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凶你》 分卷阅读1 《我怎么敢凶你》晋江文学城 此瓜有毒 1 陆南枝迈出舒适圈的第一步结束在宿舍楼下。 穿着柔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抬眸看一眼楼梯上的男人,咬住嘴唇,犹犹豫豫:“……我觉得不太行。” 许听风闻言停住,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敲了敲,一双凤眸中尽是无奈:“……报名不都挺过来了吗?” 许听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眉目如画,占尽风流却不媚气。不仅漂亮,举手投足也一派优雅。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偏偏面前的少女丝毫不认账,小手扒拉在楼梯扶手上抠抠点点,小声任性: “总感觉报名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住校了。” “是不想,还是不敢?” “……” 许听风一句话将陆南枝堵回去,少女低下头,将双手背到身后,缄默不语。 微卷的柔软黑色长发垂到她胸口,间或抬头看他一眼,潮湿的浅棕眼睛便如一汪弥漫山间雾气的空明潭水,可以轻易将人卷入一个轻柔的梦境。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叹息一声,许听风放下行李箱下楼到她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同她柔声商量:“不是你自己说想试试集体生活?” “……”陆南枝不说话。 “先上去看看?” “……”将头偏向一旁。 “回去我帮你搞定《长安道》全套手办?” “……我有钱。”将头转回来一点,陆南枝终于开口了。 “限量版,有钱也搞不到。”许听风对她的软肋一向拿捏到位。话一说完,就看见陆南枝果然蔫耷耷泄了气,妥协:“……好吧。” 许听风松一口气,长腿几步跨上楼梯,提起行李箱继续带她找寝室。 其实这事也不怪陆南枝,小姑娘有轻微社恐,除了幼儿园,从小到大没怎么过过集体生活。中学课程全靠名师一对一授课,高考第一次去看考场时就差点把谢行止吓死。头天语文考试更是因为没适应考得一塌糊涂,全靠其他三门提分。 陆南枝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想尝试克服社恐适应集体生活。最关键的导火线是,暑假谢行止没控制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一直仰慕的大哥哥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换谁谁都受不了。以此为契机,陆南枝不仅从谢家搬回爷爷留给她的南阁,还信誓旦旦说开学一定要住校。 许听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叱咤商界手腕铁血的谢大总裁也不能幸免。你说平时暗潮汹涌的商战场上他都能忍一时韬光养晦,反手将敌人置于死地,这怎么小姑娘刚高考完就忍不住动手了呢? 不过他跟在谢行止身边这几年,就只见过他把陆南枝放手心上捧着。 刚刚陆南枝觉得报名的时候不太对,其实一点不错。录取通知书上准确报名时间是后天,是谢行止打点好关系,为她提前演一出戏。 和她一样提前报名的同学,有。宣传招新的社团,有。只是数量远少于真正报名日的人山人海。 陆南枝原本性子软,又有些胆小。现在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任性和小脾气,全是被谢行止像这样惯出来的。 陆南枝寝室在三楼,眼看快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住。抬头看一眼许听风,像找到灵感似的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一下:“要不,我住你家吧……” 许听风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吓死,哭笑不得:“祖宗,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打个商量,看在你许哥哥平时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 陆南枝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轻轻咬住一点嘴唇,睁着一双莹润的眼睛看他,小小声:“……你可以不管他。” “也可以,你考虑考虑给我发工资?”许听风扬唇一笑,没把陆南枝的话放心上。说话间已经来到寝室门口,防盗门紧锁,看来室友还没到。 陆南枝的宿舍是谢行止专门安排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位于三楼不高也不低。因为是转角带个大阳台,平时采光很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即便陆南枝还在和他冷战,谢行止也将她入学后的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不过谢行止不让说,许听风也不多嘴。 陆南枝紧张看许听风掏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更是下意识缩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快进去吧。”许听风伸手拍拍她的头,陆南枝这才好奇宝宝一样钻进寝室。 寝室已经打扫过,两个上床下桌对排,自带衣柜和置物架。寝室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整体环境还不错。 小松鼠般这里蹦蹦那里跳跳,陆南枝才回来和许听风一起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她眼里的新奇掩饰不住,许听风看破不说破,踩着床梯上去替她铺床。 能让谢氏首席特助亲自铺床,也是没谁了。许听风甚至幻想了下,要是陆南枝没和谢行止闹矛盾,这铺床的会不会就是谢大总裁本人了? 啧,想想那场景都有点美。 探出头看一眼此刻乖乖在下面收拾自己东西的陆南枝,许听风多少有些唏嘘。再早几年,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在叔嫂照顾下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会成为谢氏总裁谢行止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说来陆南枝也可怜,幼年父母在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时意外身亡,交由爷爷抚养。可惜陆爷爷也去的早,离世时陆南枝只有12岁。 陆爷爷是一代木匠大师,一手创办的家居品牌“Atwood”长期为谢氏供应定制家具,他自己的作品更是深得谢家人喜爱。 可惜“Atwood”交到陆南枝叔叔手中后,不仅设计灵性全无,甚至从合作商沦为被谢氏收购。如果不是陆南枝当时获得IFDA大赛金叶奖的作品挽救了营业额,“Atwood”很可能会被谢氏直接放弃。 IFDA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国际最著名的木作家具设计赛事之一,被誉为家具设计界的诺贝尔奖。IFDA曾挖掘出无数家具设计大师,每届金叶奖更只有唯一一位获得者。 陆南枝当年交出的作品是橡木扶手椅,看似简单,构思却十分精妙。椅子整体走感圆润,如流水倾泻,舒缓有度。坐于其上,便有端坐水中扁舟之感,舒适自如。椅子整体重量较轻,便于叠落收纳,颜色也保持木材最自然的美感。既有艺术感,也具实用性。 评委会对这件作品给出相当高的评价,年仅13岁的陆南枝一战成名,惊艳业界。 可是很少人知道,这把椅子是陆南枝被叔叔变相关在南阁,用了一整年时间,一遍遍修改设计图纸,一次次调整模子才完成的作品。 “Atwood”有陆爷爷培养起来最顶尖的制造工匠,只是缺少能配得上这份技艺的设计。陆南枝天赋异禀,又从小被陆爷爷耳濡目染,一朝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再次为萎靡不振的“Atwood”注入新的灵魂。 分卷阅读2 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和境遇,将她从叔叔手中接到谢家亲自照看。甚至为了辅导她学习,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进入谢氏。谢聿扬夫妇和陆爷爷交情深,便由了他,却没想到这就是滋生出谢行止病态占有欲的开端。 初秋阳光透过罅隙斑驳洒在林荫道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入学校,停在宿舍楼不远的车位。 标志性枪弹头式外观的豪车轻易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抚着方向盘,略一思索,给许听风发消息。 消息发出,男人微微往后靠了靠,深邃冷厉的黑眸透过车窗漫不经心打量校园。 一个仅是一言不发坐着便能浑身散发出强势威压的男人,犹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傲气、强大,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愿意跟随他前进。 许听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来自谢行止的短信,一共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在楼上?” 卧槽大魔王怎么来了? 许听风瞟一眼开开心心摆放装饰的陆南枝,揣摩了一下谢行止的意思,回复:“老板,南枝现在还怕着,你要见她?” 看到“怕”字的时候,谢行止眉峰微微拧紧,揉揉眉心,一锤定音:“宿舍楼3点钟方向的停车场。”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许听风难得良心有一丝痛,摸了摸鼻尖,找个借口骗陆南枝下楼。陆南枝以为许听风要送她回南阁,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那辆熟悉的座驾,脚步猛地灌铅般顿住。 视线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和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世界天翻地覆摇摇欲坠。那一晚混乱的回忆汹涌而至,支离破碎中是她的挣扎和谢行止的不放过。 陆南枝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唰”一下惨白。 偏偏她还看见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谢行止微微动了动嘴唇,凭着对他的了解,她认出他说的是: “过来。” 2 陆南枝不想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她的视线就像被他捕捉,明知不能和他胶着,却无法移开。像惊恐盯着捕猎者的小动物,恐惧而瑟缩,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颤微微伸手抓住一点许听风的衣摆替自己壮胆,陆南枝又气又委屈地指责:“许听风你这个骗子!” 许听风于心不忍,企图挽回一点自己的信誉度:“惊,老板怎么在这里,我也是刚看见他。” 陆南枝简直想打他:“编借口都不走心,绝交了!”说完便愤愤甩开他的衣摆。 失去有所依托的半截衣角,瞬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一股强烈的孤立无援感笼罩。陆南枝强自撑着一口气和谢行止对视,看见他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键。 谢行止的视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陆南枝死死罩在他目光可即的地方。眼眸深似暗夜,只余她是瞳仁中唯一的光。 许听风的手机响起来,嗯了两声递到陆南枝耳边。 陆南枝没接,手机被许听风贴近她耳际,谢行止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来:“闹什么脾气,过来。” 他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声线总是含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镇定。 陆南枝没有动,依旧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他。谢行止毫不避讳和她对视,眸光沉了沉,补充:“如果你不想我亲自过来请你。” 陆南枝终是瘪掉的气球般噗嗤噗嗤放着气萎靡下去,气呼呼快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视死如归地坐上去。 上去之后她也不愿意理谢行止,将头偏向车窗外的位置。 许听风看着陆南枝的背影摇摇头,抬手冲谢行止挥了一下,转身去寻自己的车。 车厢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寂,陆南枝不说话,谢行止也不开口。 算起来距她拉黑谢行止,已经半个月了。 谢行止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穿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细节一丝不苟,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削。低头看一眼手腕上钻石机械表的指针,正欲开口,手机震动两下。 许听风到底还是不太忍心,发消息提醒他:“你别凶她。” 谢行止:“……” 将手机扔进置物盒,谢行止没急着发动汽车,沉声开口:“这两周临时去了美国。” 也许他在解释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出现在她面前,但陆南枝巴不得见不着他,于是依旧一声不吭偏着头。 “脾气发够了,就把我的号码移出来。” 谢行止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陆南枝有点憋不住,白净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不该发脾气?”