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庄园》 分卷阅读1 《欲望庄园》作者:WingYing 文案 继父子 本文改编自电影《阁楼之花》,可以看成耽美向同人但是剧情发展有不同,仅供娱乐消遣=v=,短篇。 第一章 我抱着莉莉,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箱子,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为数不多的现金。 “我们得快一点,马上要涨潮了!”爱玛焦急地说,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它们枯燥发黄,像是马厩里没人要的干草,但她曾经重视它如命,每天都要花上数小时在打理它。 两边的潮水拍打着石头,它似乎不足为惧,可一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这一条唯一通往自由的路就会被彻底淹没,而我们将会被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浓厚的晨雾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看不见尽头,却只能一直前进。莉莉吸.吮着拇指,她没有哭闹,只是挣扎无辜的双眼看着周围,我感到庆幸,因为她将会忘记这一切,她的人生将重新开始。哦不,我们的人生,都将重新开始。 冷风像是锐利的刀子,无情地削割着我们。我感觉我的四肢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可我们不能停下,我仿佛听见了来自背后的犬吠声。我告诉我自己,那只是个幻觉。因为我们只不过是不存在的幽灵,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也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离去。 “朱利安,我们快要到了!”爱玛兴奋地叫起来。 潮水已经淹到了我们的脚踝,我也终于看见了前方向我们敞开的大道,爱玛雀跃地拉起我的手,像只要飞出笼子的金丝雀。 黎明的光辉照耀前方的路,我突然间充满了力量,我几乎喜极而泣,我知道,所有的噩梦即将终结,我终于能摆脱这一切。 直到枪声响起的前一刻,我也依然如此深信着。 我曾经有个双胞胎妹妹——朱莉娅。 为什么是“曾经”?因为她死了。天花夺走了她的生命,那个女孩就这样永远停留在五岁的年纪。 许多人都以为我已经遗忘了她,亦或许,他们自己也从未再想起过。 美丽的朱莉娅,她有一头像是金箔一样闪耀的金发,笑容犹如包着蜜糖的果实般甜美,他们叫她安琪儿,认为她是最可爱的天使。 只有我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天使,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她是个撒谎精,还干了许多坏事——她喜欢把虫子扔进茶壶里,或者是把尿壶倒在床上,她还曾经把训斥过她的简小姐推下了楼梯。那时候是深夜,可怜的家庭教师被奇怪的声音引出了房间,然后她将她推了下去。我目睹了这一切,悲惨的叫声响起的时候,朱莉娅发现躲在门后的我,她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竖起食指放在嘴前,这是她的暗示。她在说,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 从那天以后,简不再来为我们上课,听说她的下半生都要躺在床上,一开始,每个人都为她的不幸感到惋惜,可是很快地,大家却不再提起她。 朱莉娅的恶作剧总是层出不穷,但是从来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害、纯洁。所有人都爱她,而我也是如此。大抵是由于世人对美貌的一种宽恕和偏爱,就像我们的妈妈,她过人的美貌使她从身无分文的乡下孤女,摇身一变成为弗莱特夫人。她曾经以自豪的语气说,女人是花瓶,只有美丽决定她们是否具有被收藏的价值。 后来想想,朱莉娅和她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她们都令我又爱而又恐惧。 而我和朱莉娅,则像是一个镜子的反面。除了样子,我们没有丝毫的共同点。我害羞呆板,从不知道怎么撒谎,因为胆小而害怕犯错,我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样跟随着她,她也乐于如此,我们一直形影不离,宛如左手和右手,我总以为这样的关系会持续到永远,直到病魔带走了她。 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 我走进朱莉娅的房间,那里的窗子都封死了,这是医生的嘱咐,为了避免病人被外头的浊气侵扰。没有人愿意照顾一个天花病人,屋子里飘荡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只有蜡烛发出微弱的光,朱莉娅躺在床上,我几乎要认不出她来,她全身的皮肤都溃烂了,黄色的脓从疮口流出,腐烂味和排泄物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看着我说,我快要死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到很难过,就像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正在慢慢被剥离一样,我渴望她早点结束痛苦,回到天父的怀抱。 她问,你会一直陪我,对吗? 当然。我说,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朱莉娅笑了起来,她的嘴咧开,猩红得像是血的颜色。 她的手抬了起来,指着桌子。那里有一把用来削水果的刀子,她说,把它拿过来,朱利安。 那把水果刀很锋利,尖端在黑暗中闪烁着亮眼的锋芒。我把它取了过来,我不知道朱莉娅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满足她现在的每一个愿望。 当我拿着刀子走到她的面前时,朱莉娅的双眼睁得很大,就像是突然被灌满了力量。那溃烂的唇动了起来。 把它扎进这里。她指着我的胸口说。 我以为她是在恶作剧,但是她是认真的。她说,朱利安,我们不是要一直在一起吗?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做,我保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她的话使我动摇,我慢慢地将刀子对准我的胸口。 快点! 她恶毒地催促。 我的双手在颤抖,刀锋距离我的心脏只有一线之隔。 最后,我放弃了。它从我的手心里滑了下来,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朱莉娅的尖叫尾随着我,我掩住耳朵,远远地逃离。 朱莉娅的死让所有人悲伤,可是就跟家庭教师的命运一样,很快地,没有人再提起她。 两个月以后,我的新妹妹诞生。她取代了朱莉娅,成为了大家嘴里的安琪儿,而朱莉娅终于在所有人的心里彻底死去。除了我。 我每天都看见她。在面对镜子的另一个我时,我都觉得那是朱莉娅。她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一年一年地跟我一起长大,她长得越来越像妈妈,甚至比她还要美丽,可是我总是从她眼里看到讥讽以及对我的怨恨,我知道,这是她的诅咒,这是对我扔下她独自存活的惩罚,并且这个诅咒将与我终身伴随,从生到死。 镜子晃动了一下,两个工人将它搬了出去,朱莉娅也跟着消失了。 “朱利安,快点,我们必须动身了!”楼下传来了妈妈的 分卷阅读2 声音,我从床上站起来,立刻有人将这张床给抬了出去。 从今天开始,这里的所有一切,包括这幢房子,都不再属于弗莱特。 父亲死了,在春天的时候。那是一场意外,被发现的时候,他的马车一半陷进在沼泽里,没有人救得了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泥沼所淹没。 他是一个商人,心地善良,帮助了很多贫穷的人。可是在他遇难的时候,没有人能为他伸出援手,而在他死后的不久,他的债主就找上门来。 妈妈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她无法阻止银行拍卖我们的房子。如同她曾经说的那样,她只是个美丽的花瓶。 “噢,朱利安。”我拿着箱子下楼,看见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站在客厅。就算穿着朴素,也依然遮掩不了她的魅力,她哀伤地抱住我们,说:“相信我,宝贝们,马上会好起来的。” 爱玛已经是十一岁的大姑娘,比起两个弟弟妹妹,她看起来镇定得多,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那些美丽的衣服被扔进一个大箱子里,“妈妈,我真的不能留下我最喜欢的那件裙子吗?” “亲爱的,听我说。”妈妈捧着她的脸,这时候她脸上的阴郁突然间一扫而空,好像刚才的悲伤只是眼前的错觉:“我保证,妳马上会有更多的新衣服和首饰,妳会发现妳损失的这一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摩根已经有六岁了,他眨眨眼,天真地问:“那我也会有新的玩具吗?还有我的小马驹,它还会回来吗?” “当然!”妈妈将他和莉莉抱在一块儿吻了吻,“你们会有数不尽的玩具和娃娃,你们还会住进比这个大好几倍的房子,你们还会有自己的房间,不管想要什么都能拥有。” 他们几个人露出了兴奋雀跃的样子,外头响起了一声催促,妈妈冲我们招手:“好了,孩子们,我们得马上赶路了。” 我抱起了莉莉,爱玛牵起摩根,我们四个孩子跟在妈妈的身后,从此离开了我们一直生活的房子。 我们用身上仅剩的钱雇了一辆马车,马车又小又破,我们全部人挤在里头,空间显色十分拥挤。没多久爱玛他们就开始抱怨起来,妈妈只能不断安抚他们,告诉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会有多么美好。 世事总是变化无常。 在爸爸死后不久,妈妈就找到了一个新的丈夫。 没有人晓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她总会有办法的,就像不管再怎么拮据,她总会让自己看起来体面漂亮,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舞会,她一向喜欢这些精致而华丽的游戏。 “他叫诺曼?布莱尔德,许多人大概从未听说过,因为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可是在当地十分有名。”妈妈摇着扇子,车厢里很闷热,还飘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妈妈并不常提起那位布莱尔德先生的事情,现在大概是无事可做,她才告诉我们这一些。 从那些零零散散的信息中,我们知道了一些关于布莱尔德的事情。他是一名乡绅,却腰缠万贯,据说在印度还有好几家工厂。本来这样的人也并不愁娶,可要命的是,他是个瞎子。 我们在马车上待了三天,一直到第三天的半夜,她将我们每个人叫醒,“该下车了。” 外头很冷,弟弟妹妹们都在瑟瑟发抖。 “没有人来接我们吗?”爱玛搓揉着双手。我们看着前方,直到大雾中出现了一条路,通道两边白色的水波徐缓地拍击着。妈妈让我们拿起东西,“我们得快一点,这里到了天亮就会涨潮。” 莉莉没有抓稳手里的娃娃,它掉了出去,滚进了水里。她大叫一声,我把她放下来,想要把它捡回来,却听见妈妈说:“由着它去吧,我们必须赶路。” 莉莉开始哭闹,我只能把她抱起来,我们继续前进。那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娃娃已经沉进了水底,再也看不见。 我觉得我们走了很远,每个人都又冷又饿,终于,我们看见了白雾中明亮的灯光。 “我们到了!”妈妈高兴地说。 白雾似乎跟着渐渐散去,我们看到了一幢宏伟的屋子,远比我们过去的房子还要大上许多,而且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个人拿着灯在等着我们。 那是个粗犷的男人,看起来像个猎户。他披着斗篷,那双黄澄澄的眼看见我们四个人的时候露出了轻蔑的模样,他说:“这就是妳的孩子?”他捏起摩根的脸,举止轻佻,妈妈马上挥开他的手,把摩根护到身后:“罗伯特,注意点!” “他们四个跟妳长得一模一样。”他拿起煤油灯,在我们脸上照了一圈,“令人生厌!” “够了,罗伯特。”妈妈喝止了一声,他才稍微收敛了些。接下来她转向我们,抱着我们每个亲吻了一下,“你们跟着罗伯特,乖乖听话,我马上就会去看你们。”她转向我,“朱利安,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们。” 我沉默地点头。接着,她拿起了自己的皮箱,走进了白雾之中。 妈妈去敲了大门,等了好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门打开,看见妈妈时他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克劳利小姐,我们以为您还有五天才会过来……” “走吧,小鬼们。”罗伯特哼了一声,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冷笑,“欢迎来到洛克菲德庄园。” 尽管不喜欢这个男人,我们也只能跟着他。就像妈妈说的那样,这里非常大,但是庭院久未打理,杂草丛生,而且到处竖立着各种雕像,它们在雾里阴森森地看着我们。 罗伯特一言不发,他带着我们走到房子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小门,他打开锁,一个往下的楼梯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快下去。”他不耐烦地催促。 那里黑梭梭一片,我抱着莉莉,爱玛在后面抓紧我的手,我们沿着墙,它的上面爬满了青苔,灰尘飞扬着,摩根不舒服地咳了起来。之后我们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罗伯特把拉住点亮,我们看清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地下室,堆满了杂物,中间放置着两张老旧的床,整个环境阴暗又潮湿。 我们都看呆了,罗伯特指挥着我们把东西放下,然后说:“你们最好安份点,不要给我添麻烦,尤其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 “妈妈呢?”在他走出去前,爱玛出声问道。 “谁知道呢。”罗伯特笑了一声,“也许她现在正在‘忙’着。”他的语气有些下流,爱玛怯生生地看了看我。门关上的同时,我们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那个晚上,我们将两张床拼在一起,我们实在太累了,抱着彼此很快地就睡了过去,直到鸟鸣 分卷阅读3 声将我吵醒。 我们陆续醒了过来,大家看起来都没睡好,还好这里的水阀能压出一些干净的水来,我们总不至于渴死。 那个叫罗伯特的男人带来了一些吃的给我们,那些干巴巴的面包让人没什么食欲,他说:“这是你们一天的食物,我还有很多事得做,每天只有早上能送吃的过来。” “这恐怕不太够。”爱玛说。 “那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否则就乖乖饿肚子!”他恶声恶气地道。我拦住爱玛,她放弃跟这个男人争辩,默默地拿起了一个面包。 我们无所事事地一直等到了晚上,妈妈终于现身了。 “妈妈!”摩根和莉莉向她扑了过去,她抱着他们吻了好几下,然后是我跟爱玛。她的出现让我们都觉得安心不少,而且她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是我心中满腹疑问,爱玛是个敏感聪明的女孩,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妈妈这一回总算告诉了我们真相。 ——她并没有告诉她的新婚丈夫,她有四个孩子。 “他同情我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唯一的支柱,并且决定娶我为妻。”妈妈坐在床上,抱着我们说,“我们已经很拮据,你们知道要是他不肯接受我,我们就必须露宿街头。” “如果他是那么慷慨的人,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存在?”爱玛不解地问。 “噢,孩子,我们必须等待一个好时机。”妈妈谈及那位布莱尔德先生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的脾气有些古怪,而我当时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他虽然爱我,但是我不确定他对你们有什么样的看法,我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要是他要我舍弃你们,你们就会被送到孤儿院。” “噢,天啊。”爱玛掩嘴惊呼了起来。 莉莉和摩根并不知道什么是“孤儿院”,可那听起来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妈妈安慰我们说:“所以你们需要忍耐一段时间,我保证不会太久。”她突然兴奋地起来:“你们不会料想到他究竟有多么富有,这里所有的土地都是属于他的,而且他没有继承人,也没有任何亲戚,这里以后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会继承这一切!” “这是真的吗?”弟弟妹妹们渐渐被说动了。 接着妈妈告诫我们必须听从罗伯特的话,她说:“他其实是我的哥哥,只不过我们很早就已经分别,可不用担心,他会尽力帮助你们。” 