这件事着实有些不加思考了,太过于任性。 同时,冷静下来的宋北云席地而坐,仰头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赵性“办法也不是没有,可是风险极大,你干是不干” “干” 宋北云靠在柱子上指着赵性桌子上的点心“你点心拿来我吃吃。” 赵性很听话的把点心递了过去,宋北云靠在那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之后“我有个师门,师门人数众多,但散落各地。这个破暖玉可以从这一条入手,但同时需要一个旁证,这个旁证就是大医官,他按辈分是我师兄。” “你辈分够高啊。” “别插嘴。”宋北云继续说道“宋暖玉是我妹妹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在大医官去庐州城开始的。” “为何” “唉你听我说” “你说你说你说就是了嘛,凶什么凶。” 宋北云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大医官在流民之中发现一个信物,通过这个信物得知这破暖玉是我一脉,也便是我师妹。” “信物呢” 宋北云把脖子上的四阙玉掏出来“我发现之后,当然是归我了。这可是掌门印信,她一个臭娘们能带吗” “哦” “现在跟你说也没用。”宋北云起身“走,去你后宫。” “这”赵性有些为难“不好吧” “怎么着,你是怕我勾搭你老婆啊” 赵性沉默许久“你这厮太好色。” “你放屁”宋北云一挥手“赶紧的。” 虽然对宋北云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但为了暖玉的身份问题,赵性也只好把他带到了“宋”暖玉住的地方。 这暖玉一见宋北云,当时就吓得往屋里钻,脸都吓白的那种。就是典型的平时嘴巴硬,可见到本尊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的类型。 “跑什么跑”赵性眉头一皱“回来。” 那暖玉低着头慢慢蹭到赵性面前,不过却只敢挽着皇帝的手却不敢看上宋北云一眼。 “你当时拿剑戳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没用。”宋北云走到椅子上坐下“具体的事情,官家已经跟你说了是吧,我就不多跟你说什么了,反正你只要记住,露馅的话官家是护不住你的,你必死。” 暖玉乖巧的点头,但仍然是不敢看宋北云。 “今日我来,就是跟你串口供来了。” “嗯” 宋北云也没多废话,就坐在那开始教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妹宋暖玉背书。 这背到不上不下时,太后娘娘的仪驾就这么来了,宋北云和赵性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今天是宋北云回来了,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也许被太后发现并不会让赵性怎么样,但这暖玉是肯定完了。她完了,赵性不就永失真爱了么保不齐会黑化嘞。 宋北云不慌不忙的把身上的玉佩戴在了暖玉的身上,然后静静的跟着赵性一起到门口迎接了太后娘娘。 而太后显然是没有想到宋北云和赵性会在这里,她的表情明显迟疑了片刻。 “哦宋卿,你也在此啊” “回太后娘娘,臣今日得胜归来,第一时间便来禀报官家与太后,娘娘您瞧,我这铠甲都没换下呢,路过此地时顺便探望一番舍妹。” 赵性暗暗长出一口气,到底是这泥鳅一般的宋北云,一番话可谓是说的既滴水不漏又让人心生欢喜。 瞅瞅那“第一时间”瞅瞅那“顺便”,这些小细节绝对是满分的,即便是太后也摘不出个毛病。 “算你有心了,看你这番风尘仆仆的样子。官家,你可要好好奖赏一番。”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云“既是如此,那刚巧我也是路过,想起官家的新欢在此便也是临时起意来瞧瞧。” 宋北云一回头便斥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太后娘娘斟茶,还有点心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教你礼数的,你如今见着娘娘也是要叫一声母后的。” “是是我我这便去。” 暖玉畏畏缩缩的样子丝毫不作假,这副样子看在太后眼里,让她颇为意外,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缓缓走进了这偏殿之中。 “宋卿,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赵性也不敢坐,就和宋北云一块站在旁边。 “回禀娘娘,尽忠报国罢了,何足挂齿。”宋北云弓着腰抱拳道“说到这个,我还从那处给娘娘带里礼物来,只是在马车上,等明日我便给娘娘送来。” “哦是何物”太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在战场杀敌,还能惦记着,算你有心了。” “回娘娘,东西并不值什么钱,只是罕有罢了。是一张熊皮,之前臣见太皇太后那有一张,臣这心里便琢磨着也是应为太后备上一张,这冬日里也好睡得舒坦一些。” 赵性斜眼看着宋北云,心中震惊的不得了,生怕这厮不不不,不能想了,再想便是大逆不道了。 “好好好,算你有心了。”太后一听是太皇太后同款熊皮,当时就喜笑颜开了“这暖玉当真是你妹妹以往却是未曾听你提起过。” 宋北云点头又摇头,赵性当时那一下冷汗都下来了。 “算是也不算是,因她与我并无亲缘之故,但却是我启蒙恩师之幺女,我恩师与我却是情同父子,以这天地君亲师之名,我喊这暖玉一声妹妹也是合情合理。” 太后轻轻点头“那为何要将她引与官家。” “娘娘,臣冤枉啊哪里是我引的,明明便是官家微服私访到了臣的家中,生生给勾搭去的”宋北云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性“等我发现时,这木已成舟,我总不能将妹妹浸了猪笼吧于是便顺其自然了。我这妹妹自小成长乡野,于情于理都与这皇宫格格不入,只是生性温良,臣还望娘娘能多多照应一些,往后也好让娘娘身边有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儿。” 太后翻起白眼看了赵性一眼,而这时暖玉也端来了茶水,乖乖巧巧的样子被太后看在眼里,她居然轻轻的握住暖玉的手,感觉这暖玉的手的确不似那些官富小姐般的细嫩,而且胳膊颇为有力,正如宋北云所说是长于乡野之中。 “那既是宋卿之妹,如今又被官家相中,那便好生照顾官家吧。”她说着,居然顺势把自己的一个镯子摘下戴在了暖玉的手中“往后便好生在宫里,有些糟心的事便来与我说。” “谢太后娘娘啊你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宋北云见暖玉发呆,立刻厉声斥责道“不知礼教的东西” 暖玉一哆嗦,当时就跪了下来。 太后刚才明显感觉到宋北云斥责时,这个暖玉身子的震颤,这一激灵便是再好的演技也出不来的效果,她心中自是有了计较。 “宋卿,既是进了皇家的门,便是皇家的人,你往后可不得如此斥责规矩不规矩的,要也是我这个太后来教。” 宋北云连忙躬身“太后娘娘息怒我这顺嘴了,见她这般不懂事,心中着急啊。” 太后轻哼了一声,转头对赵性说“性儿,你让人家孩子入了宫却不给名份,这可不是天家该干的事,今日晚些时候你来我处,我们母子二人商量一番,给暖玉个什么名份。” “儿子知道” 说完,太后起身“宋卿,你随我来。” 316、二年四月11日 晴 蓝田日暖玉生烟 宋北云跟着太后走了,赵性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端起桌上没喝一口的茶,一股脑的灌下肚去。 “现在你可知这宋北云的能耐了”赵性抬头看了一眼暖玉“就凭他这能耐,你还想让朕处置他你的心可是够瞎的,他要你死便死要你活便活。” “知道了” 暖玉回忆着刚才的惊心动魄,那宋北云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无不精妙入微,喜怒哀乐惊恐悲在他脸上就像玩闹似的无缝切换,一个眼神的漏洞都没有。 再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那妥妥的是露怯了,但即便是如此露怯却也能被宋北云毫无痕迹的掩盖过去。 这种人自己居然还妄想靠吹耳边风就除掉他,当真的是痴心妄想啊。 而且如今她已和那宋北云捆成一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北云也许还能有法子推脱,但她却只能死路一条。想通这一点之后,暖玉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 说着说着,暖玉突然开始干呕起来,赵性连忙走上前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怎了不甚舒坦” “臣妾不知” “没事,等会那宋狗来了,让他给把把脉,他可是一代名医。” “官家你怎的也叫起了宋狗。” “他本身就是狗这狗东西气死朕了”赵性叉着腰气哼哼的说“为了你这事,他差一些拿那椅子砸朕。” “啊” “你莫要管这些了,你面色不太好,快去歇着,等那宋北云来。” 而此刻宋北云已经身在太后寝宫之中,太后还给他赐了座,上了茶。 “你可有法子,让我出宫一趟” “这等小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娘娘无需赘言,我这便去办了。” 这一看就是三十如狼憋不住想要出去会情郎了,这种事太简单了,不就是让太后娘娘出宫嘛,简单。 “你有何法子,说来听听。” “娘娘心怀天下百姓,如今开春艳阳高照之际,心中挂念南方受兵灾之万民,想去那姑苏城外寒山寺中斋戒沐浴三十日,以祈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宋北云笑道“娘娘出宫,皇城司定要全程护卫,至于皇城司中有些何人,那自然都是忠肝义胆、竭尽全力的好男儿,不管是汉人还是那契丹人,都一心为我大宋长治久安。” 太后上下打量着这宋北云,越看越是心喜,这等七窍玲珑心,也不知多少年才能遇上一个呢。 “那我这便去启明宗正寺,剩下的事便是你去办,如何” “谢娘娘厚爱。” “去吧。”宋北云起身,指着桌上那绿豆糕“娘娘,我还未吃饭这我能拿走吗” 太后哑然失笑“拿吧拿吧。” 宋北云边走边吃着从太后那顺来的绿豆糕,经过偏殿时就被早就候着的老王给拽了进去。 “干什么干什么,不会说话么”宋北云小心托着自己的绿豆糕“别把我午饭给整掉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吃呢。”老王心急如焚的说道“这那暖玉似是有了。” 噗的一声,宋北云嘴里的绿豆糕喷了老王一头一脸,老王却是顾不得了,推搡着宋北云就往里头走。 “你是怎的知道的” “老王我啊,伺候了几代官家,这些事哪里还能不知呢真以为就你们这些郎中能看出来” 宋北云眉头紧蹙,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骡子”二字。 浑浑噩噩的宋北云被推到了寝宫之中,赵性立刻迎了上来,拽住宋北云就往里头走。 “干什么啊” “暖玉身子有恙,你快点给瞧瞧。” “不是有太医么”宋北云甩开他“我是个外臣,不方便” “哎呀”赵性都毛躁了“朕说方便就是方便” 无奈之下宋北云被推到了暖玉面前,他啐了一口“手伸出来。” “你能和蔼些吗”赵性在背后嘟囔“凶神恶煞的。” “我要跪下为未来的贵妃娘娘看诊吗” 赵性侧过头,不想搭理这个混不吝“赶紧赶紧” 两根手指搭在宋暖玉的手臂上,仔细分辨了一下,宋北云慢慢收回手,沉默了一阵“官家。” “昂” “恭喜。”宋北云抱拳“喜脉。” “哈”赵性瞪大了眼睛“当真啊” “你去找太医去” “信信信,朕信你还不成么。”赵性兴奋的红光满面,来回团团转“这可当真的是意外之喜老王,老王啊” 老王从外头快步赶来“官家。” “去,多叫点使唤人来,这暖玉有喜了,可不能再让她磕着碰着。” “官家,不合规矩啊还是得先得太后娘娘那” “对对对,我这便去。” “别急。”宋北云拽住他“不着急这一时半会,你啊,先带我去看看太子。” “看太子啊你看太子作甚”赵性满脸狐疑,然后豁然开朗“小宋啊皇后国色天香,你怕不是看上了没事没事,你但行便是,只要让那皇后莫要烦朕,其他的随你。” “你有病吧,那是你老婆”宋北云手指按得咔咔响“老王,你出去一下,今天我非揍他一顿。” 老王挠着头“那那可不成。” 赵性可能是高兴的忘乎所以了“我与皇后本就无甚的情谊,她又如一块木头似的,索然无味。她烦朕、朕烦她,你拿去玩便是了。” 宋北云四周围找了一圈,然后又一次的抄起了凳子 这一次暖玉是真正看到的赵性口中的宋北云差点拿凳子砸他的真实画面,终于信了官家与这宋北云的情谊似是并非自己能够动摇的,保不齐哪一日自己都可能在赵性那变成对宋北云说“你拿去玩便是”的物件。 “使不得啊,宋大人使不得”老王极力拦住宋北云“冷静一些,宋大人。” 赵性却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不知好歹的都狗东西” 宋北云被老王夺下椅子后深吸一口气“带我去看看太子” “去就去嘛,你可不许打我儿子的主意,你打他娘的主意就好了。真的,皇后国色天香,特别好。” “闭嘴”宋北云摇头道“你可真的是人才,赵性。” “那还能有假” 太子如今还太小,住在宫内由专业的奶妈照应,小家伙可爱至极,虎头虎脑。 宋北云上去仔细端详了一阵,却是发现赵性是单眼皮,而他也记得皇后是个魅惑的丹凤眼。 慢慢放下手中的太子,赵性还在旁边嚷嚷着“慢些慢些,莫要磕碰。” “老赵啊。”宋北云回过头“你这个人啊,有时候显得特别讨厌有时候有特别可怜。” 赵性“” “朕当然可怜,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像只笼中鸟。”赵性一脸坦然的说道“若是让朕选,朕宁可躬耕田野去,种桑织麻。对了,你要来看看太子是有何意思” 宋北云琢磨一番,如今还是不要拆穿的好,毕竟赵性是不是骡子还有待考证,万一这边拆了皇后的台,那边的暖玉也不知道怀的谁的孽种江山可就危了。 “这个啊,待我给你解释一番。”宋北云跟赵性一起往外走“有道是世人皆得病,这病来可是不管你是天家还是百姓人家。” “嗯嗯。”赵性点头。 “这世上有一种病便是父传子、子传孙,医书中称呼为遗传病。”宋北云细细的解释道“你不用问遗传病是什么病,这里头分门别类许多种。但有些病的确是从孩提时便患上了,方才我去看太子,就是看看有没有遗传病。” “那你要不要见见皇后,国色天香,包你满意。” “官家,此事真的开不得玩笑,有关你皇家颜面。”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你不要以为我好色,我真没那么好色我差不多够了” “嗯”赵性摸着下巴“是吗” “哎呀”宋北云一甩袖子,懒得搭理他“臣先走了。” “别啊,今日高兴,你留在宫中吃些东西,我让人做些好饭菜,就当与你接风洗尘了。”赵性一招手“老王,去张罗着。” “是,官家。” 被赵性强拉着,宋北云也是心事重重,但又不好跟赵性说,只好把太后想要去给万民祈福的事说了出来。 “又是去见那个人吧”赵性抱着胳膊“反正又不是我亲娘,随便她吧。不过就我看,你是不是跟母后也有些诡谲” “你是不是因为不好用龌龊就用了诡谲啊没有好不好,没有”宋北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是黄鳝,我真不会见洞就钻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那你真不想认识一番皇后” “再说一次,我立刻走人” “不说不说了。”赵性叹气道“说实话,我是真不喜欢皇后,她着实让人生厌。即便是你不想玩玩,也帮朕出点主意吧。” 宋北云摇头道“疏不间亲,你们是夫妻,我是外人,我不说。” “狗东西,真圆滑。”赵性甩了甩袖子“那便不说了,今日朕高兴,陪朕喝几杯。” 317、二年4月12日 晴 橘生于北则为枳 “事情就是这样。” 宋北云被赵性强留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出宫就直奔大医官去了,两人在后院僻静处,宋北云把暖玉怀孕的事跟大医官这么一说,大医官的表情都凝重了。 “砸爷爷的场。” 大医官脸色铁青,坐在那,手边还摆着一副用木雕出来的人头骷髅,样子精细分毫毕现,大概是这些日子老头研究解剖学的结果。 “可是你说赵性是骡子的。”宋北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气“哟,这陈皮不错啊,给我整点。” “随便拿。”老御医起身,背着手来回走动了一圈“混账东西,老夫号脉一生未尝有错,那深埋断绝之相若是都能错,我倒是不如当即自尽,下去给师父磕头认错去。” “人非圣贤,哪能不犯错呢。” “师弟你有所不知。”老御医摇头,把手搭在宋北云面前“你号师兄的脉。” 宋北云搭上去这么一摸,嚯这老头身子骨可以啊,养生一辈子到底是有用的,打老虎夸张了点,但让他以七十岁高龄再给晏殊添个叔叔或者小姑姑问题不大。 “是否清晰” “清晰。” “那这常人之脉跟那肾脉断绝的脉象,老夫若是分不出来,我这辈子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是” 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个道理,宋北云这个老师哥心心念念可是当大宋的孙思邈,要是真连这么一个脉都诊错了,他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这就亲自入宫。”大医官起身“老夫亲自去探查一番” “我在这等你啊” “等着” 大医官匆匆去匆匆来,去时气势汹汹、回来时杀气腾腾。他踹门而入时,宋北云正握着他家府上一个漂亮丫鬟在看手相,见到大医官回来的死人脸,宋北云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师兄如何” “哼,有人狗胆包天”大医官气哼哼的往凳子上一坐“官家如今身子骨好着呢,生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那”宋北云看了一眼那侍女,拍了拍她的翘臀“乖,出去玩一会。” 侍女红着脸蹦跳着跑了,而宋北云喝了口茶,压低声音说“太子我去见了,确认不是赵性的种。” “哦你是如何看出的” 宋北云轻轻敲打一番桌子“这说来话长,我大概给您讲解一番,这人的眼皮子有单有双,若是两个双便能生双也能生单,一单一双。可若是这两个单能生下双层眼皮的概率是极低的,加之你那时说赵性审美断绝,我觉得太子基本不可能是亲生的了。” “哦还有这种事” “不信啊,不信咱们就去排嘛。”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这可比滴血认亲靠谱多了。” 老御医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半晌没能说话。 “师兄,你说有什么法子让一个人突然一下子变成那副样子么” “下毒。” “不会要是在饭菜里下毒,那王老太监的面子不要了”宋北云摆手“下毒不太现实,就是那种特别的食物咯。据我所知嘿嘿。” “扶桑。”老御医眯起眼睛“扶桑属阴,其种若天天食用,便能看似肾脉断绝。” 扶桑啊。 宋北云和老头对视一眼,两人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若是是说这金陵城什么地方扶桑花最多,自然就是皇宫之中,皇后酷爱扶桑,寝宫之外大片大片皆为扶桑。 “妖女,好大的胆子。”老御医拍桌而起“我这就去禀报” “哎”宋北云连忙拽住他“使不得,老头儿,使不得。” “为何”老头也是个拧巴脾气,不是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说出个道理来。” “皇后与人私通,生下孽种还当了太子。”宋北云哈哈大笑几声“天下有几人有这等胆子若我是皇后,我知道自己有了,我得赶紧想法子把野种给流了去。” “嗯” “我们不妨往深了想,一个能偷到皇后的人,且能让她肆无忌惮将孩子生下的人,这人会是普通人还鼓捣着让那皇后给赵性下扶桑之毒。”宋北云一只手撑着脸“师兄啊,吕氏春秋不可不读啊。” “吕不韦”老头眼睛豁然亮了起来“你是说” “对咯。”宋北云手指在面前转了几圈“有人在暗度陈仓啊,自己得不到天下,让自家儿子得天下也是无妨。那这人是谁” “天下高门,赵王柴范李钱。”老御医用手沾水在桌上写了起来“皇后为文圣王家人、天家为赵、柴家世袭崇义公地位尊贵、范李钱都为氏族大户。” 这个宋北云倒是都知道,柴家是后周柴家,范家就是范仲淹他们家,按照年龄来算范仲淹现在也不小了。李家就是前朝李唐那个李家,钱家则是开国大将钱守俊的家族,算是勋贵之家。 那么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宋北云脑子里的走马灯嗖嗖往外冒着,既然猜不到就只好用排除法。 首先排除的是钱家,勋贵之家跟王家这种文宗之家不对付,别说能日到皇后了,可能两家到现在就是个点头之交。 接着是范家,范家是吴地大家不假,也就是个节度掌书记级别,发达还是在迁都之后一系列的升迁早就的,日皇后不够格。 接着就是李家,李家嘛李家一前朝的皇族,想搞本朝的皇后好大官威这个直接划掉好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同族、现皇族和柴家了。 先从现皇族来说吧,赵性这一脉可是人丁稀薄的很,福瑞安康四个王加上开裆裤宋狗蛋,福王干的不能够,福王压根就没见过两次皇后,一次是大婚一次是迁都,再就没了。瑞王安王瑞王是个痨病鬼,南昌城本是瑞王封地,但因为气候原因他总是犯病,所以现在已经去了温暖一些广南东路的广州,在那里吔荔枝。而安王沉迷修佛不可自拔,如今已是以普度真人身份出席各种活动,一年前去了辽国共参佛法去了,至今未归。 最后的康王大家都知道对吧。 总不能是那个会爬到宋北云身上叼着他naai头猛嘬的宋狗蛋吧。 那么这一下,六家就剩下了两家,王家本家和柴家,到这里就不好说了,不管是王家本家还是柴家可能性都很高,柴家更高一些,但也说不准。 “师兄,你就隔三差五去皇宫一趟吧,只有你去不会被人怀疑。这案子,要不就一辈子压着,只要爆发一次,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奇案” “比狸猫换皇子还奇” 宋北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宋仁宗到底是跑不脱那只狸猫啊,老王当时也是用一只剥了皮的猫换了狗蛋出来,只不过那只狸猫让他当了皇帝而这只狸猫让他当不成皇帝。 “奇,奇太多了。”宋北云起身“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先走了。师兄可不要冲动,我们好好来搅动一下风云。” “有何好处” “若没有赵性这个好讲话的,换了个皇帝上来,师门振兴可能要百年之后,你等得” “干了”老御医眼睛里豪气冲天“为了师门” 宋北云匆匆离开,他先是回到了家里,今天金铃儿他们都在,这一番油揩的让宋北云差点都忘了正事。 “我跟你讲哦,我在宫外置办了一处别苑,没人知道。”金铃儿半跪在椅子上趴着看宋北云在那忙碌“今夜好不好嘛。” “好的哦。”宋北云捏了她的脸蛋一下“不过有件事比那事儿还刺激。” “哦”金铃儿好奇的目光看向宋北云“说来我听听。” “那你嘴巴可要牢靠一点,说出去大家都完蛋。” “放心嘛,都被你给塞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呀这个骚骚的公主哟,太可爱了。那你说用什么塞的呀” “想用什么用什么”金铃儿凑到宋北云耳边小声说“我可是学了些新花样,就等着你呢。” “哈哈哈,好好好。”宋北云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事情嘛,你听我细细跟你讲。” 把这个也许会成为大宋宫廷第一奇案的事情跟金铃儿这么一说,金铃儿兴奋的都开始喘粗气了。 “当真” “这事”宋北云压低声音“能是开玩笑的” “嘶”金铃儿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带劲。” “唉那可是你哥。” 金铃儿撑着下巴,脑子应该是在高速运转,她时而扬起脖子看着宋北云,时而又看向窗外。 良久之后才斩钉截铁的说道“柴家。” “为什么这种事你不能信口开河。” “你教我的呀,有些事要看动机。”金铃儿竖起一根手指“所有大家族里,只有柴家有这个动机,因为赵家的江山本来就是他们柴家的。既然武的不行,那换个法子拿回柴家的江山,是不是个很合适的理由”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轻笑了起来“小东西脑子是真的好用。” “那是。”金铃儿嘿嘿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女儿又是谁未来的正妻。” “谁家的正妻” “我警告你哦,宋北云,你干的事活剐你十次都有富余,别跟本宫油腔滑调。”金铃儿一根手指挑起宋北云的下巴“懂了没”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来呀,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318、二年4月13日 雨 一日看尽长安花 四个月没能好好舒服上一回的宋北云在这晚上差点恨不得连觉都不睡了。 这金铃儿的性子本就张扬的很,加上上次在报恩寺里有那么点食髓知味的感觉,所以这一夜啊她近乎是主动的把自己白给了宋北云。 这一夜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也是“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又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还是“才去倒浇红蜡烛,忽然又掉夜行船”。 骨子里的酥软糜烂着实是会让人沉迷,暗香软糯更是让人神魂颠倒,这缠枝的莲儿、这含露的牡丹、这翩翩的粉蝶,总归乐极不过如此。 不过是夜总归会醒,虽是盼是昼短夜长却也无计可施,日上三竿时起身,腰膝已是酸软。 “好哥哥” 金铃儿从旁边缠绕了上来,就像条无骨的蛇,她丝毫不吝啬的任人把玩,哪里还有些什么廉耻一说。 “还要”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宋北云连连摇头“先挂上休战牌,等三军整备再战上三百回合” “不嘛” “不行不行,我今日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这昨日可是整整五个时辰啊,祖宗你不累吗” “最苦不过食髓知味呀。” 宋北云不多逼逼,赶紧穿衣起身“你现在起吗” “不起,我就在这等着我好哥哥回来”金铃儿坐起身子,白皙的皮肤被窗口透入的春阳一照,亮得泛光。 “真的是个天下至臻的尤物。”宋北云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快点起来收拾一下吧,被子都黏了。” “好哥哥,若是我有了,如何是好” “生。”宋北云拍了她脑袋一下“我接生技术不错的,绝对不会让你难产的。” 金铃儿白了他一眼“煞风景。” “好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然后我真的得去办事了。” “人家身子疼,要好哥哥喂” “喂喂喂必须喂” 好不容易哄完了金铃儿,宋北云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皇城司,毕竟现在可不是沉溺在这种事的时候,那宋暖玉的户籍等等都完全的替换掉,要让原来那个暖玉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庐州逃荒来的宋暖玉。 这个工作量不小而且需要保密进行,所以当宋北云折腾一下午从房间里出来时,他眼睛已经开始冒出了星星。 “哎哟这不冲冠一怒为袍泽弟兄的宋大人么” 宋北云抬头一看,发现晏殊正夹着几份卷宗站在那里,满脸贱笑“真的好久不见啊,宋大人。” “嗯,上次一别这不都小半年了么。”宋北云转身锁好库房的门“你怎的胖得跟个猪一样了” 晏殊不忿的哼了一声“看看您那憔悴的样子,怕也是连夜操劳吧” “你自己没照过镜子吗你真的胖得跟个猪一样了。” 宋北云没开玩笑,现在的晏殊比走时最少胖了得有四十斤,这平均下来就三四天就长一斤,效果也就比喂猪催肥差一点,看来这狗东西婚后的日子过得安稳的很。 “天上坊吃一顿” “不去天上坊,有克星。”宋北云摆手“就去巷口那家馆子。” “克星谁能是你宋大人的克星” “说了你也不明白。”宋北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 两人来到了饭馆中,要上了几道菜,这里基本上已经成了皇城司的第二食堂,一些不便于在食堂宴请的客人都会在此地宴请,所以老板十分知趣的给他们邀进了上房之中。 “领兵打仗过瘾么” “累,就他妈的累。”宋北云摇头道“打仗真不是人干的,难怪你们这帮狗日的读书人不愿意上战场。” “妈的,庐州解元不要屁话” 晏殊骂着,然后给宋北云倒了一杯酒“其实你打仗我倒是不觉惊奇,反倒是回来之后便砸了御史台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这招好即便是我那老泰山也是连连夸奖,不然你过些年真的是赏无可赏、立斩不赦了。” “不说这些烦心事,这些日子你把皇城司吃下来了没别我出去四个月,你连个皇城司都吃不下来,那老子真的是要弄死你了。” “这事还要叮嘱小事一桩罢了。不过就是新三司因为叛乱搁置了,过些日子才能张罗起来。”晏殊手里的筷子停在一盘菜上“莫谈公事。今日呢,我倒是有个趣事分享与你。” “你能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晏殊笑着把赵橙的事都说给了宋北云听,包括所有的前因后果,还有她跟谁有过交流、这些日子每日都去些什么地方,甚至还有跟金铃儿的交集等等。 “这是金铃儿的猎物,你可别动,不让她能生吃了你。” “不沾点酱油”晏殊眉头一挑“那可能不好吃。” “哇,你连语言风格都开始往我这靠了啊”宋北云端起酒杯“弄得我跟你亲爸爸似的。” “你死”晏殊也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这个赵橙你打算如何处理” “好看么” “嘿,我就知你要问什么,如此跟你说吧,虽是跟你的妙言没得比,但身段要好过左家小姐、面容要秀丽过俏俏,抛开那个东西也能与公主殿下有一战之力。” “哇哦”宋北云连连点头“我被这么个东西盯上了” “嗯,你是如何打算” “听过将计就计么”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听你的描述,她脑子恐怕是不好使,那就好好利用一番。” “与你眼里,天下可还有脑子好使的” “你啊。” 晏殊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好好好,多谢抬举。” “这不是抬举,你要是个傻子,如今你的坟头草漫过你墓碑了。” “可以,多谢宋大人不杀之恩。” 两人边吃边聊之间,宋北云就把自己离开这几个月的风云突变给摸的差不多了。 首先是刑部、兵部两部尚书滚蛋了,兵部尚书由工部张尚书兼任、刑部尚书由大理寺卿丁大人兼任。 这是让宋北云始料未及的,这就是典型两只不叫的狗突然就成了领队了,一人领两部之职,未来可期啊 接着就是顺着宋北云走前的线索,顺藤摸瓜抓到了几个潜伏很深的白莲教信徒,但晏殊似乎没有宋北云的刑讯本事,那几个人死的死疯的疯,都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因为宋北云的突然插入让西南的叛乱出现变局,临安白莲的作乱时间似乎延后了。 最后就是朝中谁谁谁家和谁谁家联姻了,哪个大家族的子弟又升官了,明显冲淡了赵相在朝中的影响力。所以赵相草拟了一份紧急升迁的名单,其中就包括了匡玉生。 “哦玉生哥果然要升了” “不光升,还是破格升。上来便是尚书省辅右,从六品上。怎样可开心” “他不知道玉生哥是我哥吗” “知道啊,那自然知道。”晏殊笑道“这边是执宰天下之人的高明之处,你细品去吧。假以时日,即便是我这个乘龙快婿都没你那哥哥升的快。” “他跟你能比你领实权,权势滔天呢。”宋北云笑着吃了口菜“对了,你对柴家有几分了解” “柴家怎的惹着你了” “倒是没有,这不是我当官也有些日子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这柴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如此深居简出” “那可了不得,世袭罔替呢,大宋官家之下便是这柴家了,丹书铁劵世代相传,杀不得、囚不得、辱不得,你我这等人,他打死了便打死了。你打死他,便是诛你九族。” “这种最是害法啊。” “法”晏殊轻轻摇头,长叹一声“云哥儿,这法是什么法,你心中没有个计较吗这是大宋的法是百官的法是万民的法是社稷的法还不是他赵” 他许是有些醉了,开始胡言乱语,宋北云一筷子抽在他手上,让他豁然清醒了过来,接着肉眼可见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孽畜”宋北云眉头紧蹙“你不想活了,可别连累我” 晏殊点点头,朝宋北云拱拱手“年轻了,大意了。” 年轻人嘛,心里有火是好事,但这么直接骂出来却是没用的 “好好干活,好好用心,爬上去。”宋北云拍了拍晏殊的肩膀“去与我那玉生哥当左右相。” “哈哈哈哈那你呢” “我”宋北云摇摇头“没有我,你们这左右相就是狗屁” “你” 晏殊何等机敏,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比我的话可危险许多。” “等着瞧,你且等那盛世来的。”宋北云也喝的有些飘“咱们不光要见证历史更是要被写在历史的。” “你喝多了。” “你也是。” 晏殊抱拳“要杀头一起杀,杀完了好随你去看看你口中那千年后的光景。” 宋北云没再说什么,只是吃吃喝喝一番就回去了,还好金铃儿在这边没有在那别苑,不然明天可不知道要哄多长时间。 姑娘们见宋北云一身酒气回来,也没有阻拦,只是让巧云伺候着洗了澡便让他睡了过去。 而在他睡觉的时候,金铃儿则在策划一出惊天好戏,而这本就是我这个时代最棒的女孩子设计出来的计划,如今还加上了妙言 319、二年4月14日 晴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宋北云凯旋的消息被压了下来,但他率人砸御史台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宋狗的风评似乎上来了一些,人们讨论起来的时候,在说他是个魔头的同时也不忘说上一句“当算好汉一条”。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在意,只是又开始了跟年前一样的生活,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并没有让他改变太多,该偷懒还是偷懒,加上他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架空,新三司衙门又还没上,科举也还没开始、宋辽招婿也暂时搁置,所以宋北云整天就到处跑,干一些有的没的事。 那个什么宋暖玉的身份是当务之急,他得想法子把那娘们的存在痕迹给抹去再添上新的内容。 比如家乡、成长轨迹等等,这都不是简单的事,需要精心雕琢才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当然,作为精力极为旺盛的宋北云,这些事加起来也消耗不了他百分之三十的精力,所以他闲来无事时也会折腾一些化学和武器设计。 他已经把各类火炮的设计雏形给折腾出来了,但总归是不太满意的,因为这种前装弹药的火炮威力小、射速慢还笨重,总归还是钢铁那一条没有完全搞定。 但幸好,如今城外的工坊已经大体完工,福王给他的工匠和他自己招募的工匠都已经进驻,并开始按照宋北云给出的设计图纸开始规划厂区了。 工坊仍在持续招人,条件自然还是很苛刻的,只是待遇实在是优厚,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有各种优厚的奖励。工匠们的积极性也很高,工作也很积极,所以一切看似都在往宋北云设想的方向进展着。 “主家,您看看这里。”一个工匠拿着齿轮的设计图和一个磨损的齿轮对宋北云说“东西是做出来了,可咱们这铁不行,转个十几个时辰,齿就没了。” 宋北云看着直挠头“去催钢厂那边这工艺强度能干个屁啊” “主家昨日我们与钢厂那边打了一架都不好使。” 宋北云蹲在地上,表情凝重“这也是个大问题,老子要钢啊,这铁有什么用” 说完,他仰起头“去,把钢厂负责的给我叫过来,再叫上研发部的过来。开个会” 其实不光是宋北云脑袋秃,工坊里的人脑袋都秃,按照道理来说,他们现在弄出来的东西,哪一件放在外头不是巧夺天工了可偏偏达不到主家的要求,钢厂的人都急眼了,谁催就揍谁,而被宋北云规划到设计部的那帮人更是整日吃睡在钢厂。 但怎么办呢就是弄不出来炼铁的炉子就跟烧钱似的整日的转着,一批批的出来一批批的回炉,温度跟不上,达不到主家的要求。 两个时辰的会议之后,一身灰土的宋北云和同样一身灰土的大匠们坐在那里一筹莫展。 “主家,若是温度能到,我们定能练出您要的钢。” 宋北云一只手撑着脑袋“各位,大家也莫要着急,还是安全第一。都歇两日吧,去青楼里放松放松,算给你们假期,工钱按基本工资算。” “主家宽厚” “主家,账上的钱似是不够了,这些日子消耗有些大。” “嗯,你把账本拿来,我算一下要支多少。” 整日泡在工坊里的宋北云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车间主任的模样,大多数时候回到家里就是吃饭洗澡睡觉,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那种。 而这些日子没有听到宋北云消息的赵性此刻正在静贵妃的寝宫里,翘着一条腿在练大医官传授的五禽戏。 “宋北云那狗东西,这些日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王走上前来,拱手报说“回官家,宋北云这些日子天天都窝在工坊之中,天不亮就去了,天黑才回。” “这人”赵性叹气道“不管他了,神神叨叨。” “官家,吏部呈报破格提拔的折子,需老奴帮您传去三省么” “传吧,破格提拔十五人,赵相的心可真大。你再与他说一句,只有三个名额可提,多了没有。匡玉生忠肝义胆,可提。邵通信孝无双,可提。还有一个让赵相自作评断。对了,封那个南昌城跟着宋北云一起起事的那个李什么的,封他一个衙节度使,以滋犒赏。” “老奴领命。” 老王走后,已经被封了贵妃的宋暖玉端着茶汤走了进来,笑着对赵性说“官家,歇息一会子吧。” “你有孕在身,可莫要操劳了。”赵性连忙过来扶住暖玉“你若是有空,过两日等母后去礼佛之后,便以省亲之名,去找找你那个狗哥哥,不然让人说你不懂事。” “啊官家我怕” “你怕他做甚”赵性满脸迷茫“他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那倒不是就是臣妾怕他。” “怕也是要去的,莫要让人起疑。”赵性说完一拍脑袋“对啊,他还没个宅子,住在民宅之中,这可说不过去,朕还答应给他个宅子呢。这样的话,你说是把兵部尚书的宅子赐给他还是把刑部尚书的宅子赐给他”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与礼不合,让人说闲话。” “能说什么闲话再怎么不赏,他未雨绸缪拿下了三座重城,平叛之功一半都是他的,大家心里明白的很。御史台如今也老实了许多,谁又能说出什么若是真不赏,往后谁还为朕卖命打江山” “那一切随官家喜欢。” “等他搬过去,你就去省亲吧。”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刚刚准备出门去工坊时,就被一道圣旨给堵在了门口。 传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鱼。这几日没见小鱼,他似乎又升官了,如今已经稳稳是司命司的三把手,很多原来属于老王的工作都归了他。 “宋大人,大宅子哦。”小鱼宣读完圣旨之后,笑盈盈的把东西递给宋北云“我之前已经打探过了,这兵部尚书的宅子,地方可是极好,他告老归田之后,一直空着,我来之前已命人去归置打扫了,三日后宋大人便可以直接住去了。” “哟赵性终于有良心了。”宋北云接过圣旨,刚准备调侃几句,突然看门口人影一闪 “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亏你这厮没再说下去,不然非要给你收回去不可,狗东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公子装的赵性,身后跟着老王。两人往那一站,哪里像是皇帝,分明就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少爷。 “官家怎么来了呀” “我是看你这狗东西这些日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你死了。”赵性环顾四周“听闻这金陵城有吃牛肉的铺子朕特意空着肚子。” 宋北云立刻低头抱拳“官家,私宰耕牛,于” “少放屁,你带不带” “来来来” 带着赵性、老王和小鱼走过歪歪扭扭的小巷子,几人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在一个偏僻的小街上停下,来到那个吃牛肉的铺子。 刚过去里头就走出一个人,他抬头一看面前几个人,当时脸色就一白,接着低着头就往前走 “跑哪去”宋北云一把揪住“吃独食是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胖成猪的晏殊,他看到宋北云和赵性的瞬间,心态其实就已经崩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与朋友好好吃,我得去当值了。” 他完全当赵性不存在,挣脱开宋北云的手就屁颠屁颠的跑了 赵性回头看着晏殊“这厮也是个妙人。” “现在是猪人了。”宋北云啐了一口“你看他吃的那猪样。” 铺子的老板是宋北云的大熟人,毕竟宋北云可是牛肉黑市巨头,金陵城三分之一的牛肉都是他收走的,不光自己吃还风干成牛肉干 “宋大人,里面请,今日可是有好物件。”老板热情的招呼,一边招呼还一边把外头的桌子往里头收“宋大人来了,今日生意就算做完了。” 赵性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而宋北云只是摊开手“我不懂他说什么。” 四人落座,宋北云还没开口,那老板搓着手就过来了“宋大人,老规矩对吧四个人,每人人一斤卤的、一斤炖的、一斤烤的。不过今日没有五十斤外包了,只剩下三十余斤,不过小的今天可弄到个好物件。” “何物”赵性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个好物件” 那老板朝自己身下一比划“牛身上的那么个玩意,这可是稀罕物,大补来的,宋大人之前每几天都要拿一副,这些日子都没见着公牛了。” 赵性眼神怪怪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北云连忙喊道“行了行了,今天那根你给处理了,就在这吃了。” “行嘞,都听宋大人的。” 不多一会儿,一桌子牛肉就端了上来,滋味浓郁不说,还带着天竺香料的气味。 赵性率先喝了一口汤,长出一口气“你这厮,倒是会享受,你说你吃了朕多少耕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20、二年4月21日 晴 更上一层楼 吃耕牛也就罢了,宋北云最大的问题还是给这贩卖牛肉的铺子当保护伞。 这本就是皇城司应该查办的事情,但不光是他,就连副官晏殊都成了这里的常客,这罪过可是大了。 “宋北云,朕警告你,若是还有下次,定重罚”赵性吃了一块凉拌的牛肝,喝了一口甜甜的凉米酒“香真香。” “知道了知道了。”宋北云将旁边的米粉倒在牛肉汤里,开始嗦起了粉“其实我是这么觉着的,你与其让这些东西被地下那些贪官污吏给吃了,倒不如便宜老百姓,多一个养牛者,总好过多一个掠匪。” “哼,理都在你这边。”赵性端起那个米粉盘子,看着宋北云“这样么” “对对对,直接倒下去,加点醋。” 这牛肉汤泡上米粉的滋味,里头还加了辣山根、茱萸粉和生姜,热辣滋味激活了鲜美,让人难以自持,赵性最后索性端起大碗悉悉索索的就连粉带汤都给喝了下去。 “啊舒坦。” 正说话间,一大锅炖煮好的牛鞭也端了上来,因为作料多,所以看着相当诱人。 “这是个好东西。”宋北云指着那大锅“吃什么补什么。” 赵性斜着眼睛看着他“这等污秽之物,朕可是不会吃的。” 最后,四人都吃得是个油光满面,赵性更是吃到了嗓子眼,斜靠在椅子上将腰间的玉带给松了开来,但他还是不甘心的指着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大锅“下次你若是再跟朕抢,朕把你流放去琼州吃椰。” “你这人就是矫情,刚才让你吃你不吃,然后又说我抢你的。”宋北云打了个饱嗝“舒坦了没有” “舒坦。”赵性斜靠在椅子上“就是不想动弹。” 休息一阵,宋北云结了账,四个人吃了四十贯之多,这牛肉到底是金贵东西,人均吃十贯,这要放在一千年以后,妥妥米其林级别的餐厅。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要钱充工坊你的生意,朕给你掏钱你好大的脸哟。”赵性一脸鄙夷“你说千贯,朕给你便给你了,算赏你的。你上来两百万,朕是不是欠你的啊你说,朕是不是欠你的” “我是为了谁我他娘的每天钻窑炉烫得毛打卷、下田取土被蚂蟥叮、打铁打得一手老茧,我是为了谁我的生意我去放账,一年躺在床上百多万你这人说话不凭良心。” “能还价不” “不行,一口价,两百万。”宋北云坚定摇头“你钱放内库里也是放着,我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你再拿点出来又能怎样” “盖盖皇宫。” “你先别急,等我这边神功大成,我送你一套前所未有足够你后十八代用的超级皇宫。” “当真” “那还能有假”宋北云晃着手指“一句话,给不给” 赵性咬牙切齿的沉默一阵,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给” “那不就完了么,明日让老王把东西给我。”宋北云说完一拍脑袋“对了,官家。” “你又要干什么” “交子”宋北云敲了敲桌子“想不想把徐家的印信变成赵家的印信” “哦”赵性愣了片刻“你说说。” “这个比较复杂,过几天我进宫好好给你聊聊,反正这事是大事。”宋北云认真的点头道“里头涉及的东西我现在一下子也说不清,我到时候咱俩一块梳理一下。那咱就走了我去工坊,你回宫,就不送了。” 说完,他抬起脚就跑了,而赵性在那坐了一会儿,跟老王小声说了几句,老王连忙侧过头退开木板门对外头的老板说“店家,再来些现成的肉带走。” 吃了一顿牛肉大餐的赵性回到宫里,当时就感觉浑身燥热,但大医官吩咐过,这些日子可不能再碰暖玉了,赵性颇为无奈,想来却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就顺道去了皇后那边。 皇后见着他,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只是给他泡了些花茶,聊了一会儿没有油盐的屁话,接着就干了个爽 而此刻的宋北云则带着用竹篾子编的安全帽蹲在钢厂新挖的窑洞里,这个窑洞是即将要用来炼制焦炭的,外头已经采购了大量的煤炭,可是之前试烧的时候炸了窑,宋北云只好冒险跟着一起进去看看。 “怎么会炸呢” 宋北云蹲在里头,这窑温虽然已经下去了,但里头仍然还是有五十多度,进去没一会儿他浑身上下就已经变得汗津津了,热浪一阵一阵夹杂着煤灰瞬间就把他弄得灰头土脸。 仔细研究了一番窑洞,他却找不到原因,毕竟术业有专攻,他只是大概知道一点,按照道理来说没有理由会炸的,因为之前试烧木炭的时候都没有任何问题。 “大匠,你说会不会是这导气孔的问题了” 宋北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制备焦炭时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这一氧化碳他当然是有处理的,通过一个甬道直接派到外头,可是如果导气孔进风太多的话,一氧化碳和空气达到一定比例的话,仍然是会爆炸的。 “若是没有这些气孔仍是会炸开的。” 宋北云仔细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这个导气孔的问题,指着那边对几个大匠说“我想还是这里出了问题,诸位努力一把,想想看如何能让这气孔不往里头倒风。” “小一些,多一些。”一个不怎么说话的铁匠在旁边沉吟片刻说道“且试试吧,主家您要制这个是为何” “这玩意叫焦炭,温度烧起来之后可是要比煤炭好使多了。”宋北云拍了拍手从窑洞里钻了出来“诸位,如今困难重重,但莫要着急,一切慢慢来办,等事成之后,我保证各位从今往后衣食无忧” 工匠们倒是不怀疑宋北云的话,因为他们也在别的地方干过,那些个主家大多都是外行,将他们也都是当做牛马用着,而这个主家绝对是个内行,虽不是同吃同睡,但却也是跟着一起钻窑洞下田头,许多东西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 更关键的是这主家给的钱远远要比别家多,核算下来他们的月钱都快赶上老家的县令了,碰到这种好主家他们自然也是愿意多干一些的。 至于宋北云,他也不是万能的大百科全书,很多东西也是知道一个大概,实际操作起来还是需要跟这些经验丰富的匠人们一块摸索前进,就像他知道焦炭的化学性质但根本不知道怎么码窑、知道炼钢要什么但却完全搞不懂炼钢之前要准备什么。 一步一步的往前推嘛,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足够的生活经验配合上先进的理论知识,他们总是有不同的途径对一些超前的东西进行复刻。 就像苏联时期的毛子一般,即便是没有那么高的科技含量但仍然能让一块十几二十吨的不锈钢飞出了3马赫。 在钢厂出来,宋北云就来到了工坊的核心区域,也就是自称的技术研发部,现阶段这里的任务就是制备标准计量单位。 这里是整个工坊区域里读书人最多的地方,这些人里有些是从工部借来的书呆子,有些是民间找的书呆子,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对孔老二并没有特别感冒,反而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格外有兴趣,比如夏天和冬天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会位置不同这样的事情。 这些书呆子其实在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没什么用的废物,因为现在的科技主流还是在旧东西上逐渐改进,而他们的好奇的东西并没有那么被人看中。 但宋北云不同,他单独成立了一个技术研发部,在这里他们把这些人分成了好几组,有专攻数学这一门的数学组,也有专门折腾潮涨潮落、日升日落的天文地理组,甚至还有习惯盯着秧苗不动弹的育种专业人才。 这地方就是个纯花钱养闲人的地方,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但宋北云却是乐此不疲,甚至可以说是以溺爱的方式宠爱着这个部门,甚至不定期会到这来上一些离经叛道的课 “师父”数学组公认大师姐是清姑娘,她现在哪也不去,整天就在这里泡着,之前他爹也来过几次,怕她出什么事,可看到这里这种书呆子的氛围之后,张尚书隔三差五也会穿上布衣屁颠屁颠的往这跑。 “师父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窑炉那边出事了。”张清嘿嘿一笑。 “是啊,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嘿嘿”清姑娘神秘兮兮的抱着草稿绕着宋北云转了几圈“师父呀,你想好给我什么奖励了没有啊” “你干什么了” 张清不言不语,默默的把手上的稿纸展开了“我可是算出要一斤煤炭会产生多少立方米的气体哦。” 宋北云一愣“真的你拿来我看看。” “你说,奖励我什么” 米的概念张清是最早知道的,也共同参与了各位师弟的标准度量单位制定,不夸张的说,她现在是整个世界最清楚一米是多少的人,而作为极有天赋的数学人才,清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在这里可是受人尊敬的不得了。 “牛肉,吃到饱”宋北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再加牛肉干十斤” “成交” 321、二年4月22日 晴 三万里河东入海 度量衡到底有多重要,这一点其实任何文明都是有专门的意识的,但它始终在不断变动,这就势必会造成关于自然科学传承的断裂。 试想一下,前朝的丈和本朝的丈不一样,那么前朝的所有科研成果是不是就基本上等于废了 所以在研发部里,有个被供在一个珍贵水晶柜子里的东西,就是以纯金打造的标准米尺模具,这个模具长一米二,宽八十厘米,厚三公分。上面不光有一米长度的百分制单位,下头还有精确到毫米的小尺。以及这个尺度到底是如何测量出来的,测量工具则全部密封保存在旁边一个柜子里。 上面还刻着一行小字“这是度量衡的一小步却是全世界的一大步”。 这东西有多珍贵,用把他奉为至宝的张尚书的话来说,这东西的价值能比较日月、能比拟三千里江山。 统掌工部、兵部的朝中重臣,平时最喜欢的解压方式就是来到研发部里面对着这个水晶箱子里的黄金度量器发呆,然后跟自己女儿一起开始用手中的公式和米尺丈量世界。 张尚书是数学天才啊这是宋北云想都没想到的,这个天才就像一颗干涸已久的种子,当沾染上科学土壤的那一刻,他就毫不经意的瞬间绽出了新芽。 毫米、厘米、分米、米、平方厘米、平方米、立方米,这些单位的制定,配合相应的公式,许多困扰张尚书一辈子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这些日子甚至像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研发部的小伙子们大多并不知道这个没事就跑来跟他们厮混的老头子是当朝大员,大家的气氛相当不错,甚至还有时会起些争执,双方争得吹胡子瞪眼,最后互相做论证打对方脸,学术气氛相当浓烈。 “每个时代都不缺天才,缺的是天才开花的土壤。”宋北云蹲在工地外头对来给他送饭妙言这样说道“我觉得你再深入一点了。” “我努把力。”妙言也很高兴“说不定能把差分机做出来。” 差分机宋北云脸上露出了笑容,差分机可是蒸汽朋克的前瞻科技,如果当时任由差分机发展的话,未来可能就是蒸汽朋克的时代了,人们坐着冒着蒸汽的飞艇穿梭于天际,大海里也全都是充满遐想的蒸汽科技产物。 宋北云其实并不精通数学,但妙言精通,她其实才应该是度量衡和算学分院的掌门人。 她现在应宋北云的邀请没两天过来上一次课,虽然一开始很多人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轻视之,但后来就连张尚书也会偷偷摸摸的跑来旁听。 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长得太过于俊俏,总是会被人无端示爱,不过到底是含蓄的年代,没有太多的过激行为,那些个京城阔少之流,如果没有点能耐的话,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宋北云。而家里有些能耐的阔少哪里又能是爱学习的人呢 不对 有个例外在设计院里有个少年,今年不过十六岁,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但后来才知道他是当朝御史大夫的亲儿子。 这家势很是显赫了,而后来宋北云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不知道自己跟他爹是死对头吗 猜猜人家小伙子怎么说的人家说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愿意透露姓名,他从好友那听闻这个地方,从那以后就寝食难安,心心念念想要见识一番。 而就是这一番话,直接把他的好友们都给卖了,宋北云这么一实名后才发现,度量所、算学所、天文院、地质院、设计院和工院里除了工院之外,其他几个地方不同程度都有各种各样大臣、世家和勋贵的子弟。 他们不少甚至是自掏腰包在这里做研究,问其原因居然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在这里没人会让他们去读圣贤书,他们对那些书没兴趣,但就对这些有兴致。 在外头,家人也好、伙伴也好、私塾的先生也好,都觉得他们不务正业,而在这里却发现了一个大家都不务正业的地方,而且他们许多人已经是认出了张尚书,但没有一个人出声,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就是他们小群体里的默契。 当然了,宋北云也有一个化学院,但他的化学院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左柔 左柔是个小跟屁虫,从小到大就是宋北云干什么她就一定要干什么的那种。宋北云卖药,她就开药房,后来宋北云不干了,她就把药房给了左芳。宋北云去皇城司,他也去皇城司,整天穿着飞鱼服招摇过市,现在宋北云办了个工坊,她就每天坐在工坊里看人家折腾铁疙瘩、砖块块。 在妙言去给上大课的时候,宋北云也回到了左边的小院里,摘下藤制安全帽蹲在那看左柔在角落盯着小煅烧炉发呆。 “快烧好了啊” 小宋走过去把手上的煤灰在左柔脸上一蹭,一道黑印子就在她脸颊上呈现了出来。 “不知道啊。”左柔打着哈欠“化学院好无趣。” “化学是最有意思的,你居然说无趣” “可是你整日都在这烧土”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水泥。” 左柔不解,看着宋北云满脸都是好奇。 小宋也不言语,就是直接起身走到角落里把一兜子昨天研磨好的水泥拎了过来,他蹲在地上把水泥倒了出来并在地上挖了个坑。 “你看,倒上水。”宋北云取来一瓢水倒在了水泥窝窝里头,拿起一根木棍就开始搅拌起来“明天你就能见着奇迹了。” 等他搅拌好了水泥,然后又从旁边用铁铲子铲了一铲河沙过来往水泥里一拌,等到再次充分搅拌之后,他就用一块薄木板开始往旁边的地面上抹去。 左柔蹲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等他把地面上的水泥抹平之后,左柔好奇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嫌弃的说道“就是稀泥罢了,这颜色略有些奇怪。” “你别戳它呀”宋北云再次抹平那个窟窿“明天干了你就知道了,我去洗手,你等会先回去睡一会吧。” “我不”左柔看着宋北云的背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未干的水泥上印下了自己的手掌印“我也去洗手” 她跟着宋北云来到房间后没多久就开始犯困,而宋北云却躺在了唯一的一张小竹床上翘着腿看起了书。 “让开些,我困了。” 小宋知道这厮很烦人,所以不与争执,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左柔直接躺了上去,侧着身子睡了起来。 如果说谁对小宋最不设防,其实大概就是左柔了,但恰巧正是因为这样,小宋心中对她其实是有愧的,当年毕竟是年纪小不懂事,左柔那会儿又精致的像个洋娃娃,所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小宋一般是不会对左柔动手动脚。 可越是这样,左柔就越是不防他,就现在已经到了哪怕是在拉屎,身边没带纸的话都会扯着嗓子喊宋北云的程度,又蠢又讨厌又可爱,拿她反正是没有一丁点办法。 “我说,宋狗。” “干啥”宋北云突然转过头厉声道“你不要叫我宋狗啊,我生气的。” “哦宋阿狗。”左柔转过身子,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宋北云“你是不是与金铃儿已经不干净了” “嗯你胡说什么呢胡说。” “前两日”左柔小声说道“金铃儿身上全是你的味,狗男人的味道。” “啊”宋北云一愣“你鼻子这么好使” “嗯”左柔凑到宋北云胸口闻了闻“就是这个味,她身上全是这个味道。” 宋北云懒得理她,继续靠在那看书,而左柔也爬了起来,满脸不高兴的说“我也要” “你要什么你要,赶紧睡你的觉” “金铃儿有的我没有,我不甘心。”左柔气鼓鼓的说道“从小到大她都抢我的,明明是我先认得你的凭什么她抢了先” “喂,不要拿我当置气的东西好不好。”宋北云叹气道“这玩意还能有先来后到一说” “不甘心” 宋北云不搭理她,只是岔开话题说“不睡就起来,该背书了,我给你讲的几个反应原理你背下来了铁燃烧、铝燃烧、碳燃烧。” 左柔突然没了声息,瞬间翻过身假寐了起来,而小宋拍了拍她的屁股“装死是没用的,你到底背下来没有” “我睡着了,不要问我。” 而这时,突然外头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大地都跟着一番震颤,宋北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瞬间从竹床上蹦了起来,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浓烟在远处弥漫开来,他来到外头之后,一看这场面心就凉了半截。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是带着哭腔的嘟囔着“宝贝疙瘩可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在他行进的过程中已经有不少人与他一起往那个方向跑了,他拉过一个人就问道“什么地方爆了” “仓库,主家仓库炸了” 322、二年4月22日 晴 电火雷车下九关 存放化学材料库爆了,死伤十余工人,房屋当场倒塌二十间,因是倚着城墙而建,坚固的金陵城墙生生坍出了一个缺口。 爆炸波及范围超过五百米,百多户民居的房顶都给掀了,威力恍如惊雷。 城防军和皇城司的人都到了,宋北云赤着脚站在那看着面前残檐断壁,叉着腰,目光呆滞。 这个库房里存放着他所有的化学成果,酸、碱、醇、脂等全部付之一炬,熊熊大火之下是他十年的心血 具体失火的原因还不知道,但应是静电引燃什么东西导致的殉爆,宋北云站在那都快哭出了声音。 “鞋”左柔跑来把宋北云的鞋扔在了他脚下“你鞋你的脚” 一路跑来,宋北云的脚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顾,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而与此同时,赵性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城外一道黑烟腾空起,他也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今日他的身子骨特别的不舒服,浑身上下好像哪哪都堵了似的,连上下床都费劲。 本以为是昨日纵欲所至,但却怎么都不像,不过幸好大医官稍晚些时候就会过来。 “老王,去瞧瞧。”赵性坐在床沿“今日朕这身子有些疲乏,你去瞧的时候捎带把大医官唤来。” 而就在全城的关注点都在那场爆炸的时候,大医官也来到了皇宫之中,他一摸赵性的脉象,脸都绿了。 “官家,你这两日都吃了些何物” “朕” 赵性不太好意思把自己吃牛肉的事说出去,但这事关身体,他还是在几次吞吐后告诉了大医官。 “昨日早间喝了些肉粥,午时与那宋北云吃了些牛肉,晚间实在吃不下许多,便吃了几块桂花糕。今日早间人便不舒坦了,只是喝了些水。” 大医官眉头紧蹙“官家,你再仔细想想,您这个症状是克物所致,若是不及时条理,怕是要落下病根。” 赵性啊了一声,连忙补充道“还吃了些吃了些牛尾巴。” “牛尾巴” “就就是长得像牛尾巴那物件。” 不雅词汇在宋北云面前可以说,但在大医官面前赵性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过大医官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沉默片刻却还是摇头道“官家还是未说清晰,若是宋师弟,他定然不会让你再食用阴物的东西来冲克牛肉。” “昨日”赵性仔细想了想“昨日去皇后寝宫,朕喝了些花茶,酸甜可口的倒是挺解腻。” 大医官眯起眼睛想了想“官家,您先躺着,我这便去为官家煎药。不过官家还是需差人去取一些太子的尿液来,此时只有那童子尿方可解着冲克之毒。” “这便去这便去”旁边的小太监连忙跑了出去。 而大医官借故去宫中膳房熬药时心中才默默计较起来。这赵性明显是食了冲克之物导致卧床不起,若要说牛肉、牛鞭,那都是发物,对于赵性这偏弱寒的体质是有所裨益的,但大医官喝了一辈子花茶,也未曾听过哪味花茶如此阴邪。 所以他趁着这个空档在皇宫中闲逛了起来,别人当然不行,即便是宋北云在皇宫里也需要有内侍全程跟随,但大医官可不一样,他地位超然的很,跟太皇太后平辈不说,传说这俩人当年 反正赵性不止一次听大医官叫太皇太后叫樱娘,这个乳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呢 所以他在宫里闲逛根本就没人会当回事 “老东西,你又来作甚” “大医官好。” 大医官在闲逛的时候碰见了太皇太后和推着她到处转悠的金铃儿。 “樱娘,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皇祖母,孩儿先退下了哦。”金铃儿俏皮的朝老太太吐了吐舌头,然后就跑到外边的园子里玩耍去了。 “老东西你能有什么好话” “都这么些年了,你我都儿孙满堂了,你怎个还记仇呢”大医官表情古怪,走上去推上了那个小轮椅“你啊心眼太小。” “你敢说我心眼小你信不信哀把你给赐死咯。” “信,我信行了吧。”大医官叹气道“我问你件事。” “还有什么好问的都过去了,当年你若是肯娶我,我也不至嫁给他赵匡胤。” “不是”大医官一阵尴尬,咳嗽两声“我只是想问问,这宫里的花茶可都是统一调配的” “你”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无言的尴尬,最后还是太皇太后抬头问道“老东西,你可当真是个混账” “是是是,我是混账。”大医官叹气道“樱娘,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要仔细说来。” 太皇太后知道的并不太多,但这不重要,她可是后宫里最大的那个人,调来调配花茶的女官又有何难 等女官到来,大医官问了一些关于花茶配方的内容,却是并未有那些阴邪的药材,都是些甘平滋补的东西,根本不会与发物冲克。 大医官沉吟片刻后,屏退了女官,唤来了正在那边亭子里的金铃儿。 “公主,你前往皇后寝宫之中去讨一杯茶水。” “不用讨要了,北云早就让我试过了。”金铃儿摇头道“没有问题。” “唔到底是师弟。”大医官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太皇太后,压低声音对金铃儿说道“节制一些,如今这世道纷杂,不是个生儿育女的好时节。” 金铃儿那么厚的脸皮却也被这一句给刷成了大红脸,就跟喝醉了一般。 “我那” “莫慌张,师弟年轻加之有些话他不好说,怕你伤心。他自然是让你无所顾忌的。但这其中的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师弟根基还不稳当,反正你们也都是青春年少,不急在一时。” “我想拿个第一,若是我这子嗣非嫡长,那多没面子更何况万一要输给了左家那个,我这脸都丢尽了” “这种事莫要争了”大医官叹气道“过两日去我府上拿些东西,事前服用一颗,不伤身子的。” “多谢大医官” “老东西,你跟我那孙女嘀嘀咕咕什么呢”太皇太后呵斥了起来“问完了就赶紧滚。” 大医官点点头,再次嘱咐道“关照好官家,盯一下皇后。” “嗯。”金铃儿点头“我知道。” “走了走了”大医官挥了挥手“多谢樱娘。” “叫太皇太后” “是了是了,多谢太皇太后” 金铃儿看到自己皇祖母像个小孩闹别扭似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等大医官走后,她继续推上了皇祖母“皇祖母啊,为何你总在大医官面前这般样子。” “傻孩子女人一辈子总归是要在一个人面前可以撒娇耍赖的,当年你皇爷爷、这老东西是自小的发友,后两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我也气他不顾一切追求医道,一怒之下嫁了你那皇爷爷,现在想来却也是有趣的很。若是你皇爷爷还在,他们俩应是能吵得面红耳赤。” “那倒是有趣” “谁无青春年少”老太太握住金铃儿的手“趁着年少荒唐一些也无伤大雅。” 看着渐渐走远的大医官,老太太仿佛回到了当年如金铃儿似的年华,嘴角含笑。 “对了,方才那阵隆隆声响是怎的了” “孙儿不知啊,本打算等皇祖母歇息了便出去瞧瞧。” “知道你心痒痒,去吧去吧。”老太太轻笑道“你可莫要听那老东西的,你若是能给我这老婆子带个孩儿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得千恩万谢去烧香谢菩萨,出了天大的事,老婆子都给你顶着。” “皇祖母您说哪里去了。” “傻丫头。”老太太笑着摇摇头“祖母一辈子生育了七个子女,你几时成的小妇人还能瞒得过我” “啊我” “好啦,回去吧,我也乏了。” 金铃儿当真的是尴尬,她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这见一个被拆穿一次这是何等的让人难以承受。 不过至于为什么老太太知道大医官对自己说的话,想必这俩人纠纠缠缠一辈子了,从十五六岁到如今耄耋之年,那当真就是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在想些什么。 而正在金铃儿尴尬的浑身难受时,大医官已经在那给赵性喂尿了。 虽说是尿,但这冲克当真是只能有这一味要是好用的,算是偏方可的确管用 果然,喝了药的赵性感觉身子上舒坦了许多,额头上也发出了汗来,尿意也出来了,他赶紧去方便了一番,回来时已是几乎痊愈。 “大医官就是大医官,厉害”赵性由衷的夸赞“老王,赏啊” “官家,老臣有句话要说。”大医官抱拳说道“官家身子阴虚,四体羸弱。牛肉可多吃,但不可再沾性凉之物,花草茶饮、覃耳蟹鸭,要忌。” “朕知道了”赵性打了个哈欠“多谢大医官对了,老王,外头出了何事” 323、二年4月23日 晴 宋人心内如汤煮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还要佯装坚强指挥现场,明明自己的仓库全没了,可仍要先安顿周围的人群、抚恤因此伤亡百姓的家属。 事情的起因经过调查之后很快就清晰了,正是那几个死者想要盗窃,却在搬运时因为不明原因引发了大爆炸。 至于别人说的不明原因宋北云还能不明吗那里头是有硝酸甘油的硝酸甘油啊,那可是相当不稳定的物质,稍微不留心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导致惊天大爆炸。 不过他也不想再追究了,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不过他被这打击了一番的确是有些难受。 “你急什么,你配方过程都记载想下来了,这些东西很快就能重新造出来了。”妙言赶来之后蹲在宋北云身边出言安慰“我帮你,最多两个月就复原了。” “钱啊是钱啊”宋北云垂头丧气的蹲在那“你知道这里的原料成本有多少吗算上时间和人力成本超过三百万贯了这科研本身就是无底洞,想把这个窟窿短时间里填上,最少得有五百万贯以上,我现在哪有那么多钱” 钱这个问题真的让人头疼,本来宋北云手上的钱还算是充裕,加上在赵性那边坑蒙拐骗一点,基本上可以维持工坊里的研发费用。 研发啊那可是个无底洞,单一品种开发还好办,现在全线开花的情况下,断供就代表着停工,而所有的东西一旦停下来,今年就差不多凉透了。 这钱哪里来继续问赵性开口别开玩笑了,就他那扣扣搜搜的样子,怎么可能无限制的给钱呢 徐家徐家现在正在处于转型阶段,流动资金全部投入到了支援前方军费中了,而等到下一批物资产出就已经要到几个月之后了。 现在宋北云户头上还剩下不到三万贯,把周围所有可动用的钱归置归置也不过二十万贯,二十万贯看似很多,甚至是很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但跟那五百万贯的巨坑比起来,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要不宋北云愁呢,他倒是可以去搜刮民脂民膏,但那样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现在御史台恨不得生吃他不蘸酱,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鬼事情,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妙言也无言以对的走到爆炸现场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了,宋北云则继续蹲在那直发愁。 “我有钱。”左柔蹲在他身边“我手里可是有五万贯呢。” “乖,你的钱留着买好吃的。”宋北云长叹一声“天不生我宋北云啊” 左柔看到宋北云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心疼的,她可是看着小宋从黄毛小子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家底,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每次有什么成果都是第一时间跟自己炫耀,今日这里付之一炬的东西可都不是他耍小聪明弄出来的,而是真的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东西,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你说,咱们怎么能把这钱挣回来” “大宋一国,今年因叛乱,收税至多五千万贯,我们做生意要在短时间里攒够十分之一的税收。”宋北云幽怨的握住了左柔的手“咱们除了把户部给劫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那就劫呗,你有那么多奇淫巧技的,骗些钱来又能如何” “嗯”宋北云听到奇淫巧技四个字,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有道理啊” “就是”左柔认真的点头,然后像揉狗似的揉着宋北云的脑袋“虽然你傻了一些,但还不算没救。” “我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宋北云站起身来“我要入宫” “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去添乱,你好好在这守着工坊。” 宋北云嘱咐一句之后快马加鞭的就冲进了皇宫,请示之后赵性将他招了进去。 而在上书房中,赵性正在喝汤,看到宋北云急匆匆的过来之后,笑呵呵的说“库房炸了” 嘿,宋北云就知道这厮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肯定是要幸灾乐祸一把的,没想到这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 “你笑”宋北云背着手满头是汗的说“那是谁的东西,你还笑这一炸,你炸没了五百万贯” 赵性当时一口汤就喷了出来,他连忙站起身“什么东西多少” “五百万贯” “宋北云你赔我皇宫”赵性指着宋北云破口大骂“你这等孽畜,骗了我的银钱去,就干了些这种事老王老王去给朕查这厮的账他中饱私囊查狠狠的查” “五百万只多不少,不然你以为为何半座城都快给你炸塌了”宋北云丝毫不慌的站在那“你现在看着的还是半成品,你想想若是这等物件炸在敌阵之中会是如何” 赵性想了想,突然心中有所明悟,用力的捂住心口“朕的钱朕的皇宫朕的江山啊宋北云,你好狠的心” “少来这一套。” “朕是真的心如刀绞”赵性坐在那愁眉不展“你你该死啊” “想不想把损失补回来” “废话”赵性坐在那呼哧带喘“补不回来,朕拿你是问” 宋北云走上前端起赵性的茶壶就对着嘴猛灌了一口,老王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但赵性却似乎不是那么在意“你喝了的东西便是要丢掉,这又是钱啊” “想法子干他娘的户部一炮。”宋北云往旁边台阶上一坐“本来我还打算在给你建皇宫的经费里扣出来,不过现在这个局势你也不好盖新皇宫。” “你要干朕的户部”赵性侧过头“宋北云,你清醒一些那是民生,那是国本你动谁也不能动户部啊,要不你试试干一干吏部早看他们不舒坦了。” “你琢磨什么呢吏部能干个什么破事。”宋北云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你听我细细跟你说。” “你讲。” 宋北云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在靠紫金山那一带再建一个移民新城,这座城的主要作用的目标是达官贵人、富绅豪强。先放出风去,说未来新宫将建在紫金山上,而山脚下则会应运而生一座新城,这里会是将来最繁华最喧闹的地段。 而且如今朝廷为了方便大家,特意在皇宫破土动工之前,打算先将这个地区规划起来,这一片有商街、有民居、有学堂,未来新宫建成之后,百官衙门、九寺三公的新府邸都会在这里。 “这数万倾荒地是谁的还不是你赵性的” 宋北云拍了拍桌子,力气用的打了一些,看得旁边的老王一头冷汗,这厮俨然成了拍皇帝桌子的第一人。 “找些人去将荒地圈起来,再雇些人去垦荒挖山。”宋北云越说越激动,不住的来回在赵性面前走动“到时我再给这一片的未来规划假想图画出来往外一贴。” “可是地”赵性抓耳挠腮的“皇宫地可是祖宗地啊” “你得说明白,这地都是归属皇家,自然是不能卖的,地还是皇家地。但上头的房子却可以让天下人都蒙受一下皇恩嘛。”宋北云背着手继续说道“地归国家归皇家,但房子却是能卖。你想想,这么个皇恩浩荡的地方,有没有人买” “应是有人吧” “别应啊就是得有。文武百官买不买必须买为什么到时候新皇宫建成,上朝的时候互相聊起来哟,王大人,今个儿早啊。嗨,还不是住得近怎么刘大人怎的如此恍惚身子不好唉,还不是因没买那新城的房子,四更天就要起朝,年纪大了身子骨自是扛不住黄大人,听说你也买了新城的房子买了,买了,还给儿子买了套,儿子最近求学,不忍看他辛苦” 宋北云来回模拟着朝中各位大人的语气,最后一拍大腿“你看,不就是这个道理么词我都给你想好了,皇家园林,尽享尊贵。依山傍水,得天独厚。” 赵性吸溜了一口汤,脸上开始出现了憧憬的笑容“你说你说。” “你说,这文武百官买了房。那些个商人买是不买买砸锅卖铁也要买为什么商人本就地位低,若是不跟这些个官员显贵们靠近一些,地位不就更低了么” “好好好甚好”赵性拍手称快“如此甚好” “还有呢,这百姓你也得照顾到,所以这新城的功能性你得考虑清楚,所以咱们不光要建那高门大户,还要建那蜂房。”宋北云伸手一笔画“你肯定要问了,什么叫蜂房你若是看过蜂巢便知道,一块地方却是能住下许多户,这就叫蜂房。” “唉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价钱摆在那,就是个便宜。换算下来在新城买一套两室蜂房,价格也便是跟旧城相差无几。平头百姓也能瞻仰天恩,何乐而不为这时户部就要跟进了,你得提出一个理念,就是只要在新城买了房的人,便有择校权换言之,只要将房子买在了咱们这个新城里,孩子不管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都能读书考功名了” 宋北云眼睛一眯,往赵性面前一凑“若是你,你买不买” 324、二年4月23日 晴 心若在梦就在 “买” 赵性也跟着用力一拍桌子“如此一来,还能破了那氏族之威天下士子皆出于此” “那倒是也没那么夸张,不过的确会打破一部分的垄断。”宋北云背着手来回走着“你说,这房子怎么卖” “十万贯一套” “十万贯那是成本”宋北云眉头一皱“你得琢磨那些买房人的心,他们肯花十万贯买一套房就不在意再多花三十万贯,这叫个什么这就叫个尊贵” 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你也知道,我那边出了新的度量衡,咱们以后不按亩来卖地,就按平米。” “平米” “就是长约一米见方,跟你这桌子差不多一般长。”宋北云指着赵性的桌子说道“地,不要钱,那是皇恩。这房子,便是要钱了,不光要钱,还由不得他们来建,全部得有工部来造。你肯定要问为什么了。” “为何” “你想啊,这可是天子脚下宏伟新城,他们那些个毫无审美争奇斗艳如何是好好好一块地方却是被他们给弄得像件百衲衣,那可不成。这得工部来规划,到时候臣这边也有了新材料,防火防寒,还轻便耐用。盖个两三层小楼没有半点问题,若是过些日子精钢量产,便是七层八层的高楼也不在话下” “啧啧”赵性也在盘算入账的问题“那到底该怎么卖” “那自然要看地段的,靠着皇宫正脸的,那必须是一圈衙门,为什么还是那句话,尊贵鳞次栉比的,外国人一看都得叹服皇宫前头得有一条街,这条街可走可停但两百米内却不可住人,两百米外便可住人咱们就说这两百米外这个点,这里东西两端必然要有两个集市,东集西集,西集卖的是天底下最好最贵的东西,什么吃喝玩物、珍珠玛瑙、金银首饰,等闲人看一眼都不可自拔。” “那东边呢”赵性急匆匆的问道。 “东边则是学堂府邸、皇家园林,讲究一个闹中取静,安逸舒适,唯一卖的东西则是书。这便是读书人的圣地,晨钟暮霭,林静湖清、雄飞雌从。若是赶上天气好,园林中朗朗书声随松涛阵阵,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只有晨光澈澈、清心寡欲。” “你说,就这旁边一圈,得值个多少钱”宋北云说完,转过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怎么不得一百贯一平方” “一百贯一百贯安安稳稳去五百米开外买去。就东集这环境,三百贯一平方不议价,您还别嫌贵,您不买有大把人抢着买,还得限购每户按人头摊名额,五品以下想买都不成三品以下想要房,都得摇号” “嘶”赵性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太难了吧” “难哼,东边是庐州学院、南边是白鹿洞书院金陵分院、北边是嵩阳书院金陵分院、西边是岳麓书院女子学院,难里头还有三家大医馆,分别有大医官三个最宠爱的徒弟坐诊包治百病就这地方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邻居的马车不是楠木的就是铁木的,你要坐一桃木的马车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两百米如此,那后头呢”赵性的手都搓热乎了“细细讲来” “后头那就次一等了,咱们一环一环的修,先把这第一圈修起来,第二圈自然水涨船高,这显然是不用着急的。”宋北云坐在台阶上翘起二郎腿“就问你行不行” “行”赵性用力点头道“可这还是需要好多年吧” “就这几日” 宋北云一挥手“我还想着一个顺势就能把徐家印信变成官家印信的法子,这里头可大有所裨益。” “那如何操持” “臣手底下可是有算学院的,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赵性现在脑子还有些懵,但宋北云还在继续给他介绍着,他后头的也听不进去了,就大手一挥让宋北云看着办好了。 而在送宋北云出门时,老王悄悄凑了上去“宋大人” “一看你这嘴脸,就知道你又要让我干点什么了。”宋北云啐了一口“我劝你别搀和这个,你买不起的。” “这” “到时候看看官家会不会赐你个蜂房。”宋北云摇头道“毕竟这事我又做不得主。” 老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里头几乎所有的收益都是在赵性那一块 宋北云回去之后,立刻在家里开了个全体会议,他再次更细致的给家里的姑娘们阐述了一下关于这个学区房计划的始末。 妙言首当其冲先定了一套,不要东集,就要西集。她打算在那边开个金泰,专门骗娘们儿钱。 接着左柔兴高采烈的定了一套,她听不明白那些花花绕,但宋北云让买的,她就买。 俏俏和巧云倒是没表态,因为她俩买不起,但宋北云能买就行了,她们不着急。 “要不要问问金铃儿” “她你以为她还能少啊那是她家的产业”宋北云戳了一下俏俏“小穷鬼不要为权贵操心啦。” 俏俏吐了吐舌头“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那自然是不会。”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俏俏,明日你可能要辛苦一些了。” “嗯为何” “今天我加班加点把新城的线图画出来,明日你负责上色。然后我们先把广告和风声打出去左柔,你明日开始召集民夫去紫金山拓荒,钱粮赵性报销,你赚些中介费。” “什么叫中介费” “就是你跟民夫说一百文钱一日,跟赵性说一日一百二十文。十日你不就赚了两百文一个月不就是六百十个人就是六贯、一百个人就是六十贯、一千个人可就是六百贯。这拓荒怎么不得有个小万人等他们开垦完,你一套房子也就出来了。” “哇”左柔挠着头“好黑啊。” “巧云姐,你盯着她点,别让她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古怪事。” 巧云轻轻点头“哦” “那我呢”妙言靠在旁边“我干些什么” “你的任务特别重。”宋北云起身从旁边搬出小黑板“现在我的主要计划是a钱,不能让研发进度停止,你们得各司其职,这个新城的事主要策划就在你了,怎么造势、怎么吹风、怎么忽悠人,这都是你的工作范畴了。赵性那边会串联工部和户部,这些钱我们肯定是吃不下去的,可是只要能吃下哪怕百分之一,估计都能把拖拉机研发出来了。” 一晚上时间,小宋都在仔细盘算怎么去操作这件事,现在是真的没钱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把这个地产经济给搬了出来,这是在没办法的时候盘活经济最好的方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金融危机。 劣势当然也有,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因为按照之前妙言的分析报告来看,留给大宋的时间不多了,相比较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国民幸福指数低一点就低一点吧,以后大不了再想办法来一波调控好了。 反正大宋的人口就这么点,未来大有可为。 不过大宋的事现在是真的让小宋头痛欲裂,就像点科技树一样,最开始都是单条进展,而现在的分支却陡然变成了树状结构,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先处理哪一项都算是统计学分支了。 要不是自己的金手指是随身带着程序员,小宋现在怕是崩了 其实之前他还跟妙言讨论过自己跟她的关系问题,他问过妙言为什么能接受宋北云这么多姑娘的问题,其实妙言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互利双赢关系,合作者关系要比男女关系牢靠太多了。 对于妙言来说,有宋北云的舌头就够用了,他的腰子烂了都没事。 “还在画呢” 妙言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时候发现宋北云还在灯下埋头画图,她走过去趴在小宋背上“你还真上心。” “为了漂亮的鸡王小姐姐不被别人糟蹋咯。”宋北云揉了揉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攀科技,没有钱都是白扯。我现在不小心把摊子铺太大了,需要大量的资金。其实就算没有那场爆炸,估计这个万不得已的办法也迟早要上了,轻重工业、数学、天文地理、航海、机械、冶炼,这是一次蓄势待发的良机,我怎么能放过呢。要是这辈子完不成,过不了多少年又要被人按在塘沽口拿炮轰了。” “你还挺有家国情怀” “你说吧,要是宋金辽这三国,打臭了我都不怂,毕竟到最后都是要继承文明大统的。可是红鬼子、白皮猪这些人可不是,他们是来亡国灭种的。”宋北云仰起头“家国情怀是一个男人的基本操守,连这个都没有了,那可真的是没救了。” “是呢,说不定还会把俏俏弄怀孕了之后送给赵性。” “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 “嘿偏不”鸡王小姐姐凑到宋北云面前亲了他一下“我先睡了,你别折腾太晚。” 325、二年4月24日 晴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丁大人可在府上” 宋北云亲自拎着两条鱼五斤肉来到大理寺卿丁大人的府上,门口的家丁看到他的穿着打扮,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却也不敢多得罪,只是冷言冷语的招呼一句,说是去通传一声。 不过这一通报,就是半个多时辰,宋北云站在门口就这么站了一个多时辰,问起的时候就是说丁大人在午睡不好打扰。 不过小宋也不着急,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直到里头的仆人通传说丁大人醒了,正在堂前等候时,他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盈盈的走了进去。 他当然知道这是家里的仆人故意为难自己,但这不重要,因为今天他是来当说客的,一个说客哪里能有脾气,特别是面对这个即将要成为朝中第三大势力的超级大佬。 走进大宅,丁大人正在里面提笔练字,看到宋北云之后也只是轻轻点头,却是并没有打招呼。 这个道理也是正常,宋北云几品他老丁几品要是太客气了反而有些不对劲不是,而且要是换成朝中别的大员,能让这宋北云进门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丁大人好。” 宋北云把鱼肉放在了仆人的手中,双手抱拳客气的说道“丁大人好雅趣,这一手颜体属实漂亮。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强硕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当属一手好字” 丁大人微微抬眼看了看宋北云,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声道“今日来是为何” “今日学生特来感谢丁大人朝堂上仗义执言。” “无需为感,只是职责所在罢了。”老丁听闻此言,面带不悦“若是如此,你便回吧。” 老丁这人吧,怎么说呢宋北云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人性子说不上古怪,但却有些喜怒无常,他哪句话得他喜欢了,他能跟人攀谈一整日,但是要是那句话让他不喜欢了,他当即就能端茶送客。 介于此,宋北云也是清楚,而且上次皇城司缉毒时跟他也有过一次短暂的聊天,大概知道这人是个学术性人才,而且清高的很,如果宋北云只是单纯来感谢,他甚至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 “丁大人,上次你与我探讨过一番三权分立之事,今日除了来感谢大人之外,还有些想法想说与丁大人听。” “哦”老丁眼睛一抬“那便请坐。” 因为是关于法典的讨论,老丁显然是兴致盎然的,两人不知不觉就说了大概有一个来时辰,这其中爆发了好几次争执,但老丁都没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反而气呼呼的回去搬了一整套法典过来与宋北云争论。 “丁大人所思所想的确如暗夜之星,璀璨斐然。但却正像那暗夜之星,遥不可及。”宋北云摇头道“法立于典不假,可典立何处法不及县城,典立于朝堂,如此的法典又有何用” 老丁眉头紧蹙“法典自是立于万民之间,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无不以法典而为之,你又为何说法典无用” “丁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但问无妨” 宋北云轻笑了起来“不知道丁大人口中的万民,是哪里的万民是庐州城的万民是金陵城的万民亦或是临安城的万民” “混淆视听,一派胡言这万民自是天下之万民,不论贵贱、不论深居何处,及宋民则为万民”老丁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若是再是如此,便出去” 宋北云丝毫不在意老丁的愤怒,他反而轻描淡写的说道“丁大人,学生再问你,若是一老农久居山林却不得文字不认其法,该是如何” “天下何处有此等人你莫要胡搅蛮缠。” 宋北云哈哈大笑“丁大人,天下不知魏晋者何止千万,生死不出村者又何止千万国法以达,至于何处自是至于乡中土绅,万民不得文字之解不明其法之意,绅自以口述于民,然至于口述,法何意自是解于绅之口。大人,如此之时,典何立于万民” 老丁眉头紧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动了起来,显然他明白了宋北云话里的意思,这天下太多老百姓不认识字了,这法典想要让他们明白,自然是要有人解释,可是如何解释,这就不是那万民能够的掌控的了。 横的竖的、圆的扁的,都出自于那倒数二层的绅土层级,这法还如何传递下去法典无根,既是空口白牙,言而无信啊。 “你想让本官上书改革” “改革”宋北云摇头“谈何容易,乡绅氏族之力根深蒂固,根植于崇山峻岭、弥漫于江河湖泊,改革丁大人,何以发力况且,宋人多不识字呀,又该如何是好” 老丁背着手也在发愁,他仰起头看向宋北云“你说说,倒是如何” “下官其实也只是个念头,士农工商,商者有才却不允得功名,可泛泛天下间却是遍布于商。既我等无法撼动那盘根错节,为何不另辟蹊径” “哦”老丁眉头一挑“你说来听听。” 宋北云把昨天的新城计划说给了老丁听,昨天跟赵性谈的时候,他淡化了阶级变动,淡化了商人之子能考功名这个部分,而今天他着重的谈了一下关于商人能够考功名这方面的事情。 “以新城为点,逐渐外扩,最终大宋得到了千千万万识文者,这些人熟读经意、明白事理,再返乡时便是有功名者,乡绅不可夺。他们便是那燎原的火、那林中的炬,法典之理由这些人散播出去,以正其法固其典。” 老丁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是你想出来的” “家师早年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让这片土地开明通达、能让世人知意晓礼。丁大人,您觉得如何” “容我三思。” “那学生告退。” “留下吃个饭吧。” “那学生便多有打扰了。” 之后虽然老丁并没有再和宋北云聊这个,但显然这个想法已经在他的心中发了芽,他是个逻辑严密的人,应该是在心里不断探求这种事的可行性。 他当然知道这大宋的弊端在哪里,但就像面前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宋北云所说一般,天底下没有人能挖动那盘根错节千余年的顽疾,即便是皇帝也不行,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行。 但如果按照这宋北云所说的,能不能奏效他其实心中也不明确,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课题,这个课题如果往好了发展,足够他青史留名,可若是结果不好 老丁心中愁,他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莫莫叹了一声“何其难” “丁大人,难啊,当然难。但天底下哪一件事是不难的,是时候有人出来拨弄一下这一潭死水了。否则水死旧了可就得臭了。” 作别老丁,宋北云马不停蹄的去到了工部尚书张大人家中,这张大人刚从工坊那边回来,俩人正好在门口遇上了,同时碰上的还有张清。 “师父”张清屁颠颠的跑到了宋北云面前“您怎么来了” “我找张尚书有些事” “哦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呢。”张清一回头“爹爹,师父找你来了,你可好好招待着” 张尚书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来朝宋北云点了点头,然后宋北云就跟着他一起进入了张府。 “新城计划就是这样,新材料新规划的应用可以节省更多的成本,而且新材料在筑城、水利上也有不可替代的功效。而这新城若是全以新材料建设,工期能缩短到以前的一半,成本也会相应降低。”宋北云摊开纸开始给老张计算了起来“这里分为别墅区和普通住房区,一座新城容纳百万人问题不大,而新城带来的后续就是整个金陵规模扩大了数倍,人口却能翻十数倍,旧城的房价会逐渐降低,到时就可以吸引大量的劳力前来。” 跟老张说新城的时候,就是从劳动力、生产力的方向描述,还有一些关于城市整体规划的描述,对老丁来说非常有趣。 “新城要比旧城更加卫生、更加有秩序,工部也可以赚到大量的人力和钱财,再也不用受制于户部了。” 老张连连点头,因为宋北云把设计图都带来,口说无凭的事展现在图纸上,作为内行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图纸留下,老夫细细琢磨。” “那就不多打扰张大人了。” 宋北云起身就要告辞,而老张抬头问道“你好歹也在这吃顿饭再走,不然清姑娘肯定说是老夫赶你走了,可是头疼” 女儿奴嘛,正常 为了照顾老张的面子,宋北云虽然已经在老丁那吃了一顿饭,但还是在老张这吃了一顿。 出门之后,他扶着柳树吐了半天,强忍着恶心,看了看夜色,发现时间尚早,他火急火燎的冲到了晏殊家里。 晏殊正在家跟媳妇涮火锅,俩人正偷偷摸摸吃牛肉呢,见到宋北云,他立刻站起身招呼道“来来来,吃些。” 宋北云捂着嘴,看着那锅里翻滚的肉片,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呕” 326、二年4月25日 晴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你山一程水一程,从南城到北城,就为了恶心我吗” 晏殊抱着胳膊看着干呕的宋北云,面色不善。 宋北云拽着他往外走“我是真吃不下了,我有事跟你说,你等会再吃。” “不行。” 晏殊用力摇头“你这厮,哪件事不是两三个时辰,等你说完我都死过去了。” 说完,他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娘子,给我装一碗,满满一碗啊。” 不多一会儿,晏殊捧着一个大碗,里头慢慢一碗的菜肉跟宋北云坐在了院子里。 “你看你那样子,都跟猪一样了,可别吃了。” “你管那许多。” “我只是可惜那个翩翩公子了。” 晏殊沉默片刻,然后默默的吃了一块大肥肉“是啊,可惜了。闲话少说,你快些说。” 宋北云也没什么废话,就非常系统的把新城的计划告诉给了晏殊,跟其他人不同,他把这里头的好处坏处都说给了晏殊。就现阶段来看,这件事一定是好处大于坏处的,可以在很大一定程度上扩大内驱力。 钱是不会凭空变多变少的,它是由生产力转化来的,在这不停的转化过程中,许多东西都会逐渐的建立和健全起来。 “这事我在行。”晏殊喝了口油乎乎的肉汤“我会去扇风的,话说你那个一帘春梦还写不写再不写,我腰快顶不住了。” “咋”宋北云吃惊的看着晏殊“你还实操了不成” “那可不,是你说的来源生活高于生活。” “你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宋北云翘起二郎腿“这件事最大的阻力就是你岳父,这个你怎么办” 其实宋北云也知道,晏殊现阶段能有个屁的办法,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虽然岳父护着他,可说到底还是跟宋北云一样人微言轻,往上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只能说不支持他,但也不能反他。”晏殊也是颇为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从六品,比你还低半截。” 宋北云摸着下巴“那我现在大概只要再说动一个人支持,事情就成了” “谁” “太后。” “她她怎的会同意这个” “会同意的。”宋北云昂起下巴“这个我来想法子,其他的,你不用顾忌。反正你这边配合好,在年轻人里发起一场相关的辩论,辩论的内容就是关于农工商是否同为大宋臣民这一项。” “好说。” “现在纸不是便宜么,他们的辩论内容你就叫人整理成册,卖出去。”宋北云轻轻敲打桌面“然后剩下的事,等我从苏州回来再说。” “苏州你去苏州作甚” “太后不是去苏州了么,我得让她点头啊” “色相” “你他娘的大逆不道”宋北云啐了一口“太老,塞牙” “懂。” 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宋北云大清早就启程去往了苏州,而在他赶路的同时,被煽动的老丁和老张各自在家都在盘算着宋北云昨日说的哪件事。 老丁更是一夜未睡在尝试摸索着这条路的可行性,越想越兴奋,虽然这条路也是困难重重,但的确是一条可以抵达的通路,而且如果操作的当,会有不少人支持。 为什么很简单啊,商人的地位在这几年明显提升了,他们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名份,这满朝文武谁在外头没有几个商人朋友呢 有些事就是这样,而考取功名之类的,反正每年名额就那么多,在难度上做文章就好了,难道商人之子还真能对那些书香门第的人造成什么威胁不成 大家都是聪明人,想通透这一点,其实问题真的不大。 而老张那边也仔细琢磨了一番,想到自己在工部已经快三十年了,身边的人起起落落,唯独他一路顺风当上了尚书。这么多年都没有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工部的地位也在六部中垫底,现在也该是为工部争取一些资源的时候了。 想通这一点的老张开始奋笔疾书写起了奏章,满脸坚定。 至于晏殊,他也是起了个大早,趁着休沐召集了一众读书人去了茶楼,大家开始还是讨论一些秦淮风月,但后来渐渐的话题就被刻意的往关于士农工商这个方向引申了。 最后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关于国之子民的大讨论,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双方开始畅所欲言,旁边则有不少人奋笔疾书的记录下他们的一些精彩发言。 晏殊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手中的扇子摇得欢快,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是一个仲裁者。 这个话题是相对敏感的,可偏偏越是敏感就越能引人入胜,小茶楼最后便成了一个论道的地方,就是那种谁也不服谁,输了就回去找救兵,救兵再找救兵,双方混战在一团,从天亮到天黑,甚至惊动了赵性。 “老王,你说这些人,哪来如此好的兴致。”赵性一身文士打扮,手中也捏着一柄扇子“不过要朕我看啊,这等事等过了两日休沐,估计就要摆在朝堂上去了。” “官家,老奴不知” “罢了对了,那宋北云呢前日找了我,今日便没了踪影” “他去苏州了,亲自查看太后的护卫之事。” “也是可怜,一个人想要八面玲珑是真的太难了。”赵性长叹一声“年纪轻轻能做到他这一步,属实不易。” 而这时前头场上一个口才了得的书生开始了一段慷慨陈词的说讲,讲到动情处连赵性都不自禁的拍起了手。 “这人,留意一番,是个人才。” “是。” 而接下来,双方的攻守也是愈演愈烈,若不是晏殊在现场维持秩序,两方人恐怕早就动起了手来。 “握草” 赵性侧过头一看,连忙用扇子遮住脸“走走走太史令在那” 太史令到场,就代表这场争论是要记入史册了,这可是超级大事,要是让他发现了赵性也在场,赵性必然也要跟着一块被写上去,那起居录里可就不好看了。 但刚一转头,却发现赵相就站在不远处,也是穿着一身文士打扮,眉头紧蹙 再细细看来,翰林院差不多全体都到了,三省也来了一堆,还有御史台和大理寺 “哎呀”赵性低着头就要往外钻“快快快,晚了走不脱了快些” 327、二年4月27日 晴 八面玲珑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说的就是这千年古刹,宋北云抵达这里时已经是晚上,这个时间想来那对老鸳鸯正在快活着,所以打扰是不好打扰的,而他也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番。 当说客这件事,总体说来除了繁琐一些,其他倒是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门技术除了面厚心黑、动情晓理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因为这里的事不能公开,所以宋北云是孤身前往,他一路上都听忐忑的,因为从之前的经验来看,他感觉自己跟柯南有的一拼,走到哪事情就要出到哪里,反正大大小小的事都发生了,这俩老鸳鸯可千万别私奔咯。 本以为今天晚上就这么浪费了,没想到大概到了亥时左右,太后居然召见他了 这可是见了鬼了。 已经上床准备休息的宋北云连忙穿好衣服去往了太后所在的禅房,一进去就看到太后半躺在床榻上,身上穿着轻纱,脸上还有红晕,虽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但有一说一看上去还可以。 宋北云在心中默默收回之前说她塞牙的话,总体说来还是挺润的,水份不少来着。 “你这猴子一样的东西匆匆忙忙来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太后说话的声音都跟在宫里时不一样,这女人到底是得爱情的滋润,这才几天的功夫,整个人就焕然一新了,比什么化妆品都好使。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心里惦记太后娘娘的安危,食不能安,寝不能寐。”有事没事,马屁得拍到位“如今见娘娘一切安好,臣心中也就安定了下来。” “呵,你倒是会说话。” 太后慵懒的坐起身,肩膀上的绸衣顺着肩膀滑了下来,露出里头的鸳鸯绣缎双织绿肚兜,成熟女子的风韵哐哐往外喷。 宋北云连忙低下头,眼睛只看着地板,却也是不说话。 “说吧,现如今我手边上好用的人也没几个了,你想要个什么赏赐就张嘴。”太后打心眼里满意宋北云的办事能力,说话语气不自觉的也温柔了许多“还是说嫌官职低了” “都不是娘娘,臣这番来是有门生意想与娘娘商量。” “生意”太后面带不屑“我还需何生意” “娘娘倒不如让王爷一并来聊聊” 宋北云小心的试探一句,他实在是不想跟太后多说话,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娘们太蠢了,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事。 “要他作甚,本太后还做主不得了”太后眉头一簇“你说便是了。” 宋北云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从头解释,但无奈太后这人吧想想也只好硬着头皮开讲了。 他先是给太后梳理了一下现在朝堂上三分的势力,太后的势力已经逐渐站不住脚跟了。原因很简单,清流之辈自然是对丁寺卿有着天然的亲近的。而赵相能给的是充足的政治资源和人脉关系,那外戚有什么钱捞不到钱,政治庇护捞不到政治庇护,被人打压也没人说话,主心骨整日就琢磨着谈恋爱。 这久而久之了,谁还会站太后的队等有朝一日朝堂上再没有外戚一脉时,太后也就该慢慢泡在禁宫之中逐渐枯萎了,安安稳稳当个干巴的老太太。 她到现在根本意识不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整天还沾沾自喜的,也不知道在欢喜什么她难道都没发现,自己那垂帘听政已经名存实亡了么 听到宋北云的分析之后,太后虽然心里也不是非常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总归还是有了一丝警惕。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是发现自己的地位逐渐在模糊,以前许多奏章都是由她来批复,可是如今 “难怪官家那么痛快就让我出宫。”太后冷起一张脸“当真这赵家人都是好算计。” 宋北云哭笑不得这女人到现在还把朝堂斗争想成是后宫一群老娘们的过家家吗这东西不进则退,自己不主动争取,那么资源一定会被别人瓜分干净的,她不但不反省自己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反而怪人家不告诉她 如果往回退二十岁,这个小妹妹一定天真可爱。 “娘娘。”宋北云拱手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若是这新城宣发之事若不能掌控在娘娘手中,娘娘恐怕最终会被挤出朝堂。” “你说的有道理。” 太后被说的有些慌了,不过人家听到这个之后慌张大概是因为要被边缘化,要被夺权。可如果宋北云没猜错,这个傻大姐的慌,是慌张以后再也不能见情郎了。 “来。”太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坐这来细细说明。” “不好吧娘娘。” “你比性儿还要小上两岁,怕个什么” 宋北云叹了口气,坐在了那边,开始给太后讲起了新城的规划和里头的盈利点。 “只要抓住这几个点,娘娘自可高枕” 宋北云说了得有一个时辰,可一回头却发现太后在旁边早就睡了过去。 “操” 小宋暗骂了一声,坐在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就知道会是对牛弹琴,可是却没想到却是能把这牛给弄睡了过去。 现在好了,一个满脸春情衣裳敞开只剩肚兜的太后,一个手足无措的十九岁皇城司使。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赵性哪怕是个深爱着宋北云的基佬都不得不把他流放去雷州或者琼州吃螃蟹了。 “你说说你们这一家人。”宋北云抱着膝盖坐在那,嘴里嘟嘟囔囔的“这不害人么。” 反正最后犹豫了好久,宋北云才不得不把太后给晃醒,而太后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愿意听这些枯燥无味的事,索性打了个哈欠。 “你自行去办好了,要些什么你便是张嘴。出去吧,我乏了。” 宋北云长长的叹了口气,默默的退出了禅房,身心疲惫的他站在春日皎洁的月色下,兀自惆怅。这种感觉就有点像自己精心准备了三个小时的产品报告,但甲方却在报告会上睡了三个小时,不光睡还说梦话。 这就是羞辱是人格上的侮辱。虽然能明白这个蠢货单纯就是继承了家里遗产的二世祖,没有一丁点能耐,但总归心里是有恨的。 行吧,既然她开口让自己去办,那就办给她看。宋北云还睡个屁的睡,连夜以太后的口吻写了几封信,等第二天一早他就又去找到了太后,顺利的拿到了印信,加盖了章。 太后甚至都没有问他要那玩意干什么,甚至还招呼他一起吃早饭 宋北云才不跟这女人一起吃早饭,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盘算着来玩一场大的,哪还有心思去伺候这老娘们。 婉拒太后之后,他心急火燎的把那几封信交给皇城司斥候,让他们快马加鞭把信送到相应的人手中,一刻不得耽误。 太后看到宋北云满脸疲惫的忙上忙下,心中愈发对这个小年轻的喜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她办事了,而那副疲惫之躯看着也是绝对做不得假。 忙完这一切的宋北云,回到自己的小屋连衣服都没换就一头栽倒睡了个天昏地暗。 而那此时此刻的金陵城却已是满城风雨起来,因为官家授意、三省组织、翰林操持的论学马上要开始了。 这可是文化界的大事,毫不夸张的说这次论学的重要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佛教里的拈花论佛也不亚于先秦之时的学道之争。 许多学子都打算在这次论学上好好的来上一把,而晏殊作为主办方之一,心中虽是痒痒但却还是恪尽职守的在操作这次论学的章程。 就如宋北云所说,天下读书人并非全都是庸才也并非全都只有一种学说。 王家半倒台之后,在没有衍圣之说的大宋,如今显然是隐约出现了百家争鸣的苗头。 多年的战乱、世道的纷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过大儒和大能了,这就导致读书人读的东西越来越杂,想法也越来越多。 赵相认为若是朝廷不好好把控一下这些学子的想法,未来许是会弄出大祸。所以他便主张办一次学会,好好摸摸这天下学子的心。 前几日的茶楼论道,赵相就在那里,虽然从一个读书人的角度来说,他听的大呼过瘾。但从一朝只相的角度来说,这可是不妙,因是那种草台班子论道是无法论出个输赢的,而那些人里头不乏有些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 这个必须要管但大宋自立国之初便宠爱读书人,更不用说因言获罪的先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办一场比赛,这场比赛的输赢虽然无法定下天下大同,但却可以定下一个高下胜负。 而从那日的讨论来看,这帮读书人之中不光有孔孟的“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还有“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还有“法之卫意,在乎君政,政之所为,在乎一道”。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反正那日之后太史令涕泪横流,仰天长笑,别人问起也只是说了一句“老怀欣慰”。 赵相其实心中也振奋,但他是相国嘛,所以能干的事,就是想尽办法让儒家能胜一头,其他总归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即便是不能胜,至少有一点那就是那些个歪门邪道之风不可长。 328、二年4月28日 晴 旷古烁今百家争 “唯儒正统啊官家这个口子开不得,开不得啊” 下头满头银发的学官被人搀扶着伏在金銮殿前,失声痛哭。 昨日听闻朝廷要开百家论坛之后,这些老学究就再也坐不住了,可其中独独少了文圣公,文圣公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上殿哭诉。 而面对这么一群走路都打摆子的老头,赵性其实是没什么好办法的,他们地位崇高,在许多人心中就是一座高山。 可是如今高山似是要崩塌了。 他们指望着朝堂上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但周遭鸦雀无声,大家谁都不说话。 他们看向赵相,赵相侧过头,因为赵相不是儒家的,他是纵横家 他们看向丁大人,丁大人当成没看到,因为丁大人不是儒家的,他是法家 他们看向太傅周公,周公低着头不说话,因为周公不是儒家的,他是阴阳家 他们看向工部尚书张大人,张大人顾左右而无视之,因为张大人不是儒家的,他是杂家 倒是御史台的台长,那个被宋北云偷了家的御史大夫是儒家的,他走上前一步张开嘴说了几句,然后却也无声无息了。 “唯儒正统啊官家若无正统,天下如何归心那契丹人都知要扣下衍圣公以为正统,官家” 赵性挠着头,听到这句话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宋北云的那句话“你妈的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拿你妈去换吗”。 然后越想越气一拍龙案,愤然起身“够了” 赵性满脸戾气“朕何时说过要废黜儒术朕为何开这个论道之会不就是为了堵着天下悠悠之口儒家若是真有才学,道场上见真章” 一句话让人说的哑口无言,下头的学究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天下纷乱百年了,从唐末乱世到五代十国到大周灭佛再到宋辽对立,天下已经好些年没有好好治学了,读书人学着学着就学杂了,那些个学杂了的读书人,不小心就当了大官。 看看这满朝文武吧看看他们吧,孔圣若是在天有灵,定是恨不得一道神雷劈散了这些人的心肝脾肺 不对神雷那也不是儒家的,那是道家的。 天下第一论道大会定于下月十五日举行,这一点已经雷打不动了。 当日,宋北云从苏州回来,正在吃饭时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嘴张得老大,汤饭从嘴里哗哗的往外流。 “意外么” 蹭饭来的晏殊吃了一口小宋从苏州带来的特产吃食,看着满脸震惊到失神的宋北云,笑道“我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咱们好像玩大了。” 何止是玩大了宋北云好不容易回过神,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我” “风云际会,听说辽国也派人来论道了,说是以正统之礼来的。金国估计也要来,金国早先就说不能任由大宋这些非道者欺辱儒术,不过好像路途遥远,可能赶不上。” 这个消息当真的是劲爆的这是三家夺统啊 三家夺统的概念是什么那就是他们只要参与了这正统之争,不管未来三家打成什么样了,都只能算是“内战”。 “我的妈耶”宋北云用力揉着脸“夺统啊我的天。” “嗯。”晏殊点头道“现在大宋的读书人都炸了锅,什么辽国金国,就是百家争第一了。” 旁边的妙言突然嗤笑起来,笑完后她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是我们在带着时代往前跑,没想到到最后我们只不过是时代脚底下的一颗螺丝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宋北云摊开手“怎么就突然百家争鸣了” “其实不是突然。”晏殊轻轻摇头“你这厮不读书也不跟读书人沟通,你是有所不知。” “就你会读书就你读书厉害” “别急啊,你急什么”晏殊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之前便已是有苗头,山东孔家被辽国所占,辽国上下定尊儒术,而金国也是汉服儒语。可偏偏这大宋的文圣公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士林之中不服者众,前些日子又是轰然倒台,文圣公闭门谢客,士林领袖便成了我那岳丈。” “然后呢” “我岳丈,纵横家。” “噗”宋北云一口茶喷了出去“当真啊你” “那还能有假” 宋北云笑出了声音来,一个纵横家当了儒家的老大,那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很快,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奇点,那就是如果在他原本所知道的历史中,宋代是从程颢的理学开始,社会从开放转为闭塞,最终到朱熹为止形成了程朱理学影响了宋明两朝,甚至延续到了清代。 那么在这个奇点的宇宙,是不是就是因为地理为止的提前变化而导致理学还没能兴起就彻底报废了并且在冥冥之中使历史周期性现象再度复苏,也就是说在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新一轮的百家争鸣开始了 就像小冰川提前一样,新的百家争鸣也提前到到来了 对于这个宋北云没有研究,他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坚定的认为如果生产力足够,百家争鸣绝对不是坏事 “还有这种事,有趣。”宋北云想通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事啊好事,我们也算见证了历史。” “你为何说是好事若无儒术,朝堂不稳的。”晏殊摇头道“官家是任性,我岳丈嘴上说还是要提振一下儒术,但暗戳戳的却派了他的学生去论道。” “没事啊。”宋北云摆手道“不会有问题的,天下哪有说学术让朝堂不稳的,都是大刀和黍米才能让朝堂不稳,他们争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没必要搀和。对了,新城的事如何说” “朝堂上似是有风声了,不过想来还是没起太大的风浪。” “不急。”宋北云摇头“让箭飞一会儿。”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是一出好戏。 这文化之争,其实并不像战场上那样的锋芒毕现,但却也是尸山血海的。它不一定能赢地、赢钱,它赢的是一个名。 这个名非常重要,但因为历史的耦合性,它其实存在一种正名的,就像清朝同样是可以被定为正统的,儒家在这个阶段有其独特的优越性,那是因为这个时候轮子还是方的。 小宋现在干的事,就是在把这历史的车轮给车圆咯,一旦轮子圆了,其实儒家的重要性就会退到二线,但它当然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因为儒家的思想可以增加民族间的粘合度。 虽然不管是方轮子还是圆轮子,历史的车轮说碾人就碾人,但圆轮子可比方轮子快多了。 到时候多来几匹马拉着这辆车,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法家、儒家、杂家、墨家等等,其实都是非常优秀的,迟早会有个大佬把他们去芜存菁,让杂种马变成汗血宝马的。 但这个可能宋北云看不到了,毕竟现在轮子还是方的呢 “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宋北云举起杯“干杯” 几个杯子碰在了一起,而俏俏则笑盈盈的用一支铅笔将这个画面画在了小本子上。 当天下午,工坊在排查之后重新开张,新的仓库选在了远离人群的山脚下,并雇了二十个人和十条狗一起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花钱如流水的工坊再次轰隆隆启动,而同时启动的还有五十座水泥窑。 他们争他们的正统,宋北云搞宋北云的工业,大家谁都别惹谁,工业等级上去了才好定下发展基调,不然穷主义可是站不住脚跟的。 而同时,就在水泥窑的烟火冒出来的那一刻,远在广西的定国公和福王爷也胜利会师了。 福王爷不知宋北云已经回去了,但跟定国公聊到说宋北云回去砸御史台之后,福王沉默许久,然后突然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 “这厮有趣的很,只是可惜我家那女儿”定国公摇头道“想来应是如胶似漆了。” 福王爷脸色骤变,但却没能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定国公的肩膀“儿孙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怕就怕这战之后,回去便当了外祖” 福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一只手捏拳捏得吱吱作响“定然不会,否则就扒了他的狗皮” “对了,王爷。那厮留了一封信给您。”定国公把宋北云的信递给福王“属下想来,应是请教兵法吧。” “不会,那厮心不在焉带兵打仗,他定然是出一些馊主意。” 而打开之后,里头倒没说什么,只是有一张精细到让人发指的地图,还有一份关于黑火药的精细配方和工序内容,以及多少重量能干什么都写得明明白白。 “呵到底是王爷的徒弟,心里就是向着你。”定国公看完之后酸溜溜的说道“您看,我就什么都没有。” 福王摇头道“那你可就胡说了,他可是给了你十几万人。” 329、二年5月4日 晴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好慢啊” 左小姐站在施工队的后边当监工,但她看着那些人慢腾腾的挖山、慢腾腾的清理荒地,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今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起来哦。”左柔插着腰,脸上全是焦急“你都不着急吗” “急” 宋北云坐在旁边吃馒头,他当完说客之后,又一次把重心放在了工坊上面,每天都是风尘仆仆的,而这风尘仆仆却显然没有带来什么直观的好处。 “对啊,这些日子你一事无成的,你都不急吗” 宋北云扬起手上的馒头,对着左柔问道“这是什么” “你真以为我傻吗” 左小姐冲上去锁住宋北云的喉,气势汹汹的说“我掐死你” “你放手放手”小宋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害臊。” “哼” 宋北云见她放了手,拍了拍身上的馒头渣,继续扬起那个馒头说道“你都知道这是什么对吧,那你知道这个便宜的东西后头是什么吗麦子对吧,都知道是麦子,可是你知道这麦子要经过几道工序变成这个东西吗不知道了吧。” 小宋嘿嘿笑着“播种、除草、收获、脱壳、粉碎、研磨、和面、发酵、分割、上蒸笼。这么复杂,其中牵扯到一整条产业链,弄出来的东西却只是你手中那两文钱三个的物件。” 左柔眨巴着迷茫的小眼神“真的呀” “当然真的呀。”宋北云笑着说“所以你看,你吃的这个玩意,其实是从去年春天开始折腾的,你这东西不能光看结果呀。好比说,你吃十碗饭能吃饱,那你说你以后前九碗都不吃了,直接吃第十碗能不能行” “那自是不行啊”左柔摇头“那不就只吃了一碗吗” “对啊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小宋其实看上去对左小姐最凶,其实对她也是最有耐心的,她的确没有那么聪明,但左小姐大概是全天下最无条件相信小宋的人了,就看她干的那些傻事就知道了,即使是俏俏也会好好想想小宋为什么要自己干这个,但左小姐不会想的,让她干她就会欢欣鼓舞的去干。 所以当这个小笨蛋出现了疑问的时候,通常都是小宋同志在旁边给她做解答,换个角度来说的话,左小姐为了小宋同志已经彻底抛弃了主动思考能力,这一点还是很值得对她耐心一点的。 “可是你看人家玉生哥都已是六品舍人了,晏殊眼看也要提从五品参政上朝堂了,你看看你你为何就是不升呢” 来了来了,女朋友灵魂三问之“你看看人家”,这简直是一道哲学题,至今小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归纳起来大概就是“为什么跟你一块的人都发达了,你怎么还这个德行”的意思。 “你懂啥你懂,我卡bug呢。”宋北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正六品是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品阶,既有大人的面子又不需要大人的里子,我能跟上头人说话还要被下头人尊敬,从五品虚职朝官和正六品实职京官,有点脑子都知道怎么选。你看看金陵城里是五品官多还是正六品官多就知道了。” 左柔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像宋北云说的那样,这五品官居然要多过正六品的官,因这正六品通常都是实职官衔,所以一部衙门顶多两个正六品顶了天,但从五品却是个典型的虚职官,一部衙门里有个七八人都不足为奇。 “养老官到从五品封顶,只要朝廷看你觉得差不多没啥能耐了,就会从正六品提到从五品养老。晏殊特殊就特殊在,他有个好老丈人,提了从五品之后还是统领皇城司,而我从正职变成副职,皇城司从六品衙门提到五品衙门,这是给自己巩固地位呢。” “那你不气啊” “我气他干啥啊”宋北云连连摆手“我对自己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挑细选之后就绝对一点都不怀疑。什么猜忌、嫉妒都不存在,他就是当了宰相也得叫我一声叔爷爷,谁会跟孙子勾心斗角呢。” 左小姐特别喜欢跟宋北云聊天,从小就喜欢,因为周围人没谁能吃得消她那十万个为什么,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问上几句也就烦了,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但别人耐烦不耐烦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这么多人,唯独面前这个狗东西,虽然又凶又色,但也只有他一个不管问了多蠢的问题,他都会耐着性子去说,虽然有时凶一点,但他凶没关系,打一顿就好了,反正他也不还手,顶多被他摸摸,但那又能算什么事呢。 “这边的事你要多盯着点。”小宋嘱咐道“我也没空老是陪你往工地跑,下次就只能你跟巧云姐过来了,到时我再叫几个好手保护你们一下,有些事你得自己琢磨着去办,实在办不来了再找我,你也不会被人欺负是吧。” 欺负左柔那真是开玩笑呢,国公家的女儿,老爹是禁军大统领、枢密使兼帝国大元帅,全城但凡是穿盔甲的有一个算一个,见着她都要叫一声小姐,欺负她房顶都给掀了去。 “对了,前段时间跟赵性聊天,他说等你成亲的时候就把你郡主的封号给落实了。” “那你什么时候娶。”左柔很下意识的回道“那我跟金铃儿你只能娶一个的,哪能让你两个都要的。” “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了你别开玩笑好不好,吓到兄弟了。” 话虽这样说,但看到左柔手中已经提着鹅卵石过来了,他连忙起身“你说归说,不带动手的” 左柔哪里理他这个,提着石头就杀到了面前“你再给我说一句。” “小孩子才去选,我全部要”宋北云五指成爪,一脸狰狞“一个都不能放过” 看着自家小姐把宋北云追得满山头乱窜,巧云也是笑出了声来,这个画面已经看了有几年了,那坏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惹小姐生气,而小姐却也总是没骨气,即使再生气过了一会儿就会恢复如初。 “巧云姐,快来帮我追他我追不上了”左柔气喘吁吁的停在巧云身边“快快快不然他又得跑了。” 而另一边,最新一炉的焦炭已经停了火,正在等待出炉,而这一次工匠们就是按照宋北云的要求重新设计的炉膛,之前的爆炸原因,按宋北云的话来说就是炉内压力不够导致空气回流,这次新炉膛减少了炉膛容积,将原本的大炉隔离成了数个小炉,受热的同时也从不同的导气孔出气。 等到窑炉冷却到差不多之后,上头就有人开始往窑炉顶上的注水口开始倒水,一边倒一边将里头的冒着白色蒸汽的焦炭往外拉。 等焦炭完全冷却之后,一名大匠和几个研发部的年轻人凑了过来取出几颗放在地上仔细的观察了起来,只见这焦炭呈银灰色,具光泽,质硬而多孔,但是入手很轻并无石块的质感并可以用油灯轻松点燃,点燃之后的焦炭只是泛红却无烟雾与明火,众人一见立刻无比的雀跃了起来。 “成了” 这一句成了,所有的工匠都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整个工坊都喧闹了起来。 这种欢快一直持续到了宋北云到来,他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连忙去到了窑炉边,发现还真的是跟自己印象中的焦炭相差无几,宋北云在不同的窑斗上都取了些样,在旁边进行了多次的点燃试验,最后试验结果证明的确是上好的焦炭。 这一次,连续不顺的宋北云终于顺气了一回,他叉着腰站起身,满脸亢奋的喊道“焦炭组,全体每人五十贯奖励大匠一百贯” 焦炭组所有工匠嗡的一下就炸开了,那场面叫一个笑的开心,而宋北云其实比他们还开心,这东西一出来,这成就感甚至要比升官发财还让人爽快,而这个东西的出现也正代表着宋氏工业帝国走向了一个全新了领域 今日足够载入史册 “都记下来没有”宋北云走到研发人员身边“工序、窑温、技术要点。” “记下来了。” “辛苦你们了,这些东西务必保密,此可为国之重器。”宋北云大手一挥“你们也可领五十贯奖励” 看到焦炭组出成果,其他小组的人那自然是眼红的很,心里不免恼怒,私下里都开始悄悄讨论该怎么杀杀焦炭组的威风。 不过这事实在不好办,因为宋北云之前就说了,一切以成果说话,只要出了成果,一切都好办,而如果出不来成果,一切都免谈。 这让这些匠人心中憋气,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们所属的研发人员可就不高兴了,学着宋北云的样子各自在各自的小组里开起了内部会议。 “这被人比下去的滋味,我可吃不住。” 一个负责冶炼方面的研发人员气愤的说道“你们就甘心这么被人比下去” 330、二年5月22日 晴 凿开混沌得乌金 小满之后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但比天气炎热的则是这金陵城中读书人的氛围。 在朝廷说要开始论道之后,城中的书局突然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的涌现了出来,书局中出的拓书价格便宜而且更新极快,通常每日清晨就会有一大批新的拓印书被孩童们拿在手中贩卖,每每花上两三文钱就能买上一份拿在手中看看昨日金陵城中有何趣闻。 当然,趣闻都只是那些个稍认些字的闲汉爱看的东西,那些个读书人往往都会在上头找一些有意思的文章读上一读,这段时间的热点就是关于这百家大战的事情,而这拓书上通常也会根据昨日某个论题展开长篇大论。许多文人的文章被刊登在上头,东西么无外乎就是互相骂来骂去的,而且多用笔名,也不知是谁与谁骂得热火朝天,但往往都是一片混战,众人看得热闹也看得舒适。 其中风头最劲者为一笔名为鲁树人的文人,他骂得最是畅快淋漓,也不见他站在哪头,只是逮着谁便骂谁,今日骂了儒家,明日便骂法家,法家刚骂完便说那墨家不学无术,还没等墨家反击,他又开始说那纵横家徒有其表。 言而总之,这人就是为了骂而骂着,无数学士被他骂得暴跳如雷,连夜奋笔怒斥荒谬,其中反击最凶的便是一名为朗外青衫的纵横家,笔锋老道、见解独特,唯独他才能时而将那鲁树人说得仓促应对。 “岂有此理”赵相拿着一份拓书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说什么纵横家名存实亡,说什么战场之上求不得,纵横之术便是如同那孩童骗术,贻笑大方。岂有此理” “岳丈不至于。”晏殊在旁边提着笔“您那胸襟何至于跟这等无名之辈多费口舌。” “你在写何物” “哦”晏殊拿起自己的文章“我在写金陵城三日游的游记,哪家的馒头最带劲,谁家的风月最迷人。” “你胡闹怎可写这般靡靡之物,我知你心中有沟壑,来随我一起口诛笔伐” 晏殊怪怪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近走火入魔的岳丈,他这些日子都不跟同僚出去联谊了,整日就窝在家中跟那个狗东西鲁树人对喷。 别人不知道,他晏殊还能不知道这鲁树人是谁么看他骂人那风格,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个整日泡在煤窑中的狗写出来的作死文章。 这家伙不光喷学说,还喷人今日说那朗外青衫“惺惺丑态,虽丑态本没有什么丢人。然丑态蒙公直之皮,这才令人闻之欲呕。”然后还有喷一个名为柳半夏的儒学者说“浅显粗俗,长此以往,恐将与青衫梦田,归于一丘”。 青衫就是朗外青衫也就是赵相,而那梦田则是翰林中以为饱学之士,也是儒家之士。 就问气人不气人吧,赵相暴跳如雷也是有道理的,就连晏殊看了几眼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那狗东西通篇没有一个脏字,可是却骂得人三尸暴跳。 晏殊其实也有写,但他大多写的美食传记、风月笔记,人家斗火之凶,唯独他的版面下一片“好人一生平安”。 他其实不是不想写,但是真的不好下手,他是学儒学的,但骨子里却是浪漫主义者,力挺儒学吧他学艺不精,所以只好走浪漫主义的小布尔乔亚路线,大家吃吃玩玩便当无事发生。 但赵相不同了,如此骂战的话,他其实算是过足了瘾,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他,这些日子以来基本上就跟那个鲁树人给卯上了,其他人骂人没有他够劲儿,但好像那个鲁树人却好像并不是专门骂他一个,都是在骂人家的时候捎带手骂他一通。 这中年男人的矫情病犯了之后,赵相可以说是寝食难安,几次想通过皇城司去查查这个狗王八到底是个何方神圣,气急败坏之时还说要把他给关进皇城司的黑狱中。 不过除了这些主流骂战之外,其实还有一批女流之辈也在暗戳戳的崛起,她们之间很少谈论百家之战,却是在八卦这个版块上大放异彩。 当然,互相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比如鄙视链的最高级就是一个名叫铃花儿的,她不但能写得一手好词,更是能把京城中的望族公子如数家珍,一个个的拎出来数落。 说什么左家公子太过阴柔、什么黄家公子贪财好色、刘家公子气小量狭,反正就是隐约成为了金陵城中的婚配指南,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都得靠她的点评来考虑是否要跟那些个公子有交集。 更夸张的是就连风月场的女孩子都把她奉为圭臬,而现如今金陵城中名声最臭的就是已经久久无声息的皇城司使宋北云。 他都不怎么露面了,江湖上却仍然存在他的风评,什么色中饿鬼、什么酒醉无醒、什么烂赌无赖、什么仗势欺人,恨不得就是那种去喝个花酒都得把陪酒姑娘打得浑身瘀伤的混账王八蛋。 在这个风评之下,宋北云基本上就被金陵城的姑娘在心中画了个x,就连秦淮河上的画舫都恨不得贴出一个“宋北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其他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听见他的名字都能直接关门回房,哪怕是他的下属都尽可能的不让他去家里,免得看到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妻子。 而编撰这一切的人,大家却从来不知她到底是谁,为何能知道如此多的秘闻,坊间更是有无数人的悬赏这个叫铃花儿的女子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让人很奇怪的是那被黑的最惨的皇城司使宋北云却从来没有出面澄清过,仿佛一切都是既定事实一般。 “他敢” 金铃儿坐在床榻上晃着脚丫子“怎么他还想去勾搭人家小丫头还想去青楼死了这条心” 左柔坐在他对面,咔嚓咔嚓的吃着一块宋北云用窑炉余温烤出来的甜饼也没把金铃儿的话放在心上,她不认为区区几张纸就能让臭狗屎宋北云回头是岸。 也许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金铃儿这段时间对小宋管得格外严,哪怕他现在基本吃睡都在工坊,金铃儿都没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明日我再写一段,就写宋北云霸占民女的事。”金铃儿认真的说道“对,霸占ren妻就把本有婚约的女子,占为己有,强迫人家悔婚。” 左柔突然昂起头“啊” “跟你没关系。” “哦” 而此刻的宋北云,在夏日的炼钢炉旁大汗淋漓,旁边有个伙计递给他一壶水,他仰起头就一饮而尽。 “主家,这些日子我见你都不着家,这也太辛苦了。” “回家更辛苦。”宋北云抹了一把嘴“你还小,你不懂。” “主家我孩子都四岁了,不小了。”那个伙计讪笑起来“主家,前几日听闻你带大匠他们去青楼被赶了出来” 宋北云斜着脑袋,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人言可畏啊” “那主家为何不为自己辩驳几句” “辩驳我傻了我去辩驳。”宋北云连连摇头,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你别问了,好好干活。这世恶道险,人心叵测啊” 说话间,新的一炉钢水从锅中被倒了出来,刹那间火花飞溅热浪奔腾,宋北云连忙起身来到出钢的口子那边,看着模具中的钢水慢慢凝固,表情凝重的很。 这是第三十三锅了,有了焦炭之后,的确能够制造出品相极好的精钢,但却因为其材料的配比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导致这钢不是脆了就是软了,根本就达不到铸造炮管的工艺要求。 模具渐渐冷却,匠人们开始七手八脚的脱模,但脱下之后这炮体上却是有着明显的裂纹,这显然又是一锅不合格的钢材。 宋北云有些丧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面前滑膛炮炮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这工业之路荆棘重重,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困难,在完全没有配方的情况下开始的炼钢之路,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要知道这还只是工艺难度最低的滑膛炮,往后还有线膛炮,再往后就是铸造强度和工艺难度更高的枪管,之后更是还有水冷机枪、风冷机枪和突突突冒蓝火的加特林以及加长枪管的狙击枪。 光学组已经成功研发出了四倍左右的精准望远镜,并且正在挑战十倍镜,但如今却是完全无法投入实战。 “好难呀” “能比女性公敌这个称呼还难” 听到妙言的声音,宋北云起身,张开手“要抱抱。” “去去去,一身臭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妙言还是走上前拿出手绢给他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灰擦了个干净。 “早点休息吧,不急这么一时半会。” “这一个月啊。”宋北云接过妙言拿来的冰凉井水一饮而尽“我是啥也没干成啊我给穿越者丢脸了。” “我倒觉得是挺争光的。”妙言笑着说道“焦炭、玻璃、高炉炼钢、水锤水锻、玻璃、水泥,其实东西还是挺多的,你只是全心全意在炮管上而已。” 宋北云听到这些,心理压力顿时小了下去。 “对了,我来找你是跟你说。”妙言轻笑一声“账上剩下不到五十万贯了,你再这么花下去,七月份就要断粮了。” 宋北云听到这些,血压顿时就升了上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31、二年5月23日 晴 有城名紫禁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 赵性指着宋北云笑得气都快断了,他都没想到只是一个月不见,这宋北云就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白皮俏面小郎君变成了这么一个黢黑爆皮的下里巴人。 官服穿在他身上就如穿在一只猴身上,样子滑稽且唐突。不过比之一月之前,他的臂围明显暴涨了一圈,胸脯那边也出现了疙瘩肉的痕迹,看得瘦弱的赵性十分羡慕。 “来来来,让朕摸摸。” “不行”宋北云捂住胸口“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男人你也摸” “朕瞧你这些日子怎的黑壮成如此模样”赵性好奇的打量着宋北云“有何秘法” “秘法秘法就是整天下坑挖土、下地打桩、下矿打铁、下棚推磨,还能有什么秘法”宋北云张开手“来来来,你瞧瞧。” 赵性看到他的手,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拿笔的手如今上头却是布满了老茧和水泡,有铁水溅的有木头摩的也有玻璃碴子给割的,反正上下是没有一块好肉。 “怎的成这副样子” “没事,金铃儿喜欢。” 赵性反应了片刻,眉头紧蹙,顿生不悦“不许轻薄公主” “公什么主啊,你家公主都把我在外头骂臭了,我去青楼人家都不接待,我不找她我找谁”宋北云往上书房的台阶上这么一坐“你说我冤不冤吧。” “啊那你是说,那拓书中的铃花儿就是金铃儿” “你看那名字,你还反应不过来吗” “那朗中青衫是谁” “不知道。”宋北云摇头道“你叫什么” “朕朕不好意思说。”赵性咳嗽两声,正色道“你可知那个专写风月的此道曾几何是谁朕觉得此人风趣幽默又轻车熟路,是个人才。” “晏殊。” “居然是他。”赵性眼珠子转了几圈“他好会玩哦” “别废话了,我那边快断粮了,现在该你上了。”宋北云起身“你要在官报上发布一条消息,无外其他就是公开征集新皇宫之名。” “为何” “为何你发了这个,我才好开始炒房啊,你只有让这消息落了地,大家伙才肯相信这确有其事,才会开始去考虑其中的内涵。” 虽然现在那种拓书很多,但能够称之为报的只有朝廷一家,皇城根下的告示写的清楚,若是有人仿造官报,斩立决。 而官报从不参与任何八卦的讨论,上面只刊登了一些国家当前正在处理的事务和各省各路所突发的状况,比如平叛进度、比如治理河道。 许多人认为这官报极好,足不出户便可了解天下之大事,而这官报还有一个特别的职能,那就是管理其他所有的拓书,如果有些拓书上的言论伤风败俗、妖言惑众了,官报第二日就会点上它的名,这个拓报就会被封禁掉,再也不许露面了。 至于为什么可控,因为很简单啊,所有的高速印刷机都掌握在宋氏工坊手中,其他人想仿制不管是成书质量还是速度效率都远远不如,甚至连那种低价纸张他们都造不出来,谈什么仿制 更何况速干油墨的技术和配方是绝密也同时是最大的防伪特征,其他的印刷油墨出来的文字模糊,粘墨、溅墨和飞墨情况极严重,而高速印刷机不光印刷速度快,而且因为更先进的油墨关系,印刷效果非常好,还有一种特别的墨香,这可不是别家能仿造的。 虽说这一行并不赚钱,甚至还会小亏一些,但宋北云并不在意,因为往后这东西的重要程度,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能精准洞悉呢。 当然了,宋北云也只是管印刷,并不管内容。内容都是他们那些百家自己掌握,一千字十个铜钱,看似便宜,但其实仔细核算起来并不是谁都能有钱疯狂印刷的。 这里头也有个例外,那就是官报。官报现在由司命司新成立的一个部门掌控,这个部门名叫司礼监 司礼监不管其他的事情,只管官报的编辑和宣发,在每日早朝之后会把一些可以让百姓知道的事情刊登在上头,文武百官也都会买上一份来当做备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政策。就连赵相都夸奖这个司礼监办的好,这官报之职能的确让人耳目一新并且受益不浅。 现在司礼监的执笔太监就是小鱼,因为他是太监里为数不多认字的,而且办事细心严谨,又跟宋北云关系极好,所以这个职位基本上就是非他莫属。 而之所以说官报是例外,正是因为工坊中这个部分其实是司礼监和宋北云共同掌握,宋北云掌管运营权、司礼监掌管发行权,如今正有一批非宦官的落地书生在工坊中的新部门中接受培训,就是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文字处理者,而这些人都是隶属于司礼监的外部雇员,也算是吃的皇家饭。 只是这种看似很合理的互相监督模式,其中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那就是司礼监的头子是小鱼啊那个宋北云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小鱼啊 换句话说就是明面上虽然宋北云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但实际上不管是皇城司还是印刷局都还是在他的把控之中,这才是最令人惊奇的地方。 当天的官报出来之后,除了日常的政务汇报和各地情况之外,还在一个独立的版面中仔细阐述了一番关于新宫殿的论述,大义就是朝廷打算新建一个皇宫来替代这原本只是藩王府邸的皇宫,以正大宋之名。 这一条消息嘛,其实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都没有太大的反对,毕竟现在这个所谓的“皇宫”实在有点不像个样子,泱泱大国连个像样的皇宫都没有,这哪里说的过去呢再加上赵性这个皇帝到现在为止其实干的还算可以,至少百姓的生活是有一定保障的,跟过去一比有了明显的提升,那些苛捐杂税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比以往呈逐年递减的状态,总体来说百姓满意度还不错。 所以再造一个皇宫什么的,哪怕是街上的挑夫聊起来时都会嘀咕上一句“该造,现在的丑”。 那么这个算是取得了绝大部分人的谅解,而真正让大家有意思的就是下面那一条给皇宫命名。 这是个什么概念给皇宫命名啊,这是何等的荣耀而且官报上还说了,若是命名被采纳,不光有一百贯的奖励还能有一次参加朝堂议事的面圣体验机会。 不过这个起名也不是瞎来就行的,要有寓意、有典故、有想法还要好听。 等到官报发下去之后,不少人闲来无事与好友闲聊时候就会搭上一句这个话题,许多新宫殿的名字在当天下午就纷至沓来。 但这些名字明摆着都不堪入目,什么奇怪的宫都来了,知道的晓得这是皇宫在面向坊间征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师府要修新庙了呢。 但这个重要么一点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则是明日关于新城的第一轮宣发 征求皇宫名只是个噱头,让大家心里都明白,朝廷是真的要开始建新皇宫了,那么之前传说中的新城也几乎是坐实了。 但现在却还没有确切的政策,大家还在观望。不过对于这一点宋北云早就想到了,明日他就要开始第一轮宣发并且开启第一轮预购,不过这一轮预购他并不指望能卖的多好,这与其说是预购不如说是内购,都是一圈熟人在那等着。 但没办法,这东西新鲜的很,很多人要等到真实的消息出来才会出手,而第一批人的资金大概也够宋北云撑一阵子了,等这阵子过去,他的第一批商业产品开始覆盖市场了,缺钱的情况自然也就能得到缓解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马太效应的,只有等到手中的资本足够多时,它才能生出更多的崽。 “以前啊,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风起云涌,那会儿整天就想着混吃等死,现在我深切的感觉到天下大势的可怕。”宋北云仰头对送稿子来的晏殊说道“拉它,就是蚍蜉撼树。挡它,就是螳臂当车。只能顺势而为,站在这车上登高望远。” “是啊,世道之下,我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你可不一样。”晏殊低着头看着宋北云“我觉得你应是那弄潮的人,天下大势如今变成这般,你功不可没。” “没有吧” “自信一些。”晏殊点头道“真的有。” 晏殊不知该怎么形容,但宋北云这人真的很厉害,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苟且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斗智斗勇,但与谁斗智斗勇其实根本就没人,他在自己与自己斗智斗勇,斗了半晌下来,成功便成了侥幸,只能感叹一句“时运”罢了。 但不管多少人跟宋北云说,他都仍然改不掉这个臭毛病,干了许多但说起来时却总是垂头丧气一副时不待我之面貌。 看着让人生气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官报、拓书之术,晏殊绝对真的是神术,天下间很少有某些事能让所有人都喜闻乐见,但偏偏这个做到了。 他仔细琢磨过宋北云弄出来的这个“报刊”制度,真的是有趣至极的。首先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让学风变得更好,因为一旦不好就会引来别家的恶评。 那报刊上的名人,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各种学术之大成者,别的不说就光说晏殊那老岳丈,堂堂一国之相,如今为了能在骂战中赢上一头已经开始在业余时间里重修学术了,还与同门、弟子开堂宣讲,乐此不疲。 这不光士林喜闻乐见,百姓也喜闻乐见,这拓书上的风月妙笔、细碎赘言,其实都是他们欢乐的源泉,甚至还催生出了一个专门的行业叫讲书人。 这些人就是专门走街串巷给那些百姓讲解这报上的东西来换些赏钱,每每路过哪个巷子都会听见一阵阵笑声。 那士子欢喜、百姓欢喜,其他人欢喜吗当然也是欢喜的,朝堂可由此掌控金陵城的动向,对政令的风评以及其他人的想法,一改往日闷头办事的风格,效率和方向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而学术界更是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简单说就是给这百家之争,争的是什么拿出了一个指导意见。大家再也不是说小范围的讨论了,每个人都能出来说上几句。人多了,自然有些东西就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心。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是春。现在大家都不用在虚伪的披着儒家的皮行走江湖,每个学说都把自己核心的东西掏出来想要证明一番。 输赢当然重要,而输赢之外的则是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的一种态度,兼容并济方能长治久安。 看,这就是宋北云的能耐。太阳都不一定能让天下人都喜欢,他却能。 不过也不是他本人啦,晏殊一想到他的恶名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声来。现在的小宋可以说是妇女之敌,走在路上哪怕碰到个垂髫黄口的小丫头,家人都会匆忙的把她带走,生怕宋北云看上了 可想而知他现在混得有多么糟糕,而这种明显造谣诋毁的行为,本来是根本不可发表出来,但晏殊怎么可能不知这东西是谁发的呢谁又能管得住那个女子呢 算起来吧,这宋北云也是种瓜得瓜了,一个好好的风流种子就这样被锁在了罐子里,谁让他下体不老实呢。 “你再看着我笑,我就把你扔到炉膛里去祭炉神。”宋北云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正在发笑的晏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如今都成这个名声了,还能如何啊” “滚滚滚” 宋北云啐了一口,而晏殊继续说道“对了,我是要来给你个消息,我岳丈打算将你推荐你去临川调查白莲起义之事,你做好准备,可能就在这几日。” “你岳丈可真是会找人”宋北云啐了一口“那我的笔名得暂时封存一阵,就说明日开始回老家省亲,择日再战。” “那我岳丈会以为他赢了的。” “放屁就凭他” 今天就一更了,因为有几个读者从外地来刺杀我,我打算把他们处理一下,今天晚上就没时间了。 332、二年5月27日 雨 似是故人来 在惊天动地的百家论坛开幕之前第五天,宋北云被一道密旨给安顿去了临安秘密调查白莲教作乱一事,三日内启程,不得延误。 于是在启程之前,他倒是也给自己好好的放了两天假,这些日子着实累的够呛,这趟去杭州也主要是可以好好的放松休闲一下。 “姑奶奶,我不是去玩,我是去秘密捣毁白莲教的总部,你说你去来干什么” “不管我要去。” 左柔坐在那蛮不讲理,她从得知宋北云要去杭州之后就没日没夜的蹭着要跟他一块去玩,不管小宋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去玩她都不依不饶。 “我有神功护体,还能帮你。” “求求你了。”小宋用力揉着脸,表情里全是无可奈何“求求不要发疯。” “不” 这边小宋正哄着左柔呢,那边金铃儿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了左柔一眼“你还想走你能往哪走,这边工程队已经集结完毕了,马上就要开始施工了,你还往哪里走” “我你帮我盯着点啊,我去去就回。” “我的事情也很多,才没有空帮你干活。”金铃儿说完,直接就不再搭理左柔,而是对宋北云说“第一轮预售,只有四户人家定了房子,徐立花了五十万贯,说让你看着安排。我呢投了三十五万贯,左芳投了三十万贯,妙言投了五百万贯,她哪来那么多钱。你给我说清楚。” 妙言的五百万贯可当真是吓人了,宋北云问了但是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她告诉宋北云她把自己到现在为止的全部身家都给拿了出来,如果亏了,她就弄死宋北云。 正常情况下来说,天下一等一的富户才能抽出一两百万贯的现钱,而妙言这五百万,如果没有猜错的应该是她的小姐妹股份制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五百万贯啊,是天下的鸡们辛苦卖身钱,也难怪她要说如果亏了就要杀了自己。 “我哪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她这么支持我工作,还不够意思么”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行对吗”金铃儿听闻,脸上一冷“呵,没吃到肉前,你倒是百般宠爱,什么一眼定终生什么一见尘缘误。现在倒是好了,肉也让你吃光了,汤也让你喝完了,你就跟我说上一句你也不过如此。” “啊”宋北云捂着头万般痛苦“脑袋” 这时妙言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没想到公主大人醋意这么大呀可是没有当初潇洒才女之风骨呢。” “是啊,倒也不是谁都是淤泥不染的庐州花魁,哪能有那般的气度。” 完了 宋北云心里咯噔一声,金铃儿开始针对妙言了。她不挤兑俏俏、左柔她们,其实就只是因为在她心里不管是左柔还是俏俏还是巧云跟自己比起来都是有一段差距的,但鸡王可不同 女人攀比起来那可是相当细节化的,一个个都能变成列文虎克。当金铃儿发现妙言在很多方面都可以秒杀自己的时候,她的敌对意识也就燃起来了。 可是妙言何等聪明,她才懒得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玩宫斗,所以一般都是避其锋芒,安稳的干着自己的事。这种行为显然是让金铃儿找麻烦的心思扑了个空,那这种事就好玩了。女孩子嘛,总归是需要一个发泄地的,既然没办法找到妙言的茬,那么矛盾自然要转移到某些人的身上。 “停停一下”宋北云伸起一条胳膊“你们不要打了容我说一句” 金铃儿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脸冲向窗户,一副给你面子的表情,而妙言则走上前挽住宋北云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耀武扬威的。 “哎呀你就不要刺激她啦。”宋北云摇头道“先听我说完,我这次去杭州,其实是执行任务的,危险性还是有一点的,所以你们要好好盯住这个家伙。” 宋北云指着左柔“喏,就这个。” “我就知道,你心里来来回回就只有她最重要,半路来的,就是比不得那青梅竹马。”金铃儿语气酸溜溜的说倒“罢了罢了,只怪我瞎了眼。” “不是,她比较傻。” 左柔“” 而妙言咯咯一笑,小声对宋北云说道“公主殿下会不会有了情绪波动好大啊。” 这话让宋北云和金铃儿都愣了片刻,不过现在还没有出现妊娠反应,号脉也是号不出来的,但其实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啊”金铃儿有些惊慌失措的抬起头“不不会吧” “很有可能哦。”左柔在旁边点头补充道“有了有了,我要当干娘” “会有大麻烦的“金铃儿用力摇头道“我去找大医官瞧瞧。” 宋北云连忙拽住金铃儿的腰带“不许去。” “为何啊现在要是有了就完了。”金铃儿明显慌张了起来,这一波节奏被妙言带的飞起“大医官之前说了,有药能帮我。”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宋北云连忙摆手“那些都是有毒的东西,什么玩意不会伤身子都是骗人的。是药就有毒,更何况是这种药,你敢吃我就敢揍你。” 金铃儿歪着头看了一眼左柔,左柔沉默了一阵“我又没吃过,你看我作甚。” 不过看到金铃儿慌乱,宋北云还是有点觉得好笑的,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头“你慌什么,别说你还不一定有了呢,就是真怀了我也有办法,这种预案早就在我的计划里了。” 妙言摇摇头,面带不屑的走了出去,而金铃儿见她一走,情绪马上就崩了,拽着宋北云的衣服“我有些怕” “不怕,没事的。” 而旁边的左柔全程在吃桌上的豆子,咔嚓咔嚓的声音十分煞风景。 安抚了好一阵子才把疑神疑鬼的金铃儿给哄好,她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说是临走之前想请宋北云吃个饭,还说自己有个姐姐想见见他。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心里马上就把那个名为赵橙的女子的档案调了出来。 从前线回来的一个多月,这个赵橙提出想见小宋超过五次,但他哪有时间去见她,这边工作计划一环接着一环的。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准备启程了,那就去见一下吧,毕竟得照顾一下金铃儿的面子。 “说起来,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金铃儿小心翼翼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先说好。” “好好好,你说。” 金铃儿沉默片刻说“我那族姐可能是个奸细,我就想玩玩她。” “你这人。”宋北云敲了金铃儿的脑袋一下“不善良。” 果然不出小宋的心理预期,金铃儿果然是知道这个赵橙不对劲了,但即便是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假装不知道并且还故意跟她走的很近。 这种就是典型的坏嘛,不能因为金铃儿长得好看就说她不坏,这亏了是宋北云,要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估计都要被这个小娘们给耍的团团转。 “好不好嘛配合我一回。” “好好好,配合你配合你。” 宋北云这种狗东西,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要是有人跟他来硬的,他当场就能炸毛,可碰到撒娇这种事他却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而就在金铃儿要继续撒娇的时候,左柔偷偷摸摸的凑了过来,阴森森的说了一句“我也要去。” “去可以啊,不过你可别说漏嘴了。” “我当哑巴” 确定了行程之后,金铃儿就回自己的府中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鱼故意安排的,金铃儿的临时公主府就在宋北云新宅子的隔壁,相邻一堵墙。她所谓的回府也不过就是从前些日子的凿开的一个暗门跑进去,然后再把门关上。 不过可别小看这道暗门,有这道门和没这道门就是公主和小野猫的区别。这道门敞开时她就是只小野猫,骚气下流,关上时她就是大宋第一公主,美丽高贵。 下午时分,金铃儿府中侍女像模像样的站在墙头把一封请柬扔给了正在院子里喂金鱼的宋北云,还小声说道“驸马爷,请柬给你了,酉时之前到哦。” “你有没有点样有站在墙头往这扔东西的么”宋北云从地上捡起请柬“我可是会告状的。” “告嘛,大不了驸马亲自来罚”她话说到一般突然没了声音,吐了吐舌头就从墙头爬了下去。 宋北云回头一看,发现金铃儿正站在他身后叉着腰看着墙头。 “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你也会干”宋北云扬着手里的请柬“你自己过来顺便给我不就是了。” “那可不成,给你请柬的是公主殿下。”金铃儿拿着扇子轻轻扇着风“过来的是你们宋家的小媳妇,这才不一样呢。” “真会说话。”宋北云在她脖子上抹了一把“怎么穿这么多一身汗。” “哎呀,你可是不知道,公主出行规矩可是多。”金铃儿叹气道“还是想念在庐州的日子。” “行吧。”宋北云拿出手巾给她抹去了汗水“是怎么说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当然是你啊,哪里听说过公主千岁等一个六品官的呢。” “那可不一定吧”宋北云轻笑一声“昨晚上我过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撅着屁股在等着呢。” “惹人厌烦人精”金铃儿打了他一下“你也快去准备吧,快到时候了,我来跟那个傻碗儿交代几声,不过为何这个傻碗儿整日都住在你这里也不怕人说闲话” “她” 宋北云长叹一声“她要是知道害怕这两个字,她还能叫左柔” “哈哈”金铃儿笑了起来“也对。” 宋北云本来还想再磨蹭一会儿,但被金铃儿催了几次之后忍不住絮叨的他最终还是提前一个多钟头去往了饭局的地点。 这家饭店是对标天上坊的,是妙言的产业,之所以不去天上坊,那是因为那个克星真的是无所不在,所以即便是天上坊是自家产业,小宋都坚决不再去了。 走入进去之后,里头的人果然一个都不认识他,这让小宋十分高兴。 而且看起来这里的生意要好过天上坊啊,不过倒也不奇怪,毕竟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退役的鸡,服务好、长得漂亮,一颦一笑摄人心魂,但这可不是妓院,若是在这个地方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可是要被打出去的。 不过男人就是贱的很,越是这样不让碰的,越是来的欢,加上这里的装修颇有情调,大堂之中一艘艘用船似的桌子摆在那,人们就在船舱里吃喝,地方狭小视线不佳光线昏暗,这种将将好的暧昧能死死的抓住了男人的心。 这里的包厢也都是船型的,里头就装修得如同楼船如出一辙,打开门走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骚气。 宋北云走进一艘船似的房间,坐在船舱里自顾自的喝起了水酒,直到外头走进来一个俏丽的姐姐。 这姐姐长得还是可圈可点的,年纪大概也是二十出头,跟巧云一般大小,不过头上却是挽了发髻,但鬓角却是别的白花,生生是个俏寡妇。 宋北云歪着头打量她,她也在门口探出头打量宋北云,只是她看到宋北云时的眼神明显不是很友善,而且只是看了几眼便走了出去,直到一个让宋北云想都没想到过的人出现时,那个女子才和金铃儿一起走了进来。 “北坡兄你也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坡,只见他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朝宋北云拱了拱手“今日承蒙公主千岁不弃,说是招了些庐州旧友叙叙旧,我一猜便是有你北云。” 宋北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朝金铃儿拱拱手“多谢公主殿下款待。” 金铃儿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一脸高冷的说道“皆为庐州旧识,倒是应有此宴。” 说完,她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转头对旁边的赵橙说“橙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北坡,曾与我自小便相识。” 北坡拱手“承蒙公主千岁厚爱。” 赵橙自然也是轻盈一拜“幸会” 接着金铃儿把头往宋北云那边一转,连声调都变得不一样了“这是宋北云,皇城司使。” 看到这亲疏有别的称呼,北坡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而赵橙却也是没有说话,只是朝宋北云点了点头。 四人落座,宋北云趁着光线不好,假意将筷子落在了地上,然后用力的捏了一把金铃儿的屁股。 金铃儿闷声“嗯”了一下,然后因为隐隐作痛而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但脚上却没留情,不停的在下面踢着宋北云的腿。 333、二年5月23日 晴 多娇不耐,惊得彩云起 这种小聚会,本就是可以无视尊卑的,但无奈公主太高了,全程都是北坡在给她斟茶倒酒,而她却是连菜也不吃一口,只是偶尔小酌一口清酒。 倒是那赵橙一只手撑在腮边轻声絮语的与宋北云聊得火热,她年纪稍长一些,说话办事都是有些稳重,而宋北云也进退得体,就显得比读书人还要读书人的那种。 “我这贤弟,可是去年秋闱庐州解元,才华如天人。”北坡趁机夸奖着宋北云“年轻一辈中也只有那临川才子晏同叔可与之匹敌。” 赵橙几杯酒下肚,脸已经红扑扑了,她带着几分微醺上下打量着宋北云,眉眼含笑。 而正在这时,左柔一身男装从外头走了进来,大大咧咧的朝屋中几人拱手“抱歉,路上有些事耽搁,来迟了,我自罚三杯。” 她虽然身穿男装、言行豪迈,可一眼却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儿家,北坡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连忙起身相迎“左小姐,许久不见。” “啊哈,北坡兄。”左柔拱手微躬身“许久不见。” “是啊自从王兄”北坡说道一半之后,突然就就收了声抱歉的笑了几声。 虽然他也很诧异为什么左柔会从一个那样秀若文兰的女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想来大抵是王兄的徒刑对她也是一场不小的浩劫,本来她如今也应该是王家的少奶奶了。 左柔落座之后,坐在了赵橙的旁边,在经过金铃儿的介绍之后,她也就不再讲话,继而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赵橙本来的目标就不是她,所以继续开始跟宋北云攀谈了起来。 “像宋大人如此年少有为,往前数也便是只有初唐时的王勃有此才华了吧”赵橙小嘴抹了蜜似的一个劲儿的捧着小宋“倒是不知宋大人这些日子可有空闲闲来时倒不如多多去我那小酒肆中喝上几杯。” 听到这种话,左柔那拿筷子的手捏得筷子吱吱嘎嘎响,不过金铃儿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北坡的恭维,耳朵却竖起来听着赵橙和宋北云的对话。 “赵小姐可是会说话,只是家中已有母老虎,若是让那大虫知道,我怕是要糟了难。” “你骂谁”左柔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宋北云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而且屁股也被金铃儿给拧住,于是她连忙改口道“俏俏妹妹温柔贤惠,怎的就成了大虫,你这人好生无礼” 金铃儿一口凉气呼了出来,斜着眼看了一下左柔又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住了宋北云的脚。 可这时对面的北坡却面露痛苦,低下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却变得神色如常,只是冷汗不停往下冒着,却连缩脚都不肯缩一下。 “呀” 看到左柔的反应之后,赵橙惊讶的捂住了嘴,她面露惊恐的说道“我没有那般意思,可莫要让人给误会了。若是传到你家娘子耳中,她与你置气,那我便去向她当面致歉。” 听到她的话,金铃儿和左柔都皱起了眉头,这番坏话好说可倒是有些能耐,什么没那意思、什么误会、什么当面致歉,这不摆明了针对的就是宋家的“母老虎”么。 金铃儿额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她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却强忍着用盘子拍赵橙脑袋的冲动。 “倒也不至于。”宋北云笑了一声“赵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 “宋大人喝酒。” 赵橙起身给宋北云倒酒,等宋北云托住杯子时她将将好一只手伸过去跟宋北云的手轻握了一下,接着闪电似的躲开,面带娇羞的说“抱歉” “无碍。” 这种明目张胆的互动,金铃儿在旁边牙都咬碎了,而左柔已经开始在裤腰的兜兜里掏飞镖了,幸亏是被金铃儿给按在了原地,不然两枚梅花镖可就过去了 而赵橙显然没有注意身边的人,倒了酒之后继续托着腮,面色嫣红的看着宋北云,大眼睛水润光泽闪烁如星。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侧着头看着宋北云喝酒,小宋一喝完她就给满上,明明是饭桌之间却生生弄出了红袖添香的感觉来。 “宋大人,若是不弃,明日倒是可去小女子的酒肆尝尝这新上的桂花酒,滋味恬淡可是适合这夏日了。若是怕家中夫人误会,你也可带着她一并前往。”赵橙笑盈盈的说道“您说如何” 宋北云轻笑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临安,许是要在杭州逗留些日子。” “哦”赵橙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杭州” “嗯,杭州。”宋北云轻轻扫了金铃儿一眼,若有忌惮一般“只是公干罢了。” “公干好呀,我本居杭州,刚巧过些日子也要去那杭州进一些货,保不齐我们还能见着呢。” 赵橙从单手托腮变成了双手托腮,除了看着宋北云之外,其他什么事都不干了“那宋大人几时回” “长则月余,短则七八日便回。” “那可巧了,届时我好好待你在杭州游玩,这人间苏杭最是四月天,可是美貌呢。” 宋北云也轻笑了起来,满脸的垂涎美色的样子“那到时候可就要劳烦姐姐了。” 这幅姿态看在赵橙眼里,她正是以为这宋北云已经咬了钩子,所以这时她也并不存进,只是在金铃儿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便告辞要离开了。 “宋大人,到了杭州,可是记得寻我,我的铺子正是在西湖边的柳叶巷子第四家,春娘酒家。” “一定。” 赵橙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匆匆离开了。她没走多久,宋北云也起身告辞,摆出一副跟公主不合的姿态,而公主也不挽留,甚至都没有打个招呼。 房间里只剩下了北坡和左柔金铃儿,北坡对宋北云和公主之间发生的态度转变有些好奇,他自持跟公主走了近,便小声问道“公主千岁,在庐州时北云不是在你手底下当差吗为何如今却是如同陌路人” “他呵。”金铃儿白眼一翻“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既是不听话了,要他何用。如今更是外戚一众,专与士林为敌,这等人两面三刀。” “唉”北坡想要为宋北云辩解几句但又担心金铃儿那头不悦,只是默默了叹了口气便起身也告辞了,毕竟即便是这是难得可以见到金铃儿的机会,但如今已是官身了,于情于理都是不再合适与金铃儿独处太长时间的。 他们都走了之后,金铃儿突然就把手里的筷子扔飞了“气死我了” 她之前都没想到这个赵橙这个赵橙简直无耻同为女人,金铃儿最恶心就是那般说话的模样,这赵橙当真的是令人作呕,叫人恨不得一把筷子插在她身上。 “就是。” 左柔也气鼓鼓的说“明明就是个寡妇,还如此下贱。这也之比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让男人占尽便宜的贱女人好上一丁点。” “你哪头的”金铃儿怒吼了起来“回家揍人去” 左柔迷茫的看着金铃儿“你为何要冲我发脾气” “你闭嘴吧。” 左柔回到自己府中,拿了些换洗衣物就要往外走,但却被左芳给拦了下来。 “姐姐哟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直接住人家宋府上,这传出去我们家的面子都丢光了。” “哦,我住公主府的。”左柔把包袱背在身上“就是在宋府吃饭罢了。走了,外头娇子还等着呢。” 左芳想拦又害怕挨揍,所以只能跟了好长一段路,边走边唠叨“阿姊啊,你可千万别有了孩子。” “我才没有呢,金铃儿仿佛是有了。” 一句话出口,左柔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呸呸呸了几声,快步消失在了院子中,留下心中惊涛骇浪的左芳。 他快步追上左柔,跟在她的娇子旁边说着“阿姊,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你怎能干出这种事啊,你这太不可靠,我还是跟你过去一趟吧。” 左柔撂下帘子坐在里头也不出声,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等会可能是要挨骂了,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糟糕了起来,她现在有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了,明明这种话不明说的,她却总是也忍不住。 两人来到了公主府,正看见宋北云坐在门口用一把榔头在那把一块玻璃敲成粉,他看到左芳时仰起头“来玩啊” 左芳紧张兮兮的走上前,拉住宋北云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而左柔则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左芳把事情跟宋北云这么一说,宋北云倒是首先皱起了眉头。 “这事啊,没事。”宋北云摇头“这能算什么事,你骂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见人就说,你不是她亲弟弟么,她跟你说说又怎么了,你紧张什么。” “我是担心这事怎的好像是我办了坏事一样。” 宋北云转头朝左柔招了招手,左柔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但刚走过来就被小宋牵着手拉到了身后“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是我说错话了”左柔低着头,双手握着小宋的手“是我的错” “没事,这算什么事。我干的事我就敢认。”宋北云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左柔的脸“行了,先进去找俏俏玩吧。” “嗯” 而左芳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猜猜若是我爹爹知道了,你还指望我姐姐能跟你你逞英雄,你逞得过我爹爹” “那就看你姐咯。”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左柔“对吧。” “嗯”左柔把头顶在宋北云背后“不说了,谁也不说了” 334、二年5月24日 晴 浓妆淡抹总相宜 正在和左芳聊天时,金铃儿也洗漱完毕摇着扇子往宋北云家走,有暗门就是方便嘛,本来在饭庄一点东西都没吃呢,肚子正饿着呢,想来小宋这边兴师问罪再找个幌子让他做饭吃,但一看左芳正在那聊着天,她哼了一声就转身从院子中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左芳坐在客堂之中,手边摆着点心和茶,正在跟宋北云畅聊。 堂前无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当聊到要去杭州时,左芳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于是话题就从杭州变成了姑娘,当提到苏杭的姑娘时,左芳明显了咽了一口唾沫。 “你这个人有问题。”宋北云吃了块糕点笑道“你才几岁的小毛孩子,提到这个你居然能上劲了。” “姐夫,你可是就瞧不起人了,我十二岁便随人四处游荡了,这金陵城顶级纨绔里可就有我一份。”左芳油头粉面的晃着扇子“许是身边不曾有阿姊、公主那般绝色,可却也是吃遍了天下的鸡。” 左芳说罢,还得意洋洋的喝了口水。 可偏偏这时,鸡王小姐姐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对宋北云说道“热水快没了,你再不洗澡就没得洗了。” “知道了,等会的。” 而左芳盯着鸡王小姐姐,嘴里的水都忘记了咽下去,顺着嘴角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妙言眉头一皱,嘀咕一声“有病”就回去了后宅之中。 “那那那是那是”左芳说话都结巴了“百世花魁啊那是庐州的百世花魁啊” “你认识啊” “谁能不认得她啊”左芳用袖子一抹嘴“这这你怎么做到的当时听闻天下才子富商官员没有一个能入她眼,最终自己给自己赎身,销声匿迹。有人说她跟了一个俊俏书生双宿双栖去了,也有人说她入宫当了娘娘没想到被你给金屋藏娇了。” 宋北云靠在椅子上吃着糕点“还行,一般。” “佩服我再也不敢在姐夫面前狂妄自大了。”左芳叹气道“告辞,此行一路顺风。” “不送了。” “别送了,我去醉仙楼玩去。想来姐夫是看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的,我便不邀约了。” “对了,什么叫百世花魁” “就是一百世出一个的”左芳深吸一口气“心里难过,走了” 左芳路过前院,墙头一个侍女正紧紧盯着,他一出门,大门被巧云一锁。侍女就蹦蹦跳跳的冲到了公主房内“走了走了,公主公主,那人走了,咱们能去偷人了。” “偷人让你偷人”公主抄起书本打在侍女的屁股上“有嘴不会说话,迟早把你给毒哑了去。” 不过嘴上是不饶人,但金铃儿还是只穿着抹胸肚兜便窜到了宋北云的府中。 她倒是不担心会被别人见着,因这尚书府虽大,但宋北云启用的也不过几间屋子罢了,其余的房子都让他当成了库房和丹房,而且这屋中除了小宋之外也没有男人,偶尔会有小鱼在那,但屋里可没人避讳小鱼,毕竟他保不齐心思跟几个姑娘没有差别,馋的可不是妹子而是那宋北云。 所以金铃儿在天气开始炎热之后,经常就这么一身清凉的往隔壁钻,大家也都习惯了,毕竟没人不知道她背地里就是只小骚狐狸。 “哎哟哟哟,今日可是见识到我那橙姐姐的风韵无双了,温软入骨、相思成疾了没有啊” 金铃儿一走进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股子浓烈的带着酸味的阴阳怪气就顺着走廊窜入了房里。 而宋北云刚把外套脱了准备弄点宵夜就洗澡睡觉了,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调调之后,侧过头看了一眼摇着扇子只穿着肚兜的金铃儿。 他笑了起来“让我去的是你,在这废话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本宫就是难伺候谁让你与赵橙眉来眼去的还肌肤相亲呢。” “饭可以乱吃,大不了拉上几日,我再给你开一副药。这话可不能乱说,从头到尾可都是她在主动。”宋北云转过身勾住金铃儿的肚兜带带“你当时不就在现场么,现在跑来兴师问罪。” “我那傻碗儿呢傻碗儿随我出来揍人。” 左柔听到呼唤,从屋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金铃儿,居然朝她扮了个鬼脸就又躲回了屋里。 “唉”金铃儿好奇的看了一眼“你用的什么法子她方才可是义愤填膺的,恨不得一棍子打断你的狗腿。” “我自然是有法子。” “那好呀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何法子让我不生气。” 小宋从来不废话,拽着金铃儿就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半个时辰之后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去弄吃食。 而金铃儿趴在床榻上,嘴里哼哼唧唧嘀嘀咕咕的,而好死不死这时左柔突然从门口偷偷跑了进来,金铃儿连忙扯过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遮住羞人的地方。 “你跑来作甚。” “你不是说打人吗可我似是听见叫的惨的可不是他呢。”左柔在床边来回踱步“堂堂公主也让人打了呀” 虽是明知左柔在调侃自己,但金铃儿却也是没了力气,愤愤的翻了个身子“走开些,叛徒。” “我怎的就是叛徒了”左柔哼哼两声“若是我跟你一块,怕不是要跟你躺个并排哟。” “你”金铃儿都被这家伙给气笑了“你也不知帮我一把。” 金铃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晃着脚丫子“你给我讲讲呗,这事儿是个什么滋味” “不讲”金铃儿侧过头“你可真是个混账东西,这等事也要打听。” “我想听听嘛,不如今日晚上我便跟你一起睡,你跟我讲个清楚。” 左柔说完,径直把手探入了被子中,接着金铃儿惊呼一声,但却来不及推不开左柔的手了,被她结结实实的给摸了一把羞人的地方。 “唉有些像石楠花的味道。”左柔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错,就是石楠花。我之前去买过石楠花制药,是这个味。” 说吧,她将手指放进口中“微咸嗯,还行。有些像滑石粉化水,倒是无有恶气味。” “你不要干这种事呀”金铃儿连忙用被子蒙住脸“你你简直该死。” 这时宋北云端着一大碗面走了进来,看到左柔在那嘬手指“你来干啥” “我也饿了。” “那去厨房,我煮了喂猪的量。” “哦。”左柔跟着他走进了厨房,发现里头真的是围了一圈在那吃面“哇,都在这吃呢啊” “不然呢”妙言瞥了她一眼“不然听人嗯嗯啊啊的叫吗我在画舫上可是从天黑听到天亮。” “哈哈哈,好好好。”左柔爽朗的笑声在厨房里回荡“今日洒家就陪陪你等小骚蹄子把酒言欢店家,上酒来” “吃你的吧。”宋北云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别废话了。” “哦” 吃完一顿面,宋北云刚想回房睡觉却被左柔给拦下并把他赶到了自己屋里,然后她就这么蹿上了公主的床。 小宋也没多想,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杭州了,路上还是有些距离的,六百多里怎么的也得四五天才能到,加上刚才又来了一发,睡意沾着枕头就上来了。 而左柔此刻正在跟金铃儿进行一连串的女生寝室夜话,话题内容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要被封禁的那种,就是连描述都不能描述,反正就本着科学的态度在仔细探讨,偶尔还会实际操作一下,反正一直到下半夜俩人都没睡。 早晨宋北云出发的时候,除了这俩人之外,妙言也起不来床,所以送他的只有俏俏的巧云。 “路上小心一些。”俏俏小声嘱咐道“听说杭州的好吃的多,带些来。” “放心。” 而巧云话不多,只是垫着脚把她天不亮就起来准备的糕点放到了马车上“早去早回,若是有危险可是要跑。” “放心啦,我这人最怕死。” 宋北云朝她俩挥着手“回吧,天气怪热的,不用担心,我沙场上都杀了四五个来回,去杭州而已。” 那大黑牛缓缓启动马车,宋北云一路挥手到再也看不到俏俏和巧云才缩回马车之中。 “大帅,那个小个子呢” 这大牛心里似乎还有些惦记着小鱼,便出言问道。 “在这边不要叫我大帅,不合规矩。叫我宋大人。”宋北云纠正道“小鱼现在事情特别多,抽不开身。而且这也不是去战场,你就够了。” “嘿嘿大帅,您还别说,这城里的姑娘就是润前些日子发了饷,跟几个新认识的伙计去试了试,有家店的老鸨子特别带劲,她可是嫁了人的。我当着她男人面就把她给办了,给劲儿”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人家愿意的,其他姑娘可都吃不消我呢。”那大牛炫耀了起来“等回来,大帅我带你去舒服一回。” “滚吧。”宋北云靠在马车上“记住叫宋大人。还有,我迷瞪一会儿,没事别叫我。” 335、二年5月29日 雨 西湖终是小家容 抵达杭州当日,宋北云就接到了十四封拜帖,说是秘密行动但这帮人的消息可当真是灵通的很。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因为他的行踪一定已经被泄露出去了,只因江浙一带路上繁华,贼人恐是无处下手,要是换到徽州、江州,他估计都已经被人给刺烂了。 杭州到底是个好地方,一路走来虽是气候有些闷热,但那苏杭之美誉当真是名不虚传,连路上的女子都要精致几分。 “宋大人,晚上出去找乐子吗” “不去。”宋北云坐在房间里写信,听到那蛮牛的招呼后抬起头说道“你自行去就是了。” “哦那我便去了。” 他哐哐哐脚步声远走后,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外像飞鸟似的窜了进来,单膝跪在宋北云面前“宋大人,皇城司密探一百七十二人已悉数到位。” “好。”宋北云轻轻点头“你们自己小心盯着一些,这里不比金陵城。” “属下明白” “去吧。” 那再次从窗口翻了出去,转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而他们的存在也只有宋北云知道,他虽然处于暴露状态,但这帮人可都还隐藏在暗处,只要发现一丁点线索就能快速锁定目标。 写完了信,宋北云拉开门让一个小厮去传信,而他则一个人走出了客栈,漫无目的的走在临安城的街道上。 这地方与合肥城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五月青梅之季,整个临安城都弥漫着一股轻柔的甜香味,偶尔路过一户人家,窗口飘出熬制藕粉的甜香,让人口舌生津。 转而上了大路,路边小贩见宋北云是外地人打扮都会更加卖力的吆喝。 跟那些个叛乱之地形成鲜明对比的繁华安康,当真是让人有一种安逸之感。 因为这里并非是对外贸易的集散地,所以很少有胡商眼界贩卖,倒是有不少胡商的商馆在开门营业,周遭的男男女女在夜幕降临之后,出来吃些东西或者逛逛大街,远处的水榭歌台上有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这杭地的小曲儿。 “这位大爷,要娇子吗” 也许是看上了宋北云穿着打扮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少爷,有眼尖的脚夫走上前来招呼生意。 宋北云笑着问道“你这抬一趟娇子要多少钱” “我与我兄弟二人,抬轿绕西湖一周也便是要个七十文,若是大爷想去周遭转转,两百文就可包我兄弟二人一整夜。” “那还挺便宜。”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一贯钱,拆了一排钱下来“娇子我就不要了,你们找个人来陪我转转,这些钱算我租了你。” 这一把钱显然超过了两百文,入手一掂量大概能有个四五百文。难得见着一个出手阔绰的,这脚夫满脸堆笑的就应下了宋北云的话,跑过去跟兄弟商量一番之后,自己又一次跑到了宋北云面前“大爷,您是想去何处” “到处转转吧。” 花点钱请个导游,其实倒也是划算,两个人就这样沿着西湖旁边的柳烟小路慢慢转悠了起来。 “大爷,这便是西湖了,今儿是十五,您这运气好,稍晚些时候便能赏着月了,若是肯花个几十文钱还能上那岛上去饮酒赏月,岛中有一酒家,那的荷香酒味道清香绝伦,即便是如今的官家也喜欢的紧。” “他他喜欢个屁。”宋北云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大概也是知道这只是商家的噱头,赵性喝酒从来都是喝的煮过的黄酒,喝其他的酒他起疹子 “再往前走,便是卖些小物件的老街了,上头倒是有不少稀罕玩意卖。不知大爷是从哪来的可曾吃了饭若是还没吃,小的带您去老街吃上些这杭州特产如何” “好。” 宋北云哗啦一下将扇子展开,月光往他身上一照,白衣似雪,腰上还挂着一条锦带,锦带上坠下的宝玉看着也不似凡品,甚至那柄扇子可都是当朝工部尚书张大人的字画,要知道他的画可是有价无市,等闲人可是拿不到的。 而他头顶的法冠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虽然不是金冠,但却也是雕工精美、造型复杂,市面上可没有这等精细的东西,即便是难得出现一个也定然是哪家工匠用几年时间雕琢出来的,价格能被那些读书人哄抬到天上去。 当然,宋北云本也是拿不到的,只不过之前张老头想要借宋北云的标准尺去复刻一份,于是弄了一大堆好东西让张清去贿赂宋北云,这才让他能拿着这柄价值万贯的扇子四处招摇过市。 这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这个少年定为显贵,保不齐是哪家大族的公子来游历西湖,不少脚夫的眼里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跟着宋北云的家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老街,这里相比之前的主路,少了几分繁华却多了几分温和,路边的东西也愈发的家居,小饭馆里三三两两坐着不少人。青石板的路上时不时还有调皮的孩童拿着竹杆嬉闹而过。 杭州是个好地方啊。 宋北云感叹了一声,然后便跟着那导游来到了一家饭馆中,饭馆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看就是勤快人,见到有人进来立刻命她那十四五岁的女儿出门招呼。 那女孩一看宋北云的模样,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而宋北云倒是没注意她,只是坐在了木头桌前,把玩着刚才顺手买的一个铜长生锁。 “珍娘,去让你娘把你家最好的酒菜都端出来。” “别急。”宋北云伸出扇子拦住那女孩“你先说说都有什么。” 那女孩偷瞄一眼宋北云,低着头羞答答的说道“有蟹酿橙、山海兜、梅花汤饼、西湖鲤、烧羊、丝鸡面还有酒糟鱼和闷烧鸡。” 江南的语调和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混在一起的菜名,还没吃就能让人口舌中生出甜津津的滋味。 “对还有自家酿的梅酒,可好喝了,知府大人都喜欢喝我家的梅酒。” 宋北云笑了起来“那两个人该点些什么菜呀” 那女孩想了想“两个人哟,喜欢吃荤呢,就吃鸡与鱼,我娘的鸡鱼好吃,羊肉我觉得不怎样。然后再要上一份芡实糕一份梅花汤饼和一坛梅子酒,想必也是够了。” “好的呀,就按你说的上。” “那客官要先给钱的,我家只有我与我娘两人,若是您吃了霸王餐,我们可追不上也不敢追。” “好好好,给钱。” 这种娇滴滴脆生生的小姑娘说话最是好听,宋北云听的高兴,直接一把钱就掏了过去。那姑娘一看,连忙摆手“多了多了,这也太多了” “多出来的算是给你买新衣裳的,谁让你看着如此好看呢。” 这种小商家的女儿可不比金铃儿,宋北云还没开黄腔,只是稍稍夸了一声,她便红透了脸,转身跑进了厨房。 不多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那小姑娘上菜时甚至都不敢看宋北云一眼,但是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身边转悠,就很有趣 那脚夫虽然被宋北云邀请,但他可不敢跟平时一般的吃喝,因为老板吃东西吃的秀气,他也自然就秀气了起来。虽然他是认为这么吃饭不舒坦,但总不能坏了人家雇家的气氛。 宋北云吃了些酒菜,的确发现这里的口味跟扬州、庐州有很大区别,口味都稍清淡一些,就连酒都很清淡,倒是配得上这小家碧玉一说。 正开心的品尝着杭州的美味时,外头突然有几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们刚一进来,那个女孩就匆忙的跑了出去,接着就见店中的老板娘走了出来。 这老板娘有些消瘦,她站在那对进来的几个人说“几位大爷,这家店是真不能兑给你们,这是亡夫祖产我与女儿仅靠这个糊口。” “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我们主家看上你这铺子,说是给你些钱,足够你们再开一家店了,为何就是不肯走” “这是亡夫祖产,怎可轻易兑给你们主家呢”那女人也是有些无奈“请莫要再提了。” “行行行,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候。” 说完,那个山羊胡子的人朝手下的人一使眼神,他们立刻上前开始驱赶这里的顾客。那几个客人不堪骚扰,骂骂咧咧的走了。 很快就剩下了宋北云这一桌了,那个脚夫小声说道“大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我们也走吧。” 宋北云正吃的开心并且开始研究这甜滋滋粘糊糊又好看又好吃的梅花汤饼怎么做,听到他的话就全当没听见。 “你,你们两个。起来”旁边一个泼皮走上前“起来起来吃什么吃再吃老子让你爬着出去” 宋北云仰起头只是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按住那泼皮的脑袋直接给按在了滚烫的汤盆里,接着从腰里抽出匕首直接将那泼皮的手掌给钉在了桌上。 “我不吃,你吃。”宋北云又从另外一边抽出一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汤,你给我喝干净,不然别怪我要你狗命。” 336、二年5月27日 晴 不过小事情 这一番动作不光吓坏了来这里的泼皮,也把老板娘母女给吓了一跳。 但宋北云是个什么人他的字典里可就没有手下留情一说,什么罪不至此不存在他的三观一贯跟着五官走,哪怕是路边的狗,好看的狗咬他一口他能给喂一顿饭,若是不好看的狗冲他呲牙,晚上就加一道菜。 就这么一个人,哪里能容得人在他面前撒野 桌子上的鲜血在哗哗流,那泼皮的惨叫声惊动了周遭,不少人过来看热闹,而屋中那个山羊胡子倒是上下打量宋北云一番,知道这人恐是不好惹的,所以连忙使了个眼神后,他一个手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两个穿着官差服的人挎着刀就走了进来,一进来还咋呼道“谁在闹事谁在闹事” 当看到宋北云手持凶器伤人之后,他们当即就把腰间的阔刀抽了出来,可就在下一秒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从后面掐住那两个官差的脖子就生生给提了起来。 “大帅我来救你了” 那大蛮牛拎着两个人就跟拎着两个鸡崽儿似的,一手一个轮圆给扔了出去,然后手持一根扫帚的木棍就站在了宋北云身边。 那木棍也有个五尺长,可拿在他手中就跟拿着根擀面杖似的。 “你不是去风流快活了么” “快活完了,来吃些东西,刚来就见有人胆敢欺负我家大帅,好大的狗胆子“ 大帅这个称呼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那山羊胡子看向这蛮牛,见他体态如牛,手比自己腿还要粗上一圈,加之那神态那姿势,一看就是军旅中人。 “就凭你们也想护着这地方你们一看便是外地人吧等你们一走,这里该是如何还是如何。”那山羊胡子输人不输阵,叫嚣一声之后,一抬手“我们走” “嘿。” 宋北云歪着头“想走呀那可能不容易了,你要不说,其实我也懒得管,你今天既是把话跟我说了,那你说说,我要是不管,我面子往哪放那头牛,把他们的胳膊全给我掰了我看看他们主家来是不来” 那大牛就如一道黑旋风杀入其中,一手抓住一个,抓住就是往旁边一掰,这牛一般的力道哪里是普通人能扛得住的,这胳膊就跟甘蔗似的断成了两截。 这生生断骨的痛楚哪里是人能承受的,这些人包括山羊胡子都纷纷惨叫倒在了地上,再被那大牛像扔垃圾一般的扔到了外头堆在了一起。 很快,这事就干净利落的办完了,宋北云也松开了手底下那个几乎都快昏厥过去的泼皮,揪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小声说道“先去报官,然后再去你们主家那,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没见人来,去西湖里捞人。” “听见没有问你话呢”那大黑牛帮衬着怒吼一声,直震得屋子上头簌簌落灰下来。 那泼皮哪里还敢耽搁,捧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一瘸一拐的就跑了出去。 “还没吃呢吧” “没呢,大帅请我吃肉啊”大黑牛搓着手满脸讨好谄媚的笑“我这钱不多了。” “狗一般的东西。” 宋北云骂了一句,转头看向那已经吓坏的母女,从怀里摸出一把零碎钱“再给备一桌,这狗东西饭量大,多给上些肉。” 本来那老板是不敢要钱的,但大黑牛却在旁边一嗓子下去“大帅让你拿着就拿着” “混蛋东西,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宋北云抬起腿就揣在他屁股上“把嘴闭上” 大黑牛头一低“属下知错了” 老板进去做饭,而那小姑娘本来还怕的满脸发白,但如今却是越看宋北云长得越是好看不光好看还格外厉害,那山羊胡子她自是知道,那可是整个杭州都有名的大泼皮,但如今这欺行霸市的家伙就跟狗一样躺在外头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干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那好福气能嫁给这样的人。 “大帅,那个小丫头在偷看你。” “那是,总不能看你吧你这个牛一般的东西。” “嘿嘿”那大黑牛摸着头“怎敢跟大帅比呢。” 而说着,他看向那个站在角落战战兢兢不敢作声的脚夫问宋北云道“这又是个什么物件” “导游,我请来游览西湖的。” “嗨大帅,你找个这般的糙汉作甚,给些钱找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并游历多好,游完了去找个客栈,洗个澡然后来上那么一下子,舒坦的很。” “你这个狗杂种,整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事啊” “那总不能让俺去读书我看着那虫爬似的字就打瞌睡,脑袋也疼的不行。” 嗯,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人还真的是没什么更好的途径了,因为大脑容量可能也就跟个猴儿差不多,让他读书那才叫委屈他了。 一大桌子肉食很快就上来了,那大牛许是饿坏了,抓起来一只鸡就往嘴里塞,宋北云看到他这恶心的吃法,一筷子就抽到了他手上“给我像个人一些,怎的吃个东西跟个牲口似的。” 大概一刻钟之后,外头先是来了一群官差将这个小店围的水泄不通,接着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穿着绸缎的衣裳来到外头,正在跟旁边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怕不怕”宋北云用扇子指了指外头对旁边侍奉他们的小姑娘说“那么多人。” 小姑娘看了看他,然后低着头小声说道“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那还在吃肉的大黑牛仰起头说“俺前些日子随着大帅在十几万人步卒里杀了个七进七出也不见皱一个眉头,当着皇帝老子的面砸他衙门也不见心慌,就这” “行了,别吹了。吃完没有吃完跟我来。” 那大黑牛筷子一扔“来了” 两人走到外面,那大黑牛站在宋北云前面,小宋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官差们。 “杭州刺史可在”宋北云轻笑一声“让杭州刺史来见我。” 杭州本是个三品州,但在迁都金陵城后自是降级成了五品州,州长官为刺史。三品刺史天下只有一人,便是北坡的老爹。而这五品刺史见到宋北云这等六品京官而且掌控职能部门,他是得喊爹的,再以监察钦差行走各州督查平叛之事,随便参一本子,刺史往后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虽然在赵相这等一品二品的大员面前,宋北云还只是个小喽啰,可这扯虎皮的小喽啰下去了地方,那可是要起妖风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刚进临安便收到十几道请柬。 “好大的口气,胆敢叫” 那人可能是个下头的小吏,正要出言嘲讽,这大黑牛却铆足了劲儿大呵一声“混账东西,俺家大帅让你去喊就去喊,再不去爷爷将你脑袋拧下来。” 那小吏吃了一惊,气势一下子就被压过去了,掂量一番发现自己的人恐怕一起上都不一定是这铁塔一般的怪物的对手,他连忙吩咐身边人去通传。 而宋北云倒是不急,他斜靠在门口的一棵柳树上,展开扇子静静的等着。 至于那边的那个山羊胡子的主家,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打量宋北云,他并没有冲动,因为人靠衣装嘛,作为当地以黑道起家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宋北云身上的衣裳是名贵的料子,虽然颜色素雅,但那料子一匹三十七贯 而刺史那头正在家中与好友闲聊,聊的正是宋北云奉命入杭的事,这事非同小可。他们既要想法子让这个宋北云查出一些什么又不能让他查出太多。让他查出一些,是为了他不会过度行使监察之权,不然在这无事可做的话他会干什么,谁都知道,就用那个钓鱼来比喻,有鱼钓鱼无鱼偷狗,无狗拔菜无菜即便是喝口水也不能空手而归。 这真让他在叛乱这条线上空手而归,那杭州这边的各级官吏可就要遭殃咯。 可若是让他查出许多呢那各级官吏还是要糟,监管不力、纵容下属是轻的,往大了说可就是协同叛乱、窝藏罪犯,这哪一条都不好过。 所以嘛,这为官之道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之道,哪里有那么许多非黑即白的道理。 送礼当然是要送的,但这送礼的名义是什么可是要搞清楚,直接送若是他想要立功,那这行贿之事就脱不了关系。可若是不送,他心中不悦逮着一个两个往下查,如今可是特殊时期,朝堂里的人可都不敢给下头的人拍胸脯打包票呢。 正在刺史和其他同僚商讨此事时,他的管家通报一声后走了进来,在刺史耳中小声嘀咕了几句。 “指名道姓要我去”刺史眉头一皱“那人什么样子” 管家凑到他耳边再次说道“二十岁上下,锦衣华服。身形甚伟,四肢修长。身旁跟一壮汉,近九尺,口中直呼大帅。” 杭州刺史周旦臣听完之后,心中咯噔一声,脚下都有些不稳了 337、二年5月29日 雨 大抵吉凶多自致 周刺史连衣冠都来不及正就匆匆往西湖边跑,一路气喘吁吁,心里还不断念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别的不说了,就光是那个大帅的称呼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二十岁上下能被人唤为大帅者,天下仅有一人。 那是谁那可是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宋北云,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口信传到了周刺史耳中,别无其他就只唯一句“小心担待”。 这四个字的份量可谓千钧重,所以他们谁都没把这宋北云当成少年郎来轻视,毕竟这人的风评可是不好,而且从朝中传来的讯息看来,他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真的让自己下属把他给伤着了或者得罪死了,自己这个刺史恐怕也到头了。 别说他宋北云只是个六品钦差,就哪怕是个九品,自己这个地方官也是得罪不起的,能当钦差的人那只能用一句皇恩浩荡来形容。 匆匆来到西湖边,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自己的下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将人围在那里而已。 周刺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下打量宋北云一圈,正和线报中的描述如出一辙,虽是第一次见到,但经验十足的周刺史却当即就断定这人正是宋北云。 “宋大人。”周刺史呼哧带喘的走上前,抱拳拱手“幸会幸会,久仰宋大人之名。” “哦”宋北云轻笑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抱拳回礼“您就是杭州刺史周大人对吧” “正是正是。”周大人回头看了看,皱着眉头怒斥道“都干什么东西,这是钦差宋大人,你们要造反吗还不速速退下” 所有人都领了命,正要往后撤,包括那个表情凝重的胖子。 但宋北云却伸手阻拦道“别急啊,周大人。你怎的不了解一番事出何因呢” 这周刺史在心里都把宋北云给骂臭了,可却无半点法子,只好叹了口气转头问着跟自己一起前来的属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此刻,正在小饭店里张望的那对母女可谓是目瞪口呆,这外头的人可是周刺史啊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周刺史,一州的父母官等闲人别说搭话了,就是见上一面都顶顶难。 可是如今却在这个白衣公子面前低三下气,全无官威。甚至还被那公子挤兑得满面通红。 “居然有这种事”周刺史听完下属的汇报之后,怒目圆睁,低声呵斥道“我吩咐过你几次了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训斥完下属,周刺史对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此时我已知晓,定会严办。” “不对吧,周大人。方才那人与我却不是这般说的。”宋北云笑着指着地上那山羊胡子“方才他可是对我说,我逞能可以,等我一走他可是该是如何便如何,这杭州地界上可没他摆不平的事。” “啊没没”那山羊胡子脸色苍白的嘀咕了几句,却根本无人听他说话,再被那头蛮牛这么一瞪,当时就偃旗息鼓了。 宋北云这话说出口,周刺史的脸都绿了,他愤而一脚将身旁的下属踢倒在了地上,口中愤愤骂道“看你治下的好事” “周大人莫要焦急,我也便只是想瞧瞧这怎么个为所欲为法。”宋北云在这火上直接泼了一盆油,堆着笑容抱着胳膊说道“周大人,你说可是啊” 周刺史环顾四周,气得是七窍生烟,惹事惹到了钦差头上,这些人的狗胆子是真的肥硕,今日若是不严惩,谁知道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来人,把这几人都给我拿下” 周刺史一声令下,包括那个富商和他的下属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官差给拿住了,而旁边一通判走了过来,低声跟宋北云说道“宋大人,此时周刺史的确不知情。” 宋北云笑着回答“我自然是知道,周刺史无论如何也不会掺和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只是这杭州地界的政务,似是有些混乱啊。”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明显否定了一州之长的治理能力,别说什么这只是小事,以小见大便是惊天的大事,到时再回京以偏概全这么一番,天底下哪里还有他周刺史说理的地方要知道这杭州可是顶富庶的地方,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个位置呢要说惶恐,他周旦臣比谁都要如履薄冰。 “宋钦差,此事三日内定会给钦差一个交代”周刺史咬着牙走上前“若无交代,官服献上” “唉唉唉,不敢当不敢当,我区区六品芝麻官,哪里敢要周大人的官服。”宋北云嘴上谦虚,但表情却一点都不谦虚,他昂起头,用鼻孔看着面前的一州之长官“不过但请周大人勿要食言,这杭州的百姓还看着呢。对了,周大人,明日我想先去府库中查点核算粮草钱银,可否” 还可否能不可么皇城司使宋北云遣杭州主办白莲教谋反一事,一切从权。 周刺史当了二十年的官,能不知道这个“一切从权”的意思吗说是量力而行、随机应变,其实就是给了他莫大的权利,这权利不是他本身的,而是朝廷加在他身上的。 他要查账,不给那完了,直接以谋反定罪问题都不大。可要是给的话 说实话,周刺史心里门清,他的下属绝无可能跟白莲教有瓜葛,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他还是清楚的,但若是说这一州之内有没有那侵吞国产中饱私囊的事,那还用问哪个州没有先不说上头的拨款根本不够政务开展,就光是上上下下各级官员都喂不饱,不从粮草、绢帛、税收里头做文章,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去喝西北风了,这里头的东西可做不可说啊。 “对了,周大人,这夜黑风高,可莫要失火了。”宋北云叮嘱一声“不然我也不好交代呀。” “本官明白。” 周刺史脸色凝重,带着人就走了,而宋北云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身边那头牛说“走吧,回去继续吃点。被他们折腾的都有点饿了。” 再次回到小饭馆,就连那个小姑娘都不敢再跟宋北云聊天了,反倒是这家的老板出来跪谢了宋北云。 “倒是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单纯是想找点事罢了,他们撞我身上,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宋北云摆手道“再上点拿手的菜肴,方才没吃什么,有些饥饿了。” 老板忙不迭的去做饭了,而那小姑娘还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宋北云,但最后还是被她娘给拽了进去。 “大帅,方才您可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将刺史大人给吓成了那样。”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就是权之力。”宋北云坐在桌前“我比他官小,但权不在我在天家呢,天家威严足够让他今晚难以入睡。” “可是为何大帅,您为何要吓唬他呢” “不该你问的,莫要问。” “哦哦哦属下知错。” 果然,周刺史将那些被带走的人关押之后,独自回到了家中,他当真是彻夜难眠,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焦灼状态,浑然不知该是如何是好。 现在去改账本,那也来不及了,一州之地界的账本摞起来跟人一般高,重造根本来不及,而且还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可若是不重做吧,这明日来查的话,定然要出纰漏啊。 不过到底活人不会让尿憋死,他在这十万火急之中,突然脑子里灵机一动,带着管家匆匆跑了出去。 接着他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那就是连夜审讯今晚的案子,不到半个时辰,案子居然就被他给判了。 那些泼皮全部收监,留后发落。下属则直接以渎职之罪给拿了下来,接着就是那个官商勾结的富商了,管他认罪不认罪,直接就给定了个欺行霸市、偷税漏税之名,要罚没所有财产,接着刺史亲自带人上他家去抄了家,地产、田产、金银首饰和商铺全都给抄了一空,只留下他们一家住的那个宅子,大概估算了一番,价值得有个七十万贯上下。 他将这些东西能兑换成现钱的都当即找当地的几大富商给兑了去,还不到子时,他手中就拿住了大约价值八十万贯左右的地契、徐家印信,那些富商也是上道,不但没有打压价格反而纷纷抬了一手。 拿着这些东西之后,周刺史悄悄对管家说道“你去将此物尽数交于钦差大人,不得有误。边说查抄所得,请钦差大人盘点清算,之后如何发落单凭他所想。” 官家捧着这一大笔钱匆匆的赶到了宋北云住的地方,敲开了门之后,宋北云果然坐在里头。 “钦差大人,我家刺史大人让我将今日之案子所罚没钱银交于钦差大人定夺。”那官家将小匣子放在宋北云面前的桌子上,缓缓退到了门口“其余的草民也不知”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是。” 官家离开之后,宋北云打开匣子看了一圈,大概算了算,有个七八十万贯。他笑了笑,将里头的方便携带的印信和地契、田契都放入了行李中。 “还是很懂事的嘛。”宋北云收拾完之后,拍了拍桌上的匣子“这来钱到底还是快。” 338、二年5月30日 雨 罄竹也难书 清早,杭州下起了雨。这南方入梅后的天气,让人闷热烦躁,枝头的麻雀在雨中鼓噪,让人心神不宁。 周刺史知道今日宋北云要来查账,他特意起了个清早在那候着,虽然知道宋北云收下了那些钱银,但那也不过是稍微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至于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现在他也没个底。 刚过辰时,宋北云在雨中举着伞翩然而至,他来到刺史府门口,朝早已在那等待的周刺史点头示意“早啊,周刺史。” 虽然他是一副笑脸,但周刺史早已知道这个年轻人可是个笑面虎,昨夜他就已经见识过了,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宋钦差,可曾朝食” “吃过了。”宋北云来到房檐下收起伞“可否请周大人带路” “那是自然。” 心怀忐忑的把宋北云带到了存放卷宗的地方并找来保管此物的人吩咐下去他们配合宋大人之后,周刺史就离开了,因为在这查账之时他是需要回避的。 接下来就是宋北云的工作时间了,大黑牛坐在房间门口把守着,谁也不能进出,宋北云则在里头抽检账本,只见他一只手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比之那吃这碗饭的账房先生还要熟练,另外一只手则持笔快速的在小本上记录着各项数据。 这么一干就是一天,除了上厕所和吃饭,他连个动静都没有。这可愁怀了周刺史,他横竖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那些留在账房里的小吏也只是说这钦差一整日都在拨弄算盘,却只字未提。 刺史的慌张体现在了方方面面,而宋北云越是气定神闲他就心里没底,甚至他想邀请宋北云赴宴却被告知宋大人并未回到住处。 一把油纸伞,一截小桥,大雨纷纷,气氛倒是刚刚好。 “宋大人,我们可是又见面咯。” 在宋北云的对面,站着一个俏丽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祁门帮助宋北云一举拿下当地恶绅的碧萝,小宋当时还调侃过她为什么要叫碧萝。 “怎么,见不得我” “哪里的话呢。”那碧萝走到宋北云伞下,收起了自己的伞,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能再见您一面,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宋北云哈哈一笑“这个时候了,不请我吃饭” “那自然是要在家中吃的。”碧萝轻轻挽住宋北云的胳膊“一年未见,宋大人稳重了许多。” “这种恭维就没必要了。”宋北云笑着往前走着“走,带我去瞧瞧你的铺子,看看我那万贯花的值得不值得。” 碧萝其实昨天晚上就知道宋北云的存在了,她的铺子就在老街这一带,今日一早她就打听了宋北云的去向,并托人给他捎去了个纸条,约下了傍晚时在此处相见。 “你到底是没生个孩子出来。”宋北云捏了捏她细细的腰肢“不太行。” “那也不能怪奴家嘛。”碧萝斜眼看了小宋一眼,轻笑起来并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铺子“那边便是我的铺子了。” 两人走过去,宋北云发现这铺子并不大,里头倒是装修的有些雅致,他还打算去看看都有什么料子卖,但从里头锁上门的碧萝却牵着他的手走入了后堂之中。 “只有你一个人” “本还是有两个伙计的,今日您要来,我便让她俩散了去。”碧萝扬起小脸看着宋北云“宋大人,今日想吃些什么” “那得看看你有些什么了。”宋北云坐在后堂正当中“这里不错啊,前头是铺子,后头是宅子。” “若不是宋大人,我如今怕也只是荒郊野外的一座无主孤坟。”碧萝将外头淋湿的衣裳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肚兜来到宋北云面前,横坐在他的腿上“那宋大人是否着急吃东西呢” “那倒是不急。” 宋北云话音刚落,碧萝温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那让奴家先伺候一下宋大人吧。” “等等。” 宋北云用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但却被碧萝轻巧的含入了口中,轻巧的吸吮舔舐了起来。 “你们这些未亡人真的是让人吃不消。”宋北云捏了她的脸蛋一下“先别急,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又是事您每次都是有事。”碧萝有些不满意的撒娇道“难道奴家不比事有趣” “白莲教为什么没杀你。” 宋北云的话让碧萝身子一震,刚要起身但却被宋北云抱住了腰“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白莲教的妖女啊” 说完,他将碧萝的肚兜扯了下来,在用手指在她肋下之处按了按“上次我就看到你这里有个莲花纹了。” 碧萝轻轻皱着眉头,但宋北云倒是满脸不在意,轻轻在她光滑的后背抚摸着,还将鼻子探到她的脖颈间深吸一口“很香哦。” 碧萝手上翻出一柄钢针,但却发现自己的脊梁处突然酥麻了起来,宋北云笑道“小宝贝,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你那钢针拿出来的时候,我就能让你下半辈子除了脑袋哪也动弹不得。” 碧萝不再敢说话,而宋北云只是把她的手拿到了面前,掰下了那根钢针扔到一边,埋首进她的胸口深吸一口后笑道“你摸摸良心,是我对你好还是白莲教对你好。” “我不摸,我摸不着。宋大人替我摸摸。”碧萝放弃了抵抗,双手软软的搭在宋北云的肩膀上“如今我已被宋大人识破,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 “处置是要处置的,不过还是得先吃饭。”宋北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去做饭,就这样” 碧萝无奈,只好这副狼狈样子去到了厨房开始做饭,而宋北云就在门口依着“你在白莲教内的级别不低对吧。” “不想与你说话哼”碧萝切着菜,娇滴滴的说道“欺负我起来,可是有一套了。” “你认识一个叫赵橙的么” “赵家姐姐她怎么了” “果然是认识。”宋北云走上前贴在碧萝的身后“她过几天应该也会来这,应该是要想办法弄死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不知道啊”碧萝轻声叫了一声“大人别在这,正做饭呢。” “那可不成,你不听话是要罚的。”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你做你的饭,若是让我饿着,你可就有麻烦了。” 一道菜足足做了有一刻钟,碧萝才气喘吁吁的从厨房中出来,而宋北云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往桌边一坐“就让我吃这个” “还不是怨你”碧萝回头白了他一眼“弄得一塌糊涂,还如何做饭嘛。” 宋北云摆摆手“罢了,等会出去吃吧,这条街有个馆子还不错。” “昨日那家你怕不是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宋北云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我记得之前我抓到一个女刺客,名为暖玉。她身上也有一朵莲花,你们地位恐怕都是不低啊。” “她哼。”碧萝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是个草包罢了,你杀了她没有” “那你想我杀她吗” “自然是杀了最好,看着就惹人烦。”碧萝从柜子中取来一坛酒“宋大人敢不敢喝我的酒” “你喂我,我就敢。” 碧萝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娇气的一笑,打开了泥封后灌了一口酒,走到小宋面前以口喂之。 “哈哈哈,懂事哦。”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她“我跟你说,我收到你纸条的时候,你其实周围就已经有超过二十个皇城司密探了,你还以为你多聪明呢” “坏死了欺负人家还吓唬人家。”