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这根本不是她该不该发脾气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我们不该那样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南枝声音软糯,即便已经做出严厉指责他的姿态,看起来仍像只举止坚果抗议的小松鼠般毫无威慑力。 谢行止低低一声笑出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里都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想要把人扯入无限深渊:“哪样?” 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葱般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出无血色的白。与此相对的,是精致纤柔的小脸绯红一片,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喉结上下滚动,谢行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剥干净扔到床上。 陆南枝当然还不到能厚着脸皮把她和谢行止之间发生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肌肤相接的触感,大脑里一片混乱的电流横冲直撞,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只知道,他们本不应该那样的。 “我不认为做错,也不后悔和你发生关系。” 一句话将陆南枝从混乱中扯出来,震惊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谢行止宛如深渊的沉沉黑眸。 谢行止面部线条冷峻,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现在,那股压迫感正一点点收拢,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 他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在试图将她拉入和他共同沉沦的深渊:“我说了,我对你是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让人愉悦的事,我并不认为有错。” 陆南枝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即便那天晚上谢行止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但再听他说一次对她是对女人的喜欢,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手指无意识抚上门把手,陆南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谢行止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她靠近,一瞬不瞬盯着她:“可是到后来,你不也很舒服?” 陆南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小脸爆红的同时想也不想就准备开门逃跑。 然而谢行止动作比她更快,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带,陆南枝便毫无还手之力回到他的掌控。 趁机俯身在他肖想已久的柔嫩樱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谢行止压低声音,用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抗拒的温柔声线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乖。” 毫无防备被 分卷阅读3 谢行止亲吻的一瞬,陆南枝整个人僵住。血液凝固片刻,齐齐冲上大脑。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在他还是她仰慕的那个大哥哥时,也是习惯用这句话安抚她。 再回过神的时候,车门已经被谢行止落锁了。 陆南枝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她捏紧小拳头,眼睛红了一圈,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谢行止也意识到不能把她逼太紧,伸手:“手机。” 陆南枝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像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戳着他的脊梁数落他的罪行。可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委屈唧唧屈服于邪恶势力,掏出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恶必斩恶必灭正义一定会赢!”陆南枝一边对着屏幕戳戳点点,一边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谢行止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南枝摇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过目:“移出来了。” 谢行止“嗯”了一声以示满意,回身坐好发动汽车,公布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南阁拿东西,晚上回家住……有没有想吃的?” 陆南枝一听“回家住”差点没窜起来,即便知道谢行止的决定难以改变,仍是努力挣扎:“我……我想住南阁。”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谢行止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下颌线紧绷:“如果你不想永远回不了南阁,最好听话。” “……”一颗心沉下来,陆南枝脸色苍白着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谢行止常用的威胁方式,就是将他能做到而她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况用“如果”句式说出来。他将她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她会妥协,也没办法不妥协。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风景模糊着后退。看久了,好像竟看到了那个刚被谢行止领回谢家的自己。 那时爷爷去世,叔叔为了防止她露面影响他执掌“Atwood”,一整年将她变相关在南阁。她没有正经上过学,一直都靠请单独的家庭教师。大家忙于应对公司业务的这一年,没人再帮她接着请老师,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南阁翻看爷爷留下的书,画图、摆弄器具。 南阁像是她的壳,即便外界风雨飘摇,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很安心。 她的作品取得IFDA金叶奖后,谢行止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陆南枝本以为他只是和叔叔一样,想将她当做牟利的工具。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叔叔,将她带回了家。 和陆南枝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谢家人对她很好。 谢聿扬夫妇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甚至远超谢行止谢行舟两兄弟的待遇。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谢家兄弟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到陆南枝这也是不能差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内向的小姑娘,谢聿扬夫妇也忍不住软了心肠,小公主一样娇养着她。 尤其谢行止最疼她,吃穿用度全是他亲自经手。陆南枝怕生,不喜欢说话,小裙子和日常餐饮谢行止就命人一样样换着给她。见她喜欢的,就记下来,下次再为她准备类似的。 这样细心照料下,陆南枝被养得极好。含着浮月清露的眼,新雪初霁的白皙肌肤,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像滑腻柔软的绫罗。犹如悄悄绽开柔嫩花瓣的新蕊,枝头一点颤巍巍的娇,惹人心动。 连谢聿扬夫妇也诧异,他们傲心高气傲的大儿子会为沈家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血。甚至于后来,为了照顾陆南枝大学毕业后直接从苏黎世回国。 迈巴赫驶入南阁室外停车场,这里留了谢行止安排的司机和照顾陆南枝起居的阿姨。即便陆南枝大部分时候不在,也能将一切打点妥当,以便她随时回来小住。 谢行止熟门熟路,剪裁出类拔萃的风衣垂感良好,随着他上楼的动作轻微摇曳。宽肩长腿,腰线劲瘦,他身材的每一个优点展露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是足以让任何女人着迷的成熟男人。 陆南枝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谢行止停下脚步等她片刻,直接伸手拎小松鼠一样将她拎到身前,低低开口:“进去,收拾东西。” 3 陆南枝的房间是清新森林风,家具多为原木,墙壁也是柔和的棕色。 四周有许多透明玻璃,能看见窗外葱郁的植物。灰色床罩软绵舒适,米色轻纱从天花板坠下,像是森林里小精灵居住的地方。 陆南枝收得很慢,谢行止在边上站了片刻,取下放在柜子上的《无头骑士异闻录》订制行李箱,挥挥手示意她一边呆着去。 谢行止收拾东西和他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她离家出走带的毛绒玩具和喜欢的小裙子装了半箱子。陆南枝不说话,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装。 不得不说,谢行止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至少他装的东西,没一件是错的。 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 谢行止大学学习建筑,回国接手谢氏时遭遇不少阻力,一度被董事会质疑是否有能力胜任。 但当他以势不可挡的铁血手腕肃清敌人,为谢氏开辟全新航线,所有人才明白谢聿扬为何放心把谢氏交给他。谢氏奉行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而谢行止就是凌驾于这座精英帝国上真正的王。 他是谢氏绝对的符号,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让人轻易生出跟随之心。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眉,都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君临天下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优秀到匪夷所思的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连陆南枝自己也不明白,谢行止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把他当做最依赖的大哥哥。 东西很快收好,谢行止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下楼。陆南枝开始也挣扎,无奈被他圈着的手腕犹如铁箍,根本甩不掉。 谢行止就像意识不到她的挣扎,声音依旧低沉,但明显柔了声线:“晚上吃你喜欢的酥皮焗牛排好不好?甜点我让厨师准备栗子蒙布朗。” “我不吃。”陆南枝手上没了力气,但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 谢行止根本不把她这点反抗放眼里,放好行李箱将她塞进副驾驶,径直拨通电话安排晚餐。 回的是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谢行止向来喜欢立在城市最高处看天际尽头的灯火,看着渺小的人群,会带来一种深刻的清醒和孤独。 陆南枝出了电梯腿就有点抖,记忆回笼,她只想转身跑掉。 谢行止察觉到她的退缩,随着她的驻足,回身深深看她。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心也轻轻皱起来。 他知道她还无法接受最近发生的事,但他做不到给她时间慢慢平复。半个月已是极限,无论她如何 分卷阅读4 怪他,至少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他绝不妥协。 “我、我……”陆南枝几乎难以呼吸,明明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因为有心结,她做不到毫无芥蒂跟他回去。 谢行止给她时间让她把气喘匀,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陆南枝半天才握紧小拳头,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碰我。” 料到她的诉求,谢行止俊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抱歉,做不到。” 陆南枝几乎震惊,一双鹿眸瞪得圆圆的。她没想到谢行止甚至连表面功夫功夫都不做,就这样直截了当告诉她没有商量余地。 难道他都不觉得那样不对吗? 下意识后退半步,陆南枝出于本能地转身就跑。