送妈妈离开的时候,我偷听到了她和罗伯特的对话。 “我们现在已经在同一条船上,我好起来的话,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当然,我会好好看着他们,不过不要忘了妳的承诺,玛格丽特……” ——这时候的我们,以为妈妈已经告诉了我们全部。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真正的答案,还距离我们很远。 第二章 自从朱莉娅离开我之后,我的声音也一并被她带走了。 每个人都对此束手无策,而我知道,那是她对我的惩罚,所以我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朱利安——”摩根的叫声从浴室传来。我放下手头上的活儿——我从那些堆放的杂物里找到了一张桌子,它的上头压满了灰尘,可还能用,上面还有美丽的花纹,像是一样古董。 “快去看看他。”爱玛正在帮莉莉编头发,她们坐在床上,几缕光源从墙壁最上方的铁栅栏透进来,这是我们唯一能获得的阳光。 我猜这里曾经是佣人的房间,它该有的都有。摩根坐在那个老旧的浴缸里,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没水了,朱利安。” 我转了转水阀,突然间从生锈的管道发出铿铿锵锵的响动,过了一会儿,热水从水龙头喷涌而出,一开始是红色的,然后迅速变得清澈。我卷起袖子,帮摩根擦洗身体,他调皮极了,等我把他搓干净后,也已经浑身湿透了。 “朱利安!”这次轮到爱玛。 爱玛正在梳着头发,她跟妈妈一样,有一头又长又卷的金发,莹润的发色在细微的光照下散发着薄光。爱玛嚷嚷着,“快来帮我搞定它们。”只不过,有个小小的坏处,它们容易打结。 转眼之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 这个地方和我们刚来的时候相比,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在意识到没有比待在这儿更好的办法之后,我们都在渐渐习惯这个地方。摩根和莉莉一开始还会任性地哭闹,可在发现这样于事无补后,他们也慢慢地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这总比露宿街头或者是去孤儿院好一些。”爱玛无所谓地说道。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她是个爱美的姑娘,而且聪明坚强,“你们想要当乞丐吗?或者是在孤儿院里,连一块蛋糕都没有,穿着破烂的裙子,跟一群脏兮兮的孩子挤在冷冰冰的地上。”我们现在的情况确实比她说的那些好上一点。 微尘在微弱的光芒下飘扬,除了一开始的两张床之外,这里还增加了不少东西,像是镜子、小椅子等等——这些都是从那些杂物堆里找出来的,它们都已经有些年头,却都完好无损。我们得让这儿像样一些。 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你在做什么?”爱玛蹲下来。 我在角落的墙上用木炭做了记号,爱玛数了数……六十天。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个月,而上头打着星星的记号,是妈妈来看我们的日子。 一开始,她每一天都会来看我们。她会给我们带来一些用的穿的,我们很需要这些。她会抱着莉莉和摩根,说故事给他们听,直到他们睡着。之后,她两天来一次,说故事的工作落到了爱玛身上,我只能抱着他们。再后来,她三天来一次,每次看起来都很匆忙,再之后……我们每天都盼望着她的到来。 无论如何,妈妈是爱我们的。我这么说服我自己。 罗伯特倒是从未失约过。 盘子丢在案子上的时候,发出了响动。盘子上有几片干面包和熏肉,还有两碗白糊糊的汤。这就是我们一天的食物。 罗伯特扔下了吃的就走,他不会跟我们多说什么,虽然我们也不希望他多待。他总是神情阴郁,像是过得很不如意,有好几次身上都带着酒味。对于他是我们舅舅的事实,我们都难以接受,可是妈妈没有必要欺骗我们,而他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另一个人。我们只能依赖他,可是他从来不会掩饰对我们的厌恶,他甚至不愿意看我们一眼。 “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莉莉天真地问。 爱玛兴致缺缺地用汤匙舀着汤 分卷阅读4 ,这些东西索然无味,充其量只能用来填饱肚子。 摩根推开了眼前的吃的,跳到床上嚷嚷:“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妈妈!”莉莉也开始叫起来:“我要妈妈!妈妈!” 我急忙掩住他们的嘴,他们一开始还在挣扎,直到远处的犬吠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一只猎犬在铁栅栏外徘徊,我们四个人躲到了阴影之下,那个黑色鼻子挤进了铁栅栏外的草堆里不断地嗅着。 “朱利……” 嘘……我仰头往上看。接着听见几个脚步声。 “这家伙跑得可真快。” “把它拉回去,仔细点,它上次把约翰那个小子的小指头给咬掉了。” “好家伙,它只服从老爷的指令,快来帮把手!盖瑞!” 他们终于把那只狗给拉走了。等到那些声音再也听不到之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七天。”爱玛靠在我的身上说,“妈妈已经有七天没来看我们了。” 他们看起来很哀伤。我抱着他们,只有这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开口说话,至少我还可以安慰他们…… 就跟之前每一天一样,罗伯特送了吃的过来。 在他把吃的放下之后,爱玛叫住了他:“罗伯特舅舅。” 他顿住了会儿,回头看着我们。我们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老实乖巧,就连最调皮的摩根也缩在我的身后。我看向爱玛,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终于鼓起勇气说:“……请问,我们偶尔能 出去么?” 罗伯特的腰上挂着一串钥匙,为了防止我们被发现,他每天把我们锁在这个地下室里,并禁止我们发出太响的声音。我们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这个地方,就像是囚牢里的犯人。 “莉莉的身体不好,她需要新鲜的空气。摩根也还只是个孩子,他们需要些阳光。”爱玛按照我教她的那些说道,“我们会很小心,也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我们向他保证,没想到他因此而变了脸色。 “住嘴!!”他突然过来要抓住爱玛,她尖叫着,我赶紧把妹妹护到身后。罗伯特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提到面前,“你们这些恶魔的孩子!”他凶狠地呲着牙,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我。 恶魔的孩子?……我们都吓坏了。 “你们最好对现状心存感激,如果不是我的施舍,你们早就饿死在这个鬼地方!”他恶狠狠地说:“别想踏出这里,你们只会惹事!听好了,该死的哑巴,给我好好看着他们,你们给我安安份份的,要是被发现的话,我会让你好看!” 他的话让他们都害怕极了,他们三个都哭了出来。接着他把我扔了回去,我摸着脖子咳了好几声。罗伯特盯着我们,像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怨恨,身子却在发抖,额头布满了虚汗,仿佛是在恐惧些什么。他抢过了盘子,走了出去。 罗伯特离开了,只剩下我们。 我安抚着他们,然而收效甚微。我们身上仅有昨天剩下的一片干面包,我让他们分着吃了它。 平时莉莉和摩根吃得不多,所以我们每天的食物勉强足够——但是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每晚都会饿得醒过来,用水填满空空如也的肚子。这一晚,我完全睡不着,我觉得我的胃被绳子绞紧了,难受的像是吞了一把刀。 我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转身就看见了朱莉娅。她在镜子里,轻轻摇晃着双腿,微笑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一丝怜悯,却又像是在幸灾乐祸。 吱吱。 我往下看。一只老鼠从我的脚边跑了过去。我拿起了蜡烛,它钻得很快,一下子便躲进了一个架子的背后,接着就消失了。 我走了过去,那个架子后头有着缝隙,烛火晃了一晃。有风。 我放下了蜡烛,用双手去推动前方的木架,它可真沉,费了我好大一番劲儿。灰尘飞扬起来,我拂了拂眼前的尘埃,将蜡烛拿起来——那里居然有一扇门。 门把锈迹斑斑,我试了好几下,才将它拉动。 老天,那里居然有一个楼梯。 它经久失修,木头已经溃烂,每踩一步都能感觉脚下微微一陷。楼梯并不高,很快我就走到了顶部,我把蜡烛搁下,用双手推了推上头。原本,我并不报什么希望,可就像是奇迹一样,它打开了! 我听见我的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了起来,犹如爱丽丝来到了另一个奇妙世界——看书是我唯一消磨时间的方式,我曾经有一柜子的书,不过它们都被银行拍卖了,现在正四散在不同的地方。我举高蜡烛,这里很狭小,就跟地下室一样堆了些杂物。忽地,我听见了脚步声。 我很快地缩了回去,接着我发现那个脚步声来自上方。我似乎在一个楼梯下的隔间。 前边就有一闪门,细微的光从门下的细缝透出来。 现在是深夜,庄园里的仆人都歇下了。我弯着身子,从钥匙孔悄悄地看了出去。 一个管家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步伐还算健朗。我想起来曾经见过他,那时是在一片大雾里,他为妈妈开了门,并称呼她为克劳利小姐。我从不知道妈妈姓什么,过去他们都叫她弗莱特夫人。她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过去。 他正在检查每一个角落,在他走过来之前,我赶紧起来,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东西,发出了一些动静。 老管家停住了会儿,他虽然年老,却耳目清晰,至少还能为这个家服务好些年。他看着楼梯下的那扇门,那目光在光影下显得分外锐利。他走了过来。 “欧文。”在他转动门把之前,一声叫唤打断了他的动作。 老管家慢慢地把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他回过头,用古老而纯正的发音道:“布兰女士。” 庄园的女总管站在他的身后,她是个六十几岁的妇人,和老管家一样在这里服务了几十年。她十分消瘦,上挑的眉眼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严苛,她用抱怨的语气道:“我猜想你也还未休息,毕竟洛克菲徳有好些年没这么热闹了。” “那是因为过去这里还没有女主人。”欧文不温不火道,“它需要改变。这也是老爷的愿望。” “说得对,一个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搞得佣人们都开始不安份起来。” 欧文停下来,提醒道:“妳应该称呼她为夫人。” 那位女士沉默了下来,然后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失言了,看来她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接着问,“你想找些什么?” 老管家再一次转了过来,这时 分卷阅读5 的我躲在阴影之中。 “没什么。可能是老鼠。”他说。 “噢,是的,我最近也常常听见一些声音……”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将门打开。当我环顾这里的时候,不由看呆了。这里比外头看来的还要大上几倍,这里的每一样摆设都十分精贵,只不过建筑看起来很成旧,天花板上的浮雕连着墙,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花纹。藤蔓由外墙爬满了窗户,壁上涂着的红漆已经褪色,柱子上点燃着几盏灯,呜呜的风声吹来,带来了阴森的寒气。 我猛地转过身,一张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雕像。一个个雕塑沿着走廊摆放着,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令人如芒刺背。 我并没有逗留太久,这里大部分房间都锁上了。幸运的是,我找到了厨房。 那里现在没多少吃的,只有一锅冷掉的汤。我喝了一大碗,空荡荡的胃顿时好受了很多。我拿走了一些果酱和饼干,再循着原路悄悄地溜了回去。 我把架子移了回去,将门重新挡住。 当我回到床上的时候,我仍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以为我会睡不着,可当我再次睁眼时却已经天亮了。 门锁响动时,没有人猜到是谁来了——是妈妈。 “我的小宝贝们!”摩根和莉莉跑向了她,妈妈抱着他们亲吻了好几下。罗伯特站在后头,脸藏在了帽子下,眼里闪烁着阴郁的光。 “爱玛——”妈妈走过来抱了抱爱玛,她站在我的身边,原本还有些犹豫。她大概有些气愤,她总以为妈妈要扔下我们。 妈妈看起来好极了,她穿着新裙子,梳了新的发型,整个人瞧起来明艳动人。她给我们带来了礼物,摩根收到了一个玩具,莉莉是娃娃,爱玛是一件漂亮的裙子。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书,“这是你的,朱利安。”她还记着我们每个人喜欢些什么。 “朱利安?”妈妈看着我。我没有接过她的礼物。 我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着——妳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看我们? 妈妈的脸上立即流露出了一丝歉意,当她露出这样的模样时,我想没有谁会人心责怪她。 “我很抱歉,朱利安。”她说,“我实在太忙了。你知道我有了新的丈夫,我必须常常陪伴在他的身边,好得到他的欢心。”她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们很想念妳。我又写上,我们也很需要妳的陪伴。 “我明白这点,孩子。”妈妈在我面前俯下.身来,握着我的双手,“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朱利安。这么说也许并不合适,你得知道,意外总是不期然地发生。他虽然是个瞎子,但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如果我让他感到不满意,他随时能把我们赶走,并且不会施舍我们一分钱。” “那该怎么办?”爱玛抱着她的新裙子,她已经对它爱不释手。它的工线齐整,样式新颖,价格肯定不菲。她一点都不想失去它“只要他在财产上加上我的名字,那样就算他不肯接受你们,我们大可拿走那一份钱财离开这里。”妈妈兴奋地说着将来的好事,爱玛他们都露出了向往的模样。 这时,罗伯特突然站起来。 “我去看看他。”妈妈马上跟了过去。 我默默地跟着他们,站在墙后。 “妳在异想天开!玛格丽特,妳一点都没变,还是和过去一样满嘴谎言!” “小声点,罗伯特——”妈妈压低了声音。 罗伯特激动得咬牙切齿:“我受够了!妳忘了妳的承诺!不要以为妳还像以前那样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噢,你听我说……” 他们一开始拉拉扯扯,妈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他们挨得很近,然后我看见他们亲了嘴。 接下来,妈妈陪伴我们一会儿便离开了。 晚上,我翻着那本书。爱玛爬上了床,她从背后抱住我,“这是什么,朱利安。” 我的妹妹从小与我亲近,她常常会让我想到朱莉娅。这很奇妙,她们其实并不相似,也许只是因为她常常跟我待在一块儿,我从来不会在她们调皮的时候训斥她们,尽管那些小毛病在许多人眼里难以忍受。 爸爸曾经送给我一只小狗,它很快成为了我的小玩伴,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它被人发现吊死在后院的梧桐树上。 是朱莉娅干的。我知道。 爱玛翻着我手里的书,她并不喜欢这些。她只对漂亮的裙子、饰物充满兴趣,这点和妈妈一模一样。不过她曾经一遍遍问我:你爱我吗?朱利安。 如果我说是的话,她会继续问:比爱妈妈和爸爸更甚吗? 她想说的是其他所有人,而她希望我回答,是的。 晚上,他们都睡着了。我又爬了起来,从那个门来到了上面。这一晚,我从厨房拿走了一些牛油。 早上,我把床底下的东西翻出来。看到新鲜的果酱和牛油时,摩根和莉莉都欢呼出声。爱玛眼里有一丝困惑,我清楚,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她。 莉莉和摩根正在前面玩着,爱玛跟着我来到了后头的死角。当她看到那扇门时,跟我那时候一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我能上去看看吗?”她激动地小声说。 我自然不可能拒绝,只是告诉她必须谨慎。爱玛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楼梯,她还差点踩空了,幸好我扶住了她。我们轻悄悄地将顶盖掀开。 现在是白天,我们的耳边环绕着各种步伐声。 光从钥匙孔透进,我和爱玛无声地挪了过去。仆人忙碌地进进出出,让这座屋子比晚上的时候多了许多生气。我们一直等到没人的时候,才把门给打开。 爱玛目瞪口呆地环顾着,她惊奇地说:“这是我见过最大的房子。” 白天的洛克菲德庄园比夜晚来得更庄严宏伟,这一点也不像是乡绅的住宅。它看起来历史悠久,要说是一个贵族的住处也毫不为过。 