碧萝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暗暗一沉,还好她没跟其他人说这件事,否则 “一网打尽哦。”宋北云捏着她的下巴笑道“不过还好,你还念旧情。” “哼可是有些人却是不念旧情呢,连衣裳都不给人家穿。” “这不是怕你掏出什么暗器么。”宋北云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娇小的碧萝“这次我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让你一世安稳。” “那你能带我回家么你不能呀,宋大人。”碧萝斜眼看了宋北云“你这等读书人最是负心了,我才不信。” “真带你回去,你会去你可是只野猫。”宋北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保你一世无忧还不行你还要什么” “我要你隔些日子就来看我。”碧萝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说道“小野猫也是要人喂的。” “不敢打包票,不过你要是去了金陵,我也有地方给你住。”宋北云靠在椅子上笑道“如何” “成交。”碧萝笑着点头道“你这番来,义父已下令让你出不去杭州了,你可知道” “那就要看看谁出不去咯。来,小野猫,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穿上衣裳。”宋北云起身把碧萝放在地上“等晚上可是有时间细细说与你听。” 339、二年6月7日 雨 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这几日宋北云不光彻查了州府钱银账目,还有许多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甚至连粮仓都亲自去查办了。 随着查办的深入,隔上一两天就会有人被他带走,然后就此销声匿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杭州官场上下纷纷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身上。 周刺史之前也是有些担忧,但几日之后他仿佛咂摸出其中味道了,这些被带走的官吏,无一不是副职,虽是分管但无实权的那种,真正办事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被拿下。 他当时就明白了其中奥妙,只是七天的时间,他就以各种名目给宋北云送去了各种查获赃款、礼物等合计约三百三十万贯的财物。 宋北云照单全收,两人心照不宣的多说一句,这周刺史也渐渐的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开始变成接着奏乐接着舞,听些歌舞赏些诗词,日子反倒比宋北云来之前更加安逸了。 “大帅,俺不明白。” 在宋北云临时被安排的别苑中,那大黑牛鼓着一口气坐在院子中质问宋北云“那些个贪官污吏,你为何不管” “跟你说了,你又能听明白” “可是俺就是气不过俺知道大帅个根本就是不在乎钱银的人,要不然带兵时您早就发大财了,他们都是那么发财的。可为何到了这里,您就不管不顾了呢” “推背图中说,圣人出时黄河清,黄河几时又清过”宋北云展开扇子笑道“你这头笨牛说了你也不懂,我就问你,这杭州如何” “好啊要俺看,比金陵不差。” “你也能看出来对吧,这里民得其乐、商得其所,虽有瑕疵可即便是豪商地痞却也只敢巧取不敢豪夺,即便是面对那种小门小户也不敢伤人,哪怕已是与官有勾结。”宋北云收起扇子在大黑牛的脑袋上敲了敲“说明什么说明这里不错,既是不错,那我管来作甚” “可是他们贪啊。” “你看,你就听不懂我说的话了,黄河几时又清过”宋北云哈哈一笑“普天之下皆是如此、古往今来皆是如此,那既皆是如此,你能如何我能如何大宋的官家又能如何天下清官有没有那自然是有,我就是个清官,我一枚铜钱都懒得去贪,可有什么用泱泱大国,清官几许百不存一。那这庞大的天下,谁去管你管” “不不不管不了,俺打仗是把好手,你让我当官,我连个甲乙丙丁都认不全乎呢。” “那我来管还是官家来管管不过来的,傻牛。”宋北云笑着拍着他的脑袋“只要官肯办事、吏有所为,这便是天下太平,钱不过是些铜块块。” “好一番贪官污吏的嘴脸啊,宋大人这番言论可谓是旷古烁今。” 门外走进来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他束冠青衣,一看就是标准的读书人。 “嗨,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欧阳先生请坐。” 这人是宋北云来这之后认识的一个文士,三十有二,复姓欧阳名宗字博古,越州人于杭州给人当师爷,这些日子协助宋北云监察账目。 “若不是我不请自来,还真听不到宋大人这番清浊之论。”欧阳先生坐了下来“不过这一番言论倒是让人茅塞顿开,难怪宋大人年纪轻轻便已是身居高位,世故通达倒是让人汗颜。” “欧阳先生捧杀我了。”宋北云摆手道“只是些拙见罢了。” “这可不是拙见,宋大人太过于谦逊了。”欧阳先生抱拳“我自幼读那圣贤书,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人生过半却处处碰壁,想来便是参不透这黑白之间的门道。如今让宋大人这么一点拨,的确是有所得,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圣人,酒色财气谁人能不喜欢若是只顾着这严苛律法最后注定是一盘死棋,动弹不得啊,这官场倒是不如宋大人看得通透,白活了这半个甲子。” “但是不查也不行,总要有人当那杀鸡儆猴的鸡。”宋北云玩着扇子“既是欧阳先生来了,那我便出去玩了,辛苦欧阳先生了。” “不敢不敢,分内之事。”欧阳先生起身抱拳“对了,宋大人可知道金陵城的百家之辩延期到三日后了” “哦为何” “说是金国使者要求的,说既是儒家之争,怎可少了金国。” “哈哈哈哈,这群人啊。”宋北云摆摆手“随便他们了,倒是一场盛会。傻牛,咱们走。” 带着一个傻大个走出了别苑,宋北云再次徜徉在杭州的繁华之中,这样的好地方若是没有那群傻牛口中的贪官污吏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真要去查那可还能查的干净最后还不是要弄得个民不聊生嘛,那可是没有丝毫意义,杀几只鸡差不多得了。 西湖边的风月最是温柔,宋北云本来想去叫碧螺一起出来玩的,但她到底是白莲教的人,的确是不太方便,所以小宋只好当一个纨绔子弟了。 不过到底是读过书而且是读过很多书的人,不管私下里他多么的下流肮脏、多么卑鄙无耻,打眼这么一扫,他的气质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就像是古装片里身穿白衣的少侠走在满是布衣灰帽的破烂大街上一般,很是扎眼。 气质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自己都觉得很玄妙,也许是见识也许是学识,反正就是很明显。明显到周围过来过去的人都忍不住要去看上一眼,回头率相当高。 “我衣裳穿反了” 宋北云问身边的大黑牛“他们都这么瞧我” “嘿,大帅。您可是看不见自己是怎样的模样,若我是小娘们,别说看您了,那便是打倒贴也要凑上来闻个味的。” “哦那你说说,我可喜欢人家夸我了。” “说不出,反正就是好看比别人家的都好看,而且大帅走在路上时目不斜视的,那些个小娘们就喜欢这般的公子哥。” 宋北云默默苦笑,不是他不想斜视,而是真的没什么东西好让他斜视,路上卖的东西他在金陵城、庐州城里都看得太多了,街上的姑娘嘛,别说比金铃儿、妙言那种特级品了,就是比碧螺这种二级品都弱一个档次,又不会说敞开着胸脯给人瞧,谁还没见过几个漂亮姑娘呢。 这大宋风气延续前唐,女子开朗,加上太后为数不多的几件好事就是提高女子地位,若不是百官反对,今年科举可就要加入女子部了。所以这街上的女子落落大方的可不在少数,宋北云不去看她们,她们就盯着宋北云瞧,不光瞧,瞧完了还会跟身旁姐妹窃窃私语。 说实话,宋北云顶喜欢这种风气的,什么封建社会女子不开放,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必须温顺的像只小鹿,这绝对是南宋以后一直持续到清代的文化荼毒,女子就应该像左柔一样,在一定程度内能干自己想干的一切事,法无止皆可为嘛,别说搭讪男人了,就算是带兵打仗也没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宋北云决定回去推动一下太后的女子自强政策,毕竟人力资源有限,虽然挖矿打桩这种事女人到底是弱,但只要教育跟上了,很多事情女人都是可以做的。 “公子,可否茶楼一叙” 今日第四个上来请宋北云喝茶的姑娘了,小宋笑着拒绝,但那姑娘还是半强迫的把一个香囊套在了他的手中,还说了一句若是有意今晚酉时在哪哪哪相见。 宋北云在那女孩蹦跳着走远之后顺手把香囊给了旁边的傻牛,那傻牛直接将香囊扣在了鼻子上猥琐的吸了一大口“奶香。” “你他娘的”宋北云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你像个人一点吧” 像人不像人不重要,反正宋北云对身后那个混账东西是真的无语了,这人是典型的混不吝,虽然有时候也淳朴的可爱,但更多的时候真的是猥琐的让人难以承受。 “大帅,别的不说,若是你肯拉下脸去骗那些小姐的钱,几年就能发大财了。” “说人话”宋北云啐了他一口“我至于骗姑娘钱么” “人么,总有个时运不济的时候,骗骗又如何,大不了咱们不骗色好了。” 正说话间,街旁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宋北云眼尖一眼便看出了那个人正是金铃儿的寡妇姐姐赵橙,也就是碧螺嘴里白莲圣女。 他们这个白莲教啊,等级还真的是森严,碧螺虽然也叫他们教主叫义父,但其实已经是第四级成员了,连白念安都要高她一级,不然也不至于被送到一个乡绅那当眼线。 而这个赵橙可是铁打的二级成员,等级非常高,虽然跟白念安一样都被称呼一声坛主,但却是总坛的坛主。 宋北云看到她之后,嘴角出现一抹笑容“走,咱们去喝酒。” “好好好,喝酒好,这几日光喝茶了,嘴巴都淡出了个鸟儿。” 340、二年6月7日 雨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推开酒坊的门,一股酒香飘来,宋北云带着大黑牛走了进去,里头大大小小装满了酒缸,都是用红泥封着的,看样子是价值不菲。 后院中有人影在闪动,宋北云背着手慢慢走了过去,正巧见赵橙弯腰在那洗一个酒缸,成熟女人的曲线就那么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宋北云面前,因是夏日又因裙子沾上了水,后头一条缝隙清晰可见。 大黑牛看到这一幕,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吞咽,因为声音太大而被赵橙听见,她连忙起身回头,当看到宋北云时,脸上的表情快速的变了好几变,最终定格在一副娇俏的笑容上。 “宋大人,你几时来临安的” “赵家姐姐忘性真大,我可是早就到了呢。”宋北云笑着走上前“千金之躯居然干这些粗重的活,真是委屈你了。” 赵橙撩起额间的一缕碎发,抹去汗水“哪里还是什么千金之躯,只不过是一个辛苦讨生活的民妇罢了。” 因为是寡妇的关系,她是盘着头的,但发簪上却挂着一朵白花,这便是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寡妇,勿扰的意思。 但她的身段当真是不错的,宋北云觉得这种品相的姑娘卖去青楼,少则五千贯,多则上万都不足为奇。 “公主殿下,这天气炎热,下官想来讨一碗水酒喝,可是能行个方便” 赵橙笑容更盛了“你可莫要这样叫,我可没有金铃儿那个命,不过既然宋大人口渴了,那我便给大人取酒来就是了。” “先后堂坐吧。” 赵橙将宋北云领到了后堂,这里相当朴素,甚至不如碧螺那装修的精致,而周围只是摆着些瓶瓶罐罐,有些罐子里还插着鲜花,想来这赵橙也是个内心矫情的美人儿。 不多一会儿,赵橙从地窖中取出一罐酒,拍开泥封后,香味顿时迸发了出来,清幽如梅如菊,倒出来的酒呈淡淡的黄绿色,甜滋滋带着一股酒香,的确是上好的水酒。 “太淡了吧这酒。” 那大黑牛嘀咕一句,而宋北云却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你就只配喝马尿,这是贡品级的。” “还是宋大人有品味哦。” 赵橙也取来一只小碗坐在宋北云对面,眉目轻盈的给自己斟了一碗酒“这啊,这叫桃花酿,可是轻易喝不着的酒,酒方子是我娘亲给我的。” “泰王妃吗” 赵橙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而就在这时,宋北云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这个赵橙刚才低头的一瞬间,耳后有个非常明显的胎记,而这个胎记福王爷也有。 他当时那么一下,整个人就慌张了。是真的慌张了,这种胎记其实就是隐性皮肤癌的基因特征,但大概率不会病变,它是可以通过遗传而传给后代的。 金铃儿就没有,因为金铃儿是泰王的女儿那这样说来,这个不就是福王的女儿了之前金铃儿就说过,赵橙并非泰王亲生女儿,而是收养来的。 那这个收养 宋北云一时间脑子里可以说是斗转星移,他站起身却又坐了下去。 “大帅,怎的突然如此焦灼” “尿急。” 宋北云胡乱敷衍一声,并没有解释许多。他知道福王年轻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个风流种子,虽然如今的福王妃不能生育,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别的后代。 可这里头却也有个不可弥合的大问题,那就是如果赵橙是福王的女儿,为什么他还会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到民间 不对,还有两种可能,那就是福王可能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但是泰王知道,但泰王却不可说。他们两个兄弟感情极好,一直是互相照应着,泰王知道福王有这么个女儿之后,自己悄悄收养了下来,为了不破坏福王的家庭幸福也为了自己女儿不被冷落。反正泰王的女儿和福王的女儿区别并不大都是郡主,出府之后也都会被封公主。 可是泰王没想到自己站队失利导致自己被薅夺去身份成为平民,而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让福王父女相认了,那样会因为他的身份关系连累到福王殿下,所以只能暗中拖人照顾赵橙,不然一个寡妇,生活哪里可能如此惬意,杭州有这么大个酒庄,金陵还有那么大个铺子。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便是这个赵橙其实就算是泰王都不知是福王的女儿,但能让自己无怨无悔收养并且视如己出的 这八成就是老情人的孩子。 泰王老情人、福王、赵橙串联起来就是有一天泰王的老情人出了什么事,将孩子托付给了泰王,泰王念及旧情把孩子收养了下来。而他可能到现在都以为这孩子是老情人与她丈夫的孩子,但没曾想这个孩子却是福王的。 两个可能都很合理也都能逻辑自洽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如果一旦坐实赵橙是福王的女儿,宋北云都得直接傻眼。 这怎么办 本来宋北云要顺藤摸瓜,在她这个高层身上一路摸上去,最后来个抄底的。 赵橙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是贼。 可是现在如果她是福王的亲女儿,也就是福王唯一的亲生血脉。疯老头是他的授业恩师,而福王也是他的老师。 这天地君亲师,即便是作为穿越者的宋北云也是认的,他没办法对自己师父的骨血下手,特别是可能让她的小命就这么交代。 “赵家姐姐。” “宋大人,怎么了” “没事。”宋北云皱起眉头“我刚想起来还有些事,你先忙着,我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他起身喝光碗中酒,在赵橙错愕的表情中走了出去并快步的来到了住处。 “大帅,出了什么事” “大事。” 宋北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直接提起笔来给福王千岁写了一封信,虽然知道现在福王身在广西,但总归是要让他知道这件事的。 信中说他会想尽办法护住这赵橙,一切等福王殿下回来再查清楚,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如果这赵橙是福王殿下的骨血的话,那可就是他家独一份的分支了。 一封信交于密探,让密探以最快速度送给福王,宋北云就一个人坐在了窗边开始发呆。 他现在有些迷茫了,之前的引蛇出洞计划全部崩盘,现在计划要全部重新制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赵橙,但前提还不能让赵橙知道。 为什么因为她是白莲教的圣女啊那是个邪教,鬼知道她被洗脑成什么样了,自古以来入了邪教的人,无一不是六亲不认的。 “老子成你们赵家的门神了是吧护完小的护大的。”宋北云仰头坐在椅子上“还有个马上要出生的,老子真难啊” 宋北云在那枯坐到了深夜,连饭都没吃,他现在正在用大脑模拟整个过程,之前所有的设想和计划全部被无良甲方推倒重做。 要交代啊,要给朝廷交代也要给福王交代,这个赵橙真的是要命的东西,她哪怕是泰王的女儿呢,怎么就能是福王的女儿。 而如果要等福王的回信,最少是一个半月之后,他真的拖不了那么长时间,白莲教会要他命的,这是人家白莲的老巢啊。 “烦” 现在他总算知道妙言是个多牛逼的金手指了,当他的思维遇到了瓶颈时,妙言总是能有办法从逻辑上为他贯通疏导。 而现在妙言在金陵主持卖房和报纸的宣发工作,根本没空来杭州,而且这地方也不适合她来,毕竟危险系数还挺高。 当然,宋北云觉得仅凭一块胎记认定赵橙就是福王的女儿还是有些草率,但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真的是烦死个人 “来人。” 随着宋北云一声呼唤,一个值守的密探进入了他的视野中,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找人回一趟金陵,急调皇城司指挥使白念安来此地。”宋北云发令道“再通告司命司,调遣几个好手来,就说是我借用的,要顶级高手” “是” 司命司的顶级高手那是真的顶级高手,要比皇城司的厉害上许多,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太少了。 至于白念安,作为一个带有皈依者狂热特征的归降者,他能够竭尽全力的帮助宋北云铲除白莲教。 “大帅大帅,我听见你说话了,您醒了么”外头响起大黑牛的声音“我给你端饭来了,吃些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 宋北云皱着眉头让大黑牛走了进来,他手中拖着一份饭菜,忧心忡忡的看着宋北云。 “大帅,五个时辰了,您滴水未沾,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头“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明日起我们去周围的町县中走访一番。” “大帅怎样吩咐,俺就怎么办,一切听大帅的。” “对了。”宋北云仰起头。 “大帅请吩咐。” 宋北云想了想,伸了个懒腰“明日一早,你先去给我打探一番,这杭州的地痞无赖中谁说的算。” 341、二年6月9日 雨 西湖风雨几时休 西湖中的小岛上有一家相当奢华的饭庄,据说这饭庄里有刺史周大人的股份,味道也算是不错,但却讲究的就是一个字“贵”。 这里的贵不同于天上坊的贵,它的贵不讲道理,一壶清茶就能卖到七八贯钱,一碟子醋豆子在外头的买卖家都是白送的东西在这也是能要到两贯钱。 各色菜肴就更不用说了,一桌子吃下来,人群百贯就跟玩一样,那可是一个庄户人家兄弟三人一年营生收入,就这么在一顿饭里进了富人们的口中。 按照道理来说,这地方本应该是门可罗雀吧还偏不,它虽然贵得惊世骇俗,但却明码标价,各路富商居然还都喜欢来这地方消遣,听上一段小曲儿点上一桌子菜,八百一千贯出去了,他们甚至都不带吃上一口的。 富人傻么当然不傻,人们总觉得那些个富人脑满肠肥,其实他们恰恰是世上最聪明的一群人,钱难赚、屎难吃,想赚钱谈何容易,而这些人之所以来这里不要命的花钱,其中道理嘛,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今日宋北云以钦差之命在此地宴请杭州各路豪杰,至于他花了多少钱嘛,他才不会去管,毕竟这里可没人敢问他要钱。 “大帅,人都齐了。” “让他们候着。” 宋北云面前一个棋盘,对面的是敏思苦想的碧螺,身侧一壶极好的香茶摆在那,屋中还点着香,那香味清雅,据说是民贵的鹅梨香,配着外头的西湖烟雨,倒是颇有几分雅趣。 “宋大人奴家不跟你玩了。”碧螺把棋子往盘上一撒“根本就赢不了。” “你能赢我还了得”宋北云在她的小脸蛋上拧了一把“再修行个十几二十年吧。” “哼总是欺负人。” “欺负人才有趣啊,若是世上没人给欺负了,那该是多无味。” “宋大人,你将那些个地痞泼皮都叫来是要作甚啊他们能顶什么用处” “你可就错了,恰恰是这帮人里头,才没有你们那白莲邪教的鬼东西。” “为何呀”碧螺娇滴滴的双手托住下巴看着宋北云“讲来我听听。” “那可不成,讲了你都懂了,往后我还怎么欺负你。”宋北云从矮榻上走下,穿上鞋“走,伺候我沐浴。” “好呢。” 沐浴的时间很长,因为头发干的慢,没有一个时辰根本就想都别想,而外头那些地痞泼皮的头头坐在那却是大气都不敢坑一声。 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信,这传唤他们人就是那个血手人屠宋北云,一夜之间几百号人头挂在城门上的那个。若是伺候的不开心了,他可当真就是说杀就杀来着。 所以等待即便是再漫长,桌上的菜肴都凉透了,他们却也不敢有半分不耐,只能静静的等着那恶鬼一般的宋北云走出来。 但正鸳鸯戏水的小宋哪里在意这些人,磨磨蹭蹭一直到了天色将晚时才姗姗来迟。 要放在其他人,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早就吵嚷起来要个交代了,但如今在这专磨恶人的宋北云面前,他们当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抱歉抱歉,来迟了。”宋北云手持着扇子满脸笑容的走入大堂之中“让诸位久等了。” 在场的人不论年龄几何,纷纷起身相迎,他们很诧异宋北云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但却也无法去质疑,因为这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足够让人心惊胆颤的。 “宋大人客气了,我等也是刚到不久,差一些还延误了。” “那就好那就好。”自顾自的走到上位坐下“今日我宴请诸位好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用这江湖上的话来说,就是拜个山门,日后好想见。” 这些流氓头子里不是没有读过书的,他们一听宋北云这话,真的是腚yan子都绷紧了,这他娘的多吓人啊 道上的兄弟拜山门,那叫礼尚往来,这公家的人拜山门,那可就是摸底来了。 这在座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就现在拉出去一刀砍了再去查,没有一个冤假错案的,这要让他给摸了底子,那可还有命活 “洪当家,洪安。临安城里不少家妓寨都是你家的产业吧逼良为娼的事,没少干吧” 宋北云笑盈盈的点起了名,而被点到的那人,当场就面如死灰,他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宋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罢了,有人眼红,造谣而已。” “哦”宋北云歪着头,脸上仍是那一副笑脸“不对吧,洪当家。我们远的不说,就说这保庆年的事,保庆元年三月,你纵容手下放火烧了临安城外一家农户的房子,烧死三人,包括一襁褓中的婴儿,只为将他家那豆蔻年华的女儿买入妓寨。保庆元年七月,你于余杭之地看上一个卖艺女子,想花钱买下但对方不从,你便指使人污蔑其扒窃,女子刚烈当即投河自尽以证清白,之后你却还将尸首打捞上来行侮辱之事。同年八月” 宋北云的话还没说完,那洪当家就已经匍匐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宋大人明鉴冤枉啊,那都是冤枉啊” 小宋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活动了一下脖子“安庆堂,陈当家。人称陈大粪,就是你吧” 当地粪霸的陈大粪起身,连连作揖“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保庆元年一月,将对手全家十三口,溺毙腐粪坑,可有此事呀”宋北云轻轻敲了敲桌子“倒是好手段嘛。” “宋大人冤枉啊” 宋北云起身,绕着圆桌子慢慢踱步,他脸上仍是笑容,外头已经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刀斧手的影子了。 “诸位,你们口口声声的冤枉,那我来问问你们,这百姓口中说的,若不是你们,那该是谁指出来。”宋北云背着手“若是指不出来,本官也只好疑罪从有了。” 周围一圈的黑老大平时横的不得了,可今天一个个却老实的跟个鸡崽一样,他们哪里还敢坐着,连忙在宋北云面前匍成了一排,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钦差,生杀予夺就在一念之间,即便是他们中有人是哪个县令小姨子的丈夫、有人是刺史远房表姑的儿子,如今若是栽在了这钦差手里,看看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会不会来救他们。 “啊,其实本官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宋北云挥挥手“各位当家的都起来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各路霸王都纷纷坐起了身,他们在位置上一个个汗流浃背,低着头也不敢看宋北云,只是静静的等待他开口。 “此番呢,我来此地其实是为了平那白莲之乱,各位好汉都是扎根在百姓之中,对此应是有些梗概,你们身上那些罪过嘛,我可管也可不管。”宋北云清了清嗓子,旁边立刻有人端上茶水,他滋滋的喝了一口,老派十足的说道“那咱们就来商量一番,这事我是管得是管不得。” 那些好汉中不少人一下子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有那反应过来的,他们立刻起身抱拳“一切凭宋大人差遣定夺。” 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立刻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本来风声鹤唳的饭局就变得像是个土匪窝点的誓师大会。 “也莫要着急,你们身上可都带着死罪,可这些罪过跟那谋反作乱之罪比起来,到底是不值一提。想来,应是能戴罪立功。”宋北云笑着说道“我相信诸位之中也有人与那白莲教有瓜葛,若是过命的交情,诸位就帮他们担待着,若不是过命的交情,我相信诸位应知如何是好,一月为限,戴罪立功。” “多谢宋大人恩典” 众人虽然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年纪不大但他娘的像个老狐狸的宋钦差给骂得祖宗十八代都诈尸了,但嘴上却还是只能一个劲儿的感恩戴德。 而小宋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在骂,但这个重要么一点都不重要,现在不是求他们办事,而是不办事就得拉出去一刀砍了。当然,他们可以放弃家业连夜逃跑,但就以这帮人的贪婪,绝对不可能放弃辛苦打下的家产。 一顿刀光剑影的饭吃完,宋北云回到房间里,正巧看到碧螺趴在窗口看雨,他走上前将手放在她腰上“怎么放不下你那教中的兄弟姊妹” “宋大人”碧螺回过头“您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一个人苦闷,看看风景嘛。对了,宋大人,你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莫着急。”宋北云轻笑一声“过几日你便能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人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呢。” “那当然。”宋北云拍了怕她的肚子“等你这里什么时候鼓起来了,我才什么时候能信你。” “你就不怕是我与人家生的” 宋北云哈哈一笑“倒也是可以,可若是让我发现了,我便用你这个孩子炖汤喂给你喝。” 听到这话,碧螺浑身一颤,眼神里难掩几分恐惧,她不知宋北云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这人似乎是能干出这种事来。 342、二年6月10日 雨 书中自有黄金屋 “宋北云这个混账东西。” 赵性看着宋北云那边的工作报告,嘴里嘀咕着骂道“他是真的敢动手,这上来就把府库账目查了一遍,抓了不下二十人,关键为何这杭州刺史却上奏请表宋北云呢这奇怪啊” 看着手中的两份奏疏,赵性都有点迷茫了,按照正常的道理应该是两人互相对攻,最后比拼背后实力,最后输的那个滚下台来。 但现在宋北云查抄府库、抓人、封粮,将杭州弄得一塌糊涂,但杭州刺史却上奏请朝廷表彰宋北云。 他疯了 “其实不然,官家。”赵相拱手对赵性说道“这边是我让宋北云去处理此事之道理。” “哦你说说。” 赵相轻笑一声“钦差之职最是难办,讲究一个过犹不及。这宋北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出了名的,天下若是有谁能担此重任,必有他一份。” 赵性点头“个狗东西的确是油滑的可以,谁的队他也不站可谁的油水他都要抹一点下来。” “这也就便是我敢用他的道理,世人都说这宋北云是外戚一脉,我看并不尽然。”赵相说罢停顿了片刻“此番去杭州,他查也查、抓也抓,但却不伤筋动骨,既给了朝廷一个交代也给了杭州一个面子。那杭州刺史久经官场自是知道这宋北云的好,若是换了一个铁面无私的去,保不齐他要折损几员大将。” 赵性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赵相,看得就是通透。可朕听闻赵相不甚喜那宋北云啊。” 面对赵性的试探,赵相也相当坦荡的说“的确不甚喜,他行为乖张,办事不与规矩,还多次以朝廷的名义办出有损道德之事,此等人我定是不屑结交的。但人以致用,他自是有他好用的地方,举贤不避仇,何况我与他也并无仇怨。他那兄长匡玉生如今便在我门下,是个出类拔萃之人值得细心培养,只是臣有些诧异一门所出之兄弟,怎的如此天差地别。” “哈哈哈哈”赵性摆手道“一窝的狗还不同的毛色呢,何况人乎。” 而对于赵性不经意的粗俗,赵相已然是习惯了,他莞尔一笑道“所以这杭州之事,就交给那个滑不留手的小子吧,他有这能耐。” “嗯那便听赵相的。”赵性点头道,然后突然问起来“今日金国学者可到了” “方才臣来时刚到,已由鸿胪寺照应。” “那是不是今夜就要开始论道之会了” 提到这个,赵相显然兴致勃发,他双眼都快冒出火花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他背着手傲然挺立“臣精学儒家教典,深以为儒家之精华便是兼容并济、海纳百川,若是独尊儒家,未来国家栋梁皆为迂腐之人,不可行不可行。而我大宋自立国以来,便立下了个包容之名,既是学之盛世,倒不如来的早一些,有生之年若能见得举文武之力创华夏盛世岂不快哉” 赵性轻叹一声“赵相的想法是好想法,可如今我大宋” “官家,天下事风云莫测,只要官家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天下自有归心之日。”赵相很认真的说道“臣胸中似是已见那盛世愿景。” “期望如你所说,时候不早了,赵相先回去好生休息吧。” “那臣告退。” 赵相离开了,他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其实一直盘旋着一个相当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得见大唐荣光在大宋身上再闪耀一次。 这很难,但他知道也并不是不可能,所以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纵容宋北云在城外玩那些离经叛道的东西,而对福王也从来不赶尽杀绝。 他真切的与张尚书聊过宋北云的,他现在对这个小兔崽子虽然还是很不喜欢,但却也是开始关注了,因为他的行为非常有趣。 按照道理说,他如今完全具备了一个权臣所应具备的东西,但他却好像什么都不争,本来立了大功却转手砸了御史台,之后更是一门心思往工部那个没有前途的部门钻。 这可是张尚书亲口证实的,那小子现在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工部的人,甚至前几日张尚书还邀了自己一并去城外的工坊中查看了一番。 的确是有那个样子的,那里头的产品即便是自己这样不甚喜欢玩乐的人看着都满心欢喜,而在张尚书的解释下他也逐渐明白这里头的重要性。 本来他还想着说阻挠一下这种烧钱的玩意,但现在看来只要不给国库太重的负担,烧钱就烧钱吧,毕竟里头着实让人看到了大宋未来的希望。 不过还是那句话,就宋北云这个人来说,那是真的不招人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让人生厌看着就烦 而此刻,赵性则在宫里跟老王聊着天,就是关于赵相对宋北云的态度转变的问题。 “我觉得应该是赵相觉得丁寺卿威胁了他的位置,而且宋北云又和丁寺卿走得比较近才会有这种事发生。”赵性托着脑袋说道“你想想,就赵相那种人,一般来讲怎会任由宋北云那狗东西去杭州捞钱呢。这就是示好啊。” “关键宋大人不喜欢钱”老王低头说道“老奴查了一下,宋大人几乎没有在任何钱粮款项上下过手,只在公款中拿了五贯买衣裳,说因公烧坏了衣裳,公家得赔。” “这狗东西”赵性也笑了起来“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厮还有一个好色的毛病,朕不敢用他。” “其实他还懒极其懒惰。”老王继续补充道“就司命司的汇报,他闲暇时能在家中躺一整日,即便是吃饭都懒得下床。” “是啊,好好的一个治世能臣怎么就生得这般性子。”赵性哀叹一声“本以为是老天爷赐下的福星,让我大宋起死回生。没想到却赐下了这么个东西。” 有一说一,宋北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属于那种放在哪都能欢快的过一辈子的人,用的好更是能不亚于管仲乐毅,这是张尚书的评价。 但偏偏这厮是一块方木头,踹一脚才滚几下,若是不管他,他能在原地躺到发臭为止。 这也是让人很矛盾的点,那厮太聪明了,聪明到哪怕他稍微勤奋一点就会给人一种他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觉,可若是他不勤奋,却又让人有一种美玉蒙尘的遗憾。 这到底是让他勤奋呢还是不勤奋呢这真的是属于帝王学里的一项重大研究课题。 “其实此人官家大可不必有多担心,这厮恐怕是真的懒得造反。”老王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前线奏报中不是也说了,定国公一到,他连夜就交了军权,第二日一早便跑回家享受去了,若不是官家发了七道圣旨,他怕是至今都在南昌风月无边呢。” “哈哈哈哈哈哈”赵性捂着脸大笑了起来“你说说,这真是让朕又生气又好笑,天底下怎的就会有这样的人呢。” “小鱼与他关系极好,据小鱼说他这懒绝非装出来的,他就是真的懒,且对钱权都无欲念,为数不多的欲念便是漂亮女子和一口好菜。” “我家妹妹都搭进去了”赵性拍着桌子说道“他还要如何反正朕到时候要跟他说明白,金铃儿和小碗儿,他只能选一个,哪有天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去的道理。” “官家” “嗯” “使不得啊”老王叹气道“官家此举当真会让他带着公主千岁和左郡主远走他乡,若是这等人去了金辽,可是相当棘手” “唉皇家颜面往哪摆” 按照正常来说,如果金铃儿或者左柔随便哪一个是百姓人家的女子都好办,都给那厮好了。可关键就在于金铃儿是皇家之女,小碗儿是世袭国公之女,当初赵性承诺当定国公百年之后追封异姓王,这也就是说未来小碗儿一定会是个郡主。 这天下间哪里有一个人娶了公主娶郡主的道理这不合规矩,宗正寺和礼部那边办不下来的 “届时看他是如何摆弄吧。”赵性长叹一声“朕只能全当没看见。” 此时此刻,宋北云坐在大雨中的凉亭里一个劲儿的打喷嚏,他觉得自己不像是感冒而像是什么东西过敏了。 他一边在那给家里的姑娘们写家书一边在琢磨着不久之后的双公主招亲的事情。 昨天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福王千岁已经长驱直入兵临城下,看来叛乱要比他想象中平息的更快一些,前后大概也就是半年就彻底平息了。 那叛乱平息之后,年初耽搁的事情也就要提上日程了,首先是春闱,宋北云和玉生现在要不要春闱都无所谓了,但他觉得还是去考一下比较好,至少要让赵性头疼一阵子嘛。 再一个就是宋辽招亲的事,虽然现在主管这件事的辽国大使还在姑苏城外跟宋国太后夜夜笙歌,但这种事终归是要办的。 而且小宋也很好奇,这辽国的公主何德何能就能跟金铃儿对标,要是个丑八怪的话,岂不是拉低了金铃儿的身份了他倒是对那个公主没什么企图,只是替金铃儿有些不值。 “对了,那头牛”宋北云喊了一声“去准备一下,明日若是天气好,我们去周边的乡里走动一圈。” 343、二年6月10日 晴 阅尽千古风流 今日之国子监内,人声之鼎沸、灯火之通明,恍惚间让人看到了那汉唐之荣光。 从汉武帝时独尊儒术始,百家名存实亡,百家之后将自己装点得如同嫁给儒家的小媳妇,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夫家的饮食起居,而当这突如起来的春风吹来时,那些楚楚可怜的小媳妇们突然发现这娘家人居然如那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这帮低眉顺目的秀丽女子也突然从背后掏出了早就磨了一千多年的利刃,照着儒家的粗脖子上就砍了下去。 今日注定是热闹的,不光今日热闹,文坛之中未来百年、千年都注定会因此而热闹非凡。 这是开启了一个时代光凭这一点,赵性的庙号注定不会太差,少说会是个明宗,保不齐还能捞个仁宗,往下就是看怎么争那个谥号吧。 今日是文坛千年盛会,自然是各路神仙都有到场,幸好这天公作美,一扫前几日的连绵阴雨,虽说是有些闷热,但比之这盛况来说,算不得什么。 在场的除了宋国的学士,还有金辽两国的文人学者,今日也早已约好不谈国政只论学识。 今天其实还并不算是正式的论道讲学,顶多算是一场开幕式,但即便是开幕式也足够让人欢欣鼓舞许久。 这种盛会,金铃儿自然是要凑个热闹的,本来么她是想扮成男装混进去的,可穿上男装之后哪怕是里头裹了三层可那夸张的胸大肌还是让人能一眼看穿。 这一刻她其实是无比羡慕左柔的,毕竟左柔穿上男装再将头发一挽,拿把扇子就是个翩翩玉公子。 所以无奈之下,她也只好直接以公主身份去到了会场,而以这个身份的话,其实无形中就会少了许多乐趣。 她坐在国子监外头安排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开场,一转头看到了学士装扮的赵相,再一转头看到了赵性手底下的翰林八金刚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亲自下场去开干的,但想来他们的瘾头比年轻人恐怕是大了许多,那架势看着就如铆足了劲儿打算干一票大买卖一般,倒是十分有趣。 场中势力范围最大的仍然是儒家,但其他学说却也是精心准备各种典籍、各种资料,有些甚至还没开场就已经私下里开小场一对一去了,倒是一派鼎盛文风。 金铃儿坐在角落,看着面前人头攒动,大概满天下的学子仿佛都到了这里一般,这还只是国子监的主场,想来其他几个分场恐怕也是如此喧哗。 “敢问,这位可是大宋长公主” 突然金铃儿面前一个少年郎走到了她面前,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七八的年纪,唇红齿白,体态么 “你腰好细哦。”金铃儿由衷的夸奖了一句并捏了捏自己的腰,这些日子被某宋狗给养胖了许多,腰上都能捏出软肉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莫名其妙的夸奖,让对面的少年明显愣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笑容,拱手道“长公主殿下可否许我在此落座” “坐呗,今天这里可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金铃儿倒是不在意,只是打量了来者一圈“你这装束,辽国来的” “长公主好眼力,我正是辽国来的,若是不嫌弃,长公主可称呼在下为谢安。” “是耶律安吧。”金铃儿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辽国公主,耶律燕哥,赐汉名就是赐的安。” 那少年明显愣住了,缓了好久都能缓过来,最后只是皱着眉头问道“长公主这是何意思” 金铃儿上下扫了一圈面前的人“来,将手拿出来。” 面前自称谢安的年轻人把手伸了出来,接着金铃儿也伸出了手,两只手放在一起,同样是皮肤紧致幼滑,同样是水润丰盈,指尖上并没有粗大的骨节也并没有如男子一般的有力肌肉。 “你看。” 某宋狗曾经说过,男子和女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在骨骼上,女子想要扮男装非常困难,同样男子扮女装也是会被一眼看破,这分辨男女就是得从骨骼入手。 而在这个没有图软件也没有美图秀秀的时代,即便是脸上化妆都化出了花,手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除非像小鱼那样,下头被来了一刀。 小宋的手已经够修长白皙了,但别说摆在金铃儿、俏俏这些姑娘面前,就算是摆在巧云这种自幼习武之人的面前,仍是能一眼看出差别。 两只手摆在一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面前这人就是个男装大佬。 “那既是如此也只可证明我是女儿身,为何又是耶律呢” 金铃儿轻轻靠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笑容“耶律公主真会说笑,辽国此番来时,入宋名单之中并没有谢安这人啊,谁有那天大的胆子敢在这等事上弄些事情出来,怕不是想要挑起两国争端那既是没有谢安,一个男子自称谢安走到我面前,侍卫都不阻拦,这说明这的侍卫提前便知道你的身份,公主与公主就并不需要什么戒备了,对不对啊耶律公主。” “早就听闻宋国的长公主冰雪聪明,才智过人,如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耶律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长公主倒是有一点说错了,我并非是公主而是皇子。” “哈”金铃儿一愣,转过头看着她“什么” “我是辽国大皇子。” “哈别闹。”金铃儿掩口笑出了声“公主殿下可是真会说笑。” 耶律安耸耸肩,旁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来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殿下,金国学子与我们的人起了冲突。” “无需理会,交由宋国鸿胪寺处置。” “是。” 金铃儿听到这番话,眼睛都瞪大了“你真的是皇子” “那还能有假”耶律安眉眼轻轻一挑“是不是猜错了” 金铃儿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再仔细看了一圈这大皇子,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没搞错吧你是个女儿身啊” “男儿身。”耶律安当然,她显然不叫耶律安,应该叫耶律佛宝奴 “啊”金铃儿真的是一下子没能处理过来“长子佛宝奴。” “正是在下。” “是女儿身” “男儿身哦。”佛宝奴再次纠正“我是大辽国皇帝嫡长子,耶律佛宝奴。” “你就是女儿身” “男儿身哦。” “不敢不敢随我去验身” “那若是男儿身,你肯不肯嫁我” 金铃儿轻笑一声“走验身去。想诓我自是没那么简单的。” 耶律佛宝奴眉头皱了起来,她压根没想到这大宋的长公主这么难对付,根本就一丁点都不吃这一套。 “长公主殿下,您当真不好奇在下为何来与你说这些” “你看,你承认了吧,你是女儿身。” “男儿身” 金铃儿见她嘴硬的很,脸上露出了不耐的表情“还嘴硬,若是我狗在此,你八成都要被他给摸了。” 作为被摸过的金铃儿,她还不知道宋北云那狗东西吗要是他在这里,见到这么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他才不管是不是大皇子呢,非得验明正身不可,他有多下流自己还能不知道还争争争,验身又不敢验身,还非说自己是男儿身。 “男儿身便是男儿身,我骗你作甚,你就叫我谢安好了。” 想想也对,若是让人知道这耶律家的大皇子,那个被人抱以厚望继承王位的大皇子是个女儿身,这辽国恐怕得翻了天,而且她可能小命都保不住。 想通之后,金铃儿倒是释然了,男儿身就男儿身吧,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不对”金铃儿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女儿身,那你招亲” “男儿身哦。”大皇子再次提醒道“既是男儿身,觊觎大宋长公主的美貌,情理之中吧” 金铃儿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既是如此,为何又要到我这里来暴露身份” “因为我担心比不过啊”大皇子两只手绞在一起,显得格外为难“文还尚可,这这武,我不行啊。那你保不齐就有一个文武双全的把你给赢去了,我的算盘就空了。” “哈,哈哈”金铃儿干笑两声“你倒是挺老实,我记得你也是二十有二了,我叫你声姐姐吧。” “嗯不,叫哥哥。” “女儿身露馅了。” “男儿身哦”大皇子咬着牙坚持道“所以好妹妹,你看看哥哥行不行到时你便直接嫁了我,你我宋辽结成秦晋之好。” “谁是秦” “自然大辽是秦。” “所以最后你们还是打算吞掉宋咯” “好妹妹,你不可无言乱语呀,哥哥我可是心心念念着想与大宋共治天下,以免百姓遭兵灾的。” 金铃儿抱着胳膊,沉声道“那我若是不嫁呢” “那哥哥也只好用些手段了,若是大辽国的人赢了我,我便把妹妹嫁给他。”大皇子认真的说道“若是宋国的人赢了我,我也把妹妹嫁给他。宋国的驸马可没有大辽的驸马舒坦,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反正好妹妹你就是我的人了。” 金铃儿歪着头看着大皇子“好姐姐,你这无赖的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呢,但是你比他可差远了,既是如此,那妹妹也不妨告诉你,妹妹有人了。你若是说出去,我也将你是女儿身的事说出去。” “男儿身哦。”大皇子再再再次纠正“那若是有空,让妹妹的心上人出来聊聊好了,亏待不了他。让他自己选总可以若是他负了心,妹妹就跟我走。” 344、二年6月11日 晴 海可枯石可烂 翌日,公主府内。 “公主公主,外头一个好看的男子来找您啦。” 金铃儿的侍女满脸喜庆的跑了进来“比隔壁宋大人还要俊俏咧,又有人可以偷了哦。” 金铃儿转过头“来人啊,把这人扔去井里。” “别别别,公主殿下,我说笑的呢您快去看看吧,那男子好看的哟,让人淌口水。” “让她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外头的大皇子拎着一只鹅一只鸡和一条鱼走了进来,一见到金铃儿就笑道“好妹妹,我来求亲啦。” “你就靠这个求亲” “规矩不都是如此” “行啊,要求亲可以,将燕云十六州吐出来。”金铃儿抱着胳膊冷言冷语“否则免谈。” “好的,我给了。不过那地方在金人手中呢,自己去拿。” 金铃儿手指轻弹着桌子“送客。” “别别别,好妹妹别急。” “好姐姐又要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话来呢”金铃儿一想到这家伙,就不自觉的想到宋北云,不过她比小宋的无赖还是要差上一截,有些油嘴滑舌不像小宋直接上手。 “嗯你那个野男人呢让我见见。” “我怕你顶不住。”金铃儿摇头道“况且说谁是野男人呢” “古来婚姻不都是门当户对、桃李共灼吗天下间,还有谁如我一般与好妹妹般配” 金铃儿突然眯起了眼睛冷笑道“耶律大皇子,武功不行对吧” “嗯不太行。” “好的。”金铃儿突然一扬手“关门” 大皇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妹妹这是要作甚” “巧云姐” 巧云从后面走了过来,满脸迷茫的看着金铃儿面前的大皇子。 “巧云姐,来将她衣裳给我脱了” “啊”巧云愣了一下“这” 而大皇子捂住胸口,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门边“好妹妹,你可不能乱来我是辽国皇子,我啊”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辽国大皇子就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脱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亵裤的裤脚挂在脚踝处。 “好哥哥,解释一下吧。” “是男儿身哦”辽国大皇子如今就如同一只白斩鸡,双手抱着胸,嘴唇颤抖着说道“天塌下来也是男儿身。” “哈”金铃儿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好姐姐,屋里都是女子,你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哦,那容我先穿好衣裳。”大皇子从地上捡起裹胸的布,一边往身上缠一边还絮絮叨叨的说道“你是有所不知,这东西裹着可是难受。冬日还好,若是夏日身上汗水侵染,晚间恶臭不堪。” “尺寸还不小。”金铃儿抱着胳膊笑道“好姐姐,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啊” “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就是来求亲。若是此番不成,明年辽国定要撕毁盟约入侵宋国,到时宋辽两国必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最终让金国与草原捡了现成。”大皇子穿好衣裳站了起来“我如此厚颜无耻来寻你,也只是为了这般。长公主殿下,若真到那一天,是你所愿我知您父王武勇无双,可大宋积弱已久,当真能有能耐抵御大辽” 面对突然正经的大皇子,金铃儿也沉默了一阵“可是” “没有可是,为了辽国,我什么都愿意,希望长公主也以国家为重。”大皇子拱手道“请三思,告辞。” “等等。” 金铃儿喊住了她“可是” “这也是无奈之举,就如长公主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但事到如今,儿女情长也只能放下一边。”大皇子再次拱手“若是有意,我还是想与长公主的心上人一叙,想必能让公主殿下看上的男子,应是深明大义。” “我怕” “怕什么有何好怕,难道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不是”金铃儿捂着额头“我是怕他吃了你哟” “哈”大皇子冷笑一声“大可放心,天下还没有几个男子能入我的眼。” “那你的心上人可是当世英杰咯” “那是自然。”大皇子转身拂袖“过几日我会再来。” “别走” 金铃儿喊住了她,然后将宋北云还在杭州公干的事告诉了她,大皇子沉默一阵之后,点头道“那我便去杭州寻他好了,刚巧我也听说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美名,去看看也是无碍。” “好姐姐,有一点你要记住他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信切记,我当初就是被他如此骗到手的。” “哈哈哈哈,那我更要见识一番,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有如此能耐了。”大皇子说完“好妹妹你就安心的等着嫁给我吧。” 她潇洒离开,金铃儿则转手进了隔壁,顺手把正在睡午觉的妙言从床上拖了起来,叫上了俏俏和巧云,一起开了一场内部会议。 “好玩。”妙言喜上眉梢“她真如此自信” “想来是的不过我觉得他们两人的性子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也不知遇见之后会是如何。”金铃儿忧心忡忡的说道“若他说的话是真的,我可能真的不得不嫁给她了。” “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妙言轻笑道“怕的是你们俩最后打包便宜了那狗这才是最麻烦的。” “对”金铃儿深吸一口气“怕就怕这个,严防死守严防死守啊” “你不担心”俏俏托着下巴“若是真要嫁去辽国,好远的。” “我担心什么。”金铃儿摇头道“你还真以为那个狗东西会让我走” “可是这么大的事,他能有法子”俏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总归是会有法子的。” “你别太高看他了。”妙言轻声道“有些事他也没办法,不过这个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是会有办法。你们要知道一件事,就是那个东西啊,只要是提前在他面前提过的事,哪怕是提过一句,他就会有办法,如果是突如其来的,他可能也不会有太好的法子。” “唉想去杭州。”金铃儿叹气道“好无趣哦。” “是心痒痒吧”妙言不屑的说道“耐不住了” “可不光是心痒痒哦”金铃儿把头放在桌子上,幽怨的说道“最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嘛,上上下下到处都痒着呢。” “好,果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妙言点头“我给予你高度肯定。” 而俏俏和巧云早就脸红得跑到了一边,不去听她说下流话。 只是那左柔,全程都在大堂中凉爽的角落中支起一把摇椅,睡得个四仰八叉。 此刻的小宋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正在西湖边钓鱼,本来说今日天气好就下乡的,但泥土未干,他怕脏怕累,走了一半就回去了。 午觉后就找了个安逸的角落钓起了鱼来,旁边那大黑牛在给他捉蚱蜢、挖蚯蚓,倒也是玩得个不亦乐乎。 启表请功的事他也干完了,剩下的就是等泼皮们大放异彩了,而在那之前他已经让碧螺去给赵橙透出了风声,让她趁早躲避起来,免得被牵连。 据碧螺回来的报告说,那赵橙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想要把宋大人给沉了西湖,还说在弄死他之前要想法子把暖玉给救出来。 救暖玉真的是笑话,就她现在那德行,白莲教请她走她都不可能会走了,小日子过得叫一个舒坦,还有皇帝贴心的照顾,享受到全方位的温暖。 就这,她何苦去当个反贼呢人家又不傻。 不过那暖玉也是个蠢货,一般情况来说白莲教不可能对她委以重任,所以她几乎是不知道什么情报,赵橙肯定知道的多,但她的身份吧 宋北云这些日子最头疼的就是这个了,而他一头疼就喜欢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安稳钓鱼。 “宋大人,方才路边有个娘们可是真水灵”大牛抓着一捧蚯蚓跑了回来,喜滋滋的说道“大人要不要去快活一番” “不去。”宋北云淡淡的回了一句“没兴趣。” “不会吧我在京城听说大人可是色中饿鬼呢。” “你放屁”宋北云怒骂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称号了” “本来就是有的” 正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杭州刺史周大人也穿着遮阳的斗笠,提着鱼竿和篓子来到了这里。 大黑牛一看便懂事的去到了一边。 “多谢宋大人为我表功。” “周大人不必客气,杭州一派繁华,周大人功不可没。” “哈哈哈,多谢多谢。自宋大人来了这杭州,我都未曾请宋大人吃一顿好宴,今晚如何” “周大人赏脸,那我怎可不去” 两人短短几句话,交手试探三次,但谁都没有问,毕竟这里头的门道深的很。别问,问就是不懂规矩。 “对了,宋大人,白莲教一事,可有眉目了” “往后还是需周大人多多帮忙,若是没有周大人,那可是难上加难。” “那是自然,若是有需要,宋大人只管开口便是。” 345、二年6月15日 雨 东风随处是欢场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最稳定也最长久的,那一定不会是权力和金钱。 看着满场欢客,小宋心里头清楚,只要自己这个佞臣宠臣一旦从高处跌落,那么等待他的基本上就是被这帮秃鹫一般的人生生撕碎。 这些人的嗅觉异常灵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他们会以各种方式来讨好和巴结他们能用上的人,而当这个人失去价值之后,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血肉啄食干净。 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都是假象,如果对这些东西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迟早有一天会被它们拉入深渊,直至尸骨无存。 历史已经无数次给了人们警醒,但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区区一个六品官在手握权力之后,它的变现能力就已经非常恐怖了,仅仅一场宴会,所收到的礼物价值就超过了十万贯,珍奇礼品、房产地契甚至波斯舞姬,每个人都在卖力的讨好面前这个年轻人,甚至可能对他们亲生父亲都没有如此孝顺过。 欢宴散场,宋北云回到住处后,蹲在角落吐得双手发抖,即使是酒量如他,喝了一整夜之后却还是有些顶不住了,在一阵呕吐之后,他坐在园中桃树下,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当官不容易,当清官不容易,当贪官也不容易,当一个看上去是贪官的官更不容易。 当一个清醒的贪官远要比两袖清风难上许多,人间的美好和丑恶调和在一起,人前只管往肚子里灌,人后却还得一点一点抠出来。 “大帅,喝点热茶。” 大黑牛从屋中端了茶水给宋北云,而宋北云摆摆手“喝不下了,灌了一肚子。” “大帅为何要跟那些个土豪劣绅搅弄在一起,岂不是自降身份” “呵”宋北云摆手道“这天下,是他们的天下。” 大黑牛不知这话里的意思,但也不好追问,只得静静的护卫在宋北云的身边。 而这时外头突然有了几声响动,接着敲门声响起,大黑牛警惕的走过去把大门开了一条缝,凶巴巴的吼道“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请通报宋大人,皇城司下指挥使白念安携一众好手抵达杭州。” 外头的声音传到了宋北云耳朵里,他连忙抬起手“让他进来。” 大黑牛打开门,白念安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商贾打扮,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丝毫看不出一丁点模样。 他进来后径直走到宋北云面前,单膝跪下“属下特来向宋大人报备。” “不必多礼。”宋北云抬了抬手“一路上不好走吧” “的确因是连绵阴雨耽搁了些日子,不过尚在三日内抵达了。” “嗯。”宋北云点头道“你辛苦了。” “一切听从宋大人差遣。” 宋北云喝了些水,起身道“随我来吧。” 白念安有没有能耐那自然是有能耐的,他本就是白莲教的坛主,后归顺朝廷之后成为整个皇城司最赤胆忠心的反邪教斗士。 这人对以前的同伴可以说是极端残忍,比宋北云那是残忍太多了,为了逼供甚至生烹过他人妻儿,但同样效果也是拔群,经他手处理的案子通常都能很快得到效果。 因为他,金陵城以及扬州区域周围白莲活动几乎都被打击光了,而他也升任为皇城司使下三大指挥使之一,算是一路高歌猛进了。 “事情就是这样。” 宋北云在一张图上戳了戳“此番动作势必会激起白莲教主的拼死反抗,或许会使他不管不顾的开始作乱,你要做的便是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挖出来。” “但是”宋北云眉头一皱“有一个叫赵橙的,你们不能动,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白念安点头道“她是泰王之女,即便如今被贬斥庶民却仍是皇家血脉,不可轻举妄动。” “聪明。”宋北云点头道“护好她,还有一个叫碧螺,自己人。但你可在必要时捉拿她归案。” “属下明白,定会保护好她。”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很舒服的,如果白念安是跟那大黑牛一样,宋北云免不得还要仔细解释一番什么是捉拿什么是保护。 这几日以来,那些地痞泼皮的行动也开始了,他们为了自保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他们行动的方式也比较霸道,通常都是在知道谁家信奉白莲教后径直冲进去打砸神像、烧毁佛龛,若是有人反抗他们就会直接扭送给宋北云。 这种低级的信徒没有用,但却极大的刺激了当地的白莲教,根据碧螺传来的讯息,白莲教受此刺激,这些日子恐怕会有大动作。 “老白啊。” “属下在。” “好好干。”宋北云眯起眼睛“我到时推举你当这皇城司使。” 白念安猛的抬头,眼神里全是惊喜,然后他立刻再次单膝跪在了宋北云面前“谢宋大人提携” 要是别人说这话,那就跟开玩笑一样,但白念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面前这年轻人的圣恩有多重,皇城司这种地方虽然重要但绝对不是他就处之地,他必然会去更高的地方,而那晏大人的情景与他并无二致,这两人看似互相牵制,但白念安却发现了一些蹊跷,就是这两个人明摆着是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子出气。 所以他听到宋北云这话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不说其他,就如果这次白莲之乱若是能平复,宋北云绝对不可能砸第二次御史台了,那么以他的功绩,这个官必升。 他升了,晏殊作为赵相那边来遏制宋北云的人也不可能再留在皇城司了。 那到时 白念安越想越激动,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感觉这宋大人仿佛自己的再生父母,生生将自己这么一个死囚从应死之地拉了出来,还能如此平步青云。 “好了,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去歇着吧。” “那属下告辞。” 白念安走了之后,宋北云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这人事即政治,他之所以要白念安来这里,就是不希望皇城司这种部门落在别人手里,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一次之后他这个官啊肯定是要升了,bug已经卡不住了。 作为朝中唯一一个领着文官俸禄武官编的人,怎么任命都可以,而如果没有意外这次自己来平乱也是赵相卖自己一个人情不想自己和老丁走的太近。 这帮老狐狸啊,真的是精打细算。 不过说起来这一趟来杭州,他最大的收益并不在于升官而是谋了大量的现钱,要不说这苏杭是天堂呢,这帮人也太有钱了,难怪大宋能够在中期发展出资本主义的苗头,太富了,富到让人叹为观止。 穷人还是穷着,但富人却已经一步登天了,他现在每日吃着千贯一桌的酒宴,这不就是以前他看新闻时看到的四十多万、八十多万一顿的饭菜么 当时他还暗戳戳的骂过那些穷奢极欲,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为有钱人对这些根本就是不在意的,在意的只有那些百姓那些穷人罢了,这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请客吃饭的一个标准罢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当年会有那么多人身边总是可以换女人,那并不是他们去找女人而是女人们闻着味就会凑上来。 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样啊。千百年来沧海桑田,但有些东西始终还是那副样子,未曾变化。 而此刻,连夜奔波的辽国大皇子也以游览之名抵达了杭州,连日的舟车劳顿让她精神有些萎靡。 “这宋国之繁华,让人大开眼界。” “大皇子”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西湖之畔的长街上眺望过去,虽是雨天,时间也近乎子时,但街上仍是一派繁华气相,青石板凹处的积水倒影着街上的灯火华光,仿如仙境。 “殿下既是如此,为何你还主和若是这地方归了我们” 大皇子斜眼看了看身边的蠢货,甚至连解释都没有解释,只是哗啦一声展开扇子就开始往前走去。 她虽是疲惫但还是出于好奇在路边吃了一碗梅花汤饼,那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格外喜欢,辽人不喜甜喜咸,绝少这般甜滋滋的食物,她却本身酷爱甜食,自是钟爱的很。 “这个好,回去之后可让民间推广一番。”大皇子指着自己面前的几样甜食“糖之味方为美。” 一个俊俏的小少爷,让人一见就喜欢的那种,在街上自是会引来不少夜游的姑娘的青睐,毕竟若是论眉清目秀,宋北云比她可差远了,小宋眉目间有股子妖气,而她却是和这秀美杭州相得益彰,天然质朴,美玉无双。 “今日先休息,明日再去见见那宋北云。”大皇子吩咐随从说道“我要见见这宋国长公主口中的妖孽到底是个怎样的物件。” “一切凭殿下吩咐。” 346、二年6月16日 雨 两看相厌勿结缘 “要说起来,牛肉其实只是吃个新鲜,要说吃肉还是要羊肉。”宋北云今日没什么事干,便让人送了些羊肉来,自己亲自下厨炖了一锅出来,叫上了白念安和大黑牛,三人一起享用“这才是士大夫吃的肉,细嫩、爽口、鲜甜。你说有膻那是你们不会选,这羊肉有三要三不要,要嫩要鲜要放血,不要调料不要肥油不要内脏,这般出来的羊肉哪里还会有腥膻味” 上好的小羊羔肉,只用清水加盐水料理,出来之后沾着盐碟就这般吃,当属天下绝味。 大黑牛先下手,但却被白念安一巴掌把手给拍了出去“不懂规矩” “吃吧,二十斤呢。”宋北云倒是不介意,摘下围裙坐在桌边“这下厨只是我一些小兴趣罢了。” “多谢宋大人款待。” 白念安先是拱手道谢,而大黑牛不管那些,他一拍脑袋“我去拿酒来” 一坛子好久,二十斤羊肉,吃得满口鲜香,就连一贯不太爱吃肉食的白念安都连连称赞。 宋北云则拿着一根肋排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下午无事,老白便去周遭探查一番,顺便逛逛这边的集市,给妻儿带些东西回去。” “明白。” “那俺呢俺想去满春院” “你去个屁。”宋北云骂了一声“瘾这么大呢要是我被人绑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哦” 白念安斜眼看了一下这不懂规矩的蛮牛,脸上带着不悦“宋大人,如今好手来了不少,要不我为您安排护卫可好” “那可不成俺跟大帅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谁能有俺懂大帅”大黑牛当时就不乐意了“你那些个人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护卫大帅” “三脚猫” “好了。”宋北云摆摆手“这厮天生神力还皮糙肉厚,玩真的就连小鱼都不是对手,这次来的人被他说成三脚猫倒也无可厚非。” 白念安不再说话,毕竟宋北云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埋头吃起了肉,毕竟他自己是个不会功夫的弱鸡,这大黑牛弄自己就跟弄鸡崽子一般 一顿饭吃完,白念安就外出工作去了,而宋北云也招呼了一声大黑牛,说是出去到茶楼听雨,喝些茶解腻。 大黑牛这等粗人,一听到喝茶当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但没法子这是他亲亲大帅要干的事,他再不喜欢也只能跟着一起过去了。 来到茶楼,宋北云坐下之后就问店家要了一壶“香林茶”,据说这是贡品,反正赵性不在意,也没有广告法,所以大家都说自家的茶是贡品。 “这等茶也能算贡茶你们宋国的皇帝也太可怜了吧” 旁边一个声音吸引了大黑牛的注意,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宋北云“这男人怎么说话像个娘们” 宋北云也瞄了一眼,看到不远处一桌坐着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一个眼神。 “啊。”宋北云回过头“不是像,那就是。” “可分明看着便是个男子啊,就是没有胡须。” “男子”宋北云轻笑起来“你敢不敢上去摸一把” “那有何不敢,摸个男子又能如何” 这些日子以来大黑牛随着宋北云在这里横行霸道,心中其实是有些膨胀的,他被宋北云这么一激,当时就站起身来,走向那面白无须的男子。 可刚要下手去摸时,他心中突然一个激灵,手近乎本能的一缩,接着就见一柄钢刀的虚影擦着他的手腕划了过去。 “好家伙,偷袭爷爷”大黑牛二话不说抬手把一张凳子给掰了开来,抄起两个凳子腿就攻了过去。 那持刀者也是挥刀便砍,但别看大黑牛体壮如牛可到底是战场上出来的,反应一点都不慢,刀还没到面前他已经一脚踢中了那人的胸口。 接着持刀者就跟被炮弹轰了似的,当时就撞到了后头的墙上,若是一般人恐怕这一下就完了,但这人好像也是练家子的,居然只是吐了口血就站了起来,还想再次对大黑牛发动攻击。 “够了。”宋北云叫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贯钱扔给旁边已经吓坏的老板“损失我赔。” 而之前那说话的女子却是冷哼一声“这宋国就是这般待客的” 宋北云轻笑起来,拎着茶壶来到那张桌前,把茶往桌上一放“这位相公,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吧” “我是从辽国来做生意的。”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人,唇红齿白,星眸贝面,这哪里像个生意人倒像个宫里人。 辽国有意思。 小宋玩心大起,他先是拿出了一百贯的印信递给身边那个捂着胸口的人“我家小老弟不懂事,伤了你,这钱便是我拿来赔罪的。” 那人本想直接将钱扔掉,但宋北云对面那却是抬手制止了,他微微抬起头也开始打量起宋北云来“这位小少爷出手倒是阔绰。” “一般一般。”宋北云笑道“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识,倒不如找个地方喝几杯水酒” “不了,宋国的酒太软,都只是给女子喝的” 宋北云哈哈一笑“看来这位相公酒量不错” “那是自然,在我大辽若是没有几分酒量,可是要遭人笑话的。” 宋北云点头“那既是如此,我便不献丑了。这位相公,敢问贵姓” “谢。” “哦,谢相公。”宋北云指着自己“我,免贵姓符,单名一个清水的清。” “符清”佛宝奴嘀咕了一句,顿时大怒“你们宋人都如此爱在嘴上讨些便宜” 宋北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起身说道“后会有期。”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但却被佛宝奴伸手拦住了去路“看样子你也是个读书人,若是这般走了,莫要怪我瞧不起你们宋人。” “你瞧不起便瞧不起,与我何干”宋北云轻握住她的手腕子“小相公,你的手摆在不该摆的地方了。” 佛宝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手正巧横在了人家的那个地方,他眉头一皱闪电一般的收回了手,倍感羞臊。 “羞什么嘛,大家都是男子,同池洗澡也是常有之事,这算个什么。”宋北云转过身拍了拍脑袋“若是不嫌弃,我可是知道这杭州有一处温泉能紧致肌肤,小相公可有兴致与我一起同游啊” 杭州的确是有个温泉,不过宋北云单纯就是逗她而已,并非说是真想跟人家一起泡,看到她那副又气又不好说什么的样子,就很有趣。 “我与你无话可说,只是未曾想这以诗书立国之宋,却是如此。” “等会。”宋北云笑了起来“你帮帮忙,辽国才是诗书立国,我大宋是怎么立国的你不知道这你跟我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我可告诉你,大宋从来可就不省油的灯。” 被戳了一下,佛宝奴的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眉头紧蹙,也不想再与面前这个无赖纠缠,只是像赶苍蝇一般的挥手“我既与你相看两厌,那便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哎。”宋北云轻哎了一声,然后居然又坐了回去,而这一次他坐得离佛宝奴更进了一些“小相公啊,我问你。” 见到他离得如此近,佛宝奴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靠,但却被小宋一把揽住了肩膀“小相公,大家同为男人,我有些事问问你啊,为何你这肌肤如此好,白里透红,粉得像个豆蔻少女唔” 宋北云再次往她身上凑了凑,还在她头发上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小相公用的什么香粉” 这一系列极端猥琐的动作让佛宝奴身上被蛆爬了一般,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她连忙甩开宋北云,满脸怒容的站起身瞪着宋北云“你无礼下流胚子” “喂,对女子才是下流,大家都是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要不你也来闻闻我” 小宋扬起手,把胳肢窝露出来,另外一只手指着腋下“来闻闻。” 佛宝奴合适被如此羞辱过,她直接拔了刀,但小宋到底也是练过几手的,他身子一闪就来到了佛宝奴身后,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按在她的短刀上“多谢辽国老铁赠的宝刀” 说完就这般夺下了她的刀,然后顺势还在她小肚子上捏了一把“有缘再会。” 说完,还没等佛宝奴说话,他就一拽旁边的大黑牛,俩人拔腿就跑,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佛宝奴站在原地,呼吸急促的快要休克了,她双眼通红,杀心顿起,但等反应过来时,那个混蛋却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混账混账东西”佛宝奴一拳砸在桌子上“若是再让我见着,定碎尸万段” 她真的恨自己今日为何不多带几个侍卫否则也不至于受此非礼,这这 气死人了啦,真讨厌 347、二年6月17日 晴 古来恶人多磨难 “这是把好剑啊。” 小宋在屋里折腾起辽国老铁送的短剑,这东西绝对不是一般的装饰品,首先它是用陨铁打造的,虽说跟合金钢的强度没法比,但珍稀程度摆在那呢,剑鞘外头是缅甸蟒绷的蒙皮,上头还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刀柄上则是一颗孔克珠,这种粉红色有着火焰纹的珍珠稀少的很,代表的绝非价值而是身份。 总体来看,这把剑的身份价值远超他的工艺价值,自己是遇到了一头真正的大肥羊。 “大帅,刀给俺玩玩” “是剑。”宋北云把断剑放好“这东西可不是你能拿在手上的,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啊” “我骗你啊” “不不不”大黑牛连连摇头,他知道云帅不会骗自己,但他就是搞不明白这一把破刀怎么就能引来杀身之祸了。 “这剑是辽国皇室才配有的剑,一般人可没资格拿,你拿着它,就是咱们大宋的皇帝都不能饶了你。” “那大帅您为何能拿” “因为不知者无罪啊。”宋北云摆手道“你别碰它就完事了,这东西真不是你能拿的。” “哦俺明白了。” 别说这大黑牛了,就算是宋北云都绝对不能拿着这玩意招摇过市,不然就是对皇权的蔑视,虽然他真的蔑视,但现在可是皇权社会,他会被生吞活剥的。 不过这还挺有意思,一个辽国皇室的小姑娘跑到杭州来作妖,还女扮男装,这可太有意思了。 宋北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娘们绝对不可能是个男人,首先她的腰臀比就不是男人应该有的,只有女子才会为了生育而出现那种细腰丰臀的造型,而男人则是一路窄下去,形成一个倒三角。 还有就是肩膀,男人再瘦弱肩胛那个区域一定是有一块相比较更粗大的凸起,但女性则不然。 这种差别实在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作为大夫出身的小宋,这要是分辨不出来,他不如回去卖红薯。 哦红薯都没得卖,现在那玩意还在美洲大陆。 “小姑娘还挺可爱。”宋北云往躺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悠哉的晃荡了起来,身边大黑牛给他倒上了茶,外头的天空阴沉且下着雨,风雨交加不但不热还有些湿冷的味道,正是适合裹着个小毯子睡个下午觉。 可睡到一半,突然一声闷雷就把他给弄醒了,算算时间也不过就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可天色却差不多黑透了,小宋百无聊赖之下就开始取出那把短剑开始往下抠人家的宝石,这两个宝石给俏俏和巧云弄个吊坠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抠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剑鞘的蟒皮居然不是原版而是后加的伪装,他玩心大起,三下五除二将那层蟒皮拆了下来,下头居然是金刀鞘。 刀鞘上还用契丹文字写着一行“赠耶律佛宝奴”,后面还有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寄语。 宋北云看完之后,当时就把刀给扔到了桌上,仿佛它是块烧红的烙铁 金刀佛宝奴,这两个东西合在一起,宋北云当时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金刀在契丹那边其实是代表着传承,也就是当辽国皇帝有意把皇位传给某个皇子时,就会赐下金刀。而佛宝奴则是辽国大皇子的名字,这个名字小宋可是太熟悉了。 他之前因为金铃儿的事仔细调查过这个大皇子的生平,坊间评价此人天资聪慧,虽无急智却有远望之力,是辽国最大的主和派首领,同时也是辽国为数不多的改革派之一,提出了机构改革、赋税改革、军制改革和科举改革四大项,是颇有先见的一个政治人才。 而且大皇子是号称辽国百年中最有可能入主中原者,他在过去的几年里展现出的胸襟和气魄,绝对是一代雄主的特征。 那个跟太后亲的啧儿啧儿响的王爷可正巧就是佛宝奴势力中的核心骨干。 但现在金刀却出现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了。那个女人还被宋北云揩了油。 宋北云一巴掌甩在自己的手上“怎么就管不住呢管不住” “大帅怎的了” “大辽到底是怎么了”宋北云坐在那没回答大黑牛的问话,只是嘀嘀咕咕的说道“王爷是汉人,王储是女人” “大帅您没事吧” “我闯大祸了。” 宋北云起身在原地转起了圈圈,然后仰起头“找,去给我找今天那只兔儿爷,找到为止” “是” 大黑牛什么都不行,就是这执行命令的行动力绝对没的话说,令行禁止纪律如铁。 而小宋慌,阿奴更慌呀她金刀丢了。 这金刀是信物,也是对她能力的认可,这东西的意义非同小可,但就是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它就丢了 可这又不是在大辽的领土上而是在天堂之称的杭州,她真的是干着急,这才刚来大宋几日啊就屋漏又逢连夜雨,先是让宋国长公主看穿了身份,现在又被泼皮给夺了金刀。 这回去没办法交代了呀 而且这杭州少说也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想要找一个地痞无赖何其难也,她现在真的是坐在客栈里急的快要哭了出来,最次的法子就只好回去求宋国公主了,可那样的话她就什么面子都没了。 “不行,绝对不可”佛宝奴咬着牙“庆歌,来一下。” 外头走进一个壮硕的汉子“殿下。” “去打探一下宋国钦差宋北云身在何处,快一些去拜访他。”佛宝奴叹了口气,吩咐属下之后,坐在桌前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这宋国当真是礼崩乐坏” 她骂归骂,但现在她所有的期望都在宋国长公主口中的心上人身上了,她觉得能让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心悦诚服的男子定然是正直、机敏的,而且此事事关外交,他一定有法子。 在焦急时,她下意识的将宋国公主的心上人跟自己的心上人划上了等号,自己的那个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彬彬有礼、进退有序。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多的优点,她就忍不住思念了起来,可刚思念眼前就出现了那个恶臭地痞的模样,她当时就恨得抄起了匕首在桌上戳了起来。 而就在宋北云和佛宝奴都很慌的时候,赵橙正在酒窖之中掌起了一盏灯,随着豆苗大小的灯光燃起,里头露出数十张人脸来,他们见到赵橙后纷纷起身,口称坛主。 “各位兄弟姊妹,你等稍安勿躁,我已得教主之讯,这几日便动手。但教主说要活的,你们可切莫一时失手,到时教主怪罪我可担当不起。” 赵橙说完,手中拿着一份很粗糙的临安城草图来到众人面前“这宋狗每日都要去老街之上吃饭,届时我等提前打好埋伏,将他带入巷中,以麻袋套头装入牛车。之后我等在 牛车上装满货物以掩那宋狗,之后再出城,去余杭东处让他见教主。” “谨遵坛主法旨” 各级信徒纷纷表示了解后,他们开始密谋起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还如何执行。 “先差人去寻碧螺,她姿色极佳,那宋狗贪财好色,以碧螺之姿引宋狗出洞,甩开他那护卫,之后一切依计划行事。” 计划步骤井井有条,合情合理合乎逻辑,路线规划巧妙,整体构思严谨。 “原来是这样啊。” 宋北云拿着他们周全的计划书,捏着下巴看着上头的路线图,这条线不太行啊,怎么规划的走城南绕出去不好吗 “大帅,要不要俺这就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一群乌合之众,何必呢。”宋北云活动活动脖子“我要的是擒王,要这些废物没用,还会把那个好多个窟的狡猾头子给放跑,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配合他们演一出。” 宋北云翘着二郎腿哼着捉放曹,看着面前的计划书,表情带着几分戏谑和不屑。 虽然这东西很弱智,但说过,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战术上要重视对手。 宋北云连夜就开始针对这一份东西执行了严格的部署计划,皇城司、司命司两大特务机构的精锐都被他给弄来了,这一番要是掀不翻这白莲教,他就算白活人世第二遭。 “宋大人,外头有人拜访。”外头一个侍卫突然敲门走了进来,拱手道。 “谁” “说是辽国大皇子手下特使,特来拜访钦差宋大人。” “辽国人为何知道我在这里”宋北云用力一拍桌子“不知道我此番是执行秘密任务不见你便去回话,这几日不方便让他回去,而且我还会对泄露我行踪者一插到底” 宋北云心中实在烦躁,他行程保密个屁,都快翻天了,但他自从知道自己调戏的那个兔爷是辽国大皇子之后,他一点心情都没了,只能用个拖字诀,毕竟到现在他都还没想出怎么妥善处理 而辽国特使将宋北云的话告诉佛宝奴后,她满脸绝望的坐在了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啊” 348、二年6月18日 晴 攻上西湖畔,活捉。 大雨依旧在下,巡城的兵丁都变得慵懒了起来,毕竟自从钦差大人巡视杭州之后,这边甚至连治安都好了许多,原本为非作歹的泼皮们个顶个的老实,甚至连日常吃霸王餐的行为都不见了。 小宋仍如同往常一般举着伞来到老街觅食,还是那家孤儿寡母的小铺子,而如今它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因为“钦差大人吃了都说好”的明星效应,让这里成为了一处“网红店”。 坐下之后,店家的女儿就殷勤的跑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招待着宋北云,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她看上去极是可爱。 “钦差大人,这桌子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着的,好几桌客人说要来,我都不许呢。” “真乖。”宋北云从怀里摸出半吊钱放在她手中“别告诉你娘亲。” “啊”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就仿佛跟小宋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悄悄的把钱踹了起来,乖巧的向宋北云行了个礼“多谢钦差大人。” 宋北云笑着点了点头“老规矩,上菜吧。” 而正在说话间,外头一阵香风袭来,那小姑娘抬头一看,脸上全是不悦,低声嘀咕道“狐媚子哼” “宋大人,好巧啊。” 碧螺从外头缓缓走入,径直坐在宋北云的身边,而小宋顺理成章的给大黑牛使了个眼神,那笨牛转身便走了出去,自己寻快活去了。 “是碧螺啊。”宋北云一脸老成的笑道“今日店中之事忙完了” “是呢,用完膳宋大人可否光临寒舍喝杯热茶” “好啊,听闻这杭州的茶就如这杭州的人儿一般清甜,倒不知是真是假。” “那等会子宋大人好生品鉴一番,是甜是咸,口中自有分晓。小奴今日可是为了宋大人经心准备了一番呢,宋大人最爱吃的那东西已经细细的刮洗干净,就只等着宋大人尝上一口呢。” 碧螺媚态十足,旁边伪装成食客的白莲信徒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十足佩服坛主能想出着法子,利用碧螺与宋狗是祁门旧相识,使出这美人计,别的不说就光凭碧螺这番媚态,哪里有人能够抵挡。 “哇你哪学来的这一套”宋北云凑到碧螺耳边小声说道“这也浪过头了吧” “人家可是真的为了你细细的刮洗了呢。” “哦真的” “那还能有假么”碧螺嬉笑道“若是不信,等此事完了之后,大人亲自去品鉴一番。” “要的要的。”宋北云抚掌大笑“好好好,碧螺姑娘倒是深得我心。” 碧螺媚眼如丝的瞟了宋北云一眼,看似含羞带怯但眼中却是满满的妖惑之色。 一顿饭吃的倒是也平淡无奇,两人只是聊了一些秦淮风月和这西湖风光之间的韵味有差,别的倒也是没什么了。 只是吃过饭之后,碧螺倒是提出想要带宋北云去个好地方,小宋自然不疑有他,跟着就过去了。 两人在深巷之中兜兜转转好几圈,最后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碧螺按照计划突然大喝一声,周围突然窜出一众蒙面人。 “碧螺你” 宋北云一句话还没说,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接着一个女声传来“莫要废话来人,堵住他的嘴,给他套上袋子” 宋北云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赵橙的声音呢,他心中暗自叹息,若不是因为赵橙很可能是福王的亲女儿,她现在早就被扒光捆在椅子上用开水浇了。 真的是不知好歹的典范。 被捂住嘴、套住头的宋北云被人带着绕了一圈,接着就被放在了一辆牛车上。 他身上早已湿透,但还好现在是夏日,气温不高但也不至于寒冷。 在牛车行进一阵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被压了许多细软重物,差点就把他生生给压窒息了。 而在路上时,他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已不见追兵”之类的话。 接着牛车又一次开始前进,随着一路的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从重物中给扒拉了出来,并带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 “哈哈哈哈,宋狗终于落在我等手中”一个男声喜极而泣“终于可为我族弟报仇雪恨了。” “不许冲动,教主说要抓活的” 赵橙的声音响了起来“先将他关押在此地,留几个人看守,定要严防死守” 说着,她就直接走上前把宋北云身上的麻袋和口中的破布给拽了下来,宋北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蒙面赵橙,面露惊恐道“你们为何人可知道绑架朝廷命官是死路一条吗” “哈哈哈哈,说什么笑话。”赵橙故意粗着嗓子说道“今日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敢说死路一条你可瞧瞧到底是谁死路一条老实些,明日自是有你的安排。” 说完赵橙就走了,不过好像因为赵橙手下男人很少,女人却很多,所以看管宋北云的居然多是女子。 别的不说,就算小宋的手被捆住,打这几个小姑娘那还真的是没有任何难度。不过那么玩的话就打草惊蛇了,他也就乖乖的躺在干草上。 不过屁事不多就不是宋北云了,他一会儿说冷让人给拿干净衣裳来,不然就咬舌自尽。 人家把干净的衣裳拿来给他换上,他就又要方便,把几个白莲女孩尴尬的够呛。 等好不容易折腾他方便完,他就说口渴,雨水还不肯喝,要喝温热的水。 那些看管他的人本还凶巴巴的呵斥他,但一教训他他就说要咬舌自尽 就这么屁事一堆堆的来到了后半夜,外头风雨更大,这郊外破庙中四处漏风,虽是能避雨,但的确是有些寒冷,几个看守也只好退到了房中的火堆旁看守宋北云。 “几位姐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倒不如我来给你们讲些故事吧。” “宋狗闭嘴再废话就将你的舌头割了” 说罢,这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就走上来用匕首在宋北云耳朵上划了一刀,宋北云眼睛一瞪,感觉到耳朵上有些血流了出来,他的眼神也变了。 “我问你,你想不想死”宋北云沉声问道“你再碰我一下,我让你生不如死。” “好呀,我看看你都这般了,还怎的让我生不如死” 说完她又要去割宋北云,但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荷花姐姐,你可使不得,若是明日教主怪罪下来可是不好。” “哼,这等宋狗,我定杀了他,取他的心肝来下酒” “记住你这句话。”宋北云靠在那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会后悔的。” “你再敢出言一句看我杀不杀你。” “你再跟我说一句话,看你死不死。”宋北云针锋相对,一点都没有当俘虏的自觉“且试试。” “荷花姐姐,莫要跟这疯狗一般见识。” 旁人拉下了这女匪,而宋北云上下打量了屋里的几个人,吹了声口哨,外头响起了几声野狗的叫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没心思在打闹,现在宋北云心里只想杀人,满心的暴虐无处释放,在他眼里这里的人除了赵橙都要死,一个都可能活下去,但他们的行为决定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那个弄伤他的女人,他已经为她选好了轮回路。 宋北云眯了一会儿,直到赵橙再次蒙着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他脸上的血迹和伤痕,赵橙回头一巴掌就甩在了看守的面前“是谁干的好大的胆子,教主的吩咐也敢不听了” “坛主,你就饶了荷花姐姐吧,她也是太恨这狗贼了。” 赵橙冷声道“下不为例。” 宋北云哈哈一笑“还有下次” 赵橙猛得回头“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宋北云吹了声口哨,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你长得好看,我听你的。” “满嘴胡言乱语。”赵橙将宋北云从地上提了起来“跟我走” 赵橙走在后头,用一柄尖刀顶在宋北云的背后逼迫着他往前走。 “这位漂亮姐姐,你要带我去何处啊” “休得言语,到了你便知道了。” 宋北云懒得再废话,只是听赵橙的吩咐向左拐向右拐,一直来到深山之中一座禅院外。 “进去” “哈哈哈,修行之地,你不怕我进屋脏了你们的佛” “让你进去便进去”赵橙推搡了一下宋北云“休得废话。” 将宋北云带入到一间禅房之中,赵橙亲自将小宋捆在了凳子上。 “太紧了姐姐,你太紧了。”宋北云一边嗷嗷叫唤一边说道“我顶不住了。” “若是再不闭嘴,我便塞住你的嘴” “用什么塞啊”小宋仰着头看着蒙面的赵橙“漂亮姐姐可不能言而无信哦。” 赵橙受不了这人的疯言疯语,走到了门口“等教主正在隔壁沐浴更衣,你等着便是了。” “他在这了” “教主本身就在此地清修,怎的了” 宋北云摇摇头,然后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对了,漂亮姐姐,我跟你说两件事。” “什么事” “呐,第一件事呢,橙姐姐,若是想知道你暖玉妹妹的消息,就好好求我。”宋北云转动了一下身子“先松绑。然后就是第二件事,若是有人与你说皇城司、司命司这种地方出来的人,跟一辆牛车跟丢了,你可切莫要相信啊。” 赵橙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全是惊恐,然后她突然大喊了起来“有埋伏” 349、二年6月18日 晴 不似人哉 这声警告到底还是迟来了,哨箭已经响起,接着强弩射出的弩矢已经穿透窗户从四面八方射了进来,顿时禅院之内惨叫声四起。 赵橙见状立刻想要持剑威胁宋北云,但却没想到他却已经自行松绑快速卸下了赵橙的武装并一只手遏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 “橙姐姐,你没学过捆人吗捆人的时候光是紧没用的,只要我把力道泄了,这绳子自然也就松动了。” 之前宋北云看赵橙捆人的手法就知道她是个外行,自己只是发力鼓起肌肉,她却根本没有发觉,而等那身子放松下来,绳子自然也就松开了。 被制住的赵橙挣脱不出来,而小宋则直接撤掉了她的面巾,在她身后像提小鸡崽子似的将她完全控制在了手中。 “你别动啊,受伤我不管。”宋北云笑着说道“就好好看看外头的风光。” 赵橙难以置信的看着外头的屋顶上十几个人跳下,手持着弯刀动作娴熟的开始厮杀了起来。 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江湖人再强也不可能说强过这些大内高手,人家可是专业吃这碗饭的,若是连白莲教这些臭鱼烂虾都搞不定他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什么这样的神功、那样的气功都是武侠小说里杜撰出来的,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像武装直升机一样的降龙十八掌 禅院中很快就陷入了血海,残余的白莲孽党都被逼入了内院,也就是那个白莲教主所在的区域,他们想跑但却发现四面八方都已经被死死包围。 而随着两司密探展开的屠杀,地面上已满是残肢断臂,有那些肠穿肚烂却还未死的人嚎叫着在地上爬行者,也有哭喊着求饶但却被一刀砍下脑袋的,这满园不分男女老幼但凡是手中有武器者最终都逃不过一死。 那司命司的密探下手明显更加狠毒,他们甚至故意为了虐杀而并不一次将人杀死,而是故意斩断双手双脚,让人如海豹一般在地上翻滚哀嚎半晌才因疼痛和出血失去生命。 赵橙看到这一幕大声的尖叫了起来,状若疯癫。而宋北云却只是制住她的行动却并不让她闭嘴。 “你们是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她高声咒骂,但却根本无济于事,屠杀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弱女子的呼喊而停下。 赵橙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恶狠狠的看着宋北云“我就是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等你化了厉鬼再说。”宋北云轻描淡写的说道“而且换个角度想想,我要是真落在你们手里,你们会对我干什么,你问过自己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分波澜,仿佛面前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只不过是一群牛羊,赵橙没见过如此冰冷无情的人,她用力拗过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宋北云,想用自己的目光让宋北云感觉到畏惧。 “别瞪了。”小宋反扭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院子里“昨天那个割伤我耳朵的好像不在这。” 宋北云拽着她走到内院之中,现在里头的人都被困在禅房之中,而外头的密探已经将禅房重重包围。 而赵橙此刻却根本已经不敢睁开眼睛了,因为内院之中的场面更加惨烈,有几个探子正在打扫战场,不过他们打扫战场的方式却是将地上不论死活的人生生割下头来,放在院中佛龛前,累成了一座小金字塔,场面极是惨烈。 “你会遭报应的宋北云” “行行行,我遭报应。”宋北云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话,只是打趣道“你们这些江湖儿女真的都是双标狗吗一边干着打家劫舍、迷惑众生的事,一边说我们执法人员要遭报应。就许你们劫富济贫就不许我们清扫门户混账道理。” 他说完之后,仰起头冲着那禅院喊了起来“里头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负隅顽抗,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火油准备” 几个探子得令之后,拎着木桶爬上房顶开始自上而下倾倒火油,周围还有人不停的将木柴堆积在禅房外头。 “上头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信。我这人一贯宽宏仁义,凡事都会留下一线,你们若是乖乖的出来,我做主留你们一条命,若是不出来,那可就别怪朝廷下死手了。” “你这条宋廷的走狗”赵橙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走狗” “大家都是打工的,别说的那么难听。”宋北云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脚软站不起来“若是你们不想着绑我,我其实也没这么顺风顺水嘛。” 这说话间,禅房的门开了,里头三三两两走出来几个人,慢慢走到宋北云面前。 可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们手上其帅帅的甩出一柄匕首刺向小宋,但小宋却连动都没动,这些人的身子就被强弩射成了筛子并被钉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就没了声息。 “点火” 宋北云一声令下,但听里头突然传来一句“且慢” 说着,一个面向宽厚宝相尊严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全是平静,缓步走了出来“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便放过这些无辜者吧。” “义父降不得降不得啊这宋狗不是人他没人性的” 赵橙苦苦哀求,但那个有头发的和尚却还是走了出来,他出来之后顺手关上门。 “谁入地狱”宋北云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白莲匪首“你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突然脚下一软跪在了宋北云面前,磕头如捣蒜“宋大人,小人也只是被人利用,您留我一命,我什么都说于你听宋大人,您就放我一条狗命吧” 赵橙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像狗一样的人,她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宝相庄严如同神明一般的义父居然在这宋狗面前反而像是一条狗。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嘛。”宋北云指着屋里“里头那几人该如何是好” “宋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好好好。”宋北云大笑起来,然后对左右两边的人说道“去,带人强攻进去要活的。” “是” 一声令下,几个功夫最好的探子就杀了进去,接着里头一阵打斗声之后,大约有七八人被拖了出来。 他们大多身上有伤,被扔在宋北云脚下扔了一排。 小宋将手里已经无法说话的赵橙递给旁边的人,自己走过去一个个的拎着他们的头发让他们抬起了头。 “不是。” 接着又来到一个人面前,拎起来看了看“这个也不是。” 最后他到来一个女子的面前,拽起她的头发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哈,这个找到了。” 说完,他单手将那女子从人群中拖拽了出来,像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一脚踩在她的脸上“昨天可是你用刀割我” 那女子冷言冷语道“哼,宋狗人人得而诛之就恨我昨日没能一刀宰了你” “好呀。”宋北云点了点头,指着她“司命司的留下,皇城司的兄弟们辛苦了,这个就赏给你们玩玩,别玩死了。司命司的兄弟等会有钱发。” 周围皇城司的汉子们一听,立刻淫邪的笑了起来,宋北云环顾四周“记得洗洗,天气热的都臭了。” 赵橙在旁边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宋北云比传说中的还要不像人,她看着地上那个不住咒骂但却还是被人拖走的女子,心中只剩下了绝望。 不多一会儿,从外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一种恶鬼般的嬉笑声,就如同地狱深渊一般。 “宋北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哈,有意思。她昨天对我的杀气可是真的,我还被她刮了一刀,很疼你知道吗” 赵橙已经瘫软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而宋北云在让司命司的公公们将剩下的人带走之后,蹲在赵橙面前,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珠儿“橙姐姐,别哭呀,我这人见不得漂亮女孩子的眼泪。” “我定要杀了你”赵橙甩开他的手“莫用你的脏手碰我” “赵橙,你还是如此不知好歹”宋北云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昂起头“你知道你干的事是什么吗是谋反你父王本已经就是是布衣之身,你还想让他身首异处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赵橙只是哭,哭得梨花带雨。 “我告诉你,若今日不是我而换了个人,你要死,你父王要死,甚至连福王殿下都要受牵连。” 说完,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声惨叫,赵橙身子一颤“你说绕他们一命的” “不。”宋北云摇头道“知道你身份的,全都要死。他们身后是谁,不重要。只是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 宋北云摇摇头,一甩手狠狠抽了赵橙一记耳光“蠢女人。” 350、二年6月19日 晴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清点之后,禅院众人因负隅顽抗拒不投降而被全歼,共有人头二百二十七颗,其中最大者六十有三,最小者仅为十二,白莲匪首即在其中。 这些莲匪的首级在翌日便被装在石灰盒子中装车送往了京城,沿途百姓弹冠相庆,祸害一方的莲匪终于伏诛,一方太平终于得保。 但宋北云此刻却丝毫不得放松,这才哪到哪呢,狩猎余党的行动始终还在进行中,但这玩意就跟白蚁一样杀而不绝,让他烦躁异常。 “宋大人,还敢来找我,胆子可不小。橙姐姐如何了她的姿色可不差,不知宋大人可好好享用一番” 碧螺端出茶来,放在宋北云面前“还是说宋大人更想试试奴家的小河蚌” “你收拾收拾,准备召集白莲余党。”宋北云端起茶喝了一口,表情阴晴不定。 “是想一网打尽那大人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如今我已是被疑。” “不。”宋北云摇头“我是让你以圣女的身份去接管白莲,要人我给你人,要钱我给你钱。” “嗯宋大人,你可莫要诓骗我,这等事岂不是您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碧螺虽不像赵橙那么蠢,但终归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妇道人家,眼光到底是有所欠缺。 当然,白莲教整体水平都很次,他们造反次数很多但成功是几乎没有的,毕竟本身就是一众流民组成了松散组织,满打满算举着宗教旗帜造反而且比较成功的,也就是那个遍地是大王、短暂而辉煌的太平天国了。 可虽然这种动乱基本上没有成功,但却会给一个地区带来短时间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 当然,小宋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既然杀不光,那就想办法圈养起来。 “我会给你下通缉令,但你还留在杭州。”宋北云仰起头看着宋北云“而且我会在你身边留下几个人保护你。” “就是监视嘛,我懂。” “你能翻起什么风浪,我需要监视你你太高看自己了。”小宋摇头道“我会留下两三个司命司的高手下来,他们负责你与我的联络,至于怎么做,想必你也明白的吧通缉令上我会将你写成白莲圣女。” 听到宋北云的想法,碧螺逐渐开始兴奋了起来,她不是不知道白莲教的盘子有多大,虽然比较分散,但若是能重新聚拢的话,却也是能掌握住足够大的权力。 权力谁不喜欢的她见过有了权之后的生杀予夺,也见过权力之下的横行霸道。她是个苦命人,从来只能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成为附庸,而今天却有一个男人告诉她,将会把一股巨大的力量赠与她,这让她怎能不心动 这天晚上她格外卖力,将小妇人那隔墙抓老鼠的能耐尽数展开,小宋都差一点没能招架住。 而果然不负众望的是第二天满城的通缉令就张贴了出去,但这通缉令虽然张贴出去了,但上头不少信息都是错的,兵丁也去过碧螺的丝绸铺子里察访过,但却都是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前提下,当天晚上就有被追捕的白莲余党登门求助了,并且碧螺作为圣女的名头也开始逐渐从假变成了真。 虽然这一切都离不开宋北云的推波助澜,但碧螺的能力的确也还算不错,小宋眼看着她召集了不少人在家中开起了小会,商量着如何躲避过这一阵子。 碧螺因为得到了皇城司的投资,出手更是极阔绰,当天就开始了拉拢人心的买卖,用宋北云教她的法子。 她喜欢干这行也适合干这行,小宋不得不感叹自己的投资眼光极为精准,每次都能找到适合的人干适合的事。 而此刻正坐在别苑中发愁的佛宝奴却正在琢磨着那份官方出的邸报,里头有几处地方明显不合常理。首先,不论怎样的大战都不可能杀得如此干净,若是说全歼,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胜者的复仇泄愤,一种则是杀人灭口。 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杀人灭口,可到底是为什么会让一个钦差杀人灭口呢 这里头十分有意思,佛宝奴来回看了好几遍并跟随从说道“你说,这里有何蹊跷” “回殿下,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属下并未找到明显的破绽,但若是以我来说,此番大抵是为了掩盖真相。” “嗯,你我所见略同。”佛宝奴沉默片刻“这宋北云之人,你可打探清楚了” “清楚了,他之名于坊间并不好,有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之称,曾有人头壁鬼之称,称呼便是来自他一夜之间生杀五六百人还将人头悬挂于城门之上。”随从低声说道“足以说明此人心狠手辣,办起事来毫不留情。” “可是奇怪若是这般,为何宋国公主却是如此倾心” “虽说才此人心狠手辣,但却也是有才之人,传说中他文采堪比李太白,斗酒诗词妙句数不胜数,那将大王生气到摔杯的满江红传说便是他写的。且此人还是个全才,此前宋国叛乱,他单枪匹马拿下三城,最终手下兵丁过十万,横扫一片。” “嘶”佛宝奴倒吸一口凉气“能不能想法子把他办了” “啊” “玩笑罢了。”佛宝奴讪笑起来“这等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办的。这么说来,这倒是个奇才鬼才怪才通才,宋国好福气啊。” “殿下,倒不如想个法子将此人弄去我大辽,想来终有一日却是能将那金人赶回关外去。” “胡说八道。”佛宝奴眉头一皱“关外才是我大辽的根,是将金人赶去那冰天雪地极北之地去” “是属下失言。” “罢了,你说的也不算错。”佛宝奴叹气道“可是怎么办呢总不能我亲自去勾引吧我家那妹妹怕是人家看不上啊。” “为何公主不是聪明伶俐吗” “那是你没见过宋国的公主”佛宝奴摇头叹气“我那些个妹妹中,没有一个比得上。” “那该是如何呢” “先见上再说,若是真的愿意随我去大辽,等我登基之后,许他个万世封侯也不是什么大事。去,再去约见一次,顺便再将我金刀被盗一事与他说说,即便是没空见我,想来却是也能帮我找刀吧” “那夺刀之人呢” “让宋钦差将那人交于我处置。” 351、二年6月20日 晴 腐草为萤,腐肉为蛆 “去回复大皇子,找剑之事包在我身上,但我实在太忙,没有闲暇见客。” 小宋的确是很忙,今日还要处理一批白莲妖孽,而这些人的处理方法都是极端残忍,在教中地位越高处置方式愈发残忍,对女性的处置愈发的让人发指,甚至有正义之士开始对宋狗的行为口诛笔伐,但一经发现以同罪论处,之后再无人废话半句。 这东西没有道理可以讲,杀杀要是有用就不至于出现一批一批连绵不绝的了。这邪教修来世的,只是杀他还真的就随了他们的愿,就当是舍身取义罢了。 所以对待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一定要残忍且屈辱,并且要让不明真相的愚蠢百姓知道这些人到底干过什么。 随着白莲教的邪教恶行逐渐被揭露,再加上那些深受其害的百姓出面现身说法,民间对他们的同情之声却是愈发的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每日早中晚三场行刑大典的人满为患。 人们满脸兴奋的看着台上那些将要被折磨致死的白莲恶徒,无一不是拍手称快。 当然,宋北云恶鬼一般的手段虽然是很有效的震慑住了当地的乱局,但却引来了不少好日子过太久了导致脑满肠肥的废物们的厌恶,他们利用自己的关系将一纸诉状摆到了赵相的面前。 但赵相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然后将纸团成一团,扔去了筐中。 他不喜欢宋北云,也不喜欢他的行为。但既是他选的宋北云,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这种事理所当然,即便没有邪教妖人平时的诸多种种,单单一个斩立决也确实不够让那些宵小蛰伏惧怕。 乱世当用重典,这话是昨日丁寺卿对赵性说的,而自己虽然与他辩了三个来回,但终归心底是认同的,国家稳定高于一切,有人当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就一定需要这面目狰狞的恶鬼。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宋北云干的不错。 不过第二封书信就让赵相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第二封书信正是高阶恶鬼宋北云写来的,他在心里头直接就说需要削掉皇城司的权,将皇城司一分为三。 这一封信非常长,但大体的意思就是皇城司若是不一分为三,未来必成心腹大患。 这个言论就有些意思了,就连赵相都第一次看到有人嫌弃自己权利太大的 不过再往下看去,赵相就觉得宋北云这人虽然是个冷血混蛋,但的确是治世经国之才的,他在信里很详尽的阐述了为什么要将皇城司一分为三的道理。 简单说就是皇城分三司,一司保平安,司责日常护卫城市安全,并在各州县设立分司部,更好的掌控民间动向并履行监督衙门之责,只监不管,并将一部分衙役的权责归于皇城司的保卫司。 第二司保国统,司责为刺探帝国情报、打击别国奸细细作,深入各个角落,司属人员皆为密探,需经过专门的训练方能叙用,且支持江湖人士进入其中。 第三司保民生,第三司也就是之前的新三司的统称,煤炭、粮食和冶炼,三司合一为民生,将工部、户部一部分职责归于民生司,用于煤炭开采、粮食拓展和冶炼研发。 皇城司一分为三之后,各司其职为最好,同时一二司能互为制约,并于战时履行监军之责、平时履行督查之责,未免再起兵变。 而保卫司更是可以及时在了解民间动向之余,将诸如白莲之乱的苗头扼杀于萌芽。 这些想法非常新鲜而且仔细推敲起来的确是有个好法子,大宋对于地方的掌控属实弱了一些,这一点赵相不得不承认,法令不至县,这个问题已经成了一块顽疾,而宋北云的想法是在不改变现有结构的前提下能够更好的管控基层的动向。 光凭这一点,赵相可以给予肯定,于是他在信上批复一句已阅,接着就在自己的奏疏上加上了一条。 但写着写着,他还是重新拿出了一张纸,给宋北云写了一封回信,上头字不多,只有寥寥数句“且行之,勿忘之,行则端之,谋则善之”大意就是提醒宋北云不要太过分,差不多一些就行了。 但想想还是撕掉了手上的纸,重新开始写,不过新 这次只有一句“但行无问,谋后而动”。 如果上面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教诲,那么下面一句就是一个上级对下级的指示。打心底里赵相是不喜欢这种杀戮的,但作为一国之相,他清楚的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割掉这颗长在大宋身上的毒瘤。 恶人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现在有人去干了,他总不能给人泼冷水帮倒忙,作为一个内阁管理者,大宋最高权力中心的核心部件,赵相能够很清楚的认知自己所处的位置也能够认知手下人所处的位置。 “老爷,外头有些名士登门拜访。” “就与他们说我去面圣了。”赵相轻声回答“无非便是些饱食终日之人,不见也罢。” “明白了,老爷。” 吩咐完了之后,赵相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手中从黑笔换成了红色的朱笔,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特权,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左相有这个持朱笔的权力。 “恶鬼啊恶鬼” 赵相嘟囔了两声,然后在绢布的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嘉奖令”。 当日下午,以皇榜模式张贴出来的对宋北云的嘉奖令引来了无数非议,支持者说与那动国本乱纲常之人就是要以雷霆手段,反对者说如此一来又与禽兽何异。 但不管他们怎么讨论,事情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关于宋北云的嘉奖却也是板上钉钉了,这种高规格的嘉奖即便是征战一生的福王也只领过两次而已,甚至赵相本人也只是在二十余年前他还是刑部侍郎时破获了一起超级大案才得到过一次。 此后二十年中,再无人获此殊荣。 虽然心和手都在颤抖,但这个嘉奖的意义就代表着宋北云这个人是有资格进入核心政治圈了,这是一份特殊的入场券,而如果说是赵相亲自签署的话。 那么懂行的人大概明白,这次嘉奖代表着宋北云便成为了未来相国的候选人之一。 不得不说,虽然赵相内斗能力一绝,但同时他也的确是在精心培养和寻找接班人的,他女婿晏殊可以,足智多谋、聪慧敏捷,虽然吃得跟头猪一样,但才能却随着经验与日俱增。但相比来说,宋北云这人却是更加耀眼一些。 说来也是有趣,赵相看中的人里,除了晏殊和宋北云,还有一个人就是匡玉生。 怎么形容呢,如果说宋北云适合治乱世之国,那晏殊就适合开启文治新时代,而那匡玉生则是君子之度,于盛世中可以提拔出大量优秀的人才。 而这三人的缺点也同样明显,晏殊心思多变,不得长久。宋北云量小气狭,不得宽容。匡玉生沉闷无趣,不得变通。 要是这三人能够合而为一,赵相表示自己可以当场去世。 但天总是不随人愿,许多事要是能如想的那么好,也倒是好事一件。 “恩师,您找我” 玉生此时站在相国书房门口轻敲了两下门,赵相嗯了一声,示意他走了进来。 “玉生啊。” “恩师,我在。” 赵相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这个有些沉闷的门生“你对你那家弟的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过了,虽还未到过犹不及,但却等他回来我便是会找机会与他长谈一番。”玉生低头沉思片刻“他并非是如此凶戾,定是有些事,我等不明真相。” “那你打算怎样说服他”赵相抬头看着玉生“你又打算以何名义说服他” “以家国之名定是不合适,唯有以兄长之名。”玉生沉吟片刻“身怀赤子、饱读诗书,到底是不能变了那豺狼虎豹。” “不。”赵相摇头道“你错了。” 玉生愣了片刻,连忙拱手道“请恩师赐教。” “你得以他之名而不是以你之名。” 赵相指了指凳子,等玉生坐下后,他继续说道“他错了他没错。他行事本都是在那框框条条之中,他何错之有谋反之人本就该死,至于怎么死,自然是死的越值越好,他如此行为反倒正是让那些人死得其所,足以震慑人心。但以为人者论,此事的确是过于凶戾,与他修行不利,虽是职责在身,但还是小心让杀欲迷了心智方为好,你可明白” 玉生缓缓点头“弟子明白了。” “去吧,你亲自去一趟杭州。”赵相从腰上解下一块玉牌递给玉生“以你温润君子之风,去化了他心中戾气。” “弟子明白,这便出发。” “这块腰牌送与你,盼你此生如玉。” “谢恩师。” 玉生拿过腰牌转身就离开了,而赵相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临老了临老了,却还是要操劳不断,此生不值啊” 352、二年6月24日 晴日当空 击鼓骂宋 终于这身飞鱼服也红火到了京城之外的地方了,这帮人冷血无情之手段已能止小儿夜啼。 原本风月无边的临安城内,如今仿佛空气中都飘着血腥味和惨叫声。 这几天总有人去到宋北云的住处在门口咒骂他,而这些人往往都是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但一般情况小宋并不予以理会。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有人搬出了一张鼓,站在那里一边敲着鼓唱着歌骂着宋北云。 “大帅,还能忍” “忍。”宋北云小酌一口清酒,旁边摆着一条西湖里的肥鱼,滋味鲜美“现在外头有多少人” “方才俺出去看了看,人已经不少了。” “好。”宋北云点点头“继续等。” 这几天以来,宋北云的眼睛已经熬得通红,神色也憔悴了许多,但看上去身上的戾气却是更重了。 半个时辰之后,鼓声更是没停,宋北云却也不着急,只是拎着饭菜来到旁边的小屋中,看到了被软禁在里头的赵橙。 他面无表情的把饭菜往地上一扔“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而赵橙突然像发疯一样冲了上来,但却被宋北云一脚给踢翻在地,强忍着疼痛的赵橙还想站起来,但好几日绝食让她虚弱不堪,甚至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福王,你死定了。”宋北云冷冷的站在门口“没有任何理由留你。” “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这个畜生” 宋北云轻笑起来“其实的确是挺畜生的,但还好吧,我还能接受。毕竟为了掩盖你身上的恶臭,只能用更恶臭的东西去处理。” 赵橙躺在地上只是哭,她浑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那是宋北云用鞭子抽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停止想杀了面前这个畜生的念头。 “你真的不想问问缘由吗”小宋蹲在她面前,从地上捡起一个馒头,揪住她的头发生生塞进了她嘴里“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橙的嘴角流出了血,但她仍是满脸愤怒的想要吐掉嘴里的东西,可宋北云并不给她机会,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你知道我带来的人都是什么人吗”宋北云轻笑起来“是皇城司和司命司的密探,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吗是太后和皇帝的人。” “赵橙啊赵橙,你知道我为了处理你,废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我现在还在受天下人唾骂吗”宋北云将赵橙拉到门口“你听听,古有击鼓骂曹,如今却是有击鼓骂宋。你知道我本来能有多简单就青史留名吗可你知道现在我要多干多少事才能掩盖身上的污点吗” 宋北云一连串的问题让赵橙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而他继续说道“我明着告诉你,在军中凌虐俘虏是死罪,但是我让人干了,这叫以罪合盟。因为他们都清楚,只要他们告发了你,他们全都要死,司命司那边我也已经处置妥当,皇帝应该也知道你的存在了,他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赵橙辛苦的咽下了馒头,哭喊着想要抓挠宋北云,却又是一巴掌被他扇倒在了地上。 “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大局。等福王那边回了信息,我就会把你送过去。”宋北云眯起眼睛“别的你不用记,只要知道你这个蠢女人是蒙受了福王的福气,不然你落在我手里,我让你生死不能。” 说完,宋北云转身离去,外头的大黑牛立刻锁死了房门,只留下赵橙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哭着。 “大帅,你不要紧吧你这些日子脸色都不太好。” “还行。”宋北云摇头道“问题不大,就是肚子里有股气。” “那那放个屁不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放个屁就好了。”宋北云哈哈大笑,袖子一挥“去吧,去把外头那个骂我的读书人叫进来。” 不多一会儿,外头那个击鼓骂宋骂一天的年轻人被请了进来,他看到宋北云时昂着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表现的悍不畏死。 “你以为我让你进来是杀你的”宋北云笑了起来“你不配。” “宋北云,你枉为读书人沐猴而冠衣冠禽兽之流” “是啊。”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唉你知道上一个骂人沐猴而冠的韩生怎么样了么被扔进沸水锅里煮了,干这个事的人,可是你们嘴里荡气回肠的楚霸王。你看,你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是不是我的格局就要比楚霸王高那么一点” “就凭你还自诩霸王笑话” “我可没说自诩霸王,话可不能乱说。”宋北云笑了起来“那么,你说说你为什么要骂我” “你目无国法、败坏风气我大宋一朝,何尝出过你这般禽兽不如的杀才” “有道理。”宋北云点头“的确是没有,我算是第一个。” “你这等人,迟早要被国法处置” “我问你,你知道我是几品官吗”宋北云撑着下巴看着他“你猜猜看。” “哼,谁愿去猜你这恶臭熏天的东西。” “我是正六品,皇城司使。”宋北云笑道“你们县令都是七品哦。” “那又如何”这年轻人仍然昂着头“为非作歹还论几品” 宋北云轻轻摇头“你啊,太单纯。我给你小提醒,我是个小人物,只比县令大那么一点的小人物。但我这个小人物却能在重镇杭州里搞风搞雨,只手遮天。为什么你想过吗” “哼” “你没想过对吧。”宋北云哈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告诉你,我今日种种,皆为背靠着大宋王法,这法是谁的法是你的法是我的法当然都不是,那是天家的法、是百官的法,我在这只要能将动乱平息,哪怕将天戳了个窟窿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哈哈,可是好一派歪理,古来圣贤诚不欺我,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 宋北云摇摇头“你啊,真的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锤炼。” 而偏偏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一阵喧哗,接着就见一声尖锐的嗓音传来“圣旨到,请宋大人接旨表功” “哦,来了。”宋北云走下堂去,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好好干。” 他走过去发现宣旨者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玉生哥,他身穿翰林服而未着官服,站在那满脸笑容的看着宋北云。 “玉生哥你来了” “别忙。”玉生笑着说道“先接旨。” 宋北云一撩飞鱼服单膝下跪“吾皇万岁” “皇帝诏,曰宋北云杭州平乱有功,经三省评议即日起宋北云升从五品上指挥使并领工部员外郎之职,赏金十万,御赐宝剑一把,督地方政务,望勤勉。” “宋北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拿下圣旨,接着新的品阶常服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中,接着他连忙找人带那宣旨的太监去休息。 而玉生却皱着眉头走到宋北云面前,扶着他的脑袋看向他耳朵上的豁口,那道口子深有寸许,若是再往下一些,整个耳朵都可能要掉下来了。 “北云,你的耳朵” “没事。”宋北云笑着摇头道“还好,贼人手法不精,不然我耳朵肯定没了,成一只耳了。” 说完,他突然想到了那只名为一只耳的耗子,兀自笑出了声来。 “很疼吧” “还行。”宋北云伸手触碰了一下“就是会留疤,以后就不漂亮了。” “可恶”玉生眉头紧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如此羞辱,那贼人何在” 他说着,已经起得满脸通红,腰间佩剑已经拔出“我去替你报仇” “头都挂在金陵城啦。”宋北云摆手道“这我还能放过要是红姨见了,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呢,你可不许跟她说” 玉生轻叹一声,却是半晌没有说话,之前路上准备的种种说辞,如今却是已是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行了。”玉生索性一挥手“方才我来时见到西湖中波光粼粼,定有不少大鱼,去钓” “好”宋北云立刻就高兴了起来“玉生哥,你先等我啊,我去换衣服。” 宋北云冲进去一脚踹开那个堵在门口目瞪口呆的书生,不一会儿就穿着一身布衣提着两根钓鱼竿走了出来。 “玉生哥,走” 玉生张开手“我就这一身去啊” 宋北语回头就是一巴掌拍在那大黑牛的后脑勺上“你瞎啊还不带我玉生哥去洗漱换衣裳” “啊大帅您也没吩咐啊。” 等到了夜边上,月亮从西湖后的小山中冒出了头来,宋北语和玉生一人啃着一块饼坐在那钓起了鱼。 “我跟你讲,钓鱼佬无所不能。”小宋旁边生起了火来,大黑牛在那哼哧哼哧的杀鱼烤鱼,而他则在和玉生吹起了牛来“今天这西湖里的最大的那条鱼王就是我的了。” 353、二年6月25日 晴 骄阳似火,暑气留恋 “为何还没有将东西和人送来” 佛宝奴真的是有点烦了,她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十几日却是什么都没干成,早几日还能去城外看杀头,可这几日连杀头都没得看了,白莲悍匪在官方和民间的围剿下已经完全的转入地下,白莲教派也被定义为了邪教。 现在就是整日在细数白莲教的种种恶行,听的多了也便是索然无味,特别是像佛宝奴这样的人,大辽可是笃信佛教的地区,区区白莲跟他们那边的恶佛比起来,已经算是温和许多了,而且这宋国的处置方式也比大辽温和许多,到底是读书人的国度。 要放在大辽,这些恶佛徒都是要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一旬,接着男子会被赶入沸水锅中烹杀,女子则会赤身绑在城外的柱子上生生晒冻而死,反正比起手段,这宋国到底还是温顺的。 本来事到如今,佛宝奴是应该离去的,但无奈自己的金刀至今未见踪迹,而那钦差又三番五次的避而不见,她是想走走不脱,想留也没什么好留的。 毕竟比起这钦差,她本次的宋国之旅最重要的事就是拐带走这里的长公主回去给自己当老婆,但现在倒是好了,困在杭州走不脱了。 没了金刀,她回去一定会被父皇责罚,从小就乖巧的她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正在她焦急时,外头树梢的蝉鸣更是让她心烦意乱,而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将一个用纱帐包裹的巨大马蜂窝泡在一个木桶里,然后口水滴答的等待着里头的马蜂全部淹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这个巨型马蜂窝里的蜂就纷纷淹死并浮了出来,他将蜂窝从水中拿出,接着蹲在那就开始剥蜂巢。 这蜂巢里有那白花花的蜂蛹,他要的就是这个玩意,将这东西剥出来之后放在一个大碗中,这个大马蜂窝生生掏出来了有个三斤多的蜂蛹。 拿着这些蜂蛹去到了厨房,起锅烧油并将所有的蜂蛹一股脑的下入油锅,随着滋啦噼啪的声响,不多一会儿这些人间珍品级的美味就呈现出了膨胀且金黄的模样被放在了一个盆中。 再往里头伴入盐和胡椒等香料,最后小宋就这么端着盆来到了屋里。 “来来来,人间最美下酒菜来了。”他将盆往上头一放“玉生哥,来吃。” 玉生也不客气,夹起一个就放入口中,咬破外皮之后里头热热的浆水汁液就在口中迸发出来,带着独特的香甜滋味,再喝上一口在井中镇过的梅汁酒,仿佛一整个夏日的味道都融入了其中。 “若是再让娘亲做上一道闷河虾,再是好不过了。”玉生感叹了一声“下次见她怕是也要到年关了。” “想去我随时安排你去就是了。”宋北云也撩起袖子坐在凳子前“我是走不开,你要有空就回去看看。” 玉生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恩师让我来杭州,我连你都没空见,如今翰林院正着手修撰百家录,我是编撰人之一,也算是繁忙。” 宋北云连吃了几口蜂蛹,再喝了一大口酒“赵相是让你来劝我的吧” “是啊,可是来这几日,一字未劝,尽是玩耍去了。”玉生说完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辜负了恩师嘱托。” 小宋放下酒杯“估计他也知道没什么好劝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的,让你来怕就是让你过来陪我玩耍几日。” 这几天下来倒是玩的开心了,钓鱼、游泳、掏鸟蛋、摘蜂窝,就跟熊孩子放暑假之后一样,本来都挺白皙的宋北云和玉生,这几日下来都晒脱了一层皮。 “我生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法子跟你们这些君子一般待人接物。”宋北云一条腿踏搭在长凳上,浑身松垮垮的说道“老头子就跟我说过不是,我是个妖星。什么妖星不妖星,我是不信的,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可这般说。”玉生摇头道“身为兄长我再是明白不过了,你自小便孤苦无依,也难得有信任之人,心中所念只有取舍得失,倒也是人之常情。” 宋北云摆摆手,端起酒喝了一口“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干,再恶我也要干。我不后悔,因为如果不干,可能会牵连一大批人,用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换值钱的东西,划算的很。” “我也知多说无益,倒不是劝你,只是担心你这般下去反倒成了个魔头,不过这几日我想了想,倒也是多虑了,你成不了魔头,魔头不在意得失,你却是满肚子生意。” “哈哈哈哈要不还是我哥了解我呢。”宋北云调整了个姿势“人活一世不过就是场生意,若是一路向善收益颇丰,我能让他们给我立生祠。若是一路为恶收益更多,我敢将砍我脑袋的刀卖出去。天下间哪有那许多的善恶对错,多的不过是些锱铢必较罢了。” 玉生轻笑一声“我虽是不喜杀孽,也不喜你去犯杀孽,但终归我在南昌城也是杀过人的,倒是没那能耐去说你。只是有些担心你的风评。” “风评不风评,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一个虚名,既然嫌我杀的多,那我就再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视人命为草芥,如今他们张嘴骂只不过是因为刀没能砍在这些废物的头上,若是有朝一日屠刀高悬,他们怕是要给我开碑立传。”宋北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他们许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无根无底的布衣百姓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在这朝野之中风生水起。” 玉生不言语,因为他也不明白,宋北云跟自己还不太一样,自己好歹一入官场就被当朝宰相收了门生而弟弟却什么根基都没有,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人一辈子恐怕最多也就是个闲置到死了,可偏偏他却平步青云,一年之内从替七品到从五品上,完成从地方官到五品朝官的质的飞跃,这可是人家十几二十年才能办到的事情。 “因为我一不站队,二不掉队。”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按说这官场中的不站队就是死路一条,可偏偏我却不掉队,谁的队我都不站而谁的队我也都不掉。谁的差事我都办,谁的差事我也都办得漂漂亮亮。恶名是我的,政绩是他们的。天下间有谁不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你” “我不重要,谁在乎这些个东西恶名就不是名了”宋北云晃着手指“从天子到百官,从亲王到刺史,我一路走来平平稳稳,他们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至于那些个人再如何说我,我都是最稳妥的一个,因为我是那办事的人,办事的老实人。” 宋北云端起一口酒,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从祁门县开始一直到把赵橙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再到弄得杭州血雨腥风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给了玉生。 这里有多少不可为外人道的事他也都说了出来,包括金铃儿、赵橙、福王泰王,太后辽国王爷的脏事以及辽国大皇子是个女人,再到如今的太子流的可能是柴家的血等等。 这一件一件,叠加起来,换成其他任何人都是足够被灭口的了,但宋北云不但没事反而却愈发的被委以重任。 道理是什么是因为他把这些人最脏的那一面都给掩盖掉了,以各种各样的方法。 玉生听完这些,明明是气候炎热的天气,却生生透体生寒,汗毛都根根直立了起来。 “天下事不过都是如此罢了,赵相呵呵,你以为你那恩师就不明白这一点老头比谁都精。”宋北云摆手道“我帮她女儿掩盖掉被贼人侮辱的真相,他难道不会暗中调查这东西还不好查说白了就是狗男女私通骗家长嘛,他还能不明白最后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日贤婿贤婿的叫着为什么不就是这种事怎么他妈的能公开嘛。” “哦,那个赵橙。我为什么干这丧尽天良的事我有病我又没什么恶趣味也捞不到好处。不就是要把那人的身份掩盖过去吗福王在那摆着,那是大宋之柱啊,现在整个大宋的尊严就靠他在撑着呢。你说,要是真的顺藤摸瓜的查了过去,一旦坐实了赵橙是他的亲女儿,怎么办处理不处理王爷手中五十七万兵马,天下将帅七成为其徒子徒孙,逼反了福王怎么办我不信也不愿福王爷会引颈就戮,我也不信朝中派系会装作看不见,退无可退之时他必是要反击。你说,都是这种他娘的破事,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同罪之盟最是牢靠啊。” 宋北云说罢叹了口气“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玉生顺着他的话想了半天,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整日里处理的居然都是些这种事情这随便一件事都是惊天的丑闻,足以动摇国本。其中最可怕的便是太后通辽、淫乱宫闱、王室作乱了,其他的事真的就显得一点都不起眼了。 至于几条人命玉生读过不少史书,人命最是不值钱,国统稳固方为首位。 “辛苦了,让你身在乱世。若是盛世该是多好”玉生长叹一声。 354、二年6月26日 晴 钱多不如境顺 玉生到底还是走了,毕竟他也要回程复命了,这几日的逗留,虽然只是玩玩闹闹,体验了一把当初在乡下时的快乐,但到底是有了可以说话人,小宋的整体状态都恢复了不少,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让人不寒而栗了。 而此时此刻,福王也终于在前线收到了宋北云的密信,看完密信的福王爷整个人呆立当场,久久没有反应,而面对信上的内容,他的确是有些难以置信,赵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女儿呢 她还进入邪教参与叛乱 前方就是康王的南宁了,但突然之间后方发生了如此变故,一时之间福王居然也有些乱了分寸。 他伫立在帅帐中久久不能平静,一直到外头传来敌军打算突围的消息他才缓了过来,重新调整了心态开始投入了战斗,而对于赵橙的事,福王只是对密探说了一句“一切让宋北云定夺”就走出了帅帐之中。 对于王爷这种行为,小宋要是在场,他肯听要跳起脚来骂人的,即便是被福王打一顿都是要骂的,但福王何尝知道他的难呢,但现在这个情况其他人都不如宋北云靠得住,不论如何也要等到平叛结束他才能赶回去处理,而这场叛乱也一定要在入伏之前结束,否则士兵定然会因为高温酷暑以及蛇虫鼠蚁的增多而不战而溃,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福王没有时间去顾忌那家长里短了,作为主帅他现在就是要为面前这几十万人负责,毕竟这些兵士也都是爹生娘养的。 而还在心心念念还打算把赵橙扔出去宋北云,现在却突然变得空虚了起来。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开始展开,虽然一路上也有不少磕磕绊绊,但事到如今却也的确算是不辱使命了,等到这场硬仗结束之后,他就可以回去安安心心继续钻他的煤窑了 工业工业才是重中之重生产力才是真正的国本化学无论如何要点出化肥冶炼无论如何要点出碳镍铬铂系合金钢锻造一定要点出整铸和冲压天文一定要点出 反正有一大堆工作要干,他没有任何心思再去管满身是不是污秽不堪了,工业才是他毕生精力所在,还有新城的圈钱计划,虽然会造成一点后遗症,但的确是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拉高内需的不二法门。 水泥、钢筋、瓷砖要发财了,开矿的本钱分分钟就回来了,剩下的钱还能够再次加强那些靠吞钱才能继续的研发工作,然后再把研发花出去的钱从房地产上赚回来 这地产经济的发明人真他娘是个天才简直不天打雷劈都浪费了那神奇的经济头脑。 而就在宋北云坐在房间里盘算着怎么想法子再把抠钱的手段发展去金辽,开启房吃人大时代以经济战争打垮两国最后一口吃下创造和谐大一统的时候,那头大嗓门的牛又来了。 “不好了,大帅”大黑牛一头闯入,打乱了宋北云的发财梦“那个臊皮找上门来了” “啥什么臊皮” “就是那日你夺他剑的臊皮,找上门了” 宋北云张着嘴啊了两声“你赶紧藏起来” “哦好,大帅你小心” 说完,大黑牛转身从另外一端的围墙上一跃而出,然后就这样跑了 “回去之后大概率是要换人了。”宋北云从墙上的雕花窗口上看到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之后,愤恨的啐了一口。 与此同时,因为门口没有人,所以佛宝奴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宋北云听到前院有说话声后,连忙冲进了屋中,抄起纱布就将自己的脸给缠了起来,还顺手掰下了床上的两块挡板给自己的左手打了个“石膏”,看上去就跟一个重度伤残的人一样。 当他忙活好这一切之后,外头的声音已经来到了堂前,宋北云连忙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这一招是跟自己那个师兄学的,分明是个浪里白条却能在人前装成一副老得动弹不得的模样,演技绝对是一流水准。 等宋北云走了出去之后,佛宝奴已经站在那好奇的打量起他来了。 “你便是宋北云宋钦差” 宋北云咳嗽了几声“抱歉,不知辽国大皇子驾到有失远迎实非我愿,望大皇子见谅。” “怎得伤成了这般模样” 佛宝奴潇洒的将衣袂一甩,帅气的坐在了堂中椅子上“之前听闻宋大人貌若潘安,我还指望见上一面,看看到底是否如传闻一般。” “前些日子本官在剿匪途中被贼人以火灼面,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便不碍大皇子的眼了。” 小宋故意憋着声音说话,听上去沙哑而疲惫,说几句话还要喘上一会儿,看样子的确是伤势不轻。 但佛宝奴看到他这副样子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内心里已经高兴的快要疯掉了。 而且看上去他并非假装,那浓烈的药味还没近身就已经闻得让人头晕目眩,想必是伤势极为严重才会至于此地。 这大宋公主怎么都不可能要一个被毁容的驸马吧哈哈哈哈当真的是有志者事竟成,连老天爷都给了她这次无与伦比的好机会。 “宋大人,我此番来杭州,正是为了寻你。” 宋北云一瘸一拐的用“完好”的右手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在下不过是一届六品官,大皇子贵为辽国储君为何会找我” “实不相瞒,是大宋长公主殿下让我来的。”佛宝奴扬起下巴“长公主说她之心上人便是宋大人你,而我此番之意,便是想请宋大人给个痛快,若是你答应了,我可许你高官厚禄,哪怕一品公卿都不在话下” “辽国皇子殿下,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事已至此,我也无需多言,宋大人的伤势如此严重,没有年恐是恢复不得,女子又能有几个韶华你若是肯舍了长公主,条件随你开。” “哈哈咳咳咳”宋北云抚着胸口,孱弱无力的笑了几声“大公皇子殿下可是颇有北佬的豪爽,我要你辽国皇位,你给是不给” “你”大皇子站起身,满脸惊愕“你怎敢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我大宋之地,你在我大宋之境与我大宋之官谋划我大宋公主,你且是储君都敢干出这等蝇营狗苟之事,我身为宋臣,说了又是如何为何不敢”宋北云出言辩驳,尖酸刻薄“既是如此,那既是大皇子要横刀夺爱,那也别怪我不留情面,不送” “唉你” 佛宝奴被这一通训斥给说得满头问号,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上门来谈条件,但怎么感觉好像自己被说教了 “那若是她心甘情愿呢”佛宝奴压抑心中火气对面前都成这副模样还牙尖嘴利的宋北云说“你该是如何”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嗯”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宋北云咳嗽了两声“抱歉,意思说反了。” 佛宝奴本就是个性子开朗的人,她经不得逗,宋北云的一个口误让她当时就笑出了声,露出两颗虎牙,看着倒是还蛮俏皮的。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加之我身体不适,请大皇子回。” 佛宝奴收敛笑容,逼迫几步走上前去,但她发现自己居然比面前这个痨病鬼矮一个头她连忙往后又退了几步,心中感叹一声“天呐,真高”然后有些尴尬的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你可是想好了,若是你答应,我于大辽许你个万世公卿也未尝不可。” “辽国也能有万世” “你” 佛宝奴当时就气得双目赤红,这人的嘴可是太损了这亏了是宋臣,要是辽臣他明天一早城门外斩立决。 “好好好,好一张伶牙俐齿。”佛宝奴冷哼一声“三日内将我金刀送到别苑之中,再将那夺我金刀的恶徒捆了送过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刀好说,人不可能。我宋国之臣民犯法自有我大宋的律法惩治,何时轮到你辽人惩治我宋人这岂不是自绝了天下万民你好好想想,合适么还是说往后你辽人在辽地犯了法,也要送到我大宋来惩治”宋北云头一偏“狗屁不通。” “你好好好,倒是一个凌厉的人儿。”佛宝奴点头道“就此别过,盼望将来有缘再见。” “但望不见,若是有缘,不若战场” “战场好呀,等你”佛宝奴气极反笑“想不到这宋臣还挺有骨气,敢说战场上见。” “那不然呢”宋北云差点就伸手去捏她脸了,这小圆脸气鼓鼓的样子,真的挺好玩的“等到那时,大皇子可别哭鼻子。” “好的很,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我来日方长。” “方长是谁” “你” “我不是”宋北云连连摇头“大皇子误会了,我是北云不是方长。” “胡搅蛮缠” 佛宝奴气急败坏的走了,而宋北云也总算能摘下这套闷热的行头 晚上有事情,今天就早点更了哈。 355、二年6月27日 晴 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离开杭州前的最后一次集体行动,宋北云亲自带的队,有开头就需要有结尾,而这个白莲教的集体藏身处是碧螺告诉他的,而这里的人都是不愿意归附碧螺想要自成一派者。 碧螺当真不是省油的灯,百十号人说卖就给卖了个干净,当穿着飞鱼服的皇城司众突入那个大杂院时,里头的人甚至都没有任何反应。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被这些杀人的恶鬼包围时,虽是拿起了家伙反抗,但却已于事无补,这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是装备和训练都高出一大截的皇城司的对手。 战场显然变成了一个屠宰场,战斗正酣时,他背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个不留。” 厮杀声渐止,探子们开始打扫战场,抓到躲藏的也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统统就是一刀下去。 宋北云缓步走在这杂乱恶臭的院中,用手掩住口鼻慢慢在尸体堆中穿行,但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后院那口大水缸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他走了上前,轻轻把上头盖着的茅草掀开了一个角。 里头果然躲着人,三个小小的女孩子躲在里头,仰着头看着宋北云,眼神里都是绝望和惊恐。 “嘘。”小宋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放下厚厚的茅草,转身继续往别的地方走去。 他的动作其实是有人看见的,但上官检查过的地方,其他人是有种东西叫心照不宣,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很默契的绕过了那个水缸。 “大人”一名探子走上前拱手抱拳禀报道“于这些匪人后厨发现蹊跷。” “看看去。” 宋北云跟着过去了,而这时打扫战场的几个探子好奇的来到水缸旁边,他们也打开了那些茅草看了一眼,然后就又都跟宋北云一样重新给盖了回去,继续嘻嘻哈哈的开始拖起了尸体。 而小宋此时站在了厨房中,那里锅还在烧着,案板上还摆着菜肉,他打开锅看了一眼,里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只不过是煮着肉罢了。 但再往旁边探查过去时,却在木桶之中发现了一条完整的人腿,而旁边还有些内脏毛发等东西。 不少见惯了风雨的探子都在旁边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而宋北云却一脸淡定的把那条人腿翻转了几下,认真观察了起来。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条未成年男性的左下肢,年龄大约在九到十岁之间,但旁边的毛发却显然是属于女性的,再从散落在周围的衣物来看,这里最少已经有五到六个人被吃掉了。 米缸中并没有米,而且从里头的霉菌繁殖程度来看,米缸也有一阵子没用过了,想来是因为这些日子的抓捕,他们集中在这里之后并没有办法出去买米买菜,而且可能也因为没有钱,所以就会选中周围百姓的幼子来充当食物。 宋北云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院中,将那个押着重物的水缸上的东西全部拽了下来并吩咐人将里头的小孩子全抱了出来。 他们出来之后本来还是哭的,但看到是花花绿绿的飞鱼服而不是那些邪教徒之后,却不再哭了,只是好奇的打量着面前最花哨的宋北云和身后那些正在水井打水清洗身上血污的探子。 “你们能说话吗” 宋北云蹲在这三个被关在水缸里的小朋友,他感觉这几个小孩都是因为皮包骨头才会没短时间被吃掉的。 其中一个年级稍大一点的轻轻点头,而宋北云继续问道“你们父母呢” “死了。” 宋北云挠了挠头“你说话这么流利你几岁” “十岁了,这些是我两个妹妹。” 这她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个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想到金铃儿描述自己十一二岁时的风景再对比面前的人,宋北云也只能摇头。 “为何死了” “这里本是我家那些人突然闯了进来,然后我便给关了起来。” 看来这几个孩子就是这个地方原本住户家的孩子,那些白莲匪徒闯入之后,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 “你恨不恨”宋北云笑着问道“那些杀你们父母的人。” “恨”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好人。”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起身“好好好,来人把他们三个带回皇城司去,省的跟野狗一般也是可怜。” 带回去就带回去,也没什么的,毕竟皇城司的内司这些日子正在组织张罗一个孤儿团,就是将那些战场孤儿、流民孤儿带来培养起来,未来就是天生的忠心探子。 这个计划已经开始有些日子了,皇城司中也召集到了不到两百个孤儿,多这几个不多少这几个也不少。 不过这个孤儿团的想法却并非宋北云提出的,而是那猪一般的晏殊提出来的,他说这样就能问他岳丈骗经费了。 而对于宋北云来说,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任由这些孤儿跟野狗一样活着,有今日没明天的,倒不如收来当个童子军,反正也花不掉多少钱,一百个人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杭州刺史请他宋北云吃上一顿饭的钱。 打扫完战场之后,几车尸体被拉走了,而围观的人群中正有碧螺,她脸上带着笑容,在跟宋北云的眼神稍微接触之后,笑盈盈的转身离开了。 利用一个女人的权力欲来铲除这帮人简直是太简单了,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掌权人,因为白莲教在她手中要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这比花大价钱劳民伤财的围剿清算要快的多也划算的多。 如今皇城司的衣裳在杭州城内已经成了一道亮眼的招牌,他们所到之处必然会掀起血雨腥风,但还好他们并不会滋扰百姓,反倒是那些本地的混混却总是搞风搞雨。 对于此他们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只是会本能的将那些泼皮跟这帮彩衣密探做对比,不管在文士口中他们的名声有多臭,至少在百姓口中他们还算是正义之师。 时至今日,一个多月的平乱围剿算是告一段落了,白莲匪祸在还没有野火燎原之前就被能力拔群的宋大人给办了,但从展示出来的证据可以看出,他们当真是在谋划一场惊天的叛乱。 这宋大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如有神助,将整个白莲叛乱之事溃败于萌芽之态。 至于死多少人,那谁又在意呢,人们都是自私的,他们只知道如果真的不管不顾等白莲匪起,整个杭州都要跟着遭殃,一听到自己可能会被祸害,哪怕是再无所谓的人也都要跟着骂上几句白莲邪教。 而对于宋北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最底层的声音也逐渐开始趋同,那就是干的对当他们听到宋北云还是去年庐州解元时,无一不夸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 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什么先秦遗风都不如把事情给办圆满来的利落。 至于宋北云最擅长的围三厥一,他也没落下,碧螺那条暗线也是埋了下去,要等等才能再见分晓。 那白莲身后的人,宋北云知道一个,但肯定还有,现在他不查也不能查,不过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他保存了起来,他不想再参与这些破事了,该是甩锅给别人了,因为再查下去他的处境可能就不会那么好了。 “休整三日后,启程返回南京。” 下达命令之后,宋北云就躺在了屋中的长椅上,后堂大黑牛正在烧水,他现在一身都是血腥气味,感觉自己就是个杀猪的。 正在宋北云半梦半醒时,外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但宅子中并无使唤人,大黑牛在后堂没有听见,宋北云也因为劳累睡得昏沉。 大门久久敲不开,外头的辽国大皇子耶律佛宝奴却是急了,她现在一肚子瘟火,刚才他可是看到了宋北云走进府中,他之前那副病态都是装的不说,而且这个混账东西正是前几日夺她刀还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混账东西 难怪他这些日子死活都不肯见自己,甚至于后头自己硬闯来一次,他居然还装病 现在大门也敲不开,佛宝奴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人在左右,于是绕到了后头,四脚并用的往上开始爬 她没有功夫,又是女儿身,爬起墙来非常费劲,好不容易翻过墙头,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用小脚丫探索着往下滑行,最终看到一个差不多自己能承受的距离后,她放开了扒在墙头的手。 但人这个生物嘛,总是很容易高估自己,她落地的瞬间就听咔哒一声,接着一阵剧痛袭来,疼到她的意识都模糊了下去。 而这时候全程在下头看着她往下跳然后崴脚的四个院子,脸上全是莫名其妙。 “大黑,咋办” “还能咋办找宋大人啊,这是辽国皇子,你砍我看着。” “不敢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找宋大人” 很快,被叫醒的宋北云来到抱着脚在地上哭的佛宝奴面前,挠着头看着她那副惨样子,满脸都是无奈“不至于,不至于啊大皇子” 357、二年6月28日 晴 谁曾想到是如此 “殿下居然要跟那宋国的钦差彻夜饮酒” 得到消息的辽国人心中充满了疑惑,明明中午时殿下只是说了一句随便出去走走,然后就突然下落不明了,再得到消息时确实要与那宋国钦差把酒言欢 这殿下什么毛病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一国皇子怎么能够跟另外一国的臣子有私交呢这是乱了规矩的,到时保不齐宋帝要觉得这辽国人是来挖墙角的,盟国之间许是要生出芥蒂。 其实这种事佛宝奴怎会不知道,但她有什么办法如今她的脚就跟废了一样,下地都困难,除了用这个法子搪塞过去,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让人知道她是翻墙把自己的脚给弄伤了吧。 “金刀还我” “这明明就是剑,你非说它是刀。”宋北云从小抽屉中取出剑来“你看嘛,刀是一面刃,剑是两面刃,你怎的刀剑不分” “你管那许多”佛宝奴劈手夺过金刀“这是我的物件,别说叫它刀了,我便是叫它流星锤你奈我何” 行吧,道理是这个道理,没什么毛病,东西是人家的,别说叫金刀了,就算是叫电磁轨道炮都是她的事情,就像给孩子取名一般,人家的孩子管他叫什么李狗蛋、王翠花的。 “说起来,我一直搞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佩剑啊、刀啊。怎么就不能配个其他的东西” “配什么大锤吗”佛宝奴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屁事怎的如此多” “嘿”宋北云直起身子一拍桌子“你吃我的,喝我的,怎么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呢” 佛宝奴噘着嘴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然后想了想,把最后一个珍珠肉丸放进了嘴里。 她吃相不难看,但真的是超级能吃,宋北云虽然好吃,但食量并不算大,可这个姑皇子的胃口真的是太好了,半只鸡、大半盘肉丸子、一大碗汤还有一大碗冷面就这么在她文绉绉的咀嚼中进了她的肚子。 别看吃的文雅,频率可是一点都不低,而且她还是那种吃了东西嘴里都蹦不出一句好话的人,显然是对宋北云抱有极大的敌意,但架不住的东西好吃 这种情感上的撕裂可能让她自己都觉得挺拧巴,所以即使是吃也吃的感觉不那么开心。 也就是说,她以不太开心的姿态吃了宋北云一点五倍量的食物,并且还要骂宋北云。 这典型就是皇子当时间长了给灌出来的臭毛病,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得哄着她,哪怕她都成这个德行了,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大皇子,来点酒” “不喝。”佛宝奴斜眼看着宋北云,眼神里透着深层次的不信任“我不屑” “上好的余杭桂花酒,余杭逍遥客栈的桂花酒,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贡品,放在井里冰镇了一下午,外头都挂着霜花,你看看,你闻闻,这滋味。” 宋北云将坛子里冰凉的酒倒在碗中,放在佛宝奴面前,她瞪了宋北云一眼“不喝。” “不喝算了。” 小宋继续吃着肉喝着酒,坐在那享受晚餐的宁静,他倒是无所谓佛宝奴吃不吃喝不喝,明天早上等她能下地了,让她早些滚了就好了,至于她是女儿身的事,就随着她去吧,没事点破那玩意有点没意思,而且说不定还会沾染上一身的骚气。 “你是不是不能喝凉东西”宋北云突然侧过头看着佛宝奴“你身子骨好像挺弱的,阴虚。” “一派胡言”佛宝奴眉头紧蹙,咬紧牙关端起酒一饮而尽“你看” “哦,那就好。” 宋北云懒的再搭理她,但过了没多一会儿,耶律大皇子的小腹就开始如刀绞,疼得她在那里面色苍白坐立不安。 她双手扶着桌角,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就开始往下流,心里百般懊恼,明知来月事不能吃那凉东西,可非要逞强,如今这般的疼痛却也说不出来,让她是顶顶的难受。 “大皇子脚很痛啊”宋北云拿起手绢抹了把嘴“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 “走开” 佛宝奴飞快的抽回手“别碰我” “你这人,不知道好歹,还以为我占你便宜不成”宋北云打了个哈欠“等会我让人给大皇子准备洗澡水,你要是腿脚不方便,我就勉为其难伺候你一回。” “滚”佛宝奴突然高叫了起来“谁要你伺候走开” 小宋其实也很无辜,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吼了,这种情绪的短时间内急速变化让他也有些茫然,这不是正常礼仪吗主人帮腿脚不便的客人洗个澡什么的,哪里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但佛宝奴却根本懒得再多说话,费劲的回到躺椅上,蜷缩在了上头,双手捂着肚子像一只大虾米似的。 “大皇子腹痛啊是不是想方便我搀扶你过去啊这大热天若是掉进了粪坑中,那可是大麻烦。”宋北云发誓,自己真的是为了她着想,毕竟以她现在的状态要蹲茅房可是很困难的“可千万别放屁,这个时候没有一个屁是值得信赖的。” 佛宝奴缩在那已经疼到快要哭出声音,她越听宋北云的声音就越觉得烦躁,一来二去之下,甚至抄起旁边的一把扇子就扔了过去。 扇子打到了宋北云的头,他转过头来,满脸都是迷茫“” “不要你管我都说了不要你管,你走你走”说到激动时,她甚至哭了出来,眼泪八叉的在那开始哭“呜呜” “你你你”宋北云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了个啥,只是挠了挠头“你呜呜个啥嘛” 对待这样情绪崩坏的大皇子,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变得不讲理了起来,这让小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虽然金铃儿偶尔也会这么蛮不讲理,但她的话只要拉去房里教育一顿就什么都老实了,而现在小宋总不能把辽国大皇子拉去房里教育一顿吧 那多不合适啊。 “那辽国皇子殿下,晚上你是洗澡是不洗澡啊不洗澡的话,你今日一身的汗,都身上的汗都汗出了铁锈味了。”卑微小宋继续在线关心“这般姿态,睡觉可是不舒服啊。” 而当小宋来到佛宝奴身边时,她扬起已经哭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你有病。” 宋北云捂住自己的胳膊,连忙跳到一边“你不洗澡我就去了,你有时喊我便好了。” 这一下,小宋是彻底的确信了,这个辽国女扮男装大皇子的心理健康问题非常值得关注,她不登基还好,要是以后真让她执掌了辽国的天下,保不齐会成怎样的暴君呢,说不定为了青春永驻会到处抓年轻漂亮的姑娘过来用她们的血来洗澡或者给她的漂亮养女吃泡过毒药的苹果,又或者把长得好看的干女儿关在塔上,还不给她理发。 这种事都是可能发生的,宋北云本能的决定离这个变态远一点,他还没有研发出狂犬疫苗,现在也就是天花疫苗正在老太医那边根据小宋的笔记在紧张的研发中,这要是被她咬一口咬出了狂犬病,那致死率百分之百。 小宋走了,佛宝奴的疼痛却没有减轻,肚子痛加脚痛,而且她本身就怕疼,所以趁着没人就在躺椅上可劲的呜呜了一阵,外头的人走过,都在讨论这地方不是闹鬼便是闹猫。 而被这个怪脾气的皇子折腾一下午的小宋此刻也是精疲力尽的坐在木桶中放松,旁边椅子上摆着美酒跟点心,喝上几口再被这热气一蒸,整个人都畅快了起来,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开来,这些日子的戾气和杀气都随着一壶冰凉凉的水酒烟消云散。 “亏了老子自小学医,不然不知道这段时间要做多少噩梦。”宋北云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那,小声呢喃道“老头子啊,你还活着没有啊,徒儿对不起你,到底是没听你的话去当了官,当真也应了你的话,我真的造了杀孽,恶贯满盈哟” 他这些日子好几次都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很享受杀戮的过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世上谁不想活得精致一点漂亮一点呢,但这是一个什么世道这是个连皇帝都整天要在琢磨在宫里种棵歪脖子树的时代。 大家都明白宁为太平犬的道理,若是这是个进修繁华的盛世,宋北云以自己的能耐,定然能安稳的过完这辈子,家财万贯、儿孙满堂,当一条逍遥快活的懒狗,但这个世道当懒狗看来是行不通了,世恶道险,稍有不慎就要被生吞活剥。 “呜呜” 听到这呜呜声,宋北云立刻从自己的思索中清醒了过来,接着就听那呜呜声由远至近,来到了门口,并且开始砰砰砰的砸门。 “我好痛啊你出来帮棒我快一些” 小宋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站起身来“来了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58、二年6月29日 晴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这里痛是不是” 小宋宋北云握着跟他巴掌差不多大的脚丫子,稍微往上轻按了一下,咬着毛巾的佛宝奴立刻用力的哼了出声,连连点头。 “然后呢腹痛我看看。” “那个不需要。”阿奴推开宋北云的手“只需看脚。” “矫情。” 宋北云嘀咕了一句,出去吩咐了一声那大黑牛,去城中冰库中买些冰来,多多益善。 而在大黑牛去买冰块时,宋北云开始制作热敷的包,这个简单的很,只需要将烧过的草木灰包裹在布中,利用余温安抚一下疼痛部位就好了。 他制作好了这个布兜兜之后,拿过来往佛宝奴腰上一绑,热辣辣的感觉让她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不少。 接着小宋又去院子中捡来极快鹅卵石,放在灶台中等它烧到发红时拿出来侵入凉水中让石块崩裂并将崩裂后的还热着的石子儿再次包裹在布中,拿来往她腹部一贴。 “你这是宫寒啊。”宋北云挠着下巴站在旁边“大皇子殿下。” 佛宝奴躺在那瞪着宋北云“你才宫寒你全家都宫寒” “行行行,我宫寒我宫寒,我去给你煮姜茶,老子是真的欠你的,你知道你有多烦么” 走进厨房,小宋开始了日常煮姜茶行为,这东西他熟的很,俏俏就是喝他的姜茶从小喝到大的,虽然不一定能很有效,至少糖这个东西能够有效安抚情绪。 红糖加姜,再加一些调味的果子,与其说是姜茶倒不如说是一份甜津津的少女饮料,放在碗里端过去送到了佛宝奴的面前。 “不要”佛宝奴用力摇头“我不要喝药。” “赶紧喝吧。”宋北云长叹一声“你隔着跟我撒娇有什么用呢” “怕苦” “你这人,又怕苦又怕疼又怕羞又怕累,你还想当辽国皇帝”宋北云坐在她对面“你趁早嫁人生个崽,好好的相夫教子不好吗” “男子怎么嫁人你胡说八道”佛宝奴怒目圆睁“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巴。” 宋北云也不废话,只是两只手捏住她的脚踝“撕烂谁嘴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佛宝奴带着哭腔用力摇头“别别别别” “快起来喝药” 委屈巴巴的耶律大皇子在疼痛的胁迫下坐起身来,接过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皱着眉头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宋北云“甜的” “谁告诉你药就得是苦的” “那你不早说,混账东西。” “唉你是辽国皇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要换成别人,我脑壳给你拧下来。”宋北云坐在旁边无奈的用手捶了一拳自己的大腿“真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宋北云是个什么人,人送外号恶鬼当道。” “我大辽需要你这般恶鬼,若是大宋容不下你了,去我那里。”佛宝奴一边啾啾的喝着热汤一边继续拉拢宋北云“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北云点头道“这样,大皇子殿下,我这人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好色一点,特别喜欢那种有圆圆脸小虎牙的姑娘,个子么比我矮个一个头就差不多了,你看着什么时候能送到我房里来” 佛宝奴一口姜茶就喷了出来,她转过头懒得搭理这人“不行,别指望了,你去金国吧。” “你看,你张嘴就来,说完又不给对线,搁这给我画饼。”宋北云叹气道“而且你还要娶我公主,万一真让你娶了公主,我跟你去辽国当官,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的很。” “说的也对,但你们不见不就是了” “你说我在这弄死你,然后把你沉到西湖里怎样”宋北云上下打量着辽国大皇子“你信我的手段,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我到时就说你今日喝多了酒,执意要去西湖边逛逛,我又没有护卫你的职责,你失足落水死了,我表示哀悼和惋惜。” “你你这人怎的如此心狠手辣” “那你说。”宋北云凑到她耳边“这事可行不可行” 可行耶律大皇子心里稍微计较一番,觉得面前这人当真是无愧恶鬼之名,真的要是如此,她可以说是死的不明不白,顶多宋辽开战嘛,而开战对这种人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好了,你也别害怕,毕竟鄙人也不是什么魔鬼嘛。”宋北云坐在佛宝奴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过皇子殿下的胆子是真的大,你可知若是我对你有歹心,你如今已经埋在我院子中了,身为一国皇子如此没轻没重,不像话。” “你是在教我办事” “我还教不得你了不成”宋北云冷笑一声“你在他国之境,干出这种肆意妄为之事,你是不是以为这天下是太平的我这几日杀的人是白杀的” 佛宝奴听完,细细一想,好像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她也开始暗自埋怨自己浪荡了,不过说起来也不完全怪她,毕竟她来之前是从金铃儿那听到了许多关于宋北云的事,却是忽略了这个人平时的所作所为。 而正在她要解释时,那大黑牛从外头提着满满一桶冰块走了回来,这些冰块都是冬日中从辽国买来的,在地窖中存了半年,待到这炎炎夏日时,价格倒是翻了数十倍有余,但有钱人仍是趋之若鹜。 “脚伸过来,放我腿上。” 宋北云拿出一张毛巾垫在腿上,然后让对面的皇子将脚放过来,佛宝奴迟疑了一番,心里虽然觉得还是有些害羞,毕竟女孩儿的脚可是很金贵的地方,不是亲密者连看都不好看上一眼,更别提被人握在手中了。 但如今她的身份是男子,倒也没那许多矫情,但佛宝奴心里头还是明白的,对面那个在大辽都声名远播的宋国第一聪明人十有八九已是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了,毕竟又是宫寒又是暖宫汤的,只是两人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罢了。 “你说你,打又不能打,身体又弱。”宋北云取过一块冰开始在佛宝奴的伤痛处慢慢滑动“这么到处乱跑,真的是叫作死了,你就应该在你的大辽宫廷里头安安生生的当你的皇子。” 随着冰块每次划过疼痛肿胀的地方,佛宝奴都会忍不住的打个哆嗦,她吸了吸鼻子,享受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身为储君,读书再多也只是个宫墙之君,定然要多走走多瞧瞧,走遍了五湖四海,也就不至于说出那何不食肉糜之言来。” “舒服么” “嗯” 宋北语点了点头“回去之后,每日冰敷两三次,过几天就好了,千万不要运动过量,你这个还蛮严重了,关节里有积液。” 看着宋北云一脸专注的样子,佛宝奴很是好奇,他的专注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他的手法甚至比宫廷御医还要更好,如果他不愿意去辽国当官,去宫里伺候自己看来也是挺不错的。 “你别瞎想啊我警告你。”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别染上那些臭毛病,看着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那边划拉,我注定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佛宝奴被这么一句话弄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鬼才想得到你嘞。” “我以前小的时候总听大人说什么辽国的女子状若犬兽,孔武有力,站起来能有三丈高之类的。”宋北云抬眼瞄了佛宝奴一眼“可是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娇小的嘛,脚跟比我巴掌还小一点。” 佛宝奴脸上顿时有些发烧,但还是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大辽地大物博,大辽有天下最美的山、最美的水,自然也有最美的女子哼,像你这没见识的,当然是什么都不懂。” “是是是,不懂不懂,哪有大皇子殿下懂得多。”宋北云将大皇子的脚趾头一根一根的掰开,仔细观察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原来你们也是汉人血统啊。”宋北云眨巴着眼睛“真神奇啊。” “你胡说八道” 宋北云捏着佛宝奴像珍珠一样的小脚趾“你看,我听市井传闻里啊,这小脚趾上分成两截的就是汉人血统,如果没有就不是。” 佛宝奴一愣“真的” “传闻嘛,但作为契丹人来说,你这个特征跟汉人的的确是一样的。”宋北云笑道“要不就是你家血统不纯要不就是其实契丹人汉人也就是个名字不同罢了,其余的早就混了血。” “不可胡说。” “你们不是在争汉家正统么,那么在意血统干什么”宋北云握着她的脚前端开始缓慢揉动起来“疼不疼” “还好。”佛宝奴嘤了一声“你轻点,我怕疼。可是为何就不在乎血统” “你争汉统,就不能争血统。在汉统里,只有选牲口时才看血统的。”宋北云继续说道“当你们开始排斥这方面的东西时,就算你们争统争赢了,过不了几年也会被当蛮夷给造反造掉的,汉人造反可是一绝。大宋现在开启百家争鸣,其实在争统这方面,你们基本上是输了,百家入儒,儒分百家,从根本上百家都会带着儒家的烙印,大一统的意识深入骨髓,你们赢不了的。” “那那该如何能赢” “你是不是疯了你问一个宋臣怎么赢宋国”宋北云捏了她大脚趾一下“别想了,我不会跟你说的。” 359、二年7月1日 雨 班师回朝终有时 佛宝奴在宋北云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被担心她情况的部下给接回去了,她那一瘸一拐的样子,看着的确是有些有趣,不过可怜也倒是真的可怜,虽然宋北云给她做了处理,但疼痛最少要伴随她两三个月,这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这些日子她恐怕是没办法离开大宋了,这是个有趣的皇子,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不过小宋现在已经不是最开始遇见金铃儿时候的小宋了,他刻意对佛宝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他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而且皇家人当真的是麻烦,各方面的麻烦,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更何况还是辽国的皇家。 佛宝奴年纪不小,她如今已有二十一快二十二岁了,虽然的确在教育和眼光方面都不错,但因为生活经历的关系吧,她多少带这些浪漫主义气息,她一直在试图想通过谈判的模式跟金国进行沟通。 宋北云觉得不行,但他却什么都没说,毕竟金辽两国互相咬的越凶对他就越有利。 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麻烦摆在眼前,那就是佛宝奴过来想着是把金铃儿娶回去 这件事是不是件好事当然,不管对辽国还是对宋国都是一件好事,那边给来一个公主这边嫁过去一个公主,两国在潜规则上就是天然的盟友了,而如果金铃儿能给佛宝奴生下一个孩子,未来还很有可能直接当辽国国王,这摆明了就是急头白脸冲着万世同修的目标挺近。 但 两只母鸡是敷不出鸡蛋的 宋北云很难想象如果这件事真的成功了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而辽国的子民知道他们爱戴的大皇子是个女人之后又会是个什么后果。 说实话,作为大宋第一情报长官,宋北云手中实际掌握着各国的一些情况概述,辽国皇帝当然知道佛宝奴是个女儿身的,毕竟自己孩子,连公母都不知道那也太天方夜谭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有意把位传给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其他几个皇子就真的太废物了,废物到连自己的亲爹都质疑他们的能力。 不过好像听说辽国的公主都超棒超好看 “开拨” 今日是宋北云结束钦差工作的日子,他带领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杭州,不过因为他们那身衣裳的关系,路边可没人胆敢去围观,甚至路过之处人们都纷纷躲避。 工作能够完成,宋北云倒是不在乎其他的事情了,虽然佛宝奴跟他说约好去金陵一起喝酒这件事让他有点烦,那小姐姐明摆着想从他嘴里套情报,但又不好明摆着拒绝。 登上马车,他便将帘子放了下来,今年夏天有些反常,前几日还骄阳似火,这昨日就下了雨来,小风刮在身上凉飕飕的,一点都没有了夏日的感受,晚上要是不盖上一些,还有些手脚冰凉。 马车里除了他还有被捆住手的赵橙,她低着头坐在那也不动弹,就像一个死人似的,任凭人搬上搬下的,完全已经失去了属于人的灵动。 宋北云当然懒得搭理她,只是随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欲睡了起来,而就在这时,赵橙手中突然摸出一柄发簪,死气沉沉的眼中也冒出了光来。 但就在她要下手时,宋北云却突然缓缓张开了一只眼睛,半笑不笑的看了看赵橙。 “橙姐姐,事到如今你还是要杀我”宋北云抬起头活动一番,伸手过去拿下了赵橙手中的发簪“橙姐姐执迷不悟啊。” 他说着把发簪掰断扔到一边,一只手探到赵橙脑后,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往下拽,赵橙的脖子自然的扬了起来,宋北云则捏住她的腮帮子“我对你的耐心快没了,真的。” “你有本事杀了我” 赵橙的眼中全是仇恨“否则有朝一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橙姐姐。”宋北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你知道你们赵家人都有个什么特点么” 赵橙拼命挣扎“莫用你那脏手碰我” 宋北云才懒得搭理她只是用力把她按在马车的座椅上,脱下千层底的鞋冲着她的屁股就是七八下,每一次都使足了力气,打得赵橙一阵惨叫,到后头哪怕是听见鞋子在空中呼出的风都会浑身一个哆嗦。 “老实了”宋北云重新穿上鞋“我告诉你啊,你们赵家人呢,都有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毛病,你也不例外。等回了金陵,你若是再敢跟我这样说上一句话,我有的法子对付你。” 宋北云伸出手在她已经被打到红肿的地方拍了拍“我没有那么多感情跟你来玩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脑子里只有算计,不管你是用激将法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我觉得你还有价值,你就不能死。” 这些日子以来赵橙已经被精神上的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如今再被宋北云这么一打一羞辱,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算我求求你。” “那可不行。”宋北云笑着摇头“你现在不配去死,我还没玩够,你这种废物的小命可由不得你说的算。” 赵橙想要起身,但却被宋北云一把按住了头“我让你动了” 她挣扎,宋北云就打,打得啪啪作响,打到最后赵橙的意志几乎完全瓦解,趴在那一动不动,最后一丁点的尊严都被折磨得一干二净。 “老实听话,我想办法让你当回你的公主,你要不听话嘛,呵呵” 宋北云什么也没说,但赵橙心中的恐惧却在无限放大,她浑身都在颤抖,根本不信世上还有如此之恶的人。 “宋北云你不得好死”赵橙咬牙切齿的趴在那喊道“你该死” “谁能逃得过死呢,迟早的事。好了,现在要休息了。”宋北云在她被打的最疼的地方拧了一下,赵橙当时就惨叫了起来“你若是敢打扰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下贱什么叫非人。” 宋北云说完就自顾自的坐在那开始闭目养神,而赵橙还真的就不敢动了,她无法想象宋北云的手段,生死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恰恰就是遇到像宋北云这样的恶鬼,若是真的忤逆他,谁都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凌辱。 赵橙不怕死,她害怕自己被面前这个恶鬼给生吃掉,是一种出自本能的恐惧。 在这种本能的操持下,赵橙一路上都很安静,宋北云让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只是全程眼里都没有光,恢复了之前那副活死人的样子。 就这样在路上慢慢走了四天,因为并不着急,所以他们一天也就只往前走百十里地,距离金陵城还有大概两天的脚程。 宋北云住在官驿中,而赵橙则被她绑在床上,以免她逃跑。 “若是要方便就说,我就在打地铺。”宋北云抱着毯子看着手脚都被绑住的赵橙“可千万别不好意思,玩意你便溺在了床上,你可就羞死个人了。” 赵橙咬着嘴唇侧过头不去看他,而宋北云却只是哈哈一笑,就将毯子铺在了地上。 他不屑占赵橙的便宜,没意思。即便是佛宝奴都比这个娘们有趣多了,这种人小宋是顶烦的,但没办法,毕竟现在的小宋还是个办事的人,还没有成为让人给他办事的人。 好色么,其实也是说说而已,真的就差不多行了,犯不着,真的 半夜时,宋北云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赵橙叫醒,她嘀咕着自己想要方便。 宋北云无奈的起身将她松绑,然后跟着她一起去了茅房,就站在她面前,赵橙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抵触,脱下裤子就开始方便,而宋北云全程都只是背对着她站着。 “好了” 赵橙低着头走上前,将手伸到他面前,示意让他绑上,而宋北云也不客气,直接捆上之后,像牵牛一样把她带回了房间。 “橙姐姐呀。”宋北云将赵橙绑好之后,他也睡不着了,盘腿坐在地上“你说,白莲教哪点让你那么喜欢就这么甘心为他们赴汤蹈火” 赵橙不说话,只是侧过头也不愿意搭理宋北云。 “对了,我告诉你我下一步要干什么,你们这些邪教啊,要从根上铲除,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你才是邪我白莲兄弟姐妹相亲相爱,同气连枝,只有你这等狗宋之臣才无情无义,冷血残酷” “哈哈哈哈,放你娘的屁。”宋北云笑骂了一声“你们白莲邪教吃小孩的时候,你是没见” “还不是因你” “好嘛。”宋北云长出一口气“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回去之后就开始做计划,不管是什么教,我都给你办了去。这洗脑也洗的太彻底了,怎么轮到你们就是被逼无奈,到我这就是死神恶鬼了双标狗该死哦。” 宋北云翻了个身子“反正你等着看好戏吧,马上我要把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教派全给灭掉,从根儿上铲掉” “就凭你” “对,就凭我。”宋北云一骨碌从地上起来了“你质疑我,那今天打屁股时间到了。” 赵橙身子一颤,本能的往里躲了躲,眼神里终于出现了情绪,不过是惊恐。 360、二年7月3日 雨 微风 莫忘使君歌笑处 宋北云的彩衣军团重入金陵城,没有花团锦簇、没有夹道欢迎,只有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 明明都是战场,但皇城司却显然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那群人。”宋北云跳下马车“随我来。” 带上一众人,对路边那一众骂得最凶的书生就走了过去,接着拽着那些人就是一通暴打,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原因。 皇城司的探子们本身就因为这次的任务染了一身的暴虐,见到上官为自己出气,当时就撒起了欢来,痛快的围殴了个爽,然后顺手抓了闹事的七十五个读书人。 这一下本来还死气沉沉的金陵城又随着宋北云的回归变得热闹了起来,而这件围殴的事情也引来了城中极大躁动,这些人不少都是家中有些势力的,上来把自家子侄给打了还抓了,这可还了得 于是大清早,赵性那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不少甚至已经告老的官都开始哭着鼻子开始告起了状来,弄得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 “这个宋北云”赵性下了朝之后,气得直砸桌子“不给朕弄出些戏码来,他就是不得消停这才刚进城就打了百多人,还抓了七十多人” 赵相在旁边躬身说道“他这番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提醒官家,他是在为谁办事罢了。” “朕还能不知” “可若是官家处理得当,也便不会有百余人指着凯旋的将士辱骂的事了。”赵相提醒道“皇城司此番明明平叛大功,何至于被人辱骂官家有曾想过否” “嘶”赵性拍了拍脑袋“朕还真给忽略了,本是不应该的,我这就宣宋北云吧。” “官家莫急,此事由臣处置便好。” “好,那便劳烦赵相了。” 赵相其实觉得宋北云做的对,执掌公器之司就该有这般的威严,不容许半分玷污。大宋对读书人宽容,但宽容不代表放纵,之前宋北云的信中就说过,法度下之自由并非为所欲为,而是不为所不欲。 这一点不管是赵相还是丁寺卿都深以为然,悠满天下若是人人都仗着宽容为所欲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而宋北云还提到了一个词,便是出自荀子的“尊严”二字,此为天下臣民尊严不可冒犯之意,即天下者皆有无被侵犯之尊严。 这简直是给钻研法律的丁寺卿打开了一扇大门,法律不就是应该如此法典的意义不正是如此 “报皇城司使宋北云递信” “嗯”赵性刚送走赵相,这边就接到宋北云的信,他好奇的接过信,上头展开就差点吓了他一个大跟头。 “灭佛” 赵性额头上的汗当时就滴答着下来了,上一次灭佛的时间其实并不远,正是后周世宗柴荣的灭佛,而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继承了后周绝大部分的政治遗产。 换句话说不到百年灭佛两次这没道理啊。 “快快快,别管赵相了,去给我将宋北云那个泼皮宣进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宋北云来到赵性面前,两人一见面赵性拎着那封信就来到他面前“你是不是疯了灭佛” “对啊。”宋北云点头“势在必行,你看没看信啊” “朕不敢看不敢啊”赵性背着手忐忑的来回走动着“你可知坊间有传闻,说柴荣早亡,正是因那灭佛,说是可不信却不可不敬。” “敬。”宋北云点头“我也敬。” “那你为何说要灭佛” 宋北云笑道“你们这些人,满脑子就想着打打杀杀。官家,江湖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去去去去,说正经的。你这杀才在这与我说个什么人情世故” 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行吧,我便是给你解释一下方案。” 赵性最喜欢听宋北云说计划方案,他连忙吩咐了宫娥取来糕点水果,摆了一桌子,坐在那边吃边听。 小宋自然也是不客气,抱着一盘西域黑厥来的葡萄坐在台阶上说了起来。 “三武一宗灭佛,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他们的事都办的太糙,这种不光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佛教的统治地位,还有会导致大量佛法不精的妖僧进入民间,滋生大量歪理邪说和蛊惑谗言,邪教便是以此为苗床。” “嗷”赵性仰起头“你继续说。” “佛教是门好宗教,我们要尊敬它们,我们要在名山大川中都修建佛门寺庙。”宋北云笑了起来“到处建” “啊”赵性走上前伸手在宋北云的额头上摸了摸“你没病呀凉飕飕的。” “去。”宋北云扒拉开赵性的手“每个州县都需要有寺院。” “你怕不是被邪教洗了脑子”赵性半蹲下身子盯着宋北云“可当真” “你听不听不听我找赵相去了。” “听听听,你说。” 宋北云揉了一把葡萄进了嘴巴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寺庙山门,得有人给他们个标准,县里的多大、州府的多大,都要有标准。接着咱们收费,收门票” “何为门票”赵性眨巴着眼睛“你说说。” “大庙禅房百间,不论是谁入寺就要一百文。小庙禅房四十间,不论是谁入寺都要四十文。”宋北云竖起五根手指“五年之内,贼患免除。” “啊你倒是说呀朕不知其所以然。” “佛家讲究一个什么当年佛祖拈花一笑花袒露于众生眼际,不管看者是美是丑、是富是贫、是达官显贵是平民百姓,总依然故我,无宠无辱,是为众生平等。”宋北云手舞足蹈的说道“我等大宋念及佛法精深,特修建寺庙收留众僧精修佛法,这收门票并非是为了铜臭之气,而是为了诸佛陀能得更好供奉,不至流落异乡。” “之后呢” “等寺庙修好,门票收入皆归于本寺,朝廷只需派遣衙役去督查入寺者给不给钱便好。” “如此能灭佛你在糊弄朕啊” “官家,你当真是不了解佛法也不了解人性。”宋北云摆手道“佛之所以成灾,便是信徒多,信徒从何而来不过便是那芸芸众生罢了,祈求一个风调雨顺、足乐安康。往往聚沙成塔,便成了流,这对朝廷来说,哪里许他们合流呢。” “是极。” “这个门票是强制性的,不交不给进。”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佛说众生平等,那现在便是一百文以上众生平等,一百文以下众生不平等。德高望重者天下几许睿智禅师者天下又几许从古到今能称之为大和尚者双手能数,绝多修行者却是修不出那三教九流芸芸众生,谁舍得这白来的钱” “读作修明,写作生意。”宋北云仰起头看着赵性“杀了他,还掏他的心。” “我的天”赵性吃惊的看着宋北云“这种东西,你是怎么的就能想出来的恶毒,恶毒至极啊宋北云啊宋北云,你这厮绝对的大奸大恶”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就问你这么干管用不管用吧” “管用绝对管用,大浪淘沙,淘去了一百文以下者”赵性点头“可若是” “当然,还得看后续我大宋是否能给劲儿了,若是年年名不聊生,你明白我意思吧” “懂懂懂”赵性连连笑道“宋北云你这龟孙子的脑袋的确是好使嗷” “你怎么骂人呢”宋北云不满的看了一眼赵性“就这个法子,绝对是温水煮蛤蟆,等他们发现天下都不信他们了,嘿嘿” 361、二年7月9日 雨 山水一程风雪迢迢 回到金陵城第二日,宋北云得到了一个七日的休沐假,赵相批给他的,让他好生休息一番,还夸他这次事情办得很好。 七天长假,小宋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旅游,索性就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不过夏天的话屋里是躺不住了,那就躺在院子里的树下。 到底是曾经的尚书府啊,赵性能够给自己批这种才超规格的宅子当真的是对他格外好了,说实话宋北云曾经进过王府,但毕竟是没有走全过,但现在看起来这尚书府的规格虽然不如王府,但也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大概观察了一下光占地面积就达到了三千平方米左右,这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里,绝对是豪宅中的豪宅。 其次,这里是属于安置房,宋北云一毛钱都没有花这个概念是什么就是一毛钱都没有花,就住上了首都三环以内最好的一套庭院型别墅。 上辈子宋北云只是个工薪家庭出来的孩子,想要这种房子恐怕只能在洛圣都了。 “你上辈子也这么没人性么” 妙言坐在懒狗宋北云的旁边一边计算着齿轮的旋转刻度一边在用尺子画着手摇式计算机的图纸,画着画着她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没办法。”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比起你们的命,别人的命就是臭狗屎,死光了我也不心疼。” “话倒是说的漂亮。”妙言轻笑道“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有人用我的命来威胁你,你会因为自保放弃我么” “可能会可能不会,只有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两种可能才会坍缩到一个结果上,物理学上这叫薛定谔的猫。所以女性喜欢去问一些关于未来的问题,这个问题没那么好回答的。”宋北云翘起二郎腿“那我现在反问你,如果你碰到同样的事,你会怎么选” “很难哦。”妙言抬起头想了想“我上辈子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都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怪叔叔了,你让我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你也没办法回答吧。”宋北云抓起一个杏塞进嘴里,酸得打了个哆嗦“所以问这个没意义,而且咱们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等惊喜。”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你还是会选我的对不对” 女性思维就是这个样子,宋北云没有办法,并不是说这样就不好或者怎样,而是属于一种很特别的两性差异,不管道理她们懂多少,到头来还是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基本上会。”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不过这种事情的概率非常小,基本上不会出现。”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而已。”妙言沉默了一会儿“你带回来那个女人,她可能是福王的亲女儿” “嗯,概率非常大。”宋北云点头道“等王爷班师回朝吧,现在就把她锁房间就行。” “长得挺漂亮。” “赵家人都挺好看的。”宋北云笑了起来“这一点不容置疑。” 正说着话,外头的围墙上一个脑袋慢慢出现,然后接着就是一双手和一柄扇子,最后是一个人就这么出现了,宋北云就静静的看着围墙上那人翻过来往下跳,等落地之后,那人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向了宋北云。 “你们皇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玩这一手”宋北云看着一身便装的赵性“你可能是不知道辽国大皇子因为翻我家的墙,差点成了个残疾人。” “哦”赵性来到宋北云面前“你跟辽国皇子交往甚密” “君子之交啦。” “放屁”赵性斥责道“离他远点,那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看着就让人作呕”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每个人都提醒我一下。” “还有谁提醒你了”赵性看了一眼妙言“你又在干个什么东西你们两人总让朕觉得奇奇怪怪的。” “你管这个干什么”宋北云把妙言的腰一搂,放到了身后“没事少跟别人的女人说话,你这身份让人瘆得慌。” “哎呦,你这等小人之词真是让朕痛心疾首,以己度人的本事可是真好,朕只听说过大家都说小心别让那宋狗看见自家的娘子,却没听说过谁要防备着朕的。”赵性啐了一口“莫要废话,今天第一期预购开盘,随我去瞧瞧。” 不是赵性提出来这茬宋北云都给忘了,这件事本身就是妙言在负责,现在看来这娘们的办事效率比他可高多了,这才一个来月第一期的预购就出来了。 “行吧,那就跟你去瞧瞧。” “不然呢哦,朕都亲自来了,你还能拒绝不成” 宋北云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用赵相的语气说道“官家,臣并非不愿您出宫,只是这天下莫非太平,若是出了些差错” “够了”赵性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不要念了不要再念了” 不过虽然可以戳赵性的死穴,但宋北云还是本着同情的心态带着他去往了一期售楼部。 “这些日子宫里怎么样” 路上时小宋跟赵性一起摇着扇子,倒还真的是两个气度不凡的帅哥来的,赵性比宋北云矮一些,但身上的自带着贵气,而宋北云略带着些邪气,看着都挺好,路上不少结伴的姑娘都在窃窃私语,不知该是如何选择。 “宫里都还好,就是老王的身子可能扛不住了,他在你走的日子大病一场,这几日都在说要告老还乡的事,朕这边也没个主意,你说是放不放他走” “放呗,老王也快六十多岁了,身子不好是正常。你放他出宫吧。” “那大伴的位置怎么办总不能空着吧。” “小鱼啊,小鱼不是挺好的么”宋北云说着突然拽住赵性,指着不远处一个绿衣的少女“那妹子如何前凸后翘的。” “唉不错不错。”赵性也笑了出来“走,去看看她长得如何。” 两人结伴过去从那女子面前走过,看到她长相之后,他们继续装作路过往前走了一段,然后不约而同的扮出了鬼脸。 “样貌丑陋。” “状若夜叉。” 男人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不一定要干什么,但对着女子品头论足简直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技能,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金陵城的女子真丑啊”赵性叹息道“杭州的怎样” “棒。”宋北云竖起拇指“温柔似水,柔肠百转。” “唉朕是真可怜,想如你一般四处游玩都不行。”赵性默默摇头“即便是这般出宫,身后恐怕也都跟着一众司命司的人吧。” “还有皇城司的哦,最少十五个。”宋北云回头,一个皇城司院子立刻转身错开他的视线“二十个。” “唉”赵性默默摇头“这个皇帝,真是不当也罢。” “行了,知足吧,为什么那么多人造反不就是想当个皇帝试试么,你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与你争论这些,反正这次你干的极漂亮,杭州刺史给你上奏表了三次功。”赵性摇着扇子说道“赵相给你的嘉奖令看见了吧” “嗯,这不从五品了么。”宋北云说着,从旁边的点心店里买了些干果饮料之类的东西,递给赵性一份“但是我的名声也臭完了。” “那你怪谁是朕让你心狠手辣的” “行,赵性”宋北云指着赵性“过河拆桥是吧” “你好大的狗胆胆敢直呼朕的名讳活腻了是吧”赵性也一点都不让“看来是朕给你自由过了火等回去我就让你去当个扫马厩的马倌。” “那怕是你不知道上个当弼马温的干了些什么。”宋北云冷哼一声“到时候莫怪我摘你的桃” “哈哈哈,宫里有个叫桃儿的宫女,那品相就似个骡子。” “哈哈哈哈骡子” “嗯,骡子。” 两人满嘴跑着火车的来到了这皇家园林第一期的售楼处,宋北云被面前这一派红火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别说那院中没了位置,就连外头都站满了人,无数的商贾富人都在这灼热的天气里满身冒着油光的站在树荫下焦急的等待着前头开始放号。 而在那处小院的外头,一张巨大的彩色示意图悬挂在那里,正是皇家园林一期的未来示意图,看那典型的透视关系和色彩技巧,应该正是俏俏的手笔。 “这么多人”赵性也有些意外“这地方你可知有多贵居然如此多人这帮人是不是太有钱了一些” 宋北云哪能不知道多贵呢,不过他根本没想到这光是个预售就能有如此多的人,要知道这里可是卖房不卖地,地可还是皇上的地,而那房子也只给五六十年的使用权限。 按照这些人的思维来讲,这岂不是等于白给朝廷钱 但现在的场面完全超乎宋北云的预料,他也没问这一个多月妙言是怎么宣传和策划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房价可能会被炒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就在这时,左柔好巧不巧的从他俩面前走过去,从回来开始宋北云就没见着她,没想到今天在这碰见了,她明显黑了一圈,虽然该漂亮还是漂亮,但现在显然弄得像个劳动人民子弟而不是堂堂的国公之女。 “嘿。” 宋北云喊了一声,左柔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俩一眼,辨认了那么几秒,才欢快的冲了过来。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宋北云把她额上的发丝撩到耳后“这些日子你都在干什么” “在骗朕的钱。” 362、二年7月9日 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天下谁能想的到,这些年来骗朝廷钱最多的居然是定国公之女。 仅仅一个月,八千五百人的民夫队伍就从朝廷那里掏出了数十万贯的资金。 而这些钱居然全都花在了徭役能干的事上,什么开垦荒地、平整山林、拓宽道路等等。 这些本来一毛钱都不要的生意却被左柔按照每日每人一百五十文的账算在了朝廷的账上。 这还只是单纯的人力工资,还不算上伙食和高温费和各种补贴,这花钱简直如流水啊 “这哪是骗,这是明抢啊。”赵性说完,感叹一声道“这是摆明了在抢朕的钱。” “你这个人,目光短浅。”宋北云牵着左柔的手把她拉在身后“钱花出去,自然有花出去的好处。金陵城的繁荣就是靠着这些人,你这怎的想不明白呢” “就是。”左柔在旁边补刀“他们有了钱,才好买东西,东西卖的多了,外地人做生意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你看看,连左柔都明白的事,你怎么还不明白” “真哪是不明白,就是心疼罢了”赵性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你们二人也莫要联手对付我,你们就不怕朕到时”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左柔已经拉着宋北云开始撒娇了,说自己这些日子多辛苦之类的话。 “你就问问她黑了朕多少钱”赵性在旁不甘心的喊道“别光顾着辛苦” 但他的话显然被人忽略了,左柔楚楚可怜的看着宋北云“你出去玩也不带我。” “我出去是杀人的,哪里有时间玩。”宋北云叹气道“好了好了,为了犒劳你,等晚上我回去给你炖排骨吃。” “好唉”左柔一听有骨头吃,立刻就高兴了起来“要糖醋的,我喜欢糖醋的。” “好好好,糖醋糖醋。” 赵性在旁边暗暗哼了一声“宋狗,你可是选好了” “选什么”宋北云回头看过去“你又让我选什么” “金铃儿和小碗儿,你只能选一个。” “对了,金铃儿呢这两日都在宫里” “她好像说不太舒服。”赵性收起扇子“你可是要好好想好,两个只能选一个的,不然我没法子跟天下交代,等定国公回来,小碗儿也要加封郡主了,你想同时娶公主和郡主,天下没这个道理的。” “行了,知道了,别烦了。”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宋北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哪里不知道这一点呢,小碗儿必然要当郡主的,因为大宋没有异姓王的先例,定国公已经升无可升,所以只能往下封妻荫子了,可定国公没有老婆那就再往下封子女。 左芳世袭国公,小公爷一只,也没什么好封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左柔了,本就是国公之女了,再封自然也就是郡主了。 而且听说这次的封赏还是个九江郡主,还有封号端颐。 瑞宝公主、端颐郡主,倆总不能一起嫁给一个破宋北云,别说礼部了,就算是宗正寺都没法子跟祖宗交代啊 “金铃儿不舒服吗” “朕跟你说这个可是认真的,你最好快些想法子,不然朕可能真的只能无可奈何的将金铃儿嫁去辽国了。”赵性皱眉说道“你也知道,有些事朕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也行。”宋北云皱着眉头“别急别急,容我三思。” “时间紧迫,这比试什么的,其实就是做个假象罢了。最终还是有意两国联姻的。” 宋北云背着手沉默许久“先给我玉生哥骗个辽国公主来。” “啊”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安排。”宋北云叹气道“你们皇家的事,真的烦。” “谁说不是呢。”赵性深吸一口气“行了,等会子要是得空,去看看金铃儿吧,跟朕一起回去。” “行。” 说了半天的话,那头也开始挂牌发号了,这里无数商人立刻就躁动了起来,一个个焦灼的往前涌着,仿佛担心只要落空那么一下,到手的房子就跟跑了一样。 明明是昂贵的物件但却被他们弄得跟不要钱白给似的,想来是有些可怕的。 “我俏俏呢这两日都没见她,我还以为她跟公主进宫了。” “没,俏俏呀,俏俏去苏州了。”左柔手上捧着一盒售楼处工作人员发来的冰糕吃着“她说去苏州召集一些心灵手巧的女工来,你可莫要小看俏俏,如今这京城的潮流可都是她说的算呢,无数达官贵人都得看她的脸色,否则家里的妻女可不答应。” “那肯定啊,她的艺术天赋可是无人能敌。”宋北云笑道“只是她忙起来就连我都忘了。” “嗯,会忘的,她说反正你也死不掉。就暂时不要管你了。”左柔点头道“我让巧云随她一起去的,怕她出什么事,有个巧云也好护卫着点。” “耶看不出来左小姐突然变聪明了” “我一直好聪明的,就是你们说我笨罢了。”左柔骄傲的仰起头“我才不笨。” “是是是,你不笨不笨。”小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而此时,售楼处那边居然打了起来,赵性连忙拽了拽宋北云,几人一起走了过去,却是发现两个小老头扭打在了一起,两人看着都是锦衣华服的,一看就是有钱人,但现在他们扭打一起的样子,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描述,就像是两个地痞互殴似的。 这里自然有官兵维持秩序的,很快那些带着红袖标的禁军就走了过来,呵斥着将两人分开,在问清楚原委之后,将他们争抢的那份装着资格号码的卡牌判给了最初拿到之人。 而那没抢到者当场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吵嚷着说什么“孩子要读书”之类的话,倒是声声啼血。周围的人看到他的模样,也都是唉声叹气,但却无人上来怜悯,因为他们自己也都是抱着同样目的而来,竞争者自然是越少越好。 “人间惨剧啊。”赵性叹气道“这些人怎的如此执着” “这算什么人间惨剧嘛,这几日见的多了。”左柔撇嘴不屑道“有多少人散尽家财就为在这能买个如茅厕大小的蜂楼,为的就是让孩子能考个功名,前几日因凑不够钱而跳河者都有好多了,光我们施工队都捞上了七八个。” “你看看你办的好事”赵性恼怒,回头指着宋北云“祸害” “你放屁”宋北云啐了一口,一点都不给皇帝面子“这种事是我强迫的吗我刀架他们脖子上的还不是都是你这狗宋来个什么商人之子不得考功名闹的如今他们如此,你怪罪我” “好你个宋狗,你居然居然胆敢口出狂言称呼国朝为狗宋” “我说了,你拿我怎样”宋北云脖子一扬“大不了我不干了,去工部混日子就好,混个子孙满堂,谁管你这破江山满目疮痍,你以为你这江山破了跟我有何关系不管金辽,我哪个不能吃得开还说不定没有这许多的屁事” “好好好,宋狗口出狂言,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教训你一番”说完赵性撩起袖子就要上去揍宋北云“爷爷打死你” 而宋北云突然高喊了起来“打人啦有人打人啦” 刚走没多远的红袖标,转身就回来了,当时就把已经摆出揍人姿势的赵性给按住了 后头的皇城司和司命司的人,脸都吓绿了,连忙跳出来将他们给围了起来,赶紧悄悄亮明身份,那几个红袖标一见这架势,再看刚才喊话的人,可不就是皇城禁卫副总指挥使兼监军宋大人么而他身边的人是谁,那还用说连忙道歉跑路方为正道 赵性站在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宋北云“宋狗” “你别一理亏就动手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商人为何疯狂还不就是这个功名太诱人了,若是不考未来孩子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宋北云摊开手说道“大臣为何不反对不就是他们见了这里能给他们带来大量的利益,为何东西两端要分开卖不就是维持你们这些人上人的尊严嘛,此番种种你还觉得是我在从中作梗呢我捞到一毛钱了” 赵性气哼哼的背着手不搭理宋北云,刚才被禁军按下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现在正闹小孩子脾气呢。 “行了行了,您们莫要吵了。”左柔连忙打圆场“我场子里的工人都说了,这是好事,以后等新城扩大了,他们也要想法子砸锅卖铁的弄个住住,只要自家孩子争口气,那一切都值了。” 赵性昂着头“哼” 这时,远处传来第二轮叫号声,那些摇到号的人状如疯癫的冲到人群中高喊“中了中了,我中了”,就如自己中了举人一般兴高采烈。 那些没中的一个个如丧考妣,成群坐在河岸边的垂柳下,唉声叹气。说着说着就有几个人想要往下跳了,但幸好身边的工作人员拉住了他们,仔细劝说了起来。 “这才是西城一期,往后还有许多呢,莫要捉急” “可这地段买了便是赚了啊唉,亏啊亏大了苍天你不开眼啊” 赵性听到这番话,表情古怪,但却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了,只是拂袖转身离去,不过走到一半,他回过头来“宋狗,你是走是不走” “来了来了。”宋北云拽着左柔“带她一起没事吧” “那能有什么事,人家是郡主,你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左柔高兴的直拍手,还用手指戳宋北云的脸“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 363、二年7月9日 雨 好女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一个多月没见的金铃儿躺在床上有些倦怠的样子,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但就是乏力、疲倦还有些易怒,甚至平时最爱吃的水果现在都有些食之无味。 外头的门这时吱嘎一声被推开,她下意识的翻过身子面对着墙壁,因为这两天以来老有宫女过来问她到底要不要吃些什么,麻烦死了,而现在的她甚至都懒得说话。 “这门该上油了。” “上什么油皇宫门轴八十贯” 这两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金铃儿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穿上鞋走出去,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果然是那个狗东西来了。 她二话不说就飞奔了过去,也顾不得旁边有宫女和左柔了,直接扑到了狗东西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就开始哭了起来。 “这情绪不太对劲啊,公主殿下。”宋北云把她抱起来“听说公主大人身子不适,刚好我又会那么点医术,就特意来瞧瞧了。” 金铃儿全在撒娇,也没有回答什么问题,而宋北云将她放在牙床上,蹲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说“哪里不舒服呀” “哪里都不舒服呀”金铃儿噘着嘴“你一走都快两个月了,不开心。” 宋北云看到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只是笑了笑,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金铃儿有着很明显的贫血症状。 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之前她就像一个健康的小猫咪,虽然身子骨并不算健硕,但非常活泼和健康,突然的贫血引起了宋北云的注意。 “来,手伸出来。” 金铃儿慢慢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中,宋北云搭上脉仔细辨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脸色大变了起来。 “嗯”金铃儿显然发现了他的脸色发白,自己心里也暗暗担心起来“怎的了” “你月事来了么” “对哦有快两三个月没有了。”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三个月。”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再次搭上脉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自己的判断似乎没有问题,她并不是生病而是妊娠反应导致的食欲不振和贫血。 小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握着金铃儿的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就哭了 “你要死啊”左柔走进来踢了他一脚“别吓人好不好死开,我来瞧瞧。” 左柔把宋北云赶到一边,也像模像样的给金铃儿看起了脉来,但她那二把刀哪里能看得出来,最后只能歪着头看着坐在那又哭又笑的宋北云。 “你疯了” 宋北云懒得搭理她,只是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给擦了去,揉了揉鼻子对金铃儿说道“有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吧。”金铃儿眉头紧蹙“你可莫要吓唬我。” 宋北云站起来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消息呢,就是我要当爹了。” 金铃儿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眼神中的情绪极为复杂,欣喜、恐惧、无奈、茫然等等等等都汇聚在了其中。 “那那坏消息呢” “我可能要宰了辽国大皇子。”宋北云起身“我去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但金铃儿当时就吓得浑身哆嗦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宋狗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这人绝对不是那种顾全所谓大局的人,这人是个绝对自利者,他说会宰了辽国皇子他就一定会动手而且十有八九能把辽国那个娘们皇子给弄死。 若是辽国皇储死在了大宋境内,兵灾必然四起,无数生灵涂炭、家国破碎,但金铃儿知道对宋北云来说这些东西根本都比不上自己和自己肚子里那个小兔崽子来的重要。 所以这时要让他去办了,一切可就全完了。 “你等等” 金铃儿冲过去抱住宋北云的腰“你疯了啊万万不可啊” 宋北云不敢乱动,生怕磕碰到了比金贵更金贵的公主殿下,他只好停下脚步“你先上床休息,我保证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宋北云”金铃儿大声喊道“你给我停下” 宋北云不听,继续往前走,而金铃儿索性松开手往地上一赖,捂着肚子“哎哟” 这一下小宋立刻回过头来,虽然他知道大概率这娘们在蒙人,但现在不管是不是蒙人,他都吃这一套,赌不起啊。 “别吓唬人啊。”宋北云弯腰单膝跪在她面前检查起来“这可不能开玩笑。” 这时金铃儿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不许你去做傻事” “什么傻事不傻事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傻呢。”宋北云确认面前这人是骗人的之后算是松了口气“你赶紧回床上去。” “不我要你抱我过去。” 宋北云无奈,只好将金铃儿抱了回去,但无奈她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让自己无法离开,他也只能坐在床边,闲来无事就仔细的给金铃儿把脉,小心翼翼的感受蕴藏在她脉搏中的那丝杂音,那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崭新出厂的生命体的心跳声。 “唉” 宋北云其实一直是个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人,但现在他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这可是自己的崽,男女不管了,反正是自己的崽,有了这兔崽子,就代表他已经无法跟这个时代割裂开来了,这让他的情绪超乎异常激动,心跳跳到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高血压的状态,脑袋昏昏沉沉的。 “你们说的我没太明白。”左柔挠着头“是金铃儿有了吗” “嗯。”宋北云笑着站起身绕着金铃儿的床来回走动起来“差不多三个月了。” “啊”左柔瞪大了眼睛“真的啊那可如何是好啊一国公主未婚先孕,可是丑闻啊。” “丑个屁。”宋北云眯起眼睛“谁说谁死,一个不留。哪怕是宰相,我也宰给你们看。” “不行不行。”左柔摇头道“要当爹爹了,不能杀气太重了,不然会生怪胎的。” 这话一出,别说宋北云了,就连金铃儿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她撑起身子冲左柔喊道“不会说话便不要说” 宋北云叉着腰来回走动“现在怎么办先把婚事定了” “你说定就定啊”左柔也跟着宋北云一起叉着腰来回走着“你可知道尚公主有多麻烦吗别说公主了,当初我定亲时候都麻烦的要生要死的,门当户对这一条,你有吗” 宋北云眉头紧蹙起来,而金铃儿也叹了一声,靠在床头轻声说道“宗正寺那边不能同意的,这种事并非皇兄说的算的,若是宗正寺过不去,说破天也没用。” “你是不是想杀光宗正寺”左柔笑着上前戳了戳宋北云的脸“那可都是金铃儿的叔伯哦,你且试试。”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那大魔王么” 小宋怂了别的单位都好搞定,唯独这宗正寺是顶麻烦的地方,里头都是赵家宗族里的人,他们不一定是王爷,也许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终归是亲戚来的。 这个部门就是专门处理皇家婚丧嫁娶工作的,宋北云想娶公主问题是巨大的,他级别不够啊。 