她这一动作无疑刺激了谢行止的神经,男人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扔开行李箱长腿两步追上去,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陆南枝尖叫出声,脆生生的嗓音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谢行止手上差点失了轻重,深深吐息几个来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颀长身躯压下去,谢行止食指扣在领结上,随手松开。平时总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撕开禁欲假面,浑身散漫的性感逼得人全身发软。 陆南枝吓得双手不停捶他,整个人扑腾得像砧板上的鱼。陆南枝的那一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谢行止先是压制住她作乱的双腿,接着单手抓住她双腕,往上摁在沙发扶手上。 力量过于悬殊,如果谢行止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肯定没法反抗。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陆南枝颤颤巍巍抖了一阵,眼睛立刻红了。 “你放手,放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谢行止一愣,就看见小姑娘长而纤细的睫毛一眨,蓄满眼眶的盈盈水意化作小豆豆,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行止不是没见过陆南枝哭,但只要她一哭,他就无可抑制地慌神。哪怕面色沉静如常,心里却软得跟着她一下下抽。 他并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她想跑的举动惹恼了他,想给她些教训。可这小东西太不经吓,谢行止深深闭眼叹息,收了手将她扶起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吓你的,我不做什么。” 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谢行止又捡了些软话和她说,再三保证她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做,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好。 陆南枝睫毛上挂满小颗小颗的泪珠,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抽抽噎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谢行止愿意保证了,才收住哭意委委屈屈坐好。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抬起尚湿润的眼眸去看他,陆南枝趁机提出更多诉求,甚至咬咬牙做出退让:“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 她对谢行止不是没有感情,要一刀两断做不到,但也无法像他期望的那样。爷爷去世后没人像谢行止对她这样好,她心里已经把他当做家人。 所以她可以假装失忆把那个错误的夜晚揭过去,哪怕明白经过这件事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谢行止太了解她了,轻笑一声:“以前的关系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不计较最好,计较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心些。”既然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陆南枝说不过他,气得“你”了几声,甩开他换了个地儿坐。 陆南枝是有脾气的,只是性子软、人内向,轻易不展露,唯独被谢行止宠得在他面前能够放开性子。她生气的样子谢行止也是喜欢的,但也知道小姑娘逼不得,今晚不能再急。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住回来,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恰巧晚餐送到,谢行止招招手让陆南枝先吃,自己进屋换衣服。陆南枝开始还僵着,等谢行止转身进屋,才跑到餐桌前坐好。餐椅有些高,陆南枝坐在上面两只纤细的腿还不能挨到地上。 餐盘里是小火封煎的菲力牛排,包上松露鹅肝蘑菇酱和火腿,再用酥皮包裹,刷上蛋液,入烤箱焗熟。90度竖切下去,肉汁溢出,可以享受所有食材带来的丰富口感。 酥皮焗牛排工序复杂,费时费力,被当做通往顶级厨师的一道门槛。谢行止的弟弟谢行舟是拥有“神之舌”的传说级美食评论家,陆南枝被他带得胃口刁钻,尤其爱做工精细工艺多变的菜式。有段时间陆南枝喜欢草莓味甜点,谢行止请来顶级日料主厨,连续一个月每天耗费近一整天时间,只为做一道龙吟草莓哄她开心。 陆南枝被教得极好,用叉落刀的模样都斯斯文文。吃东西小口小口地咬,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行止换好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南枝。脚步下意识顿住,连调整表带的动作也停下。 柔和橙色光线拢住她的长发,毛绒绒的,像只乖乖吃东西的小松鼠。下意识瞟一眼桌上的栗子蒙布朗,除了喜欢木材,最喜欢坚果类食物这点也一模一样。 犹豫片刻,谢行止无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 为避免和谢行止同桌吃饭的尴尬,陆南枝吃得比平时快。可一餐结束,仍没看见说去换衣服的某人。 将刀叉整整齐齐归位,看一眼对面已经凉透的另一份牛排,又扭头往谢行止房间方向张望,看到书房透出隐约的光亮。陆南枝跳下椅子,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刚走两步觉得不对,顿了顿,趿拉着拖鞋跑回自己卧室。 回来的第一晚比想象中宁静,谢行止甚至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在她视线中。陆南枝知道他其实很忙,抱着布偶平躺在床上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伸手对着天花板做一个结印的手势,想象自己已经把邪恶大魔王谢行止封印了,内心好像才彻底平静下来。 睡前犹犹豫豫还是将门反锁才重新爬上床,折腾一天陆南枝也累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棕灰色松鼠布偶睡得香甜。 寂静中房门先是轻微“咔嚓”一声,因为被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片刻后,去而复返的男人用钥匙拧开了她的房门。 4 谢行止处理完文件已是凌晨一点多,想去看看陆南枝睡没有。手扶上门把一用力,不意外被她从内反锁。 稍稍叹息一声,转身拿了钥匙。 谢行止其实是一个生活作风相当老派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也尽量会在一点半前睡。对于陆南枝,则要求她十一点半前必须入睡。 陆南枝睡得很沉,脑袋埋在自己堆了一床头的布偶间,手中还抱着她最爱的棕灰色小松鼠“Pine”。 这是小时候陆爷爷给她买的,即便已经陈旧,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柔软似香云纱的长发散开,谢行止坐在床头捻起一缕,指腹细细摩挲。鼻尖萦绕一段香,是他按照陆南枝的喜好找人订制。前调是杏仁的奶味,散开后清冽纯粹的雪松香有淡淡的甜。会让他想到雪地里挖出自己贮藏的宝贝松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 睡裙的细肩带 分卷阅读5 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 分卷阅读6 师。 “有些交情。”谢行止笑笑,并未多说。陆南枝小脑袋点了点,她知道谢行止接手谢氏之前曾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高材生。她会报建筑学,也是受他影响。 反正一周只在学校待三天,要买的东西不多。采购完毕睡个午觉,便驱车前往杜教授家。陆南枝下车起就紧张得不行,小手紧紧抓住谢行止衣摆,见到杜教授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能好好打招呼。 杜教授年过花甲,两鬓已白。穿一身朴素中山服,说话斯文有条理,面对陆南枝一直笑呵呵的。陆南枝在谢行止身后躲一会儿,也能小声和他说话。 杜教授本科和研究生只教一门课程,告诉陆南枝平时如果有问题,可以到教研室找他,也欢迎她常去玩。 回程路上,谢行止和陆南枝都心事重重。 谢行止想的是有他陪着陆南枝尚且如此,等到一个人在学校,不是摆明了要他担心?陆南枝想的和谢行止差不多,理想很丰满,但真正要她面对陌生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紧张,只想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避免一切可能的交流。 谢行舟打一下方向盘,夜色霓虹都透过车窗融进他眼中,掠起一泓暗色的光。偏头看一眼紧张握着小拳头的陆南枝,谢行舟沉声开口: “怕了?” 5 毫不留情的揭穿,陆南枝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我我才没怕。” 谢行止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心塌下去一块,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想着支持她,毫无原则放柔了声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请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欢的建筑师单独授课。” 看看,所以为什么即便陆南枝的心理医生是何觅这种等级的顶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为有个无原则溺爱的大魔王谢行止吗?!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觉得不太行,摇摇头轻声开口:“《钢炼》里说人不付出牺牲就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如果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气和努力,我可以的!” 陆南枝觉得自己这番话贼热血,说完不仅感觉心中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却不知一旁的谢大总裁拧紧眉头,回忆一遍确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这句话后才询问:“……什么钢炼?” “《钢之炼金术师》!” “……” 尴尬地咳嗽一声,谢行止不在非专业领域上执着,换了个话题:“那好,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谢行止早已和学院打过招呼,说明陆南枝的特殊情况。院长是业界出名的固执老头,谢行止和他提要求时原本还不愿过分特殊化,但陆南枝不仅高分考入建筑系,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天赋都极高,看过陆南枝在谢行止指导下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纸后,院长立刻拍板同意。 学好建筑可以依赖后天积累和努力,然而要成为真正伟大的建筑师,绝对离不开天赋。天赋的可贵,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星群闪耀,但弹指刹那,吸引所有视线的只有那燃烧的一束光。 陆南枝到学校的时间错开了实际报名日和开学典礼,饭点后的学校人仍是多,操场上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广场还聚集着弹吉他玩滑板的年轻人。有人跳起来完成一个hardflip,引起一片欢呼。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场景,陆南枝既紧张又兴奋,乖乖让谢行止拉着在学校走了一圈。 谢行止几乎无论何时都穿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肩线笔挺,腰部收紧,长款外套风度翩翩。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对他人视线分外敏感的陆南枝,谢行止气场从容,眼中除了陆南枝根本看不见别人。捏捏她的小手,谢行止仍是担心:“适应些了么?” 陆南枝点头,有谢行止陪她熟悉学校环境,心里好像踏实不少。 谢行止登记后陪她去宿舍,刚走到2楼陆南枝又开始打退堂鼓,上两级台阶就不动了。 适应身处人群中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和陌生人交谈,甚至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未到寝室,她就开始担心万一室友不好相处该怎么办。 可怜兮兮抬头去看谢行止,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模样。谢行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陆南枝现在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带她走。 陆南枝就这么睁着一双盈盈润润的眼睛看他,心里一万种可怕的念头轮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强撑着开口:“走、走吧。” 谢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选择,领着她继续上楼。 陆南枝的寝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显然室友已经在了。陆南枝偷偷给自己打气,躲在谢行止身后等他开门。谢行止轻叩两下门,礼貌出声询问:“你好,陆南枝家长,是否方便进来。” 寝室立刻传来一声疑似有人从凳子摔到地上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忙忙传来:“方、方便,您请进。” 