我们不敢乱跑,也没法乱跑——这里太老旧了,有些地方似乎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的主人让它保持着原样。尽管如此,它依旧很迷人。 我带着爱玛去了厨房,那里只有一个肥胖的厨娘和一个负责帮忙的女仆。 “让开!笨手笨脚的姑娘!”厨娘把女仆给挤开,用一个大勺子舀着锅子里的东西,那馋人的香味飘了出来,我和爱玛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罗伯特给我们 分卷阅读6 送的那些吃的,远远没有这一口肉汤诱人。 那个厨娘脾气火爆,手艺却非常了得。她做好了菜,把它们放在盘子里,接着让女仆送出去:“妳听好了,不要像上次那样冒冒失失的,在楼下把它们交给管家。”她用围巾擦擦汗,“要是妳想在洛克菲德做的长久,听我的话,少一点好奇心!呼!我去看看他们是否送来了新鲜的贝类。” 等到她们都离开,我和爱玛才跑出来。我们很快拿了写吃的,然后拼了命地跑了回去,就像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那天,我们吃了这阵子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这只是个开始。 自从那天之后,我们再也不用殷殷期盼着罗伯特的施舍。随着次数增加,我们累积了些经验,也发现了关于这座庄园的一些事情。 这里的仆人并不多,他们只在固定的区域活动,这为我们提供了莫大的便利。我们主要去厨房拿些吃的,那个厨娘名叫罗杰斯太太,负责帮厨的雀斑姑娘叫克里斯蒂娜,她是罗杰斯太太的侄女。她老是忙里忙外,而罗杰斯太太每天会抽一个小时到屋外偷偷抽鸦片,我们总能找到行动的机会。 我们拿了今天的份儿,正跑回去的当儿,我在楼梯处停了下来。那里是这里的禁地——除了管家,没有人能随意上去。 “朱利安。”爱玛催促了我一声。 这个庄园的主人就住在那上面,我们却从未见过他,听说这整个冬天他都打算待在楼上。他是个怪人,罗杰斯太太这么说——那位布莱尔德先生一直深居简出,可是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他,他是个慷慨的富豪,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能随意免去农地一年的租金,也可能一个子儿都不愿意捐献给教堂。 他喜欢一个人独处,甚至每个月只和他的妻子同房一次。 “快走,朱利安!” 当远处传来脚步声时,我才将目光收回。 第三章 洛克菲德庄园的冬天冷极了。白皑皑的雪覆盖在枯叶上,似是新生儿受洗时用的裹布那样洁白无暇。 罗伯特难得发了善心,他给了我们一些火炭和多余的褥子,好让我们不会在这个冬天冻死。就算他不给我们这一些,我们也会找到法子的。 罗伯特对我们还是冷冰冰的模样,他偶尔会嘲讽我们,多数时候他并不愿意看见我们。他叫我们“恶魔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们。许多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是最漂亮的孩子,我们是完美的。我也是如此认为。 罗伯特的话令我感到在意,我猜他和妈妈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是不会有人告诉我们真相,除非我们自己去挖掘…… “朱利安,这个挂在这里行吗?”摩根站在桌子上,把做好的小挂饰吊在灯上。我把他抱下来,免得他不小心摔下来,然后再自己爬上去。 时间从我们的指尖不知不觉地流逝,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半年。 我在墙上划了一划,妈妈已经三个星期没来看我们了。 慢慢地,我们从害怕到期望,最后变成了麻木。莉莉和摩根已经不会再时不时喊着要妈妈,他们已经彻底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们渐渐地将这里视为我们的“家”。 我们正在为耶诞节做准备,大家竭尽所能将这里布置了一番,我们总能从那些杂物里拼拼凑凑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这些对我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却能让我们都感到快乐一些。我们甚至为彼此准备了耶诞礼物。 “我们也给罗伯特舅舅准备一个礼物么?”爱玛问。 摩根抗议道:“不,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我们毕竟有求与他,而且我觉得他也许并不是那么坏。”爱玛看着我,她盼望我拿定主意。 罗伯特虽然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并没有真的伤害过我们,相反地,他提供了我们许多帮助。我认为在重要的节日里,我们必要对他表示出一点感谢。我们决定让莉莉和摩根用颜料画一幅画,我和爱玛负责帮忙,大家都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耶诞节那一天,我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爱玛甚至换上了她那件漂亮的新裙子,她之前一直苦于自己没有机会穿上它,她穿上它之后看起来真的美丽极了。摩根和莉莉拆开了他们的礼物,我为摩根动手做了一个新的玩具,爱玛将自己的裙子裁成了娃娃的衣服送给莉莉,他们都很开心,现在他们的笑容是我唯一让我觉得满足的事情。 我们就像是他们的爸爸妈妈,爱玛这么说。 “弗莱特先生。”爱玛像个高贵矜持的女士一样问:“请问你为我准备了什么呢?”她对此一直很期待。 我摆了摆手,摇摇头。爱玛扁了扁嘴,扭开头走到一旁。 她生气了,我的玩笑开过头了。我走到她身边,爱玛又把脸扭开。我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到她面前,当她转过来看的时候,惊喜地睁大眼。那是一朵山茶花,开得茂盛灿烂。在男仆把那束盛开的花抱到女主人的卧室之前,我悄悄摘下了一支。 我把它别在姑娘的头发上,它和爱玛很合衬,使她看起来更加迷人。 “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我也有个回礼要送给你。” 爱玛掂起脚尖,她亲吻我的嘴。 我尝到了蜂蜜和花朵的香气,那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她的舌尖在我的唇上舔了一下。 一声巨响突然让我们分开。 罗伯特从阴影走了出来,我们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了。他阴沉地看着我们,尤其是爱玛,他的目光好像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洞。像个来自湖底的鬼魅,他咬牙切齿:“你们身上流着她的血,我迟早知道你们会做出这种事情。” “什么?”我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罗伯特走了过来,猛地将爱玛从我的身后拽了出来。爱玛尖叫起来,罗伯特激动地抓住她说:“不管妳怎么掩饰都没用!我早就识破了妳们的伎俩,在妳们楚楚可怜的外表下藏着恶魔的灵魂,妳们这些——魔鬼的荡妇!” 我爬起来用力将这个疯子推开,爱玛扑进我的怀里。可怜的姑娘,她浑身发抖,在我的怀中哭泣。 罗伯特退了好几步,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们。听到声响的摩根和莉莉跑了出来,他们手上还拿着药送给罗伯特舅舅的画。 摩根看了看我们,犹豫地走到罗伯特面前,把画递了出去,“这是我和莉莉画的。”他小声地说:“耶诞节快乐,罗伯特舅舅。” 罗伯特的视线落在画上 分卷阅读7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它接过来,摩根和莉莉一起跑到我身后。罗伯特的手揪紧那张画,他的脸色像是死者一样苍白。他终于离开了。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他毁了这一天,他毁了一切——”爱玛委屈地哭着说。 我的心跟她一样难受。除了抱紧他们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罗伯特的言语一直在我耳边回绕,一些奇怪的预感涌现而出,还来不及抓住消逝而去。 霜雪吹袭着,似是永远也不会结束。 耶诞节后的几天,我们才再一次看见妈妈。 她兴奋地告诉我们她去了巴黎,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我没有打开她送给我的盒子。我让爱玛把摩根和莉莉带到后面,有些事情我并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朱利安,你怎么了?”妈妈疑惑地看着我。 现在的她过去还要时髦,她头上的那顶帽子,足够我们曾经的家一个月的开销。她刚才说起巴黎时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是快乐得流连忘返。 妳还爱我们吗?我在纸上写道。 妈妈抬眼看着我,她抿了抿嘴,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把她推开了。 “朱利安……”她掩住心口,看起来十分难过。我还和弟弟妹妹们一样爱着她,只是我可能没法再相信她了。 我需要真相。我写得很用力,字变得歪歪扭扭。 妈妈看着我许久,然后吸了口气,她现在完全像个矜贵的贵妇人,就算悲伤也是如此优雅:“你尽管问吧,如果我能回答你的话。” 妳和罗伯特是什么关系? 她揪着手绢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迟早会发现这一点,毕竟你是如此聪明敏感的孩子……”她缓缓说,“他是我的第一任丈夫。” 我早该猜到了这一点。罗伯特并不是我们的舅舅,他和妈妈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他怨恨我抛弃了他,可是我是逼不得已,没有女人会愿意跟一个酗酒的男人度过一生。后来我爱上了你们的父亲,所以才会同他私奔。他妒忌我为另一个男人生了四个可爱的孩子,所以才会刁难你们。” 妈妈双手捧着我的脸,她说:“我可怜的朱利安,有时候我希望你是个姑娘,总会有人愿意为了你的样貌而娶你。你知道我无法抛下你们,我总要时时为了你们的将来打算。我现在和罗伯特没有任何关系,他收了我的钱财,才会答应照顾好你们,他知道只要你们有一个闪失,他将一个子儿也分不到。” 是真的吗?……我问她。 “我可以发誓,孩子。”妈妈抱着我,笃定地说。 这一刻,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怀抱是如此柔软温暖,让人无法生出怀疑。 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假的,然而真相藏得太深,太多的污秽和欲望伴随着它…… 我们在洛克菲德庄园里渡过了整个冬天,直到冰雪融化,河水解冻。熬过冬天之后,新的绿芽长了出来,连庄园里也增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我和爱玛来到厨房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汤锅在炉子上烧滚着,桌子上放着各种点心。我们用罐子装了一些热汤,拿了一点吃便打算离开,走到半道儿爱玛忽然说:“我们的果酱吃完了,还得再要一些。”我只得折回去,幸亏罗杰斯太太还没回来,她可能还躲在什么地方醉生梦死。 “快一点,朱利安。”我站在椅子上,罗杰斯太太把果酱放在高架上。 我把手伸进去,猛地一下抓到了什么,一个利器将我的手掌夹住!我吃痛地将手抽了回来,果酱瓶摔倒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朱利安!”爱玛掩住了嘴。一个捕鼠器夹住了我的手掌,尖锐的锯齿扎进了我的肉里。 紧接着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快去看看我们逮到了什么,这些老鼠真的是太猖獗了!”罗杰斯太太的大嗓门远远地传了过来。 我们赶紧跑了出来,事情糟糕了,有人朝我们追了过来。 我们跑到客厅时,我将爱玛推进门里。“朱利安!快走!”她冲我伸手。 我把门给关上,咬咬牙朝楼梯跑了上去。我必须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开,否则我们全部人都会被发现。 “他在那里!”我听见了下方的惊叫声,我顾不及回头看,只能朝前方没命地狂奔。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青苔爬满了窗台,几缕光线从照射在陈旧的地毯上。 我打开了最后的一扇门,先是迎来一道刺眼的光——这里似乎是个工作室,到处都是白色的石膏和雕塑品,有一些完成的,还有一些未成品,站在里头就好像是有几十道目光在看着你,就算是白天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我握着手上的右手走到后头,想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猛地身边响起一声狗吠! 是那只黑色猎犬! 它凶悍得很,呲着锐利的獠牙,发出威胁的呼呼声。我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踉跄地绊倒在地上。我手上的伤还在流血,血腥的气味让它变得兴奋起来,我毫不怀疑它可以一下咬断我的脖子。 就在它快要扑向我的时候,一声“叩叩”响了起来。那是手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奇迹的是,那只张牙舞爪的恶犬停了下来。它驯服地坐了下来,喉咙发出一声“嗷呜”。 从雕像的白布下,我瞧见了一只漆亮的鞋还有一柄绅士杖。一只手握着它,那手指修长匀瘦,只是过份苍白,让人不由得想起这里的雕塑品。 他走了过来,我往角落里缩了缩,我深知这样没有不会有半点用处,这不过是种害怕的本能——预想之中的呵斥和恼怒迟迟没有到来,我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 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我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他的瞳孔是白色的,似是覆盖了一层白色阴翳,中央的焦距失落在某个地方,看起来就和这些雕像的眼睛一模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他的肤色也像是石膏一样白.皙,我甚至想,没准儿他是一尊雕塑也说不定。 他的手杖又在地面叩了一下,那只猎犬安份地走到他的脚边。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脚步声由远而近,老管家打开了门。 “噢,老爷。”他有些讶异,接着拘谨地说:“很抱歉,如果我知道您在的话,绝对不会如此冒失……”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悦耳极了。 如果莉莉安娜小姐在的话,一定会给予极高的评价。莉莉 分卷阅读8 安娜是我后来的家庭教师,她只教了我们几个月就被辞退了,因为我们没能支付她的工资。 “不,什么也没有,老爷。”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破绽,像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走了过去,他的猎犬在后头紧跟着他。他的步伐准确稳健,完全不像个瞎子,看来对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已经熟悉无误。 “我刚才似乎听见了一些古怪的声音。”这个工作室连着他的书房和卧室,“也许是这里的幽灵,我知道,它们一直徘徊在这个地方,不曾离去……”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回到了地下室。 “朱利安!”弟弟妹妹们向我跑了过来。 “你还好吗?”爱玛担忧地问:“你的脸色差劲透了,他们没有发现你,对吗?” 我摇摇头,莉莉瞧见我的手,叫了一声:“你流血了!” 他们立即给我找来干净的水,血液已经凝固了,只不过伤口非常深,我感觉我的手动不了了,爱玛替我清理伤口的时候,我已经疼得麻木。 “我们以后不能再到厨房去了,他们发现了我们。”爱玛不安地说。她替我在手上打了个小结,但愿我的手不会因此而废掉。 我轻轻点头。是的,虽然我们已经很谨慎,尽量只取一点,可是食物每天都在减少,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我们该怎么办呢?……”爱玛把脸靠在我的膝头上。我摸着她的头发。我看向了镜子,镜子里的朱莉娅坐在床上,她的眉头深锁,似乎也陷入了烦恼。 我该告诉他们吗?我遇见了洛克菲德庄园的主人,那个传闻中脾气古怪多疑的瞎子。 第四章 那一天之后,我们收敛了一段时间。 我并不晓得这件事在洛克菲德庄园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毕竟这个地方没有多少个人。我们心惊胆跳了好一阵子,结果就好像是一颗石子落进了泥沼里,没有带来任何变化。只有罗伯特看着我们的眼神比平时凌厉了一些,我觉得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我们现在已经很善于伪装自己,尤其是爱玛,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故此,要不了没多久,我们便又故态复萌。 遗憾的是,事情并非总是如我们所愿。 他们将厨房的柜子上都加上了锁,而且罗杰斯太太打从那天之后就寸步不离厨房,她可能被布兰女士教训过了,所以现在变得老实多了。 