娶公主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入赘,入赘之后啥玩意都不能干了,不能当官不能入仕,甚至连名下的田产都要全部没收,简单说就是皇家的生育机器。还有一种是正儿八经的娶公主,这道工序非常复杂,要不就是一品二品的大员家中的嫡长子,要不就是顶级的名门望族,或者是别国的皇子帝王。 皇家的女儿不是说想娶就能娶到的,当初金铃儿是郡主,一切还能有福王说的算,后来朝中把金铃儿封了公主留在京城当质子,这件事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那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法子。”金铃儿竖起一根手指“我嫁去辽国。” “不行” 宋北云眉头一皱“简直放屁” “别急嘛。”金铃儿笑道“辽国的大皇子是女儿身。” “这我知道。” “你知道了哦对,她去杭州找你来着,你没对她干什么吧肯定便宜占了不少,我了解你的。” “我”宋北云咳嗽一声“还好吧。” “还好怕就是没哄到床上去哟。”金铃儿撇撇嘴“你听我说嘛。” 现在天大地大金铃儿最大,宋北云再倔强也得听她的,谁让她挟持人质呢 “这件事如今倒是只好以这等法子解决了,我嫁过去,你三年内把辽国给灭了。到时我便成了俘虏,一个嫁过人带着孩子的俘虏呢,那就方便多了,到时你应该也是肱股之臣了,以你那时的身份地位,把我带回家也不过就是走个流程的事。”金铃儿笑着说道“说不定还能买一送一哦。”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混蛋话。”宋北云眉头紧蹙“我是不同意的,不管你说什么。” “那行,你现在去提亲,你看看会不会被宗正寺赶出来。”金铃儿摊开手“太皇太后说了,天塌下来她给我顶着,但偏偏这件事她恐怕顶不住,祖宗家法在呢,最多就是我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无名无分的这么耗着,我不干。” 金铃儿坚决摇头道“我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你让我给你生个孩子,我认了,但你让我无名无分的跟着你,不行。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左柔在旁边小声说道“我也要” “有你什么事啊”金铃儿斜眼看了看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有么你” “我”左柔哼了一声甩过头去“我也能” “呵呵。” 金铃儿冷笑,想继续刺激左柔,而宋北云捏住她的嘴“好了,别欺负她了。” “你哼”金铃儿突然毫无预兆的发了脾气“护着她护着她,就知道护着她,什么都护着她” 说完,她居然情绪失控的哭了起来,把宋北云跟左柔都给弄傻了,左柔撩起袖子“这是欠打了。” “哎哎哎”宋北云赶紧上去拉住了她“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你打你使劲打,你把他宋家的种打了去,你打”金铃儿扬起脸一脸无畏的说道“你打就是了。” 左柔被气得在原地跺脚,她一仰头指着金铃儿对宋北云说“你看她呀” “好了好了,让着点让着点。”小宋现在就是个孙子,他没有任何发脾气的立场,只能在那苦苦哀求“这时候了,姑奶奶们别添乱呀” 一贯聪明的宋北云如今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嘴上说的漂亮但心里根本没有任何计较,脱离了冷酷和高高在上的神之视角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无助、茫然和抓瞎他是一点都没缺。 金铃儿的建议他是打从心底抵触的,自家的娘们嫁去千里迢迢的辽国,这叫个什么事他可不是吕不韦,没那把自己小妾送给人家的魄力,更没办法让怀着孕的媳妇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要不这样。”金铃儿转了个身趴在床上“你就随我一并去辽国,每天就伺候着我,直到孩子生出来伺候完月子你再做打算” “嗯”宋北云想了想“好像可以哦。” 不过他说完之后,生生将金铃儿翻了个面“可不能再趴着了,压坏了要。” “那不是得要好久好久”左柔不高兴的说道“那这边怎么办嘛。” “要快哦。”金铃儿非常狡诈的笑了一下,拍着肚皮说“过些日子它就大起来啦。” 小宋倒吸一口凉气,叉着腰在那沉默了许久“你怎么那么想去辽国” “好玩呀。”金铃儿笑道“除了这个机会,我可没机会去辽国玩,再说了,我先去给你打探一下情报,给你看看辽国的破绽,保不齐呢连战都不用开,辽国就能让你给灭了。”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金铃儿轻声说道“那如果宋家大公子当了辽国皇帝呢” “让我儿子姓耶律做梦” “也不全是呀。”金铃儿哈哈一笑“这就是你看着办了。” 今日一更了,九月一号是开学纪念日,我需要祭奠一下我逝去的青春。 364、二年7月10日 晴 年年月月复年年 金铃儿怀孕了,这件事对宋北云来说是天字第一号的喜事,虽然在丧失理智时说了不少傻话,但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就不得不开始小心考虑关于未来的谋划了。 因为这个未来不再是一众成年人的未来,还有一个刚刚诞生心跳的小家伙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这个未来之中。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爹,要说不忐忑那是假的,人毕竟对未知的生物充满了迷茫。 “现在其实我是不主张赌的,这东西没有说保本,只有大赚一笔和血本无归,大赚一笔可有可无,但血本无归我承担不起。” 宋北云对妙言是这样说的,而他们争论的点恰恰就是要不要把金铃儿嫁到辽国去,如果不要,那么又该怎么操作。 妙言主张可以进行,但前提是要调查清楚辽皇是否真正的掌权,如果辽皇在掌权的这件事就不能进行处理,但如果辽皇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权力甚至失去了工作能力,那么这件事执行会产生利益最大化效果。 对此宋北云并不同意,两人第一次产生了意见分歧并且是那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分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调查清楚辽国皇帝到底是否真正意义上在位,如果在位的话,这件事绝对不能办。但如果他不在位或者是虚位的话,这件事是可以办的。而且即使是辽国大皇子也非常愿意看见这事,因为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争夺权力的象征物。”妙言认真的说道“她当然不会传位给你的崽,不过这里头其实是有操作空间的,毕竟如果她能顺利登基,之后的事情就非常好预测了。” “就算你这么说,但一旦这件事完成,很多东西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有,我的工业计划怎么办” “这不耽误。”妙言背着手说道“你知道金陵城到辽国都城有多远么” “嗯”宋北云一愣“握草” 说着他撩开了地图,仔细看着两国都城的位置,然后整个人的表情就变成了拧巴的章鱼哥。 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古怪的潜意识,那就是辽国的都城在内蒙古赤峰。但实际上在大宋迁都之前辽国就已经被从那边赶了出来,然后才南下占了大宋疆土的,而如今辽国的都城定在了河南信阳。 宋北云终于知道为什么福王玩命跟自己说怎么他娘的守襄阳了 这种潜意识真的可怕的,他之前一直没太关注过辽国,大部分时间都是金国金国金国,也许之前他无意中看到过关于辽国的情报,但他都给忽略了。 但现在仔细看来,河南信阳离南京城也就四百公里,八百里路。 庐州在与辽国缔结盟约之前一直都是前线,宋北云觉得自己是个弱智,天算地算居然在这个点上出了纰漏。 八百里的路,快马加鞭只需两天就能抵达,这真的不耽误什么事,两天的时间在这个动辄十天半个月的时代来说,就跟闹着玩似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前期准备完善一点,把一切都准备好,确定辽皇的情况,如果情况如妙言说的那样,宋北云就能跟佛宝奴谈条件了。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绝对不允许这个阶段的金铃儿离开自己的手臂伸展范围之内。 “不过可能会很辛苦,你能顶得住” “能有996福报辛苦”宋北云笑道“趁着还年轻,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讨论内容到此结束,虽然谁也没能说服谁,但他们两人都选择了妥协,共同进行的退步,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以小宋的意见为主,毕竟那个小兔崽子是他的种,他最有发言权。 当然,这里头金铃儿的意见也很重要,她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定的女子,她觉得这样好玩,那就一定会这么坚持下去,虽然也许宋北云的坚持她也会听,但是总体来说她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总体来说,因为这件事的突然性,懒狗小宋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奔忙了起来。 他首先来到皇城司内,将二十一名最精锐的探子都放了出去,目的就是打探辽国的一切情报,又单独安排了十个院子十二时辰不间断保护金铃儿。 从皇城司出来之后,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已经下班回家休息了,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他来到了工坊之中开始加快布置下个阶段的计划安排,重点关注的是冶炼班组和模具班组,剩下的其他项目也都进行了优先级调整。 这些事他干了一夜,完全没有闭眼,这样折腾了一夜的他第二天一早居然还能神采奕奕的去安排数学组的下阶段工作。 数学组的工作相对比较复杂,因为要开始审计徐家的商业规模为即将到来的官方货币发行做好准备。 下午时分,宋北云咀嚼着一根人参坐在一堆报告中顶着黑眼圈在做批复,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抬头却已经发现赵性愤怒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双手揪着他头发就要打。 宋北云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有病吧” “你将我妹妹怎的了你说”赵性从地上爬起来,飞起就是一脚“孽畜” 这一次宋北云没还手,站在那拍着衣裳上的脚印,他敢打皇帝但却没有理由暴打一个愤怒的大舅哥。 “混账混账东西”赵性指着宋北云的鼻子骂道“你简直天地不容,朕就该一刀砍了你你他娘的。” “那你说咋办嘛。” 宋北云委委屈屈的说道“都成这样了。” “你就不知道差不多的时候拔出来”赵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非要在里头” “官家,别开车啊。” “车什么车朕默许你与公主不清不楚,但是这事你该是怎办皇家可不许有这等丑闻,宗正寺那边朕怎的交代你真的是” “金铃儿跟你说的” “她自然是要与朕说的,这等事你还打算怎么隐瞒朕这次护不住你,你说该如何是好如今满朝都在商量着如何跟辽国联姻,若是此时此刻出了些这些事情,你让朕如何交代,那联姻成与不成不说,这公主未婚先孕的脸,朕哪里丢得起国格何在朕视你为兄弟,视你为肱股之臣,你却让朕陷于此境,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何物皇家事无小事,此事若是摆不平。宋北云,天下没人护得住你,你便滚去琼州钓鱼吧。”赵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一贯的好脾气这次到底是爆发了,他揪着宋北云的衣领子,满脸通红“宋北云,此事你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莫怪天家无情” “臣明白。” “明日来我书房,想不到办法,朕将你吊起来打。” 说完,赵性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宋北云在那挠头啊,他知道这件事非常棘手,也知道赵性已经给他留足了余地,这件事要是没法子解决,别的不说福王冲回来就能打断他的腿。 不过总体来说,这件事的解决途径也就只剩下了妙言的想法了,但前提一定是要确定那边的情况是怎么样,否则小宋可能会遇到这辈子以来最恐怖的大危机。 他站在书房中站了许久,咬牙切齿的用力锤了一下桌子,有些事情来的太早,到底自己抵抗风险的能力还是太弱。 现在最重要其实还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保持自己的冷静,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够恢复到那个带点冷酷的角斗士宋北云。 但是吧 “这种事怎么他娘的能冷静啊”宋北云双手撑在桌子上,面目狰狞的骂着“总得给我点反应时间啊” 去辽国的探子还是需要时间,但现在已经迫在眉睫,赵性等不得,他要一个交代来让他安心。他说的没有错,皇家事是无小事,只要能保证皇家颜面不受损失,他其实并不在意甚至可以欢天喜地的把公主送到宋北云的被窝里。 宋北云背着手焦灼的来回走动着,他整个人现在都处于一种很茫然的状态。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那个圆脸小虎牙的男装大佬,宋北云脑子里瞬间过了有好几十套的谈话方案,最后脑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来。 他顾不得等待,连忙走出房去,找来一个下属“辽国大皇子在还是不在” “在,昨日已到了。” “好。” 宋北云径直走出门外,前往鸿胪寺中。 来到鸿胪寺之后,他直接找到了辽国大皇子,大皇子这时正坐在床头用冰水泡脚,看到宋北云前来拜访,她笑盈盈的摇着扇子“哟,这不是宋大人么”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佛宝奴的护卫,佛宝奴立刻会意,朝那人点了点头,护卫立刻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因为今年家中有老人过世,所以今天回老家去扫墓了,晚上十点才回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状态还不错,很快会把欠的给补偿上的。 365、二年7月10日 雨 多少楼台烟雨中 “你当我辽国人都是傻子” 佛宝奴眉头上挑,怒目而视,宋北云自觉心虚,坐在那沉默片刻后才叹气道“我是将你当朋友才与你商量,你这般说话便是没意思了。” “别痴心妄想了。”佛宝奴斜靠在床头看着宋北云“天底下都没有这般好事。” 不过她说完之后,突然满脸好奇的凑到宋北云面前“公主真的有了” “事到如今,我没骗你的必要。”宋北云推开佛宝奴的脸“离太近了。” “那就麻烦了,如此皇家丑闻,你告诉我如此信任我” 宋北云上下打量她一圈“耶律公主不也是挺相信在下的么” “嘁。”佛宝奴坐回到床上“我与你讲,你莫要将天下人当傻子,你聪明人家也不笨。我父皇还在位呢,他又不是不知我到底是男是女,嫁过来的媳妇有了孩子,这事人家不知他还能不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皇家的事你想必也该是知道的。”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口后,杯子悬在了嘴边,抬眼看向了佛宝奴“辽皇已经不掌权了吧” 佛宝奴眉头一皱“信口开河。” “我也是大概猜测的,你父皇要么现在重疾缠身,要么就是被人挟持,被人挟持不太可能,应是疾病缠身了。否则哪容你心急火燎的来大宋求援。”小宋笑着说道“你在与你的弟弟们争权,以男儿身。不过我很奇怪,为何他们不知道你是女儿身” “你还是不懂皇家,虽是亲眷可自打降生便素昧蒙面的大有人在。”佛宝奴叹息道“你争我夺之时更是恨不得杀之后快,我自小便是以男儿姿态出现,天下都知我是男儿身,父皇说这是我的命。” 这个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过,辽国的情况宋北云其实并没有刻意去了解,因为他并没有太过于把辽国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辽国虽然把大宋给干到了南方,但自从他们把中原地区吃掉之后,处境并不比大宋好上多少,甚至更糟糕,因为大宋暂时只需要面对辽国,而辽国却需要同时面对金国和草原诸部。 如今草原似乎正在加速整合,而金国又跟那边穿同一条裤子,这辽国自然也只能寻找合作伙伴了,而那躲在它身后的大宋正是辽的不二人选。 “至于你说我父皇不掌权,这事你莫要猜测,只是长公主这事,你还需要从长计议。”佛宝奴在床上摇晃着扇子“其实要真是要我来的话,也并非不可,只是我有条件,就看宋大人能不能答应这条件了。” “什么条件你说。” “我其实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宋大人你。”佛宝奴笑了起来“意下如何” “我” “是。”佛宝奴悠哉的说道“来宋国之前我便久仰宋大人之名,宋大人可谓是一颗新星。最初便是庐州数十万灾民的安置,曾经辽国也有同样之事,但换来的却是饿殍千里,但庐州之境我在从杭过来之前也去看了看,倒是一片安居乐业的王道乐土。单凭宋大人那一手以物易物、以工代赈的手段,我给你一个相国又能如何” 宋北云被夸得有些飘,他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那是福王殿下的功劳。” “福王殿下可为你挡了不少名声,但你以为我辽国在这没有探子就如你宋国在我辽国遍布探子一般。”佛宝奴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之后宋大人执掌司命司,雷霆手段剿灭莲匪,你可知莲匪哪里最为猖獗正是我大辽。我于是便在辽国内效仿宋大人的手段,成效斐然。之后宋大人领军平叛,一人一卒无有后应粮草,数月之内横扫三座大城,军队扩充至十万之众,可有此事” “运气,其实现在想来我自己都觉得尴尬得想笑。” “那便是次要的,不管是如何这已是常人无法企及之功。”佛宝奴继续说道“而在之前宋大人效仿前人城门立柱,立工坊不计成本培养工匠,这是便是柱国之为。之后杭州平叛,本人刚巧看了全程,虽是有些狠厉,但的确将那匪患镇压,使人闻风丧胆,以夜叉之名救黎民水火,算不得君子却实为良臣。” 宋北云连连摆手,笑道“哎呀,过了过了” “宋大人虽有时行为荒唐,但若是细细想来,若不如此,虚名太盛之后并非好事。”佛宝奴侧头看着宋北云“天下如宋大人一般,年纪轻轻却深得此道者,微乎其微。假以时日,宋大人必成我辽国之死敌,那既是如此,你不如来我辽国。莫说公主这事我帮你,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辽国可是有那异姓王爷哦,宋大人不想试试” 宋北云眯起眼睛看着佛宝奴,她这是明摆着在挖墙脚,而且就连小宋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个圆圆脸的女孩子居然在短时间之内就把自己的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肯定是她在短时间里了解到的,之前她显然是不怎么认识自己的,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不很熟悉。 这才过去几天,她就已经把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宋北云大概明白了这个会因为翻墙扭伤脚的奇女子到底为什么有资格成为辽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储了。 行动派,典型的行动派。而且她绝对是“三观不正”的行动派,宋北云的行为不知道被多少人骂,其中骂的最多的就是宋北云这人为了办事不择手段、行如恶鬼、不讲仁义,但在她那边却全成了优点。 虽然不排除这是为了挖人而故意恭维,但即便是恭维也让小宋听的很开心,因为很少人夸他了,每天习惯被骂之后,突然发现有人夸,这显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随你去辽国,公主的事你就不管了” “那是自然。”佛宝奴摊开手“宋大人造的孽,为何要我来承担” 小宋坐在那跟佛宝奴对峙着,这是正儿八经的谈判,谁都不能显得心虚,这个探虚实的阶段,真正的高手都是在意识里就开始交锋了。 这时小宋已经开始模拟之后谈话的内容和环境,而佛宝奴她在想等会子去吃些什么。 毕竟稳操胜券了,这种事唯一能帮宋北云的人就是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互相拆台那没有任何意义,成年人计算的是得失,小孩子才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 许久之后,宋北云抬头说道“抱歉,我赌不起。” 说罢,他起身要走,佛宝奴连忙喊住他“当真不考虑”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太想被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戳脊梁骨,话虽说的没错士为知己者死,但知己者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宋北云抱拳拱手“告辞。” 佛宝奴倒是不着急,坐在那笑盈盈的说道“我看你怎的办。”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两国选婿如期举行吧。”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刚才在模拟战中宋北云发现这一轮交锋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处于吃亏的一方。 他心眼小,不喜欢吃亏。 光这一点就足够了,金铃儿的事他自己解决就是了,难就难一点、莽就莽一些,大不了赢了便是。 他回去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哈欠连天的去到了皇宫里去面见了赵性。 小赵这时也在发愁,看到他一脸憔悴的过来,理都不想搭理他。 宋北云也不废话,过去之后躺在软塌上就睡了过去,这骚操作一出来,赵性都懵了 不过看到他那副死样子,赵性也没有叫醒他,只是吩咐老太监取来一张薄毯给他盖在了身上,然后自己继续批阅奏章。 等小宋醒来的时候,赵性仍然在工作,旁边还放着一个空碗,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想来是睡了有些时候了。 “我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赵性冷冷的答道“跑来朕这里打鼾,你是不是觉着你平日还不够恶心朕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官家。我是来给你这增加点阳气的,你这地方”宋北云眼神从旁边老太监身上划过“阴气重。” 赵性和老王都翻了个白眼,但又听宋北云继续说道“官家,耶律佛宝奴拉拢我。” “那你便去。”赵性冷哼一声“何必跟朕说” “我这不是拒绝了么,你怎么这样,我哄金铃儿都没哄你这么费劲。”宋北云揉着眼睛“他与我说,若是我答应去辽国,他登基后许我个异姓王爷。” “爷爷把妹妹都许你了。”赵性一拍桌子“你还指望什么朕这个皇位吗来来来,你来坐” “你是不是吃枪药了”宋北云诧异的看着赵性“火气怎么这么大呢” “行,你教我怎样火气才能不大,你倒是说个所以然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66、二年7月11日 雨 再看贾文和,只觉平平尔 “在我王都,撬我朝臣天下还有这等道理这辽国岂欺人太甚” 赵性气得满面通红,要不是身份所阻,他现在就能抄起家伙去鸿胪寺找佛宝奴单挑。 这赵匡胤一脉啊,宋北云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一脉的男人嘛,平时脾气都顶好,但若是有点事一上头就容易打太祖长拳。 赵性显然也不例外,他现在气得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手里的笔都被他捏成了两截。 “你这么上火干什么这不是没答应么。” “你倒是敢答应一个试试”赵性指着宋北云,剑眉怒张“朕待你不薄,你若还是薄情寡义,就别怪朕与你恩断义绝。” “你这人说话也太不好听了,我能告诉你,就代表我没那方面打算,有些事不用你威胁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宋北云坐在书房软塌上端着一个饭碗悉悉索索的吃着面条“我算是想明白了,一开始咱们的路线就走错了。” “什么错你是打算始乱终弃那可是公主” “你这不是放屁么,我什么时候打算那样了。”宋北云啐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是说咱们思考方向就错了,我是被你那个二选其一给唬住了,才乱了阵脚,其实现在想想的话,哪里有那么夸张。” 赵性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等着宋北云往下说,但他已经做好准备发脾气了。 “金铃儿和这个孩子,我打死都不会放的,这一点是肯定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考虑,眼下就是想个法子让辽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人家都给你许异姓王爷了,你还有什么气” 赵性说话时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因为他老赵家从杯酒释兵权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异姓王这种说法,辽国能对宋北云开出这个条件,他心里其实是慌的,天下谁都不知道这宋北云有什么能耐,他却是知道的。 运气好不好是一说,文治武攻无一不是顶上流的,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攻城略地,就连赵相那种专业党同伐异的人都捏着鼻子承认宋北云是个能臣,甚至把他都列到了宰相候选人的名单里。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出发,这样的人哪怕是宰了,也绝对不能任由他跑去辽国,否则就等于是给辽国送了个超级大礼包,假以时日如果一旦他宋北云在辽国站稳了脚跟,大宋面临的会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 这样的天赐型选手既然出现在大宋,那就只能留在大宋,别的地方他哪都不能去。赵性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他实在要走,威逼利诱一个都不能少,甚至必要时可以采取一些强制的措施。 反正千般万般,这人即便是去琼州钓鱼都不能流落到金辽。 之前赵相也不是没有跟赵性讨论过试试看再培养一两个像宋北云这般的人出来,但选了许多人都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赵相的女婿晏殊也好还是宋北云的义兄匡玉生也好,他们也许都是未来的能臣,但的确是没有面前这个泼皮这般面面俱到。 晏殊太过于跳脱,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盛世倒是个开启文治之世的好材料,但于乱世中他并非首选。匡玉生倒是个中庸之才,中庸者各方面都不算太突出但各方面也都不差,再加个人品心性皆属一流,这算是个能助力保江山的人才。 偏偏这宋北云,若是生在盛世,他便是条十足的懒狗,赚多多的钱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整日混吃等死。 可若是这乱世,他就是那枭雄之姿,权衡利弊之手段无出其右,加上心狠手辣和才华横溢,就赵性看来,这人不造反就只是因为单纯的懒得折腾,若是他有着匡玉生那勤勉的性子,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福王能跟他对峙一番了。 可偏偏他才二十,福王却已是垂垂老者,过些日子待到福王老去,这人怕是要纵横天下哟。 “狗屁的异姓王爷,我稀罕那玩意那厮就是在这跟我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好像这事离开他辽国皇子就办不成一般,那既是如此,我就跟他顶上了。”宋北云愤愤的把碗往桌子上一砸“老子还不信了,他既然不肯帮忙,那我就叫他连皇位都上不去” “好”赵性拍手叫好“干的好,就该如此”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宋北云打量起赵性来“你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没有,不可能,你别胡说。” 小宋斜眼看着赵性,看着他的表情从愤怒激动变得雀跃,这厮肯定之前盘算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你是如何打算” “到时再看,我非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可。”宋北云在一旁摩拳擦掌“你快些将两国选婿的事情张罗好,估计过些日子福王也就回来了,若是看到金铃儿大着肚子” 宋北云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腿“想到就觉得疼疼的。” “到底还是有人能镇得住你啊。”赵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你先告诉朕,你打算如何料理这辽国大皇子” “官家,听说过羊吃人么” “羊吃人”赵性茫然的挠挠头“猪吃人倒是听说过,羊可是吃草的。” 宋北云背着手起身笑道“这大皇子在辽国主管国政,我要让她焦头烂额。我大宋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我们用钱烧死她。” “用钱” “官家,忘了我与你说过那钱多也是灾的道理么” “倒是说过,可这用钱烧它该是如何” 宋北云笑道“辽国羊肉是不错吧咱们就开始收羊肉吧,加价收,拼命收,亏本收。” “哦那他们不就笑死了开心的飞起来哟。” “就是要让他们飞起来,飘飘欲仙,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宋北云眯起眼睛“钱这东西,说白了,我有法子给你赚回来,你只要吩咐户部去与那头定下契约便好,你不是喜欢吃烧羊嘛,过些日子让你吃个够。” “吃烧羊就能烧到辽国焦头烂额” “那是自然,一人吃,你便是吃死了也不得行,但大宋上上下下羊肉都吃起来,这可便不一般了。官家,我问你个问题,若你是商人,你赚了钱,你会是如何” “赚更多钱。” “辽国商人也是这般想,商人赚了钱,回头之后便是想赚更多的钱,农民发现种地不如养羊,大家都去养羊,大商大户逐渐会吞并小户,土地逐渐从百姓手中集中到大地主身上,百姓无地可种,便只能去地主家中帮工挣钱。”宋北云笑道“久而久之,帮工变成了奴工,奴工若是不管便是怨民,怨气太多了,可是要出事的” 宋北云继续说道“到时只要我大宋不吃他的羊了,他就要上门跪在官家你面前,三跪九叩央求您行行好。” “不吃羊那辽国的羊卖不出去,地也荒了,豪门大户便会巧立名目盘剥百姓。”赵性眯起眼睛想了半晌“那岂不是要造反” “不清楚,但大量的土地被豪门拿去,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就看这辽国管不管,怎么管了。不管亡国。管拿什么管你以孔孟立国,豪门世家林立,你拿什么管只能求大宋嘛。” “那若是有人对我大宋使这招” “这便是臣为何杀金家、剥徐家的原因,也正是臣为何要写信与丁寺卿商讨立法的原因,治大国如烹小鲜,稍有不慎一锅腥汤。” 看吧看吧看吧赵性的热血都上头了,他就说了这个人不能让他去别国,他这一番话显然还是简化了说的,其中门道定然百转千折,绝非单单羊肉如此简单,但若真是与他这般说的话,辽国定然危机将至。 至于花钱买羊肉嘛,买嘛,大宋这段时间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加之宋北云之前在庐州实行的实物税制已经推广全国颇见成效,如今虽然大宋四处作乱,但钱还真的是有一些的,特别是这次平叛,几乎都是沿途的高门大户撑起的军费,朝廷并无太多支出,等到叛乱一平 不得不说,这宋狗心眼倒是真的小,人家只是不愿意帮这个忙,更何况人家不愿意帮忙也是合情合理,这宋狗就如此惦记上了人家,简直混账。 之前说的灭佛好像也似这般,他这人简直阴险毒辣到了极点。 “对了,上次说的灭佛,我推了你来主办。” “让匡玉生去,他心思细腻作事刚正,这等事比我适合许多。我没有空去办这些,我现在就是赶紧将工坊拉起来和应对辽宋选婿,要人要钱什么都要,至于从杭州查抄的钱银,我上交五千贯给你,剩下我都拿走。” “宋辽,不许把辽放前头。” “你屁事真多。”宋北云啐了一口“就这么决定了,这些日子你莫要烦我。” “你真的是狗胆包天方才你说了个什么事给我五千贯你在那敛财几百万贯,你给我五千贯打发叫花子宋北云,你好歹给个几十万贯啊。”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那烧着钱呢房地产第一批预购的钱还得等你的内库和国库两道盘剥,到我手里也没多少了。”宋北云摇头道“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宋北云闭关了,你要有事直接去工坊找我。还有,你自己也差不多一点,别让左柔骗你太多钱,户部要说话了。” “哦知道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67、二年7月14日 晴 休整三日再做定夺 “八筒。”金铃儿打出一张牌来“快来张好牌给我杠一下。” “杠。”左柔刚学会打麻将没多久,身边还坐着个巧云当参谋“这个没事吧” “没事,你杠个二万来就开花了。” “哈哈哈哈”金铃儿拿起自己手里的牌“三张可都在我手里呢” 左柔懵懵懂懂的从宝牌后头抽了一张,只是和巧云敲了一眼,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她拍着手把那最后一张二万拍在桌子上“哈哈哈哈,我和了” “哎呀哎呀”金铃儿立刻往椅子上一靠,捂着肚子“疼这里疼” “少来了,每次你赢不了牌都是那里疼,也不知道你是怀了个崽子还是怀了大栗子,那么刺挠吗”妙言从小包里拿出钱开始算给左柔“愿赌服输啊,耍赖可不成。” “我都输一下午了”金铃儿噘着嘴“好无趣哦。” 金铃儿从宋北云回来之后就搬回了隔壁公主府,虽在宫里的环境整体更好,但在这边有宋北云随时照应,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动物,就连出个门都要巧云全程护卫,而她也十分会利用自己这个肚子,这几天是占尽了优势,但到底是同一个招数用的太多了,现在她们几个都不太吃这一套了。 但宋北云吃,这就够了。 小宋这几天很忙,不止这几天,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因为大规模水力织布机已经开始在最后的难关攻克阶段了。 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业务就是皇城司新三司里对于粮食作物研发的那个司也开始针对几种长毛羊进行育种了,而这边同时进行着,那头小宋还在玩命的招人。 不管哪里的人,只要在某个领域达到精通都可以来报名,并被高薪聘请。 这个消息可是吸引不少技术工种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不少农夫猎户铁匠,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个大佬的儿子,这人便是丁寺卿的大儿子,一个看上去不那么聪明但却非常喜欢玩火的少年,叫丁汝。 这个丁汝在所有人看来,就是走火入魔的家伙,他的父亲是能跟宰相掰手腕的大理寺卿,但他却连个功名都不愿意考,整日就琢磨着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比如将各种东西放到火里去烧,然后仔细琢磨烧完之后剩下的东西,还喜欢琢磨为什么草木灰能当肥料,甚至于他还琢磨出用人骨等动物骨骼磨成粉能够让庄稼长势良好。 这种人放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个大废物,因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骨头给他种地 但在宋北云眼里这人却真真正正的是个野生科学家,他的探索精神如果能够得到重用,未来绝对是个惊世骇俗之才。 工坊的规模在工部的授意下,如今已经再次扩大了一圈,站在金陵城墙上往下看,城南已经被连成了一片,烟囱里冒出浓烟滚滚,四处都弥漫着臭鸡蛋味道,看着虽是乌烟瘴气,但里头工作生活的人已经达到了近万人,而且还在不停的扩建中。 工部对这个地方的重视程度也非比寻常,而老张这些日子正在组织工部一些优秀的年轻官员进入工坊中学习。 “张大人,您还是了不得的。” 宋北云跟老张在闲暇时站在工坊一个脚手架上,看着前方的烟囱,两人眼里都是极致的享受。 “虽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可到底老夫也是一部尚书。”老丈捻着胡子“有生之年能观盛世,便是老夫的夙愿。不过往后还需宋大人多多辛苦,老夫能做的也只是好风凭借力祝你上青天了。” “嗨尚书大人您这也太谦虚了,您哪是凭借力啊,您这是给我搭了一座通天塔。” 宋北云不无感慨的看着前方,短短半年时间,这里已经成了这般规模,绝非他一个人能办到的,张尚书的功劳最少有七成,一部尚书的职权摆在那里,他动手批人批地,朝中大佬也不会为难他,而如今他更是凭借着那副黄金标尺,开始在全国推广米制的精准单位。对于粮食、酒业、织造业等等行业来说,新的标尺就代表新的标准,小门小户不能再短斤缺两了,高门大户也可以避免浪费。 商人是嗅觉最灵敏的一群人,他们首先响应了这个制度,接着民间也逐渐开始使用双轨制,也就是尺寸丈的度量单位和米分厘的度量单位进行混用。 而官方的米粮店却已经开始使用立方米的这个概念乡村 来度量粮食了,新的称制要比以前更加精准也更加容易掌握。 户部这段时间也跟着一起进行新粮制的推广,相比较以前的斗制来说,相差并不会很大,但如果量大的话,新的度量标准会让农民得比以往多半成左右的钱银。 农民更喜欢用新制,这就让那些仍然用旧制的粮贩子不得不更换新制。 总体来说新制的诞生可以说是让大宋的规范化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用张大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人不懂,度量衡才是国家的基石”。 “走吧,张大人,去参观一下新的纺织机。” “走。” 两人来到水力纺织机的车间中,里头有三种不同型号的纺织机正在运转着,还有数十个年轻人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着每一台纺织机的运转情况。 水车将动力通过旋杆推送到了这里,再加上金属齿轮的力矩转换,新的纺织机从原理上虽然跟老的差不多,但效率却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台机器一天的产能是一个最最熟练的纺工产能的近百倍。 “这里要点名表扬一下这几个年轻人。”宋北云指着那一堆或蹲或趴的年轻人“他们用很短的时间不眠不休的观察改进,将老式的机器改造成现在的模样,未来如果没有意外,在九月前大宋第一个毛纺厂就要成立了。” “好啊。”张尚书抚掌大笑,抬腿就要走进去“待我去瞧瞧。” “等等。”宋北云从旁边取下两个用油纸包着的口罩递给张尚书“这个需要戴上。” 尚书大人点点头,照着宋北云的样子戴上了口罩便走了进去,虽然有些气闷,但从工坊里那些漫天飘飞着的絮状物可以看出,不戴是要有麻烦的。 “我大宋以人为本,以后纺织厂、煤矿、石棉矿开工之前都会有专门的安全员进行岗前培训。”宋北云戴上了一个布鞋套,带着张尚书走了进去“大家,来欢迎工部尚书大人视察工作” 那些个年轻人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有些腼腆和局促,虽然张尚书经常便服去数学组跟那里的年轻人一起玩,但这工坊他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尚书大人。 六部九寺的一把手可都是天大的官呢,他们这些匠人之子几时候有机会见到这样的高官虽然平时他们在宋北云面前都活泼,但如今却一个个都是一脸死相。 “不错不错,都是有志向的后生,好啊”张大人感叹了一声“这才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才宋大人。” “下官在。” “本官为他们做个主,每年由你来评一个最优者送来工部,破格当官” “多谢张大人恩典”宋北云拱手道谢,然后转身在那几个还处茫然的小伙子的屁股上踢了几脚“愣着还不谢谢尚书大人” 看到这些实在的小伙子,张尚书的眼眶都湿润了,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曾几何时也是这般木讷,但偏偏是这些木讷之人却才有恒心毅力来一点一点的将这东西抠出来,让这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跑起来、叫起来、吼起来 “张大人,可不能只有这一个部门,其他部门也是要有这个政策的。”宋北云笑道“不过尚书大人放心,宁缺毋滥,下官只会选最好的。” “放心,工部的位置多的很,大宋缺良工,满天下都缺” 张尚书胸有成竹的笑道“我倒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有位大工能坐在我这位置上。” “大善。”宋北云嘿嘿一笑“张大人,继续逛逛” “去。” 之后两人又逛了玻璃工坊和冶铁工坊,这两个地方最是烟熏火燎,但看到工坊外头的小车里堆满了亮晶晶、闪耀耀的玻璃时,张尚书情不自禁的拿起几件把玩了起来。 “这怕是比大食人的琉璃还要好啊宋大人,为何不投入市场中” “张大人,这东西于大宋尚为奢侈之物,大宋许多商人都以此为生,若是贸然投入,岂不是断了他人生路”宋北云笑道“投不得投不得,等以后再从长计议,再者说了,这玻璃又不只有当玩物的用途,往后用途可是太多了。” 张尚书略微思考,神色诡异的看了宋北云一眼,难怪这人能被赵相批与嘉奖,这人的脑袋到底是怎的长的简直就是个玲珑七窍心嘛。 “张大人,时候不早了,留下吃个饭” “这里也有食堂否”张尚书对皇城司和研发中心那边的食堂还是有些好感的“若是有,便去食堂吃。” “自然是有啊,不然怎得会花钱如流水嘛。” 368、二年7月15日 晴 恶臭至极佛宝奴 工坊是有一个大食堂的,食堂里采取的是承包制,每人每天的定价为十文,一日按两顿来算,午晚餐各是五文钱,而早餐却是要工人自己买来吃,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要比外头便宜许多,热腾腾的白面馍馍、香喷喷的粥,一个壮汉吃得饱饱的也不过两文钱,而在外头的话足足要四五文呢。 食堂的承包者正是王老太监那个认下的干儿子一家,他们也算是本分人,饭菜的质量都算过得去,荤素都有,每个月也不多赚,口味也还行,工坊里的工与匠都还算满意。 “你这当真是在烧钱。” 张尚书手中捧着一个三两重的馒头咬了一口,再喝上一口肉汤,最后吃了口咸菜“难怪户部那头都将你给骂臭了了。” “哈哈哈哈,没法子呀。”宋北云也是拿着一个馒头,笑着连连摆手“没法子啊,张大人您是懂行的,哪里能不知道这里的门道呢,我若是中饱私囊一文钱,我天打雷劈。” 嘿,说到这个就是有意思了,真的没人查过宋北云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都快被人查烂了,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查不到他任何一丁点的污点。 这样一个满朝文武都知道的贪官污吏,居然查不到一丁点的贪污腐败朝中当然也有不信的人了,他们为了扳倒这个佞臣贼子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最终发现他不但没有伸手,反倒是为了这些个东西快把自己家底给搬空了。 这 通常往里头搭钱的人,要么是预备着造反要么就是自己产业,可这既是大宋的产业,而宋北云的亲信加起来也不过那么几个人,又不结党营私、又不党同伐异、又不拥兵自重。 他图个什么 无数人都在反问自己,他到底是图什么 大宋至今未解之谜除了太祖到底怎么死的、赵受益到底去哪了之后,现在又加了一个就是宋北云到底图什么。 这么一个人他是个佞臣贼子,天下人皆知。所作所为完全佞臣所为,但这样一个人既没让民怨沸腾也没让百官忌惮,除了御史台提到他名字就变脸之外,其他的部寺好像也没怎么听过这宋北云的名字。还有一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污点 没有污点,只凭道德上的声讨是成不了气候的,更何况不管是赵相还是丁寺卿似乎都在有意护着这人。 要知道这俩人可是死对头,互相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的那种,他俩居然都在护着同一个宋北云,为什么图那宋北云长得好看 当然,也有人把宋北云告到太后那里去了,但太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哀无干国事”就给搪塞了。后来人们才发现,太后的党阀似乎都在宋北云安置的一些赚钱的门道中运营着,风生水起的 一个奸人何以做到满朝文武外戚内臣全都护着,这是为什么 于是坊间就说他宋北云是大宋朝的称心,腚股上抹了香油还器大活好,那话儿可当车轴。反正怎么脏怎么来,怎么黄怎么来。 但这种坊间传闻越是黄越是脏反而代表他越是没地方可以黑,一些肮脏文人将他写成了书,想偷偷摸摸去书坊里印刷,但那头的编辑审完稿就把稿给退了,还说“大宋从不因言获罪,但你抗揍不抗揍吧”。 “是啊,没法子啊。”张尚书叹气道“就继续干下去吧,大宋扛得住、官家扛得住、本官也扛得住。” “过几日我要去与耶律大皇子商讨一番养羊的事情,大宋高价收购羊肉、羊毛等等,等到毛纺厂出来了,我打算再把罐头厂给弄出来。” “罐头厂那是何物” “这样啊,等张大人吃了饭便随我来瞧瞧。” 一顿饭吃完,他们就进入了罐头实验室,这里此刻已经无人了,但放眼望去整个屋中都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一些玻璃罐子,这些玻璃罐子上都设置有卡扣,上头还用箔纸油纸封了口,罐子外头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罐上标的是三月七日,至今已经三个月有余近四个月了。 里头是放着一些时令的果子,里头的汤汁泛黄,看着还是有些样子的。 而这时一个布衣中年人快步的跑了过来,一头是汗,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草民拜见张尚书,宋大人未曾想两位要来,我这” “无妨。”张尚书指着那个罐中“这是” “罐头。”那人走上前把那一罐抱下来“宋大人说这叫罐头,草民便是这个地方管事的。” “他是辽国的一个厨子。”宋北云笑道“四十几了” “四十有三了,读过些书,后来家道中落当了厨子。”那人笑道“草民名叫张安民。” “名字倒是好名字。”张尚书指着他怀里的罐头说“这东西是作甚的” “吃吃的。”那张安民走过去将罐头上的封口打开“这是宋大人教授的法子,水果放入罐子中,倒入糖水一并蒸煮,开锅后趁热封起口来,说是能保证一年不腐。” “哦” 张尚书一伸手“去汤匙来。” “尚书大人别您身子金贵,这还无人吃过,这” “无妨。”张尚书摇头道“坏没坏我还是吃得出来的。” “拿。” 宋北云吩咐一声,张安民忐忑的取来一个铁汤勺,张尚书看了一眼“这东西也用铁可是铺张浪费了。” “铁马上不值钱了。”宋北云笑道“尚书大人,试试。” 黄桃罐头嘛,新鲜黄桃采摘下来之后先是洗净去皮,然后跟罐子一起放在锅里蒸,再加糖水泡着,只要密封的好,一两年没有问题。 张尚书先是小心的舀了一勺汤汁,喝了一口细细品来,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这当真已有三月” 他说完之后仔细观看了一下罐子外头的灰尘,的确是有些时日了,他不再废话,继续取出一块桃肉吃了下去,桃子不软有些脆弹,但的确还是桃味并没有腐败之味,甚至比新鲜的黄桃更加好吃,因为甜味更浓、香气更盛。 “神奇。”张尚书再次喝了口汤汁“端的神奇” 宋北云在旁边暗暗笑,而张安民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若是按此法,以糖制果、以盐制肉,果与肉都至少能有半年不腐,即便是盛夏之时。” 张尚书放下勺子,表情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转头问宋北云“这是不是可以充作军粮” “自是可以。”宋北云笑道“不光如此,未来远航之时,若是有这个,便能事半功倍。” 罐头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最大的牛逼就是它能够将食物保存很长时间而且无需烹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密封卡口的问题,因为无法制作出金属的瓶盖,所以这个东西暂时还处于试验阶段。 而这个罐头的诞生其实是宋北云为土豆冲锋的第一步,远洋航行的食物问题必须第一个解决。 当然,现在远洋还是下一步计划,这一步么就是坑辽国。他们羊毛收进来,制作成羊毛衣卖回去,他们一车羊毛换三件羊毛衣、他们的羊肉收进来,做成罐头十倍卖回去。 这叫什么这叫高附加值压榨什么管仲买丝绸,低端。高附加值压榨才是王道,不光挤压他们本国的生存空间还大幅度的从他们那吸血,明明出口那么多却始终看不到钱。 他们铁矿石多,这边就制造武器给他们送过去,两吨铁矿石换十把精钢剑。忽悠他们养猪养羊养鱼再给他们推销金属、玻璃、混凝土制品,用他们的原料赚他们的钱再十倍买他们的原料。 到时候辽国就是大宋的玩具,让干啥干啥,到时看那个圆脸小虎牙还怎么跟自己猖狂打经济命脉在这掌握着,拿什么打要钱没钱要产品没产品要人没人,拿命打 但这些事不可告人,宋北云除了跟赵性说,跟谁都不能说,温水煮青蛙最稳妥,千万不能开锅揍蛤蟆。 至于未来出口武器,这边热武器都出来了,谁还在乎几把菜刀呢,只要钢铁质量和锻造技术过关,宋北云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宋北云水冷撕布机。 等死吧,圆脸小虎牙 宋北云晚上没有回去,这里有宿舍也有人伺候,他这段时间平均两到三天回去一次,平日都是吃住在工坊里,乐此不疲,毕竟男人对这些东西可是有天生的喜悦感的嘛。 第二天一早,他刚洗漱完,正吃着下人端来的馒头粥时,外头的皇城司守卫就说在工坊门口有人找他。 “谁啊都找到这来了。” “那人说您去瞧瞧就知道了,让我莫要问,还说若是宋大人不去,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是谁了。”宋北云叼着馒头起身“她简直恶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69、二年7月16日 晴 海上生明月,还寝梦佳期 “宋大人,不请我进去看看” 面对这样的问题,宋北云也不着急回答,只是默默往回退了一步,将大门关上一半,探出身子指着上头的字。 “闲杂人等,一律退散。”佛宝奴念完上头的字之后,反倒露出了笑容“宋大人,你我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怎的就成了闲杂人等” 宋北云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兄弟,不瞒你说,这地方是工部的地方,我说了不算啊。” 佛宝奴十分反感身体接触,她用力的想要甩脱宋北云的魔爪,但那家伙就跟一直八爪鱼似的死死卡在那,怎么拧巴都挣脱不了。 “把手放下”佛宝奴小声警告道“莫怪我翻脸。” “哦是么”宋北云非但不挪开,反倒反手抓住她消瘦的肩膀“那耶律皇子要如何翻脸男人之间这般样子都是正常,若是耶律皇子非要进去,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里头都是些粗人,干活时都是赤膊着身子,哪怕是我进去也都赤膊,不知耶律皇子敢不敢赤膊上阵啊” “你这厮有些欺人太甚。”佛宝奴用扇子拍了一下宋北云“我还偏偏不信了。” 说罢,她径直就往里头走,但门口的侍卫突然钢刀就出鞘了,一脸冷酷无情的对准了佛宝奴。 “宋大人,这边是你宋国的待客之道” “好啦好啦,此地的确是不能外人进的,大皇子莫要难为我了。”宋北云在后头笑着说“倒不如去一旁吃口茶” 佛宝奴回头横了一眼小宋,转身就要走,而宋北云却紧跟其后,边走边笑道“耶律皇子,不是我多嘴,你若是穿上好看的小裙子,梳上一头漂亮的长发,再略施粉黛,绝对惊为天人。” “男人要那些作甚”佛宝奴展开扇子“莫非宋大人喜欢这一口” “哈。”宋北云笑了一声“我是这么一说嘛,大皇子莫要在意。” 佛宝奴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大人,这工坊为何就不能让我进去瞧一瞧莫非是怕我偷去什么好东西” “那倒也不是,毕竟我便是将东西摆在大皇子面前,你也只是会问上一句此为何物,偷若是看上一眼就能偷,天底下还有什么秘方一说呢。” “哦当真如此自信”佛宝奴站定脚步“这世上当真还有我认不得的东西” 宋北云笑而不语,只是从袋子里摸出一发子弹摆在佛宝奴手中,这颗子弹是用来铸造模型的模具,全铜铸造上头已经经过几道打磨变得极光滑。 “这是何物” “你看。”宋北云摊开手“我说什么来着” 佛宝奴哼了一声“随便拿出个稀奇古怪的物件,你让谁能知道是为何物” 宋北云嘿嘿一笑,凑到佛宝奴耳边小声说道“大皇子有所不知啊,这可是女孩子家家的闺房玩具,专门为那些还未成亲亦或是丧偶的女子准备着的,你瞧瞧这样子,你还不知有何用处” 佛宝奴虽然没有某些方面的经验,但却还是能听懂宋北云的意思,她闪电一般的扔掉了那颗子弹模具,面色绯红的怒视了一眼宋北云。 而宋北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连蹦带跳的去将模具捡了回来,小心的吹掉了上头的尘土,看着弹头上的划痕心疼的不得了。 这东西虽然不能击发,只是个模具,但它的纪念意义远比实际意义大上许多,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发定装弹,它的出现标志着时代的更替,骑兵为王的时代在它出现就成为了历史。 “下流。” 佛宝奴气得拂袖而去,但宋北云却不依不饶的追在她身后。 “唉,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发脾气啊,好歹是一国储君,不要这么小气。” “不屑与你这等小人为伍。”佛宝奴甩着扇子快步往前走“莫要再跟着我了,你走。” “好了好了,等会我请你吃饭可好” “不稀罕。” 宋北云三两步就追到了佛宝奴面前“等等等等,别这么小气啊,开个玩笑,这便是个挂件罢了,你怎么还真信了是那玩意呢真是小心眼啊。” “呵呵,谁让你口无遮拦,你若是让我进工坊,我便原谅你。” “那不行。” “哼。” “大家都是大人了,别弄得跟小孩子一般啊。”宋北云笑盈盈的说道“这样吧,我知道城里有一家吃牛肉的地方,去不去” “牛你宋国吃牛”佛宝奴当时就震惊了“好大的胆子” “嘘嘘嘘”宋北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你这人” 佛宝奴甩开他的手“你可真有胆子,知法犯法,若是在大辽,你这是要杀头的。” “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去查查看,你们辽国的县令谁没吃过牛肉。还杀头,怕是天底下就只有你这般天真了。” “呵,果然是个贪赃枉法的小人,市井之言倒也不是全无真相。”佛宝奴不屑的说道“既然你如此说道,那便去让我瞧瞧这牛肉是什么滋味。” “不会吧,你没吃过” “我”佛宝奴沉默一阵“你别管。” “那就是没吃过呗。” 佛宝奴眉头皱了起来,说话时也露出了小虎牙“要去就快些带路,莫要废话。若是让人知道了,可别怪我翻脸。” “你是个皇子,还是辽国的皇子,你怕个屁。” “你懂什么,皇子才怕。” 宋北云带着她走街串巷,经过了数道街口后,宋北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摊位,刚进去时就见里头几个人正往外走,宋北云定睛一瞧这不是赵性、晏殊和赵相三人么 他们三个显然也看到了宋北云,动作整齐划一的展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在狭小的弄堂里跟小宋擦肩而过,晏殊那肥硕的肚子身子还差点擦碰到小宋的胳膊。 “你们宋人吃完东西都是如此见不得人” “算是吧,我猜他们几个是真的见不得人。”宋北云转身看着赵性他们一路小跑离开巷子,默默摇头叹气。 “哟,宋大人来啦,那几位大爷刚走。” “别管他们了。”宋北云看了一眼身边的圆脸小虎牙“老规矩。” “好叻,请稍等。”那掌柜的热情招呼着“两位也别坐里头了,天气热,就坐外头吧,凉快些。今日宋大人您二位也是来得巧,今日刚巧有副牛欢喜,宋大人您看是” “好好料理,牛尾、牛蹄、牛角、牛欢喜,你可要料理的精细一些。” “宋大人可放心,您还不知道我么,多少大爷在我这吃呢,不精细那脑袋都没了。” “牛欢喜是个何物”圆脸小虎牙好奇的问道“这是牛身的哪里” “别问,吃就完事了。” 这一代最开始从遮遮掩掩到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了,普通人自然是吃不到也吃不起牛肉的,但能来这里的自然是非富即贵,半个月便要吃掉一头牛。前头都是新鲜的,而后头可都是烤过的肉干,虽然较为坚硬,但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在佛宝奴好奇的等待着,不一会儿一大桌牛肉宴就上来了,主菜就是那道牛欢喜,但因处理的精细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 而那佛宝奴也是胆子大,径直夹了一块就放入口中,咀嚼一番之后连连点头“原来这便是牛肉的滋味啊。” “怎样” “不错,若是有酒便好了,不过看来此地也没有酒幡可惜啊,可” 她话还没说完,宋北云一招手“来,冰酒。” “来嘞” 掌柜的从后头拿出一坛子还湿润润的酒坛子,一丝丝的往外头冒着寒气,在这辣的天气和辣的牛肉面前一放,格外诱人。 “这” “肉么,夏日易,老板便在冬日里弄了个冰窖,外头卖冰里头卖肉。”宋北云拍开封口,闻了一下“嗯,好酒。” 说罢,拿出碗来给佛宝奴倒上了一碗,但还没等小圆脸去喝,他突然拦住了她的手“今日不痛了吧上次也不知是谁,喝了些冰凉的东西便疼得如只虾公。” 佛宝奴脸颊绯红,用力推开宋北云的手“哪有那么快” 说罢她喝了一大口冰凉透心的酒下去,就着的牛肉又喝了一口“贪官污吏的日子,就是过得稳妥。” “带你吃都堵不住你这张嘴。”小宋给自己也满上一碗,一饮而尽后说道“说起来,大皇子我倒是有一批生意想与你谈谈。” “与我谈生意” “嗯。”宋北云直起身子说道“还是一笔大生意。” “好啊,你倒是说说是何等的生意要你这当道的奸臣亲自开口。” “一年三千万贯的大生意。”宋北云眯起眼睛看着佛宝奴“就看大皇子吃下吃不下了。” “三千万贯”佛宝奴的兴趣也被撩了起来,三千万贯是什么概念 虽然辽国并没有宋国靠着江南、江西两道能富得流油,但一年付税也有七八千万贯,这张口就是近半国家赋税的生意,放谁身上没有兴趣 370、二年7月17日 晴 一年已过半。 “猪牛羊就这” “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宋北云笑道“明年初,我大宋便要广纳肉食,还有羊毛。” “你们要那些作甚” “自然是抗辽。”宋北云抄起手中的佛宝奴的扇子把玩了起来,玩一会儿还放在鼻下闻了闻“大皇子,你身上好香哦。” “混账”佛宝奴劈手夺过自己的随身物“为何是抗辽宋辽难道就不可是秦晋之好”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秦晋之好,若是你登上皇位就罢了,若是你输了呢若是其他皇子入继大统,辽国南渡长江,侵入襄阳已成定局。”宋北云轻轻敲打着桌子“您说是这个道理么” 佛宝奴没有否认,因为国内的主和派其实并不占优势,他们都想着大宋软弱可欺,并不主张百年同好。若是自己不能继承皇位,接下来恐怕真的是要兵灾四起了。 “我将这消息透露给你,其实你也看到了,我这种贪官污吏嘛,总是盼望着天下太平的,这一点你我并无二致。”宋北云继续说道“想来大皇子也是知道,宋人孱弱只是因那肉不足,于是朝廷就想着囤积些肉食来供应国人,但南边地界并不适合畜牧,与辽国相差甚远。如此一来,大皇子倒不如好生打点一番,扩大一些畜牧规格,卖了过来。到时你把辽国的钱也挣了,还能与大宋拉近关系,夺嫡时难道不是个助力” 佛宝奴沉思许久“容我思索片刻。” “无妨,时间尚早。” 宋北云的话,佛宝奴是一个字都不敢信的,这个人太轻浮离奇,在不能与之深交之前并不让人信服。 但若是他的话是真的呢若是宋国真的要大量囤积牛羊,辽国为何不可索性养了养卖与宋国呢黄河之地地广人稀,正好适合畜牧,以肉换粮,中间之差价何止两三倍。 再者说,辽国地大物博不似宋国这般多山多林,但辽国炼铁之术的确不如宋国,到时可以以高价抛售矿石,再以牛羊换取粮食和武器,以此循环将大宋打造成辽国的大后方,让大辽拥有抵御草原诸部和金国之力。 不过还有一个考量,就是哪怕不再购买牛羊其实也无碍,那本身便是肉食,且从喂养量来看,要比单纯种粮食更加核算。 “具体我不便多说,但”宋北云神秘兮兮的朝佛宝奴招招手“来。” 佛宝奴凑过去,小宋压低声音说道“你也是知道,我大宋并不善于征战,且无有军马,燕云之地如今都在辽国掌控之中,你们其实大可以放心。宋国不敢打也打不起,抗归抗打归打。” 佛宝奴轻轻点头,她不是看不起宋国,而是宋国当真是不争气的,没有福王的前提下,三年就被打到了长江以南,还定下了个年年朝贡的条约。 现如今辽国完全没有把宋国放在眼里,在他们的眼中敌人只有日益强大的金国和凶猛如虎的草原,若是等到草原诸部整合,辽国将要面对的则是两面夹击。 宋国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因为只要一旦辽国完蛋,凶猛的草原绝对不会放过这一块大肥肉的。 在佛宝奴的想法中,如今的宋辽才是应该被捆绑在一起的,不管他宋国是抗辽还是抗金,只要宋国皇帝不傻都知道该先跟哪一边站在一起。 佛宝奴这些日子在宋国看到的东西,其实她是在默默流口水的,除了军事能力一般之外,其他可都是顶级配置,市场上有辽国都不敢想的商品数量、工匠能制作出精美的物件,粮食虽然也面临减产,但总归还是够吃的。还有那鼎盛的文风,可谓是让人心生羡慕。 “我先去与你宋国皇帝打探一番,看看你这个坏东西是不是骗我。” “嗨,我是那样的人么我怎么会去骗一个圆脸小虎牙的好看姑娘呢。” 佛宝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是男儿身” “好好好,男儿身男儿身。”宋北云摆手道“不跟你争这个,我也不管朝堂上你怎么跟他们去争这个利,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这事最后肯定也是户部去办,跟我没有一丁点关联。” “那你为何告诉我” “好歹摸过你那金贵的脚丫子嘛,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俩缘分怎么也得有个十年吧。再说了,这件事即便是户部在办,但那肉羊、绵羊的育种可是我在办呢,要是能成你懂我意思吧” 佛宝奴又好气又好笑,伸手锤了他一下“不许胡说肉羊、绵羊的育种” “到时你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卖给你们的大多都是公羊,母羊不会卖。” “为何你宋国的羊还能有大辽的好” “当然,到时你便知道了。别着急,等下次几种羊你一对比就明白了。” 佛宝奴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跟宋北云聊天,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三千万贯的事,这笔钱可以武装三个皮室军还有多,真的能从宋朝把这笔钱拿下来,别说被面前这个无赖说几句,就是被他骂三天又能如何 “我先告辞了,宋大人自便。” “你好绝情。” 佛宝奴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不然呢还对你多情不成” “也不是不行啊,我还挺喜欢圆脸小虎牙的。” “呵呵,自取其辱。”佛宝奴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而宋北云继续一个人在那吃着肉喝着酒,也没去看她一眼,只是翘起二郎腿,吃得快活。 等他将剩下的东西打包回去之后,好消息接踵而来,一开始他还有些懵,但听到工匠报告说并不是冶金那边突破之后,他倒也不是那么激动了。 “到底是哪个点突破了” “回宋大人,肥皂。” 宋北云“” 肥皂宋北云最不愿意提起的东西,这玩意根本没有任何的技术难度,他都把配方给提出来了,弄出来就弄出来呗,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东西最大的作用无非就是洗个澡洗个衣服,现在又不是没有皂角粉之类的东西,这玩意也算突破 而且他自己十年前就用上肥皂了,后来为相应左柔小姐姐想要身上香香的要求,他都把香皂开发出来了,配方就摆在那的。他之所以没有广泛拿出来贩卖,一个是因为需要大量油脂,油脂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重的东西,成本不划算,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强碱还无法量产。 他整理好情绪准备过去化工部那边骂人,但过去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走进去之后,就发现以丁寺卿之子为首的一群人正站在一个池子里,仔细看着里头的反应。 见到宋北云来了之后,他们立刻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宋北云上前仔细探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古怪的反应,里头出现了粘稠的伴随着恶臭的物质,是非常经典的沥青 “你们往里头放了什么” “火油。”丁寺卿之子小声说道“之后它就成这般样子了。” 宋北语眨巴着眼睛,挠着头“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就把这玩意给弄出来了” “就是您说过的蒸馏、分层然后我便往里头加了烧碱。”丁寺卿之子挠头到“我也不知为何,它就这副样子了。” 宋北云用棍子挑了些上来,仔细分辨之后,发现的确是沥青,这些沥青因为温度的关系还处于粘稠状态。 这是个好东西,但其实还有更好的东西比如汽油和煤油,但如今不管是什么油都无法收集,宋北云站在池子边上对给他报信的工匠说道“记住,这玩意叫意外,不能叫突破。” 说完,他用一个铁盖子将池子盖上“走,去大教室,我给你们讲一下火油的具体构造。” 石油和钢铁,是现代科技的血液和骨骼,但相对于钢铁来说,石油需要的前置科技更加多也更加复杂,想要大量开采没有十年绝对做不到。 但既然他们无意中发现了,那宋北云就给他们心里种个种子下去吧,保不齐这帮怪胎未来能另辟蹊径也说不准。 而在他在给这帮怪胎讲解石油的分解时,工坊深处传来一声爆炸声,宋北云只是瞄了一眼就继续讲了下去,他这些日子都已经习惯了锅炉爆炸了,因为各种原因,锅炉那头三天两头炸,要不就是蒸汽锤打飞了盖子、要不就是骤然热胀冷缩导致罐子爆裂。 都习惯了习惯了。 看似四面开花,其实都还是两眼一抹黑啊。宋北云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来,三年之约剩下一年半多点,小宋当时吹出去的牛逼也不知能不能达成。 但可以肯定的是,民用科技那边绝对是没问题的,民用科技一波井喷问题不大。 但工业级和军用级难哦,特别是他更主张的是让这帮人自己研究,自己在旁边辅导,那更是难上加难。 工业化之路,真的要比想象的难太多了,即便是有他这个加速器存在,仍然需要一个时间上的积累 “宋大人,出大事了” 门口突然蹦出来个人,再次急匆匆的喊道“新出炉的那一锅铁,捶不动您快些去瞧瞧吧,那铁可是太硬了。” 371、二年7月17日 晴 万紫千红不如钢 七月流火的钢厂中,一众赤膊的工匠正围在锻炉前不断的反复捶打着一个铁坨子,可即便是最有力气的铁匠打这块铁时即便是使尽了力气也不无法让它变成以往的形状。 “宋大人来了,让开让开。” 后头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接着就见宋北云将外套脱下,露出身上的腱子肉,若是这里有个女子一定会惊奇,明明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在衣衫下却是如此精壮的身子,不过如今在一众精壮汉子的身边,他倒是算不得什么太突出,除了有些白 “这是哪个炉子里出来的” 宋北云走过去问一个技术员,技术员立刻回答道是焦炭炉,他当时就了然了,这很大概率是出了碳钢了。 从这个硬度来看,即便是高碳钢也根本达不到这样的强度,这应该是锰钢的强度 “矿石拿来我看看。”宋北云让技术员取来矿石,他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确认这些矿石中的确是有一部分是锰矿石,也许是因为没注意,两种矿石被同时入了炉子,然后又刚刚好达到了一种微妙的比例,最后还刚刚好这一炉又是焦炭炉。 诸多的种种,让这个世界第一炉锰钢就在这些巧合之下被探查了出来。 “去,快点追查这批矿石的来源”宋北云的小心肝蹦蹦跳,如果能发现一个锰矿,那么作为工具钢的锰钢就能极快的加速基础工业的发展,加工能力直接上跳个台阶 “是,宋大人。” 吩咐完之后,宋北云将头发用毛巾包了起来,来到锻造炉旁,看着铁匠轮番去捶打那块锰钢,但锰钢却倔强的不肯发生形变,费了半天力气才让这块铁坨子变得扁了一些而已。 宋北云看了一会儿,摇头道“用人力太费劲了,来人上水锤” 水锤这东西从安装起来到现在还没有使用过,不是不好用,而是太过于麻烦,因为它实在是笨重,开启停止一次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之前出来的所有的铁都根本不需要水锤这个大家伙来锻造,所以至今为止它还没有启动过。 不过这次随着宋北云一声令下,巨大水车上的档位被扳下,两个齿轮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随着水车的速度缓缓运转了起来。 水车转了三四圈之后,加上配重块得有一千二百多斤的大铁锤子被高高的扬起,工人立刻将烧红锰钢块放在了下头,接着那头操作水锤的人松开离合,巨锤轰然落下捶打在铁块上,火花四溅。 而此刻旁边一个水锤也高高扬起了,工匠夹起那个铁坨子调转了一个方向放在了下头,又是一阵火花四溅后,锻锤就开始轮番敲打出了充满力量的节奏。 在这人力不可企及的力量下,锰钢块逐渐被捶打成了一块铁锭子,看到它大概成型后,匠人将它往旁边的冷水桶中一泡,就听到滋啦一声,整个工坊中一阵烟雾腾起。 淬火之后的铁坨子上头泛着金属的光泽,让人看着就浑身舒畅,而宋北云拿起一柄小铁锤在上头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但除了一个白点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哈哈哈”一身汗水的宋北云揉着鼻子“诸位,加钱” 工坊里顿时沸腾一片,几个大匠更是喜极而泣,坐在旁边用黑漆漆的手抹起了眼泪。 钱不钱真的不重要了,这口气算是挣回来了。鬼知道他们看到别的组陆续出了成绩,而他们却还在日复一日烧钱时,心中的那股憋屈,虽然主家并不在意他们烧钱,但这一日最多时就要烧掉千贯,这让他们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而如今,终于出东西了被人认可的感觉,绝对不是单纯用钱就能衡量的,那几个大匠收入本就不菲,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一份肯定啊 之后宋北云对这块铁坨子进行各项测试,发现它完全具备锰钢的特点,这个发现别说那些大匠了,就算是他本人都有些眼眶湿润的感觉。 “来几个打造刀剑的好手,明日我拿去献宝” 几个匠人应声而起,走了过去,水锤的声音又开始在工坊中震颤了起来,每当它落下时,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地都在跟着一起震颤。 这就是工业的威力宋北云心中顿时豪情万丈,他带劲的在那折腾着人间第一把锰钢刀,有些东西还是要让人看见成果的,毕竟天天烧钱看不到东西,人家工部压力也很大的。 而此刻在工坊外头的山上,两个人影出现在了上头,其中一个费劲的爬上了一棵树。 “大皇子,您小心一些。”护卫忧心忡忡的喊道“莫要掉了下来” “放心。” 佛宝奴跨坐在树杈上,掏出花重金买的大食千里眼望向工坊里。 这个千里眼当初可花了不少钱,据说能将数百丈之外的光景拉到眼前,是大食百年前一位先知创造的神物,但如今因战乱导致工艺失传,传世的千里眼不过十几具,每一具都价值千金 她开始在视野里搜索工坊里的画面,当看到巨大的水锤在哐哐砸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长大了嘴,吃惊的无以复加。不过等她看到水锤下头那一大堆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时,她的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哇” “公大皇子,快些下来吧” “吵什么吵。”佛宝奴斥责一声“让我来瞧瞧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原来弱宋也有这么棒的汉子嘛,看那身材看那肌肉,比大辽的一点都不差嘛。 等等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镜头里,那个人同样赤膊着上身,正在用一条毛巾擦着身上的汗,炉中红彤彤的火光将他身上的肉映得如铜铸的似的,腰腹上的肉块显得格外明显,还有那灼热强劲的肱二头肌 “呀”佛宝奴不自觉的感叹了一声“好棒呀。” “公主殿下,属下求求你了,你快些下来吧,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属下的人头要落地了。” “少废话,我正看那宋狗在干些什么,你莫要滋扰” 佛宝奴再看过去,小宋这时已经抡起了大锤开始给手下初具雏形的锰钢刀进行调整。 高高举起的锤子配合着一身的肌肉,那种就是属于那种人类本身肌体所迸发出来的暴力美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唉好好好,嘿嘿嘿”佛宝奴用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好啊好啊真是极好啊” 小宋叮当的敲打一阵之后,便开始吩咐人进行第二部分了,也就是打造花纹、二次淬火和打磨,而他站在旁边拿起陶罐就开始往肚子里灌凉水,那单手提着陶罐牛饮的模样全都被过来偷窥的辽国“大皇子”尽收眼底。 “真的是个好皮囊呀”佛宝奴再次感叹了一声,咂摸两下嘴后冲下头说道“你莫要催促,等我看看他们那都在作甚的妖。” 这男人跟钢铁就是绝配,即便是佛宝奴也不得不承认,那通红的炉膛、充满力量的巨锤,还有一群在炉火边浑身闪烁着油光的精壮汉子。 这这谁顶得住嘛。 而宋北云从始至终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山上偷窥,他继续挥汗如雨,直到一把刀逐渐成型,并且开始在那种踩踏砂轮上摩出耀眼火光时,他才叉着腰露出了笑容。 这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可以说一扫之前的阴霾,果然世上的阴暗唯有火与阳光能够洗礼。 半个时辰之后,一柄造型古怪的刀被打造了出来,这把刀看着有些像唐刀,但却并不一样,刀身比较直,刀刃靠近挡手部分较宽,在反开始的地方开始整体收窄,到了刀尖有的只有 毫米,刀体姿态流畅。 宋北云握着着新锻出来的刀,挥了一刀,然后对准墙角一块铸铁就砍了过去,刀光过出,铸铁的一角被整个削掉,但刀刃口却毫发无伤。 “戚家刀牛批了。”宋北云感叹了一声,然后找来一副麻布给刀包了起来擦拭了一番“你们赶紧想法子在上头雕纹,弄得好看些,要龙纹” 而在远处的山上,佛宝奴也是惊呼了一声“妈呀” 她看到宋北云挥刀砍铁的一幕,当时就震惊了,他手中那副刀若是连铸铁都能砍,那岂不是大辽皮室军的铁甲就跟纸糊的一样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佛宝奴就冷静了下来,这东西定然只是一个偶然,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刀怎的可能量产嘛,定是那奸佞之臣弄出来献给宋帝拍马屁用的,并没什么了不得。 可心里这么想,佛宝奴却真的好眼馋,她也想要一把毕竟削铁如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今日她可是眼睁睁的看到了。 更何况还是猛男挥刀,看着就养眼。 “可惜了可惜了。”阿奴从树上慢慢爬下来,被侍卫搀扶站在了地上,她轻声叹气道“这种人居然是个奸邪之徒,可惜啊” 372、二年7月18日 晴 真金不怕猛火炼 早晨天刚蒙蒙亮,外头传来第一声小贩的叫卖,宋师傅便早早的起了床来,穿好了朝服准备起了一天的忙碌。 今天宋师傅要前往皇宫里去拍一种叫马屁的东西,他将拍马屁的东西经心准备好,那是一柄闪烁着寒光而且还有漂亮花纹的宝刀,再配上一柄紫檀木的刀鞘,一眼看上去朴实无华,但若是细细看去的确不失为深沉内敛的典范,刀鞘上一面雕刻着周易之相潜龙在渊、一面雕刻着山河社稷之图,轻轻拔刀锋芒毕露,刀身一面隐刻着山河社稷、一面镀着万里长城。 刀柄处挂着黑色刀穗,穗以麦为形,让低调的宝刀有了那么一丝鲜活的跳脱。 抱着宝刀走入皇宫,门口的侍卫早早便已经通报了,司命司首席内侍亲自前往宫门口迎接。 “老王,听说最近身子不好” “是啊。”王老太监接过宝刀“年岁到底不饶人,等过了今年便要出宫了,到时还请宋大人多多照应。” “别人的话,我理都不会理,你老王还有什么话说早给你安排好了。” 老王颔首致谢“今日听闻宋大人要来献宝,官家早早的就起来了。” “他可真沉不住气。” “毕竟对宋大人寄予厚望。” 刀具在宫中非皇帝允许不得出鞘,但自幼习武的老王却已经从那刀身的重量和重心感觉到了,这手中的刀绝对是一柄绝世神兵,他的手有些痒痒了,在去朝堂的路上一直不停的偷瞄。 “想看就打开看看呗。” “这不好吧”老王环顾四周“这是宫里呐。” “嗨,你就偷偷摸摸的找个角落呗,反正现在还早。” 老王眼珠子一转,突然毫无预兆的咳嗽了起来,看他咳嗽的厉害,宋北云连忙迎上去“王大伴,你可无恙” “无恙无恙宋大人若是不急,可否稍等片刻,我去服个药再来。” “好说好说。” 宋北云说完便站在原地等了起来,而老王鬼鬼祟祟的抱着刀回到自己的住处,进去之后他急不可耐的拆开这柄刀外头的麻布,刚看到刀鞘上的龙纹时,他吓得差点将刀给扔出去。 “诸多冒犯诸多冒犯”老王念叨几句之后,手握住刀柄噌的一声拔出了宝刀。 只见这刀身闪亮,没有一丝斑斓,整体打磨得如同一面镜子一般,而上头的纹路更加精细,看着端的是让人欣喜。 他手握长刀在房间中挥舞了几下,然后看向屋中的桌子,他忽而沉手挥刀,那桌角顿时应声而落,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厚重的桌面就这样被切割了开来,且切面规整、平滑,根本不似刀剑所砍,仿佛天然就是这般。 “好刀好刀”老王深吸一口气,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刀身,眼睛轻轻眯起,再张开时浑身的杀气都散发了出来,跟这寒气逼人的宝刀相得益彰。 很快,杀意平息,老太监又恢复了那笑眯眯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将宝刀恢复原状,抱着它走了出来。 “怎样可有好些” 小宋笑盈盈的看着一步一步往他这边走的老太监,而老王轻轻点头,并朝他竖起了拇指。 “宋大人,这柄刀可是绝世宝刀,非天子不可佩啊。”老王不无感慨的说道“我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兵,即便是步人甲怕也是一刀一个。神刀” “过了过了,吹的太过了。”宋北云摆手道“不过就是把锰钢刀,等以后技术成熟了,送你一把就是了。” “当真”老王深吸一口气,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可不许骗我这可怜的老太监。” “你还可怜呢天下谁人不知你老王的威名。”宋北云揶揄道“放心放心,不骗你。” “那在此多谢宋大人了。” 两人来到朝堂上,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他们都没太注意宋北云,而小宋也不喜欢出风头,就索性躲到了大殿的柱子后头,对门口当值的小鱼挤眉弄眼。 “小鱼,最近都没见了,有没有想哥哥呀”宋北云蹲在那调侃着小鱼“好像胖了点哦。” 小鱼颔首轻笑,他不能说话,只能笼着袖子躬身站在那,但那眼神好像可以说话一样,把心中的想法传达得淋漓尽致。 正说话呢,老王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塞了几块饼给宋北云“今日因是要报西南战果,估计要到午时,宋大人先吃些东西。” “多谢老王。” “晚些时候再给你弄些水来。” 而在他吃着饼的时候,赵相刚好从外头走了进来,扫了他一眼之后,轻轻摇头便径直走到百官最前方。 等到赵相到了,没多久赵性也慢慢从后头走上殿来,等那些繁缛节的问候结束,一条条军机政务就开始汇报了起来。 这些东西极端无聊,宋北云懒得听,他就躲在人群后头拿起水壶和饼吃吃喝喝了起来。 赵性在高处,一眼就看到这厮在干什么,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直接把赵性给逗乐了起来。 就在昨日,还有人对他说这宋北云有狼顾之相,好让他好好的端详一番,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狼,分明就是条癞皮狗啊。 一番朝政结束,前方刚说有事禀报无事退朝时,老王又一次出现在了打瞌睡的宋北云面前,焦急的说道“宋大人,要退朝了” “哦哦哦。” 宋北云连忙让自己清醒了过来,起身来到中间,拱手鞠躬道“禀官家”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相亲自的给转了个方向,而方才被他“禀”的鸿胪寺寺卿在旁边脸都青了 “怎么回事”赵相冷声呵斥道“乱来” “睡糊涂了。”宋北云苦笑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对准了赵性“禀官家。” 赵性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宋爱卿,何事禀报”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臣近日在工部张尚书的帮助之下,偶得天成,铸出了天下第一铁,此铁可谓铁中之铁、钢中之钢为感皇恩,特连夜铸神兵一柄,献与我大宋天子” 赵性一下就来了兴致“工坊之作” “正是。” “呈上。” 赵性一招手,老王立刻从旁边走了过来,将那柄宝刀拆封托于双手之上呈到了赵性面前。 赵性手持宝刀,仔细端详一阵,突然噌的一声拔出宝刀,顿时寒光四射,只见这宝刀打磨得如宝石珍珠一般,看着就让人欣喜。 不过下头的百官中许多倒是对此颇为不屑,他们觉得这东西只不过是个溜须拍马之物,根本不值一提,与那大宋出名的宝刀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娃娃玩的东西,毕竟杀人的东西可不需要如此精致。 “请官家试刀。” 宋北云喊了一声,而赵性则端详一阵宝刀后。皱眉问道“如何试” “请官家取来一柄普通钢刀,以此刀对砍。” “哦” 天下的利器,最怕就是这般硬碰硬,大宋的宝刀本就是天下闻名,无论是辽国还是金国都与之相差甚远,更别提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宝刀了。 如今宋北云如此自信,这可就让赵性有了些兴致,他命殿前侍卫上前,将宝刀递了过去。 “大家都请散开一些,面的被伤着。”宋北云嘱咐一声后“官家也请避让一些。” “无妨。”赵性摇头“这等事还是伤不着朕,开始吧。” 那侍卫走到殿前,抽出自己身上的腰刀,一手持着那柄造型古怪的长刀一手持着自己的宝刀,冲赵性躬身行礼后往门口退了十几步。 整个大殿中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两柄刀的对砍,那侍卫也不多耽搁,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持着自己的佩刀放在地上,刀刃向上,另外一只手持着宋北云的怪刀猛力劈下。 只听见一声闷响,侍卫的宝刀被一分为二,而那锰钢刀却是毫发无伤,就连刀刃都没出现一丁点卷刃的情况。 赵性瞪大了眼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下堂去来到那边亲自拿起了宝刀端详,却是发现的确没有任何损伤,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划痕罢了,那侍卫的佩刀却已是身首异处 他弯腰拾起断刀,仔仔细细的观察起了刀身的断口,而周围的百官更是吃惊的不行,这般强韧的宝刀,即便是那些古籍中传说的宝刀也不过如此吧 “宋大人,这刀是工坊所产” 第一个站出来询问的果然就是工部张尚书,他对此最是好奇,若是这种东西真是工坊能产,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他的问题同样也是群臣和赵性的疑问,这东西也太神了,若是真能配给大宋的禁军将士,天下还能有一合之将 “自然是工坊之产,如今正在调整配方,过些日子若是找到合适的矿产便能批量生产了。”宋北云十分谦虚的说道“且这还仅是工坊所产的第一步,未来可期。” 他的谦虚大家都听出来了,因为他嘴上虽然谦虚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373、二年7月19日 晴 有凤来仪于彼朝阳 朝臣中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起工坊的,认为那不过就是赵性的玩闹之作,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宋北云的圈钱之举。 但如今那宝刀的出现着实让他们惊掉了下巴,即便是最烦宋北云恨不得他去死的御史台和户部此刻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虽然之前御史台还一直在告宋北云在杭州时行为暴虐,但如今他们虽是嘴上不服,但心中却也是服的,因为之后赵性又喊人找来了一副步人甲。 这刀虽然造型奇特,但好似就是为了破甲而生,那连强弩都难以穿透的步人甲在这柄刀下简直就是纸糊的,不论是砍是刺,都能轻易的穿透这天下第一甲胄。 “宋爱卿,你好生去办,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门技术落在他国手中,可莫要怪朕不客气。” 赵性这么说话是职业需要,他哪能不知道呢,大宋能够在这风浪之中飘荡如此之久,靠的就是冶铁技术高于他国,步人甲虽然昂贵但实在是有效,虽是不善进攻但防守起来也是近乎无敌。 若是真的这技术工艺落到了他国手里,到了那一天不说别的,宋北云恐怕也是不在大宋了,那时赖以生存的步人甲成了废品,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就到头了吧。 “臣遵命。” 宋北云拱手笑道“过些日子官家与诸位大人陆续能见到不少工坊产出之物,工坊净亏损的日子即将过去了。”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第一个长出一口气,那四千亩工坊简直就是个吃钱的怪兽,不给钱老张就揪着他领子骂,给钱那就是个无底洞啊,还是个没有产出的无底洞。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看到东西了,而这东西太惊艳太耀眼了,惊艳到户部尚书都恨不得跑出来拍着胸脯说“看见没有诸位同僚,这是我户部出钱干出来的”,不过到底他还是脸皮薄了一些,没好意思去争这份功劳。 “官家,此钢铁的诞生与工部、户部、吏部等各部的支持密不可分,臣能有今日之功劳也离不开诸部上官的支持,臣并非一人在奋斗,这一份功绩是属于整个朝堂、整个大宋的。”宋北云继续躬身诚恳的说道“若是没有工部出地、户部出钱、吏部出人和赵相的鼓舞,臣早就放弃了,这半年来是诸位大人给了臣这份荣光。” 说罢,宋北云转头面向百官,深深鞠躬“请诸位大人受下官一拜。” 舒坦了 几个被点了名字的部门的长官都舒坦了,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好像真的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一般,这东西里头都有他们的一份力气。 而赵相回头深深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心里颇有感触。此子当真是个老谋深算之辈,他也是彻底明白为何朝堂上不缺那对宋北云嗤之以鼻的,但却几乎没有与他作对的人。 除了御史台 因为这小子太会办事了,不管是跟他有关系没关系的,他都能让人舒舒服服,明明是泼天的功劳,但却被说得不值一提,反倒是那些闲散人得了大功劳。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平心而论,这样的下属若是放出来,哪怕是户部那种整天骂宋北云的地方都要破了头去争抢这个人才。 如果说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是官场大忌,那只是因为没有到位,看这宋北云,他这份能耐的确是宰相之才。而赵相现在也咂摸过味来,他曾听自家女婿说过,为官之道不过是对上对下皆有交代。 宋北云把这一条落实得实实在在,他对上对下都有交代,而且交代的让人心里舒服加满意,并且不拘泥与某个人,而是只要跟他沾边的人,他都丝毫不吝啬。南昌长沙平叛那么大的功劳,说给福王、定国公,他就二话不说的给了,杭州戡乱的功劳,他只字未提只是一纸奏疏将首功给了赵相的高瞻远瞩、次功给了杭州刺史的竭心尽力。 自己拿了个三等功,还连连表示自己德不配位,不愿再受封赏。 这样的人,就问哪个上级领导不喜欢更关键的,他执掌皇城司之后,其实并没有怎么处置官员,反而是将满朝文武那些让人头疼的远房亲戚都给安排了下去,比如赵相有个远房表姑,她家有个儿子就被安置在皇城司下属一个名为市政部的地方,专门维持皇城三个大集的秩序,是个肥差。 还有之前工部张大人的儿子因受王家牵连而吃了挂落,如今却也是在皇城司下的布政司里管理布匹买卖,虽与之前天差地别,但好歹不至于在家当个废人。 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他从来都是不声不响的去办,谁也不说也不邀功,这样的人大家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个奸贼,但私底下恐怕没有人不想着怎么把他给捞到手吧 天底下的贪官很多、清官也不少,但像宋北云这样的官却是少之又少,老奸巨猾不似少年。 之后赵性因为宋北云的这份大礼变得十分开心,他大方的论功行赏了一番,还口头嘉奖了几部尚书,大家着实皆大欢喜。 等下了朝,赵相与赵性一起用膳时,赵性突然抬头问道“赵相,你觉得这宋北云如何” 看似无心的一句问题,却让赵相抬起了头,思索了片刻“不知官家问的是哪个方面” “就是他这个人。” “精怪。”赵相用了一个离奇的词来形容宋北云“非人哉。” “嗯,朕也觉得。”赵性笑道“赵相当了多年的官,可见过主动将功劳分给他人的” “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只是为了结党罢了。”赵相冷静的说道“似他这般的,绝无仅有。” “嗯。”赵性点头“若是换了别人,他即便是没被砍了,也贬斥发配了。可他仍是安安稳稳的在那里,无论多少人咒骂也动不得他分毫。” “之所以为精怪。”赵相笑道“便是如此罢,老臣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去贬斥他。” “是吧,除了好色点,真没什么毛病。”赵性叹气道“可是如此还有人不放心,说他有狼顾之相。” “试试便知。”赵相笑道“下次官家见他,从身后无意叫他一声便是了。” “嗯,好。” 而此刻的小宋,正坐在小酒馆里,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圆脸小虎牙。 “宋大人,今日我想去你那工坊里看看。” “哎呀,说了不行,你怎么这么执拗。”宋北云端起酒喝了一口“你能让我去看你洗澡么” “你这厮”阿奴叹气道“我不与你说这些俏皮话,你悄悄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又能如何” 的确,别说带她进去见识见识,就算是给她锰钢的配方她都弄不出来那玩意,毕竟这是个系统工程,从煤炭那一关开始已经积累了数百道工序,光是一道煤炭脱硫化焦冷却定型以及每千克煤炭产生多少立方米一氧化碳这些东西就不是她能掌握的。 更不用说后头的半开式坩埚炼钢法、平炉炼钢、转炉炼钢和封闭式高炉炼钢,这里头是两个穿越者加数百名工匠的协作之力,是未来的工艺配合现在的经验糅合出来的跨时代的工艺。 这要是能让她学过去了,宋北云在金陵城东大门城头上倒立拉稀。 但规矩就是规矩嘛,带不得,不为其他只因她是辽国人,还是“辽国皇子”,身份上不允许。 “你别缠着我了。”宋北云叹了口气“你不是有心上人么,辽国翰林院通读,马明远对吧” 佛宝奴眼睛豁然瞪得老大“你” “哎呀,你真是,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吗查这么一个人,还用多大力气” 佛宝奴心中有些慌,被宋北云这么已提醒,她终于想起了这厮在那个奸诈油滑的外表下还是天下第一情报机构的情报头子 这一点虽然不想承认,但辽国的情报部门真的没办法跟宋国的比,而她本人就是辽国情报机构的大当家,而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这个宋北云的手段比起来,中间差了十五个晏殊。 “你倒是查得挺清楚。”佛宝奴表情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挺多的。”宋北云从碗沿上慢慢抬起眼睛,眼神如盯住猎物的秃鹰“辽国耶律皇帝已有两年三个月未曾露面,同时后宫十三位皇妃在这两年里陆续死了,其中有三个直接参与过陷害耶律大皇子您的生母。” 佛宝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她甚至不敢看宋北云的眼睛,匆忙躲开。 “好啦。”宋北云笑着放下碗“你辽国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管,有仇必报我还是欣赏的,这一点上你不输男子。不过你倒是厉害,将你父亲最宠爱的珍妃扔到了妓寨中,三日不到就被人致死,心狠手辣啊,小虎牙。” “彼此彼此。”佛宝奴侧过头不去看他“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唉,那不能一样,我杀的可都不是无辜之人,你杀的人里可是有不少无辜之人。” “哈哈哈哈哈”佛宝奴凑上前,两人只离了不到十厘米,她眯起眼睛说道“宋大人,我问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应是能想到,若是我落在他们手里是个什么下场吧” “懂懂懂。”宋北云连连点头“你们女人嘛,我还能不明白么。还有,你再离近一点,我就亲你了。” 佛宝奴笑着躲开了,坐在那两人就跟刚才那些可怕的话题没有发生一般,宋北云继续说道“辽皇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无法动弹了。其实从你们那个王爷来这里时,我就应该猜到了,他从头至尾没有说奉辽皇命,而是张口闭口大皇子,阿奴啊,你野心好大。” “不许叫我阿奴。”佛宝奴弹了他额头一下“这是你能叫的吗在辽人中如此称呼,便如你汉人称呼女子为心肝一般,让人作呕。” “想当女帝” “男儿身。”佛宝奴仰起头“记住,我是男儿身。” 374、二年7月20日 晴 凡尘不过逐名利 “我好奇,你究竟是怎样查到我的” 酒过三巡,圆脸小虎牙红着脸撑着脑袋看着宋北云“我自以为藏的很好。” 小宋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或迟或早都会叫人知道。你听说过五人之规吗” 佛宝奴默默摇头。 “就是说这天下虽大,从一人到另一人,只需五人。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真龙天子,中间至多也便是五人。”宋北云笑着吃了口猪肚“当然,有些许夸张,不过也差不多了。今日我就让圆脸小虎牙涨一回见识好不好” “你说。”佛宝奴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小宋放下筷子,仰起头看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个食客“我们干特务这一行的,第一个要素就是观察力要敏锐,你看身边那人,身穿粗布衣裳,但脚上却是一双丝锦双绣的鞋,但鞋是旧的,鞋底子都快破了,这说明他是个家道中落的,而为什么家道中落呢你看他脸上,双目无神、无精打采,眉眼间一股丧气,坐在那唉声叹气。”宋北云笑着说道“你猜是为何” “这与你知道我,有何关联” 宋北云哈哈一笑“是吧,这便是有趣的地方,你的身份是耶律佛宝奴,是个男子还是个皇储。我派人去辽国打探,只需要在各个奢侈物件的铺子里打听一番,唉,您可知道耶律大皇子最喜欢什么物件,就能大概知道你平时的喜好,有喜好就有圈子,有圈子就有熟人,有熟人就有消息。看似一堆没有用的消息凑到一起,便能拼凑你这个人平时都干些什么,与何人打交道,我们再从这些人里去筛,筛出来最有可能的几个人,再进行二次筛选。”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最后得到了两个符合标准的人,一个是翰林马明远,一个是辽国太常寺丞何为舟,两人都是辽国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大皇子与这二人都私交甚密。” 佛宝奴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那点事在辽国都没几个人知道,但似乎一举一动都被这千里之外的宋国官员看在了眼里。 “但是啊,何为舟此人爱贪点小便宜,出去喝酒总是让你结账,这样的人一次两次倒是无伤大雅,但时日一长,就算大皇子胸再大也顶不住啊。” “胸襟”佛宝奴恶狠狠的纠正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调侃我。” 小宋倒是没在意,他继续说道“那就剩下这个马明远了,他年少成名,号称是辽国的晏殊,但跟晏殊不同的是此人从一介布衣一点一点以真才实学进入了翰林院,且为人仗义、 老成敦厚、博施济众,是为温良恭俭之典范。这样的好人谁能不喜欢呢,更何况一贯小气的小虎牙还送了他超豪华文房三宝一套、吴道子湘妃骨扇一柄、王羲之拓本一套,这还不够明显么小虎牙送别人最多也便只是一幅字画,还多是赝品。” “我不是小气,是真的穷”佛宝奴直起身子“你以为当皇子很有钱吗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贪官污吏” “小声点。”小宋笑着摆手道“辽人都以为大皇子是在拉拢这个马明远,但若是拉拢却是不需这般,更何况那马明远是个典型的书生,善良有余却不够多谋,于政无意,对阴险毒辣的小虎牙来说作用不大。拉拢这样一个人,倒不如拉拢一下户部侍郎陈得羽、吏部侍郎陈诚,这两个人未来定然是尚书之才。” 佛宝奴眼睛瞪得老大,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宋北云的手段如此厉害,不光是把自己查得个底朝天,甚至连辽国朝堂的底子都给摸了一番。 这人也太可怕了一些,只是坐在这谈笑间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若是这等人不除,辽国日后绝对要在他手中吃大亏。 “小虎牙,你在想法子弄死我吧,眼神骗不了人。”小宋笑道“我能理解,也不怪你。要是你我身份对调,你现在已经死了。” “看看宋大人你说的什么话呢。” 佛宝奴虽然口中否认,但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是没了气势,短暂的几句话,自己堂堂皇子就已经被面前那个人给压制住了。 “马明远,挺好的。”宋北云笑着起身,拍了拍佛宝奴的肩膀“好好珍惜。店家,结账。” 他穿着那一身华丽的飞鱼服走了,只剩下佛宝奴坐在原地,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因为刚才虽然宋北云什么都没说,但拍肩膀时的杀气已经投过衣裳传递到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刚才那个人是大宋第一禽兽不如的混账,如果给他掌帅印,他打赢了能把帝国降军全活埋的人。而最后那句话,特别是那句“好好珍惜”就是在告诉自己“别瞎捉摸,你家小马的命就挂在一线之间”。 许久之后,佛宝奴暗暗呼了一口气出来,她眉头紧蹙,虽是炎热酷暑的天气,但她却如同刚从冰窟窿中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一国皇子,虽是被吓唬了一番,但好强的她很快就调整回了状态,坐在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后,轻笑了起来“好呀,看看谁斗得过谁。” 说完,她也起身“店家,结账” “这位爷,方才不是已经结了么” 佛宝奴眼睛一瞪“是觉得我给不起钱吗需要他来结” “那诚惠四百文。” 交了钱,佛宝奴走到了街上,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就像一直有人在盯着她似的,她站定一会儿才转身朝鸿胪寺的方向走去。 回到鸿胪寺,她第一件事就是召来了寺丞,说想要提请与大宋的商业贸易细则,寺丞不敢怠慢,连忙报到了寺卿那头,那寺卿一听而没犹豫就将这个口信递给了赵相。 “哦辽国皇子提请” “正是。” “我去与官家说上一声。” 而在这边都张罗起来的时候,宋北云回到了工坊中,继续折腾最近的几个着急开发的项目中去了。 根据现在的研发进度,第一批投入市场的东西会是玻璃器皿和一些铁制品,但量不会太大,虽然迟早都要冲击市场,但需要给现有的市场一些缓和时间,释放出一个信号来。 第二批投入的市场的原定计划是棉毛纺织品,他已经从天竺采购了大量的棉种,如今已经在安徽、浙江、江西、江苏等地补贴性拓荒开垦了,今年九十月份就会收回第一批棉花,到时大宋就将会有属于自己的棉纺行业。 当然这都是钱,叮铃哐啷的铜板在源源不断的往外砸,小宋觉得如果合适的时候,真的是要发动一场战争来调整资源供求结构。 大宋发动战争听起来其实是一件蛮好笑的事,但这件事现在显然已经隐约要提到纸面上来说了。 三大行业冶炼、纺织和化工现在只有小宋的本行化工业没有正儿八经的启动,都是别的行业捎带手在那玩着,基本还都处于研发阶段,但这一行他其实并不着急,这是一个有基础门槛的行业,化学、材料学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天才的突破,而是经验的积累,不过即便如此,化肥工业也应该可以正式上马了。 化肥和农药这两个产品能够在这土豆没有出现之前让更多的人熬过难捱的饥荒年,而人口在食物满足和对劳动力的需求激增之后,应该是会迎来一次五代十国之后的第一次婴儿潮。 “老子这算不算为万世开太平”宋北云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嘀咕一句之后,对身边的人说“去,探险二队准备,一个月内启程前往天竺引入那边的高产粮种,跟他们说,那些粮种就算是他们用屁yan夹也得给我夹回来” “是,宋大人。” 正说话间,远处的锅炉又传来了一声爆炸,大地上再一次传来了振颤,宋北云默默叹了口气,但却还是起身去往了爆炸现场。 这些日子以来蒸汽锅炉那边的连续爆炸,已经造成了十几人不同程度是受伤,还因伤势过重死亡了一个工人,虽然宋北云给予了高额的补贴,但蒸汽房这边却还是没几个人愿意来。 他这次来也并没有骂人,毕竟他干的事是什么事这可是为往后的所有工业基础奠基,失败在所难免、牺牲也在所难免,毕竟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烧开水一定会是人类转化能量最高效的方式,除非小宋突然之间觉醒了天之力,让灵气复苏,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动物都有超能力。 否则人类文明就根本无法绕开烧开水这个发展历程 “唉密封性还是密封性,这个密封性怎么就是弄不好呢。” 小宋坐在破烂的工棚里,周围到处都是锅炉爆炸喷出来的东西,这个在他上辈子满地都是丝毫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和他爹去温泉时顺藤摸瓜的那个巨大锅炉房。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在这里却成为了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头疼啊 “宋大人,歇息一下吧,这里我来清理便是了,此番无人受伤算是万幸。” “你说,这密封性到底如何是好啊” 375、二年7月21日 晴 人畜无害 在宋北云发愁时,一张告示悄无声息的张贴在了城门上,上头最显眼处就写着“大宋第一家工学院上线啦,工部尚书亲自挂牌”的大字。 许多人慕名而来,不过仔细解读之后,倒是有些人失望而归,因为这工学院里出来的人,并不教授四书五经而是教授一些工农要术,虽是工部主持的,但却无法考取功名,光这一条就让许多屡试不第的学子望而却步。 不过那条毕业后分配工作的补充却让不少年轻的工农家子弟来了兴致,本来这师带徒就是大宋传承的基本方式,学徒要在师父那学满三年,然后再给师父白做工三年,这才算是出师。而这工学院另辟蹊径,直接说三年毕业就给包分配工作,而且学习期间虽是没有工钱,但却能管吃住。 这一条让不少贫苦人家的孩子看到了一丝光明,许多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便去报了名。 “听说了没,报名的那边若是识字的,每个月有一贯钱补贴,若是不识字的也能有个什么扫盲班。” “啥是扫盲班” “便是教人识字的地方。” “能识字” “嗯” 坊间消息的传播速度非常快,在许多人眼中,识字便已是读过书的人了,谁家不想自己的孩子是个读过书的人呢,一听这不要钱还包吃住,甚至还能管教书,这等好事不去的岂不是傻子 这一下报名的人顿时就多了起来,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最遭人看不起的人都簇拥了过来,虽然报名时已经说明了,这个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入学,只是学工学艺。 但人们并不在乎,他们只看到是朝廷举办的工学院、只看到了包吃住、包工作,还能认字,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这边热火朝天的时候,朝中几个督学已经站在了赵相面前,他们义愤填膺的数落着宋北云的不是,其中把这私自办学的事说了出去。 “他办的那个工学,那也能叫学有辱斯文” “正是,相国大人,你为百官之首,切不可纵容此种行径。” 赵相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又轻轻低下了头“工学能入科举” “那倒是不能,不过”其中一人还在争论着“可这不正是离经叛道” “何为离经叛道”赵相放下手中笔说道“多些人为工务农,即便是狗屁不通是否也好过作奸犯科何况现在说狗屁不通还为时尚早,倒不如等等再瞧” “赵相此风不可长啊” “正是,宋北云此子本就是个乖张邪佞之人,朝堂之上为何还容得下他” 赵相端起轻薄的钢杯喝了口茶水,轻笑起来“诸位,可听过孟婆” 几位督学互相看了几眼,孟婆他们自是知道,但这与那宋北云又有何关联 “典籍中诸多记载,天上的神仙纷杂斗争,便是连那阎罗王都躲之不及,可偏偏这孟婆千万年来巍然不动,你们可知道为何” 几位督学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赵相突然说这些俏皮话的用意是什么。 “你们问我,为何朝堂能容这宋北云,我倒是问问诸位,为何容不下他一无靠山、二无工器、三无野心、四无贪腐,只是个办事的人罢了,为何要动他就如地府中的孟婆,天上地下的神仙你们见谁去招惹它了不是惹不起,是无意耳,你动那孟婆是为何为了死后奈何桥上它多饶给诸位一勺汤” 说罢,赵相继续说道“诸位,这工学是工部张尚书提请的,你们说那宋北云,他不过也只是个办事的人罢了。我且认这工学并无大碍,又与你们治学且不冲突,为何不但行一试” 赵相的一席话让这帮人都无话可说了,他们今日来也不过只是气不过那宋北云的作风,其余的倒其实也没什么,顶多摘指个道德败坏、心狠手辣罢了,可毕竟是叛党作乱,再恨再辣也不好说些什么。 所以当赵相提醒之后,他们脑子一转就把目标钉死在了工部张尚书身上,但想到张尚书他们心中也犯难,工部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也是清楚,张尚书这人又是个四平八稳的,能一步一步当上尚书的人哪里是他们几句话就能摆平的事呢 “诸位老友,先莫要捉急,晚上去我家吃几杯水酒吧。”赵相笑道“我弄了些烈酒,至于多烈,你们喝了才知道。” 几个人都是酒虫,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来了劲,几番言语之下就把这工学的事暂抛到了脑后与赵相拉起了家常。 当一切都在进行时,佛宝奴已经与大宋皇帝赵性在御花园中小酌了起来。 虽然佛宝奴只是辽国皇子,但毕竟她与赵性是旧相识了,两人早年间在河北时就有过数面之缘,年龄又相仿,即便赵性再不喜欢这个娘娘腔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她的邀约。 “大宋皇帝陛下,那年见你,你还是世子,如今已是皇帝,当真是天命所归啊。” “耶律皇子客气了。”赵性笑道“不知今日耶律哥儿怎的想到来找朕饮酒” “你我两国本就是兄弟之盟,我来宋国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前来拜会赵家哥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惦记的。还望哥哥莫怪,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您已是君而我只是个使臣罢了。” “耶律大皇子客气。”赵性笑道“即便是以私交论也是无妨。” “对了,辽国国礼,不知道宋皇可还满意” “那自然是满意。”赵性笑道“替我多谢辽皇美意了。” 其实作为皇帝,私下面见他国使者是不合规矩的,但佛宝奴耍了个奸,她以私交旧友之谊求见了赵性,赵性这才捏着鼻子见了他。 其实两人也不过就是在赵性当世子时有过数面之缘罢了,哪里谈得上感情呢,可是政治嘛,不就是这样。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圈太极,话题便被引到了畜牧业上头,赵性一听有戏,连忙开始虚与委蛇起来,又是感叹大宋不光缺马,还缺各种肉食。 这时佛宝奴倒是很大方的说道“两国既是兄弟,我辽国也有大片草场,这事倒也是不难办,届时辽国卖与宋国便是了。不过” 赵性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不过我倒是听说贵国有位能臣,办事麻利的很,我希望届时于辽国督办此事者是他。” “是何人呢”赵性心中一惊,心说完蛋,这逼要宋北云。 “不是别人,正是那宋北云宋大人。” 果然这狗日的娘娘腔赵性心中已经把佛宝奴祖宗都给骂得诈尸了,但脸上却还是一副茫然的看着佛宝奴“宋北云可是皇城司使宋北云” “正是。”佛宝奴张开扇子轻笑起来“届时于辽国督办这肉食之事者,需是他。否则此事作罢。” 赵性上下打量着佛宝奴,虽长得清秀,但的确不怎么像女子,难不成宋狗那个畜生连这种东西都啃得下嘴了 带着这个疑问,赵性颇为犯难的说道“不知为何耶律皇子执着于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官” “前些日子我于杭州见识到了这位宋大人的风姿,想来定是位能臣,还听闻宋大人两袖清风不贪不痴,这两国肉食生意往来何止千万,若是去了个贪官亦或是个混官,两国之损失怕是承担不起。”佛宝奴满脸笑容的说道“我也是在为两国之贸易考量,皇帝陛下难不成连个从五品的官儿都舍不得放过去吧” 坏事了坏事了真的坏事了。 赵性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宋北云这狗东西到底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娘娘腔,但现在娘娘腔张嘴要人了啊作为一国皇帝,人家在贸易中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的期望达成了,条件就是这么个宋北云,按道理来说这个条件已经便宜到不容拒绝了啊 但天下恐怕只有赵性知道,这宋狗的价值可比这些个猪肉值钱多了,但越是不放辽国不就越是知道宋狗值钱了么 “这” “陛下莫要捉急,时间还有许多。”佛宝奴起身,深深鞠躬“那我先告辞了,静待佳音。” “不送。” 当老王将佛宝奴送走回到赵性面前时,赵性一拍桌子“去把宋狗给我叫来,老子跟他说了多少次,莫要招惹莫要招惹,他怎的就听不懂人话呢这娘娘腔可不善茬啊”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满身煤灰的宋北云被老王压入宫中,看到他一脸黢黑的样子,赵性靠在龙椅上长叹一声“你你你你这个狗东西啊你。” 宋北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满脸的迷茫“” “你说说,你到底是干了些什么事你到底是怎的招惹了那个娘娘腔” “哪个”宋北云仍是一脸的茫然“不是,你气势汹汹的让老王把我叫来,然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要干什么大爷,我真的很忙啊你看我这样子,我真的是从炉子底下被老王拽出来的。不是说了没事别找我么。” 老太监在旁边连连点头“去寻宋大人时,他正在钻炉膛。” “出事了出大事了”赵性长叹一声“哎哟,真的是出大事了” 376、二年7月21日 晴 天工开物三千载 “不行。” 宋北云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跟一个辽国皇子消磨,不值得。” “那朕这边如何是好”赵性也坐在那发愁“他如今步步紧逼,那意思便是若是朕不答应让你去辽国主持操办这事,他就死不松口。” “由不得她。” 宋北云揉了揉鼻子“要是能被她给威胁了,那我还叫宋北云况且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落在她手上会怎么样” “会如何” “我就回不来了,会被扣在辽国。”宋北云轻轻敲打桌面“真的,苏武牧羊你知道啊给我安排到渭水边上去喂牛,你说怎么办吧。” 小宋当然怂,他多惜命的一个人,这边已经把小虎牙得罪透了,现在人家张口问赵性要人,以贸易要约作为挟持。如果他真的被弄去了辽国,那还不是圆的扁的都任由那小虎牙拿捏这还了得 “我是个什么人”小宋指着自己“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嗯”赵性沉默片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面厚心黑、残暴不仁、足智多谋、贪生怕死、骄奢淫逸。” “好嘛,没有一个好词。”宋北云叹气道“行,我都认了。你也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要是辽国的刀真架在我脖子上,你说以我这人品会干什么” 赵性轻轻点头“朕到时明白了一些,不过你也说的太直接了,你也婉转一些啊,不说为我,你就说甘心为大宋肝脑涂地啊” “哎哟平日里你听这种话还没听腻呢有几个表忠心的人会真的忠心,人家暗戳戳的叛了大宋你又能如何你看我多好,我明着告诉你,我这人贪生怕死,你别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许是能顶得住金钱美色,可我真顶不住严刑毒打。”宋北云摆手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有法子处置这个大皇子” “哦看你这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有恨啊。” “能不恨么,罢了这里头挺复杂,不跟你多说了,就这么样,你就该怎么跟她谈就怎么跟她谈,剩下的我来处置。”宋北云起身,将赵性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来你这一趟连口水都没的喝,你是真不够意思。” 说完他就往外走“走了,那边忙着呢,锅炉又爆了。” “嗯。”赵性点头。 不过等宋北云走到一半时,赵性突然喊了一声“宋北云” 宋北云停住脚步,软趴趴的歪着脑袋,甚至连身子都不愿意转过来,只是象征性的把脖子稍微往后仰了仰“啊” 赵性看到他这副样子,狗屁的狼顾之相,分明就是狼狗之相那懒洋洋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副欠揍的德行。 “朕叫你,你连回头都不乐意了吗” “嗨好了好了,我转过来了。”宋北云转过身“干什么” “小心一些,注意身体一些,朕不想我那侄儿生出来就没了爹爹。” “知道了。”宋北云再次转身,举起手摇晃了一下“走啦。” 看着他消失在御花园的深处,老王凑上来笑道“官家,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赵性没说话,只是笑了几声“天下怎的会有这般泼皮。对了,上次这厮为了那个赵橙纵兵杀掠奸y之事,你都处置好了” “回官家,都已处置妥当了,皇城司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封了口,他们也都知道行此事必死。”老王躬身说道“官家” “朕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等你告老了,便留在他身边吧,好时刻提醒这厮,免得他有朝一日失了人性,他也定然也不会亏待你。” “多谢官家厚爱” “哦,对了。”赵性回头说道“这些日子你好好的调教一番小鱼,朕打算让他接你的位置。” “老奴明白。” 赵性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被宋北云捏出了个黑手印的杯子,坐在那长叹一声“到底是人无完人,若是那匡玉生能有宋北云的能耐,宋北云能有匡玉生的心性,我大宋定然是要大展宏图的。” “官家恕老奴多嘴,依老奴看来,即便是靠这宋北云,大宋也可大展宏图,只是许是不会那般好看。” “罢了罢了,一国之事,哪有好看不好看之道理,若是他能使大宋重新入主中原,即便是给他个异姓王爷又有何难” 老王轻叹一声。 “你叹气作甚” “老奴怕是看不见那一日了,然官家却定然能见。” “哈哈哈哈,朕让他快一些便是了。” 而宋北云回到工坊之后,也没时间去考虑圆脸小虎牙的事,直接一头就钻进了锅炉里,丝毫不在乎自己被弄得灰头土脸。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近黄昏,他端着碗跟一群大匠和研发部的几个人坐在锅炉的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怎么增加密封性的问题。 “要我看,干脆将炉子弄大一点,力气小点就小点,它不炸就行了,这样管子就不容易出那个什么” “蒸汽锤。”宋北云补充道“出口处短时强冲击,这叫蒸汽锤。” “对对对,要不说主家厉害呢,当时我们一说你就知道毛病在哪了。”一名大匠连连点头道“要是没这个蒸汽锤就好了。” 蒸汽锤肯定是会有的,蒸汽锤就是水锤或者叫水击现象,水锤会发生于任何蒸汽或冷凝水管线,尤其在多相流系统,如冷凝水两相系统中,情况更加严重。很明显,只要蒸汽系统中有冷凝水与闪蒸蒸汽或新蒸汽同时存在,就存在水汽两相状,那么这个东西就不可避免。 这个东西就有点类似打开水龙头时第一口水喷出力量特别大似的,只是蒸汽锤的力量更可怕,而且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不可控。 那么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减少蒸汽压力、扩大管道横截面积,但这样的话很容易造成动力不足 反正总体来说,光这个烧开水里头的门道就已经让人头疼欲裂了,而这些日子以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爆炸都是因为这个水击对冲,炉体材料扛不住导致。 而密封性能有效的缓解这种现象,但密封性解决不了啊,为今之计只能暂时放缓锅炉的研发进程了,等密封材料和新的炉体材料诞生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一来小宋不由得有些丧气,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蒸汽机啊那可是人类工业皇冠上的瑰宝,是多少年里不断的经验、错误和生命累积出的工业产物,急功近利是没有结果的。 “我们先定下个小目标。”宋北云指着旁边的笨重锅炉“它,咱们先想法子让它能抡起一百斤的东西” 说完之后,各位大匠表示一定会竭尽所能,但也只是竭尽所能,因为一切理论和知识都是新的,他们需要时间去慢慢摸索,慢慢探求。 “科技荒漠啊。”宋北云暗暗感叹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研发部的人“对了,天工开物志开始编纂了没” 研发部的一个书生也端着碗站在旁边,听到宋北云的话,他立刻上前“宋大人,已经开始编纂了。” 宋北云点了点头,看向旁边搭话的那个书生“你多大年纪了” “学生今年十四了。” “十四啊,好年纪,叫什么名字” “学生沈周,父亲是大理寺丞。” 宋北云点点头,继续吃起了饭,倒是也没在意,但突然间他猛然惊醒,转头看着那个沈周。 “宋大人,怎的了” “没事没事”宋北云笑着摇头,看得周围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小宋被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过于离奇了,说出来人家只会当他疯了。至于为什么他要惊讶,那是因为这个沈周啊 那是沈括的爹而沈括正是那个在华夏科技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奇人,在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化学、水利、医药、经济、军事和艺术等领域都有独特的建树,拎出来跟同时期的外国科学家相比,他独一无二,如果东方一直以来重视自然科学的话,那即便是欧洲文艺复兴之后达芬奇也只能被称之为西方的小沈括。 看来培养出一个人才绝对不是偶然,现在沈周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可能还没十四,顶多十三岁多一点,毕竟男子十四可以冠字了,他却还是名而已。 “沈周,沈周呢” “学生在。”沈周走上前“宋大人有何吩咐” “以后你要生了儿子,一定要取名叫沈括,然后我亲自来教他” “啊”沈周愣了愣“宋大人何意” “你别管了,记住就行了。” “那学生记下了” 说到这个,宋北云想到了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包拯,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被藤条和鞋底子逼着哭唧唧的读书吧。 宋北云坐在那乐呵呵的想着这些历史名臣未来毕恭毕敬叫他宋大人的场面,那才叫一个美滋滋。 “宋大人,外头有人找。” “谁啊”宋北云抬头看了一眼“没看我这忙着么” “还是昨日那个人,他说若是宋大人不见他一定会后悔。” “她就不能换个台词”宋北云皱眉起身,将手里的饭三口并做两口吃掉“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就说我不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77、二年7月22日 晴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避而不见” 佛宝奴站在工坊大门处抬头看了一眼门廊上的牌匾,心下反倒是淡然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闷着头就往里头走,但被侍卫死死的拦在了那头。 “你们胆敢拦我” 佛宝奴怒目圆睁,扇子哗啦一声张开“怕是不想要你们这脑袋了。” “哟,大辽的皇子要斩我大宋的兵,你好大的官威。” 宋北云此时慢悠悠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背着手看着面前不讲道理的辽国大皇子。 “宋北云,今日你是让我进去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来人,叉出去”宋北云一挥手“他是个辽国细作。” 一听辽国细作四个字,周围的侍卫都抽出了兵器,而佛宝奴的近卫也抽刀开始对峙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行了。” 宋北云虽然不知道她今天突然抽什么风,像狂犬病发病一样非要进去,但她到底是辽国皇子,真要是起了什么大冲突,他小宋可是不好交代。 “进来可以,不过你若是乱走,我就将你扔出去。” “行啊。”佛宝奴笑着看着宋北云“我也不过是想讨要一杯茶水罢了。” “进吧。” 宋北云皱着眉头点了头,而佛宝奴也不客气的走了进去,不过当她的侍卫也想进去的时候,小宋伸手一指“滚出去” 那几个侍卫本就是皇家侍卫,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高气傲的他们当然是不服,但佛宝奴却扬扬手“你们在此等待。” 说完她就随着宋北云走了进去,而当她进入工坊里头之后,却是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慑住了,从山顶上看到的东西和近距离观察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这里有不少见都没有见过的巨大怪兽在运转着,许多东西在外头都是昂贵奢侈品,但在这里却如垃圾一般的随处堆放。 “不该看的别看。”宋北云顺手拽住了佛宝奴的裤腰带“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你倒是抠抠看。”佛宝奴轻笑道“还有,你这般无礼,是想死吗” “再废话一句。”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我就在这把你给剥个精光。” “你敢” “你去打听打听,我宋北云什么不敢。” 佛宝奴当时就怂了,她是真的不敢跟这个疯子打赌,她可输不起,宋疯子本来就按常理出牌,各种诡异的操作一波接一波,真是让他将自己在这个地方给那什么都完了。 所以她只好任由宋北云把自己拽到了他的寝室里,然后看着宋北云将外头的脏衣服给脱下,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你就这样脱” “不然还怎么脱”宋北云将手和脸洗干净并开始在水桶里洗起了头“你随便坐,我先洗洗。” 佛宝奴看到宋北云弯腰在池边的样子,后背上结实的肌肉还有整体倒三角的体型,她想转过头去不看他,但实在管不住眼睛,贼兮兮的眼神就在小宋的腰腹部来回瞄着。 “唉,你们辽人都是这么无聊的么”宋北云蹲在那洗头,嘴巴却是没停下“知道这是军机要地,你还非要往里头的闯,你是不是欺负我大宋” “对啊,我就是欺负你们宋国啊。”佛宝奴靠在椅子上,翻阅起宋北云桌上的书籍“宋大人的看的书可真不少呢,若是没看见这些书,我都忘了宋大人可是庐州解元。” “行了行了,别夸了。”宋北云用香皂在自己头上打满了泡泡“这次你来是干什么的” “劝降咯。”佛宝奴趴在宋北云的小床上看起了书“三国志中有说三顾茅庐,那我便六顾北云。只要你虽我去辽国,公主随你挑,我有七个妹妹,个个貌美如花。” “怎么连我好色这个传言都打探到了”宋北云转过身拿过毛巾,但看到佛宝奴的样子“给我下来不洗澡就乱上人床,你脏不脏。” 第一次被人说脏的佛宝奴也不高兴了起来“我来时才洗过的” “哦那让我闻闻。” “去去去,下流胚子。”佛宝奴虽然话是这样嘴硬,但还是坐起了身子“你用的腻子好香啊,哪里来的” “工坊里做的。”宋北云来到她身边,从床头取下睡衣穿在身上“想要啊花钱买啊,又不是不卖给你。” 佛宝奴眼珠子转了几圈“你给我几块,我去试试。” “行,别说给你几块了,就是帮你洗澡都行。”宋北云来到柜子旁边拿出用小木盒装的香皂礼品盒“拿去。” “我堂堂皇子,来到你处,连口水都没的喝”小虎牙皱着眉头说道“这边是大宋的待客之道” “你屁事是真的多。”宋北云拎来一个大瓷壶“喝。” “就这么喝” “不然呢都让你对嘴喝了,你还不满意我平时都这么喝的。” “你喝过的,我不喝。” “不喝算了。”宋北云把壶放在一边“要喝自己取。” 佛宝奴沉默片刻,还是拿起壶,效仿英雄豪杰一般凌空倒水。 小宋连忙阻止“别” 可到底还是晚了,壶里的水哗啦一下给佛宝奴劈头盖脸的洗了个头,身上的衣裳立刻就湿了一大片,她也狼狈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让你对嘴喝,你偏要这么炫。”小宋走上前拿出一条干净毛巾“擦吧。” 佛宝奴噘着嘴擦拭着身上的水,抬头幽怨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满眼都是不悦。 “你裹胸都看见了,你也帮帮忙,穿裹胸就不要穿白衣服。”宋北云站在旁边笑着说道“傻不傻啊。” “你闭嘴”佛宝奴厉声说道“我已是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了,你何故辱我” “我什么时候辱你了你是不是有病”小宋叹气道“要是没事,你就先走吧。” “你答应不答应跟我去辽国,公主随便你挑,而且我将我手中皮室军也交予你,还给你一个工部侍郎的位置三年之后你便是工部尚书,去是不去” 哇这条件,可是太了不起了。这基本就是一步登顶的位置了,在往上可就是宰相了,天下谁能有这种待遇而且除了直接许诺尚书之位,还给个皮室军那可是皮室军呢,当初把大宋边军打得满地跑的皮室军,不是当时福王被紧急启用的话,现在大宋差不多也就跟大理一样偏安一隅了。 “你可真是信任我。”宋北云嘴里啧啧称奇“说实话,我是心动了。” “心动,那便来我家四妹,天姿国色、温婉动人,一丁点都不比大宋的长公主差在哪里。” “有你动人么”宋北云靠在门口“那如果说我要你呢” 佛宝奴猛的抬头,皱起眉头“只要你肯来。” “哇这个条件都行啊你为辽国可是倾其所有了唉。”宋北云连连摆手“怕了怕了,我这个慵懒疲敝的人,怕辜负了殿下的厚望,就不去了。” “宋北云”佛宝奴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要什么,你只管开口” “我要天下太平。”宋北云捏了阿奴下巴一下“然后我就能安心的当一只懒狗,不用去干那些丧良心的事也不用辛苦在乱世求生了。” “那你便将天下安定了去啊我给你权力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佛宝奴仰着头目光灼灼的说道“你随我打下一个太平天下在宋国你能得到什么宋帝能给你什么你要的他能给你他不能,他是个儿皇帝,而我不同,我是辽国的掌权人在辽国之上我便是那一言九鼎的人” 小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帮你平定天下我有那个能耐” “有”佛宝奴坚定的说道“我越是打探你的消息,便越是肯定你正是那乱世良臣,我有眼识你,望你别不识抬举” 小宋终于没忍住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佛宝奴,像揉狗一样揉起了她的脸“你啊,是个理想主义者,天底下的事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啊要工坊举国之力给你造出来,要工匠,大辽的工匠都给你。要权力,我有的你便有还不够” “你先穿个女装我看看。”宋北云哈哈一笑“我要睡了,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睡” 佛宝奴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我们来日方长。” “喂,别这么执着啊。”宋北云都快哭了“你逼太紧了。” “我不逼你,你我都还年少,时间有的是我总有法子让你去辽国的。”佛宝奴朝宋北云一抱拳“告辞” “不送了哈。”宋北云站在门口看着风风火火的佛宝奴“有时候别那么执着,太执着容易受伤。对了,你肥皂没拿” 佛宝奴转过身来,侧身从宋北云面前走过,拿起肥皂就又走了过去,但经过他的时候却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胸肌 “喂” 佛宝奴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378、二年7月23日 晴 又得浮生半日闲 “你离那人远一些,她不是省油的灯,那可是一门心思想当皇帝的,削尖了脑袋想当皇帝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哎哎哎,碰”金铃儿将俏俏打出的三筒拿了过来,打出一张牌后继续说道“这种事我可是看多了,就跟鬼迷了心似的,这些人什么都舍得,可到时候宰你的时候也不会留情的。” 金铃儿说的对,小宋认为金铃儿这个姑娘把她很黄的那一面给拆开,她绝对是一个有政治智慧的奇女子,眼界和见识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更关键的她始终在学习和接纳新事物,比如妙言教她们打麻将,而现在她的麻将技术要比所有人都好,甚至于还推波助澜了一波麻将的发展,整个金陵的贵妇圈子里现在都开始流行这玩意,而她跟俏俏合作的奢侈品铺子也是大赚了一笔,因为玉石麻将的推出让人痴迷。 “哦,对了。俏俏说天天在这也无趣的很,她想跟着你去工坊,一来是在那照顾你,二来呢也是让你在闲暇的时候教她读书。”金铃儿嘴里嚼着一块干豆腐,含糊的说道“明年就要开女官了,俏俏多少得弄个女官当当。” “女官我怎么不知道”宋北云坐在摇椅上回头看了金铃儿一眼“谁说的” “这我还能骗你么,是太皇太后的想法,今日皇兄已经允了,正在召集武百官商议,说是要用女官取代一部分宦官,再有就是朝堂以后会慢慢不再用宦官而是用内臣和女官来取代,后宫就用女官,朝工便用内臣。”金铃儿撩起裙子,一条腿架在椅子上,毫无教养的坐在那说道“阉割制将在保庆朝废掉了。” 宋北云沉默片刻“小鱼真可怜。” “没法子,没赶上好时候。”金铃儿继续说道“还有好多事呢,不过明后天你就大概能知道了。比如五日后宋辽两国要开始第一轮洽谈了,商讨进出口之事务和两国联姻之事,还有十日之后,父王大概就要到了,你做好准备没” “什么准备” “被打断腿呗。”左柔在旁边笑了一声“福王爷知道自家不知检点的未婚女儿大了肚子,那还不得打断一条腿解恨啊那这条腿是谁的呢反正不是我的。” “你闭嘴。”金铃儿呵斥道“装什么明白人呢,父王早就有准备的,他可比这小宋老谋深算多了,心中八成已经是有了算计,只是会逼迫我家小宋干些什么事罢了。” “你家小宋也做好了算计,后头房子里关着的那个就是。”妙言这时出言提醒道“你以为你这小宋是什么好人吗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手,就等着你爹来呢。” “真的”金铃儿猛的转过头来“你说” 宋北云听完,从摇椅上往起一蹦,一拍脑门“哎呀我那边炉子还烧着呢,我得回工坊看看,俏俏跟我走快点,不然等会又爆了。” 俏俏说这里牌还没打完,但小宋却把巧云往位置上一拽,拎着俏俏就跑了出去 “还真是如此。”金铃儿撇了撇嘴“这狗东西。” 说完,她倒是浑然不在意的将手里的牌推了出去“继续玩,不管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宋北云暂时躲过一劫之后,带着俏俏走在外头长出了一口气“俏俏啊。” “作甚” “你怨气这么大干什么嘛。”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以前那个俏俏不是这样的。” “若是以前的俏俏,就拿刀砍你了。”俏俏哼了一声“凭什么公主就能有孩子” “怨我怨我”宋北云叹气道“不过你真打算去跟我读书” “嗯,整日无所事事倒也无趣的很,我都想回小莲庄了。”俏俏仍是怨气满满的说道“在这里甚是无趣。” “行行行,别着急说无趣嘛,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工坊里不让女子进去的,你得打扮成一个小书童。” “为何不行皇宫都去得,你那破地方还去不得了” “里头干起活来不穿衣服的。”宋北云笑道“你说为何不让女人进去。” “那小书童便小书童嘛。”俏俏攥着宋北云的衣角“以前又不是没扮过。” 小宋笑了起来,他捏了捏俏俏的脸“行,你说的算。” 带着她去换了身行头,两人来到工坊里,至于门口的侍卫才不管宋北云带谁进去呢,毕竟工坊这地方名义上是工部的地方,但这里谁最大他们还是拎得清的,宋北云想带谁带谁想带几个带几个,他们就当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进入工坊之后,两人先来到了宋北云的宿舍,虽然这地方要比其他人的宿舍宽敞许多,但终归是宿舍,一个人住富裕,两个人就有些狭窄了。 “我找人给你在隔壁安置一间还是直接住这” 跟俏俏么,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认识十几年,什么该干不该干的没干过呢,只要俏俏那边提出意见她照办就是了。 “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俏俏在宿舍里来回走了几圈“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照顾你,若是分开了还照顾个什么” “照顾我为什么”宋北云打来水走进厨房将壶子放在炉上“这里条件可不如府上,你来这吃什么苦呢。” 宋北云这段时间绝大部分都是住在工坊里,天才回去一次,其实倒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这里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而这里刚走上正轨,那头不远的工学院就要开始建设规划了,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没日没夜的,而这个地方又地处城外,回去一趟其实挺不容易的,光路上就要走一个时辰,一来一回两个时辰,折算下来四个钟头,这四个钟头干点什么不行呢。 而俏俏之所以打定主意要跟过来,一个是自从金铃儿有了身孕之后,大部分的产业都停下来了,俏俏闲着也是闲着,还有一点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宋北云看着其实是消瘦了不少,还总是看着很累,她就想着过来照顾着她一些。 这种事总不能指望公主来做吧,巧云又是护卫不便走开,高低就是自己合适了。 她听到宋北云话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走到床边将他狗窝一般的床铺整理好,又将椅子上的脏衣服收拢到了一起,然后才开口道“我自小跟你到处跑,什么苦没吃过呢,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呀,况且这里可算不得什么苦。” 俏俏一边在那整理,一边笑着说道“你可是将我当成了公主哟,我才不是那金枝玉叶的。” “瞎说。”小宋靠在那看着俏俏“你在我这比公主还金贵呢,你看我去哪里从来都不忘记给你带东西。” “算你有良心。”俏俏将衣服放入到水池中,左右寻了一番“怎的没水缸” 宋北云走上前直接拧开了一个铜铸的水龙头,里头立刻有清水涌了出来,俏俏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妖法” 宋北云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到窗口,指着外头一个高塔似的东西“看到那个没” “看见了。” “那个呢,就叫水塔,下头将水抽上去,然后通过铜管把水引出来,这个阀门就是控制开关的。”宋北云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厉害不厉害” “这就是妖法吧。”俏俏伸长了脖子看向外头“那么高,水是怎的上去的” 宋北云嘿嘿一乐,指着水塔下的管道“看到那些管子没那前头连着一个地下的大水柜,水柜里头有根管子连在井中,往里头吹气,压力就会将水灌入水塔,等到水塔满了,只要将阀门关上几个,再将水柜抽满水就好了。”宋北云指着远处的锅炉房“看到那个大箱子没那就是水柜,又可以当冷却塔用又可以当储水器,还能加蒸汽压去让水往水塔上流,还能用负压来吸井水。” 俏俏满脸迷茫,她是个艺术生,完全听不懂这乱七八糟的那个压这个压的,只是觉得这个东西是她这辈子都搞不明白的复杂构造。 “你不是想跟着我读书嘛,四书五经没意思,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宋北云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但到底是老夫老妻相处模式,俏俏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指着前方那个红彤彤烧火的地方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钢厂,是冶金锻造的地方,条件也最艰苦。”宋北云打了个哈欠“行了,赶紧洗漱,该睡觉了。” “衣裳不洗了啊” “明日再说” 此刻已经接近子夜,但工坊里不少地方仍是热火朝天,工匠们一个个满怀斗志的在干着活,这里并没有打卡绩效的规矩,但的确是没几个人会偷懒,在这样的氛围下,即便是宋北云这样懒狗都不好意思去偷懒。 “该睡了。”洗漱完之后宋北云拍了拍床的另外一边,将围着浴巾的俏俏喊了过来“明日还得去给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啊。” “嗯。” 当然,说是说该睡了,但最后小宋还是干了个爽才埋头睡了下去。 379、二年7月24日 晴 静待天光破云时 工坊如今步入正轨,许多东西都可以一边生产一边研发了,前期投入的本钱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但现在至少不是什么产出都没有了。 上午十点多,小宋才醒来,这要比他往日起的都晚上了许多,早起时俏俏已经起来,坐在窗口吃饭,眼神则一直在看向窗外那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小宋起床之后拍了拍俏俏的头便径直去洗漱了,等他出来之后,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俏生生的小书童。 “等会子我们去哪里”俏俏一边给宋北云整理衣物一边问道“你说要带我去哪来着。” “设计部。”宋北云张开手任由俏俏摆布“你的能耐不能浪费了,设计部现在缺少能很好画图纸的人,你先去了解一下制图,然后再给他们上上课。” “可莫要说笑了,让我给那些才子上课”俏俏笑骂着打了宋北云一下“我何德何能。” “说了能就是能呗,我先带你过去,路上再给你解释什么叫设计。” 如今宋北云手中最缺少那种能够精准制图的选手,很多图纸都是靠简图和大量的文字来描述,但这样并不能很直观的让工匠去了解图纸上的设计理念。 画图这东西并不是单纯学习过就可以,它一定是需要有天赋的选手才行,宋北云自己能干、妙言也能干,但因为涉及的方面太多量也太大,他们根本无法很好的处理这些东西,更何况妙言比宋北云懒多了,她最多最多三天来一次,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庞大的工作量。 在路上时小宋仔细给俏俏解释了一下她将要去学习的地方,俏俏听完之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变得欢快了起来“原来如此,你讲工坊和那研究的地方分开了呀” “当然,这里的人撑死叫工匠,那边才是真正的学者,难不成我让我俏俏老婆去烧煤不成” “哦那你昨日叫我来此地,原来只是为了那事儿。” “嘿,昨天不知道是谁的腿就没放下来过呢,如今倒是全成了我的错了。”小宋的手架在俏俏肩膀上“你忘了你昨日的样子不成” “那能怪我你” 她刚想嘴犟几句,迎面正巧走来几个书生模样的人,那几人结伴而行,手中都拿着本子和尺子以及宋牌铅笔,见到宋北云后齐齐鞠躬口呼宋工。 俏俏在人前时可没有金铃儿那般大胆,脸一红就躲到了小宋身后乖巧的扮演着一个小书童。 “宋公是何意思好生奇怪啊。” 俏俏是真的不了解这里的体系模式,只是觉得那些人不叫宋大人而叫宋工是把自家老公给喊低贱了,顿时有些不悦了起来。 “在这里没有大人不大人的,工人和大匠叫我主家,读书人叫我宋工,只有朝廷派来的侍卫和督工才叫宋大人。这宋工是那头最普遍的称呼,便是工程师之意。” “哦原来如此。” 小宋对左柔最没耐心,对俏俏最有耐心,因为左柔恶劣的很,她没有什么求知欲,脑子里只有玩和玩,但俏俏其实还是个挺有求知欲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遇到不懂的小宋都会给她细心解答。 工坊和研发部之间大概也有一刻钟左右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 不过当俏俏抵达那边的时候,她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叹,因为这地方看着就跟工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喜欢工坊那边气氛,嘈杂、喧闹,加上那些轰鸣声和号子声,让人心思不宁。 但这里却完全不一样了,红砖混凝土的两层小楼,气派的很,在外头还有用铁棍削尖围出来的铁墙,门口则是两尊高大的石狮,雕工极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里所有的楼都是新材料制作的,新城以后也都是这样的房子。” “哇”俏俏跟随宋北云走了进去,看到这气派模样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把声音放小了一些“这里好气派啊。” 还没等宋北云说话,他们就来到了主楼的所在,主楼外头有一个池子,池子中养了些锦鲤荷花,中间还伫立着一块飞来石,上书“求真”二字,落款仔细一看却是赵性,一派皇家风采。 而在主楼的面前的墙上,则贴着一块大大的拼起来的大理石,上头用阴刻刻着从秦汉一直到如今各位名家的警世名言。 周围不断有书生夹着书本行色匆匆,看上去竟不弱国子监半分,甚至那肃杀之气更是强于国子监。 走入大门,立刻有侍卫对宋北云行礼致敬,但却也都不是那种大喊之声,行礼致意都在默默无声中进行。 “来,俏宝贝。我先带你在这转一圈。” “嗯”俏俏现在已经有些心虚和自卑了,她觉得自己绝对无法在此学习,因这里看着都是满腹经纶之才,而自己却只是个卑鄙村妇罢了 宋北云带她走过各个课题小组,里头不是在埋头工作就是在商讨课题,当然也不乏站在那互相争执谁也不服谁的,还有一个公开课的大教室里,此刻正在举办一场关于数学讨论会,其中便有清姑娘的身影。 “呀有女子啊”俏俏的声音几乎是微不可查了,生怕惊扰到了里头“这里怎的会有女子” “正常啊,工坊是因为干活不穿衣服,这里又没这个规矩,只要有能耐男女都行。” 宋北云解释了一番之后,带她来到了二楼。相比较一楼多为理论学说,二楼就多为实践学说,二楼里头的人也相对少了许多,因为实践学科如果不走出去那肯定是取得不了成果的,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基本上在各个对应的工地上。 “前面就是设计部了。” “嗯” 俏俏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因为她实在是有些担心也有些不自信,因为光是空气中传来的那股属于书本的味道就已经给了她莫大的压力。 这种地方只要进来就会让人本能的生出敬畏来,的确是没有法子的,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可谓称呼为饱学之士,未来各个都可能成为国士无双。 “别紧张。”宋北云捏了捏俏俏的小脸蛋“不怕,乖。” “你说的轻松,哪里能不慌张嘛这地方根本就不是我这村姑该来的。” “你老公可是这里的创办人呢。”宋北云笑着说道“以后我死了,这里可是要给我立碑的。” “呸呸呸”俏俏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宋北云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径直把俏俏带到了设计部。 挂着牌子的设计部里头正坐着三人,摇晃着扇子在埋头工作,其中却是有两人是女子。 他们听到有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到是宋北云之后便纷纷站起身来向他问好。 “无需多礼,今日我带了一个宝贝疙瘩给你们。”宋北云说着将身后的俏俏牵了出来“这是我家娘子。” 俏俏呀了一声,回头打了他两下“不是说不给说出来么” “怕什么。”宋北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可是个宝贝,你们先将她教好,然后再慢慢跟她学吧。” 小宋说完,对俏俏说“你先跟他们学着,之后就好好教教他们几个。” 接着他看着俏俏羞答答的走进去跟那几个同僚互相认识了一番,看到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对俏俏说“晚上我来接你。” “嗯” 他离开之后,设计部里的人也是头皮发麻,若是别人还好说,可这来的人是谁那可是老板娘啊老板亲自送来并且介绍这是自家娘子的人,那能是善岔 本来这设计部就已是被人戳脊梁骨的,说他们整日就是吃白食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如今老板娘都来监工了,他们觉得自己恐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不过俏俏可没有金铃儿那般的傲气,她小心翼翼的跟这里的几个人搭话,发现大家都是年龄相仿者,一来一回便也是熟了起来,也就开始聊起了关于这个设计部的事情。 宋北云排除万难一定要让这个设计部存在的意义其中一项就是华夏王朝上下五千年,整体的设计能力和图纸绘画能力趋于零,因为无法留存精准的图纸,这就导致按图索骥之时难以得到精准的传承,科学自然也就无以为继,很多时候光靠文字根本无法完整复原某个产物的,必须依靠先人的图纸才能够进行复原和改进,否则一旦师带徒在某个时间段突然断了,那就代表着失传。 还有一点就是设计是可以提升文明整体审美能力的,美学和语文、数学等等学科是同样重要的一门学科,其中包括了音律、绘画、舞蹈等等,这些也都是需要依靠图片进行留存,把声音、形体进行具象化,否则光凭一段大珠小珠落玉盘,鬼知道那曲子是个啥。 文化的瑰宝默默被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这是容易让人惋惜的事情,而这时这个设计部的作用就凸显了起来。 但无奈宋北云和妙言都是理工科,他们是真的不懂这方面的东西,妙言倒是懂点音律,但她却也只是会按照谱子来弹,宋北云倒是懂绘画,但他却无法阐述到底什么是美 所以设计部的责任绝对是重大的,他们肩负着整个时代的记录和描述以及对美的追求。 380、二年7月28日 晴 多歧路,今安在? 户部侍郎林有林侍郎家中此刻正发生着一场父子之间的战争。 他家最不争气的小儿子正被锁在屋中疯狂的砸东西,家中的老太太坐在堂前脸色阴沉,而侍郎林大人则跪在母亲的目前,一脸桀骜。 他的夫人在旁边哭哭啼啼,就连已经嫁了人的二女儿也赶了回来唉声叹气的劝着自己固执的父亲。 “你是存心气死为娘啊”老太太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儿子身上,虽然老太太年岁大了,打人不疼,但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林侍郎的心情格外郁闷。 “爹爹,您就让老幺去吧,他都三日不吃不喝了。”一向乖巧的二女儿也在旁边红着眼睛劝道“若是老幺出了点什么事,咱们林家可就绝后了。” 性子软弱的原配夫人没有说话,却是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林侍郎看了看天色,然后冲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母亲,恕儿子难从命,我林家从来诗读传家,我不指望宵儿能做出何功绩,可至少也要是个读书人,而不是去当那打铁挖井的把式,我林家丢不起那人。母亲,儿子今日还要去与辽国使臣洽谈,便不多留了。”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长叹一声仰起头再次看了看天,心中对那宋北云弄得这个蛊惑人心的东西满腔愤慨,若不是这鬼门关似的工坊,自家向来温顺的儿子也不会成这般疯癫模样。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今日还要与辽国使团洽谈商贸之事,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因为其中涉及金额超过了每年三千万贯,作为宋臣他不想这钱白白落在了辽人的手中,自然是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 而且今日可不光是户部出战,六部之中都有贤臣前往,这便是文臣的战争,若是输了大宋每年损失的钱银可要比纳贡的多上许多,而且听说辽国那边可是素来以难缠著称的耶律大皇子亲自领队进行商洽。 林大人离开之后,他家中的二女儿偷偷的到了后头的柴房中,看着都快被弟弟砸烂的柴房,她轻叹一声“老幺啊你这是何苦呢,爹爹若是将你送了忤逆,你可是要遭大罪的” “姐”林公子双手扒拉在门框上朝姐姐喊道“你来的刚好,赶紧放我出去我那边的课题马上就要出成果了,若是能让我成了,今后便再也不惧天花了我这可是我林家的千秋伟业” “你可莫要说胡话,那可是天花,父亲将你关在这里,不正是怕你出事吗” “出事能出何事”林少爷在那疯狂摇着门“姐,你就将我放出去吧” “放你出去我可不敢,我是来劝你吃些东西的” “你放我出去我便吃” “若是放了你,爹爹定要将我腿打折的。” 两人的拉锯战就此展开,而这时林家老太太拄着太宗皇帝亲赐的凰头杖走了过来,两个小的一见奶奶来了,立刻不敢有声音发出。 “来人,将门打开。” 老太太的声音充满威严,她是大宋为数不多的几个诰命夫人之一,再加上她本身便是当年威风凛凛的折家出来的女儿,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一句话下来,这林家上下莫敢不从。 下人连忙打开了柴房的大门,林家少爷立刻跪在了地上,敢跟父亲叫板的他此刻连头都不敢抬。 “小幺,我问你,若是放你出去,你可为林家挣来一份荣光” “定是可以”林家公子认真的点头“若是我成功,天底下便再无天花肆虐,功在千秋,千百年后史书都有孙儿记名一笔” “好好志气少年自有少年模样,你去吧。堂前有些馒头,路上拿着一些。” “谢祖母”他兴奋的磕了头,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扫之前的推搡,像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而看到他的身影,老太太倒是露出了笑容,只是孙女在旁边担心的说道“祖母,若是父亲责怪下来” “他还敢责怪我不成”老太太一跺手中的杖子“他糊涂了,老身可不糊涂。” 而此刻手上拿着馒头嘴里还叼着一个馒头的林家少爷已经在路上狂奔了起来,他顾不得那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路奔去了工坊旁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之中,呼哧带喘的喊道“小爷我回来了” 可刚喊完他就怂了,因为宋北云正蹲在院子里用小刀在那刮着什么,看到宋北云之后,这林家的少爷自然也是不敢猖狂了。 “翻墙出来的”小宋戴着口罩起身看了看他“三天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 “还不是我那爹爹将我锁在了家中。”林少爷愤愤说道“他都不懂我在干什么。” “行,你的课题你来办,别老是让我给你擦屁股。”宋北云起身把工具往他手上一放“我只是提醒你,这东西我也只是有个理论没有实践过,具体的操作还是得由你来。” “嗯,我明白。” 林少爷取下旁边晒在杆子上的口罩戴在口鼻上“您休息一番,剩下的事由我来。” “你不怕你爹过来打死你啊” “虽千万人吾往矣” 小宋笑着从水缸中打起水洗了手“那后头就看你了,你师兄弟可都去为你采牛痘去了,你可莫要让这屋里的人失望。” “定然不会” “那你忙,我走了。” 林公子似乎并未听到宋北云的话,他正专心把一些乳黄色的粉末从黄纸上刮下来放入玻璃瓶之中。 小宋看着他的模样,轻笑一声转身关上了那扇印有医学部大字的门。 说实话,自从工坊成立之后,宋北云对读书人的印象大为改观,环顾工坊之中,最优秀的人才都是那些出身于高门大户、官宦之家的年轻人,他们机敏、果敢、有见识、有学识、好奇、认真、勤奋、好学、知变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才是一副国之栋梁的模样,那一张张稚嫩但浑不怕虎狼的脸蛋,就代表着这个时代还是有救的。他们没有选择像父辈那样苟活在乱世,而是用自己的法子在试图改变这个世界。 就连宋北云都不知道这帮小子身上到底能迸发出怎样的力量。 就如这个牛痘,宋北云当然知道,但他其实并没有打算开始执行免疫学的建设,可偏偏突然有一天,一个名叫林翰的年轻人冲到他的面前,兴奋到手舞足蹈的对他说“宋先生,我见那牧牛之人从不得天花”。 原来种子是真的会发芽的,当合适的环境出现时,科学这枚种子是真的会发芽的 于是乎,宋北云给他批了地、批了经费,让他有充足的资源去完成他的所思所想。 再之后,这个地方便成了医学院,同时也成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就连宋北云都没想到会有许多同好加入这里,陆续成为了一个群体,而这个群体已经从纸上谈兵转化为实际操作,他们不再满足那些文献上的东西,而是开始了一轮又一轮作死之旅。 偷尸体、抓疯狗、养蚊蝇,甚至不惜让自己染上一些离奇的病症来观察病症发展和痊愈的过程。 这种痴迷让宋北云倍感意外,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帮年轻人作死的空档里给他们加一道保险,省的他们真去用疯狗咬自己,那玩意没救的。 如今这帮小子已经开始专攻天花了,他们到处去收集牛痘的脓液,然后结合前人种人痘的经验,打算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往自己身上种牛痘。 小宋觉得这帮小子已经疯了,但想到时却不由得激动到浑身战栗,因为如果他们成功,人类战胜天花的时间会往前挪七百多年。 这门学科被宋北云命名为全新的“传染病学”,并且单独给划拨出了一个记录者,全程记录他们的实验过程。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区域,几乎在每个区域中都会有这样的书生在闪烁着属于他们的“书生意气”,他们有些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就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所思所想,那些让他们好奇的东西,他们就要去验证。即便验证的过程很难很苦,但以梦为马,驰骋千里。 不过这些事在他们的父辈眼里都是不入流的、不务正业的甚至是歪门邪道的,但小宋跟他们说并不要在意,因为他们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人,他们的功过自有后人分说。 而在他们执行的同时,小宋没三日一次的公开课也是人声鼎沸,因为他教的东西大多光怪陆离,比如他提到过的电,原来那并非雷公电母而是两块云的摩擦。 他不断在把基础的东西教给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剩下的就看这些种子到底能绽放出怎样的花朵了。 在这边热火朝天时,大宋和大辽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商贸谈判也拉开了序幕。 别看佛宝奴总是会在小宋这里吃各种亏,但面对其他人时,她的智慧可谓是碾压状的,一来一回之下往往就让人无言以对。 第一轮交锋,大宋败了。 381、二年8月1日 晴 最是骄阳似火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赵性嘴里骂骂咧咧的吃着早饭,今日即将开启第二轮的谈判,但因第一轮惨败,他甚至连平日最爱的银耳莲子都难以下咽。 下头的赵相脸色也并不好看,前几日的谈判让辽国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他这个宰相也是脸上无光,十七条吃亏的条约往桌上一拍,他甚至有种想告老还乡的冲动。 “为今之计。”赵相沉默片刻“只能老臣亲自去了。” “怎的赵相还懂做生意” 一句话将赵相问得哑口无言,大家都是人来的,哪能全知全能呢,若是辩论口才学术,辽国那些人狗屁不是,赵相一个人能把他们全干翻了,可商业 “逼朕开王炸。”赵性仰起头“去宣宋北云、晏殊上殿。” 赵相愣了片刻,诧异的看着殿上一脸冷静的赵性“官家,仅靠他二人” “我觉得随便一个都成,俩一起上算给辽国面子了。”赵性笑着说道,然后突然他问了个问题出来“赵相,最近可手痒痒了晚些时候来几盘斗地主” 赵相沉默半晌,他十分不喜这个游戏的名字,因为他便是大地主但却架不住手实在有些痒痒,忍耐了半天才回答道“好。” 近两个时辰之后,宋北云才从工坊中赶到了皇宫之中,过去之后一进上书房就见赵性、赵相和晏殊三人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副扑克,正在斗地主。 宋北云看到这副场面,他就有些后悔把这个游戏推广出来,这段时间工坊里一道晚上休息时间也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仔细一听都是“炸他炸他炸他”这样的呼喊。 麻将和扑克,绝对是大毒瘤,宋北云这样认为。 “来了”赵性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你稍等,等我们玩了这一盘就开饭了。” 宋北云叹了声气,走到门口坐在了外头的台阶上,一旁小鱼穿着华服拿着一柄扇子在给他打扇。 “小鱼呀,马上要成大伴了,有什么感想” 小鱼轻笑起来“恪尽职守罢了,在宋大人面前,小鱼仍是小鱼。” “你倒是想的开,不过我跟你讲,赵性这人脑子有包,他要对你兽性大发,你就跑,到我这来就好。” 小鱼不说话,只是边点头边笑,笑容看着仍然甜的很。 里头打完一盘之后便传来赵性的呼唤声,宋北云也起身走了进去。 这第二次进去,刚才那个场面就如宋北云的幻觉一般,现在里头那君臣三人正襟危坐,一个个脸上神色凝重。 “宋卿。” 一听赵性这么叫,宋北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知道这厮肯定是没什么好事找自己。 果然,下一刻就听赵性说“之前与辽国商谈不甚顺畅,今日晚些时候便你与晏卿上阵。” “这点小事就让我跟他上”宋北云指着晏殊“你这是杀鸡用牛刀啊。” 赵相在旁边表情一变,看着宋北云表情怪异,他都没想到面前这人居然猖狂成这样。 “我也是说。”晏殊懒洋洋的靠在那,虽然这些日子被宋北云抓去强制减肥,但想回到那个翩翩公子恐怕还需些时日“这等事,他与我一人便可,两人同上有些浪费。” 赵相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自家女婿居然也如此猖狂 “那你们谁去”赵性不耐烦了“推三阻四的。” 宋北云摊开手“我们谁去都是欺负他们,我给官家推个人。” “谁” “嘿嘿”宋北云扶了一下头上的头冠“小鱼,去找一下长公主殿下,问她借人,就说要奸商十人众。” 奸商十人众赵性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既是宋北云开口了,那便等着就好了。 那干等着也不是事啊,所以上书房中很快就摆起了一桌麻将 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刚打过了四圈,外头小鱼就通报过来说公主殿下的门客已经到了。 赵性连忙招呼人将麻将收走,君臣死人正襟危坐在那里,不多一会儿就见以徐立为首的奸商十人从外头走进殿中。这十个人有男有女,他们身穿锦衣华服,没人手中都握着一块巴掌大的算盘,眼神所到之处好像都是在给什么东西估价一般。 “这便是奸公主的门客” “正是。”宋北云指着徐立说道“这是南昌徐家之长子,徐立。徐家援军有功,前些日子官家不是还封了首善之家的牌匾下去么” “原来是徐家长子。”赵性点头道“朕有些印象。” 接着宋北云一个个的介绍了过去,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跟着公主基金一直从庐州来到这里的,他们手中每月的流水都过千万贯,不夸张的说要不是上头有管制,就这十个人能随随便便操纵金陵城的物价。 而他们也是第一批钻经营之道的人,从庐州的调控之法,到后头的市场规律,他们整日就琢磨着这些东西,徐立因是商人之子不可考取功名,但他作为宋狗的第一个合作伙伴,脑子自然是不简单的。 “这十个人就够辽国掀桌子了。”宋北云指着他们对赵性说“您且让他们去,然后等结果就好了。” 赵性和赵相都是将信将疑,而晏殊手里刚拿起一块糕点想吃一口但被宋北云一巴掌拍下来之后,才幽幽说道“这些人我认得,之前庐州为赈灾而调控时就是他们出手的。” “哦” 赵相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他还细细琢磨过当时庐州为何能平稳落地,毕竟突然增了近五十万张嘴却仍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次奇迹。 后来他倒是也发现了一些其中的门道,但有些地方却不好理解,而如今那场调控的计算者们都在这里了,这让他的好奇心瞬间拉满。 “那朕便信你了。”赵性指着面前十个人“你们且去,若是赢了,朕重赏” 徐立领旨谢恩,刚要离开却被赵相喊住,趁着现在时间尚早,赵相想要了解一下到底那个市场调控是个什么东西。 徐立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开始给赵相解释起这个调控的大概意思。 一番理论之后,赵相心中大概也是明白了,他为官一世却是没想到这商人之道里也有这么许多的东西,若是不加以管制甚至可以动摇国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相无端感叹一句“自幼读书,却是白读书啊。” “相国大人太谦逊了,天下哪有那全知之人。”徐立笑着拱手道“草民也不过是钻研了些时日罢了,若跟相国大人比,差之甚远。” “你莫要说些恭维话了,等空闲下来老夫再找你详谈。” “草民随时恭候相国大人传唤。” 徐立是商人,八面玲珑迎来送往的能耐可比宋北云高多了。 “时候差不多了,该去了。”赵相说道“老夫静待几位好消息。” “定不辱命。” 很快,徐立他们出宫之后就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去往了第二轮谈判的地点。 而赵性几人也按捺不住好奇,换上了便装也悄悄跟着去了。 等徐立他们到场时,佛宝奴一众已经等待着了,不过今日见到的却不是大宋官员而是一群走路都带风的有钱人,而且看样子年纪都不大,她倒是首先笑了起来“大宋无人” 这话说的在楼上偷听的赵性都想暴起伤人了,但被正面嘲讽的徐立却只是带着满脸笑容坐了下来,周围的人也浑然没把这话当回事。 但接下来的交锋,虽然只是第一轮,佛宝奴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大宋无人而是大宋派出了隐藏高手了 对面那些人人手一把小算盘,当场就能把每项贸易点里的盈利点数算得淋漓尽致,让利、夺利、分利等等都被他们算了个通透,甚至连耗损、气候和病疫也都没有放过。 在完全清晰化的数字面前,辽国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佛宝奴最后没法子,无奈之下只能推翻上一次的草案,但她在快顶不住要被完全压制时,突然耍起了赖皮。 “让宋北云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而楼上的赵性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小宋一脸无辜的摊开手“跟我有毛关系啊” 而徐立仍是不紧不慢的开始了他的表演,他起身来到辽国使团面前,将算盘往佛宝奴面前一放“耶律皇子,待我来给您算算这辽国每年收益如何” 看着他手指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嘴里不停的把辽国的营收摊开在了佛宝奴的面前。 面对这笔庞大的营收,使团里的人已是开始动摇,更关键的是这门生意可以一改如今辽国的颓势,让国内整个大盘都活络起来。 到最后已经不是见不见宋北云了,在徐立的巧舌如簧下,已经成了如果辽国不拿下这笔单子,三年内必然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 “市场者,多者贱、少者贵,物多钱少,钱贵。钱多物少,物贵。一年之后,辽国百姓手中之钱财从百三斤肉变成白一两,肉菜蛋粮一路疯涨,民不聊生。若是遇到雨雪天灾,更是极易出现饥荒,商人囤积、府库无粮” 反正说着说着,这笔生意就成了辽国的救命稻草,若是没有辽国必亡。 “不是,狗东西你从哪弄来这么个神人”赵性小声问宋北云“你也不早些引荐给朕你想什么呢” “你看得起商人么人家是个商人”宋北云啐了一口“你有法子给人家当官么” 382、二年8月2日 晴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经济是什么别说这个时代那些两眼一抹黑的文人士大夫了,就连一千年以后都有许多人不明白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复杂、多变而且残忍、无情,经济是一个活物,它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平衡着,但同时却也从来不相信温情和眼泪。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好的经济生龙活虎,带来的结果就是整个一片区域充满生机,而不好的经济萎靡不振,哪怕是外头看着再强大的国家,凑近了也能嗅到一股腐肉的味道。 从人类形成文明以来,经济就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诞生而诞生,它里头不光是需要有商人参与,每一个活着或者死了的人,其实都是它的组成部分之一。 赵相是天下顶聪明的人,他虽然对下头徐立说的话一知半解,但却在稍微举一反三之下,倒也能明白这里的水究竟有多深。而他感叹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绝对不是对钱财的感叹,而是对经济学社会学关联性的感叹。 “农夫苦,赋税重,千年来都是如此感叹,但为何千年来仍是如此道理也便是下头那徐长卿说的道理了,你减了赋税、摊了丁亩,最终不过便是有愈多的人去种田,那粮多了价自然是下来了,许多人又会因种田不得糊口去往城中务工经商,之后逢人便说农夫苦,赋税重,粮价轻,不成活,这便是经济。”宋北云坐在上头喝了口茶给赵性解释道“前两年赵相推了田亩之变,以每户为准每年每亩地补一定的钱数,可为何三年之后便失败了” 赵相在旁边脸色很拉胯,抿着嘴沉声不言,这是他的心头之痛,谁提起来就像是旧疾复发一般,如今被一个小辈提出来,他更是感觉颜面无存。 “其实赵相的想法绝对是好的,不论是出发点还是执行力度都是顶好的,利国利民。”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但为何会无疾而终呢” 下头徐立已经开始从金、草原、辽三地的物流运输来分析三方的实力对比了,而宋北云这边也说了精彩的点上,所以赵性一把捏住了宋北云的嘴“闭嘴,听下头的。” 宋北云闭上了嘴,而赵相也收住了心思开始专注的听一个商人在聊军国之策,特别是当听到徐立说当今天下已是与先秦不同,从一个国家进出口便能看出一国之强弱时,赵相心中也充满了疑问。 不过后头陆续分析了关于商队、走私等等途径的商业进出之后,赵相惊愕的发现的确是如徐立所说,那一贯被人们视为蛮子的草原诸部却成了最大的买卖者。 吞吐量都超越了宋金辽三国,而宋金辽三国之中,金国的进出口吞吐量却是排在大宋之上,位列第一。 但有宋和辽也不是一无是处,那就是整个这一片区域之中,宋辽两国的出口附加值却是远远高于其他区域。 但现在这里头却有一个巨大的危机,那就是辽国的危机,如果辽国不与大宋把这笔买卖做成,假以时日当草原诸部完成整合,金国也休养生息之后,辽国唯一能做的便是掉头来打大宋以谋求活路,可是这样一来必然两败俱伤,导致北方草原诸部与金国趁虚而入,瓜分掉辽国最多不过几年而已。 辽国需要钱、宋国需要物资,用宋国的钱来养辽国的兵,辽国的地喂宋国的民,再用赚来的钱更多的买宋国的武器铠甲,接着再以此循环,让钱活过来才能够短时间内强大起来。这才算真正的同气连枝,这种紧密的联系远非嫁一两个公主能够比拟的。 徐立当然不会说这个的后遗症,那就是大宋的高附加值压榨,这玩意在谈判时怎么能说嘛,自然只能说好的那一部分却不能说对辽国有害的那一部分。 “不行。”赵相听完,眉头紧蹙了起来“此人得当官,放在民间属实让人难以安睡。” 下头进入辽国选手的阶段了,不过可以看到辽国人其实也傻了,对面那一套他们从没见过的船新版本根本就不在他们的预案之中,只能随便摘几个之前准备的预案来照本宣科。 可就连佛宝奴都觉得自己这边的发言苍白无力,特别是在人家哐哐哐砸出一堆数据之后 “相国大人,您是百官之首,让一个商人当官,您可知您要顶住整个士大夫的压力么他不是商人之子啊,他就是商人啊,这个阶层摆在那呢,往小了说这便是有违礼法,往大了说您这就是背叛阶层啊。”宋北云笑言道“您看,我到现在都没有个表字,不就是因为没爹么。相国大人,三思啊。” “来,朕赐你个字。” “唉,你别老想着占我便宜啊要赐也是福王赐啊。” “朕还赐不得了不成”赵性不乐意了“你不让,朕偏要记好了,宋北云,从今往后你便是有字了你表字公明。” “啥”宋北云一愣“你说啥” “公明啊,宋公明。” “我看你这小脑袋瓜是热昏了头”宋北云小声嘀咕了一句“换个吧” “朕金口玉言,说一不二,自然是不能换了。” “你” 说实话,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师之上,他赐字天下人都不会说什么,只是赐的这个字这他奶奶的是个什么鬼,宋公明 一想到那黑脸大汉嚷嚷着大喊“哥哥,我进来了”,宋北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官家既是开了口,哪容得你讨价还价,受着便是。”赵相一旁开口道“况且公明二字倒也是一番美意,可不是人人都能让官家赐这等字号的,你谢恩便是了。倒是你快些说说我之前那丁户之策为何失败” 宋北云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得意洋洋的赵性,心中默默的被自己这个表字给恶心了一把,再听到赵相的话之后,他沉默片刻,组织了一番语言。 “赵相的丁亩之变,成也为人败也为人。”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赵相,您的变法便是想让这庄户人家过上好日子,赚更多的钱。可是若是细细想来,如此变法能让人赚更多的钱吗不能。” “不能为何”赵相眯起眼睛“你倒是说说。” “更好的政策、更宽裕的赋税、更优厚的条件必然会吸引更多的人返乡种田,田地多了、粮食多了,价格自然便下来了,之后您再看,这城中的工匠、商人他们之间的竞争小了,反而能赚上更多的钱了,人们一看便又纷纷返城。为何古往今来,变法往往失败,说破大天不过一个利字嘛,挣到口袋里的才是根本呐。”宋北云笑道“变法最终没能达到预期,不过便是如此。天下人都在骂那贼老天,说为何我这一行如此辛苦还赚不着钱,他们以为是朝廷、是老天不让他们挣钱,其实不是,任何一个开明的朝廷都会想方设法让百姓去过好日子,至少越来越好,可实际上真正不让他们过好日子的恰恰是他们自己本身。” 赵相眉头紧蹙的在那思考,而小宋继续说道“青楼大家都去过吧” 赵相一听,连连咳嗽了起来,而晏殊则假装四处看风景。 “如果金陵城只有一处青楼,里头的姑娘只要往那一坐,笑一声就有人往她身上砸钱。这日子安稳不安稳可若是突然周围又开了四五六七八家青楼呢姑娘们是不是要争奇斗艳、吹拉弹唱谁吹的最好谁最赚钱,对吧。那个躺在桌子上就有钱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经济么,就是这个样子,要么高门槛高收入,要么低门槛低收入。把全天下拉到一个门槛上,可不就是大家都挣不到钱么。”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赵相沉声问道,他当然能明白这个话糙理不糙的道理,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该如何是好。 不过宋北云也默默摇头“说来惭愧,我这种人就是那种大家都要饭,我也得去要饭的人。唯一区别就是我知道我为何吃不上饭。可你让我弄饭来吃,我也弄不来啊。” “哈哈哈哈哈” 赵相仰头笑了起来,宋北云这人虽然讨厌了一些,但有时说话的确是妙语连珠,这人绝非人们口中说的佞臣贼子,他就是有真才实学,只是有时看着太不正经了,与天下士子都格格不入。 但若是细细琢磨他的话,里头的学问绝非灵机一动的小聪明,这定然是经过反复论证才得出东西。 治国良才不外如此,而就在赵相刚想问宋北云为何全力以赴弄那个工坊时,下头的第二轮谈判也结束了。 结果么,就在预料之中,辽国被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从辽国大皇子开始一路向下,脑子似乎都没有转过弯来,就满脸都是忧心忡忡,被徐立那几人说得就感觉草原和金国转天就要打过来了似的。 “走吧,今日怕是够辽国喝一壶了。”赵性眉开眼笑的说道“欺我大宋无人哈哈哈哈,笑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83、二年8月3日 暴雨 倒倾鲛室泻琼瑰 入夜始,天气闷热,佛宝奴躺在床上燥热难忍,本就一肚子气的她,加上这鬼一样的天气,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安眠。 此刻夜已深,外头只剩打更人的梆子声,佛宝奴热得快要死了,即便是已将裹胸撤下,仍是觉得热,最后实在忍不得了,她便脑子一转,偷偷摸摸的来到鸿胪寺的院子中,顺着墙角就爬了出去。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脚没落地之前就绝对不撒手,免得再将脚给扭着了。 在异国他乡的深夜,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但如此心烦意乱之际,她也没什么目的地,就这么瞎晃着。 逛着逛着,她就到了公主府中,此刻公主府早已经大门紧闭了,她却突然萌生了偷香窃玉的想法,接着就再次垫着脚开始撅着屁股爬墙。 而爬了半天,刚骑上墙头,就看墙外头站着一个人正仰头看着她。 “我说你是不怕瘸吧” “你怎的在这” “我住隔壁。”宋北云指着旁边的宅子“这家。” “倒是会选地方,就贴着公主府的旁边呢。”佛宝奴冷笑一声“难怪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北云慢慢展开扇子“得不得月先不说,你这半夜翻墙头的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你可是辽国皇子,半夜骑在大宋个公主家的墙头,你是不是疯了” “我愿意,你管得着” “下来。”宋北云朝她勾勾手指“别逼我动手。” 佛宝奴啐了他一口,笨拙的翻身往下爬,爬到一半时候衣裳被剐到了,只听滋啦一声,一道长长的扣子就出现在她腰的位置,露出里头大片肌肤和素色的肚兜。 “哟,原来辽国的皇子也喜欢穿肚兜啊。” “闭嘴”佛宝奴捂着破洞的衣衫“快取件衣衫给我” “凭什么”宋北云转身往自己家走“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姑娘这等姿色若是碰见个劫财劫色的,怕你叫天天不应。” “你给我回来”佛宝奴冲上去揪住宋北云腰间的玉带“为何避而不见” “我什么时候避而不见了,你别说的跟我把你肚子搞大了就失踪了一样。”小宋转过身子扯掉佛宝奴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你随我来” 佛宝奴拽着宋北云就来到一个角落中,她恶狠狠的伸手拽住小宋的衣领“今日那人是你派去的对不对就为了与我难堪” 小宋低头看着气势汹汹但个子属实不高的佛宝奴,索性往墙上一靠“别管是派的,就问你人家说的对不对吧。” “果然是你”佛宝奴气得扬起拳头就要打宋北云“你为何处处要为难我” “唉”宋北云一只手按住她的拳头“你讲讲道理,你是辽国使团的首领,我是宋臣,本身就是各为其主的事,怎么能叫为难你” “莫非”宋北云伸手揉着佛宝奴的狗头“你是把我当你的臣子了还是当你男人了” “异想天开”佛宝奴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这人不讲道理啊,小宋低头看着一脑门子汗的佛宝奴,这厮的脑回路特别奇怪,是一个让人完全无法揣测的奇女子。 先不说她半夜去翻金铃儿家的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光是在这拽着宋北云说奇怪的话就已经很古怪了。 “要不你色诱我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佛宝奴被宋北云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给吓懵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松开拽着小宋的手,警惕的看着他“你想作甚” “你问我你半夜三更把我拽到这种阴暗的小巷子里,衣冠不整的轻薄于我,你现在问我想干什么你说咱们谁有问题。”宋北云攥着她的手腕“我现在要是高喊一声,你看看官府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我来” 他一句来人还没喊出来,佛宝奴已经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嘴,两人靠得极近,佛宝奴身上带着些许汗味的女子香也直冲鼻子。 “大皇子殿下好香啊。”宋北云掰开她的手“不合适,大皇子你这靠的太近了。” “不要喊。”佛宝奴警告一声接着伸出脑袋四处观望一圈“我只是因太热睡不着,就随便逛逛罢了。” “随便逛逛就逛到墙头上去了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宋北云推开她“行了,我去休息了,这些日子我可是累的很,至于你跟大宋的谈判跟我又没关系,你还真以为大宋就一个宋北云”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但没走两步就被佛宝奴给拽住了“今日那人所说可是真的” “说什么” “就是说若是大辽不与大宋联手,必亡。” 宋北云挠了挠头“随我来吧,看你可怜兮兮的。” 将大皇子带入到自己家中,此刻家里的人都早已经睡着,宋北云蹑手蹑脚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开在桌上并点起了灯。 “哇好精妙的舆图” “行了,这算什么,基本操作基本操作。”小宋将地图铺在桌上,用一根筷子在上头画了个圈“辽国如今盘踞中原,上有草原诸部、金国,下有大宋、大理国。左有西夏、回鹘、吐蕃诸部,你们处于中心之地。” “嗯。” “中心之地者,要么为王要么为肉,你觉得你辽国有那能耐称王”宋北云用筷子敲了一下佛宝奴的头“周遭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许你强大起来,但唯独大宋是例外,因为你辽国就如同大宋的屏障,将草原、金国、回鹘等国隔绝在了外头。” “嗯”佛宝奴哪能不知道现在辽国所面临的局面呢,否则也不至于挖空心思想来跟大宋联姻。 “联姻这种事,其实就是闹着玩,你以为哪个国家真的会为了一两个公主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宋北云看了佛宝奴一眼“我打个比方,比如我是说比如,比如你给我生了个孩子,但是我现在带兵杀到辽国去了,你是降是不降。” “鬼才要给你生孩子。” “我特么说比如。”宋北云皱着眉头说道“假设你懂不懂” “若是如此,我为何不直接让你的崽子登基呢,怎么你还要把你儿子从皇位上赶下来” 宋北云这么一咂摸,感觉的确有点怪“嗯这个例子不恰当,就好比说如果你嫁来了大宋,然后你父皇还是清醒的,他会不会因为你把国土割让给大宋。” “那定是不会啊。” “就是啊,所以这种联姻本质上不靠谱,那么什么靠谱呢”宋北云用筷子在宋辽的疆域上狠狠一圈“利益同盟,你记住一句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利益。用利益固化国家关系,哪怕将来宋辽必有一战,恐怕也是百年甚至数百年之后了,到时你我都闭眼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你”佛宝奴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子孙万世你也不想想” “我自己都只是个在乱世里求生的独木舟,我怎么管子孙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去吧。”宋北云叹气道“你辽国可以不跟大宋做生意,大不了过几年一起死嘛,你要么草原抓回去献给大汗要么被金国抓过去献给金帝,反正你什么下场不用我说吧” “那还不如给你生孩子呢。”佛宝奴抱着胳膊沉思片刻“为今之计似乎只有这么一条了。” “那还用说大宋这边多鱼虾,也可养猪,却因多山之貌,不好养牛羊,粮食也多为稻。你辽国地势适合养牛羊,也好种麦。辽国兵丁将领骁勇善战,但宋国武器战甲无往不利,届时两国一旦贯通,你辽国有多强不用我多说了吧”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二选一,是给草原上那些满身膻腥味的大汗生崽,还是跟大宋做生意。” 佛宝奴想到草原上那些汉子身上的那股子味道,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容我再想想。” “留给辽的时间不多了,说实话大宋不希望辽亡,一旦辽国完了,大宋也是人家口中的肉,最后保不齐是要被草原鞑子给赶到海边齐齐跳大海来殉了这片江山,嗯你辽国就跳渤海吧,我这边跳南海近一些,我们海里见。” 佛宝奴被他说得噗嗤乐了出来,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有没有这么悲壮哟。” “说句实话,若是宋金辽三国,怎么打都行,顶多不过就是皇室倒霉一些,其他的百姓其实并不会怎样,因为你们都是以汉首自居。” “嗯。” “若是回鹘人、吐蕃人、草原人,他们可不跟你客气,你们就是军粮。”宋北云用筷子打了她脑袋一下“把你办了,然后切碎了晒干当军粮。” “别打我的头,狗东西”佛宝奴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明白了,我回去与使团商量一番。” “嗯,赶紧滚。” “你真不随我去辽国”佛宝奴抬头看着宋北云“要什么有什么。” “你诚意不够。”宋北云轻笑一声“好了,我得休息了,不送。” 384、二年8月4日 暴雨 天地如崩塌 佛宝奴是个极烦人的东西,她不光顺走了宋北云的地图,还以迷路之名义要求皇城司使宋北云送她回鸿胪寺。 “你怎么这么烦人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 小宋走了一路骂了一路,但佛宝奴根本不在意,只是背着手在前面走着,外头还罩着宋北云的一件衣裳,就好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回到鸿胪寺,小宋刚要走,泼天的大雨就突然落了下来,一整天的闷热就在这一刻被完全释放了出来,而因为大雨的缘故,能见度却是已经降到了极点。 “你简直就是个灾星”宋北云站在房檐地下指着佛宝奴骂道“我真他娘是服了你了现在好了,我回不去了。” “那与我何干。” 佛宝奴轻笑一声转身进入了鸿胪寺之中,只留下宋北云一个人站在鸿胪寺的屋檐下,看着这场大雨呼呼啦啦的往下泼。 “宋大人,我先与你安排个地方歇息吧。” 鸿胪寺的主事凑上前满脸讨好的对宋北云说道,他因为辽国大皇子半夜走丢的事闹了一晚上心,如今被宋大人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他心中早已经是乐开了花,讨好一番宋北云更是不在话下。 “于大人客气了,老子今天回不去,那狗日的也别想睡” 宋北云一甩袖子就低头走进了鸿胪寺中,而于主事还在发蒙这宋北云说的“狗日的”到底是谁,等他幡然醒悟时却为时已晚,因为宋北云已经一脚踹开了辽国大皇子的房门。 “使不得啊宋大人使不得” 于主事追了过去,但被宋北云关在了门外,他急得百爪挠心,这可是臭名昭著的宋狗,若是真的与辽国皇子出了什么茬子,他这个主事也就干到头了。 但他也不敢忤逆宋北云,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门口等着,一旦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就冲进去劝架。 “你要死啊” 佛宝奴正在换衣裳,看到宋北云闯了进来,连忙捂住胸口“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人” “没事啊,我就是来瞧瞧辽国大皇子,怕皇子殿下受了惊吓。”宋北云站在那没有动弹“你换你的,不用在意。” “你站在这,我如何换”佛宝奴涨红着脸,抄起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滚出去” 小宋侧过头躲过了佛宝奴的暗器,站在那一动不动“大雨不停,我不会走,职责所在,还请皇子殿下见谅。” “你”佛宝奴看着宋北云那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胆敢闯入我的房中,怕是你大宋的律法管不住你了我是使臣” “你是什么都没事,大宋律法我比你精通。”宋北云背着手仍然站在那一动不动“因辽国皇子午夜迷路于金陵城,皇城司使有职责全程护卫。” “那你出去护卫”佛宝奴走上前试图踢宋北云,但转念一想,对面这厮比自己厉害多了,所以她只好强忍着愤怒“滚出去” “恕难从命,除非确认皇子殿下安然无恙。”宋北云就那么站在那,一动不动“否则下官不得离开,况且大家都是男人,你洗漱便是了。” “狗东西”佛宝奴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去就要与宋北云扭打,但却被一柄扇子顶住了额头。 接着就听宋北云喊道“于大人,去寻御医来,辽国大皇子失心疯了。” “不用”佛宝奴连忙喊了起来“不用听他的” 外头的于大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他站在那冷汗直冒,而佛宝奴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衣衫一只手拽住宋北云的领口,低声问道“你要作甚” “你让老子回不去,你他娘的也别睡了。”宋北云站在一脸暴怒“真的,我不跟你客气,要耍赖我让你见识见识大宋第一无赖的模样。” “好”佛宝奴冷笑起来“你行,宋北云。” “大皇子身材真好。”小宋微微弯腰凑到她耳边说道“平时可是看不着。” “混账”佛宝奴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但却发现自己跟踢到了铁板似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宋弯下腰将腿上绑着的竹板子取了下来“我平时因怕挨阴刀,一些容易被偷袭的地方都会绑上这个,抱歉没与你说。” 佛宝奴眼泪水在眼珠子里打转,蹦跳着坐到了床边,脱下鞋来,发现脚趾已经红肿了起来,疼得钻心。 “你走啊”佛宝奴仰起头喊道“不走我喊人了。” “要不要我帮您喊皇子殿下。”宋北云展开扇子“要几个” 佛宝奴牙齿咬得铁紧,发出吱嘎吱嘎的摩擦声,脑子快速的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拿这么个混蛋根本没有法子,他就吃死了自己的女儿身不能暴露,根本就没在怕的。 “行,那你便在这吧,我睡了。”佛宝奴往床上一翻,躺在了上头“你自便。” 小宋嗯了一声,走到窗口打开了窗户,让外头的凉风灌了进来,然后说道“那我便在这护卫着大皇子了,不过皇子殿下,您不洗漱吗您身上的馊臭味我都能闻到了。” “你烦死了” 佛宝奴极爱干净,被宋北云这样一说,她就觉得自己如同掉进了粪坑之中,横竖都是不自在,甚至细细想来都能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瘙痒和馊臭。 “大皇子请自便。” 宋北云坐在桌子前,自顾自的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水开始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宋狗我与你势不两立”佛宝奴暴起,抄起枕边的金刀就插了过去。 宋北云连闪都懒得闪,只是扇子一撩就让佛宝奴摔了个狗吃屎。 “你还真是自不量力。”宋北云用扇子敲了她脑袋一下“刀又不要了” “你怎可怎可如此欺负我。”佛宝奴趴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我是辽国的大皇子,未来的辽皇你怎可如此欺我” “哈哈哈哈”宋北云笑出了声音,不过笑到一半却是闭上了嘴,咳嗽了两声“不是我欺负你,你是自己欠,你不招惹我,我绝对不招惹你。” “呜呜” “你别呜呜了。”宋北云翘起二郎腿“没用的,我是不会同情你的。你说你,就你这德行还当辽皇又没用又好哭,你怎么可能当得了皇帝” 佛宝奴趴在那也不动弹“要你管要你管” “那你趴着吧。” 小宋还真的就不管她了,坐在那滋滋的喝茶,外头的雨却是一丁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下越大了,水珠儿打在窗台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天空还有电闪雷鸣。 宋北云看到外头的动静,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到窗口,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因为小冰河时代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水灾的频发,而这场雨显然有些不正常,它并非是阵雨,如果这样的暴雨下上一夜,那么城市的内涝还是小事,徽州那一带恐怕是要有山洪了。 “麻烦了。”宋北云眉头紧蹙。 水灾代表着粮食的减产、饥荒和流民,这个阶段可千万不能出这些事情,但如果真的出了,他也没有任何法子,跟天斗一千年以后都办不到,现在更是不现实。 “你辽国这几年的气候如何”宋北云转头看向趴在地上耍赖的佛宝奴“从三年前开始说。” 佛宝奴扭过头看向他“作甚” “如果没猜错,今年开始要由北至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饥荒要来了。”宋北云深吸一口气“草原会在今年末完成整合。” “嗯”佛宝奴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当真你是如何知晓的” 小宋指着这天气“这反常的天气已经持续有年余,自去年始,旱灾、蝗灾、雪灾,一波连着一波,草原的情况应是更严重,若是今年入秋之后他们的粮食不够,定然会叩你辽国的关,你们做好准备了没” 佛宝奴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若真是如此,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河东的辽国会被从上而下的鞑子平推的。 宋北云也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大皇子,写信回去,屯粮吧。” 佛宝奴眉头紧蹙,也无心跟这个混账胡闹了,她立刻从抽屉中取出纸笔“来人,磨墨。” 小宋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自己磨就是了” 一封信写完,她递给宋北云“你给看看。” “你辽国的密信,你让我个宋臣看你瞎了心吗” “看看吧,看看哪里还需补充一些。”佛宝奴用胳膊肘顶了顶宋北云“算帮我一把。” “我有什么好处” “你跟我去辽国,要什么有什么。” “滚,不看。”宋北云推开桌上的信“自己想法子。” “看看”佛宝奴用手指戳了戳小宋的胳膊“你看看。” “我这人,无利不起早,你给我画饼我可不干。”小宋摇头道“你得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 “辽宋的生意,我做主定下了” “那是宋辽之间的买卖,我又捞不到好处,给点实际的。”宋北云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来回搓着“懂么来点实际的。这点规矩还用我来教你” 385、二年8月10日 雨 黄河之水天上来 工坊在三日前接到了一笔订单,来自于辽国,这笔订单包括武器、日用品、玻璃制品、工艺品、农具、种子等十五个大类,二十七个小项目,总项目金额为五百二十万贯。 这笔订单在朝堂上引来了一场非常激烈的争执,朝中重臣也逐渐开始分化,一部分是由赵相领导的主和派,他们认为宋辽两国必须在这个阶段团结起来共同抵御来自北方的敌人。 另外一部分则是以大理寺卿老丁为首的主战派,他们认为如果只是出口工艺品、日用品并不碍事,但种子、农具甚至是武器应该严格限制出口,否则将来辽国必成后患。 两方人都对,所以两拨人打得热火朝天,三日来赵性每天都被两边的大佬骚扰到深夜,给他从各个方面去阐述这里头的问题,朝堂上大辩论、书房中小辩论,赵相和老丁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互相已经势成水火。 而小宋此刻正在加班加点赶制辽国所需的东西,因为大雨已经下了六天,徽州已经告急。而与此相比较而言,辽国的情况更加严重,黄河十三处决口,沿途三十三州府遭遇前所未有的水患。 佛宝奴已经于昨日赶回了辽国,而她临走做了一件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事,就是甩了一千七百万贯给大宋却什么都没说。 辽国的阔绰得到的回馈就是大宋现有所有的工业体系全速启动,不管朝堂上吵闹成什么样,库存是要全部消耗掉的,而接着大宋在备灾的同时也开始运转了起来,江西农场的规模第三次扩大,如今已经覆盖了近三百万亩,公主的基金会一众玩算数的人开始将这次危机视为一次前所未有的良机,无数双手已经开始慢慢伸到了辽国。 “叫我过去干什么” 正在工坊中跟着工匠同吃同睡连轴转的宋北云被一道圣旨给宣懵了,这里头有他什么事他只是恰好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恰好赶在了辽国水患之前又恰好这笔订单的物资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民生的。 “宋大人,这些事小鱼不懂,只是知道上书房中已经不可开交,官家说让你去做个决断。” 现在老王处于半隐退状态,小鱼基本就替代了他的职能,而轮到小鱼亲自过来宣人的话,这件事一定是十分着急了。 只是小宋不知道他能在这些大佬里干些什么,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人微言轻的,人家宰相家的管家都能对他呼来喝去的。 “还真看得起我。”宋北云披上一件衣裳“对了,小鱼没想过回家乡看看” “小鱼早已没有家乡。”小鱼笑道“官家在哪,小鱼的家就在哪。” “嗨,没有的事。”宋北云转身“我去洗把脸,你等我一会儿。” “好。”小鱼笑着点头,然后低声嘀咕道“还有宋大人。” 两人来到皇宫内,一进上书房就见老丁和老赵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水,谁也没说话,但神态看起来都不是很开心。 赵性坐在龙椅上也是一脸愁容,看到宋北云到来,他灰扑扑的脸蛋上突然就蒙上了一层光。 “公明啊,你可算来了。” 公你奶奶个腿宋北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抱拳“官家、赵相、丁大人,万福金安。” “莫要这么多礼数。”赵性焦急的敲了敲桌子“朕的两位肱股之臣如今却为你那笔单子闹得不可开交,他二人想听听你的想法。” “官家,您这是捧杀微臣啊,臣只是个工部的主事,就是个在窑里干活的东西,哪有资格在这等国家大事上指手画脚啊。”小宋叹气道“臣不懂呐。” 看到他假惺惺的模样,赵相暗自啐了一口,而老丁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辽国这一千多万贯,可是个烫手的东西啊。”赵性也跟着叹气道“你今日便畅所欲言好了。” 小宋看了看赵性又看了看赵相和老丁,赵性自然是一脸希冀,老赵和老丁却也都没有反对。 他这才清了清嗓子“那微臣便胡言乱语几句。” “快些说,莫要作礼了。”老丁不耐烦的说道“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否能如那些个软骨头一般舌灿莲花。” “不对吧丁大人,若要是说软骨头,当年那主张迁都割地者才是真的软吧。” 两个小老头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宋北云见势不妙,暗暗往后蹉了一步 “那个两位大人,微臣的意思倒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帮辽国这一次。” 这话一出,老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而宋北云的话锋却突然一转“可若是直截了当的帮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他辽国了” 这一下就轮到赵相的眉头簇了起来,这一下宋北云可算是了解到这朝堂上的破事有多烦人,这帮老狗都不让人把话说完的 “你莫要卖关子,快些。”赵性倒是为他解围“年纪轻轻却学了一身那些老东西的毛病。” 赵相和老丁同时神色古怪的看向了赵性,赵性连忙摆手“朕可没说二位良臣” 他一边说一边冲着宋北云挤眉弄眼,小宋看出来了,这厮定是给逼的没法子了才会想着把自己弄出来当挡箭牌。要不说呢,当皇帝的没有一个好人,这人要不是皇帝,就该拉去活埋。 “要微臣来说,这帮辽国是因如今之势,宋辽两国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若是辽国因水患被草原诸部与金国钻了空子,大宋前线定然是要吃紧的,到时内忧外患风雨交加的,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都顶不住,更何况我大宋才休养生息没多少日子。”宋北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端过小鱼拿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就凭这,得帮。收复故土虽然重要,可前提是大宋得活下去,若是没了辽国,大宋将面对的可能是两线甚至三线之战,难。” 赵相听完,捻着胡子笑眯眯的点头,宋北云说的话正是他的意思。看看,这便是个小辈都懂的道理,怎的有些老狗一把年纪却是不懂 “可若是要是这么心急火燎的给他辽国送东西,到头来不得给人看轻贱了保不齐还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事可办不得,况且这里头还有些关乎到命脉之物,如兵器铠甲、如农具种子,这事不得行” 老丁扬起下巴看了一眼老赵,冷哼一声,那神态仿佛就是在说“人家一个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你这等苍髯老贼却是冥顽不灵”。 宋北云看到两个权倾朝野的大佬的神态,稍微舒展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微臣以为,倒是不如做两手准备,一手是紧急筹措一批东西支援辽国,一边却是将这等国之利器缓一缓。咱们给他来个按需调配。” “何为按需调配” 赵性的问题也是两个小老头的问题,宋北云点头道“便是叫延迟交付。” “延迟交付” 宋北云嗯了一声“就用那兵器来说,辽国首批订下了五万套重铠甲与配套兵刃,每套价格为七十贯上下。我们便可分三年甚至五年交付,以产能限制为由便可,一年交付个万把套过去糊弄一下。万把套并非是个大数,分摊到五年的话,成本可压缩到二十贯上下,便是说这五万套,我大宋能纯赚他辽国二百五十万贯。” “嗯”赵性简单算了一笔账,觉得还挺合适的“你再说下去。” “我大宋工坊出来的兵刃铠甲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特别是铠甲,想必官家和两位大人都见过了,精密而复杂。” 老丁和老赵都点了点头。工坊的产品的确是很好的,特别是那些铠甲,精密漂亮,轻便而结实,等闲弓箭便是顶在了脑壳上都打不穿那铠甲,刀斧劈砍更是只能砸出个坑来。只因那铠甲是由三层而成,第一层是细密如鱼鳞一般的麟甲,中间则是一层皮甲,最里头却是一层致密的软甲。 这三层甲重约四十斤上下,比步人甲轻了有二十余斤,但却比步人甲结实了许多,特别是那软甲,至今为止都无人知道那软甲究竟是如何织造而成。 这等宝贝本是不应卖给外国的,但如今若是没有这等宝贝,却是极难遏制金、草原的势头。 这也便是两位老臣争论的焦点。 “这东西工坊既是能制出,便是能有法子破解,两位大人大可放心。况且这铠甲虽是好,但维护却不易,我等便宜卖了辽国,他们定是维护不来的,届时我们再收他个每套每年十贯的维护钱,只能由大宋的工匠去维护。” “可若是这法子被他们学去了” “哈哈”宋北云面对老丁的顾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们造不出维护的工具,学去便学去了嘛,没有那老虎钳我看他们用手拧去。这工具的制造是绝密中的绝密,即便是去辽国维护的匠人也不知该如何锻造。不过即便是知道,他们也学不会,天底下唯我大宋能将炉膛烧到那个温度,其他的可不够看。” 宋北云没那么多精力去解释什么叫系统工程的可怕之处,所以就大概说了一下。 可别小看了一把老虎钳,那可是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到两百道工序才能得出的东西,从选煤筛煤炼焦开始,一直到高温模具再到合金铸造最后到铁器螺纹钻空技术,这可是用千万贯加上两个穿越者和整个大宋全体理工科天才两百个日日夜夜生生砸出来的技术,整个工坊一天摊下来近五万贯研发费用,这还是少走了很多弯路的情况下,就凭辽国想用肉眼就能破解 那怕是他们有外星人帮助哟 386、二年8月14日 雨 天下何人不识君2 “怎么今天不去忙你的工业强国了” 金铃儿照例从小门那边走了过来,身后的侍女手中包着一卷顶好的丝绸。 她过来之后却发现宋北云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根青瓜,一边吃着一边双目无神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这人的那股子松懈劲儿。 “啊”小宋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天气不好,给自己放一天假。” “懒就是懒嘛。”金铃儿招招手让侍女先进去,然后自己坐在了他身边“听说你跟辽国的那个傻皇子关系匪浅” “傻”宋北云慢慢扭过头看了金铃儿一眼“堂堂大宋第一才女,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嗯”金铃儿诧异了一番“怎么我说错了要我看啊,她也就与咱们家那柔姐姐差不多。” “你搞错了。”宋北云笑了起来“那人可一点都不傻,她绝对是个顶有心计的人,她最擅长的就是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出不同的一面,我们看到的她和她的臣子看到的她,绝对是不一样,这个能耐可不是人人都有。” “怎么说”金铃儿眼珠子转了几圈“能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看来那人倒是不简单。” 小宋笑了笑,靠在门框上,一副懒狗的模样“你知道她为了拉拢我,开了什么条件么” “什么” “异姓亲王,为所欲为。” “哇当真” “真肯定是真,不过这个真是建立在我还是个宋臣的前提下。”小宋指着自己说道“只要我一天是宋臣,那我一天就能为所欲为。可当我真去了辽国,她那种人,说翻脸就翻脸。天下都以为这次宋辽贸易,大宋吃净了赢头,可是谁人知道,他辽国才是赢家。” 聊到这个,金铃儿就来了兴趣,自从有了身孕,她有些日子没出去浪了,诗文大会也没再举办,更是没有到处去游荡,对这些信息也都是七零八碎拼凑起来的,所以如今在宋北云那听到这种消息之后,着实是有了些许兴致。 “我们没有机会见到她另外一面,但我看了她给国内写的密信,看似朴实无华,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决断,说一不二。没有任何恳求之意,就是一种这便是我的意思,你们照做便是的果断,这种人说翻脸的时候,她不会打招呼,一刀就会将你砍了。” “这么说” “嗯,的确是有帝王之气,此番跟大宋的商谈,我们感觉上其实是他们吃亏了,但现在想想他娘的我们都被玩了。”宋北云愤恨的一拳砸在了门上“她扔下那一千多万贯,本身就是打算交给我大宋的跟她的谈判压根就没触到她的底,她用了远远少于底限的价码,拉到了一个无比坚强的后盾,操” 小宋越说越气,气到直接把手里的青瓜而攥出了汁水那种被人给玩弄在股掌的耻辱感油然而生,又羞又怒。 这件事是他在佛宝奴匆匆离开之后,仔细分析她的行为模式时得出的结论,就凭那人连经过一圈都要顺走一张地图的德行来看,她绝对是不会干吃亏的买卖。 而小宋这里所有的安排,本以为能将对方吃得死死的,却是没想到居然还是在人家的底线之内,难怪她乐呵呵的就给钱跑路了。之后却用本应该只是用来买盟友的钱,在买到盟友的同时还买了铠甲、武器、粮食、工艺品和日用品。 大宋可能赚了,但大辽肯定没亏。 可这样一来,荣耀是属于佛宝奴了,但耻辱却是留给了宋北云。 这能甘心当然不甘心,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箭了,忽悠朝廷是宋北云忽悠的,商贸谈判是宋北云推举的,甚至坑也是宋北云挖的,可最后便宜却是佛宝奴的。 小宋本就是个量小气狭的人,如今想通这一点之后,胸口就像堵了一口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猪,用真金白银的东西换了一堆好看不好用的摆设。 “被摆了一道啊” 宋北云软趴趴的靠在墙边,嘴里喃喃自语道“终日大雁终被雁啄瞎眼。” “哈哈”金铃儿此刻却是拍手笑了出来“有趣有趣,还有人能坑了你” “谁知道那厮不光只有两副面孔,简直就是个千手观音。”宋北云捂着胸口“我知道为什么戏文里都说周瑜是被气死的,我现在胸口也鼓了一口气在那,恨不得冲上去就生吃了她。可偏偏鞭长莫及” “急什么,你肯定有法子对不对” “法子肯定是有,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小宋回头看了一眼金铃儿,颓丧的说道“不过她也就只能占这一次便宜了,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无间地狱。” 小宋早在前几天幡然醒悟之时,就已经确定了报复路线,别提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在昨天开了一整天的会,今天早晨的时候,十五车玻璃制品、工艺品就已经发车去往了辽国。 这些东西没有其他,就是两个字“便宜”,要多便宜就多便宜,便宜到能够直接冲击整个辽国的相关产业,后续更多的产品会源源不断的往那边倾销。 大到马车、床榻,小到铁钉、镜子,这些稀罕物件,统统都给他娘的进两元店。 原本他不想直接摧毁掉辽国的手工业和工业基础,但现在这口气堵在这,他不报仇就不叫宋北云了,干就完事了。 三个月,宋北云立下的目标是三个月完全摧毁掉整个辽国的工业基础,垄断其从军用到民用的所有物资产出。让辽国从一个手工业强国和工业的发展中国家,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农业主流国家,让他们以资源出口为生。 本来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政治博弈,但现在小宋不开心了,他要让这场博弈变成一场私人恩怨,泄愤式的弄崩掉辽国现有的社会结构。 当皇帝一统中原做他娘的春秋大头梦去老老实实的给大宋当保安吧,臭弟弟。 当然,这还是第一波冲击,这波冲击属于是让人不痛不痒,等明年纺织机等等先进生产装置大规模出现时,他们大概可以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完蛋了。 但到了那时,除非阿奴小姐姐采取强制性的措施,否则根本无法遏制这种可怕的羊吃人势头。而一旦她强制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后头可有好戏等着她呢。 来嘛,小东西耍阴招,那就过两招好了。 正在这时,外头敲门声响起,宋北云走上前开了门,徐立缓步走了进来,先是与公主行礼,然后对宋北云说“公明啊。” “喂”宋北云伸手阻止“敢不敢不要叫这个称呼” “我觉得挺好的。”金铃儿眨巴着眼睛“公明怎么不好了这可是天子赐字,天大的殊荣。” “哎哟”宋北云是哭笑不得“行吧,我没法子解释的” 徐立最喜欢看宋北云这副鬼样子,他走上前笑道“明日若是天气好,一百七十七车物资就要发车了,之后还会有差不多三百车物资会陆续发出。” “徐家的物流名不虚传。”宋北云深吸一口气“都有些什么” “照你的要求,都包括书籍、织造物、铁器、陶瓷器、佛像、车、茶、漆器、精盐、玻璃器、纸张、木制品等等。” “好。”小宋点了点头“钱带够,这批货物卖出之后,尽可能的收东西回来。” “知道,收原材料。” “徐立到底是徐立。”宋北云竖起大拇指“天不生你徐长卿,万物商道如长夜。” “你这厮怎的骂人呢。”徐立甩了甩袖子“对了,支援辽国的粮食也一并会发过去。” “嗯,然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要完成。”宋北云抬头对徐立说“去辽国顺便沿途散播,若是遭灾吃不上饭,便可去大宋。” “明白,我这便去忙了。”徐立朝宋北云拱 拱手“徐家印信变官家印信的事,你还需要多多催促,我家的钱越打仗越多了,我有些担惊受怕。” 送走徐立,公主殿下好奇的拽住宋北云“为何会越打仗钱越多” “嗯,因为乱世行走,带着沉重的钱串子不便,于是乎越来越多的人会变卖家产折现并将钱兑换成徐家的印信,这印信只是一张纸,钱却是实实在在的堆积在了徐家,若是我没猜错,徐家的钱怕是能有八千万贯往上走了,这可是一颗大爆雷,一旦爆了,家破人亡。富可敌国也不过如此,他们想着散钱,可这时散钱不过便是转了几道手,钱便又回到他们手中罢了,这里头的东西太过于复杂,等往后我再细细给你解释。” “所以他们只能将钱给朝廷” “不是。”宋北云摇头“这玩意哪怕是放在朝廷手里也是要爆的,他手下的八大金刚现在正在跟户部的人接洽,我过些日子也去瞧瞧,催促催促,不过应该很难办,这可是热钱,热钱就是老虎,放出来要吃人且不吐骨头。” “唉我这才女现在看来就是不值一提,谁也比不过咯。”金铃儿哀叹一声,然后打了宋北云一下“怪你” “是是是,怪我怪我。”小宋摸着她的肚子“不过也要怪这个小兔崽子,早不来晚不来的。” 387、二年8月22日 晴 处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又一年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天也终于放晴,水灾的余威还在驰骋,但有了大宋的照应,辽国此次有惊无险。 坐在大殿中批阅奏章的佛宝奴看到下头报来的公文,眉头也慢慢的舒展了开来。 这次的生意,值了。 作为辽皇的“大儿子”,如今她正履行监国之责,虽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这有多难,她心中有数。 有时她也恨,恨辽国怎不出几个如宋北云、晏殊这等的臣子,即便是没有,那来几个赵郎那般的贤相也是可以。可辽国什么都没有,一群臣子尸位素餐,整日想的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将手往皇权上伸。 她真的感觉有些累了,但同时也很恨,恨那宋国明明积弱,却不知道从哪蹦出来那么一大堆的良臣,这次去一趟宋国她算是开了眼界,文有相国一脉扶持朝纲,武有福王一脉安定国邦,这要是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此番虽是占了些便宜,但宋国其实也未亏什么,要怪就怪那妖怪一般的宋北云,这人若是在辽国该是多好,可偏偏却是在宋,这就是个心腹大患。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并无大用了,反正往后过招的机会还有许多,若是宋狗最终也不来辽国,那真的只好想法子把他给办了,因为除了辽国的宋北云之外就只有死掉的宋北云最为安全。 “来人。” 一名带着高帽的太监匆匆出现在佛宝奴的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出去瞧瞧,你给安置一番。” “是。” 换上一身便服,佛宝奴走在辽国新都的街上,虽然这里还不能与大宋的金陵城相提并论,但那繁荣却已是初见端倪,集市之中百姓也是摩肩擦踵,商铺之中商品也是琳琅满目。 “嗯” 佛宝奴走到一处商铺之中,随便拿起一个玻璃杯,却是越看越眼熟 “店家,这个如何卖” “五文钱。” “五文钱”佛宝奴当时就惊了“我可是没听错” “这位小爷,如今都是这个价,若是卖高了可没人买啊。” 佛宝奴拿着剔透的水晶杯仔细瞧了起来,这做工、这质地,要放在以前少说是三百文,甚至可以卖到五六百文,如今却只要五文钱 她吩咐随从买下一个,然后继续带着疑惑往深处走去,之后她的疑惑就越来越深,因为这一条街上的商品,便宜的让人发指。 先是那五文钱一个的水晶杯,再往后还有七文钱的论语。这书自古以来就是不便宜的,如今七文钱一本这就让她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而当看到居然有人在低价兜售私盐时,她便是忍不住了,当即就命人将那盐贩子给捉了起来,缴获私盐一千四百多斤。 “多少”佛宝奴听到下头人报上来的一斤盐的价格之后,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七百文一斤私盐跟官盐一个价” “正是。” 她不管那许多,直接进入了衙门的库房中,命人打开了一袋私盐,里头那细腻、洁白的私盐从袋子里流了出来,她捻起一点放入口中,这盐咸味十足且不带着一丁点苦涩,即便是皇家用的盐也不如这盐来得好,而如此品相的盐,她只有在大宋才见过。 “宋北云” 佛宝奴当时脑子里就闪现出一个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都这个样子了,若是她还不知道是谁在作怪,那她还监个屁的国。 这种品相的盐,只有松狗的工坊里才能产出,别的地方一概没有,它既然出现在了辽国就说明宋狗那厮中饱私囊已经把手伸到了这里来。 