谢行止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穿着宽大格兰芬多睡衣的少女局促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您、您好?”看见谢行止身后的陆南枝,又挥挥手:“hi?你好呀,我是萧可,你是陆南枝吧,我听宿管阿姨说了。” 谢行止微微颔首,拍拍身后的陆南枝:“枝枝,来和室友打个招呼。” 她的电波好像不难相处。 陆南枝有一套独特的电波系统用以评价初见的陌生人,如果气场氛围不和谐,通常被她称作电波不合。大概是萧可身上的格兰芬多睡衣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陆南枝并不排斥她的电波,从谢行止身后走出来,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摆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萧可一头可爱的短发,头上用毛球扎着一束小马尾,一边替陆南枝和谢行止搬凳子一边自我介绍:“看你东西在这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呢?” “建、建筑学……” “哇,那你很厉害啊!”萧可一脸毫不掩饰的赞叹:“听说能考上建筑学的都是神人!” 陆南枝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泛出粉嫩嫩的红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边和厚厚的英文原着,问:“你、你喜欢哈利波特啊?” 萧可一听她问《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个金色魁地奇递给她:“特别喜欢,见面礼物,这个送给你!” “谢、谢谢……”陆南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萧可递给她的礼物。 谢行止没有坐,就靠在陆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东西。看着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彼此喜欢的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陆南枝和萧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谢行止起身揉揉她的头:“那我先 分卷阅读7 走了。” 一听谢行止要走,陆南枝顿时又紧张起来。促使她下决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谢行止,可谢行止保证不会碰她后,这股离家冲动迅速削弱,全靠想尝试克服社恐的一口气撑着。 慌慌忙忙站起来,望着他的两只眼睛又红了。 陆南枝到底是依赖他的。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谢行止心底充溢无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开口,他立刻带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尝试,怕的是万一遇上他不在身边的情况,她受委屈。但他更舍不得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这样看着,她要什么都给她。 陆南枝内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谢行止衣摆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门口:“路上小心喔。” 谢行止在这一刻深刻有了一种松鼠妈妈要出门,小松鼠可怜兮兮抱着尾巴跟在后面泪汪汪送妈妈的既视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 陆南枝点头。 “已经和院里说过除了专业课,其他班级活动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么时间,直接打我电话。” 继续点头。 “自己在学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机,晚上早点睡。” 谢行止还想叮嘱几句,陆南枝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强忍着哭腔开口:“你……你不要说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整个人在他跟前一颤一颤的。谢行止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合上寝室门,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陆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着谢行止要走,听他事无巨细叮嘱自己注意这注意那,突然就很舍不得他。 明明先前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离开家和他半个月没联系时也没觉得多舍不得,现在却有点撑不住。 “好了好了。”谢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缘由,让她的头靠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头安抚她。 成年人面对陌生环境时通常能迅速适应,而陆南枝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轻微社恐,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不安、焦虑、安全感缺失累积到临界点,因为他的离开突然爆发。 陆南枝趴在他胸前小声地哭,谢行止心疼得不行,揽住她的肩柔声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来学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谢行止一套耗时两个月的全订西装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可以的。” 陆南枝虽然性子软,真正下定决心的事却有八匹骡子拉不回的倔劲。谢行止舍不得,还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泪痕,才亲亲她的小脸让她先回寝室。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谢行止回到寝室,重新合上门的一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萧可抱着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剧,见她回来,取下耳机转过来,小心翼翼:“舍不得你家里人啊?” 陆南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的软,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好帅啊,是叔叔吗?”萧可忍不住八卦。 虽然谢行止大她八岁,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陆南枝摇头,小声回答:“是大哥哥。” 6 陆南枝没有心情再捯饬,洗漱后从包里拿出“Pine”爬上床,放下遮光帘躺好。 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再抓紧怀里的“Pine”,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似乎才消散一些。掏出手机给谢行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谢行止回很快:“刚到。” 谢行止作风其实比较老派,除了工作需要的软件,其他电子设备和应用都不精通。微信是不用的,陆南枝和他联系都是直接手机自带通讯功能。看着这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陆南枝才重新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喔。” 这回谢行止倒回得很慢,半天才发过来一行字:“睡不着?” 陆南枝手指愣在屏幕上,不知如何回复时,手机一番震动,谢行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陆南枝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掀开遮光帘看一眼下面还在看剧的萧可,摸出耳机戴上,小小声:“喂……” 谢行止此时已经身处浴室,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指间圈着一杯小种红茶。也许这时候加冰威士忌会比较符合气氛,但谢行止生活习性向来偏老派,比起酒更喜欢喝茶。 将湿漉的黑色碎发一把捋到后面,谢行止调整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沉声开口:“室友睡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 “床上。” 谢行止稍稍放心,他可不想这小傻子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抿一口红茶,继续说:“你们辅导员姓李,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对学校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教材已经安排人帮你领了,不用担心。” 陆南枝轻轻“嗯”一声。 “校园卡和寝室钥匙都放在桌上,看见了?” 又是小小一声“嗯”。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听起来又软又听话。谢行止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不轻不重地挠着,简直恨不得马上把她摁进怀里好好疼爱。 放她自己在学校,他其实比谁都担心。 叹息着将头往后仰,男人比例完美的身体被温水抚慰,水色覆着的肌肉在浴室灯光下带着异样的性感。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水声,陆南枝顿时头皮一麻,轻声问他:“你、你在干嘛啊?” 谢行止低低笑一声:“泡澡。” 显然是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陆南枝微微脸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一丝抖:“你怎么,怎么又……” 谢行止很忙,他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和她通话也是选在泡澡时间。只是那时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概念,切身感受过再提起“泡澡”这回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嘤,她不纯洁了。 陆南枝羞愧地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罩进去,然而这一自欺欺人的动作是不可能阻止谢行止出言调戏她的。 果然,就听见谢行止低沉的尾音暧昧地上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是……” 下意识的反驳正中谢行止下怀,手指微微摩挲茶杯杯壁,从嗓子里溢出几声笑:“那就是喜欢我……这样?” 故意拖长的声音像在问是否喜欢他,陆南枝被谢行止喑哑性感的嗓音逗得从头红到脚,气急败坏扔下一句“我睡了”就急忙摁断电话。 谢行止没有因为被挂电话影响心情,反而低头笑了一下。陆南枝正趴在被子里平息心跳,就收到了谢行止的短信:“晚安。” 哼! 陆南枝扔开手机,抱着小松鼠尝试睡觉。被谢行止这么一闹,心里的不安消散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状态不错,萧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陆南枝没有拒绝。 副班长早上来了一趟,意外是个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运动系女生。将教材带给她的同时也把她拉进了建筑 分卷阅读8 学1班的微信群。 陆南枝努力试着和她交谈,副班长倒没在意她的磕巴,和她简单说一些重要事项后爽朗地挥挥手离开。 陆南枝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心跳扑通扑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萧可已经捯饬完毕,挂着霍格沃茨校徽的钥匙扣在手中一转,一手搭上陆南枝肩膀,一副“走吧姐妹”的兴奋模样:“你想去哪里呀,我带你去,L大附近我贼熟!” 萧可是兰叶市本地人,看样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听萧可科普陆南枝才知道本科生有单独宿舍楼,像她们这样住研究室宿舍算开小灶。 虽然稍有些不适应萧可的自来熟,但她并不排斥,想了想:“……图、图书馆?” 萧可顿时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吃好吃的。” “不是,可是,我……”陆南枝小手不安在身前交握,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萧可却像是悟了什么,长长“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陆南枝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点头。 “那图书馆就更不能去了,”萧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图书馆人贼多,还不如去操场。” “啊?”陆南枝回想了一下谢行止送她来学校时的操场,不由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想再出门。 