我在楼道前停了下来。 我不能老是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我这么告诉我自己。 第一次上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来得及注意周遭,这一次我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茂盛的藤蔓爬满了窗台,微弱的光线从狭缝中照射进来,墙上挂着几幅画,画里的人威严端庄,大概是这座庄园曾经的主人。我放轻步伐,走向那个唯一没有上锁的房间。 在我将门轻轻拉开一个细缝的时候,有什么一团黑的东西撞了上来。我吓了一跳,差点便落荒而逃——那是一只乌鸦,它噼里啪啦地拍着翅膀,然后飞到了柜子上,红色的眼睛转动着,发出“嘎嘎”的叫声。那是一间连着书房的卧室,窗子敞开着,那些枝枝蔓蔓看起来像是一个个死者的鬼影。 这里安静萧索,从前方那扇门传出的声音便因此显得更加清晰。 我一步步挪近,把身子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 那是我上次来过的地方。 那些白色雕像用白布遮盖着,我谨慎地越过它们,接着便看见了诺曼?布莱尔德。他手里拿着工具,专注地摆弄着掌心里的那块石膏。那只忠心的猎犬蜷缩在他的脚边,它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耳朵,似乎对我毫无兴趣,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他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白色石块——若是他能看得见的话。他专心致志地摩挲着它,似乎沉浸在一个宁静渺远的世界里。 我听说过这个瞎子的许多传闻,他们说他对妻子的兴趣,远不如这些冷冰冰的雕像来得多。他甚至定下了许多古怪的规矩,除了老管家,谁也不许没经过允许就踏进他的工作室,据说他的妻子也不能幸免。因为遭受到丈夫的冷落,那位美丽的布莱尔德夫人常常离开庄园到外头寻找乐子,这对夫妻甚至只在每月的最后一天同房。 “他们从几代以前就是这么古怪。”那些人这么说,“布莱尔德由于家财万贯,使得太多人打他们的主意,毕竟只有闻到铜臭味的人才会和这些脾气古怪的守财奴打交道,他们也因此变得疑神疑鬼。” 听到那些传闻之后,我以为诺曼?布莱尔德会像是葛朗台那样的老吝啬鬼,然而事实却比我想象中的差距甚远—— 他细细地抚摸着手里的白色石块,阳光从斑驳的树影间照入,他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剪影。也许是常年深居的缘故,他的皮肤如同石膏一样苍白,就连手掌上的青色血管也若隐若现。不夸张地说,他长得好看极了!只不过,他的眼睛确实令人在意,曾经有个女佣不小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因此而被赶走了。 他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悄悄拿走了盘子里的一块苹果派,它们已经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布兰女士总是抱怨他们的主人吃得太少,送上楼的餐点常常会原封不等地回到厨房。 “只有这些吗?”爱玛问道。她有点失望。 我点点头,到床上躺下来。我两手支在脑袋后,看着天花板,一只蜘蛛正在结网,充满耐心地等着自己的猎物上钩。 我侧过身。朱莉娅静静地看着我,她眨了眨眼,笑得甜美而诡谲。 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便也不稀奇了。 我在柜子间穿梭,仰着脑袋看着那些陈列得满满的书架。爱玛老是说我是个书呆子,毕竟我可以捧着一本书看上一整天,毕竟对于一个害羞的哑巴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能消磨时间的事情了。架子里除了英文还有法语、德文,我拿下一本书翻了翻,是艾萨克?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它晦涩难懂,读起来十分费劲。一直到诺曼?布莱尔德从他的工作室里走出来,我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 就这样,第三次、第四次—— 渐渐地,我再也不想最初的时候那样拘谨,和一个瞎子共处一室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永远也不会发现我的存在。诺曼?布莱尔德并不是天天都待在那儿,他常常会带着欧文出门,也会在书房里和他们谈正事,这时候我只要乖乖待在另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哪怕做出点声音他们也不会怀疑,他们会先想到是派克 分卷阅读9 ——那只猎犬。这是我为它取的名字,它现在和我的关系好多了,有时候我甚至能碰一碰它的脑袋。 久而久之,我就像是洛克菲德庄园里的幽灵。 没有人发现我,但我确确实实存在在那个地方。我在这里毫无阻碍地穿梭,知道了许多了不得的秘密,还包括这个庄园主人的一些遭遇——诺曼?布莱尔德的眼盲并不是天生的,他在年幼时和他的父母一起出了意外,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可是他的眼睛也从此变成了那副模样…… “朱利安,你在看什么?” 爱玛将我的书给抢走了,那是从布莱尔德的书房“借”来的,我保证我每一次都会还回去。 爱玛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她一看到这么多字就觉得头疼。我还没告诉她关于庄园主人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瞒着她,可是不是我们做每一件事都非得需要理由。 “别看这个了,过来。”爱玛拉扯着我到了镜子前。 她在这一年里长大了不少,转眼间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她的头发又卷又长,脸蛋像红扑扑的苹果一样,肌肤犹如白雪一样。她长得甜美漂亮,我想不久之后她会长得像妈妈一样美丽。 她在我面前解开了衣服,转眼间便赤身露体。女孩发育得很快,这是我从书里知道的,没人告诉我,可是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锁在了她的胸部上,它们看起来又白又软,宛如多出了两团嫩肉,前端则像是两颗红色的樱桃。她拿出了一件奶白色的束胸,“看看我在女仆的房间里找到了什么。” 她穿上了它,“快帮帮我!”爱玛嚷嚷着,可是我们都没用过这玩意儿,不久便手忙脚乱了起来,费了好一番劲儿才穿上了它。爱玛在镜子面前看了又看,“你觉得怎么样,朱利安?” 那个东西让她的腰变得细多了,然而她瘦了点,胸部没法撑起来。她笑盈盈地看着我,红唇鲜艳:“朱利安,我漂亮吗?”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和其他人的不大相同,让我觉得有些口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朱利安——”莉莉嚷叫起来。 我推开爱玛,走了出去。摩根抓住她的辫子,他们两个老是动不动就吵架,可是没一会儿又好得分不开。 “别管他们,他们一会儿便会安份了。”爱玛已经穿上衣服出来了,她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就算妈妈在的话,也不会理会他们的。” 晚上,我没有睡着。 我想,我们不能一直这样。 莉莉和摩根不能总是待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我和爱玛也一样,我们迟早会长大。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我们能离开这里吗?——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就跟被什么东西打到了脑袋一样。 也许,我们可以离开?可是离开之后,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推开门,这一天没有人在里头。 我走到了窗子前,洛克菲德庄园的后方是一座森林,我瞧见了一只小鹿。它大概是和同伴走散了,我着无边际地想。 奇怪的是,我突然有些羡慕起它来——至少它并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它可比我们幸运多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声响从外头传了进来。在我想发现的时候,门已经打开来了,我赶忙跑到了桌子下躲了起来。 “……我是在为你出主意,相信我,这可是一笔必赚不亏的买卖。” 这粗鲁的声音一听便能听出来,来人是詹狄士?布莱尔德。他是年轻的布莱尔德的叔父,三天两头便会上门来,听说他曾经想把女儿嫁给自己的侄子,没想到诺曼?布莱尔德难得去了一趟伦敦便结识了另一个女人,并且很快地将她迎进门。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商贾,举止粗莽,我听说他在前阵子的买卖亏了不少钱,已经债台高筑,可是诺曼依旧不肯借他一个子儿。詹狄士几次失望而归,现在成天上门来,怂恿诺曼?布莱尔德和他一起做买卖。 我躲在桌底下,直到看见一个人拿着手杖走了过来。我心道,坏了!他坐下来之后,我只能不断地往里头再缩进去一点,这时候我恨不得这里有个洞能使我钻进去。 “叔父,你说的那点利润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建议你看一看这个。”诺曼?布莱尔德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 “戴利克子爵向我推荐了一笔生意,听说皇室也在里头投了好几万磅,他们打算重新开辟一条东南亚的香料贸易航线,看样子这里头确实有利可图。”他说着这些话,桌底上勾起了腿,鞋尖碰着了我的肩膀。他发现了桌底下有东西,却不为所动,我想他以为是派克,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詹狄士没了声音,似乎正在读信,诺曼慢悠悠地摘下了玻璃盘里的一颗葡萄。那是他的爱犬最喜欢的点心,他将手伸到桌底下。 我心跳如鼓,那两只手指捏着紫色的果实,晶莹的颜色令人垂涎,我却时刻担心形迹败露。我的身子微微发颤,微微探出身,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卷住那颗葡萄。我不小心舔到了他的指尖,腻人的甜味在我的嘴里蔓延开来,多余的汁液从我的嘴角流淌而下…… “这太好了,咳,我说,有这等好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詹狄士喜不自胜地嚷了起来。 他们相谈甚欢,我却一直提心吊胆,或许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他们可终于谈完了!詹狄士迫不及待地想去把钱扔进这个生意里,诺曼?布莱尔德站起来送他出门——如果这个家伙能静下心来想想侄子对自己的厌恶,大概就不会傻傻地上钩,日后也不至于如此凄惨落魄。当然,那也是好一阵子以后的事情了。 后来,我有好几天没再上去。 现在的天气暖和了起来,我和爱玛来到了屋子外头——我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偶尔也会踏出屋子,我想带着莉莉和摩根出来晒一晒太阳,可是他们一点也不愿意。他们习惯了地下的生活,一靠近阳光就觉得两眼发疼。 爱玛坐在草地上,比起刚来的那会儿,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我观察着这里的围墙,它们太高了,上头还爬满了锐利的荆棘。后方的森林则危机四伏,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不能随便涉险,而罗伯特随时守在大门那儿。 “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瞧见我走了回来,我的姑娘毫不在意地说。 她抓到了一只蝴蝶,她摸着它色彩斑斓的翅膀,然后捏住它,慢慢地将翅膀从它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剥离了下来。 爱玛不太想离开这儿,我知道她常常到佣人的 分卷阅读10 屋子里偷东西,她喜欢看他们不见了东西焦头烂额的模样。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妈妈,好像已经忘了她。她只是三个月没来看我们,却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就连罗伯特似乎都比她还来得熟悉了些。 “我们身上没钱,什么也没有,我们到外头会饿死的,或许还会被坏人给卖掉。”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身上一分也没有,要是离开这里,我们甚至熬不过一个冬天。 在我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我们俩听到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我和爱玛赶紧躲了起来,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打理了,长得草能刚好把我们俩给盖住。 “是瑞秋和汉克。”她小声地说。瑞秋是庄园里的女仆,汉克是镇子上的年轻小伙,他每隔三天会送新鲜的食材到厨房去。 他们调笑着亲吻彼此,接着汉克便猴急地掀开了女仆的裙子。 “噢!”瑞秋惊呼了一声,神情既痛苦又快活。她背靠着树紧抱住他,整个人被顶的上上下下。汉克则像是在打木桩,一边发出粗鲁的哼哼声。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看这一些,可诡异的是,视线却怎么也挪不动的样子。我觉得我的嗓子在发热,好像有些口渴,最奇怪的是,我嘴里再一次溢出一种甜腻的味道,它们让我的身子越来越热…… 这时,一声叫喝传来。 这可把那对人给吓坏了,他们紧张地分开来。我还看到汉克的那根话儿,它又硬又粗,看起来丑陋恶心。罗伯特提着猎枪从那一头走了出来,看见他们时凶巴巴地说:“这里不是你们乱搞的地方,把裤子提上快点滚!”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只怕他会发现我们。不幸的是在我们打算偷偷溜走的时候,爱玛踩到了断裂的树枝,罗伯特马上瞧了过来,他发现了我们。 第五章 “朱利安!”爱玛叫住了我,她的头发被草丛给勾住了。 我们越是慌张,就越是容易出错,她的头发越缠越紧,怎么解也解不开。 我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罗伯特站在我们的面前,他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我们,脸色可怕极了。我从未怀疑过罗伯特对我们的厌恶,他对我们充满了抗拒,却又不得不日日与我们接触。有时候,我甚至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痛苦,可是很快地又被浓浓的恨意所替代。 罗伯特阴晴不定地望着我们,他当日的警告对我来说仍然记忆犹新。然而接下来,他却弯下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他捉住了缠住枝叶的金发,那个刀子已经锈迹斑斑,磨了好几下才将纠结在一起的发梢给割断。 爱玛拉着我的手逃开了,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握着那搓头发,脸上的神情被树影挡住,唯有双眼从阴影之中投射而来,就像是一种诡秘的警示,而最终他的预言也得到了印证,可到了那时候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爱玛起先还有些害怕,她担心罗伯特会给予我们教训,我告诉她不会的。 如果他想伤害我们的话,那我们不会到现在还在存活着。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能理解他的行为,上次莉莉的老毛病发了,她咳了好几天,是罗伯特带了一些苦艾草给我们,让我们熬成汁。他说,他可不想费钱为我们找医生,而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最好祈祷上帝能够一直无病无灾。 后来,罗伯特果然没提起这件事情,他好像是将它给忘了一样,和过去一样把东西放下来就离开。爱玛彻底松了口气,谁也没想到罗伯特会选择遮住一只眼。 “朱利安,快看看这个。”摩根跑向了我,他拿起了一个笼子。 那是他自己做的,他在这上面很有天份,他告诉我他想当一个木匠,不过爱玛嗤笑道:“那你会穷一辈子。”摩根毫不以为意,他懂不得可不多,爱玛却不同,她在镜子面前转着身子说:“我要像妈妈一样,嫁给一个有钱的绅士。” “妳曾经说过妳要嫁给一个英俊的王子。”莉莉说道。 “王子也很富有,他拥有整个王国。”爱玛说。她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摩根的笼子,他抓到了一只小黑鼠。这可怜的小家伙在这儿无法无天了好长一阵子,这回终于被逮到了。 “朱利安,我能拥有它吗?”摩根想养着它。他曾经有一匹黑色的小马驹,他每天都要去马厩看看它。 我摸摸他的脑袋,把笼子交还给他。摩根欢呼了一声,他撕了一些面包碎喂它。老鼠在笼子里惊恐地打转,看样子它需要好一阵子才能适应——就像我们一样。 深夜,大家都睡着了。 我觉得床内一陷,猛地睁开眼。我看到了那一头金发,她趴在我身边,两手支着脸笑盈盈地看着我。