那这样的话,市面上那些便宜的货是从哪里来的,她就一清二楚了,连查都不用查。 若是往常,她定然可以一纸禁令将这些货物都给查封,可现在实际情况就是这些货物都是她自己花钱买来的 但为何会如此便宜她可不相信宋狗那种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可敏思苦想之后却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 “他怕不是喜欢我吧” 佛宝奴暗暗的自问了一句,然后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不能,那厮” 不过便宜东西又有什么不好呢,百姓高兴的很,往日里他们不是怨声载道么,这个贵那个贵的,如今都便宜下来了,他们理所应当会高兴吧 佛宝奴想了想,决定观察一些日子再做定夺,于是她走出衙门,去了家饭馆。 因为有宋国的粮食涌入市场,这让大辽虽然遭灾,但粮食价格还算稳定,各类物资也都还算稳定,这让佛宝奴也稍稍宽心了一些。 “听说了么,市场里有人在高价收粮食。” “可不是收粮食,他们什么都收。”另外一个食客兴奋的说道“听说是宋国的商队,价钱都要比其他地方高两成。” “那明个去瞧瞧,看看有何东西可卖的。” “同去同去。” 佛宝奴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满是疑惑,这宋国是玩的什么东西粮食弄过来,再提高两成价收回去钱多了烧的 “他不会真喜欢我吧” 这真不怪佛宝奴自作多情,天底下不带这样做生意的,这不就是白送钱么 天底下只有两种情况会白送钱,一个是爹爹送给儿子,一个是郎郎君 不可多想 佛宝奴即使刹车,然后一口咬定是这宋狗想占自己便宜,想在这上头给自己当一回爹。 既然他喜欢如此,那就让他消遣好了,反正自己也不吃亏,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反正亏本的是那宋狗罢了。 满怀欣喜的回到宫中,佛宝奴坐在只属于皇帝宝座上继续开始了属于她的工作。 而此时户部侍郎匆匆前来,满脸是汗“殿下。” “嗯”佛宝奴扬起眉毛“韩大人,为何如此焦灼” “回殿下,近日来,市场上已有三成店铺关张了。他们都说那宋国的东西太便宜了,他们若是不降价便卖不动,若是降价便要亏本啊,殿下。” “那便让他们去好了,一群无良奸商罢了。为何这个宋国的东西能便宜,他们的东西就不可便宜百姓喜谁,那便是谁,我管不了。难不成我为了这些无良奸商去得罪那天下万民不成” “殿下” “还有何事” 看到佛宝奴脸上露出不悦,那户部官员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能说出来,只是鞠躬之后慢慢退了下去。 而佛宝奴并没有感觉有何不对,毕竟那些个奸商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往日作恶多端,如今却落得个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百姓喜欢的便是佛宝奴喜欢的,那些奸商的死活又与她何干若是实在卖不下去了,回去种地嘛,大辽有的是地方给他们种地,种地不照样有钱赚况且从明年开始,大宋可年年都要来送钱呢。 一想到这,佛宝奴就愈发的看不起那个软宋,虽是人才辈出,可到底弱宋还是那个弱宋,不堪一击,当真是浪费了那么一众良臣。 “殿下,方才有一位宋国商人前来说是替人给殿下送礼来了。” 临近晚饭时,一个太监上前对佛宝奴说道“殿下可要瞧瞧” “那商人在何处” “献了礼物后便走了。” “哦,东西呢” 太监缓缓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了佛宝奴面前,她好奇的打了开来,里头却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小摆件,只是这东西着实有些奇怪,是一只金狗正在往地上排泄,但却只有动作不见狗屎。 看到这东西,佛宝奴当即就笑出了声来,能干出这么离谱事情的人,除了那宋狗还真没有别人了,明明如此精细的工艺,虽然雕像只有巴掌大,但毛发却丝丝分明,神态也栩栩如生,可偏偏干的事如此不雅。 而在小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佛宝奴拿出来一看,却是只有四个字“等死吧你”。 看到这四个字后,她先是表情古怪,然后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最后甚至都笑出了眼泪花儿。 “狗东西”她骂了一句“你可算回过味儿来了呢。” 看到那四个字之后,佛宝奴立刻就知道宋北云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但如今他再是如何都已经为时太晚,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注定这一场是她佛宝奴拿下了一分。 “早就跟你说了。”佛宝奴弹了一下金狗的狗头“我们来日方长,让你瞧不起我,如今可是知道错了没” 她说完之后,缓缓收敛了笑容同时也将金狗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冷冽的面容继续批阅奏章。 不过在她工作之余,这个小把件倒成了她最爱的小玩具,有事无事便拿出来把玩一番,因为看到这只狗就能想到宋狗那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模样,可是让她心头狂喜,甚至连吃饭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急别急,过些日子我还要去宋国。”佛宝奴在用膳之后来到书房中,用手指戳着那个小把件的狗鼻子“宋狗,到时看我让你心服口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88、二年8月27日 晴 便清歌漫盏,十里平秋。 今日福王班师回朝,昨日城中大小官员和勋贵子弟便已接到朝中通知,说巳时于城外长亭等待。 宋北云自然也不例外,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手是哆嗦的,主要是担心福王爷把自己的狗腿打断,毕竟金铃儿的事瞒是瞒不过去了,王妃都已经知道了,她不可能不告诉福王 “衣衫整齐一些。” 俏俏早起帮宋北云整理衣衫时候絮絮叨叨的说道“死的也体面一些。” “唉你还是不是我俏俏宝贝了”宋北云捏住她的鼻子“恨我不死呗” “反正你怕是活不成了。”俏俏撇了撇嘴“都莫要说一国公主了,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未婚先孕那也是要打断一条腿的,总不能打断公主的腿对吧。” “啊应该没事,我有后手。” 俏俏没有搭理他,只是从外头摘下了一朵小白花别再了他的束冠上 “不会死啊”宋北云把白花捏下来“你盼点好。”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中还是忐忑的很,坐在马车中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因是福王要从东门进入,所以小宋要横穿整个金陵城,而今日文武百官加全城的勋贵子弟都要出城迎接,所以金陵城堵车了 宋北云的马车在这一群勋贵的车中并不显眼,只是个低档货,毕竟品阶限制摆在那,他可没那个资格去乘八驾四轮的车,所以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点排面都没有。 在等待出城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掀开了帘子,等待着马车龟速通过,而这时一辆花哨的马车停在了他的旁边。 这一看就是勋贵家的车,不过小宋并不认识这些玩意,他也不是左芳,城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认得。 而车里的人显然也不认识宋北云,毕竟他只是名气在外,真正露脸的场景并不许多。 那花里花哨的马车同样堵在那边之后,里头的人也百无聊赖的掀开了帘子,宋北云看到里头除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哥之外,还有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他当时就明白了,这古代的堵车跟未来的堵车区别并不大,这种就好比是未来开着法拉利的富家子弟,在堵车时相当沉着冷静的把法拉利切换成敞篷模式,好让宋北云这种坐在国产代步车里的瘪三羡慕羡慕,不管是羡慕车还是羡慕车里的人都行。 时间等的久了,里头那个小哥耐不住寂寞开始把头伸出来看向了宋北云,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摆出挑衅的姿态。 宋北云懒得跟他废话,只是默默的将放在旁边的皇城司飞鱼服配套的柳髻帽按在了自己头上。 对面那人一看,脸色当时就灰败了下去,手忙脚乱摆出道歉的姿态,然后放下了帘子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这小小的勋贵,皇城司是说拿便拿了,拿过去查办个十二时辰,天王老子来说情都没有用,哪怕不打不骂,被羁在小黑屋中,这人出来时也得去了半条命。 这个就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天下无人可出其左右,皇城司就是为了这帮子狗官而设的。不信问问这金陵城的纨绔们,谁家大人没跟他们打过招呼,惹谁莫要惹那皇城司,否则谁的面子可都是保不出来的。 路上堵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一百五十多驾马车便停在了城外十里的长亭处,最前方是皇家车架,后方则是依照品阶一路下来的文武百官。 小宋品阶不高,所以基本上就是跟一众中散大夫、太常、宗正少卿、秘书少监、内客省使、延福宫使、景福殿使,太子左、右庶子这帮人堆在一起。 不过他的周围自带驱散光环,人家都是簇拥在一起,唯独他的周围有一圈五米左右的无人区,天然而自发的隔离。 唯独晏殊赶来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两人那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让人敢怒而不敢言。 “你今日怕是要死。” “行啦”宋北云怒视晏殊“我从早上就开始听这句话,给我换句新鲜的。” “打算葬在哪” “紫金山那块不错。” “那不得行,那里可是新城区所在,你若是葬在那,得臭好大一块地呢,太浪费了。不如将你放在一叶扁舟上,顺着长江去往大海可好” 晏殊的牙尖嘴利可是天下一绝,有时就算是宋北云都不是这厮的对手,思来想去却是懒得再跟他废话,毕竟今天是不是得死,就看福王爷心情好不好了 万一被福王失手打死,宋北云恐怕真的会被放在一叶扁舟上,一边点着火一边顺水流。 “听说你亏本卖东西给辽国” “嗯。” “要开始欺负人了”晏殊不知从哪弄来一块油饼吃了起来“你是不是与辽国那个娘们有什么脏事儿啊” “哪个” “还什么哪个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监国太子呗。”晏殊漫不经心的说道“别人看不出来,你还能看不出来听说你们俩在鸿胪寺里春宵一度哟。” “操这个事你都知道了” 晏殊点了点头“皇城司什么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敢监视你还不敢监视一个辽国使臣么,听探子回报说宋大人一夜没出来,我就知道这里头的事不简单。” “哎啧,这帮狗东西。” “人家也是奉命行事,你自己腚不干净,还能怪下头办事的人不成”晏殊小声说道“辽国皇储滋味如何” “没有没有”宋北云摆手道“我是那饥不择食的人” “谁知道呢。” 正说话间前头突然爆竹齐鸣、锣鼓喧天,但见远处一面赵字大旗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那旗配色显然是皇家配色,一看便知是福王到了。 而这时小鱼突然出现在宋北云面前,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官家让我与你说一句,你怕是要死了。” “哎呀”宋北云挠着头“不要每个人都提醒我一句啊” “你看。”晏殊在一旁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看到福王旗帜越来越近,宋北云腿肚子打颤,他思来想去,突然捂着肚子就往后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晏殊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想穿何款式的寿衣,你留下句话再走。” 宋北云找到个茅厕蹲在里头,拉屎是肯定拉不出来的,就是蹲在这冷静一下,好好想想王爷知道自己出征在外时女儿的肚子莫名其妙的大了之后的反应。 调整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如果小宋的女儿以后出了这种事,那孩子出生必然是没有爹爹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找个什么地方写封遗书再去见福王。 外头才吹吹打打的声音和百姓的欢呼声渐渐的由远至近,宋北云蹲在茅厕里喃喃自语“这叫多普勒效应” “差不多了。等福王进殿领赏之后,就该回头收拾你了。” 晏殊的头出现在茅厕的木门上头“你躲在这也是无济于事的。” “你好烦啊” 宋北云起身推开茅厕的门“你能不能别催命一样催。” “我在想着,若是你死了,我如何才能将你手下的产业做大做强,到时这副重担一定是落在我头上的,我才叫难。那些东西我一个都不懂。”晏殊叹气道“你要是会金钟罩就好了。” 宋北云被这厮气得够呛,背着手跟着人流方向往城内走,而走到一半一抬头却发现皇家仪架就在前方,金铃儿也在其中,看到这个肚子还没大起来的大肚婆,他心里更是慌乱,毕竟孩子一出来就没有爹爹是很可怜的。 “现在若是辽国突然不宣而战打了过来,你才算得救了。”晏殊继续在旁边拱火道“唉,说起来若是那个娘们当了辽国皇帝,你岂不是啧啧啧啧啧。” “行了行了,不要这样。”宋北云抬头在人群中找寻了一番,看到赵相之后,笑着对晏殊说“若是你再给老子哔哔一句,我就跟赵相说你跟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同游花船。” “你大爷”晏殊眼睛瞪得老大“这你也知道” “皇城司什么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敢监视你还不敢监视一个臣子家眷么,听探子回报说晏大人上去的那艘船在湖中心晃荡,我就知道这里头的事不简单。” “扯平了。”晏殊吹着口哨慢悠悠的往前走着,然后便是再没有发一言。 大队人来到皇宫前,听了赵性一番得胜感言,然后又是一番商业互吹,人群逐渐开始散去了,接着百官都要上殿前去开表彰大会,宋北云自然是跑不掉,毕竟这次平叛他的实际功劳有三成往上走。 这种事借尿遁肯定是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在殿前再见福王爷和定国公,福王爷明显瘦了许多,而定国公也黑了不少,想来这个夏天他们俩的日子都不是很舒坦。 而就在赵性开始逼逼叨叨的发表讲话时,福王爷回头看向了宋北云,眼神中充满是杀机 389、二年8月27日 晴 鸳鸯双栖蝶双飞 “别闹。” 小宋跪在公主府的堂中,旁边跟他跪一排的是大宋帝国长公主赵玲。 长公主殿下跪在那还不老实,不同的用胳膊肘戳着旁边的小宋,弄得他心烦意乱的。 “你二人太过了一些。”定国公坐在旁边摇头叹气“王爷已是足够纵容你二人了,可谁知道你们两个居然干出这等事情。” 老左现在心情是比较放松的,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是自家那个笨蛋叛逆女儿身上出现这种未婚先孕的丑闻,但如今却是没想到是这皇家的长公主 皇家事情可无有小事,福王爷在听到王妃的小报告之后,当时一巴掌就劈死了一匹马,可见这件事罪过有多大。 现在他们二人被吩咐跪在堂前,等待福王与官家祭天祈福之后再做处置。 这时候外头的左柔穿着郡主的从一品命服,手上捧着一个装着瓜子儿的油纸兜子,一边磕一边来到这里,往那一站便是满堂嗑瓜子儿的声音。 “哎哟”小左吐了口瓜子皮儿,看着堂前跪着的二人“我便是说了,今日你们定然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小碗儿”左国公皱起眉头“这时候了,你便莫要落井下石了。” “为何不可如今可是只比爹爹你低了半级,比这个狗东西高了不知道多少,上官说说他又是如何” 同样跪在地上的金铃儿仰起头“这儿还有个正一品呢。” “该等着被打断腿的可不是我。”左柔啐了一口“你正一品了不起不也跪在这里” “行了。”老左皱着眉头挥挥手“小碗儿莫要添乱,去外头玩去。” “我不,我就要看着他二人挨揍。” “哼”金铃儿翻了个白眼,然后搀扶着宋北云的肩膀坐在了地上“我腿酸了。” “等会就没了,好好体会这一番酸胀吧,以后没机会了。”左柔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说道“过些日子我将太皇太后的轮椅弄来与你坐坐” “小碗儿,退下” 金铃儿还没挨揍,这左国公手里的鞭子就已经提了起来,左柔一看自家爹爹生气,连忙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小腿迈起来扑腾的可快了,而且还不会踩到华丽的命服,可谓是有一番功夫的。 小宋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今天总归是要有一个人挨揍的,二选其一总不能是怀孕的金铃儿吧那么这道阅读理解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要挨揍且这个人不会是怀孕的金铃儿 揍呗,不然还能怎么办这要传出去大宋长公主未婚先孕,皇家的脸顿时就丢光了,到那时候可就不是挨一顿揍能摆平的了。 就这样,两人一直在堂前跪到了晚上,金铃儿早已经体力不支坐在旁边吃起了东西,而宋北云却还是直挺挺的戳在那个地方,全程一言不发。 “该服软就服软,千万别硬来。”金铃儿小声提醒,然后给小宋喂了一块饼子“我父王那人吧,刀子嘴豆腐心,就是脾气上来牛都拉不住,你服个软就行了。” “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了。”定国公叹气道“事关皇家声誉,如今福王爷恐怕是在官家那边请罪呢。” “那就没事了,皇帝哥哥这人好讲话的很。” “宗正寺呢宗正寺可不是个好讲话的地方。”定国公质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它可不像其他的事,乃是长公主嫁娶之事,要么命你将孩子堕了去与辽国和亲,要么就让这小子尚公主,撤下一身官职,给一个驸马都尉当猪一般养在京城中。” 金铃儿顿时哑口无言,她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她最是了解身边这个人了,若是把他的崽给弄没了,他要不反也定会把大宋闹个天翻地覆,否则他就不叫宋北云,以他的手段到时候恐怕皇室宗亲一个都逃不掉。 至于让他尚公主安稳的当一个驸马都尉,这更是不能,先不说他已是被当成内阁培养,就光是如今的局势,若是没有这个宋北云,怕是赵性第一个就要站出来掀桌子了。 这是一个极难两全其美的事,可偏偏肚子瞒不过去的一天天大了起来,再过些日子恐怕全天下都知道大宋的长公主肚子里被埋下种子了。 “你说句话”金铃儿用手杵了一下小宋“别这样,我怕要不咱们连夜一把火烧了宗正寺吧” “公主殿下”定国公的脸都青了“慎言” 宋北云微微抬起眼皮“我要有招,我还至于跪在这” 金铃儿顿时丧气了“那该如何是好啊都怪你” 小宋不言语,他只是低着头,因为现在已经这样了,唯一的法子是等福王那边跟赵性商量完了之后如何处置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毕竟天下的事,唯独这跟皇家沾边的东西都是大似天的。 而这时巧云匆匆跑了进来“王爷回来了。” 金铃儿一听,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了宋北云的身边,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过多久,福王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柄鞭子,气势汹汹的来到二人面前,不由分说照着宋北云就是一鞭子,接着又是对金铃儿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不过小宋虽然全程低着头,但这时却无比的迅捷,一把将金铃儿扯到了自己身后,任由鞭子噼啪的打在自己身上,即便是衣裳都给打开了花也没有躲避一下。 “两个混账”福王打完之后,怒斥一声“一个不知羞耻,一个下流无耻” 金铃儿躲在宋北云身后不敢露头,而小宋也是一言未发,只是身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应是肿胀了起来。 “说吧。”福王用鞭子指着面前这二人,须发皆张“两个混账,你们如何打算” 金铃儿从宋北云肩头露了一下脸就再次缩了回去,而小宋也并未抬头,只是低声说道“任凭发落。” “任凭发落若是你这孽畜肯任凭发落,那事情倒好办了”福王怒斥道“你以为本王不知你心中在盘算什么” 宋北云轻轻抬起眼皮看了福王一眼,然后仍是一言不发,他哪里不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说话的时候,现在不管说什么只要是他自己的决策,就会引来一连串的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即便是回答了,之后引出的会是更多的问题,多说便多错,只要被抓到了一个错误点,那就会引来新一轮的质问,然后进入死循环,最后福王仍是会把他和赵性商量出来的东西告诉宋北语,而区别就在于这过程中是多挨几鞭子和少挨几鞭子的事。 这叫什么这就叫博弈,如果赢就要想法子赢的更多,如果输就要想法子输的少一点。 “不说话是吧现在知道怕了是吧” 没有哦,根本没在怕的哟。 宋北云心中回答着,这点事他怕个屁呢,除了棘手一点之外,哪里值得让人害怕了难道一个金铃儿怀孕还能比即将到来的蒙古帝国还可怕难道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小兔崽子还能比金国的铁浮屠还可怕 面对那蒙古铁骑和金铁浮屠外加五十万皮室军宋北云都没在怕的,难道还会怕一个肚子里满黄儿的公主 “定国公,你且来一下。” 福王沉默许久之后,却没有继续跟这对小情侣执拗,反而是把定国公叫了出去。 “疼不疼”金铃儿趁着福王出去,开始用手按了按宋北云脸上的鞭痕“父王打的如此狠” “不疼。”宋北云摇头道“不信你去挨一鞭子,真的不疼。” “你骗人” “那你还问” “你吼我”金铃儿噘着嘴“你居然吼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好说话” “哦”金铃儿撅起嘴“你说父王叫定国公出去是为何事”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再次回头低声说道“应该是宋辽和亲的公主从你变成了小碗儿。” “啊”金铃儿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事到如今是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了,我要在这次比试中赢了佛宝奴,然后回头选我大宋的公主,我能选大宋公主但佛宝奴却不能选自家妹妹,所以只能以第二名之姿去选一个大宋的公主,若是没有公主就用郡主代替。如今大宋有几个郡主而且还是九江郡这样的大郡。” “还有这等事那你”金铃儿小声嘀咕道“你舍得” “舍得。” “你又骗人” “那你为何还要再问一次。” “哼”金铃儿打了他后背一下“你这人,我就该让父王一斧子把你给砍了。” “行,你那一斧子,那你以后就得带着一个遗腹子在宫闱之中苦苦求生了,太皇太后耄耋之年了,还能护你几年” 面对小宋的问题,金铃儿无言以对,宫闱之中的事最是下作,若是没了宋北云,等到能护她的长辈都走了,她的好日子便是要到头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390、二年8月28日 晴 庭院深深深几许 果然,等福王和定国公再回来时,定国公的脸色并不好看,而福王脸上也是一片歉意,他轻轻拍着定国公的肩膀说“志德,此事你回去思索一番,若是实在不情愿,我等再想别的法子。” “千岁,无需赘言,既是您与官家商讨之后的结果,那我应下便是了,就是不知” 就是不知左柔肯不肯同意呗,那还用想当然不能同意啊,但到底是后天的郡主,她穿上从一品的命服之后,她的命运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小宋在此刻也深切的明白了赵性那句公主郡主只能二选其一的意思,这是属于一个皇帝的无奈,也是身在皇家的无奈。 所以小宋并不怪赵性,因为这种事史上都是不存在的,就像大宋存在的三百年光景里没有出现过宋北云这样的心狠手辣、禽兽不如的人一般。 但不巧,历史上没有出现过不代表未来不会出现,宋北云立刻启动二号预案。 虽然老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但老话还说了天时地利人和,小宋一共有五套预案处理这次的事情。分别对应宗正寺强拆伉俪、佛宝奴横插一杠、赵宏德桃代李僵、金铃儿鸡飞蛋打和宋北云贬官撤职。 每一个预案都进行了多次模拟推定,有着相对完整的设计雏形,充分调用他能够协调的资源力量,五个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分支都是可以进行有效反制的。 而应对现在这个模式,可以归在赵宏德桃代李僵里,而这桃代李僵里有三个分支,这三个分支按照高中低三个优先级进行处理,最高优先级是桃代李僵之赵橙,这是最优解,让这个烫手的公主滚他娘的去辽国,至于她去辽国怎么样,没人会管,哪怕病死在半路也算是对福王有了个交代。 中级优先级是在民间或者宗亲之间找一个公主顶上去,这件事依靠已经建设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宋北云情报网可以在短时间内快准稳狠的进行精准布置。 而最低也是最不优先的就是以九江郡主为桃去代那酸杏儿。 不过现在好像他们执行的就是这最低优先级的东西,那么当一个命令任务执行了低优先级指令时,最好的办法并不是结束指令而是直接调用高优先级的命令串来覆盖掉这段低级指令。这样既可以最大程度的不浪费运算能力,也能更加快速的将命令布置到位。 看,这么专业的解释到底是谁给出来的,小宋不说恐怕也是很容易猜测出来的。 在这个桃代李僵的计划设定出来之后,小宋就不那么慌张了,因为大宋并不缺公主不是吗,让人家监国皇子娶一个郡主 掉价 至于其他的方案,就比如说鸡飞蛋打,只要这个决策下来,宋北云立刻会写信去辽国,用大宋全部的工业研发能力换取一场宋辽之间的边境危机。 然后他会想办法通过白莲教带着金铃儿她们转道去往辽国,调转枪头用对付辽国的法子把大宋掏空,接着再亲自踏平这片土地,然后把赵家宗室的头用石蜡封起来挂在金陵城的市中心。 挂三年。 什么家国情怀,那都是放屁,只要胆敢触犯他的利益,他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他干的出来,更不怕背什么骂名,既然对他不留情面,那么把赵家赶到崖山跳海的任务就有他亲自完成好了。 不过还好,赵家到底还是赵家,他们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宽厚了,只是用了桃代李僵这个法子,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法子相比较其他的更加合理一些。 而对宋北云来说,这个法子其实也是最好处理的办法,因为后院之中还关着一个被宋北云训出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的大宋公主。 “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啊。” 福王去休息了却并没有让宋北云和金铃儿起身,金铃儿身子弱又有了身孕,体力有些跟不上,到了这个点已经累的不行了,而宋北云直接甩了甩下巴“回房里睡去。” “那可不成。”金铃儿摇头道“父王没开口呢你可别嘻嘻哈哈,这事换成天下任何一个爹爹,都要比父王还要气。”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要是这个兔崽子是个女娃娃,将来出了这事,你且看你能否有父王这般宽容。” “老子把那男人吊起来用炭火烤咯。” “是吧。”金铃儿戳了戳他的脑袋“我陪你在这跪着,你托着我便是了,我小小的眯一会儿。” “晚上凉,你可老老实实去床上吧,别跟着我在这折腾了。”宋北云指着旁边的门“我自有办法。” “不行,若是我走了,父王会再打你一顿的。” “不会。”宋北云摇头道“这都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了,他不会太为难我。” “哎哟,你好有活儿哦,给本宫说实话,你煮过几次熟饭” “有完没完”宋北云揪住她的脸“滚去睡觉。” “哦” 金铃儿踉跄几下起了身,宋北云回身一指那个金铃儿的贴身侍女,那昏昏欲睡的侍女一下子就打了个冷颤清醒了过来,连忙小跑上前搀扶住了金铃儿。 “回屋里去吧。” 金铃儿进去了,而王爷在半个时辰之后独自一个人走了回来,他撩起蟒袍坐在宋北云面前的椅子上,垂着眼睛看着他。 宋北云低着头跪在那不做声,两人久久一言未发,直到周遭都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秋虫鸣叫之时,福王才开口道“你可知错。” “我无错。”宋北云一口咬死自己没错,这个是根本,绝对不能动摇。 “无错” 福王扬起鞭子抽在了他的肩头“你可知错” “我无错”宋北云抬起头,继续坚持“说破大天我也无错” “还无错你还无错” 福王噼啪又是一顿抽,而宋北云虽然已经被打得跟斑马一般,但却是根本不服软“我就是无错,福王千岁您说我错,那您说我错在何处” “你” 福王居然语塞了,他也说不出来宋北云到底错在哪,管不住下体这种事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鬼才管得住呢,自家的女儿他还能不知道么她会干出这种事,自己其实是不意外的,一个国色天香还主动往上凑的姑娘,放眼天下除了宫中内侍,哪个年轻人能坐怀不乱天底下都没几个。 而事到如今,宋北云做的很不错了,从始至终没有说上一句金铃儿的不是,责任全都一个人扛下来了,算是个有担当的人了。至于不认错这一点,虽然让人气愤,但若是他认了错,不就代表他后悔了么 把人肚子搞大了,他倒后悔了这代入感极强,福王已经开始找刀了。 “打算当驸马都尉” “不是应该金铃儿舍弃公主身份吗”宋北云寸步不让“这是规矩对吧。” “你好大的口气。”福王气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何德何能” “一个大宋公主和一代大宋雄主,千岁要哪个” 小兔崽子口气真大他这神态表情之中,就是裸的告诉自己“如果我当了驸马都尉,大宋就少了一代雄主崛起之希望,孰轻孰重自行斟酌”的狂妄。 但恰恰是这种狂妄,却让福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的年龄也是这般的锐气,只不过当年的自己是驰骋在边疆如狼的少年而这厮却是个驻留在京城如隼的少年。 “好一个一代雄主。”福王冷笑道“就凭你” “就凭我,逐鹿天下,定有大宋一份。江山万里,定有大宋一份。” 狂妄 福王心中呵斥一声,但嘴上却是说不出个什么,因为许多年了,大宋的少年再无这份狂妄了,那些书生疲敝萎靡、勋贵贪生怕死,时隔多年再出现了个这等的少年,怎的还能忍下心去斥责他的狂妄呢 “今日本王打你,心里可有怨恨。” “您问我服不服,那肯定是不服的。可您问我恨不恨,那肯定也是不恨的。抛开皇家不提,即便是百姓家的女儿出了这等事,也是足够气急败坏的。” “你也知道气急败坏这四个字”福王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况且这事我也办得不够妥当,以师徒来看,师责徒也是无可厚非。” “哦你不是没错么怎的就又不够妥当了” “真要稳当,应是先让人以情投意合之名尚公主,然后再想法子把驸马弄死,这时金铃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安稳了,在孩子未出生时我再进宫纳言明媒正娶寡居的公主,这时既保住了金铃儿的名声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回家,连孩子都不用跟人家姓。”宋北云眼珠子一转“此法最为稳妥。” 福王惊愕的张大了嘴,略微反应片刻便抄起他的鞭子噼啪的就打在宋北云的身上“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你这小兔崽子老子一身的能耐都让你用在这里老子今天便抽死你为民除害” 391、二年8月29日 晴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天宋北云直接告假,倒不是伤的多重,而是那副斑马似的模样实在没法见人。 而这一告假,第二天一大早晏殊和赵性就偷偷摸摸来到他府外,非常费劲的从后院的围墙上爬进了屋中。 可是刚下来,晏殊的脚就被安置在院墙下的捕兽夹子给夹住了,虽不是铁夹子也没有铁齿,但力气也是不小的,赵性跟他俩人废了好半天的力气都没能掰开这个夹子,无奈之下赵性只好去屋中求救,但没走两步呢,他也被一个夹子死死的咬住了腿。 “狗东西该死” 赵性坐在地上等人救援,然后就这么跟晏殊大眼瞪小眼的。 “你说,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在自家的院子里下笼套”赵性摇着扇子骂骂咧咧的说道“这简直不像个人” 晏殊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他觉得这种事的确是宋狗会干的事,一丁点都不意外,只是自己被夹在这里有些难堪罢了。 “救驾” 赵性绝望的喊了几声,外头几个护卫连忙从墙头窜了下来,然后噼啪一阵脆响,四五个人都被夹子给夹了一地。 这东西虽然不是铁的,但上头居然都用铁丝给加固了,等闲刀剑都砍不动,而它一旦合拢就会有个锁头自动锁死,末端会有一个铁链子栓死在几个桩子上,铁链子有小孩手臂那么粗,根本就无法砍动,而几个木桩更是恰恰好在刀剑劈砍范围之外,明明感觉就在前方,但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会被死死卡住脚脖子,精妙倒是有些精妙的。 “这混账东西”赵性张嘴骂了起来“这夹子分明就是用来夹人的” “官家,我琢磨着定然是有人三天两头翻墙进来,否则他如此懒惰者,定然不会费心费力干这事。” 赵性一时语塞,看着周围一众被锁住的护卫,他长叹一声,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宋北云你给老子出来” 宋北云本来就到三更才睡,又被打成了斑马,现在本来就是一肚子气,这被赵性生生喊了起来,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大裤衩子就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可刚走到后院却发现那么一群人都被夹子夹在了那,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 他笑出了声音,而赵性也刚想开口骂人,但这一抬头,看到面前这宋北云那身上横一条竖一条的模样,打得就跟宫里的狸花猫似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却已经笑喷了出来。 他笑,晏殊也笑,周围的护卫强忍着笑意没敢笑,但却一个个都也只敢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身子哆嗦个不停。 “还还不给朕打开”赵性笑得都失了魂,说话时都有些不利索“快些” 宋北云暗暗啐了一口,反身回屋里取来钥匙一个一个的把他们脚上的夹子给打了开来。 “你是不是有病”赵性揉着脚脖子“在自家院中挂了如此多的兽夹” “最近总有宵小偷偷摸摸的翻墙,我想着家中有女眷,就能下一点是一点。” 赵性哼了一声,背着手往屋中走去“朕还看得上你那些女眷” “我可没说是你,总归是还有别人的。”宋北云嘀咕了一句“你们大清早不敲门,跑进来作甚” “敲门你肯定是不会开的。”晏殊笑道“想来应是说是出门疗伤之类的屁话,定然不会让人见你。” 听到这句话,赵性又看了看宋北云满身的鞭痕,又是笑喷了出来,他虽是用扇子挡住了嘴,但那笑容却是骗不得人。 “朕许你十日假。”赵性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是真的惨。” 小宋叹了口气后将他二人引到了大堂中,因家中没有下人,平时的饮食起居如果小宋在就是小宋干,如果他不在就是俏俏和巧云帮忙张罗,今日俏俏在研发部,其他人则跟着左柔去宫中受太皇太后面见了,金铃儿是别指望了,她大清早就跑到宫里去跟老太太哭诉去了所以偌大一个屋子,只剩下一个鸡王小姐姐,而鸡王小姐姐不睡到下午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你这也不安置个下人堂堂官身居然还要自己烧水倒茶”晏殊看着宋北云拎着个茶壶走进来“不成体统啊。” 赵性也点头道“是这道理,是朕不许还是你请不起” “不行。”宋北云摇头“我这边秘密太多,哪怕泄露一丁点都会惹大麻烦,平日里就几个心腹在周围护卫,今日你们也瞧见了,一群猪罢了。” 门口的几个院子羞愧的低着头,他们也是没想到会被那竹夹子给夹住,算是丢了大脸了。 “这样啊,同叔啊,你也将家里的下人散了吧。”赵性点头道“你学学人家。” 晏殊“” “他无所谓,他知道个什么。你看他这些日子吃得跟头猪似的。”宋北云没好气的说道“看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 “你怎的骂人呢”晏殊直起身子“不就是肥胖了一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宋北云懒得理他,只是坐在那自顾自的抿了口茶,然后微微抬起头说道“官家今日来此不光是为了看臣的笑话吧” “倒是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瞧瞧你死了没,却是未曾想你成了这副鬼样子。” 赵性笑道“至于其他的,只是让你准备一番,重阳之后再开会试。” “我还需要考”宋北云摊开手“考了不就是状元还有谁能比我强” 晏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狂妄。” “这届的出题人是大理寺丁大人、工部张大人、礼部黄大人和太子少保于大人对吧”宋北云笑道“你猜猜他们出的题会是怎样的怎么想让我连中三元” 宋北云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到了这一步,出题已经不单纯是为了考试了,这其中一定是会有政治考量,如果宋北云要去考,这些人出的题目会是什么样,宋北云还能不清楚再往后到了殿试,状元也就是在他和晏殊之间角逐而出,状元入翰林这是规矩,可是现在他们身上的职责并不允许他们去当翰林。 “嗯,说的也是,那你二人就别考了。那在十月初八,宋辽两国的选婿之典上,你们好生做些筹划吧。”赵性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宋北云“听见没有” “知道了。” 而晏殊叹了口气“反正都是没了臣的事呗” “也不是。”赵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气“五日后,你需去辽国督促宋辽两国经贸一事,这一去差不多便是半年上下吧。”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 “他去了就回不来了”赵性眉头紧蹙的说道“你以为朕不知他去合适么,可若是真让他去了辽国,那可当真是麻烦的。” 宋北云轻轻点头,他要是去了辽国,恐怕就真的没办法回来了,佛宝奴想方设法,哪怕打断他腿都得把他留在辽国,这一点宋北云一定是不怀疑那个圆脸小虎牙能干出来的,那厮为了皇位可是什么都会干的。 还别不信,如果那天晚上宋北云答应跟她去辽国,她当场就能脱光了衣裳撅在床上把自己交给小宋,这种事对她来说与爱无关,只关乎于利益。 至于什么心上人,对她来说即便是为了宋北云宰了那个心上人也不过就是难过一阵子的事情罢了。 这就是真正的皇家,也是众所周知的皇家。 而宋北云可不敢对她提任何要求,因为圆脸小虎牙现在越是宽容,那未来她登上皇位之后就越是会残忍,古往今来诚意越足的皇帝,要的往往越多,而最后通常就会是臣子的那条小命。 “你不怪朕吧”赵性突然转过头看向宋北云“朕与你说过了,金铃儿与小碗儿,你只能选一个的。” 宋北云坐在那表情凝重“幸亏你不是让金铃儿把孩子流掉。” “那不能够。”赵性摇头道“朕可干不出那种事,朕也想明白了,若是朕真是那般不择手段,那有朝一日会被手底下的能臣们将头挂在城门上的。既无那秦皇汉武之韬略,就好好学学玄德永固的仁义。宋狗你说老实话,你心中是不是已经将朕的下场给编排过几次了” “倒是没有,因为我知道你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家那些宗亲嘛” 赵性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道“想也不许想你这大逆不道的狗东西,若是换了个人,你诛九族都够了。” “喂,讲讲道理啊。我问你,要是我的崽子还没出生就被人给弄掉了,你还跟我谈精忠报国你要是忌惮我,要么就早点把我给流放去个边边角角了此残生,要是不忌惮的话,就让我安安稳稳的,我这人最喜欢安稳了。” 赵性坐在那表情变化个不停,晏殊则急得脸上都出汗了,这哪里是一个臣子能跟皇帝说的话嘛,这明摆着就是在要挟君王啊,这人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朕知道。”赵性站起身指着宋北云“老子要称霸中原。” “好。” “老子要当千古一帝” “好。” “老子要让大宋的旗插到天下各个角落” “好。” 三个好字让赵性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歪脖子树不用栽了对吧” 392、二年9月2日 晴 长安回望绣成堆 宋辽招婿的事情出人意料的突然提前了,据说是宋皇的意思,虽然辽国使者再三表示辽国刚遇洪灾,希望可以稍延后一些。 但宋皇却根本不松口,一口咬定要于八月十五之前把事办了,而八月十五中秋距现在也不过只有三十天不到了,可以说是非常紧迫。 面对宋皇的坚持,辽国本来还要施压,但宋皇却突然说出了类似“爱来来不来滚”的硬气话来。 这些话自然原封不动的被传到了佛宝奴的耳朵里,她听到这种话时,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因为一贯软弱的宋国居然这一次如此硬气了,这还是那个使者能随意在他的朝堂上来去自如的宋国 但她很快就回过味道来了,这显然不是宋皇的意思,而是那宋狗的意思,长公主的肚子可等不得那么长时间。 佛宝奴斜靠在床榻上,侍女正在帮她捶打肩背,而她则在一直在听着使者的汇报,表情淡然。 “八百里加急,回复过去,八月十五便八月十五,不过这边也有要求,公主从一个增到两个,且不可用郡主之流滥竽充数。”佛宝奴笑道“若是不允,便按照辽国这边的法子来办。” “是。” 佛宝奴早就打探过了,大宋的够格封公主的就仅有赵玲一人而已,其他的要不是不够格要不是年纪小,这一点跟人丁兴旺的辽国皇室比起来,宋国的皇室可是太弱了一些。 辽国能随便推出两个公主,但宋国却找不出第二个赵玲。到时若是他们找个什么外姓人来滥竽充数,正好可以借机发难,没有公主就给大臣,辽国选个宋国的臣子到辽国来当使臣便是了。 等到使臣离开,佛宝奴坐了起来,披上一件衣裳来到窗边看着外头的满月如盘,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仿佛自己在这一盘上又已经赢了一般。 而此时此刻,被特许放假在家养伤的宋北云顶着还未消退的伤痕和福王站在一间屋子外头,福王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福王,两人谁也没说话。 “千岁,若是太祖还在世,是不是也会提起鞭子打你一顿” “小兔崽子”福王扬起腿就踢在了宋北云的屁股上“太祖也是你能非议的” “话是这么说嘛,我查过了”宋北云小声说道“福王当年在与王妃成亲之后,倒还是与时任太常寺寺丞之女有过一段” “这你也能查到你这”福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如何查到的” 宋北云倒是没有藏私,全都说了出去“这年代还并未久远,当年之人不少都还健在啊,我便去问就好了,这不定国公就知道一些。” “不可能,定国公向来守口如你怂恿小碗儿你这孽畜” 福王回过味来,顿时暴跳如雷“你简直就是个孽障啊” “别急着骂啊。”宋北云叹气道“金铃儿确定是泰王的女儿,那这个赵橙可十有八九便是王爷您的亲女儿了。” 福王问他为何,他当然没法子解释什么叫遗传,就忽悠呗,说什么祖传的胎记一样啊,说什么眉眼之间像极了王爷这类的话。 福王倒也没见过赵橙几次,还都是在小时候,后来她嫁人又寡居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毕竟她夫家可是坚定的太宗一脉拥趸,福王见她实在不太合适。 但如今细细想来,福王觉得这个赵橙十有八九长得有些像自己。 “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我能做什么”宋北云轻笑一声“不过可能就是把她给吓坏了罢了。” 福王深深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便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赵橙此时正坐在里头,她双目无神的盯着桌上的烛火,虽然在这里衣食无忧也有人伺候,但终归是被软禁在公主府中有些日子了,整日不见人加上前些日子又被宋北云折磨的够呛,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橙儿”福王上去轻声呼唤一声,虽然还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即便是泰王的养女,就凭福王与泰王的关系,这声橙儿就喊的不亏。 不过赵橙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仍是盯着火苗一动不动。 宋北云这时则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直接就把赵橙从桌前给吓得弹了起来,她满脸慌张的看着面前的人,看到福王时还好,可当看到宋北云时,她的眼神立刻就变得闪烁了起来,抿着嘴慢慢往后躲了过去。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福王皱起眉头质问宋北云“见到你如老鼠见到猫,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 “天地良心,福王爷还不了解金铃儿是何人嘛,在这公主府中我能做什么啊我。”宋北云苦笑道“可能是当时捉她时,手段惨烈了一些,让她吓丢了魂。” 当时宋北云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极端的很也吓人的很,这些事福王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对于这些他倒是没说什么,非常时期非常处置,更何况一个打一辈子仗的人,纵兵行凶这种事虽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可福王爷可没少干,毕竟在军帐之中,一切都是为了赢,既是为了赢的话,那有时干些残忍之事也是难免。 这事若是放在台面上来讲是要吃军法的,但大家都在干,有时也就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橙儿,是我。德芳伯伯。” 等等 宋北云挠了挠头,赵德芳之前一直都是叫福王爷福王爷,也没有打探过福王到底叫什么,只知道宏德是他的字,却从没去了解过这赵宏德的本名是什么。 而如今看来,福王爷正是原本轨迹里的秦王赵德芳也是那些诸如杨家将传、杨家府演义、三侠五义和万花楼包青天里频频露脸的八贤王 龟龟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老丈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一出场就自带安全感的八贤王啊。 因为没有了封地,所以王爷们的封号都改成了吉祥话,什么福瑞安康之类。再加上往日之中也无人胆敢直呼福王的大名,这一来一回,宋北云苦苦琢磨的八贤王居然老早就已经出过场了。 而这样算起来,宋北云终于知道大宋线的分歧点在什么地方了,它并不在谁当了皇帝而是在谁当了皇后,所有时空分歧就出现在了昭宪太后身上,也就是现在太皇太后。 因为太皇太后晚出生了整整十五年,本应该在五十年前就去世的老太太,一路高歌猛进活进了千禧年。 而正是因为这样,整个时空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这才有了属于小宋现在看到的历史走向,原本的仁宗现在在南昌学狗爬,新的仁宗坐在南京吃银耳莲子汤。 有趣实在有趣 看着福王已经开始小声跟赵橙聊了起来,宋北云默默退到了外头,金铃儿这时鬼鬼祟祟的来了,探头探脑的她看到了宋北云,而小宋连忙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滚蛋。 但金铃儿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滚蛋,所以依旧蹑手蹑脚的走了上前,将耳朵贴在门上还对宋北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先带金铃儿回去,我等会子再去找你。” 屋里传来福王爷的声音,宋北云朝金铃儿无奈的摊开手,然后握着她的手回到了房中。 “父王真是的,也不让我听听。” “这种事能让你听,公开处刑好不好。”宋北云撇了撇嘴“咱俩聊聊天。” 金铃儿心情显然变得不好了起来,她噘着嘴看着自家男人“你不跟我讲,父王也不跟我讲,这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嘛。” “别问,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宋北云叹气道“你好好养胎,这事得男人来办。” 金铃儿叹气道“那你有什么法子吗” 宋北云将佩刀放在桌上“这个。” “行,咱们杀出重围,去乡下隐居。” “那这个。”宋北云将令牌扔了上去“怎么样” “行啊,效忠王权任凭摆布,跪下听宣。” “那”宋北云笑着把令牌按在刀上“这个加这个呢” “你要造反” “我至于么我。”宋北云摇头道“算了,你玩不了这个梗,反正你放心好了,这事我一定会办妥当,毕竟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崽。” “行行行,我玩不了,你就是心中惦记着你那妙言,她与你说话最是融洽,你们无话不聊,那你为何还要找我” “我跟你讲,要不是你现在四个月的肚子不好办,我今天晚上非让你求饶不可。”宋北云捏住金铃儿的鼻子“别整日没事找些事来吵嘴。” “行啊,让我求饶,到时我看看是谁求饶。”金铃儿不屑的笑道“还望你宋北云一如既往都如你嘴这般硬。” 嘿嘿金铃儿果然还是那个金铃儿,一如往常。骚话公主的名声可是全活不打折呢。 而正在宋北云要跟她斗法时,福王背着手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看了宋北云一眼“来,筹划一番,今夜与我连夜出发,回庐州一趟。” 393、二年9月3日 晴 风光十里万户侯 一面明亮的玻璃镜被小心的放在了辽国太子府的卧房内,同时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桃花锦绣的木箱子,木箱上挂着一把梅花印儿的铁锁,钥匙就摆在上头,但若是不按照上头的天干地支来拧动就无法打开箱子。 “花里胡哨。” 佛宝奴站在等身的镜子前,上下打量着这个稀罕的物件,这市面上其实是有大食人所贩卖的镜子的,越大价格越高,三尺见方的镜子,之前就已经可以卖到十万贯之多,而这等比人还要高的镜子想来却已是有价无市了,即便是大食人也造不出这等的镜子。 “胡桃木的框子,还挺精致。”佛宝奴弹了弹镜框“是宋国商人送来的” “回禀殿下,的确是宋国商人送来的,说是殿下一见便知。” “哼。” 佛宝奴轻轻哼了一声“当我不知那狗东西又是为了挖苦我么,行了,你先退下。” “是。” 下属走后,佛宝奴站在镜子里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这等分毫毕现是之前未曾有过的,虽是铜镜也光亮,但的确不如这等的镜子来的透亮。 不过镜子终归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即便是如此大的镜子也并不让人惊奇,佛宝奴转头看向那个被她评为花里胡哨的箱子。 这箱子看似是木头的,但却重数百斤,需要七八人才能抬进来,从动静来看,那木纹的下头一定是精铁铸造,等闲刀斧恐怕都破之不开。 唯一能打开它的只有那柄钥匙,而光有这钥匙却还是不行,还得配上“密码”,至于这密码是什么,天才知道 这上头那个天干地支六十四相就已经有万千变化了,佛宝奴捅咕半天都没能把它打开来。 就在她满心烦躁的时候,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用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试了试,却是没想到这锁头里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它开了 阿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箱子,自己的生辰八字是非常秘密的,等闲人都无法知晓,这第一道手就等于是给了她一次出乎意料的下马威。 下马威啊 “狗东西,以为这样便能吓唬我”佛宝奴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箱子,却发现里头居然摆放着一件衣裳。 她将衣裳取出抖了几下将它展了开来 “哇哦” 她下意识的惊叹出了声音,因为她手上这件衣裳是一件华贵到让人惊艳的红色上装,材质为暗织蜀锦,明不见纹若是在阳光之下却是能见一只暗色金凰跃于之上,凰头悬于胸口处,尾羽则呈飞疆之势垂于后背,虽是对襟开却有一排精致的暗扣,修身且干练十足。 而之后下头还有一条与之搭配的裙子,裙子很长,如凤凰尾翼一般拖拽于地上,三十根经线中便有一根金丝仿于其中,让整条裙子略有质感但华贵十足,搭配着上衣仿佛就化身彩凰,化影而出。 最后下头还有一件玄色上衣,这是穿在那上衣之外的衣裳,虽是玄色但却是丝绸与金丝混纺,看似薄如蝉翼但同样只要让阳光照到变回产生奇妙的折射而且若是穿在里头那身衣裳之外,不但不会挡住那暗绣的气势,反而有一种彩凤置于云端的感觉,搭配起来可谓是美轮美奂。 在箱子的最下面则是一套首饰,皆以黄铂金铸造,精细无比也美颜无比,放在金饰旁边的还有一个盘子似的东西,里头装着六十四色以小格分类的色粉,还有三十二个小罐,打开之后却发现是三十二种不同红色的唇彩。 三十二色口红套装这只要是个女人都是会原地爆炸的,佛宝奴也不例外。她坐在箱子前玩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水粉、唇膏,外加一瓶子一开始以为是酒但后来发现是香水的奇怪液体。 玩到最后,她实在是难以忍受折磨终于是穿上了那一套即便是她也没见过的华贵衣裳,再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水粉和唇膏,把自己完全还原成了女性的姿态。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她差点就认知障碍了,因为穿了二十年男装的她,在人生中第一次穿上了本该属于她的颜色。 虽然小时候她也会披着母亲的衣服在房间里想象自己跟街上的那些女子一样聘聘袅袅,也会偷偷摸摸将自己打扮成女子的模样,但却从来没有一次能让自己如此过瘾。 在镜子前站了许久,最终她还是默默的把所有的东西放回了箱子里,换上了男子装扮也擦掉了脸上的脂粉,重新锁上了那只箱子,静静的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没人知道她在发什么呆,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她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就变得一如往常了。 “宣工部尚书。” 辽国工部尚书匆匆赶来,在看到佛宝奴时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之后他就如此很莫名的被骂了足足半个时辰 “宋国有的,我大辽岂能没有他们有工坊,我们也要有此事便交由你来办,若是办不好,提头来见。” “殿下大宋之工坊,微臣也打探过,听闻那工坊一日便能吞金数万贯” “你这意思便是说宋国养得起,我大辽养不起咯”佛宝奴眼睛轻轻眯了起来“让你办,你办就是了。我大辽地大物博,却连个工坊都办不出来去办” “是” 辽国工部尚书躬身走了,佛宝奴坐在那兀自生气,她气那宋狗给她送了那许多辽国造不出的东西,更气那些东西她真的好喜欢 她没有太多的念头,就是一点,宋国能有的,辽国必须也要有没有那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大辽从立国之初便从未输给过宋国,岂容卑微之宋在那嚣张跋扈不就是个工坊么,不就是砸钱么,砸就完事了,宋能炼钢,辽也能。宋能织造,辽也能。不就是块破镜子么,真当大辽弄不出一块破镜子 滑天下之大稽 佛宝奴越想越气,回头就像去砸镜子,但手上的椅子已经拎起来了,但却迟迟不舍得下手,冷哼一声用布一盖便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坐在驿站中吃饭,驿丞不知道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却也是不敢怠慢,因为宋北云虽然是便服,但脚上的官靴却是皇城司的专属官靴,这驿丞每日迎来送往的,哪里还看不出这点门道,所以上来就是好酒好菜的招呼,还专门为宋北云和福王开了单间。 “本王算是承你的情了。”福王小酌一杯后说道“没想到短短半年,你这皇城司声名远播。” “是大宋的皇城司。”宋北云连忙纠正道“跟我可没关系。” “呵,滴水不漏啊。”福王打量一圈小宋“听闻你那工坊,一个月便能烧掉三十万人半年的口粮为何不将这些钱救济百姓” “救济百姓是救济百姓的活儿,工坊烧钱是工坊烧钱的活,两边不挨着。不能因为有人受灾就盘剥工坊的钱。”宋北云解释道“只要工坊一日在烧钱,金辽草原就一日不得安宁,而若是救济百姓王爷,莫说我视人命为草芥,他们不值。” “你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福王也是诧异的很“古来天子都不敢说。” “我又不是天子,天子自然不敢,可我不是天子,我为何不敢”宋北云摊开手“这里有个逻辑问题,就是每个岗位都其实是有每个岗位的职责和职能的,天子干天子的事,臣工干臣工的事,救济灾民有救济灾民的钱,建设工业有建设工业的钱,直接上来就问一句这些钱拿去给贫苦百姓不好吗的人,多少眼界是有点问题的。” 福王抄起筷子就要打,宋北云连忙举手格挡,但筷子到底是没打下来,反而福王一个人坐在拿喝起了酒来“本王老了,眼界也便是如此了,说来也是惭愧却是无可奈何,天底下最无奈之事便是这日渐苍老。” 宋北云看了福王一眼,轻笑一声却是没有说话,因为“老”是一个人难以避免的生理过程,天下无敌的赵德芳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新的时代要来了,他很难很难去跟上新时代的脚步,就像曾经无所不能的父亲突然在某一天满脸惭愧的走上来问上一声“这个微信怎么申请”一样,天下无敌的父辈终有一日是要会被时代给甩在后头的,因为老了。 宋北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耐心一点给他解释,解释为什么工坊存在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甚至是可以遏制住辽国脖子的。 “辽国未来有两条路去选择,如果不想整个国家命脉被大宋遏制,那么佛宝奴一定会选择和大宋对着烧钱,形成一种竞赛,这种竞赛最后死的一定是辽国,因为他们没有基础工业,更不知道工程体系化存在的意义。他们撞大运,而撞大运即便是能成功,产能、规模、成本、质量都不可能跟大宋相比,市场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地方,它不讲情面根本不会说因为这是大辽的市场就要抹杀掉大宋的产品,因为大宋的产品更好、更新也更便宜。自由贸易的大门是他们亲手打开的,再想关上就会让无数人从根上断掉财路。”宋北云细致的给福王解释道“不管是军备竞赛还是工业竞赛,只要辽国一只脚踏进来了,不服输的佛宝奴最终会把辽国亲手变成大宋后院里养的小宠物,我们不一定要予取予夺,但至少能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让它乖乖听话。” 福王努力的尝试去理解宋北云说的话,但最终很多词语对他来说都是新鲜和迷茫的,他有些害羞也有些无奈,最终借着酒意微红着脸把心中的不解问了出去。 宋北云也不拿腔拿调,很爽快的就去解释了这些东西,比如工业体系化的问题。 “就如我送给官家的那柄宝刀,王爷若是想要,三个月给您打造十万把。” 福王一愣“都是那个品质” “可能还要好一点,因为来之前有消息传来,发现了镍矿。锰钢镀镍,天下我有。” 福王眼睛都炸出了金星,他自然是看过赵性炫耀那柄宝刀,看到时心里其实是酸涩的,不管怎么样这个狗东西是自己女婿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作为老泰山自己却没有这等好东西,心中的不爽快自然是难以名状。 可如今听到说能让一国皇帝在御花园里炫耀着砍石头的宝刀只是三个月十万把的大路货,这让老头儿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这个刀,咱们就是拿到辽国,铺开了卖,他们都没法子仿制。” “为何” 宋北云开始简单的介绍了起来“我们逆推一下一柄刀的制造工序,刀是由钢打造的,要炼钢就得有矿吧矿是什么矿,需要选。选了矿,得有炉子吧这个炉子是什么炉子,要求极严格,达不到温度都是白扯。那要造出这个炉子,需要什么当然是需要千百次的试错,而炉子有了,需要不需要煤炭普通的煤炭还不行,还得是焦炭,焦炭怎么制、怎么脱硫、怎么酸洗,这都是门道。” 宋北云笑着喝了一口酒“这还是几个大类,之后还要水锻机,三千三百斤捶锻,辽国拿命来造还要模具的制造,用什么方法去锻造,还真以为像古时候那样往炉子里跳个人下去就能锻出好刀剑吗” 福王爷笑着点点头“原来工坊之中有如此多的门道。” “这还是九牛一毛。”宋北云笑道“王爷好好保重身子,别整天想着打仗,在家多抱抱孙子,过几年您出来一看,保证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福王沉思片刻,一筷子打到了宋北云的头上“混账东西,不说我还不气了你将金铃儿置于何地未婚先孕,这对女子来说简直便是便是” “这不是快了么。”宋北云摊开手“八月十五就开赛了,赢了马上结婚就是了。” “你确定你能赢” “赢不了那还能叫我”宋北云猖狂的仰起头“不光要赢,我还要赢的满堂喝彩” 今天就一更了,我肩膀酸疼的厉害,应该是吹电扇吹的着凉了,难受的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94、二年9月5日 晴 二十载光阴匆匆过 再回庐州,好像一眨眼的时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宋北云途径小莲庄时还去看了一眼,里头的人还是那些人,他们没有什么变化,但许多人却已经在宋北云面前变得畏畏缩缩了,以前跟着他满山跑的孩子们看到他时都会被家里大人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 这一刻他对鲁迅先生笔下闰土的那一句“老爷”有了全新的体会。 “难怪人说近乡情更怯,大抵怯的是家乡山水犹在,故人转眼陌路。” 坐回马车的宋北云靠在那对福王爷说道“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还是我。” 福王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王爷,您说这衣锦还乡是图个什么” “图那一声莫欺少年穷。”王爷随口答了一句“年少出走,白首归途。衣锦还乡时,旧知已不再。图的也不过是个虚名,天下之大,仅心安处为家。” 小宋叹了口气“才一年罢了。” “可这一年,你从布衣少年成了锦衣老爷。”福王揪着宋北云的衣角提了提“身上穿着虎皮,就莫怪人敬而远之。” “无趣。” 宋北云摇头道“无趣啊。” “天下可大着呢,有趣之事也不胜枚举。” 两人一路闲聊,两个时辰左右便抵达了庐州城下,此刻天还没黑,宋北云跟福王下了车,首先就是回了王府。 虽然福王调离,但王府却不会荒废,屋中始终是有人管事的,那管事的人见到主子回来,立刻兴奋的将福王引入屋中,又是准备饭菜又是张罗收拾房间。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他命人去寻自己那个哥哥之后,转头对宋北云说道“给你交代一件事。” “请王爷吩咐。” “去查一查庐州孙家还剩下何人。” 一听这个,宋北云心里顿时门清,这孙家就是前太常寺丞的家中,二十多年前因太常寺丞牵扯到了太宗赵光义离奇猝死一事被牵连,全家上下一百三十余口人被流放各处,原本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而从时间上来看,跟泰王收养赵橙的时间能够对上。 宋北云不多废话,查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玩闹一般,他告辞出门直接奔向了城中。 庐州虽然没有皇城司,但却是有一个很特别的部门,也就是之前为了控制灾民而成立的名字跟闹着玩一样的锦衣卫。 这个锦衣卫换句话说就是皇城司的某种延伸,即便是在太守重新掌权之后,这个衙门也没有被撤裁,反而被委以重任,如今在这庐州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个锦衣卫的能耐一点都不亚于皇城司在京城的地位。 宋北云身穿皇城司的飞鱼服走到这个“锦衣卫”衙门的门口,门口哨戒的幡子还想上去盘查,但却被宋北云轻巧的一把推开“让你们管事的来。” 他只是眉头一挑,看向那两个哨卫,眼中倒是杀气腾腾。而这种只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才有的杀气让门口两个幡子直接傻了眼,但他们还是硬着头皮上去阻挡道“这位大人,此地为锦衣卫重地,无太守命令谁也不许进入。” 宋北云冷冷的站在那,也不说话,只是抄起腰间长刀一刀鞘砸在了大门之上。 不多一会儿,里头传染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让老子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胆敢在锦衣卫衙门前面猖狂” 说完,大门被打开,五大三粗的羊妞儿从里头走了出来,他手中长刀已出鞘,一副要生吃人的模样。 宋北云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羊妞儿手中的刀顿时就落在了地上,而他甚至顾不上弯腰捡刀,满脸激动的冲了上去“哥哥” 宋北云一只手撑开他硕大的脸,把他的脑袋推向一边“你要是敢抱老子,头就给你打歪。” 羊妞儿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连忙把宋北云迎进锦衣卫的衙门之中。 看起来羊妞儿在这里混的还算不错,等级应该是不算低的。 “你们这谁管事” “刘同。” “不认识。”宋北云摇头道“你怎么混的连个管事的都没混上” “没法子呀”羊妞儿叹气道“哥哥你又不是不知,我这好勇斗狠有两把刷子,可到底是没读过书,如今能在这里谋个差事还是沾了哥哥的光。” “哈,你狗东西学会玩虚的了。”宋北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明明便是在这数一数二的人物,却是跟我玩这一手谁给你的狗胆子” “这不都是哥哥教的嘛。”羊妞儿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不过哥哥可是不够意思,这一去便是一年,都不回来瞧上一眼。” “哪有时间,我如今已是从五品司使兼皇城禁军指挥,你以为我很空吗” “那倒是不是我在这可都听过哥哥的消息,可是威风。” 宋北云摆摆手“你他娘的少恭维我,带我去见那个刘同。” “来,哥哥这边走。”羊妞儿立刻殷勤的带着宋北云往大堂那边走去“哥哥走慢些,小心摔着。” 宋北云懒得搭理他,这厮在官场上混了些日子,的确是变得油滑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倒是颇有几分老油条的气质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堂前,羊妞儿一到那里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老刘儿,赶紧滚出来,你可是瞧瞧谁来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文士走了出来,他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看就是那种精明的模样。 他走出来打量了一番宋北云,看到他那身飞鱼尨蟒服,即便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宋北云也知道这是京官,不光是京官还是那种殿前能带刀的级别。 这种级别的都是大佬,他二话不说一躬到了底“下官不知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倒是个有眼力的。”羊妞儿笑道“这边是我哥哥,我与你提过的那个。” 刘同一听,心里当时就是一哆嗦,羊妞儿可不是提到那么简单,而是三天两头就挂在嘴巴上说呢,也正是因为这个“哥哥”,他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才能在锦衣卫里如鱼得水,即便是刺史大人也不愿去搀和他的事,久而久之他虽然职位比不上这自己,但大家伙都心里头明白这羊妞儿的靠山可是那个圣恩正隆的大魔王宋北云。 如今这传说中的大魔王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刘同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般,他连忙再次鞠躬“原来是宋大人,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宋大人勿要怪罪。” “无妨。”宋北云走到主位上坐下“此次前来,是奉命彻查一件二十年前的案子,还望刘大人能予以配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宋大人若是有何需要,吩咐便好。” 宋北云轻轻敲打着桌子,眼神在羊妞儿身上转了一圈,但羊妞儿却浑然没有察觉,反倒是那刘同连忙走过去将门关了起来,压低声音“宋大人请吩咐。” 宋北云一见,气不打一处的踹了羊妞儿一脚“你这狗东西是真的没用” 羊妞儿极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我需要复盘一番二十年前的一桩案子。”宋北云说道“庐州孙家。” 刘同眉头紧蹙,因为这一上来就查二十年前的旧案,这时过境迁的,实在不太好办。 但再不好办他也不能推辞,先不说来的是人是个上官,光是宋北云这个名头就由不得他拒绝,因为这个大魔头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还没查就说查不到,那他仕途到此为止了。 当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对吧,若是这件案子能办成办好,不敢说平步青云,但至少是有机会被提拔到金陵城去,一个地方官若是有机会去了京城,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下官这便去查。” 刘同转身就出了门,点了些人匆忙的走了,而羊妞儿却坐在那剥手指,浑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你啊你”宋北云起身恨铁不成钢的又踢了他一脚“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哥哥,怎的了”羊妞儿一脸茫然“我又怎的了” “老子是想带你都带不动。”宋北云叹了口气“你给我记住,天下之事没有捷径,你要懒惰便得有能耐,若是没能耐就要勤快,给老子记住” “啊哦我明白了。” 他明白个屁宋北云看到这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福王说自己是个方轮子,踢一下走一下,而这羊妞就是他娘个大石块,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罢了,我说话你也总是当耳旁风。”宋北云叹气道“我会让人盯着你的,你好日子到头了。” 正说话间,那刘同又匆匆赶了回来,躬身问道“下官方才忘问了,宋大人是要活证还是死证” 人才啊刚被羊妞儿气半死的宋北云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这一句活证死证就证明他是个通透人,至于这二证有何区别,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死无对证罢了,宋北云点了点头,笑道“活证。” 395、二年9月6日 晴 中原有此好风光 在宋北云开始查起这陈年旧案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辽国,佛宝奴亲自与工部尚书在城外开始选择辽国工坊的地址。 傍水是必须的,因为大宋的工坊就是那样布置的,因为要有水才能让那水车运转起来。 宋国的工坊有多大,辽国就要比它更大佛宝奴甚至连大宋的研发中心都照搬了过来,手中拿着匠造图正与工部尚书细致的说着自己在宋国的所见所闻。 “殿下,臣不甚明白,这研发中心是何物” 佛宝奴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研发中心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只不过是听那宋狗提到过,语气中大概是个极重要的地方,虽是不知究竟有何作用,但盖起来就完事了。 “你照做便是了。”佛宝奴在匠造图上点了点,愤愤的说道“若是能将那只狗抓来就好了” 工部尚书不敢接话,默默退下,而佛宝奴则留在了原地,她怔怔站在山头看着下面一片广袤的荒原,眼前渐渐出现了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而站在烈焰之上的就是那个赤裸着上身浑身是汗的宋北云。 佛宝奴心中焦急,只因那人虽是个混账,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得了此人若是使用得当,那便是一个可辅佐天下的将相良才,辽国何愁不兴 “殿下。” 身旁一个声音传来,佛宝奴转过头,发现正是马明远,他仍然是那一副谦逊模样,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书卷秀气。 “明远啊,若是无人时,你便无需如此客气了。”佛宝奴笑道“今日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协助工部尚书将这工坊建起来,你意下如何” 那马明远面露难色“臣不懂,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臣当真是不知。” 佛宝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多么希望面前这个人能跟那个混账一样,露出睥睨天下的眼神,指着下头那片荒地对自己说“给我半年”。 “试着干吧。”佛宝奴声音变得冷淡了一些“莫要让我失望。” 马明远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臣领命。” 佛宝奴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不好了起来,她不想再多说话,只是拂袖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马明远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下面的荒地,手足无措。 而在回宫的路上,佛宝奴不断的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开心,甚至开始迁怒于马明远,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能耐吗可是为何还会生气 仔细想来,大概就是因为不服气吧,她想让马明远成为辽国的宋北云,越是希望就越是心急,越是心急自己的行为话语就越是难以自控,思绪也开始变得纷杂,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但如今若是再不逼他一把,辽国或许永远都无法跟上宋国的脚步了,除非能把那宋狗给捆来辽国。 可那厮当真是如泥鳅一般滑溜,根本就无法抓到他的命脉。 每每想到这里,佛宝奴就愈发的暴躁,她有时候会想到一些让人不齿的招数,但这些事情很快就被她驱赶出脑子,有些太下作而有些则太羞耻 可若是不下作也不羞耻,又怎么才能将那宋北云弄来呢 在当她回到皇宫之时,她脑子里突然闪出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非常不道德,但异常好用的点子。 在思索片刻之后,她带着笑容召唤来了属于大辽的“皇城司”使,两人在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当日晚些时候数匹快马便离开了大辽都城,直奔宋国而去。 而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宋北云正坐在福王府中听着福王给他讲述关于从泰王那听来的消息。 “泰王的意思是他也并不知道赵橙究竟是谁的女儿,但因为是故交的孩子,所以他便收养了”宋北云总结一番之后,摇头道“泰王说谎了。” “本王知道。”福王叹气道“我只是不愿相信王兄真的会骗我。” “王爷,天下哪有不骗人的人呢,若是天底下的人都说真话,天下是要大乱的。”宋北云笑道“等我查出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当真能查出来” “孙家消散不过二十年,又不是两百年,当年亲历者如今大多还活在世上,我们只需要查到当时孙家百多人流放之地,自然便能找到其根源,说不定那位孙小姐还活着呢。” 福王沉默许久“但愿如此。” 宋北云看出了福王爷窘迫,他笑着说道“王爷莫慌,男人嘛年轻时候犯点错也不算什么大事。” “混账东西”福王伸手过来就是一个脑瓜崩“怎可如此与长辈说话。” 宋北云捂着脑壳“反正这几日便会出结果,王爷莫慌。不过” “不过什么” 宋北云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坐实她是您亲生女儿,她谋反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了。这事有得有失,王爷可有后手天下与您为敌者数不胜数,此事他们定然不会放过,王爷您说呢” 福王也变得深沉了起来,他之前也考虑过,但如今被宋北云拎到桌面上来说了,他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件事了。 赵橙的谋反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不管她是谁,谋反就是谋反,泰王之前也说了,这个时间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因为赵橙的事情不可能压制太久,即便是宋北云用了非常手段,但就如他所说的那般,纸永远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被查出来。 到时若是福王不与赵橙认亲,顶多就牵连泰王一人,甚至可能都不会牵连到泰王,但若是福王与他认亲,那 “王爷,您有何打算。” “你呢。”福王看向宋北云“你如何打算。” “嫁她去辽国。”宋北云笑道“咱们来一招快刀斩乱麻,要保她的命,这是唯一的法子。至于是不是为了保金铃儿,那自然也是。王爷,您知道我的,我能护住她的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可若要我在她与金铃儿之间取舍,用屁股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福王死死盯着宋北云,然后侧过了头,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早知你会如此,就如我所料,你绝非良善之辈。” “王爷您说,若我是个良善之人,我是不是已经死八十回了” 福王爷没有否认,因为事实便是如此,若宋北云是个温如润玉的人儿,他走到如今早已是尸骨无存,更别提什么施展抱负了,天底下想要办掉自己这一脉的人太多太多,而自己能用的人又太少太少。 不够君子便不够君子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王爷。若是坐实她是您的亲女儿,那这件事就不由分说了,一个月之内必然要讲赵橙嫁走,以和亲之大义将她嫁去辽国,这样天下无人会说上半句话。”宋北云皱着眉头说道“朝野之中通辽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想也不敢得罪辽国。而辽国那头也自然不会轻易去动大宋嫁去的公主,也许赵橙不会如金铃儿那般顺风顺水,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福王不再辩驳,只是挥挥手让宋北云早些去休息,小宋也知道福王现在内心焦灼,毕竟老了老了有个亲女儿,这件事放谁身上都是舍不得的。 但偏偏这个亲女儿不争气啊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吧,而且那日在房里福王跟赵橙聊了什么,赵橙又跟福王说了什么,宋北云即便是没有听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个女人可是邪教的铁杆粉丝,洗脑洗得极端彻底。除了在宋北云面前不敢说话之外,剩下可都是一口一个狗宋一口一个狗皇帝。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那还了得福王都顶不住的。 看着福王回房,宋北云坐在那自斟自饮了起来,他知道福王难,但谁又不难呢,赵性难、赵相难、宋北云也难,天下都很难,若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左柔不难。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宋北云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坐在床边抿着水酒,细细琢磨未来,但未来这东西即便是穿越者也搞不定,他在一年前带着山里野孩子满地跑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在一年之后,他就已经走入了大宋权力游戏的核心圈子。 之后怎么样,他也只能但行无问,前路迷茫的很,可他现在却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因为有了孩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以穿越者自居。 他宋北云,从那天开始,就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宋土著,血脉被打上了钢印,再也无法更改。 在小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时,金陵城内正有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握着一把木棍“既然你我都要去争着试,倒不如抓阄,抓到谁是谁,其他人不许再争。” “我先来”一个少年撩起袖子笑着说道“载入史册之良机就在眼前尔等只能仰望于我” 他抽出来一根棍子,却发现并没有记号,这让他哀怨的叹了口气“不是我,可惜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96、二年9月9日 晴 江山代有才人出 “是我了。” 一个长相老成但实际不过二十一岁的青年拿着有记号的那根木棍,站在一众同窗之前,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诸位同窗,天命如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南迁的琅琊王家之后,出身于高门大户人家,虽不是嫡子但却仍是那种锦衣玉食长大的少年郎。 他将抽签的结果放在桌上,转身取下一个玻璃瓶,看着里头乳黄色的粉末“诸位,若是能成,我等足载清史,若是不成,还希望来年清明能为我烧些纸钱。” 其他人都默默不做声,谁也没去阻拦,只因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这心思。 只见这青年从抽屉里取出一柄小刀,在火上灼烧一番之后,面带笑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同窗们,莫要哭丧着脸,之前不是已是十拿九稳的吗这可是我捡了些便宜。” 说完,他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口子,然后将玻璃罐中的粉末倒在了伤口之上,再用布包裹了起来,坐在那喝了一口水并用毛巾擦了一把汗。 众人谁都没说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比紧张,但他们始终坚信理论不会错,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在观察对比,那牧童的确几乎不染天花,进而去观察那些牛时发现,这牛却是会有感如天花一般的病症。 经过两个月上下的对比观察,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这牛也是会得天花,且这牛天花也会传播于人,但得了这牛天花着,最多也便是发两天热,如同伤寒一般,等痊愈之后终此一生不再感染天花。 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到无以复加,甚至不舍得告诉任何人,最终他们选择以自己来做这个实验,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要是让宋北云知道,他能冲过来把这帮混蛋给打到卧床不起,因为这可都是宝贝疙瘩,随便出点什么事,那损失都会大到让人承受不住。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宋北云,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干了,就如所有少年干的事一样,只因心中有火,他们便能勇往直前。 天花的潜伏期大概是七到十日左右,他们都是知道的,而偏偏是这一段时间最是难熬,每日看到那活蹦乱跳的王家大哥,他们就会多一分担忧。 直到第三天,这王家大哥身上脸上开始出现了红色的疹子,但并不严重,病状也并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有些乏力、困倦,还有一点点发热,但都并不影响生活。 不过为保障安全,他们还是一同跟家中长辈扯了谎,说是要去庐山白鹿洞论学,但实际上这几天他们都在这独门独户的医学院内陪着这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给自己种天花的人,他们秉持着之前在上课时学过的隔离原则,即便是外头送饭来也只能够送到门口,便溺等污物也都被嘱咐填埋到石灰坑中,绝不可倾倒于河中。 而就在他们等待实验结果时,浑然不知情的宋北云正坐在庐州锦衣卫衙门中,身旁坐着的是那个看着就很精明的刘同,堂下则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小人父亲曾为孙家官家,后孙家落难,小人的父亲也便回到了家中,用孙家老爷给的盘缠开了家小店。之后小人父亲病故,店也是我给接下了,就在城东的萦街上。” 宋北云看了一眼刘同,然后问下头的人“你确定这孙家就是那个太常寺丞的孙家” “那可还能有假小人家中还有当年孙家老爷赏的东西呢,那时我二十岁上下,在孙老爷手底下当个小厮,孙老爷是个厚道人,可惜唉孙家小姐当年也对我多有照顾,当时”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话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刘同“刘大人” “说吧,无妨。”刘同点头道“这位是京城来给孙家翻案的大人,你直说便是了。” “那可是太好了,当时孙家大小姐未婚先孕,还没出月子这孙家就遭了难,一家老小发配的发配,收监的收监,大小姐也不能幸免于难,被发配去了泉州,临走时前一天夜里她带着孩子出去,回来时却是独自一人,草民不敢问” “泉州”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这件事还真是有点蹊跷,因为按照大宋律法,不管多少年的案子都是需要留档的,但因为这些年多有变动,大宋经历了三次非常大的动荡,很多东西都查无可考,特别是有关于赵光义那一脉的所有讯息都消失无踪了。 这种操作很常见,但那孙家想来也是因此而几乎从人间被抹掉了去,幸好时间不长,否则恐怕真的是没人能知道其中的线索了。 那个时候福王还不是福王,他还在边疆跟大辽打生打死,这庐州的事他估计也是管不过来,而等他打了几年回来,泰王再那么一忽悠 这一耽误恐怕就是二十多年哟。 “你确定是泉州”宋北云再次发问“可曾记错” “这等事怎可能记错,当时大小姐还特意吩咐我,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一概不知。如今既是翻案,草民想来也是能说了。” 宋北云坐在点了点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余的小人倒是不知,大小姐走后,头几年还会写信来,后头就没了音讯。” “那些信呢” “年岁久远早不知道去哪了。” 宋北云倒是没责怪他,只是轻轻摇头,站起身来命身侧的人打了赏便让这个中年人回去了。 他走后,刘同走上前拱手问道“宋大人,这泉州” “没事。”宋北云摆手“我去如实禀报福王爷便是了。刘同啊,你倒是人才,这都能让你挖出来。” “宋大人过奖了,不过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宋北云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你了。” 刘同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躬身“多谢宋大人栽培。” 栽培宋北云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倒是个机灵人,能办事也会办事,轻轻点头之后便走了出去。 他回到福王那,将这边的线索都告诉给了福王,王爷听完陷入了沉思“为何王兄要骗我。” “泰王爷当时与您说了什么” “他与我讲喜娘生下孩子后便难产去世了,后又遭家变,连个墓碑都没有。”福王说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我太傻若是当年我肯细细查验一番就好了。” “不一定,听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突然生了孩子,正常人都不会去查,恨不得她跟她男人一家死绝了才好。” “小兔崽子,你当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般” 宋北云嘿嘿一乐“不敢不敢” 福王轻轻摇头,眼神中不无感慨,他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而宋北云立刻会意“这一趟白跑,返程之后,我立刻派人去泉州。” “嗯最好你能亲自去一趟。” 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二十天,二十天便要两国召婿了,王爷您看这咱一码归一码,金铃儿再怎么说也是您女儿吧,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么些年一口一个父王的喊着,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吧,不能因个不确定的亲女儿就抛开金铃儿啊。” “胡说八道”福王顿时暴怒“你是故意曲解对吧你这混账” “嘿嘿开个玩笑嘛。”宋北云笑道“王爷放心好了,这点小事若也让我去,那岂不是杀鸡用攻城车我这就给您推举个人,若让他来办,一准能成。” “哦你还有慧眼识人的能耐好,你说。” 第二日一早,庐州刺史的刺史令就发到了刘同面前,刘同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刚谢过宋北云的提携之恩,这提拔的命令就来的如此之快,而且还是由福王亲自下令。 他如今已被协调入了福王麾下,当日便生效。天底下谁人不知,若是能在福王手底下,那飞黄腾达不过都是指日可待罢了。 在他去面见福王得了密令之后,当天下午他就一人一马飞驰去了金陵城,而他手中除了这道密令,还有宋北云的皇城司使令牌。 “这人当真能行”坐在返程马车上的福王仍是有些不安定“可靠” “人哪有什么可靠的,但是他现在肯定是可靠的。” 福王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过来“你这厮若是让你执宰天下,天下不知会成何种模样,小小年纪使唤起那贪嗔痴来却是如此得心应手。” 同时,辽国的北宰相府中,佛宝奴正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听取着南北两院的意见。 这里的人都是大辽的核心权力持有人,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佛宝奴的拥护者。虽然并不是全部,但也占了有六成左右。 “殿下,老臣认为此事不宜,工坊之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就如宋国宰相分左右,辽国的宰相也是分了南北左右,在南北枢密院之下有北宰相府,设北府左、右宰相、总知军国事、知国事等官。掌佐理军国之大政,以皇族四帐充任。南宰相府,设南府左、右宰相、总知军国事、知国事等官,掌佐理军国之大政,以国舅五帐充任。 也就是说,在两院大王之下,还有四个宰相。说话的正是北宰相府左相,薛思高。 “为何今日我倒要听听左相之见。” 今天别等了,你们难道没发现一到换季的时候我的毛病就特别多么,我的左边胳膊已经抬不起来这一刮风一下雨,人就格外痛苦。 。 397、二年9月11日 晴 狗贼九千岁 “以老臣之见,殿下切莫轻信那宋国之工坊,那工坊之事实在劳民伤财,我听闻宋国工坊只是那坊间传闻的九千岁宋北云所设之搜刮民脂民膏之处,若我大辽轻易效仿,难免要激起民怨,况且近几年我大辽与金国、草原摩擦不断,且天灾连绵,有这建造工坊之钱财,倒不如去周济百姓,只要百姓富强,国家何愁不兴” 老头说完之后,头高高扬起,脸上都有一层圣光,仿佛这一番话若是能把殿下劝下来,他就是那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朝之肱股、国之栋梁、民之青天,大辽的救世主。 “哈九千岁哈哈哈哈哈” 可谁料他说完之后,大皇子并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老头不知大皇子为何会笑,但心中却感到了几分被羞辱的恼怒,虽不可明说但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殿下,三思啊。殿下身为监国,可不能学了道德败坏、祸国殃民的奸人,宋国若是再如此纵容之,不出年定要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佛宝奴轻轻摇头,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若说宋北云道德败坏,她是同意的,但要是说这祸国殃民,拿她可是不同意的,她甚至恨不得这大辽朝堂上都是这等“祸国殃民”之臣,那不出年辽国就要横扫八荒、席卷海外了。 现在她之所以着急,其实就是因为大辽没有这等“祸国殃民”之臣,宋却有,过几年当宋国变成大宋开始徐徐图之时,大辽是不是就成了它横扫八荒路上的障碍了 想来定然是会的,到那时,人人看不起的大宋以雄伟之躯站立在辽国面前时,佛宝奴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要跟那道德败坏的宋北云说的那样,把一个圆脸小虎牙的女子送到他床上祈求他放过大辽吗 当然,现在这也的确是个解决方法,大不了就变成大宋的属国嘛,到时佛宝奴自己顶多坐在金陵城的酒楼中喝得醉醺醺的说上一句“此间乐,不思辽”便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享受安稳。 甚至就如宋狗说的那样,即便是百姓都无所谓宋辽,因为大家都说的汉话身着汉服,百年前就开始通婚,根本就是没有什么你我之别。 但这满朝的臣子如何是好祖宗的心愿如何是好父辈的执念如何是好辽河之滨为故土,如今故土已是他人之境,这仇还报是不报 天下的确大,但辽国已无后退之境,宋辽各失半壁江山,若辽国不能将这江山打回去,当宋强之时,它又该如何招架 这里头的事太复杂,这些老头子已经过时了,他们心中的那一套已不合时宜,唯独那句“九千岁”着实戳人笑点,因为众所周知宋国一共八个王爷,而这宋狗居然能得个九千岁之名,可想而知他在民间的声誉究竟烂到何种地步。 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宋国朝廷的宽厚博大、宋帝的野心雄浑呢辽国都知那恶贯满盈的宋北云,宋国不可能不知,但即便是知道了,但整个宋国朝堂都容忍了这种风评甚至有意去庇护这个宋北云。 你说着佛宝奴愁不愁她现在可是心心念念想把那宋狗从宋国朝廷里赶出来,然后想法子拉到辽国,可如今这事不好办就不好办在这里。 “容我三思。”佛宝奴并没有直接拒绝老头,但也没同意,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放弃工坊的事,但又不好伤了老头的心,只是敷衍一句然后起身说道“那我这便回去了。” “恭送殿下。” 佛宝奴走到外头,外面正飘着蒙蒙细雨,气候也凉了下来,小风一吹甚至还有些寒冷。 “殿下,这些人可属冥顽不灵了吧,他们未曾见到那宋国的决心也未看到那工坊之作用,只是惦记着劳民伤财了。” 护卫小声对佛宝奴说道,他是随着佛宝奴一起去宋国的人,在没去宋国之前,他总是听说那宋国朝廷迂腐不堪、国家水深火热、商业萧条无望、农夫食不果腹。但这次去了一趟才看到那宋国竟是一副盛世之景,百姓虽不说都富裕但却都有赚钱之处,而不管是庐州、扬州还是杭州都是一副鼎盛的模样,秦淮河上风月连天、秦淮河畔商贾云集,许多东西甚至在辽国闻所未闻。 还有那工坊,放眼望去仿佛连绵到天际,里头进出者皆为工匠,有些大匠进出时候兵丁甚至要躬身行礼,这护卫的父亲当年也是个颇有名气的铁匠,而在大辽匠人可没有如此地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是有朝一日辽宋起兵灾,辽国用什么抵御那刀锋甲硬的宋军单纯靠骑兵若是宋军有三十万弩手呢 所以他能理解佛宝奴的忧愁,也知道她对那宋北云的求贤若渴。即便自己实在是不喜欢那宋北云,因为自己跟随保护殿下多年,心中早有爱慕,但那宋狗却屡次戏耍于殿下,这使他愤恨不已。 “罢了,不管他们。”佛宝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看天空“回去准备一番,过几日该启程去宋国了。” “是公主。” “嗯”佛宝奴眉头一皱。 “皇子殿下属下失言。” 佛宝奴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下不为例。” “是” 而在几日之后,他们刚上路出发前往金陵城之时,宋北云却满脸怒气的一脚踹开了医学院的门。 里头的人正在吃饭,看到宋北云进来,先是一惊,然后一个个低着头就要跑。 “跑”宋北云揪住一个“往哪跑” 众人见跑不掉,纷纷站在那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似的,而一向伶牙俐齿的宋北云站在那气得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开始骂才好。 等了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骂道“你们这帮孽畜谁许你们自己偷偷摸摸试验这个的你们可知若是试的不好,你们全都要死吗你们你们真他娘的不知死活” 他说着,气得将手中的鞭子都扔到了地上“就他娘的不知道找个死囚犯试试” 而这时,里头那个给自己种了牛痘的琅琊王家的公子走了出来,他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反倒是因为试验成功而看上去神采飞扬。 “宋大人,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走上前抱拳朝宋北云笑道“这如今便是差了那最后一步了。” “是不是打算跟天花病人同吃同睡啊”宋北云哭笑不得叉着腰“不行” “宋大人,即便是您说破大天,这事也是要办,既为苍生也为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您于我等便如恩师,称呼我一声王杰并不为过。” “王杰,你脑子是有包”宋北云指着周围的人说“你们都有包你们哪个不是名门之后、哪个不是望族之子、哪个不是饱学之士,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时户部侍郎林有林侍郎之子站了出来,拱手道“既是如此,那更应是我等敢为天下先了。先贤所以为先贤,便是他们心中有信念,我等炎黄之名为何以炎为首,不正是因炎帝敢为天下尝百草。尧舜禹汤为何能称贤,不正是他们敢为天下之先才得贤良之名贵为帝王皆是如此,我等区区残躯又何足挂齿。” 其他人纷纷起身称是,而宋北云站在原地发愁,想了半天突然笑了出来“你们回去跟你们家大人解释吧,你看着吧,你们家的大人恨不得吃了我,到时候我要顶不住医学院就给我关门” 面前的年轻人纷纷低下了头,但却一丝退让之意都没有,倔强的如同一头头年轻的驴。 宋北云看着他们,突然笑了出声“你们这群狗东西。” 说完他转身离去,在门口时,突然回头“最后一步测试不要着急,静待15日后。然后你们将遗书都给我写上,接种的是王杰对吧你别回家了,其他人全部回家,把事情跟家里说个清楚剩下的交给我。” 他走出门外,隔了许久才听到屋里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而小宋仰天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回头看了这医学院一眼,甩了甩胳膊“又要抄东西了,你们这帮狗东西啊。” 其实刚才看到这帮兔崽子那副决绝的样子时,宋狗再是铁石心肠也是动容了,世上不止有富家的纨绔,还有诸如这般将仁义礼智信学到骨子里的世家子弟,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为了心中信念抛头颅洒热血肝脑涂地者不计其数。 那既他们心中有信念,宋北云也索性横下心了,每一次都当缩头乌龟的他,这次打算硬刚一把。 至于怎么干,他还没想好,但舌战群儒是少不得的,但战便是战吧,为了守护这帮年轻人的热血,自己也便热血一回好了。 虽然这样会让他站在不少人对立面,但计较起来,不亏。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98、二年9月14日 晴 壮哉我中国少年 这几日京城里炸了锅,就是说是一群官宦人家的子弟干了一件惊天的事,就是往自己身上种天花。 市井里的人说起来,都说他们脑子坏了,读书读傻了,一时之间沦为了莫大的笑柄。 而在这些人的家中那更是惊涛骇浪一般,这几日那些家中孩子在医学院的家长都是暴跳如雷,整个宅子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藤条不知打断了多少根,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斤,但家中那些逆子却是没有一丁点悔改之意,即便是将他们关在房里,仍然会被他们的同窗给救出去,而那些同窗也都是公卿之家,即便是抓住也不好处置。 这件事就这么发酵了三天,最终还是闹到了公堂之上,赵性听闻这件事之后也是大为吃惊,在上朝之前吃着银耳莲子羹还调笑道“天下还有这等傻人” 小鱼在旁边低着头也不应答,而赵性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觉着呢” “回官家,这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是啊,朕也觉得稀奇,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不少朕还是见过的,都是栋梁之才,怎会想着给自己种天花这等傻事” “定有隐情。” “不管是不是有隐情,这次宋狗麻烦大了。”赵性叹气道“他这厮,一日不给朕找些麻烦就不自在,生怕朕的日子过得舒坦了。” 小鱼只是轻笑几声便没有再说什么,而赵性则兀自感叹“不知今日他能有何辩解,反正这篓子他捅的大了些。” 赵性穿好龙袍走上殿前,下头文武百官早已经汇聚一堂,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面带愠怒,时不时的会回头怒视那角落中的宋北云一眼,而宋北云一如往常偷偷摸摸缩在人后,吃着油饼,好像一切都与己无关似的。 旁边的传礼太监开始日常一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然后就见户部林侍郎一步踏了出来“臣有本奏。” “准。” “臣参皇城司使宋北云妖言惑众行不端之事,引疫病入京,残害士林。” 这一番话直接在朝堂上炸了开来,御史台一众一看到这一幕,心情立刻汹涌澎湃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由御史中丞上前附和道“臣有话说。” “说。” “近日来,坊间的确是有风闻,说皇城司使宋北云教唆他人引天花入城。”他说完,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发现他没有反应,便连忙继续说道“但只是风闻并无实证” 说完之后,他长出一口气,慢慢挪回了御史台阵营之中,周围的同僚纷纷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以夸赞其勇气。 “反了,堂堂御史台还怕这么个灾星不成”御史大夫脸气的通红,他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朗声说道“禀官家,坊间还有传闻,说皇城司使宋北云在民间素来有九千岁之称,想我大宋有且只有这八位王爷,何来九千岁之说还望官家彻查” 这一下可算是点了马蜂窝,周围的朝臣要么就是不喜宋北云作风的要么就是苦宋久矣,趁着这个机会纷纷站了出来开始指摘这宋北云的诸多不是。 其中以这“九千岁”的诨名和那引天花入城的指责最是多,其中不乏声泪控诉自家幼子遭到蒙骗以身试毒的,反正要多惨有多惨。 而在角落的宋北云听到他们的指责,回头问身边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官“真有人叫我九千岁啊” 那官员不敢与他交谈,低着头慢慢挪到了一边 等到他们的群情激昂稍微平息了一些,赵性才算是找到了插嘴的空隙,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种看热闹的神态说道“宋北云,众臣工说的可是属实。” 宋北云抹了一把嘴,慢条斯理的走了上前,伸手正了正朝冠,一拱手一躬身“回官家,他们放屁。” “不可放肆”赵性眉头一皱,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此为朝堂,怎可污言秽语” “回官家,若论污言秽语,我与诸位大人可谓是相去甚远。”宋北云环顾四周“天底下还有何事能有诸位方才所言的那般荒唐无稽,欲置臣于死地也不过如此。” 赵性仰起头“那你便说说,诸位臣工何错之有。” 宋北云轻笑一声“首先所谓九千岁之称,臣既无结党营私、二无只手遮天,闲暇之余也不似诸位大人一般呼朋唤友而是置于工坊之中与大人们瞧不起的工匠打铁炼钢,试问诸位大人,哪位千岁会亲自去挑粪沤肥的这一项便是捕风捉影恶意诽谤,其心当诛再着,臣在天子脚下当官、在天子脚下吃喝拉撒,是不是九千岁官家心中最是清楚,诸位大人如此说来,是不是觉得官家是瞎的聋的” 众官员被吓了一跳,他们都没来得及细想,连忙往前一步对着赵性作揖,齐声道“臣不敢。” 赵性差点没笑出声来,要说这宋北云性子乖张,他是认的,可要说他是九千岁,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看看他平时干什么就知道了,若是能被称之为九千岁,好歹平日也得有个结党营私吧,但他平日里除了去工坊就是在家中后院里下夹子,连出去欺男霸女都没懒得动弹,而且现在公主就住在他隔壁,他想出去喝个花酒都会被金铃儿扯着耳朵骂,连个争风吃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九千岁”了。 “至于引天花入城,这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宋北云咳嗽一声“前些日子,当臣知晓那帮小子以身试毒时,臣当场就气炸了,冲过去将他们揍了一顿。但到底是事已至此,此事臣便替那帮小子承担下来吧。” 这时,最初说话的户部林侍郎气得浑身颤抖,他走上前“吾家幼子,自幼良善,若不是你妖言惑众,他怎会变得如此不知好歹、如此乖张暴戾如今你却说是替他与他那般同窗担当下来,仿若错在他们一般,你良心何在” 宋北云微微抬起头“林大人,您生了个好儿子,您的儿子足让您林家光宗耀祖,门户生辉。千百年后,世人许是不记得您林大人,却记得您林大人的儿子,而您的名字会随着他一并驻留史册。” 这一番话让在场臣工都愣了,这不像是宋狗的风格啊他怎么会夸人呢 而宋北云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天花之瘟,祸及千载,无数先人与之斗争不熄,时至今日仍是三瘟之一,一旦蔓延开来,整个村庄十不存一。而令公子所为之事,正是与那瘟神抗衡,从瘟神手底下夺人之命,此番功绩足够万家生佛。” “就凭他小小年纪,你强词夺理” “林大人,你视他为孩童,却不知往日那黄发垂髫之子如今已成栋梁之才。我问一句,在场诸多大人,可敢将天花之毒种于自身” 没有人敢回答,因为这个要命,是真的要命的。可正是因为它要命,所以这些人才对宋北云恨得咬牙切齿。 “诸位不敢,我也不敢,但那些被诸位视为孩童之少年却敢。” “可若是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他们在种天花之前谁也没说,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宋北云继续说道“接受种痘者为琅琊王家之后,同为名门望族,他告诉臣,他是抓阄选中的,他还说这是他三生有幸。诸位,此等胆魄如何” 堂前一片寂静,而宋北云继续说道“林大人,你可知我质问他们之时,令公子可是如何与我说的” 林大人不说话,宋北云继续说道“我等炎黄之名为何以炎为首,不正是因炎帝敢为天下尝百草。尧舜禹汤为何能称贤,不正是他们敢为天下之先才得贤良之名贵为帝王皆是如此,我等区区残躯又何足挂齿。” 说完,他仰起头,站直身子“诸位,这般胆色又是如何” “可” 那林大人听完,眼中已是有热泪“他们还是孩子” “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 大宋自立以来皆为中国称,一番慷慨激昂的少年中国说,生生让赵性都动容了起来,而此刻他们也终于意识到这宋北云,除了是个混账之外,还是个难得的三元之才。 抛开乱七八糟的不说,这篇陈述着实铿锵有力,即便是无关人等也可听得是满心志气,而再看自家儿子这几个月来的抗争与独立,正是应了这里头的那句“少年强则国强”,从另外一个侧面映衬出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的志气。 “我大宋有这等少年,怎会壮志不酬此乃大宋之幸”宋北云仰起头,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泪“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399、二年9月15日 晴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虽不少人仍对宋北云有怨恨,但是想来这件事的确并非他的职责,而且那段时间他与福王去了庐州,人都不在金陵城,说了太多反而显得小气了起来。 而照宋北云说那些孩子危险的确是有,但其实并没有想的那么凶险,因为琅琊王家的公子如今已经痊愈,并未见不良反应。 这件事虽是稍稍平息了一些,但宋北云的那篇少年中国说却已是被扩到了到处都是,不少学子捧在手中奉为圭臬,特别是医学院中的那几个自主隔离的家伙,他们更是读着读着便热泪盈眶了起来。 终于有人不把他们当孩子来看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已是顶了天的大事,而宋北云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在朝堂上力挺医学院的作为,还拍着胸脯说诸工会因他们而光耀门楣。 这等高度的赞誉让他们无法不动容,而若是真的有那样的一日,待百年之后下去见了列祖列宗想来也是能昂首挺胸。 医学院的事情被传到了整个金陵,不少之前嘲笑他们的人都自觉羞愧,再次提到时不由得竖起拇指连声夸耀,毕竟天花之可怕,人尽皆知。 若是此番能让这群少年战胜天花病魔,莫要说是金陵,即便是天下人都要对着他们叩首三次,以示崇敬。 而之后还要一个信息却是让不少人不解的,那就是包括天花在内,今后医学院攻克的所有疫病方法都会无条件的与全天下共享,不论辽国、金国。金辽唯一要遵守的便是不论如何,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不许对医者动武,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消息传到刚刚抵达大宋的佛宝奴耳朵里之后,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还有这等事” 辽国的使者对佛宝奴说完之后,她满脸惊奇“当真连防治天花之法都会给” “回殿下,是这样说的,之前鸿胪寺让下官告知殿下,若是殿下同意便择日去签署一份条约。” “没有别的条件” “没有。”使者摇头道“唯一的条件便是未来战场上不允许对医者动武,要以礼相待。” “其中定然有诈”佛宝奴不顾舟车劳顿,站起身来“我去找找那厮。” 而此刻的晏大医官和他座下四大金刚正在医学院中给那帮玩火的小兔崽子讲解基础免疫学,身边则是打酱油的宋北云,他笼着袖子完全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现在大宋最尖端的医学力量都集中在了这里,而医学院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簇拥在那便听着大医官和宋北云讲述医学之道。 “其实从今日起,医道便一分为二了,你们独领一派,也算是开宗立派之能了。”大医官这几日来都有些欣喜若狂,老头精神极好,捻着胡须絮絮叨叨的说道“未来之医道还望诸位少年继往开来、开枝散叶。” “多谢大医官提点” 少年们纷纷起身行礼,而宋北云站在旁边,看着大医官拿着自己的解剖图集在那炫耀,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们看这图集,是否觉得精妙无比” 大医官指着图集问道,而那些少年自然是纷纷点头,这已经不可说是神来之笔了,简直就像是神仙亲自下凡才能画出来的,里头的肌肉、骨骼、血管分毫毕现,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如此。 “你们可知这图集是谁所作” 这谁能知道呢,不过想来能制出这等精妙图集的人定然也会是个绝代名医吧,有些机灵的小兔崽子都已经准备开始恭维了。 可谁知道大医官朝身后一指,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正在角落的墙边往下扒拉爬山虎的宋北云。 “哈”宋北云转过头“看我干什么” “这图集不是别人所作,正是这位宋大人。你们许是想不到,这宋北云还是老夫的同门师弟,于医道一途比老夫只强不弱。去年与庐州爆发之鼠疫,便是经他手才予以遏制,否则定然生灵涂炭。” “嗨呀虚名都是虚名”宋北云伸手一划拉“不值一提。” 医学院里的人可不知道这一段,纷纷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了宋北云,而宋北云看着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难怪我说宋大人对医理却是如此精通,未曾想原来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那帮小子齐齐起身向宋北云拱手,而之前还偷偷摸摸说过宋北云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子,满脸通红的说道“之前我大言不惭说过宋大人不懂医道,还望海涵。” “小事小事,这算什么事呢。”宋北云满脸笑容的挥手道“对了,为何你们家里人都肯放你们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宋大人那篇少年说。”琅琊王家的公子起身道“家中祖父看罢之后,只说一句莫让王家蒙羞,便让我来了。” “我也是。” “我父亲也是。” “我爹爹不让,可我祖母打了他一顿。” 这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话的正是林家的公子,说到父亲被祖母打了一顿之后,字里行间居然还有些小骄傲呢。 “林家到底是仁义孝礼之家。”众人纷纷感慨,而当中唯一一个女孩,也是团宠的周小姐突然不高兴的说道“我爹爹就不行,他不许我再跟你们凑到一起,说什么有损女儿家的名声。” “那可不成,若是他不许,那我们可不依,好不容易有个小师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站起身振臂一呼“走,去周家示威去” 看着这帮少年的打打闹闹,宋北云抱着胳膊站在大医官身边,靠在墙上。 “师弟啊,你与他们年龄可是相仿,却为何如此老成” “心老了。”宋北云叹气道“跟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了。” 大医官笑了起来“师弟可莫要说这等话,你可是正当年呢。” 而正说着,外头突然一声唱“官家到” 这一嗓子下去,小院里的所有人都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他们连忙把所有的杂物给归置好了,然后还整理了一番衣裳,最后才由他们当中辈分最高的琅琊王家公子去开门。 “等等。”宋北云直接伸手阻拦“你们都不能开门。” 说完,他隔着门冲着外头喊道“官家,你不能进来。” 这宋狗的声音让赵性和他身后的文武百官都愣住了,赵性更是尴尬的站在那手足无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家还有不能进的地方” 这时一个陌生的马屁精的声音传来,而宋北云指着林家少爷说“去,站墙头给他们解释一番。” 林家少爷显然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他颤颤巍巍的上了梯子,站在了墙头,看到外头足有上百人,不光有官家、有赵相还有自己爹爹和一众叔叔伯伯,他的肝都在那颤着。 “说啊。”宋北云催促道“防疫隔离守则。”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禀官家禀赵相、禀各位叔叔伯伯、禀爹爹” 他一连串的禀过去,把外头的人都给逗乐了,而外头的人一乐,他更是紧张,连烂熟于心的防疫守则都背得磕磕绊绊。 “传传染病人与非非非感染病患不得接触、传染病患与易感人群不得接触、可疑感染病患不得与外界接触,直到潜伏期结束。”他说到这,吞了口唾沫“我等皆为易感、疑似病患,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还望官家、赵相、各位叔伯和爹海涵。” 赵性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然后抬头说道“那你问问宋北云,为何还敢上朝。” “告诉他,我得过天花了,而且每天都药浴清洗消毒。”宋北云仰头说道“别说那有的没的,说了他也不懂。” “宋大人说他得过天花了且每日都药浴清洗消毒。” 一墙之隔,赵性哪能听不到宋北云说话,他听到这厮的话之后,勃然大怒“宋北云,你这狗东西朕是治不了你是么” “官家冤枉啊,我是跟官家说别跟这林家小子说那些,他不懂。” 虽然大家都知道宋北云说的是谁,但这番交谈倒也是有趣,虽有些失礼但也无伤大雅,所以并无人去追究。反而因是有趣,反倒让百官都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之后么,为了安抚这帮担心自家崽子安危家伙的心,宋北云让这里所有人都一一漏了个面,跟下头打了个招呼并自报家门。 那下头若是看到自家孩子在上头的,无一不是满脸的骄傲,恨不得拍着胸脯说“瞧瞧,我家的孩子多么了不起”,而孩子不在其中的也是暗自担心,毕竟这件事并非小事,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则是天大的事。 “既然进不去,那朕便不进去了,就在这问问,下一步你们有何打算。” 下一步就是验证免疫效果呗,这是最可怕也最危险的一个环节,共分三步,第一步是与天花病患同吃同睡一阵,若是未感染则会取天花病人痘浆植于体内,若是还是无事,便所有人包括宋北云在内全部种植牛痘,然后共同观察,若是非个体特例,那牛痘种植便可以推广了。 “宋北云也种” 赵性意外的仰起头“他这贪生怕死的东西也种” “官家看不起谁呐”宋北云在墙后喊道“有些事我也是敢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00、二年9月17日 晴 陌上谁家年少 佛宝奴这几日遍寻不着那宋狗的踪迹,去他府上蹲守,被公主殿下抓过去打了那个名为麻将的东西,输了好几十贯。去工坊蹲守也未见其人,多方打探却也是渺无音讯,仿佛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半。 而正是因为如此,她连日来脾气暴躁的很,看着仿佛都有些不顺眼。 那份古怪的东西金国使者已经签了,辽国这正等待着佛宝奴的眼神,再拖下去恐怕也不是个事了。 可按照常理来讲这等事若是辽国是干不出来的,自古以来大疫蔓延之时都是攻城略地的绝佳之时机,即便是找到法子能够抵抗疫病,通常也不会于他人知晓。 这大宋突然来这么一手,这里头定然是有些问题的,非奸即盗 而这等反常之举,佛宝奴不用细想就知道是何人手笔,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那厮找不见了。 当然,不光是佛宝奴在这犯嘀咕,这件事从朝堂一直到民间都在讨论。民间的声音非常大,就是持反对意见,认为凭什么将这些宝贝东西跟金辽去分享这岂不是养虎为患。 朝堂上也就此事进行过几番辩论了,得出来的结果倒是让人啼笑皆非,因为赵性一再坚持说不管是金人还是辽人迟早都会是宋人,百姓皆无辜,况且如今之辽绝大部分疆域都是曾经之宋国疆域,上头的子民也皆为大宋子民,这等事自然是要管的。 赵性说这番话从大意上自然是没有错的,但其中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意义,是那宋狗说的。 他说这件事绝非小事,因天下只有大宋有法子消灭天花,等到研究结束之后,第一步就是先在大宋境内接种天花疫苗,然后派出人员去金辽接种疫苗,在接种疫苗的同时可以掌握到从王工到乡绅再到百姓的各种动态和信息。 不管是本国还是别国,这些信息都是千金不换,而宋北云对赵性说,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疾病大作战,还是一次人口大普查。 赵性本是不知道这人口普查的概念,但听完宋北云的话之后,他也是有如醍醐灌顶,社会结构、收入结构、人员结构这三大结构的信息本就是一国之根本。 有了这三个信息之后,大宋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对金辽两国的战略筹划,他们每年能产出多少粮食、能有多少兵员、人均收入几何以及人员供需体系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发生战争,大宋无疑占据了先机,而且这个先机已经先到了九霄云外,人家还筹划着怎样攻襄阳,大宋就已经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单刀刺入他们的心脏部位。 这就是信息带来的战略优势,至于怎么掌握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每年派人过去给两到三岁的孩童接种疫苗就好了,反正又不要钱。只要核算出他们的出生率以及人口增长数值,那还有什么是搞不清楚的呢。 对于这种阴损的计谋,赵性心中是真的狂喜,宋狗不愧是宋狗,天下人都看不到这一点,但他却能够在一些细枝末节之处找到大赚特赚的机会。 与此同时,甚至还能名垂青史一把,毕竟消灭天花的功绩,就连赵相都眼红得发绿。 而即便是抛开那个人口普查的大棋,这等功绩也可谓是造福苍生,一举多得。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若不是存心想要权倾朝野或者家财万贯,谁心里不念着往那史册里钻呢。 若是这件事成了,赵性肯定是要在宋史中被记下一笔的,这一笔的浓厚程度甚至可以延绵千万年。 赵相这几日在家中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原因无他,就是这份功劳里一点他的事都没有,他不开心了。不过倒是没有阻挠的心思,这等事若是阻挠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赵相不傻,他现在愁的不是怎么阻挠而是怎样将自己的名字加在这段光耀千古的历史中。 在掉了几把头发后,赵相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他在一个清晨找到了赵性,先是附上了一片讨疫檄文,然后再是诚恳的对赵性说自己也想要去以身试药。 赵性当时就吓坏了,毕竟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一国之相,百官之首,他的身份怎的可以去冒这个险呢 但赵相什么人天下闻名的一张利嘴,即便是宋北云跟他对线都讨不到好处的人,各种春秋大义、各种引经据典,反正最后就成了他不去试上一试就是不忠不义,若是赵性不让他去试上一试就成了昏庸无能。 话都到这一步,算是到头了,赵性还能怎么说而且如果赵相亲自参与这个计划,那几乎是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了。 这件事自然是要跟宋北云商量的,倒不是他官职多高,而是赵相的安全务必要保障好,千万不能出任何事。 “这不扯淡么。”宋北云被宣来上书房之后,当场就暴跳如雷“这责任谁担得起这是谁疯了老赵头疯了还是你疯了你能答应这个” 赵性也是一脸为难“朕也是劝过的” “疯了疯了,那老头彻底疯了。”宋北云叉着腰来回走着“这事是闹着玩的这不瞎胡闹呢万一他对那玩意过敏,当场死了,怎么办” “那朕也只好流放你一阵子了。” 书房中一阵诡异的安静,然后宋北云摊开手“是吧。” “嗯”赵性长出一口气“可是赵相心意已决,可是如何是好。” 宋北云焦急的来回走动着,赵相年纪不小了,一般来说天花高发于青少年以及婴幼儿,他这个年纪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得天花了,除非恶行传染。 可再不容易也架不住直接往身上种啊,这东西虽然安全系数比人痘高多了,但万一老头过敏呢或者万一他体质特殊呢说不准就凉了啊 而且现在的所谓疫苗还是刚开发阶段,还得想法子灭活,十六七八九岁的少年郎扛得住,毕竟身子骨如日中天,可这五六十的老头子凑个什么热闹 “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没了,朕劝的口干舌燥,可你也不是不知赵相何许人也。”赵性默默摇头“你回去准备一番吧,他还要借此昭告天下。” 说实话,如果没有风险的话,别说赵相了,就算是赵性都最好能种一发,这带头效果可不是开玩笑的,但现在风险还是存在的这头还在跟太医院共同研究内外医科的协同种痘,最好是能提炼出比较完美的灭活疫苗。 他个老头凑什么热闹 “他怕不是想名垂青史想疯了。”宋北云拢起袖子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了起来“不行,得想个法子。” “没法子了。”赵性摇头道“他已亲自去了医学院,如今恐怕是已经到了。” 宋北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那行,出了事别怪我” “应是不会吧” “万一呢”宋北云烦的直跺脚“他年纪那么大,万一呢” 而正在这时,外头小鱼穿着高高的束冠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官家,辽国大皇子求见,说是给官家送礼来了。” “不见,让他明日朝堂上见。” “辽国大皇子说,若是官家不见,他便不答应选婿二次延期之事。” “这人”赵性深吸一口气“烦人。” “你才知道啊,那厮就是烦人。”宋北云左顾右盼一番“不行,这几日她到处找我,我得躲一躲。” 赵性一指身后的屏风“过去。” 宋北云看了一眼,一猫身子就钻了进了屏风,之后赵性才正襟危坐的对小鱼说“宣来吧。” 不多一会儿,佛宝奴一袭白衣的走了进来,落落大方的朝赵性抱拳行礼“再次叨扰,多多包涵。” “不知辽国皇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赵性打量起他来“殊不知这等会见并不合规矩。” “那是自然知道,但赵家哥儿与我若是论私交,也便不用这番规矩了。”佛宝奴笑着将手边的礼物递了小鱼“这次我前来,只是想求大宋皇帝一件事。” 赵性皱着眉头看着佛宝奴“你倒是说来听听。” “我在这大宋人生地不熟的,我有个请求,那便是让皇城司使宋北云于我在金陵城这段日子,全程护卫于我左右。” 小宋在屏风后小声啐了一口,心里觉得这厮果然是天下第一烦人精,让人厌恶。 “为何” 佛宝奴显然是早有准备,反正就在赵性面前说了一大堆,反正那意思大概就是如果自己身边没有皇城司使这个级别的官员保护,她保不齐要在大宋领土中出些什么事的。 就是变相威胁,没跑了 “此事朕无法答复,过几日我且去问问那宋北云。” “他这些日子可是躲着我呢。”佛宝奴笑道“还望大宋皇帝陛下能给出个好消息。”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一番关于天花的话题,佛宝奴才翩然而去。 “你看看你” 看到宋北云从屏风后钻出来“惹谁不好,偏偏惹着麻烦精” 401、二年9月19日 晴 风萧萧易水寒 以政治手段迫使某人就范,这种事是非常不光彩的,甚至于是下流的。 宋北云坚定的说。 但面前的佛宝奴却浑然不在乎,只是在前面摇着扇子“你倒是躲啊,再躲啊。” 她这几日因为找宋北云,心态都给找崩了,如今这小宋落到她手上了,这让佛宝奴一下子就春光灿烂了起来。 “去,给我倒杯水。”她坐在茶楼的椅子上,下巴一扬对小宋说“我要不冷不热的,既不能烫嘴也不能不烫嘴。” “呵,要不要再给你取十斤脆骨细细的剁了臊子”小宋靠在窗口旁边“我只负责护卫你,其余的事我不管,有种你就用开水烫自己。” “你当我不敢” “你烫” “我烫了你当如何” “你只管烫” 佛宝奴将手放在铜壶上“我可烫了。” “你烫就是了。” “哈哈。”佛宝奴果断的收回了手“你当我傻吗来坐,本殿今日心情好,赏你一杯茶水喝。” 宋北云也不废话,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要怎样,划出道来。” “不怎样啊,就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 “我还没问呢”佛宝奴皱起眉头“你要是如此敷衍,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你,在这跟我说不客气,你信不信真惹我火来,我给你当街脱个精光。”宋北云一把抓住佛宝奴的手腕,然后从里头拽出一个袖弩出来,抽出弩箭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你他娘的要拿这东西射我啊” “自保罢了。”佛宝奴抽回手,红着脸说道“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你清白个屁”宋北云把那比缝衣针粗不了多少的弩箭放在桌上“你这上头涂了蛇毒,只要中了之后便会在十二时辰内昏睡不醒,你特么就是要射我” “你瞎说” 佛宝奴不断否认,但显然很苍白,因为刚才她已经把袖箭对准了宋北云,就差最后击发了,但好死不死却是被发现了 她打算把宋北云射晕过去,然后偷偷摸摸的搬到别苑中关起来,先不管那三七二十一,折腾几天再说。可谁知道那厮比猴儿还精,居然让他给识破了。 “这是第一次。”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下不为例,要是还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佛宝奴哼了一声“你能奈我何我是使者,还是皇子储君。” “你试试就知道了,我给你这个机会还只是因为你指向把我麻晕了馋我身子。”小宋抱着胳膊“如果这玩意要是致死的那种,你活不过今晚,不信你就试试。” “鬼才馋你身子”佛宝奴侧过头“你这癞蛤蟆一般的东西,还馋你身子,我呸” 懒得跟她多废话,这厮用这种剂量明显是想把自己给弄晕了然后任凭她摆布,至于干什么小宋不知道,但默认是馋自己身子,但如果她打算用致死物的话,那对不起了,佛宝奴今天晚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然后还会有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可以嫁祸给上次偷袭那个南院大王的人身上,或者是金国人的身上。 小宋对威胁到他人身安全的人和事是零容忍的,毕竟怕死。 “真生气了”佛宝奴探过头来“你好小气。” “行,你大方,你让我扎一下。”宋北云拿起那根针“来。” “你扎。”佛宝奴以为宋北云开玩笑,她笑盈盈的伸过手“你有胆子就”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根毒针已经扎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当时整个人就傻了,跳起来想要指责宋北云,但毒性已经顺着血液循环开始发生了作用,她就像喝了酒似的一屁股坐回到了位置上。 在头晕目眩但神志还算清醒的那么一瞬,她指着宋北云“狗东西”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要求。”宋北云说完,站起身喊道“来人啊,大皇子误伤自己了” 这时楼下的护卫匆匆上来,看到佛宝奴胳膊上扎着那根针,而她已经神志不清的匍在了桌子上。 护卫大惊失色,而宋北云拎着那个小小的匣弩“方才大皇子在我面前炫耀这个,不小心误触了,扎在自己身上了。” 如何可能那护卫气得脸都绿了,他爹爹是名工匠,这东西就是他爹的得意之作,怎的可能是误触但如今却不太好解释,毕竟这袖箭手弩的当真是殿下的,上头还有她的名字 也不知她是什么毛病,天下之大,有且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人会在暗器上刻自己名字的。 “你快些把大皇子抱回去,叫上大夫” 护卫哪里敢动弹,他知道大皇子其实是女儿身,让自己抱他倒是想,但是抱完之后,以大皇子的性子,自己死定了。 “哦,对你不能。”宋北云笑道“那只好我来了,而且你说不是巧了么,我刚好就是大夫。方才我诊断了一下,并无大碍,睡一日就好了。” 说完,他把佛宝奴往肩膀上一扛,就像扛着半扇猪似的慢慢走下了楼。 护卫在后头欲言又止,几次想说什么,但心中却只是酸楚和无奈。 “咿”到楼下时,小宋故意说道“大皇子身上怪软的,软香软香的。” “你”护卫牙关紧锁“不得胡言乱语” “都是男人,有什么的。”说完,小宋还当着他的面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佛宝奴的屁股“就是有点沉。” 那护卫气得脸色涨红“你放下殿下我去寻娇子来” “哦。” 宋北云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佛宝奴往地下甩,那护卫一看眼明手快的就用自己的身子垫在了佛宝奴的身下,而宋北云则站在旁边满脸笑容“哎呀,手滑了。” 被这么一摔,即使是在昏睡中的佛宝奴也忍不住的疼哼了出来,那护卫又担心又无奈,却也不敢上手去搀扶。 “我来我来。”宋北云连忙走上前把佛宝奴横抱了起来“老兄,你可以起来了。” 护卫都快哭出了声音,他抬头看到被这狗东西抱在怀里的佛宝奴,看着他的手按在殿下胸口那个地方,他杀人的心都有了,手中的刀都抽出了一小节。 “轿夫”宋北云就这么抱着佛宝奴往路边跑去“这边这边。” 几个轿夫过来,他将佛宝奴往娇子上一塞,拍了拍手对那护卫说“回去好好安置皇子殿下哈,我便走了。” 那护卫的拳头攥着刀柄都攥得嘎吱嘎吱响,可看到他这副模样,宋北云更是肆无忌惮,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凑到那护卫耳边说“别看大皇子身子软,胸肌可不得了。” 噌的一声,刀就要出鞘,但却被宋北云一个膝盖给顶了回去,他勾住那护卫的脖子压低声音说“下次还想偷袭老子,就不是这么跟你们玩了,等那小菜鸟醒了之后,把这句话转告给她,下不为例。” 果然这毒针说昏睡十二时辰就昏睡十二时辰,当佛宝奴醒来时,她整个人身上绵软无力,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子,其他倒还好,只是腹中十分饥饿。 “来人。” 她呼喊一声,侍女连忙走了进来,一看她的样子,欣喜的喊了起来“殿下醒了” 不多一会儿,侍女端着饭菜就进来了,而那护卫也紧随其后,他见到佛宝奴之后,立刻单膝跪了下去,口称该死。 佛宝奴小口喝着汤“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十二个时辰了。”那护卫满脸羞愧的说“那那宋狗” “十二个时辰啊,唉”佛宝奴叹了口气“他他又怎么了” “他说” 当护卫把昨日那宋狗说的话办的事原原本本还原给佛宝奴之后,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却默默的将手中的碗给砸碎在了墙上。 “殿下,我罪该万死” “跟你没关系。”佛宝奴声音冷静,表情也平静异常“你怎可能斗得过那个狗东西。” “殿下” 天底下最伤人的话莫过于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去说他不如另外一个男人吧,这种伤害适用于任何场景下,但因身份差异,这护卫连嘴也不能还,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去,寻他来,就说今日该上工了今日我要去他们市集上瞧瞧。”佛宝奴掀开被子走了下来“本殿还不信玩不过这厮了” “是”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宋北云被叫来了这里,看到他那晃晃悠悠的样子,佛宝奴就气不打一处来 “哟,大辽皇子殿下,可安好啊” “亏了宋大人没将我摔死。” “手滑了手滑了。”宋北云连连摆手“万分抱歉,不过殿下身上真香啊,之前送殿下的香水到底是用上了呢,还喜欢么” “还行吧。”佛宝奴半靠在椅子上“不知宋大人有空没有” “哎呀,如今我可是皇子殿下在大宋时的贴身护卫,自然是有空的。” 他将贴身二字咬的特别重,佛宝奴听了立刻七窍生烟,但却不好表示出来,只是冷笑一声“听闻宋国的夜市不错,今日你便带我去瞧瞧。” 。 402、二年9月19日 晴 东市买骏马 大宋的夜市那当真不是吹嘘,天下若是还有何地能比得上这金陵的夜市,那一定是临安和合肥的夜市了。 夜幕降临之时,正是华灯初上、人约黄昏后之时,相比较辽国那零散商户,这大宋的夜市可当真是太豪华了,经过了迁都之初的宵禁之后,商业快速膨胀发展,各色的商贩为了招揽顾客恨不得把自己都当天灯给点了,整个一条街都是灯油的味道和小贩的吆喝声。 晚上若是要逛集,千万是不能在家中吃喝,只因这集市上的吃食可是太多了,多到让人目不暇接,一碗芥肉的馄饨、一块酥香的烧羊再加上一碟小小的卤豆子,滋味不浓不淡,唇齿留香。 再往前走一些,若是走饿了,还可以去路边一些大气的饭庄里,叫上一份大菜与友人小酌几杯,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人流如梭,倒不失为一种雅趣。 这南方的点心最是精致,即便是佛宝奴这样含着纯金汤匙长大的人也会被街边那些晶莹剔透的米兔子给吸引住目光。 这米兔子是用糯米制成的糕点,外头是糯米里头则裹着甜津津的红豆饴糖,上锅蒸出来之后一个个红润润、亮晶晶,煞是好看,大姑娘小媳妇最爱的便是这个东西。 “宋国到底是宋国啊。”佛宝奴摇着扇子躲在宋北云身后感叹着,她极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擦肩而过也不成,所以全靠宋北云在前开路,而她为了不走丢,则全程攥着宋北云腰上玉佩的带子“不知何时大辽才能有这般景象。” “想要啊” “嗯。” “这样,你开放宵禁、再免征小商户的税、最后让女子可以坐在路边对男子品头论足,差不多就成了。” 佛宝奴一听就蒙了,第一个还好办,但免税这一条就有些难办了,这税制改革可不是说说而已,这若是动了他人的那杯羹,麻烦可是不小。至于让女子坐在路边品头论足,这一点也是不容易,辽国深谙儒家礼法又得山东孔家引领士林,若不是自己压着那些学究,恐怕现在辽国女子都要开始学女德女戒了,怎可能像大宋女子这般不知羞耻的坐在路边对男子品头论足 “这大宋啊,好就好在呢,在腐儒出现之前,被你们辽国占了半壁江山。”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圆脸小虎牙“古人常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你们开始进入了全盘汉化这个领域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的弊端开始逐渐展现了出来。而大宋嘛,刚刚好,错开了这次惊天的由盛转衰的大逆转,而一切的根源就只是北方的女真人突然崛起而辽国被迫往南打来。” 历史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哪怕只要挪动一个点,就可以造成前所未有的巨大改变,不过从小宋到现在为止收集到了变革点来看,这四十多年的轨道偏移,已经把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带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上。 客观唯心主义还会不会出现应该还是会,但如果不加以干涉,最终出现的地点会是在辽国或者金国,而大宋如果没有意外,在这种模式下继续前行,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强大的那个国家。 即便是没有宋北云和妙言这种穿越者的干涉,它也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为什么因为大宋的广博和自由,这个基调在宋北云登场之前就是这样,未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发生改变。 那么韩琦那句“东门外状元唱名者方为好儿郎”还会不会出现不得而知,因为现在的韩琦是辽国人。所以也许还会,但不会出现在宋了。 而狄青也是辽国人了。 “宋狗。” “干什么”宋北云没好气的回头道“没事瞎叫唤什么,打断我思路。” “你给我客气一些,我是客且身份地位都不知比你这狗东西高到哪里去了。”佛宝奴怒斥道“你只配给我知道吗” “哦”宋北云轻笑一声“光是脚吗舔其他地方我也不太在意,不过你得洗干净一些,不然有味儿。” 佛宝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一脚踢在了宋北云的屁股上“混账东西” 宋北云拍了拍屁股,转过身捏住了佛宝奴的脸“这里人很多的,你要试试么” “试什么” “被人脱光。” “你敢”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领“我数三个数,不道歉我就动手。” 佛宝奴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宋北云,却也是不退让半分。 小宋手上的劲儿逐渐增大,领口已经被扯得很大了,连里头的裹胸都已经能轻易看到了。 “二。” 他的手上力气逐渐增大,佛宝奴咬紧牙关试图挣扎,但她的力气跟面前这人相差太远,挣扎根本就是徒劳,衣服已经有些地方出现开线裂帛声,再坚持下去恐怕是要出事情了。 “抱歉” “声音太小了。”宋北云把耳朵凑到她面前“大声点。” “抱歉” 小宋松开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动口我就动口,你若动手我也动手。天下人都让着你,我不吃你这套。” 佛宝奴整理了好衣服,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而小宋却露出笑容,伸手把她肩膀一搂“带你喝花酒去” 佛宝奴不想去,但却生生被小宋给拉到了青楼里,里头的老鸨子一见是两个俊俏郎君,立刻吩咐那些个桃红柳绿出来招呼了起来。 宋北云随手点了几个姑娘,然后一指佛宝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印信往老鸨子胸脯上一拍“今日把我兄弟伺候开心咯,钱不是事。” 喝花酒是很开心的一件事,看着那些姑娘卖力讨好的吹拉弹唱,只是花少少的钱就能享受到在家中享受不到的快乐,即便是不上肉戏也是极让人放松的一件事。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佛宝奴,在几杯酒下肚之后,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酒量不行但却被左一杯右一杯给哄得满脸通红。 小宋是个花酒老手,坐在那屁事最是多,又是让姑娘们跳个舞又是让姑娘们弹个小曲儿,剩下的就是怂恿那帮花姑娘给佛宝奴灌酒。 “不行了我喝不得了。” 佛宝奴连连摇头,但一个叫翠儿的姑娘却用口含着酒凑了上去喂给了佛宝奴。 看着她慌张的手舞足蹈,小宋在旁边大笑着将手拍得啪啪响。 “走开。” 一个姑娘也想这般伺候宋北云,却被他一声喝退,而他全程都在看着佛宝奴的表现,有趣至极。 半夜时,他们从青楼中出去,后面一群姑娘莺莺燕燕的招呼他们再来,而佛宝奴软趴趴的靠在宋北云肩头,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呕” 河畔一棵柳树下,佛宝奴蹲在那吐得没有了人样,而小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开心不开心” 她回头瞪了宋北云一眼,刚要说话,又是一口吐了出来,打了个冷颤之后,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开心么,肯定是开心的对吧。”小宋笑道“就是不太适应,多去几次就好了。”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就把辽国“大皇子”给横抱了起来,佛宝奴也没力气打他了,就这样软趴趴醉醺醺的靠在他的肩头,嘴里倒是嘟嘟囔囔的用辽语骂着,最后竟不知不觉的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似乎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比中蛇毒的感觉还要糟糕,回想昨夜的事,她又是生气又是愤慨,可却发现真的拿那个混蛋没有一丁点法子,他好像总有办法折腾自己。 “殿下,宋大人在外头等着呢。” 佛宝奴眼睛瞪的老大“他在这干什么” “他清早便来了,今日说要带殿下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佛宝奴内心十分抗拒,但为了面子却不得起来,虚头巴脑的跟宋狗交涉,然后当天晚上她被带到了更高级的秦淮画舫上去了 如果说头一天晚上她还知道自己是被宋狗给抱回来了,这天晚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画舫的。 接着第三天 “不去了。”佛宝奴一脸憔悴,软趴趴的靠在床上“就与他说,本殿身子不适,不去了不去了哪里都不去了” 最后她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但没想到门口宋狗的脑袋却是探了出来,他一脸让人厌恶的笑容“殿下,今日我可带你去个好地方” 佛宝奴脸色苍白的屏退了侍女,而宋北云则直接走到她身边,坐在了她面前,面带笑容的说“皇子殿下,你记得你昨天跟我说了什么吗” 佛宝奴摇摇头,毕竟烂醉如泥 “你说我想想你原话怎么说的,啊对了。”宋北云笑着把昨日佛宝奴的醉态学了个七七八八“你跟我走,去辽国,我给你生宝宝,生好多好多,好不好求求你了” 佛宝奴愣了片刻,然后脑子里似乎真的搜索到了这个片段,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拉过被子盖住脸“滚给我滚” “今日呢,有一个诗文大会,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今日诗文会可是有不少大宋顶尖的人才,大皇子要不要去” “滚啊我让你滚啊” “若是去,傍晚时分,我在巷口等殿下哦。”宋北云隔着被子拍了拍佛宝奴的头“殿下听见了没有那我先告退了。” 而当下午时,宋北云坐在家中这几天的事跟金铃儿他们一说,她们都笑出了鼻涕泡。 “公明啊,你这可是崩坏疗法啊。”妙言笑道“不过倒是很有意思,今日诗文会你说她会去么” “去不去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恨不得宰了我。” 宋北云得意的笑了起来。 403、二年9月19日 晴 怒多横言,喜多狂言。 按照道理来说,小宋是怎么都不可能被邀请去那些清流士子的诗文之会的。 那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宋“最”有学问的人汇聚一堂舞文弄墨之地,怎可有宋北云这样的东西混杂其中。 可他们却忘了,宋北云哪怕不抄诗都要比他们强上许多,只是技能点都点在了苟且偷生和工业发展技能上了,并没有点出诗文音律这种东西。 反倒是晏殊,这家伙倒是个全通之才,加上出身也好,家事也好,在这些年轻士子中颇有威望。 于是晏殊就邀请了宋北云过来,而且作为主办方,晏殊想跟谁说就跟谁说,不说也不就那么点大的事。 至于小宋会不会被认出来,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太多,能认出宋北云的不敢挑衅宋北云,敢挑衅他的绝对认不出来他。 毕竟一个厂公的威压摆在那,认识他的人可都知道这厮的威力有几何,哪里敢轻易招惹。至于不认识的,说上几声有是如何毕竟杭州的击鼓骂宋都有,金陵城里被说说也掉不了一块肉。 “殿下呀,你身子骨有点弱。” 小宋在巷子口老远就看到了佛宝奴迈着虚弱的脚步朝他这里走来,嘴上说死也不出去的阿奴,身体倒是很老实的走了出来。 “弱什么弱。”佛宝奴横了他一眼“我不知有多精壮。” “行,你精壮。”小宋走上前想去扶她一把,但却被她拍掉了手,于是小宋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来“怎么,昨日还抱着我嘤嘤的哭,今日就如此决绝你这人,脱了裤子快活,穿上裤子怎的就翻脸呢” 佛宝奴一手攥着拳,愤然朝小宋挥了挥“离我远一些。” 她是真的有点发憷,面前这宋狗不讲道理的,他真的是会干出一些违背人伦的事情来,而且无法预料他下一步的到底会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如跟他人那般相处对这狗东西来说并无用处,唯一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些。 “对了,殿下。不是说不出来么,怎的还是摇晃着就来了呀” “我想去瞧瞧这大宋的中秋诗会难不成还要你点个头”佛宝奴小心的跟在宋北云身后,他停自己就停,保持一个三米左右的安全距离“离我远些。” “有毛病。” 宋北云不再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往约定的地方走,今日这诗会是在晏殊自己的宅子中举办,相比宋北云来说晏殊的生活其实是更加舒适的。 虽然他的宅子并没有宋北云那套现成的宅子那么大,但毕竟晏家是江西望族,正儿八经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现在自己又当了官,而且还娶了赵相家的女儿,生活配套肯定是不会差的,光是婢子和小厮就有三四十个,还外加一个从老家来的管家。 反观宋北云,因为过于谨慎所以他即便是有资格使用婢子和仆人但却一个都没要,家里的事基本都是自己动手,相比较而言他的生活质量其实并没有晏殊那么好,对于此俏俏还抱怨过,但没法子因为人越多出现风险危机的概率就越大,小宋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来到晏殊的宅邸,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来时晏殊还没有变成猪。 “就是这了。”宋北云转过头看向佛宝奴“我带你进去。” 门口的管家见到宋北云来了,连忙客气的把他迎进了屋子,而一进去就看到内堂里有几个儒生打扮的人正在那琴瑟和鸣,倒是颇有几分雅趣。 其余人或是玩着投壶的把戏,或是在那用小纸条写上哑谜给别人猜,倒是一派其乐融融。 晏殊自然是这里的主角,他被众人簇拥在其中并没有看到宋北云到来,而小宋到他家跟到自己家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索性吩咐下人上点酒肉坐下便开始跟佛宝奴对坐而食了起来。 这大宋的上等人,至今还保持着分餐制的习惯,而他们两人在那里吃饭也并没有多么引人注意。 “倒是不错。”佛宝奴小口品了品端来的美酒“倒是颇有文风鼎盛之意。” “就这” 宋北云啐了一口,他自然是更喜欢工坊里那些埋头苦干的年轻人,论身份、论地位,那些年轻人并不比这里的差,但当这里的人在吟诗作对时工坊里的人在大炼钢铁,当这里的人在舞文弄墨时工坊里的人在以身试药。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到底谁轻谁重,不言而喻。但宋北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屑的一笑,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肉来。 佛宝奴似乎对面前这副盛况颇有兴趣,她伸着脑袋四处观望着,偶尔听到诗文秒语也会频频点头,满脸笑容。 “你看看人家,诗情画意。你看看你,整日污言秽语。”佛宝奴调侃起宋北云来“你有本事也作几首出来我看看,整日就琢磨那些刁钻古怪的东西,不务正业。” “是是是,我不务正业。”宋北云懒得搭理她,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斜靠在垫子上,看着面前这一副气派模样“真好啊,盛世安康。” 正说话间,外头来了几位伶人,开始迎着音乐翩翩起舞,宋北云最爱看这个了,他嘿嘿笑着,一副色批头子的表情。 “你这人” “你知道我最喜欢太白哪首诗么”宋北云调转了身子,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佛宝奴“诗仙的格局,广博远大,一句话让人入登白玉京。” “哦哪句” 佛宝奴其实是个文学青年,她自小就钟爱诗文,更是热爱那大唐盛世的钟鸣鼎沸,天下的诗句没有她没读过的,也细致的分析过,如今听到宋北云说起诗仙,她自然也是有了兴趣。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将面前一壶酒吨吨吨吨的喝下,这可都是工坊出的蒸馏酒,就算是小宋的酒量也难免有了五六分的醉意,他直接往佛宝奴的腿上一趟,不顾她的推搡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外头圆润的月亮“诗仙的诗,要醉着读。” 说完,他头一仰,带着酒醉的囫囵“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读这一句,带着七分醉态,三分狂浪,伸手捏住佛宝奴的下巴“春风拂槛,露华,浓。” 佛宝奴甩开他的手,但他的声音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只因那醉醺醺的狂放,混着这酒会的气氛,恍惚间让人梦回大唐。 “若非,群玉山头见。”宋北云松北佛宝奴的下巴,伸手虚握了一把天空上的月亮“会向瑶台月下逢。” 念完之后,他笑着翻了个身,躺在了地上,双手垫在脑后“可惜了可惜,从今往后再难出诗仙咯。凡尘俗世过处,几分儿女情长。” 他打了哈欠“我睡一会,你自己玩。” 佛宝奴看了看周围凑来的人,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宋北云,心里一下仿佛有些恍惚,若非亲眼所见,这宋狗居然也会那一番狂放飘逸之姿。 晏殊老早就听到他的声音,走过来看到闭着眼的宋北云,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厮。不来几首助助兴” “不了。”宋北云稍稍睁开一只眼睛,扫了他一眼“你的场子,我就不砸了,你们嬉闹着吧。” 晏殊哈哈大笑,然后从桌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你个狂徒啊,行吧,你且睡着,可别给我添乱。” 佛宝奴看了看晏殊又看了看宋北云,轻笑一声,而晏殊也拱手朝她行了礼。 “唉”宋北云这时突然仰起头“歌舞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唱起来,跳起来” 晏殊转身招呼道“舞起来。” 这里有人知道这是宋北云,但大部分人并不认识他,只觉得此人在这撒酒疯还偏偏学着那李白之姿,画虎不成反类犬,惹人贻笑大方。 “这人谁啊区区一少年也胆敢效仿诗仙,也不掂量一番自己的份量。” “就是,肚子里没丁点墨水,也敢再次撒泼。倒是该与晏大人说说,往后这等俗人就莫来了。” 晏殊这时正在招呼佛宝奴,毕竟是贵客,他这个主人不好怠慢。听到身后传来这番话时,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个小细节被佛宝奴给敏锐的捕捉到了。 “怎的了他们说的不对这厮不就是个市井狂徒”佛宝奴笑着指着宋北云说道“你看这死狗模样,哪里像个满腹经纶者。” 晏殊轻哼一声,低声笑道“大皇子,你可是看低了他,若说天下之才共一石,我占三成,天下人共享一成,余下六成便都长在了这厮身上。” “哦”佛宝奴显然是不信的“可我是听闻他可都只是拾了晏大人的牙慧才稍占了些文采之名。” 晏殊拂袖,面带不悦“耶律皇子,何故辱我” 佛宝奴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站起身指着宋北云朗声说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便出五题,诸位便以这五题为词令写来五首如何” 有没有人来一起怀旧服要是有的话,留言我看人数公布服务器。 404、二年9月19日 晴 大梦一场已千年 佛宝奴很容易跟这里的人沟通,甚至感觉比跟宋北云轻松许多,因为跟那宋狗在一起时要步步为营,不然保不齐就会被他一坑给埋了,但跟这些人交谈时她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如果宋狗不醒来,她就无所畏惧,即便是面对晏殊她也丝毫不慌。 那么一瞬间,仿佛那个盛气凌人的辽国皇子又回来了,再也不是被宋狗压得死死的弱气小女子。 “行啊。”晏殊笑道“那耶律皇子的题目便留着等那人醒来再出,之前先随我们一起玩些词令、对子好了。” “倒也无妨,只是谁知道那人几时能醒来” 晏殊看了一眼宋北云“他酒量好,等会就好了。” 等晏大人将佛宝奴介绍给在场的才子认识之后,周围的人顿时对她肃然起敬起来,因那坊间传闻这辽国大皇子可是不得了的一个人,文韬武略都有所涉及,而且还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 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是这个样子,她出口成章、条理分明,而且长相的确如传闻一般帅气明朗,除了有些女子的阴柔,其余倒是一副俊俏郎君的模样。 若是晏殊没有胖起来,倒的确是能压过这个耶律皇子一头,但如今 不过好在晏殊虽然肚子起来了,但肚子里的货却还是没少下去,在才华上对标这个佛宝奴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作为东道主他不好多说话,只能默默的看着这辽国皇子在那张牙舞爪,逼得大宋才子们节节后退。 “词令既是要晚些,那就来写个诗吧。既然诸位都不肯出题,那我便以这风花雪月四字来出题,一字一首诗,可否” 这最是常见的诗题,却让在场的人犯起了难,因这越是常见的题就越是难写,要不就是古人珠玉在前,要么就是陈词滥调。 晏殊倒不慌,他眼珠子一转便已成了诗,可其他人却犯起了难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了起来。 而这时宋北云却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一只手撑在矮桌前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影绰绰。 “醒来了” 晏殊走上前“管管你的皇子殿下,她已在大杀特杀了。” 宋北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来,喝酒。今日来个微醺胜买醉。” 佛宝奴慢慢的从前面走了过去,嘴里还吟着诗,听上去倒也是对仗工整,意境十足。 宋北云微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侧过了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吃了口冷菜。 “管她作甚。”宋北云继续斜靠着,醉眼迷离的看着晏殊“有你不就够了么。” 晏殊看出他确实是有些醉意了,只是摇摇头便要转身走开,可偏偏佛宝奴却捧着酒杯来到宋北云面前,万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北云“你方才不是猖狂嘛,我倒是想看看你这风花雪月如何” 小宋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她,笑盈盈的说“山外青山楼外楼,好不好” “这算得了什么好”佛宝奴笑道“不过就是信口而来的句子罢了。” “西湖歌舞几时休”小宋满脸笑容“我觉得不错的。” 嗯晏殊听了这上半句,都有些来了精神,光是两句已经有了那花月之意,听着颇有些靡靡之感,西湖畔的楼外楼,歌舞不休彻夜不眠。 “暖风熏得游人醉。”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指了指佛宝奴身后那些都在看着他的人,语气陡然往下一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第四句一出,佛宝奴第一个变了脸色,他就是辽国的人,而且还是辽国的储君,可如今汴州却已是辽国领地,甚至正在策划着正式定都在汴梁。 可这话从宋北云嘴里一出来,那滋味就全变了,矛头直接怼在了佛宝奴的脸上。 当然小宋并不管这些,只是迷离着双眼,指着后头那些书生以猖狂之姿叫嚣道“风花雪月,这雪够不够凉啊” 那些书生中不少人都面带羞愧之意,有些甚至已经失了兴致,红着脸坐在那开始喝起了闷酒,国家支离破碎他们却仍在这风花雪月,深想起来的确是混账所为。 “宋北云”佛宝奴凑到宋北云面前,恶狠狠的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宋北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脑门顶在自己脑门上“我让你别太嚣张,差不多一点。” 佛宝奴甩开他的手,而晏殊眼看场面也有些失控,立刻起身重新招呼起来,过了许久气氛才算是热闹了起来。 而宋北云这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着哈欠甩着袖子走到门口,手中捧着瓜子儿开始嗑了起来,看着天空中明晃透亮的月亮,默默计算了一下,他来这个世界快十二年了。 不知不觉就快十二年了往年中秋节他都会一个人躲起来,不是俏俏、玉生、红姨不能给他温暖,而是他始终忘不掉自家的爹妈。 不过今年可能是躲不开了,因为他也有家了,也快当爸爸了。 “老爹老妈,我也快当爸爸了,你们不用担心了。”宋北云朝着月亮笑着说道“我挺好的,真挺好的,老天爷挺眷顾我的。” 在他自言自语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晏殊的大脸,晏殊递给他一杯热茶“好些了” “还行。”小宋再次打了个哈欠“你们打算闹到什么时候我还挺想跟你单独喝几杯的。” “明日吧,明日赏月之后,我去寻你。” “嗯,我给你准备烧鸡。” “好啊。”晏殊笑着捶了宋北云一下“你也小心一些,这些日子朝堂中不少人看你不舒坦。” “不就是因为太顺利了么,没事。”宋北云摆手“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会处理。” “天下事没有你算计不到的” “有啊。”宋北云颇为无奈的摊开手“比如公主肚子大了。” 两个男人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听在佛宝奴耳朵里格外刺耳,她被宋北云刚才那首诗给恶心坏了,如今不找回一番场子,她今晚一定没法睡了。 所以她转过头又一次走向宋北云的方向,而晏殊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继续招呼宾客。 “既然你醒了,那我便要出题了。” 佛宝奴仰着下巴看着宋北云“敢不敢接招” “总该有点赌注吧。”宋北云走会堂前,往主宾位一坐“今日大家做个见证,我与辽国皇子立下赌注,若是我答不上辽国皇子的题,做牛做马只凭差遣。” 佛宝奴看向他,眯起眼睛“好,若是你答上来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气氛再一次热烈了起来,而佛宝奴指着小宋继续说道“宋北云,今天若是你答不上来,你便随我去辽国” 堂上的人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人便是臭名昭著的宋北云,更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对着宋北云指指点点 不过他的身份暴露之后,不少人发现这宋北云也并非是个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也没有三头六臂身高八丈,反倒是个偏偏公子哥,除了眉宇间有一股子煞气,其余的倒还颇顺眼。 这民间都说他是九千岁,如今一年的确倒是猖狂无比。 “那若是我答上来了呢”宋北云笑道“你该是怎样” 佛宝奴轻笑起来“我做主还你大宋一州” “唉,幽州是吧”宋北云起身“好,就这么定了你别后悔。” “那自是不后悔。” 而这时晏殊一脸冷静的走上前,伸手阻拦“两位先稍事休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要通报一声。” “去”宋北云一甩头“去告诉官家一声,我宋北云要给大宋收复幽州了” 幽州本就不在大辽手中,佛宝奴被拆穿时还有些语塞,但没想到宋北云居然答应了,这一下阿奴可真的搞不懂这宋北云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古怪的东西了让人惊奇。 小宋很松垮的坐在那端着酒杯,两边的士子都已坐好,佛宝奴则静静的坐在小宋对面,场面凝重,仿佛一触即发。 “等会,我要的可是千古名篇。”佛宝奴笑道“你可莫要给我凑数。” “好。”宋北云歪着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你放马过来便是。” “那宋大人可想好了去辽国之后,住在何处” “给你挤挤行不行” 堂上隐隐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而佛宝奴却一拍桌子“我看你猖狂到几时” 晏殊那边也快马加鞭来到了宫门外,通报之后就被小鱼引入了宫闱之内。 赵性此刻还在书房批阅奏书,见到晏殊来了之后,他抬起头“宋北云那龟孙子又闹什么啊” “他在赌幽州” 赵性手中的笔一划,赤色的朱砂墨从奏章的一头划到了另外一头。 “啊你再说一次。” “官家。”晏殊拱手道“宋北云正在与辽国大皇子赌幽州。” 五区安娜,最好能组一个公会哦,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费劲巴拉的去弄装备了,也就有更多精力去码字了。哈哈哈视人数公布阵营和名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05、二年9月20日 晴 一曲江湖谁不知 诗会是个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呼朋唤友、结党营私的地方,许多千古名篇都是从这种场合里出来的,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文人相轻这种事自古就没变过,而如今大宋的文人圈子里有个很好玩的鄙视链,同样是文人写诗词的看不起写散文的,写散文的看不起写骈俪文的,写骈俪文的看不起写文的。 而写的宋北云看不起他们所有。 报纸上如今每天都会有各类在连载,这帮写的大多数是底层的文人,他们为了几口粮食每日绞尽脑汁的琢磨,最终还是抵不过高堂名士的三言两语。 不过这些人在民间的号召力还是有的,宋北云手底下十三家的报社中,有九家都因为各类赚了不少钱,剩下四家则为官报、农报、工报和商报,勉勉强强保本,逢年过年发发员工福利还要亏本,但因为这四类报纸的专业性都比较强,所以即便是内部已经有人建议他把工农商报合并,但他却并没有照做,因为工报的ogo是个锤子、农报的ogo是个镰刀、商报的ogo是个象征车轮的圆形,三样合并到一起之后他感觉有些冒犯了。 话说回来,如今在这诗会上,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旁边的文人么也不知道该支持谁,支持宋北云情感上过不去,因为宋北云这人在读书人那边的口碑极差,许多人私下表示恨不得生啖其肉,虽然现在那些说想吃他肉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但心里还是抵触的。 可要支持辽国大皇子吧,大义上又过不去,毕竟辽国吞掉了大宋半壁江山,又逼迫大宋采取辱国的朝贡制,每年给他辽国上供。这要支持辽国的话,官府会不会找上门还不清楚,但名声恐怕就也是要臭了大街了,背负一个汉奸之名,谁也顶不住。 所以场面上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气氛愈发凝重。宋北云在喝酒,佛宝奴在把玩一串珊瑚珠,看似都是无所事事,但他二人那针尖对麦芒的气势却是让人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现在在晏殊回来之前,气氛已经涨满了屋子,佛宝奴一副潇洒而宋北云一副半醉不醉的浪荡。宋北云不用太过于准备,因为他现在心情其实是不好的,因为中秋节嘛,这位异乡旅人一年难得的矫情日,即便是春节他都没有这么矫情。 紧张的么,大概就是佛宝奴了,她心里是慌的,因为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底子,更不知道如果真的输给他的话,割让幽州这件事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但无论怎样,这场赌都值得试试,因为赢了就等于把宋北云赢了去,而赢了宋北云就等于赢了天下,这一点佛宝奴不敢确定但作为女人她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她,宋北云值这个价。 一个时辰左右晏殊姗姗来迟,不光是带着圣旨,还带着一份文书。当然,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这青年穿着低调,看不出有什么特色,一进屋就走到角落坐了下来,甚至于连小宋都没有注意到他。 “大宋皇帝诏曰” 圣旨一来,屋子里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前面排好了队,虽不用下跪,但整装肃容还是要的,唯独宋北云还斜靠在椅子上,打着鼾不问世事。 圣旨的内容是关于这次赌约的,见证人就是大宋皇帝,而那份文书则是关于赌约成立之后条件生效的内容。 这是晏殊说破嘴皮子才让赵性同意的条款,因为他知道宋北云不会输,但赵性并不知道,他并不想用小宋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幽州。 但经过晏殊的游说,条款上除了幽州之外,还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免掉大宋的朝贡。 佛宝奴看完文书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轻笑一声签下了协议,不过她也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她赢了,宋北云出境时宋国皇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阻挠,否则就视为发动战争。 晏殊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然后点了点头,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乎,这份看似儿戏的赌约在双方皇室的介入下,成了一份正儿八经的契约书。 佛宝奴签完之后,她走上前摇晃起宋北云来。小宋幽幽醒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阿奴挺漂亮的。” 佛宝奴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说“若是你输了,今夜开始你便是我的人了。” “包侍寝吗” “哈哈哈哈。”佛宝奴朗声笑了起来“做梦。” 说完,她用扇子一敲桌子“第一题,以酒为题,但却不得写酒,平安喜乐皆不可沾。且不能为七律不能为五言,要有且只有七、六、五字骈。” 写酒不写酒这是什么题目平安喜乐不沾倒是没什么问题,写愁更愁嘛,可是这不可写七律不可写五言就有点为难人了吧而且还要一首里头五六七字骈这要命了呀。 宋北云歪着头想了一阵,眼神还在迷蒙着的他,轻笑了起来,朝晏殊一勾手“来笔。” 很快,笔墨都上齐,但宋北云却把纸一拍,指着佛宝奴“古有李太白让高力士脱靴,今有宋北云让佛宝奴研墨,来给我研墨” 佛宝奴死死盯着宋北云,而小宋也不甘示弱的盯着她“阿奴,来啊等什么呢” 佛宝奴轻笑起来,走上前将桌上的酒壶取下,以酒研墨,随着酒香墨香冉冉升起,宋北云一只手突然揽住佛宝奴的腰“我写一句你念一句。” 佛宝奴快速闪开,眼睛环视一圈,却发现周围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眼神里写满了不堪入目。 “你欺人太甚”佛宝奴抽身而去。 “怕了”宋北云扬起下巴“玩不起就别玩,好好当你的大皇子。” 佛宝奴最是经不得激,她站定了脚步,气得浑身颤抖,然后索性转身走了回去,但却不肯再让宋北云触碰自己。 宋北云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带着醉态笑得猖狂,一边笑一边提起笔在纸上一口气写了一整句。 佛宝奴低头仔细看着他的字,却是没想到这样的混账有着这样一手好字,都说字如其人,但不管怎样看这棱角刚硬的字体都不像是这个八面玲珑的奸人能写出来的。 “念。” 佛宝奴低头看了一阵“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她读完之后,再细细看来,倒是朗朗上口,只是算不得什么千古名句。 但是接下来小宋却一边唱着一边开始写了起来“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等到佛宝奴读完,晏殊在旁边也是楞了半晌,表情古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这开头二句,先一个“醒复醉”,再一个“仿佛”,就把他纵饮的豪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就如现在这宋北云的模样一般,醒来复醉、醉去复醒,倒是用的精妙。 可后面那几句就有点让他捉摸不透了,小宋怎么都不像如此宽广豁达之人,门敲不开他定然一脚就进去了啊。 可当下半段读完之后,晏殊静静坐在那坐了很久,仿佛进入了那个场景之中,中秋之夜、夜深人静,独坐长江畔,天地共此一人,轻声感叹庄子中那“汝生非汝有也”和“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一任情性,发自衷心。 最后一段却没由来的突然舒展“倒是不如乘一叶扁舟,事了归江海”,却是让这首临江仙韵味整体托了出来。 想到小宋之前种种和他这人的秉性,晏殊突然也想明白了他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说上一些丧气话了。这是说明他抱负不展,未来迷惑啊。 想到这一路荆棘,晏殊也不由得的带入其中,深叹一声。 而佛宝奴看着宋北云的这首词,看了许久又转头看向了小宋又看了看词,如此往复三次。 “诸位,可否”晏殊转身问向身后那些文人“这词诸位觉得如何” 开始没人说话,但当有一个声音说词虽好但不足以名流千古时,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就膨胀了起来,他们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有人说足以,有人说不行,各执一词开始了辩论。 但那佛宝奴看完之后,却只是幽幽叹气,轻轻将一张白纸覆盖在宋狗写的词上,拓干了墨汁后将这首词收到了自己怀中,并轻轻转头看向晏殊“这一轮我输了。” “还要第二轮么” “那是自然。”佛宝奴露出小虎牙笑了出来“第二轮吧,不过好歹你来叫醒他吧,若是我去叫,他又动手动脚。” 晏殊会心一笑“我自是明白。” 而角落的那个年轻人,他也在小口抿着美酒,听到宋北云的词后,也是暗暗叫好却转头又暗自神伤,这首词何尝又不是说的他呢,他又何尝不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只是这人世命途,终归不由人啊。 406、二年9月20日 晴 才高八斗情南舒 时间已入子时,但诗会却仍没有停下的意思,酒已经上了四轮,气氛仍然炙热。 三轮下来,宋狗留下了三首传世名篇,大家都在巴巴等着宋狗写第四篇,但他已经醉在那醒不过来了。 不过五局三胜,宋北云已经赢了,辽国大皇子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幽州就在这样戏谑的环境下,重新成为了大宋名义上的国土。 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有什么用,但至少大宋挣了口气,虽然这口气是从那不争气的宋北云身上争来的。 佛宝奴离去时已临近三更,她心情显得非常不好,但却并非因把幽州“还”给了大宋,而是没能让宋狗去成大辽。 宾客尽散,小鱼出现在了门口,躬身对角落那个也有些微醺的年轻人说“官家,该回宫了。” “朕不想去,朕今日就住在这里了。”赵性指着前面歪在椅子上睡得跟狗一样的宋北云说“就如他这般睡在这。” 小鱼面露为难“官家,这风寒料峭已是中秋,还是回去吧。” “朕不去”赵性将手中杯子砸向地面“听不懂吗” 他的嗓门很大,把宋北云都给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了那边,看到赵性在发脾气之后,他就要张口说话,可一开口却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晏殊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全是无可奈何 而佛宝奴回到住处,洗漱之后却也是久久无法入睡,她躺在床上,展开那几张纸,看着纸上的诗词,越看越是喜欢。 若不将这三首词跟宋北云那人联系起来,但凡是个人都要感叹一声这是何等的旷世奇才,虽不如李太白那般“凤歌笑孔丘”的狂妄却胜在飘逸安宁,虽不似杜甫“潦倒新停浊酒杯”的困苦却胜在顺逆随心。 说这人是旷世奇才都不为过吧是这样吧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倒也是见识了一番宋北云的迷醉三步成诗。 即便佛宝奴心中不愿意接受,但她仍然不得不承认宋北云才思文采都是顶流,天下之大倒还真是没人能与之相比,即便是晏殊那种狂生也甘拜下风。 可偏偏越是如此,佛宝奴心中就越是生气,越生气就越睡不着,一扭头天都已经大亮了,她却还在床上打滚。 “不行了不行了,要睡了” 佛宝奴用被子蒙住头,但仍然眼睛瞪得滴流圆,一点睡意都没有。 等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而跟她情况差不多的还有小宋。 昨天小宋是真的喝多了,他是被晏府下人给抬去的客房,这一睡就跟死了似的,晏殊生怕他被自己呕吐物给溺毙了,吩咐家中值夜的下人隔着一刻钟就去看一下。 而小宋就这样一直从头天晚上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等他起床时,只感觉头疼欲裂,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坐在床头缓了很久,但却连挪脚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在他沉睡的时候,宋北云的名字可以说响彻了整个金陵文坛,这一下他的风评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讨厌他的人之前并不清楚原来这人的文采能到这个程度,更是没想到他的狂放能到这个程度。 让辽国大皇子研墨,浑然天成的妙语信手拈来,喝得醉醺醺的仍然能顷刻间做出名篇之作。 这跟他弄臣、奸臣之名完全不搭调。 有不少人觉得宋北云可惜了,他若是肯投身文坛千百年之后一定会有他一席之地,可偏偏他是成了个那样的脏官贪官。 而随着讨论的深入,人们也挖掘出了关于宋北云的种种,当大家传开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可止小儿夜啼的宋狗原来曾经也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人。 定流民、平瘟疫、收失地等等,无一不是青天老爷的作为,更不用说他还是庐州府解元之才。 要知道那可是去年的解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原本一个州的解元并无什么特别,但去年科考改制之后,这个解元的份量几乎和状元并无二致,加上今年因为叛乱的缘故,春闱无法举行,虽说重阳加试,但却已经是等于是改制后的第二科了。 也就是说,去年的庐州解元就相当于新科状元。 宋北云可是个状元之才啊 得知这个噩耗之后,不少不问世事的老先生都有些捶足顿胸的冲动,他们冥思苦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一个状元之才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的。 但不管文坛怎样震动,宋北云思考没有感觉,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家,因为今天才是真正的中秋节,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要回家的。 本来之前还说要将红姨接来,但因玉生哥如今正到处走动行使钦差职责督办围寺建庙之事,刚好正到了南昌,所以小宋也就懒得麻烦了,只是托商队给红姨和玉生捎去了月饼和大大小小的礼物。 “你倒是成名了,了不起啊,宋才子。”俏俏两手全是面粉,她们在堂前拍着月饼,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可不是嘛,今日早晨我出门时,满大街可都是在讨论着咱们宋公子呢。”金铃儿如今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衣裳,因为肚子已经可以看见了,若是再穿那束腰的衣裳,很容易就穿帮“十几份报纸呢,就连官报上都登了,标题还特别震撼,宋北云乾坤一掷,大皇子断送幽州。” 宋北云翻了个身子,用一根从竹子上抽下来的毛刺戳着妙言的大腿。 “欠不欠”妙言拍了他一巴掌“手欠就砍掉。” “那可不成,如今宋才子的手可是价值千金呢,你若是砍了,城中不知道多少姑娘要暗暗垂泪。”金铃儿阴阳怪气的说道“恐怕就是那辽国的太子都对这宋才子心中动摇了吧” “干啥啥不行,挤兑人你可是天下第一名啊。”宋北云坐起身子“赵玲,说的就是你,别看俏俏。” 俏俏噗嗤一乐,而金铃儿横了宋狗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辽国公主的时候,你叫人家金铃小宝贝。喏,如今有了那辽国公主,你叫本宫赵玲赵玲这名字也是你叫的跪下” 宋北云揉了揉她的脸蛋,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可别提她了,她简直就是个变态,就真的缠着我不放。” “你若不是看上她了,为何不将她给杀了,以你的能耐不是办不到吧” 要说心狠手辣,金铃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可不光是开车厉害,这种杀人的话她也是能张嘴就来的。 “所以说娘们最好别讨论这种话题。”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我吓唬吓唬她还成,要是真的把她给办了,辽国主战派就上台了。想跟辽国打一仗么” 小宋说完揉了揉太阳穴“别祸害你爹了,他年纪不小了,让他清净几年。” “让谁清净几年” 正说话间,福王居然就从门口走了进来,脸上横竖不是个鼻子脸的。 还没等宋北云说话,他就指着旁边“你们两个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院中挖出了一道暗门这要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金铃儿立刻指向宋北云,而松北摊开手“王爷,你信谁的” 福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毕竟这里有女眷,他是不好随意出入的,只是那扇暗门被发现之后,他好奇的走过来,却发现是宋北云的院子 不过他刚走没多久,后院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传来,宋北云哎哟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过去之后,果然看到福王爷站在那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夹着的那个夹子 “小兔崽子,你在自家院子里下夹子啊你” 福王爷见到宋北云来了之后破口大骂“若是金铃儿被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支支吾吾的一阵,然后才低着头说“这夹子的位置是她设计的。” 福王爷一时语塞,只是愤怒的让宋北云把夹子打开,被打开之后福王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离开之时,还骂了一句“两个孽障” 而金铃儿在福王走后偷偷摸摸的在宋北云身后探出头来“走了啊” “昂,走了。”宋北云点头道“你说这夹子要不要有点什么改进” “我觉着应该还得要点特色,比如被夹住之后从头顶就会泼下一盆染料。”金铃儿摸着下巴说道“你觉着如何” “我看行。”宋北云点头道“要不芥水也可。” “好好好”金铃儿拍手叫好“就如此办” 不过正在讨论这些奇怪事情的时候,福王的脑袋突然从围墙上露了出来,看着宋北云“过来一下。” “哦,来了。” 丈人吩咐,他自然是没法子拒绝的,只好闷着头走到了隔壁。 刚一过去,福王就拿出了一封信来“泉州那边来了信了。”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找到了” “嗯。”福王的面色严肃“你说该如何是好。” “王爷想听最好的法子还是最稳妥的法子。” “有何差别” 。 407、二年9月22日 晴 世间哪得双全法 什么人过的最舒服,其实是衣食无忧的普通人,小富则安、无忧无虑。 而其他人,不管是底层的劳苦大众还是顶层的王侯将相,困苦者茫茫,因为他们没做一件事情都必须要去权衡利弊,不然谁正常没事的干出一些反出人伦的事来。 都说皇家无情,其实并不是无情,而是皇家的事已经不是一个情字能概述的了,他们如果不计较得失,权衡利弊,最终死的必然是他们自己。 天底下有没有一团和气的皇家当然没有,赵性也许有希望成为新时代的仁宗,但即便是仁宗,有些事情也是他绝对不能允许存在的。 比如谋反。 既然福王爷想要保住赵橙,那么就一定要将这屁股擦个干净,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有人顺藤摸瓜摸过去的,因为宋北云摸得,别人自然也摸得。 “若是王爷要最稳妥的法子。”宋北云看着福王爷的眼睛,手做刀刃在脖子上轻轻一划“此事皇城司最是专业,一定干干净净。” “你”福王爷瞪大了眼睛“这算劳什子好法子” “其实王爷心中明白,若是赵橙的的确确是王爷的亲女儿,且此时被他人获悉,那若是有朝一日她的所作所为败露了,王爷会是如何公主会是如何我既选了金铃儿,那自然是要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不能因为野生的赵橙而让我家的赵玲受半点委屈。”宋北云拱手说道“所以王爷若是狠不下心来,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福王半闭着眼睛“那最好的法子呢” “王爷果然是风流王爷。”宋北云笑道“心中到底是放不下过去为您衲鞋的良善女子呢。” “少给我说些混话”福王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速速说来。” “最好的法子,它不一定稳妥,但却是能最大程度照顾王爷的心思。”宋北云小声说道“让王妃亲自为福王爷纳妾,纳谁不重要,只要中途我将这妾给您掉个包,让这位姨娘的身份在这里头洗上一遭。这既能让王爷享那齐人之福,又能让王爷体会那天伦之乐。只是这是最好的法子而非最稳妥的法子,王爷还是需承担其中风险。” 福王背着手来回走着,他显然是在思索,而思考到一半,他突然抬头看向小宋“若是你” “我肯定用最好的法子。”宋北云摊开手“但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所以我摆出两个方案给王爷来选。” “毒士,你是个毒士啊。”福王叹了口气“那我该如何与王妃说呢” “这种事还能怎么说,直说呗,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道个歉说自己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如今想弥补错误,请王妃原谅。”宋北云靠在墙边“愁人啊,王爷。” “是啊,愁人。” 福王跟宋北云都是满脸愁容的站在那聊了许久,而小宋也发现这文武双全的老丈人风流归风流,但骨子里却是个钢铁直男,他碰到这种事情时居然就和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似的束手无策,反而比不过小他三轮的宋北云。 “那橙儿那边该如何处理”福王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说说。” “快刀斩乱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爷就别想两全其美的好事了,赵橙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您最是清楚不过,倒不如把她扔到辽国去当个太子妃,这样一来对上对下也都有个交代。您可别指望把我金铃儿嫁去辽国,我跟您讲那可是要出事情的。”宋北云说的极认真“至于之后的事,那也都是辽国太子妃的事了,跟她赵橙又有什么关系” “你啊。” 福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北云,虽然早知这厮的脑子好使而且办事严密,可是没想到却是能到这一步,可惜就可惜是打仗水平实在稀松,凭运气打仗可不行。 “王爷请讲。” “你若是再加上骁勇善战,恐怕天下就没人拦得住你了。” “冠军侯霍去病厉害不厉害十七岁打得匈奴满地跑,足智多谋、武勇非凡,可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二十四岁,死了。”小宋手一拍,然后慢慢摊开“人家随便在他坟头跳舞。” “小兔崽子”福王爷哭笑不得的踢了他屁股一下“整日说些混账话。”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宋北云叹了口气道“王爷下定主意就去跟王妃聊聊吧,人生在世总得选一样的。” “那你选了什么” “我”宋北云仰头看了看天“我选了一条布满荆棘血肉之路,算是辜负了苍天的造化之恩,我本是天降的璞玉良才,如今却只能当那人间的修罗煞星。” 说完,他朝福王抱拳“我去陪金铃儿了。” 福王爷站在那琢磨这孩子的话琢磨了许久,等他想通透之后,没由来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谁又不是呢。” 说完,他转头走出了公主府,去寻了那皇妃的踪迹。 宋北云这时候拉开了自家大门,冲着福王的背影喊道“王爷,今日中秋,不一起来过节么” 福王回头看着他冷笑一声,意味深长。 果然没过多久宫里就来人把金铃儿接走了,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公主,过节自然是要回宫里陪着父亲母亲、太皇太后一起过的,宋北云没有任何理由留她下来。 偌大的宅院没了金铃儿这个金丝雀儿,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俏俏不喜欢大声说话,妙言懒洋洋的,加上近日左柔和巧云也要在家中过节,无法来玩,所以原本热闹的地方顿时就变得有些萧索了。 “三个人不如玩点什么小游戏啊” 吃过晚饭之后,宋北云发出晴涩游戏倡议,但却被妙言给秒拒了,就连俏俏都不想搭理他,问过之后才知道今晚外头可是有花灯和灯谜,她们两人要结伴去街上。 “唉带我去呗。” “你爱去就去,你这种懒狗东西,如果是我叫你去的,你走不了两步就要赖在角落里装死。”妙言一边给俏俏描眉点唇,一边不屑的嘲讽宋北云“破坏我游戏体验。” “就是,他可懒了,往年他随我去逛花灯,总是走不得几步就坐在长亭里打盹去了。”俏俏也是跟着一起埋怨道“仿佛让他去逛个街就跟要他命似的。” “男人都是这副样子。”妙言笑道“你看街上那些男子,满脸殷勤的定然都是还没得手的,这一旦让这帮狗男人得了手,他们便慵懒了起来。” “那我不是亏大了”俏俏猛然转过头指着宋北云“狗东西你骗我” “你能不能别听她胡说”宋北云站起身拍着胸脯说道“保证陪你们走完全程。” 其实中秋时的灯会是极热闹的,虽然平时也很热闹,但这一日更加热闹,因为这一日和元宵两日是允许百姓燃放爆竹的,加上今年工坊推出了第一批烟花,走在街上抬头看去漫天都是灿烂焰火,山花海树千万枝,端的是美不胜收。 佛宝奴手中举着一个糖人儿,仰着头站在街角看烟花,看着看着就看入了神,天上时不时有亮闪闪的孔明灯划过夜空,在旁边的小河中也有连成片的莲花灯顺流而下,照亮了夜晚的黑暗。 四周围孩子们的嬉闹声混杂着小贩的叫卖声,好一派繁华盛世之景,想来当年的长安也不过如此了。 佛宝奴低下头舔了舔手中的糖人,然后又抬起头继续看起了烟花。 “要是这些在辽国该多好啊。” 她不止一次感叹了,这些东西辽国都是没有的,需要从宋国去买,而这样买就不亚于给宋国送钱,这一直是佛宝奴的心头之痛。 而看到天空中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出来的产品,看到那阵仗、听到那架势,若不是对着天空而是放平对着敌军,一轮齐射下来对方的骑兵恐怕就要被惊恐的马屁给踩踏大半了。 明明可以制作武器,但宋人却用来制作玩物,当真是个好义务来的国度,难怪会被赶到这南方来。 “嘿。”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并没有,只是一只手从她另一面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冷不丁一回头,却发现是头上戴着一个猪头面具的宋北云。 看到这人佛宝奴就心烦的很,她抖动一下肩膀将他的手甩了下来,没好气的说“莫挨我。” “大过节的一个人站在路口,好悲凉哦。” 宋北云可不管那些,张嘴就开始嘲讽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思念远方的小马哥呀” 佛宝奴背过身不理他,而一转头就看到漂亮的不像人样的妙言从后头走过来,走上前轻轻挽住宋北云的手腕,眼带不屑的看了一眼佛宝奴,然后就拖着宋北云走了。 “混账东西。”佛宝奴不知怎的就当场炸了毛,扔下手中的糖就往反方向走去。 可走着走着,她越想越气,再次转身一路小跑了起来,接着朝着一个头上戴面具的人的屁股上就是一脚 但当那人哎哟一声倒地不起之后,佛宝奴却发现自己踢错了人 408、二年9月23日 晴 东京爱情故事 从京兆府中把佛宝奴给领出来,小宋笑的都没人样了,他摇头道“大皇子阁下,你这般突然暴起伤人是所为何事啊若不是我在,你死活高低也得要明早才能出来了。” 佛宝奴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小宋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开心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出来玩还暴起伤人,这就是辽国皇子的所作所为 “阿奴啊,你要出来玩先跟我打个招呼嘛。”小宋跟在她身后“好歹你在大宋境内的时候,我是你的监护人呢。” “谁要你监护” 佛宝奴气哼哼的往前走,宋北云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看到她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在求安慰的小狗罢了,哪里还有辽国皇子的气度。 不过这东西可不能掉以轻心,宋北云可是吃过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的亏,金铃儿就是这样,但相比较而言,论心狠手辣的话,佛宝奴还要更胜一筹。 “阿奴别走那么快呀。” 宋北云看着自己被拉开了一段,索性喊了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佛宝奴听完之后脚下的速度居然愈发的快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走没了影。 小宋也不追,就在桥头要了一碗馄饨,端在手中吃了起来,可就是这一碗馄饨的功夫,佛宝奴气喘吁吁的又走了回来,冲着宋北云的小腿就踢了一脚“你为何不跟上” “跟不上呀,大皇子。”宋北云笑着喝了口馄饨汤“您脚程如此之好,堪比赤兔宝马,也不知以后谁有那福气能骑上您这匹宝马。” 佛宝奴伸手要打,但却被小宋躲闪了过去,他一脸无所谓的指着馄饨摊“吃一碗不,这桥头馄饨可是金陵城有名的。” “来”佛宝奴气哼哼的往长凳上一坐“怎的你那娇滴滴的女眷呢” 宋北云又要了一碗馄饨后坐在了佛宝奴的面前,颇为无奈的说“大皇子呀,您可真是给我添麻烦,您都出来了,我哪还敢陪女眷嘛,当然是要给殿下您当狗腿子鞍前马后的。” “我看你那女眷甚是漂亮,不如献给我当个侧室啊” 宋北云挠了挠头“你是真不怕死。” 佛宝奴不解,但小宋也没解释,毕竟那可是妙言,只要佛宝奴敢这么干,三年内大辽皇室十不存一是肯定的,九成九都要被妙言给宰掉的。 “怎的要你一个女人,你还敢杀我不成” “好了好了,阿奴不要闹了。”宋北云摇头道“也不知道你闹什么脾气。” “谁许你叫我阿奴的” “那叫什么叫宝宝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 佛宝奴横了他一眼“你除了嘴巴上讨些便宜,你还能做什么” “嘿,阿奴你这可就误会我了。”小宋挪到了同一条长凳上“呐,你看我现在要是把手深到你衣衫你,你会如何” “我宰了你”佛宝奴脸色大变就要远离,但手腕却被宋北云死死卡住“不如咱们来试试,你可以叫你可以喊,就看我敢不敢往里头伸。” 怕了怕了佛宝奴是真的怕了,这厮一定敢的,他一定敢的 “哼” “所以嘛,我这个人你得顺毛捋,你越是跟我拧巴着来,我越是不跟你客气,可你要是跟我说好哥哥,你来摸摸我嘛,我反而还不敢动手了。”宋北云笑道“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下流。”佛宝奴翻了个白眼“你们大宋都是你这般的人” “怎么你们大辽的男儿都硬不起来”宋北云给碗里倒了些米醋“这种事哪里分什么宋辽,天底下都一个样子,你不信回去试试你的小马哥。” “他才不会于你一般下流” “也对,这一点我不跟你争。”宋北云靠在柳树上“阿奴啊,给我讲讲你跟小马哥的爱情故事呗。” “为何要与你讲” “天下有几个人知道你是个娇滴滴的俊俏小娘子我算一个对吧,你就讲讲呗,反正你也没谁可以说。”宋北云倒是一副无赖嘴脸“让我听听这东京的爱情故事到底有多缠绵悱恻。” “他并不知我是女儿身。”佛宝奴的声音冷淡“你满意了否” “哦你单相思啊”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凑了上前“辽国大皇子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居然也会单相思” 佛宝奴闭口不言语,而小宋嘴里啧啧称奇,然后指着面前街上那来来往往的情侣伉俪“殿下您瞧瞧,天底下有些事不比当皇帝来的自在” “你懂什么”佛宝奴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不身在皇家,怎知皇家人,若是我现在放下,便是死路一条。” “来大宋。”宋北云笑着翘起二郎腿“我保你当个青楼头牌。” 佛宝奴用力踢了他一脚,而宋北云还是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倒是查了一些,大皇子登基只是时间问题,可阿奴想过没有,若是登基了就等于你这一生就交代在了上头,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 佛宝奴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智者痴,愚者狂。”宋北云伸了个懒腰“倒是不如酒一壶,走啊阿奴,喝上几杯去,反正我的中秋夜也被你给毁了。” “不许占我便宜。” “好好好,反正该摸的也都摸了。”宋北云不耐烦的说道“没什么了不起的。” 佛宝奴飞起一脚,但仍然是被宋北云闪了开去,她追了好一阵子都没能追上这宋狗。 最终两人坐在小酒馆中,点上了几道挺像样的小菜,还有一坛子绍兴那边弄来的顶好的黄酒。 “明年之始,辽国就会有钱了。” “因给你宋国养牛羊”佛宝奴笑道“也好,反正有钱赚便好。” “这是个划算生意,大宋这头养些猪和鱼还成,但牛羊着实不合适。” “嗯” 两人在那把酒言欢,但金陵城中却是有一股谣言在悄悄的但迅速的传播中。 谣言的内容就是皇城司使宋北云通辽卖国,这个消息从哪里传来的却是已不可考,但现如今却已经是言之凿凿,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证据凭空冒出。 现在这个消息还只是在文人士子中传播,还没有广泛流传到民间,但一些有心人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收集相关的“证据”了。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宋北云,此刻正带着佛宝奴在金陵城中到处游玩,赌场也玩了,街边的游戏摊位也玩了,还摩拳擦掌的要去猜灯谜。 “这等乱臣贼子祸国殃民,等明日一早,老夫便亲登皇宫,启禀陛下严惩恶贼。” 一名须发届白的老者看着自己弟子呈上来的东西气得浑身颤抖,这人不别人,正是当年赵性的恩师,后被授太师职但赋闲在家的庞恩。 宋北云对他并不了解,但如果提到他的小儿子,宋北云一定会拍着额头大喊牛逼的,因为这庞恩的小儿子名为庞吉,毕竟包拯、八贤王都在了,怎么能少的了庞太师。 虽说父子两代都是太师,但这庞恩要比那庞吉好上许多,除了迂腐了一些之外倒也没什么毛病。 “吉儿。” 此时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人走了进来,躬身道“父亲。” “你来看看这个。” 庞恩将手中那份宋北云里通卖国的“证据”递给了儿子庞吉。 “你如今身在尚书省,也该是为朝廷干些事情了,明日为父打算死柬官家若是为父一去不还,这讨逆之事就交于你身上了。” 庞吉一听,当时就跪在了地上“父亲,三思啊” “三思大丈夫以身许国,何等快哉”老头起身,一身傲骨“老夫早就听闻那宋北云祸国殃民,老夫觉得官家有那能耐明辨忠奸,可若是此人通辽卖国,那老夫岂能容忍” 庞吉在旁边跪着,他的手轻轻哆嗦着,父亲要死柬那必然不可能不成功,可如今那宋北云圣恩正隆,若是因此把他扳了下来,那恐怕官家会将怨恨发泄在自己的头上。 到时自己的前程就毁了 “父亲,明日可否让儿子先去与官家说上一说” “你你人微言轻,官家若是被蒙蔽,怎会听你之言,休得再言,老夫自会上殿” 完了完了,庞吉如坠冰窟,他浑身都在发抖。自家老爷子是个执拗性子,只要决定的事就一定不会更改,明日他可真的是要带着棺材板上殿,那该如何是好啊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庞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先稳住了父亲,然后连忙托人去寻那宋北云。 可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那宋狗呢,一直等到深夜还是没有得到回复之后,庞吉在屋中已是乱了分寸。 “到底是谁在坑害我家”庞吉站在窗口口中愤恨的说道“若是让我知晓,定杀不饶” 而就在这时,下人匆匆的赶了回来,面带喜色的对他说道“少爷,小人找到那宋大人了,他刚刚回府。” “走走走,快带我过去,一刻都不能耽搁” 409、二年9月24日 晴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多谢了。” 宋北云朝庞吉拱手“庞大人费心了。” “宋大人莫要如此说,我父亲脾气刚硬,一听如此更是气急攻心,还望宋大人莫怪。” “庞老太师一心为国,何谈怪罪一说。”宋北云笑着说“对了,庞大人,我略懂易经,我看庞大人你面若朗星,极具宰相之才,他日必成大器,只是这名字有些耽搁了前程。” 庞吉愣了愣,他都不知道面前这宋北云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跟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有问题 “我知庞大人如今还是在尚书省中当一典官,倒不如想法子换个名字,定能飞黄腾达。” 庞吉沉吟片刻,虽不知宋北云之意,但还是拱手道谢“还请宋大人赐字。” “唉可不敢。”宋北云连连摆手“我哪能给庞大人赐字,这岂不是乱了纲常。” 庞吉眼珠子上下动了动,心里却已是拿定了主意。他方才求见宋北云时,本以为他会慌张错乱,可等自己将那消息告诉宋北云之后,谁知这人不但一丁点都不慌张,反而聊起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么一个细节,庞吉认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背后定然是有偌大的靠山,而自家的老爹虽然位列三公,但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若非如此自己怎会已年近三十还是个司典之职,八品小官。 想通这一点,庞吉立刻一个深深的躬就鞠下去了“达者为先,宋大人的才华满京城谁人不知,若是肯赐下一字,定是下官的服气,还望宋大人赐字” 在他打量宋北云时,小宋也在打量这人,传说中的庞太师终于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跟记忆中的历史中的不太一样,但这人的确也是跟宋北云知道的那样趋炎附势,为了前程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忤逆。 这绝对是个聪明人,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会这样,至于他是忠是奸,那不管宋北云的事,反正这人肯定是个能人。 “庞大人快快请起。”宋北云眉头一扬,连忙上去搀扶“庞大人比我还年长许多,如此行礼这不是折煞我了么,既然庞大人不嫌弃,那我今日就当一回测字先生吧。” 小宋的优点就是别人的姿态放的低,他也会把姿态放的低,跟他相处一定会是很舒服的,所以当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庞吉的心中也舒服了许多。 而宋北云走回桌前,拿出纸笔,沾了墨汁看了面前的庞吉一眼,恶趣味的一笑“庞大人,那我便得罪了。” “多谢宋大人赐字。” 宋北云在纸上写了个籍贯的籍字,而庞吉看到后看向宋北云“还望宋大人解惑。” 小宋想了想,开始胡编乱造了起来“酣饮并非因贪杯,情在席间笑声飞,不惜借金买雅趣。” “三句” 这一断把庞吉给断懵了,极难受就跟听书听到热闹时戛然而止一般,让人抓心挠肝。 “对,三句。”宋北云晃了晃手指“这最后一句,是悲是喜、是哀是怨,都由庞大人命数而定。” 庞吉挠着头,一脸迷茫的拿着这个“籍”字走了,而小宋坐在那,脸上也开始变了颜色。 当朝太师以死柬之,他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是赵性恐怕都没有任何办法,任谁都不可能让一位四朝老臣死在朝堂之上的,更何况这个老臣还是皇帝之师。 不过宋北云不恨这老头,因为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看,小宋干的事就跟卖国没区别,凭什么那些东西在辽国卖的比本国便宜凭什么要给辽国打造兵器铠甲凭什么又要与辽国买那牛羊肉食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难以理解,赵相能理解,因为赵相曾经也是以天才著称的。晏殊能理解,因为晏殊就是当世的天才。赵性能理解,那是因为宋北云会一个字一个字嚼碎了喂给他。 那么那些既非天才、又不配让宋北云去解释的人,他们不理解属实正常。 但这件事其实很是不妙的,赵性那边肯定是顶不住压力的,那么如果这件事夭折了,再想重启可就太难了 小宋心事重重的来到了妙言的房间,她正躺在床上用一根针在戳羊毛玩具,看到宋北云过来坐在她床边,妙言侧过身子不搭理他。 “喂,用不着这样吧。”小宋拍了拍她“理我一下。” “死开。”妙言冷冷的说道“去找你的公主玩去。” “行啦行啦,这也是没办法,毕竟你也看到那家伙有病了。”宋北云叹气道“真让她在皇城司大牢里住一晚上,她明天能堵咱们家的门。” “哼” “好啦好啦,明天我辞官之后,给你回来做红烧肉好不好” “辞官”妙言从床上弹了起来“为什么” 宋北云叹了口气,把晚上的事跟妙言这么一说,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是真的麻烦,这种老臣就是大马蜂窝,碰不得沾不得的。”妙言抿着嘴,也是显得没有什么法子“可能只有暂时辞官这一条路了,但是工坊不能丢” “那肯定的,从一开始工坊就是产业而非衙门。” 宋北云老早就在这里使了个手段,这工坊虽然用的是户工部的钱、皇家的钱,但其实它是个产业而非部门,它是一个由赵性持股百分之五十一、户部持股百分之二十、工部持股百分之二十、宋北云持股百分之九的四方控股集团。 理论上它不归属衙门管辖也不归皇家管辖,董事长是皇帝赵性,董事是户部、工部,而ceo是宋北云。所以这里的人事调动只能听赵性一个人的,其他人都无权调动宋北云的职位。 现在户部正在回笼资金、工部正在培养人才,赵性更是要把这个当成国家战略资源,这个时间点要是有人敢在这上头动土,耶稣太上老君都留不住他,宋北云说的。 但朝堂上的事,总归是要留下一个交代的,能给交代的只能是赵性和宋北云,总不能皇帝引咎辞职是吧,那就只有小宋替赵性背下这个锅了,至于赵性怎么补偿,那等他翻墙进来之后再说。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将辞呈和官服、令牌都托人送去了宫中,算是先人一手了。 而早朝上庞太师果然让人抬着一口薄棺上了殿,血泪控诉宋北云的种种通敌卖国之行,希望官家能够严惩之。 赵性之前还在为宋北云突然请辞而感到一脸茫然,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长叹一声允了太师的要求,直接就在朝堂说将宋北云革职查办,若罪证属实定杀不饶。 这样一来倒是安抚了以太师为首的一众老臣的怨气和怒气,只是跟辽国的协议已签了下来,已不可更改。太师唉声叹气的哭诉着奸臣误国然后就哭晕了过去 他被送去就医之后,御史台果断的站了出来,希望赵性能够罚没掉宋北云的家产、收回之前赏赐的宅子。 这一下福王突然暴躁的跳了出来,指着御史台众人的鼻子破口大骂,说若是敢收宅子,以后再打仗御史台先上 御史大夫一下子就萎靡了,缩在后头委委屈屈的说“不过就是个建议,那么凶干什么嘛”。 武勋自然是站在福王这边的,宋北云虽是革职查办了,但在罪证确凿之前,他仍是大功臣,怎可轻易说查抄就查抄。 这些日子以来,武勋的地位有了长足的进步,腰杆子也硬了不少,在朝堂上甚至敢跟文臣撸袖子准备干仗了。 最终还是赵相出来打了个和局,建议赵性说虽暂不查抄宋北云家产,但他不许离开金陵城,在查办的日子里在家中静静等候。 至于皇城司使的空缺,赵相让晏殊来进行推举,晏殊自然而然的把那白念安推了上去。 之后赵性也根据赵相的意思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调整,首先晏殊升礼部郎中,司掌主客兼膳部并监督印信督造之事。 白念安执掌皇城司,为新任皇城司使。赵相推举匡玉生兼城防禁军副统领。 如此一番摆弄,宋北云在外人看来就跟被软禁在家中一样,死期将至。 但实际上 “你这是干什么” 白念安跪在宋北云面前,行五体投地大礼,小宋搀扶而不起,只是连磕三个响头“宋大人再造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唉,我不是大人了呀。”宋北云指着自己身上的粗布带补丁的袍子“你看看,身上已经没有了飞鱼服了。” 白念安连忙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一旁“在宋大人面前,下官不敢造次” “行了,你赶紧起来。还有不少事要干呢。”宋北云把他拽了起来“今日不能留你吃饭,下次过来好好喝上一杯。” 白念安心中一惊,立刻会意,连忙朝宋北云连鞠躬三次,放下手中的礼物就匆匆离开了。 毕竟宋大人刚才那一句话里的信息太多了,白念安若是听不懂,等会可能要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果然,他离开没多久,大门就被敲响了,一身补丁的宋北云垂头丧气的走过去开了门。 “你给谁摆脸色看呢”赵性一进门,指着宋北云身上的破衣裳破口就骂了起来“你这混账,还穿起补丁给朕上眼药了” 410、二年9月24日 晴 凉亭煮酒论英雄 晏殊从后头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两坛子皇家贡酒朝宋北云扬了扬手,而赵性哼了一声背着手走进了堂前。 “辞官可是辞得够利落啊。”赵性往椅上一坐,试着往后靠了靠“唉你个狗东西,怎的又弄出如此舒坦的椅子了你倒是也给朕弄一把。” “你拿去好了。”宋北云往旁边坐了坐,看了一眼外头的阳光“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倒不如去院中小亭里吧。” “是不是有夹子”赵性试探的问了一句“有夹子朕可不去。” “我带你去,不会被夹到的。” “还真有” 三人来到亭子里,宋北云拎出一个红泥小火炉,上头温着些黄酒,又让俏俏去外头买了些鸡鸭鹅羊的肉食。 “你说你每次来都麻烦我家俏俏,你不给个诰命” “唉你讲讲道理。”赵性当时就急了“朕怎么给俏俏诰命,你们成亲了吗” 俏俏在旁边尴尬的很,加上面对皇帝她可没有宋北云那么自如,所以连忙告了声辞就躲进了房间里。 晏殊在旁边笑道“我家娘子都还没诰命呢,这东西比官职都难拿。” 这倒是真的,诰命可比官职难搞多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品大员或者位列三公或者战功赫赫导致封无可封之后才封妻荫子,就小宋和晏殊这样,真不够格。 “唉,你怎的就知道太师要去告你”赵性撕了一块烧羊放进嘴里,咀嚼几口之后摇摇头“如今若是不蘸上你这狗东西调的料,烧羊都不香了,你反正也不是官身了,倒不如切了入宫去管膳堂,小鱼不会亏待你。” 此刻正坐在院墙上的小鱼一口甜酒喷出,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说话就说话,欺负小鱼算什么能耐,你有本事去怼太师啊。”宋北云不客气的说道“我要不是为了给你留余地,你看看我把不把你那太师逼死在金銮殿上。” “哎呀哎呀”赵性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行了,朕知道了知道了,莫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晏殊在旁给宋北云添酒并笑道“为何不解释一番” 宋北云喝了口酒,突然笑了出来“这种他妈的事怎么解释你说说怎么解释,贸易剪刀差、市场压制、工业封锁、产品倾销,你怎么跟那些眼睛里都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老头解释。” “再说了,这要是一解释,辽国三天后发兵,先干一炮再说,这事比亡国灭种都不差了。”宋北云一拍大腿“你们说是吧” 赵性和晏殊哈哈大笑起来,晏殊更是拍案叫绝,不过笑完之后晏殊深吸几口气说道“其实他们就抓住了你在大宋东西卖的贵,辽国却像是不要钱一般这件事。” “唉他们眼里哪有农工商的存在哟,我给你们算一笔账。” 宋北云扳着手指算了起来,他现在往辽国倾销的物资大部分为奢侈品或者是可替代新产品,这些东西在大宋大概有十到十一万相关从业人员,从手工业到运输业等等都有。 