察觉她的退缩,萧可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特别少又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 看着萧可又是拍胸脯保证又是发誓,陆南枝信了,乖乖跟她出门。 陆南枝鲜有独自出门的经历,虽已在夜晚和谢行止逛过校园,白天这样行走还是觉得既紧张又新奇。 抱著书本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穿过林荫与阳光的男生……经过操场时突然有篮球飞来,撞击在铁丝网上响亮一声,吓得陆南枝急忙缩到萧可身后。穿球服的男孩子跑过来捡球,歉意地冲她挠挠头:“抱歉啊,吓到你了。”——就连这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也是陆南枝几乎未见过的。 陆南枝抓着萧可胳膊摇头,心里关于学校生活的想象好似撞破一道口子,各种光怪陆离的意象争先恐后涌出,如同走马灯式轮转的艳丽浮世绘。 从森林里小心翼翼迈出步子的小松鼠第一次探索未接触过的世界,收获落满眼底的好奇小星星。 萧可说的地方在建筑学院后山,离主教学区有些远,一路上果然人不太多。顺着青石板路走到头,赫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处玻璃花房。 以白色钢构架为主的花房,玻璃幕墙上爬满绿植。屋内隐约可见悬挂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直达内部,无比惬意。虽有些老旧,却不掩本身自然通透的设计,甚至因为时光痕迹有着别样的复古感。 陆南枝惊呆了,小嘴一张一合半天没闭上。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萧可拉到玻璃花房门前,有些小得意:“听说这是你们建筑系的秘密基地,以前老院长建的,不成文规定谁考年级第一就能拥有一学期使用权。最多的时候,也就4个人有钥匙吧。今天我就带你……咦,门没锁?” 萧可本想跟陆南枝炫耀下自己搞到的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对视一眼,到底萧可艺高人胆大,伸手推开花房大门,探个脑袋进去。环顾一圈没发现人,招招手示意陆南枝跟她一起进去。 花房内悄无人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嘎吱”声。室内家具以木藤制品为主,虽老旧,却干净整洁。植物被妥帖照料,一片郁郁葱葱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萧可兴奋地找张躺椅坐下,舒展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美滋滋地感慨:“哇哇哇,这样躺着好舒服,你们系可真会享受,南枝你也来试试呀~” 陆南枝还有些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发现背对大门的藤艺沙发前摆着些水生植物。刚走过去想看看,就听见身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南枝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藤艺沙发上竟躺着一个人。 看身材是个很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穿一身白衬衣躺在沙发上,即便不看脸也有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男生露在外面的修长指节搭着一册速写本盖在脸上,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稍稍掀开速写本,浅琥珀色眼眸正好对上陆南枝的。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倦,虽倦却温和,像是三月柳絮纷飞,云淡天轻的柔软。 男生静静和陆南枝对视,直到萧可也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噌”一下从靠椅上站起来。 陆南枝动都不敢动,紧张眨巴着眼睛看他。 藤艺沙发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含笑的眸子先看一眼陆南枝,再看一眼萧可,有些懊恼般揉了揉头发:“抱歉,我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他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在这里,反倒先道起歉来。萧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门没关,擅自进来的,对不起……” “不打紧。”男生摇摇头,夹着速写本慢条斯理起身。他看一眼手表,微笑着指了指门口:“我有些事,先走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休息,走的时候记得锁下门。” “好好好,”萧可忙不迭点头,“师兄您慢走。” 男生礼貌颔首与陆南枝和萧可道别,与陆南枝擦身而过时,速写本上的设计草图却一瞬抓住她的视线。 啊……陆南枝微微惊讶,这个设计风格,她好像见过? 7 直到男生消失不见,陆南枝依旧愣愣的没回过神。 萧可伸手在她跟前晃了几下,陆南枝才慢慢收回思绪,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萧可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用胳臂戳了戳陆南枝,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是不是感觉特帅特温柔天使一样,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 陆南枝配合地点头,感觉萧可真厉害。不仅知道各种消息,人缘似乎也好,不像她,连和陌生人正常交流都困难。 转眼便到周五,陆南枝忙着适应学校新生活的同时,谢行止也忙于集团事务。一连轴转几个跨国会议,才回到办公室草草解决午餐——说是草草,其实也由谢氏大厦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精心烹制。 谢氏旗下产业众多,尤其以顶级奢侈酒店品牌Xanadu闻名。Xanadu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间都做到极致。最为人称道的是Xanadu强调酒店与设计艺术完美融合的传统,无论何处分店,都拥有美轮美奂让人惊叹的构思。 Xanadu继续进行全球扩张的同时也兼顾谢氏其他中高端品牌,即便集团管理层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需要谢行止亲自做决策的事务依然堆积如山。 许听风将汇总的重要文件拿进办公室,一眼瞟到谢行止桌上AW建筑设计大赛的企划案,眼角一抽:“过分了啊,有你这么开后门的吗 分卷阅读9 。” 许听风本身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仗着姿容艳丽年少时没少干混账事。后来被扔进谢氏跟着谢行止,许家人都指望他遭受一顿毒打学会好好做人。没料想许听风不仅被谢行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带着业务能力也让许家人刮目相看。 现在大家都知道,谢大总裁身边那个看起来漂亮得跟仙男似的总助其实和他老板一样不好惹。 但毕竟不是真打工的,私下里许听风和谢行止关系不错,说话也没那么讲究。 谢行止不动声色,接过许听风递来的文件翻看几眼,一丝不苟系好的领带和平整法式反褶袖仿佛在诉说这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冒着精英气息的正人君子,连缓缓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挺好。” 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爱心? 许听风眼角的抽搐根本停不下,且不说谢氏从未作为合作企业参加过什么建筑设计赛事,就算参加,也犯不着谢大魔王亲自过目企划书吧? 尤其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谢行止还自掏腰包和至臻集团达成协议,以至臻的名义在AW大赛中新增一项关于泰国度假村的特别项目,不是为了哄小公主当他瞎吗? AW建筑设计大赛是由国际建筑师协会、德国工业设计师协会认证的专业建筑设计类比赛,但至臻这一项明文要求只能全球在校大学生参赛,简直司马昭之心。 大概是受不了许听风千变万化欲说还休抽搐不停的脸,谢行止眉峰一皱:“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不不不不……”一句话立竿见影,许听风连忙摆手。人都快溜到门口了,又忍不住折回来:“不过,老板,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项目是为小公主准备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校学生,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天才之作。 谢行止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冷飕飕的视线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剜一圈才收回去:“有人拿去就拿去,只要她玩得开心。” ……行,你有钱你牛逼,不愧是小公主的头号保姆。 许听风深刻感受在谢某人身上看到周幽王的影子,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多说两句就连装也懒得装了。 许听风带上门离开,谢行止却看着桌上的企划案陷入沉思。 外人看来他做这些是为哄陆南枝开心,事实上却并非这么简单。 陆南枝除了社恐还有其他心理问题,他不想看她放任自己陷入过去的阴影,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出来。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今早陆南枝例行回复他问好的短信,眼底的阴霾才稍稍散去。 嗯,今天该接小朋友回家了。 谢行止轻轻笑一下,放下手机加快处理堆积的文件。 而在学校等家长接的小朋友陆南枝,此时正充满好奇地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看同学讨论军训。 虽然军训服已经领回来,但理论上她是不用参加的。也看过各种关于学生军训的报道和段子,真实看同学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听学长学姐说军训很严啊,还有负重越野军体拳什么的,训完至少黑八个度” “卧槽还有负重越野?什么防晒好用啊,有没有人推荐一下?” “你一大老爷们擦什么防晒” …… 建筑1班人不多,27人男生占了三分之二。大家都是话痨,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陆南枝窥屏窥得开心,就听见萧可一声哀嚎,紧接着“咚”的一声:“我他妈不活了。” 小脑袋从上铺探出去一些,扫一眼满桌的面膜,再看一眼气若游丝趴在桌上的萧可,陆南枝对这位已有一日革命友情的室友表示关怀:“怎么啦?” 萧可圆脸皱成包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满脸大写的崩溃:“这次军训怎么还有野营拉练?!说什么来一次激扬青春的远航,用脚步丈量大好河山。救命,饶了我这个脆弱的少女吧……” “啊……”陆南枝小小感叹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热血少年漫中主角团通过露营合宿增强羁绊的场景。 萧可抬头一看发现陆南枝眼中有小星星就觉得不对,急忙打断她的幻想:“停停停,这是军训不是出去玩啊,你咋还一脸期待上了。” 陆南枝顿时有些蔫,但没到3秒又抬起头来。完全忘记当初信誓旦旦要住校的自己刚到学校时有多怂,陷入新一轮幻想:学校环境她都能适应得差不多了,有萧可陪着军训说不定能行? 前19年里她被保护得太好,现在被放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这里,陆南枝又问她:“我们军训也在一起吗?” “不啊,”萧可答得很果断,“按班级分呢。” “……”然后萧可就看见刚才还满脸生机的小脑袋顿时萎了,蔫哒哒缩回去。 幻想破灭得太快,陆南枝原地表演什么叫能屈能伸。萧可不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得再斟酌一下了。除了副班长她连班上其他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扔进一群陌生人里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南枝忧郁地叹息一声,感慨学习和人类相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谢行止来接陆南枝的时候她仍沉浸在思考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中,无精打采缩在副驾驶,也不是很乐意和他说话。 虽不满两天不见她是这个态度,但谢行止对陆南枝向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一路缄默着驶出学校,等红灯的路口握着方向盘问她:“谁惹你了?” 摇头。 “在学校不开心?” 继续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谢行舟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自觉压低,听起来有些严厉。陆南枝终于肯说话,小手扒拉着车门画圈圈,磨磨唧唧:“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用电波交流呢,大家都不用说话,脑内发信息就行了。” “……”这话谢行止没法接。陆南枝小时候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玩她就看漫画,二次元的价值判断取向比现实生活对她影响大,从她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能看出。 