她的睡衣滑了些下来,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半边乳.房。 我指了指她的床,爱玛却动也不动,甚至往我身上更挨近了些。 “为什么要赶我走?我们以前不常常这样吗?”她眨眨眼。那时候她常常晚上钻进我的床里,她会跟我说一晚上的话,直到沉沉睡过去。 她将身体贴在我身上。“你这几天看起来心不在焉。”她说,“你真的想逃出去吗?这能办得到吗?” 我看着天花板。不管被破坏了多少次,蜘蛛总会重新织出一个网,它缠住了一只飞蛾。无论猎物怎么挣扎,那些粘丝只会将它越缠越紧。暗处的捕食者伺机而动,直到它无法动弹之后,才慢慢地靠近它。 女孩儿身上的气息在我的鼻间萦绕, “朱利安。”她吻了一下我的耳朵,手抚摸着我的胸口,声音深喑低哑:“我多希望只有我们两个,那么就算会饿死我也不会在乎……” 她的身体又软又温暖,然后她用腿勾住了我,让我的身躯也跟着发热。这样实在古怪极了,可是我的身体并不听使唤。 “你想试试瑞秋和汉克做的那件事吗?”爱玛坐到我身上,她说:“他们看起来很快乐,那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 没有人教过我们这些,我们的家庭教师是个女人,她从来不会提起男女之间的事情。没人告诉我们这一些,我们的父母也不曾告诉我们,我们像是一群被抛弃的羔羊,只能茫茫然地自行摸索,也许就像罗伯特所说的那样,那是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罪恶的血液,所以我们一出生便注定如此。 我们亲吻着彼此,脱光了衣服,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 女孩的身体很不一样,曾经我们是如此相似,而现在她的胸口涨大,两颗樱桃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它们很软,她让我亲吻它们,当我这 分卷阅读11 么做了之后她发出了舒服的呻吟。我觉得有些晕眩,身体快要烧灼起来。她的腰下有着稀疏的毛发,她将腿分开了一些,那个地方很奇怪,一个细缝夹在两瓣之间,似乎已经湿润了。我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朱利安!”爱玛抱着被子惊呼了一声。我走了几步远后停了下来,胸口像是拉风箱一样起起伏伏。爱玛被我的模样吓坏了,她叫着“朱利安”走向我,我却像是犹避不及地退开。 我的脸色难看极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觉得好过一些。后来爱玛拿了一杯水给我,她犹豫地说:“你好多了吗?” 我走到摩根的床上,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她肯定很难过,可是我没法安慰她。那样是不对的。有一个声音这么说。我们不能这么做,如果我们做了那件事情,那么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我这么说服我自己。 这一个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 朱莉娅躺在床上,她穿着一件白色洋装,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穿上之后就像个小小新娘。我拿着蜡烛走近她,她的模样很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在我靠近她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她的瞳孔一片苍白! 我从噩梦中惊醒,接着弟弟妹妹们也跟着醒来了,吵醒我们的是外头的马车声。 庄园里来了许多客人,我和爱玛躲在角落——她没有丝毫异状,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四月,正是社交季开始的时候。 佣人们这两天都忙里忙外,我们从来不曾看过他们如此匆忙过。布兰女士一直指挥着他们,她和老管家都忙坏了,他们要上下打点,确保每个客人都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顾。最倒霉的是罗杰斯太太,她一下子要准备一堆人的餐点,简直要忙不过来了。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景象有趣新鲜,整座洛克菲德庄园也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生气。 “他们会在这里待好一阵子,过几天这里会举办一个宴会。”爱玛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很兴奋,她打听到了消息,便迫不及待地同我们分享,她惋惜道:“我多希望我也能够参加。” 我没办法满足她这个要求,到了那天晚上,爱玛便央求着想要上去看看。 “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我已经摸清了这里,没有人会抓到我们。”尽管她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这样做有些危险,毕竟今天晚上到处都是人,一不小心我们就会败露。可是爱玛再三保证,我知道我不可能阻止得了她,她还是会偷偷溜出去,她本来就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娃娃。 短短几日,整个洛克菲德庄园几乎焕然一新。 中庭吊灯上的蜡烛全部点燃,散发着亮眼的光芒,奢华而精致。所有人都盛装打扮,每个人都穿戴华贵,尽是一些上流人士。我和爱玛躲在上头,眼前的画面看得我们眼花缭乱,爱玛一脸向往地说:“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在那里头。”接着她小声叫道:“是妈妈!” 一个美艳端丽的女人挽着老管家的手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穿着华丽的暗红长裙,身上的首饰每一样都看起来价值不菲。今夜的她看起来更加美丽迷人,一出现便集结了所有人的目光,男士们争相赞誉她,那些贵妇们更是围在她身边。妈妈游刃有余地在他们里边周璇着,完全没有半点过去潦倒窘迫的痕迹。 她摇着绢扇,举止高雅雍容,有人问及她的丈夫时,她便操着贵妇人的语调说:“你们知道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总说并不希望让大家扫兴,主人不在的话我们大可尽兴一些,也许你们该帮我劝劝他。” 爱玛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接着就站起来:“我要去其他地方瞧瞧。” 她一起来便跑了,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转角。我在后面追上去,这一层我们并不常来,白天这里有许多佣人,今夜的话倒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有一扇门是虚掩的,我以为她会在那里头,轻轻地将它推开之后,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这里是一个衣帽间,它比我们过去的房间还要大得多。我打开了柜子,那里头的衣服数之不尽,每一件裙摆都华丽鲜艳,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们。 柜子的旁边还有一面大镜子,能清楚地照出全身,旁边的梳妆台抽屉打开着,看样子它的主人出去前忘了把它给关上。 那里面有许多首饰,还有一些胭脂粉。我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珍珠项链。我猜想,它一定十分昂贵。 我拿起了它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便将它戴上。 我走向镜子。朱莉娅比着脖子上的项链,她似乎对它很满意,依依不舍地摸着它…… 在我摘下它的时候,它勾住了我的衣服。我有些慌张地一扯,这个脆弱的项链不小心便扯断了。那些珍珠坠落一地,我连忙将它们捡起来,接着将它塞进盒子里放回了原处。 旁边还有一道门。 门“卡塔”一声打开来,我来到了一间卧室。 床纱放了下来,床上躺着一个人。我缓步走了过去,将呼吸都放轻了。 我掀开了床纱,瞧见了这座庄园的主人。他并没有去楼下招待他的客人,而是待在这个地方。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下来,将一只手放在腰上,安静地将脑袋搁在枕头上,呼吸微弱得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他的发色很浅,五官则过于精致,就像是雕刻的玻璃工艺,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反而更像是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我屈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脚步声响了起来,我慌忙地起来,躲回到门后。接着房间的前门便打开来,是妈妈。 “噢,嗯,原来你在这儿。”妈妈有些意外地说。她的丈夫已经醒了过来,她走向他,像个完美的妻子一样亲吻了他,“他们都在等你露面,所有人都是为你而来,你不去看看他们吗?” 男人问她:“刚才的是妳吗?”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妻子的脸颊,那过于冰冷的触感令人不适,他的妻子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她不解地问:“噢,是什么,亲爱的?” “我兴许是梦见了妳。”他轻声说,“她的气息和妳很相似,唇上却有着绿草的芬芳,更加纯真、脆弱,使人心生感到怜惜……” 我没想到他会醒着。我偷溜回了地下室,我没有找到爱玛,但是她比我机灵多了,我不需要担心她会被发现,果然没一会儿她便回来了。 当摩根和莉莉围着爱玛听她说今晚的趣事时,门忽然打开了。妈妈大步地走了下来,我们都站了起来,她脸上却写满了愤怒, 分卷阅读12 抓住爱玛狠狠地掌掴了她! 第六章 我们都吃了一惊,爱玛扶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妳为什么这么做?”可怜的姑娘,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妈妈的胸口起伏着,艳红的唇却讥讽一笑,那模样陌生得简直和过去的她判若两人。 “妳的那些小伎俩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用处,我知道是妳,宝贝。”她轻声细语地说着。她走向爱玛,浓妆艳抹的脸凑近她,一脸怜爱地说:“亲爱的,妳拥有一张年轻、迷人的脸蛋,像是白雪一样的肌肤,还有这一头金发——”她将它放在鼻间一闻,陶醉道:“只要是男人,都会对它爱不释手。” “妈妈。”爱玛害怕地呢喃。 “妳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看着妳会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可是妳就像是一只盛放的花朵,而我却正在慢慢地老去……”下一秒,她忽然变了脸色,她抓住女孩的肩膀,用恐怖的语气道:“妳在沾沾自喜!妳在嘲笑我,妳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料到这一切,妳迟早会勾.引我的丈夫!” 她拿出了一把剪子,她大概是疯了,她揪住爱玛的金发,将它剪了下来!爱玛尖叫出声,我放开摩根和莉莉跑上去,将她们分开! “朱利安!”我夺走了她手里的剪刀,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现在的她看起来既丑陋又可怕,爱玛在我的怀里痛哭,她最宝贝她的头发,她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梳理它们。摩根和莉莉躲在我们身后,胆怯地看着前方。 “把它还给我,朱利安!”妈妈向我伸手,我把剪子藏在身后,固执地向她摇头。她愤怒地嘶吼:“把它交出来,难道你也想被我惩罚吗!” 我拿出了身上的纸笔,唰唰地在纸上写道—— 【妳欺骗了我们,妳欺骗了所有人。】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礼物,我们要的不是那些。妳已经四个月没来看过我们一眼,摩根和莉莉已经快要忘记他们还有妈妈。他们不再亲近妳,就如同我无法再信任妳。】我的字迹歪曲潦草,炭笔在我手中截断之前,我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妳的丈夫知道,妳将妳的四个孩子锁在他的房子下面吗?】妈妈睁大双眼,她激动得两肩颤抖。 “朱利安——”她的声音发抖,却又要勉力维持贵妇人的做派,显得更加滑稽可笑。她说:“脱掉你的上衣,我要惩罚你,你这个坏孩子。” 我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亲爱的,如果你不照做的话,受罚的便不是你一个人了。”她轻声地威胁道。 “不……”爱玛抓住我,我推开她的手。 我在妈妈面前脱去了上衣,背对着她跪了下来。妈妈拿起了我们用来燃烧的荆棘,它鞭笞在我的背上,我疼得渗出冷汗。 其他人被迫在那儿看着,这样的话他们以后才会乖乖听话,否则就要和我一样遭罪。我以为我会觉得难过,可是并没有。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之后,我们都已经渐渐绝望。 也许在很早以前,我的心便已经死了。 妈妈在我身上打了十几下,我的背便已经惨不忍睹,接着她扔掉了手里的刑具,好像那是什么污秽的东西。她脸色发白,没有再说什么,甚至看也没看我一眼,便提起裙子转身而去。 “噢,朱利安!”爱玛他们过来将我扶到床上,我已经没法动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将要死去。 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人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他刚才一直都站在那里,目睹着这一切。 “去打干净的水,他的伤口需要清洗,否则很快就会化脓。”罗伯特说。他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搁在我面前:“喝一口,你会好受一点。” 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可是他却是清醒的。 “我和你的遭遇一样。”罗伯特仿佛在自言自语,“只要一惹她不高兴,她就会鞭笞我。我一直是她的奴隶,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做什么。我们在她们面前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服从。”他弯下腰,声音嘶哑而恶毒:“这是我们身上的诅咒。” 我看着他,我赫然发现,我们的瞳色是如此相似。 爱玛取水来了之后,罗伯特便站了起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她?”爱玛有些生气地问道。她在责怪他的冷血,她以为他能阻止妈妈的暴行。 罗伯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很久,好一会儿才将布满血丝的双眼移开。 那一晚我疼得没法安睡,我打开了酒瓶喝了一口。那味道很苦涩,我咳了一会儿,将它重新盖上,将它藏在床底下。 第二天,爱玛替我换绷带的时候说:“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了。” 她的头发被妈妈剪坏了,她只能舍去其他的部分,她把头发只够到了肩膀,她过去一直以它们为傲。这一夜之后,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我说不上来。 她停下来对我说:“这里有许多值钱的东西,随便一样就能让我们衣食无忧。” 她说得不错,庄园里有许多古董和名贵的画,可是要取走它们并不易,而且我们不可能马上卖掉它们。 “我们会有办法的。”爱玛将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说。 门忽然打开了。我和爱玛马上分开来。 妈妈走了下来,她面带笑容,和蔼地呼唤我们:“孩子们。” 在她靠近的时候,他们本能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妈妈停下来看看我们,接着便难过地捂着胸口说:“噢,我实在太生气了,我很抱歉,朱利安。”她走向我,在我面前弯下腰,她拉住我的手说:“原谅我,亲爱的。那是因为你说的话令我太伤心,可是作母亲的总是如此,就算我的孩子怨恨我,我也不可能真的忘了你们。” 妈妈红着眼眶,一副十分哀伤的样子。摩根和莉莉逐渐动容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爱玛静静地站在旁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妈妈拉起我的双手,问:“你愿意原谅我吗?孩子。”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妈妈马上破涕为笑,她亲密地吻了一下我们。她说:“看看我们我为你们带了什么?”她带了一盘甜点给我们,它看起来很美味。 接着妈妈便离开了,罗伯特跟在她的身后,他临去前看了我们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那一天之后,我们的餐点里每天多了一份点心。