这十五万人的手中积压的货物和物资大概在一千二到一千五百万贯上下。 现在看起来这就是个数字,但这数字后头是十万人的生计,也是十万个家庭赖以糊口的东西。 辽国没有这么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他们的人数更少,所以显得不痛不痒,但大宋如果不能缓慢转型就会出现一波经济危机的。 金铃儿手底下的八大金刚还是十大金刚来着,早就把这笔账算得精细,什么时候才能慢慢把产业推广、什么时候才能把产品大规模投入市场,这都是要有规律的,照头这么来一棒子,那不亚于发动了一场烈度极高的局部战争。 大宋扛得住是扛得住,但那些人怎么办那十几万个家庭怎么办好不容易稳住的白莲教,怕是要人满为患哟。 听完这些分析,晏殊都有些心惊胆颤,赵性更是眉头不展,良久才算舒了一口气出来,默默摇头“可当真是难为你了。” “我不难,我躲在后面有什么难,您才难。官家。” 赵性端起酒喝了一口“难便难点,总比当个儿皇帝有意思。” “别说这个了。”宋北云打了个哈欠“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天底下就你敢跟朕开这个口。”赵性笑着捏了一枚糖渍的梅子放入口中,沉思片刻“封你当个太子” 这一下就连小鱼在外头都笑出了声音,他虽然连忙捂住了嘴,但却还是让赵性听到了声音,赵性探出头去“小鱼你说,朕说的好不好。” 小鱼只是捂着嘴笑,并没回答。 宋北云啐了一口,靠在柱子上“其实倒也没什么,大宋朝的规矩我也是懂的,贬斥一阵子,长则一两年、短则个月,其实也挺好。我能安心干自己的事。” 宋北云发自内心的说道“话说,无风不起浪,这件事突然之间就掀起了波澜,有些反常啊。” “反常既是妖。”晏殊说道“真当皇城司吃干饭我一路查去,虽是没抓到人,但却也是有了些线索,的确是有人在散布消息。” 宋北云摸着下巴“那这件事就好办了,天底下的事只要跟人有关,不管什么事就一定会有个动机,散播这个消息的动机是什么” “扳倒你”晏殊皱眉说道“御史台” “御史台怎么可能呢。”宋北云摆摆手“那帮人干不出这种事,你看他们那样,怎么可能会干这事嘛。” “白莲教” “白莲教有这个能耐,早就占了大宋的半壁江山了。”宋北云摆手道“不是不是。” “那会是谁”赵性也在沉思“朕想不到,能请动太师出山,也是不容易了。” 宋北云竖起三根手指“天底下能把这个办得如此娴熟的,只有三个人。” “愿闻其详。”晏殊专注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三位英雄。” “一个是赵相。”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赵相知其意也明白里头的门道,利用信息不对等来谋划这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赵性和晏殊对视了一眼,晏殊摇头道“我岳丈这些日子恐怕心不在此,他每日都要去医学院门口看看,已经掌握了那个疫苗的接种日期,还放下狠话说谁拦他为天下先,他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外。” “嗯,赵相这些日子魔怔了。”赵性也点头道“整日神神叨叨的念着那疫苗的事。” 宋北云笑道“那有着能耐的第二人,就是我家徐立。徐立绝对是当世商道的绝顶天才,冷静沉着、思维敏捷,还有自己独特的信息情报网,在达官贵人里头铺了一张巨大的网罗,你我他都在这张钱网中,挣脱不得。但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与我,就如我与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二千八。” “哈哈哈哈哈”赵性乐不可支“你都是从哪学来这等污污糟糟之言” “商人嘛,最计较得失了,所以亏本的买卖,他定然是不会干的。不然也不至于非要把富可敌国之财拿出来投到官家身上。” “嗯是这个道理。”赵性点头“那这第三人呢” “哈哈”宋北云晃着二郎腿“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了。” “谁别卖关子。” 小宋一只手撑在下巴上“耶律佛宝奴。” “他为何是他”赵性皱着眉问“此事对他并无好处啊,若是大宋不给他供应了,他该如何” “他要的是我啊,官家。”宋北云指着自己“这小娘小娘娘腔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整去辽国,这件事一旦爆发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宋不再给大辽供货,然后我这始作俑者被推出去当背锅的人,革职抄家、一无所有。” “嘿”赵性一拍桌子“到时他便来捡个便宜,带你回辽国。只要你一过去,大宋有的他辽国也都有了。” 他说完之后,突然就勃然大怒起来,一贯温良的赵性口出污言“他娘了个批的” “论眼界、论能力、论谋划,说实话啊官家,你是不如那佛宝奴的。”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但有一点,你甩他十万八千里,就是你心胸之博大,千古多少帝王里,你都排的上号。” “哎呀能让你夸一句真不容易。”赵性顿时乐开了花“朕也知道,朕不是那种雄图大略的人,毕竟自小就是按那脑满肠肥的世子来养的,能有什么能耐嘛。” “唉,你错了。能当上皇帝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挺稳当,这就是不得了的能耐了。”宋北云认真的点头“你别小看自己哦,若换上是我,我跟你讲我早就被造反的人把头挂在城门楼子上了。” “哈哈哈哈哈”赵性在傻乐,不过乐过之后,他倒是轻轻拍了拍桌子“想个法子,弄一弄那佛宝奴,朕咽不下这口气。” 晏殊耸耸肩“说到弄人,还是小宋最厉害。” “别人叫我小宋可以,你得叫我叔爷。”宋北云指了指晏殊,然后继续说道“这件事还得官家配合我,我争取弄她一发。” “怎么配合,你讲出来就是了。” 411、二年9月28日 晴 陡然霹雳晴方好 听闻赵性朝堂震怒,表示要严惩皇城司使宋北云,彻查其履职以来一切账目,并将宋北云贬官收监以儆效尤。 如今宋北云被关的事,已是满城风雨,清流士子弹冠相庆,大喊官家英明、高呼大宋有救,官场上更一片欢声笑语,这不知死活的宋北云总算是下去了。 这大起大落之间不过匆匆一年,不少人都在感叹那宋狗咎由自取,少年成名到底是无根无底,心性不稳自然难以恒久。 不少人都在打探宋北云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但却无人能告知,听闻说是他平时作恶多端害怕被人谋害所以偷偷关在了皇城司的天牢之中,等闲见不着一面。 这满城风雨闹了三天,终于稍微安稳了一点,大家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奸臣宋北云在四朝元老庞太师的死柬下被拉下了马。 各类报纸都用大篇幅报道了这件事,但若是有心人仔细留意却是可以发现,虽然多家报纸都用大篇幅笔墨在报道这宋北云的故事,有纪实、有戏说,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官报上头版头条却刊定的是关于来年税制改革的三十问,第二版上则是热烈庆祝第一届宋辽公主选婿大赛将于七日后正式召开。 关于宋北云的消息在第七版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而且只有一句话皇城司任免通知。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有些嗅觉灵敏的已经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得劲,想要仔细深究但却又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大家也渐渐的把这件事从重点关注变成了闲聊时的谈资了,宋北云这三个字也在太师死柬的第三日开始逐渐从大众视野里淡了出去,转而是开始讨论那个选驸马的活动。 选驸马当然是比宋北云要热烈的,因为不管是娶了大宋的公主还是大辽的公主,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且不说大宋的公主有多漂亮,就光是大辽的公主听说也是个顶个是美人儿,只要是能被选中那可以说是修了八辈子的德行了。 而小宋此刻正蹲在自家院子里挖蚯蚓,打算下午去河边钓鱼,这几日赋闲在家的日子,可是他最爱过的生活了,天气也变得不冷不热,河中也正是鱼儿肥美之时,工坊那头这几天进度也良好,大量的产品正源源不断往辽国输送,而大量的原材料也正以低廉的价格从辽国输送回来,形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良性循环。 他刚好也没了职务,不需要去为什么事操心,所以这几天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起来给妙言和俏俏做早饭,然后去买菜,在菜市边上看看两个老头下棋,去支招到被赶走为止,再回家做饭午休,下午一两点的样子金铃儿就会过来,然后他就会陪着金铃儿在院子里下夹子布陷阱,陷阱和夹子的位置一天一变动,天王老子来也躲不开。 等金铃儿感觉运动够了有些累了,她就会点晚上想吃的菜,宋北云就会拎着篮子再次去菜场买菜回来做饭,等晚上时候若是左柔不来找他去钓鱼,他就在家折腾一下农药的配方,要是叫他去钓鱼,他就出去钓鱼。 日子过得轻松加愉快,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多挖一些,今天我有多带一个人。” 左柔站在宋北云身边对他说道“你平日不是放了许多在院中么,怎么就这么点。” “你不能竭泽而渔啊。”小宋看了一眼桶里的蚯蚓,然后指着旁边台子上的糯米“你把那个用酒拌匀咯,打窝用的,你晚上叫谁了” “安国公的女儿呀,安国公被调来了金陵,说是要接任枢密使。” “那你爹呢” “我爹要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左柔骄傲的说道“好像是要入中书省当相国。” 宋北云斜着眼睛看了看左柔“你这大嘴巴可不许乱说。” “哦”左柔兴高采烈的走到宋北云身边来回走动着说道“到时候我也是相国之女了,你说我能不能领兵打仗啊” “做梦。”小宋起身“你就别指望这些了,你不配。走吧,肉该蒸好了,去吃饭。” 左柔看到小宋不支持自己,满脸的不高兴,但却架不住馋虫勾引,拽着他的衣角就跟着一起去到了饭堂。 “我发现你不穿你那身狗皮了,气色都好多了。”妙言端着碗看着宋北云笑道“之前整天阴沉沉的。” “没办法嘛。”宋北云叹气道“天底下哪有人是轻松的呢,我穿上那一身衣裳,就得时刻提醒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我不能干什么,能开心才有鬼呢。” “等会你见了安国公的女儿可不许说胡话,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左柔在旁边提醒道“还有不许跟她眉来眼去的。”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有病是么,见个人就眉来眼去的。”宋北云往碗里倒了些菜汤,囫囵着开始吃饭。 不过这边正吃着呢,院子里突然想起了咔哒声,左柔立刻想去看,但宋北云却手一拦“别去管,好好吃饭。” 不多一会儿,后院里响起了佛宝奴的呼救声,宋北云这时也吃完了饭,跟左柔、巧云拿上了渔具和驱蚊的东西往外走了出去,到门口时,他回头对俏俏、妙言她们说“你们俩去对付她,然后等会金铃儿打个圆场,要急匆匆的敲门进来让她们俩想个法子救救我,说我现在在大牢里可怜的不行。” “行行行,你真是一肚子坏水。”金铃儿笑着站起身“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一番,桌子赶紧收了。” 宋北云走了,这边也准备妥当,俏俏用清水洗了脸,看上去一脸憔悴迷茫,妙言就不用特别的准备,从小在画舫长大,演技绝对一流。 他们将佛宝奴从外头迎了进来,她一瘸一拐的走进屋中,皱着眉头问道“宋北云那厮呢” 没有人回答她,佛宝奴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宋北云被抓这件事应该是没跑了,她脸上皱着眉头但转过身时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正在这时,外头的大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俏俏无精打采的去开了门,金铃儿冲了进来,她撞撞跌跌的脚步看着就很慌乱,走进来之后她立刻就哭出了声音,抱着妙言就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妙言也哭,而且妙言演技更加精湛,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把里头的佛宝奴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俏俏这时也走了上去,带着哭腔说道“莫要哭了现在要好好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皇兄那边说不通道理,铁了心要杀一儆百。”金铃儿抹着眼泪,声音悲凉“快想想法子吧,不然真的就麻烦了麻烦了呀。” 金铃儿急的直跺脚,而这种事两个姑娘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所以三人一时之间抱头痛哭了起来。 这在旁边偷听的佛宝奴眼睛却在这时亮了起来,她咳嗽了一声“三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如此姿态,小生可是很为难啊。” “你滚”金铃儿仰头骂道“你来做什么” “哎呀,小生与宋大人也是有些情谊的,如今得知他遭人陷害蒙难,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忿,自然前来看上一看。”佛宝奴坐了下来“若是几位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与我细细说来。” 佛宝奴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看着其实是有点可爱的,她越是想摆出类似宋北云那种嘴脸,她女儿家的姿态就暴露的越发明显,但她却浑然不觉,可能她还觉得自己很帅。 不过既然鱼儿咬了钩子,那自然是不能放过的,金铃儿就开始在她面前胡编乱造了起来,大概就是关于宋北云现在的情况多么危机多么难办,如今他被秘密关押,即便是公主也没资格见他。 “那公主殿下可知他被关押在何处” “知道是知道,但不肯让进啊” “无事,你说与我听便好。”佛宝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一只手撩起金铃儿的下巴“公主殿下莫要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金铃儿翻了个白眼,侧过头去,心里把她给骂翻了过去。 佛宝奴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她不着急那么一会儿,所以美滋滋的就回去休息去了,毕竟这几天为了琢磨怎么把宋北云弄回辽国,她整宿整宿的没法好好睡觉。 把她忽悠走之后,金铃儿立刻跳了起来,笑着问妙言和俏俏“怎么样怎么样,我演的好不好” 俏俏在旁边笑着说“妙言姐演的最好了,我就不行” “真是的。”金铃儿噘着嘴不开心的说道“什么都比不过你是吗没有你漂亮,腿没你长,就连这个都不如你。” 妙言眉头一挑“可是有两个东西你天下无双哦。” 金铃儿一听顿时冲上去跟妙言打闹在了一起 412、二年9月29日 晴 一出好戏唱四方 白念安初掌皇城司,他却不敢有半分马虎,他知道自己自己在这个里头是什么角色,他能当上皇城司使跟能耐什么的也许有些关系,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抱住了好大腿。 天下人都在说宋大人失势了,但白念安心里门清,这种失势就是一种权衡罢了,毕竟没见过也没听过哪个落马的官员值得官家亲自登门拜访的。 今日一早,宋大人找上门来,说要借牢房一用,这种事还有什么说的白念安立刻吩咐人去打扫出了一间牢房,甚至把别的犯人都给转移掉了,十几个人花了整整一上午将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但因此却被宋大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白念安这才明白自己是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 “天底下,哪有死囚住这种牢房的”宋北云指着窗明几净还点着熏香的牢房“啊你怎么不给我配个姑娘呢老白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卑职明白”白念安也是笑了出来“宋大人卑职是真的干了件蠢事。” “不怪你,你也是好意。”宋北云无奈说道“去叫老傅过来,给我化妆,你再给我准备一个牢房。” “是。” 老傅是皇城司里专门的化妆师,这人曾是在市井上捏泥人的,后宋北云见他年老体弱但手艺极好,就把他招来了皇城司。 这老头那可是一身的手艺,特别是仿妆这一门简直就是绝了,什么淤青、什么烂肉、什么脓疮,在他手里就没有做不出来的效果。 其中这鞭伤最是惟妙惟肖,即便是怼到脸上去观察都看不出来有任何差别,皇城司用这一招查内奸、查贪腐,无往不利。 “宋大人好宋大人。”老傅是个小老头子,干干瘦瘦的,若不是宋北云他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哪轮到在衙门里带徒弟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他见到宋北云极是尊敬“您叫属下啊” “老傅啊,给我弄个一身伤。”宋北云笑道“精细点。” “唉,好嘞,小老儿这一点手艺等会全交代在宋大人这里。” 这仿妆要用到鱼胶、颜料和草木灰之类的东西,虽然不怕水不怕蹭,但过程倒是要挺久的,宋北云躺在床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老傅在他身上折腾。 “老傅啊,听说你儿子前几日续了弦啊” “嘿嘿承蒙宋大人关照,是续了个小寡妇,还挺不错的。”老傅一边摆弄一边笑道“我那孙儿过些日子也要去读书了,这可都是蒙了宋大人的恩典,不然谁看得上我那瘸腿的儿子呢。” “别这么说,老傅你是靠手艺吃饭的,多多带徒弟出来,以后别说儿子了,光徒弟给你养老送终都够了。” “嘿嘿好说好说。”老傅满面红光的说道“都是宋大人的恩典,要谢谢宋大人啊。” 聊着聊着,宋北云居然睡了过去,毕竟昨夜钓鱼没怎么睡好,定国公之女和安国公之女又咋咋呼呼的,钓只蛤蟆上来都能惊呼半天,弄得小宋昨日夜钓只带了一把小葱回家。 老傅不敢弄醒宋北云,轻手轻脚的摆弄着,而他的大徒弟也过来打下手了,两个人一起倒是快上了不少,可即便是如此也弄到了下午时分才算是摆平。 画了仿妆的宋北云要多惨就有多惨,身上就像是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手指处还像是骨折一般歪曲在那,但要是让小宋五指张开的话就会发现,上头的扭曲完全都只是以色彩和图画造成的视觉效果,并非真实 带着妆在食堂里吃了顿饭,他就进了牢房之中看了一圈,发现还不错,就是脏臭了一些 所以他就坐在白念安的办公室里跟他聊着天等着阿奴过来。 果然,到了傍晚时,外头通报有人想要探监,而且指名道姓的要见宋北云。 白念安看向小宋,小宋摇头“那是个聪明人,你要是马上点头同意,她肯定扭头就走。所以得跟她拧着来,她会想办法进来的。” “属下明白。” “行了,我看看时间啊。你差不多也该走了,去陪老婆孩子去吧,这里你在反而不方便。” “是。” 一切安排妥当,宋北云也在一个时辰之后进入了地牢之中,这是死牢条件极差,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所以也就是些霉变的味道,并不碍事。 看守对小宋极恭敬,可说是毕恭毕敬,他们大概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些事在成年人那边就讲究个心照不宣,大家各司其职就好,没必要去废话。 躺在新稻草上,小宋翘着二郎腿静静看着巴掌大的窗口外头的一轮月光,第一次从囚犯角度看天空,感觉的确是有些微妙,细细体会一番倒是还挺压抑的。 当天色大暗时,佛宝奴又一次出现在了皇城司大牢的面前,她跟门口守卫聊了一阵,然后拿出了身上的金银财务递给守卫“两位大哥,我只是进去跟那宋北云说上几句话,他虽是死囚好歹曾也是你等上官,如今蒙难也不至连朋友相见都不许吧通融通融。” 手里捧着金银的典狱使,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今日风寒甚紧,我等兄弟去吃碗馄饨再来也不打紧,反正里头还有兄弟。” “说的甚是,这便去。” 他二人像是没见到佛宝奴似的,结伴离开了。佛宝奴嘴角露出笑容,推门走了进去,里头的看守被她用同样的法子给打法了,那两人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佛宝奴,竖起一根手指“一刻钟,多一分都不可。” “多谢看守大哥。” 佛宝奴道谢之后,举着火把来到宋北云的牢笼之前,看到里头的小宋满身是伤的躺在牢里看着天空,眼中无神。 “唉”佛宝奴长叹一声“宋大人,何苦呢。” 宋北云慢慢转过脸,只是看了她一眼“阿奴啊,来看我最后一眼” “大宋不是不杀读书人么” “若是被夺去功名呢”宋北云有气无力的说道“朝堂要人死,何故莫须有。” 看到一脸绝望和伤痕的宋北云,佛宝奴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虽然这厮平时是有些可恶,但现在想来却也是有趣,可如今却是被打成这副模样。 “宋北云,我再问你一句,你肯不肯跟我去辽国。” “我都这副样子了,如何跟你走” “只要你点头,我自有法子点你出去。”佛宝奴眯起眼睛“天底下有且只能有我来救你,其他人都不行。” 佛宝奴语气坚定,心中自然也是有了处置方法,只要宋北云能去辽国,一切都好说。 “是你对吧。”宋北云突然笑了起来“是你把我弄成这副样子的,对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的确是我让人传的消息,不过这也不算诬陷。只是没想到你宋国如此计较,倒是我没想到的。”佛宝奴叹气道“等去了辽国,你想要什么补偿,你只管开口。” “圆脸小虎牙有没有”宋北云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辽国皇帝陛下。” 佛宝奴站起身来,并没有回答“你先别死了,等我消息。” “等等。”宋北云伸出手去“我的家眷” “放心,我自然会考虑到。” 佛宝奴志气满怀的走了,而当看守回来说她走远之后,宋北云从地上弹了起来,在身上抓挠起来“娘的,这鬼地方有跳蚤走,弟兄们,今夜请你们吃烧羊。” 说完,他扔出一贯钱吊票“去,好酒好菜买起来,就当你们给老上司告别。” 宋北云晚上喝得有些多,醉醺醺的被守卫送回了家,身上的仿妆都没卸下来,刚来时把俏俏直接吓哭了。 不过等他稍微清醒一点,用酒精卸了妆之后,俏俏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伤痕居然都是仿的,这一下艺术天赋点满的俏俏眼睛变得晶晶亮,追着宋北云问了好多问题。 “哪天有空我带你去找老傅好了,别问了我哪懂啊。”宋北云把食盒放在桌上“给你俩带的宵夜,赶紧吃” 宋北云有个优点,就是极顾家,他要是晚上出去办事或是干什么,一定会带宵夜回去,有时候是烧羊有时是烧鸡有时是烤肉,妙言埋怨过好几次,因为自从住来宋北云一块之后,她已经胖了十二斤。 “又带吃的”妙言从后屋走出来,看样子是刚泡完澡“说了多少次别带。”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手却不老实的伸了过去“十里铺子的烧猪排骨啊,可以。” “不是说不吃么” “你都带了这么多,俏俏一个人又吃不完。”妙言坐到了俏俏旁边,两人一起咔咔的吃起了骨头,吃到一半时,她抬起头问道“怎么样佛宝奴今天去找你了没” “当然。”宋北云往椅子上一靠“嘿,她可是把自己给感动坏了,憋着劲儿要捞我出来呢。” “你这人,坏透了。” 413、二年10月1日 晴 若有其因必有其法 金陵城从昨日开始装点整顿以迎接辽国选手的入驻,而这边关于选婿的报名也拉开了序幕。 报名时间只有三日,过期便是不候。而双方谈判代表正就比赛项目和地点的问题再次争论了起来。 辽国的代表是佛宝奴,而大宋这边原定是宋北云但如今却已经换成了晏殊。 本来之前很早就商议决定这次活动将在金陵城举办,但不知为何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辽国代表团突然提出异议,辽国人打算将一半的赛程放到辽国,否则就显示不出对辽国的敬重。 这个议题并不是不讲道理,充其量就是佛宝奴将之前的妥协收回罢了,所以大宋代表这边显得就有些被动了,更何况整体实力本身就是辽国较为强大,他们自然也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所以一时之间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起来。 “这人不简单。” 晏殊啊,这可是晏殊啊,他即便是再胖一百斤那还是晏殊啊一个曾经嘲笑天下才子“不过尔尔”的人,如今却沙哑着嗓子坐在那一边往肚子里灌水一边拍着桌子对宋北云说“这人不简单”。 可想而知佛宝奴对他的摧残到达了怎样一个等级。 “挺简单的啊,你怎么回事你”小宋将开水注入新开发出的瓷壶中“你看看,这壶怎么样” “哎哟,你别管这壶了,你赶紧想法子对付一下这人。”晏殊开始变得有些毛躁“她现如今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松口,说前半段在大宋可以,后半段必须在大辽。” “她是为了救我。”宋北云叹了口气“看不出来这娘皮还挺有义气的。” “有义气有义气就不会把你干到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了,她可是往死里弄你呢。”晏殊冷笑“怎么看上人家身子了那你去辽国嘛,让一国皇储给你生个小的,过几年安安稳稳的学那吕不韦当个相父,也是极好。” 宋北云表情淡然,一点也不急躁,他慢慢的端起茶杯小口抿了抿“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东食西宿哪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别看她现在这副样子,等我真成了她的臣子,死相极惨。天底下能让我这种人安稳者,大概就是现在坐在宫里吃银耳莲子还嫌糖放多了有点贵的那家伙了。” “那你总该有些法子,她如今就根本不想跟我们谈了,一口咬定不松口,你说怎么办” 宋北云沉吟片刻“公开场合她不松口,因有大义束缚。你得私下去跟他谈条件,你不能用男性思维去考虑他,你得用女性思维,哄着来和对着干你得交替着用,对付男人的招对付她不好使。” 晏殊沉吟许久“如果她硬是不松口呢” “不可能。”宋北云大手一挥“她是为了把我弄出来,而且她是这次选婿的始作俑者,老早她就确定好了整个流程基调,说放在大宋那就一定是因为大辽有什么问题不能在那边,他们国内的主战派可是恨不得她死呢,为什么这些日子她都钉死在大宋,不就是因为辽国不安定么。” 晏殊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太后遇刺的事是不是就是” “唉不可说。” 晏殊立刻就懂了,佛宝奴种种反常其实现在看来就是因为国内相对动荡,如果这个所谓的选婿在辽国国内举办,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她是主和派,换句话说她其实是个大宋暂时穿一条裤子的。 若是这个事在辽国举办,不管其中出了任何一点纰漏,都会导致宋辽开战,她是打算在这边取得宋国的坚定支持之后,再回头杀回辽国去。 好算计,到时有一国之力为她撑腰,甚至她可以问大宋借兵涤荡反对势力,虽然这样做风险比较大,但至少好过被人按在地上当猪给杀了。 “那你的打算是” “她花那么大力气陷害我,想把我弄去辽国。”小宋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那我就打算让她放点血了。” “何解” 宋北云用手蘸着水在桌上点了点“徐州,海州。” 徐州自古以来就是战略要地,而海州也就是后头的连云港那片地区,这一条线连同安徽的宿州都是在辽国的实际控制之内,小宋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心思能把三州全部吃下,但海州肯定是要拿下的。因为拿下了海州,渤海湾就会在未来海军的笼罩范围之内,青岛、大连这一片地方就不是他人安睡之地了。 至于怎么拿,天底下除了打仗还有点别的法子可以拿,比如用东西换,而这次的筹码就是小宋本人。 他这次玩很大,但倒也不是没有把握,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就看佛宝奴肯不肯为小宋花这么大的代价了,如果肯那就是赵性坐地起价的时候了。 等到时候入驻了海州,大不了就在那弄个租界嘛,反正小宋连租借文案都已经起草好了,就等佛宝奴往这个坑里去钻了,毕竟换人只能是口头上的协议,既然是口头上的协议,那比厕所里的纸都不如。 并且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这个租借协议对辽国也并不算吃亏,大量的政治资源和战略资源的给予,这对佛宝奴来说也是划算的,虽然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应该给他的,只是利用小宋在其中中转了一道手,用本来就要塞给辽国的东西顺一块地回来。 这里头具体会有多复杂,其实已经远超一般人的眼界和见识了,但在两个穿越者的经心布置下,整个流程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辽国有了更多的资源,而大宋则有了一个非常优良的北方港口。 宋北云则还是那个宋北云,没有去辽国,过些日子也自然会有皇城司还他清白。赵性也不用犯愁怎样应付那些老臣,老臣也为惩治奸臣而感觉欢欣鼓舞。 绕来绕去,最后可能就是未来千年后史学家们会由衷的感叹一句“古人真牛逼”这样。 在战术上小宋一塌糊涂,这一点不假。但战术上不是有小言言么,他只要把持好战略上的布置就足够了。 妙言给宋北云定了十个五年计划,而这十个五年计划的最后一个五年,是想把旗帜插到巴黎,然后在法国巴黎战神广场上立起一座奇观,随便什么都行,然后再把埃菲尔铁塔竖到河南新乡去。 之前他们两个倒是一直有过一个探讨,那就是如果东方人统治世界会是怎样,但因为历史没有如果,所以他们并不清楚到底会是怎样,可是现在历史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那都这样了还不实践一下,属实可惜不是吗。 什么辽国、什么金国、什么蒙古,那不过都是这些五年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而对小宋这懒狗来说,什么励精图治,什么扭转乾坤,都不过是主人的任务而已 “明日把妙言小姐借我。”晏殊突然说道“我要带她去谈判。” “你有病吧”宋北云摇头“不能让她跟佛宝奴接触,不然会很麻烦。” “为什么” 宋北云看着天,悠悠叹了口气“女人嘛,要是发现自己被另外一个女人全方位碾压之后,心态会炸掉的。到时候你就要见识到什么叫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 晏殊想了想,默默摇头“罢了罢了不过你如今这副样子,还怎么去选婿啊你眼睁睁看着公主被人选走” “这件事我之前也犯愁,但那天我俏俏突然就给我提了个醒,到时绝对让你大吃一惊就是了。” “你又要弄出些什么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晏殊离开宋北云家中,而小宋则继续躺在躺椅上享受这难得的秋日时光,作为一个贪生怕死的苟人,他从来不会像那些热血男儿一样头脑一热就冲上去,每一步都计划好的感觉,真的很棒。 而就在这时,后院的夹子再次响了起来,他一回头发现是左柔和一个小姐姐正在翻墙,小姐姐被夹子夹在了那里 “你有病吗”宋北云扭过头喊道“你又不是没钥匙,你翻墙” 左柔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古灵精怪,宋北云一看就知道了,这女人就是故意带安国公家的小姐过来踩夹子的 天底下如果说有什么是宋北云预料不到的,那一定只有左柔一人而已。 “我求求你了。”宋北云拿着钥匙走了过去,打开了夹子“以后不要拿这个来玩,真的会受伤的。” 安国公家的小姐红着脸在旁边小幅度的推搡着左柔,而左柔浑然不惧的对宋北云说“她想来见识一番,我就带她来咯。” “陈小姐你不要在意,以后也离这人远一些。” 那安国公家的小姐低头小声说道“是左郡主说说让我来看看她相公家的,我不知道是你家” 宋北云斜眼看向左柔,而左柔皮再后也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脸追打起她的小伙伴来,一边追还一边埋怨她多嘴。 这时巧云从门口进来,看了宋北云一眼,笑着行了个礼,然后小声说道“我没拦住小姐她非要带人来。” “带吧带吧,唉她玩伴本来就不多。” “你可太宠她了,若不是你如此宠她,她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样子呢。”巧云埋怨道“都怪你。” 晚上去吃谢师宴,提前更一点。 414、二年10月2日 晴 他人笑我太疯癫 俏俏画画的技术日益精进,工笔、素描、水彩都信手拈来,但唯一差点意思的就是写意山水和花鸟,用小宋的话来说可能是年纪还小境界不到。 不过不管境界到不到,化妆术这一门手艺俏俏却是上手极快,昨日叫了老傅来给她上了一堂课之后,今日大早起趁着妙言还没起床,她就开始在宋北云脸上折腾了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达到老傅那种画谁像谁的地步,但俏俏的仿妆里却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把绘画里的阴影和透视运用的淋漓尽致。 “你怎的也不着急” 俏俏坐在旁边给宋北云化妆时,一边跟他小声交谈着,而宋北云躺在那也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都不能太过于张大嘴。 “急有什么用,时间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小宋扬起下巴任由俏俏描绘“太过于刻意反而容易阴沟里翻船。” 外头的喧闹声逐渐传来,从今日开始辽国代表团正式进驻金陵城了,而白念安也开始挖辽国暗线和探子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者,宋北云现在要干的,就是等到两日后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跟宋辽两国的能人争夺珍贵的公主名额。 因为需要两个公主,而且不允许从郡主之类的人里面挑,所以福王殿下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也很快被礼部报给了赵性,赵性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报给了宗正寺,还没等宗正寺开会讨论,大宋皇帝陛下就以时间紧急不容耽搁为名,把赵橙封了瑞安嘉福公主,封地为江城,又名江城公主。 当时朝堂上反应过来后也没什么意见,毕竟现在时态紧急,公主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封几个就封几个吧,毕竟也是为了和亲需要。 若是往常,封公主的事情肯定是要讨论一阵的,而如今报纸这个东西当真是神器,就连赵性都发现了它的妙用,那就是只要那些报纸大篇幅报道什么,下头的百姓和士子就会去关注什么,关注什么就会讨论什么,讨论什么就会没精力讨论其他东西。 因为报纸上这几日都在讨论关于选婿一事,而且就像赌马一般开始分析两国公主的优劣之处,还附加了一些夺冠的热门人物。 老百姓嘛,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到底是政治作秀还是怎样,只要八卦看他们就会非常高兴,这种高兴是源自内心的,再加上赌坊针对这次几个热门人物也开出了盘口,将这次本来政治意义非常明显的联姻弄得异常娱乐化,这让大部分的底层百姓根本就不去问缘由的一起娱乐至死,整个氛围都变得欢快而轻松了起来。 至于两国的选手,辽国一共一百七十七人,大宋虽还未截止,但大概最终海选人数是差不多的,毕竟又要文武双全又要体态轩昂,这放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的存在。 傍晚时,礼部摆设的选拔点中,忙碌一整日的小吏们刚伸个懒腰准备收摊回家,但这时却有一个抱着剑的落魄青年走到台前,用沉稳而沙哑的嗓音说“报名。” 那记录小吏抬头仔细打量着他,诧异的说“你可知这是何地就来此地报名” “自然是招亲。”那男子冷声说道“还用再多赘述” 小吏嘿嘿一乐,刚要开始考核,旁边的同伴却说“差不多行了,时候不早了,今日本就名额不满,加上他也无所谓,记下名字就行,反正看样貌还算过得去。” “行行行,算你小子运气好,姓名籍贯报上来。” “九江,辛晨。” 小吏翻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辽人” “汉人。” “你管他什么人呢,报上去便是了。”旁边的同伴催促道“快些吧。” “知道了。”那小吏拿出一张表格推给面前的人“写上,写完之后按手印。” 依次写下来并按下手印之后,那小吏看了一眼表格“哟,倒是一手好字,今日这字最好的便是你了,行了,两日后辰时起前往城外校场报道。”说完给了他一个信物就收了摊匆匆离开。 小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感觉自己这个酷是白装了人家赶着下班根本就不在意。 不过好像这两个小兔崽子并没有认出来自己,看来俏俏的仿妆能耐还是很强的,不过他总觉得脸上粘着那些东西不太自在,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鱼胶腥味,很不舒服 所以小宋决定一会儿回去就去试试看能不能把硅胶给弄出来,化学式好像是,硅酸凝胶。难度倒是不大,水玻璃的水溶液中加入酸静置后水洗就能得硅胶了。 水玻璃工坊里多的是碳酸钠法制水玻璃现在已经是炼钢的副产物了,好弄的很。 而在回去的路上,小宋一直保持着这副夕阳剑客的造型,但路上的人好像都不买账,唯一一个搭理他的还是问他手上的刀卖不卖。 “老子一刀砍死你啊。”宋北云一脚踹开醉汉“滚” 被伤了心小宋回到家中,发现金铃儿坐在那玩扑克,她们都是赌钱的那种,而今天的局显然金铃儿是逆风,她脸上满是阴霾。 “你们家男人呢”宋北云往门口一靠,沉声问道“我来取他狗命不对,我来取他小命。” “你有病吧。”金铃儿把牌一扔“我都输惨了不玩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小宋甩着刀走进屋里“不对啊,今天预见不少熟人都没认出来呢。” “哎哟,你玩够没有啊,你就是化了灰我都认得好不好。”金铃儿抱着胳膊“听到脚步声就知是你了,都不用回头。” “哦看来还是有破绽。” 这个倒是提醒小宋了,以前小时候暑假躲在家里看电视,光靠楼道里的脚步就能分辨是谁来了,这一其实就是讲究一个熟悉程度。 现在看来这个伪装还是有改进空间。 “嗯你们先玩,我去想点办法。” 但真当宋北云在那整硅胶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整出硅胶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给自己隆胸了 不过这个变态的想法立刻被他甩出了脑后,他靠在那一遍一遍用棍子搅合着木桶里的水玻璃,脑子一直在快速转着。 “鞋”小宋眼睛一亮,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想改变这方便的东西就必须要从鞋上做文章。 可是现在橡胶还没出现,胶鞋必然是不行了,而皮鞋的话又不耐磨,走路也不够舒服,光是布鞋的话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啊。 不过等他仔细想一圈,才发现自己好像被金铃儿带沟里去了,这根本不是鞋的问题而是熟悉度的问题 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比隔壁屋里的人还要熟悉自己呢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就完事了。 不过硅胶还是要弄的,毕竟鱼胶味道太恶心了一热还往下流。 选婿进入了倒计时阶段,而佛宝奴那边也不断对大宋施压,就在宋北云在家搅硅胶的时候,晏殊走入了鸿胪寺之中,拜见了佛宝奴。 没办法,天底下可能就是宋北云一个人不讲那个礼数,即便是晏殊想要见辽国的皇子也是要用拜见的,地位差摆在那,如果对她的态度太差,即便是大宋这边也是过不去的,因为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漠视皇权,这可是重罪。 佛宝奴面见晏殊的时候一脸桀骜,完全没有在宋北云面前那副样子。 这一刻晏殊才彻底相信小宋的话了,这个女人是个千面之人,她总可以选择一副适合当前处境的面貌,这样的人着实难缠。 不过晏殊倒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两人以茶代酒就开始打起了太极,几轮交锋之后,晏殊和佛宝奴互有输赢,但总体是晏殊占了赢面。 佛宝奴眯起眼睛看着晏殊,她现在感觉这大宋当真是一浪一浪的强者往外涌,面前这个晏殊对付起来虽然没有宋北云那么让自己难受,但也绝对不是说跟那些庸才一样随便几句就能打发掉的,几轮下来自己甚至还略占了下风。 “大皇子若是不弃,倒不如与我详谈一番,究竟大皇子想要何物。”晏殊在虚晃一招之后,直接切入正题“以如今之局势,殿下若是执意要去辽国,恐怕不太合适吧但殿下若是诚心实意的提出要求来,我请示吾皇一番,大家可以商量。” 佛宝奴拿不准晏殊的态度,她眼睛轻轻一挑“今日我乏了,改日再聊。” “那今日我便不打扰了,明日我再来拜访。” 晏殊走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心中感叹一声“宋北云真牛逼”,方才他用了小宋教给他的方式对付佛宝奴,发现水火不侵的大皇子居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而她说是乏了,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坐地起价罢了,可殊不知若是她打定心思要宋北云的话,坐地起价的可就不是他辽国咯。 。 415、二年10月5日 晴 莫凭小阑干,月明生夜寒。 秋风已起,辰时荡着雾,城外校场处却已是火热异常,今日宋辽两国的公主大选在历尽磨难之后终于开始了,校场之上宋辽两国选拔出的文武双全的适龄男子全部站在那里,合起来有个三百余人上下。 自古有云穷文富武,能做到文武双全者基本上都是有些模样的,放眼望去都是一个个正当年的帅哥,要么风度翩翩、要么孔武有力,生生是找不到一个獐头鼠目之辈。 人人腰上都佩着剑,大部分人都穿着一袭白衣,看着就跟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似的,而他们这些撞衫的看到对方其实都是比较尴尬的,不过稍微一打听却是发现他们的衣衫都是同一家店买的,而造型也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习惯卡点到的小宋姗姗来迟,他以九江辛晨之名进入校场之后,看到面前一大群同样衣衫的人,他侧过头问旁边一个卫兵“衣服是发的吗是不是来的早的才有的领” 卫兵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蛆一样嫌弃,甚至连搭话都没搭上一句。 小宋带着迷茫走到一个白衣少侠的面前,当然了这里三百多人最少有一百七八十人都是白衣少侠,整的就跟高中生开创意运动会似的,他也不知道面前的白衣少侠到底是哪个,反正逮着一个问就完事了。 “兄弟,这衣裳是发的吗哪有领” “发发个屁”那人没好气的说道“城东服饰店里买的,一把剑加一身衣裳要八十贯” 宋北云撩起他的袖口,发现上头果然打着的是自家的ogo,他心中顿时明了,这是俏俏跟金铃儿搁这噶韭菜呢 在这一群白衣少侠中,小宋这一身夕阳武士的装扮格外显眼格外跳脱,人家的宝剑都是金丝楠木的雕花剑鞘,剑柄上还有颜色各异的“宝石”,看上去华贵的很。而小宋就是破布缠的刀,加上一身普通的灰黑色布衣,往那一站反而成了最亮眼的那个。 不过这倒是无所谓了,毕竟着装只是个印象分而已,真正后头的比试和武试才是重头戏。 只是他有些弄不明白,这宋国的选手这么着装也就算了,辽国那也有几十个人这么一副装扮,这是图个啥啊辽国自己的风格不好吗就非要跟风 果然是村口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跟着叫,但它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跟个风就完事了。 等到辰时过半时,校场上陆续走来了礼部的人和辽国的使团,佛宝奴赫然在列。 她来时是一身白衣加金刀的造型,这可不是跟风,从小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打扮了,大概所谓原创不过如此。 可当她看到满场都是跟她一样造型的人时,阿奴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而小宋也立刻明白那俩噶韭菜的姑娘到底为什么要弄出这个造型了,原来在这等着佛宝奴呢 礼部尚书首先上来致词,接着佛宝奴也上去讲了几句,不过说完之后,她却告诉下头的选手她其实也是选手之一。 这一下下头的人一片哗然,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佛宝奴会亲自下场,大宋的选手还好一些,那些辽国的选手可就苦了,毕竟这场比赛宋辽最终都只能留下两个人在场上,角逐出一二三四名,然后依名次选择公主。 这佛宝奴可是辽国的监国太子,他要是亲自上场的话,无异于就等于辽国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 “这人好是猖狂啊。”旁边一个白衣少侠不屑的对宋北云小声说道“仿佛这第一就是他的了一般。” 宋北云抱着刀“就是。” “唉这位哥,我俩换个家伙如何你看我这宝剑,熠熠生辉,当世无双”他突然话锋一转开始跟宋北云做起生意来“你与我换换兵器,我再给你五十贯” “不换。” 别的不说,自己手上的武器可是工坊的试制品,绝对是特种钢里的特种钢,哪里是那些量产破烂能比的 “不换就不换,真是小气。” 佛宝奴在致词之后,倒提着金刀也走进了选手的队伍中,背着手站在辽国方阵的最前方,活脱脱一副创意运动会方阵班长的架势,身后的选手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异常严肃,原本还有交头接耳的人,现在连个歪头的都没见着了。 大宋这边倒是没有班长,此刻大家还都在说说笑笑,但宋北云却站在那听着那帮人的闲聊,这些家伙到底是不知道前路有多坎坷啊。 这个选拔赛的主要赛程是前皇城司使宋北云亲自定下的,并由礼部郎中晏殊三次进行完善,活生生就是个养蛊的法子来让他们互相淘汰。 首先上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斗,而是直接把这里所有人扔到紫金山的林子中,让人互相厮杀,虽然都不是真实的兵器,但那些木刀木剑上都画了记号,而且全程有裁判跟随,最先被淘汰的一半人直接出局,剩下的一半人才能够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则是解密,通过布置在金陵城中的重重提示来找到每个人分配到的答案,找到的就晋级,找不到的就淘汰。 第三轮则是文化题了,这一处会有宋辽的使臣相互给对方出题,什么题都行,但规则却不是答不出的淘汰,而是无论双方任意一方留下的人数多于对方,那么人多的一方就要执行投票将自己方的人数减少到跟对方一样。 这样下来不光要考验选手的能力,出题人也是需要仔仔细细动脑子的,因为要预判到对方出题人对他们的预判,尽可能的让对方出的题目淘汰掉我方更多的人。 这限制了题目不能太难却也不能太容易,因为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票出自己人这个操作实在太影响士气了。 这看似是选手之间的抗争,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两国的政治智慧博弈呢。 第三轮结束之后,双方人数一定是一样多的,这样就可以强行将双方重新拉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接着就会进行第四轮,第四轮就是叫战棋推演,但规则却并不是常规的战棋推演,而是暗棋模式,第四轮的选手每人都会抽到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是完全随机的,之后会由考官采取摇奖的形式来决定这些数字对应的是哪国的兵棋。 也就是说到时会是一场宋辽混编的兵棋大战,原本完全不熟悉的两个人也许要在同一个山头互相驻扎甚至跟异国人一起对着自己至亲同窗打一轮钳形攻势。 这轮不论输赢都会有一半的辽国选手和一半的宋国选手被淘汰,剩下的人则进入第五轮。 第五轮也是最残忍的一轮,叫无规则淘汰赛,在这个模式里没有队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赛制采用大循环制,每个人都会通过抽签选定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和要进行考核的项目。 也许是短兵相接、也许的近身短打、也许是诗文对弈、也许是古文新解,反正什么样的题目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都会出现,甚至连出题人都不知道箱子里到底有多少种比赛方式。因为这些题目都是从民间抽调来的,而且是宋辽两国共同抽的,完全抓瞎 第五轮结束,就可以决出冠亚季和第四名,之后这四个人不但能赢得天下之威名还能赢得优先择偶权。 这一路的淘汰下来,真的不亚于一场全能型的运动会,竞争之激烈绝对超乎想象,毕竟这是四个公主放在那任自己去选啊 天底下都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御这种诱惑,不光是美人,还有权力。因为这样角逐出来的人并不会是驸马都尉这种闲散职位,而是会以状元之名委以重任。 “这宋北云是真的有能耐的。”佛宝奴对身侧一个选手说“你们切莫掉以轻心,争取第一轮抱团而动。” 宋北云看着佛宝奴的口型,笑着嘀咕道“抱团是个好办法,不过太过抱团会大规模减员哦。” 第一轮的淘汰赛是有门道的,因为只淘汰最先被干掉的人,不论宋辽。所以辽国如果抱团,宋国必然抱团,但抱团的话时间便是不好计算了,也许会判定一同出局,而这样的话,可能到了第三轮就只会剩下十来个人了,而这十来个人还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人才,而辽国那便的头筹一定会是佛宝奴,那么小宋只要让自己在宋国这边苟到第一就好了。 囚徒困境的实景应用,别忘了小宋自己可就是出题人,他自然是知道每个环节里的漏洞。 也许他不一定能赢过所有人,但没关系嘛,因为在野外碰到熊,跑不过熊没问题,只要能跑得赢身边的同伴就算得救了不是吗。 又看了一眼佛宝奴,小宋轻轻露出了笑容,而佛宝奴此刻刚好也在打量大宋的方阵上,眼光直接就落在了夕阳武士“辛晨”身上,她眉头皱了皱,但却又好像说服不了自己似的摇了摇头。 416、二年10月6日 晴 他强由他强 紫金山的分会场上今日锦旗招展,下头由禁军围了一圈又一圈,三四百名选手开始抽取自己的武器。 武器中最上乘的是仅有三把的木枪,之后是木刀木剑木斧,这些占了有五分之一。接下来的东西可就是五花八门了,筷子、鞋底子、窗帘、井绳、咸鱼等等什么都有。 抽到咸鱼的选手自然要申诉,但却被上头的考官一句话就给搪塞过去了,考官说“运势不容小觑。” 佛宝奴运气比较好,她抽中了一把木枪,在这一群拿咸鱼的选手里,她无异于是抽中了至尊ssr。 而小宋的运气不太行,他抽中的是一张毯子 但小宋并不着急,他看了身后那些抱怨手中奇形怪状兵器的选手们一眼,率先走入了紫金山之中。 他最先进去,然后就找了一棵大树,蹭蹭的爬了上去,找了两个结实的树杈将毯子捆成了一个吊床,再快速用树叶做好了隐蔽,接着一屁股坐了上去,悠哉悠哉的吹着秋风开始打盹。 下头逐渐出现了人声,然后便是厮杀声响起,他甚至连看也不看,他才不管这一轮有多少人被淘汰,他只需要苟在这里就已经赢了百分之五十的人。 他没犯规对吧,规则里只说要厮杀掉一半的人,但却没说禁止在树上睡觉嘛。 大规模的厮杀声渐渐弱了,他们似乎也发现那样集团冲锋不行,双方耗损都会比较大,所以现在剩下的人开始分头行动了。 小宋的树下就停着一个小队的人,似乎是辽国的选手,他们正在商量对策,而这时一队大宋的选手突然杀出,双方用咸鱼拼搏一阵,互有胜负后各自败退了。 但不一会儿,就看到佛宝奴甩着长枪杀了过来,她绝对是聪明人,因为辽国抽到了三根长枪中的两根,她让另外一柄长枪跟她一起行动把大宋这头的咸鱼队杀得落花流水。 而辽国的咸鱼队被大宋怎么屠杀她并不管,只是专心追着这边的咸鱼毛巾队,毕竟两把神器总归是要比一把神器来得更快的。 所以当裁判喊道半数人已到时,清点人数之后发现大宋方面的选手果然要比辽国的选手少了更多,剩下的人中,辽国选手大概一百二十人,而宋国的不到八十人了。 一来一回就是四十个人的差距,从这一点上看来,佛宝奴的确是有点能耐的。 而舒服睡了一上午的宋北云此刻也从吊床上起来了,解开毯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的披着毯子走了出去。 看到这个毯子小哥居然能安稳的活到最后,大家都很好奇,宋国队伍里那些灰头土脸的选手一个个都凑过去问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宋北云挠着头说“我当时怕,就用毯子把自己一盖,躲在草丛里然后就睡着了。”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瞬间冲淡了紧张的气氛,空气中都是快乐的味道。 而这一轮下来,其实也算是火炼真金了,那些滥竽充数的基本都给干下去了,大宋阵营中战功最彪悍的并不是持木枪的那个,反而是一个拿着筷子的少年。 宋北云也看到了他,这人为人谦和、器宇轩昂、眼神坚定、表情沉着,总之就是一表人才、干练无比。 他看到众人都在揶揄小宋,连忙走上来说道“诸位同窗,如今不论如何都不可轻敌,此番我等既为公主也为国格,说什么也不能让辽人将我等比下去,这第一轮我等吃了大亏,这后头还请诸位同窗再接再厉” 好一个谦逊、正直的好儿郎,宋北云上下打量着他,而他也看到了宋北云,轻笑着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共勉。” 宋北云点点头,也笑着说“还不知这位同窗是” “夏竦夏子乔,九江人。国史编修。” 哇哦夏竦,难怪了。号称被人误解的三大能臣之一的夏竦啊。不过小宋并不在意这些,再能还能有自己能吗真是的。 不过他可以确定,这个温良恭俭让的夏竦,如果等第三轮结束时大宋这边人多的话,他会是第一个被票出去的人。 至于为什么,到时便知。 他继续在剩下的人中为别人鼓舞士气,而小宋则在旁边憨憨的笑,谁过来揶揄他都只是傻笑。那些选手甚至为小宋起了个绰号叫毯子辛,虽朗朗上口但却明明白白带着羞辱性质。 不过小宋根本不在意,因为在他眼里,这帮人都得完蛋想在自己的连环题里走出来,除了运气之外,就只能靠佛宝奴那样让整个团队给她输血了。 上午的赛程结束之后,选手可以返回休整,而这次大宋惨败却让整个民间哀鸿遍野,不少人就地把自己的奖票给撕了个粉碎,大声咒骂那些选手。更多的人则是默默的坐在那唉声叹气,说什么“十几年了,大宋就没赢过”之类的丧气话。 很有趣,仿佛民间都伸长了脖子在等待在这一次比试中能让大宋扬眉吐气一次,好像这已经不是公主选婿而是一场关乎尊严的战争了,哪怕输掉一场都会让整个国家的士气低落到谷底。 别说这些百姓了,就连赵性在得到结果之后都在上书房中大发雷霆。 “宋北云呢他干什么吃的四十个人头,让人拉了大宋四十个人头他宋北云难辞其咎”赵性将书本摔在桌上“那个混账在干什么” 小鱼低着头小声汇报道“宋大人在树上睡觉。” “哈”赵性眼睛瞪得老大“人家在下头厮杀,他在树上睡觉他脑子里装的是些浆糊吗混账东西这个混账东西,气死朕了” 赵性坐到了椅子上,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指“去宣算了算了你去给朕传个话,若是下一场大宋赢不了,朕朕朕把他宅子给点咯” 赵性已经开始气到说起了胡话,可见这被辽国完虐的剧情让他完全接受不了,心态已经炸裂了。 小鱼也没法子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告退,去通告宋北云去了。 “小鱼啊,你告诉他。”宋北云晃着手指“这次并非输赢之战,而是公主之战,输赢根本不重要。” “宋大人您还是想法子赢两场吧,官家那头怒火攻心了。”小鱼面带为难“若是下场还输了,官家可能真的要来踹门的。” “这个我真的没法子,你跟他说若是不想金铃儿嫁去辽国,就别哔哔。” 之后他还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天下若是还有谁敢这么跟赵性说话,恐怕就是这宋北云了,小鱼也颇为无奈,把宋北云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赵性 “反了反了”赵性听完之后拍案而起“小鱼,更衣,朕要出宫” “官家,如今城中纷乱,不合适出宫。” 赵性叹了口气,然后用力一锤桌子“宋狗这个狗东西气死朕了。” “宋大人还说了,他拼死拼活为了公主殿下,请官家不要添乱” “他会这么说给朕说实话,他口中怎样说的。” 小鱼头一低,小声说“奴婢不敢。” “说说说” “宋大人说”小鱼吞了口唾沫“宋大人说您干好您的事就行了,没事别烦他,他知道该如何办,还让奴婢问官家,跟佛宝奴谈成了没有海州若是拿不下来,宋大人说他请你吃活蛤蟆。” 赵性愣了一下“为何是活蛤蟆” “宋大人说活蛤蟆孤寡孤寡的叫。” “这哈哈哈哈哈哈这狗东西”赵性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是他会说的话。” “奴婢不懂” “哦,这样啊。自古秦之诸侯王抑或割据一方之军阀才自称孤或寡,他这般说就是朕不配当皇帝,只配当个诸侯王。”赵性摇头道“换个人,他这般说定是要砍头的,诛九族夷三族但朕懂他,他也懂朕。反倒觉得好笑了起来。” 拿下海州赵性顿时吃了秤砣铁了心,因为只有拿下了海州才有北方白山黑水之可能雄图霸业从今始 赵性冷静了下来,人宋北云用自己肉身当饵为了这个海州,自己要是不争气的话,这个脸可是丢不起的赵性觉得自己虽然脾气好,但也是个纯爷们,不能就如此被人瞧不起,特别是被自己的臣子瞧不起 “去宣晏殊来,就说朕被人给侮辱了。” 晏殊得到这个消息吓坏了,君辱臣死这种事没的商量,若是自家君王被人给侮辱了,晏殊觉得他是时候提刀去杀人了 不过到皇宫里这么一说,发现赵性说的是宋北云,晏殊才松了口气。 “海州之事,朕就交给你了”赵性拍着晏殊的肩膀说“可莫让那孽畜看了朕的笑话。” 这咋还和自己人怄上气了晏殊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更大的问号。 不过既然皇帝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自己了,那自己可是已经被釜底抽薪了,所以他单膝跪在赵性面前“臣定不辱命,不过官家,臣有个要求。” “说。” “事成之后,那个狗东西得做东,天上坊,最贵的菜上个遍。” “行”赵性也摩拳擦掌了起来“朕给你做这个主宰他那铁公鸡一顿去” 417、二年10月7日 晴 偷鸡摸狗又一日 十月的晚上正巧若是天气好,躺在屋顶旁的小台子上看着天上的银河,旁边摆着一壶温热的蜂蜜柚子茶和一叠茶粉弄出来的翠绿色喷香的糕点。 在还没有光污染的时代,天空的静谧和美丽是难以名状的,深邃浩瀚的星空中,徜徉着无数男孩子幻想出来的宇宙飞船。 “你说有外星人么”小宋旁边坐在那剥水果吃的妙言“如果有,它们能知道咱俩是穿越的么” “可能就是他们把咱们整穿的。”妙言躺在旁边的小躺椅上,舒服的吃着水果“说不定还是他们把咱们整过来的。” “唉好烦人,明天又是乱七八糟的一天。”小宋躺在椅子上翻了个身子“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就在哪个山沟沟里,召集一批人在里头修仙,人家修仙家心法,我就在里头造土地雷、燧发枪,拿出去就跟人说是掌心雷、霹雳火。” “说不定还真有人会上当。” “别说不定啊,一定会有人上当的。”小宋打了个哈欠“过来让我抱抱。” “滚开点。”妙言头都没抬起来“你可以去睡了,明天不是还要起个大早么。” “嗯说的也是。” 小宋舒展了一下四肢后从躺椅上起来“明天的小游戏应该能干掉一半的人。” “是必然干掉一半的人,因为有一半线索都是错的。”妙言仰头看了看小宋“准备了200个结果但只有一百二十条线索,加上智商跟不上被干掉的,差不多会剩下八九十人吧。” 这第二天的线索题是妙言大佬亲自参与设计的,这不光要考验选手的逻辑思维能力,还要考验他们的沟通能力,据说这是鸡王小姐姐从综艺节目上学来的招数。 不过这个的确是好用,就连负责审查的宋辽两国官员都拍案叫好,因为这种线索不光要考验选手的脑力,还要考验选手与他人之间的沟通协调能力。 这明面上是在比赛抢公主,但实际上显然是在为两国的基层官场选拔人才,这种另辟蹊径的选拔途径,其实并不会引来太多人的不满,因为许多人都当这是一次联欢,毕竟大前提是和亲嘛,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往这一层上面去思考。 第二天小宋又是起了个大早,照例是俏俏给他化妆,不过相比较之前,今天的化妆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我家俏俏这门手艺可是真的不错。” 小宋咧嘴笑,但却被俏俏一把捏住了腮帮子“不许笑,胶还未干,这一笑等会可是丑陋。” “知道啦。”小宋躺在那叹气道“我,这么大个厂公,走在外头人憎鬼厌、可止儿啼,在家里被你们几个随意拿捏,人间啊到底是不值得。” “还不是你惯的。”俏俏笑道“再说了,临出南昌城时,红姨可是交代过我,让我好好管着你的,你不听我的,你还敢不听红姨的” “你的我也不敢不听啊。”小宋伸手搂过俏俏的腰“委屈你啦。” “委屈定是有些委屈的,可没法子,红姨说了,你是做大事的人,我这种乡下姑娘不被你抛下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万万不可抱怨。”俏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名份本来都是我” 这话宋北云没法接,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毛病,他承认了,但有些事还真的不能讲先来后到的,因为那毕竟是公主,天底下都没听说过公主给人当小老婆的,这东西即使是宋北云也没有法子。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宋北云的色欲和贪欲让俏俏受了委屈,这一点他从来没有不承认,所以他总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照顾着俏俏的小心思。 比如去工坊的时间长,他就带上俏俏,平时时也尽可能多的跟俏俏在一起,哪怕没什么太多的废话,陪伴有时候就已经是一剂良药了。 他现在其实真的没有更多的兴趣去再撩姑娘了,真的没有了因为小宋觉得自己的债已经还不完了,不管是从小到大都在身边的俏俏还是话语不多的巧云,这都是一辈子还不完的债,她们不是花瓶也不是摆设,她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小计较,也会委屈也会不开心。 而为了摆平这些委屈和不开心,小宋已经在竭尽全力了。这就是所谓渣又不够渣好又不够好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左柔那个憨憨呢”宋北云抬头看了看俏俏“她昨天不是兴致勃勃大早上赶来看我化妆么。” “她我悄悄告诉你。”俏俏凑到他耳边说“她不让我说,她今天也悄悄去参加抢亲了。” 宋北云眼睛一眯“我就知道她不会消停” 果然,他今天一早就觉得心惊肉跳,而通常这种时候只要问问左柔在干什么就足够了,这一问可不就问出毛病了么。 她果然不出所料的去偷摸着参加选婿了,至于身份问题,堂堂九江郡主想要混入这个队伍里头那不跟玩似的么,随便安排一个位置谁又能说的了什么呢。 小宋并不担心她被淘汰,而是担心这厮一路晋级人家都说傻人有傻福,左柔就是应了这句老话,她的运气一贯都很好,虽然达不到福王那样惊天地泣鬼神,但绝对也是属于那种头顶落下一个花盆她能不经意躲开的好运程度,虽然光靠好运无法一路晋级,但万一呢不怕这一万,就怕这始料未及的万一,因为左柔是唯一一个小宋算不出轨迹的人才。 不过既然俏俏现在说了,那她肯定已经心意已决了,所以小宋也就随她去了实在不行等她名列前茅了再说。 没办法,从小宠到大,把她宠成了这样一个德行,那还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化好妆的小宋来到点名之地,环顾四周发现大宋的阵营里果然多出了一个男装打扮的左柔。 她还知道躲避宋北云的眼神嘞,当小宋看向她的时候,她甚至会错开视线。 “你躲我就看不到你么” 小宋挪到她身边,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左柔吐了吐舌头“好玩嘛” “好玩”宋北云叹气道“你可真是好玩。” 左柔仰头看着天,也不跟他搭话,省得被训斥。不过在点名的空档,她倒是勾了勾宋北云的衣角,小宋侧过头“干什么” “今日考什么” “考逻辑。” “”左柔一脸迷茫。 “九江,辛晨。” 这是前头唱名的到了面前,宋北云赶紧抬起手应了一声,而这一声之后,周遭的人都开始笑着窃窃私语了起来,大抵就是说这毯子辛昨日那胆小如鼠的壮举。 “宋南云。” 左柔连忙跳了起来“到到到。” 小宋咬紧牙关,斜眼看向左柔,然后悄悄的远离她二十米开外。 果然,左柔的化名出去之后,别说大宋阵营了,就连大辽阵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佛宝奴更是皱着眉头看向在那蹦蹦跳跳的左柔,等看清之后,她倒是笑了出来,露两颗小虎牙。 等到点名之后的休整阶段,佛宝奴晃着扇子走到了左柔的面前,上下打量起了她来。 “可以啊,郡主。”佛宝奴笑道“偷偷跑来玩了” “你认错人了。”左柔错开脸“我不是什么郡主。” 佛宝奴叹气道“我不知你是怎的想的,你这假名也太假了一点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假的是么” “我” 左柔当时报名的时候也没细想,填了张表就塞进去了,那填表的人哪里敢阻挠九江郡主嘛,甚至连她写的什么名字都没细看。 而她写这个名字时,就觉得写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但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鬼名字。 “不过郡主想来玩倒是无可厚非,望尽兴。” 佛宝奴没说什么,人家想来玩也不是不行,只要那个北云没来,什么东南西云全来了都没事。而北云现在不是还在大牢里关着等自己解救么,昨日晏殊找到自己已经开始谈条件了,想必把宋狗弄出来和娶到公主可以同步完成。 胸有成竹的佛宝奴回到辽国阵营,背着手等待抽签分题。 此刻的左柔因为找不见宋北云正在垫着脚到处找他,而小宋为了不跟这死离的太近,甚至已经偷偷摸摸跑到了辽国队伍的队尾处了,甚至还跟那边的选手聊了起来。 “你就是昨日那个毛毯辛听闻你倒是挺稳的嘛。” “嘿嘿一般稳一般稳。”宋北云拱手笑道“本人生性就有些胆小。” “哈哈哈哈,好好好。” 宋辽两队人马似乎都没有把小宋放在眼里,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在轮到他时,默默抽出了今日的线索题。 “妙言的解密游戏。”宋北云拿着自己的题目看着上头的一行字“春江水暖鸭先知。” 春江水暖鸭先知小宋抿了抿嘴“看来我拿到真题了。” 而这时突然一股软软的香风袭了过来,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左柔凑了过来,举着自己的纸条“这是什么意思啊借问酒家何处有。” “假题。”宋北云压低声音说“只有跟动物有关的才是真题,牧童遥指杏花村就是真的,借问酒家何处有就是假的。” “啊我不想输”左柔不高兴的说道“你给我想法子” “好好好,不输不输。”宋北云叹了口气说道“假题对应的也有答案,只是线索不关联罢了,到时你跟着我走便是了。” 今天我生日,本来想请假一天发发懒的,但想到还有你们在等书看,所以我吃饭吃到一半赶紧回家码字,饿了就吃了一块煎饼。 不过我今天任性一回哦,就更一章了。 418、二年10月7日 晴 朝朝暮暮年复年 这种题目,放在谁身上都是一头雾水,因为说是线索但却只有一句诗罢了,所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互相询问,可不论是谁都表示并不能理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幸好,这次的推理题持续时间有三天,这三天里不管使用任何方法,只要能够拿到最终的奖品都算是过关了,而且奖品的价值不菲。 “听说了么,这次奖品好像是个金佛,价值百贯。” “我怎么听说是个价值百贯的玉盘” “巧了,我舅舅刚巧便是在礼部,他与我说是个价值百贯的鎏金宝盒。” 他们在门口讨论着,小宋从身边经过,左柔也快步追上了他的脚步,紧随其后。 “唉唉唉,跑那么快干什么嘛。” 左柔追上他之后下意识的想牵他的手,但被小宋一肘子给甩开了“死开了你,两个男人手拉手有多恶心,而且你还叫宋南云” “嘿嘿”左柔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这不是情急之下嘛,没想到嘛。” 宋北云一般情况是不跟左柔置气的,要是真跟她生气的话,本来能活八十五的小宋,最多到四十就完蛋个屁了,所以他也只是长叹一声,默默摇了摇头。 “唉,你说奖励是什么是金佛还是玉盘啊” “奖励还是很好的。”小宋背着手往前走着,眼睛却在不停的环顾四周,查看有没有可疑人“不过他们说的都不对,奖励的东西都是金陵城中各家商铺里赞助的,具体是什么谁都没个准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世价都不会低于百贯。” 左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咱们为什么不杀人夺宝呢” “你差那点钱么” “那倒是不差可是”左柔想了想“若是很多人拿到了奖励该是如何是好啊” 小宋笑了起来,回头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放心,没那么多人能拿到,而且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碗儿的小脑袋瓜肯定的转不过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可不是金铃儿可不是妙言,不过她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怀疑宋北云说的话,他既然说有趣的还在后头,那就后头就一定会很有趣。 至于怎样有趣法,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你给我把我的题解了呗”左柔把纸条拎在宋北云面前晃了晃“我都看不懂。” “好好好”小宋叹了口气“先找个茶楼。” “那为何不回家啊回家也好啊,我今日早上还让巧云买了些南国的椰来,我们回去吃了它,一边吃一边说,多好。” 小宋无奈的笑了笑“让人看到宋南云跟我一起走入了宋北云府,那你猜我会是谁” “哈哈哈哈哈”左柔一巴掌拍在宋北云后背上“我怎的就没想到呢” 小宋差点被这一巴掌给拍得内出血,那一刻他着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喉头一甜,但他终究知道这是自食恶果,没有去追究,只是回头警告“等金铃儿生了孩子,你不许抱。” “啊为什么呀”左柔立刻不服气了“我可是干娘,我怎的就不能抱了” 宋北云回头瞪了她一眼“我把你把我崽给捏死。” 茶楼中可不止有他们两人在商量对策,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分析答疑,小宋二人丝毫不引人瞩目。 他俩找到了一个角落中,坐下之后左柔把纸条拿出来放在小宋面前“你的那个怎么解” “我解他个大头鬼。”宋北云捏起一块茶饼放进嘴里“在家里随便拿一个完事了,反正那些商人在过来商量奖品宣传的时候都给了我一个备份,库房里全都是这些破东西,我回去直接拿了就行。” “啊”左柔眨巴着眼睛“可你方才才说一道题目一个答案啊。” 小宋点头。 “那” 看到左柔满脸的疑惑,小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谁出的题” “啊”左柔恍然大悟“鸡王” “你要当他面叫鸡王,她能吃了你。”宋北云笑着看了看四周围“这种事本来就没打算公平竞争嘛。” 左柔喜笑颜开的把自己的纸条拿了出来“那我呢” “你要解。” 左柔“” 宋北云抿了抿嘴“因为要是让金铃儿知道你偷偷跑出来干这个事情,她肯定是要发脾气的。再说了,好歹也得糊弄一下吧,别在家睡三天就得了答案,这有点过份的。” “也是。”左柔把纸条往小宋面前一推“那你来好了,我解不来。” 小宋看着纸条上的诗,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还是回去找妙言吧,我懒的想了。” “就知道你这懒狗” 如果硬要解其实也不是解不开,但小宋是那种有捷径可走就绝对不会自己努力的人,大不了就被金铃儿骂一顿呗,反正他和左柔谁也不是怕挨骂的人。 于是两人就快乐的做出了回去偷懒的决定,在吃了茶点之后,分头离开各自从不同的路去往了小宋的宅子中。 他们两人是轻松了,但其他的选手可是头疼欲裂,这东西是明显的超纲题,不是每个人都有思路的,更何况这里还是真题假题混在一起的,烟雾弹四起,谁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更别提找出解题思路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人群中总是会有那冒尖的人物,比如大宋这边的夏竦。 他拿到题目之后很快就整理出了思绪,他拿到的纸条上是写着“两只黄鹂鸣翠柳”,在一番思索之后,他认为这既是为线索,那肯定会是黄鹂也不是翠柳,但却又是跟这俩东西中的一种或两种有关联。 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嘿还真的算是他歪打正着了,在秦淮河畔正巧有这么一家名为翠柳居的丝绸铺子,他本着试试看的心思进去问了一下店家,还没就没想到他就这样得到了第二条线索。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去顺着第二条线索去寻找,反而是转身去召集起了大宋这边的选手,把自己的结题思路对他们都讲明了。 有了这样一个聪明人的帮助,大宋这头当天上午就陆续的有人找到了第二条甚至第三条线索。 而辽国那边其实进度也并不慢,相比较夏竦的聪明机智,佛宝奴显然就是拥有绝对的公信力。 她知道这题目是那宋北云出的题,那个人是怎样的才能她是最清楚,所以她那道题目就觉得其中有诈,于是她不紧不慢的招呼全体辽国选手集中在了一起,把手中所有的题目都集中在了一起。 看着满桌子的纸条,佛宝奴一开始也发愁,但很快她就似乎抓到了一丝规律。她将这些题目分门别类,发现一半是写景抒情,另外一半则是写花鸟鱼兽虫和人。 发现这个规律之后,她将两边的题目分了开来,命令一部分人专门去寻找那花鸟鱼兽虫的线索,一部分人去找写景抒情的线索。 之后又听闻大宋那边陆续找到了线索,佛宝奴也让人买通了一个大宋的选手问清楚思路之后,就这么把人放了出来。 下午时,回馈陆续传来,关于写景抒情的线索一个都没找到,但关于花鸟鱼兽的却已经有了发现。 佛宝奴听完,一拍桌子大笑起来“宋狗当真是狗传令下去,所有人放弃抒情写意,集中所有力量寻找那花鸟鱼兽者。” 办法也许比较笨,但换算下来其实效果并不差,甚至还在傍晚时再一次压过了大宋这边的选手。 而那些被放弃的人,佛宝奴也都许下了重金赏赐,让他们继续协助那些被押中题目的人。 这样一来,辽国和大宋就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辽国两个人一起去探索一个线索,而宋国却还在不断试错。 不出意外这一轮一定会是辽国再次胜出 只是那宋狗似乎并不关心这大宋是赢是输,他为他偷奸耍滑来的三天假期正欢欣鼓舞的挖蚯蚓,旁边一个小朋友则蹲在他旁边跟着他一起挖蚯蚓。 “唉,你别把它弄断啊。”小宋指着地上的蚯蚓“弄断了还怎么钓鱼嘛。” “哦知道啦。”小家伙虽然一身泥,但笑容特别灿烂。 这时左柔走了过来“玩的挺开心呀。” 宋北云一抬头“你看看人家安国公家的女儿,比你还小一岁,孩子都三岁了。你看看你,自己就跟三岁一样。” 旁边安国公家的千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成亲早了一些吧碗儿不急的。” “就是,我不急。”左柔得意洋洋的说道“反正我也有人要,不怕。” 安国公家的女儿在旁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因为这几日总是跟左柔来这玩,今天甚至连孩子都带来了,他也知道面前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了。 就感觉小碗儿有点不知羞耻的意思了。 “行了行了,不用逢人便说。”宋北云摆手道“安国公家的小孙女,要不要跟我家的宝宝定个娃娃亲啊” 那小东西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没等她回答,左柔已经一个指头戳了过去“还不知金铃儿是生男生女呢” 。 419、二年10月10日 雨 更高更快更强 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宋北云走出家门时已经又换了成了那个假身份。 这三日里他一共挖了一百二十九条蚯蚓、钓了四十三条鱼、收养了一只猫、吓唬了三次小朋友、跟俏俏亲热两次、跟巧云在左柔还在客堂上带着安国公的女儿和其女儿一起玩斗兽棋时偷偷摸摸亲热一次、吃了八顿红烧鱼、打碎了一只碗。 哦,对,还去了工坊一次。 工坊现在一切运转都很正常,没有发现新的特殊配方,但原有的特种钢的产量正在稳步提升,第一批接种牛痘的人已经完全出痘并且全部过了隔离期,马上要开始进行临床试验了,这个阶段比较危险,所以宋北云这次去就是提前布置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在他去视察牛痘免疫学的进展时,还碰到了蹲守在那里的赵相,老头精神矍铄的很,说自己已经写了遗书,说这天下不光是这些少年郎敢为天下先,他也敢。 都这样了,小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离开医学院之后,去了一趟报社,第二天一早官报头版头条醒目位置刊登了对赵相的“采访”。 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出现“采访”这个词,而上面的内容对赵相简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夸赞,那整个版面的采访内容许多都是以问答的形式来实现的,这样的模式非常新颖接地气。 在里头赵相谈到了对未来工农业新模式的展望和大幅度提高农民收入等问题,还有就是对商业和商业模式的改革想法,就是把传统的小作坊式匠作买卖变成园区式的集成商业,视线产销供一条龙。 当然,这里还有一点是不可不谈的,那就是关于赵相打算亲自种下人痘来证明牛痘是有效的这件事,那简直是大谈特谈。 反正不管怎么样,不少人特别是底层的劳动人民知道了赵相的决心之后都是热泪盈眶,提前把赵相捧到了千古一相的位置上。 据说当天早晨赵相上朝的时候头发胡子修得格外整齐,走路都带风,甚至还喷上了工坊还没有对外销售只是针对少数达官贵人才有赠送的香水,整个人焕然一新。 而且平时一些瞻前顾后的话题,现在老头张口就能说,身为地主阶级,他上来就提出是不是该让那些大地主让点利给农民这种话,引起朝堂一片震荡。 这些事情的发生都给小宋带来了无穷的快乐,但所有的快乐到第四日一早戛然而止,因为他又要出去骗人了。 他站在镜子前穿上一身帅气衣裳,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就要高高兴兴的卖笑去咯。 而走出门时,刚好碰到左柔,左柔头一低就要溜走,但小宋却拽住了她。 “我错了” “行啦。”小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国公想来也不是外人,他女儿跟你又是发小,说漏了就说漏了吧。我都没说什么呢。” “宠”金铃儿人未到,声先来“你就知道宠着她这事能乱嚼舌头的” “她就是这样的,你骂她干什么啊。”宋北云叹着气,把左柔护在身后“天塌下来我顶着呢,放心。” 金铃儿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看了左柔一眼“你往后给我长点心不然迟早嘴给你缝起来” “你敢。”宋北云眉头一皱“在这别给我耍你公主的威风。” 金铃儿愣了一下,眼眶当时就红了起来“你凶我错是她犯的,你凶我” 宋北云用力抓挠着头发,然后突然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 屋子里的俏俏走了出来,满脸迷茫的看着流着眼泪的金铃儿,委屈巴巴的左柔和满脸无奈的宋北云。 “这是怎么了” 俏俏刚一走过去,金铃儿就抱着她委屈的哭出了声音,而小宋叉着腰站在那,左右为难。 “大清早,让不让人睡了”妙言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又干什么啊,宋大官人。” 小宋眉头紧锁,走过去抓住金铃儿的手就往外走,金铃儿当然不肯,但小宋手一横就把她给抱了起来,来到了后院中。 “行了,别哭了。”小宋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泪花儿“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在家里不许说那种话,这是跟左柔说的,她跟你熟一些,要是你哪天不小心对了俏俏或者巧云姐说了这番话,她们该是有多委屈,你想过没有” 金铃儿也不管那许多,就是靠在小宋肩膀上哭了起来,情绪极不稳定。 “以后一定要注意。”宋北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记下了没” “嗯”金铃儿一边哭一边轻轻点头“可你还是凶我” “好啦好啦。”小宋轻轻摸了摸金铃儿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让里头那个听见,你这个当娘是这副样子,那不得笑话你啊。” “讨厌”金铃儿抽泣着止住了眼泪“你赶紧出门吧,要迟了。” “你情绪稳定一点,知道啊” “嗯” 怀孕的金铃儿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喜怒无常还有点神经质,全家都挺让着她的,小宋甚至每天晚上的都会去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但有时候吧,真的是要凶一点才行,不然就像今天早晨这个情况,她能生生闹一整天 好不容易哄好了金铃儿,安抚了左柔,宋北云压着点来到了校场,今天这里的人数已经少了许多,因为中途有不少人直接选择了放弃,宋辽都有。 放弃之后就不需要在来校场了,而相对而言辽国此番之后从一百二十人锐减至五十六人,大宋那边却还剩下了四十四人,人数已经贴很近了。 按照完成比例来看,宋国这一轮可以说是完胜了辽国,但人数上仍然是辽国居多。 只是让人很意外的是那个毛毯辛居然还存活着,这是宋辽两国选手都没想到的事。 人们好奇,便走上来问他,他就胡编乱造,简而言之就是撞了大运,刚巧有个线索就是在他隔壁张婶家儿子上工的铺子中,然后刚巧第二个线索是他青梅竹马的相公家承下的,最后又那么刚刚巧误打误撞解开了最后一个线索。 反正小宋专业就是编故事的嘛,这一套下来说的倒也是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其他选手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毕竟也不是没有这种误打误撞的事,毕竟大家都是在这金陵城里有点关系的人对吧。 只是那个叫宋南云的也通过了,这就让人好奇了,这么明显的假名都能过审,人们就开始讨论她的身份问题了。 除了宋南云,还有一个人也进入了小宋的视线,那就是夏竦,如果不是这个人,大宋这边最少要再减员十五个到二十个,那可真的就是被大辽打的溃不成军了,最后保不齐一二三四都得是辽国的。 但小宋可以断定,当第三轮结束之后,这个夏竦会和左柔一起被票出去的。 他太了解人性了,倒不是说人性本身就黑暗,而是利己主义是本能,大公无私则需要非常强大的教育灌输和自身修为。在利己主义的大环境下,作为一个竞争性质的活动,太过突出拔尖的人注定是不能够被人喜欢的,因为每个人都会认为这个人可能抢了自己的风头。 毕竟人嘛,除非经历过大起大落、风吹雨打,否则很难在年少时就认清自己其实也就资质平平。 当人处于劣势的时候,即便是优势方表现出来的善意,也会被视为羞辱和嘲笑,因为两者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而在这种环境下,当劣势方掌握着决定权的时候,想象一下他们会把明显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九江辛晨票出去,还是会把全方面碾压自己的九江夏竦以及身份特殊宋南云给票出去 这个问题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必然是一个趋势。 身为一个国家特务机构的大当家,小宋把玩人心的能耐,远远不是这些象牙塔里学富五车的青年才俊能够比拟,即便是年龄相差无几,但这琢磨劲儿可是要相差太多了。 而从第二场的比赛看来,佛宝奴的决策能力和统筹能力绝对是顶强的,是个人才。直到现在小宋才真正把她当成男儿身看待,因为绝大部分的男儿身都不一定能比她干的更漂亮。 生杀决断在她那里都不是个问题,如果大宋没有出现小宋,或者小宋不在大宋,那么大宋死得不冤,赵性是真的比不上,晏殊在文化方面肯定完虐,但政治才能上可能还需要十年左右。 也许是感觉到了视线,站在前面的佛宝奴突然回过头看向了小宋的方向,而小宋这时却老早已经跟身边那些戏谑他的选手笑闹了起来。 “奇怪啊。”佛宝奴皱起眉头“真是奇怪啊。” “殿下,您怎的了” “我之前让你们查的那个九江辛晨,查得如何了” “确有其人,九江郡人,前些日子投奔亲眷来到此地。”侍卫小声对佛宝奴说道“是不不出众的落第秀才。” “不出众”佛宝奴眼睛眯了眯,但也没细想“第三轮你们可是要好好发挥,这可是大辽的强项。” 420、二年10月11日 晴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第三轮开始就比较无趣了,单纯就是一次文化题考试罢了,而这次给对方出题这一招着实阴损的很,因为不让互通有无,所有整个过程出题人都是在猜,难又不敢太难简单又不敢太简单。 最后题目是出来了,宋辽两国的选手也都进入了考场之中,接下来就是一日时间的考试,在加上两日的阅卷了。 也便是说考完的第三日就要出名单了,而出了名单之后真正残忍的项目就要来了,那就是票人出局环节,而且还不是票对方的人是票自己的人。 考完试之后,小宋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笑盈盈的提着礼物上门给所有人送了礼物,以舔狗之姿把每个人都哄得舒舒服服的,大家对他也没有什么敌意,大多都是客客气气的收下了礼物。 但也不缺那种骨子里刚正不阿的人,他们不但不收小宋的礼物还将他扫地出门。 不过对此小宋一点都没生气,因为这都是在他的计算之中,世间既有那种喜欢被人阿谀奉承、喜欢酒色财气的,就一定会有两袖清风、宁折不弯的,但两厢一比较,宁折不弯者太少太少,卑躬屈膝者又太多太多,这几个清流并不能决定一件事情最后的走向。 等礼物都送完之后,小宋继续躺在了家中混吃等死,但被视为夺冠热门人物的夏竦却又开始活动了起来。 因为在考试结束之后,所有人手中都拿到了下一轮兵棋推演的规则,他们本以为是简单的推演,但没想到却是厚厚一摞的说明书,里头的东西虽然每个字他们都能看明白,但连在一起不少人可是看得叫一个头晕目眩。 这夏竦到底是个人才,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规则,然后将能召集到的人都召集了起来,甚至连宋北云都没有放过,只是宋北云说身子不适想在家修整一下罢了。 夏竦的聪明才智自然是引起了多方的注意,甚至连辽国的选手提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夸赞几句。 不过佛宝奴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之前写完宋国那边出的题目,再结合辽国给他们出的题,她可以断定这一轮之后宋国的人会更多。 虽然不一定能多出几个,但一定是会更多的。而既然多了人,他们就要投票将人投出去,这个人会是谁呢 投票是不记名的,也就是说无人会知晓大家互相都投了谁的票。佛宝奴认为若是只多一个人的话,这个夏竦必然是会出局的,文人相轻岂容他人来教育自己 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个精锐放在眼里,反而是她一直对那个九江辛晨耿耿于怀,因为从人群中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之后的发展更是不出她的预料,这个九江辛晨各方面都资质平平,哪里都不出众,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才华,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脾气好,被同窗取笑揶揄也从不生气。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居然顺利的通过了第一第二次的考验,而且看上去还有惊无险。 如果说第一次是运气,第二次再用运气可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佛宝奴认定此人绝对是在扮猪吃老虎。 若株有毒,在花稍不可惧,若在汁液甚可惧。这种人却是那毒在根里的人,不可不防。 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姿态其实并不好防备,因为太低了,甚至没有下嘴的地方。 剩下的两日,绝大部分的选手都在惴惴不安,而阅卷的人也是如此,大宋这头的官员已经把宋北云给骂翻了,因为他提出个什么鬼交叉错乱阅卷,交叉就交叉吧,还糊名,这样即便是想作弊都难以得逞。 而这千夫所指的宋北云正躺在院子中已挂上红叶的树下伺候着金铃儿吃水果。 她如今六个多月,若是不穿宽松的衣裳,已经可以明显看到肚子出来了,而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变得格外能吃,总是闹着肚子饿,小宋自然是不能怠慢的,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弄吃的,就像哄孩子似的。 “它会动了。”金铃儿躺在摇椅上来回摇摆着“早上还踢我呢,应该是个男孩子。” 小宋凑过去贴在她的肚子上仔细听了一阵“我觉得是个女孩,会害羞。” “不管男女,名字你可想好了啊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宋北云,吟诗作对样样精通,一到起名狗蛋铁柱,你这人要不得了。若是你给我崽子起个什么屎蛋、铁球之类的名字,这日子便过不下去了。” “哎呀”宋北云一拍脑袋“说到这个,我早晨还特意翻了翻书,我那师兄说了,我们这一门呢,男孩女孩起名都要从医书里找。” “那你倒是找了没有” “宋人参”小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人参好不好” 金铃儿横起一脚就踢在了他肩膀上“你敢” “那再换再换我先想想女孩的,女孩就是叫嗯,就叫云母好不好宋云母” “不好听。”金铃儿摇头“不过倒是比宋人参强上许多。” “那就宋云英我觉得这个还行。”小宋深吸一口气“要不你来整一个你可也是才女呢。” 金铃儿噘着嘴想了想“云英还行,那个人参我跟你讲,你敢取,我就敢取你狗命” “嗯”小宋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我觉得有几个不错,你看着选选,宋青葱、宋蒜、宋水仙、宋牡丹、宋蟾酥。” 金铃儿越听表情越扭曲,最后她直接捏住了宋狗的嘴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那你给说一个看看” 取名真的是要宋狗小命的,所以他在这方面并不跟金铃儿争,因为的确是弱项。 “我记得是不是有个天南星” “有。” “宋南星,字半夏好不好” 小宋想了想,朝金铃儿竖起大拇指“可以” 金铃儿长出一口气,总算为儿子拜托了宋人参的命运,她内心是有一些小骄傲的,要是真的未来真的是真的是儿子叫做宋人参,以小宋现在的位置,迟早这个人参会是世子的。 世子叫宋人参,他未来都不好找媳妇 “嗯宋南星,真的可以。南宋之星嘛。”宋北云点头道“好好好,真的好名字。金铃儿不愧是庐州第一才女。” “是大宋哦。”金铃儿眉头一挑“整个大宋的第一才女。” “你说的都对。”小宋把一颗剥好去籽的葡萄塞到她嘴里“我家金铃儿最厉害了。” 金铃儿骄傲的仰起脑袋“那是自然。” 不过她说完之后,突然敲了敲小宋的头“选婿之后,我也该有八个月了,那时是见不得人的,但公主出嫁要在城中十里红妆千树飘花的,你有何打算” “就说你长胖了呗。” “一派胡言”金铃儿白眼一翻“我打算让俏俏替我出嫁,这些日子都是俏俏照顾我,再着我也清楚其实俏俏才是该第一个嫁给你的,只是因我这公主的身份,让她受了委屈。虽名份还得缓缓,但那十里红妆算是我欠她的。她身形与我相仿,盖上盖头天王老子也认不出来。” “这事你跟俏俏说便好,我不太好说。”小宋叹气道“我一说,她就该委屈了。” “那还能让你说么,你当我是傻的吗”金铃儿翻了个白眼“自然是有我去说了,至于怎的说,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这事便交给我好了。” “真懂事。”宋北云捏了捏金铃儿的鼻子“我家的公主大人到底是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妙人儿。” “嘴巴倒是甜的很。”金铃儿指了指不远处的毯子“给我盖上,我想睡一会儿。” 小宋不敢怠慢,连忙拿来毯子给她盖了个整齐,接着她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小宋“你那头该放榜了吧,还不去” “这就去。” 小宋成了听话的小宋,他让巧云和俏俏照顾好金铃儿之后,就连忙出了门,再次变身为那个九江辛晨。 放榜的结果大概跟他猜测的相差无几,大宋这边剩下了三十八人,辽国那头剩下了三十七人,也就是说果然是要票掉一个人出去。 看到周围的宋国这边的选手人人心有戚戚,小宋并不着急,只是听从召集去往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院,然后在裁判的监视下,开始执行票人这个最残忍的项目。 无记名投票,每个人都悄悄的把要票出去的人写在了纸上,投入了箱子中。 等裁判说全部投入之后,接下来就要开始唱票了。 三十七个人的名字被写在上头写了一排,以正字为记,五票一正,公正严明。 “夏竦” “夏竦” “辛晨” “夏竦”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唯独夏竦满脸苍白,他没有想到除了寥寥几票不是他之外,其余无一例外都是投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为何”夏竦直起身子“我我辛苦为各位同窗讲解,夜以继日为诸位解惑,为何诸位” 说到一半,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泪来,只是带着无奈的笑容朝屋子里的人一抱拳“告辞。” 宋北云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笑容,然后继续靠在角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而夏竦满腔愤怒和悲伤的走出这里之后,立刻就有两名皇城司的探子走上了前“九江夏竦” “嗯真是在下。” “有人要见你。”两个探子朝他拱了拱手“请随我们来。” 夏竦被带到了一个华丽的别苑中,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那跟一个肥胖的不对,矍铄的晏殊在聊天。 等夏竦看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鞠躬作礼“臣夏竦,见过官家。”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20、二年10月11日 晴 天下之势无外如此 战棋推演这一项,其实相比较而言并不是小宋的强项,而且他还抽到了左柔小姐姐作为搭档 他们两人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等待抽签,这次抽签是为了抽取出生点,导演组在旁边规划各种复杂的战场信息,从天气到地形,虽然只是兵棋推演,但切实的让人感觉到了上阵前的那股肃杀。 “好呀。” 左柔指着前方低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如果出生在那就好了。” 宋北云抬眼望去“这不就是襄阳么孤城有什么好的” 左柔这时候终于在小宋面前雄起一回,她晃着手指说道“不不不不,你这可就不明白了,若是两军对垒,襄阳却是要抵御住对方大军反复冲击,可若是四面楚歌之境,襄阳城可立于不败之地。” 宋北云斜眼看着左柔“还真会打仗啊” “哼,那还能有假”左柔伸手在沙盘上指点着说道“因襄阳城易守难攻且是孤城,反倒是绝佳的偷袭之境,只要看到其他两军在前方交战,我们分出一支队伍来一场奇袭足以能够以小博大。” 将门出来的孩子,即使是左柔看起来还都是有点东西的,这一点可比宋北云要强,他真的不会带兵当然,是冷兵器时代的兵。因为等火器制造出来之后,他就有能力推翻现有全部的军事战法,让战争跨入新的绞肉机时代。 “那要是没抽到襄阳呢” “那也简单。”左柔嘿嘿一笑,一抹鼻子“围而不攻,诱敌而入。若是别人攻来,我们就绕到襄阳后方,以襄阳为盾。若是襄阳攻出来,那他们岂不是本末倒置嘛,你我两部与河川之上就能将襄阳守军分而啖之。” 宋北云瞄了左柔几眼,感觉这家伙像换了个人似的,而小碗儿显然也看到了小宋的眼神,得意的笑道“我可是整日琢磨着带兵打仗呢,莫说打襄阳,便是打中都洛阳都不在话下” 小宋轻笑一声“你给两个师,你特么敢打上京。” “上京好打呀,只是要在春末发兵,秋末收兵,否则严寒一到,伤亡过半。”左柔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金国骑射凶狠,我就想着若是我们沿途筑土城,以弓箭御之,再徐徐推进便可攻破,只是天寒地冻不好解决,还有便是那粮草辎重耗损过大,打不是不能打,只是实在不好打。亦或者若大宋有良马,三万铁骑匆匆来匆匆去,让金人追不上打不着,加上掠劫粮食践踏农田放火烧山,他们耗不过的。” 小宋倒吸一口凉气,侧过头看向左柔“这还是那个傻姑左柔” “谁是傻姑了你才是呢”左柔哼了一声“我从六岁便开始想带兵打仗了我爹的兵书我都看烂了。” 不过到底是天不遂人愿,他们既没有抽到襄阳也没有抽到中原,而是直接一杆子给支到了巴蜀之地。 出生地确定了,接下来就是跟导演组交涉兑换点数了,这个新的兵棋推演制度也是妙言设计出来的,在决定好出生地之后,就会有一些初始点数进行交换,这些点数能够换到野战、骑兵、部族、蛮兵、弓箭、攻城、海战等等数十个不同的专精。 双方开战之后,士兵人数、补充兵员、粮草等等都是可以补充的,而这样的补充也是需要使用点数,而每个人手上都会数十张木牌,这些木牌上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些效果的触发都是由骰子来决定。 比如小宋第一张木牌就是屯田,如果想要触发这张牌,就需要三个骰子扔出12点以上,并且有三种不同的效果,大丰收就是必须得6点就是丰收,1314点就是收成平平,如果只有12点的话,就是刚好触发最低效果,也叫欠收。欠收会让军粮提升一点但却会让民怨提升两成,如果民怨满了,直接哗变退场。 这一系列的机制解释每个人都有一本小册子作为解读,而佛宝奴已经命人将这个机制摘抄了下来,未来辽国就打算用这个模式来训练守将、元帅。 “可不能乱用牌啊。”宋北云小声的对左柔说“这里头可是有陷阱的。” “嗯怎的说什么陷阱” 小宋笑着凑到她耳边说“卡牌使用没有限制,但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如果一开始就把点数全部用光了,实力会突然膨胀,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群起而攻之,而如果一开始就以兵强马壮之姿开始侵略,会在三轮之后开启一个能力叫穷兵黩武,这时士兵战斗力增强三成但民怨上升速度也增加三成,并且每回合民怨都会有一成累积。” “真的啊”左柔惊愕的看向小宋“我还想一开始全用了呢” “这可不跟你开玩笑的,这是隐藏属性,到时候导演组会直接判人失败的。”小宋嘿嘿一笑“你可别小看妙言啊” 之前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场兵棋推演最是无趣,但现在还看这东西虽难但却异常有趣,里头的门道之多,宛如真正在治理一方土水。 不过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两两一组的问题,若是大宋的碰到大宋、大辽碰到大辽的还好,若是宋辽混搭的,那可是让人难受的紧。 他们本就带着敌意,又是异国人,加上还是在这样一场竞赛中可想而知双方是得有多么恶心。 而导演组中,晏殊的旁边正坐着被票出来的夏竦,他正小声与晏殊交谈着,昨日的委屈似乎被一扫而空。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被自己人背叛,但却因此得了官家接见,并看那样子是有意要提拔自己的意思,这可不就是因祸得福了么,娶不到公主就娶不到了,老婆什么时候不能娶娶谁不是娶,但这人生若遇知己者的感觉,夏竦太享受了。 “夏大人,你可莫要客气了,如今官家钦点你来此,你可莫要带着私人恩怨啊。” “那自然不会,多谢晏大人提醒。”夏竦笑道“只怪夏某不懂人事。” 晏殊点头笑道“听闻夏大人是第一个弄明白这棋盘玩法的人,可细细说与我听来” “那自然是可以。” 在夏竦给晏殊解释的时候,小宋那头也正式开始了,这个时候不断有人发动手中的木牌效果,短时间内壮大了起来,并且开始侵略别的势力。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问题逐渐显现了,但却已经无力回天,但若是让他们坐以待毙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乱世就这样来了 中原那头二十多个势力互相角逐,有来有回好不热闹,有人被消灭了,有人壮大了,还有人选择观望。 唯独小宋这边坐在巴蜀的山沟沟里,发动了三次治水 发动三次治水之后,会有奖励一个新的技能牌,而治水、救灾、放粮这些行政牌并没有实际效果,只是略微提高一点民意。 但当发动十二次行政牌之后,导演组突然给他们挂了一块牌子叫民心所向。 所有产出增加两成、兵员增加三成、战斗士气提高三成,持续五个回合。 扔一次骰子算一个回合,而五个回合之后,宋北云的部队已经出了川。 接着他开始疯狂甩后勤牌,在人家都在征兵、征粮、添甲、磨刀的时候,他在买运输 当所有人都注意到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突然窜出两支破烂军队时,他们甚至顾不上去管那些,只是不停在中原地区和江南地区你争我夺。 宋北云这时把所有军事牌都扔给了左柔,自己则拿着所有行政牌“来,整起” “干他们”左柔兴奋的一握拳“开始” 很快,许多地方势力发现不对劲了,西南角那两个破烂军突然就金光闪闪的杀到了面前,人家后勤点的多,人家用五六个回合才能到达预定地点,人家在后勤加持下两个回合就吃下了一座城,接着行政牌在小宋的手中被玩出了花样,“一鼓作气”“民心所向”和“虽远必诛”三个效果几乎同时发动,破烂的川军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以比别人快两三个回合的速度闪的那些人眼睛都睁不开。 而在行政牌使用的空档,军事牌的发动也是恰到好处,什么闪击、什么滋扰、什么焚毁、什么谣言玩的也是异常麻溜。 众人刚反应过来这西南边的军队已经不容小觑时,小宋已经在西南站稳了脚跟,势力范围直逼荆楚大地。 “这种默契”夏竦皱起眉头“晏大人,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你可知道是谁”晏殊笑道“不去看看” “等胜负分晓之后,自然知道了。” 夏竦笑了起来,但他其实心中也满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把这玩意玩得如此得心应手,这根本不像是等闲之辈能玩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回合数记录,而所有操控者都是在小房间中由传令兵将五次命令一并回馈到大沙盘,再由传令兵反馈到小沙盘上的,没有人知道谁是谁,更不可能有合纵连横一说。 而当佛宝奴发现西南角的异变之后,她仔细观察一阵,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回防西南” 422、二年10月15日 晴 行船复西南 西南角的进度被突然出现的奇兵卡死,小宋得到的回馈是这只部队正在沿江驻防,渡口已被全部封死,而另外一边由另外一支部队卡在了咽喉要到上。 筑城、经商,甚至也点出了特殊加成“军民一心”,生生靠着强大的长江天堑把小宋的金光闪闪破烂军给卡在了长江边不得动弹。 “这人发现我们意图了。” 左柔背着手在小屋里来回走动着“我们装备不够精良,如果消耗太久,粮草跟不上不说,战力也根本不支持强攻。” 小宋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小沙盘静静出神,记忆中好像诸葛亮六出祁山似乎就是输在这个因素上。 恍惚间,他好像突然之间置身于广袤的战场上,周围都是衣衫褴褛但精神饱满的川军,身后的粮草暂时还够,但河对面却是严阵以待、兵强马壮的地方军队。 拼拿命去拼想不说渡江之战就如以卵击石,就光是装备压制都足够让他喝上一壶了。 耗怎么耗即使点了运输有加成,但人家背靠长江,面向西南,阵线拉出了四百五十里,后头还有一支同样严阵以待的精兵在游走。 “如今之计只有铤而走险,绕过这里,直取庐州。拿下庐州放能有回旋余地。” “卡不够。”小宋摇头道“巴蜀到庐州三千里,你怎么去一路掠劫而去等到了那组织度都归零了,还有爆炸的民怨。正规军交战绝对不能以农民起义的模式来思考。” “那你说如何是好”左柔也是有些着急了,她背着手来回走动“在长江面前,计谋已无用。” 小宋愣愣的看着棋盘,仿佛自己现在就站在了江边,作为主帅他深感无力,身边还有个扰乱军心的参将。 “来人啊,把左参将拖出去斩了。” 左柔“” “没事,活跃一下气氛。”小宋叹气道“不是没办法,还有一招。这不是两军之战,而是军阀混战。” “那你有何打算” “借刀杀人。”小宋把小旗帜往地上一按“筑城,整备” 一声令下,行政牌就开始使用了起来,屯田、整顿、筑城、防洪等政令又开始疯狂的甩了起来。 而河对岸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两边就隔江相望,这样静静等待着。 在宋北云部开始打阵地战持久战,在荆州建立根据地的时候,左柔部全员轻装上阵,三回合奔袭五百里在华容驻扎了下来。 两部互为掎角之势,开始了第二轮全图大开发。小宋这边完全放弃了所有的军备,只稍微升级了一下弓箭,剩下的装备卡全部都点给了左柔部。 在看到这样的布置之后,佛宝奴也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对方若是退守川渝巴蜀,她一点法子都没有,但对方就原地开始筑城,这样便拉开了一个极漫长的后勤线,会使首尾不相连,非常容易就会被逐个击破。 加上对方选择一支部队在长江对峙,另外一支部队居然去了数百里之外的地方,这可是兵家大忌。 但接下来传令兵传来的讯息却让她更是迷惑,因为这两支无名部队都在干让人很费解的事情,一支部队疯狂的内政、一支部队疯狂的整备,而且偏偏是和他们对峙的那支部队在进行内政而非增加军备。 这让佛宝奴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看不清对方的意图,但作为统帅,她也并没有放过这次的好机会,直接发动奇袭,从对方的留白之处杀了过去。 可渡江刚到一半,那支兵强马壮的部队就也从另外一边开始移动了,大有互相抄家的架势,吓得佛宝奴赶紧把队伍给拉了回来,继续严防死守,而在天堑防御加成之下,这道天险无人能度。 在她加强防守之后,对面也再次撤回到了华容,最终足足有十五个回合大家谁都没有动弹,蹲在那互相对着叠甲。 小宋看到她走进了自己的布局,抱着胳膊笑着对左柔说“左参将,做好准备打一场硬仗。” “末将得令”左柔入戏极深,她现在的满脸认真是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 “元帅,该打哪里” 小宋指了指对岸驻军的左下角“等,你死守这里就好,等下头有人来进攻他们,你就负责吃掉被他们打败的队伍,算好时间一定要在闪击生效时发动进攻,速战速决。” “得令” 果然不出小宋所料,因为对岸那个整备的部队在这十几二十回合里不断在强化自己,而让第三方产生了危机感,很快就有数支部队出现在了左柔的防御圈中,但他们显然并没有打算渡江,而是急头白脸的冲着佛宝奴的部队过去了。 毕竟主动渡江可是极愚蠢的,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佛宝奴部发展了这么多回合早就兵强马壮了,哪里是那些一直在互相消耗的部队所能撼动的,于是乎连续三次交锋均以佛宝奴部大获全胜告终。 可是还没等她开始洋洋得意,却发现跟他对峙的两部中,那驻扎于华容的队伍却不知何时已经渡江,在被她击败的敌军的必经之路上肆意收割。 这还了得佛宝奴当时就急眼了,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却让人家摘了桃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立刻吩咐后方警备的那支队伍过去追击。 但因为华容部每次都会在闪击效果消失之前完成渡江回到华容,这让佛宝奴的追击次次扑空。 “发财了发财了” 左柔兴奋的抱着宋北云的胳膊“好多战争点数啊” 小宋笑着看着沙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老子带兵不行,但大局观还是很棒的。” “我之前还以为你说借刀杀人是借那些人杀这支部队,现在我才知道你是要借这个部队杀其他人啊。” 左柔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宋北云,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棒” “别闹”宋北云回头看了左柔一眼“穿男装干这个事情,怪恶心的。” 左柔笑着拍了一下宋北云的胸口“那等回去的” 不过她说完,突然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可是这样,我们也打不出去啊。” “为什么要打出去”小宋歪着头看着她“我们这次兵棋是为了争霸天下吗是为了晋级下一轮啊。你要搞清楚。” 而兵棋上几轮下来,自己的胜利果实都被人摘掉之后的佛宝奴也有些气急败坏了,本来积分第一的她,现在居然已经落到了第三,而那跟她对峙什么都没干的两部却是分列第一第二。 这让她银牙都快咬碎了,扇子用力的拍在手掌心,怒气冲冲的发出指令“杀回中原放弃荆州” 接着小宋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从岸边撤了出来,甚至还让出了荆州。 “哈哈哈哈笑纳笑纳。” 两部汇合后,终于进驻到他们心心念念的襄阳了,而一进了襄阳,宋北云就苟了下来,心中计算着积分,如果积分低了就出去溜达一圈,吃掉几个完全胡搞瞎搞的部队,然后再迅速躲回襄阳城,城门一关开始筑城屯粮。 外头厮杀得那叫一个血肉横飞,小宋在襄阳城里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佛宝奴三次从襄阳城门口过,但两人似乎有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佛宝奴不滋扰襄阳、宋北云不出城拦截。 最后佛宝奴理所当然的高居榜首,而且积分居高不下,小宋的积分也落到了十名左右。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一共七十多人,怎么淘汰也是轮不到他的,因为最后至少要有三十二支队伍才能打单挑大循环。 “我们就在这筑城啊”左柔倒是急了“你看呀,我们都兵强马壮了。” “不行不行。”小宋连连摇头“外面的世界好危险的。战争这种事,就跟游泳一样,淹死的都是觉得自己水性特别好的。” 而此刻,正在大沙盘上看着他们行动的福王爷气得脸发绿,指着襄阳城就骂了起来“混蛋小兔崽子真是个混账东西啊” “王爷,您怎的了” “本王生气”福王深吸一口气“天底下会打出这种仗的人,本王仅认识一个,该死” 宋北云是真的苟,有时候人家都已经围襄阳了,他死都不出门,等人家一走他立刻带着浑身的内政加持冲出来对着人家屁股一顿输出,接着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佛宝奴的两部就如疯狗一般扑上来将人撕扯殆尽。 等分完了战争点数,宋部跟奴部就会像看不见对方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小宋继续躲进襄阳城,佛宝奴继续在前头杀个片甲不留。 不过最终佛宝奴因为积分都快溢出了,于是也同样兑换了一身buff之后,她打算回头吃掉襄阳城时,却发现襄阳城城门都被拆走了而她心心念念想吃掉的那两部又特么躲在了河对岸跟她遥遥相望。 “我不吃下你,誓不为人”佛宝奴终于忍不下这口气了,下令仗着金身护体强攻渡河。 但小宋也在他们渡河的时候,使用了一把火攻,然后掉头就跑,直接仗着闪击加成冲刺回到了蜀道之难处。 望着崇山峻岭,因为渡河损失三成辎重和士兵的佛宝奴终于骂出了声音“混账东西哪有这般打仗的” 423、二年10月18日 晴 赛后复盘最有趣 三日对抗赛,打得是异常热闹,战场上的风云变幻在这小小沙盘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最终辽国大皇子以绝对优势得到了第一名。 但谁也没想到这第二名居然是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九江辛晨,而后面第三名则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过来胡闹的九江郡主 而这一番较量,七十四个人被淘汰掉了四十二人,取积分前三十二名进入那最残酷的最后一轮。 不过到这里那个叫宋南云的后门选手主动退赛了,他表示自己并不参加最后一轮,所以有一名本来被淘汰的选手成功复活。 赛后复盘也是很有意思,大宋枢密院全体高层坐在一起自习分析着这次的战局,而大辽皇子也和南院大王等高层坐在一起复盘战况。 “这个混账东西。” 福王和佛宝奴在不同的场景里说出了同一句话,而且还是对同一个人说的。 小宋这一手着实是把他们两个都给激怒了,这根本就不似在打仗而是在广袤巴蜀、荆楚大地上玩了一出猫鼠游戏。 这厮又当猫又当鼠的打法,不光是破坏了规矩而且还胡闹的很,虽然他是第二名但实在是落下第一名太远了。 而第一名理应高兴,但实际上第一名被气得两天没好好睡觉了,因为只有当事人才能看清自己实实在在是被玩弄了三天。 堂堂一国皇子,被一个无名之辈玩弄于股掌之中各种戏弄,这简直就是骑在她身上啪啪打脸。 “若是有朝一日,在真的战场上遇见。”佛宝奴叉着腰喘粗气“朕本殿一定将这人凌迟处死” 南院大王撇了撇嘴,因为他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了,除了输给过赵德芳之外,再无败绩。当时年少气盛的他也放出过跟佛宝奴一样的狠话。 但没有用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打仗这种事就是这样,一次打不过很大概率就是一辈子手下败将了。 看似这一番是对方在戏耍,但作为一名战场老将,南院大王很清晰的知道,对方绝对是有着高超战略素养之人,对大局观看得格外仔细。无他,即是“求胜”。 分析那头每一步的行动可以看出,这人对自身实力了解清晰、条理分明、不骄不躁,应是帅才。 “殿下,可知对方是谁” “一个无名之辈,还有一人是大宋定国公之女。” “女”南院大王豁然开朗“难怪了,想来这场仗是由定国公之女打出来的,定国公与赵德芳乃一脉相承,绝非可小觑之人,将门之女说来怕也是虎父无犬子了。” “区区一女子”佛宝奴眼睛一瞪“能做些什么” 南院大王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佛宝奴眉头皱了皱,没再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背着手说道“好好好,算她是个虎父无犬子,这倒是便宜了那个自制平庸之人了。” “哈哈哈哈,世上意外本就多,殿下还是好生筹划下一轮吧。” 佛宝奴还是有所不甘,虽然南院大王说是定国公之女的功劳,但她心中还是有一个朦胧又清晰的想法,那就是这绝非不是那个傻姑能干出来的,很有可能会是那九江辛晨的所为。 若是如此在带走宋北云之前,是不是也能跟此人接洽一下 而九江辛晨如今一下子就成为了人家嘴里的软饭男,因为在定国公之女左柔退赛之后,大家都清楚那个“宋南云”到底是谁了。 对于这个沾了人家国公光的软饭王辛晨,他们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但是也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多了个能嘲笑的人,何乐而不为,毕竟最后一轮怎么都轮不到这个运气好的人站出来了,因为最后那一轮可不是靠运气就能成的。 这“九江辛晨”也并不在乎人们的调侃揶揄,遇到谁都是满脸笑容的抱拳说着“运气运气”,大家碰到这种躺平任撩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攻击性了。 只是在回去之后,这“九江辛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跪下” 福王坐在他家中,在他一进门之后,怒斥一声。小宋二话不说噗通就给跪了“王爷我错了” “你错了”福王拿起教鞭“本王也不问你哪里错了,这是当年本王师父教训本王的鞭子,如今我便教训教训你。” “王爷饶命”小宋开始往后躲“王爷我晋级了。” “哼” 福王显然不为所动,一步一步逼近宋北云,而小宋最怕死了,他赶紧往后跑去“岳丈岳丈大人爹爹饶命” 福王的鞭子都举起来了,但被这声爹给叫了个哭笑不得起来,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你是要气死本王啊” 宋北云不敢含糊,连忙给福王泡茶上糕点,并在后头给他按摩起肩膀来。 “我大宋男儿的血性呢”福王喝了口茶“你这打法,莫不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笑话我大宋男儿胆小如鼠你若是跟人说是我教出来的人,我赵德芳这老脸放哪里” “王爷您看啊,这个其实是我赢了啊。”小宋挠着头说道“王爷这可是军阀混战,并非是单打独斗。他那佛宝奴也当不了秦始皇,咱们也不是那燕国赵国。若是这是真的战场上,她是要被吃掉的。” “还敢诡辩”福王眼睛一瞪“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可是” 小宋可是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其实他并不是没办法能打出更漂亮的战绩,甚至打到第一都是可以的,他自己心里头也明白,但他还是选择了苟活下去。 福王生气就是生气在这里,他这战打的太不主动了,给了敌人太多了机会和破绽,甚至若不是沙盘,他们如今可能就已经被困死在了襄阳城中。 这等白白浪费机会的打法,让老一辈军事家看着得有多难受,他心中是有底的。 “爹” 这时金铃儿走了进来,挺着大肚子甜甜的叫了一声爹,福王的眉头立刻就舒展了开来。 “你来做什么,还不在屋中多休息一番。”福王看着金铃儿“都快七个月的身子了。你说你们两个,一个快当爹一个快当娘了,却还是如此孩子气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你们可如何是好” 看着福王鬓角的白发还有那絮絮叨叨细碎的唠叨,小宋笑着走过去握住金铃儿的手说道“王爷,她整日在屋里是要闷出毛病的,让她走动走动吧。” “就是。”金铃儿也噘着嘴说道“母妃都让我走动的。” “你母妃就是个不让我省心的,如今还多了你” “好哇,背着偷偷说我坏话。”这时候福王妃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件孩子穿的小虎头夹袄“老东西你倒是学会在孩子面前数落我了是不是” 小宋差点笑出声音,连忙转过头去,而福王看了他一眼,然后厉声说道“你随我来” 王妃刚要说话,福王却一抬手“等我教训了这小子,王妃再说其他的。” 说完,他威严十足的拎着宋北云走了,而一走到后院,他立刻就长出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之后,坐在了小亭子中“这次我便饶过你,若还有下次,我定要你皮开肉绽” “知道了” 福王叹了口气“去,给本王把茶水端来。” “您挺怕王妃啊” “让你去就去,罗嗦什么” “好好好,我去我去” 喝了些茶水,福王抬头看向宋北云,屁股刚坐下的小宋连忙起身。 “下一场你该是如何应对” “这小意思。”宋北云扳起手指说“我不光文武双全,我还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您说说能比什么吧,武术拳脚、吟诗作对、麻将骰子、扑克套圈、品酒论茶、商道官途,哪一样我不知道” “自大”福王哼了一声“你给我收敛一下,莫要小看了天下英雄,那辽国大皇子可不容小觑。” “就她”宋北云眼神一斜“给我提鞋都不配的东西。” “你这小兔崽子竟猖狂如此” “王爷,不是我猖狂,那厮在我手里就没占过便宜,但凡她能赢我一次,我就倒立着吃下三大碗汤饼。”宋北云大言不惭的说道“我可是太了解那人了,您要说她有没有才,那肯定是有的,但这厮有个最大的毛病,甚至说是缺陷,那便是她太争强好胜,锋芒毕露。您也知道,这锋芒虽利,可易折易断,能耐再强心态一炸什么都完了。” “你可莫要嘴犟,你可知辽国大皇子身后的人是谁” “辽国南院大王嘛,她的恩师。”小宋又是一阵不屑“这不巧了么,南院大王一辈子没赢过您,他徒弟就能赢得了您徒弟不成” 恭维话谁不喜欢呢,福王轻笑一声“那倒是,不过你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此番输了,可是大麻烦。” “没事,放心。”小宋晃着手指“您就瞧好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424、二年10月17日 晴 心升明月,何必入怀 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次公主大比时,在宋辽两国的各大城市中都有一个戏园子俏俏开张了。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也没有什么带情色博彩的业务,只是据说是勾栏的延伸之物,每日都会上演一些小戏码来博众人一乐。 据说这戏园子的总部是在金陵城,上来的戏码都颇有意思,有那狐妖戏书生、有那和尚镇白蛇、有那三英战吕布、有那猴子闹天宫。 这些戏码有趣的紧,导致戏园开张的第一日就人满为患,一票难求。而眼尖的人会发现这些个戏园子里工作的人都是从那青楼、画舫中赎身的妓子,不过如今这些妓子却已不再为娼妓,她们在戏园中各司其职,有些是负责售票清扫的、有些是负责端茶递水的,有些则是台上的戏子。 虽都还是些不入流的活计,但却已经不是任人轻贱的风尘女子了,若是胡乱调戏可是要吃官司的。 而这些戏园子的大戏都是晚上上演,不过人们倒是喜欢这里头的气氛,大白天也有不少人过来听个小曲儿,聊聊闲天,扫听扫听八卦。 这些日子他们聊的最多的便是宋辽两国选婿之事,若是在辽国的话,还能听到一些匠人的抱怨,说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都在打算转行,还说什么不管怎么折腾弄出来的东西都不如街上卖的宋国货,况且人家还卖得那么便宜,自己这边的成本价都比那头贵,再卖下去就是做多少亏多少。 “倒不如回去养牛羊,种田地。”一个辽国匠人坐在戏园子里叹气道“这作坊是干不下去了。” “那便回去养牛羊啊,我家老汉已经想好了,下月便开始囤草料。”另外一人凑到那匠人耳边说“有小道消息说,明年这猪牛羊能发财,快些吧。” “当真” “那还能有假你可是忘记我那干爹可是在宫里当差,他消息最是灵通,你且快些,若是让人占了赢头,可就赚的少了。” “好说” 其实即便是不用在宫里当差,这件事其实也在辽国传播开了,许多人都听到了风声,甚至连准确的收购价都被提出来了,可是比现在的价还要高上一成半,而且据说宋国商队还包耗损。 这等好事到哪说理去那些个大户人家早就开始把那不挣钱的买卖都给退了,全都返乡开始购置田地加盖畜棚,就等明年开春大干一场了。 如今城里几乎已经没什么匠人买卖了,有也全是大宋那头迁过来的商户,他们卖着五花八门的东西,还收购木材石材之类的东西,反正最近城里不少人干那投机倒把的买卖都赚了不少钱。 “老哥,莫要担心了,信我包你有赚头,可比你辛苦打铁赚多了,听闻你家中在乡下还有十亩地吧如今倒是时兴将田地包给当地大户,你收租子再帮大户种田养牛养猪,一来一回等于两份钱。”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自然,老哥你可放心,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在辽国各处,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对话都在发生着,原本手工业初见苗头的辽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又变成了一个农业大国。 辽国户部看到工户减少农户增加,甚至欢欣鼓舞了起来,他们甚至主动放出消息鼓动那些进程务工着回乡耕种、养殖、畜牧。 而此刻在小宋的家中,他正站在院中的一颗梨树下仰头盯着树梢,若有所思。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眼神深邃,似是在琢磨着什么,这导致一上午都没人过来打扰他。 “想什么呢” 到中午饭点时,挺着肚子的金铃儿走了过来,看到小宋的表情后,此刻天大地大她最大的金铃儿走过去戳了戳他“见你在这一早晨了,你修仙啊” “莫要打扰他了,他定是在为比试之事发愁。”俏俏搀扶着金铃儿“你就莫要滋扰了。” “嘿”金铃儿可不信,她用力摇晃了一下宋北云“干什么呢,站一早晨了。” 小宋这时缓缓清醒过来,伸手指着这颗梨树“你说,咱们要是将来禽嫁接于上头,是不是就有苹果梨吃了” 金铃儿和俏俏眼中缓缓升起了大大的疑惑,俏俏诧异的问道“你站在这一早晨就在琢磨这等事” “应是能成的。”小宋叉着腰一脸肯定的说“你们就不想尝尝” “明日就要比试了你却是一点都不慌张”俏俏气鼓鼓的说道“你也太是散漫了吧” 金铃儿叹了口气“看吧,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在想那些个事情。” 小宋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那种事有什么好操劳的”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拍门声,金铃儿赶紧由俏俏搀扶着走进了屋中。 宋北云走过去打开了门,却看到一脸焦急的白念安。 “老白,这是怎么了看把你急的。” “宋大人”白念安一抱拳“庐州刺史之子,非要见你一面,还说若是不给他见,他便要告御状,说皇城司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北坡啊”小宋满脸不可置信问道“他去探监了” “可不是么,下官可不敢得罪一个翰林值守啊,那可都是天子近臣” “行行行,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这点小事就慌张成这副样子,我跟你走一趟。” 白念安心里叫苦,如今那庐州刺史之子早已平步青云,入了翰林院,父亲又是三品封疆大吏又拜入丁寺卿门下,这人着实不好开罪毕竟白念安不是宋北云,虽是同样的位置,宋大人是下棋人,他白念安是个什么东西 跟着白念安来到了皇城司,换了一套朴素的衣裳就一头钻进了死牢之中,刚躺下没多久就见北坡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食盒,面色却是深沉如水。 “北坡兄。” 小宋见到他走进,连忙拖着镣铐来到牢笼门口,手扶着栅栏看向北坡。 而北坡看到宋北云之后,也是轻声叹息,他蹲在地上将食盒打开,里头装着酒菜,之后北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宋北云斟酒,两人共饮了一杯。 “北云,你没受苦吧” “他们不敢。”宋北云拍着胸脯说道“谁敢对我干些什么,不要命了” 北坡轻叹一声,席地而坐将食盒分批放入牢笼之中,表情凝重的说“我已跟我爹说好了,等公主大比之后,便让他上书官家讨你去庐州去当个小吏。不管如何,先把命保住了再说,此番太师死柬想必官家也是头疼的。” “多谢北坡兄” 小宋听完还是很惊愕的,他没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之后,那些不知情的狐朋狗友都敬而远之,而唯独这个被他大天狗大天狗叫的北坡却是在为他四处走动寻找关系。 这着实有点直击心灵了 “你救我一命,君子有恩怎可不报,以德报德罢了。况且你我本就是以兄弟相称,你得势时未说我半句不是,我却有意疏远,心中本就过意不去。如今你落难,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宋北云当真是有点感动的说不出来,这北坡虽然心眼是小了一些,但那顶多是属于文人相轻的行列,名士到底是名士,庐州的青年领袖名不虚传,当得起一句德行兼备。 “好了,北坡兄你莫要太过捉急,小弟也给你交个底子,小弟过些日子定然是会出来的,顶多就是一年半载当不了官,其余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哦当真”北坡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想啊,我是为谁在办事说我通敌卖国,难道我还有那个能耐这不都是官家、是赵相、是工部、是户部的买卖吗我哪有那个能耐呀只不过此番太师死柬,无人能说话,只好让我这小卒子出来挡上一挡了,官家心中自然是有亏欠,他会为我想法子的。” “那便好那边好。” 北坡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摇了摇头“为兄可是这几日到处在奔走,从我恩师丁大人求到赵相、从我叔伯求到父亲” “大恩不言谢。”宋北云在牢里起身朝北坡深鞠躬“来日腾达,定不负兄恩情。” 北坡笑着坐在那“你可莫要再胡来了,这次你虽说是如此,但伴君如伴虎,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可还是要吃牢狱之苦的。” 宋北云挠了挠被跳蚤刚咬出来的包“可不这几日我吃够了苦啊。唉对了,外头公主招亲之事,北坡兄没参加” 听到这个,北坡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有明月,何处不开怀。” “嗯兄此意是” “为兄的想明白了,大宋如今正当风云之际,儿女情长萦绕在心,兄恐错过那一场盛世。且我与公主有情,公主与我无意,与其落花流水倒不如利落如个汉子。有这争名逐利之气力,倒不如好好治学,静待盛世。大丈夫何患无妻。” 小宋朝北坡拱拱手“兄明大义。” 北坡只是苦笑并未回答,而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想来应该也是一番痛彻心扉吧。 今天回了一趟乡下,有些耽误了,下一章应该会晚一点。 425、二年10月18日 晴 鸡鸣狗盗争斗艳 送走了有些微醺的北坡,两人约好等宋北云出来后开怀畅饮。 小宋一直坐在牢里想了很久,他一直反对的儒家到底可不可取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可取,绝对可取。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绝对是美德,坏的并不是儒家的思想而是那些把思想学歪的人。 这一点从北坡、从玉生身上可以看出来,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温润如玉,心中明理得义,跟他们相比自己这个未来文明社会的人反倒像只没开化的猴子,满脑子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机算计。 但小宋唯一能做的只能把他们保护好吧,这样的人是宝藏,而宝藏外面一定是需要最凶恶的邪神来守护的。 从牢里出来,白念安挽留宋北云吃饭,但他到底是婉拒了,毕竟现在家里有个大肚婆,不回家那是真的不合适,毕竟对小宋来说这个世界对他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家”字了。 “其实不是我看不上北坡,这种事就跟挑狗一样,讲个眼缘,不管是什么品相绝佳的好狗,可若是不合眼缘那也无济于事。若是合了眼缘,即便是条灰扑扑的土狗也是无妨的。” 金铃儿的话让小宋敲起了碗来,而俏俏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吃饭不许敲碗会要饭的。” “你还听不出来么她拐着弯骂我呢。” “那自然是听出来了,你便是让她骂一下又如何嘛。”俏俏给小宋填了饭,放在他面前“金铃儿是家中最小的,你便让让她。” 这态度小宋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金铃儿已经跟俏俏谈妥了,用十里红妆来补偿俏俏小宝贝。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抵抗的了那种派头,据说现在礼部规划的公主婚典要用十万宫灯将整个金陵城装点出一副火树银花不夜天之盛况,一个是让天下睁开眼好好看看大宋的盛况,还有一个就是让辽国不敢轻慢大宋的公主。 “行,你们算是联合起来折腾我了。”小宋埋头吃了两口饭之后,看向旁边的妙言“还是鸡王小姐姐好。” 妙言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嘻嘻的给他夹了个鸡屁股“来,鸡王请你吃屁股。” 满屋顿时飞扬起了快活的气氛,而小宋把鸡屁股扔给旁边讨食的小猫,抬起头问道“你的百老汇计划已经正式启动了吧” “四十个剧院同步启动,每天上演同样的剧本,全都同步。现在正上演白蛇传,反响还不错,已经有加场了。”妙言点头道“而且情报网已经开始铺起来了,跟你家徐立形成明暗两张网,暗部建设大概需要几个月到半年。” “你的娘子军还是挺强的。”小宋对妙言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我等你好消息。”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小宋觉得这一天还没过够,紧张刺激的单挑赛就开始了。 他在猜测佛宝奴最后应该是怎样应对,因为佛宝奴的武力值比村口母鸡强点有限,如果抽签抽到擂台单挑,她会怎样应对 小宋倒是不担心,因为组委会不允许出现纯运气项目,所以一般情况下骰子翻牌这种比赛是不会被选中的,也许会有一些很离谱的项目,但都是需要一些技术才能完成的。 比如比赛用木棍搭一座桥,比谁称重能力强 君子六艺当然肯定是要有的,礼、乐、射、御、书、数这是传统艺能,而在这之外还加上了新的百家六艺工、农、医、经、管、法。 当然除了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项目趣味性也不能少,就看谁倒霉会抽到那些奇葩的群众投稿了。 而此刻民间的盘口已经开疯了,在第一轮小组赛之前佛宝奴是最大的夺冠热门,可就是在截止投注的瞬间,突然有人在扫九江辛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的场子,几个大盘口突然都下了十万贯以上的注码,小场也都被人扫了一圈,估算下来全场大概一百五十万贯左右。 据说这扫场的神秘人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华贵,身上佩着一块精致的和田玉可以看出绝对不是凡品,一般人绝无这种资本。 不过既然是全民狂欢嘛,那就不必要计较这么许多,在收口之后,会场内的第一轮小组赛抽签也开始了。 小宋在箱子里抓了一阵,然后等待着结果公布,因为箱子里的数字都是成对出现的,而选手也是双数,所以并不会出现轮空的情况。 等到传令兵将每组的名牌贴在木板上时,有人长出了一口气也有人暗自摇头。 毕竟这么些轮的比赛下来,这剩下三十二个人都是什么能耐,大家心里都多少有些底了,抽到夺冠热门时,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而抽到九江辛晨的那个却是跟小登科似的欢呼雀跃。 “选手入场,抽取题目。” 第一轮小组赛的对抗题目在一个大箱子中,先是有两位选手抓阄抽取。 佛宝奴因为是上轮积分第一,所以她第一个抽,而她抽出来之后,只是轻轻一笑,面带不屑的将题目展开给她的对手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的对手直接举手弃权了,小宋看到这一幕也好奇的凑了上来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题目能让人比都不比就弃权。 等过去之后一看才发现,一道法家题,需要写策论。而这可是佛宝奴的长项,对方显然对此一窍不通,当场就以弃权计算。 想来也是,跟一国皇子还不是草包皇子比策论,这怕是疯了才对,人家专业就是干这个的 佛宝奴成为第一个抽签也第一个晋级的人,下一个就轮倒了排名第二的九江辛晨了。 小宋走过去抽出一张题目纸条,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拳脚”小宋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对手“你还行” “那是自然。” 对手是一个大宋的选手,他抽到最弱的这个时,信心已经爆炸了,再一看是拳脚,他小时候可没少练过,甚至还跟几个道士一起练习过童子功。 想来打这么一个蔫了吧唧的废物文士,问题不大。 比试拳脚的擂台在另外一个赛场,小宋和自己的对手被带到了那边,因为比较露天,所以周围还有不少百姓爬在树上瞭望场内的情况。 两人在裁判的示意下,先是互相行礼,然后双方都脱去了碍事的长衫。 可当小宋的长衫脱掉露出里头身上的肌肉时,对面那个人当场就蒙了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蛋白质缺乏的年代,能够练出这样一身匀称的肌肉可不光是花钱那么简单。 那人看了看小宋的腹肌又看了看自己干巴瘦的排骨,立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他觉得还是可以拼搏一番的,于是很快就在擂台上摆出了阵势。 小宋朝他鞠躬,笑了一声“得罪了。” 话音刚落,那人毫无预兆的发动突袭,一拳直奔小宋胸口而来。 眼看着拳头越来越近,那位选手暗自高兴时,小宋一回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兄台,太慢了。” 说完他松开那人的手,可还没等对方发起第二轮进攻,小宋的肘击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手肘关节处停在了那人太阳穴的位置,轻轻的弹了弹他“若是打上去,你可能会死哦。” 那人额头上立刻的冒出了冷汗,但他显然没有想过放弃,趁着小宋留手的这个空档,他试图用膝盖打击小宋的腹部。 但却是没想到宋北云的反应就如螳螂一般,方才还悬在半空的胳膊肘瞬间下摆,打在了袭来的膝盖上。 当时那一瞬间,这位选手就感觉自己的膝盖顶在了石头墙上还撞到了麻筋,顿时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小宋根本不跟他客气,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在地,用膝盖按着他的后背,一只手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另外一只手则从背后将对方的双手反绞于背后。 “该判了吧” 小宋仰起头看向裁判,而裁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看到现场的情况之后,他连忙扬起红色旗帜“九江辛晨获胜” 场上第二个晋级的也诞生了,佛宝奴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名牌,发现那个让她全程提防的九江辛晨居然成为了第二个胜出的人。 “这人”佛宝奴小声嘀咕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哼。” 在她感叹时,陆续有其他人开始胜出了,因为这种一对一的战斗并不是那么难分出胜负,不管是拳脚、算数还是工农商学,都可以立即干掉一部分一窍不通的人。 而很快,九江辛晨的胜出晋级的消息就传递了出来,那些开盘口的大佬一个个表情都变得不好看了起来,毕竟如果被人猜中了这样一个冷门,就光是那一赔五的赔率就够他们喝一壶了,也许不一定会倒闭关张,但一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过得极难受。 “胜者晋级,败者进入下一轮败者组比试。”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胜败者两个小组都已经出来了,而佛宝奴慢条斯理的来到“九江辛晨”的身边,小声说道 “你好好打算一番,莫要在下一场遇上我了。” 426、二年10月19日 晴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昨日的爆冷让整个金陵城都哗然了,但传得最神乎其神的就是那九江辛晨的一身肌肉。 这个时代因为蛋白质实在是匮乏,能够吃到肉的人几乎不会运动,而经常运动的人却又难得吃肉,所以这种一身白肉却肌肉好看的男子那可是少之又少的。 昨日擂台上时外头可是有不少女子都看见了,这人之身体虽是羞人,但不可否认好看的身体是真的堪称艺术品。小宋的身子的确是迷人的,他从小就被老头抓去练功,加上他总是能有法子弄到肉吃,习惯养成之后每日都要例行锻炼。 在这样的积累下,他的身子堪称一尊雕塑,极健康也极美丽,这让那些整日看皮包骨头的姑娘哪里止得住口水。 于是乎她们到处打听这个九江辛晨,并心心念念着他能够在下一轮落下选来。 “你说你这好皮囊是怎的生的。” 金铃儿小心翼翼的从小宋身子上翻了下来,一脸轻巧的满意。 而小宋起身帮她处理了一下污渍后,轻轻抚摸着她光溜溜的大肚子,轻笑着说道“大概是老天爷补偿我吧,许上辈子我就是个跛子,两条腿都没了。” “胡说八道。”金铃儿翻过身抱住小宋的脖子“若是这是个儿子,我们就再生个女儿,若是女儿便再生个儿子好不好” “好的呀。”小宋轻轻抱着她“反正到时候你生着生着就生成了干瘪的水囊。”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嘴里就没个好话说来。” 金铃儿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便这样的睡了下去,小宋帮她掖好被子,自己也起身穿上了睡衣,走到外头打算去喝点水。 “还没睡啊” 灯下妙言正坐在那戳羊毛毡,小宋看到她之后笑着问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有些人叫的那么大声,这谁能睡得着呢。”妙言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全金陵城都在馋你的身子。” 说实话,小宋是真的佩服妙言的能耐,她总是能够足不出户就掌控全程舆情,小宋的身子成了城中小娘们的谈资这件事,她即便是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但却仍然能了如指掌。 “馋呗,我又不馋她们的。”小宋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是有我的渠道。”妙言继续说道“你可别小看女人的能耐,你要知道你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思维还是身体都是异类,你不能轻易暴露的。” “我在工坊里干活的时候都是打赤膊的。”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女性的思维模式。”妙言晃着手指头说“这如果是元明清那种礼教苛刻的地方其实还好办,可是现在这是一个时空错乱的宋,女性意识的觉醒程度比唐朝还要夸张,她们其实是敢于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东西的,你如果不想陷到桃花劫里,你最好给我低调一点。” 小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要这种好事”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夫一妻是保护男性的”妙言冷笑道“你现在一个是年轻,还要一个是你身边的女性要么是社会出身比较低的,要么是思维模式比较古怪的,而实际上跟你有关系的只有俏俏、巧云和公主。俏俏和巧云的社会地位出身比公主低太多了,她们没有太多的勇气去争抢,可就算是这样俏俏心里多少还是有不满的,你清楚。” “嗯”小宋点头“这倒是真的。” “即使是俏俏这样的出身都会产生这种情绪,那你思考过如果你身边有两个或者更多公主级的女性,她们会厮杀成什么样么你一世不得安稳。”妙言叹了口气“左柔除外,她的思维模式真的难以理解。” “左柔其实不是笨,她就是一根筋。”小宋摇头道“你大半夜跟我讲这个,不会是因为吃醋吧” “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工具人,我吃什么醋。” 小宋凑过去眯起眼睛“真的” “说了没有就没有”妙言推开他“死走。” 但小宋属狗的,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的被赶走,在妙言推搡他的时候,他顺势就把鸡王小姐姐抱住了“哎呀,好久没有抱鸡王小姐姐了。” 妙言回手就是一根锥子扎在他手上,小宋闪电似的跳了起来“喂你来真的啊” “没经过我允许,你不能碰我。”鸡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这是约定好的。” “抱抱都不行么” “你说呢”妙言扬起下巴“带着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来抱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妙言是小宋霸道总裁模式搞不定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虽然两个人也干过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她还是很有自我意识的。 “好嘛你就是在吃醋。”小宋叹气道“我算是知道了,大姐别这样啊。” 妙言指了指他,然后就自顾自的回房了,而小宋坐在那双手撑在膝盖上,挠着头“好像我是挺渣的” 而这时,外头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接着就见左柔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坐在那的小宋时,连蹦带跳的冲了进来,揉着小宋的狗头满脸喜庆的说道“狗东西,你知道吧,现在已经有人开出五千贯邀你春宵一度了” 小宋一口水喝到一半,当时就呛到了气管里,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什么” “我方才去参加了个聚会,便是那种城中未婚未嫁的少爷小姐们参加的那种,就听那些小姐妹说的,说已经有富婆开出五千贯的价码邀九江辛晨春宵一度。” 左柔兴奋的说完,然后嘟囔着说道“发财了发财了,一晚上就五千贯啊你知道我要包多少工程才行么” 小宋双手掐住她的腰,生生把她给举了起来“来吧,我现在先给你扔进井里淹死。” 左柔也不反抗只是抱着他的狗头笑得咯咯响“你真不去试试吗你如今可是值钱,还有人问我,你长相如何呢。” “他们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的”小宋把她放了下来“你是不是又大嘴巴了” “哪能嘛”左柔擂了小宋一拳“他们知道我化名去参加大选呗,还说想邀你同游,你怎么打算嘛。” “同游是几个意思” “不知啊,不过有个挺好看的大姐说了,若是我能将你约出来,她能给你三千贯,我还能得一千贯呢,只是出游。” 宋北云略微一思考,顿时掀桌这不就是鸭子吗 女性思维解放的伴生物开始初现端倪了,那便是自由主义的泛滥,而就是其中一项分支。 能不能理解当然可以理解,可是小宋认为这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并不是太好的事情,因为生产力还没有发达到那个程度,如果提前进入这样一种消费主义模式的话,很容易进入社会动荡期。因为现在的生产主力仍然是男性,那么男性的尊严就不能够被践踏,否则风气一乱真的很麻烦。 “要压一压了。”宋北云皱着眉头“再不压一压就要矫枉过正了。” “哦”左柔挠了挠头“走呀,睡觉去呀。” “你又要干什么啊” “我想了想,我想搂着五千贯睡一觉,哈哈哈哈” 左柔说完笑得前仰后合,而小宋的脸都垮塌了下来“你爹不管你夜不归宿吗” “他今日与福王去泉州啦,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呢,没与你说” 小宋拍了拍脑袋,看来福王那边的纳妾计划也要开始了,难怪左柔敢大半夜跑到这来浪。 “你是不是喝酒了”小宋凑到左柔脖子边嗅了嗅“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喝酒你是觉得自己二十岁了还没失身很难受是吗” 左柔一听立刻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他们都让我给喝趴下了” “唉行了你赶紧洗漱休息,我明日还有第二轮呢。”小宋叹气道“不陪你胡闹了。” “我不管呀我要抱着五千贯睡。” “不行” “你以前都会跟我一起睡的”左柔委屈巴巴的说道“还夸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宋狗捏住她的嘴“滚去洗漱,巧云姐呢” “巧云在府上啊,她有一个小师妹来投奔她了,她照顾着呢。” 左柔说完,一脸神秘的凑上前拍着自己屁股对小宋说“怎么样今日让我抱着睡,我背对着你,你用那个东西在这里蹭蹭我就权当不知道。” “死走”小宋撑开左柔的脸“喝多了给我赶紧去睡觉。” 说完他自顾自的回了房间,看到金铃儿还在熟睡,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喝醉的左柔是极麻烦的,她会撒酒疯而且什么鬼话都能说出口。 而正当小宋唉声叹气的时候,金铃儿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不是小碗儿来了” “嗯,喝多了,在闹事。” “我去料理她,你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起来呢。”金铃儿笨拙的起身,穿上衣裳“不用担心,我对付她最有一手了。” 小宋叉着腰长叹一声“那就麻烦你了,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讲讲这些日子大宋的变化。” “好呢。”金铃儿扶着腰缓缓走了出去,在门口时就听到她喊了起来“把衣服给我穿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427、二年10月20日 晴 不见长安见尘雾。 小宋从床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身边睡得跟猪一样的左柔。他琢磨着金铃儿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最后还是把这个难缠的鬼东西扔到了自己床边上。 这个狗东西喝多了酒折腾到了半夜,她不睡小宋也没法睡,现在倒好小宋大清早要起来,她却还能蒙着头就睡。 “醒了” 坐在旁边正小口喝粥的金铃儿抬起头来“昨日我实在也是没什么法子了。不过想来你们本就不干不净的,拉她过来反倒消停一些。” “你碗儿姐姐是真的磨人。” “磨人也没法子,就当熬鹰吧。谁让你把她相公弄没了,又是谁让你整日护着她。女子心中最是细腻,她即便是一根筋也是知道酒醉之后来找谁。”金铃儿眉眼一挑“并非因你不好色,而是她并不在意你对她做些什么,甚至隐约是期盼的。” 这话小宋没法接,只是小心的走下床没有惊动左柔,他来到金铃儿身旁“还是公主殿下好,虽然年纪小可是懂事的很。” “若是真懂事便不会见上某人第一面就没羞没臊了。”金铃儿吹了吹肉粥送入口中“现在细细想来,就该吊着你这个狗东西,让你看得见摸不着,让你瘙痒难耐让你百爪挠心。” “嘿。”小宋轻轻摸了金铃儿肚子一下“都这样子了,还在复盘怎么折腾我你没机会啦,哈哈哈哈。” “是的呀,怪不得别人,怪就怪我自己不知羞耻、见色起意。不过就如你说的,都到了这一步了,我往后也便不再是大宋长公主了,而是你宋家的正妻。”金铃儿全程冷淡风,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生舒适“你在外头是怎样的修罗韦陀都不打紧,若是回了家中胆敢欺辱我母子,我自是有法子治你。” “大郎喝药” “哈哈哈哈”金铃儿捂着嘴差点没崩住,毕竟她也是看过了小宋十年间全部手稿的人,里头那本绝对禁书倒是最是让她着迷,似是叫那水浒,里头她最喜欢的一段便是风雪山神庙,但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却是这“大朗吃药”。 “行了,不与你闲扯了,我去让俏俏来帮你收拾。”金铃儿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这些日子站久了腰酸。” “知道啦,我去找俏俏便是了。”小宋指着床上的左柔“你把这个鬼东西看住了。” “嗯。” 收拾好仪容,小宋再次化身为九江辛晨,而这些日子随着硅胶被悄悄玩出了花样,小宋的装扮越来越逼真,甚至连脸上的毫毛都能清晰可见了,再不是那种跟抹了一层猪油似的光滑,如今即便是凑近了看也绝无破绽。 再次回到赛场,胜者组十六人、败者组十六人,两边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准备抽签了。 佛宝奴仍然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而小宋倒是一脸无所谓,到了这一步再装也没啥意义了。他索性也挺直了腰杆子,恢复了一开始那一副夕阳武士的操行。 不过小宋发现这整个过程中佛宝奴频频回头看向自己,他一开始犯嘀咕是不是自己被认出来了,但仔细想来应该是没有,因为以佛宝奴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在晋级之后还去看人家比赛的,人家赢了就直接潇洒离开,根本不屑看其他的菜鸡。 所以她肯定是没认出自己的,不过她频繁看这边再加上前日的那番话,小宋认为这个自大的小娘皮是盯上自己了。 以她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扮猪吃老虎,不过这也没关系,就凭她 抽签的时候到了,小宋几乎和佛宝奴一起把手伸到了箱子中,佛宝奴回头冲小宋鬼魅一笑,然后一甩头发拿着自己的编号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小宋只是撇撇嘴,随便抽了个号码牌,然后就继续等结果了。 胜者组十六人全部抽完后,败者组开始抽签,而小宋抽到的是胜者组第四的那个少年。 这是一个辽国少年,看上去颇为有一些青年才俊的滋味,就是那种一看就长着一张学霸脸的人。 他们抽到的题目也是很有趣,是工学的范畴。说难也很难,因为要将两尊铜铸的狮子从会场最东挪到最西,铜狮子重量大概在一千四百斤上下,搬是肯定搬不动的,而东西两边相隔有个三十米左右,一点点的蹭过去也不现实。 而现场的工具只有木头、绳子和鹅卵石可供选择,小宋站在铜铸的狮子面前叉着腰。 “嘿兄弟。”小宋对旁边的对手喊一声“你打算如何搬过去。” 可这一嗓子不要紧,那青年才俊却突然举起手对场边裁判说“我提请双方用帘子隔开,以免偷窥作弊。” 宋北云“” 不过这个提请被允了,很快一道三十米的帘子就将两人隔了开来,只能听到那头悉悉索索的声音。 而小宋只是摇了摇头,绕着铜狮子转了几圈后,直接用脚滚了几根原木过去支撑起一个三角形,将一根木头架在了上头插入到了狮子中间的空洞中。 接着他走到最后端,跳起来双手拉住原木的末端用力往下一压,狮子应声倒地,接着他又用长短不一的木头和鹅卵石让狮子横在了面前。 就这样走一路撑一路,千斤重的狮子在他手中就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等到他将狮子滚到了重点时,裁判宣布将帘子拉开,他这才发现那学霸正在以小木棍为轮一点一点的拉着这千斤的狮子,已经走一半了。 “哇哦”小宋轻轻鼓掌“搬的不错。” 说完他甩着手走了出去,而那青年才俊却是愣在当场,看着他早已到目的的铜狮子,直接将手里的绳子扔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老子是大宋物理学奠基人”宋北云站在高台上看着下头的选手在费劲的折腾各种考题,他不由得豪气万千起来“就你们还跟我玩这个” 而这时他的眼睛看向的佛宝奴那边,那一组现在好像都在发愁,因为他们好像抽到了噩梦级的题目,是数学 这一看就是工坊研发部那帮变态干的,理论上是谁才抽到谁死,除了宋北云。 佛宝奴自然也不是例外,她站在那跟自己的对手面面相觑,因为这鬼题目 “哈哈哈哈” 小宋站在上头开怀大笑,因为他的笑声太过于猖狂被佛宝奴听见了,本就因为解不开题目的佛宝奴顿时怒火攻心,仰起头恶狠狠的盯上了上头的“九江辛晨”。 “抱歉。”小宋一脸揶揄的抱了抱拳,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佛宝奴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在面前这道“一个农夫带着一头狼,一只羊和一个白菜过河,小船只能一次装载农夫和一样货物,狼会吃羊,羊会吃白菜,只有农夫在时才安全。农夫怎么做才能让所有货物安全的过河”的题。 这是妙言提出来折腾小宋,小宋提出来为难数学组的,他们解答出来之后现在就开始折腾这帮选手了,果然高级知识分子的心都极其恶毒。 看到佛宝奴那一副要死的样子,小宋可以说是极其开心的。 时间快到了佛宝奴却仍然没有解答出来,当然她的对手也没解答出来,可最终因为对手的心态爆炸,直接弃权。佛宝奴不战而胜了 她其实现在心态也炸了,但作为皇子她不能弃权,所以只能苦熬,幸好对手放弃了,不然今天她恐怕要丢人了。 “到底该怎么运” 佛宝奴就是那种较真的聪明孩子,她弄不到答案,心里就会堵着一根刺,怎么折腾怎么刺挠,反正就很痛苦。 但这并没有人能给她解答,所以阿奴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了起来 反观小宋,他作为第一个在这场理科大混战中脱颖而出的选手,身价水涨船高,当仁不让的文武双全金陵城的人现在无一不知这个九江辛晨是个扮猪吃老虎能文能武的阴人。而那些盘口的幕后老板更是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因为若是他要夺冠,全城的赌坊盘口都要输掉三到五成的收益 “可不能输啊。” 赵性站在宫墙上,遥遥看着赛场附近的烟火,长叹一声“朕的私房钱可都在你这了啊,宋狗” “报。” 小鱼快步的走了上来“报官家,九江辛晨以第一之姿,赢了第二轮比试。” “好啊”赵性长出一口气“好好好这狗东西当真是没让朕失望,来来来,小鱼晚上你过去一趟与他说上一句,不择手段也需拿下第一” “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想以宋大人的能耐,第一早已是探囊取物了。” “什么宋大人宋大人,那叫九江辛晨”赵性眼睛一瞪“你可莫要给朕说漏嘴了。” “奴婢知错了” “行了行了,你莫要在这委委屈屈,若是让那狗知道了,他又是要揶揄朕的。”赵性一挥袖子“走,去荣妃那瞧瞧我那宝贝女儿去。” 428、二年10月22日 雨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佛宝奴在晚上时终于想通了那道题该如何解了,她愤恨的一拍大腿,就如跟人吵架没吵赢憋了一肚子气回家睡不着觉时辗转反侧突然想到了绝妙还击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那份懊恼、那份悲痛和那份不甘,实在难为外人道也,虽然对手弃权自己胜出,但这样胜之不武的方式终归对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来讲并非是个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倒是多少也明白了这次比试并非如她想的那么样轻松。 一旦不轻松了,她立刻就开始迁怒于那被关在牢里的宋狗云,因为她清楚的很,这样的狗题目不是狗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出来。 能不能做出来其实是能的,但关键是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一急躁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思去思考,然后旁边的裁判还一个劲儿的在那提示还剩多久多久。 烦死人了 佛宝奴掀开身上的被子,愤恨的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任由外头淅沥沥的秋雨飘入房内,凉风一来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清静。 “殿下,宋国使者前来拜访。” 外头的护卫轻扣门扉,佛宝奴立刻从架子是行取下衣裳穿在了身上,小心的将自己女儿身的证明掩盖了起来,然后咳嗽了一声,低沉着嗓音说“让他来吧。” 很快晏殊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笑容的朝佛宝奴拱了拱手“深夜滋扰,请多见谅。” 佛宝奴坐在那满脸淡然,一副上国嘉宾之姿,尽显高人一等的风采。她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甚至连让晏殊坐下都没有让,那神态那姿态,仿佛就是在说“在本殿面前你不配坐着”。 晏殊虽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但论起无赖是要比宋狗差上一些的,况且今天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就用他自己在赵性面前说的那样,若是能将海州拿下,别说让他受点委屈,就算是扮演一条狗在人面前汪汪叫他也在所不惜。 “殿下,今日到来我是代表大宋皇帝与您再次洽谈之前谈过的事情。”晏殊从云款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书“此前关于租借海州一事,您请过目。” 佛宝奴轻轻将文书往旁边一推“我不是讲过此事作罢么为何还要谈及。” “殿下,如今宋辽即将结为秦晋之好,之后每年进贡之时怕是不可再继续。此番租借海州也不过只是我国皇帝寄希望继续与辽国互通有无罢了,况且海州对辽国来说并非必争之地,若是租借于大宋,每年不光可换取大量物资钱财,且以大宋之商贸,税收许是能顶上一个开封。” “哦” 佛宝奴眉头一皱,缓缓接过文书看了起来,晏殊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的等待着。文书上头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了,海州租借之后,虽然海州的治理权归了大宋,但税收却仍是归于大辽,且大宋不干涉海州一切军政要务。 这看上去显然就是个不平等条约,而大宋却主动往这不平等上跳,这其实才是佛宝奴最担心的事情,因为很反常,反常必有妖,如果不知道宋国的动机,她断然也不肯在这上头签字的。 “如此优厚之条件,你让本殿如果敢签”佛宝奴笑道“天底下哪有似这般的条约若是说它其中无诈,这可便是太瞧不起人了。”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设想” 晏殊眼珠子快速的转动起来,头上的汗水也细密的渗了出来,佛宝奴一看他的姿态,立刻心中就明了了,这其中必然是有龌龊,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百口莫辩。 “若是贵国如此不坦诚,那也便是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佛宝奴将文书推向晏殊“请回。” 晏殊掏出手绢连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殿下请息怒” “我倒是并无怒意,只是有些失望罢了,辽宋本可成兄弟之国,奈何贵国如此戏耍于我,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哦对了,这两句可是从你们那个宋大人那里听来的,如今我便还与你等。” 开始了晏殊心里的那个开关噌的一声就弹了起来,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眼神却已经悄悄开始发生了变化,因为当佛宝奴开始提到宋北云开始,就是他转守为攻的信号。 “殿下,我已在我国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是此番谈不成,怕是要受责罚的。” “你受责罚,与我何干”佛宝奴仍是那一副冷冽的态度“既是贵国不坦诚,为何要我承担” 晏殊看上去更加慌张了,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殿下有意,这租金还可再商议。” “堂堂大辽兵强马壮、物产丰饶,不在乎那零星之物,就如你所说那般,既为兄弟盟国,你国为何不坦诚我带着十足诚意而来,你等却如此待遇于我,倒是让人伤透了心。”佛宝奴轻轻敲了敲桌子“你见过谁家皇储亲自前来洽谈和亲之事又见过谁家皇储亲自参与比赛我姿态如此之地,还不足以证明我大辽态度” 她的咄咄逼人使她一脚踩到了大宋两个最聪明的人所布下的网罗之中,晏殊果断的在这个点开始了他的反击。 只见晏殊起身朝佛宝奴深鞠一躬“殿下怕是误会了,我大宋怎会不知殿下情谊深重,只是有些事说了是担心殿下会有所误会,那既然如今殿下已然误会,那由我来解答责无旁贷。” 说完,晏殊开始给佛宝奴详细的讲述了一番关于海州的用途,一说是拓展大宋商路,可以让大宋的商品从海路进入金国之内。再一说是大宋东海沿岸饱受倭寇侵扰,海上优势尽无,货物难以通畅。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主意便打到了海州头上。 听完晏殊的介绍,佛宝奴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与金国做生意” “是极。”晏殊继续说道“我大宋如今其实已无战马可用加之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若是不加休养生息,恐是要出大乱。如今拜宋北云宋大人所赐,我国工农有了些长进,如今正是有利可图之际,便打算如此操办一番。” “有利可图”佛宝奴皱起眉头“那为何在辽国卖得如此便宜” 晏殊连忙起身“那都是宋北云所为他如今身陷囹圄也正是因此。他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干出这等蠢事在下平心而论,若以大辽来讲这便是白捡的钱财,可若是以大宋来说,这无异于里通卖国。” 佛宝奴缓缓点头,她当然是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宋北云签下的协议中就是如此定价,之前她也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但现在看来那个无赖似乎是真的给辽国送了上千万贯。 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是细细算来,只多不少。因为前几日辽国户部的信送到了她手中,这些日子以来辽国农商户多了近两成,还有增加之势,那些不入流的工户却是在锐减之中。 这国以农本,如今多了如此多的农户,明年的粮税定是要抬到新高度的,而那些本就纳不得几个税的所谓手艺人,没了便是没了。 “殿下,如今宋北云在死牢之中,您想必也知晓了,我虽与他有些渊源,但实在是难以帮他开罪。”晏殊叹气道“殿下也是知晓,之前种种都是他与殿下接洽,如今换成在下,我也是无可奈何。” 佛宝奴轻轻敲着桌子“那不知你大宋朝廷如何打算” “与贵国的协议自然签了多久便执行多久,此番关乎到信誉,人且如此何况国乎,只是那宋北云宋大人却是不杀不可了,否则难以正人心。”晏殊叹气道“殿下您应是能理解。” “理解倒是理解。”佛宝奴扬起脖子想了片刻,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上协议“那这份东西,得改改。” 晏殊立刻拱手“如何改,殿下说的算。” “如今这般倒也是可以,只是我还得带走一个人。”佛宝奴说道“除了公主之外,还得带走一人。” “请殿下明示。” “宋北云。”佛宝奴轻声说道“这个人,我要了。” “啊”晏殊长大了嘴“殿下可这” “若是贵国不允,此番作罢。” 晏殊吞了口唾沫,低声下气的说“此事我无法做主,还得请示我国皇帝,那宋北云毕竟为罪臣,若是人人都似他一般,那国将不国、法将不法。” “我自是明白,但此事是贵国的事,与我无关,若是贵国想要租借我海州,那这便是条件,否则一概免谈。” 晏殊听到这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但脸上还得保持一脸如丧考妣,他叹了口气,躬身取回文书,告了一声辞便离开了这里,看他那脚步沉重的模样,仿佛一瞬便苍老数十岁。 而佛宝奴看到他离开,十分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人人都说这晏殊天下无双,要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429、二年10月23日 雨 山水迢迢路遥遥 四强之赛之战就在今日,胜者组和败者组都会决出最后四人,一共剩下八名,最终胜者组取一二名、败者组选一二名成为这次优胜的一二三四名。 对于最终结果众说纷纭,不过随着之前诸多种子选手被淘汰掉,秦淮河畔已经有不少无精打采的人在左右徘徊了,若不是这几日气温骤降,水中一定人满为患。 “赌可不好。” 赵性把一摞摞的印信摊开在御案上,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摞放在鼻子下头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上头特殊的油墨香味,心情大好。 “官家,体面一些吧”晏殊在下头劝谏着“若是让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赵性可不管那一套,他将这些崭新的印信归置到一个箱子中,挂上了两把锁头,然后还想心肝宝贝似的拍了拍那个盒子“赌博害人啊。” “官家”晏殊叹气道“您赢了能有百万多贯了吧” “朕的事能叫赌么朕只是给那些赌徒们一番告诫,赌是没有好下场的。”赵性仰起头“晏卿,何事” “鱼儿上钩了。” “上钩了好好好。”赵性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严肃了起来“耶律佛宝奴那几个字没签在纸上,都不算上钩。” “臣明白,这几日就要分出胜负了。”晏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官家,若是宋大人化名之人若是直接点名公主是否太过显眼了一些” 赵性略微思索一阵,靠在椅子上微微抬起手“小鱼。” “奴婢在。” 小鱼就如之前的老王似的从阴影中走出身影“你今日去寻一下你那宋大人,就与他说选公主时要弄得巧合一些,过于刻意恐怕不妥。” “是。” “去吧。” 趁着夜色,小鱼如鬼魅一般翻过庭院,但刚要下脚时,却直接从袖子中探出一根绳子往旁边的树上一甩,可是没想到他刚攀到树上却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接着一张大网顿时从四面包抄而来,接着院子内外数十个铃铛便响彻了起来。 小鱼被罩在网中也不动弹也不挣扎,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中庭的方向。 不多一会儿,巧云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盏灯照了了一番,看到是小鱼之后才默默摇头的走回了屋中。 小鱼也是哑然失笑,坐在那等到宋北云拿着钥匙赶了过来,一边将小鱼从树上放下一边絮叨着说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非要翻墙进来,你说你要是敲门,哪怕叫一声宋大哥,我能不给你开门” “知道啦” 小鱼甜甜的应了一句,声线甜美的如同少女一般,小宋抬起头看了看他,打了个哆嗦“这要是没见过你的人,若是能分出你是男女,那绝对是天赐的慧眼。” “小鱼不在乎。” 从树上下来之后,小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宋大人,是官家让我来的。” “我还能不知道么,跟我来吧,进屋喝完汤暖和一下,这下着雨,你身上都湿透了,也不怕冷。” 小宋把他带到屋中,拿了个毛巾给他擦了脸,然后将他带到厨房的炉灶旁“来,坐这,我去给你盛汤。” “不行宋大人,小鱼是个奴,怎可劳烦宋大人动手若是主子知道是要挨罚的。” “胡扯。”小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我要是讲究这个,家里还能不置办几个使唤人你坐着就是了。” 小宋说着从锅里把给金铃儿炖的鱼汤弄了一碗递给小鱼“公主喝的,我不小心弄多了些,你喝着。” 小鱼端着鱼塘深深的看了宋北云几眼,然后便不再说话,安稳的坐在那里喝起了汤。 过了一会儿,小宋抱着猫走了回来,把猫放在厨房炉子旁稻草垫的窝中后抬头问道“赵总让你来传什么话啊” 小鱼连忙放下碗,起身说道“官家说,让你小心一些莫要露出了马脚,说那鱼儿已经上钩了。如今还请宋大人多加小心,若是上去便点了长公主的名,怕是要引人生疑。” 小宋眼珠子一转“晏殊说的,对吧” “宋大人是如何知晓的”小鱼惊奇万分“宋大人当真会掐指一算” “我会算个屁。”宋北云摆手道“赵总没有这份心机,普天之下,要说细还是晏殊细。” 小鱼露出了然的笑容“宋大人果然还是宋大人呢。” “少说恭维话,你回去回复赵总,就说我明白了。” “可”小鱼犹豫片刻“宋大人还是说个法子让我带回去吧,不然官家是放不下心来的。” 小宋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他在厨房中来回走动,那只小猫就跟着他的脚步来回绕着,场面十分有爱,小鱼不知觉便看出了神。 “啊” 小宋突然一拍手,惊醒了小鱼。小鱼连忙抬起眼睛“宋大人,如何” “这样,我上来就点赵橙,但皇榜却公布许给我的是赵玲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宋北云说完之后又把自己给否了“这样第二名就有可能点金铃儿。” 小宋继续叉着腰走来走去,他之前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点,到底不是全知全能宋北云,他的疏忽说不定会让鱼儿提前警醒过来,那到时候可就是大麻烦一件。 “有了”小宋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起来“明日不就四进二了么,这样明日比赛结束之后,官家将大宋这边所有剩下的选手全部召进宫中,对每一个人说若是不选金铃儿斩立决。” 小鱼顿时蒙了,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宋北云,而小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 小鱼懵懂的摇摇头,表示完全不懂这些文化人的所思所想。 “金铃儿怀了我孩子这件事,佛宝奴是知道的。”宋北云晃着手指“如果我上来便点了她,佛宝奴肯定会怀疑,那么我们就用另外一种法子来掩盖掉这里的疑点,那便是出动赵总,赵总不光是皇帝,还是赵氏宗族的重要成员,他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赵氏宗族的荣光,公主未婚先孕这件事,必然不能泄露出去。” 小鱼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么从皇家和赵氏宗族的角度来说,如今宋北云这个人已经入了死牢,金铃儿定然是不能嫁给他了,那么她已怀有身孕,这件事必须要掩盖过去,怎么办那就是这些选婿的人了,他们反正娶哪个公主都是娶对不对那么娶一个怀孕的公主对这些心心念念想当驸马的人并没有关系,他们本身在意的也并不是公主而是荣华富贵。” 小宋说了一堆之后,伸手一挥“大宋谁才有权利让另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 小鱼豁然开朗,他起身朝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当真如官家所说那般乃天赐大宋之臣。” 没过多长时间,小鱼便把宋北云的对策告诉给了赵性,赵性听完,一拍大腿对晏殊说“这次乃千古第一恶人。” 晏殊心中也是愕然,他自己虽然也想到了一些法子,但真的没有小宋这法子来的釜底抽薪,而且关键还天衣无缝好嘛,不管是谁拿到第一立刻选金铃儿,之后的事再如何便不重要了,想要荣华富贵只要老老实实听话,给他就好了。若是不老老实实听话,希望二十年后他过十九岁生日时,还能有幸参加一番科举考试。 别说什么残忍不残忍,一条人命跟皇家尊严比起来算个屁,千古以来只要牵扯到皇家的案子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宋北云这恶人是十足的恶人,但却没人能指摘他些什么,毕竟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而且那些争抢着当驸马的人嘛,他们争抢的究竟是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遮遮掩掩那便是没意思了,真的有志气的人绝对不会在这选亲上煞费周章,他们有科举、有内推,再不济还有工坊。 既然贪图那荣华,就莫迁怒那不公。 赵性决断之后,第二日一早胜者组两人,败者组一人一共三人被赵性召入了宫中,每个人都聊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当然,跟其他两人说的一定要选金铃儿,跟九江辛晨只是两人一起品尝了一下番邦送来的石榴。 不过这三个人大清早被召进宫这件事很快就传播开了,佛宝奴那边自然也是得到了耳闻。 她正在用早膳,听闻护卫传来的消息后,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番,便心领神会的轻轻一笑。 “殿下为何发笑” “皇家到底是要脸面的。”佛宝奴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可这事可不由他们说的算,若是他们不随了我的愿,那我可就要将他大宋闹个天翻地覆咯。” 阴谋很容易被人识破,但小宋他们这一出压根就算不上阴谋,而是一处有理有据有章有法的舞台剧。 每个人都在舞台上各司其职,每个人看似都机关算尽,但最后要看就只是看有没有人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 。 430、二年10月24日 雨 车辚马萧十月三 南方秋雨连绵,今年格外反常,有经验的老农早早的开始筹备起了秋收,因若是这雨再是这般下下去,只要提前来上一场雪或是一场霜冻,今年的收成恐是要减半。 城中王孙不知农家事,只觉今年寒气略逼人,早起时已可看到淡淡的白色哈气,那井水打上来后触手也变得有些温热。 “今日好冷啊。”佛宝奴穿戴整齐后站在窗口,手捧一杯热茶,旁边只是放着两块油饼,简单朴素。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也不知北方如何。” “去年草原扣关八次,今年想来只多不少,不过听探子说故国已落雪,今年想必金国也不会好过。”身边的御前侍卫小心的回复道“而从安都传来消息,北苑众臣正催促殿下早日返程,特别是殿下二弟昨日甚至带人去了陛下的寝宫试图逼宫,不过幸好被皮室军统帅周允周大人给挡在了宫门之外。” “我那二弟的狼子野心想来也是不小啊。”佛宝奴轻轻盖上茶杯盖“那既是如此,今日便将归期定下吧,七日后我便回返。” “是。” 佛宝奴伸展开双臂,身后的侍女立刻为她披上了白斗篷,看上去倒颇有些英武之气。 她坐上轿子来到点检之地,今日已是最后之决胜,胜者组果然不出意外的就剩下那个九江辛晨和佛宝奴。 两人站屋中见面之后,佛宝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那辛晨说道“昨日宋帝召见,想来是让你干些什么吧。” 九江辛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时旁边的裁判走上前开始宣读规矩“今日之比试,分三场。第一场为武艺、第二场为文典、第三场为工学。三胜其二者胜。在比试之前由我投掷铜板,猜中者选题。” 佛宝奴和“九江辛晨”都表示没有异议后,裁判就开始进入了准备阶段,而在这个阶段时,外头陆续开始有人进来,小宋这么一瞧,发现居然都是些达官贵人,大宋的总裁,大辽的王爷,其他还有什么这个尚书那个寺卿,满满登登把观众席都给占了。 百姓自然是不允许入场观礼,但却有个通传者将这里的消息报与外头。 “非要来个魂飞魄散才肯善罢甘休。”佛宝奴看到场外那些围观者,轻笑一声“这让我怎的好意思将你赢的太惨呢。” 小宋觉得佛宝奴有点飘,一个农夫过河都挠头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不过他不能说话,这么近的距离一说话可能就要露馅了,所以小宋强压着自己心头想要喷她一通的欲望,面带笑容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裁判很快宣布开始并将铜板抛上空中,等他接住之后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两位选手。 “我来吧。”佛宝奴一点都没有客气“我选字面。” 裁判沉默一阵“两面都是字。” 佛宝奴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那你让我猜什么” “猜上头有没有标记” 一国皇子的威压还是很足的,裁判也不过就是个礼部的小吏,被这眼睛一瞪顿时有些惧怕,连说话都有些哆嗦。 “有。” 佛宝奴没有废话,快速的猜了结果,而裁判看向小宋,小宋没有任何异议的点了点头后,他便挪开了手,铜板上的确是有一面是镀了金。 这种单面镀金技术是工坊里的绝密,辽国喜佛,但金佛并非人人买得起,所以那镀金的小铜像在辽国异常畅销,但辽国本国却无人可仿制这种毫无痕迹的镀金技术,所以如今宋国去的小金佛几乎已经垄断了辽国的市场,即便是卖的便宜,但其实商人也赚得不亦乐乎。 “耶律皇子胜,第一场比武中由耶律皇子选择兵器。” 佛宝奴轻笑一声,看向了小宋,轻声笑到“这位仁兄,你体态倒是高大,就是不知行不行。” 小宋挪开眼睛笑了出来,心里说要不是怕你认出来,我高低给你开两车 但这个笑容在佛宝奴眼里可不是什么和善的意思,她显然以为小宋是在嘲笑她,所以眼神变得极为犀利,她二话不说选了一柄斩马刀。 而看到她选了如此爷们的武器,小宋倒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倒是不紧不慢的选了指虎 看到他选指虎,场外的不少武将都觉得好奇,这谁听说过用短打跟斩马刀对抗的这不是找死么 “今日我们既分胜负也决生死如何” 佛宝奴一句话将旁边的裁判吓了个半死,他连忙上前道“擂台比试,点到即可” 阿奴哈哈一笑,然后一柄斩马刀在她的手中虎虎生风起来,一看便是没有十几年的练习玩不转的那种。 你还说你不会武功小宋眼睛瞪得老大,他一直以为佛宝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老娘们儿,但现在她显然不是啊她就是个能文能武的臭老娘儿 一阵刀光闪过,斩马刀的刀尖指向小宋,而佛宝奴另外一只手挑衅似的朝他勾了勾手指“让你三招如何” 小宋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跑到场边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又是拉筋又是原地跑的,动作滑稽而有喜感。 佛宝奴也不着急,静静的等他做完一套滑稽的动作再次来到擂台上,而这时的小宋索性扔掉了指虎,直接甩了甩拳头就朝佛宝奴一扬下巴。 电光火石之间,刀影闪过,斩马刀贴着小宋的头皮就砍了过去,幸亏他近乎本能的一矮身子躲过了这一击并且迅速贴近了佛宝奴的近点。 到了这个点,小宋的拳头立刻施展了起来,劈钻崩炮横每一拳都带着拳风,虽然佛宝奴一直想要拉开距离,但却似乎被这家伙给黏住了。 而这一套稀奇古怪的拳法打得佛宝奴招架不住时,观众席的赵性却突然叫起了好来 “好拳法” 众人都看向这个激动的大宋皇帝,而赵性却浑然不觉的继续目不转睛看着台上。 当宋北云一击炮拳打在斩马刀刀背上摊开钢刀后接着一记钻拳顶在佛宝奴胸口时,赵性甚至站起来喝彩。 “好拳法真是好拳法想必也是太祖长拳一脉” 这一句话大家顿时了然了,太祖长拳本就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作为太祖之孙,见到自家拳法在擂台上虎虎生风自是激动万分的。 不过在场也是有人多少懂一些的,台上这九江辛晨的拳法似拳但却又不似拳,反倒有几分杨家枪法的意思,在场有几位老将军曾也是追随过金刀老令公征战天下的,特别是方才那一招钻心入怀,活脱脱就是杨家枪法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懂者都在说这九江辛晨居然空手能打得斩马刀毫无还手之力,而那懂门道者恰恰知道这一套步伐和这似枪非枪似拳非拳的技法,配上高强的速度,正是恰恰好克制这斩马刀法大开大合的不二法门。 “好枪法” 这时外头一声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就见福王连风带土的走了进来。而一见福王走来,辽国南大王顿时低下了头,变得有些灰溜溜的味道。 而台上的佛宝奴已经快喘不过气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强,方才那一拳如果实打实的打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倒地不起、吐血不止了。 “你是何人”佛宝奴拍开停在她胸口的手,眯起眼睛看向对面那个状如轻松的人“告诉我大宋不应有你这等高手” 小宋只是眉头一挑,脚下一勾,从身后的架子上挑起一根齐眉棍,顿时场上棍影满天飞。佛宝奴哪受得了这个委屈,提起斩马就冲上前去。 但接下来的一幕生生让人傻了眼,因那宋北云的棍法是巧云教的,巧云的棍法又是定国公教的,定国公则是把枪法改成的棍法教给的巧云他们一众师兄妹,而这定国公的枪法则是福王教的,这福王爷的枪法可是源自于太祖的拳法 在场的武将,甚至包括辽国南院大王的眼神都看向福王爷,福王爷也是尴尬的看向了天花板。 而那擂台上,福王的棍法生生打得辽国北院大王的刀法是节节败退,棍风一扫一挑,斩马刀就是无法近身,颇有些欺人之意。 当然福王看得是真的很爽的,毕竟台上那小子的棍法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作为长辈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还让他高兴的呢 突然之间,台上一声惊呼,众人看过去就见佛宝奴的斩马刀已被挑落正挂在棍尖上打着转,皇城司的护卫院子立刻凑到赵性的面前以肉体做墙,挡住了官家。 “起开,都给朕起开”赵性不满的扒拉着这几个护卫“挡着朕了” 斩马刀突然被高高抛起,落下时小宋单手接住,回身一递,刀就架在了佛宝奴的肩膀上,不过是刀背朝着脖子,脸上还带着戏谑。 “承让。”宋北云故意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就将刀还给了佛宝奴。 可就在他转身要去摆放兵器时,突然听见身后赵性一句小心,他刚想回身防御,但却已经感到后背一疼,似是被人劈了一刀,接着冰凉的刀刃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承让。”佛宝奴在他身后冷冷的说道“我赢了。” 斩马刀虽然没有开刃儿,但被这样砍一下也是疼够呛的,小宋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脑袋一歪身子一矮就绕过了刀刃,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佛宝奴的面前,一只手按住她的脸直接把她就这样给按在了地上,后背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响彻四方。 不过就在小宋一只拳头要扬起来打得她不孕不育的时候,身后的哨子响了起来,裁判战战兢兢的说“辽辽国胜。” 宋北云不甘心的松开拳头,而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佛宝奴看到对方的眼神时,她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因为那个眼神是真打算下杀手的。 “好你个老匹夫,你就教出这等徒弟”福王站起身揪住南院大王的领口生生将他拎了起来“老夫赢你一世,何时用过如此龌龊的招数” 南院大王撩开福王的手,脸色阴沉的拂袖而去,而临走之前看了一眼佛宝奴,表情十分不悦。 佛宝奴站在那看着自己恩师离开,然后再回头看向那个在整理衣裳准备下一场的九江辛晨,表情变得愈发不善了起来。 “辽国这位王储,当真是不择手段啊。”台上的臣工纷纷交头接耳“不可交之。” “唉这等无廉耻之人若是登基为王,辽国最苦的怕是百姓了。” 431、二年10月24日 雨 不择手段与佛宝奴 赛场之外的民众此刻已经炸开了锅,得知里头那辽国鬼子使诈赢了第一场,这可不能忍,若不是禁军在那维持秩序,恐怕激动的民众都要冲进场内闹事了。 “你怎可如此行为” 南院大王在休息的空档在休息处训斥着佛宝奴“这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我不在乎。”佛宝奴一脸桀骜“我只要赢,我不光要公主,我还要那宋北云,一个宋北云顶的上五个皮室军” “丫头”南院大王深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动情了” “丫头是辽国的丫头,此生只许国”佛宝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许辽国衰败下去,我要国兴,只要能让辽国强生,无论何事我都肯干” 南院大王仰头长叹一声,拍了拍佛宝奴的肩膀“师父懂你,可” “师父,您是不知那宋北云到底有何能耐,您若是知道了,您一定会与我一样。” “小心有诈。”南院大王默默摇头“你越是说得他天上有地上无,这事便越是不可掉以轻心。” “徒儿明白” 佛宝奴擦去还没流出的泪水,露出笑容“徒儿献丑了,母后去了之后,我便发誓再也不当那个好哭鬼了。” “难为你了。”南院大王深叹一声“你且去吧,输赢莫要在意,若是实在弄不到那宋北云,也是无妨。那租借之事我倒是看了,可行之。” “徒儿明白。” 而在另外一边的休息室里,福王和赵性都在,小鱼正在给宋北云上药,他趴在椅子上哎哟哟的叫唤,样子极惨。 “叫唤什么叫唤”福王笑骂道“七尺男儿,这点擦伤就叫唤成这副德行了” “哎哟活不成咯”小宋趴在那只管嚎叫“疼死我咯” “小鱼,他伤势如何” “嗯”小鱼起身,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赵性“上些药,两三日就恢复了,只是些瘀伤。” “方才打得那般精彩,如今便像条狗一般叫唤。”赵性靠在旁边笑道“你可是太让朕失望了。” “那狗日的玩阴的”宋北云仰起头“我都停手了” “她如此急切的想要赢,看来鱼儿是真的咬钩了。”赵性点头道“你看看,她可都是为了你啊,不惜背信弃义的。” 小宋默默仰起头“说起来其实我还挺感动的,她这一波操作不亚于给国内的敌人送舆论分啊,这是何苦呢。” “还不是因为你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儿啊我看那皇子唇红齿白的,你是不是”赵性狐疑的看着宋北云。 “你胡扯什么呢。”小宋回头看了一眼小鱼“难不成还能比小鱼唇红齿白” 小鱼顿时羞红了脸 赵性眼珠子看了几圈“嗯这个” “你红什么脸呀”宋北云回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小鱼“我没对你干什么好吧。” 小鱼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赵性捏着下巴“嗯啧啧啧” “行了,莫要玩闹了。”福王面沉如水“第一场已丢,之后你不可掉以轻心。” “就凭她”小宋冷笑一声“就这么跟您二位说,就她那水平,我喝三斤水酒再三天三夜不睡觉她都不是我对手。” “不可轻敌。”福王训斥道“面鄙而心慎” “明白了。”小宋起身穿好衣裳“刚才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为了宋北云才砍我一刀,我非一拳打得辽国发动战争不可。” “嘿嘿”赵性凑上来问“你说,你这太祖长拳从哪学的” “巧云咯。”小宋随便舞了几手“我是将棍法变成枪法再变成拳法的。” 福王认真的点头道“你倒是个奇才,这套枪法的确是来自于太祖长拳。你不但还了它的本貌,还让它更适合战阵杀敌,到时将拳谱给我。” “好。” 老丈人发话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毕竟现在能让宋北云叫爹的人,这个世界可就福王一个人了。 “文斗你打算怎么斗。”福王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可有准备” “这东西还要准备什么,天下之才八斗,我一人占尽五斗,剩下两斗是晏殊的,其余天下均分。” “嘿哟,大言不惭了吧。”赵性连连摇头“朕好歹也有个斗把两斗。” “晏殊那份给你了。” “行。”赵性高兴的应下了。 等双方准备之后,再度上了擂台,小宋看向佛宝奴,指了指后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佛宝奴一脸冷冽,只是看向裁判“开始吧。” 新一轮的猜正反仍是佛宝奴赢了,她在文题里选了一大圈,选了一道法题 看到她选的这道题,小宋当场差点没笑出声来,这题就是他出的假设题,而且还被老丁录入了大宋法典新编。 天底下如果说谁具有这道题的解释权,那么除了老丁就是他宋北云了。 不过佛宝奴显然不知道,他将题目拍在桌上之后,裁判读了起来“若以法度天下,天下之天下为民为君为臣若君之法有悖国之法,是以国法度之亦或为君法度之。” 这是一道假设题,就是假设皇家的法与国家的法出现矛盾时,以何种法为上为尊。 这里头有个陷阱,那就是不管是选君还是国,都是不可的,哪怕舌灿莲花都是不可的,因为君即是天国也是天,君与国不可分割。这题其实是一道主观题而非客观题。 佛宝奴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而宋北云却只是用左手写了三行字。 这是一道评判题,是要由宋辽两国学者共同评判的,这些学者都是法家师兄弟,不参与政治专心治学的老叟,地位崇高即是君臣不可怠慢。 佛宝奴写的东西和小宋写的东西共同交上去给他们评判,而对于这个题目,场内场外也是开始讨论了起来。老丁则不厌其烦的给同僚们解释这题的意义便是法家的意义。 评判这道题需要长久的探讨,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得到答案,于是两人闲来无事就在台上发起呆来。 小宋琢磨着给院子里的树嫁接上香梨,佛宝奴则一边想着宋北云去了大辽之后,大辽腾飞千里一统千秋,然后各自笑了出来。 而看到他们笑容,台下者还以为这两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师兄,我想还是选这三句吧。” 在评判室内,几个老头互相传阅两份答卷之后,其中一个将小宋的那个答案摆了上来“这便已是答案了。” “待商榷待商榷。” 而这时里头最德高望重的那个老头拿起小宋的答案轻声读了起来“山河社稷至高无上、君王事业至高无上、百姓生计至高无上。嗯该如何说呢。” “大师兄,我以为这番话看似无用却深邃其中,不论家法君法国法,若与此三高为敌,便为错。法者,治国治君治天下,若是君法有悖于此,那便是归国法纠之,若是国法有悖于此,便由君法矫之,相辅相成。有此为鉴,何须长篇大论。” “嗯有些道理。” “师兄,可知君即为国家,君法既国法呀。” “不对君法岂能为国法天下长治之国度,国、君、法皆应分离,法便法、国便是国、君便是君” 几个老头吵成一团,最后还是里头的大师兄一拍桌子,将宋北云写的答案往前一推“即录此为典回去之后再做探讨。” 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但这三条不管是立意还是思想都要比另外那个长篇大论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甚至是涉及到了一个全新的课题之中。 那个长篇大论的话,虽也是言之切切、引经据典,但想法仍是稚嫩,太过稚嫩。法为何物法为治者都说天下并无十全十美之物,但偏偏这法却是需尽可能十全十美,法不容情更不容想当然。这佛宝奴的说法就有些想当然,这忽悠忽悠百姓还行,可这里在座各位那都是宋国大理寺卿丁大人、辽国大理寺卿吴大人的师叔师伯,是管仲、士匄、赵鞅、荀寅、李悝等先贤一脉而下者,佛宝奴的理论在他们这站不住脚。 最后判定的结果出来,自然是小宋赢了,佛宝奴愣在了当场,她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输,因为这种法理题本就不该是百姓能学的,即便是士大夫也不是轻易能贯通的。 作弊不可能,别人也许还不好说,但那几个老头地位之崇高,那是一人一头牛骑着到处跑,辽宋金都要以国礼待之的大能,不可能为了一场这公主选婿作弊。 想到这,佛宝奴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九江辛晨,而小宋却不依不饶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佛宝奴侧过头,冷哼一声转身下了擂台。 “第二句,宋国胜” 赵性听到结果之后,抱着胳膊战术后仰,对身边的小鱼说“看看,看看,什么叫肱股之臣啊。” 432、二年10月24日 晴 若为君使天下一 “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小宋在第三场比试之前坐在休息室里跟赵性聊着天,作为一国皇帝亲问选手这件事其实多少有点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皇帝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有些血性争强好胜,虽是于礼法有些出入但也是在那情理之中。 再加上他们赵家人向来就是如此跳脱,从赵太祖那一代就是如此,有些老臣工还对那不守规矩的皇帝记忆犹新,如今人家太祖的孙子跳脱一些也并非不可理喻。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说破大天也没有这等道理。”宋北云摇头道“你为了皇宫削减军费,他日就有人把你从崭新的皇宫里赶出来,或者索性就带到宫里的井边,逼你跳下去,然后还对天下说大宋皇帝以身殉节。” 赵性听完这番话,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可这宫殿之事也是不可太耽搁了,你也看见那皇宫是一副什么样子,那是南唐的皇宫啊这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住在这种宫殿中让人笑话,福王的长乐宫都比朕的皇宫气派呢,这不合礼数。” “人家也没住啊,福州那边的长乐宫不是改成了赵家宗祠了么,王爷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个。”小宋翘着二郎腿说道“现在国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就不能忍忍” “能是能”赵性叹气道“可是想想也还是行的,特别是天天看到你那给朕画的饼,那张图上的宫殿宏伟气派,朕心痒难耐” 小宋沉思片刻说“建造一座宫殿,如果完全按照设计图上来办,一共需要两千七百万贯,这还不包括人工,你三思不三思” 赵性咋舌“如此之多” “嚯,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当家也不知道”小宋摇着头说“新材料如今还没投入大规模生产,你是不是得把研发费用摊进去此外整个皇宫占地一千零八十亩,九九八十一座宫殿,大大小小房间九千九百九十九间,这里头光是家具就要多少钱行,你是皇帝,你要可以有,大不了日子不过了嘛,好不好” 赵性听到这些数字脑壳都晕“不能先造个小点的顶着” “你是不是疯了”宋北云抬眼打量一番赵性“我这么跟你说吧,要建我们就建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好最豪华最先进的,什么玩意就对付着用,你不嫌弃丢人我还嫌弃丢人呢。” 赵性搓着手手,满脸期待,他脑中仿佛已经出现一座巨大而宏伟的宫殿伫立在紫金山上的模样了,而那“最大最好最豪华最先进”的几个最字,直戳进了他心窝窝里头。 “那不急不急,你给朕一个大概的日子,也好有个盼头。”赵性满脸笑容的凑上前说“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小宋想了想“北望中原之时。” 赵性立刻垮塌了下来“还要北望中原啊” “我还没说拿下上京呢和会宁呢。”宋北云仰起头看着赵性“王国不一统,你也好意思建宫殿一个国家三个朝廷,你不觉得羞耻” “可是那是金辽加上我大宋是三个国家。” 宋北云摇头道“官家,你从现在就得坚持一条,那就是自古以来,北至会宁、南至安南、东至琉球、西至吐蕃,都是我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三国四国五国放屁都是割据政权必须收复失地,统一国家什么是大义这便是大义” 赵性眼睛豁然瞪大,他做梦都没想过有这样的说法,而现在被宋北云这么样提醒一番,他的确是发现了一种让天下都耳目一新的说法。 “至于这自古以来怎么来,那便是史家的事,大可以召集一群学史文人来嘛,我们不改史,我们只研究它,史书里有北海,北海是哪里是不是就是草原后头那个湖呀为什么它叫北海而不叫贝加尔湖呢你看咱们的史书里有记载啊,这地方就是咱们的,只是现在被你占了罢了。”宋北云突然笑了起来“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嘛。” “你是真坏啊”赵性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起来“那我不日便让翰林院崇文馆龙图阁全部动起来。可这是不是太阴损了一些” “当个好人和千古一帝,你选一个。” 赵性嘿嘿一乐,再次搓起了手“坏点好坏点好” “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作为一个大帝。啊,是吧。你要做的就是目光所及,皆为王土” 赵性喃喃的反复念叨了起来“目光所及,皆为王土” 正在这时,小鱼从外头走进来,小声说道“宋大人,第三场开始了。” 宋北云披上衣裳走了出去,留下面色潮红的赵性在那幻化出自己成为千古一帝的那一瞬间的霞光万丈。那个瞬间 啊,太美了赵性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天,只需要一天,只要一天之后让他马上死掉都完全没有问题 “天下大的很啊。”小宋抽了抽鼻子“咱们还年轻,干一票大的,把胜利的红旗插到他娘的法兰西去” “朕多少还是喜欢白色。”赵性满脸兴奋的回头说道。 小宋想了想,笑着走出门外“白旗插遍法兰西,应景合适” 不过这都是未来美好的愿景了,如今眼下大宋甚至连折腾个辽国都得费心费力的,不过也不着急,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人的步子太大会扯蛋,国的步子太大可就不是扯蛋那么简单了。 走出外头,小宋又看到了满脸铁青的佛宝奴,他只是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就进入了第三回合的猜硬币行列。 这一次佛宝奴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她并没有猜对,那么选择权自然是落在了小宋手里。 小宋是坏的,坏透顶的那种,他在一百三十五道工学题中选了一道最难最难的。 这道题的题目是这样的徒手打造一座木桥,承载多者胜。 看到这个题目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拱桥对吧拱桥就如鸡蛋一般十分耐受。 但这题目里有一个陷阱的,那便是承载多者而不是单位面积里承载多者。 那这样的话,桥梁自然是越大越长约好,那这里头就要考虑到跨度问题了,所以斜拉索桥显然是要比拱桥更加合适的。 即便是斜拉索桥并不一定能有拱桥耐操,但它显然可以做得更大更宽,这就是优势。 “开始。” 裁判在旁边宣布之后,双方立刻开会利用场上的木料、绳子之类的开始操作了起来。 斜拉索桥由拉索、索塔、主梁、和桥面组成,桥面荷载经主梁传给拉索、再由拉索传到索塔。 所以索塔就必须要稳固,小宋直接使用了外八索塔设计,下层支撑则是以三角支撑架,这种东西如果是真实施工的话,现阶段根本无法做到,因为需要钢架、钢索,但如果是制作模型的话,它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小宋的锯条吱吱嘎嘎开始干活时,佛宝奴却呆立当场看着脚下的材料一脸迷茫。 造桥堂堂一国皇子,让她去造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看到对手正在吱吱嘎嘎的锯木头,她却已经坐不住,趁着取材料的空档,她走上前对“九江辛晨”说道“若是你肯放弃,我许你荣华富贵。” “多贵” “贵不可言。” 小宋听闻此言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开始锯起了木头,佛宝奴眉头一皱“你想要什么你说来便是。” 佛宝奴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了,他没想到最后一门居然是这工学,如果她拿不到这第一,那就失去了重要的筹码,因为如果她能将金铃儿带去辽国,她就不信宋北云不乖乖的跟她走。 她现在真的无比后悔,后悔当初在有人求她带走金铃儿时没有答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虽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但事到如今却已是无法回头了。 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是开始用另外一个方式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来。 但面前的人并没有搭理她,仍然在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木块在他手中慢慢成形,佛宝奴皱起眉头道“你可知若是你真的应允了那件事,你许是会性命不保。” 小宋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佛宝奴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下头继续干起了手上的木工活儿。 “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允许皇家出丑闻,想必你该是明白,你不过是一枚棋子,你为何不索性输给我,娶了大辽的公主,随我去辽国天下第二的名头,并不差许多。” 小宋低着头,手上的活却停了下来,只是略带低沉和悲苦的说了一句“晚了。” 这句“晚了”直接把佛宝奴给干懵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仔细思考过来,她立刻明白了过来,面前这人如此卖力,无外乎便是家人被控制了。 佛宝奴不由得长叹一声,却是由衷的无可奈何 。 433、二年10月25日 雨 步步惊心皆为营 有些时候过度解读真的很糟糕,就比如说现在,小宋说晚了,只是说佛宝奴快来不及了,时间有限她还没开始动手,等会她的桥成不了形。 当人人都以为这次会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时,却没有想到之前争强好胜的辽国皇子却在临结束还有一个时辰时,宣布自己弃权了。 道理也是很简单,这工学是下等学问,辽国皇子不可为。其实真的是不可为么大家心中跟明镜一般,他就是不会。 不战而胜的宋北云在被宣布赢下这一场之后,傻乎乎的看着脚边的一堆目标,然后暗暗感叹了一声“我真特么的不知轻重”。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叹,只是因为他虽然心里有百种桥梁造型,但真等施工时才发现自己一窍不懂,原来建筑学、桥梁学跟玩模型根本就是两码事,而即便是玩模型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也极难搞定。 如果佛宝奴不退赛,这一场的输赢谁都不好说,也许两个人会以平局告终并加赛一场,因为谁都建不起来一座桥 但幸好,佛宝奴被小宋专业的架势给吓到了,她以为面前这个人真的会木工,所有她选择了放弃 让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选择放弃,这是非常不简单的。这种女人嘛,怎么形容呢她绝对就是那种行房事都必须要骑在上头的人,争强好胜到让人发指。 也许是恰好这个木工、这个桥梁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吧 老天保佑。 大宋赢了,终于赢了。所有人都在欢呼,而小宋站在台上看向人群中慢慢离开的佛宝奴,轻笑了一声,便也独自躲开了人群转身离开了。 外头的金陵城沸腾了起来,但小宋心里一丁点喜悦都没有,因为事情都在计划之中,门外的高潮只是俗人狂欢,心中早已料定此番的人,此刻想必只有落寞。 难怪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最后都会离群索居,大抵就是因为身侧的人大多都透着愚蠢,寥寥几知己故去之后,天下便再无可言语之人,倒不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落寞啊。 伯牙绝弦、人琴俱亡的事,到底不是信口胡说。 眼看金陵城外锣鼓喧天、烟花奏鸣,小宋却只跟赵性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一人来到酒肆之中,独自在二楼角落中点上了两壶热酒,一桌好菜。 “怎么月下独酌” 一个人突然坐到了小宋对面,小宋抬头看了看,发现居然是晏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皇城司嘛。”晏殊自顾自的取来一双筷子便吃了起来“你比我该是明白的。想必辛兄弟此刻怕是满心落寞吧” “是啊。”小宋轻叹一声“满城喧哗与我无关。” “倒是想到了。”晏殊滋的一声喝下杯中酒“看一群蠢人载歌载舞,实在意兴阑珊。” 小宋不废话,具备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旁边,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焰火“今夜金陵为我而燃,我却无半分欢愉。” 晏殊也并未说话,他自小便是那高处不胜寒的人,哪里不懂小宋此刻的所思所想。 两人对酌三轮,小宋呼出一口热气,欲言又止几番。 “是不是觉得要是辽国小娘子在这才好玩” “哈哈哈哈哈”宋北云指了指晏殊“你就是我肚肠里的蛔虫。” “她与你是一类人。”晏殊抿了抿嘴“只是她不如你聪慧也不如你阴险更不如你多变,她为了得到宋北云甚至愿意以一州之地来交换,你到底是负了她。” 小宋眯起眼睛看着晏殊“你知道吧,人生在世真的讲究机缘,我跟她没有缘分,不管是君臣的缘分还是夫妻的缘分,都没有。如果我早遇见的是她,大宋完了。” “哈哈哈哈,是这个道理。”晏殊举杯“天下之事就是如此,你的三国演义之中不也是说了若是请到诸葛卧龙者非刘玄德而是曹孟德,天下早便不是那样的天下了,所谓机缘玄之又玄。” “干” 两人碰杯,畅饮之后同时开怀大笑。 而金铃儿此刻站在小院中看着远处的焰火,对身边的俏俏说“看来是赢了。” “定然是会赢的。”俏俏一脸骄傲的说道“他若是想,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 “嗯。”金铃儿点头笑道,但她却不似俏俏那般无邪“苦了他。” “你怎的一家人说两家话,若是让他听见,是要骂的。” 金铃儿捏了捏俏俏的鼻子“你发现脱下官服的相公和穿上官服的相公有何不同” “不害臊,还未成亲便相公相公的叫。”俏俏撇撇嘴“不过你这般说来,脱了官服之后,他笑得多了,就如以往在乡下时。” 金铃儿握住俏俏的手也没有再言语,但她心中敞亮的很,这个宋狗啊,是真的不喜欢当官呢。 即便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但他是个顶怕麻烦的人,可当官别的没有多的便是麻烦。 金铃儿发现小宋在当官时和不当官时完全就是两个人,当官时的他每一步都精细的计算着,心中只有权衡却无仁义道德,为了心中之所念所想,他能干天下所有遭人唾骂之事却无半分波动。 可这几日金铃儿却发现,枭雄之姿的宋北云却是打心眼里喜欢钓鱼做饭,又懒惰又倦怠,就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与那个冷冽残酷的宋大人判若两人。 他到底喜不喜欢当官,这一点已经分明了,但因为自己他不得不去干一些事情。 所以苦了他啊。 而此刻在那比试之场地中,佛宝奴又在四下无人时又折返回到了擂台上。 她蹲在地上将小宋未完工的桥一点一点的试图拼凑起来,但发现却根本无法成形,而根据旁边桌上的草图,上头那一张奇形怪状的桥展现在她面前,仔细端详一阵后,佛宝奴站在那哑然失笑。 她输了,但她并不是输给了那个“九江辛晨”而是输给了自己。 所有的不甘和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原来那个“九江辛晨”也不过如此,比那宋北云差之千万里。而自己之所以会输,想来也是被有些人乱了心神吧。 “丫头。” 擂台下一声呼唤,佛宝奴猛得转过身,看到是南院大王站在下头脸上带笑的看着她“输赢乃兵家常事,莫要挂怀。” “嗯,知道了师父。”佛宝奴无奈的笑了出声“我该再坚持一下,哪怕一下下,结果都不是如此了。” “你啊,执拗。”南院大王叹息道“何必如此执着。” “师父我想辽国好。”佛宝奴侧过头无奈的朝南院大王苦笑着“所以我必须要如此,师父你可知我下了多大的恒心。” “回吧。”南院大王叹息一声“明日去点了宋国另外一位公主后,我们便回国举办大婚” “嗯。”佛宝奴跳下擂台“仍是有些不甘。” 明天当然不止点公主那么简单,还有租借海州港口一事,至于宋北云此人的话,佛宝奴知道定然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宋国已经答应了,就看他们如此操办吧。 而在回去的路上,佛宝奴走着走着却突然心惊肉跳了一番,她仔细回味着过往几日的种种,发现里头好像总有些蹊跷,可究竟蹊跷在哪里却是说不上来。 还有就是那九江辛晨身上有一种让她极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的的确确很奇怪,就好像这个九江辛晨是个假人似的。 一个很假很假的人,他身上没有人味儿对,没有人味 佛宝奴一瞬间整个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她脑子里顿时闪现过无数多的可能。再经过这么一琢磨,越想越不对 渐渐的,她开始梳理和分析这里头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来。 然后一条线逐渐清晰明亮了起来,她刚回到别苑,突然一拍大腿“完了,上当了” 她话音刚落,起身就冲了出去。天公此时还不做美,她冲出去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秋雨寒冷,佛宝奴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她却还是迎着风雨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宋北云府的外头。 刚一过去,一抬头她就跟一身酒气的“九江辛晨”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九江辛晨”正在掏钥匙开门,而佛宝奴站在那看着面前这个人。 小宋打了个哆嗦,酒全醒了 佛宝奴站在雨中也不说话,就是那样看着他,而他也只能这样看着佛宝奴。 “进去坐坐”小宋歪了一下头“天挺冷的。” 佛宝奴突然笑了出来,然后却立刻收敛了笑容,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九江辛晨”。 “不要这么偶像剧好吗” 佛宝奴也没说话,走上前抡起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我们没有什么恩义”小宋捂着脸“你知道的。” 佛宝奴轻轻点了点头“你欠我的,这一巴掌扯平了。” “我没对你干什么。”小宋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那海州” “签,我就当宋北云死了,我也要面子的。”佛宝奴甩开他的手“你们君臣玩打得一手好牌。可以,真的可以。宋北云,后会无期,有朝一日你别落在我手里。” 佛宝奴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后,转头离开,只剩下脸上一个巴掌印的小宋站在那满脸茫然。 434、二年10月25日 雨 凛冬将至盼暖春 “应该的。” 赵性思考许久之后才说出这样一句话,而这让小宋整个人都显得不开怀了起来。 “虽是做局,可人家皇子对你可是尽心尽力,若换了朕,朕非擦擦擦三刀不可。这一巴掌可是太便宜你了,你该笑。” 小宋慵懒的把毯子往身上裹了一圈,侧过身躺在矮床上一副受挫的模样。 “你还装起死来,怎的心疼” “心疼倒是不至于,毕竟与她也不过就是一场局罢了,你我她都是这局中的人。”小宋叹了口气“不过你今日偷偷摸摸跑来又是干什么” “朕来瞧瞧你也不行了” 赵性展开扇子“今日可是冷啊。” “嗯,降温了。”小宋双手垫在脑后“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这几日我也不方便出面。” “今夜真不来参加朕的宴会” “我怎么去”宋北云眉头一皱“再在宴会上看见佛宝奴,我该说什么上去跟她打个招呼你的海州还要不要了” 赵性连连点头“对对,朕都忘了这等事了,你便在家修养一阵子,之后再好商量怎的将金铃儿从辛晨的变为宋北云的。” 小宋嗯了一声“不送。” “你这等死样子,让人戳火。”赵性拂袖“换做他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恭送朕,你倒好连头都不抬。” 