谢行止是传统精英做派,再加上年龄比陆南枝大八岁,对动画漫画这些东西的了解几乎一张白纸。 不过即便不懂,他也能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能适应学校环境我和何觅就很满意了。”谢行止对陆南枝的最高期望仅在于能够在公共场所独处,勉强自己和别人交谈没必要,甚至她如果不愿意,前者他都不会要求她。 他不否认自己对陆南枝就是全然的溺爱,他宠得起,无论是惯出来的任性还是小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当然,作为陆南枝主治医生的何觅没少因此写小作文骂他就对了。 听到何觅的名字,陆南枝将头转回来,微卷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前,睁着一双比万里碧空还澄澈的眼睛看他:“那他有没有表扬我呀?” 谢行止在心里骂了个脏字,觉得突然提起何觅的自己无比智障,笑不出来:“嗯,他夸你了。” 何觅是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 分卷阅读10 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洞察人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要三言两语捏住病人痛脚太简单,陆南枝这样单纯的对象更是如此。陆南枝亲近的人本就少,何觅性格开朗会说话,因此她也挺喜欢他。 陆南枝一听谢行止说何觅夸她就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感慨:“我进步这么大,下次见面他就没机会说教了。” 谢行止在心底冷笑,咬牙切齿骂何觅人心骗子。双手握紧方向盘,沉声开口:“那我也夸你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沉稳的声线,却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成熟有教养的男人会有一颗宽容的心胸,至少谢行止绝对不是。 陆南枝没听出谢行止的言外之意,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幼鸟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谢谢你哦?” “……” 谢行止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8 偏偏陆南枝还毫无知觉,又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比划几下:“诶对哦,昨天我在学校碰到一个师兄,设计风格和应家的好像,不过我还没见过应家有人能把图画得像他那样好看……” 应家是著名建筑世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从那时起他们家的顶尖建筑师就层出不穷。应家建筑设计理念强调与自然和谐的“天人合一”和精简的“留白”美,独成一派,具有极强东方美学韵味。 陆南枝喜欢的建筑师很多,但应家在她心里也是独一份的。 谢行止完全没抓住关键,俊眉拧得更深:“什么师兄?” 为证明自己有努力适应学校环境,陆南枝嘚啵嘚啵就把玻璃花房的事说了,说完还补充:“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 谢行止听得头疼,一会儿一个何觅,一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师兄。要是再把她在学校里多放几天,是不是还会从她嘴里冒出什么师弟同学? 谢行止有点烦,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家长,但就是听不得她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含着沉沉墨色的眼眸暗下去,谢行止半晌没搭话,修长的指节和他本人一样烦躁地敲敲方向盘,尽量平和地开口:“爸妈很久没见你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谢家在城北森林公园内的主宅,陆南枝没有事先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她不想见叔叔阿姨,只是知道谢行止对她的想法后,再想到面对他们就有些心虚。 谢聿扬对谢行止和谢行舟严苛,对她却万分纵容,更不要说把她当亲女儿养的谢夫人。 她原本应该和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因为谢行止的肆意妄为全乱了套。如果叔叔阿姨知道她和谢行止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况且,仅凭她根本无法在谢聿扬和谢夫人这两个人精面前妥善掩盖情绪,一定会被发现的。 陆南枝慌急了,幽幽怨怨扒着安全带盯谢行止。 “怕什么。”自己带大的小朋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比其他人更懂她。谢行止不急不缓,注视着周五稍显拥堵的车流淡淡开口:“反正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告、告诉什么?”陆南枝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呢?”谢行止偏过头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对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南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迅速捂住耳朵,抗拒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行止也不恼,重新坐好,唇齿间轻轻一声叹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傻子……” 提起禁止话题后气氛再次僵硬,一路无言中将车开进谢家大门。老管家顾叔穿着笔挺燕尾服前来迎接,陆南枝不想理谢行止,下车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谢聿扬和谢夫人在家穿着素雅朴实,接到陆南枝就压根懒得理谢行止,谢夫人牵着她一边柔声问学校如何一边往正厅走。 谢聿扬将谢行止叫去书房,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商业伙伴,凑一起总没完没了交谈公司事务。 陆南枝紧绷的情绪在聊天中松懈,直到晚餐时间来临。 她原本想和谢夫人坐一侧,谁料谢行止拉开自己身边的靠背椅,淡淡开口:“枝枝,过来。” 陆南枝犹豫片刻,对上谢行舟幽深如海的眼眸,怕他当着谢聿扬和谢夫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乖乖移了过去。 然而她错了,饭才吃到一半,和谢聿扬继续讨论东南亚市场的谢行止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握着汤匙的手差点没拿稳,陆南枝用力抽手,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谢行止还强硬掰开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旁若无人和她十指相扣。 余光中谢行止依然神色沉稳,条理清晰回答谢聿扬的提问,还能从容列举各项数据佐证他的观点。而陆南枝低着头,不仅手心开始冒虚汗,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谢行止大魔王不仅没有被封印,还变本加厉。 陆南枝根本不敢抬头看谢聿扬和谢夫人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几次挣脱无果也不敢再动,只能乖乖喝汤,祈祷谢行止能快点松开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面的谢夫人很快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担忧:“枝枝,脸这么红,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陆南枝一抖,抬起头,看见谢聿扬和谢行止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关键是谢行止此时仍旧没放开她,反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陆南枝更紧张了,大脑一团乱麻,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借口,结结巴巴:“我、我有件想做的事。” 陆南枝在谢家一向很乖,安排什么是什么,少有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闻言连谢聿扬也忍不住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威严,却是柔和的:“有什么想做的事?”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陆南枝松一口气,再接再厉:“我……我想参加学校军训。” 谢聿扬和谢夫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谢行止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不容置喙:“不行。” 没想到出言制止的是谢行止,陆南枝看他:“为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这回换谢行止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汤:“军训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预习也好画图也罢,总之哪也别去。” 如果是平时陆南枝可能也就听了,但今天被谢行止这么一说偏不想遂他意,硬着一口气和他杠:“我不要,我就想军训。” 谢行止皱眉,谢夫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行止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陆南枝:“怎么突然想军训了?军训可不是玩,行止说的也没错,你身体弱,没必要受那个累。” 陆南枝抿唇,脸上的红润退下去,有些苍白:“可是同学们都要参加。” “我们知道你这次是下决心要克服社恐,可也没必要急于求成是不是?”谢夫人没明说,但显然也不支持她参加军训,循循 分卷阅读11 善诱:“军训人多,也累,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谢聿扬同意谢夫人的看法,点点头:“叔叔也是这个观点。” 三面大墙堵得严不透风,陆南枝萎了,小声“嗯”一句表示妥协。 原本只是为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但回家路上再次被谢行止提醒不许军训的时候,陆南枝就像被抓了尾巴的小松鼠一样炸毛了,死活要和谢行止对着干。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奇怪的话,还在饭桌下偷偷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结果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来要求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陆南枝烦得不行,一把拍开谢行止企图揉揉她头发的手,腮帮子鼓鼓的下了车就直往电梯走。 谢行止锁了车长腿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高兴了?” 陆南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但也不说话,就一副气滚滚的样子站在电梯门前。 “是在和我赌气?” 陆南枝抬头看着他哼哼:“不是赌气!” 谢行止却像没听见:“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但军训是不可能的。” 陆南枝忍无可忍,气得小小跺了一下脚:“你说过不再那样的!” “我没说过。”谢行止顺手松了下领结,露出被禁锢的喉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之前那种事。” 俯身向她靠近,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最低限度的触碰当然不包括在内。” “谢行止!” 小姑娘看来也是气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大名。谢行止从喉咙里笑一声,纠正她:“叫哥哥。” “你、你要是还想我把你当哥哥,就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把我当女人什么的……”到底气势不足,陆南枝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说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金碧辉煌的轿厢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行止几乎是将陆南枝逼进电梯,顺手刷卡上楼,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轿厢的镜面上。 眼前就是她粉嫩的樱唇和若隐若现的柔软小舌头,谢行止不再压抑心底的欲望,叹息一声吻上去:“那我宁愿你不把我当哥哥……” “唔……”突然的亲吻让陆南枝愣住,反应过来后手脚的挣扎都被谢行止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住,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缺氧和害羞使得身体很快软下来,陆南枝眼睛红了一圈,趁他离开的空隙软绵绵求饶:“不要这样……” 电梯很快抵达顶楼,谢行止揽着她将她带出去,在她耳边轻轻安抚:“只是接吻,别怕。” 话虽如此,这个吻却并没有结束。