我并不喜欢甜食,爱玛对它一直都没什么兴趣,莉莉长了蛀 分卷阅读13 牙,我们并不允许她多吃,所以摩根常常独吞一整份儿。 而自从打定主意之后,我和爱玛便开始行动。 我们先将主意打在仆人身上,因为他们白天需要工作,他们的房间不会有人在。可是他们身上没有什么钱,我们忙活了好几天,只找到了几先令。 爱玛又仔细地数了一次,我们这一段时间找到的钱还不足两镑。她有些沮丧,我们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时间快速地飞逝,很快又一个月过去了,爱玛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庄园里的客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离去,没多久便又恢复成先前的萧索。 我背上的痂已经脱落,只留下了交错的疤痕,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蜘蛛丝。我看向镜子,朱莉娅最近也很安份,她已经知道我们打算离开,我希望她能够理解,我们必须这么做。 爱玛最近变得有些古怪,她的笑容背后像是藏了些心事,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变得更美丽了,已经渐渐褪去了女孩的青涩芬芳,举手投足间似有若无地透出一种过去没有的气息。就如同妈妈所说的那样,她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朵,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摄于她的魅力。 我将门推开,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过来这儿。 现在这时候,这里空无一人。我早就听说庄园主人要和管家去巡视他的麦田园,他这一整天都不会回来。 我在书房里翻了好一会儿,连一个便士都没找着。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当一个小偷,然而我们别无选择。 我来到那间工作室, 那些冷冰冰的石膏像似乎比以前多了点儿,又像是少了些,或许它们根本没有变化,我来到了工作台前,上头搁着一个未成品。我将它拿了起来,那似乎是一张人脸,瞧起来有些眼熟。 我还未看出什么名堂,一只手却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它白得过份,传来一丝令人胆颤的寒意。 我看见那双眼,犹如玻璃珠般,清澈得仿佛能映出我的模样。那漂亮得近乎失真的脸庞在我面前放大,我手里的石块滑了下去,摔成了粉碎! 粉尘肆意飞扬,他说话时如同吟咏诗歌般动听,“看看我逮到了什么。”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褪尽,慌忙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我没命地逃跑,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自己,我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外头。阴凉的风卷起落叶,我出了一身汗,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死者抓住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我跑到了庄园的后院,那里比前院荒芜得多,我惊魂未定地越过那些石像,心里七上八下,这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那是一只鞋。 我将它拿了起来,定睛一看——那是爱玛的鞋子。 我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我环顾着周围,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的动静,由前方丛密的树丛里传来。 我一步步挪近,直到看见一对影子。一个男人的腰上缠着一双赤白的腿,那柄猎枪被随处地扔放,激荡的喘息在林间回荡,不管是谁听了都会面红耳赤。 “啊!”他们发现我时,一声耳熟的尖叫响起。 第七章(上) 我的眼前一晃,我的妹妹便扑进了我的怀里。 “噢,朱利安!”她的声音变调,身子害怕地发颤,那件裙子被撕破了,猩红的血丝从双腿间滑了下来。她无辜的双眼写满了恐惧,因为抽泣而说不出完整的话。 罗伯特狼狈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就像是突然从梦中清醒一样,他说:“我、我——” 他想要过来,而我捡起了地上的猎枪! 罗伯特连忙停住脚步,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流连,抿抿唇带着颤音说:“朱、朱利安,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他!”我怀里的姑娘尖锐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他强迫我!他把我拉到了这里,他威胁我!要是不跟他走的话,他会让我们好看!”她无助地控诉,晶莹的泪珠如同掉线的珍珠。 “闭嘴婊子!是妳!”罗伯特想要来抓住她,我用枪口对住他,我的喉间发出威胁的呼呼声,命令他后退! 爱玛痛苦地喊道:“快枪击他!” “不……朱利安,冷静下来。”罗伯特摆住手,他像是没入穷途的可怜虫,不断地摇头狡辩:“不、不是我,我可以、我可以好好解释,快放下它,太危险了,它随时会走火——” 他是个畜牲!我们错看了他,他玷污了爱玛!我应该在他的身上开一个洞,可是这样永远也无法抵消他在爱玛身上加诸的伤害。我的手在颤抖!我怨恨我自己,我从没开过枪,我是个胆小鬼! “朱利安,枪击他!” “放下,把它放下!” 两个声音在我耳边交织,像是在我的脑袋里打桩,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们停止了争执,罗伯特趁着这时候夺走了我手上的枪支。爱玛捂住嘴,她差点叫了出来,罗伯特咬牙切齿地对我们说:“快滚,他们要过来了!” 我们虽然怨恨他,却也只能乖乖听他的话离去。 我将我的外套脱下来包住她,可怜的姑娘,她的掌心发凉,手指还在发抖。她一定害怕极了,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混球。 我们走进雾里,回头时我看见两个仆人来找罗伯特,恐怕是这里的主人已经发现了异状,派他们出来搜索这里的每个角落,然而事情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我牵着我的妹妹,寻找机会回从楼梯下的暗道回到了我们的安身之处,而我们却没有料到,更绝望的事情还在等着我们。 “朱利安,爱玛。”莉莉跑向我们,她指着前头说:“摩根病了。” 我赶紧跑到床边,摩根躺在床上,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 莉莉告诉我们他在不久前就一直在吐,爱玛过来碰了碰他的脸,说:“也许是吃坏了肚子,我们给他熬一些草药。” 摩根一直以来都很健康,他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我们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虚弱过。我给他熬煮了药,让他服了下去,没多久他就全都吐了出来。他吐出的东西是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腥味。 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坏下去,天黑之后,他的四肢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斑点,齿龈也渗出了一些血。他什么也不下,连水都没办法咽下去,神情痛苦。 我在纸上写道: 我们必须找人求助,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失去摩根。 爱玛犹豫地看了看我, 分卷阅读14 “那我们该怎么做?” 摩根的情况很危急,我们得马上找医生为他诊治。 但是,我们只能向罗伯特求助。她刚刚受到了伤害,自然不愿意去面对那个该死的混帐,我摇摇头,我们必须找到妈妈,否则只有暴露这一切——我相信公正的人不会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哪怕之后他们便会赶走我们。 我背着摩根,爱玛拿着蜡烛在前头引路,我们爬上了暗道的楼梯。爱玛和之前那样双手推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它好像卡住了!”她又试了几下,怎么也推不动。 我将摩根交给她,使劲儿地去推那个门,它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它并不是卡住了,而是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噢,上帝!”爱玛绝望地呼喊,她大力地拍着门,“有人吗?快行行好!那里有人吗!” 现在是深夜,仆人都已经睡着了,没有人会发现我们被困在下面。我们无法从这里出去,我们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我们被困死在了这个牢笼里。 “摩根!” 摩根又开始呕吐,这次他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除了鲜血。 爱玛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听见我们。我们只能期盼清晨快一点到来,我们抱着这个唯一的希望。 摩根躺在我们的怀里,他的身体很冷,眼球深陷,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慢慢地睁开眼,说:“我想到外面,我想骑马……” 我抱着他,我多么希望我现在能开口,这样至少我能说些让他好受的话。他说了会儿话又睡着了,我握着他的手,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祈求上帝。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睡过去的,我以为我会一直醒着。 我做了一个好梦。 我看见了我们过去的房子,它虽然小得多,我们能使换的仆人也只有三个,但是大伙儿都待在一块儿。妈妈在弹琴,爱玛一展歌喉,爸爸坐在沙发上,摩根扯了一下莉莉的鞭子,然后大笑地跑上了楼,结果撞到了下楼的女仆,咖啡翻到在她的身上,她滑稽地叫了起来,逗得大家一阵大笑。我还看见了朱莉娅,她坐在楼梯上。她穿着白色洋装,看起来纯白无暇,红色的圆头鞋鲜艳夺目,她青白的脸上是一抹妖冶的微笑。 鸟鸣声将我从梦中抽离,我睁开眼,阳光从铁栏流入照射在我的脸上。 我们陆续醒了过来,除了摩根。 罗伯特和妈妈都过来了。 “可怜的摩根——”妈妈拿着手绢抹泪,她落泪的时候也很美丽,简直无可挑剔。 罗伯特用白色的床单将摩根包裹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僵硬,罗伯特一脸灰败,看起来并不比我们好上多少,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话,却看也不敢看我们一眼:“……我很抱歉。” 爱玛抱着莉莉,她面无表情,哪怕妈妈看起来都比她哀伤的多。我们并不是不难过,我们只是感到无力又疲惫。 妈妈走向我们,她说:“我感到很难过,孩子们,这一切是我的错。”她自责地说,并且伸出手想拥抱我们。但是,我们拒绝了。 爱玛甚至开口说:“没错,是你害死了他!” 妈妈或许没料到她会那么说,她睁大了眼,吃惊地看着她。 “妳是个自私的人,妳只想到自己,妳把妳的孩子锁在这个鬼地方,自己却过着好日子!”爱玛咄咄逼人地指责,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妈妈脸上的神情僵硬,我们的抗拒令她颜面扫地,她双肩颤动,好像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发出来。 她忍无可忍地扬起手,爱玛却恶毒一笑,轻轻道:“如果妳变得一无所有,那我心里会很高兴的。” “朱利安……?”妈妈看向我,她没想到我已经不再信任她。我对这一切感到麻木,我不再奢求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想要快一点结束这一切。 妈妈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她终于不需要伪装她爱着我们,她脸色铁青地提着她那精致华贵的裙子走了出去。 就这样,他们带走了摩根。 他们离开之后,我们难受地紧抱住彼此。现在,我们已经彻底明白现在的处境,我们孤苦无依,除了依靠自己生存下去,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们整理着摩根的东西,我们把它们放在一个箱子里,我们分别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也放进。我把我最喜爱的书放在里头,爱玛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放了进去,莉莉把唯一的娃娃放在摩根做的积木旁边。我们依依不舍地将它盖上。 等到了外头,我会将它埋在树下,这是我们唯一能纪念他的方式。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弟弟,我永远失去他了。 “朱利安,你快看!”爱玛拿着一个笼子跑向我。 我把它拿起来,一股恶心的腐臭味扑鼻而来。里头的老鼠已经死了,它在几天前还活得好好的。 我打开了笼子,把它取了出来。它死了几天,白色的肉咀在腐肉里钻动,笼子里只有没吃完的食物碎屑。 “是点心……?”爱玛无声喃喃。 我连忙站起来,将莉莉手里的甜饼给拍开,它掉在地上。 “莫非他们想要毒死我们?!”爱玛难以置信地说。 我们不得不往坏处想——摩根在我们面前死了,那些点心他吃得最多,他死前舌头变成了紫色,他的身上出现各种血斑。家里的女仆曾经误食鼠药,她跟他一样,全身出血、浮肿,最后凄惨地死去。 如果还想活命的话,我们不能再碰那些食物,我警告她们。所幸我们还存下了一点干粮,这帮助我们挺过这几天。然而,随着食物越变越少,我们必须想到其他法子。 这些天,我们在白天时提心吊胆,到了晚上便靠在一起睡去。 莉莉总是很快便能睡着,只有我和爱玛一直睁着眼。天花板上的蜘蛛缓慢地移动着,它将自己的猎物捆成了几团,它似乎并不急于吃了它们,而是享受地看着它们挣扎到死去的模样。 “我们会死吗?朱利安。”爱玛问。 为了减缓食物的消耗,我们白天尽量不去做什么事,常常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人都会死,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儿。爱玛扭过头,她注视着我,她的眼珠清明透彻,这是她现在身上唯一不显狼狈的地方。 她说:“如果我们能一起死去,那也不尽是坏事,不是吗?” 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十指交缠。她凑上来,在我的嘴上吻了一吻,“晚安,我的爱。” 分卷阅读15 没一会儿,我们便都睡了过去。我们睡得很沉,所以当有人进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察觉—— 黑暗之中,一只手猛地探了过来,掩住我的嘴! 第七章(下) 寒冽的风将树影吹得呼啸作响,听起来就像是鬼魅的笑声。我被使劲儿地拖拽着,雨水使得视线模糊了起来,积水让我们寸步难行,他的步伐着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脚下的泥泞让我跌坐在地,乍然而现的闪电让眼前顿时明亮如白昼。 罗伯特戴着那件破旧的斗篷,手里的煤油灯随着风吹剧烈地晃动着。 我没想到会是他! “快过来,朱利安!”他急切地说:“我们必须马上走!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无法相信他,我想要逃跑,但是他抓住了我,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 “她是个魔鬼,她从小就让我对她言听计从,要是我听话的话,她就会给我一些甜头当奖赏。如果我不遵从,她就会折磨我,从我的心灵到肉体,她支配着它们,不管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无法反抗!” 罗伯特的眼里流淌着恐惧和阴影,他的身体甚至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她生下的怪物和她一样,她们热衷于诱惑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她用脆弱无害的模样诱惑我,她央求我带她离开,我该说她们简直太成功了,她和她一模一样,连使坏的时候也如出一辙。我们只不过是她们手心里的玩物。朱利安,你必须逃走, 否则你会和我一样!她们是恶魔的荡妇,而我们就是她们的祭品!” 他的话听起来过于荒谬,我不能相信他,他在我们吃的东西里下毒,他想杀了我们,我绝对不能相信他。 “原谅我、原谅我——”罗伯特哽咽地祈求,他已经快要跪下来,“我会用我的余生忏悔,我救不了每个人,可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上帝作证,没有一个父亲会伤害他的孩子——”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捏住我的肩膀,激动地捧着我的脸,神经质地喃喃:“她说她爱我,如果她想要的话,没有一个男人不会相信她。