小宋又翻了个身子,这次连说话都没有说,而赵性也看出他心情不愉快,毕竟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能还手,这对睚眦必报宋狗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朕便走了。” 赵性带着小鱼缓缓离开,还顺走了小宋放在桌上的那包上好的龙井茶,要放在平时小宋是要跳起来骂人的,但今日他却意兴阑珊,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走出门外,赵性一本正经的对小鱼说“完了,你宋大人可能遭人给打傻了。” 小鱼回头看了看,然后默默的低下头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里隐约透露着担忧。 等赵性回到宫中,转身便去探望刚出月子的暖玉,她初为人母之后倒是没有了之前为女贼时的泼辣,反倒多出了一些温婉柔弱的模样。 “官家回来了”暖玉走上前帮赵性将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并为他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小斗篷“嗯好看许多。” “你那哥哥怕是遭人打傻了。”赵性言之凿凿,仿佛宋北云真的被打傻了一般“太惨了。” 暖玉先是一愣,然后转过头看向襁褓中的小公主,嘴里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仰起头问道“哥哥他没事吧” “都说傻了,怎会无事呢。”赵性叹气道“可怜啊。” 暖玉怕宋北云怕到骨子里,即便是赵性这个皇帝在她看来都没有宋北云来得可怕,如今听到说他被打傻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却仍是不敢胡乱放厥词。 “那他为何会如此” 一提这个赵性就来劲了,拽着暖玉就开始讲述起这几日宋北云的诸多种种。 这些事若是事先知道其实并没什么,可若是从第三方的角度来说,这可谓是一场传奇,暖玉在宫里平日也没有个接触,听起来不光惊险还很刺激,听到激动处甚至还会捂着嘴发出惊呼来。 “之后也不知是为何,他便被发觉了,那辽国皇子冲到他府上门前将他堵在门口,见到他也不废话,上去便是一记耳光。”赵性说的是叫一个绘声绘色,甚至还会模仿佛宝奴那阴柔十足的语调说“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暖玉捂着嘴惊呼道“怎会被发觉” “不知,但的确是被发觉了,差点还因此坏了大事。” “好惊险。”暖玉不由得感叹道“天底下还有这般事情,若非官家说出来,我定然是不信的。” “是啊,朕若是没亲眼所见,朕也定然不信的。”赵性也轻轻一叹“也不知之后会是如何。” 而被赵性当故事说的宋北云,此刻躺在矮榻上翻来覆去,心里就像有个疙瘩一样难受的很,大概是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很疼吧。 这时候门口来了一声响动,金铃儿扶着腰挺着肚子走了进来,慢悠悠的来到小宋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握着他的手说道“你一日没吃东西了,不吃一些” “不太饿。”小宋从毯子里探出头来“没什么胃口,可能是有些风寒。” 这倒不是找借口,他是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身上多少有些发热,虽然自己有专门的发散帖可以快速退烧解热,但自己好歹十九二十壮如牛的小伙子,随便用药的话以后还不得成病鸡啊,所以趁这个机会锻炼一下免疫力也不是不行。 “唔,是有些热,那你休息一会子,我去让侍女给你弄些粥饭来。”金铃儿轻笑一声“好啦好啦,你安稳睡一会儿。” 小宋却握住她的手没松开“不对啊,这不是我认识的公主吧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 “死没良心的。”金铃儿打了他一下“胆敢说出这般话来,公主也是要长大的,如今公主转眼就要当娘了,也该是要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小宋笑了一声,慢慢松开她的手“你去招呼一声就行,清淡一些。” “知道了。”金铃儿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道“你说,你这般体态如牛的人都病了,那娇滴滴的辽国长公主怕也是不行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铃儿想了想“道个歉吧,她是女子,但身份特别,心中酸涩无处可依托,你可是不知她这些日子都是在想怎样的法子帮你。” 小宋靠在矮榻上没有言语,自己自从“进去”之后,除了知情者,天底下正儿八经真心帮自己的就只有北坡和这个佛宝奴,北坡还好说,自己以后与他见面机会还有许多,况且男人之间把酒一场便是豪气冲天恩不言谢。 可这佛宝奴却是不同,此番离去,若有再见怕也是战场之上,两军对垒。若是这边不顺,甚至许是此生都再无相见之日。可谓一去相隔山水万重,从此不知寒来暑往。 就像小宋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也许注定是没有缘吧,但现在回忆起来其实圆脸小虎牙这个人如果当朋友还是可以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的确是那种干净利落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如今她知道自己被这样戏耍了一番,心里的愤怒和委屈应该是已经满溢出来了吧,再加上昨日被冷雨一浇,今日恐怕是病的不清。 “我知道了。”小宋缓缓起身从柜子中拿出几幅配好的药和十几张膏药,拎着走出了门外。 看了一眼淅沥沥冰凉凉的秋雨,小宋走出门外,踢了一脚正在打盹的隔壁公主府的护卫的屁股,将手中油纸包的药放在他的手中“去,交给鸿胪寺别苑,辽国皇子耶律佛宝奴。” “啊”护卫迷离着眼睛抬起头,一看是宋北云,他顿时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身子“是” “就说是公主殿下给的。” “小的明白” 给了药,小宋才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而此刻的佛宝奴也在病着,昨日一番冷雨下来,她金枝玉叶的哪里能跟宋北云这种壮硕小伙子相提并论,高烧一整夜后连眼窝都陷了下去。 “丫头,今晚就别去了,师父去便是了。”南院大王命人将热汤递给佛宝奴后,坐在桌边叹气道“何必呢何苦呢你明知那人是何种人,一开始便不应动了招揽的心思。况且你知道难道宋帝就不知我断定即便是那宋北云愿意跟你走,宋帝也不会将活的他送到你手中。” “徒儿知错了” 佛宝奴声音沙哑,满脸的疲惫和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似的。 “你没事吧,我去让那鸿胪寺的人寻御医来。” “不。”佛宝奴倔强的摇头“徒儿的身子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是小毛病,睡上一会儿便好了。” “苦了你” 佛宝奴嘴唇发白,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呼出的鼻息都是热辣滚烫的,但她也知道她现在不能倒下,因为晚上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谈判,既然她被宋北云摆了一道,那么其中的损失必然要从这场谈判里找回来。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消息,说大宋公主送来清热退热良药。 当这些药拿过来之后,南院大王愤愤的骂着猫哭耗子假慈悲就打算将这些药全部拿去扔了。但却被佛宝奴拦了下来,她轻声道“内服的我便不吃的,外敷的可以试试。” “阿奴你这孩子啊。”南院大王叹气一声“你自己决断吧,好生休息。” “嗯。” 药当然不能乱吃,这倒不是因为是那人送来的药,因为他若是要下毒并不会在这个机会,只是他曾经说过,这风寒并无特效之药,退烧之后还需昏睡几日才可疗愈。 这句话佛宝奴记下了,内服的药吃下去是要昏睡的,这可不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去赴宴了,佛宝奴不能让自己昏昏沉沉。 435、二年10月28日 雨 此去相隔千万里 她将那外敷的药解了开来,拿出里头那些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膏药,上头不光写着药方还写着用法。 看着上头好看的字体,佛宝奴轻轻哼了一声,心情倒是再无波澜,只是取下膏药在油灯上烘烤了一下,然后撩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的皮肉并将这诡异的膏药贴在了肚脐和双乳下。 一开始她还未曾有什么感觉,但很快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便传来了,她本就是性子坚韧之人,可即便是如此却还是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是汗水。 最终她煎熬不住,将那三贴取了下来,愤而扔在桌上,带着哭腔骂道“连这都要坑害我” 可她说完之后,突然感觉自己嗓子不再干涩哑痛,身上的沉闷也稍微舒坦了一些,本来因为闭汗而发热的身子也慢慢凉了下来。 不良反应也不是没有,不过相比较而言,一些地方的红肿跟那要生要死的高烧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本来一丁点食欲都没有佛宝奴端起桌上的热汤饭吃了满满一大碗,吃下些东西之后她的力气也算是回来了,长出一口气又抹了一把汗后才重新端详那副膏药贴子起来。 而之后她将那说明书小心的收藏了起来,她明白这一份方子的价值是多少,而既然人家讲这个的比例、内容都写了过来,就摆明是把这千金的方子给送了过来。 “算你还有些良心,混账东西。”佛宝奴骂了一句,却又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真是混账” 虽然病根未除,但经过这一番疼痛免疫激活疗法之后,佛宝奴的状态简直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等到南院大王敲门再来时,他都吃了一大惊。 “当真药到病除” “还未除根,不过已无大碍。”佛宝奴的鼻子还是有些堵塞,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师父大可放心。” “倒是好药。” “嗯。”佛宝奴看向桌上的药又慢慢收回眼神“好药。” 晚上的时候,小宋到底是没有参与这场慰问大会,金铃儿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前往,而赵橙却是取代了金铃儿的位置被辽国选中为妃。 辽国的两个公主一个嫁给了宋国的才子一个则嫁回去了辽国,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古来之公主嘛,从来都是政治中的添头,甚至连筹码都算不上,不过幸好不管是宋国还是辽国却也都不是残暴之国,几位公主倒也是不用担心不得善终之事,比之前朝那些公主不知道好了有多少。 “为何今日大宋两位公主都没能露面” 南院大王质问福王,而福王却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玲儿身子不适,做姐姐的怎可不照应一些况且橙儿明日就将背井离乡,远赴辽国。” “师父。”佛宝奴走上前阻拦住两位王爷的争执,然后满面笑容的对佛王爷说道“岳丈大人。” 福王轻轻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不轻不重的跟那佛宝奴聊了起来。 远处的赵性满心好奇的看着佛宝奴,小宋今日可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可这佛宝奴却是神采飞扬,两厢一比较,怕是宋狗不对劲哟。 不过倒是也无所谓了,赵性认为宋狗这点底限还是有的,毕竟小鱼在他身边那么久都还是安然无恙的 而此时此刻的小宋,正坐在赵橙的对面,两人共处一室之中,赵橙满面惊恐。 “橙姐姐,之前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你若是想活命,就去辽国好好的安生的当你的太子妃。”宋北云笑了起来“不论你心中有多大的恨,对我有多少仇,你总该为父母着想吧” “我”赵橙低着头不敢抬头“我生来便无母。” “当真” “我是被父亲收养的。” “公主殿下,你可太不自信了。”小宋摇头拍了拍手“老白,进来吧。” 外头门轴一响,接着老白和那个庐州弄来的山羊胡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虽穿着粗布衣裳,一看便是穷困之人,但她气质很好而且年龄并不算很大,仅有四十岁上下。粗看一眼,跟面前的赵橙居然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两人的脸型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你们两位辛苦了。”小宋起身朝二人道谢“之后的事还请多多担待。” “请宋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老白朝宋北云鞠躬,接着给赵橙也行礼,就带着身后的同伴离开了。 而宋北云此刻也起了身来,对那女子和赵橙说“公主殿下,您二位详谈,我便不在此地逗留了。” 说完他也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靠在墙边看着大雨愣愣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是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还有些发冷。 里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不久之后说话声便成了哭声,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宋北云并不为所动,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王爷为了金铃儿,这两个人都早已是死人了,她们的存在就注定可能会成为麻烦,而小宋最害怕麻烦。 等里头稍微安静了一些,小宋走了进去“公主殿下,你可确认了” 从小到大没有过母亲的赵橙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低着头也不再言语。 “这位姨娘,您好好劝劝公主殿下,若是她执意留在大宋,不光是福、泰两位王爷,就连她自己都很难安身立命。” 那女子已经哭红了眼睛,握着赵橙的手开始劝说了起来,因为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犯了大罪,这罪为谋反 谋反之罪历朝历代都不得容忍,如今倒是有一线转机,即便是母女明日就要分离,但至少赵橙还能活着,只要活着那么终归是能再重逢的 “橙姐姐,你如今该如何决断”宋北云在旁边侧敲一番“我已与姨娘说明白了,我总归是有法子能让你们母女再相逢的,而且此日并不远。” “你你说的当真算数吗” “橙姐姐,我不知你是如何看我,但我从始至终可没骗过你一次更没有害过你一次,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是你不打算谋反作乱,好好在金陵城中,如今应是尽享天伦了吧。” 小宋说完,看向身边那个中年女子“姨娘,您也莫要捉急,当务之急是让您先嫁到王府去,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赵橙仰起头“嫁去王府” “不管是妻是妾,王爷总归是想给你娘一个交代的,况且以王爷的为人,如何也不会亏大姨娘。”宋北云说完之后,看向那女子“姨娘,你们母女相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今夜就当是母亲送女儿出嫁的最后一日吧。” 他退出了小屋,慢慢的绕过了后院从公主府中的暗门走回到了自己家中。 而此刻金铃儿已经睡下,俏俏正在灯下跟妙言学怎样戳羊毛毡。 “去哪啊” 妙言突然抬头叫住了宋北云“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我不是怕惊扰你们么”小宋露出一副谄媚笑容“妙言小姐有何贵干呀” “这个拿去。”妙言将一本封装精美的小册子扔在桌子上。 小宋拿起册子看了几眼,上面居然是用漂亮花体字写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全集,这字体明显是钢笔的笔迹,绝非毛笔。 “哇”小宋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工坊有突破了” “嗯。”妙言笑着抬起头“精铸部门出成绩了,他们攻克了硼砂翻模技术,可以成批量铸造精细物件了,这钢笔就是按照我的设计图弄出来的,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塑胶,所以没办法制作负压吸墨钢笔。” “这个太珍贵了”小宋抱着这本小册子爱不释手“这是妙言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珍贵倒是珍贵,不过我觉得还是送给你吧,这个当个礼品也是很不错的。”妙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小宋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 “我跟那个小皇子还挺投缘的,你替我把这个送她,就说是妙言的践行礼物。”妙言指着那个小册子“扉页你把弘一法师的告别写在上头。你的字好看。” “嗷好的。”小宋说完,猛一抬头“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缘分吧,不过现在缘分尽了,女孩子之间互送一点礼物也没什么。” 小宋皱着眉“那为什么要我送” “有些心里有个疙瘩不是吗,毕竟人间在世知己难寻。”妙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这个道理对吧。” 而这时俏俏也抬头说道“我跟你十多年了呢,你哪怕快死了都不会不吃东西,只有心里头有事时才会不吃东西。” “所以你就把我卖给妙言了呗” 俏俏一吐舌头“我又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嘛,妙言姐聪明,我便问她呗” 小宋叹气,走上去揉起俏俏的脸“今日我有些发热,等我洗漱干净之后让你尝尝什么叫烧红的铁棍” 436、二年10月29日 雨 九日黄花才过了,一尊聊慰秋容老 重阳之节,本应是秋高气爽之际,但今年却是格外反常,冷雨下了个通透,空气中都弥漫着寒气。 清晨时最是料峭,哭了一夜的赵橙被车架接走了,是辽国的使团车队,而身后则跟着大宋的仪仗。 这位公主离开的低调,虽该有的仪仗都没少,但却并没有像形容的那般万树灯红,陪伴她前往那个陌生之地的只有这一场大宋的冷雨和一群陌生而无声的人。 公主仪架远去数个时辰,在城中一个角落才有几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启动。 没有身份标识、没有队伍仪仗,只有清清淡淡的两辆马车,一辆里头坐着辽国皇储一辆里头坐着南院大王父女。 他们此番出使宋国,不光完成了联姻的任务,还捎带手超额完成了商贸、同盟和租借等任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昨日的洽谈佛宝奴更是在跟宋国皇帝的周旋中大获全胜,拿到了借兵之权。也就是说如果辽国发生动荡,宋国要无条件借兵十万援助辽国。 这里的争论点是借还是发,这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最终佛宝奴以海州之驻军权将“发兵”改为了“借兵”,只不过她要承担这十万军士的粮草、军饷。 不过这都不算是事了,因为只要有了宋帝的承诺,佛宝奴的皇位在这十万借兵到手之后,稳了。 这样一场盆满钵满的外交大战,按照道理来说耶律佛宝奴是应感狂喜才对,但她此刻却一个人蜷缩在马车中,踉踉跄跄的打盹,因清晨喝了药,她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 马车到了城门交过了出城的文牒,复行了数里地后,佛宝奴虽然精神不好但却已没有什么睡意了,她靠在软垫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时不时紧一下身上的毛皮毯子却仍感寒冷。 突然外头的护卫勒马停了下来,回头对里头的佛宝奴说“殿下,头车停下来了。” 佛宝奴皱着眉头撩开帘子,却发现南院大王正在十里长亭边跟一男子正在争执,那人身穿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只是打量了一番身形,佛宝奴便放下了帘子“去与南院大王说,莫要因闲人耽搁,速速启程。” “是。” 护卫下车去将佛宝奴的指示告诉给南院大王听来,这金郎听完也是冷哼一声,指着对面的人说“你最好再莫要沾染她,你与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无交集,从今往后你便莫要再纠缠了。” “我知道。”小宋耸了耸肩“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个饯别礼,既然辽国殿下不想见我,那请王爷转交。” 南院大王低头看了他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虽是叹了口气,却还是接了下来。 “启程” 马车车轮隆隆向前,小宋目送车辙消失于茫茫雨中后,轻轻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却是再无半分拖泥带水。 等到两车再复行了四十里后,因大雨滂沱不得不暂停于驿站之中,几人进入驿站休整。 “丫头,这是”南院大王将那包裹递向佛宝奴“你若是嫌弃,我便扔了去。” 佛宝奴只是轻笑着抬起头“为何要扔,我乃是那问心无愧者,为何要扔有人送礼,那便接下就好。” “可”南院大王沉默半晌“那人送来的东西,我怕有诈。” “他不配。”佛宝奴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动了爱才之心,就凭那种伎俩也想哄骗于我” 嘴硬作为看着佛宝奴长大的人,王爷自然是知道这个丫头的嘴是有多硬的,但却也不好拆穿,所以他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安安静静的在驿站中吃了些东西,等雨小了一些后几人再度踏上返乡之路。 他们与送亲的队伍始终保持着五十里左右的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而相比较送亲队伍的隆重和喧哗,他们这两架马车就显得无比低调了,任谁都想不到这里头坐着的反倒是整个队伍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随着马车的摇摆,佛宝奴将那个盒子打了开来,这东西沉重但多为一些不值钱的金陵特产,有些苏绣、有些蜀绣,最值钱的是一对佩玉黄金龙凤头冠,上头有一个小纸条写着“贺新婚”,工工整整的写着前唐时候的新婚祝词。 佛宝奴厌恶的将这个扔到了一边,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无意之间她发现了一本装订极为精美的册子,她好奇的将册子拿起,轻轻翻开,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味道混合着特殊的墨香就扑面而来,而在扉页上写着一手小词。 她一看到那字体,甚至都没有看那个词就直接翻了过去,内心的抵触仍是让她难以面对。 而这册子里其他的内容,倒是颇为吸引了她,里头的句子很怪,但若是细细读来却很是有滋味“白昼将尽,身若沧海轻帆,谛听晚潮起舞。” 佛宝奴很喜欢这些,她仔细的翻到了最后一页,而等全部翻完时,没想到在最末尾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话,就如一封信似的。 而这封信没有一丁点矫情,只是将人间之遗憾平铺直叙的娓娓道来。 信的末尾上有一句话是“人间所谓相遇,不过皆是偶然。世事艰辛唯别居多,时者不利有别时轻叹,追寻前程与自由者固然为美,使心生驰往。但世间之事为叛则不容,于家于国皆是如此,叹只叹生不逢时、遇不逢时,既不逢时则一别两宽,再无惦念。为感姑娘以知己者遇之,遥祝一路顺风。” 佛宝奴看完之后,天性就好哭的她早已是泪水纵横,想嚎哭却不得,心中只剩万千感叹。 她缓缓再将这本诗集翻到了最前,那一首送别缓缓如曲流出,一句“今宵别梦寒”,不禁让人再度潸然泪下。 但她将为一国之君,哭不得悲不得,只得咬住毯子轻声哽咽。 悲意尽后,她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头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有一个精致的银质的圆盒,打开盒子里却只有两层似棉却不是棉的东西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东西的用法。 佛宝奴看了几眼,然后从盒中取出一块方形的碳状的黑块,又用旁边的小瓶子中按照纸条上的说法滴了几滴油在那煤炭上,接着用火折子一点,那碳块便燃了起来,冒出幽幽蓝火。 她小心将这东西放入那银盒子中,再装入一个厚布袋子里,不一会儿这东西就如暖炉一般热乎了起来。 而纸条下最后一句话便是“一日两块,用尽便是春暖花开”。 捧着这个暖炉,佛宝奴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她坐在车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从不时被秋风撩起的帘子空隙处看向外头,眼神变得平静而淡然。 而此刻小宋坐在回廊下,看着庭前开始飘起落叶的树,他一边吃着一个炸团子一边对身边静静织毛衣的俏俏说“你学挺快。” “这可太简单了。”俏俏仰起头说道“不过我便是好生奇怪,这羊毛为何就能变成线呢” “这就是工坊的能耐了,往后啊这种东西要普及,不光要有羊毛还有鸭绒。” “哇”俏俏根本没有概念怎么才能把鸭绒弄成线,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男人贼牛批 不过这些打算还是要跟粮食产量挂钩的,化肥进度一定要跟上了,因为在没有高产作物之前,除了让一个国家来生产粮食来填满大宋这头工业巨兽的胃口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样看天吃饭其实风险还是巨大,小宋现在必须克服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旧社会最大问题并不是产量而是不稳定性,单体产量低可以用数量来弥补,但如果一场天灾那就都毁了 所以小宋手底下有三个课题小组是他亲自带领的,一个是化肥小组,这个是他的本行。一个是基于皇城司新三司的农业司,这个小组专攻的是新品种粮食和粮食杂交技术。还有一个就是研究作物的高低搭配,水果、谷物、肉制品搭配共同发展的小组,他们现在正在钻研怎样使用大量开荒产生的木头培养昆虫来获取蛋白质 反正这三个小组是小宋亲自带的,即便是医学院现在主要工作都交给了大师兄晏老头儿。 “相公。” “嗯”小宋转过头“怎么了” “为何你不随那个辽国的公主去辽国呢” “傻丫头。”小宋捏了捏她的脸“我跟她走,金铃儿怎么办你怎么办巧云姐怎么办你们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也就在了这里,我家俏俏就是我的根啊,是心肝宝贝来的。你说,要是我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抛下照顾我十几年的俏俏,这是人干的事除了张无忌,谁也干不出这种破事。” “张无忌是谁” “是个废物,不提也罢。”小宋笑了笑,靠在躺椅上摇晃了起来“要是这时候能有个烤土豆烤红薯吃吃可是太棒了。” “烤土豆是什么” “是一种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俏俏嫣然一笑“净吹牛。” 437、二年11月4日 阴雨连绵 再无题 如今小宋虽然解决一个大难题,但他的身份问题却仍是个大麻烦,公主大婚之日即将举行,他也要以九江辛晨的身份迎娶金铃儿了。 之后么,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落下来之后,他就安稳的当几个月的小白脸,然后在几个月之后突然暴毙就好了。这种剧情从古到今屡见不鲜,好使。 等九江辛晨一暴毙,孩子和金铃儿就稳妥了,到时小宋再接个盘来搞定这件事,反正名声而已,他在乎什么,毕竟孩子都是亲的。 不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事情其实还是很多的,列出来种种之后,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至于辽国的事,小宋现在可没心思去管,但架不住有人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而且很多人脑子里其实是有屎的,这一点不容辩驳,喜欢哔哔赖赖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所以他也就不再回应什么了,反正告别也告了,警告也给了,再来折腾他就别怪他开无双就完事了。 现在他就在等接收海州了,等海州的港口一到手,海船计划就要开起来了,剩下的泉州港和江浙港不是不好使,而是那边真的挺混乱的,从他上次去杭州得到的回馈看来,南方的港口不是现阶段应该开发的,东南亚那边也没什么可以弄到的东西,所以最大范围的节省人力物力是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 闲来无事的几日,计划书他写一稿废一稿,要不就是整体规划不合理就是相对成本非常高,对于海州港的建设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也是需要慢慢学习和整理。 妙言倒是提了几个不错的意见和建议,小宋采纳了几个,但却仍然弥补不了这里头巨大的空洞,这可让他头疼的不行。 “我的打算是连通金国再到海参崴,从海参崴行船上北极圈,但这个时代的航行技术实在很难办,夏天会有台风影响,冬天去怕是要变幽灵船哟” 小宋耳朵上夹着一支笔,手上拿着圆规,一脸愁容的对身边的妙言说道“现在有几个大问题,一个是船舶动力问题,现在当然只能主要是靠风,但你看看这风向真的是亚洲大陆想要探索真的比欧洲大陆难太多了。通过马六甲我们倒是能去欧洲,但现在的欧洲就是屎山,狗屁没有。科技么科技低洼,农业么农业低洼。” 妙言也在旁边抱着胳膊发愁“走陆路呢” “陆路第二个问题就是陆路了,陆路想要连通阿拉斯加,那可是在北极圈啊你用什么来抵御严寒没有明确的道路,怎么走出冻土圈老姐姐你可放过探险队吧,那也是人命啊。” 对于此,妙言也是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东亚这个地方真的是地狱模式的开局。要不怎么说北美洲是上帝选中的地方呢,东西两边全是海,南北两边只有个巴拿马连着,物产丰富、资源充沛,往东一路跑就是亚洲,往西一路跑就是欧洲。哪怕跑歪了也能去到澳洲和非洲,再不济去个新西兰也没什么毛病。 而亚洲这边特别是东亚,现阶段技术能解决的问题就是跟郑和的路线一样,过马六甲海峡去东南亚、非洲。 可这些地方在这个时间点,恐怕还在吃人哟 想去个美洲也太费劲了,小冰河就在眼前了。今年这秋天就反常,从太阳位置看现在是公历十一月处,南方这个点就算没有热岛效应也应该还是比较舒适的,但今年的气温却低的吓人,前几日已经有通报说一些山区已经出现了雾凇。 如果继续这样下雨,过段时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南方的大面积冻雨,那很多越冬作物就得死掉一大片。 这弄来弄去不还是看天吃饭么 看天吃饭就是麻烦 “该储备粮食了。”小宋背着手叹息道“探险队第一批已经快从印度回来了吧,南亚次大陆里应该是有不少良种可以作为杂交栽培的。穿越者真不好当,特别是你知道但是你没办法的时候。” “不对吧,宋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之前你不都是爱谁谁爱死死么” 小宋轻轻摇头“安顿下来了,家在这里了。总得想点办法吧,男人总归是要有点家国情怀的,之前我算是无根浮萍,在哪里无所谓,现在不成。” “看来宋大人长大咯。”妙言笑得咯咯响“还是因为那个辽国公主啊” “哎呀行了,我对她是真的没什么意思的。”小宋摆手道“我那几天就是真的感冒身体不舒服,你还真以为我害相思呢。” 妙言也不再提这茬,因为她大概也是能感觉出来小宋对那个公主可能是真的没什么意思,不然以他的性格会想法子开始攻略辽国了。 “唔对了。”小宋一拍脑袋“你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蒸汽机又爆了” “嗯。” “橡胶”小宋用力的点了点头“海船暂时没法子去美洲,那我们去非洲把橡胶弄来吧,沿海种个百万亩,有了蒸汽动力那其实去美洲的问题就不大了。” 而在他们躲在屋子里研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后续时,此刻的宫廷里却已经是手忙脚乱的乱作一团了。 首先是要筹划两个公主的婚礼,金铃儿是长公主,礼数不能少。辽国那个公主要嫁过来,礼数更不能少,而且也不能随便嫁对吧,首先那个驸马得是个官,可是直接当官不合规矩,所以现在整个朝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礼部更是连加了好几日的班,连个休沐都没有了。 除了公主大婚的事,还有就是接管海州的事,以及由安国公率领十万军备压在宋辽边界的事。 这每一件事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一时之间朝堂居然甚至都把小宋给忘记了 不过忘记了也好,小宋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记起来,他是个喜欢躲在后头默默搞事情的人,被人忽略刚刚好。 “砰砰砰” 外头一阵砸门声将小宋喊了出来,他一开门发现是晏殊站在门口,这厮已经好几日没有出现了,现在看来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应该是这几天被磨了个够呛。 “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麻烦了。”晏殊叉着腰喘着粗气“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小宋让他走进门中“你先缓缓,你看你喘的那个样子,让你减肥你不减。” 走进屋里晏殊连喝了几大口水才顺过了气来,他往小宋面前一坐“太后又要作妖了。” 小宋一愣“她不是消停好久了么” “就是啊,可从昨日开始,她便开始作妖,不光要亲自操办金铃儿的婚典,还逼着官家把你放出来。”晏殊长叹道“现在两边吵成一团了。” “她都快被架空了,还闹呢” “嗯,现在的问题是她捏着皇后一起来”晏殊一锤桌子“这不是坏事么,柴家居然支持她们” 小宋眼珠子一转“柴家” “对,反正纷争又是起了,这帮人就不能得一丁点消停。”晏殊深吸一口气“你看该如何是好” “你过来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官家的意思” 晏殊一听,眉毛立刻一挑“我的意思你怎么办,官家的意思你又怎么办” 小宋哈哈一笑“如果是你的意思,我就劝你别管,这事不是你能管的,里头的东西太复杂。如果是官家的意思,那就得请太皇太后出马了,老太太的威信还是在的,只要她肯出面,太后作为媳妇子是不敢说什么的,柴家也是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的。” “那你细说为何我不能管” 要说细,当真还是晏殊比较细,只是这么一句话他明显就抓到了里头的点。 “你别问那么多。”小宋凑到晏殊耳边小声说“柴家,有反心。” 晏殊一听,整个人都炸开了,他豁然站起身“你所说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都有,就看你信几分了。”小宋掰着手指发出咔咔响声“白莲教背后大人物的线索,直指柴家。” 碧螺的内线可是一直没有停过,小宋已经逐渐掌控了整个白莲教在大宋活动的循环路线,而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关于活动资金的来源和走向。 柴家这几年一直在洗钱,这一点小宋已经拿住了十足十的证据,但光一个洗钱还不足以干掉柴家的,毕竟这种事不少王公大臣都在干,洗钱而已嘛对吧。 而柴家跟别家不同,他们洗钱之后的那些钱都莫名消失了,没有投资也没有购买产业,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具体数额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但白莲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一笔不菲的经费。这笔经费追溯起来,都会指向金陵城,但也会断在金陵城,即便是碧螺这个等级了也查不出具体来源。 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 小宋手里一直握着这些,但因为牵连太广,他只是握着罢了,而如今看起来柴家布局挺大嘛。 。 438、二年11月7日 晴 鸾凤和鸣狗成双 小宋如今暂无官身,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去打听,但白念安倒是每日下值都会过来一趟将情况和一些工作汇报给宋北云听。 虽然小宋几次告诉他,他现在才是皇城司的话事人,但白念安却不为所动,摆出一副斩钉截铁要站在小宋这一边的架势,仍然将他奉为上官。 “今日下午,太后娘娘召见于我,询问大人近况如何,我说大人一切都好,只是暂时还不得出来,只因老太师那头不好交代。”白念安坐在亭子里对宋北云小声说道“太后娘娘听完便勃然大怒,说了些气话后便让属下离开了。” 小宋轻轻点点头“太后娘娘还是挺可爱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来形容太后,白念安的脑子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表情怪异的愣了半晌,不过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那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倒是没什么了,只是嘱咐了我一番,让我好好听话。” 小宋点点头“你照办便是了,若是有什么牵扯到她的,你先来与我知会一声,莫要轻举妄动。” “但凭宋大人安置。” 两人又聊了一阵最近柴家的动态之后,白念安便告辞了。而小宋也继续开始折腾起手边的图纸来,毕竟不是机械专业,很多东西也是一样要摸索的,所以他最近着实也没什么空闲去仔细调查柴家。 况且柴家可跟一般的富贵人家不一样,这一家是赵匡胤亲自点的丹书铁劵,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哪怕是谋反,也应该是在狱中赐尽,不得受皮肉之苦、不得在集市斩杀,也不得连坐。 这样的家族眼下还真的没什么好法子能办他,谋反没证据,睡皇后这又能算什么事呢,家丑可不能胡乱外扬,更何况王皇后身后也是有势力的,现在好不容易打压了下去,真的贸然给挑破了,势力反扑可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的柴家在大宋朝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赵性正在上升期却还未到顶峰,乱来可是不成的。 “方才皇兄命人赐了阿胶来,我不喜吃,你来吃。”金铃儿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坐那干什么呢。” 小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连忙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穿的跟头熊一样” “还不是俏俏姐非要让我多穿一些。这皮毛的夹袄穿上后燥的慌。” 说来好笑,这天一降温,最紧张的不是小宋也不是身为孕妇的金铃儿,反倒是俏俏,她就跟自己要生宝宝似的将金铃儿护得不成样子。今早的确是冷了一些,温度逼近了零度,但却还不至于穿上貂皮的夹袄。 这大肚婆本就看着臃肿,如今再这样一穿,就生生弄出来了个熊样子,憨憨厚厚的,一点都没有当初那个绿衣俏皮美少女模样了。 走进房间,小宋用手指探入金铃儿的袖口,发现里头的确已经是汗津津了,他摇摇头走入房间拿出一件比较单薄的羊毛衫换下了那件貂皮的衣裳。 “舒坦多了”金铃儿依在小宋的怀里“开始可是热慌了神。” “俏俏也是好心,不过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等过几个月坐月子的时候,隔两三天我就得给你洗个澡。”小宋轻轻拍着金铃儿越来越大的肚子“肚子怎么这么大,可别生出个死胖子来。” 金铃儿回头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不悦的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宋也不敢反驳,只是讪笑起来。 “你们皇家公主生了孩子是不是得找奶妈来喂的”小宋好奇的问道“不自己喂” “好像是不能的,得选奶妈伺候的,这是规矩来的。”金铃儿仰起头看着小宋“怎么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子“这样啊,那你的不就浪费了么,我听说这玩意挺补的。” 金铃儿一把扯住他的脸皮“不许打这个主意” “可以拿去偷偷给妙言喝。”金铃儿一脸坏笑着说道“看她平日总是变着法子挤兑我,到时就骗她喝了去。” “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小姑娘。”小宋轻笑一声“求求你别招惹妙言好吗,她比我厉害多了,你玩不过她的。” 而这时妙言打着哈欠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狗男女,顺手拎起椅背上的貂皮夹袄穿在了身上“你们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没有。”金铃儿立刻否认“我们再说如果以后孩子长得像你就好了。” “那是挺好。”妙言点头“毕竟我比你好看多了。” 金铃儿顿时委屈了起来,指着她对小宋可怜巴巴的说道“你看她你管管呀” 小宋抬手攥住了妙言的袖子“别老欺负金铃儿,她年纪最小你让让她。” “她不是挺牙尖嘴利的么,怎么到我这就要让让了是不是啊,公主殿下。” 金铃儿这些日子可没少吃妙言的亏,她虽然一向自负,但在面对妙言的时候她是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在智商这方面遭到了碾压 所以被调侃她也不敢回嘴,只是盯着小宋,眼眶里的泪珠儿在打着转。 “这招不好用的。”妙言走过去挤开宋北云,让他往后凑了凑,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将一双冰凉的手顺着小宋的衣服下摆就伸了进去,放在他的肚子上取其暖来“唉又到了冬天,我又要找暖宝宝了。” 小宋现在的姿势极难受,前头是金铃儿靠在他怀里吃东西,后头是妙言在那用他取暖,冰凉的手在他肚子上来回倒腾。 但到底还是敢怒不敢言一个孕妇是重点保护,一个妙言大爷是惹不起的存在 “你怎的如此怕冷”金铃儿仰起头“你看似也没有那般孱弱。” 妙言把脸贴在小宋的后背上“我这个身子刚开始时已经快要冻饿致死了,我是命大的才活下来的,所以落下病根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夏天还好说,天越冷我的生物活性就越低,所以入秋之后我一般都长睡不起,冬天更是要命的。哪怕盖再多的被子,身上还是凉飕飕的,半夜会被冻醒来。” “那我把宋狗借你,你抱着他睡,他身上可是热的让人难受,昨夜我醒来都感觉是贴着一个火炉子睡觉。” “据传闻男人的被窝能有三十多度,真的很难想象。”妙言叹了口气,手顺着小宋的腹部来回揉捏起来“你不用说我也是要把他带走的,要不你陪我睡要不他,反正我一个人已经睡不着了。” “嗯,孕妇的体温也是要高一点的。”小宋点头道“所以你这意思就是你很难怀孕咯” “你把你肮脏的心思收一收。”妙言用力捏了捏他的腰上的软肉“我如果怀孕八九成概率是要难产的。” 小宋轻叹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妙言的身体不好呢,但他真的是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已经不是这个年代的医学能够解决的了,吃的好东西她不吸收,大鱼大肉她腹泻,高糖高热她呕吐。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健康的人拉粑粑给她改善肠道菌群,但这个法子被妙言以命相搏了,那意思就是只要敢给她弄粑粑吃,她就跳井自杀 “明年我想办法给你改善一下体质。”小宋隔着衣服握了握妙言的手“免得你三四十岁早早的死球了。” “呸呸呸,你怎的总是胡说八道呢。”金铃儿用头撞了一下小宋“大吉大利,童言无忌。” “他说的不是没可能。”妙言轻叹一声,伏在小宋的肩头说“我都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那不成,你必然得比我晚死。”小宋摇头道“不能留我在世上受苦的。” “你这人,顶自私了。” 妙言笑骂着用脸在宋北云背后蹭了蹭“好好好,比你晚死就比你晚死。” 这种懒狗的日子是小宋最爱的,没有了官身之后他的生活质量可以说是直线上升,而稳健如他,至今为止甚至没有一个能对他有直观恶感的大佬。 虽然他也不一定讨喜,但总体来说不会有谁故意去对付他的,就如赵相说的那样,对付他没有意义。 而这也正是小宋的策略,工坊在这样的环境下茁壮成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了这个功名之外的晋升途径了,由工部、户部、礼部三部牵头的工学院已于昨日正式拉开了序幕,之前报名的学生也陆续进驻了。 里头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八股诗词,有的只有怎样用锤子锤一个工件出来、有的只有怎样用木头搭建一个稳固的高台。 看似不入流的东西,但好不夸张的说却是整个大宋最聪明那一波人的聚集地,因为研发部的所有成员都会在工学院中任职,年龄最大的导师是大医官而年龄最小的是工部尚书之女张清。 现在一切都在缓慢而稳健的往前走着,而真正的腾飞还是需要粮食基础中的基础,重点中的重点,现在海外作物暂时指望不上,那么目标就是在那南亚次大陆了,探险队如果能够带回粮种,小宋绝对说到做到,不论生死每人奖励三十万贯让他们几代人衣食无忧。 439、二年11月10日 雪 关山万重坚如铁 两国公主的庆典之日终于敲定,据说这次能够顺利敲定还是多亏了大宋的国宝老佛爷出面才摆平的,太皇太后的话还是好使,她一出面什么柴家什么王家什么太后什么皇后都不好使了,老太太那龙头杖在地上一跺,感觉整个金銮殿都抖上了三抖。 老太太说既要取个好兆头也要取个临近的日子,莫要让孩子遭罪。 这句话在以仁孝立国的宋,甚至可以说比圣旨的权威还要大一些,因为即便是赵性去探望皇祖母也是需要跪下叩头的。 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两国公主同时出嫁,规格同长公主出嫁,而那个娶了辽国公主的宋人和九江辛晨一并受封驸马都尉。 喧哗半年的公主选婿告一段落,但这件事仍然让民间津津乐道,因为最终还是大宋赢了,只是那九江辛晨却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无所踪。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宋赢了,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胜利滋味的大宋现在正沉浸在一波民意沸腾的自信当中。 这个时候谁要跳出来说上一句大宋很弱,恐怕立刻就会有一百多人跳出来把这人骂到跳河自尽,民间甚至容不得一丁点反驳的声音,即便是在报纸上出现一点呼吁冷静的文章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上好几天。 但这些谁在意呢,至少小宋不在意。这种事现在没办法杜绝,未来也同样如此,历史从来都是交替更迭,只要时间够长阳光之下就无新鲜事。 今日金陵城初雪,这场雪比以往时候都来得早一些,早晨起来时整个城市都变得银装素裹了起来,积雪踩在脚下吱嘎作响。 不过小宋却没有时间欣赏雪景,天不亮他就匆忙去到了城外工坊的试验田旁,站在大棚外指挥着工人扫雪。 “要时刻记得扫雪”小宋严厉的说道“若是我晚来片刻,棚子都塌了,你们的狗命可不如那些瓜果蔬菜值钱” 小宋口中骂骂咧咧的,他实在是气坏了,因为他赶到这里时,那积雪已快要将大棚顶棚上绷的丝绸给压坏了。 在没有塑料布的年代,这贵重的丝绸的职责就是充当塑料布,七天就更换一次,工坊中不少工人都会将这些丝绸捡回去给自家婆娘缝衣裳,可想而知这里的浪费有多大。 但没办法,因为没有好办法,只能用这笨办法,大棚里的越冬作物要远远贵重于丝绸甚至连一两条人命都不如它们值钱,因为它们不是给王公贵族吃的冬日青而是明年将要试耕的杂交粮种。 外头大雪纷飞,大棚里头四处都点着终日不熄的炭火,温度如盛夏。 小宋弯腰走进大棚,里头有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在用腐臭的粪便一点一点给那些嫩苗施肥,这里头的味道让人不适但他却浑然不觉。 “怎么样” “温度降的太快,我有些怕,今日起我便住在棚里了。” 说话这人就是这片试验田的责任人,他与小宋是本家,名叫宋玉。正是宋玉潘安的那个宋玉,他本是一个和尚,但因去年饥荒时将寺庙变卖周济灾民后遭了当地一些信徒的责难,流落街头后因会种田而被举荐来了工坊。 他自小就躬身泥土,对这些东西既有经验又有情感,一亩地在他的操持下显得生机勃勃。 “宋大人,这麦子是顶顶好的,您之前主张将南方野麦与北麦杂交育种,我还对此颇有微词,如今看来您是对的。” 小宋抱着胳膊笑道“功劳你占八成,等育种成了之后,我想法子给你讨个媳妇。” “宋大人贫僧小人心里并无那些俗世,只是不忍看那世人挨饿,去年那场饥荒小僧看在眼中却无能为力,心中已是万般愧疚,如今只有用一生来弥补此罪业。” “你还把自己当和尚么,你啊”小宋摇头道“行,你有信仰我不拦你,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你是不是赎罪跟你讨不讨老婆关系不大。小玉啊,你就算是还俗了,也大可以继续修行在尘世嘛,往后圆寂了,天下人谁都能记得你这个救济万民者,比那些妖僧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宋玉见宋北云又要开口毁佛,他连忙岔开话题“宋大人,你给小人那个名为化肥的东西好用的确是好用,但量太少了,若是广泛耕种的话无异于杯水车薪,但小人发现若是以这腐熟粪便与那化肥进行调和,效果也是极好的。” “嗯,反正这里的事你做主。”小宋实在忍不住大棚里的味道,退了出去,而那宋玉也跟着走了出去“需要什么你张口就是,只要有我就给你弄过来,没有我想办法也给你弄过来。” 那和尚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也不顾地上泥泞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小宋面前“小僧替天下苍生谢过宋大人。”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宋赶紧把他拽了起来“你是什么毛病男儿膝下有黄金的。” 那宋玉声音哽咽了起来“小僧出家,当过行脚僧、当过乞丐,游历各处,却从未见一人如宋大人这般对农家之事如此上心,他们写作一手悯农、读起一手劝农便高阁赏雪,天下并无几人如宋大人这般实意为农者,这份大德当得起天下人一拜。” “你知道我是谁么” 宋玉小和尚被说的一愣,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却就听宋北云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我,宋北云。天下三佞臣之首,立皇帝、九千岁,无恶不作、杀孽沸天、为世不容,还兼着干了一票里通卖国。” “这”宋玉小和尚摇头“贫僧只见行只见性只见心,不闻其色、不受其空。” “算了不跟你这傻和尚折腾了。”小宋一招手“这床狗皮褥子你拿着,晚上莫要冻出个好歹。” “这大人狗皮” “拿着废你妈话呢。”小宋真的烦了“哔哔赖赖一下就行了,这里头湿气重,昼夜温差又大,你又不能睡在棚子里,会煤气中毒的。你不用这个,明早老子来给你收尸啊” 骂完之后,宋玉和尚不敢再废话,只得手下狗皮褥子,好好放置后又回到了大棚之中。 而小宋也没有时间再在这停留,他来到鱼塘那个方向,看到几个工人正在卖力的用手摇的鼓风机往水中吹气,而鱼塘中不少鱼都翻了白肚皮 当然,这鬼天气影响的并不光是农业,炼钢那边也直接趴窝了,因为焦炭那头总是不过关,一烧就炸炉子,小宋过去一看才发现焦炭那边的问题是因为气温骤降之后,他们还是在按照原来的速率出碳,加上冷却水温度又低,这就导致焦炭冷却速度过快,裂纹增多甚至直接碎裂。 “你们就是一群混账知道吗” 小宋冲过去指着那群匠人的鼻子就开骂了“你们就这么糊弄人的这你们用冰水给老子浇不是不行,可你们为什么不控制出水量” 之前冷却水的温度大概都在五十摄氏度上下,是炼钢之后的回流水,可是现在他们却直接用这接近零度的冰水去冷却。 这不出问题才有鬼呢 炸毛的小宋按着负责人骂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然后才愤然抓来研发部负责热处理工艺的这帮人,又把他们给骂了一通。 小宋骂完之后,刚离开热处理工艺部的那帮人又回头把匠人和工人给说了一通,可还没说两句小宋却杀了个回马枪 “你们还怪别人天气冷你们就不出来监督工艺了是么你们凭什么坐在屋子里取暖”小宋指着总负责人的鼻子大声喊道“老子天不亮就起来,你们凭什么现在出了问题才到” 负责人一个劲儿给小宋赔不是,而小宋当然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他手一挥,这个月奖金全扣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不太愉快,但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解释,没有根据温度和气候改变工艺这就是他们的责任,被领导抓了包还能说什么这东西得亏是没有导致大规模炸炉,否则那头死了人,他们这边的连带责任怕是要倒大霉的。 “真要命。”小宋叉着腰站在工坊前面“这帮人,真的是一群猪啊” 而一直以来都在工坊执行的行政工作的两个小官,虽然明知宋北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们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什么,甚至连大气都不喘,生怕“宋大人”回过头就把他们也骂个狗血喷头。 “还有你们两个,出了事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技术部反馈你们在这也半年了吧我花了多少钱喂你们这两头猪你们连哼哼都不会哼哼一声” 得,该来的还是来了,两人连忙告罪,好不容易是把宋北云给哄安生了,而此刻整个工坊却是噤若寒蝉,生怕哪里不正规惹到这只大马蜂,让他给骂一顿心里可是得难受一整日的。 “全面停工。”小宋索性喊了起来“技术组给我全部下工厂,全面排查再出问题,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440、二年11月13日 雪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工坊停工,虽然没有出面,但却由工部两位侍郎出面轮番开了生产动员大会,不过介于天气实在糟糕,所以工坊暂停五日。不过这五日他们倒没有的休息,不管是大匠还是工人都要被分去工学院里学习基础文化知识。 工人还好说,能坐在屋子里上课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但是大匠抹不开面子,不少大匠对此都颇有微词,但他们找到主事之后,只是一句“宋大人交代的”,就让这些满肚子不忿的大匠们没了声息,安安稳稳的去了,虽然多少有些不开心,可到底还是给了宋北云一些面子。 大雪越来越大,金陵城已然银装素裹,城中这几日不时有传来说雪压塌房屋的消息。 小宋站在窗口看着外头仍然在下的大雪,心中多少是有些担忧,最多十日,如果大雪连续下个十天,整个南方都会进入萧条,商路完全封锁,商品无法进出,这就十分考验当地的粮食储备能力了,如果某个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粮食储备不足,很容易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而之前小宋倒是出过一个应对突发灾害的方案给赵性,但他不知道赵性到底会不会采纳和执行,不过总体说来还是希望他已经建立了这个机制吧,至少有防控机制的话,粮食可以很快从当地军营中发出赈灾抚恤,免除地方上的克扣迟缓。 不过这些事可不是小宋能插手的,这里头水太过于深,他还没到那得意忘形的时候,一个老太师就能把他逼成这样,要是真的来了一个群起而攻,他顶不住、赵性也顶不住的。 那既然大家都顶不住,百姓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又能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让赵性发个罪己诏好了。 “徐立啊,你趁现在路还能走,赶紧让人出发,把商品粮以原价递送到那些你认为仓储不足的地方去。”小宋站在窗口对正要离开的徐立喊道“江西农场那边要是有什么压力,你就跟我说,我去想办法。” “问题不大。” 徐立的回答永远让人安心,他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一句“问题不大”或“不算太难”,现在商队的体量已经很大,如果不是太过分的天灾基本上都应对,即便不使用国家储备都没问题。 而至于这些到底是算是赈灾粮还是商品粮,徐立和小宋都是一口咬死为商品粮,涨价是会涨一些的,但封顶为两成,因为路上的人力成本和损耗成本上涨嘛。 至于为什么不是赈灾粮商人赈灾谁给的胆子这难道不是收买人心意图不轨这可是花了价钱和苦心,最后头上还得挨刀子。 不划算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虽然想当然是很舒服,但想想为什么王安石、范仲淹说失败就失败,有些上帝视角的理所应当还是最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不得有。 就用小宋来说,他都皇恩浩荡到这样了,哪怕他去跟赵性说“借你老婆玩玩”都说不定能借的到。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在极小的范围内左拉右骗还拖着大义为名才能稍微施展一点。 但就施展了这么一丁点,还被人以通敌卖国之罪给弄了下来,如今只能暂且“羁押”等候发落。 “人生啊,好无趣啊。”小宋看着徐立踏雪而去,没由来的感叹了一声。 今日里家中就剩下了金铃儿,只因左柔在府中举办姐妹烧烤大会,盛情邀约俏俏和妙言。但金铃儿却因为大着肚子不能去,所以只能在家中生闷气。 她不去,小宋自然也不能去,他今日不光要接待徐立,还要写一个关于如果南方下了十天雪该怎么办的设想预案。 而且还要给家中的大肚婆煲汤、煮肉,毕竟现如今天大地大大肚婆最大,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这个娘们儿。 徐立走远,小宋也径直下楼去了厨房,将锅中的排骨冬瓜汤捞了出来,撒上些葱花就给金铃儿给端去了。 金铃儿这些日子愈发慵懒了起来,身子沉了也懒得动弹了,吃喝拉撒都得靠人伺候着,小宋不放心她身边那毛手毛脚的侍女,所以基本都是靠他自己亲自照顾。 “抱” 金铃儿被从床上叫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撒娇,女孩子嘛,要个亲亲抱抱的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她肚子顶在那,着实不是很方便,所以小宋不得不调整一下角度才把她抱在了怀里。 “起来吃饭饭。”小宋亲了她额头一下“晚些时候我还要给你按摩呢。” 大肚婆的脚有些水肿,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小宋能做的就是在大棚里弄一些不是那么珍贵的果蔬回来,每天早晨给她准备一杯豆浆,蛋白质管够,低盐低糖。再有就是每日按摩缓解痛苦。 “生孩子好累哦” “放心。”小宋揉着金铃儿的头“不管什么时候你喊我,我都在。” “嗯” 日常伺候金铃儿吃了饭再给她按摩完腿脚,外头的风雪稍停了一些,而金铃儿又沉沉的睡了下去。 小宋回到厨房去给她料理羊奶,活脱脱就是个专业的家政月嫂模样。 当羊奶刚被他装入瓶中时,外头突然人影闪过稳稳落在他的门口。 他只是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小鱼站在外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就像个小狐狸。”小宋拿出一小罐奶油递上前“你拿回去吃吧,这东西热量太高了,金铃儿吃了血压爆炸。” 小鱼捧过奶油,笑着说道“我先恭喜宋大人了。” “哪学来的这一套直接说事。”小宋捏了他脸蛋一把“别跟那些奇奇怪怪的老太监一样。”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声咳嗽“不知宋大人说的老太监是谁啊” 小鱼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小宋吐了吐舌头,小宋侧过头瞄了一眼“这不老王么,你咋还没死呢” 老王再次咳嗽了两声“还好还好,前些日子身子不好。” “我就说,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死了。”小宋嘴上不留情,尖酸刻薄的说道“说来也惨,你这要是真的暴毙了,恐怕连个心疼的人都没有。” 老王哪能不知道这厮的嘴有多损,自是不会跟他计较,而小鱼却继续说道“大伴今日便出宫了。” 小宋眉毛一挑,拱手朝老太监说道“恭喜啊老王,算是解脱了。” 老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多年夙愿今日算是达成了。”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恭喜我” 小鱼连忙解释道“官家念王大伴孤苦无依,便让大伴来伺候公主殿下。” “就这病怏怏的东西,伺候我家娘子”小宋指着老王“你看他这副痨病鬼的模样,碰都不想让他碰着我家娘子。” 老王的脸色十分尴尬,他拱手道“老奴身子已经好全了。” 小宋抿着嘴满脸不信任,而小鱼则帮老王解释道“宋大人,这您有所不知,王大伴自幼伴君身侧,官家便是由他抚养长大,而大伴手上的功夫,当世之下无人能敌,即便是我也不是大伴一合之将。” 反正解释来解释去,大概意思小宋是明白了,老王这就算是正式退休了,这也就是放在赵性这种奇怪的皇帝身上,理论上像老王这样掌管皇家特务机构还知道无数皇家秘密的老头,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皇宫里的,绝对不可能会放出来。 但赵性嘛,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一个不循规蹈矩的皇帝,而且说实话赵性除了得位不是很正之外,其余还真的是没什么污点。 老王现在被放出来了,总归是要有个去处的,可是该去什么地方也是让人头疼的,大宋律例官宦不得置办田产,也就是说老王很可能要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赵性肯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去什么地方呢一个无儿无女只跟寡妇不清不楚的老太监,他能去什么地方呢而且他这些年为皇家干了多少事,赵性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绞尽脑汁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照顾公主呗,大肚子公主光靠几个毛手毛脚的贴身侍女和一个毛手毛脚的宋北云,这属实是不让人放心的,虽然王妃经常会过来,但终归王妃也没生养过 所以赵性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就是把老王弄来这里照顾公主。 虽然名义上是照顾公主,但其实也兼顾着保护这个千人嫌万人恨的宋狗,毕竟白莲匪患屡禁不止再加上这次把辽国给骗了一次惨的,所以万一这宋狗遭人暗算的概率可是不低。 所以老王来这里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能保护这个狗东西不被奸人所害,而且那厮的宅子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放着这么大的宅子多养一个老王,其实也不算个什么大事。 况且他还有钱。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回到家都快到十点了,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抱歉各位 441、二年11月14日 雪 请佛西天去 老王就这样在宋府住下了,只是这厮的家当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可怜,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便是一个御赐的小把件,没有具体的意思,权当是个念想。 出了宫的太监,再想回去那是不可能了,而像老王这样九岁净身入宫的老太监,他对深宫大院的情感其实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急迫的渴求从里头出来,另一方面对那个地方也有着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牵挂。 简单收拾出一套小院,老王就独自住了进去,而小宋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宅子到底是有多么的大,而他对这个宅子的利用率一直都没有超过百分之十五 不过还别说,这伺候人一辈子的老太监,干起活来手底下的确是有些东西的,不论是收拾屋子还是做饭烧菜都是一把好手。 小宋对这一点倒是颇为满意,特意拿出了点去年存下来的酒慰劳了一番这个可怜的老家伙。 “老王啊,今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在小桌前喝上了小酒,旁边一碟子茴香豆一碟子卤豆干,显得有些寒酸但配着温热辛辣的美酒和窗外簌簌雪花却颇有一些清雅之士的风骨。 “残生就此了。”老王笑了起来,语气虽是落寞,但眼神中却有光“能在死前当个自由人,却也是极好的。” “行啊。”小宋举杯“贺新生。” 老王也跟着举起杯“谢宋大人收留。” 而此时此刻,远在九江郡的匡玉生正披着斗篷在护卫的跟随下缓步走上了东林寺的山门。 作为正儿八经的钦差,匡玉生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簇拥而行的,所以他到这里之后排场极大,身后除了护卫,光是大大小小各级官员就有四十余人。 “匡大人这边请。”东林寺的知客僧早早等待了在山门口“主持说先请大人入寺吃些斋菜。” “不必了。”匡玉生轻轻抬起手“我已用过午膳,还请为我引荐贵寺住持。” 知客僧有些犯难,但抬眼看去,这钦差大人身后的护卫各个看上去都是杀气腾腾不似那友好之辈,所以只好低着头应了一声去通报住持。 住持见这缓兵之计不好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迎了那匡玉生,两人进入禅房之后,住持先开口说道“不知钦差大人有何事前来” 匡玉生并不废话,只是将几张纸推到了住持的面前“还请高僧过目。” 住持拿起来只是看了一圈,脸色便骤然变了颜色,他双手合十道“这等事却是万万不可,我东林寺自古便以济世救人为己任,若是收了钱,便是有违了佛法。” 玉生摇头道“朝廷出资为东林寺修葺,收些香火钱自是理所应当。” “佛前众生平等,何故能以此为名目收取香火那岂不是有违佛法若是朝廷执意如此,东林寺下还有些田地可抵供给朝廷,就当是我东林寺替那香客缴了香油钱。” 大和尚修养还是不错,但他死活不肯同意让自己的寺庙收取香火钱,甚至不惜用自己名下的田产来抵押。 但这显然不是玉生此行的目的,不过他可不是宋北云,他的脾气好的很,性子也慢的很,只是笑了起来“大和尚如此说来便是不对了,东林寺为大寺,更应以身作则,何故与朝廷政令为敌况且这门票香火本就是归了贵寺,朝廷更是分文不取。” 住持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低着头闭着眼,一副你要宰了老子你就来的架势。 这要是换成宋北云在这,保不齐真的就一刀给他抹了脖子,但幸亏来的是匡玉生,玉生并不着急只是喝下了桌前那一杯苦涩到极点的苦丁浓茶,轻叹一声“那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而这样是爽快的离去让这住持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料想他也是不敢来硬的,毕竟东林寺信徒众多,背后还有不少世家阀门支持,一个小小钦差恐怕是动不得的。 匡玉生不言不语的走出山门,来到山脚下的送客亭中眺望东林寺,站定了许久。 “匡大人,如何” 九江郡郡守凑上前讨好似的问道,而匡玉生只是摇摇头,指着这个山门“东林寺占地多少” “一千零八亩。” “围起来。”匡玉生手一指“在东林寺之外铸墙。” “啊”郡守当时便傻了眼“这匡大人” 玉生笑着说道“东林寺是个好寺,不可轻易动之,以免惊了佛祖,将这里围起来,只留一道口。” “匡大人,卑职不明其意” 匡玉生沉默一会,然后笑道“一千零八亩之外的地是谁的” “哦,一部分是当地大户的,一部分是百姓的,北边的全是衙门的。” 玉生略微思索了一番“这些地,收了。开春改成鱼塘,供人垂钓嬉闹,再栽种上果树、苗圃,以供人踏青、游览。” “啊” “踏青者每人收取十文钱,垂钓者收取二十文。”匡玉生笑道。 “可可那东林寺” “东林寺仍是那东林寺,去东林寺不收钱,但若是要进这踏青垂钓的园子,得给钱。”玉生解释道“不论是谁,都得给钱。即便是说要上东林寺者也不例外,谁知道他们是否是来偷摘果子钓鱼的呢” “可这般,怕是要亏钱的。” “亏不了。”匡玉生手一背“照做便是了,定期会有皇城司里的警备司前来督查,若是阳奉阴违,那可不归我管。” 听到皇城司三个字,郡守的脸色其实就不那么好看了,之前皇城司使宋北云的名头他可是有所耳闻,即便是杭州那种大地方的刺史都不敢在他面前呲牙,更别提自己这么个郡守了 “下官一定照做” 料理完东林寺,玉生回到住处,拿出本子在里头东林寺下头写上了备注。 而就在此刻,外头突然吵嚷了起来,护卫敲门而入急匆匆的说道“钦差大人,外头有信徒聚众讨说法。” 匡玉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披上衣裳缓步走了出去,看到他的住处门口果然聚了一群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东林寺的香客,而自己前脚刚把命令颁布下去,后脚就来了示威者,这里头的门道只要不傻都会明白,至于该怎么办,他也不是没有对策。 “诸位乡亲,钦差大人一定会给大伙儿个公道,千万不要冲动。” 外头的郡守在努力的吆喝,而匡玉生看到他那神态,心中就跟明镜一般,不过他却没有说穿,只是走上前压了压手“东林大寺,年久失修,加之收入绵薄不堪其重。朝廷特此体恤,为其修葺寺庙,但大僧德广,不愿受此馈赠。于是本官便决定在山下为寺庙开源节流,诸位乡亲若是真信徒,定然不会拘泥那几文钱的香火钱,怕就怕一些蛊惑人心之流借题发挥,等明年开春之后,那园子修葺完毕之后,东林寺定然愈发鸟语花香、禅意十足。” 这番说辞当然不能让人满意,下头很快就有人开始起哄,要是换了个人,定然是要开始抓人了,但玉生却是笑着指了指那人“看来你是真信徒,本官命你全程监督,若是见人徇私舞弊或中饱私囊,你便报与当地警备司便可。从即日起,你便是奉朝廷命者,每月有三贯补贴。” 说完,他手一挥便让人上去为那个起哄的人录了实名,还按了手印 这一下下头的人顿时老实了起来,而匡玉生却只是指着那个起哄者说道“诸位百姓,你们也可行使这监督之责,若是他徇私舞弊,你们也可以荐举之。” 每个月三贯钱,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下头立刻就有人不服了起来,还没等那人干点什么就开始争抢着开始向匡玉生报告那起哄者的种种罪行,从偷鸡摸狗到偷香窃玉、从私设公堂到敲诈勒索。 反正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将这刚刚被“委以重任”的家伙的底裤都给扒了出来。 “何郡守,当真有此事”匡玉生眉头紧蹙,死死盯着郡守“你可知晓” “下官下官哪能知道” “放屁,他知道这厮是这何中林的表亲,他们分明就是蛇鼠一窝” 人群中不知从哪传来这么一句,匡玉生眉头一挑,左手一伸,身后护卫立刻递上尚方宝剑。 看到尚方宝剑在手,那郡守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他磕头如捣蒜,连说不该。 玉生也不废话,掏出宝剑挑下他的官帽当即命人将他给拿了下来。 “本钦差在此,诸位百姓若是平日有冤屈,尽可说来” 一时之间,东林寺的话题就这样蒙混了过去,取而代之的都是开始各种伸冤诉苦,本来是过来折腾钦差的人,一下子反倒让钦差成了他们口中的青天大老爷。 “好一招二桃杀三士。”一个当地的豪绅看到匡玉生的手段之后对身边的好友说道“这个钦差似是不简单。” “听闻他是赵相的得意门生。” “难怪了。”那豪绅笑了起来,伸手召唤来管家“去,晚些时候邀请钦差大人赴宴,就说我想跟他细细商讨那东林寺外土地一事,给我客气点恭敬点,听见没有” 管家立刻点头并开始张罗了起来。 “杨哥儿这是玩的哪一出” “老子早就看那些故作清高的和尚不顺眼了。”这豪绅冷哼一声“仗着身侧有官府的人为依仗从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如今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和尚还能蹦跶到几时候你可别忘了,东林寺还占着我家祖产一百亩呢,从家父始,讨要三十年未果,那今日我便多搭进去三百亩就为了讨这一口气,以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42、二年11月15日 晴 雪后初晴,银装素裹。 雪终是停了,阳光破云而出,让人心生喜悦。 街上的雪还未融,但行人却是多出了不少,讨生活的小贩也迫不及待的走上了街头,金陵城仿佛在一夜之间恢复了那繁荣之景象。 四处可见扫雪的人,而赵性今日特意出宫亲自为百姓扫雪,虽是作秀但仍却是赢来了一片赞誉。 赵性出来,文武百官自然也不能看着皇帝扫雪,所以大大小小各级官员都拿着扫帚在主干道上扫了起来,倒是一副热火朝天、其乐融融的场面。 不少百姓看到自家有如此的皇帝,感动得热泪盈眶,内心汹涌澎湃,甚至于赵性所到之地随处都能听见山呼万岁。 “这位老妪,这饼子多少钱” 赵性手扶着扫帚一身热汗走到一处卖烧饼的老妪面前驻足询价,吓得那老太太腿脚都软了,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且说价钱。” 这时旁边一个皇城司的护卫凑上前小声说道“十文钱三张。” 赵性一听便乐了出来,笑道“居然如此实惠。” 说完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把铜板,在老妪的案台上排了十个铜子儿,自顾自的取了三张饼道了声谢,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了个干燥的屋檐下坐着吃了起来。 大口大口吃着寡淡无味的烧饼,渴了便取下随身的水壶喝上一口,姿势娴熟,就如一个经常干活的把式一般。 这小小的细节,生生把那些百姓给感动的涕泪横流,有个老者甚至不顾皇城司阻拦想给赵性披上自家的毯子,生怕他着了凉。 一上午的皇帝秀结束,赵性回到宫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手上拿着一个鸡腿对赵相说“相国,你说百姓就吃那没油水的饼子,居然还能对朕感恩戴德,我何德何能啊。” “官家,人心中自是有杆秤,这天下百姓若是人人能吃上那饼子,天下也便太平了。”赵相叹了口气道“官家,百姓要的真是不多。” “是啊”赵性叹了口气“不过这宋狗的法子是真的好,这云开雪停之时来这么一手,方才你可看见了,百姓可是真切视我为君父啊。” “那厮脑子里整日都不知是装了些何物。”赵相叹气道“不过这法子是好是坏还不好说,若是失了皇家威严可是该如何是好若是让那些心怀叵测者觉着皇帝不过如此该如何是好” “嘿”赵性笑了一声“高高在上的皇帝多了,该掀的时候照样不还是被掀了去,我觉得宋狗这法子好。” “官家不可称臣为狗的” “别人自是不行,这宋狗是个例外。” 看到赵性这喜上眉梢的模样,赵相只能默默叹气,若是让他人听见赵性称呼臣子为狗,这已不是有失体统的事了,这若是让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可是要出大事的。 但赵相也不好说许多,提醒到了便好了,赵性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出身,身上的野气一时半会恐是难以消弭。 “对了,官家,明日老臣要告假了。” “哦那个种人痘是吧,赵相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何苦呢。”赵性也是苦口婆心劝过的,但这老头却是倔强的很,非要以身试毒“万一有个好歹,朕这的百官之首该是如何是好” 赵相躬身行礼“谢官家关心,但此事不得不为之,臣既为百官之首,自是要以身作则,若是这瘟神能在我大宋一朝被驱逐,官家何尝不是流芳百世之功绩” 这老头赵性笑着摇了摇头,明明自己想要流芳百世,还偏要拉上自己这个皇帝,活脱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赵相万万要小心一些。” “老臣谢官家担忧。” 而正说话间,小鱼进来通报说左国公求见。赵性一听立刻就召了他进来。 “北方急报。” 左国公现在已身居右相之责,监督军机大事,进来之后他先是朝赵性行礼又向赵相行礼,赵相连忙起身回礼,双方倒是礼数十足。 “得探子报,草原诸部于十日前已整而为一,称金帐汗国”左国公的声音洪亮“如今金帐汗国一万三千铁骑叩关太原辽国求援。” 赵性倒吸一口凉气,宋北云说过的事情终于还是应验了,他曾说过今年秋冬若是天气反常,草原诸部定会整而为一,到时便是会成一股可怕的力量盘踞北方,若是不与辽国同心抵御,宋国危 “果然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赵性站起身拉开身后的幕布,露出那副巨大的地图,仰着头看着北方的疆域。 “左国公,你说若是太原被攻破会如何” 左国公沉声说道“辽国许是要被一分为二。” 赵相此刻起身,拱手道“大宋如今与辽国唇齿相依,若是辽国抵挡不住北方,大宋定危。” “援。”赵性头一点“左国公,草拟文书。” “谨遵圣谕。” 而此时刚刚大婚的佛宝奴正一身戎装站在太原城头,心中焦急万分,本就皮肤吹弹可破的她,如今嘴角已经被冷风吹得开始溃烂,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去,这几日下来明显消瘦了一圈。 求助的信已经传出去多日,但一路大雪的阻挠,她也不知这信到底能不能传到宋国。 而如今太原也已几乎被大雪隔成了孤城,那草原的骑兵每日呼啸来去,趁着大雪四处掠劫,这让佛宝奴恨得心里直痒痒。 “殿下,你先歇着吧若是累坏了身子,我们可就完了。” 下头的参将温声相劝,佛宝奴却不为所动,她拿起她的宝贝望远镜看向远方,但入目却是一片白茫茫。 她有些焦急,但却毫无办法。虽说辽国勇士同样善于在这冰天雪地里驰骋厮杀,但如今那金帐汗国却是凭借着一手来去如风的骑兵打得辽国措手不及。 人家根本不跟你厮杀,一个照面就跑,自己这边又不敢追,这茫茫大雪若是迷失了方向,那可就是成建制失踪啊 现在的情况就是草原多线掠劫,大辽被动防御,太原这里最是危机,若是处置不好许是要被人围城了。 佛宝奴现在将手中所有能用的兵力都投送到了前线来,而国内可谓是一片空虚,若是这时候有人在国都搞事,她真的一丁点法子都没有。 “大宋那头还没有回应”佛宝奴沙哑着嗓子问道“是信还没送到” “不知今年天气极反常,许多路都被雪封了,很难”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斥候呼哧带喘的冲了过来“殿下殿下” “说。” 那斥候单膝跪在佛宝奴面前“城下来了一个宋国的商队。” “商队”佛宝奴愣了片刻“商队怎会来此” “不知只是商队中有人说要求见殿下。” 佛宝奴眉头紧蹙转身走下城墙“见。” 在佛宝奴会晤商队大班时,小宋院子里和老王一起蹲在一个火堆面前。 “芋头这个东西,吃多了烧心。”小宋用棍子将火堆里的芋头扒拉出来“你年老色衰,不宜多吃。” “你这厮说话怎的如此可恶。”老王也扒拉出一个“我吃一个又能如何” “你吃你吃,我没让你吃么我这不是怕你烧心么”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不知好歹。” 老王一边将滚烫的芋头剥去皮,呼哧带喘的往嘴里放,吃了两口之后,他转过头问道“你怎的料到草原会成国” “所以说你们这帮太监。”宋北云叹了口气“命都不短,见识却不长。草原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多部,今年八月即飞雪,一百三十多部里最少有八十部是要饿死人的,那小部为了活下去,只能投奔大部,大部越发强大,强大最后不就是继续吞并其他的部么毕竟人多了就是要吃饭的。” “哦这样啊。”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辽国跟草原已经打起来了。”小宋叹了口气“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就等你们这个反应速度,赶过去辽国都被人给撕了。” “你你帮辽国打仗你怎么办到的,你这些日子不都在家逗蛐蛐儿么” “哈哈哈哈哈,臭太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这要不是宋北云这人可堪大用,老王一年前就把他给生撕了,说话太气人 “放心,我都计划好了,没事的。”小宋拍了拍老王的肩膀“你等着看新闻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军神了,我可是与福王千岁聊过,他说你打仗稀碎。” “稀碎这个词王爷偷我的词啊。” 小宋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埋头折腾那一笼烤芋头,而至于北方的战况如何,他和妙言基本都推演出来了,作为导演部成员,他丝毫不慌。 “你们好了没有”金铃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要饿扁了。” “来了来了。”小宋将剥好皮的芋头放进盘子里“我去拿些白糖给你蘸着吃。” 老王低头看了看手中吃掉半个的芋头“还能蘸糖” 443、二年11月16日 晴 翩若惊燕踏飞龙 金帐汗国为了粮食开始叩关掠劫,这件事小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预想到了,而以他的性格只要是被预见到的事情就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十四门中短程滑膛炮被商队架在了太原的城头上,这是工坊的试制品,离正儿八经的产品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黑洞洞的炮口所呈现出的威势却是给人一种威风堂堂的感觉。 “这便是炮” 佛宝奴站在一尊光一个炮管就数百斤的滑膛炮面前,看着这个造型古怪的兵器,脸上的神情全是疑惑。 “回大皇子,正是炮。”商队的大班也是工坊中出来的人,他一般负责管理产品的售后和维护,而这一次也是工坊第一批的先进武器大单。 “这东西就如投石机那般” 大班笑着摇头道“远非那般,晚些时候大皇子便能见到它的威力。” 佛宝奴满脸好奇,而那大班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主家说了,交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这炮可以送给大皇子,但一枚炮弹三千五百贯不还价。” “炮弹” 佛宝奴被这一连串新鲜词汇给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大班就命人搬来了一枚炮弹,这炮弹看似是由铸铁打造,就像一根粗陶罐,矮矮胖胖的,头上有一截被涂抹了颜色,看上去滑稽可爱。 “这便是炮弹。”大班拍了拍那数十斤重的炮弹“此物发射之后,就如天雷滚滚,方圆十仗之内寸草不生。” “当真如此神奇” 见佛宝奴不信,大班笑着说道“三千五百贯一枚,大皇子随便试射,此番我们只带了百枚炮弹来,主家说光靠此物便能缓解大皇子燃眉之急。” 佛宝奴心里抽了一下,想看看威力却又舍不得那三千五百贯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对了,你一直说主家主家,你们主家是谁” “大皇子当真忘了”那大班拱手笑道“大宋朝,宋北云。” 佛宝奴本来还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就垮塌了下来,她黑着脸说道“是他让你们来的” “正是主家,他说这东西即便是大宋朝都还没有配备,先给了大皇子抵御外敌。”大班笑着点头道“主家还说” “够了”佛宝奴手一挥“拿走,本殿不屑用他的东西” 那大班倒是不骄不躁,只是拿出了一本账本“对了,主家还吩咐,若是大皇子您不肯用,就试射一枚让您瞧瞧,这一枚算在他账上。” 佛宝奴本想阻止,但却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给那大班让出了一条路,接着就见商队的人开始摆弄起其中的一门大炮来,这大炮的口径不大,但他们操持起来却是十分小心,先是用绑着棉布的棍子清洁了一番炮膛,然后将一个纸包扔了进去,接着在大炮屁股的位置上插入了一根引线。 接着他们调整了一番炮口的位置,最后将炮弹从前端塞了进去。 “请大皇子捂住耳朵,微张开嘴。” 佛宝奴本想逞强,但看到商队的人都是这般操作,她也不敢逞这个强,连忙照做了起来。那大班拿起火折子吹了两口,引燃了导线,随着导线慢慢进入炮膛,一声巨响随之传来。 佛宝奴瞬间被吓慌了神,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坐在了城墙之上。等她发现自己的丑态之后,连忙爬了起来,可她刚起身,就见城门外两百丈外突然一阵焰火腾空,过了一吸时间后才传来如闷雷一般的轰鸣声。 “这”佛宝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远方,那地方还在轻烟渺渺,周围的积雪好像都被吹散了许多。 难以置信,真的难以置信佛宝奴心中只觉得震撼甚至是震颤,刚才那一声巨响,她不敢想象如果这样可怕的一击落在自己头上会是怎样一种后果。 “这便是大宋的能耐” “是主家的能耐。”大班笑了起来“主家说了,谁让他喜欢里通卖国嘛。” 佛宝奴先是一阵愕然,接着觉得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她侧过头去“他还有什么话要带来” “倒是有。主家吩咐说见到大皇子时,让小的先给您问好,再与您说上一声,若是还有机会,还望大皇子莫要翻墙了。” 佛宝奴嗤笑出声来,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侧过头冷哼一声“这东西只有一百枚” “这已是倾尽所有了,整个大宋再找不出第一百零一枚。” “那如何摆弄” 大班认真的说道“小人正是负责售后的,会全程协助大皇子。” “那我问你,你可知这东西如何构造” “这”那大班面露难色“小人知道,但主家说了,若是大皇子问起,你便告诉他,此物看似简单,但里头有几组数字要让阿奴知道。” “不许叫阿奴”佛宝奴怒斥道“那个混账你直说便好。” “一言九鼎、六部协调、百日不眠、千道工序、万名工匠、亿万钱财。”大班笑道“大皇子,可否” 佛宝奴愣了愣,想嘴犟但却开不得口,因为辽国工坊虽在筹建,但六部之间却互相推诿扯皮,如今两个月过去了,那块空地之前如何如今还是怎样,一丁点变化都没有。要不就是钱不到位要不就是人不到位,要不甚至就是索性表示办不到。 本来雄心壮志的佛宝奴被那些个臣子弄得心灰意冷,加上这些日子北方又连连出了纰漏,她的心思也就没再放到工坊上了,而如今大宋不,宋狗拿出来的东西,让她眼红到心里发烧。 “你来辽国,我让你成你主家那样的人物。” 佛宝奴又是故技重施,但这大班却是抱拳道谢后笑道“谢大皇子美意,小人与主家相差何止天地,他身上还有许多学问是小人要学的,若是只是这一丁点皮毛便想要成为第二个主家,那简直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大班越说,佛宝奴心里就越是委屈也越是气愤,她愤恨的一拍墙头,索性出言刁难道“这大炮若是只能趴在这里头,那草原游骑兵又该如何是好” 这就属于典型的找茬,以借此压价。但小宋显然是预料到这一手,因此那大班显得胸有成竹,他只是伸手一招,几个精壮的伙计走上来将一门炮吊在绳索上放下城头,然后他们将一辆马车的车厢卸下并将小钢炮用铁栓固定在了上头。 这样安装完毕之后,小马一拉小炮就跟着滴溜溜的往前跑,而等拉到预定地点的时候只需要用一种看上去很奇怪的三脚架把马车一撑,将马一卸下、轮子一拆,就成了一个带炮台的小炮。 佛宝奴对此大感惊奇,但仔细想来是那个人弄出来的东西却就不那么让人感觉意外了。 可越是这样,佛宝奴心中就越是生气,假如那人能在大辽,她大概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而其实她不知道,这些小炮完全都是一些半成品,因为钢材焊接强度跟不上,所以设计口径大幅度缩水,宋北狗原本的设计理念是57毫米口径73倍径的滑膛炮,但是现在因为材料和工艺受限,只能弄成倍径经典滑膛炮,而且因为没有完成脱壳穿甲弹工艺,小宋只能牺牲炮管使用寿命、增加炮管厚度。 这种只能打七八百米远、爆炸杀伤范围只有20米左右的20毫米废物炮弹,因为前端战斗部不能直接和后端接触,所以大量的重量都集中在中端隔离部那边。 这样出现的结果就是屁股大而重,头上却轻飘飘,所以它在半空是会翻跟头的,虽然落地时因为撞击还是会引爆,但那个准头着实是 不堪入目。 而且这种炮并不是那么安全可靠,它是有炸膛风险的,为什么要这帮人来操作其实就是因为只有他们经过反复训练才能了解精确的装药量,如果装药过多的话,可能直接就把战斗部给引爆了,到时可就刺激了。 综上所述,这玩意就是拿来做战场测试和骗辽国钱的,毕竟研发费用太贵了,不找人分摊一点着实是扛不住了,户部尚书都找赵性哭过三次了,就连工部张尚书对此也是一脸愁容。 这出口武器说起来像是小宋撩妹新手段,但其实主导这件事的却是工部、户部和兵部,因为没有兵部的批文,这玩意连金陵城都别指望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炮免费,但一枚炮弹价值三千五百贯,这无异于天价,可若是只有炮没有炮弹,那玩意还不如烧火棍。 所以即便是佛宝奴觉得这买卖坑,但却也只能捏下鼻子认了,毕竟当务之急是能将草原那帮鞑子给赶回去,解除边关之围才是根本。 “这东西当真有用” 她不放心的再次问了起来,毕竟是没见过的新鲜玩意,阿奴着实心中没有底气。 “放心,主家说过,只需一轮齐射,鞑子便不战而退,且不再敢轻易叩关。” “但愿如此。” 。 444、二年11月17日 晴 滚滚天雷如有神助 这日,太原之外四十里处,一队骑兵正安营在此,因这几日连续升温,白雪正在缓缓融化,一名壮硕的汉子走出营帐,眺望远方。 “那颜,今日天气好,不如让我带上弟兄再去上一去吧。” 这精壮汉子身边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秃顶男子满脸期待的说道“这辽人和宋人一般,不堪一击。” “不急,等大家伙都吃饱喝足的。” 这精壮男子正是弘吉剌部的新那颜,也便是族长的意思,弘吉剌部虽在草原上并不算大部,但却一直以盛产美女著称,他的亲妹妹正是嫁给了金帐汗国大汗孛儿只斤术突,如今他奉命率两万骑兵为汗国带去粮食和盐铁。 之前几日,他所碰到的辽军并未有传说那般骁勇,甚至比当年的宋军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许是还没碰见号称精锐的皮室军,但就以现在辽国的架势,他们觉得即便是遇到了那皮室军也并非不可以战。 等到日上三竿,帐中军士酒足饭饱,这个弘吉剌那颜才一招手“儿郎们,再去辽人那浪一回去” 那些勇士纷纷骑上了战马,嘴里发出呜呜喔喔的叫声,随着那颜一路冲锋而去。 马蹄溅起肮脏的黑雪,草原的骑兵就如平地刮起的黑风,打着璇儿就冲向了太原城边上的一座村镇。 这里还未被掠劫,但百姓已被提前转移,只是里头有许多东西却是来不及带走了,这也正是草原人所需要的东西,盐巴、铁器、衣物和粮食,他们并不为攻城只为掠劫,自然是要进村搜刮一番的。 可今日这新那颜却在离镇子不足二里时,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至于为何他也没个准信儿,反正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大概就是草原上所说的雄鹰的锐利。 但他即便是有不好的感觉也绝不后退半步,因为草原的儿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后退。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一里多的地方有一些茅草被掀掉了,露出了十几个造型古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像是树杆杆,黑洞洞的躺在那个地方。 他心中得意,心说这辽军居然拿出这等装神弄鬼的东西来糊弄人了,连个拒马都没有怎可能阻拦这风一般的草原骑兵 可就在这时,那商队大班在最前方手持红旗用力挥舞了几下,所有操炮手齐刷刷的点燃了引信,随着银白色的烟雾冉冉升起,十四门炮的炮口突然喷射出了炙热的火焰和巨响。 这位新那颜听到声响时,第一时间就本能的去操控胯下的战马,可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就落在了他的脚下,接着热浪和火光就像是天光一般将他淹没了进去,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苦就彻底的失去了感觉。 接着十几团火焰在骑兵阵营里炸裂开来,被波及到的人连人带马都会被掀翻,稍近一些的则会直接被爆炸撕裂。 可即便是没有被爆炸波及,剧烈的声响和光亮也让战马惊得四处乱窜了起来,不少被爆炸掀翻下来的勇士都会被战马生生踩踏入地,运气好的被冲飞到了远处,运气不好的则会被马蹄踩在身上、手上、腿上,骨茬刺穿体外的痛苦让他们当场昏死过去。 而受惊的战马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奔袭,它们疯狂的试图甩掉背后的骑手,即便是勉强能操控住马屁的骑手也会被其他疯狂的马匹冲乱阵型。 “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佛宝奴一身盔甲手持斩马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大辽骑兵迎着那混乱的草原骑兵就杀了过去。 辽国的骑兵并不如草原的骑兵,特别是这几年更是相差许多,但如今此消彼长之下,辽国却是占尽了上风,不多一会儿就将那作为前锋的两千骑兵收割了干净,接着佛宝奴乘胜追击一路追赶着草原残部杀了出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大炮也迅速的撞车,由两匹马拉着跟上了队伍。 等辽国骑兵抵近草原人的军帐时,里头的人还以为是自家勇士凯旋而归,正欲欢呼相迎,但等骑兵到了面前时才发现这马上的人却是辽国的士兵。 仓促应战之下,自是阵型不整,可他们却没想到辽国先头部队突然调转马头往回跑了去,草原人看准了空档追了出去,可还没追出多久却发现在辽国骑兵的身后露出了十几个黑洞洞的怪家伙,他们也没有多想,就一如往常那般试图踏过去撕碎那些不堪一击的辽人。 可这时,熟悉的红旗有一次的扬起,接着刚才的场面再一次发生,只不过这一次草原的骑兵更多,引发的混乱也更加混乱。 就在草原还没来得及重新整备也没来得及从那声光中清醒过来时,辽国的骑兵从远处再次杀了过来。 辽国的骑兵就如一柄尖刀冲入一团乱麻的草原骑兵阵营中,像撕布一般将数倍于自己兵力的草原骑兵分割开来,接着就像牧羊犬一般将他们圈在小圈子里。 在几番冲杀之后,辽国的骑兵再次从草原人的阵型中杀了出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当他们安全撤离到后方,大规模的弓箭手从侧翼包抄了上来,枪兵搭配弓箭手形成了一个牢笼将草原人围在了其中,而辽国的骑兵就在这其中穿插驱赶,将草原的骑兵逼入包围圈中。 而这时那商队大班扬起手“换燃烧弹” 马车后头立刻支起了一个个像小投石机似的东西,这些都是得益于工坊那些八级以上木匠的奇思妙想,这些小投石机能将三四斤的东西投到一百五十丈之外,虽说若是换成石头杀伤有限,但小宋却是将酒精和油脂以及磷和白砂糖混在了一起,只要那玻璃瓶子破裂,所到之处流火若蛇。 玻璃瓶子噼啪的碎裂在草原人的身上、脚下,他们一个个变成了火人,烧灼的痛苦使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空气中充满了烧灼蛋白质的恶臭气味,还有人和马的惨叫哀鸣。 “大辽铁骑,冲锋”佛宝奴挥刀向前“杀光这些欺辱我百姓的鞑子” 辽国步卒稳健的推进,但打光弹药的大宋掷弹兵们却靠在那里吃起了东西。 “大班,难怪主家说让咱们小心这瓶子,你平日连碰都不让碰,这东西可是有伤天和啊。” 那大班缓缓点头“我见过这东西,它水扑不灭、被捂不灭,粘在身上便是透骨,恶毒的很。” 他拿起一瓶罐头拔下木塞子,用随身携带的银勺子开始吃起里头津甜的果子。 周围大宋的“掷弹兵”们也都是如此,而旁边负责护卫他们的辽国兵士好奇的探过头来,小声询问道“哥儿,这是个何物” “看不到桃子啊。”那大班将剩下一半的罐头递给那兵士“尝尝。” 这周围戍边的兵士谁不是苦哈哈,一到冬天虽是有肉有馍馍,可却连半点瓜果蔬菜都看不见,往日连屙个屎都极为痛楚,现在却见这宋人手里居然还有桃子那桃子不是夏天才有的 他接过去将信将疑的先是喝了一口汤,里头那带着果香的汤汁顷刻间让他干渴的喉咙舒坦了起来,接着那里头切成小块的果子入口之后更是甘甜醇美,比之那新鲜的桃子有过之无不及,脆甜脆甜不说,还新鲜的很嘞。 “哟哥儿,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那可不。”大班扬起头笑道“这可是我们主家弄出来给大宋兵丁吃的,等往后人人都能在这寒冬吃上新鲜果子了。” 可以看出那辽国士兵的眼里全是羡慕,他依依不舍的将空罐子还给大班,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我大辽几时才能吃上。” 大班笑了起来,眼神看向前方“快了。” 佛宝奴并没有立刻回来,她带领着大军一直杀入被草原人所占的忻州,趁势将已是空城的忻州与大同一并夺了回来。 两日后,当大同城上再次插上了大辽旗时,身体已经到极限的佛宝奴才瘫软在了城墙上,看着大同城里十不存一的百姓,痛哭出了声音。 “殿下您没事吧” 佛宝奴仰着头,抹去眼泪,用斩马刀撑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休整三日,随我杀到草原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商队居然比大辽步卒还要先抵达大同城,他们带来了食品、药品和日用品,为首的却是另外一个大班。 他一如之前那个大班似的拜见了佛宝奴,然后他是这样说的“主家说了,大同城破,城中百姓苦痛,此番食品、药品皆按照七折算,以尽同盟之情谊。” 佛宝奴看着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商队大班,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们怎的如此之快” “我们只是按照主家规划的路线,取道金国而来。” “金国金国能让你们过来” “那是自然,我们商号与金国有协议,商号助金国度过严冬,他们也不会对我们横加干涉。”那大班说完朝精疲力尽的佛宝奴拱拱手“主家还说了,大皇子生性好强,见到大同百姓遭人蹂躏定是勃然大怒,再加寒气透体,许是会大病一场,于是便让在下给大皇子捎上一瓶人参萃取液。” 佛宝奴刚想感动,那大班却继续说道“主家说,算大皇子一千五百贯。” “宋北云”佛宝奴咬牙切齿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445、二年11月24日 晴 遥想扬鞭阴山侧 “她现在应该推到了这个位置。” 小宋的棋盘上星罗密布的标注着各个势力的名字,其中代表佛宝奴的棋子现在已经被推到了内蒙古中段地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阴山之南。 如果这盘棋让别人看了去,一定会告他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头,因为这上头的名字都是各个大小势力的掌权人。 明暗双线的情报布置,让他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天下英雄的动态,再加上估算,这盘网罗整个东亚的大棋盘便应运而生。 这里头自然少不得妙言的帮助,她会根据当前情报和变量计算出各种不同的情况以供参考,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准确,但大概准确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因为时间差和现场变量的庞大,很多东西即使是神仙都难以估算,而有这百分之七十的命中率,小宋已经可以在这棋盘上玩得风生水起了。 “你就不怕你那个小情人死在草原上”妙言抱着那只已经洗得香喷喷的猫站在小宋身边,满脸揶揄的笑道“她要真死了,你恐怕要伤心好久。” “首先我要声明一下,她不是我的小情人。当小情人前提是得口一哈对吧。”小宋连头都没有抬,继续在琢磨着各个势力的下一步走向“你看连你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妙言已经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年幼无知,不算数。” “前几个月的事怎么就能说是年幼无知了呢。”小宋默默的摇头“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娘们儿。” 说完这句话,突然他抬起头来“如果辽国打到这个地方不撤的话,会把金帐汗国的大部队引出来的,辽国顶不住” “谁也顶不住,草原十九大部整合,如今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蒙古帝国的雏形了,在这种战斗力下头,如果逼太紧的话,辽国可能会被反推。”妙言也伸出手来,把金帐汗国的棋子一起往前推了三格“乌拉山、色尔腾山一被跨过,整个亚洲恐怕没有力量能够抵抗得住。” “希望小虎牙不要冲动,我现在还不想跟蒙古帝国杠上。”小宋叉着腰深吸一口气“辽国一旦被横扫,蒙金联盟就会直扑大宋,到时候除非咱们能在长江沿岸铺上一圈的岸防炮,不然天王老子来也挡不住的。” “嗯,自东汉以来东西对峙,东弱西强、南北对峙、北强南弱,如果现在就跟北方接战,大宋完了。”妙言双手撑在桌子上“工坊不能造高达,你宋北云也不是神仙。” “嗯。” 小宋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将佛宝奴的标往回折到了大同府并在棋盘上敲了敲“打到阴山脚下,给草原一个下马威,然后回掏一手到大同,依长城之势稳固防守,熬过凛冬就至少能再撑过一年。” “她一个人恐怕撑不住,如果草原那头为了能撑过这个冬天不断发起猛攻,大同撑不住多久,虽然辽国也擅长冬日作战,但要论骁勇,他们比蒙金还是要差一点的。”妙言背着手眯着眼“如果想要让辽国能撑过这个冬天,咱们最好的办法是” “给蒙古输血。”小宋眉头紧蹙的说道“但这里就涉及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个血输多少才行。” “嗯。” 妙言对这个问题也颇为发愁,因为给蒙古输血是一种铤而走险的策略,输的少了不管用,输的多了人家有了战略储备能把宋辽打得嗷嗷叫,怎么样控制那个度,既能让草原那头巨兽不至于为口吃的猛虎下山,也不至于让它膘肥体壮无人能敌。 这个度到底怎么掌握非常关键,而且如果干了又怎样才能让宋辽同盟相信这只是远交缓兵之计。 麻烦,终究是个麻烦,而且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只能期望小虎牙不要那么冲动把刚刚成型的金帐汗国给逼成了铁板一块。 “罢了。” 小宋往椅子上一靠“把希望挂在人家身上,终归是不靠谱的,还是想个比较稳妥的办法吧。” “政治腐蚀还是底层煽动”妙言眉头挑了一下“但现在来看,因为文化根源的问题,这两个短时间内都还没办法实现,现阶段草原还是奉行强者为尊,阶级观念就像狼群。” 小宋轻轻摇头,然后将一枚棋子钉在金国的土地上“兄弟阋墙。” “你的意思是挑唆金国和金帐汗国怎么办” “钱。” 小宋将两面小旗帜插在两个区域上,笑着说道“借大雪封山之名绕草原把给金国的越冬物资传递过去。” “你好毒”妙言也是眼睛发亮的看着小宋“利用草原的掠夺性夺取金国物资。” “对,到时金国问起来,就让商队说本以为金和草原是盟友不至于如此。” 妙言抚掌称赞“好一个不至于。” “那如果他们还给了金国呢” “宝贝。”小宋从后面抱住妙言的腰“我能让你躺到隔壁王大爷的被窝里去么” “懂了。”妙言连连点头“你这人倒是见缝就钻。” “也不是,有的缝我还没钻过呢。” 妙言回头打了他一下“别跟我说这种变态话。” 正在他们在作战室里部署计划时,小鱼在外头敲起门来,小宋打开门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宋大人,官家让我问你,你真的不参加新恩科吗” “我怎么参加我是戴罪之身。”小宋连连摇头“让他不要再想着让我作弊了,没意义。状元对我对晏殊这些人都没了意义,你跟他讲好好开恩科就完事了,不用管我。” 小鱼报了声明白后就离开了,不过没走两步就又折返了回来“宋大人,官家今夜天上坊等您。” “为什么要去天上坊啊” 小宋显得十分暴躁“我是不是跟他说过我不喜欢天上坊” “官家说”小鱼有些腼腆的说“官家说朕知他不喜天上坊,但不能事事都让这狗东西满意,朕说天上坊就天上坊。” 碰到个在这种事上较真的皇帝,小宋表示真的没什么办法,大事明明那么好讲话的一个人,偏偏在这种屁股大的事上斤斤计较,真要了命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兼自己的大舅哥,所以只能乖乖听话了。 不过去吃饭之前,小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家中的饭菜都准备好了。金铃儿喜欢吃糖醋排骨、俏俏喜欢吃红烧鸡、妙言喜欢吃粉蒸腊肉,本来还有蛋包饭和焖羊排的,但因为左柔在家里闹着要上战场去打草原鞑子而被左国公禁足七天,巧云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被锁在了国公府中。 小宋在家里和在外头的姿态差异非常大,就连公主的侍女都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他们都是伺候过大户人家的,可谁见过家中老爷会亲自给妻子洗脚修剪脚趾甲呢。 这等人就让人羡慕,不是羡慕他的荣华富贵而是羡慕公主能相中这样的人,好到有些过份。 做饭还好吃。 不过对小宋来说,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因为如果他一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也许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但他是那种失去过的人,他曾经失去过双腿和自由,后来失去过父母和亲人,对于这种人来说他最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是生命的完整和家庭的完整。 世上的人啊,干任何事情都有是有原因的,小宋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外人自然认为他不太正常。 “我不想你走” 金铃儿可怜巴巴的扶着大门,一只手握着小宋的手“不去好不好嘛。” “是你哥让我去请客吃饭的。”小宋也是颇为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去。” “我不我不让你去” 这就是又开始作了,小宋也明白,但面对大着肚子对自己撒娇的姑娘,他怎么都是没有一丁点法子的。 “我回来给你带烤鸡好不好”小宋揉了揉金铃儿的脸蛋“我去去就回,你跟妙言在家玩好不好” “我不要跟她玩我要你陪我。” 小宋笑盈盈的捏了捏公主千岁的下巴“最多两三个时辰我就回来,他好歹是皇帝嘛要给面子的。” 而这时老王也走了出来,仍是一副老太监打扮的王公公拱手说道“千岁,您也是知道的,宋大人若是不去,惹恼了官家可是要出事的。” “哦” 金铃儿委屈巴巴的说道“那我等你回来。” 小宋轻轻抱了抱这个情绪波动很大的小宝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开门走了出去。 “在家不许哭哦。” “嗯我会乖乖的。”金铃儿点头,眼里却是湿润润的看着小宋“要早些回来。” 关上门,小宋长叹一声,金铃儿的情绪不稳定情况越来越严重,她这个情况是很危险的,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多的关怀,否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宋狗会后悔一辈子的。 446、二年11月19日 晴 谁说大宋无军魂 带着帽子,用围巾遮住脸的宋北云走入天上坊,生怕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一句“东家”,那个瘟神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等走进去之后,那个瘟神果然在,不过他好像又升官了,现在他已经不再站在门口迎客了,而是穿得人模狗样的衣裳在大堂来回巡视,指指这里的灰尘、抹抹那边的水渍,看着就是一副欺压良善的模样。 “与你们说过几次了天上坊这地方来的人非富即贵,咱们干服务业的,要的便是让客人赏心悦目。”他的手在一个花瓶上抹了一把“可你们瞧瞧这是个什么全是尘土这若是让人瞧见,岂不是说我们这天上坊管理不善丢的是谁的人丢是东家的人丢的是我的人若是别国食客,那便丢的是大宋的人” 小宋见状赶紧遮住脸,但那厮却无比眼尖,略微停顿之后居然快步追上了小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道“东家” “啊”小宋当场就爆发了,他一把揪住那厮“你怎么又发现我了我都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那伙计也是被吓了一跳,而等到小宋说完时,他却是展颜一笑“东家难道不是如此考验小的吗这自然是能看出来的,一些常客、熟客,小的即便是不用看面容,只需看步幅步态便是能记下,您说这若是把张员外叫成了李侍郎,这不是得罪人了嘛,这等错误小的可是不能犯。” 这人倒是个人才,难怪短短一年半就已经爬到了中高管理层的位置上了,不过小宋真的不是考研他而是真的不想让他发现啊 “东家,您的客在兰亭集序厅,左拐第一间便是,天字号房。”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客” 小宋小声问道。 而这小厮却是一脸正经的说“那二人其中一人腰挂玲珑蟠龙玉,手持金丝镶边妃竹扇,脚上还踏着云丝蜀绣锦缎靴,这不就是官家嘛。而东家这些日子都盛传入了大牢,已是许久没来天上坊了,可今日却是现身而还能得官家相候,定是东家从一开始便没有进监牢,您与官家在此聚会,也是上不得台面,我自然是要悄悄安排妥当的。” 小宋上下打量他“你倒是行。” “嗨,东家我们这是服务业,讲究的就是一个分寸尺度,来者是客,可不能问这客是谁来,所以这眼睛必得亮闪闪,否则谁也不知哪日便得罪了大人物。小人这生死倒是无所谓,若是给东家们惹下了麻烦招惹了梁子,那可是万死了。” 这厮倒是干情报的一把好手啊,小宋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 “那东家您请自便,饭菜我已经张罗好了,确保万无一失。”那小厮压低声音说“官家吃的饭菜,都已让厨子吃了一道,上桌前的侍女还要在门口吃一道,入了门之后还请东家代为注视一番。” “你可是真细心” “我们干服务业的,客人死哪都行,就是不可死在咱们店中,上至天子下至叫花儿都是一样,有钱您就是爷,想死便就离开远点。” 很好,这小老弟成功的引起了上级领导的关注,小宋对他的理论表示肯定,同样也对徐立的员工培训十分满意,这种充满了未来气息的语句肯定不是他所能发明的,所以自然便是那徐立调理的好。 徐立才是那个真正有才的人啊。 走入包厢中,晏殊靠在墙角剥着一颗奶糖,表情显得百无聊赖,赵性则正伏在案台上琢磨着什么,他推拉门的声音让屋中的两个人都抬起了头来。 “不是,你们俩这是干什么了怎的都死气沉沉的。” 对,就是死气沉沉。这俩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消极怠慢气味,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干什么都欢呼雀跃的赵性。 “你问他。”赵性指着靠在墙角吃奶糖的晏殊“这厮就是该死” 小宋挑起眼睛看了晏殊一眼“怎么说” “我不过就是不同意让我大宋将士去送死罢了。” “送死”小宋眨巴着眼睛回头看了赵性一眼,搬来椅子坐了下来“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下了什么奇怪的决定” “不就是出兵的事嘛。”晏殊慵懒的说道“我提议大宋最多只能帮辽国镇压叛乱,可官家说希望宋国军士能与辽国一并追击流寇。可追击流寇谈何容易,如今凛冬将至,将士们大多都是南人,本就不适应极北之地作战,况且阴山南北麓地貌气候迥异,若是贸然追击不光极易遭金帐汗国骑兵冲击,还可能因气候缘故让将士们损失惨重。” “呵,道理都是你的道理,可如今辽国请兵,若是我大宋不随他一并杀去阴山北,那天下如何看待我大宋”赵性拍案而起,指着晏殊说道“这如今谁不说我大宋宛如秀美江南女子,你听听这可是好词秀美女子,这言下之意岂不是我大宋就像那窑子里的婊似的谁都能压在上头狎玩一通是,朕知道发兵阴山北必是有损失,可到时谁在敢说朕的大宋无烈魂”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导致双方起了争执,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要说谁错了,谁都没错,大宋要有军魂但大宋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佛宝奴那小娘皮说白了就是想让大宋的士兵去当个炮灰,不然要是她真有底气的话,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她会分一杯羹给大宋做梦去吧 但如果不去,那么不就坐实了大宋毫无尚武惊魂,就如同个胆小的小娘们儿缩在雄壮大辽身后苟延残喘 阿奴玩的一手好政治啊。 这种局其实的确是不好破的,一方面是实打实的战力折损,一方面是国家声望的折损,哪边都是不是什么好事来的。 而不管大宋怎么折腾,都必须会折损一个部分,这就是阿奴玩的一手好阳谋。 但小宋却不吃这个亏,他可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的本能思想就是凭什么让自己去奉献,如果非要奉献不可,那么为什么不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资源呢 所以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小宋脑子里冒出三个字“不对称”来。 所谓不对称,一般是应用在军事领域,便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出飞机大炮,我不一定非要跟你对导弹坦克,也可以是一小股敢死队员精致的绕后抄家嘛。 那么阿奴现在抛出了一个两头堵的命题,那么大宋为什么一定要跟她对上呢 “看你那副奸人的样子,是不是有法子了” 面对赵性的问题,小宋并没有着急,而是抬起手“容我三思。” 饭菜渐渐上齐,但三人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坐在那静静的等待着小宋的三思结束。 等到桌上的菜都快凉了之后,小宋却是突然拍了桌子“有了” 晏殊和赵性同时看向了他,赵兴不悦的说道“你倒是说啊” 小宋诡异的一笑,然后把自己的不对称打法说了出去,那就是既不出兵去阴山北也不让辽国抓住把柄。 方法也很简单,那便是首先陈兵到辽国边界,接着发布一则讨贼檄文,檄文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警告你金帐汗国,若是你胆敢再侵犯大宋盟友之利益,大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同时昭告天下,大宋不光要支持辽国,还要给予辽国武力保护。 这一条非常重要,那就是一个“但凡如果只要那么”的关系。 简化出来就是但凡侵犯辽国,如果不及时停止,只要大宋警告三次,那么你金帐汗国就等着死吧。 这东西气势十足,但实际上屁用都没有,因为前提是辽国要被金帐汗国给干翻掉才会触发这一条檄文的保护机制。 可要说没用吧大宋从官面上宣布对大辽进行保护。 注意是“对辽国进行保护”,而且口气极大、虽远必诛的那种。 天下人都指不出里头的毛病,说大宋不出兵,大宋没有出兵的理由啊,对不对嘛。大宋的确是辽国的盟友,但同时大宋也是正义之师,你辽国去阴山北不就是侵犯他国领土了么这不正义,这是你辽国的内政,大宋不干涉。 可大宋又是威武之师对不对嘛,辽国是盟友,所以你不能碰你碰了,我就要打你了哦 面子里子都有了,还不会让人当枪使,外交理所当然便是这个样子,至于剩下头疼的东西,就让阿奴去头疼吧。 “妙”晏殊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妙啊” 赵性也连连点头“要说这鬼点子还是宋狗多。” “这什么叫鬼点子”小宋咆哮了起来“这是足以载入外交史册的政治周旋” 赵性拍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朕知道啦。” 而晏殊靠在那滋了一口酒“檄文我来写,保证写得那叫一个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那打印便由朕来盖咯” 小宋嘿嘿一乐“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啊。” 赵性白眼一翻“是狼狈狗,朕是狼,是头狼。” 447、二年12月9日 晴 冬已至 重叠关山歧路 今日恩科重开,这是大宋第一次在冬天开恩科,但学子热情不减,即便外头已是寒风四起。 本来作为夺冠热门的几个人都已是官身,其中一人还压在死牢中,这便是给了许多人无尽的期望,他们都已是举人身,若是能在进士科中再进一步,将来仕途定是可期。 而如今那已经被革职压入死牢的“反面教材”,如今正坐在家中支着一个炉子,炉子边上则是数十种食材,从片好的牛羊肉到新鲜的菌子和蔬菜,各种东西一应俱全。 赵性坐在旁边搓手手,晏殊则吞着口水看着翻滚着牛油香味的大锅。 “看看,你看看。”赵性转头对小鱼说“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宫里那都是些什么破烂物件。” 晏殊连连点头“就是。” “你们两个来蹭饭就算了,能不能别天天来” 小宋一边把粉条和猪肉放进锅中一边嘀咕道“倒不是心疼钱,你们这么弄,屋里其他人还得因为你们避嫌,何必呢” “你不是另外又支了一锅么你家女眷又不是吃不到。” 晏殊自然是不要脸,他用筷子夹起一片肥厚的羊肉,但却被小宋一筷子打落“没熟,生吃要得寄生虫的。” 相比之下赵性就文静了许多,他熟练的用芝麻酱和其他调料搅拌起来,然后还吧唧嘴说道“这绿叶子菜可是诱人,那大棚看来是要推广一番了。” “推广个屁啦,你是不知道成本有多高。”小宋撇了撇嘴“试验田就是为了试验用的,你还想量产你大宋有多少钱够烧你就直说。” 赵性刚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他暗暗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几时能广泛种植。” “等玻璃板工艺成熟。”小宋往碗里倒了一些醋“现在玻璃板的工艺还不过关,太脆。等过些日子玻璃板和钢架结构衔接上了,大规模暖棚就能上线了,到时江西农场先做试点,再推广全国。期望明年风调雨顺吧” 一提到这个赵性就长叹一声,连吃东西的心思都淡了不少,前几日全境的受灾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这次雪灾虽还远未达到宋北云设想的最坏结局,但损失也是相当惨重,公主救灾基金精算师计算的结果是直接损失达到一千九百七十万余贯,间接损失甚至达到了三千万贯以上。 这庞大的数字压得赵性有些喘不过气,这几日为了赈灾他已是焦头烂额,之前宋北云提出的救灾措施被左右两相同时否了,只因涉及到的环节和如今大宋的文官体系有冲突,让军队介入仓储、运输、救济、救灾这等事虽是个好法子,但对于文官来说这就是一种越权,所以即便是左国公也不同意这个提案,这会导致文武势力的进一步割裂,暂时保持现在这种平衡才是正确之举。 不过幸好,这这些日子的休养生息让大宋恢复了不少元气,这些损失还能扛得住,但自入冬以来诡异的天气让赵性也意识到如果明年的天气继续反常,未来五年的粮食减产也许就要成定局了。 “好了,莫要谈这些了。”宋北云摆手道“祈祷天佑大宋吧。” “天若是真佑大宋,大宋不止于此。”赵性叹了口气“牛肉能吃了么” “能了。” 夹起一块肥美的牛腩放在蘸料里过了一圈,再摆在嘴边吹凉了下来。 “对了。”赵性一口还没吃,突然抬起头“金铃儿几月生产” “还有一个月上下。”小宋大概算了算“前脚完婚,后脚就要生崽了。” “哦”赵性摸着下巴“那如何是好,她挺着个大肚子不好出嫁啊。” “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小宋打了个哈欠“这种事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好说好说。” 赵性满意的点头,然后继续吃了起来,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君臣算是尽欢了。 吃到最后赵性甚至连走路的欲望都没有,靠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对了,你那个法子是真的有用,昨日辽国传来消息,耶律佛宝奴已从阴山撤回了大同,正在大同屯粮备冬呢。”赵性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对咱们不出兵的事,他们也无话可说。” “当然无话可说。”小宋笑了出来“咱们能让她买到粮食,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还指望让我们的人去给他们当炮灰做梦天底下就她聪明就她会算计” “好好好,有你这种奸人在,便不担心辽国使诈了。”赵性笑着说道“还有金帐汗国也递交国书,质问朕为何要发出檄文,我连回都没有回。” “不回就对了,金帐汗国如今还并未成铁板一块,各部表面臣服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加上金国又被今年的严寒冻在了白头山,北方高丽李氏王朝也在蠢蠢欲动。一个金帐汗国想要跟宋辽多线开战,他们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人家虽是草原人,可人家却也不是野蛮人,也是有脑子有智慧的,还不低。” “嗯”晏殊点头“就是那市井之中的文章太可恶,将那草原上的人说成是饮毛茹血的野人一般,却不知我等为了与之周旋花了几番气力。” “市井怎么说就随他们怎么说,这不打紧,只要赵总不这般认为就好。”小宋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瘫着的赵性“你还指望那帮自认为天下中心的无知文人能把别的地方想成什么好地方不成自大不正是无知的体现么,那些在江南温柔乡里泡大的人,怎能知道大漠塞北的坚韧。” 这倒不是小宋灭自己志气,他已经三番五次给赵性打过预防针了,这天底下谁最难办那一定会是草原,他和妙言用了五堂课的时间给赵性讲清楚了地缘政治的基础理论。赵总如今正在苦修国际政治这门课,而晏殊作为他的旁听这些日子可也是长进了许多。 赵性现在也不怎么惦记老歪脖子树了,他在努力的成为一个雄图大志的君王,所以在日常工作之外,他经常会拿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小宋、小晏来讨论,甚至还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赵性亲自命名为青龙国家事务学习班。 小宋并不是辅导老师,他也在这个讨论过程中学习到了不少的东西,因为他的理念有时候会出现过于理想化或者过于先进的情况,而在赵性和晏殊的加入之后,小宋的思维模式变得越来越灵活也越来越多变。 至于晏殊,如果没有小宋的出现,他本身就是宰相之才,大宋顶级聪明人,而小宋的出现也并不意味着他的存在受到打压,而是让晏殊的思考路径、见识都得到了增长,如今他仍是大宋顶聪明的人。 那赵总嘛怎么说呢,其实他知道自己的才华是有限的,但这不能阻挡自己跟大宋最聪明的人去学习,特别是这大宋最聪明的人还是自己的臣子,而且这个没架子的君王甚至允许这两个人说一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话来。而正是因为如此,赵总反而成为了三人中成长速度最快的那个。 因为基础低嘛 “对了。”赵性缓缓抬起头“那红楼梦你是更还是不更都停更半个月了,朕晚上无事都只好去翻那三国演义来。还有,你狗东西居然写梁山造反你疯了是不是” “那不是在山东嘛,辽国境内。”小宋歪着脑袋坐在那晃着脚丫子“不过那玩意你别外传,你看看就行了。” “那你倒是更啊”赵性一拍桌子“更也不更,悬在半吊子,心痒的很” 宋北云打了个哈欠“明天一定。” 而此时,正在大同修养军备的佛宝奴坐在城墙边,看着城外一片荒芜,手中拿着一个冻硬的饭团,双目无神的吃着,这一个多月的征讨让她身心俱疲,本以为这次可以直捣黄龙,却是未曾想宋国居然玩了那样的一手。 这让她不得不退回阴山,重新固守大同,错过了一次封狼居胥、马踏阴山的机会。她知道,这种东西一定是那只狗弄出来的,但她没有一点法子,因为不管是道义还是国政上都无可指摘。 也习惯了,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赢不了那个混账,她甚至连为什么会这样都懒得再想,只是知道手中的米面甚至比本国商人卖的还要便宜,这也算是那个狗东西为数不多干的好事之一了吧。 “殿下,外头风大。” 侍卫走上前,俯下身子对佛宝奴说道“先回去吧。” 佛宝奴摇了摇头,摘下了头甲“你说,今年冬日我们能熬过去吗” “能,定然是能。” “很难吧,若是给了金帐汗国回旋的余地,他们还会来的吧。”佛宝奴心中已是有些绝望“若是我战死沙场,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尸体带回辽国。” “殿下” 而就在这时,城外突然出现一条看不见尾的商队,他们来到大同城下,为首的大班朝上头拱手道“请上头的军爷通传一声,第二批大宋所援的军备到了。” 448、三年一月一日 晴 王道乐土白山黑水 商队在风雪中蹒跚前进,虽然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四天,但他们仍然选择从另外一条相对较远的道路。 突然间,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队骑兵,那对骑兵似乎也发现了商队,挥马疾驰而来,而此刻商队的大班并不着急,他只是开始指挥者商队停下前进的脚步并让车队逐渐靠拢。 骑兵来到他们的面前,为首的是一个草原装扮的年轻人,他身上穿得并不厚重,嘴唇也冻得有些青紫,这人指着商队用草原的语言开始呵问。 这时大班找来一个精通这种语言的伙计,接着两边就开始交流了起来。 “大班,他们让我们交出货物,不然就会把我们全部杀掉。” “你告诉他,这些货物是金国的救命物资,给了他们没办法交代。” 那个伙计将这话翻译了过去,而那年轻人听闻是金国的货物之后,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吩咐身后的人回到部族中汇报情况,而他则在盯住商队。 那大班也是会做人的,他让伙计给那十几个骑兵送上了皮衣御寒还端上了热水供他们抵御寒冷。 因为善意的举动让草原的汉子对这些人的戒备也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大班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沟通天才,两方通过翻译进行了一番对话之后才知道这些骑兵的部族是属于草原上一个小部族,因为跟大汗的关系并不算太好所以被派到这个地方来进行驻守。 而今年的天气实在糟糕,部族里的衣物和粮食都出现了短缺,如果再得不到补充部族可能就要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了,可大汗却不允许他们去掠劫金国。 “这摆明了就是想要灭掉你们部族啊。”大班仰着头看着马上的汉子“这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这话翻译过去之后,那个汉子也沉默了,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傻瓜呢,他们何尝不知道这里头肯定有蹊跷呢,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贸然行动被大汗知道,他们一定会被驱逐出去,变成流浪部族,到时草原上其他部族就可以随意对他们发动战争,即便是能挨过这个冬天,等到春天来临时他们的部族也会被瓦解掉,女人被抓走而孩子则会成为奴隶。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法子,天底下谁愿意成为那刀俎下的鱼肉 忠诚别开玩笑了,他们本就是与世无争追逐牧草的民族,他们唯一的忠诚是献给大地母亲的。 过了一会儿,刚才报信的草原骑兵回来了,在那汉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汉子会意,抬头对商队大班说了一堆话。 这些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的那颜想让他们去部族里做客,希望他们不要嫌弃。 大班对此早有预料,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根本没办法逃跑,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一起过去。 来到他们部族聚集地之后,大班发现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惨了,女人们躲在透风的帐篷里,男人则都是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外头劳作,为了勉强糊口,他们甚至将剩余不多的粮食与牧草混在一起烤成难吃的草饼用以充饥。 部族里所有的皮衣都穿在孩子们的身上,而即便是他们的那颜也同样只是身穿着单薄的衣裳。 “卸货。” 大班也不废话,伸手一挥,大量的货物被卸在了他们的部族中,这里头包括食品、药品、衣物等等过冬的必须品,而且商队规模之大,这一队货物就足够让这个小部族这个冬天过得像天堂一般。 而在商队卸货的时候,那大班走上前跟那部族那颜聊了起来。 意思大概就是货物可以留给他们,他们会跟金国说是他们部族将货物拦截下来的,这些货物足够他们部族过这一个冬天了。 部族那颜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回话,他的眼睛在外头的货物和远处部族的孩子身上来回转着圈,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这批货物他们过不了这个冬天,可如果私自将这批货物吞下,他们可能会被大汗处罚。 这是非常难以取舍的,因为在草原上,背信弃义的代价就是生命,通常会是族长那颜的生命,但如果不这样,部族的血脉可能就无法得到继续。 权衡再三之后,他让他的儿子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后头的帐篷里,可等到出来时,却只有他儿子一人了,只是那个少年的手中提着一个头颅,正是刚才那位那颜的头颅。 这一下就连这位大班都被震撼到了,他看向那个双眼赤红强压着泪水的少年,却只能看到无边的仇恨。 “这位少年说他的父亲说,您是部族的恩人,我们草原的汉子从不亏欠人情,他让您带着他的头颅去与金国交代,就说他用他的头换了那些货物。” 头皮发麻真的让人头皮发麻,能将一个族长逼到这个地步。这在大宋是难以想象的,这严酷的环境下到底造就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民族 大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将那颜的头颅放了进去,小心的安置好,然后带上一路需要的基础物资就继续上路了。 而他们走出去时,回头发现那整个部族的人都在门口唱着如雄鹰一般的歌谣在送别这些来自远方的恩人。 “人有时候真的很复杂。”大班在避风处休整时,对身边的学徒说道“但就如那位头领愿意为自己的部族献上人头一样,我们何尝不是在为大宋行走刀刃呢。” “师父,草原的人真的勇。” “嗯,真的勇。师父我啊,上过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武勇的豪杰,我不敢想若是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勇士,我们会输得多惨。”大班长叹一声“所以就莫要怪主家的伎俩阴狠,我大宋也不容易。” 这颗头没过几日就被摆在了金国皇帝的案台上,他气得七窍生烟,在问清楚这商队大班之后,他更是气愤,甚至直接召见了金帐汗国的使节,并亲笔写了质问的信让他们交给金帐汗国的大汗。 接着金国这位暴躁的皇帝越想越不舒服,他索性不顾盟友之谊发兵出去抢夺那些物资。 但得到补充的草原雄鹰气势恢宏,区区四百人在短短几日内竟将金国边军的骑兵打了个落花流水,甚至还追了足足两百里才返回部族。 这件事让金国皇帝气到七窍生烟,而得到消息的草原大汗也是十分不悦,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个部族的那颜已经将自己的头颅献给了金皇来换取那些赖以生存的物资。 这是草原的规矩即便是他并不喜欢那个部族,但如今他们用了草原的规矩但却还遭到金国的追击,这就是金国的不是了。 于是乎刚被辽国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还灭了好几个部族的大汗也勃然大怒了,三万名铁骑就这样陈兵在了两国边界上,一时间两个盟友之间突然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而恰巧就在这个时间点上,一个宋国的商队首领找上了门来,他本着好奇召来一问却是发现宋国人居然要做生意 刚刚才发了讨逆檄文的宋国,现在居然上门想要跟他们做生意而且还是卖的粮食、御寒衣物、盐巴和药物这些他们稀缺的物件。 这大汉立刻就对所谓的大宋看轻了几番,不过他虽然狂傲,但却也不会轻易表露在脸上,双方进行了一番谈判,商队表示可以源源不断的给草原输送物资,只是因为条件所限,规模并不会太大,不过却能够切切实实的缓解草原的危机。 这些物资的清单摆在草原大汗的桌子上之后,他也是稍微计算了一番,这些东西吧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刚刚好能让手底下的人饿不死,仅此而已。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因为草原上的儿郎个个都是宝贝,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让自家的好儿郎白白送死呢。 在问清楚大宋那边即刻便能开始运输之后,草原大汗雄心顿时膨胀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怒气是直面向那个欺人太甚的金国 虽然双方素来为盟,但金国自从将辽国驱赶至中原之后便变得愈发目中无人起来,而金国皇帝那封咄咄逼人的信更是让草原大汗感觉到了无比的羞辱,加上他毫无预兆出兵攻打自己旗下部族,这分明就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战场上吃败仗没关系,草原的雄鹰输得起,但这样的羞辱却是不行,不管是不是盟友,而若是盟友更不该如此若是不出手,这刚成立的金帐汗国何以立威手下的部族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大汗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公道必要讨回 在金国跟草原起边境摩擦的时候,大宋这里已经在筹划着欢天喜地过大年了。 今年的大年格外热闹,先是宋辽两位公主的大婚,再就是前几日因为内乱停顿的恩科终于放榜了,数十人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而就在这时,小宋面前坐着七位商队大班,他们都在年前从天涯海角回到了大宋,各路人马的情报也汇聚到了金陵城中。 简直就是一场情报机构的盛宴 449、三年1月3日 晴 待云开日出风景无双 “你是怎的知道,这金国跟草原会开始对峙” 赵性在堂前踱来踱去,表情十分不解。今日是青龙学习小组日常情报分享日,三人凑到一起揣摩时政、讨论信息、分享情报。 如今赵性就在那质问宋北云呢。 “哦,这天下是你的天下你说让他们干什么他们便干什么还有这种道理”赵性指着宋北云歪着头对晏殊说“你说,有这档子事他可是太神了吧” 晏殊也在纳闷,之前宋狗说草原之势会过去,因为他们会跟金国开始对峙,可这种话不管是对晏殊还是对赵性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知道吗凭什么他在数千里之外,张口就能来人家两国可是同心协力把一度强大到无以复加的辽国打到了中原的紧密盟友关系。 凭什么他宋狗一张嘴就敢下这个断言他神仙转世不存在 可最后传来的消息还真的让他说中了,不偏不倚的说中了,赵性听到奏报时和晏殊听到奏报时的表情如出一辙,那就是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这样的风起云涌居然都应了宋狗半个月前喝酒时的一句戏言 这不,今日刚好青龙学习小组碰头日时,他们俩人就过来逼问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短视”宋北云背着手一脸得意的说道“未来的战争就是情报的战争,孙子兵法中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祖宗都告诉你们情报的重要性,你们居然还在问我为什么。我服了,青龙小组可以解散了,伤自尊了。” “别别别,快给朕讲讲,你是如何这般神奇的。” 小宋咳嗽了一声,用手敲了敲桌子,旁边的晏殊一脸不高兴的过去给他倒了杯茶,但是小宋并不满意“这是向人求教的态度重来” 晏殊冷哼一声,而赵性却是等不及了,冲着晏殊龇牙咧嘴“你招惹他作甚的,快些道歉” “抱歉” “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小宋摆出夸张的姿势“叔爷爷年纪大了,耳朵背” “没完了是吧”晏殊举起水壶“来,你我同归于尽” “不跟你这玩不起的一般见识。”小宋盘起腿坐在椅子上“其实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布置商队的路线,从行商变成的商号、从商号变成集团,集团渗透到社会的每个角落,了解这个社会的边边角角,社会文化构造、消费习惯、决策者行为模式等等。” 小宋喝了口晏大人亲自倒了茶“然后再从这些数据里提炼和总结出一套行为模板,行为模板的准确率大概在七成上下,只要在这个方面对症下药,其实就能获取和引导对方的行为。” 赵性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就比如说金国、辽国和金帐汗国,这是现阶段大宋的主要三个对手。辽国现在国家处于政治动荡中,几个皇子都在处心积虑的争夺皇位,佛宝奴呼声最高,她还是个主和派,所以我们就能从她身上获取利益而她能从我们身上获取政治资源和外部支持,这是构筑双赢模式嗯,大宋未来赚的会比较多。” 小宋晃着手指继续说道“但金国和草原跟我们并不接壤,所以我们暂时跟他们不会有直接的纠纷出现,只要辽国还存在。但金国皇帝完颜那个啥,性情爆裂,锱铢必较,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已经付钱的货物被人拦截下来,肯定是要去讨要的。”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草原那边会拦截货物”晏殊好奇的问道“这你也能算到” “如果不是物资紧缺,谁会用肉体撞长城草原都冲到太原了”小宋眉头紧蹙的说道“在这样的条件下,在金国边界的部族一定是更加艰难的,因为不许掠劫盟国嘛。那么这些物资被发现之后,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截留下来,即便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族人的生存环境。” “这帮蛮子真的太凶了”赵性叹气道“居然让儿子割自己的头去换东西。” “你们叫他们蛮子,但这些蛮子身上具有很多江南之地无可匹敌的东西,坚毅、勇气、虔诚等等,在这样的文化大环境下,草原的大汗绝对不能也不会允许金国欺辱他们的部族,一来是不够尊重他们的文明二来如果让步的话,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赵性认真的开始记笔记,而晏殊也若有所思了起来。 “一个需要维护尊严和士气的草原和一个维护自己利益和生计的金国,两边都是对的,但错就错在他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于是对立就产生了。”小宋摊开手“在这种对立下,一定是会持续对峙到春暖花开的。而我同时贩卖物资给两个国家,我给草原卖消耗品,比如粮食、药品这些东西的比重比较大,然后我给金国卖武器、盔甲的比重比较大。一边是无人能敌的草原铁骑一边是兵强马壮的女真射手,谁也不让着谁,对峙到天荒地老去。” “那你给辽国卖的啥” “嘿嘿”小宋翘起二郎腿“吃喝拉撒,一应俱全。专打骑兵的小钢炮、专打游射手的手摇弩。燃烧弹、地雷、钢丝绊马索。” “那他们回头打大宋”赵性一脸担忧“哦,你到时候嫁过去就好了,朕呢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 “小钢炮的炮弹、火药他们只能进口,手摇弩的弩箭他们只能进口,燃烧弹他们只能进口,地雷他们只能进口,钢丝绊马索你手底下有几匹马啊” “嗷”赵性眼睛一亮“你这厮好坏啊” “真的怀。”晏殊哈哈一笑“原来你都算计在里头了。” 小松不置可否,反正这些东西当年老美怎么封锁新中国的,他就怎么封锁辽国。别说辽国偷学了,就算是图纸拿出去都弄不出来,毕竟工业产业链摆在那里,工艺的落后不是图纸能够解决的。 别的不说,就是光一项钢丝热拉成型技术,就不是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出现的工艺技术,工坊跳科技了好吗。虽然说现在工坊也达到了瓶颈,但老师傅的技术和经验却在逐渐积累,材料工艺达到之后,到时候就可以使用螺纹密封结构来解决暂时没办法去美洲获取橡胶的问题。 等到蒸汽机一出,金属定装弹的出现就能直接改变时代战争的格局,当然还有运输物流、锻造、船舶等等行业也会迎来一次全面的技术革新。 这个过程英国人用了八十年,那么在穿越者效应下,这个进度大幅度提前,妙言保守估计大概是第一和第二个五年计划之间,也就是小宋二十七八岁的时候。 “对了,辽国没钱了。”赵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说想用物资结算,这个居然也没出你所料。” “当然。”宋北云笑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如果不能获取更大的收益,战争就是可以导致国家灭亡的行为。因为太过于的费钱,辽国没钱了,证明他们现在市面上钱少了,钱少了物资多了,钱就值钱了。” “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横扫辽国的原材料。”小宋认真的说道“让他们市面上充斥着我们的产品,然后再吸收他们所有的原材料和工匠,再让辽国上下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租来最省钱,国家最强大。” “这就是你花了朕三分之二国库的道理” “未来环顾欧亚,所有人都要叫一声宋圣宗万国来朝,大宋立于天下之巅。” “圣啊”赵性露出一副垂涎之相“好好好” “好好干啊,赵总。”小宋拍着赵性的肩膀这样说道。 赵性看了看他的手“狗爪子拿开,朕的肩你也敢拍砍了你” “你砍我”宋北云哈哈大笑起来“你砍了我,你就赶紧给你后院的歪脖子树浇水,不然等草原人打过来,用马拖着你的尸体游街。” 赵性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他挠了挠脸“朕的死法又更新了吗” “你看看草原骑兵有多强你就知道了。”小宋指着墙上的地图“你看看他们三年扩充了多少地方,不是辽国还强,他们就得跟我们隔江相望了。” 赵性看了看小宋“那你为何还要削弱辽国” “我什么时候削弱辽国了我得让辽国强啊,越强越好,强到能跟草原掰腕子能跟金国掰腕子,但偏偏不敢跟大宋掰腕子。”宋北云轻描淡写的说道“至于最后,亡辽必宋” “那朕做个主,把佛宝奴赏你了。”赵总开怀大笑“反正你也不图其他,好色就让你好色到底。” 小宋沉默一阵“那争取快一些,不然三十岁之后恐怕就好色不起来了。” “为何”赵性脸上全是茫然“这还会变” “说不准吧,就像晏殊这样再胖下去,三十岁之后怕就是不行了。” 晏殊一愣,正在吃糖饼的他,顿时感觉手中的香脆糖饼索然无味了起来。 450、三年1月4日 晴 月明照见空兰雪 这些日子来娱乐业绽放的如同春日百花,曾经只有赌和黄的夜生活,如今却也有了别的花样。 高雅人喜欢去大大小小的茶楼中听上一段说书,讲那汴梁城的七侠五义、讲那临安城的水漫金山、讲那济南府的狐狸闹春、讲那金陵城的宝玉袭人。 这里的人多是穿着长衫夹袄的读书人,他们喜欢从人家的故事里提炼人生,会是因那黛玉之死伤春怀秋、会是因那法海无情怒发冲冠,也会因那狐狸多情新生向往。 若是喜欢热闹者,则会去些新勾栏、剧院,这里上演的多是一些爱恨情仇和悲欢离合,一柄桃花扇看哭无数人、一段玉楼春引来痛斥负心人。 来这里的人多是些穿金戴银的有钱人,他们喜欢这样的氛围,也喜欢跟着台上的唱段哼上一曲苏三离了洪洞县。那句洪洞县里无好人也成为当下流行的标识,甚至牵连了许多山西籍的商人。 但谁在乎呢,灯红酒绿之中酝酿着人生百味。 不光是在大宋如此,辽国也是如此,夜晚变得繁华了起来,曾经萧条的辽新都,如今也变得像那金陵城一般热闹繁华了起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剧院子里飘来的咿咿呀呀的唱腔,街两边也看不出刚刚北方经历过大战的模样,天气虽然还是冷,但却架不住人们在雪后出门的热情。 “好一派热闹气相。” 昨日才回到辽新都的佛宝奴带着侍卫走在街上,看着自己的地方日渐繁华了起来,她脸上也不自禁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自宋国的商品潮水一般灌入大辽之后,大辽就像被激活了一般,这几个月的税收要比之前涨了近六成,接下来明年还会有大量的粮食和畜牧产出。 至此,佛宝奴觉得辽国是真的好起来了,虽然她知道大宋工坊的输出冲击了辽国的那些作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辽国的东西是真的打不过宋国的产品,人家的既便宜又好。 佛宝奴也问过本国的一些大匠,若是想让辽国的产品达到宋国的水平也不是全都不行,但那样成本高昂到吓死个人,绝对的得不偿失,而且有些东西是真的做不出来。 别的不说,刚从战场撤下的佛宝奴知道的就是那个“钢丝”,小小一根钢丝就能完全破坏掉一个方向的骑兵冲锋,这东西看似柔弱,但却威力无穷,让佛宝奴好一阵心痒。 辽国的匠人却说那东西巧夺天工,不似凡人所做。 对此佛宝奴嗤之以鼻,因为她知道这东西绝对不贵,因为若是贵重那个狗东西就不会以这种价格卖给自己了。只是真的不知道那狗东西是怎的将硬邦邦的铁制成这种柔韧的线,大辽工匠研究了许久却是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不过不重要了,既然能够买到,而且要比本国生产还要便宜许多,何必再去苦苦研究这些东西呢,而且就佛宝奴对那个家伙的了解,只要有利可图,狗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东西卖给辽国的。 而且最近坊间还有一个传言,那就是宋国打算将一部分工坊搬到辽国来,可以节省不少路上运费和不必要的开支。 听到这个消息的佛宝奴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狗东西说过的话,以他的性格并非不可能,想通这一点佛宝奴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如果工坊真的能建在辽国,那简直就是缓解她的燃眉之急。 “殿下,回宫吗” 侍卫小声的问了一句,而佛宝奴却轻轻摇头,随便选了一家路边的铺子就坐了下去“店家,来一碗馄饨。” “客官稍等” “殿下可不好在外头吃这些,您龙体为重啊。” 龙体佛宝奴轻笑了起来,这一场对草原的大捷,让她几乎没有悬念的坐稳了国内声望的第一名,原本不少不支持他的人也逐渐开始转变了立场,加上她的借兵之策让边境上蠢蠢欲动的人都老实消停了不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虽然还没有称帝,但内部的人已经有人会“不小心”称呼她为陛下了。 “刀山火海都过来了,这一碗馄饨还能奈何我” 佛宝奴接过店家端来的馄饨,她稍稍的喝了一口,发现并没有特别的味道,至于有毒没毒,那个狗东西曾说过,这个时代但凡是剧毒之物一定是无法在这种清汤寡水加进去的,否则都莫要说味道了,光是那个颜色会吃的都是猪头三。 想到那厮说那话时的神态,佛宝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人,文人不似文人、官不似官、匠人不似匠人,除了当一个混账十分妥当之外,其余什么都不像。 “店家,你这味道不似大辽的风味。”佛宝奴昂起头“倒像是宋国的滋味。” “哟,客官好见识啊。我这小店刚开没多久,的确是宋国那边来的,我母亲便是在金陵城有名的桥头馄饨,我们兄弟三人都承了母亲的手艺,各自分了家。客官可是来着了,今日这是快收摊了,不然您可是得排队的。” 听闻此言,佛宝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只不过是一个卖馄饨的,能不对劲到什么程度呢。 吃饱喝足,佛宝奴回到太子府中,她一来到房中就看到了自己辛辛苦苦的弄来的大宋公主,越看越烦 “你还不睡” 佛宝奴皱着眉问赵橙“不用等我。” 赵橙坐在那盯住佛宝奴,然后慢慢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这位辽国皇子到底是怎么了,从把自己从大宋娶回来之后连碰也不碰一下,甚至连睡都不睡在一起。 他是不是不行 不过这种事也是难以启齿的,但现在他们既是夫妻,可老是这样却也是不成的。 佛宝奴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疑惑,但这种事佛宝奴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关键节点上,女儿身的事更是不能对任何人说。 可这样要是传出去说大皇子不能人道,那也是一件很让人烦恼的事情。 “你是饿了么要不我让人给你做些吃食来。” “我不饿。” 赵橙如今一身绫罗绸缎,再也没有被宋北云关小黑屋时的狼狈模样。赵家人就没有一个丑的,这一点真的很神奇,赵橙这人虽然讨厌了一些,但此刻在烛火招摇之下,她却也是唇红齿白、惹人怜爱的。 “那你是想说些什么” “我”赵橙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佛宝奴眉头一皱“我乏了,先去休息了。” “殿下”赵橙果断的起身,攥住了佛宝奴的手腕“我有话想与你说” 佛宝奴快速的甩开她的手,隐约还带着几分嫌弃“说。” 面对自家相公这样的态度,曾经嫁过一次人的赵橙感觉到诧异而惊奇,这不应该是新婚官人的反应 “相公,余想想对您讲,莫论那宋北云与你说了些什么,你切莫信他。若是若是有朝一日幸得有机,相公还请一刀了断了他为妙。”赵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此人极妖孽,他他便是那两面三刀之人,即便是有朝一日他假意奉承,相公也切莫信他。” 佛宝奴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不知道赵橙突然说的这段话是个什么意思,但可以看出他对宋北云这个人的怨念极深。 “怎么”佛宝奴笑道“他对你做过什么” 赵橙的脸色骤然变化,低下头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他简直灭绝人性” “哈哈哈哈,灭绝人性。” 佛宝奴摇了摇头,本来的笑容陡然收敛“我与你讲,若是一国之君有这种人为辅,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宋国的皇帝为何将他视若珍宝,你可知道若是他真的是你所说那种两面三刀之人,他如今就应该在辽国当侍郎了而若是他开口,我甚至将你送到他床上也在所不惜。” 说完,佛宝奴摔门而出,接着赵橙就听见佛宝奴在外头对护卫说“太子妃感了疾病,我明日请太医来瞧一瞧,你们可看好一些,若是让太子妃见了风,可莫怪我不客气。” 佛宝奴心中有气,她本就对这个女子没有丝毫好感,他大宋前几年什么样子,这几年又是什么样子因为谁才如此难道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别说区区一个太子妃,若是那狗东西真的愿意来辽国,她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不吝啬躺到他床上去。 可惜他那一句天下之事唯叛不可彻底断了佛宝奴的念想,而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其实是在佛宝奴心中把那个家伙的地位再抬了一段的。 虽然嘴上说着恩断义绝,但晚上的小手炉还是要点起来的。 “蠢女人。”佛宝奴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暖和的睡衣,躺在床上“难怪说天下不可女人得之,若都是这般,可是要天下大乱。” 她嘀咕着拿起那本奇怪的小诗集翻阅了起来,就如同睡前哄睡的小故事一般,看着看着她便安稳的睡了下去。 别催了别催了,马林肯定还是写的,就是这段时间实在是没有什么灵感,加上小宋这头也到了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交替时期,人脑力有限啊 451、三年1月5日 雪 许是瑞雪兆丰年 春节的气氛愈发的浓烈,大宋虽然也遭灾了,但有钱没钱这年还是得过的。 大家虽然都过的抠搜了一些,但该有的气氛还是要弄起来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算计着过年的时候,小宋则在和妙言在计算工坊去年的亏损状况。 “抛开研发费用,光是往辽国倾销你就亏了整整有八百二十万贯。不过这八百二十万贯就当投资了,明年应该就能收回成本,并且盈利应该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嗯,与辽国签的协议是第一代产品,明年第二代产品上市之后,就会开始进行第二代产品的挤兑。”小宋摸着下班看着账本“谁能想到最赚钱的居然是草原和金国,物流就赚了三百万贯了,物资整体赚了有毛利的百分十二左右,这也算是相当可以了。” “整体还是亏。” “亏肯定是亏,研发费用贵嘛,前期烧钱烧的不像话。这笔钱你得摊进去的,所以就算是对辽国进行的倾销,但总体说来还是从金国和蒙古那边赚回来了,而且蒙古那边还用的是实物交换,这些东西进行二次加工之后再返销回去,明年还能再赚一笔的。”小宋咬着笔头沉思了片刻“江西农场今年赚的钱也不少,分红明细下来之后,光我就分到了十二万贯。” 妙言手一伸“钱来。” “喂,过份了啊。”小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老公不肯叫老公,钱你还要管。” “你给不给。” “给给给”小宋长叹一声“到时候我让徐立直接把本票给你,可以了吧” “你好像还很不开心” “好歹让我摸一下。” “昨天睡觉的时候你没少摸吧” 小宋咳嗽了两声“是摸钱” 妙言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继续算起账来“各地的失足妇女再就业场所抛开运营成本纯利润为五万三千二百贯,低于预期的七万贯。不过也还好,毕竟是半公益组织。到底是跟国家商业行为没的比,动辄几百万上千万,好吓人” “那肯定啊,国家商业是战略性的。”小宋看了她一眼“妙妙奢侈品商店居然盈利五万贯你抢钱了啊” “人傻钱多赶快来嘛,首都的贵妇圈子我早就搞进去了,想当精致的贵妇,身上没有点奢侈品算什么呢。还有那些处心积虑钓凯子的普通人家拼多多名媛,你身上不挂着点我的东西,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上流社会的,佛还知道镀层金呢,对吧。” “嗯”小宋沉吟片刻“那加上俏俏和公主的裁缝店,今年我们盈利在二十万贯上下,可以了,超级大户了。” “再就业中心的钱不能动,那个明年要二次投入的,明年我打算开二十个孤儿院,这钱你不能碰。”妙言认真的说道“有些人造孽,我得替他还的,不然迟早是要被雷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小宋的手不老实的在妙言腰上来回捏着“不像你啊。” “我一直很迷信啊,穿越的事都能有,被雷劈很稀奇吗”妙言拍掉他的狗爪子“你少作孽,我也轻松点。” 小宋对此并无话可说,毕竟他干的事的确有不少是有伤天和的,白磷燃烧弹也好、亡国灭种商品倾销也好,其实都不算什么光彩的事,但有些事没办法嘛,这个时代要是什么都讲文明懂礼貌,到时就问问妙言能不能扛得住草原八十万人和马吧。 两人在小黑屋中算账一直到天黑,出来的时候小宋和妙妙都是一脸疲倦,知道的是他俩在里头核算今年盈收和明年的投资项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俩人偷偷摸摸盘肠大战三千五百多回合。 而正当小宋今天不想做饭打算吩咐公主侍卫去叫个外卖时,外头一辆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小宋还一脸懵的时候,就见红姨抱着个孩子从马车上出来,身后还有两名皇城司的护卫提着大包小包的行礼。 “红姨” 小宋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把已经两岁的宋狗蛋接了下来,一只手还搀扶着红姨“您怎么来了” 红姨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进去说。” “走走走” 来到屋里,红姨先是让护卫将大包小包的细软放好,然后坐在堂前一脸不高兴的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啊”小宋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红姨,我怎的了” “若不是玉生与我说,姨娘都不知你快当爹了。你这孩子也真是,你与那公主还都是孩子,哪里懂得照顾孩子”红姨用手指戳了戳宋北云“快些带我去瞧瞧公主。” “啊姨娘,她好着呢,有人照顾。孩子出来也会有人照顾。” “胡说八道。”红姨一脸不悦“让那外人照顾能放下心来你是真的不懂事来的,等会子我要是见公主觉得你没照顾好,我可是要打的。” 天底下能这样跟小宋说话的,除了福王爷就是红姨,即便是连赵性说这种话都会被小宋阴阳怪气到鸡飞狗跳,唯独福王和红姨说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俏俏俏俏红姨来了” 小宋不敢接茬,连忙喊起了俏俏,而正在里头画图的俏俏听闻此言,连个鞋都顾不得穿上就奔了出来。 见到她出来,在宋北云手中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宋狗蛋当场就哭了出来,张开手就喊着娘亲娘亲来。 “哎哟小宝贝。” 俏俏连忙抱下这个小东西,哄了起来,小宋看到这一幕,十分不悦的撇了撇嘴。 “红姨,您先歇着,我去招呼些饭菜来,再让人给您收拾间屋子。” “不急。”红姨揪住小宋的耳朵“让你带我去见见公主,你装傻充愣的,快些” 见到红姨当真是有些生气了,小宋顿时没了平日的油滑,乖巧的带着她去了隔壁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公主。 如今临盆在即,金铃儿的慵懒已经到了极致,她整日都在浑浑噩噩的睡着,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醒来。 红姨怒视了一眼小宋,走上前捏了捏金铃儿的手脚,然后探了探她的肚子“这便是你说的照顾好了” “我她怎的了” “这越是即将临盆,越是不可这般躺卧,你倒好,不闻不问” 红姨作势要打,但这时金铃儿却缓缓坐起身来,见到红姨在斥责宋北云之后,她连忙说道“是我不想动弹的,他伺候的还不错呢。” “孩子可不能这般说。”红姨叹气道“他这孩子心气高的很,不相信乡下那土法子,可有时候那土法子就是管用,你看你这脚都肿成这副样子了,得遭多大的罪啊。” 听到这里,金铃儿的委屈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嘴一撇就要哭了出来。 “别别别别哭,哭了我要挨揍的” 小宋在旁边阻止,但红姨却已经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藤条抽在了他背上“你先出去” “红姨” “快些出去,女人家家的事情,你在这参合什么” 小宋哪里敢违背,只好退到了外头,而好巧不巧,福王妃这时也来了,她手上端着食盒,见到小宋之后上下打量一番“怎的了在这瑟瑟发抖。” “王妃我姨娘来了,说我没照顾好金铃儿,等会要出来揍我。”小宋苦着脸说道“您等会可要给我好好解释一番” 王妃当然知道面前这孩子是怎么伺候自家女儿的,平日看在眼里,她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她未曾生育过,也不知到底怎样才算是个照顾好了,所以这个话题她没有发言权。 “她们在哪呢” “在屋中呢。” 王妃笑了笑“行吧,你莫要慌张,我去说便是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小宋还是瑟瑟发抖,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红姨说他没照顾好,他的确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不多一会儿,福王爷也来了,他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过来探望闺女,一眼就看到小宋在这,他笑着点点头“此番运营倒是颇有帅才,以四两之力拨了那千斤之担,倒是不错。” 小宋没心思聊这个,只能敷衍着打哈哈,而福王一看这小子敷衍自己,顿时便不愉快了,质问道“怎的有了些能耐,这尾巴便是翘到天上去了在本王面前逞威风” “哎哟”小宋回头焦急的说道“王爷哪能啊,我姨娘这不是来了么她方才探望金铃儿,说我没伺候好她,要揍我。” “那便揍啊,也该是有人揍揍你了。” 福王笑了起来“那草原与金国,你之后如何打算” “王爷咱们先缓缓,我胆子可小了,万一要是说真没伺候好金铃儿,您那女儿的秉性您是知道的,她非得拿这事说个三年” “三年”福王嗤笑一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二十年前,我不慎踩了王妃的脚趾头,她前日还在拿这事说道我呢。三年,你可是小看这天下女子了。” 小宋顿时脸色苍白 452、三年1月8日 晴 消遣不过三两日 也许是要在外人面前给小宋一些面子,红姨并没有过多刁难,只是再三嘱咐他一些女子生产的注意事项,特别是这第一胎对于女孩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门口走一圈,金铃儿年龄尚小,加上胎儿又比常人大一些,所以凶险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红姨能做的也就只是给金铃儿按摩以正正胎位。 当然,这里出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千年难题,那就是真的除了问题保大保小,对于这个问题小宋其实都没有考虑过,当然保大啊,这还用想毕竟孩子只是意外嘛。 但金铃儿的意思却好像是要保小,反正小宋弄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孩子没了再整个出来就是了,她没了不就啥都没了么 但金铃儿也是个倔脾气,她就是不肯退让,小宋也没气她,反正到时真的等生孩子那天也由不得她说的算。 医学院第一批妇产科女性大夫可全部整装待发,憋着劲儿要来给公主接生呢。 这一批妇产科大夫全都是女性,而她们真正的身份其实都是妙言的“姐妹”,这些再就业的失足妇女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无法生育了,但她们却通过不断学习,成为了大宋甚至整个时代第一批专门为女医务工作者。 而在公主之前,她们已经成功帮一百多位难产的孕妇安全度过难关了。 这里头有几个关键,第一就是消毒。经过调查和研究发现,绝大部分死于生产的妇女都是由于大出血和产后的细菌感染,所以只要避免这两项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死亡率。 至于消毒的话,其实现在相对还是比较落后的,主要还是用气蒸法,在医学院有一间密不透风的玻璃房,下头安置了一个煤炉,当点燃之后往那口巨锅中添水,高温的水蒸气就会像蒸包子一样把这个玻璃房蒸个通透。 接着等待冷却下来之后,外头的人再进来时需要换上沐浴并且需要换上非常密闭的衣裳,所有的医疗器械和服装也都是经过高温蒸煮过的,并且一些金属器械甚至直接就泡在酒精中。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细菌感染的发生,而大出血的问题至今仍是个难题,但这些医护人员在经过研究和比对之后还是有一些属于他们的方案。 在受训的这些日子里,医学院每天都有兔子吃,甚至于医学院的人现在看到兔子都会反胃 当然,这样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技术是需要缓慢进步的,虽然都是治标不治本,毕竟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后女子生育年龄,可即便是这样这几个月以来金陵城的新生儿七日内死亡率也从恐怖的百分之三十七降到了百分之四。而孕妇死亡率则从百分之十九降到了千分之九。 这个跨越暂时还没有展现出什么让人震撼的结果,但只要它继续发展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后,只要粮食到位,人口一定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这里所有的功劳都是妙言的,说妙妙姐姐是菩萨转世都不为过,小宋的家财几乎都被她给败光了,但却实打实的建设起来一套完整的民间孤儿收容制度、妇产科学和岗位培训制度。 她说过她要让女人站起来,不是那种不让孩子跟爸爸姓的站起来,而是真正的能扛起半边天的站起来。 对于此,小宋从来不阻拦,这是妙言的愿景,而且对于一个社会来说也并非坏事,曾经在穿越前,小宋看过一本网络小说,里头有个观点他是认同的,那就是男性是用来定义力量的,女人是用来定义美丽的,女人真正意义上的站起来之后,整个社会会进入一种非常棒的良性循环,被这些懂得什么是美的女子教育长大的孩子,会在科学、文学、医学、数学、美学等等方向里四面开花。 不是说亚洲没有突破人类限制的大科学家诞生吗小宋认为是时候培养一批了。 而对于此,小宋甚至还专门在青龙学习小组里开过一次辩论赛,论题就是真正的权力。 正方代表是赵性,他认为真正的权力是生杀予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反方代表是小宋,他认为真正的权力是能够具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对于此他们争论了三日,赵性气的两天吃不下饭,第三天大宋皇帝低头认输,并愤恨的吃了三根烤猪蹄。 话归正题,妇产科学的出现并不是没有人发出反对意见,他们认为这样便是违反天道、祸及人伦,甚至在报纸上还出现了一次对于此的激烈争论,有人以道家正宗之名发起抵制违反天道自然的行为。 最终由朝廷唯一承认道家门派龙虎山驻京办事处的张斐张老道长亲自在报纸上刊登了他那力透纸背的书法“放狗屁”结束了这场由疑似道家反对违反自然规律的争论。 因为这种接生算是半公益性质的,不管是贫穷富贵收费都只收取基础的材料费用,如果实在贫困甚至还能通过向公主基金申报并在审查员亲自核实后得到免费补助的机会,所以这一个项目至今为止都是在亏损了。 但这种项目亏损就亏损吧,反正小宋也是无条件支持妙妙小姐的各种决策,至于钱么,没了问赵性伸手就好了,他憨。 “下一步就该点外科了。”小宋蹲在门口跟妙言聊着天“这个难度比较大,因为一旦点出了外科学,就代表着医学的时代被一手术刀划成了两截,从外科学出现的一瞬间就从古代医学进入了近现代医学。” “干。”妙言认真的点头“那老头不是最近疯狂的解剖兔子么,我看他离偷尸体不远了。” 小宋摸着下巴“可能已经偷了这段时间报纸上经常刊登城外新坟被掘的事,官府也在蹲守了,可是一直抓不到人。” 妙言笑了起来,听了小宋的话之后,觉得这帮学医的人既高级又可怜,因为不管解剖多少只兔子都不如一具尸体来的实际,可这个时代指望人去捐献尸体,难度堪比在三年后把东方红一号射上轨道。 “你为什么不去研究” “不想偷尸体。”小宋从妙言的荷包里摸出一把瓜子儿吃看起来“懒。” “为什么” 小宋露出难看的笑容“我从小就开始偷尸体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尸体了。” “哦对对对,我把这个给忘了,解剖概论就是你写的,图册也是你画的。” “嗯”小宋叹气道“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就是怕那种死胖子,他们的脂肪能有半尺厚,一刀下去黄色的液化脂肪就会流出来,然后” “不要讲了”妙言捂住耳朵喊道“你讨厌死了” 不过虽然很恶心,但医学院在大医官这一门的鼎力协助下,现在已经是非常牛的一个院了,比神神叨叨的数学院、物理院要受欢迎的多。 现在官府中也出现了一批正儿八经的法医,他们并不是仵作而是作为实习法医前往衙门中研究案件的医生,因为实在没有获取尸体的渠道嘛,所以当法医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有的大夫白天给人压舌看脉,晚上则会在义庄里对着一具上疑似吊死或者淹死的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和七八个同行一边吃着馍馍一边讨论死因。 就像小宋曾经对赵性说过的那样,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下都不会缺少英雄和勇士,堂堂中国也许输过但从没被击垮过,归根到底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就如伺机待发的种子一般,不管经历了多少个寒冬,只要遇到合适的温度和土壤,即便是在石头缝中也一定会发出芽儿来。 赵性是个开明的皇帝,他很坦诚的说自己没有什么能耐,而小宋认为这恰恰就是他最大的能耐。他放心的把这个国家交给那些值得信任的人,不管是赵相还是小宋,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一点就足够了,赵相因为他的不怀疑,这个好面子的老头以一人之力压着整个朝堂不去给国家添乱。小宋因为他的不怀疑,这个满肚子只有算计的奸诈男子拒绝了辽国的一切许诺之言,委屈的躲在屋子里一躲就是几个月。 人们都说如果宋仁宗能多活二十年,也许历史将彻底改写,但赵性却比仁宗还要仁宗,而且他还年轻还有活力一顿饭还能吃三个猪蹄子。 “人间若有天堂,金陵城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金陵城必与之齐名。” 小宋吃着瓜子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妙言听完之后笑了起来“不是大马士革吗” “他们也配”小宋眼睛一瞪“不是我看不起他们给我二十年,我能让东亚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灿烂的恒星” “雄心壮志倒是很棒。”妙言像摸狗一样摸着小宋的头“加油。不过在我面前吹牛就算了,别到处宣传你的理想,那玩意就是你的裤衩子,你得有但别逢人就亮出来。” 。 453、三年1月9日 晴 舟山乱不乱,小杨说的算! 两浙路,明州,昌国城。 这里就是后世具有千佛之岛的舟山,但如今却还没得到很好开发,荒荒凉凉,偶能见到几艘冬捕的小船在平静而浑浊的海面来回飘荡。 本来这里应该设市舶司来管理海外进出口业务,但这几年来舟山这片区域海盗、倭寇猖獗,原本兴旺的运输业也逐渐凋零,原本的市舶司也从这里迁到了杭州,在余杭设置东海市舶司,统领海上外贸进出。 而这原本的富庶之地也因此慢慢堕落了下来,千佛之岛也渐渐成了千鬼之岛,谁也不知岛上是否会有海盗、倭寇躲藏。 不过去年四月,有一队看上去便如杂牌军一般兵士进驻到了这个地方,初来时他们衣衫褴褛,缺衣少食。 但即便是如此险恶之下,他们却仍操练不止,没有菜肉便种田养猪、出海捕鱼,没有武器便开市打铁,自己锻造。 经过这近一年的耕耘,原本已经十室九空的村寨却也已经住上了不少人家,许多军士索性便在这里娶妻落户,而因为有他们的保护,周围的村落也不约而同的开始往这个方向聚集。 仅仅不到一年时间,原本快凋敝殆尽的千佛之岛却也是汇聚了有几万人的规模,隐约成为了周遭最大的城镇。 虽然没有城墙的保护,但这些兵士却是无比尽职尽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击溃海盗袭击十余次,击溃倭寇滋扰七次,杀死倭寇海盗近千人,缴获物资数以万计,甚至还有两条海船。 当地百姓称呼他们为杨家将,有些知道点的人都在说这领兵的少年是当年无敌金刀老令公的孙子杨文广。 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兵士战斗力却极为强悍,操持着破铜烂铁生生打的海盗倭寇不敢上岸,只要老远看到那绣着杨字的大旗便会转道离去。 古来都称英雄出少年,如今这少年英雄真切的让人刮目相看,当初多少禁军都被那倭寇海盗打得抱头鼠窜,如今却只靠这一群杂牌军便能护卫一方安稳。 杨家之威名,名不虚传 也有人为杨文广说为何朝廷对他们不管不顾他们却还是如此尽职尽责,杨文广却从来不于评论,他埋头干他的事,带他的兵,囤他的田,养他的猪。 丝毫不为外头的风雨而飘摇,坚定的就如咬定山崖的青松。 只因为他来之前,宋大人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他,说若是想让你杨家的威名重新响彻朝堂、想让你杨家的战旗重新飘荡边疆,你就得把根扎下来、稳下来、沉下来,只有扎得深、稳的重、沉的远,到时再出现时才能似巨鲸出水,声贯长空 他听进去了,在几乎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带着一群由地痞流氓、流民叫花儿组成的年轻队伍,生生把根扎下来了。不光如此,他还将这些散沙一般的士兵训成了一支铁军,虽是衣着破烂,但战力极为惊人。 这日,清晨雾气还未散去,出操的士兵却已经归营,杨文广正和兵士们一起,端着咸菜粥就着咸鱼开始一日的早餐。 突然就听外头一声如牛般的喊声传来。 “文广小儿,出来接爷爷” 杨文广一听这动静,摇着头将碗放了下来,对身边的副手说“那厮又来滋扰了,我去打点了他。” 副手也只是笑,毕竟能与主将开这种玩笑的人并不多见,而来者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双方多有互动,所以众人也是司空见惯了,毕竟军营中嘛,没有那些个文人的臭毛病。 杨文广走出大营,老远就看到一个铁塔似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雾气。 “你这黄牛一般的狗东西,大清早便是鬼叫什么鬼叫” 杨文广的呵斥让那大黑牛哈哈大笑起来“爷爷亲自来看你,你却还这般说爷爷,你这孙子可不得行。” “就你手下败将还当我爷爷再来一把,看我将你再打得叫爹。”杨文广撩起袖子“来来来,上次你那声爹叫得不够清脆,爹爹还没过瘾呢。” “狗孙子目无尊长。”大黑牛啐了一口“爷爷不与你计较” “心虚什么来啊” 大黑牛哼了一声,而杨文广却哈哈大笑起来“儿子倒是怕了” “今日爷爷要务在身,不与你计较,上次我那是肚子饿了,若是我吃饱了,看你还怎的猖狂” “你这混吃等死的废物儿子,能有个什么要务怕不是又是去偷谁家的嫂子了。” 面对杨文广的揶揄,大黑牛脸上一红“莫要跟爷爷罗嗦,看看爷爷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他将手指放入嘴里打了个清脆的呼哨,接着后头的雾气中居然传来了车轮的滚滚之声。 那杨文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车队慢慢透过雾气出现在了大营门口。 车队之长,足足有百辆之多,这可是前所未见的大场面,杨文广站在那愣了老半天。 “儿子,这是个什么” “叫声爹,爹爹告诉你。”大黑牛一脸桀骜的笑道“若是不喊,爹爹可就把东西带回去了。” “你且试试。”杨文广嗤笑“看看你若是带回去,你这身皮还能不能穿在你这厮的身上。” 大黑牛的脸皮终于也挂不住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看了老半天,然后突然不耐烦的将信往杨文广怀里一塞“你自己瞧,老子才不伺候你。” “你是不认识字吧”杨文广哈哈一笑,接过信来“谁来的信” 他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这封信,而上头的字迹一看就让他呆立当场,他快速浏览了一圈,顿时眼圈都红了起来。 “给爷爷念念,这上头写了个啥” “你再喊一声爷爷试试”杨文广把信收好放在了怀中“是宋大人。” “娘嘞大帅”大黑牛当时就愣住了“为何都没与我说是大帅” 杨文广翻了个白眼,将信封拍在了大黑牛脸上“你瞧瞧那信封角上三个字是什么” “老子不识字” “宋北云” 其实信上的内容没什么,就是一封鼓励信,但鼓励的内容却是让杨文广整个人都震惊了,数百车的物资啊而且都是从兵部发来的 兵部啊 他顾不得那些,走到第一辆车前打开上头的箱子,里头装满了铜板,满满一箱子 接着第二箱子里头虽然也是钱,但却已经换成了本票交子,这是徐家和户部整合之后弄出来的东西,可以当钱用的东西。 大致算了算,除了这一年的军饷之外,还多出了差不多三万贯,用宋大人信上的内容说就是兵部给发的“奖金”,以资奖励前线奋勇杀敌之将士。 除了钱财,后头的箱子里装满刀枪剑戟等兵器,还有盔甲长弓,粮草、肉干,甚至还有些稀缺的瓜果和御寒的皮衣。 皮衣啊这当年他杨文广羡慕那帮草原蛮子身上穿的皮衣可有一阵了,可无奈价格昂贵的很,他怎的都舍不得买上一件,如今却是一人一件。 迫不及待穿上皮衣,虽然轻薄但却极暖,就是气味有些让人不适,但这可是皮衣 接着他又拿起那些刀来仔细瞧了瞧,军旅出身的少年,一眼便能看出刀好不好,而手中的刀说是宝刀都不为过,那寒芒四射、刀锋尖锐,就别说自己大营中锻造的破刀了,哪怕是那些倭寇弄的唐刀都不如这些宝刀来的好,若是两刀对砍,手中的宝刀定能将对方连人带刀一刀两断 而这样的宝刀还不止一把,就与那皮衣一样,人人都有 “儿郎们”杨文广大喊一声“出来分家伙咯” 大营里的破烂军乌泱泱的跑了出来,他们都被眼前的场面给吓了一大跳,接着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冲到了这些军备面前,像发疯似乎的就开始哄抢了起来。 “给老子排队”杨文广一声怒吼“像什么个样子人人都有” 刀枪、盔甲、弓弩,装备精良的就让人觉着大宋是不是把辽国给吞了。 那些往日最多就是拿些竹片子绑在身上的痞兵们第一次穿上了坚韧厚实的锁子甲和铁丝甲,戴上了精钢盔,手臂上红布一绑,再将那硬朗的宝刀这么一横,帅得就不像个人了。 “嘶” 杨文广穿上一身轻便的丝甲之后,感觉自己就如做梦一般,他走上前问那大黑牛“宋大人抢了谁” “什么宋大人,这是兵部发给你们的说话请三思。” 大黑牛还没说话,身后就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文广“你便是东海新军统帅杨文广” “东海新军那是何物”杨文广一愣“你是” 那人点了点头“工学院社会学院学生,黄可。奉命前来东海新军担任政委。” 杨文广和那大黑牛对视几眼,大黑牛也是摇头,而杨文广知道指望不上这厮,就转过头看向那个黄可“黄哥儿,何为政委啊” “宋大人说,就是能让你不至于被杀头的人。是你的刀鞘。” 。 454、三年1月10日 雪 青衣红烛入账中 “赵橙这个娘们要倒霉了。” 小宋从外头回来之后直接坐在金铃儿的床头,给她讲述外界的讯息。 “你是如何知道的”金铃儿听到八卦,整个人都精神了,支棱起身子嘴上也挂起了笑容“怎么个倒霉法” 这个信息是刚从辽国经过情报系统传递来的,经过了三级筛选比对后,得到了一个相对准确的消息。 “具体谁也不知道,但辽国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辽国太子妃感染疾病,身体不适,主动要求去辽国万佛寺中出家修行,待到春暖花开时再回到太子府邸。” “不能够。”金铃儿果断摇头“赵橙不是这样的人,她绝非那种会主动要求出家的人。” “当然不会。”小宋握着金铃儿的手说“根据这个消息,这两个月,佛宝奴要夺嫡了。” “哦何解”金铃儿好奇的问道“你的阿奴要当皇帝了呀。” “狗屁的我的阿奴。”宋北云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我阿奴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首先她跟她娘子又不能行房,皇家继承人不能人道,这一条就足够她落选了,宗正寺就光这一条就能把她的继承资格给夺了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赵橙关起来,但至于怎么关,这里头就有学问了,而且一定会有一个引子。” “你阿奴你阿奴”金铃儿戳着小宋的脸“宋北云,你还说你对你阿奴没那个意思” “我这不顺着你的话开玩笑么。”小宋握住她的手“我觉得是因为赵橙在佛宝奴面前说了什么让她感觉到有危机的事。”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她诋毁你了,我这个橙姐姐干啥啥不行,说坏话那是第一名。你阿奴最大的仪仗就是宋国的支持,如果赵橙在她面前乱嚼舌头,保不齐就会让别人听见,若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你阿奴可就危咯。” “到底是庐州第一才女呢。”小宋刮了金铃儿鼻子一下“所以相对安全的处置方法就是让赵橙去庙里修养着去,等大统到手,一切都好说。不过除了说我坏话,可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赵橙不够听话。” “嗯,若不是赵橙是大宋的公主,她应是会离奇暴毙的。”金铃儿点头道“皇家的事就是如此,要么就是懂事要么就是听话,若不听话也不懂事,那便是死路一条,这也便是嫁出去的公主鲜有好结果的道理,毕竟是外人。” 小宋起身,背着手来回走动“佛宝奴这两个月要夺嫡了,这才是最有价值的讯息,我们得想想法子让她稳稳当当的当上这个辽国皇帝。” “哦豁,有人想把那个白白的腥腥的东西蹭在龙袍上咯,可带劲儿。” 小宋斜眼看了一下这个开口就没好话的大宋公主,都要当妈了还是这个德行,看来以后孩子的教育得让妙言来教,绝对不能让这厮染了宝宝的投胎进度。 “赵橙被抓取当尼姑了,想来也是有趣呢。不过这无异于放虎归山。”金铃儿的语调突然正经了起来“白莲教徒在辽国势力之大,恐怕远超大宋。” “嗯” 小宋诧异的看着金铃儿,这些事从她嘴巴里出来就有些意外了,因为即便是小宋也不太了解真实情况,自从大宋这边的代理人被干掉之后,碧螺就基本上掌握了大宋的白莲教,而辽国那边的白莲似乎已经主动跟大宋这边的断了联系。 具体的情况小宋真的不太清楚,他都不太清楚,金铃儿又怎么会知道呢 “看我做什么,有点脑子都知道呀,辽国笃信佛教,信徒广泛,越是如此这般的地方,那妖言便越是容易惑众。”金铃儿活动了一下手臂“大宋的白莲都能那种规模,辽国的白莲只强不弱。这橙姐姐可是白莲的中坚骨干,怕不是到时她又要勾搭上邪教妖僧咯。” 小宋点了点头“不过我不相信佛宝奴搞不定这点小事,她除了有些地方比较较真,其他地方在周遭各国中是全面领先的。” 金铃儿懒得再多说话,只是展开手臂抱住小宋的脖子,懒洋洋的挂在他身上。 “管她那许多呢,你只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去辽国,否则你一定是回不来的。”金铃儿小声嘀咕道“她不敢对赵橙干什么,可是却敢对你干什么。踏上了她的地盘,再想脱身,你可就难咯。” 小宋应了一声“知道的。对了,福王殿下年后初七纳妾,年后初八公主大婚,说好是俏俏穿凤冠霞帔哦。” “是的呀。”金铃儿笑嘻嘻的说道“那会子我都生了,你要让本宫一边奶着孩子一边出嫁吗” “好了好了,不说了。外头的水烧好了,我去给你洗澡去。”小宋扶着金铃儿“现在你这身子沉,别人伺候你我可不放心,你那笨手笨脚的侍女要让你给摔了,灭了她祖宗十八代也赔不起。” “知道啦你抱我去。” “不行”小宋断然拒绝“自己走着最安稳。” 而正在小宋享受年前的安稳时,佛宝奴此刻已经率领辽国皮室军的虎威营冲入自己皇弟的宅邸之中,并在他的卧室之中搜出了龙袍和仿冒的玉玺。 行驶监国之职的佛宝奴不顾自己小姨的哀求,当即便以谋反之罪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等到罪行公布天下之后,朝堂上十七名官员连带着十二名掌军的将军当天晚上就被全部秘密逮捕了,接着一场风暴顿时席卷到了整个辽国。 辽国中的许多人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佛宝奴的势力以快刀斩乱麻之姿给清理干净。 仅在小宋帮金铃儿洗澡的这一天里,佛宝奴就杀了九名重臣,名义是谋反犯上,当辽国皇帝的圣旨颁到他们家中时,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干了什么就突然暴毙了。 而当佛宝奴杀到当朝太师时,老太师痛哭流涕的在墙上咬破手指写了个篡字,但却还没有给任何人以传递消息的机会就被佛宝奴挂在了他自家的房梁上。 辽国太师死之前,他家中还有二十七门徒,这些门徒中但凡陈斥佛宝奴的全部处死,其中倒是在挨宰前站起身朗声对佛宝奴说“太子殿下,臣愿揭发老贼谋反之事” “很好。”佛宝奴一身是血的用斩马刀指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臣丁谓。” “好。”佛宝奴冷哼一声“你起草一纸揭发之书,将老贼罪行一一揭露。” “谨遵尚命。” 佛宝奴眉头一跳,露出笑容“好。” 说完之后,她转身离去,而丁谓这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没缓过神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恩师的尸体,咬着牙翻开笔墨就在这堂前写下了之后恶臭千古的告辽国君臣书。 这一纸文章甚至和那指鹿为马一并被称为奸臣界的巅峰之作,但如今它却是一封很平常的下克上检举信,上头列举了这位在辽国德高望重的老太师,当今辽皇的授业恩师的众多罪证,甚至连平日不食硬肉、不食冷粥都成了罪责。 颠倒黑白之能可谓是前无古人。 佛宝奴就这样一路杀了过去,她心中也颇为无奈,但真的没有办法,因为今日早晨,中风已久的辽皇崩了,但这个消息却绝对不可传出去。 因为一旦辽皇驾崩且还未来得及传位的消息传出去,辽国必然血雨腥风,毕竟契丹人从来不吃长子继承那一套,佛宝奴只是大皇子而非太子,虽然她自称也好、别人私下里称呼也好,她都是以太子自居,可大义没有加身 这个节骨眼上,辽国不能乱,既然不能乱,就必然要杀掉一些人这便是皇家,没有道理的皇家,因为皇位只有一个。 皮室军进城、多位重臣以及二皇子突然“谋反”,一些嗅觉灵敏的人已经捕捉到危险的气息了,但这个时候并不能表现出着急战队的姿态,还需要等一等。 在清理掉外部威胁之后,佛宝奴领兵进入宫殿,先是软禁的皇后、萧贵妃、孙贵妃,接着逼着她们在辽皇的遗体面前喝下了毒酒,直接清空了辽皇的后宫。 等到事情办完时,已是凌晨。 佛宝奴一个人坐在黑洞洞的大殿里,感受着屁股底下龙椅的冰冷和大殿上一拍“亲人”的尸体,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嚎啕大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撕心裂肺。不过等哭过之后,佛宝奴却仍然还是擦干了眼泪穿上了盔甲,在清冷无边的夜里领兵开始点名京城各地的军帐大营。 但凡露出一丁点不归顺的意思,大营便是血流成河,没有一丁点的迟疑和犹豫。 佛宝奴手中的鲜血越来越多,她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淡定,最后甚至于她听从了给他写告君臣书的那个丁谓的说法,开始了斩草除根。 上至七八十岁老妪,下至未断奶的婴孩,统统不可放过。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宋国,天刚蒙蒙亮,宋师傅就起床从房梁摘下落了雪的风干柿子,将干柿子一点点的掰碎放进米粥里一起熬煮。 突然间,他就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突然抬起了头“奇怪了不对劲啊” 。 455、三年1月11日 雪 远声敲震青龙苑 青龙学习小组一周一次的碰头日就在近日,他们碰头的地方就在宋狗家的西厢中,这里已经被御赐亲笔题名青龙苑。 晏殊几次想纠正说苑在古语中是养畜生的地方,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狼狈狗嘛,哪一个是人了。 青龙苑掌院赵性,从宫里带来了金国的海参、辽国的野味还有草原那弄来的白羔羊。 青龙苑右使晏殊带来了一副理好的牛鞭和七八根白头山的野山参。 而左使宋北云则要负责把这些食材炖成一锅 “你们是真的凶。”小宋一边在院子里支着铁锅炖肉,一边奚落身边两人“这么混着吃,你们是不怕把自己给吃死了。这玩意别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了,我看就是太监吃完了恐怕都得再长一根出来。” 旁边打下手的老王突然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宋北云。 “开个玩笑,不可能长回来的。”小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过几年投个好胎吧。” 一大锅鲜美的乱炖摆在了桌上,黄酒温上了两坛,还有两个不是很甜才却很大的西瓜被切好了摆在旁边。这是皇城司新三司的农司培育的第二代西瓜,大棚产物,还不太成熟,但相比较原本的西瓜不管是口感上还是味道上都有所提升。 “赵橙被送上山里当尼姑去了。”小宋弄了一碗海鲜慢条斯理的吃着“辽国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惊天巨变。” “何以见得” 晏殊喝了口汤,感觉还很烫,于是便放下了碗筷“最近辽国没有什么动静吧” “佛宝奴是个不会无的放矢的人,这位大皇子心中只有国,几乎不会去考虑自己的问题,既是会把赵橙送到庙里去,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很大的概率就是辽国要出大事了。” “说不通。”晏殊摇头道“你说说是什么大事” “新帝登基”小宋摇摇头“不过我早晨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想不通,如果佛宝奴要动手,就代表辽帝已经去了,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还没有得到辽帝驾崩的消息,她就先将赵橙送去了山上。” 小宋眉头一挑“除非” 赵性低着头一边吹着热滚滚的羊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杀父弑亲,自古来皇家剧本里都是这般。我皇爷爷不也死得不明不白么,坊间传闻都是太宗下的手。但其实却是不好查的,就这样吧。” “喂,你好淡定啊。”宋北云看了一眼赵性“你不对劲。” “你别忘了,朕的皇叔也是朕亲自逼死的,康王叔,谋反的那个。”赵性无奈的摇摇头“你们都知道,康王不是谋反的主谋,主谋另有其人,但他的确是沾染上了这件事,你说朕能如何若是不杀,天下不都觉得谋反稀松平常么,可若是杀了,那可是亲叔叔。天底下的帝王都是这个球样的,总归是要选的,要不让人家宰了朕要么只好放弃那些个所谓亲情,没法子,要活命嘛。” 赵性难得能说出一些有用的话,但这次却是一刀就把天下的皇家给捅出了窟窿眼。 小宋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沉思,他早上就觉得不对劲,因为时间上真的对不上,如果送赵橙上山的时候辽国皇帝已经死了,那么八百里加急早就该来了。 如果送赵橙上山之前,辽国皇帝还没死,那这么做就是多此一举,除非佛宝奴知道自己老爹什么时候会死。 可是天底下什么人能知道另外一个人几时死呢真相似乎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佛宝奴可能真的是借大宋借兵十万的这个协议,要快刀斩乱麻的登基称帝了。 而登基称帝的第一道坎就是她的亲爹 想到这一段,小宋汗毛顿时竖了一身,再往下一路顺下来,辽帝的后妃、几个威胁比较大的弟弟、守旧派、知道佛宝奴女儿身的人、德高望重的反对派 辽国的血雨腥风来了,这一场如果有幸能列为史记,后世看来其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玄武门之变。 “怎么一脸沉重” “辽国。”小宋看了一眼赵性“可能爆发玄武门之变了。” 赵性一口将肉咽了下去,滚烫的肉烫得他蹦跶了起来,旁边的老王连忙拿过温水递了上去,赵性喝下水之后弯下腰“当真” “我是从现有的信息来分析的,很有可能。不过是不是真的,就得等这几日探子把信息传回来了。” 青龙学习小组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辽国如果真的出了一个敢于发动玄武门事变的皇帝,这对辽国来说并非坏事,但对大宋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即便是宋北云也对这个女人看走了眼,他真的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狠辣的角色。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赵性是个憨憨 要问小宋对她提的条件有没有动过心,那说没动心就是骗自己,那什么待遇小虎牙就差说一字并肩王了,这待遇给谁谁不东西 况且论实力,辽国实力更强。论萎靡程度,大宋萎靡的一塌糊涂。论守旧,辽国的守旧派跟大宋的守旧派一比,那就是锐意进取的激进派。 辽国要战马有战马、要矿山有矿山,物产比大宋不知道好多少。 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宋需要十年,也许辽国只需要五年就行了,到时契丹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指日可待啊。 但归根结底是为什么小宋一口拒绝了呢,一个当然是家人都在这边,他又懒的很,不愿意再重新练号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赵性是个憨的,以前真没有,以后的话,按照正常的历史进度还有个大明朝正德皇帝,但现在还真的不好说。 反正暂定赵性就是个千古古人后无来者吧,他容人、让人,手指头戳在他脑门子上他都只是骂上一句娘希匹而不是用皇帝权威去喊“朕赦你无罪”。 这给小宋的其实是有安全感的,但佛宝奴却是一个标准的皇帝,小宋觉得如果有朝一日她契丹的铁骑横扫到塞纳河畔的时候,她会一刀把自己砍掉的。 而相比较而言,同样做到这一步的赵性,会在消息传来的当天晚上拎着罗刹国进贡来的白天鹅让小宋弄个烧鹅庆祝一下。 这就是差别。 以后赵性会不会变,小宋不知道,但基本上如果没有重大打击和变故的话,他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了,因为他好吃贪玩、贪财贪杯,一堆毛病在那摆着呢,一堆毛病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但像佛宝奴那样自律、严谨、认真,甚至可以克制自己底层欲望的人,给人的感觉其实是不安全的,因为他们这类人对自己都足够残忍,还指望对别人有什么温柔吗 “这个你多吃些。”赵性将牛鞭全部挑到了晏殊碗中“我与宋狗都有了崽,就你一点动静没有,你许是不行,多吃一些。” 晏殊静静的看了一眼赵性,用那种无奈又悲伤的语气说“谢主隆恩嗷。” “何足挂怀,体恤臣子是君王分内的。” 他们两人的打岔把宋北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端起酒喝了一口“不过不管辽国怎么样,现阶段佛宝奴都要倚靠大宋,大宋给了她足够的政治资源她才敢动手。未来也许她会跟大宋来一场暗地里的交锋,但没关系,她赢不了。” “我就说大宋有这只狗,是天佑大宋。”赵性喜滋滋的说“群臣皆言佛宝奴定将为大宋心腹大患,唯独宋狗说他不值一提。” 晏殊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对了,阿狗。” “阿狗”宋北云一筷子抽在晏殊的胳膊上“他叫两声就算了,你个小辈也敢叫阿狗” “就是就是,朕好歹是个皇帝呢。”赵性笑盈盈的连连点头“你这小辈也敢胡言乱语,真是不知礼数。” “你”晏殊看着落井下石的赵性,哼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宋北云“话说,为何你不在大宋操练兵法骑兵,大宋多年来吃够了骑兵的苦头。” “你给我生良种马来”小宋啐了一口“况且你这话说的有点跟你的智商不匹配,你为何要用弱项跟人碰强项大宋的强项是什么是冶炼、是筑城、是阵地战,你非要跟草原拼骑兵况且你如何知道我没有开始啊” 赵性听闻,眼睛一亮“东海新军” 小宋笑而不语,端起酒来“喝。”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三人皆一饮而尽,后宋北云抬起头来“东海新军是个特别的部队,而且是一支铁军。杨家将的威名绝对不会让人失望,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可是一直在观察呢,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未来可能会出现将领自大的情况,所以我将来会在社会学院里培养一批政委,东海新军就是试点。” “对啊。”赵性摸着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须“我见吏部呈折子上来说在东海新军中设了政委一职,那个政委是个何物” “一个是督战,政委一定都是读书人,打仗的事将军来,整顿的事政委来。大宋的军队是什么是正义之师、威武之师、文明之师但同时也是百姓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不是谁谁谁的私军。反正现在东海新军是个试点,等到差不多成熟了,我会往前推军制改革的,到时候可能会有压力,但你要顶住啊,赵总。” “我说”赵性挠了挠头“我感觉啊,你怎的好像在干那宰相的事你可是个布衣。” “老子去辽国了”小宋把筷子一扔“你狗东西说话不像个人” “哈哈哈哈”赵性连忙嘻哈着拉住他“别别别,大舅哥给你赔个不是,来来来,我罚酒三杯” 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特有的暗号声,小宋眼睛一挑“八百里加急的信号,来活儿” 456、三年1月12日 雪 辽国路远,巨变惊天。 一封信摆在了青龙学习小组的桌子上,信中内容震慑赵性一整年。 杀夫弑亲还不止,还干光了整个父亲的后宫,除此之外还有当朝所有的反对派都被在这两天内杀了个精光,大宋开国以来就没出现过夷三族这种连坐,而辽国在两日之间共有十四人被判了夷三族。连坐者达七千二百二十人,辽国国内一片肃杀,各地都在进行着一场惨无人道的血腥清场。 这快刀斩乱麻的手段让同为皇帝的赵性连连摇头,晏殊甚至已经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唯独小宋默默的喝了三杯酒,然后靠在垫子上,翘起二郎腿“看来辽国的变化比我们想的要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刺激了这只小老虎。” “我们如今有两条路可以选。”小宋突然翻起眼睛看向赵性“趁他病要他命,连夜发兵直冲辽国,以闪击之势诛灭辽国,打一场不宣而战。” “可行”赵性眼珠子一转“那朕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小宋点头“不过我们撕毁条约不宣而战,那么金国和草原也会对我们不宣而战,你做好了同时抵抗上头两家的准备没如果我大宋吃下了辽国,上头那两家会放弃矛盾共同抗击最强的大宋。” 赵性皱起眉头,叹气道“打不过的呀。” “嗯,打不过。”小宋摇头“至少现在打不过。” 而晏殊则再三看了手中的密信,突然说了起来“这不对劲,耶律佛宝奴不光是在杀反对者还将一些守旧者也杀了个干净,她不光是要登基她是要” 小宋轻轻吐出两个字“革命。” 他跟小虎牙相处也有一阵子,他平时嘴巴又碎,就有意无意提到改革的问题,小宋清晰的记得自己说过一句“天下之变革无有不流血牺牲者,壮烈也罢、冤屈也好,定是有人要为此付出鲜血的”,当时佛宝奴的表情很奇怪。 而如今来看,佛宝奴是铁了心要革命,而她的革命理念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小宋真的不知道。但如果小虎牙真的成功了,那么辽国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度,因为她再不济也可以效仿大宋,而大宋这条路只要是个人去摸索就会有所收获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成功,绝对不能让辽国变法成功。 小宋站起身开始来回走动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赵性又看了看晏殊,然后指着晏殊说“你要不要去辽国如果辽国要变法,你有没有能耐破了它的变革” 晏殊也指着自己“你觉得呢” 而接着小宋看向赵性,赵性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是吧嘿嘿嘿嘿朕嘛,能是能,可不合适,不合适。” “你就是因为不能去所以玩命吹牛是吧。”小宋背着手来回走动着“一定要找人破掉她的变法。” “你去呗。”赵性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天底下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你是不是疯了” “古有苏秦佩六国之相印,今有公明玩辽国于股掌。嘿,巧了唉,你不是说你也是鬼谷一门的么,苏秦也是。”赵性晃着手指“为何不去” 小宋啐了一口“我去了,真的就回不来了,你别不信。佛宝奴能让我回来,我在你面前跳一段胡旋舞。” “那可是如何若是让他们变法大成,西出函谷关、东进山海关,那你之前的布局不就完了么。”赵性也是有些烦躁,他用力一拍大腿“恨朕怎的就接了这么一个破烂的摊子。” 小宋沉默了许久“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真不想去。” “为了大宋,忍忍。” “我忍你” “你敢骂出来,朕就敢明日把你送去辽国当使节。” 小宋生生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不过青龙苑里讨论的事基本都是将发生未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事。 既然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那么大可以以最悲观的方向去讨论,之前他们就已经讨论过如果赵性被掳去辽国或者金国的问题,当时赵总担心的整整一个礼拜都在做恶梦。 如今他们又开始讨论要不要要不要把小宋送去辽国,反正互相都不盼对方好,都以最惨烈的方式安排对方。 现在佛宝奴还只是发起了一波玄武门而已,他们却已经在琢磨辽国之后变大变强该怎么办了。 这种事情在朝堂上是肯定听不到的,因为朝堂上他们说的都是大宋千秋万代,可赵性知道,若大宋真能千秋万代,他们也就不至于被人驱赶到长江以南靠着老天爷的赏赐苟延残喘了。 所以赵性知道大宋不光可能会亡还可能会亡的很惨,因为宋狗那条狗已经把大宋最糟糕的结局给编排出来了,就是被草原、辽国或者是金国在一统中原后苦苦支撑十余年或者二十年,接着一路被往南赶,赶到最后来到海边,身边忠诚的臣子抱着未成年的小皇帝一头扎入滚滚大海中殉了这片土地,等到百年之后有人再高举着中国之名将汉人的土地夺回去,可那时的宋便再也不是宋了。 要说心里舒服不舒服,那肯定是不舒服的,别说是大宋的皇帝,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听到这样的结局心里都会难过,甚至会出言抗争几句,但要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赵性觉得并非不可能。 所以青龙苑里从来不会说出好话来,传出去就算是赵性都要被朝臣弹劾到抱头鼠窜的那种。 这次辽国的突变,最坏最坏的结果已经开始讨论了,而这个结果就是小宋被送到辽国去破坏掉这场变革,小宋不肯去,赵性在劝,而晏殊则认为小宋应该想个法子在大宋这头就遏制住辽国的变革。 三个人讨论到很晚,甚至于到最后赵性和晏殊都不得不睡在了青龙苑中。 而在讨论会结束之后,小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身边的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看了他一眼“你把我暖气都放跑了” 小宋回头看了看蹭床的妙言,然后往她身边凑了凑,而妙言就像那碰到糖水的蚂蚁,一下子就黏到了热气腾腾的小宋身上,趴在他胸口立刻舒服的打了个冷颤。 怀里有个香香软软又漂亮的不像个人的小姐姐,小宋却没有心思去干点下流的事情了,这反倒让妙言感觉好奇了起来。 “怎么了” 妙言把头埋在小宋的胸口,瓮声瓮气的问道。 小宋叹了口气,双手放在妙妙小姐姐的后背上“佛宝奴发动大辽版玄武门了,而且她可能比李世民干的还要绝。” 妙言豁然仰起头“什么时候” “前两天。”小宋摸着妙妙顺滑的秀发“她杀父弑亲、铲除异己、重塑朝纲,从她铲掉的人来看,她是要改革,因为留下的人都是维新派。” “麻烦了”妙言皱起眉头说道“辽国的环境其实是要比我们好的,现在再经过这么一折腾,你想想日本的明治维新。” 小宋点点头“他们如果也有两个穿越者的话,我们可能要凉。” “他们没有不是吗”妙言皱起眉头“我去辽国。” “你是不是疯了” “当然不是。”妙言笑着亲了小宋的下巴一下“我去要比你去更合适,你去了她不会让你回来,而我去了,她不会生疑。” “不行。” 小宋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你跟我二选一,我宁可我自己去。” “你别跟我大男子主义。”妙言眼珠子转了几圈“我保证完成任务就是了,而且佛宝奴又没办法给你戴绿帽子,你着什么急啊。” “她没人性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你还是经历过德智体美劳的大学生呢,不照样该没人性的时候就没人性么”妙言嘿嘿一笑“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 “跟你干同样的事咯。”妙言笑了起来“比如帮助辽国进行土地整合、帮助辽国矿产勘探、帮助辽国建设资本渠道,你打造工业帝国我打造服务帝国,到时候” “吃掉辽国。” “说不定吃一送一,大宋吃大辽,小宋吃辽国皇帝。完美哦。” “你怎么也跟金铃儿一样胡说八道我想到小虎牙都发抖,她真的会宰了我的。”小宋连连摇头“不行,你还是安稳的在这边吧。” “不,我非要去试试。”妙言坚决的说道“到时候咱们战场见呀” “战场见”小宋突然翻过身来将妙妙扑倒“这不就是战场么” “不是这个战场啦。”妙言笑得咯咯响,伸手挎着小宋的脖子“听我一次,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冲动,我需要整合一下资讯,然后等辽国那边稳定一点,我再以商人名义过去。” “小虎牙真的很危险的。” “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还危险”妙言盯着小宋的眼睛“感觉你在侮辱我呀。” 而这一下,小宋才突然反应了过来,面前的妙妙小姐姐和自己是同一类人,甚至她的生存能力还要在自己之上。 “那你自己小心吧,我支持你就是了。” “不管我干什么” “当然。” “包括我弄死你的小虎牙” “嗯。”小宋坚定的点头“我跟她又没感情,我跟你才有感情。” “大概不止感情那么简单吧”妙言轻笑一声“你可顶到我了。” 。 457、三年1月18日 晴 新皇登基,万象更新 “辽国使节通报,大辽皇帝陛下驾崩,封谥号文武大孝宣皇帝辽太子耶律佛宝奴克继大统,改年号太平。” 礼部司礼将一封辽国国书在朝堂上递交给了赵性,赵性收下后扫了一眼,淡淡说道“命礼部以朕之名发函吊丧并以宋国之名恭贺辽国新皇登基。” “臣遵旨。” 真快啊,短短十日,耶律佛宝奴便登上皇位了,这个速度甚至超过了宋狗预料的十五日至三十日。 赵性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但现在人家已经登上了皇位,自己就必须以国君之礼回应。 至于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这个大家都谁也别说谁,毕竟赵性自己不也是清君侧清上来的么。 只是这个发展的速度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辽国的未来现在彻底走向了一片未知。 在年假休沐之前的最后一次朝会上,辽国算是送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这个消息其实也传到了小宋的耳朵里,但小宋在伺候即将临盆的金铃儿,没心思去搭理这些事,只是在知道消息之后感叹了一声说终于在武则天之后出现了一个女帝了。 “宋大人。” 外头小鱼的呼声传来,小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方才鸿胪寺递了一封信给官家,让官家转交给您。” “嗯”小宋起身取过小鱼手里的信“谁的信” “辽国来的。“ 小宋眉头皱了起来,从信封里抽出信,里头字不多,只有一行字“我登基了,礼物呢” “你个狗日的” 宋北云顿时勃然大怒,叫骂了起来“这狗日的登基,问老子要鸡毛礼物我有什么礼物给她妈了个巴子,给她送两亿的大项目吗这狗日的东西” 小鱼在旁边尴尬的笑,而小宋捏着信来回走动着,他不知道堂堂辽君给自己写这种小纸条的意义何在不是说好恩断义绝吗妈的狗日的说话不算数。 “就这个没别的” “没了。” 小宋再次背着手来回走动了起来,他真的是搞不明白小虎牙那厮究竟脑子里装的是个什么,既然是一国之君了,而且是以那样铁血的方式登基的一国之君,居然问别国臣子哦,罪臣。问别国罪臣所要礼物,这天理何在 给算什么宋国的臣子贺辽国的君王顺利登基,恨自己死的不够快 不给就小宋对小虎牙的了解,这厮脑回路清奇的很,她就是要搞小宋的心态,不给她有的是法子折腾,哪怕她远在辽国。 当然,小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典型的那种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即便是死了也要臭块地恶心恶心别人的混不吝。于是他捏着信来到了书桌前,先是写了一封回信,信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警世十六戒通言。 这些东西写完之后,小宋放下笔叉着腰仔细想了想,却还是不够,然后转手将俏俏挂在墙上的那副家和万事兴的刺绣给取了下来,卷吧卷吧放在了一边。 之后他还觉得不过瘾,又将一根红姨揍他的藤条放在了其中,上头还加了张纸条叫“门后空留教子棍,堂前再无唤儿声”。 “过了过了宋大人,过了”小鱼上前小声劝道“不可啊,宋大人。” “要礼物么不是。”宋北云气哼哼的说道“给她” 小鱼面露难色,但还是将东西包了下来,轻声叹了一口。可小宋还是觉得不过瘾,然后将自己的一只破鞋放在了上头。 “送她。” 小鱼不敢说话,只能听从小宋的话,讲这些破烂都打上了包,不过很快小宋却是叹了一口气,走到角落里打开了他的百宝箱,从里头拿出了一件软甲“这个我穿小了,送过去吧,再带上一句话,你作恶多端,小心早早的遭人给捅了。” 小鱼表情古怪,但到底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只是拿上了那么一堆的东西就走出去了,而小宋在他走后却开始沉思了起来。 如今佛宝奴登基了,如果她想要执行改革,第一步会是什么一言九鼎一统大辽上下 小宋想到这,突然意识到佛宝奴为什么会突然决心发动这场政变了,这场辽国的玄武门可能还真的是被自己给刺激的 之前就听说佛宝奴心心念念在辽国也弄个工坊出来,但各部都给她扯皮,她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打造一个强大而不朽的辽国。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在沉默中腐败就在沉默中变态,佛宝奴选择了一条布满鲜血和荆棘的变态之路,想来的确是受到了刺激。 不过也罢,自己跟她再见面的概率恐怕也不会很大了,下次再见面也许是在谈判桌上也许是在战场上,没有什么第三条路了。 小宋想明白这一条之后,赶紧拿出了辽国潜伏者们送来的信息,上头罗列了一众在辽国政变中被干掉的官员名单,仔细对比了一番之后,小宋豁然发现这帮人的确都是之前给佛宝奴添堵的那些人。 这下就让小宋头皮发麻了,原来小虎牙的心眼如此小啊可要说天底下谁给她添堵次数最多,小宋托大认下个第一,而这也更坚定的确定了他打死都不能去辽国的事实 至于她想改革就改吧,小宋倒是也想看看这个家伙能搞出怎样的东西来,辽国要是太弱了,以后征服起来恐怕也没什么太多乐趣。 “一个统一而强大的辽国。”小宋嘀咕着说道“加油啊,小虎牙,别让我太无聊。” 而此刻,在辽国内,佛宝奴一身黑色金丝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下头的文武百官刚刚叩首离去。她眼神没有离开过大殿正中悬挂的那颗夜明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 身旁的太监轻声呼唤,而佛宝奴只是抬起手让他先行下去,之后继续坐在那里,黑色主调的龙袍穿在她身上,让笑起来很可爱的小虎牙平添了几分帝王肃杀之气。 黑龙袍佛宝奴捏着自己衣裳的袖子,低头端详。她感觉自己胸中似是有什么东西,但却说不出口。 开心吗其实没有那么开心,愤怒吗其实也没有那么愤怒。她并非嗜杀之人,但却也从杭州之行了解到了有些时候只有这种法子有效且高效。 她至今仍是羡慕宋国,无以复加的羡慕,因为宋国不用杀那么多人,国家就能很安稳,而且宋国还有宋北云。 心心念念得不到的臣子,这几乎成了佛宝奴一块心病,她几次想培养一个辽国的宋北云,但不论选了是谁,她都感觉差些意思。 “陛下,宗正寺寺卿求见。” “不见。”佛宝奴冷冷说道“你让宗正寺管好自己的事便可,无需事事都寻朕来。还有,召工部尚书以及翰林马明远前来见朕。” “是” 具有强大气场的佛宝奴冷静的发号施令,然后等到大殿无人之时,她偷偷的从小腹处拿出那个小暖炉握在手中,让冰凉的手感受一下上头传来的热量。 这东西当真是神奇,一颗碳当真是能使唤一个上午,却也是不知如何制造出来的,她也是用过辽国的炭,木炭、煤炭都用过,但要不就是根本就燃不起来、要不就是一下子就烧没了、要不就是燃烧起来烟熏火燎,完全不能与宋国的焦炭相提并论。 越是如此,她越是心急如焚的想要把辽国的工坊建造起来,辽国不缺工匠,即便是没有宋北云,难道还能比他宋国差在何处 外头其实已经有人在传她的闲话了,但她根本不在意,佛宝奴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辽国建设成一个她心中想象的理想国度。 第一个目标是打回家乡去,那心心念念的白山黑水,不能白白的便宜金人。 第二个目标就是灭掉宋国,不为其他,哪怕是单单为了那宋狗给自己的欺辱和委屈 但不管是哪个目标,前提都是需要一个先进、团结、强大的辽国,佛宝奴从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这个目标在她手中定是要完成的。 “陛下,工部尚书何大人、翰林修撰马大人到了。” “宣。” 佛宝奴看到外头进来的两个人,眼皮子轻轻抬了一下,冷声道“图纸我已命人从宋国描绘出来,你们便按照宋国的布置来建设工坊,半年内我需要见到城外出现我大辽的工坊” “回禀陛下,臣不才户部那边实在分不出多少钱财来啊。” “没钱了”佛宝奴一愣“钱呢” 工部尚书表示不知,而佛宝奴气冲冲的又将那户部尚书给宣了过来。 这一问才知道,户部的钱居然全部拿去采购军械、粮草和来年开春后所需的东西了。 佛宝奴轻轻皱起眉头“有什么法子吗”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的说“借” “借怎么借问谁借” “宋国” 佛宝奴一拍扶手,怒斥道“大辽已沦落至此了” 户部尚书不敢回答,而佛宝奴再懒得废话,拂袖而去。而回到寝宫之后,她犹豫再三,掏出纸笔写了一封短信不过与其说是短信,不如说是小纸条,上头又是一句话“借我点钱”,然后就命人偷偷摸摸的传去给了宋国 458、三年1月24日 晴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时间就像是行驶在旷野上的火车,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它的如期而至。 