到家后谢行止又继续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将脱力的她送回房间。 陆南枝羞得浑身都红了,她根本不是谢行止的对手,也没有力量阻止他。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抓着被子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进来的谢行止,陆南枝又快哭了,炸着毛委屈唧唧指责他:“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别亲我了啊……” 9 谢行止没有直接拒绝,长腿优雅搭着往床边一坐,温水递给她:“不喜欢,还是受不了?” ……既不喜欢也受不了。 陆南枝红着脸接过玻璃杯,拒不回答如此羞耻的问题。 谢行止看她小口小口喝水,看到被水打湿变得更红滟滟的嘴唇,克制地偏过头去:“亲吻也属于最低限度触碰。” 神他妈最低限度。 陆南枝放下水杯,试图和他商量:“你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什么的好奇怪,我们不那样行不行。” “正常的情感表达有什么奇怪?”谢行止不太满意她的说法,眉间微微皱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家人的那种……”陆南枝解释:“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哥……” 听她说“喜欢”,谢行止神色稍有缓和,回过头看她,沉声开口:“爱人也可以是家人,这不冲突。枝枝,我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放手。从现在开始起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对待,试着接受我的求爱。”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完完全全谢行止式的命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南枝头痛极了,小脸皱巴巴地:“如果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呢?” 谢行止私下不常笑,笑起来却连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魅力,就如此时他唇角微微上挑,倾身向陆南枝的位置靠拢些:“宝贝,还没有试,哪来的如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所以努力一点好不好?”说着还故意对着陆南枝的耳朵吹一口气:“乖。” 谢行止语气沉稳从容,仿佛是在教导她画图一样循循善诱。而刚刚从他性感的薄唇里突出“宝贝”两个字,陆南枝才退温的脸又迅速烧起来。 这是一个不懂什么叫退让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 陆南枝继续试图争辩:“……强扭的瓜不甜。” 谢行止摇头:“甜不甜,也要吃的人才知道。” “……”陆南枝说不过他,烦闷地抓住被子往旁边一裹:“我睡觉了。” “先洗漱再睡。” ……听不懂这是让他出去的借口咩! 陆南枝气呼呼掀了被子爬起来冲向洗漱间,谢行止坐着看她一会儿,听到水声后起身离开。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另一边的陆南枝抱着Pine难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起哥哥,谢行止其实更像家长的角色,说她由他亲自带大也不为过。没有谢行止就没有今天的陆南枝,所以陆南枝对他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要和谢行止发展为男女关系。先不说她对情情爱爱没什么概念,就是总觉得……如果迈过那一条线,她和谢行止的关系就变味了。 她想逃避,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谢行止的依赖早比她想象中更深。如果真的离开他,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谢家人对她很好,但无论谢聿扬、谢夫人还是谢行舟,都无法代替谢行止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烦啊……”抱紧Pine将头埋进枕头,陆南枝眼眶红红的小声抱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教她应该怎么办。想躲又没办法躲,只能由着谢行止欺负。 手指默默在被窝里画个五芒星魔法阵,这是她常用的自我安慰方式,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谢行止大魔王一样。 周末谢行止依旧很忙,交谈不多陆南枝也松一口气。L大军训两周,谢行止原本计划让她待家里,最后在她小声请求中答应按照最初的约定,周一至周三放她在学校。 周天晚上谢行止开车送她,到停车场还不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随身拎着放Pine的包包,站在宿舍楼前的树下开口:“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知道怎么走。” “怎么还在闹脾气。”谢行止握住她的手臂一带,将她拉进怀里。笔挺的长外套衬 分卷阅读12 得他身形完美,也隔绝微凉的夜风:“你要回学校也让回了,两天了还在不开心?” 陆南枝不说话,有些羞愧地发现她就是个窝里横。明明在家里觉得她对学校适应得差不多了,恨不得马上来学校,但真正离家又开始觉得不安。 比起亲吻或是其他更亲昵的动作,她其实最喜欢谢行止的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尤其这种环境下,更让她舍不得。 默默在他怀里窝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无视过往学生的视线,陆南枝红着脸推开他:“我上去了。” “嗯,”谢行止点头,“早点睡,有事记得打电话。” 陆南枝小跑进宿舍楼,一直到三楼,透过楼道间窗户还能看见谢行止站在树下。没忍住给他发条短信说自己到了,谢行止才将手机揣回长外套衣兜,转身离去。 比起清冷的楼梯间,宿舍内倒是完全另一副景象。萧可外放着美剧苦着脸在穿衣镜前捣鼓怎么才能把军训服穿得好看,见陆南枝回来了,急忙招呼她:“南枝南枝,你看我这样行吗?” 萧可长相是可爱挂的,身材却不差。宽松的迷彩服腰带一扎,也能看出有胸有腰,俨然军中一朵花。 陆南枝点点头表示赞赏,看见自己座位上还未拆封的军训服,有些失神。掏出手机看一眼班级微信群,也正热火朝天讨论明天的军训相关事项。 没忍住给上次帮她送书的副班长袁尚宜发条微信,问她明天班里的安排。 袁尚宜回很快,发给她一张军训时间安排表:“辅导员已经和我说了,训练你就不用管了。想来看看的话可以先找辅导员,他领你去休息区。” 陆南枝谢过袁尚宜,放下手机慢吞吞抱着军训服装到卫生间替换,刚出来就听见萧可大叫一声:“卧槽,南枝你怎么这么小只啊?” 已经是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陆南枝身上却依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样。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服走出去:“是不是不好看啊?” “不不不,超可爱!”萧可将陆南枝推到穿衣镜前:“小动物一样!” 陆南枝抬头看镜中的少女,一身宽松军训服拢着白皙小脸,袖子太长手还不能完全露出,俨然一只小不点。 不信任地看一眼萧可,陆南枝觉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回头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扎起来,萧可将椅子拎过来趴在椅背上看她:“诶,不过你不是不用军训吗,还穿军训服干啥呀,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用军训?”陆南枝眨眨眼,她记得还没告诉萧可。 “嗯?”萧可愣了一下,立刻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消息特灵通!” 陆南枝点头,萧可趴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可你不是那什么……有点社恐?军训人这么多,还是别去了吧?能休息多好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军训。” 陆南枝一听萧可提“人多”就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微微抿唇,看着镜中扎起马尾的少女小声开口:“我还是想……想试着去看看……” 萧可和镜中的她对视,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可以啊少女,有理想有追求!不过你要来还是明天下午吧,上午听领导讲话分班什么的没意思。” 陆南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然而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真走到操场看见乌压压一片迷彩色的时候,陆南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冒虚汗。 数十个方阵整整齐齐,穿着长袖军训服的学生在热浪中练习站军姿、左右转基本项目,“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号令声清晰可闻。 强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陆南枝将帽檐压低些,低头往袁尚宜说的班级方位走。身边跑过一列纵队,喊口号的洪亮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太危险了…… 操场幻化为星际空间,跑道是充满环形山和陨石坑的星球表面。高温和紫外线难以抵挡,处处隐藏着随时可喷发的火山…… 陆南枝脑补得起劲,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将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抚平:“怎么一个人在这傻站着?” 陆南枝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脑补后就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凝聚了阳光穿透松脂的晶莹透彻。玻璃花房的记忆苏醒,陆南枝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男生依旧穿着清爽的白衬衣,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九月天气仍然炎热,他身边却像有风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男生似乎也记得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就着笔记本指了指各班列队的方向:“建筑系?哪个班?” “建筑学一班。”陆南枝老老实实回答。 “找不到位置了?” 点头。 男生笑笑:“你们李老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陆南枝乖乖跟他走,果然,一班辅导员李老师就在休息区不远处看新生训练。 李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脸圆圆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生似乎已经和他很熟,笑着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师哥,麻烦你帮我带给杜老师。”又示意一下陆南枝:“你们班的学生。” 李老师抬了抬眼镜,对着陆南枝看片刻后认出了她:“啊,陆南枝同学……”然后又转向男生:“我说你怎么又……” 男生似乎不想听他说教,未等他说话就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与他侧身那刻,陆南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羽从他蝴蝶骨的位置剥离,连空气里都流转着晶莹白光。 没注意听李老师说了什么,陆南枝脑海中电波哔哔作响,只有一个念头:Pine,我遇见天使了…… 10 陆南枝被李老师请上了休息区。 一听她说自己想参加军训,李老师一张圆脸立刻皱成包子,“不行,不可以,别说了”拒绝三连,语重心长对她说教:“陆南枝同学,你的情况老师已经知道了。军训虽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否则那就是得不偿失。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还是上去坐着休息吧。” 说完根本不给陆南枝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推到休息区,还不忘叮嘱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马上回宿舍休息。” 陆南枝有些无奈。但一是没有和老师作斗争的经验,二是当乖宝宝当惯了,除了谢行止提不起勇气和别人争辩,只得抿着唇老老实实坐到休息区指定位置。 虽已入秋天气仍是炎热,坐了一会儿阳光便将帽檐晒得发烫。鬓角渗出一些细汗,陆南枝不自觉往阴影处更靠了些。 再看一眼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呃……好像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其实很多时候谢行止说的都没错,只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她小脾气上来了偏不想听他的话。 军训对她来说强度太高,但她可以用静坐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军训。虽然没和大家在一起,仅是 分卷阅读13 这样看着,好像也多了些融入集体的感觉。 陆南枝第二天照常到休息区静坐,目光正神游着,余光注意到前排休息的两个女生不时偷偷回过头打量她。 