我们私奔之后,没多久她就结识了一个有钱的商人,悄悄怀着孩子嫁给了他,老天,那个蠢货以为她为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孩子!你看,我们是如此相像,她骗我你们已经死去,如果不是见到你我也不会如此肯定,原谅我、原谅我——” 他哭了出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疯了!他已经疯了!我绝对不会跟他走,我不能抛下我的妹妹们。 “啊——!!”罗伯特惨叫出声,我用力地咬了他的手,他不得不将我放开。 “朱利安——” 他在我身后大吼,我头也不回地朝后方跑去。那里是树林,一点火光也没有,他逮不到我! “快回来,朱利安!”罗伯特在后方追赶着我,像是索命的恶鬼。 “回来——” 我跑进了树林里,那里阴暗恐怖,雷鸣阵阵,天空似乎要被闪电劈开一样。 罗伯特追着而来,他高举着手里的灯,一边呼唤着:“朱利安、朱利安——”又一声轰隆的雷声,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他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呼吸声。那有可能是狼、有可能是路过的野鹿、也有可能是亡灵的哭声。 他看见了十几道黑影,手里微弱的光让他看清了它们——那些是庄园主人豢养的一群猎犬,它们呲咧着嘴,露出了锐利的犬牙,眼睛在黑夜中仿佛散发着可怕的红光。罗伯特慌张地退了好几步,他心想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想起了自己的猎枪,在他将它拔出来的时候,暗处里的一只恶犬扑向他,獠牙扎进了他的手臂里! 这像是一个信号,十几只恶犬嘶吼着扑了上来,煤油灯打翻在草地上,溅洒上来的血腥扑灭了最后的一点火光。 凄厉的惨叫声让我停了下来,我朝那一头瞧去,看了一会儿后还是拔腿跑开。 我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它就那样敞开着,我快步走下楼梯,瞧见了我的妹妹们。她们被捆在一起,嘴用布帛蒙住,所以我才没听见她们的呼救声。 “朱利安!”我将绳子解开后,爱玛便张开手紧抱住我,她害怕得哭出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想安慰她,只不过不是现在,我抱起了莉莉,让爱玛准备些东西,现在是我们唯一可以逃走的机会! 现实却不会这么轻易如我们所愿。 在我们打算一走了之的时候,莉莉突然惊呼一声。只看,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妈妈穿着睡袍,若隐若现的布料凸显出她婀娜的身姿,她袅娜地拾阶而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金色的卷发随风而飘,双手拿一个金色烛台和一碟可口的点心。 “噢,孩子们。”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们想上哪去呢?” “砰”的一声,她将门关上,并且上了锁。 爱玛和莉莉缩在我的怀里,她们恐惧地看着她。 妈妈丝毫不以为意。她将点心放在我们自己做的桌子上,那是一个樱桃派,“这是新鲜的,你们以前最喜欢这个。”她用刀子切着它将它均分成几块,放在四个小盘子里,“噢……我忘了。”她抽走了一个,那是摩根的份。 “快过来吧,我亲爱的宝贝们。”她温柔地看着我们,就像曾经一样。 她看起来是这么完美,完全挑不出任何错处,爱玛眼里蓄满了泪,她问她:“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妈妈微微一笑,她慈悲地看着我们,轻声说:“不管你们还相不相信,我是爱你们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妳只爱妳自己!”爱玛控诉道:“妳毒死了摩根,妳害怕我们把这一切抖出去!妳害怕失去这一切!” 妈妈走了过来,我们不自觉地往后缩去。她只好停下来,优雅地仰着下颌,看着我说:“朱利安,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一定充满了疑惑,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而我也从未向你说过谎。” 她从没说过谎,只是没把真相告诉我们。 妈妈瞧着我们,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哀伤:“我从未告诉过你们,我出生在一个牧师的家庭里,我的父亲是个虔诚的信徒,我的母亲是个教师,我有个胆小懦弱的哥哥,而我从小生得美貌,我们的父母一直都严厉地教育我们,我们看起来是多么完美的一家。” “——那只是个假象。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的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他觉得一切违背圣经的东西都是污秽的,包括,性。”她拿起手里的 分卷阅读16 刀,上头映出她美丽的模样:“我和哥哥常常听见他们的房间里传出母亲的哭声,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不敢靠近那里,直到有一天,我们出于好奇,偷偷从阁楼的洞口瞧进去……” 锐利的刀刃划破了她的指腹,艳红的血珠瞬间凝出。她告诉我们,她看见她的父亲在性虐他的妻子,他像是对待牛畜一样对待她,他用荆棘鞭笞她、或是用烧火的铁叉在她身上留下可怕的伤痕,最后再狠狠地侵犯她。他们看到了她的下.身,那里已经溃烂,流出恶臭的脓液。而他们的父亲踏出房间后,又会恢复那个道貌岸然的模样向他人布道。 “即使如此,母亲也不愿意离开他。”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吸.吮着:“也许她乐在其中,毕竟痛苦和欢愉总是交织在一块儿,他们一直说我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尤其是我的父亲,他以我为傲,他一直亲吻我的嘴,我也同样爱他,直到我渐渐长大,妈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我知道,她只是在妒忌我,她已经无法生育,变得又老又丑,而我却越发美丽,父亲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狂热,他甚至会在没人在的时候亲吻我的脚趾。” 她露出了一个甜蜜诡艳的笑容,“然后,我怀孕了。” 雷鸣映出我们苍白的脸,她朝我们一步步走来,“他觉得那是一个污秽的印记,所以他想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淹死。为了活命,我只能和我的哥哥一起逃走。他一直都很听话,那是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我们逃到了伦敦,在那里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们住在贫民窟里,他每天都要干最低贱的活儿,终日郁郁寡欢,酗酒后便冲我大发脾气。我为了十二先令的工资而去纺织厂工作,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所幸并没有持续很久,我认识了一个善良又富有的男人,并且很快地嫁给了他,七个月后,我就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孩子。” 我觉得我的血液被抽干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彻骨的寒意。罗伯特的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她们是恶魔的荡妇,而我们就是她们的祭品! 妈妈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拿刀刺向我们! 莉莉和爱玛发出了尖叫声,不知道是谁推倒了烛台,火光灭去,这里剩下一片黑暗,我们分散在四处躲了起来。 雷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天地甚至晃动了一下。 “噢,亲爱的小麻雀——”女人唱着童谣,一边寻找着我们,“可爱的小麻雀,你们在什么地方呢?” 我躲在柜子里,她手上的刀反着光,我看见了莉莉,她缩在桌子底下,可怜地瑟瑟发抖。 “快出来,小麻雀,我调皮的小麻雀们——” 她的歌声渐渐变了调,她随便挥舞着刀子,用它扎着隆起的床铺,又割破了隔间的帘子。她疯狂而恐怖,让人胆颤心惊。她距离桌子越来越近,莉莉害怕极了,她想要挪走,却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动静。 “噢——”妈妈脸上一喜,“原来在这儿。” 她发现了!她一步步走向桌子,在她快要抓到莉莉的时候,我冲出了柜子,从后面撞向了她—— 刀子从妈妈的手里滑脱,它滑到了床底下。我将莉莉从桌底下拉了出来,妈妈却扑向了我!我推开了莉莉,狼狈地躲开,但是我们这几天一直饿着肚子,身上没有力气,不一会儿妈妈便追上了我,她压在我身上,两手掐住我的喉咙! “你太——太调皮了,朱利安。”她的表情充满了怜爱,双手却不断用力,“可怜的朱利安,这么多孩子里,我最疼爱你,你敏感又善良,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脸上洋溢着诡异的兴奋,我挣扎地呼吸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渐渐失去力量。 忽然间,一股热流溅洒在我的脸上,我的眼前剩下一片红色。 第八章 这一夜的洛克菲德庄园并不平静,布兰女士快步走下楼。 “噢、难以相信,难以相信,她这时候不在她的房间里,那又会在什么地方,噢——” 她一着急便会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她像是在喃喃自语,手心上却渗出了汗,她一直都有神经过敏的毛病,大小事都会让她变得六神无主而又神经质。她的医生曾经劝告过她,这座阴郁萧索的庄园并不适合她的病症,无奈她已经将一生都奉献在此处,离开这里的话,她便会像枯萎的芦苇那样,失去一切支撑。 门在这时候“咿呀”地推开,冰冷的风雨随之灌了进来,一个苍白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老天……”看清了来人之后,布兰女士失声地叫道。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蓬头垢面、浑身湿透的女人。那件丝绸睡袍沾满了泥泞,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钩破,领子处还有一大片看不清是什么的污渍。她的头发湿嗒嗒地滴着水,披头散发地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噢、天啊……”她连喊了几声“上帝”,她大概快要晕厥过去了。她纤细的神经尚不能支撑她接受自己的女主人大半夜地消失不见,接着以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她拿起烛台,颤颤地走了过来。在她要将那凌乱的头发掀开的时候,一声叫唤从楼上传来:“布兰女士。” 布兰女士吓得倒抽一口气,她猛地回头一看:“欧文?!” 年迈的老管家走了下来,他的步伐无声,老是在这幢宅子里神出鬼没。他操着那标准而威严的口音,对布兰女士说:“恕我直言,现在并不是大惊小怪的时候。” 接着,他瞧了过来,锐利的目光驻足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惊吓到他。 随后,他说:“请随我过来。” 他在前面带路,却什么也没问,而跟着他的人也一直沉默着,他仿佛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 房间里干熬温暖,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浴缸里蓄满了温热的水。 衣衫褪去的声音回荡着,紧接着修长的双腿踩了出来,慢慢地伸进了干净的池子里。从镜子看去,那身躯消瘦颀长,白.皙的肌肤承袭自母体,像是初生的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背部的伤痕斑驳交错,也许在另一双眼里,它们也同样迷人,一如断臂的维纳斯,她的缺陷使她的美得到了最终的升华。 水面映出了一张脸,这是我。 我的双手抚过它,我的鼻间还萦绕着泥土和血腥的气味,它们经久不散,以此来告诉我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个荒唐的噩梦—— 分卷阅读17 惊雷划破长夜,刺眼的白光让我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斧子插在那纤细的脖子上,割断血管时血液溅射出来,她的两只眼睛似是要夺眶而出,她“啊、啊”地张着嘴,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没法发出声音。爱玛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表情懵懂得像是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实上,我们谁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它进展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当我们回神的时候,妈妈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抽搐着,她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是恐惧死亡还是害怕着我们。那把劈柴用的斧头已经钝了,这大大地延长了她的痛苦,我们就这样看着,直到血液在地上积成一滩,在她的睡袍上晕染出一大片红色,妖冶得犹如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许久之后,我身边的一个声音说。 我的妹妹看着我,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却冷静得多,只有眼里一片茫然。 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下着大雨,海水淹没了唯一一条出去的路,我们必须等到雨水停止才能离开,否则我们无法逃出去。而且,我们也不能将她扔在那儿。 我背着妈妈的尸体,将她带到了后头的树林。我用铁楸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洞,雨水将泥土冲得柔软浑浊,我并没有费多少力。我将妈妈埋了进去,她的眼睛没能阖上,始终都是一副惊恐交加的模样,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死去。 忽然,庄园灯火通明,似乎是被什么惊动了,我还听到了由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他们发现了什么?——是女仆,她们会在睡前再去主人的卧房里转一转,以免遗漏了什么吩咐。在这样的深夜,女主人不在她的房间里,那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叫动所有人,然后搜索庄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形迹会轻易败露,他们会发现我们杀了人,我们终将百口莫辩。 我看着坑洞里的尸体,雨水渐渐冲刷去了她衣服上的血渍,浅红色的血水融入了土壤之中…… 这一刻,我的心里滋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从水里出来,擦干了身子,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它轻如薄翼,让人感受不到重量,却奇迹地同我十分合身。我站在镜子面前,过去的我一直都抗拒这么做,我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仔细地打量自己—— 我的头发已经久未修剪,它们摸起来如同棉絮一样柔软,我的下巴像是少女一样光滑,有许多见过我的人老以为我是个女孩儿。比起爱玛,我和妈妈更为相似,只不过她曾经说我是一朵拔掉所有尖刺的玫瑰,更加地脆弱、易折,不由让人产生毁灭的欲望。 最后,我打开了精致的胭脂盒,用手指沾了一些,将它均匀地涂抹在唇上。 门轻轻地叩响。 老管家站在门外,他弯下腰,姿势完美得无可挑剔:“老爷已经在等候多时了,夫人。” 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雨滴砸在窗子的玻璃上,到点时钟楼发出了隆隆的声响。我们都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我站在那扇门前,我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无数次,而它从未看起来如此地不同。一阵没有由头的冷风将走廊上的蜡烛扑灭,像是在催促我将它打开。 终于,我推门而入。 那里头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让人觉得阴冷得多,只有几根蜡烛点燃着,它们已经燃烧了好一阵子,都只剩下了一小截。