新年终究是到了,回顾过去的一年,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发生了许多事,看似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但整体却已经与往前全然不同了。 就用市井来说,技术的革新往往都不是天雷地火的,它们润物细无声而且让人能够轻易的接纳, 米制单位已经成了主流,因为大家发现这个度量单位更加精准也更加好把控,不管是买者还是卖者都是如此。 水压井已经走入了千家万户,辛苦打水的日子也成为了过去,因此还催生出了一门新行业就是钻工,脚踏式的钻头能够轻易钻入原来需要数个人十几天才能打通的底层,让地下水快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而需求量的巨大也导致金属冶炼行业的突飞猛进。 而除此之外,在民用、日用品这一项里,也增加了许多比以往更先进也更好的工具和材料,市场开始呈现出多样和变化性。 工坊在十月初终于出现了小幅度的扭亏为盈,而大量的订单让他们也根本没有了休息,但相比较原先那种分散式的劳作,如今工坊里的工人和匠人都可以拿到远高于以往的薪水和奖金。 虽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在底层劳动人民的眼中,将孩子送往工坊做工已经成为了新的潮流,因为安全系数相对比较高,还有铁饭碗可以拿,还能跟师父学到技术。即便是以后回了乡下也不至于会饿肚子。 焦炭的发展带来的改变是全方位的,新三司在前些日子下发了十五家煤矿企业的经营牌照,虽然如果仔细追查下去会发现幕后老板不是当朝大员就是皇亲国戚,但毕竟挖矿也是要按照基本法的,在法礼管制之下,矿业也终于蓬勃的发展了起来。 金陵城稍好一些,在铜陵那一片可谓是火光冲天,河水因为洗碳而变得污浊,天空中落下的也不再是白雪而是灰白的炉灰。 而除此之外在新设昌南镇的制瓷业也因为焦炭和新式窑炉的出现蓬勃发展,各类的观赏日用瓷都陆续进入了市场,赵性在群臣的建议下,将这个重要的出口资源与丝绸一并被定义为了国家战略资源并将年号赐给了昌南镇。 在手工业蓬勃发展的同时,铁质农具的更新迭代也让农业进入了新的领域之中,耕牛和马屁的进入使得农耕效率翻了好几番,还有一种被称之为化肥的产品也陆续出现在了农户的家中,它们是限量供应,但只要使用过的农户都表示这些化肥与农家肥掺和使用的话,效果极好。 除此之外,农业上很多东西都进入了新的阶段,比如新的种子、新的耕种方法、新的田亩搭配,这些由新三思的农司琢磨出来的法子已经从最底层开始陆续的发酵,并开始影响到大宋境内的主要粮食产区。 更高的单亩产量、更高的肥效、更好的抗病虫能力和更强的天气适应性,带来的结果就是丰收和对灾害的抵抗性,虽然新的粮种还未出现,但预计在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第三年会陆续实现。 而除了这些之外,基础学科也不断爆出惊喜,首先是物理里头出现了力的假说,这是由一个在工学院中上课的小木匠发现并提出的,大意就是木工的摆锤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是直指地面,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它一般。 这个猜想被列入了去年最有价值猜想,并引来数学组的不断论证而且还引发了数学组第一轮的拆分,而这次拆分让原数学组分别生出了三个崽,分别是物理、化学和数学三个小组。 当然去年一年自数学组成立以来,共有七十五人加入,其中五十人以不同理由退出并加入其它小组继续治学。 问及他们退出理由时,绝大部分人是闭口不答的,却也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回答的人态度都很冷漠也很统一,就是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若是继续再刨根问底下去,其中便一定会有人抱着头痛哭起来,说些诸如“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算学不过便是些账房一般的东西,便不作多想我不知道那算学却是个深渊噩梦,那日我在课上不留心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再也听不懂那算学是个何物了。我这人性子烈,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我真的做不出那算学题,呜呜呜呜”这样的话来。 数学院的几位大佬对这些言论表示嗤之以鼻,据工报记者采访数学院最年轻的研究员张清清姑娘时,她表示“算学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他们会不明白,我真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愚钝,来年我想着大概应是将更多的公式发现出来罢,哦对了,我也才接触数学一年有余,我真的真的不懂那些人为何会不明白。”。 对此许多人通常是敢怒不敢言的,毕竟她的爹爹可是工部尚书,如今六部之中最炙手可热的尚书,甚至于可以一人之力遏制六部行动,而遏制之法也简单的很,只要工坊断货便可,到时其他几部加各大寺卿非要一边哭着骂娘一边可怜巴巴的上门去求。 当然,这些都并非世人关注的焦点,真正让人关注的是医学院,前日医学院在官报上发表了关于天花研究的一系列报告,反正里头很多比较专业的名词,大众很难听懂,但他们却是看到赵相亲自起草和发表的关于大宋境内全面接种天花疫苗的倡议书。 赵相作为接种疫苗的亲历者,天下百官的领头人,他的倡议书其实就等于是一种变相的百官令,而从年后开始大宋全境十五岁以下的孩童都会进行接种疫苗,预计用一到两年时间培养大量的基层医生来完成这项工作。 这是个万家生佛的壮举,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但这已经算是昭告天下说大宋已经攻克和战胜了天花这个和历史几乎共存的瘟疫,如果这不值得普天同庆,那天底下恐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事情值得普天同庆了。 而在大宋几乎全面开花的同时,青龙苑内却是一片肃杀。 赵性正襟危坐,手中拿着特质的金钢笔正在用笨拙而缓慢的姿态适应新的握笔姿势,而他笔下则是歪歪扭扭的开头,上头写着保庆二年工作总结几个字,然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身边的晏殊和宋北云都在奋笔疾书,而作为皇帝的赵性却是一筹莫展。 “给朕瞧瞧” “这玩意怎么给你瞧”小宋抬起头把自己的工作总结拿给他看了一眼“我们每个人职责都不一样,你抄我的你也是皇城司使” 赵性面露难色“这可如何是好” “呵,总结还是好的。”晏殊冷笑道“昨天我写明年工作计划的时候才是要了命。您且写着吧,官家。” “朕大宋皇帝,日月昭昭之君王,天地朗朗之领袖,今日却是龙困浅滩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之戏耍,朕不甘心啊” “别哔哔了,快写吧。”小宋哎哟了一声“我们都快写完了,你咋还没动笔这是青龙学习小组的任务,跟你是不是皇帝有毛关系,不写明年青龙学习小组你就别参加了。” “朕不会” “不会你这么理直气壮呢”小宋不屑的说道“你就直写你干了什么不就完了” “朕日理万机,哪里记得。” “那就是什么都没干呗。” “一派胡言”赵性懒得搭理他,伏案下去继续斟酌了起来,想了许久才缓缓落笔“朕去年日理万机” 不过写了几个字之后,他自己就把自己给逗乐了,将最上头的纸一把撕下,咬着笔头苦苦思索了起来。 而在他们写总结和来年工作计划的时候,外头的薪柴将一封信交给了俏俏,俏俏来到青龙苑中把信递给了小宋便不理这三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忙着照顾快生孩子的金铃儿去了。 “辽国的信”赵信伸过脑袋“朕看看。” 小宋将信拆开,展开里头信纸,上头只有四个字“借我点钱”,而下头则是明晃晃的大辽皇帝戳 “我了个乖乖。”赵性拿过信纸在阳光下照了照“真的啊这厮用传国玉玺给你写私信你们他娘的要是没有点龃龉都说不过去了。” “传国玉玺”小宋一愣“辽国拿到了传国玉玺” “不然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啊,你是不是瞎”赵性将信还给宋北云“朕心心念念的传国玉玺居然被拿来写私信,真的是该死。” 小宋看了看信“这玩意谁伪造一个不就完了么。” “谁敢”晏殊在旁边蹦出来一句“正统之争,谁敢拿伪造的东西来玩,那便是自掘坟墓。虽说宋金辽争统位,不过就如今来说,的确为辽正统。” “嗯。”赵性叹气道“不过没事,等朕的大宋起来了,夺了这传国玉玺,一切都来了。” 他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对了,他为何问你借钱而不是问朕你是不是卖国了你他娘是不是卖国了” “你有病吧”宋北云甩开赵性的手把信摊开在桌上“我要卖国,你今年过年就得在辽国了,然后你崽继承王位,过几年你崽长大了,出一个厉害的将领要发兵去辽国救你,然后就被你王皇后偷偷摸摸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宰了,你大宋就此一蹶不振。” “可恶的婆娘”赵性猛击桌子“孽障” 晏殊摸了摸下巴“官家,犯不着吧这狗东西信口胡说的东西你也至于动气” “那恶婆娘干的出来”赵性恶狠狠的说道“朕前几日便做梦,那恶婆娘要害我。” 小宋懒得搭理这个神经兮兮的皇帝,只是靠在椅子上盯着那张纸条说“找我借钱嗯,借钱没有,不过嘛,倒是是有个法子能让他赚钱。” 459、三年1月24日 晴 倒是喜庆于相逢 妙言摘下兜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伸了个懒腰,站在辽新都的大街上,这里的场景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切都在跟大宋互相同步。 她是个执拗性子,而且也是宋北云那个狗东西没办法完全掌控的人,虽然即使宋北云就差用锁链把她锁在家中了,可她还是决定在年前来到辽国。 用她的话说,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而且跟小宋过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在乎这一年两年的。 换上一顶帽子,她径直去了辽国的鸿胪寺,以宋国使臣的身份住了下来,接着将一封信递交给了辽国鸿胪寺丞,委托他将信转交给辽国皇帝耶律佛宝奴。 果然没出她的计算,在信递上去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一个神秘人就悄悄的来到了鸿胪寺。 来者一身帅公子打扮,手持一柄香竹扇,典型的阔少模样,敲开妙言的房门之后,他立刻往前走了一步揽住了妙言的腰“美人儿,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来。” 妙言只是笑了笑,指着桌上的东西“你的登基礼物我给你带来了。” “哦” 佛宝奴眼睛亮了起来“他居然真的给我送东西了” “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哈哈,这东西还能有什么好准备的。” 佛宝奴一脸淡定的走上前“我看看便是了。” 等到十分钟之后,佛宝奴已经气得把桌子上的水壶都给砸了,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嘴里已经把宋北云给骂得稀碎,边哭边骂的那种。 妙言坐在旁边吃着点心,不疾不徐的,看着佛宝奴在那发疯,也不说话。 “狗东西该死该死”佛宝奴将那副家和万事兴的图扔到一边,然后又将那根藤条甩到了墙上“该死” 妙言只是斜眼看了看她,轻声道“皇家的仪态呢” “他狗东西该死”佛宝奴咆哮了起来“有朝一日他落在我手中,我要他生不如死” “你觉得可能吗”妙言笑了起来“他打死都不会踏入你辽国国土一步,你且等吧。” 佛宝奴擦掉眼泪,从地上起来,坐在凳子上“我真傻没事为何要去招惹那个孽畜。” “嗯,你自找的。”妙言转过脸看着她“不过你真的不看看最后一样么” “嗯”佛宝奴闻言,走到那个小箱子旁,拿出里头那件软甲“就这” 说完,她拿出自己随身的陨铁金刀,一刀戳了下去,但刀剑触及软甲虽是将它钉在了桌上,但并没有破损,可以看出极为强韧。 “啊”佛宝奴走上前拿起那件软甲仔细端详起来“这么神奇” “他那么怕死的一个人,自然会将最好的留给自己。”妙言看向佛宝奴“你说神奇不神奇。” “哼”佛宝奴虽然脸上全是不屑,但却还是将这些把她心态整崩溃的东西全部都收拢了起来,放在箱子里抱在手中不肯松开。 “你怎的来了”佛宝奴看向妙言“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他不让我来。”妙言摇头“但我还是想来,他有宋帝辅佐,凭什么我就不能辅佐辽帝” 佛宝奴听完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思,接着眼神里迸发出了狂喜。 她在大宋的时间不短,宋北云身边的人和事她自然打听的清清楚楚,要是什么公主、什么郡主,她是不屑的。但这个妙言她是知道的,如果说宋北云是她最想得到的人,那妙言就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可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自己来到了大辽,这让佛宝奴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虽然这个妙言也许不能像宋北云那样改变整个社会的格局,但她同样厉害,最重要的是据说她赚钱的能耐远超宋北云,而现在辽国最缺的就是钱了,她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你别住在这里了。”佛宝奴在妙言面前来回走着“跟我回宫里住去,反正后宫是空着的,你选个地方住下,我找人伺候你便是了。” 妙言看着她笑道“如果换成是那个家伙,你也会让他住你后宫么” “住天牢他只配住天牢”佛宝奴说着又看了一眼箱子“孽畜” 妙言摇头道“你不会的,若是辽国如今已经纵横四海,你许是会杀了他。可如今辽国百废待兴,你不舍得他。若是他真的来了这里,他一定不会是在你的天牢里而是在你的龙塌上,为了留住他,你会不惜一切代价。” 佛宝奴侧过头“不可能,朕没那么下贱。” 妙言笑着说“他有。” “好了,不说这些,你今日便随我入宫,我准备些好饭菜,晚上我等细细聊着。”佛宝奴扯着妙言的袖子“你哪怕是来辽国当奸细的,我也由着你,你可是个宝贝疙瘩,对了你打算几时走” 妙言提起声调嗯了一声“若是我要走你肯放” “放,自然是放。”佛宝奴顿了顿“若是我不放,辽国许是会有大麻烦,不过朕倒是可以用你把那厮钓来。” “你高看了我高看了他。”妙言款款起身“我没那么重要,他也没那么勇敢。” 佛宝奴盯着她看了几眼“你有,他也有。请吧。” 妙言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而佛宝奴在她走出去的瞬间就收敛了笑容,变得满脸的凝重了起来。 她其实完全没有想到妙言会来,但她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因为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跟那个死鬼一样的味道,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两人若都是男子,必是一场血雨腥风,而如今他与她定然是秤不离砣。 所以不管这个妙言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一定都会有那人的影子,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佛宝奴知道自己迟早是会知道的。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大辽皇宫中,辽国的皇宫要比宋国的气派一些,不过虽是要过年,但因为先皇驾崩的关系,这里并未作装点,显得要肃杀许多。 进入宫闱之中,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妙言和佛宝奴同时打了个冷颤,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而佛宝奴摊开手“我也怕冷” 两人来到佛宝奴的寝宫,大辽皇帝陛下直接钻进了被窝中瑟瑟发抖,她在被窝里将外头的衣裤都脱了下来扔到一边,然后从里头只露出一个头来,然后拍着身边空出来地方“来来来,一起睡。” 妙言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皇帝“你用不着跟我用这副面孔,我来这里并非是证明自己也并非是要当个奸细,我来此地只是为了跟那家伙打个赌。” “什么赌” 佛宝奴好奇的看着妙言“说来我听听。” “他知你辽国没钱,说了一句天下唯他能解辽国之围,但他偏偏不解。我不服,那自然便与他吵了一通,否则也不至于年前来到你这里。”妙言抱着胳膊冷冷说道“我今日就要让他见识一番,天底下不是光有他宋北云的。” “好”佛宝奴在被窝里鼓起掌来“说的好,这才是志气。那你有何打算” 妙言垂下眼皮“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一时半会并不打算走,你大可以把你的法子说来给我听听。” “我能信你否” “不能。”妙言摇头道“所以你可以不说。” 佛宝奴慢慢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妙言一圈“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告诉你便是了反正如今你在我的皇宫中,你还能弄出怎样的花样不成。” “羊入虎口”妙言眉头一挑“你是打算这样对我说是吗” “不然呢你这只小肥羊入了朕虎口还能跑得脱” 妙言掩嘴一笑,并未反驳。 “她那能叫羊入虎口她那叫狼入羊群”宋北云拿着筷子在锅里挑起一块大骨头放到碗里“我是劝她不要匆忙去辽国,但她非是不听。” “你不担心啊” 赵性一边用勺往饭里舀汤,嘴巴油乎乎的说道“万一有个好歹。” “去别的地方我还担心,去辽国我是不担心的。”小宋嘬了两口猪骨髓,然后对赵性说“她的能耐足够把辽皇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信。”赵性摇头“区区一女子。”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心说亏了这个区区一女子比自己还懒,要是不懒的话,她能把大宋玩到支离破碎。 晏殊这时从外头端来洗好的蔬菜,跨坐到凳子上,不悦的说道“你这请几个使唤人吧,这老王一放假,就连个洗菜的人都没有,每次都是我。” “不请,不乐意洗菜你让赵总去洗啊。” “呵。”赵性冷笑一声“宋北云,你好大的官威。” 宋北云一听,撩起袖子“来,叔爷爷今日给你讲讲在这个年头造反有多容易。” “别别别让晏殊洗便好了。”赵性连忙阻止“你说这般话题,你让朕是听是不听啊不好说不好说,换个话题。对了,你那妙言去辽国具体是要做什么” “想知道啊”宋北云故意买了个关子,指着桌上的酒“你先把你养鱼的酒给喝了,不然想知道是没门。” 460、三年1月25日 雨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这便是朕的天下哦。” 站在偌大而空档的后宫广场上,佛宝奴屏退伺候的太监之后,张开手转了一圈“你看它,多大。” 妙言从远端款款而来,一言不发的从佛宝奴的身侧走过,径直走入了主殿的门口,站在那居高临下看着大辽的皇帝陛下。 “但是很空。” 这一句话就让佛宝奴铩羽而归,之前的得意劲儿彻底卸了下来,她板起一张脸,背着手顺着台阶走入大殿之后,却也是不发一言。 妙言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后也缓步跟了进去,里头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有一个铜铸的锅,里头的羊骨汤正在翻滚,旁边摆着许多菜肴。 佛宝奴落座在主位上,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轻笑一声“若是你没来,今年我就该独自过年了。” 看着偌大的殿堂,那种空落落的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便四周围都点着炭火却仍架不住寒气凛然,设想一下若是这偌大的殿堂只有一人,那该是怎样一种怎样的悲凉。 “为什么这么狠。”妙言坐在桌前,看着怀中抱着宋北云送给它的小怀炉,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上来就杀了近万人,手段之凶残、朝野之动荡,你扛得住吗辽国扛得住吗” “历代革命,无有不牺牲者。壮烈也好、冤屈也罢,若是能让这大辽痛雪国耻,再回黑水之畔,区区人命何足挂齿,此为帝王之道,我没的选。”佛宝奴将锅中的肉捞出一块,绕着桌子跑了很远,来到妙言面前,放在她的碗中“即便是要朕的命,朕也在所不辞。” “前半句很耳熟。”妙言抽出一张凳子让佛宝奴坐在她身边“黑色龙袍真好看。” “好看么”佛宝奴笑着撩了一下龙袍的衣摆坐了下来“耳熟也正常,毕竟是你的枕边人。” “咿有酸味。”妙言眉头挑了一下“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混蛋吧” “那倒不至于,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只是心有不甘,他为何不在大辽。” 妙言撑着脑袋看着佛宝奴“他在大辽,你不可容他。” “他那种心思龌龊之人,定是想着我会飞鸟尽良弓藏对吧。”佛宝奴仰起头叹了口气“他其实是错了,若是他真的肯用心辅佐于我,我什么都给他。” “包括你自己” 妙言的问题相当尖酸刻薄,这别说是一国皇帝了,就算是问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都是让人难以启齿的。 但佛宝奴到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露出她的小虎牙“嗯,给。” “那你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会一边嫌他没出息一边恨他不知不觉拿了你半壁江山的,你一定会杀他。” “不会。”佛宝奴轻轻摇头“朕说了不会就不会。” 这娘们的嘴硬,小宋老早就跟妙言说过了,而今天妙妙姐姐算是看到她的嘴到底有多硬了,她就属于典型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她不是赵性,她容不得宋北云,这不容质疑。 至于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她容不得宋北云的目无皇权、她容不得宋北云的目无君上,她更容不得宋北云的思想颠覆。 他们之间必然是会有重重矛盾,这样一个铁血的女人,绝对不像她所说的那样想当然。 “他不会来的。”妙言给自顾自的给自己盛了碗汤“他没你想的那么勇敢,你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大度。” “是吗”佛宝奴又开始不服气了“那我给他生下孩子呢那如果我把皇位传给那个孩子呢” “那跟你杀了他有什么冲突呢” 佛宝奴语塞,半天没有个回应,最后只是撇了撇嘴,脸上全是无奈,就是那种不被人信任的无奈。 “那我该如何才能打动他” “他我想想。”妙言沉默一阵,突然嗤笑起来,她捂着嘴越笑越开心,最后甚至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堂堂一国皇帝处心积虑想要把一个混蛋弄到手,就觉得乐不可支。” “罢了。”佛宝奴摇头道“有你也是一样。”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妙言轻声问道“你凭良心说,若是他来了,你肯放他走吗” “不。” “好,等到你肯放他走时,你就能打动他了。”妙言指了指锅“肉快煮化了。” 一小段关于宋北云的讨论告一段落,佛宝奴不太明白妙言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宋北云来了辽国,她肯定是不会放他离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宋国皇帝不也不肯放他吗都是不肯放,为何会有截然相反的结果 这非常考验脑力,佛宝奴想不明白,妙言却也不肯说,两人居然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最终还是佛宝奴打破了僵局“那你说说,辽国如今陷入困局,你打算怎样破局” “三管齐下吧。”妙言抿了口汤,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没他弄了好吃。” “所以让你把他叫来啊,若是今日他在这里,想来会快活许多的。”佛宝奴笑道“他就像只皮猴子似的,让人快活。” 妙言不搭理她的感慨,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题“辽国如今问题有三。第一是地方乡民私斗成风。第二是田产林地散乱分部。第三是大家氏族不认王权。这三个问题你不解决,辽国就是强大不起来。” 佛宝奴垂下眼皮“我知道,那你有何法子” “还没想到,不过我知道怎么让你短时间里能够囤出钱来。”妙言小声说道“我到底是不如他宏图大略的。” “那也比我手下那些酒囊饭袋强上千倍万倍。”佛宝奴轻叹一声“你说与我听听。” “古来便有工农商三税,不管是辽是宋,都以农税为主,但从去年开始,宋国逐渐转变了税收结构,农税比例降低到了前所未有之程度,取而代之的是以商税弥补之,这乍看之下其实是重农抑商其实却是不然,农税的减少其实就会刺激买卖,占人口最多的农民手中有了更多的钱,商人自然便是有利可图,于是便有了大宋的怪象,商税更高却商业茂盛。” 佛宝奴轻轻点头“那你如何打算” “辽国与宋国情不同,自是不可全盘照搬,但却也不失为一种参照。辽国若是一门心思造工坊,只是劳民伤财罢了。” “为何”佛宝奴眉头一皱,她最听不得人家跟她意见相左“你说出个缘由。” “你辽国有宋北云” 佛宝奴闭着眼睛将头侧到一边,满脸的不甘心。 “工坊之初都是由宋北云一手操持,冶炼、制炭、打造、工器等等,都是他一手打造起来的,你看着他觉得他只是个白皮书生,可若是你见过他赤着上身的样子,你便是知道他为何能将工坊以一人之力生生拉起来。” 说道这个佛宝奴就不困了,她想到宋北云那一身漂亮的肌肉,还有在火炉子旁挥舞大锤的矫健身姿,居然抑制不住的吸了一下口水 这个动静让妙言听见了,佛宝奴连忙用手巾擦了擦嘴“肉有些烫” “工坊并不是支几个炉子,找几个民间的匠人就能支撑起来的,里头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相应的技艺、配方等等搭配,一炉钢铁你在普通炉子里烧出来的和在他炉子里烧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妙言继续侃侃而谈“这些东西若是你强要建,只是劳民伤财罢了,除非你能在辽国也找到一个他。” 佛宝奴绝望的摇了摇头,她当然找了,但真的好像天底下就是那么一个人似的,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至于这些日子每日都是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痛楚让她恨的想要用刀把宋狗给插死。 “那你说我该如何工坊已经开建了” “改。”妙言笑道“还来得及,你改成一个集散市场就好了,天下最大的集散市场。” “嗯” “我方才还未说完,辽国若是想要有钱,你得开源节流,主要还是开源。辽国地位特殊,上有草原和金,下有宋、大理,西有西夏、吐蕃,天底下所有国家都与你辽国接壤,这样得天独厚,你居然还能喊穷” “嗯” “我只讲一句,你好好思索一番。”妙言仰起修长白皙的脖子看着佛宝奴“农税减半、商税翻番、工税涨三成。出口免税,入口重税。” “嗯入口重税出口免税何解” 妙言笑着说道“简单便是从别国来辽国的货,都不要税了,可若是想要从辽国出去,那便是要税。这个税如何定呢那便是需要计算一番,对不同的货物取不同的税收,这个值要卡死在既比他们取道别国要少一成到两成,但却又比现在高一倍到两倍。” “为何要这样” 妙言指着桌上的羊肉“你把两个盘子里的羊肉互换个位置。” 佛宝奴照做后不解的看向她。 “两盘羊肉就是别国,手便是你辽国。你看这肉还是肉,可你手中多了什么” “油。”佛宝奴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461、三年1月26日 晴 莫要小看天下英雄 妙言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之后就睡在了佛宝奴的龙塌上,但佛宝奴酒量好,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躺在那里满脑子都在琢磨妙言的话。 看到身边的绝世佳人,她却是没有丝毫动摇,反倒是反复琢磨着妙言说法的可行性。 最后总结出来,这个法子的确是可行的,不论如何至少可以解了辽国缺钱的燃眉之急,而且这也是个阳谋,不光是宋国这些日子以来货物吞吐量之巨大,周边国家的贸易活动也日渐频繁了起来,若是按妙言所说的,辽国一年光关税就能吃下千万贯之多。 而且妙言还提出了一个免税的概念,就是在辽国境内消费商品在一定数额之内,则进行免税。 归根到底就是大宗得给钱,小额则不用给钱。而这个免税的额度又将将卡在化整为零就是硬亏的那条线上。 坏啊到底是坏啊。不愧是那个混账的身边人,这种坏到冒水儿的法子,真的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而且那个集贸市场的点子也是绝妙呀因为小额零售可以免税,这就是从侧面刺激了辽国的经济发展,辽国的商人便有利可图,最终商税上的增幅不光可以从这里头整回来,还能填补上农税的空缺。 这样农民有了钱,国家也有了钱,商人也有了钱。归根到底不就是辽国有了钱么 钱当然不是无中生有的,这些钱是从大宋的瓷器、茶叶、金佛、铁铲,从西夏的药材、矿石、牛羊、从草原的牛乳、羊毛、马匹、从金国的水产、野味、毛皮中薅出来的。 好好好这当真是太好了,这妙言当真天赐的宝贝 佛宝奴越看身边熟睡的妙言越顺眼,甚至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她一下。 之后也没工夫再去琢磨了,毕竟明天年初一,还有大朝会。所以她也赶紧换上了睡衣钻进了被窝里准备休息。 也许是她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弄醒了妙言,妙言抬起眼睛看了看她“你小心一些,寒气灌了进来。” “哦知道了。”佛宝奴钻下去之后,小声问道“那人的被子里暖和么” “嗯暖和。”妙言打了个哆嗦“抱不着他都有些睡不着。” “有多暖和”佛宝奴侧过头忽闪着眼睛看着妙言“给我讲讲。” “就像个大暖炉子,热烘烘的那种。贴在上头就一点都不冷了。”妙言用很回味的语气说道“一下子身上就暖和了。” “啊”佛宝奴拍了拍胸口的手炉“跟这个比呢” “比这个舒服多了,这个只有一点点,那个是全身上下都暖和。” “哇”佛宝奴小声的嘀咕道“真好。” “你去找个男人试试就知道了啊。”妙言哭笑不得的说道“你问有什么用” 佛宝奴轻轻摇头“不行啊不行,辽国不比宋国,辽国若是让人发现好男风,北苑的那些猛汉真的会造反的。那些糙汉子觉得男子往家中带女人便是光荣,若是带男人便是妖孽。” “恶臭。” “可不是呢。”佛宝奴抱住妙言的腰“我好冷” “你别抱着我啊我也冷” “我的小炉子分你一点。”佛宝奴把那个她视为珍宝的小手炉递过去一半“你不要走了哈,要是你走了,我日日夜夜可就得一个人守着这个陵园一般的宅子了。” 这人可怜又可嫌,妙言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而且她非要端着那为国为民的架子,有些事真的没法子。 “好了,睡吧。”妙言像个大姐姐一样揉了揉她的头“明日还有大朝会。” “你平日里也会这样揉他的头” “会,不过一般不揉。” “为什么” 妙言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裹紧被子之后,一只手搭在了辽国皇帝陛下的胸口上,慢慢往里头探了进去“他会这样。” “呀”佛宝奴连忙按住“这么下作的” “你换个角度想,当你黑灯瞎火躺在一个男人身边的时候,其实你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不是吗”妙言笑道“说白了,是自己贱,而且” 她说着凑到佛宝奴耳边小声的说了好久,从小就完全不太了解这方面事情的佛宝奴最后都被她说得身子发起了烫来。 “总之还是挺舒服的。”妙言嘻嘻一笑“我是不反感的,不过我嘛,其实最后一步还是卡的死死的,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得手,不然以后他该是不珍惜了。” “难以想象。”佛宝奴连连摇头“那地方多脏,他居然用舌头往里头钻哎呀如此污糟。” “哈哈”妙言脆脆的笑了一声,翻过身去“睡觉” 她是继续睡觉了,但佛宝奴却被刺激的怎样都睡不着,她是一个到现在为止还以为男女之间亲一下就会生崽的人,别看她干的事情惊天动地,但在这方便笃信佛教和儒家的辽国可是要比宋国闭塞太多,再加上佛宝奴又是一直被当儿子养着也不能暴露身份,所以相关专业知识她是一点都没有。 妙言这厮是极坏的,她本就是烟花之地长大的孩子,对这些事情虽然实操弱了一点,但理论知识着实强大,她只要稍微添油加醋那么一描述。 好家伙那对佛宝奴的冲击就不亚于给一个刚懂一些的初中生看了完整版的某妇某洁。 就这样,佛宝奴一宿就没睡好,半夜还偷摸着爬起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裤。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穿上了黑龙袍开始了大年初一的大朝会,朝堂上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她精神萎靡,有些善于拍马屁的官员还专门上奏说让陛下保重龙体呢 而同样在这一天,赵性在主持召开大朝会,他跟佛宝奴的萎靡不同,青龙学习小组开组两个月来,他长胖了能有十斤,看上去倒是有一些皇帝的宝相了,因为伙食好精神压力还不大,一切都有左右使在那参谋,赵性比去年同一时候精神太多了。 今年大宋的问题很多,但同样进步也不小,赵性在大朝会上顺势推广了一下政府工作报告的制度,还说明年大朝会时是要收上来考核的。 至于怎么考核,那自是有皇城司把关,若是在工作报告中弄虚作假,那定然是要严惩不贷的。 对于此百官倒是没什么异议,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因为赵相带头同意了。 现在的赵相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大宋的大英雄大豪杰,根据线报里说,就连那些乱党乡匪提到这位以身试毒的相国老爷时都要竖起一根大拇指口称贤良,威望可以说是一时无两。 他若是摇头,下头的百官一定会宁死不屈,但他点了头,百官那可就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但赵相也不是感觉不到危机,皇权和治权若是有冲突时,要是治权大于皇权,皇帝只要不傻都不会坐以待毙,所以赵相威望越大,他反而越坚定的站皇权一边。 不过赵性不担心这个,说他混蛋也行说他没心没肺也行,反正他就心心念念着红旗插满塞纳河,对于国内这些屁事他不担心,因为要说算计人,赵相可不如宋狗。况且晏殊可是赵相的贤婿,这里头的关系摆在这呢。 至于会不会架空皇权,有宋狗兜底,他放心的很。天底下谁能架空宋狗呢,这狗东西厉害的很哟,昨日还赢了赵性四百贯钱。 等时间嗷嗷长的大朝会结束之后,赵性偷偷摸摸的换上百姓的衣裳就出去赶集了,今日年初一的大集会可是有热闹可凑。 他带着小鱼来到集市跟宋狗汇合,三人偷偷摸摸的去美美吃了一顿红烧牛肉,然后就去晏殊家的外头。 “这狗东西怕是忘了。” “不会。”小宋摇头“他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吃,应该是赵相来了,他不好走。” “赵相比朕重要” “行,你现在进去跟赵相打个招呼,让赵相看看您这偷偷摸摸出宫的皇帝。” “不了不了老头可罗嗦。”赵性连连摆手“那我们便先去玩呗,听说今日庙里好多上好的姑娘,瞧瞧去。” “你怎么整天姑娘姑娘的” “哈。”赵性一撩头发“朕当年还是世子的时候,那可是我们当地最大的纨绔,整日便是带着几个家奴牵着一条恶狗去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你吹牛b。”宋北云横了他一眼“我可是听金铃儿说,说你当世子那会儿老实巴交的,出去掏个鸟蛋回去还担心被父亲骂,都哭了鼻子。” “一派胡言”赵性的脸色赤红,如同醉酒“朕几时那个样子过” “真惨啊”小宋叹气。 “你”赵性甩下袖子“你去是不去” “去去去去,陪你去调戏良家妇女总行了吧” 两人带着小鱼在街上慢条斯理的逛游,赵性看着面前这繁花似锦的金陵城,不由叹息道“此番盛事,有朕三分功劳吧” “理论上差不多,可能要多一点。”小宋点头“有个五分。” “你可算夸我了。”赵总深深的看了宋狗一眼“实属不易。” 。 462、三年1月26日 晴 最是梅花绽开时 今日的鸡鸣寺人声鼎沸,花开点点,晴空之下加之雪景装点,入目皆是是风景。 金陵城的寺庙是第一批收取门票的,在执行这个制度之后,大部分底层百姓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虔诚,他们甚至会被十几文钱的门票被隔绝在尘世和信仰之间。 甚至在民间还传出诸如“我佛不渡穷鬼”的说法,而高僧们心中清楚,这种门票制度本身就是与佛家众生平等的法条所相悖,可无奈这天下不是佛家的天下而是皇家的天下,他们若是不这般,那这住持方丈之位就保不住了。 不过这好处也不是没有,该来的人仍是会来,且花销更大了,因为在这寺庙之中原本的那些物件如今全都是收了钱,什么虔诚香,原本都是随取随用,而如今却已经成了收费项目,一炷香多少钱都明码标价了起来,头柱香更是昂贵异常,就如今日大年初一的头柱香就被人炒到了一千二百贯的高价。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整体信仰程度可以说是被压到了历史的最低点,古往今来就再没有一个时代佛教的影响力在短时间降到这个程度。 天底下的和尚都在说想出这条毒计的人该千刀万剐永坠阿鼻,但想出这条毒计的人如今却在旅游胜地鸡鸣寺内卖饭的地方花了两贯钱跟赵性一人买了一份斋菜坐在新建的游人休息处就这样吃了起来。 身边还有些其他人,但一贯钱一份的斋饭即便是这样肯花门票的“有钱人”也不见得愿意买,若是不买就不能在这里进食,只能选在外头半露天的饭堂中享用那二十文的饭菜。 当然,还有更高级的斋饭,那便是在后头厢房中供给那些有钱人专门伙食,据说看人头要钱,一人据说要十贯。 而宋北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中级饭堂里吃饭,其实就是要看看这种无形中的层次分级到底奏效了没有,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效果还是可以的,佛祖用钱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还谈个什么普度众生。 一贯钱的饭菜是可以的,毕竟太差了消费者不买单,他们可是要硬亏钱的,所以在现在这个阶段,服务质量可以说是相当可以,就连一贯挑剔的宋北云都对这些饭菜赞不绝口。 “你说。”赵性探过头来小声说道“你做了这种孽,真不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好好一个佛门被你折腾成这般模样。” “死了再说。” 小宋放下食盒,抹了把嘴“斋菜不错。” “是不错,下次朕没事便来吃吃,整日大鱼大肉的也腻了。” 周围用膳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他们来这里游玩,顺便就在这尝一下鸡鸣寺有名的斋饭,一个人花上一贯钱,倒也是无伤大雅。 他们其中不少人根本就不顾及这里是佛家圣地,亲亲我我不成体统,但大家仿佛都熟视无睹,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相安无事的很。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他们的概念中真的已经没有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概念,单纯把这里当成了过来旅游撩妹的场所。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未来必然是会出现整体道德水准下滑的情况,但这样却能够在最大的程度上遏制祸害中原数千年的各类教派。 毕竟大家都知道佛祖的饭菜好吃,但是没钱的人可吃不到嘛。 这样的确是有些造孽,但谁在乎呢,至少小宋不在乎。 一顿饭吃完,他们继续徜徉在这个最新的旅游景点之中,在后山的观景台上,倒是没见过几个好看的姑娘,却是见到了几个在那望梅抒情的书生。他们站在小山之上,摆出一览众山小之姿,既点评天下英豪又点评山川河流。 “要说这天下谁是顶聪明之人,要我看还是晏同叔晏大人,此人文采无双,年纪虽与你我相仿,但前程确实不可限量。” “祝兄,此言差矣。我与你说有那执宰天下之能者,你与我讲文采,这你我可就谈不拢了。” 旁边忙劝“孙公子息怒,祝公子不是那般意思。” 而那身穿青衣的祝公子此刻也是当仁不让“谁说晏大人就不可执宰天下” “你恐是忘了还有一人。”那孙公子仰起头笑着说道“可想到是何人” 宋北云心中一阵狂喜,但赵性却缓缓摇头,小声道“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你。” “哼”小宋侧过头“你就知道” “朕还真知道,天底下谁不知你宋北云是奸臣佞臣卖国贼,除了朕,谁还能知道你能不能执宰天下。” “爷爷不稀罕”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那头人来说道“我料想诸位也猜测不到,此人便是赵相爱徒,匡玉生匡大人。此人扼守时南昌高风亮节,于朝野中也是清正廉明,称其为当世之君子却也是不为过,更是定国策、平乱党,身兼钦差之责巡视南方,若是要比较文采,的确晏大人更高一筹,可若是比拼治世之策,这匡大人怕是比晏大人不差分毫,甚至有过之处,不然为何赵相点了他为钦差却未点那晏大人为钦差” “呵呵,照你这般说,那奸贼宋北云还得过赵相嘉奖呢,可到底是如何还不是如今深陷牢狱,等待法办” 宋北云在旁边一听,立刻撩起袖子“老子这暴脾气” “唉唉唉别急,等他们说完。”赵性伸手揽住“有些意思。” 宋北云压住脾气坐在那继续听了下去,就听那头继续说了起来“那宋北云一冒头,我便是知道他活不长久,杀伐气太重不说,还离经叛道,据说此番罪名是通敌卖国,这当朝太师不顾年事已高亲自死柬于官家才让那恶贼伏法,可见到底还是日月昭昭自在人心,我大宋断然不能让那等奸贼祸害了。” “说的好”之前那个与他争执的祝公子在骂宋北云这件事上两人居然达成了一致,他走上前“这等恶贼作恶多端,听闻他在杭州之时,更是穷奢极欲,吃鱼只吃鱼面上那一点月牙肉,一月之内竟是生生吃光了西湖中的鱼,还像地方官员以钦差之名索要贿赂,去是两手空空,来时竟是车船满载当真的天下一等一的奸贼” 赵性看了一眼宋北云,宋北云的手已经团成了拳,而赵性则笑眯眯的凑上前“月牙肉好吃啊” “好吃,好吃的很,特别润,紧实。”宋北云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娘的。” 赵性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从小凉亭上站起身来“诸位,我有一言,你等且听之。” “你又是何人” “邯郸赵明朗。” “呵,赵国人。” 宋北云闻言偷笑而赵性当时额头上就冒了青筋,他以前就是赵王世子,而封地邯郸也正是古时赵国所在之地。 这赵国说来也可怜,什么邯郸学步、纸上谈兵,还有什么利令智昏、倡女亡赵,这些黑赵国的典故层出不穷,后来又因为赵性的老爹赵王在面对辽国时第一个选择不战而降,更是被天下人嘲笑至今,可赵性知道当时自己的生父与辽国签了一纸协议,那便是他若是投降撤退,辽国不可侵害他封地之上的一草一木。 先父的忍辱负重让封地数十万百姓免于兵灾,可却成了这帮士子嘴里的“赵国人”,一想到父亲去世时躺在床上的心心念念,赵性的火气也窜了上来。 他撩起袖子,一拳打在那祝公子的脸上,大家都是年轻人,冲突便是一触即发,几个人瞬间吵嚷着就将赵性给围了起来,旁边的司命司刚要上前救驾,但却被宋北云一个手势给喊停了,接着他也脱掉了外套加入了战局。 赵性可不是弱鸡,他虽然性子有时孱弱,但自幼可是练太祖长拳长大的,打起来虽然不如宋狗那般虎虎生风但却应付这几个狗东西也是足够了。 两人不消片刻便将这一堆书生给干倒在地,赵性甩着手腕子,头上噌噌冒热气“多年不练,生疏了。”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小宋甩着胳膊“也就打打这帮废物了。” 地下那一圈得有十几个人,他们躺在那哎哟哎哟的叫唤着,一个个都被打得起不来身。 而这时官府的人也匆忙赶到,看到这个场面也是被惊呆了,他们上来就要拘人。这一个瞬间,混在人群中皇城司和司命司的刀都快出鞘了,但赵性却伸手一晃,制止了那些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北云,摇头表示他们不能上前。 既然他们不能上前,赵性和宋狗自然就被官府给拘了下来,那官差的态度倒也不差,毕竟来这个地方而且穿的衣裳都还行的人,想来也是大户,轻易不是他这种差人能得罪的。 两人被送到鸡鸣山下不远处的县衙之中,虽此地与金陵城只相隔不到五里,但却是属于京畿道管辖,这里就是那种童谣中“到了八辈子霉”的人才会在这当官的地方。 那县令看到扭送了两个人来,先问了问他们干了什么,然后说是斗殴之后,也不废话直接收了监,还让人去查清楚他们都打了谁才好予以定罪 “这是朕第一次坐牢” 牢里的赵性显得有些许兴奋“原来牢中便是这种滋味啊” “你就是欠的。”宋北云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姑娘没调戏到姑娘,还被抓到这来了。” “有趣”赵性连连点头“甚是有趣” 0 抱歉晚上码字的时候坐在这睡过去了,可能是因为感冒药的关系,实在有点顶不住这困意。 463、三年1月27日 晴 隔江犹唱后庭花 赵性是典型的想要体验生活来的,打架斗殴嘛,人之常情。但对于这位生性比较懦弱的小皇帝来说,这就是他人生的初体验,所以即便现在被关在牢中,他也显得极兴奋。 当然,坐牢也是他的初体验。 “哎,你说。”赵性靠在牢房的栅栏上头从小窗口里看着外头的天空“朕若是真的有朝一日成了阶下囚,到时你却投敌叛国成了大官,再见面时你在外头朕在里头,你将一块发霉的馒头扔到朕面前,呼上一声嗟,来食。你说朕是吃是不吃” “我看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就没想过正经事。真有那么一天,你能见到我唯一的理由就是把你抓起来的那个人让我给你下毒酒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啊” 小宋慵懒的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坐在那畅想未来的赵性,如果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一天,一定是过来给他赐毒酒一杯的,以此来测试宋北云有没有反心,毕竟亲手毒死了宋国皇帝,他就再也不可能去玩两面三刀那一套了。 所以说,如果大宋亡了,小宋投靠新主,赵性被捕捉。他的命运一定是逃不开一杯毒酒的,因为这杯毒酒恰恰是用来提升降将忠诚度的终极法宝。 赵性琢磨了一番,倒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他靠在那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想着若是有一天国破山河碎了,他便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好了,歪脖子书也好、那口枯井也行,总之不能让人落在人家手中,不然复国的希望都彻底没了。 而就在他们被羁押的过程中,那群挨揍的书生家中的人也寻了过来,带着自家的孩子就来这公堂上要讨个公道。 这地方到底是京畿门户,这些来讨要公道者大多都是一些有官身的人,最次也都是个举人,这些人家听闻家中孩子挨了揍,而且好像还被揍了不轻,这哪里能心甘情愿,自然是过来寻一个公道的。 公道这件事说好听的是叫公道,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公道通常是不公道的,那县令在面对情绪波动很大的家长们时显得格外唯诺,虽然这里不少人都比他的官阶要低,甚至有些人连个官身都没有,可他平日最善处理这种事情,知道自己该用怎样一副面孔来面对这些人。 毕竟能来敢来的人背后一定多少是有些东西的,要不家中就是有朝中大官,要不就是家中士林有威望,反正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诸位诸位,此番事情本官自会处置,请稍安勿躁。” 县令长叹一声,安抚着前来找说法的家长们,而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只能暂时安抚之后,赶紧吩咐官差去了牢狱中,仔细询问。 那官差干这种事可谓是驾轻就熟,因为见多识广,绝对不可因人多而妄自下判断,这种事之前县令是吃过亏的,之前也是少年郎的冲突,那县令之前也是刚上任并没有应付的经验,只是根据以往的法子将那带头的少年训诫一番,然后还打了十板子,最后发现那挨板子的居然是左国公之子,小公爷左芳。 虽然国公深明大义并未说什么,但当时他来领人时,面色的确是不善的。 而当时随他一起来的郡主还警告说若是下次还是这般糊涂处置,就撕了他的乌纱、砸了他的案台。 从那以后,这县令就学乖了,他并不管那些所谓什么公正廉明,先问清楚两头都是谁再说,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充军发配,但也可以打打板子亦或是口头训诫。 那官差走到牢里,看到分别躺在两头茅草上的年轻人,他看到这两人一个居然已经睡着了还有一个正在百无聊赖的抠手指甲之后,立刻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 “两位公子” 他蹲下身子小声的喊了一声,在那剥指甲的赵性抬起头,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何事” “是这样的两位公子,我们何大人说让我来问问两位公子家中可还有人要让家人来领人。” 赵性用脚踢了踢宋北云的屁股“懒狗,起来” 小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就打了个哈欠,抹了一把脸,看到那官差之后,笑着说道“官差大爷,你这牢房真挺干净的,茅草都是新铺的吧” “嘿嘿那可是。”官差一脸谄媚的笑容“这京畿之地,我这小人物惹得起谁啊,自然是得伺候好一些的。这地方办不了大案,都是些争执吵嘴的,与那皇城司、京兆尹可是不同。更何况两位公子一看便气度不凡,怎的也不能草率处置咯。” 见到这个低眉顺目的官差,赵性哈哈大笑,转头对宋北云说“你瞧瞧,这帮人都把这些基层小吏给逼成这副样子了。” 小宋抠着鼻孔满不在乎的说道“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都不会变,不然那帮读书人苦哈哈的埋头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建设新农村吗” 赵性哈哈大笑起来,从腰上解下了玉佩从栅栏里递给那个官差,并对他说“你将这个拿去给皇城司便是。” 官差拿上这块玉,触手生温,虽是个基层小吏但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他拿到这块和田暖玉之后就知面前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不敢怠慢连忙将玉拿到了县令面前。 县令正在为今天的事焦头烂额,见到那官差又回来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去办事留在这边作甚” “大人”那官差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将那块玉佩托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捧了上去“您瞧” 那县令定睛一瞧,只见那官差手中的玉佩隐约透着粉红的颜色,圆润的可爱,光是用眼睛瞧就知不是凡品。 而上头还镌刻着一道长城万里图样,背后则是四个字“天命于此”。 看到这四个字之后,当下就没能坐住,脚下一滑,竟生生的坐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睛快速的来回转动着,嘴唇颤抖不止。 “大人” “大人” 官差喊了两声之后,那县令才缓过神来,他坐回椅子上,用官服擦着头上的汗水。 “大人,你是怎的了” 官差的问题让那县令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却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指着那块玉佩“那人给你吩咐了些什么” “他倒是客气,就是说将这块玉佩传给皇城司,想来是跟那头有关系。” 好一句有关系县令听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在官差脸上,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小声说道“一定要将这物件交于皇城司上官手中。” 被打了一巴掌的官差整个人都呈现出蒙圈状态,但他也不敢问,就这样捧着玉佩走出去了。 那县令坐在房间里可谓坐立不安,他起起落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去牢房中亲自请罪。 可就在他刚走到门口时,打外头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身形高大且肥胖,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打扮的好花哨。 而在这人身后,赫然站着乌青着一只眼眶的“祝兄”,他的牙齿被打落了一颗,眼睛也肿了起来,整张脸上都没了人形。 这显然是赵性下的手,因为宋狗打人是不打脸的,他只需要帮忙赵性制服从身侧伏击的人就行,打脸这种事只有赵性干的出来。 这祝兄被打得如猪头一般,而他前方那个人更是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县衙之中。 “哟,这位不是柴小侯爷嘛。” 县令可是认识这位人高马大的家伙,他是这一片打架斗殴的常客,通常情况下他都是打人的那一方,而如今看他那架势恐怕是要来找回场子的。 “那人呢” 柴家的这位小侯爷并非长子,但却仍是嫡出,所以同样是与兄长一样自小便继承了王爵之号的,在这金陵城乃至大宋范围内,这柴家都是极特殊的一个家族,上至封疆大吏、下至九品芝麻官都没有一个胆敢招惹。 不为其他,就为他家中那太祖御赐丹书铁劵,这与国同休的东西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一块特权的大牌匾,哪怕是杀人都用不得偿命的玩意。 而这个小侯爷绝不似他大哥那般谦虚谨慎,这厮是个被家中宠坏的孩子,仗着有这份特权,他在金陵城中即便是纨绔榜名列前茅的左芳也是要让他三四分的。 “小侯爷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啊”县令假装听不明白“不知是谁招惹了小侯爷” “少废话,你把那打了我祝兄的狗杂种给喊出来若是你不敢,一切就由我来担待便是。” 这小侯爷叉着腰,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而县令如今嘴里开始发苦,这玩意可不是谁能担待的起的啊,这小侯爷平时顽劣惯了,若是真让他将那万岁爷给打了,自己这芝麻绿豆的小官当到头了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遭了大难 “小爷与你说话,你给小爷装聋作哑” 面对这小官,小侯爷也是没有一丁点的在意,反正即便是把这县令打了,那也是打了便打了,他还能说出些话来不成即便是告上了吏部,吏部尚书也不敢沾染他们柴家啊。 “小侯爷息怒这事,恐怕是个误会啊,小侯爷”1603371687 464、三年1月28日 晴 柴家门户高千丈 “这位军爷” 官差气喘吁吁的将玉佩交到了皇城司中,今日临时待命的皇城司使白念安,他看到这块玉佩之后,吃到嘴里的烧鸭子都吐了出来,按住脑袋上的帽子,抓上佩刀,胡乱点了衙门上当值的十几个人呼呼啦啦的就冲了出去。 这个架势生生把那官差给吓坏了,他膝盖一软噗通就坐在了地上。 “说这玉佩之主有何吩咐” 白念安可是一路杀上来的,身上那股子杀伐气可是不一般,这情急之下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蒸腾气息让这未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普通官差吓得七窍升天。 官差哆哆嗦嗦的说道“他讲他讲他就只是让我将这玉佩交过来。” 下午到现在白念安就没有安稳过,之前入内院子过来通报,官家和宋大人被京畿道的衙门给带走了,不过当时官家不让管,宋大人还让他们先回去休整待命,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这一休整可就到晚上了,白念安一下午都在这等消息,而现在听到这消息之后,立刻就带着人飞驰向城外而去了。 而与此同时,那县令正被柴家的小侯爷揪着领口按在地上打着,这小侯爷下手没有个轻重,那县令虽然年纪不算大,但被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壮硕少年打得也是有些奄奄一息了。 “住手” 这时堂前师爷匆匆从外头赶来,看到正在施暴的这个柴家侯爷,他怒目圆睁“前方贼人住手你可知你正殴打朝廷命官视同谋反” 小侯爷听到这句话,嘿了一声扔下县令,转头看向那师爷,他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天底下还没人敢说小爷造反的人,也没有能治小爷罪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师爷昂着头“你读圣贤书却罔顾国法光你这番言论便是欺君罔上” “欺君哈哈哈哈笑话”小侯爷昂着头说道“这天下都是我柴家送与他赵家的,我欺什么欺” 这番话听得那师爷是头皮发麻,他往后退了几步怒目而视“你这与逆贼有何不同” “逆贼”柴家小侯爷走上前一把扼住那师爷的脖子“小爷今日便让你瞧瞧,我与那逆贼有何不同” 这师爷被一拳打在了太阳穴上,当时就昏厥了过去,但那小侯爷却还未停手,拎着他就如一块破布似的胡乱丢甩着。 “朕饿了。”赵性抱着膝盖坐在牢房中“等会子出去,朕请你天上坊吃一顿那边的竹筒鸡当真是不错。” “你不回宫,在外头也不怕让人给行刺咯。”宋北云翘着二郎腿说道“牢房体验体验就行了,等会早点回去。” “那可不成,这大朝会完了,朕也是得休息几日的。才不要回宫里去,今夜朕打算去春画院住着去,那里头听说有个花魁叫如梦的,朕去见识见识。”赵性靠在茅草上笑着说道“听说那个如梦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是一绝,你不去见识见识” “见识她”宋北云一脸高傲的说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鸡王宝贝是谁,什么如梦如电的,跟我家鸡王比都是草台班子出来的。” “哦对对对,朕把这茬给忘了。”赵性连连拍着脑壳“你嗯你听外头什么动静” 宋北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侧耳倾听了起来,这外头似乎隐约传来了吵嚷声还有妇人的哭声,倒是挺热闹的。 “好像是起了什么纠纷,离这不远。”宋北云晃了晃牢门“来人啊” 喊了半天,外头匆忙跑来一个差役,他捂着腰上的钥匙匆匆跑了过来将牢房门打开,急匆匆的说“两位可赶紧走吧,出事了。” “嗯”赵性探过头来“何事” “嗨,您二位就别问了,方才牢头儿出门的时候与我吩咐了,若是他走了半个时辰还没来,就先将你二人放了,说您二位是贵人惹不起。”那狱卒叹气道“可谁知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呢,外头就出事了,听闻是有人要过来拿你二人,县令大人不许,那人便行凶打了县令大人,后县中师爷出言训斥,那人不光不收手,还生生将师爷给打死了。” “嘶”赵性倒吸一口凉气“天子脚下还有这等人” “哎呀莫要说了,您二位快些走吧,若是让那人发现了,少不得也是去掉半条命的下场。”那狱卒打开牢门“快快快随我来,我带你们从后门走脱。” 赵性和宋北云对视一眼,宋北云从怀里取出帽子往头上一带,而赵性则抽出扇子呼啦一下展开,怒目圆睁“不走,我便是要瞧瞧天底下谁有这等胆子敢在京畿之地无视王法” “还能有谁。”小宋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自然是天下第一的柴家嘛,这大宋江山都是他们柴家拱手让给赵家的,人家跋扈一些又是如何,哪怕是当朝皇帝也奈何他们不得,这太祖的丹书铁劵摆在那,动他们就是不孝不义。” 赵性听到身边宋狗的阴阳话,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牢房大门“走,随我瞧瞧去” 若真的是如宋北云所说,这柴家就可谓罪大恶极了,在京畿之地殴打大宋官员还当堂杀人,其罪当诛当诛九族 带着一腔愤怒的赵性与宋北云一起来到前头喧闹之地,刚过去就瞧见不远处的地上横着一个人,旁边一个妇人在旁边哭泣。 而周围的衙役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他们中心正站着一个人人高马大的家伙,他体态肥大,气势不凡,即便是打死了人也毫无惧色。 “来啊,你们不是说要捉我来啊,捉啊我柴通今日便站在这让你们捉,看你们谁有这个狗胆子我看看在这大宋的一亩三分地上有谁敢动小爷” 听到这句话的赵性瞬间真的是气得急火攻心了,血压直接拉满,他从人群中走出,顺手提下了一根杀威棍就走到了柴通的身后。 “爷爷还管不了你了” 话音刚落,杀威棍直直劈下,直劈在了那柴通的后脑勺上,这一下满怒斩杀的力道巨大,当时那柴通就是浑身一颤,感觉天旋地转,双脚也没了力道,噗通一声就跪着倒向了前方。 赵性此刻红了眼,也不顾那三七二十一,对着已经倒下的柴小侯爷就是一通狂风暴雨的输出,那杀威棍打在他身上初时候他还会颤抖几下,再到后来却如打在一块猪肉上没了区别。 等到赵性收了手,那柴通的后背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起来,他扔下棍子,冷笑一声“天底下还没人胆敢如此蔑视朕的王法” 而这时,白念安也带人赶到了这里,当他看到赵性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冲了上去分开人群就将赵性护卫在了中间。 “臣护驾来迟请官家赐罪” 白念安跪在赵性面前,深深叩首。而赵性倒是笑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柴通“去,把这人送上柴府,告诉柴衡,他生了个好儿子” 小宋在人堆里看到这一幕,只是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然后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一把拽过赵性就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电光火石的,谁也没能反应过来,除了皇城司众人,特别是白念安,他认出了这人是宋大人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让人架起这生死不知的柴通也离开了。 “你可惹麻烦咯。”小宋拽着赵性往前赶路“那家伙八成是让你给打死了。” “打死便打死了,怎的朕的地盘上朕打死一个目无法纪的逆贼还需有人同意不可” 赵性今天很反常,而小宋大概也明白这个家伙是为了什么。倒不是说他本性如此,而是他本应如此,毕竟他是皇帝,即便是平日里再好说话再好相处,可碰到这种蔑视皇权、蔑视王法的人,他都必须要处理,否则他这个皇帝的威信何在、朝廷的尊严何在 至于柴家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劵,这些东西都只是对其他人有用,对上皇帝的时候却也是没有了威慑力。 “况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赵性冷哼一声“这柴家,倒是可见一斑啊。” 小宋沉默了一阵,笑着对赵性说“想不想干死柴家” “想”赵性用力点点头“反正今日一遭,我与柴家也是翻了脸,若是不灭了这柴家,他们怕是要反。” 小宋抿着嘴笑而不语,只是心里暗暗嘀咕,这柴家恐怕也想不到吧,这愣头青碰到了比愣头青更愣头青的人,而且这人还是皇帝。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小宋其实也是大概猜到了,这样的家族一定是不会冲动的,他们明日一早一定会上门给赵性道歉,但私下里可就不好说了。 小宋这时突然停住脚步,朝身后打了一声呼哨,接着皇城司重新上岗的院子们纷纷出现。 “你们护送官家回宫。” “你呢”赵性看着宋北云“你去哪里” “我去干点有意思的事。”小宋笑着朝赵性眨了眨眼“明日” “天上坊见”赵性指了他一下“说了我请便我请” 。 465、三年1月28日 晴 春雨不湿痴心鬼 当那副不成人样的身子被皇城司抬入柴府时,柴家如今的家主柴杨表情凝重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他先是让人将那扑上来就要哭嚎的婆娘拖下去,然后肃然一张脸走到白念安面前拱手道“不知犬子可有惊扰到官家。” “王爷请放心,并未惊扰官家,只是还望王爷能严加管束。此番若是冲撞了官家,那也是不好收场了。” 白念安说话时是带着杀气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大意就是这亏了是官家打了你家儿子,若是你家儿子打了官家,那事情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白念安说完后朝这世袭的郑王柴杨拱了拱手就离开了,甚至连一些客套话和安慰话都没有讲。 其实白念安心里头明白,这皇城司在天底下就只能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当朝的皇帝一个便是那宋大人,其他人他们皇城司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上一眼,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有先斩后奏的能耐,毕竟是皇权特许。 不过至今为止皇城司都还算安稳,因为宋北云再三告诫过白念安,那就是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掌控皇城司的第一要素就是不能给下头放太多的权力。这东西如同猛虎,手中有没有和用不用是两回事,若是轻易放出猛虎,最后定遭其噬。 这句话白念安听进心里头去了并铭记始终,所以皇城司至今安安稳稳。 而在他们走后,郑王柴杨才俯下身子去探查自己的儿子,发现还有气息后才唤人去请大夫救治。他则站在那面色阴晴不定,眼珠子来回转悠着。 “老爷通儿被打成这副样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啊” 柴杨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发妻脸上,恶狠狠的说道“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被打懵的柴胡氏愣愣的看着自家老爷,她一方面担心自家儿子一方面惊愕于老爷的反应,不久之后居然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兰儿、翠儿,将夫人带去后堂休息。” “是” 两个丫鬟唯唯诺诺的上前将夫人搀扶了进去,而柴杨却背着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天色,表情凝重。 大夫来了之后很快就开始给那柴通诊治了起来,而在诊治的过程中柴杨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上一眼,只是焦灼的来回踱步。 这种焦灼一直持续到家中长子柴得金从外头返回,柴杨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父亲,通儿如何了” 柴杨听出了大儿子的急迫,却也是轻轻一叹“通儿如何都是他的造化,我早就与你娘说过,若是再那般娇惯通儿,他定然是要酿出大祸。” “父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柴杨将今日儿子柴通怎样闯入县衙所要公道,然后又怎样口吐狂言甚至还打死了个人的事说给了大儿子听,这柴得金听罢用力一拍大腿“都怪我这当哥哥的,不能好好管教通儿” “你也不必自责,此事还需处置,明日一早爹爹我亲自上殿请罪去,你从外头赶来,早些歇息吧。”柴杨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的走向了儿子柴通的房间。 仍留在大堂的柴得金却是看着父亲的背影露出了一抹笑容,甚至于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从家仆口中得知弟弟被人打了,眼看就不活了,当时那一下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却并非是惊吓而是喜悦。 他心中可谓是狂喜,只因那柴通出生之后,原本属于他的父母都将爱意转嫁到了那弟弟身上,柴通得到的往往却是一句“弟弟还小,你当哥哥的照顾他一些”。 当时仅八岁的柴得金就因此记恨上了这个弟弟,他从小便告诉柴通,他们柴家在大宋根本就无需惧怕谁,天大地大柴家最大,即便是当朝的皇帝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柴家。而对柴通更是百依百顺,即便柴通要的是天上的星星,这柴得金也会想尽法子给弟弟弄来一颗。 在外人看来,这柴得金便是个懂事的孩子,甚至一度还被传为美谈。 可随着柴通的年岁增长,他的脾气愈发暴躁,而且行事也愈发的目中无人。 爹爹要干“大事”,母亲又是个贤惠的大户人家小姐出身,这教育弟弟的事顺理成章便落在了柴得金身上,而就在这关键的几年,柴得金更是将弟弟宠溺得不像个人形,甚至在家中时,柴通偶尔甚至会有模有样的摆出皇帝的架势来。 今日,自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布置终于开花结果了,这让人厌恶的肥胖弟弟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柴家笑话如今的柴家不过就是人家赵家养在院子里的一条供人观赏的狗罢了,人家不敢惹它只因这是天子的狗,可若是天子家人亦或是天子本人呢 狗咬了主人,可是要被拿去炖肉的。 柴得金胸中突然舒展了一口恶气,他背着手来到门外,长长的叹了一声。家仆还以为他是为了柴通伤心难过,但实际上他只是在暗自感叹罢了。 不过他本以为弟弟柴通熬不过今晚,但谁知道那家伙皮糙肉厚到了那个地步,都被打成了那副样子,后半夜时却一口淤血吐出来,然后居然醒了过来,除了有些呕吐和晕眩之外,居然并无大碍。 这让期待了一夜的柴得金有些失落,但倒也是还好,毕竟他坚信狗改不了吃屎,这次不行,定然还有下次。 在外头寒风中等了一夜冻得浑身冰冷的柴得金在第一时间冲入房间内,单膝跪在弟弟的病榻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询问柴通的情况。 而柴通如今神志尚未完全清楚,还无法回答,更是因为疼痛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柴得金很快就被娘亲给喊了起来。 走到外头时他看到了父亲,柴杨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仍是在堂前踱步“得金啊。” “在,父亲。” “你成熟稳重一些,明日你随我一起上殿。” 柴得金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圈,他听到这番话时,心中顿时凉了下来,因为这柴杨是打算让自己去给弟弟顶包了 若是明日皇帝不依不饶,最坏的结果虽不至于杀了他,但一顿板子却是少不得的。 柴得金斜眼瞟了父亲的后脑勺一眼,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拱手弯腰小声道“好的,父亲。” “唉要是通儿如你这般懂事便好了。”柴杨摇头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歇息吧。” “儿子遵命。” 柴得金回到了房间中,但他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愤恨着那柴通为何不死,接着又愈发的愤恨那要让自己去为柴通顶罪的父亲。 这股气就在胸口郁结,发也发散不出去,更是不能够找谁诉苦,这让柴得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阴霾之气,就如恶鬼一般。 而此时此刻,小宋正坐在一个小桌前,面前摆着一碗炖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碧螺,她正托着腮看着小宋。 “不担心我给你下毒” “给我个理由。”小宋喝了一口淡雅的梨汤“没道理啊,我给了你你想要的一切,你毒死我的意义在哪里” “比如有人给我更多呢” “天下能比我给你更多的,只有大宋天子,但他本就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宋北云放下勺子“怎样,这宅子还行” “行,太行了。”碧螺笑盈盈的看着宋北云“若我是个普通的女子,想着能被宋大人在这样的宅子里金屋藏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这真的是金屋。”小宋拍了拍桌子“这是天子别苑,只是后来他把这给忘了,现在就是我的了。” 碧螺一听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个简单的三进小宅居然会是天子别苑,难怪刚进来就感觉有些异样,因为这地方的装潢太过于精致了,精致到根本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谢宋大人赠宅。” “嘿”小宋乐了起来“小东西真厉害呀。” “厉害也是宋大人厉害呀。”碧螺眉头一挑“是吧” “行行行,送你。”宋北云往椅子上一靠“柴家的事你还没有眉目” “没有,他们行事极其小心,我几次都以为查到源头了,可却到了金陵城便无迹可寻了。”碧螺叹气道“这事碧螺怕是要让宋大人失望咯,不过等会子碧螺洗净之后定不会让大人失望呢。” “小骚狐狸。”小宋笑道“不过今天不行,我等会要赶回去,公主这两日就要生了,我得护在身边,我给你个任务。” “那若是碧螺有朝一日也有了大人的骨肉,大人会护着碧螺吗” “会。” “可不许反悔哦。”碧螺嬉笑着说道“那下头大人有何吩咐” “找些人打入柴家,至于你找谁,怎么打入,我都不管。”小宋晃着手指头“我知道你有法子,事成之后有重赏。” “重赏不重赏的,碧螺倒是不在意,只是想宋大人能多陪陪奴。”碧螺跪在椅子上,身子往前探到了小宋的面前“不知大人愿意不愿意” “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拒绝嘛。”小宋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后起身道“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恭送大人哦。” 466、三年1月29日 晴 盘根错节始于此 “我是万万没想到。” 妙言坐在书房中的龙椅上“你逢人便说我是你的爱妃,你疯了吗” “不行”佛宝奴躺在软塌上翘着二郎腿“我不光跟他们说,我还要昭告天下,还要告诉那个宋北云。” “他会骂你脑子有问题的。”妙言翻阅起奏章来“辽东告急出什么事了” “哦,白莲乱党罢了。我让师父去杀了,这些事你莫要担忧,好好为朕弄钱来便是了。”佛宝奴拿过一串葡萄“吃葡萄么” “昏君。” “哈哈哈哈,昏君便昏君吧,你来了之后,朕心甚悦,朝政你比朕处置的还好,真的是捡到宝贝了。”佛宝奴调整了一个姿势“如今啊,朕就想这样躺着。” “你知道你现在像谁么” 这话刚出口,佛宝奴突然弹了起来“不成不成,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奏章还是我自个儿来吧。” 佛宝奴坐到了妙言身侧“你是不是想说我越来越像那个混蛋了” “不一样,他比你聪明太多了。”妙言摇头道“你可能都无法想象他究竟能算计到哪一步。” “别夸了,他哪有那般好。”佛宝奴撅起嘴“要我瞧,他还不如你。” 妙言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看了看身边的佛宝奴“你说这些是没用的,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可是知道。” “那你说说看看。” “你想啊,若来的是那个混蛋而不是我才好。” “一派胡言我没这么想过。” “你不诚恳。”妙言笑道“若是他真的来了,今日坐在这里与你聊天的人怕就是他了,他一边搂住你的腰不老实的来回摸着,一边说着不干不净的污糟话,然后把你的朝政处置的漂漂亮亮,这就是那个混蛋的能耐,你不服不行。” “我不让他摸就是了。” “那他不干活。” “赵性也让他摸了” 佛宝奴的问题让妙言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妙言眉头一挑“谁知道呢。” 接着这两个女人就因为这个话题笑成了一团,各自脑补着宋狗跟赵性共坐在龙椅上互相摸来摸去的场景,越想越开心 “你说,若是我写封信给他,说我把身子给他,换他帮我坐稳江山,他会不会肯” “不会。” 妙言的斩钉截铁让佛宝奴长叹了一声“我就知道” “你都不该问,凭空贬低了自己。他这个人怪的很,除非你让赵性下令砍他一家老小,否则他不会来的。”妙言摇头道“你的身子,他不稀罕。” “哼我只是说笑罢了,就凭他也配”佛宝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混账东西等死吧朕非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我第四次劝你了,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妙言笑得咯咯响“不然到时候你会一边被欺负得流眼泪一边喊着哥哥轻一些的。” “哎呀”佛宝奴捂住耳朵“你不要总说这种话来烦死了” “我没说错啊,真的要等宋国起来之后,你且看看他怎么欺负你,你在他手上吃亏还少了他让你占过几次便宜你好好的发展便是了,别铆足劲跟他硬抗,你的对手是大宋而不是小宋。” 妙言说的道理佛宝奴自然是懂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弄死宋北云,就是那种生啖其肉的冲动,看着他就想一口咬下去,恨不得他跪在地上求饶。 “气死我了”佛宝奴噘着嘴“我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多亏” “是你欠。”妙言轻笑一声“好好当你皇帝,别去招惹。” “爱妃呀。”佛宝奴突然双手抱住妙言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你去想法子怀个孩子吧,然后再回来,就说是我们的。” “你有病吧我怀谁的” “他的。” “”妙言看向佛宝奴“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没有,至少不论如何未来他的种当了辽皇,他总不至于对大辽赶尽杀绝对吧” 小姑娘这个想法非常危险妙言都被这样的言论给震惊了,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莫要这般看着我,我是为了大辽着想,我要的是辽国千秋万代,我要的是辽国国富民强,我并不在乎辽国未来的皇帝是谁,只要有能耐就好了。”佛宝奴轻叹一声“要是皇帝长久没有子嗣,说起来也不合理,外头会传闲话的,赵性那种人都有有子嗣,凭什么辽皇没有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那你随便找个孩子来不就是了么” 佛宝奴摇头“我都快把那些蠢货给赶尽杀绝了,若是随便选,谁知会出什么事。况且我也有些私心,若是能将你二人都弄来辽国,我辽国何愁不能千秋万代呀。” “那你自己生去啊,你又不是不行。” “你让我怎么生堂堂辽皇,坐在龙椅上挺着大肚子,那只要不傻都知这辽皇是女儿身了吧那还了得北院那些人不反了才怪。” 妙言沉默一阵,缓缓吐出两个字“杀光。” 佛宝奴摇摇头“这种事若是干了,我这皇帝便干不长,国家也该四分五裂了。到时是要被周遭国家蚕食殆尽的。” “再议,如今你就是好好琢磨自己,不要去琢磨别人。有些事水到渠成,强求反倒过犹不及。”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佛宝奴连连点头“你说这话的时候就跟他的神态如出一辙你们果然是一类人。” 佛宝奴说完之后,握着妙言的手来回揉搓了起来“你说,我偷偷跑去宋国几天如何” 妙言冷笑“那我就篡你的位。” “要是篡位那么简单就好咯。”佛宝奴叹气道“开个玩笑啦。其实我倒也不是那么挂念他,就是意难平” “要学会认输。” 被妙言这么一奚落,佛宝奴也觉得意兴阑珊,她坐在那玩了一会儿妙言的头发,然后突然抬起头来问道“我们出去玩吧,大过年就不要批奏章了,我带你去玩。” 妙言用力敲了敲桌子“你还想不想开疆拓土了还想不想千秋万代了赵性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你知道吗他每天都工作到半夜你知道吗” “嗯”佛宝奴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那就不去了吧。” 而此刻的赵性,左手抱着一瓶酒,右手的筷子指指点点“今日早晨柴家人可是来负荆请罪了,你可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小宋端起酒杯沉吟了片刻,抬头看了看赵性“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赵性有些喝醉了,今天的光辉事迹他已经说了三次,早晨的时候柴家入宫谢罪来了,不光是柴家的家主来了,还带来了柴家的大公子。 这个大公子嘛,就是那个跟王皇后不清不楚的人,而那柴家的郑王却说幼子不懂事,若是要处罚便处罚他们父子。 赵性便用青龙学习小组那边学来的话术,就是宋北云平时训斥他的那种政委模式将柴家父子训斥了一早晨。 那叫一个解气那叫一个振奋,这事对于赵性来说,可以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他这么一个唯唯诺诺的傀儡皇帝,终究也是能够训人了 所以三年来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抒发开了,如今再回头跟宋北云吹牛的时候,底气都足了许多。 但晏殊和宋北云却敏锐的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不过他俩发现的问题还不一样。 晏殊发现的问题是这不是柴家该有的态度,若是以平时柴家在外的名声,这种打算极限一换一的做法,那就是不合常理,反常反常即有妖。 而小宋发现的问题却是从那个柴得金的角度出发的,作为一个能跟皇后有一腿的人,他绝对不是什么仁义信理智的君子,再加上收集到他的信息大多都是畏首畏尾、无胆无量,这样的人不可能主动去用自己的命途去为弟弟挡枪。 既然是这样,那他今日跟柴家王爷上殿请罚,那就一定非他本意 这就是有趣了。 这一家人看起来也是关系微妙嘛,那柴家究竟想不想反其实宋北云对此并没有准确的信息,柴家人一贯相对比较低调,即便是自己已经在民间煽风点火,他们却还是不紧不慢。 唯独一个小霸王柴通,那却也只是典型的纨绔作风,这一家人身后肯定是有一张巨网的,只可惜柴家明面上根本看不出有何问题,只是种种线索表明之前大宋境内的白莲教就与他们有关,不光是白莲教,还有诸多的封疆大吏和各级大佬都与他们不清不楚。 归结一下,小宋从祁门县那边挖掘出来的线索,一直到后来白莲谋反和广西造反这一系列的事,似乎后头都有这柴家的身影。 但这一家人感觉都好精明,至今完全没有露出任何一丁点破绽。 不过嘛,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连小宋把赵橙保下来的事都已经隐约传到了太后耳朵里,何况牵连这么广的事情呢 “你们两个是怎的了不为朕高兴”赵性举着酒杯,满脸不悦“朕要龙颜大怒了” “等等大怒。”小宋举起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嗯”赵性愣在了那“哪里奇怪了” 晏殊这时候也补充道“柴家有些不对劲。”1603464621 467、三年1月30日 晴 风卷葡萄带 柴家的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在他们太恭顺、就是不对劲在他们太低调,那种躺平任踩的姿态其实是不应该的。 就以青龙学习小组现在掌握的资讯来看,柴家虽然在中央并没有太过于根深蒂固的关系,只是一些相关的世家门阀有走动,最近还在攀附太后和皇后,其余倒是没什么了。 但他们在外臣之中的关联还是紧密的,因为后周才过去几十年,还没有过三代,现在许多人和他们的后代念着当年柴荣的情,特别是一些比较边缘的官吏更是怀念着当年的后周。 赵性难道不知道这危险吗不光他知道,满朝文武也都知道,但即便是太祖都曾是他柴家的家臣。这种事反得也反不得,反则数典忘祖、不反则枕边悬剑。 所以赵性提到柴家时总是会显得有些烦躁,因为这一家从建国之初到现在那就是个不安定的炸弹。 不管他们反不反都是炸弹,若是继续这般恩宠下去,未来才柴家就会如一个毒瘤一般长在大宋本就不强壮的躯体上,而若是他们处心积虑的想要造反,那从内部的孵化最终的结果就是开膛破肚。 而这次赵性给了柴家一个下马威,但他们的反应现在听了晏殊和宋北云的分析之后,着实不对,就连赵性也回过味儿来了。 “这家人处处透着诡异。”晏殊给赵性添酒后说道“可若是细细说起来,这却是本应如此,怪哉。” “不怪。”小宋摇头道“这是别人的本该如此不是柴家的本该如此,柴家若是更强硬一些,甚至率人去兴师问罪这才是正常。为什么因为赵性是个什么他是个儿皇帝、是个太后家族的扶持起来的小傀儡、是个没主见的小少年,欺负就对了,若是不欺负他还以为自己真是个皇帝。” 赵性坐在那只是笑,这个梗是青龙学习小组里的名梗,赵性已经习以为常,他如今立志齐汉武超李唐,这种话早已经无法刺激他的神经了。 而就如宋北云的话来说,赵性现在在别人家的眼里仍是那个傀儡皇帝,即便是这些日子他尝试着自己收拢权力,但其实也只不过是个要强的儿皇帝罢了。 对于此,赵性也知道的,自己其实是缺一个契机,等到这个契机到来时,他就要联合自己的左右使发动一场颠覆整个朝纲的变革。 但这个契机没来之前,所有的委屈他都必须一个人吃下,说软弱不恰当,说怀柔更好。但用宋狗那个损人的话来说,赵性就现在就得憋足了劲儿当一只不要人的哑巴狗,等那套狗的人离近之后再一口下去咬断他的脖子。 赵性对此三番五次的抗议,说不叫的狗就是狼,必须是狼。 “那你们说这柴家在筹划什么” 赵性醉眼迷离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大胆的说就是了,咱们青龙苑里没有皇帝。” “皇帝是个危险的东西,天底下的皇帝年少时都是如此说的,否则张良也不至于被竹签子插死、公孙鞅也不至于车裂于市。”小宋靠在那翘着二郎腿说道“你是个少年君王,等有朝一日你长大了,你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青龙苑乎帝王啊,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太平。” “你他娘的放狗屁”赵性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一脚踢在宋北云胸口“你这狗东西就是该死” 宋北云缓缓起身“你他娘的别跟我说这些屁话,老子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当皇帝的都是什么德行” “老子现在就打死你”赵性抄起筷子就要上去揍宋北云“老子打死你” 但他哪里会是宋北云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按在了地上,宋狗也有些微醺,所以也是头脑发热的用膝盖按在赵性的胸口上“服不服” “不服再来” 旁边的晏殊都看傻了,真的看傻了,刚才还在好好的说柴家,怎么突然就打了起来呢 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上前抱住宋北云“使不得啊使不得” 宋北云被拉开,拉开之后还醉洋洋的踢了赵性一脚,骂了一句“狗皇帝” “我狗皇帝”赵性也从地上爬起来,啪的一声摔出一个碗来,再掏出身上的宝剑在手指上一割,血哗哗的就流到碗里“敢不敢歃血为誓” “老子怕你啊”宋北云也走上前劈手夺下他的剑放在自己手指上,但他停顿了“等会,我不怕你,我怕疼。” 可话音刚落,赵性握着他的手滋的一声在剑上划了手。 “啊”宋北云抱着手在地上打起滚来“我的手” 但已经醉醺醺的赵性根本不管那血多,拉过他的手就把血滴落在了碗中,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晏殊。 “我自己来自己来” 晏殊没喝多少酒,他还清醒,虽然不至于跟这俩人一起胡闹,但如今这个时候却由不得他了,若是这时他退却了,赵性酒醒之后要是不记恨他才有了鬼呢。 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划破了手,将血滴在了碗中,然后赵性就效仿那山贼之姿将血倒在酒坛子里,摇晃均匀后再倒出来三碗。 “我,赵家儿郎,赵性。”赵性浑然不顾身份“今日在此立誓,要效那桃园三结义,与身边两个狗东西义结金兰” “官家词用错了。”晏殊弱气的提醒“不是义结金兰。” “还叫官家”赵性眼睛一瞪,大着舌头说“叫大哥” 而宋北云则依然在地上打滚“我的手” “把这厮抓起来” 第二日一早,青龙苑三杰中的老大从青楼的软塌上醒来,他拍着快炸了的脑袋,然后突然发现手上疼疼的,他抬起手一看,发现自己手指上被缠着白色的纱布 顿时,昨日那不好的记忆涌上了心头,想到自己做出那般蠢事,他啪的一声拍在自己面门上。 而这时他一转头,发现地上躺着的青龙苑三杰的老三,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般,而椅子上坐着的是三杰中的老二,脑袋低垂着,也跟被人谋害了似的。 “赵性,你个狗日的,老子喝不下了” 突然地上的老三暴呵一声,含含糊糊的说出了梦话,而椅子上的那个居然还能接话“再来点最后一杯了。” 赵性噢了一嗓子,靠在床上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大概半时辰之后,青龙苑三杰都彻底的醒了,宋狗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担忧着破伤风。 赵性看了看“二弟”“三弟”无言以对,而晏殊扶着膝盖坐在那里活动脖子,一晚上坐姿让他脖子僵硬的跟被人砍了一刀似的。 “这”晏殊突然抬起头“官家” 赵性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别叫官家,叫大哥。金口玉律,不容更改。” 说出这句话之后,赵性自己都觉得尴尬而眼熟更是尴尬的坐在那没了声息。 唯独宋北云捏着手指,心疼的说“我的手” “狗东西真是没用”赵性呵斥道“区区小伤罢了,你看我,骨头都露出来了。” 宋北云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能作” “还不是你” 吵嚷一阵后,外头的皇城司侍卫为他们端来了铜盆和洗漱用的干净毛巾,以及丰盛的早餐。 三人自顾自的清理干净后,重新坐在了桌子边上,侍卫伺候着给盛了粥还拿了些解酒的药汤子放在一旁。 小宋端起碗喝了一口,恶心的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把咸菜拌到粥里囫囵着吃了半碗。 “气氛是不是有些尴尬”小宋放下碗,环顾四周。 “嗯”赵性也连连点头“是有些。” 晏殊叹了口气“就如早晨起来发现枕边睡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赵性瞪大眼睛“那有何尴尬” 宋北云也不太理解“对啊,那怎么尴尬。” “你们睡了不认识的姑娘,不尴尬” 赵性和小宋沉默了片刻,然后异口同声说“看丑不丑吧。” 说完,三人表情古怪的看了看对方,接着毫无预兆的大笑了起来,笑到砰砰拍桌子。 “先说好,朕今年二十有二,是最大。” 晏殊看了看宋北云“我二十一” “我三十八” “你放狗屁”赵性一指他“安安稳稳当老三。” 晏殊表情古怪的说道“能把老二让他当吗反正他已是很骚了。” 那自然是不行的,世上终归是需要有一个老二,轮到谁那便是谁。 “行了,昨日朕问了你们这柴家在筹划什么谁来说说。” 晏殊看了看宋北云,宋北云挠了挠脸“当然是谋反啊,不过那可是柴家,你不能使那欲加之罪。开始准备开柴家这条线吧,你听我细细与你说来。” 昨天晚上被酒精打断的会谈继续了下去,青龙苑成立以来第一个非假想敌的人出现了,这件事出奇的没让赵性感觉到危机和愤怒,反而是满怀的跃跃欲试。 “千古一帝从柴家始”赵性听完宋狗说完之后,抬起眼皮看了看晏殊“老二。” “我”晏殊张了张嘴,然后垂头丧气的说“在呢” 468、三年1月30日 晴 新年逢吉日 金铃儿要生了,在青龙苑第二次针对柴家问题专项会议召开之前,狼狈狗组合里的苟货请假回去陪产去了。 一下子少了狗的青龙苑显得冷清了许多,接着晏殊也领命去以礼部修撰之职探望柴家那个二公子去了。 赵性则一个人坐在屋里,吃了些东西后感觉到了索然无味,他偷偷摸摸换了一身衣裳,带上了几个皇城司的狗腿子开始在金陵城中游荡了起来。 其实金铃儿生孩子,小宋也帮不上什么忙,人家有专业的熏蒸产房,而且是男子不能进入,专业的产科,比小宋要专业许多,而且之前就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临床经验,加上金铃儿年轻身体也好,之前产前检查时就已经说了顺产问题不大。 但终归是第一次当爹,紧张还是很紧张的,他就像只被锁在鸡笼外头的黄鼠狼,焦急的在三层玻璃还用布拢着的产房外踱步,时不时的抬头看上几眼。 “你莫急,头一胎可是需好几个时辰,等会子别公主没事,你倒是急出些毛病来。” 红姨在旁边劝慰着,而小宋却还是静不下心来,这时一身便服的福王带着王妃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宋北云后,小声问道“金铃儿如何了” “进产房了。”小宋匆忙交代一声“早上饭都没吃呢,这要是时候太长了,哪里顶得住。” “莫急,我都问清了,里头到时会给喂糖水的。”红姨走上前宽慰。 而王妃看上去比谁都要焦急,她快步上前握住红姨的手“妹妹,你当初生孩子时可是疼不疼” 红姨当着小辈和福王的面不好说,便悄悄将王妃拉到了旁边,两个妇人便在那小声交流了起来。 而福王听闻金铃儿问题不大之后,便拉着宋北云坐到了一边。 “听闻辽国那个耶律佛宝奴将橙儿送到了庙中”福王说话时带着火气“岂有此理” “王爷,您要知道佛宝奴都干了些什么,她可是把七大姑八大姨、叔伯兄弟都给清了个干净,这明摆着就是政变篡位了。”小宋轻笑一声“这时候要把一个陌生人摆在身边才是不正常的吧况且赵橙是个什么人,天知地知您知我知,我相信辽皇也不会不知,送她去庙中已经是给足了我大宋面子。” “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福王眉头皱了起来“你是哪头的” “王爷你可冤枉死我了,我们将赵橙送去辽国不就是为了让她有条活路么,如今她安安稳稳的活着就足够了,还真指望辽皇能对她有何表示立后就别指望了,辽皇此人生性多疑,赵橙这种身份没有直接疾病暴毙就已是顾忌我大宋了。”小宋冷笑一声“佛宝奴那厮,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她宁可从路边捡个皇后来也绝不会立赵橙为后。就这样耗着吧,我找准时机去将您的橙儿接回来让您一家团聚好了。” 福王也是叹了口气,却是无法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自己那个女儿比起金铃儿来简直就是个臭不可闻的牛粪坨坨,但不管如何说都是自己的亲女儿,骨肉还相连着呢。 “都怪本王若是早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赵橙虽是又蠢又笨还不自量力,但说起来她这一路走来倒也没吃过什么苦,也算是您福星高照了。”宋北云笑着揶揄福王“还望老丈杆子能多照耀我一些。” “小兔崽子” 福王被他说的好笑又好气,打了他一下后才说道“听闻前日官家将柴家的小侯爷给打了” “没死,这才是最糟糕的。当时最好的结果就是直接把柴通给打死。”宋北云眯起眼睛说道“我倒是想瞧瞧若是柴通被打死了,这柴家会是怎样一个应对。” 福王愣了愣,看向宋北云的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王爷,您不觉得奇怪吗若您是郑王,我是柴通,我被打至重伤,您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福王眼珠子转了几圈,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而宋北云虽然没有等到答案,但却是大概猜到了福王心里所想的,虽然不一定能讨好,但至少得要个说法,即便对面是皇帝。 不为其他,就因为那是柴通,是柴家的血脉,算起辈来赵性要叫一声柴家表叔。 “好,我们退一万步来说,柴家这个反应只是因为柴通只是受伤而不是死了。那若是死了呢”宋北云语气一提“他们又该如何” 宋北云的话也提起了福王的疑惑,因为柴家这般反应的确是出乎意料的,而如今他们这番作为当真是有一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你是说柴家在故意蛰伏”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您知道我这个人的,没有确凿证据,我绝对不会冤枉谁。除非这个人必须死,而纵观全局来看,柴家若是能安稳的活着,至少仁宋的大义是占了,未来也好打上一番舆论之战。” 柴家的特殊性就在这里了,它的存在就如同“此间乐不思蜀”的刘禅一样,司马文王到底是没有杀了刘禅,这也与赵匡胤没有杀光柴家一样。 留着他们,未来迟早是能用得上。在这样的大义下,未来当大宋以雷霆之势兵临城下时,大可以喊上一句“这柴家我大宋都能容,何况尔等”,然后将柴家挂出来示众一番。 人嘛,都是有求生欲的,兵法最高不就是不战则屈人之兵吗 “臭小子,心气倒是高傲。” 福王笑出了声来,如今之局势,即便是素有战神之名的贤王赵德芳都不敢说这得开疆拓土的豪言壮语,可这个胡须都没刚硬的少年却已在部署怎样将柴家挂出去示众了。 说来倒颇有自己当年的韵味啊,可惜啊到底自己还是老了。 “这可不是心气高傲不高傲的事,王爷好生锻炼,多吃肉蛋、多活些年头,到时我让您瞧瞧我带着您的福字旗穿插河西走廊。” “哈哈哈哈,好好好,本王拭目以待。不过你这带兵打仗之术可是稀碎,还要多多操练。” 小宋干巴巴的笑了笑,他冷兵器战局真的不擅长打赢都是运气,输了却是正常。 “唉左国公呢”小宋突然问了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左国公了。” “你是想见左国公还是想见小碗儿你小兔崽子可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啊,本王的女儿真是委屈了。” “哪能啊”小宋尴尬的笑了起来“我就问问我就问问” “左国公前些日子带着小碗儿姐弟回老家省亲去了,小碗儿这些年愈发的不像个样子了,她母亲去的早,这些年来左国公也没时间好好管教,所以这番回去是打算给小碗儿说媒的。”福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女大当婚嘛。”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到时就等那小碗儿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吧。” 福王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兔崽子可当真是了解小碗儿,之前左国公倒也是说了几场,但人家一听是小碗儿,连忙都给推了,不为其他就因为这金陵城未婚配的男儿少年已经没几个没有被小碗儿打过的了。 这不,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千里迢迢打算回岭南老家去给小碗儿说媒,不过之前自己也劝过他,就小碗儿那个性子难啊。 其实老左就是不甘心罢了,他心里比谁都知道这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天底下能震慑住他那个宝贝女儿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可偏偏 福王有些话也不好说,只能说上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作罢了,只是事情倒真是不好办,天底下可没人能纳妾纳到郡主头顶上去的。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小兔崽子量小而气狭,别说有没有人敢娶小碗儿,就算有人敢也一定是谁娶谁暴毙的下场,之前风光一时的王家就是如此,小兔崽子可不似个良善人,与他讲些君子之道,无异于对牛弹琴。 “王爷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啊若是没取好,我可就得叫他铁蛋了。” “若是女儿也叫铁蛋我与你讲,若是你敢叫我外孙女为铁蛋,本王生撕了你” 宋北云摊开手“那叫人参。” 福王脸色阴霾“满月时再取来名字,如今就点个小名吧,若是女儿便叫月牙吧,若是儿子便取个贱命好些吧。” “叫铁蛋。” 福王翻了个白眼“此事与你无关,你离我外孙子远一些。” “凭什么啊。人家赵受益都能改名宋狗蛋,凭什么他小子不能叫宋铁蛋” 福王半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好好的平复了一番心思,然后索性不搭理这厮,站起身走了。 而小宋坐在那抖着脚,一脸高兴的说道“要我看,叫铁蛋可是真的不错呢” “你敢” 这时产房中的金铃儿突然发出忍痛的咆哮声,这一嗓子气沉丹田,接着就是一阵婴儿啼哭声洪亮的传了过来。 小宋一听,就像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发狂的往前冲去“生了生了” 。 469、三年2月1日 晴 乍暖还寒时候 人生三大喜事所谓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对于小宋来说,他人生中第一个大坎儿莫过于现在单脚跪在窗前盯着面前这个皱皱巴巴像只猴子似的小东西。 “他好丑啊” 金铃儿满脸不悦的盯着自己刚生下的玩意,用弱气的声音嘀咕着。 “等长开就好了。” 小宋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手去戳自己的崽,但是却被旁边的红姨一巴掌把手给拍开了。 “细伢子嫩,你个没轻没重的手可不许碰” 他无话可说,只好悻悻的缩回了手,然后拿出棉布的手巾给金铃儿将头上的汗水擦了个干净。 “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生个孩子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生到晚上呢。” “还不都是你。”金铃儿哼了一声“我可是听见了你要给孩子取名叫铁蛋,你且试试。” 到底是年轻,生个孩子就如下了个蛋似的轻快,要换一个身子弱点的,比如妙言,她保不齐现在都得开始抢救了,可是金铃儿不光恢复了大半,甚至还有气力骂人来着。 “你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我倒是不饿。”金铃儿想了想,突然看向宋北云,趁着红姨去取尿布时,突然说道“听闻女子生了孩子后就变得松松垮垮一点儿都不紧实,这可如何是好。” 小宋“”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轻笑一声“我不在意这些的。” “你在不在意与我何干,到时怕是我爽不到了呀。” 行公主殿下不愧是当初那个“日日冲夜夜撞”的公主殿下,英雄本色不改当年,小口一张就是半个锦绣年华,花团锦簇回味芬芳。 “老子当初就不该手贱”小宋恶狠狠的说道。 金铃儿却毫不在意的朝身侧那个正在喝奶的小东西努了努嘴“不要我送人了嗷。” “你真的好欠啊”小宋哀叹一声“我服了,服了还不行么” 而这时王妃也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打扮的人,她过来之后说让宋北云外头等着去,说要给金铃儿清理一下。 宋北云念叨着说自己在里头也不碍事,但王妃说婢子也是要脱光的。 他不太明白封建社会怎么就这么多的臭毛病,但毕竟长辈在他也不好说骚话,毕竟也是当爹的人了,所以只好跑出去找福王玩去了。 可刚出去就发现赵性正在那跟福王聊天,身上穿红戴绿的,看上去那是叫相当骚包。 “恭喜啊。”赵性在福王面前跟宋北云还是比较拿腔拿调的“金铃儿可还好” 好,好的都没边了,生孩子跟生蛋似的简单,生完了躺在那还能说些虎狼之词,这还能不好吗 “是个带把儿的。”小宋笑盈盈的说道“其实我倒是想要个女儿。” “女儿好,若是生了女儿,以后嫁了当太子妃。” “不嫁。”小宋眉头一皱“近亲不能结婚。” 这一句话把赵性给噎了个够呛,他嘀咕着想要骂些什么出来,但想想还是算了,在外头的时候帝王姿态还是要一些的。 而福王在那也是满脸喜庆,毕竟得知自己喜得了一个外孙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虽说这个时代多少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但小宋的情况相对是比较特别的,因为福王是认这小兔崽子为徒的,以后小兔崽子就是自己的衣钵传人,师父师父所谓师父如师如父,算起来的话这外孙子在名份上是够称一声孙子的。 本就是两个女儿的福王爷如今是多了外孙又多了徒孙,心里头也不知道是有多高兴,往日一贯严肃的他,如今神志都没心思去管宋北云的大不敬了。 正在赵性尴尬的戳在那时,俏俏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抱着许多很高级的棉料,她走过来先是给赵性行了礼又给福王行了礼,最后才把那堆包裹放在宋北云的手中。 “还是俏俏懂礼数。” “懂礼数你也不给个诰命啊。” 赵性偷瞄了一眼福王爷,看到他正在一旁仰着头看天空,内心满怀激动着没空搭理这边,赵性就小声的对宋北云说“你疯了是吧,王叔在这里你也敢乱说话,到时候他训斥你,你可别怪我。” “怕也是要说你的吧” “说朕什么” 小宋嘿嘿一乐“不顾君王仪态啊。” “对对对。”赵性连连点头“你给朕说话小心一些,莫让朕白白挨骂。” 这个诉求倒是可以满足,毕竟福王爷年纪摆在这,对这些东西还是比较看重的,免得大喜的日子被骂一通,那可是相当不划算的。 “对了,朕想给我这外甥赐个姓。” 宋北云抠着鼻孔“是名吧” “姓。” 小宋想了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稍安勿躁”赵性连忙解释道“赐国姓啊别冲动” “国姓” “嗯,国姓。”赵性昂着头笑道“国姓很了不得的。” “国姓是什么” 赵性诧异的看着宋北云“宋啊赐我大宋国姓啊” 小宋放下了手中的石头,喜笑颜开。 “原来是这个国姓,我还以为要让他铁蛋姓赵呢。”小宋嘿嘿一乐“行,我这人宽宏大量,国姓就国姓吧。” 赵性懒得与他多费唇舌,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帮这个外甥能够洗刷掉的跟宋狗相关的恶名,可这小子居然捡石头。 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这赐国姓的操作绝对是可以的,小宋表示非常棒,既可以不用让孩子跟那“九江辛晨”姓也可以在未来被人尊称一声国姓爷。 这国姓爷的好处自然是不用说了,虽然没有那乌七八糟的与国同休,但那名字上头可是有称号的,换句话说就是绝大部分人需要靠寒窗苦读、苦心经营才能上的路,这铁蛋一出生就在终点处朝他们招手了。 冠国姓并且是长公主之子,不论如何这小小兔崽子未来都不会低于国公之位,而且因是国姓,到时候当个王爷也并非不合理。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下午,起名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姓是皇帝御赐的大宋的宋,这也就彻底断绝了铁蛋煤球这种名字的出现,因为这个宋再也不是小宋的宋而是大宋的宋,大宋开国至今就这么一个国姓爷 虽然失去冠名权的小宋很失落,但儿子是他的没有错,虽然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折腾,但摆宴还是要摆宴的,最终在红姨的提议下就从酒肆中买些酒菜,剩余的就在家里做来吃,既是家宴也是喜宴。 这个提议还是不很不错的,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响应,不过这请谁不请谁就成了个难题。 赵性死乞白赖的要吃这顿饭,他是皇帝他说的算,那福王、福王妃还有赵橙的母亲总不能缺席。之后晏家也是要请到的,老御医得来、晏殊得来。 之后的人选就成了难题,人气少了不够热闹、人气太多却也免不得人多口杂。 最终这个名单在下午时被列了出来,赵性和那个“宋暖玉”两口子带孩子,福王和他的俩老婆,晏殊两口子、赵相和夫人,工部那边还有几个包括工部尚书张大人和他女儿、还有就是全权负责“审讯”宋北云的老丁,他是大理寺寺卿兼刑部尚书,加之有知道情况,不请不合适。 还有点谁倒是让小宋想破了脑袋,最后还是福王给出了主意,就是小范围的弄点下属来。 这一下小宋就活络了起来,白念安那个集团肯定是被邀请来的,还有就是一些零星的熟人,都是那种办事比较利索,心思比较单纯的人。 不过这些人倒是没资格坐在大堂中,这不是宋北云不同意,而是大堂中的人摆在那,他们宁可端着碗坐在大门口吃。 人员定下来了,就剩下买菜做饭了,这饭做起来倒也是麻烦,不过幸好小宋今天心情极好,做饭的时候都哼着歌,而厨房中帮忙的有红姨、俏俏还加上一个赵橙的母亲。 她虽是大户人家出身但发配这些年过习惯了苦日子,倒也是弄得一手好厨艺,加上金铃儿名义上也要叫他一声二娘,所以她来帮忙倒也是情理之中。 白念安倒是个懂事的人,他带人来吃席并没有送什么金银首饰,因为一个是宋北云看不上,而是当着大宋朝半壁江山的面行贿受贿,他也是怕命太短了。 所以他带人来之后,在宋北云做饭时,前前后后将院子的后宅、前脸等地打扫一新,还运来了一颗据说有八百年历史的桂花树移栽到了宅子后头。 八百年的桂花树多少钱具体不可考,但赵性只是知道宫里移栽的那颗百年歪脖子桂花树价值四万贯 但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今日是高兴的点,皇城司自从新三司成立之后也算是大宋最有钱的衙门了,光一个矿业去年便盈利数百万贯,虽绝大部分入了国库,可给上官家送一颗价值连城的桂花树,这又能算的了什么事情嘛。 “来来来,诸位爱卿,今日酒席之上不分君臣,诸位把酒言欢。”赵性站起身来,举起一杯酒“曾听闻这宋北云的厨艺一绝,如今朕倒是要见识一番了” 而在觥筹交错见,小宋端着一盘鱼走了上来,满脸喜气“各位大人,敞开吃今日不醉不归” 470、三年2月4日 立春 晴 无题 寒冬还未逝,但暖风已悄至。 辽国街头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再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风声鹤唳。 佛宝奴站在城中酒肆的楼上,凭栏远眺。身后的桌子上温着一壶好酒,还有几份刚刚热好的饭菜。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佛宝奴转过头“当爹就当爹,还非要让人转交一桌饭菜来。” “是我让他转来的。”妙言小口小口吃着宋北云版的锅包肉“只有他做的饭我才能吃得惯。” “你还真是挑剔,皇宫御厨都伺候不了你” “是啊。”妙言轻笑“除了他,谁也不知我的口味。” “你们二人还真是稀奇。” 妙言笑而不语,只是端起碗大口吃起了饭来。自从来了辽国,其实什么都还好,就是吃不到那狗东西做的饭让她有些不习惯,甚至会在闲暇时思念那个狗东西。 现在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妙言突然悟了那个死东西所说的那句“有时候思念就是从一口吃的开始”的醉话。那种近在咫尺不在意在此刻尽数化作相隔千里的想念。 “唉他当了爹,就更不好来辽国了。”佛宝奴叹气道“当真是天公不作美。” 妙言没说话,她只是安静的吃着东西,旁边温起的黄酒伴着可口的饭菜,让人透体生暖。 “你说,我这辽国兵强马壮,若是有你们两个同时帮我该有多好呢。” “天底下的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有时甚至二选其一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只能将就用用。”妙言笑着抬起头“今日已是立春,一年之计在于春,今年陛下有何打算” “爱妃,你说今年我们在盛夏之际马踏阴山如何大辽的勇士可是饥渴难耐了。”佛宝奴转过头来看向妙言“大辽非宋国之孱弱,这草原那个劳什子金帐汗国在冬日犯边,那我大辽就在夏日杀他个鸡犬不宁。” 妙言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那金国怎么办你马踏阴山,金国便会从山海关外一路南下,取你中原之地。你怎么打算” 佛宝奴皱起眉头“问宋国借兵。” “你也是有趣的很,问宋国借兵可曾想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让宋国陈兵半岛,以他的性子你猜猜他会不会把渤海湾拱手让你” 妙言笑得清脆,但听在佛宝奴耳朵里却是极刺耳,仔细咂摸一番的确是这样,真的是要一场草原之战打个年,渤海之滨若是让与宋国防御,那岂不是肉包子打了狗 “这狗东西当真的是属狗的,咬死了就不松开。” 妙言看到她愤恨的模样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宋狗嘛,那是一个什么人大家都是清楚的,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给了他一个能够顺理成章占地的途径,他毫不犹豫就会一口吞下的。 还有一点就是马踏阴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辽国没有霍去病也没有飞将军,甚至连宋北云都没有。这注定是一场夏天我来、冬日你往的拉锯战,这要是拉个三年五载的,金国可能是防住了,但渤海那一圈彻底没了。 这一点跟协议无关,更别提什么仁义道德,国与国之间只有报团取暖没有仁义道德。 “那我该如何是好” “简单啊,分化草原,专攻金国。你别想着让宋国给你干什么,而是得想着我能和宋国一起干什么,天下有傻子但傻子绝对上不去那庙堂之高,你想让宋国给你当枪使,你看看他们阴不阴你个人仰马翻。” “对”佛宝奴一拍手“是这个道理,如今四权分立,谁也动弹不得了。辽宋结盟、两金结盟,互为犄角谁都奈何不得誰,如今当真是要有一阵子的天下太平了么” “大概会是如此,不过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对”佛宝奴突然拍了拍脑袋“如今赵玲产子,那结婚如何是好大年初八不就在明日那家伙又因为要坑害我而自愿身败名裂” 说到这里,佛宝奴愤恨的一拍栏杆“可恶” 妙言倒是笑了起来“那也是简单,明日他那十里红妆里头自然是有人接应的,这档子移花接木的事倒是他最擅长的了,甚至能骗过天下人。” “哼若不是你拦着,我非要给他添些堵不可。” “嫌自己还被他折腾的不够焦头烂额”妙言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这个时刻,你却是安稳一些,否则你皇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嗯这是从何说起” “是不是汝南王耶律珍琪的次子离奇失踪了”妙言眼睛一抬“若是他再次出现呢手中握着一支叛军,来上一封奉天讨逆文。你如何得位的你心中清楚,他也清楚,天下都清楚。他没有明说,但不代表他不会做,这个小王爷的失踪,他会不会、能不能再出现,那就一切都要看你了,陛下。” 一席话之后,佛宝奴脸色骤变,她之前一直怀疑这个汝南王次子是逃窜了,但无论怎么找都无法寻到,如今听妙言这么一说,她心中寒意顿起。 如果这个汝南王之后真的被宋国、被那个人藏起来了,这当真是一手大牌,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是宋国做的,但佛宝奴赌不起的。 “你说他” “我没说,只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你知道的,天底下的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若是你耶律佛宝奴对他乖巧恭顺一些,他是能见色忘义的。但若是你与他针尖对麦芒,他也是能辣手摧花的。安稳一些,辽国就够你玩的了,别整日心心念念着远方的他,否则终究有一日你得疯魔。” 这一段话让佛宝奴没了声息,她好强但却也不是那么意气用事,原本的一些招数章法现在看来都只能按兵不动了,辽国大局还并不算稳,比之已经逐渐进入安稳期的宋国还多少有些动荡。 现在就如妙言所说,并非对抗的好时机。 “来人啊。” 佛宝奴喊了一嗓子,下头脚步声立刻噔噔的传来,不多一会儿,几个便装的侍卫便来到了佛宝奴面前。 “去,以辽国皇帝之名,赠”佛宝奴摇头“以耶律佛宝奴之名,私赠宋国长公主三支百年辽参,三十斤上好白蜂蜜。不要声张。” “是谨遵尚命。” 侍卫退下,佛宝奴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妙言对面“这下你满意了吧” “不是我满意,是你满意不满意,你是不是在吃醋啊”妙言笑盈盈的说道“吃金铃儿的醋。” “我一国皇帝,吃别国公主什么醋” “恨不早相逢呗。”妙言夹起一块大肉放在佛宝奴碗里“东北口味,你肯定爱吃。” 佛宝奴吃上一口,立刻就愣了一下,低头看了几眼,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他做的” “别人做不出这等口味。” “气死我了”佛宝奴扔下筷子“不吃了” “你又怎么了” 辽皇不说话,暗暗在那生闷气,而妙言观察一番却是大概了解了这位新皇正在气个什么。 她至今看来的确是个合格的皇帝,但心里头最深处却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女孩子嘛,有些小脾气属实正常,况且这宋狗都已成她的执念,不一定关乎情爱,就是那种求而不得的执念。 执念的时间长了,她可能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对那个狗东西是怎样一种情感了,就很酸 这属于正常女孩子的正常表现,但这也是很要命的,因为这种潜意识里的小脾气会严重影响她作为皇帝的基础判断,到时候她必然要在宋国手上吃血亏的。 但这个怎么说呢,路是自己走的,谁让她那么不诚恳的,嘴巴上说着什么恩断义绝,然后身子上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她这摆明了就是个傲娇来的。 有本事来真的恩断义绝嘛,那其实她也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反复横跳了。 妙言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她也是有使命的,她的使命和利益与宋北云是一致的,在这个大前提下,她没有任何必要去点醒佛宝奴,就让她继续浑浑噩噩下去好了,反正最后的结果现在也没人清楚不是吗。 “对了。”妙言此时抬起头“明日开朝之后,你要着手重组户部了。这些日子我看了一下户部的账目,死账、烂账数不胜数,国库亏空达到两千三百三十万贯,这笔钱足够你打造两个皮室军了。” “什么” “惊讶吗明日你再发脾气,今天你好好打算一下。”妙言笑道“新户部的分流改革计划我已经写好了,等会你回宫之后可以看看,之后可能六部都要动刀子。” “当真可行” “试试嘛,你既然如今决心改革,那就来狠一点的。改革之后若是成了,你大辽三年之内雄霸关内横扫关外,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会如何”佛宝奴追问道“你说。” 妙言眼睛一眯“若是不成,我带你逃出辽国,去宋国。当个安分乖巧的小女人,生个孩子,若是某人惹你不开心了,你便打他的崽。” 佛宝奴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几成” “七三开。” “干了” 471、三年2月5日 晴 火树银花不夜天 今日是太皇太后定下的公主出嫁日,在喜气洋洋的正月中给本就热闹的金陵城平添了几分绚烂的颜色。 长公主出嫁本就是声势浩大的,而如今加上辽国公主也同时要举办婚礼,这个姿态那更是要做的足足的。 说什么十里红妆那都是少的,金陵城从东门到西门全长二十里,贯通东西市的主干道上早早的就布置上了各色绸带,生生将冬日装点成了一副五色斑斓的模样。 今日坐在娇子里的人本该是金铃儿,但她早早就将这一生一次的华丽仪式让给了俏俏。 俏俏三更时便起来了,她先是将宋北云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开始为他化妆打扮。 “等会子你要精神一些,可莫让人看出了破绽。”俏俏一边帮宋北云整理今日的婚庆礼服,那一丝不苟的样子看着倒是好笑。 “等会谁来给你化妆” “这等事还需别人”俏俏眉毛轻轻一挑“我早就备好了。” 这一句话说的宋北云有些心坎发酸,因为于情于理这场婚礼都该是属于俏俏,而不是让她顶着人家的名字走这样一个过场。 但即便是这样,她却仍然以十二分的热情在对待着,她越是这样,小宋就越替她委屈,可这委屈的根源却又是来自于自己。 这让他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俏啊。” “嗯”悄悄一边帮小宋梳理着头发一边回答道“你莫要乱动。” “白天这场婚礼是属于公主的,晚上我还你一场火树银花” “那是什么” “别问,到时你就知道了。”小宋笑了起来“保证能让金铃儿能念叨你一辈子。” 俏俏听完虽然嘴巴上嗔怪,但从她的眉目之间却透着无比的欣喜,看到这样的俏俏,小宋总归是有了一些良心上的安慰。 给小宋的化妆持续到了四更天,之后就该俏俏去梳洗装扮了,她的装扮极复杂,因是长公主出嫁,所以光是一套行头就重达近二十公斤,一套凤冠就有十几斤的份量,身上还有金项圈、挂饰、手镯等等,这又是差不多十斤。 还有那套夸张到难以想象的大红色婚服,这简直可以说是古代手工业登峰造极之产物,衣物外头所有的刺绣都是以金丝绣的,光这一件婚服的价值就足够在京城中买上一套宅子,而且它还是不一层,这共三层的婚服每一层上的图案都还不一样。 繁琐、复杂、昂贵,看着都累。可即便是如此,在俏俏穿上这一套开始由公主的侍女整理时,她即使有半个时辰连动弹都不能动弹却没有半分怨言,反倒一脸喜上眉梢的模样。 等衣服都整理完毕之后,下一步就是妆容了,这妆容也是极奇怪的,因为如今的大宋许多习俗都是沿袭前唐,特别是婚庆时更是如此,那唐朝的习俗是有样学样学了个齐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什么先是用白粉覆面,整张脸包括脖子都用珍珠粉涂成了个雪白,然后在这上头再描画出眉毛、眼影和腮红。 就小宋的审美来说,这玩意弄得就跟似的,显得极诡异,但是这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敢胡说八道,俏俏真的会骂的。毕竟俏俏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儿,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个时代的习俗并没有什么不妥。 就如之前妙言还没走时,他们两人聊天时小宋问过妙言为什么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会越来越贴近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妙言给出的答案很有趣也很有意义,她当时说“你大学毕业之后如果去了一个传统国企,十年之后你也会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子,何况你在这个特定的时代生活十几年”。 现在想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跟宋北云原本的认知相违背,但认知归认知、逻辑归逻辑,这两者并不冲突,他觉得无比离奇的事情恰恰是这个时代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就如他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刚好也是这个时代人们不可理喻的事。 而作为时代巨浪下的人,他可以成为成为弄潮儿却很难成为巨浪本身,这一点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等到俏俏完成化妆,已经到了辰时三刻了,公主府外接人的车驾已经到了,礼部专门安排的人各个看上去都是精神抖擞,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周围早就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而皇家礼仪从来不会吝啬,各式各样绸缎包着的小礼物被人抛洒了出去,里头许是装着些吃食许是装了些零钱,都是图个好彩头,许多百姓都会将这个小礼包抢了回家给孩子以图个吉利。 俏俏被挂上了盖头,经侍女搀扶慢慢走出了公主府,当她走出时,周遭的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一片,而后头那礼部官员一声高“赏”后,四周围便涌出来许多童男童女开始将篮子中的礼物分发到围观的人群之中。 这里头的东西大多比较值钱,但却谁也猜不出是个什么,反正谁若是能摸到硬邦邦的家伙什都会暗戳戳的一笑,而孩子们更是喜笑颜开的将布袋子拆开炫耀着自己得到的东西。 总之,大家都很高兴就对了。 爆竹声响起,仪驾升起,缓缓开始沿着大街行进,在婚车之后则跟着三架马车,上头装满了价值不菲的用油纸包裹着的糖果,旁边则站着两个小厮不断朝道路两侧的人群中抛洒“喜糖”。 这一出是小宋想出来的,这些糖在大宋可是稀罕物件,就以现在的产量来说,这三车的喜糖价值可以再从大辽换一个公主过来。 但他不在乎,这些糖还有辽国公主的那三车糖都是小宋掏的腰包,毕竟这种大喜的日子,大家一起高兴才是正道理,谈什么钱不钱,俗 甜滋滋的糖块含到嘴里,整条街都弥漫着甜滋滋的味道,而最高兴的就要属那些蹦跶着的孩子们了,他们追着公主的喜驾一边用脆生生的童声唱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顺口溜来讨彩头一边朝喜驾拍着手,喜庆效果拔群。 “来了来了快一些” 正街上的百姓远远听见炮竹声,都很自发的冲进家中用碗兜出了一碗米,等到公主仪驾到了自家门口时,不管是住家还是店家都会将酒倒入米中,然后将这香甜的酒米用手抓捻着甩在车架的前方。 据说这是南方一些地方对嫁娘最崇高的祝福,因为不管是米还是酒都不是能随便浪费的东西,但如今用在这位大宋长公主殿下的身上却是没人会说上半句。 别的不说,光是那“公主基金”造福者何止十万百万,这里头还有不少人可都是当时流落到庐州的流民,这些人若是没有公主的话,恐怕早已化作枯骨。 这救命之恩哪里是区区一碗酒米可以比拟的。 相比较大宋公主出嫁的热闹,辽国公主那边就有些冷清,但好在小宋是个厚道人,他并没有厚此薄彼,双方的姿态是均等的,只是辽国公主少了这种崇高的自发性礼节罢了。 从东到西,满城都是欢声笑语,而在欢声笑语之中弥漫的是醉人的甜酒香味,金陵城今日就像过了第二个年似的,许多有排面的大酒楼甚至趁着这番喜庆在今日面向一些特定人群进行免费。 比如城东的醉仙楼,今日只要是古稀老者一概免费。比如城南的飘香馆则宣布今日家中婴孩百天者免费吃席。还比如城西天上坊,这么高档一地方,今日却是只要进门说上两句吉祥话就能免费领上一道菜回家。 整座城市都在庆祝,爆竹扬起的硝石味道弥漫在金陵上空,让它看上去像是笼了一层轻纱。 “朕大婚都没有这般气派吧” 赵性站在宫墙上看着今日金陵城之狂欢,他说话有些酸溜溜的,毕竟当初他大婚之日都是草草了事,完全没有这样的盛世。 “这不正说明在官家治下国泰民强、富足安康吗老奴犹记当初官家继位时,百废待兴,我大宋上下一片落魄,而如今却是万家灯火,歌舞升平。”旁边的老王连忙上前奉承道“是好事啊,官家。” 老王今日是来顶小鱼的,因为小鱼要领命护卫公主婚庆之典的安全职责,所以老王就临时换班来到了这里,不过根据规矩他不能再入后宫了,只能在前堂陪伴赵性。 “你个老东西在宋狗家住了些日子,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这满嘴跑风。”赵性嗤笑一声“不过倒是没想到朕这个妹妹在民间有如此声望。” 这个话老王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只是低着头笑了笑,而赵性倒是不在意的一挥手“那狗东西准备好了没可别给朕露了马脚。” “回官家,已是准备好了,他已登马备好与公主殿下于中街汇合了。” “嗯,不过朕这眼皮子直跳,可莫要出些什么意外才好啊。” 472、三年2月5日 晴 杀妻灭子驸马爷? 小宋披红挂绿,座下一匹大宛马俊美飘逸,他身着华贵礼服在侧街旁静静等候。 “那辽国公主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等待公主车驾过来还需要一阵子,他就与身边作为礼部典司的晏殊闲聊了起来。 晏殊今日一身酱红色官服,看上去也是一派隆重,不过在听到小宋的话时,他倒是笑着说道“辽东本就盛产美人儿,辽国公主自是不差的,不过某些人怕是看不上,只因比不上辽国的新皇帝。” 宋北云横了晏殊一眼“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没说是谁,反正是谁,谁心中有数。”晏殊靠在一边“好了好了,莫要闲聊了,公主车驾马上就要到了。” “晚上去我那啊,前几日还剩下不老少好酒呢,晚上去喝啊” “那还能便宜你咯不过你从哪弄来的那个前唐老酒的百年的酒你也弄得到” “你别问,问就是盗墓。” 晏殊嗤笑道“还轮得到你盗,这五代十国早就将能挖的都挖了个遍,你不说也罢,晚上你一坛子都别想留下。” “就凭你” 两人说着话就听远处爆竹声渐渐近了,晏殊立刻招手让人上前,接着在礼部下属的锣鼓队的操持下,这头也开始了吹吹打打,到和远处公主车驾那边的声响应和上了一曲鸾凤和鸣。 小宋见时机差不多了,脚下一颠,高头大马立刻缓缓前行,慢慢从侧街上走了出来。 两队人马会和一处后便开始招摇过市了起来,这驸马看上去也是顺眼的,自是引来了不少人的讨论,甚至有人大言不惭的说与这驸马爷是同乡,幼时候还一同上树摸过鸟蛋。 小宋心中厌烦,他是个低调的人,一贯都不喜欢这种招摇过市,而今天他实在是没法子了,再加上好不容易能让俏俏开心一回,所以他只能这样硬着头皮当成一个猴儿似的挂着大红花在这皇城下游荡一圈。 百姓照例还是欢呼,主街上的树梢也挂上了纸风车和呼哨,春风一吹变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和哗啦啦的摆动声,颇有浪漫主义色彩。 小宋满脸假笑朝着周围的人群拱手,不过无意间他倒是看到了人群中的北坡。 今日的北坡显得有些颓丧,他独自站在那里满脸的泪痕,手中还拿着一壶酒,盯着公主的车驾笑而复哭泣,忍不住时便喝上一大口酒。 看到这一幕,小宋默默叹了口气,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有些事情真的没法子说什么先来后到,也没有什么你争我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等到车队行过戒备森严的主街,正要去宫前与辽国公主和驸马汇合拜见皇帝时,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阵骚动。 接着小宋就见一个女子头上绑着白布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这个驸马爷的马前,手上高举着一张白布,布上以血做冤字,看得人是惊心动魄。 小宋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皇城司和司命司的人立刻上前要将那女子拖下去,但此刻却有两个三四岁的孩童冲了出来,抱着那女子便是喊娘亲。 好嘛 这个桥段可以。 小宋脸上露出了笑容,曾经他听说过历史是有纠错性这一条的,就像狸猫换太子,虽然结果不尽相同,但狸猫是那只狸猫,太子也是那个太子。 而如今这陈世美的事情似乎也是落在了自己头上,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无聊会干出这种事情。 佛宝奴不不不,佛宝奴不会的,她是个聪明人,这种鱼死网破的招数她不会用,那会是谁呢 小宋眼睛来回扫视了几圈,北坡也不会,北坡有些迂腐和较真儿不假,但他骨子是有读书人风骨的,看玉生哥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人身上的书卷气和内在的道德体系不允许也不支持他们做出这种事情。 那会是谁 一时之间小宋也不知道到底指向的谁,毕竟他现在可是以九江辛晨的名字出现的,这些人不至于找宋北云麻烦找到了辛晨身上吧要搞宋北云,与他辛晨有什么关系 可关键辛晨这个身份是假的,谁会去搞一个用假身份证的人呢那么这显然也不是针对辛晨的,那是针对公主 不不不,也不是。公主有什么好针对的,一个妇道人家,又无权又无势。 那么利用排除法,这件事的第三方关联点就是皇家了,那是针对皇家还是针对赵性显然,这件事是针对赵性的,因为如果针对皇家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在这电光火石间,宋北云脑子里立刻清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条,这个拦马喊冤的妇人背后的那只手,要搞的是赵性。 哇哦,因吹斯汀。 停住马蹄,小宋居高临下看着下头的那个女子,而身边的小鱼已经将随身的短刀抽了出来。 宋北云轻轻朝他挥了挥手开玩笑,要是在这一刀将人给干了,那可就是死无对证,他们既然敢干这种事就一定是有后手的,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为何拦住仪仗” 旁边立刻有官吏上前斥责“还不速速让开” 那女人哭着摇头,举着冤字一动不动,跪在那里看着便让人心碎,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小宋这时立刻给旁边随行的晏殊使了个眼神,晏殊立刻上前大声问道“大胆民女,若是再不让开,本官可就要将你法办了” 当官的身上就是有一股气势,他这一斥责,那女人立刻停住了哭泣,抽着冷子对他说“大人,请您为民女做主啊” “做主”晏殊眼珠子一转,立刻进入了角色“那也不该是当下” “回大人,民女要状告的就是面前这个男子,驸马爷辛晨” 这句话说出来,宋北云和晏殊差点就笑出了声音,但这时他们要是绷不住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晏殊只好咳嗽两声,拿腔拿调的再次开口问道“你可知我大宋律例当街告状者,当打三十大板” “那民女反问大人,若是有人杀妻弃子,该当何罪” 好好好,来了来了。小宋眼神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但是周围的百姓却不是如此认为,他们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晏殊跟宋北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晏殊立刻会意,他指着身边的侍卫“来人,随我去通报官家” 整个仪仗就停在了这个地方,小宋从头到尾没有从马上下来,甚至没有跟面前这个女人说上一句话,反倒是那个女子在那时而哭诉自己的遭遇,时而仰起头问小宋还记得不记得跟自己的日日夜夜,那一口一个辛郎的叫着,宋北云要不是这些日子修炼的定力好了许多,他都要跳下来挑逻辑漏洞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性耳朵里,赵性面色阴霾的看着晏殊“当真如此” “回官家,的确如此。那女子一口一个辛郎的叫着,还将这辛晨的过往说得真真切切。” “他有个屁过往” “所以说,这定是有人在做文章,只是这文章做错了人。”晏殊轻笑一声“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是不好处置。” “嗯。”赵性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满脸怒容“这便是冲着朕来的” “是的。” 晏殊点头后说道“官家,倒不如咱们来个将错就错” “你倒是说说如何将错就错” 晏殊凑上前在赵性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赵性眼睛来回扫视着,不住的点头。 “好,此事就如此操办,先让金陵府处置,三司不急介入。” “是。” 晏殊走后,赵性一把就将手中的茶盏给摔在了地上“可恶啊,可恶。若是让朕知道是谁人在后头翻云覆雨,朕诛他九族。” 老王凑上来说道“官家莫急,以宋大人之才智,并非没有对策。” “关键他现下并非宋大人,而是新驸马辛晨。”赵性背着手站了起身“此事要是处置不当,朕可是有大麻烦,老王起驾。” “官家万万不可,还有辽国公主那一方呢,若是让辽国知晓官家怠慢其公主,恐是要发难。” “嘶”赵性倒吸一口凉气,面露狰狞“混账东西可恶你速去寻那皇城司使白念安来见朕。” “是。” 而另外一边,小宋和那女子很快就被金陵府给带走了。这婚庆少了新郎,自然是暂停下来,可这样就把公主晾在路上却也不是个事。 于是乎晏殊做了个主,婚礼继续,一切照旧只要金陵府能还驸马爷一个清白,一切都好办。 在他的主意下,公主仪仗再次开动,而这一次百姓看热闹的兴趣可就更大了,他们不光继续随着公主仪仗走,还分出了一部分聚拢在了金陵府外头,静静的等待着里头的结果。 而小宋此刻已经背着手站在了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旁边则是那个女子跪在那痛陈这九江辛晨的诸多恶行,甚至还让那两个小孩子抱住宋北云的腿喊爹爹。 “堂下疑犯,你为何不跪”金陵府尹手特么都在哆嗦,这金陵府尹可不比开封府尹,毕竟上头还有好几个大佬压着,况且刚才赵相亲自过来打了招呼,让他小心行事,一切按章程办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 473、三年2月6日 晴 酒醉还知三春暖 让宋北云下跪他到现在都没正儿八经的跪过皇帝,跪他一个金陵府尹 于是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背着手站在金陵府尹面前“我身具功名又是皇家钦点的驸马,你一句疑犯为何不跪,那今日我便告诉你为何不跪。一是我乃江州前年的举子,见官当不跪。而是我御封驸马都尉,具是有官身,也可不跪。这三来嘛,若是个人告状便称人为嫌犯,那这大宋律法作为何处你审都未审,又如何定我为嫌烦若是你审不来,那便是让大理寺来吧。” 一番话将这金陵府尹说的是满脸惊愕,虽然金陵府尹没有开封府尹那般的能耐,但却也是沿袭了之前宰相之下的地位,虽是实权被东拿西挪给拿走了不少,但地位还在这里,此子上来就说这等话 泥人都是有些脾气的,虽然上头已经打招呼让他好好审了,他也清楚这里头的意思,但面对如此猖狂之人,他想要惩治一下大概问题也不大。 “牙尖嘴利,若你当真清白,怎会有女子当街告状你可知这诬告官身者该当何罪”惊堂木拍下,府尹眉头挑起“前朝有典,若是女子告男子奸污,只要诉状呈上不论真假便先打那男子三十大板,你可知晓” “哇,用前朝的法惩本朝的官,刘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小宋轻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宋典第三条第五目清楚写到,状告者需有证有据,如无证据借以诬告处之,若成冤案,判官则为同罪。刘大人当真不清楚我大宋法典” “一派胡言” 座上的宋大人拍案而起“老夫修典三十载,从未见过此一条,你胆敢信口雌黄来人啊,先将这狂徒拿下。” “别急啊刘大人,你取来今年的新典瞧一眼再发脾气。” 小宋说的是云淡风轻,他当然自信满满,因为这些法条是工学院第三类分支的法学院跟大理寺共同编撰的修订法案,每一条他都有参与讨论。 法学院的院长可是老丁本人,经常亲自上课不说,还从去年七月份开始重修大宋法典。 法律这个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会跟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发生变动的,就如刚才府尹所说的不问缘由便是三十大板,这显然已经属于过时的法案了。 作为法典,它的作用并非是惩罚而是保护,至少要做到法典之内是公平公正的,尽可能做到周全的保护任何人的权益,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这才是法律的意义。 而至于那种类似道德法的法律,先别管那么多,废除就对了,因是那人心不可测,空口白牙谁说的都能作数,那这世道还能叫个什么世道真的拿出证据,假的也得拿出证据。 而且还加了一条就是不可自证清白,因为清白这东西是没办法自证的,哪怕是以死证明都不行。 还是那句话,认知是认知、逻辑是逻辑,法律里必然会出现很多和认知相违背的东西,因为它必须要符合严密的逻辑。 当下头的师爷从后堂取来最新的法典时,那府尹颤抖着手指着小宋“若是查无此条,本官定打不饶。” 小宋只是撇撇嘴笑了笑。 顺着他所说的条目看过去之后,果然在这最新的法典上看到了这一条,府尹刘大人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他慢慢的合上了书,假装无事发生。 “不对吧刘大人,你好歹也是个金陵府尹,法条之上历历在目你却熟视无睹,若不是看你老迈,我定要参你一本尸位素餐不可。” 小宋的尖酸刻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一番话说出来,气得那府尹脸色大变,指着宋北云直喘粗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在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传来一阵哄笑声,他们还没见过如此犀利的疑犯,不过见到堂下的“疑犯”如此尖酸,他们心中反倒是动摇了。 宋北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绝对不能有一星半点的软弱,只要稍微软弱一丁点,这从传统观念上就会出现的“下克上必为真”就会广泛的在人群中传播。 他倒是不怕,毕竟辛晨是假的。但这场婚礼却是真的,而这场婚礼对于俏俏来说太重要了,这个时代的女性没有八抬大轿从门口请进门,那就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别说俏俏这样的小女人了,就连未来几百年后的慈禧太后也都因为没从正门儿抬进去而惦念了一辈子。 所以宋北云焦急就焦急在这里,否则他有更好的法子来处置这事,绝对不会把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挤兑到快要心肌梗塞。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驸马爷。” 这时外头传来清冷之声,小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这个人就是号称大宋法律看门人的大理寺卿兼刑部尚书,下一任宰相最可能的候选人。 他走进来之后,宋北云连忙转身拱手,而那府尹也连忙起身朝他行礼。 “丁寺卿” “刘大人辛苦了,本官奉圣谕亲审此案,还请刘大人稍事休息。” “那便是辛苦丁寺卿了” “不辛苦。” 老丁去到了府尹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手中惊堂木轻举重拍,声音如暴雷一般震惊四座,从里到外的官差百姓无一不被这下给震颤到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大宋驸马,宋”小宋一咬舌尖“宋国九江辛晨。” 而旁边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也是仰起了头“回青天老爷,小女子辛柳氏,也是九江人,是这负心人的结发妻子” “结发妻子啊。” 老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看了一眼宋北云“驸马辛晨,你可认得这妇人” “她长得好看些保不齐我就认得了。” 他这番俏皮话引来外头百姓的一阵哄笑,他们倒是没想到这驸马不光是个刁钻的人儿,还是个顶有趣的妙人儿。 “不得喧哗公堂”老丁眉头一皱,惊堂木再次拍下“若是再说与此案无关之言,先打你板子。” 小宋不敢再逼逼叨叨,老丁说话那可是玩真的,他甚至根据大宋律法给赵性都下过打板子的刑罚,因大宋无人能惩治赵性,他后还将鞭子让人送去给了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打了赵性十下 所以他可不敢在老丁面前造次,到时候真挨揍了,赵性还得过来嘲笑他 “那辛柳氏,你可认得此人” “此人化作飞灰我都认得,这人背信弃义,先是” “停下,本官只问你认得不认得。”老丁再次惊堂木拍下“没问,你便休声。” 那妇人立刻闭上了嘴,这一次别说门外的百姓,就连宋北云都觉得老丁不愧是老丁,到底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宰相的人,这干净利落的劲头就跟刚才那个颤颤巍巍的府尹不一样。 “那你们一方说认得一方说不认得,你如何证明你认得他。” 那女子立刻仰起头,开始把这个九江辛晨的身世如数家珍,什么几岁几岁的时候干了些什么,还有额上鬓角那个小伤疤怎么来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可宋北云挠了挠头,这个伤疤是化妆来的,哪里有跟隔壁村张狗子打架的剧情呢 一番论述说完,老丁似笑非笑的看向宋北云“如今你有何话好说” “丁大人,她说了如此之多,可是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东西,为何不让她说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呢”小宋仰起头笑道“比如我左边屁股上有颗痣。” “对他的左臀上有一颗痣” 小宋侧过头笑了起来,而老丁也不含糊,一指宋北云“莫要胡言乱语。” “丁大人,胡言乱语的是这个女子吧。”宋北云哈哈一笑“我不知为何她要做出这等事,但想来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这些事情还是需由丁大人好好的审理。” 说完,宋北云转过头对着门口观望的人群说“我虽是九江郡人,但自幼便是在庐州府长大,更是与瑞宝公主自幼青梅竹马。若是诸位不信,可以让丁大人去询问一声福王爷,不信我总归是能信福王爷的,他老人家总不至于替我扯谎,若我真是那杀妻灭子之人,恐怕福王爷恐怕是第一个不容我的。” 老丁笑了笑,吩咐人立刻去询问。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只是在这里等待着,小宋则蹲下身子对那个女人说“你看,等会子若是你老实交代,你还能免了皮肉之苦,若你一意孤行,恐怕等会子就是皇城司伺候了,毕竟冲撞了公主车驾不说,还诬陷驸马阻断公主大婚。你身后那人当真是不聪明啊。” 那女人愣了愣,惊恐的看向宋北云,刚想说话,小宋却笑着朝她晃了晃手指“还有时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死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你恐怕不知那皇城司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了再能出来恐也是一层皮。”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到衙门口,静静的等待着福王爷那头的回执。 大概一刻钟后,老丁的随从匆匆赶来,手中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福王爷的证词,证明这个九江辛晨的确自小就在这庐州府长大与公主已认识有些年头了。 旁边不光有福王爷的印章还加盖着公主殿下的印章,也就是说这两人同时给他做了保。 这一下,全场哗然,而老丁看完之后,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指着堂下女子“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比较晚,你们可以明早起来看。 。 474、三年2月6日 晴 再来一次火树银花 其实这件事如果是放在宋北云本人身上,真的是很难解决,因为如果一旦买通任何几个人证,这件事就可以算是坐实了,在无法自证清白且亲朋好友避嫌的情况下,小宋的举证难度大概是八颗星,需要动用大量的关系。 可问题就在于,这女人背后的那只黑手并不知道辛晨就等于宋北云,他们顺着辛晨这条线去挖掘,虽然仍然是自行补充了细节甚至还卖惨卖情怀,可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虚拟出来的不切实存在的人。 所以从一开头,这便是一场虚假的表演,演员和演员之间的斗争,甚至都说不上是斗争而是对戏。 那么在这一场对戏中,小宋可是掌握着完全主动权的,因为对手的剧本就是按照他之前编好的剧本在往下走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宋要是能输上一步那他就直接认输好了。 用谎言去佐证谎言,最终得到的注定也是谎言。 这件事算不算告一段落那当然不算,这才是一个开端,究竟是谁会冲着赵性冲着皇家玩这一手呢 嫌疑最大者无疑就是柴家呗,但柴家真的会这么蠢吗宋北云认为是不会的,在全世界都知道赵性刚跟柴家发生了最直接的矛盾之后,出现了这种事,那摆明就是柴家在抽皇家的脸。 柴家如果真的这么愚蠢,他们活不到今天,早就在后周灭亡的同一天随着逝去的王朝一起走远了。 那这只黑手会是谁的 小宋仔细分析了一下这里头几条信息,第一条就是那个人并不知道辛晨并非真实的辛晨,第二条就是那个人拥有一定的能量和渠道,因为选婿的选手的信息都是相对保密的,为了避免赛后胜利者被人打击报复,这些选手的报名信息都是封存在礼部的。第三条就是那个人一定同时痛恨柴家和皇家,但肯定他痛恨柴家更多一些,毕竟这种事情对于皇家只是丢脸而对于柴家可能就此让他们走入灭亡。 现在的问题来了,这个人会是谁。 小宋能知道谁看皇家不顺眼、谁看自己不顺眼、谁看公主不顺眼,但他真的不知道柴家这些年到底都惹了一些什么人,而这些人究竟有怎样的能量。 从礼部查起这必然是无迹可寻的,虽然选手资讯保密,但这个时代并没有建立起完整的连带责任制,再加上选手信息并不是什么军国要务,保密等级非常非常低,也许是某个回家做统计的官员、也许是他家的杂役,甚至有可能就是谁无心说漏嘴了一句。 开局一张纸,结果全靠编这种事小宋干的比这帮人熟练太多,即便是太后想查都无从查起。 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礼部中的某一个人把“辛晨”的个人信息散播出去,否则要查只能将整个礼部掀了开去。 礼部是外戚集团最后的大本营了,为了这件事去掀翻刚刚稳定起来的局面,不划算。 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顺藤摸瓜吧,天底下没有完美的犯罪,一定会在某处留下破绽。不过会不会是那个当演员的女子,小宋认为机会渺茫,因为她背后的人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绝对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毕竟这种事情要是直接被揭发出来,那可不是单单砍头那么简单了。 不过现在他没精力去琢磨这些,向老丁拱手道谢之后,连忙转身穿过人群走到街上,在百姓的欢呼声之后骑上了他的高头大马,顺着主街的进度就追了上去。 而这件事其实也在很短的时间里传到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对于这样的结果那是众说纷纭。 有说是当时一起比赛的选手,因为被这驸马爷给比下去了,心生怨恨而打击报复。 也有说是有人暗恋公主苦寻不得,最终打算以此来毁了公主的一世姻缘。 还有人说是驸马爷恃才傲物得罪了朝中朋党,致使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世上的闲人大抵都是一个模子里刻下来的,他们用他们的想法和眼界来诠释这个世界并对此深信不疑,所以短短的时间里光是这件事的说法就已经出现了七八个版本之多。 最阴暗的甚至有驸马爷其实是当朝宰相的干儿子,那当街喊冤的女子其实说的都是真的,只是福王爷想要与宰相合谋才干出这等事情来,只是可惜了那母子三人恐怕是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 说法归说法,小宋今天可是绝对没时间去跟这帮闲人打嘴仗,因为也许这辈子他能为俏俏做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给她一个这样的婚礼了,错过了那便是抱憾终身。 快马回到公主仪仗的面前,他催着马来到公主车驾的旁边,俯下了身子凑到窗口“我回来了。” 里头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戴着珠帘的俏俏,她小声说道“没事吧” “那能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我么。” “若不是我与你一天都不曾分离,我都以为那是真的呢。”俏俏嗔怪的看了宋北云一眼“没事便好。” 小宋冲她笑了一笑“放心吧,今日我什么都不干,就是跟你把这场仪式走完。” “嗯。” 而这时旁边礼部一个小吏快步走了上前,面露难色的说道“公主千岁、驸马爷还不可如此啊,若是提前见了面可是不吉利。” “知道了。”俏俏应了一声,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从窗口递出一块饼子“你饿不饿先吃些,据说要吃饭还得要晚上呢。” “你吃着,我还能饿着不成。”小宋摆了摆手“好了,不说了,规矩多的很。” “规矩多才好呢。”俏俏放下帘子“别累坏了。” “你才是。” 俏俏在帘子里笑道“这可比上山采药松快多了。” 因为晏殊的决策正确和宋北云的应对及时,所以中途那一场风波好像没发生过一般,宋辽两国公主的车驾准时各自从东西向和南北向交错行进到了皇宫的正门处。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各种礼节,不过以为内她们并非嫁入皇宫,所以车驾只能停留在殿前广场处,等待礼部安排。 首先就是两位驸马爷要去觐见官家,虽然是娶的不同国家的公主,但待遇却是一样的,毕竟在辽皇登基之后,辽国这位公主也便成了长公主。 不过还有一点称谓上的差别,那就是宋国的称呼是沿袭前唐称之为公主,而是辽国则是沿袭先秦称之为王姬或帝姬。 哪个更好听,小宋认为是帝姬更好听,因为公主在欧洲都臭了大街了,提到公主一点都不觉得珍贵,仿佛每一座城堡或者小森林里都会住着几个美丽的公主。 但帝姬就不一样了立刻高档了许多,听上去颇有一种金枝玉叶枝头凤的感觉。 辽国出嫁的这位公主汉名叫芍药,耶律芍药。虽然是直接由辽文汉化而来,但其实听上去并不难听,反而平添了几分娇俏。 而她的驸马则是一位挺不错的青年才俊,庐陵郡人。也就是说明面上两个驸马都是江西人,而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晏殊也是江西人似乎无形中就把那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给打了一波广告。 两驸马在皇城门外下马等候皇帝召见,他们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同样的装束,互相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辛兄,上次一别已许久不见,这几次城中诗会都不见你来啊想必以兄之才气,定能笑傲群雄。” “这可是捧杀在下了,这金陵城中卧虎藏龙,就先不说那明面上的第一才子晏同叔,哪怕遇见了那被读书人不齿的宋北云,我们这般也是比不过的。” “哦”另外一位驸马不甘心的问道“兄何出此言那等奸贼还能有何能耐不成” “可莫要小看天下英雄,我可是见识过那宋北云,他乃人中龙凤,天下之才八斗,他一人独占七斗半。”小宋摇头晃脑的说道“剩余半斗晏殊与天下分。” “当真如此” “那是自然。” 旁边全程陪同的晏殊黑着脸站到了他们身边,默默不语。 而小宋看到他来了,更加来劲,他继续说道“那晏殊的确是有些歪才,但比之宋北云便泥云之间,我等便是那泥,宋北云便是那云,晏殊则是中间那一团。” “那是何物” “是屁。”小宋轻笑道“你懂了吧” 晏殊终是忍不住了,他咳嗽一声“耐心等候,莫要交头接耳” 另一个驸马见到本尊到场,立刻噤声收嘴不再言语,而小宋则看着晏殊直乐,生生将不能在这跟他斗嘴的晏殊气得直反白眼。 好在这时宫门缓缓开了,宫中仪仗也走了出来,接着是小鱼走出来宣读皇帝亲笔写的贺新婚之词,臭长臭长的一大堆吉祥话。 等到这一篇读完,下面就该是皇帝召见驸马环节了,据说是要训话来着,另外一个驸马此刻显得无比紧张,而小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只是觉得腿脚有些麻了,想要坐下歇歇。 “宣,两位驸马上殿。” 475、三年2月7日 晴 明珠照地三千乘 “给你三日,把这事查出来。” 赵性在训诫完另外一位驸马之后,将宋北云召过去后,满脸厉色的如此说道。 “你这是为难人,三天能查出个屁。”小宋坐在那双手捶着腿“不过这件事还是有点蹊跷的。” “不是柴家” “大家都能猜到是柴家,你觉得会是柴家吗”小宋看了赵性一眼“柴家真这么蠢,他们早就被你爷爷给宰光了,人家聪明着呢。” 赵性来回踱步,转过头看了看宋北云“那你可有眉目” “我能有什么眉目,你真当我万能啊,我不也是两只耳朵一双眼。”小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说起来你让老丁处理这件事那是真的英明。” “行了,朕不跟你废话许多,你最好快些给我查出来,不然朕寝食难安。”赵性显得有些焦急“小鱼。” “在。”小鱼从旁边缓缓闪了出来“官家请吩咐。” “司命司全部听从这厮调度,并且赋你司命司先斩后奏之职权。” “不行。”宋北云眉头一皱“你给的权太大了,冷静一点再下命令。” 小鱼在旁边不说话,而赵性沉默一阵后也是点头道“那朕把这先斩后奏的权给你,你给把事平了。” “我才不要你的先斩后奏,你这边稳住,想办法给我平反。”小宋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俏俏等太久了。” “晚上家中有好吃的” “有有有,你偷偷过去就行,今天商队从大食带了骆驼肉来,晚上我试试烤来吃吃。” “行。”赵性沉吟片刻“那玩意能好吃” “这不没吃过么。”小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朗声道“臣叩谢官家赠言,承蒙官家厚爱,愿效死力。” 说完他袖子一甩便从上书房中走了出去,跟之前那个驸马汇合在了一起,两人也没多说话就结伴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之后,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繁琐的婚庆礼节,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才让那八抬大轿进了公主府。 用御赐的玉如意撩开俏俏的珠帘后,小宋累的一屁股坐在了红彤彤的婚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可是折腾人。”小宋靠在那拿出东西吃了起来“这成个亲简直就是要了人半条命啊,你累不累” 俏俏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冠小心翼翼的放回公主的箱子里,看到她满脸依依不舍的样子,小宋笑了起来“你放回去干什么” “这本就是金铃儿的东西,自是要还她的。” “凭什么啊。”小宋把凤冠拿出来往俏俏头上一扣“出嫁的是你,八抬大轿入门的也是你,就连同心碟上按下手印的还是你,这名份就该是你的,外头怎么样不管,反正在这个家里,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最大的。” 小宋翘着二郎腿说道“除了红姨她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然要挨打。” “你小时候可是没少挨红姨的打呢。” “是啊,谁让我欠呢。”小宋往床上一躺“你说要是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咱们是不是还在小莲庄混日子呢” “才可没有混呢,我可是有好好让你读书的。”俏俏坐在凳子上开始用茶水沾湿毛巾擦去脸上的珍珠粉“你才是混的呢。” 小宋笑了起来,并没有多说话,而这时外头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接着就见红姨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她也没说话,就是在桌上放了个红包便转身离去了。 不过这时外头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毕竟到了吃晚饭的点,那帮吃蹭饭的闲人大概也是到了。 因为小鱼回到了皇宫所以老王再次回到了这里,他本就是来照顾金铃儿的,如今更是承担起了接待的工作,在这一点上他的经验可是无与伦比,算是个专业选手。 听到外头的动静,小宋再次起身“行了,也别歇了,我又得去干活了。” 赵性作为皇帝,他肯定是最晚来的,其他人必然不能晚于他到来,但心痒难耐的赵性老早就到了,他却不进公主府而是悄悄躲在隔壁小宋屋里问金铃儿要儿子玩。 那金铃儿自然不会给,毕竟这个宝贝疙瘩到现在还嫩生的很,亲爹都不让抱何况一个破舅舅。 “官家,人差不多来齐了。”老王匆匆从隔壁赶来,凑到满脸不高兴的赵性小声道“宋大人说您可以过去了。” “骆驼肉好了没有” “那还差一些,不过倒是有上好的葡萄美酒。” “好好好。”赵性笑着站起身“朕久闻这宋狗的葡萄酒配得上一声美酒,今日我便去试试。” 不过显然赵性的到来给在场的人不小的压力,因为今天的事情在场的聪明人其实都是心里头通透的很,但如今却并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结论,所以看到赵性时都显得有几分尴尬。 当赵性落座之后,坐在他右手边的老丁开始跟他窃窃私语起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说的今日早先的事情,而赵性的眉头一直在紧锁,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而赵相今日是没有来的,据说是家中老妇身体抱恙,虽是贺礼送到了,但人却是没来的。 大家心里也清楚,他是因在官制改革的问题上和老丁起了摩擦,两人如今谁也不搭理谁了,但老丁是个耿直的聪明人,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所以他照来不误,但赵相就有点小老头的执拗,并不愿意在私下场合看到老丁。 就在小宋招呼这帮老爷们的时候,俏俏也整理好了衣裳,金铃儿甚至过来帮她将嫁衣等等东西装入了她自己的箱子中,还给她一柄太皇太后给公主的紧锁锁上了这个箱子。 要不说为什么金铃儿大气呢,虽然平时呜呜早早的垃圾话满嘴,但在这种事情上她绝对是处理的很漂亮的,就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但凡是金铃儿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公主秉性,这个家就得乌烟瘴气。 “公主公主,方才老爷来说了,让您和俏俏姐快些去院子中。” 外头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通报了一声,金铃儿和俏俏对视了一眼,两人结伴来到院子之中,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有月亮旁边挂着一颗孤零零的启明星。 “他又闹什么花样” 金铃儿皱着眉说道,而俏俏也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宋北云把他们叫来做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她们正对的方向突然一支火光直冲上天空,当它拖着彗星一般的尾巴抵达最高空时,它突然就绽放了出了一团如花似锦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这一声闷雷惊扰了全城,无数人探出脑袋想看个究竟,就连赵性也不例外,屋中的宾客们都纷纷走了出去想看看这声巨响究竟是什么。 他们出门时,正巧赶上那团火花渐渐消散,不过还没等他们诧异,突然从金陵城的四周围同时升腾起了无数那种拖着长尾巴的焰火。 它们同时升空、同时炸开,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了一片灿烂的颜色。 四周围被这些光亮弄得如同白昼,那隆隆春雷之声连绵不绝,霎时间便驱散了一整个冬日的阴霾。 “呀”金铃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她仰着头张着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而俏俏本就是从乡下来的姑娘,她更是没有见过这般的场面,加上上午时那家伙说晚上要给自己送的礼物,她一下子就知道这个礼物是个什么了。 此刻她的心情极其复杂,复杂到心情根本无法平静下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是用什么表情,最后嘴巴一撇却是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音。 不过哭声并没有传出很远,很快第三轮又开始了,这一次并非齐射而是以高中低三个角度搭配着不同的颜色,仿佛一支神奇的画笔在天空中描绘出一幅壮丽而绚烂的图案。 整个金陵城都在为之惊叹,许多人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今日的公主大婚,无数的女子看着天空上的一幕一幕,回头便是对自家的丈夫一通臭骂,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骂,但是她们很不爽,既然不爽那么骂就对了 “这可当真是大手笔。” 赵性由衷的感叹了一声“朕大婚之日都没有这般光景啊” 赵老爷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羡慕,他堂堂一国国君当日结婚时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吹吹打打,但今日妹妹成亲时却是宛如一派神迹。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出产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居然能有这样的灿烂和迷人。 “迷人么” 小宋阴森森的凑到赵性的身边,一句话生生将赵性吓了个够呛 “狗东西,你吓死朕了”赵性低声骂了一句“下次祭祖时,你也给朕点上。” “祭祖”宋北云凑到赵性耳边小声说道“若是在战场之上将它们放平,会是怎样的光景” 赵性先是愣了愣,接着眼睛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跟天空中的烟花一起奔腾了出来。 “你是说” “能够民用,就代表军用的已经成熟了。” 赵性一把拽住宋北云“快给朕好好说说” 今天被外地的同学拉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今天实在熬不住了,我争取明天上午更吧,昨天差不多写到四点十九岁了,不能再跟十六七岁一样熬了,真的缓不过来。 476、三年2月8日 晴 天工开物化乾坤 昨天夜里俏俏不知道怎么了,就很主动,平时从不愿意玩的游戏也都解锁了,弄得宋狗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能起得来。 不过昨天赵性就说了今天要去视察工坊,宋北云不得不顶着黑眼圈和虚软的双腿在大清早爬起来赶往工坊等待那个屁事特别多的大宋皇帝。 工坊大年初六就已经返工了,因为年前出的事情,现在工坊正在抓紧时间给各级工人做思想教育,当然还有初步的扫盲计划。 文盲太多这一点是相当要命的,虽说是穷文富武,可在这个年代别说读书了,就算是识字都不是大部分人能够享受的起的高级待遇。 所以广泛扫盲这个被列入在了第二个五年计划中,不过如果要扫盲势必会跟不少氏族、豪门起冲突,小宋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可靠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但还有时间这东西嘛,到时候再看,穷则搁置争议,富则强制执行嘛。 工坊如今虽然还没开始全面盈利,但其实相比较刚开始时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有一些部门已经开始盈利了,特别是发辽国的战争财这一项上,光是年后的款项就到账了五百五十二万贯,剩余八百二十万贯的尾款则会在未来三个月内使用实物支付。 实物价格则是按照大宋这边来定的,价格也没有故意下压,是一个相对比较公道的价格,所以两国的以物易物协议还是很轻松就签了下来。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工坊并不缺少原材料,而且价格要比购买而来的材料价格低上百分之二十五,即便是加入了旅途损耗,这其中的利润差还是很可观的。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在规模方面了,虽然金陵、铜陵都开设了工坊,但产能仍然是非常吃紧的,否则也不至于大年初六就返工,其他行业可都是可以休息到年十五之后。 小宋来到工坊,炼钢厂那头正冒着热气,即便是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也同样显得红红火火、热热腾腾。 “宋大人好。” 工坊的管事老早就在门口恭迎了,他被称为总经理,虽无官身但在这工坊之中即便是工部派下来的小吏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毕竟他一声令下工坊就能停工停产,到时上头追究下来,那可是得上法场喊狠话的。 “唔,都准备好了今日官家过来检查工作,若是怠慢了我与你们讲,你们就完了。” “是是是宋大人说的是,小的这边早就准备好了。” “先带我去烟火仓库那头。” 这总经理带着小宋来到用皇宫禁卫把守的炸药仓库中,自从上次他的仓库爆了之后,小宋痛定思痛将这种仓库的防御等级直接拉满,这地方不光原理人群,还有专门的护卫十二时辰轮番值守,而且还下了死命令若是谁带火种入内,格杀勿论。 “停下,请交出火折” 侍卫拦下宋北云就要上去搜身,那经理一看脸色大变“你们眼睛瞎了吗看不出这是谁” 两个侍卫不为所动,长枪横在门口就是不让进门,而小宋倒是满意的点头道“可以,记住了,不论是谁不论威逼利诱,你们都必须如此,否则生死就是一线。” 说完,他张开手任由其中一个侍卫搜身,等到发现并无引火器具之后他们才将宋北云放行,而那经理在后头为这俩憨憨生生是捏了一把汗,表情看上去紧张而严肃。 “我要批评你。”小宋背着手往前走,面色不悦的对那总经理说道“安全责任重于泰山,我是谁我在这地方也不过就是个血肉之躯,天底下没人能抗住这里爆一下子,明白我的意思吗既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人负责,侍卫干的好倒是你,看人下菜。呵,要是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你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砍的” 那总经理额头上满是冷汗,而小宋继续训斥道“记住了,这地方进出,切忌穿羊毛皮草,都给我裹上那个防静电服。” 小宋的防静电服是以金银丝织造,屁股后头还拖着一根铁链子的古怪服装,但进入这里就必须穿上这东西,它造价昂贵费时费力,但工坊却还是造出了二十套,专门用在这个烟火仓库中。 预检完仓库之后,他又来到了锻造车间,这里的水锤正在隆隆转动,一块块红彤彤的钢锭子在水锻机的大水锤下逐渐变换着形状,每敲打一次外头就会脱落一层氧化皮伴随着火光四射,煞是好看。 在水锻机旁边有个年轻人一直在记录着数据,浑然不知道宋北云进来了,而小宋也没打扰他,这帮年轻研究员就像是一群在沙漠里干渴许久的骆驼,碰到一丁点的水分就玩命的汲取。 工坊的进步并不是宋北云一个人的功劳,可以说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这些年轻人在实践他们的奇思妙想时创造了新的东西。宋北云的作用就是拨乱扶正和少走弯路,虽然这样的作用也非常了不起了,但他从来没有居功自傲,反而是将这帮别人眼里不务正业的书呆子们保护的很好。 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践行自己的理想就足够了,所以这里对那些对科学、对世界、对未来充满好奇的人来说,宛如天堂。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找了过来,小声对他说官家已经快到了,特意吩咐自己来告诉宋北云注意隐蔽,因为这次来的不光有官家还有满朝文武。 小宋撇撇嘴,踱着步子去到了最偏僻的角落,也就是那个号称千毒窟的化学院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宋北云和他带的几个工学院学生的“制毒所”。 赵性的车驾很快就来到了工坊前门,身后跟着的是文武百官,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毕竟日常吃的用的都开始出现工坊制品了,所以这次来他们也算是长长见识。 负责接待的仍然是那个总经理,不过他的身份到底还是不太够,所以工部尚书老张则作为这里的话事人给赵性充当起了向导之职。 满殿文武缓步进入这个庞大的工坊之中,他们立刻感觉像是置身于一个充满玄奇的世界之中。 只是一墙之隔,外头便是那个布衣毡帽、躬耕诗读的大宋,这里头却是一个充满了铁与火的古怪之境。 “那是何处”赵性指着最近的纺织厂“里头是生产何物的” 张尚书立刻回答道“那里是我大宋的纺织厂。” “走,瞧瞧去。” 纺织厂如今已经经过三次扩建,虽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羊毛给他们纺,但成批量的丝绸却连绵不断的从那水力的纺织机里流淌出来。 现在这纺织机自然是不能与未来那半自动化的纺织设备相比较,仍然是需要一个工位一个女工,女工们带着口罩,一丝不苟的操作着,看上去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之意。 这种相对于老式纺织机更加优秀的水纺设备,效率是原来的八到十倍,有些熟练工老师父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倍,赵性看着工人手中一刻不停的飞纱走线,盯的久了居然有些眼花缭乱。 “这便是纺织机了” 赵性提了问题,张尚书立刻上前介绍了起来“这台纺织机名为妙妙纺织机,是以水力驱动,远非脚踩织机可比拟,这一台织布机一日便能产出以往十日的产量。” “妙妙”赵性眉头一皱,立刻知道这是宋北云的恶趣味,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继续走上前,拍了拍一个女工的肩膀。 那女工身子一哆嗦,连忙松开纺织机的离合装置,上头的飞梭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紧张的看着赵性。 “这位妇人。”赵性笑盈盈的问道“可否婚配” 那妇人表情古怪,但她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才不敢一巴掌甩过去怒斥登徒浪子呢,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民女已成亲十年了” “那你在这干活,你家男人肯” 那女子轻笑了起来“能赚得钱,他有何不肯” 赵性点了点头“那如你这般,一日能赚多少” 女子皱眉沉思了片刻,旁边的总经理着急的很,连忙小声说道“你实话实话” “哦”女人连连点头,仰起头看向赵性“民女一日若是手脚勤快,能有一贯钱之多。我们这个工是计件的,若是手脚麻利品质也好,一日一贯是有的,若是我师父,她一日最高能有一贯半。” 这句话听得赵性身后众臣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普普通通的女工一月的工钱都能赶上一个六品官了要知那六品官一个月的俸钱也不过就是四十贯。 看到那些人的惊愕,女工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没说实话让人生气了,于是她连忙补充道“若是赶工时候,每日多上一个时辰的班,再加上平日也不休的话,民女最多拿过六十贯” 嘶 身后一阵吸气声传来,而赵性也格外诧异“都是如此” “倒也不是若是新手,一个月也就十几贯。工坊里招工的时候便说了,多劳才多得。” 赵性抬起头看了看墙壁上红纸贴着的劳动最光荣的标语,他突然沉默了起来。 “官家这给的钱是否太多了一些”户部尚书凑上前来小声说道“若是人人都给如此高的报酬,谁还种田啊” 赵性摇摇头“先别跟朕说这些,再去别处瞧瞧。” 而老张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友,但却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赵性走了出去。 477、三年2月8日 晴 惶惶如天恩 “此处乃是大宋甚至全天下最好之刀剑所在。” 张尚书指着冶炼房中摆着的一排排半成品的宝剑,这些宝剑还是刚刚成型并没有进行开锋,但它们的质地却是肉眼可见的好,文臣也许没什么感觉,但武将们却一个个走上前将那些刀剑斧取下来放在手中打量端详。 若不是在皇帝面前呈现出完整的武器刀锋,否则他们一定会让人拿出成品测试一番。 “给朕取一柄来瞧瞧。”赵性端详一阵之后突然说道“不,朕自行去选。” 那总经理立刻领命,在前方将赵性带到了刀剑库房之中,这刚一打开库房,里头那密密麻麻的斩刀马刀就呈现在了赵性的面前。 里头的刀都用藤刀鞘保护着,但仍然能闻到浓烈的油脂味道和铁器的味道,这种属于男人的气味直扑面门,赵性都忍不住的热血了起来。 他从箱子中随便抽出一柄刀,这崭新的刀还没有见过血,显得有些生涩,但它的锋利和坚韧却已经是不可掩盖,握在手中也能感觉到重心的平稳,挥舞起来似乎也是极顺手。 “来,给朕瞧瞧这东西是不是好东西。” 听到示意之后,身后的武将们立刻走上前各自拿上自己喜欢的武器,这些家伙在文人的身上也许就是装饰品,但在他们的手中那便是世上最可靠的伙伴。 这帮四五十岁一个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见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拿着手中的武器舍不得放下,甚至还有一人顺手抽出侍卫的佩剑拿起手中的长刀一刀就斩了下去。 霎时间,那侍卫的宝剑应声而断,而那将军手中的“戚家刀”却连一点缺口都没出现。 “好刀好” 将军忍不住的感叹了起来,但抬起头时却发现包括赵性在内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老脸一红就退到了人群中。只剩下那侍卫心疼的看着断在地上的佩剑,表情难过。 “军爷军爷,莫要难过。”这时总经理走上前,双手托着一柄剑递上前“这是工坊赠与军爷的礼物。” 那侍卫的表情立刻振奋了起来,他接过剑朝着总经理拱拱手,轻声道了谢。 而旁边大佬们根本没注意这些,他们只是在感叹这刀剑的威势。 “说起来,这些刀剑为何未于我大宋军制中见到” “这些货物都是供给辽国的。”总经理立刻上前介绍道“这一柄剑能换来二百五十斤精铁矿,甚是划算。” 但这句话他们似乎都没听见划算二字,只听见了供给辽国,这一下武将窝窝里就炸开了,他们本就是爆裂性子,一听这等上好的刀剑居然供给邻国而非供应大宋,这帮将军统帅当时就差点翻脸。 “说为何只供辽国” 一名边军统帅气得满脸通红“我大宋军备本就不如辽国,你等居然要把这等好家伙给辽国” 他说到激动处甚至一把揪住了总经理的衣服领子“你是何居心” 说完之后,他作势扬起拳头就要打,而这时赵性眉头一皱“住手安致远,你为何如此爆裂” 被老大训斥,那将军眼眶却是红了起来,松开总经理然后单膝跪在赵性面前,声音带着哽咽的说道“官家,您有所不知,我大宋边军素来清苦,曾与辽国为敌时,我大宋将士军备不如那辽国吃尽了苦头,若不是将士们以血肉阻挡,如今如今如今我大宋怕是已是退到了安南” “荒唐” 文臣中一声暴呵“你何故胡言乱语” 转过头看过去,发现是兵部侍郎的声音,他怒目横眉的斥责道“安将军,你可莫要空口白牙,当年兵部在边军军备此事上从不含糊,甚至要比禁军更好你何出此言” “呵呵,成侍郎,如今时过境迁自然是死无对证,可你想过边军为何十不存一否” 赵性见两边又要为陈年旧事争论不休,他连忙举起手“两位爱卿缓缓,先莫要争论,安将军不是想要知道为何这等好家伙要供给辽国吗你倒是问问。” 赵性这么一提醒,人们的注意力又放在了那总经理身上,那总经理看似慌得一批,但实际上稳如老狗,因为今日之场面居然早已经在宋大人的预料之中。 现在看来,那宋大人当真的是神机妙算,近乎神人 “官家各位大人,这工坊怎会亏大我大宋将士,诸位请屈尊随小人来” 赵性他们随着这总经理来到了工坊的后山处,这里山顶地势较平坦,上头被开垦出了一个试验场,周围都有厚重的高墙保护,里头是一个大概占地面积六十亩左右的空地,而旁边则是广袤的野地,荒无人烟的那种。 从工坊来到这里大概有个一刻钟的路程,赵性倒是腿脚利索,但那些老头儿们却是有些气喘吁吁了。 终于好不容易来到这地方后,立刻有人端上糖水和糕点为他们缓解劳累,还有一个个临时的小棚子供他们躲风休息。 “这倒是个凭栏远眺的好地方。”赵相喝了一口温热的糖水,缓过来一些精神,又捏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这里竟是能俯瞰金陵城。” “是啊,老夫平日闲暇时也常来此处。”张尚书笑呵呵的说道“这地方可谓是老夫的心血所在,能否名垂青史就靠这个工坊了。” “哦张大人也想着名垂青史” “哈哈哈哈,相国大人以身试毒时不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作一团,而这时却看到从后面的屋子里推了两门造型古怪的东西出来,它整体为精铁所铸,下头配着两个轮子,还有专门用来充当稳定的支架。 “这是何物”赵相好奇的问着“谁能扛得起这等物件” 张尚书志气满满的昂起头笑道“拭目以待吧。” 那总经理一路小跑过来对赵性说道“官家可以开始了吗” “你且开始新吧。” 那总经理一点头,转身跑过去对操纵两门小钢炮的士兵说了几句,他们开始操纵着这两门炮进行转向,对准了远处高山上的一面墙壁。 所有人都不知这是在做什么,而他们却是有条不紊的开始给炮膛内装填火药,接着将分体式的炮弹抱了出来,将战斗部装入基座之后再将这炮弹一起塞入炮膛之中。 接着旁边打旗语的人开始挥舞旗帜,负责点火的士兵将引信插入炮管之中再用火信点上。 突然之间,两声旱地惊雷陡然出现,除了赵性和工部尚书之外,其他人都被吓了一哆嗦,甚至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骚乱持续了一阵之后,校场中的灰尘也渐渐散去,而这时候他们看到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的用撬棍将炮膛中的弹壳撬出来扔到一边,接着用布清理一番之后又开始了第二次装填。 这一次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再次两声炮响之后,不少武将都站起身观望起来。 而在炮声响完的几个呼吸间,那数百丈外的山头上就激出了两道烟尘,那面墙早在第一轮的时候似乎并未命中,但第二轮时,有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墙壁,原本厚重的墙壁就这样轰然倒塌。 这一切都呈现在在场众人的目光中,这颠覆概念的攻击方式让在场的武将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知道一点风声的赵性都惊愕的站起来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山头。 目测这山头能有个三百丈上下,这是弓箭想都不要想的距离,但这惊雷一般的东西却能够如此迅速而高效的将目标击溃。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未来的攻城和守城时都会出现他们谁也没有见识过的船新版本,颠覆了一整个时代的版本 更关键的是这东西不光射程远,威力还大的很,那堵墙目测其实已经和常规的土城墙差不多了,但只是一炮下去便轰然倒塌,虽然实战中不可能的会有如此高的效率,但若是真的能一下子给敌人的城墙上开个口子,那根本就不再存在什么围城不围城了,怼着城墙一通猛轰便胜负已分。 那经理这时走了回来给赵性汇报情况,方才揪住他不放的将军又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他。 “这物件可是当真” “若若是将军不信,可以亲自去试射,不过要小心,若是不注意是会熏瞎眼睛的。” 那安将军到底是当将军的,他果然亲自走上前,按照炮兵的指引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健的开始对炮管进行清洁、装药、安装战斗部、装填、激发。 当热浪从面前传来,剧烈的震颤让他的五脏六腑都感到煎熬,但那实实在在的威力和那无与伦比的威势却是让他顾不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兴高采烈的跑回来手舞足蹈的说道“此物可比千军万马千军万马啊官家” 赵性背着手沉吟片刻“那个管事的。” “唉,草民在官家有何吩咐” “这一发几个钱” “这个便宜,一发炮弹若是我大宋来用不过三十贯。” 三十贯听到这个,刚才还手舞足蹈的将军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478、三年2月8日 晴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可当真啊” 赵相小声问着张尚书“如此昂贵” “昂贵你可是去问问若是辽国用多少钱一发,而且我听”张尚书左右看看发现无人注意之后,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宋北云那小子说,辽国用的是什么壹点灵,我们这是贰点零,版本比他们的高,射程、精度、便捷性都提升了,辽国就是花钱为我们测试武器性能。” “那厮当真的是坏。”赵相轻轻摇头“一丁点仁义品德都不讲。” “我的老相国哟”张尚书嗤笑起来“等辽国打来时,您再与他们谈谈何为仁义道德。” 赵相沉默片刻,指着盘子里的糕点“这糕点不错,好吃。” “哈哈哈哈哈”张尚书笑了起来,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的确不错。” 在他们闲聊时,前头的总经理已经给赵性他们算完了账,为何这炮弹能如此之昂贵。 因为这里头摊平了研发费、人工费、设计费、材料耗损等等方面的费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安将军又是跳起脚来“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哪有左手问右手要钱的道理” “唉,安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户部尚书此刻起身说道“工坊虽是国产,但却并非衙门,何来左右手一说况且若是今日你拿一些明日他拿一些,工坊若是无以为继了,你上哪里去弄这些好东西去反正都是国库拨款,自是于你无忧。只是老臣恳请官家再三斟酌,这人工有些贵了。” 张尚书看了赵相一眼,抱了抱拳起身,来到赵性面前躬身道“工坊之中的工人并非是人人都能当的,不论男女都需经层层选拔,这抛开第一批的匠人,从第二批开始识字懂文,虽不求与那些读书人一般,但若是这都达不到是定不招收的。” “那张尚书,我且问你,那些女工可也是识文解字的”户部尚书再次发问道“她们凭了什么就能如此” 工部尚书眼睛一瞟,看了看兵部尚书,然后笑道“此事倒也是有机缘,这些女子来此地上工,不为其他只为其丈夫。” “其丈夫” “正是。”老张轻轻一笑“这些女子的丈夫皆为大宋军中人事,因战事致伤致残致死无法劳作,工坊便将其子女亦或者是妻纳入进来,缓解其家中生计。” “可抚恤已发放为何还如此” 这句话一说话,就如捅了马蜂窝,兵部尚书第一个站起身来,走上前说道“我大宋前些年若不是百万勇士固守边关,还不知要受多少欺凌,如今大人您这一句话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 而那些将军们更是义愤填膺,冲上来就是要理论,而兵部尚书再次说道“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可谁知何事再起战事,如不能是兵士无后顾之忧,他们又怎会为国卖命我统领兵部时日不长,但却看到光金陵城便有数千伤亡者,这还不屑说我大宋全境,若是连这点都不能优待,往后再起战事,是大人去还是我去” 因为户部尚书的闪现开团,现在突然朝堂众人就在这风寒料峭的山顶上打起了团 赵性见势头不妙,连忙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道“诸位爱卿,大家都是在为国分忧,此事我等回朝堂上再说,这工坊看了还不及十之一二,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天黑了。” 而这时,总经理再次上前对赵性说道“官家,此地风寒的紧,草民看到时候也是不早了,倒不如官家随草民去饭堂中吃上一顿热饭再继续浏览。” “倒是可以。”赵性起身对手下臣工说道“众爱卿,先去试试这工坊的伙食吧,对了这管事的,你就莫要特别安置了,就按往日平时这匠人工人吃的招呼便是,我倒要瞧瞧他们往日吃的是些什么。” 总经理面露难色“这小人已经另外准备了。” 赵性眼睛一瞪“那你便换给匠人吃去” “是是是小人遵命。” 众人来到饭堂,今天自然不能让那些工人来这吃,所以偌大的饭堂显得有些冷清。 赵性觉得这排队打饭的样子比较新奇,偏偏要自己端着饭盆去窗口处打饭,而满朝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们也只好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的按照官阶、地位排队打饭,即便是开了第二个窗口,他们也不敢越过赵性。 “这里饭菜如此便宜” 赵性看着头顶的木牌,这木牌上头烟熏火燎,看着是有些日子了,并非他来才换上,这上头说一两米饭只需一文钱,三菜一汤居然只需要十文钱,五菜一汤也不过两荤三素居然也只要二十五文钱。这即便是在最偏僻的乡下也是吃不到的,更不用提这繁华的金陵城。 “回回官家话,是这样的,宋大人说是就如此定价,每个月不光把亏空给我们补上再会给一定额外的工资。” 打菜的小妹年龄不大,一看就是来帮爹妈干活的,她被赵性问到的时候有些紧张,宋大人三个字脱口而出,弄得赵性都紧张了 幸好赵性身后的是宰相大人,他虽是听见了但也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赵性不敢再多说话,连忙在十几种吃食中选了几样抱着食盒子就坐到了旁边去。 “肉丸子、烧鸭子、闷豆干哟,还有青菜和豆芽呢。” 后头打菜的赵相也是赶了个新奇,他虽然之前一段日子经常去医学院,但科学院的伙食是独立的,要比工坊更好上了许多。 不过这里看起来似乎也是不差啊,肉蛋菜一应俱全的。这些菜因是干力活的人吃的,所以味道都比较重,老头味觉不太好,往日都不太爱吃饭,可今日这连汤带汁全在一个食盒子里,滋味满满,他吃上第一口就喜欢上了。 而之后的臣工也都是惊奇的不行,要知道这个菜肴放在哪里都是不掉价的,他们有些抠门的平日里大部分时候可都是吃不到如此好的饭菜。 赵性也是饿了,配上这居然有辣味的饭菜那是极为下饭,不过他不能跟那帮子丘八似的端起饭盆就往嘴里倒,但也是勺子一勺一勺不停歇。 “说句实在话,赵相。” 赵相吃的缓慢,毕竟年龄大了一些,不好再跟赵性那般风卷残云,听到赵性的话之后,他慢慢抬起头“官家请讲。” “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跟咱们认识的大宋没有一处是想同的” 说到这个,赵相立刻深有感触,他连连点头道“的确是如此,老臣之前在医学院中住了一阵子,从那里头就能感觉出来。” 赵性立刻来了兴致“给朕讲讲。” “这个老臣也琢磨不透,不过倒是总是听到那些后生聊天让老臣颇有感触,若要说这地方与外头的大宋有何区别”赵相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便是它让老臣年轻了许多,外头的大宋死气沉沉,而这里却是如朝阳一般生机满满。” “嗯”赵性叹气道“若是整个大宋都是如此该多好。” “哈哈”赵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老臣怕是看不见了,但官家定然能看到那一日。” 一顿饭吃完,其实还是有人在意这个价钱的问题,他们认为这些苦哈哈凭什么吃这么好的东西,可经过了早晨的那般见识,他们其实是没底气说的,因为那些所谓奇淫巧技带来的提升,是他们穷极一生都没有达成的。 不过这种奢靡之风不可助长,他们还是决定回去写封折子,至少至少那大块大块的扣肉没必要对吧 下午时,他们第一站就是去了工坊的“菜园子”,当然这里说是菜园子有点过分了,除了几亩地的实验大棚之外还有十万亩的山林水田池塘,十万亩啊 不过这十万亩都是用来种地养殖育种,任凭谁都没什么话好说,反而第一次出现了从上到下的夸奖。 后来他们吃到水果罐头,还有各种农场中的瓜果蔬菜制作的食物,更是无一不交口称赞,最后从赵性到下头的侍卫,每个人手中都拿上了不同的农产品。什么猪肉羊肉鱼肉、什么鸡蛋柿饼橙子,感觉就是逛了一圈农贸市场。 反正等他们走出工坊时已经到了晚上,光这一天他们连工坊的一半都没逛完,累是累了点,但人人都拎了东西出来还都是稀罕东西,这一点就让人很开心了。 “瞅瞅朕这大鳜鱼,啧啧”赵性拎着一条硕大的鳜鱼还有一筐土鸡蛋,活脱脱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鸡蛋我得拿回去给太皇太后补补身子,刚生下来的,还热乎呢。” 而赵相则选了些绿叶子菜,并且暗戳戳的鄙夷了赵性一番,毕竟这个使节能吃到的绿叶子菜可是不多,市面上可比肉金贵多了,老头一个冬天都没吃上几顿,要不是偶尔能去宋北云打打牙祭,他怕是连出恭都成问题。 “好了,诸位爱卿,今日便散了。我得赶紧回去把鸡蛋给太皇太后了,你们也各自回家吧。”赵性登上马车前扬了扬手中的鳜鱼“散了散了,明日朝会再说。” 479、三年2月8日 晴 九门八殿一口钟 小宋在人走光之后才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溜达一圈之后从侧门就去往了设计院。 设计院从成立至今终于接到了第一个大单子,那就是新皇城的设计,甲方需求很恶劣,要结实要省钱还要美观大方,混凝土是必须使用的,还要设计出排水、排污系统,要求很简单就是遭遇百年不遇的大雨不可内涝。 除了这些还要有供暖能力并且预留出照明孔,到时候可以直接放射灯进去的那种,除开这些之后,新皇城内还要拥有消防、紧急避险和防御等多重功能。 这些要求摆在设计院面前,里头好几个人从年后就开始掉头发,因为要求是设计初稿在三月份就要拿出来,而这眼看已经二月了。 别的不说,光是那个皇城区的排水就足够他们寻死觅活了,这种恐怖的工程对于这些新手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但任务压下来了,他们也是真的没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往上顶。 如今他们每日都要在设计院里工作六七个时辰,从披星戴月上班到披星戴月回家,还没有一日休息,更可怕的是这个节骨眼上设计院中坚力量俏俏小姐姐居然请假了 本来要是其他人请假肯定是不批的,但俏俏的假那是批得批不批也得批,设计院的负责人心里头明白,他要不给俏俏批假,就有人要来劈他了。 当宋北云走进设计院时,工坊其他地方除了科学院和炼钢炉都已经没有人烟了,他推开大门时,里头所有人都拿着钢尺在图纸上描画着,旁边作废的纸已是堆积成山。 小宋本来还想要说几句,毕竟这地方是俏俏工作的地方,但现在过去打扰他们显然有些不太人道,所以他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在已经休息的工坊中闲逛了起来。 今天如果不是赵性来,今天这里应该会是灯火通明加班加点的,毕竟产能实在是跟不上了,如果每天只工作七八个钟头的话,订单根本无法完成。 不过没关系,并不在意这几个小时的休息,而且小宋喜欢这个时候的工坊。 这里也许是全世界最接近故乡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小时候偷偷跟着母亲进入厂房时所闻到的那股味道,那是属于工业、属于工业文明的味道。 这个世界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铁的气味、火的气味、煤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让宋北云恍惚间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如今虽然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上了根,有了家有了妻有了子,但故乡的明月却仍是时而萦绕梦中的贪图,世上之痛唯求而不得最痛,而那轮明月正是他的求而不得。 曾经妙言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让他选择回到家乡但要失去这里的一切还是留在这里永远不能回到家乡,他并没有办法选择,因为不论选择了哪一个,另外一边就会成为他生命中缺失的那一个部分。 老天爷就是这么可恶,不论如何都不肯给人一个大圆满,残缺的身子和残缺的心,终归是要二选其一。 小宋停在水闸前,看着全地球最大规模的水车正脱开离合兀自转动,一圈一圈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天上的一轮满月将月光倾泻而下,将他的影子落在人工河的波光粼粼上。 这一刻,有些寂寞呢。 “在想什么呢。” 突然一个人趴到了他身边的栏杆上,小宋回头却发现是身穿一身现代装束,背带裤和大外套的妙言,她一脸俏皮的看着宋北云。 “等等。”小宋环顾四周“首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果你是假的,我可能就有精分了。” “没错,你就是精分了。”妙言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想家呢吧” “嗯。”小宋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居然精分了。” “你怎么回来了” “又不远,况且我相对也比较自由。”妙言伸手将头发散了开来“我也刚到没多久,是给你带辽国皇帝的礼物来的,而且我也实在吃不下那头的东西了,回来吃饭的。” “你这就是挑食了吧” “我挑食又不是一天两天。”妙言拽着宋北云的胳膊“走吧,这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 被妙言拖到了有人的地方,在出门时宋北云连忙拽住了妙言,指着他问门口的侍卫“你们看得见她么”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置信的看了宋北云一眼“宋宋大人,您可别吓唬我们兄弟,这位不是妙言小姐吗她她平日不就经常出入工坊吗” “没事了。” 小宋说完转过头笑着就在妙言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你还真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是我精分呢” “你这人有问题,得留意观察观察,谁会怀疑自己精分”妙言捂着屁股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不是有病是什么嘛。” “走走走。”小宋握住妙言的手“你手都冰凉的了,回家我给你做饭去。” 妙言摇头“那可不行,唉跟你解释也多余,你跟我走。” 被妙言带到了京城最豪华的客栈中,这里的大堂上正举办大型歌舞表演,一副歌舞升平模样。而妙言却并没有更多停留,只是一路将小宋带入到了天字一号房内,一开门就看到一个人正撅着屁股在个大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走,上去拍她屁股。” “你有病”宋北云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去拍辽国皇帝的屁股呢。”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但妙言却一把拉住了他“你仔细看,这才不是辽国皇帝。” 这时屋里那个人也转过了身子,这人长得倒是与佛宝奴有七八分相似,虽是穿着男装但却一眼就看出是女子,女性化要比佛宝奴严重许多。 “这谁”小宋走进屋里上下打量这个娘们“不是你从哪弄了个假辽皇来” 他这样的打量倒是让这个长得像佛宝奴女儿的人害羞了起来,侧过去的脸快速的红了起来。 “这是佛宝奴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妙言轻声说道“宋大人,辽皇将她托付给你了。” 宋北云“” “不是那种托付,而是要你护她安稳。”妙言叹气道“我们要在辽国开始改革了,可能有风险,思来想去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她放在你这反倒是最安全的。” “你们俩是不是脑子都伤到了”小宋背着手指着身边那个突然蹦出来的佛宝奴妹妹“突然把这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辽国长公主塞给我,你们在想点什么真不怕送来一个还回去俩” 妙言戳了戳他的额头“只有错买没有错卖,佛宝奴是个什么人,你心里还不清楚” 小宋一拍脑袋,小虎牙这厮当真是狠毒,她真的连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啊这可是亲妹妹啊。 “那我现在要怎么样” “照顾一阵子呗,猜猜她叫什么” “她姐姐叫佛宝奴,她还能叫什么,当然是观音奴啊,辽国第一美人嘛。”小宋往椅子上一坐,戳着妙言的脑袋“你呀你呀你呀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倒还真不是给你找麻烦,观音奴来。” 这个小号的佛宝奴怯生生的走到妙言身边,妙言攥住她的手笑道“她跟她姐姐是两个极端,这个小姑娘性子腼腆怕生,而且心思单纯,极容易被骗。如果留在辽国很可能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所以佛宝奴的意思就让她在天下第一恶棍身边锻炼一阵子。” “天下第一恶棍是说我” “不然是谁”妙言叹气道“等晚上再跟你细说,你先安排一下这个小丫头。” “住公主府去。”小宋眉头一皱“反正公主府上地方还有而且多少也可以避嫌。” “你也会避嫌”妙言揉着宋狗的脑袋“不过我倒是相信你的,观音奴不是你的菜,她不够浪。” 小宋咳嗽了两声“那你这么说,现在坐月子的该是你。” “保大保小” “大小都不保。” 妙言一把从后面锁喉宋北云,锁到他直拍桌子 晚上的时候,小宋只好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带回到了公主府,至于为什么带不重要,反正无条件相信妙言就完事了,她肯定有她的决断,小宋不用去在她身上思考得失。 至于怎么跟金铃儿解释,说实话就行了,反正小宋的态度摆在那里,就是安置在公主府,怎么玩就随金铃儿的便,反正他就当这个契丹第一美少女不存在。 而且就小宋看来,契丹第一美少女绝对不是她,这个观音奴只有跟她姐姐一样的鹅蛋小圆脸但没有虎牙还蔫了吧唧的,少了点趣味,不好玩没意思。 “我明天就要返程了,你要老老实实的,别碰那个观音奴。”妙言拽住小宋的脸蛋认真的跟他说道“不然到时候人家以你侮辱公主之名施压让你入赘辽国,你到时候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侮辱辽国贵妃没问题吧妙妃”小宋双手抱着妙言的腰“很久没有抱抱我妙言小姐姐啦。” 妙言笑了起来“你只是抱抱” “对啊,只是抱抱,那不然还能有什么呢真的只是抱着什么也不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80、三年2月10日 晴 看树上两颗嫩椰子随风儿摇 妙言只停留了两日就匆匆离去了,这两日小宋到底也是没能吃到白斩鸡,即便用尽了浑身解数,但人白斩鸡总有法子以柔克刚。 而如今青龙苑中,三个大老爷们蹲在那看着手足无措的耶律观音奴,把这个腼腆的姑娘看得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妙啊”赵性突然一拍大腿“天底下还有这等事给宋国臣子送辽国公主,这是恨大宋皇帝不杀你啊。” “可不么,恨我不死。”小宋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小妹妹你吃你的,别管我们。” 观音奴不善言辞,她想骂人,但最终却只是红着脸跺了跺脚。 “咿”赵性咂摸一下嘴“有点可爱啊。” “嗯,跟他那个辽国当皇帝的亲戚天壤之别。”小宋点头道“但是那头把这个妹子扔我这了,你说咋整。” “那随便你整就完事了。”赵性一脸奸笑的说道“我看看你能整出个啥。” 因为妙言说话是带东北口音的,导致小宋被传染了,如今青龙苑里都出现了交叉感染,什么得劲儿、什么干哈、什么老逼登儿之类的词那是满天飘。 而一直没说话的晏殊此时缓缓开口道“我以为这件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这姑娘留在这就留在这,当个质子也好不对,辽皇可能就是将她送来当质子的,一个是在咱们这她安全还有就是如果辽国那头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至少还能问大宋借兵。” “辽皇是真喜欢你啊,宋狗。” “别瞎叫。”宋北云横了一眼赵性“外人在呢。” “没事,她听不见。” 观音奴尴尬的抬起头看了赵性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小口小口吃起东西来 “她能听见” “咱们就这么当她面讨论辽皇真的好吗”晏殊沉默片刻“不太好吧” “没事。”宋北云摇头道“他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她说什么说大宋皇帝跟两个赖皮蹲在地上说辽皇的坏话你信啊” 不远处的观音奴听到小宋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倒真的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别的不说就这个笑容完虐了佛宝奴因为佛宝奴没怎么开怀笑过,就算大笑也虚头巴脑的,没有这么自然。 “唉。”赵性朝观音奴叫唤了一声“你会说话么” 观音奴连忙放下碗,起身小声道“回宋皇,会” “她会”赵性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刚才晏殊这狗东西还说人家是哑巴” 晏殊沉吟片刻“官家,小心体统” “你今年几岁了呀” 赵性用逗小孩似的语气逗着观音奴“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吧” “回宋皇,我今年已十九了。” “十九啊。”赵性摸着下巴“那不是跟宋狗一般大,可宋狗看着都快半截入土了,你看着却还似个孩子。” “你什么意思”小宋转头看向赵性“我要是不为宋国劳心劳力,半截入土的就是你了。” “你怎敢”赵性指着宋北云“你大逆不道我跟你说,老子迟早诛你九族。” “我的九族里你也在的,亲爱的官家。”小宋哈哈大笑起来“观音奴,走我跟你回辽国,我们帮辽国皇帝把这个狗皇帝赶到海边去。” “你你给朕些面子”赵性悄悄用胳膊肘怼着宋北云“在人家姑娘面前,你要死是吧” “你要面子你凭什么贬我啊。”小宋啐了一口“再说了,观音奴你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去的对吧” 观音奴连连点头,然后居然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我家人不要我了” “唉唉唉别哭别哭”小宋连忙起身“别哭啊晏殊,快来表演个狗叫” 赵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走动着“观音奴,虽是让你看了我等的笑话,但你却不可抱怨。你生在皇家这便是宿命,皇家子女都是如此,你的命数还算是好,若是给你嫁去草原嫁去西夏,你的命途才算坎坷。如今你来我大宋,自是不会让你委屈便是了,至于什么家人不家人,入了皇家你就得舍弃家字,辽皇既是决定将你送来这里,你其实便莫要再挂念了,那早已不是家了。” 别的不说,这狗皇帝这番话说出来还是有道理的,这不光是观音奴的痛,想来也是他自己的痛,不然他也不至于来青龙苑里找家的感觉了。 这大概就是生在皇家的悲苦吧,即便是当了皇帝,但身不由己的时候也太多太多,虽然当个暴君的确能够为所欲为,但赵性明摆着就是那种急头白脸往明君贤君方向疾驰的人。 “行了,你也别哭。”小宋指着隔壁的院子“公主府后宅那个别苑你就住着,那边还有个老太监能够照顾你,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掐死他。”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老王瞬间黑脸,咳嗽一声说道“宋大人,老奴还在呢。” 观音奴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后说道“来时妙言姐姐就与我说了,说我在这里比在辽国好,让我平时就多跟着你。” “你可小心,这厮是色中饿鬼。”赵性插嘴道“你可别来大宋是一个人,走时肚子里还带着一个。” 观音奴顿时不说话了,这次可不是脸红而是连带着脖子都红了起来,她转过身子表示抗议这种虎狼之词,而赵性和晏殊却笑出了声音。 “你们是真的恶臭”小宋摇头叹息“年纪轻轻的沾染了一身中年人的臭气。” “行了。”赵性一挥袖子“辽国公主的事,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倒是你啊,你得给朕把持住了,别带人带人把人带去了床上,到时辽国逼朕交人,朕可没法子的。” “用不着提醒。”小宋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佛宝奴那厮的恶毒心思么,观音奴来,随哥哥去玩。” 观音奴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摇头,双手抱在胸口连连后退。 她的动作引来了在场三人的一阵哄笑,赵性指着宋北云“看来宋爱卿身上的恶臭也不逊色啊。” “哈哈哈哈哈” 当然,观音奴不傻的,她很快也知道这几个人就是故意逗弄自己,小脾气也是上来了,她一跺脚就转过身去,任凭身后人怎么呼唤都不再搭理。 “你给人整生气了,自己解决哈。”赵性起身“朕回去了,明日还要接西夏国使节,麻烦死了。对了,老太师快不行了,等他一闭眼,我就给你翻案。” “不着急。”小宋摇头道“他儿子那头你要招呼好,要让他儿子给我翻案。” 赵性眉头一皱“你不可如此恶毒,这与弑父区别何在” “你是太不了解那个庞籍了。”小宋摇头道“奸臣,大大的奸臣,但办事能力不容小觑,你用就是了,放心。” “明知奸臣你还让我用” “我推荐你看看前朝来俊臣编的那本罗织经。”小宋笑道“奸臣有奸臣的用法,清流有清流的用法,用好了都是贤臣。” “那你呢”赵性反将一军“你是什么臣” “我”小宋摸着下巴想了想“其实你知道我的,我对这些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听真话听假话” 赵性哈哈一笑“真话假话都听听。” “真话就是反正这人间来都来了,倒不如干些事情。假话就是当山雨欲来之时,为天下撑一把伞。” 赵性盯着他看了很久,小宋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赵性“您说呢,官家。” “伞再大,你能大过这名为大势之豪雨” 宋北云沉默一阵,突然笑了起来,却也没有回答。 而赵性却是帅气的一转身“朕等你给朕交一份答案来。” 看着他离去,宋北云看了一眼晏殊“这是皇帝。” “嗯。”晏殊也起身“是皇帝。晚上吃什么” “你晚上还在我这蹭啊” “今日娘子回娘家,我又不想去岳丈家受教育,随便在你这蹭点吧。” 小宋叹气“观音奴,晚上想吃什么” 观音奴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嘴一撅,小脚一跺“哼” “这个姿势跟她姐姐一个卵样。”小宋笑了起来“姐妹俩真是有七八分相似,对了孙子晏,想不想看看女版佛宝奴是什么样的” 晏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善” “嘿嘿” 而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观音奴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就就很怕。 晚上的时候,小宋特意跟公主殿下聊了有个半个时辰,两人敲定了怎样女版佛宝奴打造计划,然后俏俏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那些她曾经设计过的样衣出来。 而晏殊则抱着膝盖在后院守着一个碳炉子,炉子上是两个完整的大羊腿,旁边的观音奴则熟练的烤着羊腿。 “你可能要完蛋了。”晏殊突然说道“宋狗不会放过你的。” 观音奴低垂着眉目,小声说道“我能如何,我只不过是辽国皇帝陛下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当做礼物送人的东西罢了。” “你心里定位还挺清晰的,不过你放心,宋狗那个人怪的很,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警告你千万别喜欢上他。”晏殊笑着说道“不过我说了也白说,你姐姐都没走出他这一关。” 481、三年2月12日 雪 识自本心 无欲则刚 正月十六开市,金陵城就仿佛变成了一个被从睡梦中唤醒后发现迟到的孩子,躁动而慌乱、 如此忙碌之下,天公还不作美,大清早就当所有人都开始了一日生计时,一场春雪却是不约而至。 “好冷啊。”金铃儿抱着孩子走出门看了一眼就又缩回了暖烘烘的房间里,她看了一眼正蹲在火盆旁用火钳子翻动山芋的宋北云“你这人,怎的整日都不出个门,别人家的男人都是在外头建功立业,你倒是好整日不是吃就是睡的。” 小宋抬起眼皮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摆弄山芋,她这就属于典型的在屋里闲久了蛋疼,没事非得找点事,就跟那下雨天打孩子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于她这样的行为,小宋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不然非要吵架不可。 没法子,天底下的事情大概都是如此,一家人之间朝夕相处的难免会有点摩擦,世上哪有不吵架的两口子呢,即便是外人眼里最恩爱的模范夫妻,一辈子暗地里也有三万八千多次想掐死对方。 别人不说,看福王就知道了,人人都说王爷王妃神仙眷侣,可殊不知他俩吵嘴可是三两天一会,大到府中是否该置办家具,小到王爷用夜壶洒出来了一些都能够支撑他们吵一架。 如今这般的宿命似乎就已经落在了宋北云身上,不过也没什么,人生终归是要有这么一个阶段的,不过就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终究逃不过。 “你说话,平日不是伶牙俐齿的么” “你要我出去干什么”宋北云仰起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是拉煤还是送货” “不管你做什么什么,你已经是当爹的人了,总不能老坐在家中。” 小宋蹲在那想了半天“天好冷我不想动。” 懒狗就得有懒狗的样子,小宋一直以来就在很好践行着一条懒狗的标准,他能早起也是因为崽尿了床,否则就现在这个天气,他能睡到低血糖为止。 就在金铃儿瞪着眼睛要训斥他的时候,一个脑袋在门口探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往屋里瞧了几眼,看到堂前的两个人后,就悄悄的缩了回去。 “等会。”金铃儿喊了一嗓子“进来。” 不多一会儿,观音奴从外头搅着衣角就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 她看了看金铃儿,然后就以公主对公主的礼数行了个礼,但却好像没看到宋北云似的,连眼睛都没往他身上瞟一眼。 “你来这也有几日了,还没出过门呢。”金铃儿细声细气的对她说道“今日金陵开市,我让他带你去转一转,往日在辽国你恐也是不得出宫的那种。对了,观音奴。” “嗯”观音奴仰起头“在” “你还未出阁对吧” “嗯”观音奴点头道“我还未曾许配人家。” “行,让他带你去城里转转,若是看中了谁家少爷,你只管张嘴就是了。” 金铃儿的声音中自带主母威严,活脱脱的就是一副管家婆的做派。 “我不用”观音奴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公主美意。” 正说话间,外头大门突然一声巨响,接着就见一个身穿狐裘大衣,披头散发的女子一脸飒爽的踹门而入。 “老子回来啦” 一听这声音,宋北云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天底下这种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还自称老子爷的女子,似乎他认识的就只有左柔而已。 左柔一路小跑冲到堂前,上来就要夺金铃儿手中的小东西“给我给我” “滚”金铃儿眼睛一瞪“他才多大,你这一身寒气的,他受的了” “对对对。”左柔取下身上斗篷“我进去换个衣裳再来。” 她倒是没什么好客气,拎着衣裳就往屋里走,从宋北云身边经过时还顺便一巴掌拍在了他屁股上,声音清脆。 “唉”小宋看到她进屋之后,无由的叹气道“孽畜终究还是回来了。” 一盏茶的功夫,左柔换好衣裳一边梳着头一边往外走,边走嘴里还哔哔囔囔的说道“你们也真是,生孩子也不等我回来再生,弄得我都错过了时候。” “你以为是母鸡下蛋吗”金铃儿一脸嫌弃的看着左柔“手洗了没” “哦,对我去洗手。” 而左柔刚准备回去洗手,一扭头就发现了角落里的观音奴,她愣了愣,嘴巴动了动,然后又看向了宋北云“歪日你把辽皇给弄了” “你从哪学来着奇奇怪怪的口癖”小宋抬起头“赶紧给我改掉。” “这不是辽皇,这是辽皇的妹妹。”金铃儿看了一眼观音奴,轻笑道“理论上是送来当质子的。” “哟,小姑娘好精致呀。” 左柔上去就准备掐人家脸,但宋北云眉头一皱“不要动手,人家是公主,地位比你高你给我老实些。” “哦” 左柔悻悻收回手“行吧,我去洗手玩我干儿子去。” 她蹦跳着跑走之后,宋北云横了金铃儿一眼“你别让她把崽玩死了” “我碰都不会让她碰到。”金铃儿紧紧抱着孩子“你去带观音奴上街头瞧瞧,我来对付你的孽障,你在这的话,她就变得有恃无恐毫无收敛,你赶紧给我走。” 小宋叹了口气,从炉子里将芋头捞起来,再用旁边的油纸袋子一包,就算是早餐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观音奴“走。” 观音奴回头看了看金铃儿,然后拎起长裙跟着宋北云一路小跑了出去。 走在初春的雪幕中,小宋吃着芋头,身侧的观音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也不敢离的太远也不敢靠的太近。 小宋也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就这样两人来到了金陵城的街头。 “吃了没” 听到他的话,观音奴连忙摇头,小宋哦了一声,然后就一路把她带到了老地方 “店家,两份牛肉汤,大份炖牛肉,两块烤饼。”小宋熟练的点起了菜“对了,再来一份闷牛杂。”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坐在单间里,周围虽然暖和了许多,但观音奴显得格外不自在,不光是跟宋北云独处,还有他刚才点的了不得的食物 在辽国,哪怕是三岁孩童都知道吃牛是要判苦役的,若是偷牛吃更是要徒一千里还要打五十棍。 可是在宋国他们居然吃牛 “是是牛” “对啊,是牛。”小宋点头道“等会你用那饼子泡牛肉汤,等泡软了再一口饼一口牛肉,吃完之后再来点牛杂,吃完之后保管就不冷了。” “可那是牛。”观音奴小声抗争道“不能吃的” “啥玩意能不能吃,理论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除了桌椅板凳大板车,树叶纸鸢乌篷船不能吃,其他都能吃。” 小宋说完之后,还阴森森的补充道“包括人,人也能吃。” 观音奴打了个冷颤,深吸一口气“人人不能吃” “能,当然能。”小宋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两年前蜀地赤旱,颗粒无收,人们被逼无法便易子而食。去年杭州白莲作乱,乱党被逼得不敢露头,也是将人制成菜人,一口锅一个人便是一道好菜,你到底还是锦衣玉食久了,不知这人世间的险恶。” 观音奴的脸当时就开始发白了起来,她没见过那个场面,但她在书里见过记载,记载中当那些赈灾官员抵达时,掀开铁锅发现里头有一只人手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呕吐了出来。 “停。”小宋喊了一声“别继续想了,到此为止。不然你一天都吃不下东西。来,吃个这。” 小宋将自己弄出来的薄荷丸递给她,这东西是他闲来无事弄的口香糖,他本来想要找橡胶的替代物,但没想到却是找到了糖胶树,橡胶做不出来但却可以提炼出那种乳胶似的胶质,他索性就折腾了点口香糖出来,里头加了糖和薄荷提取物,倒是跟口香糖有七八成相似,提神醒脑健脾开胃,比山楂果好使。 观音奴接过那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看了一眼宋北云,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把这东西放到了嘴里。 “嚼到没味道就吐了。”小宋也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光吃味道的。” 观音奴轻轻点头之后,两人就又没有话说了,小宋也懒得调侃她,她是个闷葫芦,完全不如她姐姐好玩。也许是她身上没有佛宝奴身上那股不服气的劲儿,也不喜欢强撑。 不喜欢强撑有什么好玩嘛 等一桌子牛肉上桌,观音奴这才抬起头看了小宋一眼,小宋点头示意她可以吃了,等到许可之后她才一点一点的把手上的饼子给掰成了指甲盖大小的面疙瘩扔到肉汤里。 “嘿让你泡饼,你倒好,生生整成了泡馍。” “在家乡我们都这样吃。” “随便你吧,怎么吃的开心怎么吃。” 小宋刚说完,外头吵吵嚷嚷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接着就听见赵性大发雷霆的声音“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我都二十多岁了,凭什么还要听她的她又不是我亲娘还有,那种事若是随了她的愿,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小宋眨巴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是又被太后挤兑了啊。” 482、三年2月11日 晴 风华正茂 同学少年 哗啦一声,大门被打开,冷风一下就灌了进来,赵性满脸不悦的回头,却发现是宋北云站在门口端着一个碗。 “要饭啊”赵性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关上门。” “不行啊,我隔壁还带着人呢,我今个儿带观音奴过来见识见识。” “行吧。”赵性叹了口气“等会子青龙苑再说。” “什么时辰” “多少也得下午时分了,晚些我还要回去一趟,有些破事。” “行。”小宋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鱼“小鱼啊,明日开始你便要忙起来了,驸马案明天开查。” “小鱼明白。” 赵性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宋北云“你是不是风寒发热给烧糊涂了乖乖什么时候你宋大人会主动往身上揽活干了。” “家里待不下去了”小宋叹了口气“你妹妹,每天就逼着我出去建功立业。” 赵性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懂,我在家也呆不下去了。” 而正说话,外头另外一个声音再次传来“那等老妪,整日便是管东管西,吃饭要管、穿衣要管,如今就连我喝口小酒都要管着,那个家是没法子住了,晚上我便收拾东西去你那边。” “哦” 小宋回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时,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而赵性也起身顺着门口看了过去,正巧发现赵相带着自家女婿也赶了过来。 小老头一脸怒容,一路走一边跟女婿抱怨,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是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的,即便是在朝堂上跟老丁打得难分难解他从来都是一副高人的模样波澜不惊,而如今却是能让家中的老太婆气成这副样子 稀奇的很。 他们两个收了伞进了屋,一抬头就看到了宋北云端着碗站在一个包厢门口,而包厢里头还露着半张脸 “嗯”晏殊沉吟了片刻,突然背过身去,装成什么都没看见“岳丈,不如今日我们去城南吃些别的,” 赵相仰起头,停顿片刻“善。” 两人就这样刚进来又走了出去 “晏殊还是聪明的。”小宋靠在那一边吃一边对赵性说“免得老岳父尴尬,也免得我们尴尬。” 赵性叹气道“都不容易啊,连赵相都是如此” “这玩意你以为的,天下就没有男人能幸免。”小宋摇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行了。”赵性挥了挥手“你滚回去陪小妹妹,莫要管我了,我就是来随便吃一些,下午青龙苑再说。” 小宋回到隔壁,他脚步轻几乎没什么动静,而刚获取就发现那个文静的观音奴正端着碗仰着头在喝汤,那姿态就如草原上套马的汉子一般英姿豪迈,喝完还一抹嘴才把碗放下,接着又从桌上拿起半块饼,将那大块的饼对折起来抄起勺子就捞了几大块酥烂的牛肉包在饼子里,张开嘴非常费劲的将饼子塞到嘴里慢慢咀嚼。 也许是头发碍事,她下意识的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然后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北云。 她愣了,宋北云也愣了 “那个”小宋挠了挠头“要不我再出去聊会天” 观音奴慢慢把饼从嘴里拿了出来,坐在那反应了好半天,然后就这样哭了起来,哭得跟防空警报似的。 小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默默的关上了门,重新拉开了赵性的门,靠在那继续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怎么了,哭成这副样子,你糟蹋人家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啊。”小宋小口抿着牛肉汤,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契丹人都是怎样的性子呢。” “都挺豪爽的,特别是契丹女子。当年我爹就被一个契丹的女子追求过,她们真的会找上门的。”赵性笑着说道“这些年好像是有些不同了,不过骨子里应还是豪爽的吧。毕竟草原人和契丹人都自称是狼族后裔。” 小宋抱着胳膊“狼吞虎咽的那个狼吗” 赵性一愣,随机就反应了过来,他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小宋连忙摆手“莫太夸张,她已经是羞愧的在哭了,若是听见你笑,怕是要投河。” “不会的不会的。”赵性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能狼吞虎咽的人是舍不得死的。” 小宋揉了揉太阳穴“脑壳疼。” “快些去安抚你的小妹妹朕还想看看你们之间能出来点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家的猫都不碰他,更别提我了。”小宋摇头道“我觉得就是佛宝奴送来恶心我的。” “那可不,要我是辽皇,我都得被你恶心的吃不下饭。”赵性抿着嘴说道“总归是要想法子折腾你的,不过至于故意用妹妹来恶心你也不至于,可能真的是辽国要巨变了吧。”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朕自当公允。”赵性小声说道“你还是自己去处置这个麻烦吧。” 门被重重的关上,小宋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外,他端着碗停留了很久才慢慢回到自己那边。 看到观音奴坐在那不动弹,他咳嗽了一声坐了回去,两人对坐了许久。 “那个” 小宋终于找到了一个话头“你是不是来这之后就没怎么吃饱过” 观音奴低着头不说话,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的确是说对了没错。想到这几日她吃饭都是跟大家闺秀一样,吃的是喂鸡的量,之前宋北云还以为这就是她的食量,而今天看来,她是真的客气罢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应该像个公主那样,不给辽国丢人”小宋继续说道“你来之前佛宝奴交代过你说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是吧” 观音奴抽了抽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要我说,她是个喜欢作,你完全没必要。我大宋又不会亏待你对了,你随我来。”小宋看了看时候,发现这个点差不多也是科学院放早餐的时候,他决定带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去见识一下“大家闺秀”怎么吃东西。 跟赵性作别,宋北云带着观音奴一路来到了科学院,刚好放餐时间刚过,正是里头的研究员们吃饭的时候。 他推开了数学组的大门,看到张清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她的面前摆着八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肉馒头,一大碗肉汤还有四个油饼,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豆腐脑和一份水果当饭后甜点。 张清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一只手噼啪拨算盘,一只手拿着食物就往嘴里送,她张开嘴两口就是一个肉馒头,然后几乎是不间断的又拿起一个,然后还顺便喝了口汤。 之前宋北云以为她的身体有什么疾病,但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她健康的很,几乎没有任何生理性的疾病,就是单纯的能吃。 这桌上的东西让宋北云来吃,其实勉强也能吃下,但绝对不会有张清如此轻而易举,而且这一顿吃完之后,下一顿她几乎还是要吃差不多的量。 至于她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现在还没有任何理论支撑,但只要健康,吃的多点并不是什么问题,也许是她大脑格外耗能吧以前听说这家伙是一刻不得闲的那种,而如今她能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想来就是因为这样。 看到她吃东西的样子,观音奴整个人都惊呆了,就桌上那些东西,杀了她她都吃不下去,可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了不少的女孩居然风卷残云的就吃了个干净。 等张清吃干净后,她正准备用废稿纸擦手时,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人,冷不丁一抬头却发现是宋北云。 “啊,师父” “你食量不如以前了。”小宋笑着说道“我记得以前你还能吃下两个肉馒头。” 张清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没有啦,等会子还有早茶,要留些肚子。” 观音奴的表情由惊愕变为震惊,她的小脑袋瓜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小宋指着张清说道“这是算学院首席研究员,张清。是大宋工部尚书之女。” 张清打量了一圈观音奴“哇,好漂亮的契丹姐姐啊。” “嗯”观音奴一愣“你能看出我是契丹人” “对啊,契丹人的颧骨和眉弓骨要略微比汉人分开一些,眉心处多于二指,所以契丹人多是鹅蛋脸,但像你这么精致的鹅蛋脸真的好少哦,你肯定是有皇族血统的。” 观音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清,然后又看了看宋北云,脸上仍是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事,她是辽国小公主,耶律观音奴。” “哈我说对了”张清拍着手笑道“我就说天地之大唯数据不可欺。” 观音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而宋北云笑着对张清说“别走火入魔。” “知道啦,师父。” “那我先走了。” “不送了哦,我手上还有事。” 重新带着观音奴出来,小宋站在外头看着她笑“你看,能吃根本就不算什么丑态,只要别是弱小无助还能吃就行。我猜你刚才肯定没吃饱,走吧,带你在大宋的街头绕一圈,看到什么你吃就是了。” 。 483、三年2月12日 晴 天下皆爱 ,最快更新宋北云最新章节 赵性的脑袋已经快炸了,朝堂之上吵闹成了一团,后宫里的破事还堆积成山,此刻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头互怼的各方大佬,恨不得跟那宋狗换换位置,让那厮来坐这龙椅自己则去带着好看的小妹妹吃喝玩乐。 不过说来也奇怪,满朝文武势成水火,但却独独没人会故意针对宋北云,他搞不清楚那厮到底有什么魔力更不知道究竟这些人是收受了怎样的好处才能对那人有如此包容。 好不容易下了朝堂回到书房,赵性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突的跳着,耳边好像还响彻朝堂上那些人的吵嚷声,每每听到官家二字都会让他头皮一麻。 “官家。” 外头顶班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福王爷求见。” “请。” 很快福王慢慢走近上书房中,先是向赵性行礼,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官家,老臣该回返福州了。” “皇叔倒不如多停留些日子,多少也得等朕那外甥过了百岁嘛。” “也好。” 福王顺杆子就是这么一出溜,生生把赵性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就是客气客气来着,今天朝堂上可就因为福王还不回福州而闹了一回 不过他不走也没人能硬赶他走,更何况这些日子太后那一脉的势力又有些抬头,赵性多少也是希望福王爷能在这里平衡一下这些不平衡的势力,毕竟只要福王在,天下就没有人敢在他赵家脑袋上动土。 “皇叔,朕就是有个问题不太明白。” “官家请讲。” 赵性深叹了一口气“您看那满朝文武各个视同僚为仇寇,但偏偏近乎所有人都对宋北云那厮和颜悦色,这是为何朕真的不明白。” 福王听到这个问题就笑了起来“官家当真不明” “不明白。”赵性摇头“皇叔也知道,朕天资并不出众,比不得父皇更比不得太祖,若是让朕自行参悟,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知晓。” 福王坐在一边,端起小太监送来的茶“这事,赵相就看得透彻,臣与赵相聊过此事,他倒是跟臣说过一嘴。” “愿闻其详。” 福王笑着叩了叩桌子“天下朝堂之纷争,免不得就是有所贪图,有所庇护。这天下共有一颗果树,果子就是那些,自然是要引人来争夺。可那小兔崽子却是不同,他不争也不夺,名利都不争,却是悄无声息的在一旁多种了一颗树,树还未开枝散叶,但果子却已分了下去。” “哦皇叔细细说来。” “就如那工坊而言,这颗即将硕果累累的大树,他将果子分于了满朝文武,明面上的工部、户部、兵部,暗面上的吏部、礼部、刑部。” “明面好说,这暗面是” “这工坊啊,得利大头算在朝堂,其余牙慧则遍及了剩余三部,吏部掌控人事人情、礼部掌控物通物流、刑部掌控证照许可。明里暗里都是平衡,即便是争吵却大家都还小心护着它,因为这东西对谁都有利。官家仔细想想,那反对者都是何人。” 赵性一拍脑袋“皆为学究、皆为糜烂腐败之老旧。” “正是。”福王笑道“他为人栽树,不与人争,还帮着经营,天底下有谁不喜换个人,其他几部能答应换上谁谁都活不过满月。此番格局已是定数,越往后头他便是越发稳固,就如他说的那般,利益共同体方为稳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嘛。” “看来左右逢源也是能耐。” “那自然是能耐,满朝文武皆骂他是奸臣佞臣,可架不住满朝都对他护来护去。前些日子他去拜访礼部尚书,出门时那骂他骂得最凶的黄尚书亲自送他到大门口,看他上轿,这便是人情。”福王爷笑道“九寺更是如此,他暗暗的协助九寺之事,即便是宗正寺都得了好处,有些事他没报来,但他却实实在在的干了。否则他办报纸、办工坊甚至是办学,这岂是能容忍的早就吵作一团了,若是那般官家就算是想护也护不得也护不住。” “皇叔的意思便是他将他的所有都分了出去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是。”福王点头道“就臣看来,他连一个子儿都没落到荷包中。” “天下还有这等人那他出手可是阔绰啊。” “这便是他让臣惊为天人之处。”福王捻着胡须笑道“他这样一番运作,得了却是势,他在民间可是有不少投资,江西的皇家农场也好、徐家的商队也好、金铃儿的那个什么基金会也好,他都有不少的份额。他不缺钱,可官家大抵不知他都拿这些钱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福王一点一点开始数了起来,从失足妇女下岗再就业培训中心、到落魄书生就业基地、小手工商人集散就业市场再到孤寡鳏独关爱联合会。 还有投入大量资金筹建了大宋乃至天下第一家产科医院等等。 这些都是钱,大量的钱,而且近乎都是公益性没有收益的地方,一般人真的是干不出来的。 这些东西摊开之后,就连赵性都吓了一跳,这些东西累积在一起,那当真是万家生佛的名声,可是天下人似乎都不知他宋北云,却只知吾皇万岁。 说真的赵性有点感动了。 “也就是说,朕也在吃他的果子” “连本王都在吃”福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也正是如此吧,谁还会没事找他的麻烦呢,护都护不过来呢。” 这样一想,赵性算是豁然开朗了。的确,这样的人谁舍得把他办了呢,坐在家里不动弹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合理合法的铜板滚到身边来,关键这个合理合法实在太重要了啊 而且那些万家生佛的事,若是发生在人家身上,那他们恨不得将自己说成是佛陀转世不可,但一旦进入了那个模式,这个人也就离死不远了,因为他的名声盖过了当今最高的那人,这是不可容忍的。 但宋北云却干了一件赵性都忍不住拍手叫绝的事,花自己的钱让天下万民山呼他赵性的万岁。而自己却成了一个提到嘴边就忍不住让人啐一口的混账。 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聪慧 如今就算这厮想造反天底下恐怕也是不会有人跟着这个劣迹斑斑的人一呼百应吧,这也就是从侧面告诉天下人,自己是真的没兴趣造反。 一个不想造反,但能让所有人都得利的人,朝堂上还有什么理由去反他呢 “这人奇了。”赵性感叹了一声“这厮每日都是吃吃睡睡的,却是没想已经干了这么许多来。” “不官家。他是真的懒。” 赵性挠了挠下巴“” 说到这懒,赵性自然是知道宋狗有多懒的,只要自己早上去青龙苑,他基本就是在床上躺着,若不是这些日子有了个小的哭闹不止,他绝对不会起床。 贪吃、好色、懒散、无耻、下流,似乎天底下最糟糕的词都叠加在了那厮的身上,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无声无息中做到了千古以来明贤奸佞都做不到的事情。 堪称奇迹啊 而正在赵性感叹宋北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宋北云本人此刻刚刚起床,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到院子里,看到左柔正追着金铃儿要孩子玩,巧云姐则在厨房做着饭,俏俏不知去哪里了,应该是去上班了,毕竟她可是设计院的主力选手。 唯一跟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就是那个观音奴,她正蹲在猫窝旁边用一根狗尾巴草逗着那只比宋北云还懒的肥猫。 站在院子旁护卫公主的老王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宋北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阴阳怪气的。 “哎呀,这屋里阴盛阳衰啊。”小宋站在他身边嘀咕着“可别把我崽弄成一个烂屁股的阴阳人才好。” 老王怒目而视,但却没有出声。 “老王,你说是吧。” “宋大人,做人可不好太尖酸刻薄了。” 小宋哈哈一笑,转身就洗漱去了,而在经过观音奴时,他提醒了一句“别抱它,咬人。” 观音奴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手,手上有几道血印子,明显是被猫挠的。 “再挠一次晚上吃龙虎斗。”小宋走到猫窝前一把将肥猫拎了起来“听见没有我没跟你开玩笑。” 那只猫很气,但它似乎真的很怕宋狗,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不敢再龇牙咧嘴。 “左柔”小宋将猫扔去外头,冲着院子里的左柔喊道“你猫挠人,管一下。” 左柔从院门处探出头来“你拿去给炖了,我不要了。” 观音奴听完,赶紧冲过去抱住那只肥猫,用力摇头“是我不好,是我招惹它的” 小宋抠了抠耳朵,打了个哈欠,揣着手手就走去了洗漱间。 而就在他开始洗脸时,小鱼如鬼魂一般出现在他身后,那悄无声息的样子,十分有恐怖片的氛围。 “来了” “嗯。”小鱼阴沉沉的回答了一声“司命司全员都在。” “好。” 484、三年2月12日 晴 有朋自远方来(上) 如果要问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头子是谁,有人会说是白念安,有人会说是辽国的吴洪文也有人会说是金国的完颜真。 但不管是白念安还是吴洪文还是完颜真,他们三人心里都清楚,这天下之特务究竟谁才是说的算的那个。 他们知道,但却没有任何法子,特别是吴洪文和完颜真,他们想要完成任务唯一的法子就是祈祷那个人不要发布什么任务,否则那无孔不入的探子就会在短时间内把他们的努力成果一把掀翻。 对于辽金两国的情报机构人员来说,他们互相还能打个有来有回,杀个你死我活,但碰到宋国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涌起一股无力感。 甚至于还发生过一件啼笑皆非的事,就是一名金国的情报人员写信央求宋国的探子在”这几日里不要有动作,保兄弟一条命”的事情,后来宋国的探子当真消停了几日,而双方后来居然达成了默契,逢一七九便是宋国探子干活的时候,而逢二四六八十便是金国探子出门查案的日子。 两边相安无事许久,金皇甚是满意 宋国的情报强大,不光是人员素养高,还有就是他们的数量庞大到让人无法想象,但偏偏不管是金国还是辽国都无法断绝和宋的贸易往来。 既有商队便有探子,金辽的情报机构心里头清楚的很,在大宋眼里,他们的国家没有秘密,任何东西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传递到宋国,然后整合成新一轮的资讯并且很快也会有信的任务目标。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而在情报界有一条很有名的笑话,那便是金皇的妃子若是怀上了,第一个知道的绝非金皇而是远在三千里之外的宋国某人。 可想而知这种渗透已经到达了何种地步,但要说有法子么,真的没法子因为他们周密而严谨,化身千万、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甚至金皇都怀疑有宋国的探子已经在金国当上了五品高官 辽国可能更严重一些,但辽皇索性就不管了,因为辽皇现在忙着改革朝纲,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反特的事情,至于透明不透明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宋国有些人连辽国最深层次的秘密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刺探的呢。 对于辽皇这种自暴自弃的处置方式,他们的情报机构相对比金国要轻松许多同时也要更许多,很多摆在眼皮子底下的监控和刺探行为都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而吴洪文有一次在喝酒时就曾感叹过,若是有朝一日宋反吞辽,那一点都不让人惊奇,只因宋国有奇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宋境内其实反倒没有那么严重的监视和刺探,毕竟小宋引明为戒,太过于严苛的官吏管制措施,反倒是会让一个国家失去活性。 贪腐有没有必然会有,不过有也没关系,别被发现就成,偷偷摸摸心怀戒备反倒是能出办事的人,因为他们心中还有敬畏。若是真的朝上朝下都是一派清明,那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比起那些清正严明但狗屁不会的人,那些有贪图但会办事的人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要珍贵的太多了。 而皇城司手底下早就把大宋治下近八成的官吏给摸排了个透彻,他们干了些什么、有多少家底也都早已记录在卷宗之中,就等他们踩红线了。 相对于伸手拿点钱,这条红线若是踩了,天王老子都救不出来。 就是上个月,江南西道赣州刺史手底下的副使就因强争田地被皇城司带走关了小黑屋,最后几经周折人是出来了,但也变得呆傻了,莫要说当官,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问他皇城司干了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笑 对于此,朝中大佬几乎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只因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并且还没办法牵扯出更多的人,对他来说这般下场已是最好。 但相比较皇城司的大局掌控,司命司更善于的则是那些细节方面的微操,而且相对来讲司命司人数虽然更少,但权限却比皇城司更大,毕竟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即便宋北云把先斩后奏那一条生生给掰了下去,但司命司仍是至今为止大宋境内权限最大的特务机构。 “排查时不可打草惊蛇,至于是谁跟那个女子联络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可能会让你们找到那个人,如今你们的任务就是三项。一来是监控柴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人的言行举止,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务必事无巨细。人不够没关系,我从皇城司里给你们抽。” 小鱼点头表示明白,宋北云继续说道“第二,调查近十年十五年来所有跟柴家有过仇怨的人、家族和势力。哪怕是吵嘴争执都不能落下。” “宋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直说。” 小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尴尬的笑道“为何吵嘴争执都要算上” “你可能不太了解一个小心眼的人能小心眼到什么程度,骂一句杀全家的屡见不鲜。关键这样的行为还可能被不少人说成是敢作敢为,甚至还会以此为爽快。”小宋解释道“反正你就只管查,这些信息你汇总给我就行。” “小鱼明白。” 小宋用笔在本子上勾了一道,然后抬起头继续说道“除了柴家之外,你还有盯梢几个王爷、国公和所有宗亲的动向。” “宗亲” “福王除外。”小宋补充道“这些人的动向全部抓住,至于用什么手段,我教过你。” “小鱼明白。” “最后,你要注意和调查所有宗教团体的动向,不管是佛道还是其他什么,都要盯一下。”小宋把笔记递给小鱼“这几个地方你格外关注一下。” “是。” 等交代完毕之后,小宋起身“司命司,出动吧。” 小鱼领命,快速的离开,而小宋也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正在那跟自己没满月儿子聊天的左柔,又看了看打瞌睡的金铃儿。 “你离我儿子远一点。”小宋呵斥左柔“他可扛不住你折腾。” “我知道,我都没碰他。”左柔不开心的说道“陪他说话还不行啊” “我觉得不太行,万一傻气传染怎么办”小宋背着手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正在逗猫的辽国质子,然后再背过身说道“回老家相亲的怎么样了” “哈哈哈,那些废物,一个两个的在我手底下撑不过两个回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左柔得意的说道“都是废物” “行了,你差不多收敛一点就行了,好歹也是个郡主。”小宋叹气道“估计左国公都快被你气糊涂了。” “他除了骂人就没别的了,没意思。” 果然不出小宋的预料,左柔与其说是相亲倒不如说是比武招亲,更关键的是这人多少也是有点毛病,能打的她让人家写诗,读书的她让人家舞刀弄枪。据说是把她老家的青年才俊都给折腾够呛,一听定国公招亲,那些大户人家都门户紧锁生怕自家儿子走在街上让她给瞧上了。 明明长得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但却生生弄出了一个万人嫌,甚至根据左芳描述老家的狗看见她都得挪地方,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反正到底是怎么折腾的宋北云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定国公发话了,以后他要再管左柔他就不姓左。 “来,给你个任务。”小宋朝左柔招了招手“你先说能不能完成。” “上刀山下油锅,末将在所不辞”左柔跳了起来,拍着胸脯应道“但凭差遣” 小宋点了点头,指着门外的观音奴“她,交给你了。” “她那个小浪蹄子”左柔撇撇嘴“这等货色你给我作甚不要,你把崽给我,我教他绝世武功。” “你想都别想,去死好了。”宋北云怒斥“你现在以后都别打我儿子主意,门口那个你要不要,不要你以后别给我提条件。” “行吧行吧。”左柔叹气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你弄了个东海新军,你让我去玩呗。” 宋北云懒得搭理他,东海新军可是宝贝疙瘩,他就打算让这个东海新军变成天下第一支新概念的军队,怎么能让左柔去祸害,所以他索性不说话,就背着手返回屋里“吃午饭叫我。” “别啊”左柔跟了上去“你答应我嘛好不好嘛” “你给我带那个观音奴出去玩,不到吃饭别回来” “我没钱我爹爹不给我钱了。” 小宋长叹一声“自取” “哈哈哈就等你这句话呢。” 左柔欢快的去了宋北云的房间打开他的箱子拿了不少钱揣进怀里,蹦跳着出去开始跟观音奴聊了起来。 “你可是太宠她了,她成了这副样子都怪你,以前她不是这般的。”金铃儿抬起头埋怨道“你好好反省一下啊。” 宋北云只是摇头叹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她都已经这个鬼样子了,就随她去吧,只要不作奸犯科怎么都行,撑死不过去行侠仗义嘛。” “你啊对了,刚才小鱼匆忙出去,是不是你开始查案了” “要说聪明还是你聪明。”小宋点头道“三日内就可以出第一轮结果了,慢慢筛吧。” 485、三年2月17日 晴 有朋自远方来(下) 入夜却未掌灯的房间里,落针可闻。但随着一声开门的声响,月光从外头洒了进来,借着这羸弱的光可以看到桌前一直坐着一个人,这人看不到的面容,只能见其两只手搭在桌前,把玩着一个茶杯。 “少主。” 门外来者一声轻声呼唤,里头的人则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却透着沧桑。 “这些日子你莫要来了。” 借着零星的反光,隐约能看见那躲藏在阴影中之人正是柴家现任家主,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不真切,配上这个在外人看来已废弃许久的老仓库,显得格外诡异。 “少主,属下明白。朝廷已经有了警惕,如今我等周围已无可信之人,此番前来属下就是与少主告别的,属下决定先前往辽国些时日。” “嗯。”柴家家主应了一声“断干净了没有” “当断则断了,如今属下与宋国境内的白莲已再无瓜葛。也将知道属下的人除了个干净,绝无可能走漏半点风声。” 柴家家主沉吟片刻“这皇城司果然厉害,连白莲都可渗入其中,到底是不凡。” “家主,说到底还是那宋北云厉害,属下已经确信那白莲圣女碧螺与宋北云有勾连,只等家主一声令下了。” “不。”柴家家主摇头道“如今还不是与那种人精正面冲突之时,若是你真拔除了他的人,想来会换来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便当是维持如此之姿吧,若是只凭怀疑可动不得我柴家分毫。” “属下明白。” “好了,你且去吧,断不可让人发现了行踪。” 那看不清面容的人悄然退去,而柴家的家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也觉得有万般无奈,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蛊惑康王谋反,再加之白莲教与之里应外合,趁乱之下柴家便可以得了先手之机。 可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这其中变数太多,皇城司的异军突起还有那个不明所以的小子横空出世都让他十年的计划功亏一篑。 要说心中恨不恨,那是定然恨之入骨的,可要说能怎么办,那却也是毫无办法。 柴家不是别的家族,他们不能跟朝堂上有任何恩怨,既是不可有恩怨,又如何能扳倒那宋北云呢所以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忍下这个让柴家吃了暗亏的人。 至于要忍到什么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今周边地方尚未安定,等到安定之时再攻略不迟。 原本他打算就让柴家这样安稳而隐匿的缓慢成长,可今年以来的两件事却突然把计划的方向彻底改变了,首先是次子周通口出狂言冲撞官家。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罔上之罪,虽然不一定能判谋反,但判个通家徒刑却是绰绰有余。往小了说那也是个滥杀无辜之罪,以太祖的庇护也许不会处死周通,但让他琼面刺字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件事赵性没有继续追究,但不代表朝廷不在意,这个时候他们柴家的关注度越是高越是麻烦。 而第二件事可是要命了,就是那当街告状的事情,这件事明着看是冲皇帝而去的,但稍微有些心思的人都知道这等拙劣的法子根本动不得皇家的名声,毕竟无凭无据张口就来的事,天下人没几个傻的。 既然没法子针对皇家,那么让赵性怎么想最近他可是刚教训了柴家次子一顿,这会不会是柴家的怀恨在心 赵性肯定会如此猜测的吧柴家郑王爷心里头在发虚,他不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拆柴家的台,但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是有心算计的,不然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呢 最近有本在报纸上连载的话本很得郑王喜欢,那便是三国演义,里头有句话让他深以为然,那便是“君疑臣则臣必死,岂不见邓艾乎”。 虽说是演义,但他其实深切的佩服这本奇书后头那作者,那人将这天下事、朝堂事、君臣事以篇篇故事呈现于人前,着实让郑王受益良多。 如今赵家一定是在怀疑柴家的,这种怀疑虽然还未流于表面,但从最近的风头来看,似乎已是成真。如果让赵家继续怀疑下去,柴家必亡若是不想亡,只有反出这一条路。 而那陷害柴家的人似乎就是要把柴家生生逼反可如今若是柴家反了,必是逃不开满门赐死的结局。 可谓是用心之恶毒。 所以如今郑王要干的就是停下一切手头的事情,断绝和宋国内一切人和一切组织的联系。 这算是壮士断腕,算是一波就把经营多年的东西全给割舍掉了,但若是不断这个腕子,下一个就是要断头了。 “厉害啊厉害。”郑王坐在黑暗中兀自感叹“想不到我柴营窝囊一生,还能让人如此算计。” 郑王的本名就叫柴营,但后头算命先生说此名不好,他的父亲上一代郑王才将他的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可到如今,吉利的名字似乎并没有带来好运,反而让柴家陷入了数十年来最大的危机。 而此时此刻,小宋面前一盘围棋,福王爷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对弈已有两个时辰仍是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能轻易赢得宋北云的福王如今却也是屡屡被逼入死局。 对面的小子越来越稳健也越来越不形于色,这才一年多而已,他的进步未免也夸张了一些。 “最近你是不是看了些什么” “哦”宋北云抬起头,眉头挑了一下“最近我在学儒家的学问。” “之前你不是道家么怎的就又开始学儒法了” 小宋轻笑一声“人活一世如浮游一日,朝闻夕阳未免早了些,我这二八年华的老是看道家就有些丧气了。为儒日渐益,为道日渐损,我这年纪不该死气沉沉的,毕竟也是当了爹爹的人了。” 福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能说出这等话倒是让我惊愕,那你可知这益损有何说法” “王爷您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啊”小宋抬起头看了福王一眼“甚至有点不想解释给您听。” “哈哈哈哈”福王倒是笑了出来“好好好,这句话便是证明你得了道。” 而旁边一直抱着孩子观棋解闷的金铃儿却是突然问道“你们这是在打哑谜” “是也不是。”福王笑道“这儒道之争已有千年,道者以无为、儒者为中庸。中庸则为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无为则为慎口食、慎舌利、慎处闹、慎力斗。去年此时他与我下棋,满盘畏畏缩缩反倒处处破绽,虽终可残存一气,却只可偏安一隅。可今年他与我下棋,棋路大开大合之余却还能于无声处生惊雷,杀得我是措手不及匆忙应对,却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看来当真是想法变了,这棋路都变了。” 福王很难得夸奖人,但这次对小宋却是不加掩饰的夸奖了起来,对这个爱徒兼女婿满意得不要不要的。 “有些时候也是没办法的。”小宋叹气道“不想被这年华巨轮从身上碾过去,就得穷极思变。” 福王点点头,却也是没说什么,只是开口问道“听闻你开始查柴家了” “柴家有什么好查的。”小宋闷着头琢磨下一步该怎么下,嘴上却是没有停下“就他们那一帮人,现在冲过去抓起来先杀个干净再细细收集证据,没有一个冤假错案的。柴家是参天大树不假,但再大的树也不过是几刀而已,真正费劲的是那老树下的盘根,区区掘地三尺可挖不干净。” “你的棋这么大” “是棋盘大。”小宋缓缓仰起头“福王爷可曾听过,柴虽三户,亡宋必柴” “那不是楚”福王说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要逼反柴家” 小宋没有回答,只是笑。而福王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却也是冷静了下来,赵家人谁不知道这柴家不光是大宋身上的毒瘤更是他们老赵家心口上的恶疮。 挖不得、碰不得,否则定然是会血肉横飞。虽然现在这脓疮还没有露出狰狞,但终有一日这恶毒脓疮会让赵家让大宋痛不欲生。 趁着它还未致命时一刀割掉却是不二法门,可这事如何都不能是赵家动手,更不能是赵性动手。父皇得位不正,侄子得位不正,若是再将那天下正主给挖了,会遭天下耻笑的,也定然会有人以此做文章。 “你可有把握” “十拿九稳吧,怎么救柴家我不会,但怎么害柴家我却是精通的很。”小宋撑着下巴“至于之后赵家怎么救他们,那便是赵家的事了,与我无关。” 福王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甚至有些看不太明白这个小兔崽子了,他这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当真不像是自己教出来的人,自己这般光明磊落却最终要将衣钵传给面前这个有谋且恶毒之辈 三思之后,他默默的将视线看向了金铃儿怀里的那个小宝贝,伸过手轻轻让小宝贝把他的手指攥在手中“宝贝疙瘩,快些长大啊” 486、三年2月18日 晴 月有阴晴圆缺 小宋现在手头上的事情不多,可以说明面上的事情几乎没有,悄咪咪的事又不能对人言,所以他整日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既顾不得家也没见办成什么事。 不过今日他倒是抽空赴了一场宴,是一场来自于私人的邀请,由那个庞籍做东,特意说明是替父向宋大人致歉。 这件事看上去没什么,但细细琢磨起来却是有滋有味,因是自古以来孝道里就有父言为尊者,也就是爹爹说的话就是对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如此。 但如今这庞籍趁着老太师还没咽气呢,就急匆匆的想要推翻自己父亲的言论,亲自设宴向父亲以死相谏的奸臣、佞臣道歉,开诚布公的说自己父亲干了一件错事。 这其实在礼法上就属于不忠不孝了,但他却干的甘之若饴,在小宋到场之时极尽谄媚,因是家宴所以他甚至叫出了他的小妾来为宋北云献舞一曲,还热心的问道“若是宋大人开怀,便以这些姬妾作为礼物赠与宋大人”。 小宋拒绝了,小宋什么人他的眼光哪里是这些侍妾能配得上的,别说收礼了,光是看这帮娘们在他面前跳舞,他都有一种看怪物史瑞克一般的感觉,令人喷饭。若不是为了照顾庞籍的面子,他一定把这帮娘们统统骂走。 在临行前,因为小宋质疑不收庞籍的姬妾,所以庞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然后转手将祖上传下来的夜明珠赠与了宋北云,还说如果宋大人不收那这颗明珠就算蒙尘了,他立刻就会将这宝贝当场砸掉,因为除了宋大人世上再无人可配得上这稀世珍宝。 小宋没挤兑他,只是默默的收了,然后笑呵呵的说庞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而庞籍却面无愧色的说想要认下宋大人当干爹 这件事自然是作罢了,因为小宋真的不是九千岁,他心里也有这么一根标尺,飘是绝对不能飘的,这人一狂就要有灾的,虽是这一两年他都是在学习儒家学说,但骨子里他可还是那个日渐精简的道家学问者。 “还有这等事” 赵性听完宋北云的描述也是惊奇的不行“这厮够他奶奶不要脸的了。” “官场嘛,是这个样子的。”小宋将盒子递给赵性“这玩意天上有地下无的,我配不上,你拿去玩。” “朕要这破东西作甚,吃不能吃用不能用,你弄的玻璃珠子都比它好看万倍。”赵性将夜明珠塞入宋北云的怀里“好歹是干儿子孝敬的,你就收着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小宋撸了一把鼻涕,用纸擦了擦之后“别废话了,青龙苑季度考核开始了。” 赵性一脸颓丧“不是吧我才记得上次考完还没过多久。” 宋北云冷笑“您看看日子,早先约定季中考核,如今已是季末了。官家,若是考不及格可是要补习的。” 听到补习两个字赵性的脑袋都是肿的,他忘不掉那填鸭似的补习,生生掰开嘴往里头倒东西,然后隔三差五还来一段“熟读并背诵”,当初他当世子的时候都没遭过这等罪 晏殊这时已经搬出了桌子,三张并排,隔得老远。为的就是防备赵性作弊 “晏卿” “臣在。” “你路走窄了。” 赵性十分不悦的坐在上头,然后看到题目之后,突然抬头“朕琢磨着这也不公平啊,题目是宋狗出的,那他不是欺负人么” “别胡说啊。”宋北云也咬着笔头看着题目发愁“题是赵相出的,阅卷也是赵相,跟我有何干系” “赵相这老头也是”赵性埋怨道“整日不务正业。” “官家”晏殊讪讪一笑“相国之责除了治理朝政,还有便是干预皇帝言行,以正视听。” 赵性满面都是不满,嘟嘟囔囔的开始挠头答题“这都是些什么破题目” “你还别说,真是破题。”小宋也抬起头“赵相学坏了呀” 他们的题目还真的就是赵相出的,不过这三人的题目并不一样,给晏殊的题目是小国寡民、给赵性的叫王道乐土,但到了宋北云那里就成了列举出十项改变百姓习惯的产品。 这题目哪里是一个接受旧社会封建主义教育诞生出来的宰相能出出来的这要说他没有偷偷摸摸的去学习新东西,宋北云那是不信的。这家伙名为出题,其实就是过来学习来了。 这叫什么这往好听的说就是好面子,不齿开口。往难听的说就是又当又立,明明自己想知道却非要出题问宋北云 至于赵相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东西,小宋觉得应该是他也发现这两年以来民众的习惯正在悄然发生改变吧。 首先是造纸术的广泛普及,在两年甚至更早以前,大宋几乎没有厕纸这个东西,绝大部分人都使用厕筹来刮,也有用树叶、石块、瓦片、破布替代,能用得起“故纸”的人都是上流社会选手,而故纸也就是常说的旧纸。 而自从庐州造纸开始大规模制造,纸浆成型技术开始逐渐成熟之后,厕纸如今已经是摆在市面上卖的东西了,价格虽然不算便宜,但也的确是沦为了百姓能够消费的产品之一了。 这算是改变民众习惯的产品了,而且改变的比较显著。 第二项改变民生的产品,小宋认为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压水井,利用水压进行压水的新式水井,现在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普及了,方便快捷省力,而且相对大口径的井口来说这种孔式水井更加安全可靠也不易被污染。并且压水井被列为工部普及项目之一,未来新建住房等等都得统一使用压水井。 这算是第二项了,那第三项是什么那大概就是衣食住行中的衣了。 如今大量棉花从天竺进口而来,加上大宋本土的棉花也开始逐渐出产,人们御寒的方式也开始发生了改变,虽然现在棉花产量并不高,但相比较于昂贵的皮裘和会让人不适的木棉以及贵族才能使用的丝麻,人们已经有了其他的选择途径,而且保暖效果和亲和效果都更好。 小宋绞尽脑汁的在写,而晏殊和赵性都已经写完,他们俩人站在小宋身后看着他在那写,边看还边讨论 “你们安静点,我这还没写完呢。” 小宋回头烦躁的说道“到一边玩去。” “你说,要是这般说的话,是不是得算上豚肉”赵性根本不搭理小宋的抗议,只是在于晏殊说道“在朕的观感之中,豚这东西腥臊、油水少。但如今这豚肉已是相当可以了,前几日朕还吃了顿糖炒肉。” “嗯我记得我儿时,这豚只有祭祀时才用得上,那肉也都是喂狗的。” “嚯,家中倒是阔绰嘛。” “一般一般,普普通通大户人家罢了。”晏殊笑着摆手谦虚道“跟官家比还是云泥之别。” “你们够了”小宋怒斥“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唉,宋狗。”赵性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记得上次你与朕讲过,说你前些年都在不断的给豚育种,杂交出了能长到三四百斤的大家伙,还满身是油” “昂。”小宋点头道“江西农场里全都是,已经都快第二十代了,现在出油率还不错,而且也不野了也不腥臊了。” “倒是厉害,下次有机会朕定要去江西农场瞧瞧。” 小宋抓挠着脑袋“让我答题啊你们不要再与我说话了。” “行吧行吧,你答你答。” 赵性一边跟晏殊往旁边走一边讨论起宋北云的题目来,这不想不知道,这一琢磨着实吓一跳,这才多久的光景,大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赵性抱着胳膊叹息道“好像一切都是不知不觉中就变化了。” “嗯,如此想来今年我家娘子也给我买了两双棉鞋,平日都穿着但却从未想过它原来是个新东西。”晏殊叹息道“当真是润物细无声啊。” 说完,两人都看向了在那抓耳挠腮琢磨第八种民生产品的宋北云,赵性抿着嘴想了想,回头又看了看晏殊“你说,辽国还想要这狗东西,他娘的狼子野心这要是被辽国得了,那还了得” “保不齐,辽国都开始用那美人计了。臣打听到了,那观音奴可素来有辽国第一美人之称,现在这送羊入虎口的事,辽皇难道不清楚” 赵性抱着胳膊“那你说朕听闻你还有个妹妹是吧在江西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加美女,不如” “官家请别这样臣妹已是名花有主了请官家三思而后行” 赵性沉吟片刻“朕也不是什么恶鬼猛兽嘛。这样,过几日朕宣令妹来京城玩几日,到时再看看如何” “万万不可”晏殊用力的摇头“万万不可啊官家” 487、三年2月19日 晴 荆州乱长安乱,乱作一团。 “老夫十九为官,如今已有四十余寒暑,从一县之长到官拜宰相,历经三朝浮沉,一路想来却是唏嘘。” 赵相坐在小火炉旁对过往的老友感叹道,说到动情处时,一口烈酒入喉却是如流火一般,偏偏这等刀子似的酒水却恰恰能让人暂时忘却了可怜白发生的悲切,再聊发一次少年狂。 “这酒是好酒,就是过于耗粮了一些,市面上可是不常见。”赵相举起杯子笑道“这是我那贤婿孝敬来的,你可且喝着。” 对面那个老叟小小抿了一口“曾几何时,你也是个滴酒不沾的少年郎。” “那时你却也是个唇红齿白好少年,如今你倒是瞧瞧你这副模样,便似那枯树一般。” “你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说完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过往之青葱仿如昨日历历在目,却是不知怎的一愣神的功夫,这人就老了。老友故交渐渐凋零,当初那东岭才子十余人,如今却是仅存三四,每每说到此处,不免让人黯然神伤。 “当年那棵杏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咯。”赵相一杯酒喝的急了,半点微醺的他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但那种树的人却早已不再。” “莫再提了,都已是时过境迁,怪就怪在当年各为其主。” 说话这老叟看上去倒也是普通,但若是提起名字来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当年东岭十子每一个都是被众人追捧的明星,赵相面前的人则是辅佐过赵匡胤登上皇位、一手策划了陈桥兵变的赵普的弟子,也是赵相的师兄。 两人相差不过十岁,而如今赵相继承父亲之相位,而师兄却因曾因庇护太宗之子而惨遭贬谪,如今驻留荆州为马倌儿,贫困潦倒。 虽以如今赵相之能足以庇护自家师兄,但师兄毕竟是师兄,一身文人的风骨让他抵死不愿接纳赵相的救济,如今虽是垂垂老矣却仍是孑然一身,每日干着喂马劈柴的生活,拮据而孤独。 “对了,厌哥儿,我这番前来是打算与你作别的,我打算回东岭了。” 东岭这个词一说出来,赵相立刻惊愕的抬起了头“师兄东岭山高水长路途漫漫,你如今身子也不好,为何不索性便留下来,再不济也有个人与你养老送终。” 对面那人轻轻摇头,轻笑道“我要带子叔和洛庆的骨灰回东岭。人嘛,终究要讲一个落叶归根,子叔二人早逝,我总不能让他二人就此客死异乡。” 东岭在哪其实这个地方非常有名,就是那暗度陈仓的陈仓,也便是唐时改名的宝鸡。 当年他们东岭十子在东岭治学,下山之后效仿古人各奔其主,最终有人如赵相这般高官厚禄,也有人如师兄这般碌碌无为,还有人如子叔那般英年早逝。 终究十兄弟还是凋落如斯,如今赵相听到师兄说还回东岭,他的心也不免被狠狠揪了一下。 “师兄此去一别,还可再见” “若是有缘,我与你托梦。若是无缘,清明冬至时候,备好酒菜便好。” 一句话说的洒脱,但赵相却是百感交集,他知道以自己和师兄的年龄来看,此番一别应该便是永别。 “厌哥儿,我有东西交给你。” 师兄颤颤巍巍的从随身的行李中取出厚厚一摞的摘抄,他将这东西摆在了赵相面前“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这便当成是师兄给你留下的临别赠礼吧。” 赵相取过那一摞摘抄仔细看了起来,上头的内容让他豁然瞪大了眼睛。 “师兄” “我也不知,只是这二十年来,我将在荆州所见所闻摘录而下。奇能异士也好、志怪趣闻也罢,如今我便全交于你了。” 这厚厚一摞的手稿,几乎可以作为一部地理志来看,而最让赵相在意的却是里头那些关于一年四季交替的时间论证,上头尽是一些看似无趣枯燥的东西,什么日晷偏差几个角、什么冬日其实是日之近地等等。 但这些东西都是师兄一辈子留下的宝贵财富,赵相能做的就是小心收了起来。 “厌哥儿,荆州可能要乱。” “嗯师兄请讲。” “去年叛乱使节,荆州其实也在暗中蠢蠢欲动,只是朝廷太过迅猛又拿下了毗邻之潭州,所以荆州不光没动反而协助朝廷,但老夫知其为何如此,如今怕是乱局将至。” “何以见得”赵相追问,毕竟这种事即便是师兄也不能轻易相信“师兄可否细细说来” “你且看荆州之地貌,独一处凸于宋辽之间,但又接连巴蜀有承上启下之力,之前宋辽对峙时,荆州便已是左右摇摆,而如今宋辽平和,荆州反倒要蠢蠢欲动了。” “荆州刺史是谁” “孙则为。” “襄阳城”赵相眉头紧蹙“可若是荆州归辽,对荆州并无好处。” “可若是西夏呢” 一副地图展开在了赵相的脑海里,荆州这个地方竟是与两国接壤,西夏在趁乱吃下长安洛阳之后也是与宋辽成了掎角之势。 只是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宋辽金三国的角力上,却鲜有人将视野放在西夏的身上。 西夏一直看上去没什么野心跟大宋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如今师兄的一席话让赵相意识到除了北方的狼之外,西北也是有狼的。 时逢乱世,天下谁人不想来分一杯羹更何况要说起来,这西北的狼族其实也是久负盛名的骁勇善战,这些年的怀柔和休养,让这头狼已经能够在辽国的嘴边抢肉吃了。 赵相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头皮发麻,荆州若是乱了那就真的乱了。 送别远行的师兄,赵相根本没空暇去悲伤,他在屋子里踱了半晌,最终他还是没坐住,连夜便寻了人从酒肆中把赵性给拽了回来。 “西夏” 赵性醉了,身边还有赵相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他一起被司命司拖了回来,而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西夏算个什么东西。”赵性大着舌头说“他们那破地方,给朕朕都不稀罕,哈哈哈哈” “官家”赵相声音突然变大了起来“西夏不可不防了,官家” “行行行,防防防。朕这就防”赵性迷迷糊糊的就往旁边的矮榻上一趟,抱着晏殊的大腿就睡了下去。 而这时,轮到请客的宋北云从外头也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他显然也喝了不少,而赵相看到这三个人,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小宋走到赵相的书桌前,拿起刚才赵相翻阅的资料扫了几眼“哦,西夏啊西夏这地方好呀,西夏的滩羊棒的很。就是他们不安稳了,这些日子都在撩拨荆州,想拉着荆州跟宋辽分庭抗争,你说这不是自不量力嘛。” 赵相一听,眼睛一瞪“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宋打了个酒嗝,冲出门外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哇的一口吐在了院子里,然后就抱着柱子就不省人事了。 这便是大宋的未来这便是大宋的希望这便是大宋的前程 看到三人这副样子,赵相一口气没能上来,脑袋突突的跳着,然后眼前一黑便往地上躺了去,幸好身旁的仆人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赵相。 “来人啊,老爷昏厥过去了” 等到小宋他们从客房中醒来时,他一拍脑袋“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走出房间却是见到管家正匆匆前进着,这管家他认识,这不赵相家的老仆么 “唉怎么回事” “不好了大人,相国大人昨日晕厥过去了” 小宋揉着脸,也顾不得洗漱“带我去瞧瞧。” 那管家也懒得搭理他,甩拖他的手就往前走着,小宋脸皮子厚,他不在意这种无理,跟着他就来到了房间里。 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药味,还有许久没见面的晏大医官,小宋好奇的走过去,发现赵相躺在床上脸色并不是很好,脑袋上插满了银针。 满脸疑惑的他好奇的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为何我会在相国府” 大医官回头看了宋北云一眼,叹了口气“你可真好意思问呢。” 宋北云“” “昨日相国本就心思郁结,又见你们三人烂醉如泥,当时便是气急攻心。若不是身旁有人,今日就要给他打幡儿了。” 小宋挠了挠头“我过个生日还能把赵相过中风了” 大医官叹气,他听完管家的描述其实大概是清楚的事情的经过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赵相突然病倒绝对是被这三人给气的 “你先关照一番,我去找些牛黄犀角来。” 小宋想了想“牛黄、犀角、麝香、珍珠、朱砂、雄黄。安宫牛黄丸啊,我就记得这几味了后头的忘记了。” 大医官愣了一下,脑子里迅速验证了一番,然后眉头一皱“有这方子你不早说不过你这方子虽都是通窍祛风的,但性子太猛了,赵相吃不住。我去瞧瞧看看有没有黄连、黄芩、栀子这些东西来中正平和一番。” 大医官到底是大医官,他稍加论证就知道用途了,小宋当时也是无意中看鉴宝栏目才知道这东西的,里头四五十万的安宫牛黄丸好夸张但据说的确是救命神药。 而碰到中风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坐在那用银针给赵相耳朵处放点血。 “高血压就不要喝酒了嘛。”小宋叹气道“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488、三年2月20日 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大医官到底是立志成为大宋孙思邈的人,安宫牛黄丸这种保密产品他凭借着单纯的几味药的论证就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给补齐,到底已经算是奇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对于中风患者来说,到底还是晚了一些,命虽然是救回来了,但能不能恢复的七七八八却得看赵相自己的造化了。 而知道详情之后的三人在赵相的门口蹲了一排,他们笼着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言语 这事儿怎么说呢,国君外带国君的两个狗腿子把忠心耿耿的相国大人气得不省人事。 这事传出去,昏君之名就跑不脱了 赵相是谁他是百官之首他的爷爷、他的爹爹、他自己,祖孙三代一代司马两代为相,声震天下。辅佐大宋上下一甲子,如今却被小皇帝给气出了个好歹,这说出去算个什么事儿 闯大祸了啊,赵性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自己闯大祸了啊 “都怪宋狗。”赵性嘀嘀咕咕的说道“狗东西早不过生辰晚不过生辰,偏偏昨日” “就是。”晏殊是赵相的女婿,如今他也参与到了气死岳父行列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你们两个怎么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忘记是谁搂着小妹妹一边吹着牛逼说家有良田百万倾一边喝个没完的” 赵性默默的侧过了脸“朕也没说错” 这时,晏殊的老婆赵相的女儿,带着泪痕从里头走了出来,女人家家的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和跟自己相公狼狈为奸的管家便匆忙走出去了。 “都怪你们俩。”赵性埋怨道。 “就是,都怪你们俩。”宋北云认真的点头“你们啊,真是” “没错,都是你们两个的错。”晏殊在开始甩锅“如今我最完蛋好吧。” “朕才是最完蛋的” 赵性因要上朝不能久留,他嘱咐一声让宋狗在这替他关照着赵相就匆匆上班去了。而晏殊自然是走不得的,赵相没有儿子,作为女婿的晏殊这个时候他必然是要守在这里。 反倒就是宋狗才是最冤的,非亲非故的,中风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可他反倒整的跟孝子贤孙一样伺候在这。 他还有很多事要干呢他还要逼反柴家、还要渗透金国、还要刺探辽国、还有去炖肘子给金铃儿下奶、还要去给崽写识字启蒙的画本,好多好多事情呢 不过想想还是在这多留些时候吧,毕竟赵相平时对他也还不错,他能不能挺过来都是个事,要真的挺不下来,朝堂上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转念一想,就算赵相能挺过来他最少三年也没法子参加工作,这相国之位谁来顶老丁老丁显然不行,这个岗位要的不光是能力还有资历。老丁的资历浅了一点,他现在已经领了一部一寺,再让他领宰相位,赵相系的人恐怕是要炸了锅哟。 想通这一点,宋北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赵相真的短时间无法恢复,那么这个相位可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拿着都会脑袋疼。 除非 晏殊破格提拔一波成为代宰相,一个是他与赵相是近父子关系,再一个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强。作为一个宰相他远远不够格,但作为一个代宰相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不管是朝中哪一系都不会阻止他成为这个代宰相。 说来也惨,大宋到底还是缺人啊 如果成真的话,相比较原来轨迹,晏殊更早的成为了宰相,而如果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小宋其实会很开心的。 虽然赵相没有什么不好,但终归赵相是外人,至少对于小宋来说是这样。 当然小宋也不盼着赵相离开人间,但中风嘛终归是需要几年时间恢复的,回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就好,挂着宰相的名头养生也是不错。 切忌操劳。 而就在小宋琢磨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老仆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宋大人,老爷请您进去。” “来了。” 小宋从地上弹起来,来到房中。此刻赵相已经苏醒,但显然他半身不遂了 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但可见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他见到宋北云进来,艰难的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手朝他招了招手。 小宋凑过去,蹲在窗前“赵相,您好一些没有” 这种废话问问就行了,都这样了能好个屁啦所以赵相也没搭理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桌子。 小宋快步走到桌前,拍了拍面前的东西“这个” 赵相摆摆手。小宋则换了一摞“这个” 赵相再次摆手,这样几番之后,终于当小宋的手按在一套旧书稿的时候,赵相没有再摆手了。 小宋将这一摞书稿搬到了赵相身边,矮下身子问道“您是要把这个给我” 赵相在他面门上点了一下,算是肯定了。 小宋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给它整理出来的,到时候来给你过目。” 赵相听完长出一口气,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来,然后眼睛一闭,手也重重的落在了床上。 “赵相” 小宋惊呼一声,门口的晏殊立刻冲了进来,他进来之后往地上一跪就开始摇晃起赵相来“岳丈大人你不要死啊” 摇晃半天,赵相再次睁开眼睛,居然给了晏殊一个白眼 得,老头还能翻白眼,看来问题不大。小宋也松了口气,索性坐在了床头的地上“您先休息,过几日我和我师兄想法子让你能说话,至于手足上的话,可能需要个两三年来恢复,放心吧。” 赵相缓缓点头,然后用手奋力挥了几下,示意他们俩滚蛋 走出去之后,小宋抱着那一摞书稿,看了看天空“你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当宰相。” 晏殊以为宋北云开玩笑,也没怎么在意。可这时的朝堂上却已经是一片肃杀,赵相中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朝堂上来,不过根据赵相的说法并不是被赵性气的,而是起夜不注意给摔的。 如今情况尚可,但却已是无法履行宰相之职了。 这件事相当棘手,甚至于老丁都不敢想说宰相位会落在自己身上,因为这个时间这个位置绝对是害人而不是晋升。 所以一堂的人商量来商量去,却是商量出了个损招,那就是由赵相的女婿也就是晏殊来代理宰相之职,虽是破格提拔但相比较而言满朝文武却是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而赵性心里暗暗高兴,但他还不能马上同意,还得惺惺作态一阵后才勉为其难的说“诸位爱卿,再宽限几日,看看赵相是否能够转危为安”。 不过既然是中风嘛,赵性也不是那么没有常识,这种病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估计晏殊这个代宰相是当定了。 他下了朝立刻就以国君之身份去探望赵相了,提前被小鱼告知的宋北云早早就跑回了家去,现在他正抱着那一摞书稿在仔细看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半,可谓是如获至宝。因为除了那些民俗、志怪,这里还有大量的关于天体、气候的研究,而且几乎是言之切切的是将日心说提了出来。 还有关于地球是圆的、太阳是圆的、星空中的一切都是圆的这种的说法。 当然,最有价值的还是通过二十多年的观察,通过精确的角度计算时间的方法,将两极时间定为冬至日和夏至日,然后计算出极精确的365日和闰年366日,甚至还将一年分成了十二个标准月,就是那种不随农历没有闰月的精准月。 这简直就是神仙笔记里头当然也有不准确的,但宋北云作为现代人,完全就可以根据他的理论知识来补全 古人到底还是牛逼的,也许后世没有发现他们到底有多牛逼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吧,他们的研究成果并没有被人记录和关注。 而除了历法计算方式,这些手记里还绘画出了各种各样的云彩,从最高的卷云到卷层云、卷积云再到低处的层云、雨层云,手记里都将这些云彩做出了分类,虽然名称跟后头的不同,但却也相差无几,可以拿来直接用的。 甚至还有关于一些民间所谓的迷信传说的解答,比如最有名的天狗食月,在手札中记录为月之所以明则为日照也,天狗食月无非便是地遮月,而天狗食日则为月遮日,只因日为恒者,地月皆为动者,动成一线时则为犬食模样。 看到这一句,小宋差点激动的以为是同行但根据后续记载来看,应该并不是,只是人家用了一辈子来观察绘制和思考 大能啊小宋深吸一口气,但现在赵相并不能说话,所以等到他好一些之后,小宋一定要通过赵相去拜访一下这位自然科学的大佬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赵相被你们三个给气病了”金铃儿一边帮着宋北云给手稿分类一边说道“你们够可以的啊,赵相什么修为都被你们几个给气病了。” “我真不记得了估计是晏殊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489、三年2月26日 晴 好事自古多磨难 “我这种人,放在先秦时是要拉出城门外车裂示众的。” 小宋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方才出殡的队伍,而那棺椁里装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以一己之力将小宋扳倒的庞老太师,老头三日前病情急转直下,然后就在今日凌晨撒手人寰了。 为此赵性还特意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师定了陵寝,以表彰这位从始至终对大宋、对天家忠心耿耿的老头子,赵性追赠老太师为尚书令,追封康平郡王,赐谥忠勇,受享陵赐紫金山皇陵侧同。 别看只是一个侧同,这个的意义可是非凡,也就是说老太师将来在历代皇帝祭祖时也是要一通吃香火的,这对于一个老臣来说无异于荣获天恩,那可是无数人想都想不来的皇恩浩荡。 但即便是如此,人死了便也是死了,人死则如灯灭,万事闭眼休。那个能够带着棺椁上朝的老太师,从今日开始正儿八经的被写入了宋史之中,再无可能出现。 小宋看着那连绵的送葬队伍,心中不由得的感叹了一声,他其实并不怨恨这个老头,更没有去打击报复什么的,毕竟老头有没有错当然没有错,难道还指望一个苦修儒学耄耋之年的老头去尝试接纳来自于一千年后的新观念和新事物吗 况且一朝之上,不管是迂腐也好、是顽固也罢,能有一两个这种敢用命去死柬君王的人,这都是值得让人肃然起敬的。让他宋北云去,他敢么他敢个屁。既然他不敢,那就没资格去调侃敢的人,否则就是停留在勇士尸体上的苍蝇,反倒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体面。 况且如今他给整个大宋带来的拜金主义和消费主义狂潮之下,以后再想出这样的勇士只怕是会越来越难。 但还能怎么办呢,一个铜板还有两个面,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单纯的评论好坏其实没有意义,只能在不断的权衡取舍和探索之下选择收益最大的那个选项。 成年人的世界才没有全部都要的说法呢,只有小孩子才有资格去叫喊着什么都是我的。 所以今日当勇士离开世界时,小宋便以局外人的身份隔着很远送上一程吧,就把这当成是新世界和旧格局的分水岭好了,从今往后这大宋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就当是一种纪念。 “宋大人言重了,自宋大人推行新制以来,大宋气相为之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克己执行,这朗朗乾坤之下却是焕发生机了。” 身边的人名为沈从,跟小宋知道的文学大师沈从文只差了一个字,这人是报社的主编,算得上是御用文人了,能耐倒是也有几分能耐,缺点就是溜须拍马的手段厉害的很,常常不动声色便是一口舔了上去。 就像刚才那句话一般,没说什么大人高见、大人英明却是舔得深入骨髓。 小宋没有回答,他只是双手伏在城墙上看着送殡的队伍,远远的静静的,没有鬼哭神嚎也没有敲锣打鼓,就是那么安静从容。 “去吧,写篇悼词。”小宋笑了起来“为真的勇士送上最后一次真挚的祝福。” “小人明白,宋大人到底还是胸怀宽广。” 小宋笑了笑,转身离开下了城头,再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朝堂上今日的气氛也不是很好,赵性宣布休朝三日,既是沉痛悼念太师之死也是让百官好好整理一下赵相手中的工作方便交接。 而这三日他也并未闲着,而是打算前往祖庙斋戒沐浴,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些日子朝堂上的风水可能出了问题,接连两位重臣出了状况,他这个当皇帝的难辞其咎。 也许正如小宋所预料的那样,新时代可能就在某个节点之上陡然而至,破后而立者皆是如此,如今保守派的领袖驾鹤西去,激进派的领袖疾病缠身。朝堂上只留下了一群既算不上守旧也算不得激进的中间派。 正常情况下,党派的斗争会进入白热化阶段,并迫使皇帝开始站队。但现在赵性以巧破力,他直接躲了起来,而没有了皇帝的斗争其实都是索然无味,再加上皇城司在后头虎视眈眈,原本残酷无比的政治斗争却是肉眼可见的温和了下来。 其实在小宋来这个时代之前,他总是听闻所谓的朝堂斗争,也看过不少小说和电视剧,但始终不得而解。但当他来到这里之后,经过了、看过了之后,他才彻底明白所谓的政治斗争到底是些什么。 首先斗争即是需要一个敌人,而政治斗争则同样是人与人的斗争,那便是有不同想法的两方人或者更多在视对方为仇寇,那么政治斗争的资本说白了还是人,人事既政治。 在人的基础之上,最常见的政治斗争手段其实就是政治罢工,之后还有诸如相互之间的弱点攻击、抗议、争论等等,但在这个皇权社会中,政治斗争的双方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求一个要为我做主的“主”,这个主是谁自然就是皇帝。 所以说这个时代的斗争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消极、怠慢和脱钩等形式在互相给对方挖坑,相比较资本革命之后的政治斗争显得要幼稚上许多,因为不允许出现武装斗争嘛,思想斗争这种事说白了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帝王学里都要十分努力的把朝堂分成两派甚至多派的原因,因为只有在互相平衡之后,皇帝才能成为那个你要为我做主的“主”。 而真正当手底下的人都成为一个整体时,意见统一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皇帝进行仲裁,这时皇权就会出现史诗级削弱,最后甚至会出现权力革命的情况。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来改革都很少有成功的道理,因为改革嘛首先就是在革皇帝的命,改革之后出现的第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大家同心同德,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发。 那这时还要皇帝干什么 所以真正意义上,限制社会变革最大的阻力就是皇权至上的观念。 当然,这是小宋的观点,他不接受反驳因为这个时代也没啥人能过来反驳他,对的也好错的也罢,他就这么想了。 如今赵性可能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对朝堂下的派别还是非常宽容的,任由他们斗争去。 但这个时候两派的大佬都去了,老丁是治学派,他其实并不怎么参与政治斗争。那么现在朝堂上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敌人,是大家共有的敌人,是奸臣是佞臣是清君侧要被清的那个侧。 小宋不想当这个人,那么有没有合适的人呢 当然是有,干儿子就是那个不错的选择,他的名声足够了,老太师的长子。能力也不算差,脑子灵活而且经验丰富还会来事。由这个人出面将老太师的朋党重新整合起来,给他放权,让他来充当这个敌人。 庞籍这个人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他要是在朝堂上被晏殊那帮人挤兑,他一定会想法子折腾回去,两边的战火很快就会重新被点燃。 也许只要几个月,这场断首风波就会平息下去,新的派别又会建立起来,在“主”的裁断下,朝堂又会重新进入平稳阶段。 至于会不会多出几个权臣,小宋不在乎,他超然物外。只要皇帝思想不出问题,他就是绝对安全的存在,如果皇帝思想出了问题,他就携家带口去辽国投奔阿奴,大不了就窝囊一点对吧,跟阿奴低个头伺候她伺候的好一点,再有事没事送点小礼物哄哄她,隔三差五放个烟花什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女孩子嘛,只要顺毛捋没有什么摆不平的。 那消极怠工会不会影响到小宋未来的布局 答案是不能,皇城司今年四月就要拆分重组,成为独立于刑部、大理寺之外的第三家执法机构,在权力进行重组之后,皇城司会一分为三,其中一个部分就是专门是对官员进行考核的,年终评分高于六十,继续当官。年终评分低于三十,进大理寺。如果年终评分高于九十保持三年则直接晋级,但如果高于三十低于六十连续三年,就直接辞退回家种地。 ki当然得考核起来,在这种制度之下,谁还在乎党派之争呢,党派可以架空皇权,那皇权为什么不能架空党派呢。而且这个规矩合情合理,符合大义,没人能挑理。 当然,皇城司有没有人监管当然也是有的,首先司命司会暗中考核皇城司,如果发现徇私舞弊当场格杀。接着御史台在明面上对皇城司进行考核,如果发现评判不公的情况,可以进入御史台复核,复核结果出入太大则追究皇城司责任。 这一套制度一环扣一环,就连老丁看了都说妙 小宋虽然砸过御史台,但他也从来没否认过御史台的重要性。反正他就记住了一句话,权力是老虎,放出来就是要吃人的,所以老虎一定是要被关在笼子里。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从皇权这只大老虎开始,一路往下,全给装笼子里去。至于他自己,他可没有一丁点权力,他只不过是那个扯虎皮拉大旗的人,一切都不过是虚妄罢了。 。 490、三年2月25日 晴 恐惊天上人 小宋这几天又没事干了,他真的觉得那些整天忙不过来的人其实就是能力不行,因为只要不是大包大揽根本不存在忙不过来这一说,于是他就在晏殊的窗外如鬼影一般飘来飘去。 “你好烦啊,我不出去玩。”晏殊推开窗户怒吼道“我手头上已是堆积如山” “废物。” 小宋骂了一句,倒背着扇子就走了,而来到外头他把晏殊的事跟等在那的赵性一说,赵性也是往地上啐了一口“废物。” “斋戒沐浴三日,感觉你现在看见肉眼睛都冒绿光了。” 两人来到一家这些日子很有名的小饭馆,小饭馆不大,仅能容纳七八人,老板是从海州来的,据说还带来了一道海州的名菜叫豆丹菘,今日小宋就是带着赵性来尝尝这据说鲜美无比的豆丹菘。 “说起来,你那说过的迫击炮什么时候弄出来我瞧瞧啊” 赵性坐定之后,喝着小茶调侃起宋北云来“吹得震天响,炮呢。” “下次一定。” 迫击炮这个东西真的太让小宋头疼了,工艺能力达不到,总是炸膛这谁顶得住啊,现在就到前装炮20顶着用用差不多了,等工坊那边技术再突破一次应该就可以了。 不过现阶段工坊的主力重心并不是军工领域,那玩意现阶段的产能已经足够了,毕竟要生产的东西太多,产业要是再继续往外铺的话,基础工业产能可就跟不上了。 但赵性不管那许多,他就整日追在宋北云身后要看成品,就跟一切没啥本事的领导一样,根本看不到研发进程中的重重困难。 不过幸好赵总没有上来就抓纪律抓卫生,不然小宋恐怕是要下岗了。 “对了,你能不能管管那个九江郡主。”赵性说话的时候,显然是带着怨气的“她昨日偷偷把朕的小公主带出宫外,说要给她的崽相个亲,你说” “她哪来的崽” “你的”赵性深吸一口气“两个乳娃娃相亲,这不就是她干的事么。” 小宋挠挠头“其实也还好啦,哈哈哈不过你这都能忍你脾气是真的好。” “那朕能怎样扔她进皇城司大牢还是找定国公禁她足” 不光宋北云,其实就连赵性碰到左柔的时候脑袋也很疼,这女人的脑回路非常离奇,总是会干一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出来。 昨日将小公主带出去相亲,虽说是有司命司全程护卫,但那毕竟是出宫,这要是让太皇太后知道,老太太还不一定气出个好歹呢。这已经把赵相给气出了个好歹,要是再把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他们可就算是把大宋德高望重的人给祸害光了 没剩下几个了留点吧。 再者说了,他赵性的女儿和宋北云的女儿是表姐和表弟,还不是远房的,这怎可相亲那岂不是乱了纲常 所以这九江郡主就是乱弹琴 可不管是赵性还是小宋,在这件事上也只能是互相诉诉苦了,左柔这神憎鬼厌的性子,除非当了娘,否则不可能会有所改变。 可是想让她当娘谈何容易赵性看了看宋北云,却是只能默默摇头叹气。 “对了,九江辛晨该落幕了。”赵性端起杯子看了小宋一眼“再下去没法子继续演了,过些日子还有几个大典,比如太皇太后寿诞,你到时候得露馅。” 小宋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派九江辛晨去东海新军,然后剿匪死球好了。” “这么草率” “堂堂大宋驸马为国捐躯,有问题” 赵性摇摇头“行了,朕想法子吧,你这太不可靠,容易被查到。” “尽快。” “不要教朕办事。”赵性斜了小宋一眼“朕这点事若是都办不好,那还不如早早的去开个赌坊。” “我怕你开赌坊会亏。” “去去去” 一顿饭吃完,赵性工作也比较繁忙,加上晏殊又被代理宰相的交接事务整得脱不开身,所以今日的青龙学习小组里只剩下了宋北云。 他实在闲着无聊,就把跟左柔在外头疯了一天的观音奴抓了过来,然后开始给她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左柔闯入,于是乎她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偏闯进来,两人被按在那生生给上了一个半时辰的课 课程很离奇,什么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什么土地改革势在必行、什么单民族主导多民族融合政策还有什么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小作坊分散式经营注定要被集成化工厂所替代。 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左柔是完全听不懂,但观音奴却觉得还挺有趣,但许多词她不懂,于是就问。问了小宋就答,然后一来二去的,观音奴有一个想法就在心中冉冉升起。 但这个想法挺危险,她很快就又生生掐掉了,接着就开始跟小宋聊起了天来。 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这段时间他没觉得面前这个人像姐姐说的那样如地狱饿鬼,也没有对她施暴或者干其他的事情,反正就还玩的挺开心的,毕竟金陵城可比辽新都繁华太多了。 所以渐渐的她也没那么抵触,反倒觉得面前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说话有趣、办事有趣,就连骂人都很有趣。 除了有点懒之外,其他还真的都挺好的 “那你为何不随她去辽国。” “你姐姐会杀人的。”小宋指着自己“我这种人,在她手底下,必死。” “那那”观音奴仰起头看着宋北云“那你更应该好好辅佐她了。” “看来你不了解她啊,你姐姐就是属狗的。” 观音奴眼里全是疑问“她属猪”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姐姐就是欠收拾的那种人,你要对她和颜悦色,她肯定对你横眉冷对。这种人就得狠狠收拾,收拾完还不搭理她,她才能像个人。可她是辽皇了,谁敢收拾她”小宋哈哈一笑“所以我躲就好了。” 观音奴到底是不明白面前这人跟姐姐之间的那些破事,只是知道姐姐在送她来宋国当礼物之前与自己说了很多,反正没有一句话是说这宋狗好话的。 而现在这宋北云嘴里似乎也没有姐姐一句好话,这两人明明如此相看两厌,但感觉却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至于究竟哪里奇怪,观音奴说不好,但按照姐姐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轻易对一个人恶言相向,而从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这个宋大人也是这般的人。 但他们两人在彼此口中都是猪狗不如。 “唉,对了。观音奴。” “在呢。”观音奴扬起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宋翻了个白眼“我不问你辽国的事,我就问问你为何十九岁了还没有定亲,这把年纪即使在辽国也是老姑娘了吧” 观音奴想了想,轻轻摇头道“家里不让。” “那你明天就跟着这厮在城里晃,看中谁家的少爷你开口。”小宋指着已经趴在桌上睡得熟透的左柔“只要你开口,天王老子我给你弄到手,你放心大胆的选就完事了。” 观音奴只是笑,却没有说话,她笑起来时就是跟佛宝奴差别最大的时候,看上去倒是真的颇有几分大辽第一美少女的姿色。 “唉,明日我要入宫面见宋国皇帝了,你也去吗” “别唉唉唉的叫没礼貌,这样吧,我乳名单字一个巴蜀之地的巴,你就叫我阿巴好了,你看怎么样” 观音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休想占我便宜,在我们那里阿巴就是父亲的意思,你当我是傻的呀” “你姐姐就真的会叫。” 观音奴缓了一阵,突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知道为何她如此恨你了。” 小宋没说话,背着手回到了房间,而就在他刚到房间没多久,窗口处出现了小鱼的脑袋,小鱼观望一阵之后,嗖的一声窜入房中“宋大人,我已追查到柴家动向。” “哦怎么说” 小鱼把柴家这些日子的动向汇总到了宋北云这边,包括跟谁接触、都有什么动作、发出了什么指令等等。 其中一个信息格外醒目,就是他们有一支突然去往了辽国,而且还悄无声息的主动的切断了和大宋境内所有的联系。 小宋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这条信息,单独将它单独摘了出来,然后转头对小鱼说“这个人,盯死。还有,这个柴得金挺有意思的,盯死。” “明白。” 小宋点了点头“其余人可以稍微松一松,主要就是盯家主这条线和柴得金这条线,这两条线可能会有奇妙的火花,这个柴得金有点意思。” 小鱼没问为什么,只是坚定的摇头就离开了,而小宋靠在椅子上琢磨着那一对父子的行动,突然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就是怎样的家庭关系才会让儿子恨不得自家家破人亡呢。” 他说完,来到窗口,看着遥远天边的启明星,兀自感叹一声“要下雨了。” 晚点要是赶回来了,时间允许就还有一章,如果太晚了就明天见哈 491、三年3月1日 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 再次来到临安城,恍惚间已近一年,再回望便是一派血雨腥风。 不过这次前来,倒没有带上什么任务,只是受邀来到临安玩耍几日罢了,邀请者不是别人,正是为了躲避朝堂纷杂的赵性。 自从赵性将临安定为陪都之后,每年终归是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到这里停留一阵的。 皇帝出宫阵仗自然不小,多加一个宋北云在里头也无伤大雅,晏殊来不了,只因为他如今这代宰相虽还没有正式任命,但其实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公务都异常繁忙,别说来一趟临安了,就是出门去喝个花酒都没有那空闲。 “临安城的春,真好啊。”赵性站在皇家别苑的露台上,手扶着栏杆眺望眼前的临安城“美不胜收。” “嗯。” 小宋靠在旁边的椅子上,轻嗅着春日的烟雨味道,有一搭没一撘的跟赵性说着话。 “晚上你带朕出去玩。” “不行。”小宋摇头“这可不是金陵城,皇城司还没法子渗透到方方面面,你可别作死,不然到时候真被人给暗算了,还得连累了我。” 赵性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最终是不可执行的,也就没有再坚持了,毕竟就算宋北云愿意带他出去玩,随行的官员也绝对不会同意,司命司也会很为难。 “当皇帝好难啊。”赵性长叹一声“皇帝就是个悲剧。” “呵。”小宋不屑一笑,翻转了个身子“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当皇帝吗。”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皇帝苦。” 小宋懒得搭理他,毕竟身在不同的层次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百姓苦、官员苦、皇帝苦,世人皆说自己苦。但人类的痛苦终究是不能共通的,他们都没办法理解彼此的苦,那又何必诉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因为皇帝的到来,春雨中洗过的临安城今日格外热闹,城市在夜晚时候几乎被万家灯火照得透亮。 小宋因为不能参加皇帝的宴会,所以自己一个人流落到了街头,手中拿着一块饼子和一碗温热的酒酿,站在桥头避雨处就吃了起来。 看着面前撑伞而过的少爷小姐,仿佛自己就是个世间的看客。 倒不是小宋文艺,只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温度、这样的细雨,真的太适合让自己文艺起来了,朦朦胧胧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和雨巷中擦树花淡淡的香味,好像在告诉所有人,这个春天刚刚开始。 “这位公子,一个人呀” 一声黄莺出谷,小宋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穿翠绿衣裳的少女,撑着一把乳白的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眼睛笑弯成了一轮新月。 “是啊,一个人。” 那女子走进几步,轻轻挽住小宋的手“那要不要去小女子家中坐坐呢” “先逛逛吧。” 等到了约好的人,小宋将手中的空碗递还给小贩,接过身侧女子的油纸伞,任由她倚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宋公子最近好像清瘦了一些。” “没办法嘛,要在家带孩子,你没生育过不知道,孩子半夜会闹的。”小宋叹了口气“要起来煮奶。” 身旁的碧螺噗嗤一乐“看不出来杀人如麻的宋公子居然还会煮奶。” “那不然怎么办。”小宋颇为无奈的说“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甚至连之前的线索都断了去,不过我倒是打探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两人看似很亲密的倚在一起,与这路上的有情人们一般模样,但若是有人听见他们聊的内容,非得心惊胆颤不可。 “哦多有趣。” “很有趣。”碧螺小声说道“荆州许是要反。” “不会。”小宋摇头道“暂时不会,要反也得等到春暖花开之后,如今荆州可没那个能耐。” “公子知道” “知道。”小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我不光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还知道他们会跟谁相勾连。” 碧螺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她本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满心欢喜的想要在这个家伙面前邀功一番,换取一些夸奖,但没想到人家似乎知道的更多 “你干的很好了。”小宋顺手从旁边的小摊子上拿起一朵珠花放在碧螺耳边比划了一下,然后也不问价直接甩了五贯的交子给老板,再将珠花往碧螺头上一别“至少比我手底下绝大部分的草包强多了。” 被夸奖的碧螺就像小狗一般的围着小宋绕了一圈,眼神闪闪发亮。就如那些个被情郎夸奖的小女人一模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甚至那卖珠花的阿婆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笑得如同慈祥姨母。 “柴家的事你暂时可以停一停了。”小宋继续往前走着“他们已经怀疑你了,可能不是怀疑,就是已经确定你是我的人了。” 碧螺眼睛豁然瞪得老大“我被发现了” “不是你被发现了,是我被发现了。”小宋轻轻摇头“你这一路太顺畅,这是我的失误,我自己设想了一番,的确是漏洞百出,蠢人看不出来,但只要是个聪明人就能够察觉蹊跷。” 碧螺听完显然有些紧张,她紧紧抱住小宋的胳膊“那我现在该如何” “呵。”小宋轻叹一声,下巴扬了起来“柴家可不敢跟我正面冲突,他们也不配跟我正面冲突。你继续当好你的白莲圣女,继续统领大宋境内的白莲教徒,别再去追查柴家就行了。” 听到这些,碧螺提起的心稍稍落了一些回去,她长呼一口气之后将头靠在了小宋的肩膀上“公子可要护我周全,碧螺无依无靠,唯有公子可依仗了。” “少来了你。”小宋腾出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在临安买了三间房产,还在南昌九江各置一处房产,敛财超三十万贯,你还无依无靠吗” 碧螺身子一颤,惊恐的抬头看向宋北云,而宋北云却好像没在意似的,继续往前走着“这么点小事就害怕了我是那么残暴的人” 碧螺表情古怪,心说你若不是残暴之人,天下何处还有那残暴之人 “行了,你好好办事就行,别动你那玲珑七窍心。区区钱财,你要多少都没有事情。”小宋揉了揉碧螺的脑袋“而且你也不用瞒我,你直与我讲,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参谋参谋地段。” 碧螺低声应了一声,但她心中还是害怕的,甚至连身子都有些颤抖。因为她置办房产也好、敛财也罢,那都是私密的不能再私密的事了,除了几个亲信之外压根就没人知道。 而且她的房产才在置办不足三日,但这消息便已经传到了金陵城这个男人的耳朵里,可想而知 原本还以为山高皇帝远可以任性而为的碧螺瞬间就老实了,不敢再有更多的想法,因为她彻底明白了,如果面前这个魔神一般的人想要铲除自己,那么她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公子您舟车劳顿,倒不如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小宋摇摇头没说话,反倒是一路把碧螺带到了西湖畔的一处独门独户的宅子面前,他仰起头看着面前朱红大门“你说这宅子多少钱。” “少说也要个二三十万贯吧,这周围都是达官贵人。地价昂贵的很” 小宋笑着掏出钥匙打开门“今日之后,这里归你了。” 碧螺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怪人,而小宋走进屋子亲自掌上了灯,看着面前华丽的装潢,还有名贵的家具,他轻轻点点头“还不错。” 碧螺快步上前接过小宋手中的火折子将屋中的灯都点了起来,等她看清周围的布置之后,直接跪在了小宋的面前,匍匐下去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宋大人,民女该死民女不该瞒着宋大人干出这些事情。” 小宋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只是背着手来到堂前的牌位面前说道“我给你找到了家人,不过他们都在前几年的灾荒里去世了,还有一个妹妹被卖到了赣州给人当童养媳,我已命人将她接过来了,以后你们姐妹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也算有点人气儿,免得你总是孤孤单单的。” 碧螺其实现在恐惧的成分远远大于激动,她匍在那久久不肯动弹,早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 “我这么吓人的”小宋拿起旁边的拂尘将牌位上的灰尘扫了扫“起来” 一声呵斥让碧螺赶紧站起身来,她低着头不敢看小宋,更是不敢说话。 “你看看这边还要置办什么,自己去置办点,我可能没那么多考虑。”小宋走上前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你看你这样子,快去整理一下吧。这地方还没法子住人,明日你先去招呼些人来整理打扫,然后便搬来这里吧。” “啊好好的”碧螺不敢抬头看小宋,眼神都变得畏畏缩缩的。 “还是那句话,下次有什么大事,记得先跟我商量商量。”小宋走上前用手巾擦掉她手上的脏东西“我这个人很重感情的。” 。 492、三年3月2日 晴 骏马名骓,常骑之 西夏李氏,雄踞西北已有二十一年有余,但细细算起来从唐末党项拓跋首领李思恭开始到如今,李氏政权已经在那个地方盘踞了百余年。 李氏家族用宋北云的话来说,就是那寄生虫一般的家族,他们先后臣服于唐朝、五代诸政权与宋,后宋势微,攀附辽。又与吐蕃、黑厥交好,可谓是左右逢源。 要说谁会在意西夏,谁也不在意西夏,一个扣扣搜搜、偷偷摸摸的地方,连澡都不怎么洗。大宋、大辽就没有一个正眼瞧他的。 但近十年以来,西夏却是很充分的诠释了一个成语,那就是韬光养晦。它趁着宋辽、宋金、金辽、辽蒙、宋蒙混战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发育了一波。 现在整个西夏据说有雄兵三十万,精兵良将无数,秣马厉兵跃跃欲试,大有逐鹿中原分一杯羹的架势。 但以西夏历来的抠搜和偷摸,他们并不敢明火执仗的干,只能私底下玩一些比较龌龊的手段,先是偷了本该归属辽国的陕地,就连故都长安都被他们盘了下来,然后还将洛阳收入囊中。 但这事却并不能证明他们有多强,只是单纯的因为当时金辽对峙,辽国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抵抗虎视眈眈的金国。 现在辽国也腾不出手去干他们,因为金帐汗国异军突起,金国却仍然在那盯着,相比较背后偷偷搞事的西夏,这两个庞然大物才是辽国的心腹大患。 而宋国一直苟且在后方,这几年一直被内乱和灾害困扰。这不,就被专业捡人头的西夏给盯上了。 他们倒是真的聪明,知道大宋虽然没有以前强了,但善于阵地战、防御战的大宋绝对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所以他们这些年一直在私下里拉拢大宋的将领官员。 第一个被腐蚀的就是荆州的刺史,这个刺史本就是太宗皇帝一手扶持上来的人,在太宗朝时已官拜枢密使,但等保庆帝登基后,他却只能去当一州刺史,而且上头还有一个军管的襄阳在死死压着他。 他心中自是不服更是不满,被西夏李氏腐蚀也并不让人意外,而如今就等着万事俱备的那一日了。 这些事小宋都清楚,作为大宋最高级别特务机构的老大,这种事情若是查不出来,那还不如早日回家专心带孩子。 不过知道归知道,情报机构讲究的是一个冷酷无情、审时度势。在没有能直接干掉这个人的证据之前,能按兵不动就按兵不动。毕竟到现在为止,西夏还是大宋名义上的属国,地位与安南相似,而且关于荆州刺史的行动,现在他仍是有脱身能力的,即便是宋北云也没有办法从法理上一巴掌拍死他。 讲道理,凡事都要讲道理。皇城司的高层有人主张直接暗杀掉荆州刺史或者现在西夏王,但所有关于暗杀和绑架的提议都被宋北云给否决了,作为一个情报机构如果要使用这种下三滥的行动来完成任务的话,那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的。 因为暗杀会开一个很糟糕的头,情报界是有自己的玩法和规则的,从战国之后就不再流行玩刺客那一套了,因为这种事很容易露馅,大家都有自己的王也都有自己的亲属,地下战线残酷归残酷但却大家还都是会默默遵守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 当然除了对叛徒,如果有一日辽国叛逃到大宋或者大宋叛逃到辽国的人全家离奇暴毙,两国的情报部门基本都是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叛徒嘛,没有人权的,不管是哪国的叛徒,死不足惜。 而且小宋认为,现在最好是能尽快逼反荆州和西夏,因为大宋太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了。连年的战败让大宋的骨头已经软了下来,一场战争不光可以拉高内需还能够提振士气。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是需要英雄的,老一代的英雄正在随着时间缓慢风化,新一代的英雄却还没有被造出来,这是很糟糕的事情,所以大宋需要一场低烈度的局部战争来证明自己的战斗力,让百姓有自信、让朝堂有士气。 那么这场仗最好是从谁那下手呢自然就是西夏了。毕竟打辽国真的打不过呀但打西夏的话,小宋和福王爷仔细研究过西夏的战斗力,福王爷用了三个字来形容,那便是“臭狗屎”。 西夏骑兵彪悍不彪悍其实自然是彪悍的,但他们与草原骑兵不一样,草原的人坚韧、不屈,战斗意志极其强大,是任何一个统帅都不忍心贬低的对手。 但西夏人不一样,说来也许有人不喜欢听,但西夏的士兵除了残暴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单体战斗力勉强能跟辽国骑兵一战,但战斗意志、训练度、组织度和集体荣誉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如果说辽国和金帐汗国之间的骑兵冲锋就是两头红了眼的巨狼在以命相搏,那西夏就是会在一击不中之后立刻夹着尾巴后撤的豺犬,阴险但毫无威势。 在正面战场上只要击溃一次,他们就再难组织起第二轮冲锋,这就是西夏。 所以小宋认为这个西夏是用来给宋立威的好地方,再让它跳脱一会儿,到时候直接勿谓言之不预,一波杀到兴庆府然后围城三日再撤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打下来,不是不行而是暂时真的没有必要,大宋暂时养不起那个贫瘠之地,而且一旦打下了西夏,大宋就要直面草原、黑厥、吐蕃了,到时反倒让辽国可以空出手大展拳脚。 所以计划早已经制定好了,现在就等着那头动作了,一定要他们先动手,否则内部就会有主战派主和派的争论,百姓也会出现怨言。 所以即便是小宋都把他们调查了个底朝天,但却仍然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等鱼儿上钩。 就福王爷在赵性那的点评而言,对小宋的评价就是“天下阴谋者无出其左右”,这样一个人定下的方案,赵性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早起的小宋打了个哈欠,身边的碧螺还抱着他的腰在沉睡,虽然昨天弄到很晚,但可恶的生物钟却让他早早的就睁开了眼。 “要命了”小宋揉了揉脸“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迟早要秃头的。” 而正在这时,小鱼再次出现在了窗口,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宋,小宋也看着他。 “大清早你找我肯定是没好事的。” “官家叫我通知宋大人,今日你自行解决,他没空陪你,他要去慰农。” 小宋翻了个身子,揉着碧螺的头发,再次打了个哈欠“知道了就这点事不用大清早来吧。” “官家还说,晚上让你安排个好点的画舫。” 小宋咳嗽了一声,坐起身来“他又要偷偷摸摸的跑出来” “官家说他来这便是为了玩的,若是不让他玩,那与在金陵又有何异还说”小鱼犹豫了起来,不知该不该将后头的话说出来。 “说什么你直说便是了。” “官家还说宋北云那个狗东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要是不肯带朕去玩,朕就派他去琼州当刺史。” “这狗东西”宋北云破口大骂了起来“这纯种狗皇帝啊” 小鱼捂住耳朵“小鱼什么都没听见宋大人,小鱼告辞了。” 人走后,小宋颓然的倒在了床榻上,他的喊叫早已经惊醒了旁边的碧螺,等小鱼走后她慢慢靠在了宋北云的怀中,低声说道“宋大人不要在意,这些事碧螺帮你安排便是了。” 小宋叹了口气“万一那狗皇帝真出点什么事,我们全要完蛋。” 碧螺在小宋的胸口轻轻蹭了蹭“杭州这一亩三分地,碧螺还是说话算话的。” “行了,再睡一会吧,不然要猝死了。”小宋哀叹一声“真麻烦” “那碧螺去为大人准备些吃食。” “那你准备吧,我再睡一会儿。” 与此同时,赵性正坐在花园之中一边品茶一边听取杭州刺史汇报工作,他听着听着心思就已经飘去了画舫,人人都说这杭州的姑娘温柔如水,他却只能对着面前这个干巴巴的糟老头。 赵性觉得自己苦啊一想到宋狗居然在这里都能有个温柔乡,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 这一声呵斥生生把对面汇报工作的刺史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颤声道“官家,实非臣不利而是上月以来杭州税收锐减三成啊” “少三成”赵性总算缓过劲儿来,他正色道“怎么就少了三成呢” “臣还在查办此事,仿佛一夜之间许多产业都停了下来,不再经营。或者是变卖与他人,总之杭州一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堪了。” “三成一座城的产业少了三成”赵性皱起眉头“有趣啊。” 在青龙苑的学习也不是没有毫无收获,至少赵性在小宋那学到了不少,比如这简单的经济学,他明白这锐减三成的概念是什么,这绝非是自然规律而是有人在抛售资产了。 究竟是谁在玩这一手呢 493、三年3月2日 晴 闲谈莫论人非 临安的画舫其实也没有比金陵的好在哪里,但胜在一个新鲜,吴侬软语中的温柔可不是金陵城那斩一只鸭子味能够比拟。 赵性靠在画舫的窗口,看着窗外西湖上的沥沥新雨,带着几分春寒料峭带着几分春来发几枝。 身侧的女孩温柔的给赵性倒上一杯就,前方花魁轻弹浅唱,咿咿呀呀听不懂腔调的小曲在微醺的赵性耳朵里,仿如隔世。 身边的小宋倒是没叫姑娘,就连倒酒都是男装的碧螺全程伺候着,一只脚架在桌前的横档上,一只手揽着碧螺的腰,也是喝了个六分微醺。 “这便是你那碧螺” 赵性用扇子指了指碧螺“不错,看着是个精明人。” 碧螺惶恐,连忙站起身行礼“多谢公子夸奖。” “唉在外头就莫要如此多礼数了。”赵性展开扇子抿了一口酒,然后挥了挥手让周围的女孩全部退散了下去。 等船舱中只剩下三人后,赵性伸了个懒腰,看着碧螺“朕听闻你弃暗投明之后,倒是干了些事情。” 碧螺一听,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连忙鞠躬道“蒙受皇恩浩荡,理所应当。” “嗨,别玩这虚头巴脑的。”赵性扇子一挥“朕早就听闻狗东西手底下两员大将,一个是明枪易躲白念安,一个是暗箭难防宋碧螺。至于你为何姓宋,朕就不问了,反正你的事朕是听说了,等到合适之时,朕会给你个好安置。” 碧螺连忙匍匐于地上,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赵性高兴,从腰间取下一块小玉佩递上前“这便算是朕的小小赏赐,只要你跟着这狗东西好好干,往后亏待不得你。” 碧螺颤颤巍巍的接过玉佩,她紧张的看着宋北云,她是个什么身份其实她自己最是明白,本身就是他人妾侍,甚至连个良人都算不得,如今不光有机会瞻仰天颜,甚至还能得到御赐的宝贝,这对她来说是何等殊荣。 “收着吧。”小宋小声说了一句“官家对你也算是上了心,往后你可是要尽力而为。” “碧螺定当效死力” 坐回原处的碧螺身子还是有些因激动而颤抖,她紧紧攥着宋北云的一只手,这显然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正的难以自控。先不说不配拥有姓的她被冠了宋姓,光是能被皇帝亲口赏赐,这已经是她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今日我听杭州刺史说。”赵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松开袖口的收束“杭州这两个月商税锐减三成。” “有人在撤资,我知道。”小宋靠在那,将碧螺脆嫩的手放在掌心把玩“你如果要追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确定要查么,如果顺着查下去,可能要出乱子。” “整个杭州三成的营收,这可是个天文数字你让朕就这般放掉” “正常。”小宋轻轻抠着碧螺的指甲油,眼睛翻起来转了几圈“人家的基本盘就在杭州,现在全线撤股,属实正常。其实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遏制撤资。你给房产地产的交易增税嘛,房产加到四成五,地产加到八成。固定资产交易税收全部翻倍,店铺从二成五增到五成,建材从一成翻到四成。他们走了也便走了,咱们不给人逼死,但想从咱们身上薅羊毛也是不成。” 赵性皱着眉头说道“那岂不是苛捐杂税了” “这怎么算苛捐杂税碧螺。” “在”碧螺扬起小脸“宋大人。” “你告诉他,这算不算苛捐杂税。” 碧螺思考一番后,轻轻摇头,小声说道“官家,这等税收对百姓来说并无所影响,只有那些个投机倒把的商贾才会觉得痛楚,他们许是会煽动闹事,但官家放一百二十个心,若是有人闹事,碧螺定会想法子处置了他们。” 赵性仰起头“那若是这般,是不是得快” “不着急,按大宋律例,房产地产交易需官府三个月的交押。如今这些房契地契都还在官府押着呢。” “你个狗东西”赵性指着碧螺“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趁着这个空档用朕的钱买了套宅子金屋藏娇” 碧螺惊愕的看着宋北云一眼,而小宋却是笑着将她揽在怀中,端起酒杯喂了她一口甜水酒,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套宅子,臣只用了两万贯罢了。有人着急出手,那这便宜为何不占不过你也别急,我也给你备好了一套别苑,十七亩地的大宅,仅需十七万贯。” “你问朕要了二十万贯。” “中介费三万贯,有问题” 碧螺其实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何宋北云敢如此跟大宋最高执行者说话,若是醉了也不至于啊,他们二人看上去都清醒的很。 可难道宋大人不知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官家面前大谈贪腐是会杀头的么 “狗东西,你这是贪腐啊” “什么贪腐不贪腐的。”小宋啐了一口“原本你的计划是在这里弄个十亩左右的宅子,市场价在十八到二十万之间。如今你的宅子十七亩,只用了十七万。这本就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剩下的钱你是打算往回收不成” “那你就是明抢了吧十七亩十七万,一万一亩这杭州可是寸土寸金啊。” 小宋哈哈一笑“人家求着我买的。” 赵性不知这厮怎么操作,但反正他既然都已经把事情摆平了,那作为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什么两万三万的,这狗东西可不缺这些钱,随便他折腾便是了。 “来,我问你。”小宋用筷子指了指赵性“从这件事上你学到了什么” 赵性一愣“学什么” “你可真的是个昏君。” 这句话一出口,碧螺在那急出了一头汗,她死死攥着小宋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但小宋却浑然不在意的说道“你往后办事一定要流出一定的空间好让人捞些油水,否则事情定然是办不好,这便是人性。” “你可是狗胆大,捞油水捞到了朕的头上来了。” “还记得之前报纸上的昏君本记否。里头那鸡蛋的故事你可还记得” 昏君本记是连载在官报上的警世长文,里头描述了一个不存在的国家的昏君的昏庸日常,以此为戒、时刻警醒。里头有一则故事便是说那个皇帝吃鸡蛋,手底下的人对他说这鸡蛋四十贯钱一个,他却是信以为真,真就以为鸡蛋如此昂贵。后异族入侵,昏君仓皇出逃,逃到别处口腹中饥饿便让店家准备些吃食,吃完后付钱时发现一碗加了鸡蛋的面只需十个大子儿,于是那昏君便惊奇的问店家为何这鸡蛋如此便宜。 “哈哈哈哈哈”赵性大笑起来“记得记得,鸡蛋本就五文钱一个嘛,这篇文章赵相还亲自拿到朝堂上读与满朝文武听来着。初听是有趣,细细品味却是如醍醐灌顶。你说你狗东西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故事都能杜撰出来。” 小宋笑而不语,因为这故事可不是杜撰的 笑完之后,赵性突然长叹一声“为君不易,为明君更难。” “嗯。”小宋点头“你得知道得清楚,但又得不聋不哑不作家翁,这个度你还稚嫩的很,还需磨练。” 赵性侧过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碧螺,默默摇头后朝宋北云勾了勾手,小宋附耳过去,赵性小声问道“若是她有了,你该是会如何处置” 小宋转头看了一眼碧螺,坐了回去捏了捏她的脸说“若真是那样,生下来便生下来吧,我这人还是挺重感情的,也不会说是为了名干出些禽肉不如的事,况且我还有什么名呢。不过名份可能就给不得了。” 碧螺双手攥着宋北云的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而小宋继续说道“倒是你,你在外头玩可以,可千万别在民间留了种,那可不叫龙种那叫孽种,到时会出事的。” 赵性轻轻点了点头,喝了口酒便转移起了话题“只要为房产地产征税便好了” “对啊,征税。当然不征税也可以,不过就得以旧房改造之价处置。” “那这个价怎么算” “取一州之地当日成交之最低房价和最高房价相加,再一分为二取均。后用此均价再折旧五成。”小宋笑了起来“那就不用交税咯,我说的可不是总价,而是总价除以大小计算高低,给他切碎了算。” 赵性略微一思考“你你好恶毒啊朕手底下怎会有你这等恶毒的东西,你若是在三国时,怕是能将那诸葛给生生坑死吧。” 小宋哈哈大笑,而碧螺在思考片刻也惊愕的看向了宋北云,这等计谋可是恶毒之极,可以说从今往后这杭州的房子便再也买卖不动了,房子会越来越值钱,但因众人不敢买卖而有价无市。 最终虽然对百姓并无太大影响,可对那些逃离此处之商贾,也许只是单纯搬个家许是就要亏损了半生的积蓄。 险恶太险恶了 494、三年3月7日 雨 黄台之瓜何堪再摘 转过几日,杭州便在大宋最高执政长官赵性的倡议下,开始实行新的房产地产的税收措施。 这个措施一出,百姓自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家的房子涨跌对他们来讲并无所谓,但那些买卖者却一个个如丧考妣,当日上午就有四成以上的地契房契被从衙门口赎回,白白缴纳了一笔管理费。 而剩下的六成等待成交的契约也是摇摇欲坠,商人们是最精于算计的群体,在这样明显吃亏的处境下还坚持要卖的,可见是多么按捺不住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被传到了柴家,柴家家主郑王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精神恍惚了。近乎两千万贯的资产一夜之间就被冻死在了那里。 杭州本就是他们柴家的基本盘,如今在大宋开始要着手整治柴家之前,若是能将这些资本变现转移出去,柴家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转移不出去的话,恐怕就 两千万贯啊这是何等庞大的一笔巨款,这是柴家历代苦心经营的说过,但如今就平白的便宜的大宋的国库 粗略一算,地产、房产、商铺、塘口、码头等等产业若是在新政下出手,直接亏损能超过五成,剩下的五成还要被一路盘剥,最后到手中能剩下三成便已是谢天谢地了。 三成啊两千万贯一夜之间春风一吹便成了六百万贯,这些钱别说共举大事了,就算是给各级官员打牙祭都不够用。 他要干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那花钱如流水的事,可这样一番摆弄之后,他最少十年的心血和布局都功亏一篑。 “父亲,您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吗” 柴得金看到父亲闷闷不乐的模样,走上前小声询问道,而郑王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春雨喃喃念叨着前唐太子李贤的黄台瓜辞“贤终日忧惕,每侍上,不敢有言,乃作乐章,使工歌之。其言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云可,摘绝抱蔓归。” “父亲” “我无事。” 郑王侧过头看了一眼柴得金,然后说道“得金啊,你且去杭州,面见一下官家,向他求求情。” 柴得金心中自是知道为何要求情,但他并没有开口问,因为父亲显然没有打算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求情,而这番求情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作为柴家长子,领命就完事了。 当他走出门外时,他回头看到匾额上那个烫金的柴字后,悠悠的长叹一声便一头钻入了滴滴答答的雨幕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他知道父亲其实就是把他扔出去当成一面挡箭牌,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知道杭州那头的政令发生改变对他们家将会产生怎样的巨大震动。 为了这件事去求情,他也许会被斥责也许会被惩罚,但这些事父亲似乎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 柴得金只身一人前往杭州,坐在马车中他越想心思越是郁结,表情也变得愈发狰狞,可整个过程中他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嘶吼一声都没有,全盘的委屈都被他生生的压在了心口。 而此刻在临安城,因为糟糕的天气,赵性还需在此地多停留三到五日,他计划表上的事情几乎都完成了,但却还没有代民祭天,所以他只能留在这等待一个黄道吉日。 这几日大概是赵性最放松最开心的几日了,每日起来都是从画舫的鸳鸯床上醒来,身边每日都会有不同的姑娘,有时候还有两个。 晚上的醉生梦死,相对应的就是白天的安静沉稳,他白天一般都是跟宋北云下下棋聊聊天或者偷偷摸摸出去钓鱼。 “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你差不多该悠着点了,再这么沉溺下去,你腰子都废了。” 小宋将一枚“车”卡死在将位上“将军。” “倒也不算是无度,就是过把瘾。”赵性打了个哈欠“你也知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可是朕却只有一后一妃,那皇后还是个死木头,索然无味。” 小宋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讨论别人家的房事,觉得索然无味。而赵性却好像什么都想要跟人分享似的,甚至恨不得将皇后在床榻上怎样叫唤都描述出来给人听。 “不过你说朕,你不也是整日陷在温柔乡里” “我”小宋重新整理好棋盘之后,让了黑棋给赵性“碧螺去徽州了,走了有几日了。” “难怪这几日都没见,你小子眼光可以,连随便捡来一个都算是中上姿色了。”赵性笑道“要说你不是色中饿鬼,我是断然不信的。” 小宋没有跟他争论,因为他并不否认嘛,如果碧螺长得歪瓜裂枣,他才懒得多看几眼呢,再有才华都不行。总体说来他也是那种始于颜值的人,臭男人嘛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几日柴家应该就会派人来说情了。”小宋抬头说道“这样的损失他们承担不起。”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君言无悔,更别提朝令夕改了。”赵性摇头道“求情朕也不能答应。” 小宋沉思片刻,等到小卒子过了河之后,他顺利的吃掉了赵性的马,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说来朕听听。” “政令改不得了,这个已经过了户部,无法更改。但却能够帮扶柴家一把,能力之内的帮扶。”小宋眯起眼睛说道“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天赐良机。” “哦你又要使坏” 小宋这几天倒是还真想到了一个使坏的法子,现在政令已经发布,柴家肯定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但这事情他们恐怕也知道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但其实没关系嘛,赵性可以来一个各退一步嘛,柴家可以在杭州全盘退出,所有的房子都无偿捐给朝廷。 这听上去简直过分,要人命。甚至可以算是横征暴敛了,但后头不是还可以有补充嘛,那就是天家念及柴家忠心耿耿,也决定再赏赐一块封地给他们。 这块地在哪里呢在荆州。 他们不是有两个儿子嘛,就可以让那个次子去继承封地,柴通继承荆州封地,再封个侯。顺理成章的让他去他那个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去。 一块封地和几处房产,到底谁的受益更大,只要脑壳没有包的都清楚。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真的这么简单那就不叫宋狗的计策了,他做事出了名的阴损,能让柴家占便宜 这柴家进入荆州,势必会打乱现在荆州的权利布局,这就等于是给不安稳的荆州门口堆了一座牛粪山,就问他们恶心不恶心吧。 而荆州方面的处置方式也无外乎打压和拉拢二选其一,打压柴家那行啊,狗咬狗一嘴毛就完了,最后朝廷作壁上观适当拉架,见缝插针将手深入到荆州的布局之中。 拉拢小宋最希望的就是拉拢了,不管是西夏李家的拉拢还是荆州刺史的拉拢,只要是拉拢就好办了。 干西夏是今年之内的计划,柴家要是被拉拢就连着柴家一起干,如果柴家没有被拉拢就让他们打个头阵。 最终还是狗咬狗一嘴毛,朝廷继续作壁上观。 这可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就只等柴家一脚踏进去了,反正凭空给朝廷贡献五成家产这种事,柴家必然忍不得嘛。既然忍不得,那就滚去荆州当土皇帝,然后跟那头的豺狼虎豹勾心斗角去吧。 用魔法对付魔法难道不是最优解吗由得柴家不接受说不定这新的大宋英雄可就要在柴家中诞生了。 挺好的不是吗。 他将这个想法细细的给赵性一讲,赵性一拍大腿哎哟一声“朕要是个娘们,就让你糟蹋算了” “官家,万万不可。”小宋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赵性“这种想法不可有啊。” “朕是开个玩笑罢了,莫当真。”赵性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恶心了“朕的意思就是你这狗东西万万不可落在人家手中,你要是真的离朕而去,去了辽国去了金国,朕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小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我崽都上大宋户口了。” “好好好,多生几个你以后看上谁家姑娘,你开口便是了,朕赐你奉旨生崽。” “死走。”小宋一个飞车把赵性将死之后,推开棋盘“反正这一出最好就是这么办,到时咱们大不了卖柴家一个人情嘛。” “可若是柴家真的成了大宋英豪,振臂高呼该是如何” “莫须有吧。”小宋摊开手。 赵性反复揣摩着这几个字,后心有戚戚的看着小宋“你这狗东西,真的若是贪恋功名利禄,毛朝文武怕是都要被你祸害了。” 小宋也是长叹一声“谁喜欢当毒蛇呢,我本是那赤脚走路的人,偏偏这路上尽是些豺狼虎豹,你让我能如何仁者当真无敌我于人仁,人便于我仁他们恨不得生啖我肉。” “说的也是你难,朕也难啊。”赵性长叹一声“你我便砥砺前行吧,你要弄谁便与朕招呼一声,好歹算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你整日诉苦,是不是怕我盯上你的皇位” “你他娘的还真敢说啊。”赵性摇头“我知你秉性,你这懒狗不行的。” 495、三年3月4日 晴 花与人还事一般 “好累啊。” 回到寝宫的辽皇佛宝奴甩掉了鞋子,直接躺在了刚铺好的羊毛地毯上,胸口处的怀炉滑落,她连忙捡了起来。 “审计账目出问题了,户部跟工部有七百万贯左右的假账,应该是修葺城墙的时候两部中有一部作假,或者两部都作假。” “知道了。”佛宝奴从地上起来,摘下皇冠松散开头发,用一根丝带将长发扎起“我早就看那户部尚书不舒服,该是跟他算账的时候了。” 妙言嗯了一声“改革得有一个突破口,我觉得这些账目就是不错的突破口。”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了。”佛宝奴坐在那一边挽起头发一边对妙言说“听闻宋皇去了临安城,临安城真的是个好地方啊,要我看来,那宋皇定然是会去吃喝嫖赌。” 妙言没有搭理佛宝奴的垃圾话,继续低头工作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算是看透了这个外界传说的铁血皇帝,真的不怪宋北云会老是欺负她,她平日里的垃圾话实在是多了一些,什么事情都可以哔哔上几句,跟她心狠手辣的人设对不上。 不过这东西也不好说,妙言认为那些刻板印象是要不得的,就好比这个辽皇还有远方的那个他。那个家伙的垃圾话可是佛宝奴的几倍几十倍,甚至还有点逗逼和没有正经,但要是有人因为这样就把他和心狠手辣分割开那显然是不正确的。 要论狠,这个世上许是没人比那姓宋的要狠了,又狠又毒,行如豺狼、心如蛇蝎。被他盯上的人,至今为止没有善终。 相比较而言,面前这个辽皇纯白的就如同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也难怪这只小白兔会对那只大灰狼念念不忘,毕竟人类会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追逐那个跟自己相似却又比自己强大的个体。 就像佛宝奴在疯狂追逐姓宋的一样,要说他们有什么感情么其实就妙言观察其实是没有什么确切的情感的,但要是让佛宝奴自己去描述,恐怕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什么叫扭曲,这就叫扭曲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要。 没有缘由没有理由的需求,这就是病态这就是扭曲,佛宝奴在对待宋北云这件事上就是这样的心态,她已经病了,但她显然不自知。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在避免讨论到远在宋国的那个人,但只要沾染上那边的信息她都显得格外有兴趣,可有兴趣到一半她会故意找茬来打断话题的继续,并皱着眉说些表示自己烦躁的话来。 这让妙言想到高中时那些心里头暗恋着女孩的臭男生们,他们听到哪怕是那个女孩名字中的一个字都能瞬间变得亢奋起来,但嘴上却倔强的对别人说“我们班上没有一个漂亮的”。 这大概就是一种拧巴吧,佛宝奴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她极端的拧巴和病态,但别人是说不得的,戳破就会引来非常亢进的反抗和挣扎甚至是暴怒。 “我记得你是在临安扭了脚吧。” 妙言的一句话让正打算换上便服的佛宝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回头看着妙言的背影“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你肯定不怀好意”佛宝奴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处心积虑想刺挠我。是,我是在那被人占了大便宜,但又如何呢我又不跟某些人一样自荐枕席,不就被捏了脚么,又能如何。” 看,就是这样的反抗和挣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毁灭她一整日的好心情,让她陷入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天底下可是没有比女人更懂女人的人了,妙言只是做了个小测试,而佛宝奴果然上了勾。 如果没有意外,她现在脑子里已经被当时的画面装满,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屈辱,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忍不住去想,在愤怒和屈辱之中还带着一丢丢舒服,然后甚至会琢磨一些甚至连对面那个当事人都没有想过的肮脏事情。 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在幻想自己被那个狗东西或抱或拖的扔到了床上开始动手动脚了。在出现这个幻想分支之后,她一定会出现脑内的选择题,究竟是抗争到底还是就这么从了。 妙言断定她最后给出的潜意识结论是半推半就的从了,然后幻想自己是那个受尽凌辱的受害者,接着就是跟施暴者的爱恨情仇。 女人啊真的是太好懂了,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看不清女人在想些什么。在某些程度上来说,直男癌宋北云有一句话是没错的一个男人有多帅他就能看到世上女人有多浪。 在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佛宝奴也不再说话了,从暴怒变成了生闷气,至于这个闷气究竟是为什么,只有她心里才能清楚,究竟是因为自己的魅力不足还是因为有些人禽兽不如,这便不好猜测了。 “陛下,换上便服要去何处啊” “不要跟你说话。” 佛宝奴气呼呼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出了寝宫,而妙言则笑出了声音,继续低头伏案开始给辽国即将到来的大清洗做准备。 辽国现在看似一派歌舞升平,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都稳了下来,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到现在的沾沾自喜,辽国朝堂上下似是放松了警惕,他们认为辽皇念着他们的恩情,欠着他们的人情,于是渐渐也开始放肆了起来。 可这帮人啊不够聪明。天底下谁敢让皇帝欠自己的人情即便是宋北云都不敢,他每为皇帝办一件事都会从里头抽出一部分归于自己,哪怕他并不需要。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告诉皇帝,我们两清而已,谁也没欠谁的。真的等皇帝欠的人情还不清了,那便是一场无妄之灾。这一点妙言认为宋狗干的很好,即便赵性会干出这种事的概率并不大,但将赌注压在人家身上,这个行为本身不就是不够聪明吗 但辽国这些人他们不懂,是真的不懂。他们自以为在之前那场变化中给辽皇的人情足够他们作威作福,但实在不知其实着便是祸之所拖了。 要说辽国有没有聪明人当然是有的,即便是绝顶聪明的也不是没有,但现在朝堂上却没有。真正的聪明人要么早早告老归田了、要么隐姓埋名了、要么居江湖之深了,要么在上一场由聪明人策划的事件中被另外一拨聪明人清理了个干净。 反正如今辽国真的是迫不及待的需要一场清洗来洗掉这些蠢货。 佛宝奴走到宫外,她身边也跟着几个皇城司的探子,辽国的皇城司。 现在辽国的政务机构已经开始全盘宋化,从六部九寺到三命十三司等机构全部都效仿了如今的宋国,甚至就连皇城司使都是让一个姓宋的人担任的。 她带着人走入一个巷子中,闪身进入了间不显眼的小院之中,进入其中之后,里头正坐着个人,他们见到佛宝奴到来,第一时间起身单膝跪地。 “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是。” 佛宝奴坐在屋子中最大的那张椅子上“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等十年前便随我一同长大,我视你等为我手足兄弟。” 下头那几人纷纷再次跪下,口称惶恐。 佛宝奴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如今,正是我大辽生死存亡之际,你等也皆为天下一等一的好手。今日我便交待你们一番,你等细细听着。” 那几人不敢抬头,只是纷纷竖起耳朵聆听至高无上的辽国皇帝陛下给出的第一次下死令的任务。 佛宝奴看着他们几人,然后轻声说道“三日内,到临安城。将那宋北云带来,不做其他只要三点,一不可声张,若是让人看见面容便立即远走高飞。二不可伤其性命,不过大可暴打他一顿为朕解恨。三不可与他说话,不论他说什么都当听不见。” 这几个终极密探纷纷答应,而佛宝奴轻轻敲了敲桌子“记住,七日内,我要见到他被你们捆在这个地方” 交代一切之后,佛宝奴背着手缓缓走出门外,她之所以下达这个命令,就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暴躁,甚至被刺激的连晚上做梦都是那个狗东西。 况且如今看来,宋北云和妙言二人得之一人便能强国,那若是两人都得之,辽国必是能够一路腾飞。 如果宋北云不肯合作也没关系,把他留在辽国便是了,不帮辽国也不能去帮宋国,到底是侧卧之榻,若是宋国再这般发展下去,保不齐哪一日就将辽国给吞了也说不准。 所以她左思右想之后,终于趁着宋国皇帝出巡之际,出动死士去强夺宋狗。 至于为什么她断定宋狗此刻也在临安,其实正是因为她笃信宋帝断然不会搬布出那等匪夷所思的法令。能干出这等踹寡妇门之事的人,除了宋狗别无他人 “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佛宝奴张开扇子,站在路边,看着巷子口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后,轻言道“等来了辽国我再与你赔罪好了。” 今天可能就一章了,没啥灵感不说,晚上吃凉皮还洒了一身,一屋子的蒜味心态爆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496、三年3月11日 晴 最似孀闺少年妇 来到信中约定之处,屋中烛火点点,门外四人对视几眼,轻轻点头,其中两人脚尖一点越上墙头,剩下两人轻轻推门而入。 他们来到临安城只用了五日,前日时他们想尽法子找到了宋北云的所在,之后便使了个妙计,模仿辽国国君之笔迹写了一封信与他,约他今日来此的叙叙旧。 早先时,这几人在暗处看着那宋北云出门,按照信中所说单枪匹马来到此处。 而后又是仔细观察了许久,发现的确并无他人之后,这四名辽国最精锐的死士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那戒备的两人已经抵达房顶,学了两声猫叫后,下头那两人也对视一眼默契的行动了起来。 他们两人轻轻推开门,看着大堂中只有宋北云一人,他正坐在那里给自己温酒,桌上有只烧鸡和一条鱼已被吃了一半。 他抬头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露出了笑容“几位远道而来,不如一起小酌几杯” 那两个探子自然是听从佛宝奴的话,对宋狗说的东西置若罔闻,只是其中一个走上前抱拳说道“宋大人,还得委屈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小宋一只手撑着下巴“阿奴真的就叫你们几个废物来抓我” 那两个死士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他们从腰上取下绳索就要去捕捉宋北云,但小宋从头到尾却是没有动弹一下,只是打了个哈欠。 接着就听二楼一阵响动,接着似乎凭空出现了四五十人之多,将这二人团团围住,而那两人见势不好,打出一个呼哨就转身要逃,可刚走出没两步就见一支弩箭钉在了他们的脚下,回头看去时却发现那二楼的人人手一把短小袖珍的钢弩,齐刷刷的对着他们二人。 “既是死士,死一个我看看。” 小宋出言挤兑,那两人也不虚,扬起短刀就要抹脖子,但这时却有一个妖影似的人突然闪到了他们的面前,一人一掌便夺下了他们手中的短刀。 小宋笑道“小鱼整的好,来给爷把这四个笨蛋给捆上” 正当屋里两人诧异时,外头那盯梢的二人已经被捆得跟只螃蟹似的被司命司高手给扔到了地上。 屋中的二人也只能默默的举起手,任由周围的宋国探子将自己在堂前捆成一排。 小宋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喝了起来。 等到他吃饱喝足之后,他轻轻拍了拍手,面前的桌子立刻就被人撤了去,接着一块巨大的黑漆木板被抬了上来。 “都下来吧。”小宋朝二楼那些司命司和皇城司的混编高手说道“今天趁着这个机会给你们上一堂课。自己带凳子下来。” 不多一会儿,一阵凳子乒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很快大堂中就坐满了人,将被捆在椅子上那四个笨蛋围在其中,面前则是宋北云和那块不知用途的黑板。 “我们作为情报机构,有三个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小宋开始在黑板上用石膏笔写起了字来“看黑板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啊” 一直盯着宋北云的小鱼被他一嗓子喊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看向他身后的黑板。 “情报机构人员行为准则的三要三不要。”小宋一边说一边写了起来“先说三不要,这三不要分别是不要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不要在任何地方引人注目、不要有任何过度行为。” 小鱼连忙掏出本子开始记录了下来,小宋看着旁边居然有人在开小差,他直接掰断了一截粉笔甩到了那人的头上“你站起来不要坐了。” 那个司命司的高手委委屈屈的站起身,而小鱼回过头恶狠狠的怒视了那人一眼,然后才转过头继续仔细聆听宋北云的课程。 “我们就用这三个笨蛋开始,好好分析一下这次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的这么彻底。”小宋拿起一根竹鞭子挥舞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四周围“去,将灯点亮一些。” 很快屋中就变得通明起来,周围点起了十数盏灯,小宋满意的点头继续说道“为什么我们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们必将失败这就是这三不要中的第一个问题了,掉以轻心。他们在辽国时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忽略了几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没人认识,但不代表耶律佛宝奴没人认识,能让耶律佛宝奴亲自面见而且并非官员和贤才的人,一定便是死士、探子和姘头了。” “你你信口雌黄,不得污蔑我皇” “把他们嘴给我堵上”小宋一甩手呵斥一句然后才继续说道“排除姘头,那便是死士和探子,死士用来杀人、探子用来打探,而这几人显然是死士。这个信息是怎么透露出来的就是因为他们接到任务之后太过于大张旗鼓,辽皇刚走出巷子,这几个逼人就大摇大摆的坐马车走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说完之后,小宋又在黑板上继续写道“不要在任何地方引人注目,此条何解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还是用这四个蠢货来说。首先他们在出境辽国时,使的是辽金髓印,这个印通常是用在皮室军的探马中的,只要使出来就注定是要引人注目,因为它的用途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让在战时引周遭百姓军民配合其行动,所以拉风又夸张。这就是引人注目了,太引人注目。” 第三条,小宋在黑板上“我说了是上头两点,有没有人能举一反三,这最后一条不要有任何过度行为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圈,小宋摇摇头“你们啊,真的不行,看来我要专门开一个培训机构来培养新时代的情报人员了。” 说完,他重重的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一行字,然后在过度和行为四个字下头重重画了横杠“行为,就是你们干了一些什么事。过度,就是有多余的操作还是用这四个憨批来解释,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出辽国之后就是入境大宋,进入大宋时,他们最好的途径是什么是商队对吧,跟着商队一起混入城中。但这几个憨批干了什么他们居然驾着马车一轮就奔往了临安城,然后在入城时说是探亲。” “探亲啊,小的们。”小宋的脸上都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探亲的概念是什么就是你必须得有亲属在城中但是他们有么显然是没有的,既然没有城防处就查无此人了,若不是我再三打招呼,这四个憨批在城门那就要被卡死了。你们说说,这不是过度行为是什么即便说是扫墓哪怕就是说久仰西湖醋鱼想来吃一顿,城门都不会去查。偏偏说探亲你们说这四个人是不是蠢” 还别说,不光台下那些宋国的探子笑出了声音,就连其中一个佛宝奴的死士都笑出了声来 “他们肯定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但他们一路犯的错误就足够引以为戒了,要不是他们太典型了,我真的不会捆着他们让他们也来听这堂课。”小宋摇头道“好,他们到了临安之后,干了什么事他们跟人打了一架,只是因为那人说了些辽国说了些佛宝奴的坏话。我的亲娘咧,天底下还有当探子当的这么嚣张的人我当知道时都惊呆了,你们就是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上一句俺们辽国探子了,别说有人说佛宝奴有人说辽国,就是有人骂你们亲爹娘你们也得憋着,你们是探子不是使者明白吗最后,他们打探我的位置时,你们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吗” 小宋说到这里,气的是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他们居然在街上随便抓着一个人就问唉,老乡,你可知道大宋皇帝住在何处啊。” 这话说完就连小鱼都笑喷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嘴,侧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四个骨骼清奇的辽国死士,这有点侮辱人了。 “拜托各位,我知道你们是第一次执行这等任务,可你们尊重我一下好吗我要面子的,真的。一国皇帝莅临指导,这件事在任何地方都是地方上的头等大事,戒备森严那是最基本的,街上更是遍布耳目,你们知道你们问的人是谁么你们直接就问上了皇城司的大当家白念安,是不是觉得人家摆个算命摊子就是算命的了” 小宋说到这,却是把自己说笑了出来,他无奈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佛宝奴让你们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是要笑死我还是气死我来来来,我今日也不难为你们,我给你们好好上一课什么叫一个合格的间谍探子。” 一堂课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小宋落笔之后,黑板上已是密密麻麻“最后,你们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留下字据,还模仿辽皇字迹,你们是恨不得宋辽不开战吗” 说罢,小宋叉着腰“小鱼,七日内,我要见到佛宝奴出现在我面前” 一句话之后,四座皆惊,就连小鱼都愕然了“宋宋大人” “让你办就办,不给那厮一点教训,她不会消停。给弄来之后我收拾她一通你们再给送回去。” “可会不会引来麻烦要与官家交代一声吧。” “不行,若是交代那就是两国之事,这是我跟那厮的私人恩怨,我这人心眼小的很,忍不得这个。你们把辽国的潜伏者全给发动起来,七日不,给你们十日,我要见到辽国皇帝站在我面前” 497、三年3月16日 晴 春过半,酒尚暖 佛宝奴焦急的很,自己派出去的人已经十几日没有消息了,这几日她更是有些思绪不宁,有些睡不安稳。 这春是暖了,花也开了,但心事却是无人能解,她现在的焦急就像是未来那种在网上抢到了自己心仪已久东西但快递迟迟不发货的少女心思,心情不宁不说,这几日脾气还特别大。 终于,十几日的焦灼之后,终于在一个傍晚她接到了一封信,打开信之后上头的字让她看得是眉开眼笑,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人使用这等字体,别人临摹不来。 从字看一个人写字时的情绪这并非难事,她从这封短信上看到了愤怒和不甘,还有几分焦急和紧张。佛宝奴收起信仰天长笑三声,然后换上便服就要出门。 “你最好多带些人。”妙言出言警示“不然你可能要倒霉。” “爱妃,你可太小瞧朕了,这可是朕的大辽,能出何事不多说了,我去将那厮捉来,今日我可是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多带点人。” “不带”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这段时间我给你代理朝政,对外就说你身体不适。” 佛宝奴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去拆快递,谁还在意妙言的温馨提示,只带着一个随身的护卫就去往了信中约定的地点。 而妙言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你完蛋了。” 不过佛宝奴完全不知危机悄然到来,她只知道今日辽国探子的确是传了信回来,说四个持金髓印的人入城,随着入城的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口大箱子。 这个消息加上这封信,她就确定了那个狗东西已经被带到了辽新都之中。 这个消息可谓是横扫了这段时间她支离破碎的心情,她一路上捏着那封信就像是个赴情郎约的情窦初开,更无半点身穿黑龙袍皇帝的模样,走路都是连走带蹦跶。 她来到约定的地方,虽然这地方有些蹊跷,但她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一头闯了进去,进去之后四下观望了一圈,接着美滋滋的推开了门。 可是刚推开门的瞬间,就听身后重物落地之音,她回头发现却是自己的护卫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后站着的是身穿辽国死士装扮的小鱼。 她看到小鱼的瞬间,表情已经变了,但根本来不及说话,小鱼就面露难色的朝她一拱手“得罪了,辽皇陛下。” 说完他掏出一个手绢直接捂住了佛宝奴的口鼻,上头的药物很快就发挥了作用,佛宝奴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见到她倒下,小鱼立刻指挥着人将佛宝奴和那个护卫分别塞入了两个箱子之中。 恰巧在这时,门口居然有一个大型的宋国商队从那经过,他们从屋里抬出箱子,直接放在了商队众多货物之中,箱子的款式样式都是一模一样,混淆其中根本无法分辨。 小鱼几人快速除去辽人装扮,穿上了商队伙计的打扮,跟着队就朝着货门的方向出去了。 城门照例是要检查的,但此刻天色已晚,加上这商队也都是老熟人了,看到几个城防的士兵之后,那大班笑着迎上前呼朋唤友的,像往常一样分酒分肉的,甚至还特意让商队停在旁边,跟今日值守的城将聊了继续,记下了他想要这大班帮忙带的货物,然后人家守将大手一挥,城门便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商队不紧不慢的赶着夜路,大家也都不曾怀疑,因为这个商队从来都是晚上出发的,要赶在明日一早赶到宋国关隘,这样一来可以节省大量排队的时间。 这种已经成为习惯的事情,自然没人会生疑,所以商队一切都是极顺利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佛宝奴悠悠转醒,她反应一阵之后立刻开始用力敲打起箱柜起来,不过还好她没敲多久她就感觉身子一轻,然后箱子被缓缓打了开来。 她发现自己身处客栈一样的地方,外头阳光普照,而最显眼的却是一面酒幡字,上头的落款居然是随州。 随州 佛宝奴难以置信的冲到了窗口,看到下头人来人往的街道,确定了这里已不是大辽的地方后,她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毕恭毕敬的小鱼,又看了看那口大箱子,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宋国这般行为是代表什么” “陛下恕罪,是是是宋大人说” “狗东西说什么”佛宝奴暴怒,额头上青筋暴起“那狗东西又说了什么” “大人说他要教您怎么办事,让您长长见识。” “好呀,我倒是要看看这厮要怎么对待我,别怪到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佛宝奴气的肝都颤,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别提见过了,就是听都没有听到过如此狗胆包天的人。 自己是谁自己是辽国皇帝狗东西真的是放肆到这种程度了连一国皇帝都敢绑了去 而自己如今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她出宫时对身边侍卫说的也是要出去几日,这是她的日常操作了,并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可这一次谁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人绑了去。 “快些出发” 佛宝奴许是气糊涂了,她在暴躁一阵后,居然催促小鱼快些出发了。 而小鱼惊愕的看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你那般看着我作甚朕让你快些出发” 小鱼吞吞吐吐的说道“宋大人说你一定会如此说,他还专门为您备好了顶级的马车,等会子马车就到了。” 佛宝奴愣了愣“他又知道了” “嗯” 佛宝奴仰起头长叹一声,坐在那里眉头紧蹙“朕饿了,你去取些吃食来,还有朕那侍卫呢” “已醒了。” “让他来。” “是” 在小鱼去准备食物的时候,佛宝奴和自己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侍卫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自己担保不利,等回去辽国之后一定自刎赎罪。 “罢了,你拿什么跟那家伙斗呢。” 说这句话时,佛宝奴身上突然涌起了无尽的虚弱,她靠在墙角,眼神变得空洞了起来“朕当这个皇帝又有何意义,居然被一个贼人玩弄于鼓掌,怪就怪在朕唉该死该死的是朕啊” 吃过了午饭,小鱼过来告知佛宝奴说车马已经备好了,请她移驾 佛宝奴如今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小鱼上了马车。还别说,马车很舒服,坐在上头完全没有颠簸,里头也宽敞的很,可以躺下休息,也能开窗看风景。那窗户还是玻璃的推拉窗,显得格外高档。 “嗯”佛宝奴发现这马车即便是过土坑时也并不会出现剧烈颠簸之后,她倒是好奇的研究了起来,可研究了半天总归是没有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反倒是在马车的小抽屉里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佛宝奴从抽屉里气鼓鼓的拿出一颗糖放入口中“你就是该死早晚有一日我要你狗命狗东西” 她的骂骂咧咧显然不起作用,马车超过商队一路朝临安方向疾驰。 而此时此刻,赵性也是指着宋北云,脸都成了猪肝色。 “你这diao毛” “你怎么骂人呢。”小宋靠在梨花木的躺椅上,笑盈盈的说道“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 “朕不管,朕就当不知道,朕也不见耶律皇帝。这都是你干的事,跟朕跟大宋无关,出了纰漏你就收拾东西去辽国,要杀要剐随其所愿。” “放心啦。”小宋晃着手指头“辽皇欲知民间疾苦,独自微服私访,当为一代明君。你看这。” 他扔出一本小册子“看看。” “微服私访记。”赵性看了看那本册子,然后又看了看宋北云“有人信” “为什么要人信佛宝奴信了就成。” 赵性连连摇头“你狗东西没救了,真的朕警告你,可不好乱来,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你。” “有数。”小宋认真的点了点头“之前几日你忙,我没与你说。今日你空下来了,我这不就马上禀报你了” “还有七八日就要回宫了,你自己好生看着办。” “知道啦知道啦。” 绑架辽皇的事,赵性也觉得是匪夷所思,可关键的还真让宋北云这孙子给办成了,在冷静下来之后赵性问宋北云怎么办到的,小宋倒是没说太多,只是说着无欲则刚之类的怪话,还说什么若不是那头机关算尽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被自己抓到。 “不管那么许多了,等她到了再说。对了”小宋起身“我得去前方接她,只要能安抚她的脾气就万事大吉。” “你赶紧给我滚去”赵性指着宋北云“你可别给朕惹来麻烦,这是极可怕的事。” “说可怕么,倒也是还不可怕,我就是来给她上上课罢了,让她以后别再干那么幼稚的事了。” 498、三年3月19日 晴 史官笔下尽荒唐 安庆府今日春光明媚。 气温明显回升后,城市的活力再次回升,小宋匆忙从临安赶到这里都顾不得休息,只是在街边买了一些烤米糕便等在了路边。 城外一架马车缓缓驶入,经过小宋身边时,明显减慢了一些速度,他趁着这个空档一跃而上,跟驾车的小鱼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头钻入了车厢之内。 车厢中的辽国皇帝此刻正熟睡,她身上盖着绒被,睡得香甜。小宋倒是没有打扰,只是坐在一旁吃起了考米糕还有一种用油煎的米饼,清脆带着油香。 他靠在那吃东西时,看着面前的圆脸小虎牙,突然笑出了声来,若是这件事流传了出去,也不知史家那帮人该是如何下笔,后人又是该如何评价。 这件事本身就是荒唐的,透着一股子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生生将一国皇帝劫持了,这说起来真的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不过现在想想,史家的笔下似乎也并不缺这样离奇怪诞的事情,自春秋始至民国后,上下数千年间天下怪诞无出二十四史左右。 古人真假已不可考,但就以现在这般怪诞来看,也许那些离奇的剧情并非纯粹胡编乱造。 正在他思索时,小虎牙许是睡得有些热了,就悄悄的把脚探出了被子,顺势就架在了宋北云的腿上,调整了个舒坦的姿态便再次沉睡而去。 小宋倒是不在意,只是继续吃着他的米饼,一双脚丫子哪里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呢。 而不知行进了多久,佛宝奴在梦中恍惚梦到了自己在啃食一段竹子,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吧唧了几下嘴后突然睁开了眼睛,引入眼帘的先是马车的车顶,接着便是半个脑袋。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居然就坐在那头吃东西。 佛宝奴当时就坐了起来,满脸愤恨的扬起手就朝小宋打了过来。 “唉”小宋下意识抬手格挡之后,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上来就偷袭是不是” 他说话时,顺着佛宝奴的胳膊就看了过去,发现她穿着单衣,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亵衣,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用红线吊着的金佛。 “这金佛就是你名字的来源吧。”小宋伸手将那个小佛托在手中“做工不错啊,一看就值钱。” “混账东西”佛宝奴瞪大眼睛再次冲过去就要撕宋北云“今日我必取你狗命” 有武器的佛宝奴还是蛮难对付的,但赤手空拳的辽国皇帝,个摞一块也不是精通拳法的宋狗的对手,他只是随手一拽,就将佛宝奴的平衡给破了,再加上她发力已无法收回,顺势便扑到了小宋的腿上。 “陛下,你这是何苦呢。”小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起来,你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不雅。” 佛宝奴意识到自己的衣裳已经卷起打扮,整个腰腹都露在了外头,她连忙坐好身子将衣裳放下,然后恶狠狠的对宋北云说“这次你干出如此事情,便是神仙来也救你不得,要么你立刻掉头随我回辽国,要么就等着开战” 推荐下, 换源神器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小宋吹了声口哨,拍了拍自己大腿“过来。” 佛宝奴眉头紧蹙“休想” “过来” 被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佛宝奴身子颤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挪到了他身边,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和气氛。 “当了皇帝脾气还大了是么。”小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好” “你凶什么凶你凭什么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小宋哈哈一笑“你撩开帘子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我的地盘上你跟我横什么横,如今我让你是扁的你就是扁的让你是圆的你就是圆的,别说让你过来,我便是把你关起来从此不见天日,你又能奈我何” “你敢” “辽国皇帝陛下,你真的不会审时度势么”小宋从旁边递上洗漱的水罐“出城之后先洗漱吃些东西,刚起床嘴巴臭臭的。” 佛宝奴脸色涨红,但却死死闭着嘴不再说话了,一直到来到安庆府外的一条小河边时她立刻穿上衣裳去洗漱了起来。 等到洗漱完毕之后,她走回到马车处,怒视着宋北云也不说话,就这么瞪着他。 “皇帝当的还开心啊” “还成。”佛宝奴冷冷的回答道“你如今可是立了大功,将朕抓了来,只要献给赵性,你便是封王拜相之功了。” “封王拜相也用不着你啊,迟一点早一点罢了,再说了二十岁就封王拜相,往后我还能不能活过二十五”小宋朝她招了招手“来,吃饭先。” 小宋拿出盒子里装着的两份食物,一份递给小鱼一份递给佛宝奴“这次把你弄来,一是教训教训你,想问问你究竟是看不起谁呢,用那四个蠢货来抓我。二则是试试我在辽国的布局能不能奏效。” “什么布局”佛宝奴站在那没有动弹“你讲话讲清楚一些。” “过来先。”小宋往旁边挪了挪“来,坐这。” 佛宝奴想了想,却不肯上前。 “怕啊怕什么是怕我摸你还是怕我亲你” 佛宝奴眼睛一瞪“鬼才怕你” 好强的皇帝走上前坐在和宋北云并排的位置上,手中拿上了食盒开始吃起了东西。 小宋一只手从口袋里摸了一圈,摸出了审讯记录“你看看你那四个蠢货干的事,我都不好意思复述了,自己看吧。” 佛宝奴放下食盒开始阅读了起来,上面那一幕一幕的内容,先是让她气得七窍生烟,然后却生生因为蠢而把她给逗乐了 看着佛宝奴又气又笑的样子“你既然侮辱我,那我肯定得报仇的,本来说是打算过来先打你一顿屁股的,但想想你现在是皇帝了,多少得给你点面子。” 佛宝奴眼睛一横,脖子一扬“你敢” “你知道我敢不敢的。”小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没必要跟你斗嘴,你要再犟嘴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佛宝奴哼了一声,但却再也不敢说话了,因为她知道面前这厮是真的敢,要是自己真的被这人打了那个地方,这辈子就再没法子抬起头做人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可真敢啊,政变之后直接杀自己全家。”小宋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对她说道“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否则死的便是我。”佛宝奴也没什么愧疚,她继续说道“你明白其中道理的,你是愿意他们死还是愿意我死” “好了,这里就涉及到了为什么你这么容易就被抓过来。”小宋将胳膊搭在佛宝奴肩膀上“想不想听” 佛宝奴虽然不喜欢被人身体接触,但甩了几次没甩掉之后也就没再挣扎了,只是回头不满的看着他“要讲便讲,手拿下去。” “好好好,拿下去。”小宋顺势把手放在了她腿上捏了捏“腿还挺细。” “混账东西”佛宝奴扬起手中的碗就要砸“你再动” 小宋连忙举起手“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我跟你说就是了,辽国的商路每一条都有用途,其中有三条就是专门为了运你出来的,路线、模式都已经早早布置周全,形成了常态化,如果你政变失败,可以第一时间把你运出辽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有机会东山再起。” “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然你以为你辽国真的是纸糊的不是这些日子的经营,你真的以为随便就能把一国皇帝给送出国度”小宋倒也没隐瞒“你回去之后也可以禁了它,不过以后再出事情你可能就要死在那里了。” “我自己来弄就是了。” “皇帝陛下,说句刺耳的话,天底下你最能信任的人可不在辽国。” 佛宝奴知道这厮又要说出什么话,但她却还是配合的露出不屑的笑容“哦那是在哪” 小宋拍着胸脯“这。” “胡说八道。”佛宝奴不屑的嗤笑道“懒得跟你胡搅蛮缠,你快些将我送回去。” “那不成。”小宋摇头“交清归交情,钢刀归钢刀。你找人抓我,那我多少得扣你几日,不然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那你都这样了,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你还有的选你是辽国的皇帝又不是我宋北云的皇帝,你在辽国一言九鼎,你在我这我把你当个屁。” “你”佛宝奴指着小宋的鼻子“你可知你是在玩火” 小宋嘿嘿一笑,面露奸邪的揽住佛宝奴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皇帝,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让你一人来,两人走。” 佛宝奴愣了片刻,一下子没能回过味来。但她毕竟不是笨蛋,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眼睛就瞪得大大的“你且试不可能” 她是真的不敢说“你且试试”这种话,因为他保不齐就真试试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找谁说理去 “开个玩笑,你这么丑,我看不上。” 佛宝奴直接把一碗馄饨全部泼在了宋狗的脸上 499、三年3月21日 晴 神不知,鬼不觉。 辽国皇帝丢了五日,但辽国满朝文武却无人发觉,只是知道辽皇出疹,这几日不宜见人。但每日的奏章文书却是一如往常,该批阅的批阅、该修订的修订,甚至还发圣旨训诫户部侍郎并把两名工部主事给革职查办了。 一切都显得毫无变化,朝堂运行的极平稳,一切都井井有条。 而辽国皇帝本人此刻却正坐在庐州府街边,捶着自己的腿,气喘吁吁的,手边还拎着大包小包各色的物件。 “不买了行么,老子拎不动了。”旁边的宋北云叉着腰,看着旁边堆满一堆的东西“再买就给老子滚回辽国。” “那可不成。”佛宝奴身着桃粉色丝绸长裙,上身则是藕荷色针织罩衫,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模样“朕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也是不怕你朝堂上一团糟,国不可一日无君” “哈”佛宝奴用手指在宋狗的脑袋上敲了敲“你错了,这两个月来,国朝之政都是朕的爱妃给处置的。她自是有法子的。” “那他娘的是我的爱妃” “现在是我的了。”佛宝奴眉眼一挑“落到我手中的,可是吐不出来咯。” 她说完,站起身指着不远处一家有人排队的铺子“走,那家铺子去瞧瞧。” “我休息一会儿” “不行” 小宋被连拖带拽的拖过去排队了,而现在他是真的后悔自己把这厮给抓来了,她在确定自己没有人身安全的担忧之后,整个人就放开了,好像一瞬间就想开了似的,先是闹着要到庐州玩,然后又是要穿女装,接着又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的什么都买,而且是不计成本的那种,反正都有人给她买单。 “姑奶奶,烧饼你就别买了这不好吃” “不成。”佛宝奴垫着脚张望一番“有人抢,那便是好。既是好的,那我便也要。” “狗屁逻辑,那你为什么不把金陵城抢过去。” “可以啊,等朕灭了金帐汗国、灭了金国。”佛宝奴转过身踮起脚凑到宋北云耳边说“朕就挥师南下,然后把你这混账车裂于市,再剁碎了喂狗。” “你别做梦了,你打不过的。”小宋双手捏着她的脸“还剁碎老子喂狗,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到时候等着老子马踏辽新都” “你宋国有个屁的马。”佛宝奴撩开宋狗的手“不许动手动脚。” 小宋摇了摇头,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树荫下休息去了,而负责看东西的小鱼好奇的凑上来问道“宋大人,这辽国皇帝有毛病对吧。” “嗯,多少是有点病。”小宋叹气道“她现在好像是因为来硬的整不过,就打算想法子折腾我了。” “这等人怎么当皇帝” “别小看女人。”小宋摇头到“她杀起人来比你狠多了。” 小鱼不再说话,只是不满加不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宝奴,眼神里都是厌恶。 “你很嫌弃她” “嗯。”小鱼毫不掩饰的点头“她好假。” 小宋轻笑了起来,对于此他也没有更高明的解释,佛宝奴就是很假,她可以在无数个身份中快速切换,谁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或者每个都是真实的她。 也许她之所以能当皇帝,就是能够快速适应环境吧,在湍急的水流中把自己打磨成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谁都无法第一时间找到裂缝。 说到裂缝小宋突然笑了起来。 “宋大人您笑的好好下作。” “没事。”宋北云收敛笑容“只是不小心想到了些下作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小宋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但阿奴却又闹着要喝酒。 “祖宗,喝酒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 小宋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佛宝奴“陛下,你说要是真的酒后乱性,你该如何自处” “乱性会如何” “会生崽。”小宋摊开手“是你生,不是我生。” “那算了。”佛宝奴摇头道“不喝了,不能平白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你说错了,我觉得是你占了我便宜。我这如花似玉的,你看看你,头那么大,不合适。” “宋狗”佛宝奴张牙舞爪的就冲了过来,掐住宋北云的脖子“朕今日便赐你三丈白绫” 小宋双手握住她的腰稍稍一用力,她就立刻瘫软了下来,像个虾米似的在旁边抽搐了几下“别动” “你都赐我三丈白绫了,居然还让我别动”小宋把她扔到一边“你当真要喝酒” “想喝。”佛宝奴躺在一边看着天花板“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回去后就不可喝酒了。” “为何” “喝酒之后会变得”佛宝奴表情有点尴尬。 “变得怎样” “变得”她咬了咬嘴唇“娇滴滴的。” “啊”小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是吧走走走,喝酒去,我知道庐州哪个酒肆最好。” “坏东西” 为了能看上一眼娇滴滴的辽国皇帝,宋狗可是千辛万苦走了好远才来到一家庐州远近驰名的酒肆之中,还在二楼找了一个相当不错能够看到合肥城夜景的地方,摆开了阵仗点好了菜,又点了乱七八糟四五种度数不同的酒。 “狗东西就真的那么想我喝醉”佛宝奴也不傻,警惕的看着宋北云“你心思怎的如此恶劣。” “醉不醉不重要,我就是喜欢喝酒。”小宋不顾那些,吨吨吨的给她倒了一碗酒“干了” 佛宝奴只是抿了一口,撑着下巴看着一饮而尽的宋北云“你说,若是你一早便是我辽国人多好。” “别跟我废话,你搁这养鱼呢”宋北云指着她碗里的酒“喝” 佛宝奴端起碗又是喝了一口,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珠花发簪“我好喜欢穿女儿家的衣裳啊” “喝啊,你干啥呢。还是不是东北人了” “什么东北人哦辽国本的确是地处东北。”佛宝奴叹气道“不过终有一日我将打回那白山黑水。” 小宋停下手中的盏,眉头轻轻挑起“这样,你把辽国并入宋国,两国共治,三年内我帮你打回东三省。” “做梦”佛宝奴怒视宋北云“你怎的不说让宋国并入辽国痴人说梦,你杀了我好了。” “杀你没意义。”小宋叹气“你是现阶段最合适统治辽国的人,不为其他就为你脑子不好用。”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 换源神器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宋北云”佛宝奴恶狠狠的指着他“你一而再再而三诋毁于我,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你喝不喝废话那么多,酒不见下去,你到底能不能喝” 喝酒最烦这种闹着要喝可是酒量稀碎的人,全程都哔哔个没完,最后勉为其难的喝几口说不定还得撒酒疯。 被激得有些难堪,佛宝奴索性仰起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坐在那眼神有些发直了。 “废物” 宋北云骂了一声,然后就自斟自饮了起来,当他第二碗酒喝完,佛宝奴便摇摇晃晃了起来,最后身子一晃,直挺挺的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就你这还闹着喝酒呢” 小宋抿了一口“这不才四十度不到么。” 不过佛宝奴瞬间被秒杀,小宋也没什么法子,他只好将那厮背起来,结账之后背着她往客栈走 走到外头夜风一吹,佛宝奴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却还是眼睛一闭就能感觉天旋地转,四个角都在转圈圈,头晕的不行。 “你你若是辽国人多好” “别吐吐了我得给你洗澡,到时候又是麻烦。”宋北云连忙制止她继续说话“别说话了呼吸平稳一点,来跟着我,吸呼” 佛宝奴似乎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环抱着宋北云的脖子“若你生长于辽国,朕拜你为相” “你可憋哔哔了,你咋不说娶我为妻呢,别说话了等会吐我一身。” 佛宝奴晕晕乎乎的没有再说话,而小宋抓紧时间把她送回客栈,往床上一扔,累的他气喘吁吁的坐在旁边直喝水。 这时躺在床上的佛宝奴开始干呕,宋北云一看连忙把她给扶起来,否则万一她吐出来把自己给呛死了,那宋北云八成是要跑路的,这人虽然有病但毕竟辽皇 “你真的是磨人。”宋北云一边给她端盆,一边抓紧时间泡茶,来回跑的脑袋都疼了“你可别把自己给呛死了啊。” 而当小宋在给佛宝奴喂水喝的时候,小虎牙突然侧身抱住了宋狗的脖子,哇哇的就哭。 小宋站在那显得很茫然,他也没问她为啥哭,毕竟一碗酒就能酒精中毒的人,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囫囵话呢。 “我好累”佛宝奴趴在宋北云肩头上嘀嘀咕咕的说道“当了皇帝之后我好累” “你装醉啊狗东西。” “让我抱抱好不好抱抱就好。”佛宝奴的声音娇弱的很,跟往日完全就不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小宋挠了挠头“这他娘的是真的醉了啊你别给老子瞎表白啊,你喜欢个屁,老子身上是香皂的味道。别给我乱讲话,我可不是那些没品的野男人,你这样我可是不会半点怜香惜玉的。” “抱抱我用力抱抱我嘛。” 小宋沉默片刻“真的这么娇滴滴吗我的天呐” 500、三年3月22日 晴 白衣柳眉 轻描淡写 清晨阳光似水,从窗口泼洒到了床头,惊醒了沉睡的人。 佛宝奴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但下一刻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自己衣着整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终于是松了口气来,不过隐约之间却有些失落。 “陛下,醒了” 旁边声音让佛宝奴转过头去,发现那狗东西手中端着一个碗正在吃早点,碗里也不知是什么,反正热腾腾的冒着热气,还有一股子桂花的甜香味。 就如妙言所说,这厮贪吃好色,好逸恶劳,这几日的相处让佛宝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每日兴致最高的时候就是吃饭的点,他能够将一座城市哪里有美味都如数家珍,还能够走街串巷在最深邃的地方找到最特别的滋味。 “我昨天都干了什么” “哦。”小宋把碗里最后一口东西吃下去“你撒娇呗,抱着我哭。” “抱着你” “对啊。”小宋用手比划着佛宝奴的姿势“就这样抱着我,然后跟我说你抱抱我,我不肯你就抓着我手往你衣服里塞,我琢磨了一下,陛下既然这么坚持的话,我也不好拒绝。” “你”佛宝奴跳起来抽出身侧的金刀,指着宋北云“你真的伸进去了” “我说没有你肯定也不信对吧。”小宋摇头道“其实是没有的。” 佛宝奴恼羞成怒,一刀就砍了下去,但小宋只是错身闪了一下便躲过了这软绵无力的一刀。 “你好大的狗胆” 小宋挠挠头“是陛下狗胆包天才对吧,你让我用力点抱你,我照做了啊。然后你得寸进尺你知道吗,然后你就凑过来要亲我嘴。我的天我不肯,你就咬我。” 小宋拉开自己衣裳的领口,在他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子,周围已经红肿。 “你看看,你咬的。”小宋继续说道“我推开你,你就哭。然后抱着我的手让我别走,让我多陪陪你,你说你好累来着 让我哄你睡觉。” 佛宝奴的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螃蟹 坐在那都能感觉浑身上下羞臊得发烧,眼神都迷幻了。 “我看你哭的可怜 就留下了。”小宋也没躲藏 直接说道“你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有多少屁事,睡觉就睡觉 非要让我跟你一起睡,我说这不合适 你又哭。然后我直接把给你拷晕过去了。” “你敢打我”佛宝奴红着脸仰起头“好好大的狗胆” “你选一个 如果我不把你给打晕过去,今天你就光溜溜的在我身边醒过来。”小宋摊开手“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人,你哪怕不好看,我捏着鼻子忍忍就当倒霉被鬼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我这个年纪就算在大肥肉上抠个洞洞都能看得梆硬 你是不是没有这个概念” 佛宝奴坐在那低着头,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得那么浪,以前也不是没喝过酒,但最多都是微醺 昨日却是酩酊大醉,今日回忆起来倒是能零星知道宋狗说的好像不是假话 零星的记忆碎片让她此刻整个人都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不行 “以后可别喝酒了,陛下。酒品如人品 你骨子里的骚浪那真的是汹涌澎湃啊。” 佛宝奴飞刀出去时小宋已经拔腿跑路了,而佛宝奴捂着脸坐在床上 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下贱的很。很难以理喻的一种状态,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而且如果昨晚上真的是要发生了点什么的话,想来恐怕可就不是一句麻烦能解决的了。 烦人的很。 辽国皇帝陛下坐在那缓了好久,直到小宋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身衣裳“今日春分,城中有祭典,带你去玩玩,明天你差不多就要回去了。” “哦” 小宋看到无精打采的佛宝奴,乐呵呵的走上前揉了揉她的狗头笑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我没干什么在这里失望啊哈哈哈哈,你别指望了区区几分姿色还想用美人计不知进退。” 佛宝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在了小宋的腿上,疼的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抱着大腿载倒在了床上,佛宝奴趁机抄起枕头捂在他的脸上“对不住了,只得杀了你灭口。” “灭我口没意义的啊,陛下。”小宋侧着头,枕头压在他侧脸上,看着正在不断用力的佛宝奴,然后伸出手去在她大腿上用力握了一下。 这种握跟拧是不一样的,拧是刺痛而这种抓住肌肉用力一捏的疼痛表现出来就是无以复加的胀痛和酸痛,如果没有准备就会让人在第一时间丧失战斗力,佛宝奴显然没有准备,突然被这样捏了一下,她疼的惨叫出了声音,捂着腿便开始在床上打起滚来,眼泪都疼得流了出来。 “稚嫩。”小宋起身,扬起手在她屁股上用力一拍,声音清脆悦耳“就凭你还想灭我的口再回去修行几年。” 好不容易等佛宝奴的情绪恢复正常了一些,洗漱完毕之后时间也快到了中午,坐在饭桌前等待小鱼买外食来的空档中,佛宝奴一言不发,始终恶狠狠的盯着宋狗。 “你看着我干什么,要抱抱的是你,要摸摸的是你,要亲亲的是你,我可是正人君子来的。” “你就不能走” “你哭啊,你都不记得自己哭成什么样了我怕我一走你哭着哭着哭呕了,把自己给呛死。” “断无可能” “行。”小宋叹了口气“我不跟你争,都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抱着你,是我主动把手伸到你衣服里,是我主动去跟你亲嘴儿。” “不要说了”佛宝奴捂住耳朵“你给我闭嘴” “你真的是难伺候,明明我才是受伤的那个,差点被你咬下一块肉。”小宋叹气道“不过陛下的身材真的不错哦。” 佛宝奴起身就去寻她的金刀去了,等回来时宋北云已经站在门口跟小鱼聊了起来,佛宝奴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跟上去,自己坐在那里生闷气。 “还有这等事” “是,宋大人。柴家那头已同意让柴通前往继承封地,不过却是有一个条件,就需要一人辅佐柴通。” “谁” “您,柴家直接与官家指名道姓要您一同前往。” “放狗屁”宋北云眉头一横“你回去与赵性说,老子去可以,出什么后果他全得给我担待下来。” 小鱼表情有些为难“官家正是知道宋大人不愿去,所以如今让人来质询大人该如何是好。” “柴家倒是会来事,不过也没事。过几日等我回去再说,不要着急。”小宋轻哼一声“以他们的灵敏一定知道荆州之地将要发生什么,让我去几个意思说白了就是想让我给他们背这个锅。我什么都能背,就是不背锅,跟探马说一声,回禀官家让他稍安勿躁,一切等返回金陵城之后再说。” “是。” 小鱼将饭菜递给宋北云之后就匆匆走了,而小宋换上一脸笑容走进房间。 佛宝奴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柴家吗柴家可是你宋国的毒瘤。” “都听见了”小宋坐在桌子前“宋辽之间的差别就是你辽国是个家族性企业,根治的法子就是杀光,可是宋国不行啊,赵匡胤开了个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头,现在不好杀了,以仁义立国笑话,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调侃你宋国太祖。” “这有什么好怕的。”小宋笑了起来“昨天辽皇还咬我呢。” “你”佛宝奴翻着个白眼“不许说。” “知道了知道了,其实我只是意外,没想到心狠手辣的辽皇也有那么甜滋滋的一面。”小宋将饭菜取出摆在桌上“快些吃饭吧,今日祭典还有是些看头的。” “嗯。”佛宝奴端起碗“说到荆州,要不这样,我帮你解决荆州之乱,我们做一笔交易。我用徐州换荆州,换不换” “做梦。”小宋撑着脑袋看着她“荆州的事我自己解决,你想徐州换荆州也不是不行。” “那你要什么” “宋辽合二为一。” 佛宝奴眉头紧蹙“不可能” “也不一定不可能吧。”小宋笑道“不过现在肯定不可能,到时候再看。陛下,你得做好准备,这会儿我对你许是还带着点骚情,可若是上升到国与国时,我可不会留情的。” “你会杀我么”佛宝奴也撑着头看着宋北云“假设有朝一日,宋赢了。” “怎么说呢,如果你心甘情愿变成昨晚的阿奴。我就会舍不得,可如果你是擂台上的佛宝奴,那我说不定会杀了你的。” “最后不还是见色起意吗”佛宝奴笑出了声音“看似道貌岸然,最终不过还是那般阴险小人。” “别哔哔了,好好想想你得所作所为,你真的失败了,都不用我来杀你,你国内那些人就把你五马分尸了,最后还是得我去救你。” “那你打算要什么报酬呢” “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你别指望说什么陪我睡一夜就能怎样怎样,你不配何况就冲你昨天那个骚魅的样子,还不知是谁占便宜呢。” “宋北云今日我便跟你拼了” 501、三年3月23日 晴 归期有数,风云际会。 “马车就算我送你的了,回去自己装潢一下。” 小宋站在车窗口对佛宝奴说道“回去好好当你的皇帝吧,给妙言带的东西别弄丢了。以后别再指望干一些奇怪的事了,再有下次,我就不再放你回去了。” “那不放,你想如何”佛宝奴趴在车窗里头的木栏上笑盈盈的看着宋狗“将我留在身边当你的小娘子” “留个屁,少卖骚。”小宋一挥手“快滚。” 佛宝奴冷不丁伸出手用力拧了一把小宋的脸,然后躲了回去赶紧催促赶车的人。 马车隆隆而去,小宋站在那看着佛宝奴消失在庐州的栈道上,他也翻身上了快马,对身边早已等待多时的小鱼说“走,返程回金陵。” 两匹快马开始往金陵方向疾驰,而佛宝奴的马车却悠悠哉哉的载着辽国的新皇帝。 她已经换上了让她难受一辈子的男装,手上握着那柄扇子,坐在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却是没有什么表情。想到这几日的经历,她只觉荒唐好笑却并无半分惊恐,哪怕一国皇帝能被人掳走这件事本就是足够让所有人惊惧。 跟一个臭男人在异国他乡旅行一般玩了几日,对于她来说就仿佛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说好吧也不算太好,但其实也不算太坏,至少这几日里她抛开了很多东西,玩得还算尽兴。 一个人在马车里的时间一长就容易胡思乱想,反正一想到那个狗东西吧,就会生气,只是在生气之余却也有些好笑。他的言行不一好笑,他的小人行径好笑、他的好色贪婪好笑,但他的毒舌刻薄却也是让人恨不得一刀宰了痛快。 就很矛盾吧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让佛宝奴的心中好受了不少,那就是那厮并非是对辽国皇帝对她佛宝奴不恭不敬毫无敬畏之心,他对宋国皇帝也是这般。 在明白这一点之后,佛宝奴的确是解开了一个节,至少明白那厮不肯去辽国并不是因为敬畏和所谓忠诚。而是因为至今为止,他与宋国的羁绊更深一些。 而当她琢磨自己怎样才能跟那厮增加羁绊时,想着想着却是有些害羞了,因为以现在自己手头的东西还真的不足以去完成这件事,除非除非 罢了罢了,好歹也是个皇帝,不能干出那些寡廉鲜耻的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不过这次她也不是除了玩就毫无收获的,起码跟那狗东西谈成了一个条件,就是辽国每年给出一百万贯 他负责为辽国打造一个强大的情报机构。 这次那几个死士她也不打算要了 太丢人了用宋狗的话来说就是你找这几个瘪三来抓我,还不如找辽国的皇城司来 至少辽国的皇城司多少还是受过一些训练的 而这几个瘪三真的是愚蠢到了让人除了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地步。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说生气吧这几个废物的确让人生气 可要说多么生气其实也没有多么生气,毕竟他们已经蠢到让人无法去生气了。 而佛宝奴也懒得去治罪了 随便他们自生自灭吧 毕竟能培养出这么愚蠢的死士,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的。 其实佛宝奴也想过,如果让那个狗东西去为辽国打造情报机构,辽国还能有什么秘密呢但转念一想 辽国还能有什么秘密自己还能有什么秘密 真的作孽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好贱 甚至有些不配当一国皇帝。 在这样的拧巴和纠结中,佛宝奴一头躺在了垫子上,再也懒得起来了,毕竟如此放松的日子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不对,那四个人还是得要来的 下次如果自己再想出来玩,是不是再用这四个人去抓一次宋北云就可以了 “我好贱啊”佛宝奴抽了自己一下“贱人” 第二日上午十分 小宋就已经抵达了金陵城,他入城之后并没回家而是直接从侧门入了宫 直接在小鱼的引导下去找到了赵性。 赵性要早回几日,他此刻正在批阅早朝后递交来的奏章 今年已经开春 各地需求的物资开始激增 他现在的确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时候。 “哦回来了”赵性手里拿着笔抬头看了一眼宋狗“跟别国皇帝亲亲我我好几日,没羞没臊的。” “行了,别说风凉话。柴家怎么说” “柴家还能怎么说,他们自然是同意了,不过那柴家大公子却在见了朕之后说若是让柴通去荆州,你就要跟着一起去,朕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赵性放下笔“他们难道还不知你宋北云是个什么人若是去了,那柴通还能有命活” 小宋也觉得诧异,他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了起来,这个要求其实是没有道理的。 首先小宋理论上还是在牢里住着呢,柴家能知道其实不意外,但能直接当着赵性的面说出来,这就很意外了。关键是他们提的要求并不是让小宋去死而是随着柴家的分家去荆州,辅佐他们这个荆州土皇帝。 讲道理,天底下谁不知道这宋北云就是皇帝的钢铁狗腿,坚定的皇党。让一个皇党去荆州制衡一个世家,这个想法如果出现在赵性嘴里就是合情合理,可是出在柴家嘴里。 表忠心啊那也不像,表忠心显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做出这个决策的最大可能就是要把小宋按在荆州弄死。 但也不一定,可能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柴家要与宋北云和解,开始以最大的诚意拉拢自己。 两个可能性对半开,不管是弄死还拉拢对他们的利益都是巨大的,付出的代价其实也相差无几。 “不赌。”小宋摇头“不去。” “倒是可以去。”赵性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的情报机构天下无双么,危险应是没有的吧” “那肯定比留在城里安享晚年要危险吧” 小宋的问题让赵性陷入沉思,然后赵性轻轻叩着桌子,然后眉头一皱“宋狗,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你就忽悠老子吧。”小宋啐了一口“行吧,你去答应柴家,我去。” 赵性露出笑容“果然还是你可靠。” “不是我可靠,是你这边真的是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一群废物”小宋叹气道“不过我可能马上就上路,我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布置,工坊才是我的基本盘,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两人稍微交流了一下工作安排,赵性答应给将宋北云的东海新军一并调入荆州,而东海新军是一支未在兵部有建制的军队,它实际隶属于皇城司新三司的粮食司,所以理论上它只需听三个人的命令就可以。 一个是宋国皇帝,赵性。一个是皇城司使,白念安。最后就是这个没有实际权能却手眼通天的宋大人。 所以这只军队调动之后,可以不听从当地刺史、将领的调度,也不使用他们的辎重补给,一切都由宋北云亲自管辖。 而东海新军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呢天下可能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支军队。 它虽说是以反海盗为己任,但实际上却是整个大宋甚至整个亚洲乃至是整个世界最精锐的部队。 它们是新式装备的集中列装点、是所有新式战阵的测试地,全国上下唯一具有对阵演习能力的部队,山地、水战、防御、攻城等等战术都极为精通。 当然,打造这样的一个军队价格也是昂贵的,八十八门拖拽式前膛炮、不计成本的炮弹和各种火药制品都是东海新军引以为傲的东西。 而他们不光装备先进,训练度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毕竟是金刀杨家训出来的兵,忠诚、组织度、训练度都没话说。再加上在确认成立东海新军之后,他们的供给充足到了让所有部队羡慕的地步,粮食管够不说,还有额外的补给,每个人都精壮的可以跟草原那帮蛮子一较高下。 虽然精挑细选之后只剩下两千余人,但这样的两千余人,赵性看了都眼馋,想弄来当禁卫。但却被宋北云给否了,说东海新军是未来新军制的种子,当了禁军就废了。 现在既然决定了小宋要去荆州,那么就要趁着这几日让他沉冤昭雪了,这难度不大,毕竟满朝文武都喜欢他,况且现在领太子太师位的庞籍也对他是毕恭毕敬的,洗脱一个罪名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我本想混吃等死,种田养猪。你非要让我卷入权力场。”小宋叹气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行了,朕都让你和辽国皇帝风花雪月去了,你换个人试试,治你个谋逆都是轻的。”赵性没好气的说“如今该是你为朕分忧解难的时候了。” “我为你分的忧解的难少了你这人说话,忒不凭良心。”小宋也是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看你真的是朝中无人,不是溜须拍马得废物就是垂垂老矣的老逼登子,你看看我去不去。” “好啦好啦”赵性走上前揽住宋狗的肩膀“今晚朕请吃顿好的。” “哟你这抠搜的,也舍得请客” “请”赵性拍着胸脯说“说请就请” 502、三年3月24日 晴 命里有时终须有 庞籍本应为父守孝三年,盖因如今朝堂空虚,急需人才所以庞籍才被紧急启用而来,并且仪仗其父之威望将原本老太师之势尽收手底。 而他面对的第一件案子便是调查宋北云一案,当所有人都以为宋北云会折在他手中时,他却一把将他父亲死柬得来的结果全盘推翻,不光摆出各种证据证明宋北云无罪,甚至还恳请替父受罚诬告之罪。 这一出闹剧商场之后,满朝文武皆为不喜,如果说他们不喜欢宋狗那是因为宋狗这个人行为乖张、思想亢进,那么不喜这庞籍则是因为这人不孝不义,当为天下唾弃。 在赵性去杭州的这一个月中,朝中已经阵营分明的摆开了架势,一方是以御史台为首的正义捍卫者,一方是以庞籍为首的“奸臣朋党”,两方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相互攻击,咬得一嘴狗毛。 作为代宰相的晏殊,这些日子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但实在是压不住这帮人针对彼此的怒火,现在战火已经遍布朝堂,每个人都小心再小心,生怕在某个方面参与到这场混战之中。 这种情况在赵性来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好转,反倒两边打得更凶了,就真的如宋狗说的那般,两方都在争一个“你要为我做主”。 而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许多陈年旧事都被翻起重提,毕竟在朝为官是吧,集体拉出去砍了再回头去查,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赵性自然是知道那不聋不瞎不作家翁的道理,但有些事既然被摊开在了桌面上,他其实也并无更好的法子,宋北云的事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大家都暗暗喜欢这个不着调的崽,他虽然砸了御史台,但新建的御史台可是六部九寺三司两台中最豪华的配置。 所以朝堂之上竟离奇对宋北云的翻案并没有深究,反倒是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厮杀得烟尘四起。 御史台那边拉着一群治学的想要扯上庞籍的人品作为,庞籍则拉拢着一群新势力咬起了这帮旧官员的不作为。 赵性对此通常都是两边各拉一下再各打一棍,反正就像安慰两个耍赖干仗的孩子,不管怎么折腾都会让他们愈发委屈。越委屈就越不服,既然不服那更是要干个痛快。 庞籍身为太子太师又有着老太师的朋党之势,可不是说单纯用年龄就能描述的,在赵性偶尔拉偏架的情况下,竟是能跟满朝的老臣打了个五五开。 而在宋北云回到金陵的第二日,为他平反的诏书就下来了 上头胡说八道文绉绉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爱卿委屈了”,然后再加上赏金十万、官赐一品。 就此 官场直通车宋北云就这样在顺便生了个崽的情况下 成了堂堂四品大员 身兼敷文阁待制、将作监少监,赐轻车都尉。 虽是个从四品,但的确已经是离权力中枢更近了一步 相对于同窗还都是七品、八品之流 宋北云的晋升速度已是让人惊惧十分的了。 不过他跟某些狗东西还是比不得,比如某代宰相,因为代宰相的关系 他已成通奉大夫、敷文阁直学士 从三品已安排上了 可谓是除了六部九卿 下头就是这厮只手遮天。 当然 还有一个人也在莫名其妙的升入了正五品 那便是一直在外处置佛寺之事的匡玉生,在这一波的晋升中,他则成为了中书舍人。 群臣不是不明白,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用这个说事,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清楚 这三个人分别是皇帝、赵相和福王爷在朝中的代言人 这三个小辈不可怕 他们身后的那三个人才是问题的关键。 所以这三个人晋升不光不快 反倒有些缓慢了,若是放在太祖时,这三个人现在起码都已是左、右散骑常侍 权六曹尚书这个级别的人了。 别说升的快,主要主子好,还是小皇帝的原始班底。未来三人终有一人是要为相、剩下两人最次也会是个中书侍郎、上柱国这个级别的。 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好说,因为真的一个皇帝班底都不给人家留,皇帝会杀人的。而且就现在来看,这三个人其实都还选的不错,晏殊不用说了聪明才智冠绝天下,那匡玉生也是个颇具君子之风的实干之才,唯独这宋北云有些争议,但不打紧,他能挣钱,不光他自己挣钱,满朝文武都跟着沾光,这便是好这便是才 “连升三级从五品上跳从四品上” 金铃儿拿着圣旨仔细读了三遍,号称庐州甚至大宋第一才女的瑞宝公主哪能不知这圣旨上的条条框框都是些什么意思,当她看到自己老公连升三级的时候,眉心着实跳了几下。 “嗯。” “你别光嗯了,这是讨好你来的,皇帝讨好人,必然无好事。”金铃儿将孩子往宋北云手中一放“我找他去。” “别去了。”小宋轻轻攥住金铃儿的手“我答应的。” “你答应什么了也不与我商量了” “你别急啊” 小宋将金铃儿拉到了身边,开始给她讲述一番这几日在杭州的那些弯弯绕,关于柴家、关于荆州。 当然,没有青楼。赵性也不会说佛宝奴,就像宋狗不会跟人家说赵性在杭州嫖得起不来床一样,这就属于狗男人之间的小秘密。 “所以你即将去荆州” “可能下月初就要动身。”小宋坐在桌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对他来说当皇帝是工作,对我来说给他处置一些问题也是我的工作,哪怕我不忌惮他是皇帝,但我还是要尊重一下自己的工作,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金铃儿没再说什么,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像当年父王远征时母妃泪水涟涟的问出一句“能否不去”一般,天底下的女人大抵都是这般,明知这种事情轮到谁是谁,但却还是保持着一丝侥幸。 “那你便去吧,多带些人,少说百十个要带上。” “百十个”小宋伸手勾住金铃儿的脖子,用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宝贝,我带一整支军队过去。东海新军,全员开进,共两千三百五十人,加辎重队共有四千四百七十人。” 金铃儿愕然“你是奉旨造反去的啊” “不是哦。”小宋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只是有些地方的人不太老实,需要修理一下,比如” “西夏。”金铃儿仰起头“对么,西夏。” “果然是大宋第一才女。”小宋哈哈一笑“不过你得对某些人保密,知道啊” 金铃儿嗤笑起来“你说左大当家吧若是让她知道,怕是要随着你一起杀过去哟。” 而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说曹操曹操到的感觉顿时笼罩在了屋内两人的心头。 果不其然,左柔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推门而入,看到宋北云之后就开始搓起了手手,一步一步的朝他接近。 “你不要过来啊,我警告你。” “早晨我偷听节堂奏对,听闻朝廷要出兵征西,密令白虎。出的是东海新军,是你领的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小宋闭上眼皱起眉,长叹一声 “偷听节堂是要杀头的。”金铃儿起身拧住左柔的脸“你如此狗胆包天” “反正是我爹爹嘛,我爹爹总不至于杀我。”左柔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不管,我要去” “你去个屁”小宋啐了一口“真让你去了,左国公撕了我。” “不管啊我要去”左柔又开始了撒泼打滚“大不了我就扮做你的亲卫好了嘛。你是去当节度使还是什么嘛有个亲卫不是正常吗况且我还能带巧云姐去,她给你当护卫总可以了吧。” “嗯”小宋想了想“巧云可以去,你不行。” “我不管啦”左柔扯着他的袖子“我要去” “你爹答应我就答应。” “当真”左柔眼睛亮了起来“那好,我这就去找我爹爹。” 说完她风一般的就走了。 而金铃儿诧异的看着宋北云“你真的答应” “我要不答应她能磨死人得,反正她爹肯定不可能答应。”小宋打了个哈欠“她这就叫自讨没趣。” 金铃儿无奈的摇头“这次去,大概多久” “不知,不过这次是扬威之战,我不用指挥,只需要督军便好。根据探子的情报,西夏扛不住东海新军的三板斧,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回来了。” “唉”金铃儿长叹一声“也不知我做了什么孽,爹爹是这般样子,相公也是这般样子” “没办法,谁让你家的男人都有出息呢。” 金铃儿笑着戳了戳宋北云的狗头“荆州可离着你那小情人不远呢,最近处不过百多里,你给我管好了下头,听见没有” “知道啦知道了你还不信我么。” “呵。”金铃儿凤眼一挑“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偏偏这个你可是让人信不过的,若是家里再添了女人,看我撕不撕了你。” 说完她还补充一句“特别是辽国的。” 503、三年4月17日 晴 静待胜利凯歌之日 过了清明,日子便越过越快,似乎一切都在宋北云的掌控之中,除了左柔。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左国公居然同意了左柔随军,宋北云甚至为此悄悄的去找过一次国公,但左公爷只是喝了口茶,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就把宋北云给轰出去了 不知道左柔究竟是怎么跟她爹说的,反正现在看到公爷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他觉得左柔那厮应该是没说什么正常的话。 可是不管怎么问她,她都闭口不答,最后还是抓着巧云“严刑逼供”一整夜才套出了口供。大意基本就是左柔跟公爷说她已经跟宋北云有了夫妻之实,如今他去那般地方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活了。 这不胡闹么,宋北云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迷糊了,他知道左柔会胡说八道但却没想到会这么胡说八道,难怪当时见到公爷的时候他是那样一副表情。 关键这事还没办法验证真伪,就左柔那上蹿下跳的德行,能证明清白的东西恐怕早不知道被哪根树枝哪个墙头给整没了,到时不光是越描越黑还得把公爷给得罪个不死不休。 所以说左柔这狗东西害人啊 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小宋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安置这个狗东西了,毕竟她都不要脸了,自己还能有个屁的法子。 “你就宠吧,宠到最后她人头落地。” 俏俏在给宋北云收拾细软时候埋怨道“明明没有的事,还往你身上泼脏水,早知她是这样的人,我一早就不许你搭理她了。” “行啦行啦,她是个什么人你也知道,没法子。”小宋坐在那叹气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俏俏这般懂事的,那狗东西从小就是这副样子了。” “你便是让我去我都不去。”俏俏噘着嘴“如今设计院那头人人都指望着我呢,累死了。” 她看着是在说委屈话,但语气中的骄傲却是掩盖不住,从一个乡下土丫头摇身一变成为了设计院人人敬重的“杨工”,这一个称呼的转变她可是花了常人十二分的努力。 自学数学、自学测绘、自学制图,虽然有宋北云帮助,但这些日子她其实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读书人的艰辛,从识文解字到能熟练的从各种古书中找到当时的建筑资料作为参考 俏俏可不光靠的天赋。 小宋虽然心疼 但从来没有阻拦过俏俏的忙碌,因为她觉得自信的女人眼神里是有光的 不是那些整日围着灶台转的家庭妇女能够比拟的。 俏俏如今已经看不出小村中的气质了 走出去完全就是一副都市高级丽人的感觉,干练、锐利还有着自己的想法。甚至不止一个不太熟的人夸奖俏俏说“也不知谁家的小子能高攀得起”这种话了。 “红姨说了 你是做大事的人。让你勿念家中,她都会照应好的。” “等会子我还得去跟红姨道个别。” “你可别去了。”俏俏将夏日的衣裳装入另外一个箱子中“红姨会哭的 玉生哥昨日带信来说 前些日子在雷州生病时,红姨都哭了。你若是再去道别,她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儿子,难受的很。” “玉生哥是风寒啦 我已经托商队给他带药去了。雷州现在也不算远了 商队全速十天也便到了。” 说到这个,其实还真的是劳动人民智慧无穷,做不出轮胎,但要做到宋北云所说的那般避震,于是他们将马车改为了四轮 这四轮的马车下头还带着两套避震系统,一套是用钢条长短相累 形成一层避震,还有一套便是在车轴的连杆上安装了“弹簧”。 这样大幅度提升了速度和舒适度 还有对货物更好的保护,载重也要更强了一些。 “对 水泥已经完全成熟了。”小宋对俏俏说道“你要开始悠悠读书 应用起来了 先立标语吧 比如要想富先修路。” 俏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乌七八糟的话” “你还别说,对广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标语了。行了,我还是去跟红姨告别一趟吧,不然得让金铃儿说我不懂事了。” “去吧去吧” 跟红姨告别其实小宋就跟天下所有的儿子一样,避重就轻,将前往即将发生战争的区域说成是一场普通的出差,就如玉生哥一般。 不过即便是这样,想让家长放心那还是不够的,红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织的毛衣来,生怕宋北云去那苦寒之地遭了罪。 虽然眼瞅就到了夏天,但宋狗还是笑呵呵的把毛衣给收纳了起来,毕竟他没有必要跟红姨去解释荆州的气候跟这边相差不多,毕竟一个纬度之类的话。一个是红姨听不懂,还有就是只有收下了她的关心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家中和工坊都安排好了,宋北云就该出发了。不过明面上他可是以藩王从属之身份前往荆州的,东海新军也只是以操练之名调集去荆州的,况且只有两千余人,也不过四个营罢了,所以也并未引人注目。 无人送别的马车,小宋出城之后在十里长亭等了有半个时辰却未见一人出来,他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车,对已是亲兵打扮的左柔和巧云说道“这帮狗东西真的是薄情寡义,一个送行的都没有。” “你不是秘密出行吗,为何还要人送”左柔好奇的问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宋哼了一声“你看晏殊上次出去办事,来回也就是个十来天,城外十里亭里站满了送行的人,你看我” “好啦好啦。”左柔一脸欢欣鼓舞的拍着宋北云的头“老子陪你。” 宋北云推开了她的手,缩在了角落里生闷气去了,巧云在一旁看得直发笑。 关于左柔的山大王气质,这一块小宋不知她是怎么养成的,但她的口癖越来越奇怪,什么本大王、老子、爹爹等等前缀和娘了个批、狗日的等后缀,层出不穷。 她自己说是跟巧云学的,可是巧云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从不会说出半句这样的话。而要说是和自己学的,那也不应该,宋狗认为自己虽然不算什么文明人,但其实骂娘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常规句式,更多是一种语气助词,真正喷人的时候也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从来也没有像个山贼一般。 所以这厮应该是跟城中的贼人鬼混过,收服了一群金陵城中的gai溜子,逐渐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有兵么,兵呢” 左柔东张西望“就三辆车啊” “兵从浙江出发,要比我们晚近一个月才能到。”小宋打了个哈欠“你到了那边之后低调一点,千万不能暴露身份,知道么”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说二十次了。” “此番为伏兵对吧”巧云说道“东海新军我从几位师兄口中有过耳闻,说那是一支不世之师,人人都是以一敌百之能。” “太夸张了,但综合素养加装备,战损比压到二十比一还是没问题的。即便是面对三四万人的骑兵队也有一战之力。” “哇”左柔惊愕的喊了起来“那若是大宋兵士都是如此,那岂不是无敌了” “一个兵三千贯。”小宋嗤笑一声“你想武装多少个” 马车中顿时鸦雀无声三千贯是什么概念左柔可是知道一名精锐城防禁军的装备加一年粮饷大概是一百贯,即便是装备一年更换一次,一个东海新军的士兵也足够三十个大宋最精锐的士兵了 而巧云更是惊愕,她只知东海新军很强,但强到如此地步,她却是万万没想到的。当然,更是没想到他们能贵到如此地步 “他们用黄金打造的么” “你还真说对了。”小宋扳起手指算“东海新军以班为单位,每个班六个人。每人一套精钢铠、精钢长刀一柄、短刀一柄、弓在背、弩在腰,每两个班一门火炮。顿顿有肉,餐餐有白米面。一套装备算上炮,三千贯都是往成本价说的,两千来人就是七八百万贯的投入,你以为这东西是开玩笑的真的是精锐张张嘴就能来的那是通过砸钱,反复的砸钱才能来的。还全大宋一人一套,你把大宋的地皮都卷吧卷吧卖了都卖不出来这么多钱。” 左柔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精锐啊” “怎么说呢,你想想培养一个巧云姐花了多少钱。” “少说也有一两千贯吧。” “东海新军。”小宋轻笑道“每个人都是按巧云姐的路子培养的。” 巧云轻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那般好的家伙” 左柔不再废话,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带领着这天底下最昂贵的精锐士兵冲锋陷阵的画面中,那当真是无人能敌得存在,走到哪里都是如一道闪电能够撕开夜空的。 “好好好到时我要去当个指挥使便心满意足了。”左柔如此说道。 504、三年4月24日 晴 论一论荆州风月 襄阳城,这座城市在宋北云的心里其实是有特殊情感的。因为郭靖就是死在了襄阳城。 这里也成为了北方入侵的一扇大门,敲开了襄阳也便敲开了广袤东亚衰弱的序幕,从南宋灭之后的六百年,这一片曾经缔造出辉煌文明的土地再也没有恢复过元气,相较于西方的快速崛起,东方的割裂也许就是从襄阳开始。 “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改写整个民族的历史,其实真的很刺激,有时候甚至会有点难以按捺的冲动。” 站在襄阳的城头上,看着远处长江滚滚而去,身边站着从辽国游荡过来的妙言,宋北云突然就变得豪气万千了起来。 “不过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毛病,辽国这么宽松的吗皇帝来完贵妃来,闲啊” “不啊。”妙言笑盈盈的趴在城头上“我负责把辽国的情报机构推到重建,某些人又答应了要给技术支持,所以我这就来了。” “行啊,那让兄弟爽一下。” “哈哈”妙言笑得清脆悦耳“那你为什么不爽一下辽国皇帝说不定爽完了辽国都是你的。” “不可能”宋北云用力摇头“她要是那种人就不会把全家杀光了,你别骗我。” 妙言叹了口气,佛宝奴自从被掳走又被放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了,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了一样,后来妙言仔细问了问,原来是面前这个狗东西给人家许了个保你不死的承诺。 他也许就是随口吹的牛,但他却不知道对女人来说,往往男人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足够让她们记得很深切,佛宝奴再厉害再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从书本上学来的治国、从臣子的口中学来的理政,巨大的压力和身份上的反差让她的人格变得有些扭曲。 可偏偏这个说一不二的皇帝总是会在一个狗东西那吃尽苦头,一来二去可不就ua了么,在他身边的时候佛宝奴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心有不逮,这刚好切合了她潜意识里的女性思维。 这种东西就像毒品一样,会上瘾的。妙言认为他们两个之间其实是不存在爱情的,但佛宝奴会享受被一个她拿不住的男人身后变成彻头彻尾弱者的感觉。 这非常要命,现在她还没能体现出来,因为刚刚才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可等到她的压力积攒到一定程度时,那种内心的抵触和叛逆就会开始上涌,用不得多久她就会以各种理由往这边跑。 危险么当然危险。但就像吸毒的人一样,吸毒的人没有不知道毒品有害的,但真的是会有依赖性,特别是精神的依赖,无药可医。 而且时间长了,她开始搞混淆这种感觉时,她的另外一种情绪就会慢慢滋生出来,那就是占有欲。当占有欲得不到满足时,两个极端就会出现,一个是破坏欲一个是反向占有,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人喜欢找主人抽自己的原因。 毕竟破坏犯法嘛,在不违反公序良俗的前提下,找人用鞭子抽自己还是很安全的。 从佛宝奴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很大的很可能会出现反向占有情绪,也就是俗话说的白给。 所以妙言也需要给宋北云打好预防针,因为和公主谈恋爱都那么麻烦了,要是跟辽皇谈恋爱,那注定是能被人编成虐恋戏文流传千古的。 “还有这种事”小宋诧异的看着妙言“不过她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 “正常,她是女儿身。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并且享受和喜欢身为女性。但同时她又不得不以男性的身份出现在人群面前,这样的表里反差很容易就会把人给逼疯的,你是她宣泄的途径,还很有可能是唯一途径。”妙言摆了摆手“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事,管也是管不住,到时候真给她逼疯了,她直接发动战争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吧” “你跟一个发疯的女人说不可能谁给你的勇气”妙言拍了拍小宋的头“你最好少造孽。” 小宋没说话,只是任由江上传来的春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飞扬了起来。 “对了,这次我会在两边来回跑,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存够一批给我处理。” “你身体行不行啊,来回折腾的。”小宋握起妙言的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还是气虚脾弱,你不好好吃饭。” “你不给我做饭,我吃不下。” “做饭,给你做饭。”小宋反手握住妙言的手“走,这就给你做饭去。” 妙言毕竟不是外人,老乡人这三个字就足够了,天下之大能够配得上老乡人的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只是唯一。 所以如果说小宋对左柔那叫宽容,那对妙言就可以说是溺爱了,溺爱到妙言这样的奇女子都会经常在他面前不讲道理和撒娇,这是在别处根本看不见的风景。 一顿锅包肉,酸甜汁一挂,妙言能吃下三碗饭。还有春天的各种野菜取来用糖醋黄豆酱一拌也是极合妙言口味的。 从来吃饭都像喂鸡的妙言今日吃到拍着肚子起不来,而旁边吃饭从来如喂猪的左柔为了跟妙言一较高下,那也是放开了吃,吃到肚子如怀了孕一样,瘫软在椅子上等着宋狗去熬山楂水来。 “你太宠小姐了。”在厨房打下手时,巧云实在忍不住出言对宋北云说道“她如此任性而为,迟早是要吃亏的。” “算了算了。”小宋摇头道“她笨,让着点吧。” 巧云叹气道“你这人就是这样,在外头就如狼似虎的,可回了家中却是连个威势都没有。” “对家里人发威算什么能耐。”小宋转过身把一枚山楂塞到巧云嘴里“今晚上还要不要来严刑拷打呀” “讨厌”巧云红着脸打了他一下“我来身子了,不成的。” “奇怪啊,巧云姐。”小宋端详着巧云“按照道理来说,你该是第一个怀上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呢” “唉”巧云也有些不高兴,她仰起头“许这便是丫鬟的命吧,我这等贱命,自然是无法跟那些个金枝玉叶比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宋拧了她鼻子一下“在家里连我都得叫你一声巧云姐呢。” 巧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抱住宋北云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等过些日子,我一定想法子给你生个娃娃出来。” 小宋摸着她的头发笑着,直到屋子里的左柔嚷嚷着肚子胀的时候,他才将那一锅山楂水端了过去。 他们来到这里要比柴通早个几日,待遇自然是不错的,宅子早已是准备好的,而且当地的刺史和参将也都已经发了帖子邀他赴宴。 其实那帮刺史、参将听闻是这个宋北云来到这里时,真的是脊梁骨都是凉飕飕的,四品大员给柴家当家臣谁信这摆明就是朝廷听到了什么风声派来监视他们的。 要换一个人,弄死便弄死了,可这宋北云吧,先不说能不能弄死,就光说弄死他会引来多大的震怒吧,所以这荆州当地的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的。 不过之前倒是有人是在杭州调任过来的,他们与还是钦差的宋北云倒是有过交集,说了一些此人的爱好癖好,这让荆州的官员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宋北云是何等贪婪无度的一个人。 可也正是因为他贪婪,所以反倒让这里的人松了一大口气,毕竟大家都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多年,哪能不知道这种大肚皮的东西要的是什么呢。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前些日子来这里治佛的匡玉生,那个人水泼不进火烧不透,无欲无求、刚强无比。 幸好人家只是来治佛的,如果是来肃查的话恐怕真的得用死无对证那一招了,但如果真用了的话,上头会随机弄死八成参与过这件事的人,至于谁能有那个自信成为那两成,天知道,不过至少是会比全被干掉要强上许多不是吗。 所以此番来的是宋北云,每个人肚子里都顿时装满了生意,反倒少了许多戾气。 之前很多人甚至包括金铃儿都不理解宋北云为什么要给自己立一个如此糟糕的人设,他当时也没解释。但现在这个人设的威能就展现出来了,对陌生人来说,贪财好色的标签就是代表了宋北云,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所以这次宋北云虽然是以辅佐柴家管辖封地而来,但襄阳城中的各级官员却是早早给他安排了上好的宅院,还有专人伺候。只是宋北云来的当天就把人给赶走了,说自己不要生人伺候。 关于这个怪癖大家都能明白,佞臣贼子嘛,谁不怕个隔墙有耳呢。 而小宋在安顿下来之后,三天赴宴五次,每一次都是宾主尽欢,请柬在后头几天不减反增,可以说为了请小宋吃个饭那叫一个巧立名目,甚至有一个参将的名义是家中老狗如亲如故,前日猝死,为表其忠心特设宴纪念。 这种名目都能取出来,可想而知这帮人到底有多么想跟这个奸臣宋北云吃上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