我听到了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与我越来越接近,直到我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很高大,双手好像能轻易捏碎我的肩骨,当他拥抱我的时候,我被他的气息给紧密地笼罩着,那似乎是一种墨水的气味,还有融烧石膏时散发出的味道。 他将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我该庆幸他是个瞎子,他永远也不会猜到他正在拥抱着谁。他的指腹抚过我的脸,仔细得像是要记住肌肤的每一个纹路,就像他在制作那些雕塑的时候,他灰白色的眼里充满了狂热,然后,他俯下.身深深地吻我的嘴。 “我一直在等着你。”他一边亲吻我,一边嘶哑地说,“就像初次陷入恋爱的人一样翘首而盼……”他的嗓音低沉动听,恐怕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他所打动。我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无措得就像一只误闯禁地的小鹿,或许是由于我害怕被他发现,亦或许是他的热情令我难以抗拒。 他的吻充满了侵略性,而我则是被他追逐的猎物,他不断地前进,我只有向后退去,直到跌入柔软的床铺之中。当他亲吻我的颈脖时,我发出了短促而沙哑的声音,我并不是无法出声,只是不能言语的缺陷让我下意识地紧闭双唇。 我的呻吟仿佛讨好了他,他含咬着我的耳垂,“今夜的你让我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双手隔着布帛缓缓地在我的身体游走,当我羞愧而微弱地挣扎时将我扳直,强烈的雄性气息令我呼吸凌乱,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的举止霸道,声音却充斥着怜爱:“那时候的你是如此迷人,人们总相信他们双眼所见的便是全部,而我却感受到了你的一切。” 他用着气音在我耳边呓语,“我以为你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但我从未敬拜过祂。”他缠绵地说,“亦或者,你只是个恶魔,你一直诱惑着我,使我为你而堕落……”他的手探进了我的裙底,就像是浇下一通冰水一样,让我瞬间清醒! 我抗拒着它,他发现了我的挣扎,接着像是抚慰一样地亲吻我的锁骨。他将我的拒绝当成了羞涩,所幸这个男人是一名绅士,他遵循着夫妻之间最保守的礼节。我们并未将衣衫褪去,只是迷乱地抚摸着彼此,渐渐地,我也感受到来自体内的变化,它变得又热又痒。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一个快要渴死的旅人。房间里冰冷难受,我紧贴着身上唯一的热源,不断地用身体摩挲着他,他从容不迫地应付着我,身体却不断升温。 我的裙子慢慢卷了上来,那里的毛发稀疏浅淡,已经兴奋昂扬的部位将柔软的丝绸顶了起来,我又一次庆幸他什么也看不见,一个火热的事物在我的腿间徘徊,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我犹如站在悬崖边上,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似有所知,在我们激烈地拥吻的时候,我用自己难以启齿的部位接纳了他。 进入的那一瞬间,我的灵魂仿佛跟着从身体抽离,宛如有一把刀子扎进了身体里,将我的五脏六腑给狠狠捣碎。我感受到了一股刻骨铭心的痛楚,像是要深入到入髓、渗透进了我的灵魂里,而我深刻地 分卷阅读18 感受到,这是这个男人给予我的,我感受到了他的力量,这一切都令我感到彷徨而恐惧。 我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我眼前的世界剧烈地变换,一会儿像是要飞上天堂,一会儿便又坠入地狱,我的双手推拒着他,下.身却紧密地连和在一起,他在我的耳畔粗重地喘息,激烈地在我身上驰骋,接着他将我抱了起来,我坐到了他的身上,他便进来得更深了,我像一个莬丝子一样紧攀住他。我跟着他上下挺动,我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灼热,它伟岸并充满了力量,每一次的侵略都逼迫我向它俯首称臣。 在我的前方是一面宽大的镜面,我看见了朱莉娅,她双眼通红,青白的脸上写满了怒意,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死了,她也阻止不了这一切。慢慢地,她的身影越来越浅,她在哭泣,她期盼我能将她留住,但此时此刻凌驾在我身上的阴影即将淹没她的身影,利器在体内厮磨带来的痛楚侵蚀了我的所有感官,远远超越了她死去之时带给我的痛苦。 她变得越来越愤怒,她冲我咆哮了起来,她在控诉我的罪行,然而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似是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他将我的脸扳了过去,用力地吻住我,我用我的舌头缠住了它,从原本的任其宰割转变成了势均力敌的追逐游戏。他抹去了我嘴上的胭脂,在我身上留下了浓烈的气息,我们大汗淋淋,断续而破碎的呻吟在我们之间回荡,绑着白色蕾丝袜的双腿紧紧勾住他的腰肢,像个荡妇一样让他狠狠地侵犯,直到我的前端释出热液,精水弄脏了洁白无暇的裙子。 那一刻,我想起了妈妈的话—— 痛苦和快乐总是交织在一起,无法分割。它们如影随形,如果你想得到一样,那么另一样也会伴随着它随后到来。 这是她教会我的最后一件事情。 第九章 我梦到了自己在海水中漂浮,阳光温暖和煦,我听见了少女们的笑声,它们忽近忽远,飘渺不定,这时一只手忽地从暗处探来,他抓住我,遮掩我的嘴,我用力地挣扎。它苍白而修长,指骨分明,像是没有生命的蜡像,却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它使我的抗争变得徒劳,我的身体不住下沉,眼睁睁地看着光明离我越来越远…… 我猛地睁开眼,微弱的光照射在我布满冷汗的脸上。紧接着,我仓皇地起身,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张凌乱的床,我无视体内深处传来的钝痛,疯了似地夺门而出。 钟楼再一次隆隆地敲响,布谷鸟从老挂钟里探出,咚咚咚地敲这木桩,这座庄园的其他人很快便要苏醒,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朱利安?!”我的妹妹们在等着我,爱玛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瞧见我时,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而我没有机会向她好好解释。我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它被扔到了床底下,和那滩干涸的积血一起,永远地掩埋在此。 “我们得快点,必须赶在天亮之前!”爱玛拿起了箱子,我则负责抱着莉莉。 跑出地下室之后,门在我们身后重重合上。早晨起了浓雾,使我们难以辨清方向,我们只是顺着潮水声不断前进,便这样找到了通往出口的道路。 这时候没有人守在那里,海水汹涌地排挤着岸边,在踏出大门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洛克菲德庄园淹没在一片大雾之中,一如我们初次到来的那一夜,它看起来朦胧而迷离,像是寡妇用来遮掩容貌的面纱,只能看到她面纱下涂抹的红唇,充满着凄清的诡秘感,而我们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它将从此被遗忘。就像那些无处不在的雕塑,我们只是这座庄园里的幽灵,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过,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快走,朱利安!”爱玛催促地喊道。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朝我扬手。 我扭过头向她跑了过去。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淹没在尘埃之中,永远封沉。 凌晨的雾气浓重潮湿,我们不敢停下来歇息,我们也不觉得疲惫。当出口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们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这正是我们向往已久的时刻!实在难以置信,这是我们睽违许久的自由,我们终于从噩梦中脱离。我们终于能来到阳光下,再也不需要害怕被驱赶、被折磨,我们的心灵和肉体将得到完整的自由。 也许将来的日子将会面对许多磨难,但是我们总能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可以去工作,用微薄的薪资供养我的妹妹们,她们将会平安地长大,并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我们会慢慢地摆脱阴影,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在心中描绘着美好的未来,然而我却忘了,看似近在眼前的希望往往如同易碎的玻璃珠,随时随刻都会被轻易地击碎。 枪声响了起来。 一切仿佛随之而静止了下来,我感觉到身子慢慢地向前倾去——我看见了爱玛,她掩住了嘴,惊恐地瞠着双眼,她也许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是在那一瞬间,我只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下坠,好像失去了托住双腿的力量—— 我倒了下来。 我的脸贴着尖锐的石子,已经涨上来的潮水轻轻地拍击着它。我的左腿上出现了一个窟窿,汩汩的血液涌了出来,流入了海水之中,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痛楚,它像是和我的身体脱离了,亦或许是我看见停在我们身后那不远处的马车。 老管家手持着缰绳,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感到惊讶,他就像是庄园里那些雕塑中的一员,刻板到近乎冷漠的地步。 真正使我忘记疼痛的是那道身影—— 诺曼?布莱尔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手里的枪头还冒着烟气,他将它交给了自己最忠诚的仆人,那个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抹瑰丽而残忍的优雅。 “世人以为他们的双眼看见的一切便是真相,而自作聪明轻易地做下判断。”他一步步地走近,不需要倚靠任何外物,每一步都准确无误,“他们以为一个有钱的瞎子身上必然有利可图,就像一群饥饿的鬣狗看到了一只落单的狮子,他们只瞧见了它的虚弱,却没留意到它深藏在暗处的利爪。” 听着他的话,我就像是被锁住了命脉,身子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没有瞎! 诺曼?布莱尔德并不是个瞎子!他一直都看得见! 如同在回答我的疑问,他抬起手抚着自己的双眼说,以一种诉说着故事的语气道:“我在年少时遇到了那场意外,马车翻覆而 分卷阅读19 下,他们当场丧命,我却幸运地活了下来。一开始我确实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医生都断言我一生都无法重见光明。然而也得幸于此,使我瞧见了各种丑恶的面孔,他们以为在一个瞎子面前完全不需要掩饰,殊不知一切都在我的眼皮底下,而我也发现那场意外并不单纯,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好使那些有心之士得到一笔巨大的遗产。” 我才发现,那犹如玻璃珠的双眼看似剔透清明,它们的深处却晦暗深沉,他就是那只落单的狮子,将锐利的爪牙藏掖起来,他也是织网的蜘蛛,等待自己的猎物一个个地上钩,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网中挣扎,慢慢地缠缚成一团,自己把自己溺死在陷阱之中。我仿佛看见少年的布莱尔德坐在血红色的沙发上,他看着那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将他们的猜忌、恐惧、和贪婪尽收眼底,每个人都以为他们掌握了先机,却没想到他们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柄斧子。而他只需要看着这一切,他甚至什么也不需要多做,他只要朝谁微微一笑,其他人的箭头便会指向谁。 ——这就是整个布莱尔德家族凋零的秘密。 “我从未想过它会带给我如此大的便利,我不需要刻意伪装,世人便已信以为真。因为人们对自己的双眼充满自信,这也使他们遭到蒙蔽。”他缓缓地道,“然而我毕竟还需要一名妻子。一个美丽的、善于交际、又不需要太聪明的女人。” “遇见你们的母亲是个意外,她步步为营,不断地为自己制造机会,而这些勾起了我的兴趣,”也许那是因为他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那个女人满以为自己可以想掌控其他男人一样将这个瞎子玩弄在故障之中,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狩猎的那一个,而就在他快要感到厌倦的时候,她却为他带来了另一个惊喜—— 他站在我的眼前,浪花轻轻地冲击着我。爱玛和莉莉被抓住了,我已经明白,我们只不过是困在网中的猎物,他洞悉了这一切,就像他对待那些人一样,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稍稍地推波助澜,一切都会朝他所希望的前进。 从一开始,我们就踏进了他的狩猎场,我们是他手中的棋子,他所做的一切、包括给予我们的希望,都只是为了在最后让我们察觉到我们永远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他慢慢地俯下.身,海水浸湿了他昂贵的外套,他捏起了我的脸,使我看向他。我们近在咫尺,我甚至还能从他的唇上看到一丝荒唐的痕迹,指腹耐心地摩挲着我的脸庞,我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分可悲的怜悯。 他在我的唇上虔诚地落下一吻, “我终于逮到你了。” 第十章 尾声 笔尖在纸上划动,接着他将签署好的文件交给了对面的律师。 沃夫?格雷查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把它们完好地收进自己的包里:“布莱尔德先生,我会妥善保存这些文件以及这张支票。”他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番,“您是一个慷慨的人,修道院的那些孤女因为您的资助将得到最妥善的照顾,她们将您视为恩人。” 对面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坦白说,并没有多少人胆敢直视那双眼,即便是沃夫?格雷——噢,他同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关系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可是他也不敢在外头夸口自己有多了解他,哪怕大伙儿都对这个富有却神秘的瞎子充满了兴趣。沃夫?格雷自认还算聪明,但是他知道他的主顾看上他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您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士,要知道有许多丈夫纵使深爱他们的妻子,也不会乐意将自己的财产同她们分享。”沃夫?格雷由衷地说道。他早就听说对方不久前娶了一个夫人,虽然是个寡妇,但据说十分貌美,他本以为自己今日将有幸一睹那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便听对方说:“很遗憾她无法出来会客,她前阵子受了伤,必须静养一段日子。” “那真是太糟糕了。”律师惋惜地说,“我祈祷她的伤势并不严重,恕我冒昧,她是怎么弄伤的呢?” “大概是被蜘蛛咬了一口吧。”男人微微莞尔,他的模样过于精致,就像这里随处可见的雕刻一样,美丽得近乎失真,常常使人不知不觉便失了神。 沃夫?格雷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这时候他暗自庆幸对方是个瞎子,还不至于发现自己的失礼,他伪装地清咳了两声,将目光移开。 没有人怀疑男人的话,这座庄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久未打理的院子长满了一片带有剧毒的植株,沃夫?格雷曾经被这里的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咬了一口,回去便发了好几天的热,差点便一命呜呼。 处理好公事后,律师先生便起来告辞了。 老管家将他送至门外,沃夫?格雷坐进了马车里,今天的风很大,他却掀起了帘子。洛克菲德庄园还是老样子,庄严、荒芜,却带着一种难以述说的颓靡之色。 他想起当他走下楼梯时,听到来自走廊尽头的一丝哭声——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律师,他并不是没有探索秘密的好奇心,然而他却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儿铤而走险。 那只是风声,他这么告诉自己。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