陆南枝对陌生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不太自在地垂下头避免和她们有目光接触。大概以为陆南枝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女生偷偷咬起耳朵。 “看见没,那个就是1班的陆南枝。听说开学起就没在班上露过面,军训也不用参加。” “人家可是拿过IFDA金奖的‘天才’,待遇当然不一样。哪像我们,休息半天都要被说什么没有吃苦精神就想着偷懒。” “IFDA了不起啊,家具设计好不代表建筑设计就好啊。而且听说那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伤仲永懂不懂?” “你就酸吧你~” “你敢说你没酸……” 两个女生压低声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陆南枝却只觉得难堪。她不习惯别人关注她,更不用说作为闲谈八卦的素材。 好不容易挨到两个女生回班上训练,心却无法再平静如常。一旦知道有人注意她,就总觉得好像有数道视线从人群中投向她的位置。 陆南枝如坐针毡,最后揪着衣服走到李老师面前,和他告假说想回寝室。李老师巴不得她回去休息,大手一挥:“快去吧,听说你比较擅长手绘,没事可以提前熟悉下软件。” 陆南枝愣了一下,点头。 走出操场的一刻连空气都清凉许多,陆南枝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韵律操方队,萧可被分去了这里,正跟随领舞员做伸展动作。 真好。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迈向寝室的步子顿了顿,陆南枝鼓起勇气一个人顺着学校主干道慢慢走。 只要不和人说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光影,风吹过斑驳摇晃,心也重新变得平静。陆南枝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经过教学楼,猛然听见一阵下课铃,才像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被突然的动静惊醒般手忙脚乱起来。 她忘记了,现在学校主干道人不多是因为在上课时间。 下意识想找地方先躲起来,手脚却因为紧张不太听使唤。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陆南枝顿时更慌了,睁大眼睛急急忙忙转身。 ——没料想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迈巴赫,谢行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坐在主位。标准的意式三件套西装,克制儒雅,沉如墨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种很深的黑色,轻易让人感觉如临深渊。又像天边覆满新雪的山脊,透着悠远的凉意。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雪也化开,只余终皎洁的一轮明月。 陆南枝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这个地点看见谢行止,傻乎乎揉了揉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她甚至忘了身边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走出的人群,就这样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直到谢行舟偏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陆南枝才回神,小步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车内熟悉的沉香味将人温柔包裹,舒缓不少刚才的紧张。陆南枝小手半握拳搁在膝盖上,问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止看了一眼她,缓缓将车开向人少一些的室外停车场。 军训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衬得整个人越发小巧。平时总披着的微卷黑发扎起来,露出优美的脖颈和平时需要撩开头发才能看见的小耳朵。 谢行止不急不缓,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不在乎这点时间。 将车停好,谢行止才微微往后一靠,开始和她秋后算账:“听说你不好好待着非得去静坐军训。”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假装自己是小哑巴。 谢行止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腕看一眼时间,也不急,款款靠至椅背,松了松袖扣陪她待着。 然而他仅是这样散漫地坐着也能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南枝受不了了,小小声:“你没说不能坐着。” “我也没说可以。”论杠人的基本修养谢行止不在话下。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委屈上了。 “坐当然可以,只是要分时间地点。”谢行止叹息:“我同意你回学校,不是想听人告诉我你在折腾自己。” 陆南枝从小身体就弱,感冒发烧家常便饭,偏偏她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没那么轻易再生病。 李老师一通知他陆南枝不休息顶着太阳去看军训他就过来了,怕的就是又出什么问题。 “……我没折腾,”陆南枝辩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是想体验,还是在置气?” “……”陆南枝垂下头,倒是很诚实:“一开始是置气,后来是真的想体验。” “所以体验得如何?” 陆南枝不想告诉他那些不愉快的体验,答得不是很有底气:“……挺好的。” 谢行止这回是真的叹息出声,有些头痛地单手扶额——他家这只小东西最近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即便有小脾气,陆南枝大多时候也是贴心小棉袄一样乖乖的。最近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倔。 虽然他心中有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大半是他的原因,但未免还是恼火。亲也亲不得,抱也抱不得,碰一下说点情话就炸毛,怎么哄得好? 谢行止的烦躁不会过多外显,浑身低沉的黑色气压却偏不了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紧,他重新发动汽车,言简意赅:“回寝室拿东西,今天回家。” 陆南枝果然有些抗拒:“今天才周二……” “如果你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操场静坐。”熟悉的威胁句式,谢行止话没说完整,态度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一个人那样。” “适应人群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这种天气和时机。” “……”陆南枝闭嘴,深深觉得谢行止大魔王是种无比神奇的生物。明明刚到学校分别时还有些舍不得他,真正见面了却能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玻璃花房遇见过的男生,想起他的微笑,他的语气,简直比上帝座前的大天使还要光辉万丈。 陆南枝心里不满谢行止的强势,不情不愿收好Pine跟他回家。然而当她迈下最后一道阶梯走出宿舍楼,突然被阳光刺得眼前一花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谢行止替她做的决定比她自己想的靠谱一百倍。 ——她中暑了。 身体的反应来得突然,头晕后紧接着的是四肢无力,体温上升。 回家后谢行止立刻将她抱上床躺着,找来藿香正气液递给她:“来,把这个喝了。”陆南枝一看藿香正气液顿时更难受了:“不想喝这个……” “现在还想谈条件?”谢行止替她将吸管插好:“喝了先乖乖躺好。” 转身替陆南枝准备好湿毛巾,不一会儿,淡盐水和谢大总裁亲手制作的果盘也端了上来。 刚刚在车里做过紧急缓解措施,头已经不是很疼,主要浑身没力气,软绵绵的一 分卷阅读14 点都不想动。 陆南枝顶着湿毛巾窝在床上,看着谢行止忙前忙后,没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谢行止顿了一下,替她更换毛巾后在床头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真没事了?晚点把医生叫来看看?” 陆南枝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事了。”说完扯了扯还没换下的军训服:“想换衣服。” 谢行止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像真的没事了,才“嗯”一声,从衣帽间拿出她喜欢的睡裙。 他坐回床头,无比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扣子,陆南枝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小手死死拽住被谢行止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你、你干嘛!” “……” 眼见谢行止眉头又要皱起来,陆南枝使出吃奶的劲从他手里抢过睡裙,脸上的红更深一层:“你转过去,我自己换。” “……” 谢行止无奈,起身往门口走两步,背了过去。 1 陆南枝迈出舒适圈的第一步结束在宿舍楼下。 穿着柔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抬眸看一眼楼梯上的男人,咬住嘴唇,犹犹豫豫:“……我觉得不太行。” 许听风闻言停住,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敲了敲,一双凤眸中尽是无奈:“……报名不都挺过来了吗?” 许听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眉目如画,占尽风流却不媚气。不仅漂亮,举手投足也一派优雅。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偏偏面前的少女丝毫不认账,小手扒拉在楼梯扶手上抠抠点点,小声任性: “总感觉报名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住校了。” “是不想,还是不敢?” “……” 许听风一句话将陆南枝堵回去,少女低下头,将双手背到身后,缄默不语。 微卷的柔软黑色长发垂到她胸口,间或抬头看他一眼,潮湿的浅棕眼睛便如一汪弥漫山间雾气的空明潭水,可以轻易将人卷入一个轻柔的梦境。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叹息一声,许听风放下行李箱下楼到她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同她柔声商量:“不是你自己说想试试集体生活?” “……”陆南枝不说话。 “先上去看看?” “……”将头偏向一旁。 “回去我帮你搞定《长安道》全套手办?” “……我有钱。”将头转回来一点,陆南枝终于开口了。 “限量版,有钱也搞不到。”许听风对她的软肋一向拿捏到位。话一说完,就看见陆南枝果然蔫耷耷泄了气,妥协:“……好吧。” 许听风松一口气,长腿几步跨上楼梯,提起行李箱继续带她找寝室。 其实这事也不怪陆南枝,小姑娘有轻微社恐,除了幼儿园,从小到大没怎么过过集体生活。中学课程全靠名师一对一授课,高考第一次去看考场时就差点把谢行止吓死。头天语文考试更是因为没适应考得一塌糊涂,全靠其他三门提分。 陆南枝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想尝试克服社恐适应集体生活。最关键的导火线是,暑假谢行止没控制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一直仰慕的大哥哥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换谁谁都受不了。以此为契机,陆南枝不仅从谢家搬回爷爷留给她的南阁,还信誓旦旦说开学一定要住校。 许听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叱咤商界手腕铁血的谢大总裁也不能幸免。你说平时暗潮汹涌的商战场上他都能忍一时韬光养晦,反手将敌人置于死地,这怎么小姑娘刚高考完就忍不住动手了呢? 不过他跟在谢行止身边这几年,就只见过他把陆南枝放手心上捧着。 刚刚陆南枝觉得报名的时候不太对,其实一点不错。录取通知书上准确报名时间是后天,是谢行止打点好关系,为她提前演一出戏。 和她一样提前报名的同学,有。宣传招新的社团,有。只是数量远少于真正报名日的人山人海。 陆南枝原本性子软,又有些胆小。现在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任性和小脾气,全是被谢行止像这样惯出来的。 陆南枝寝室在三楼,眼看快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住。抬头看一眼许听风,像找到灵感似的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一下:“要不,我住你家吧……” 许听风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吓死,哭笑不得:“祖宗,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打个商量,看在你许哥哥平时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 陆南枝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轻轻咬住一点嘴唇,睁着一双莹润的眼睛看他,小小声:“……你可以不管他。” “也可以,你考虑考虑给我发工资?”许听风扬唇一笑,没把陆南枝的话放心上。说话间已经来到寝室门口,防盗门紧锁,看来室友还没到。 陆南枝的宿舍是谢行止专门安排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位于三楼不高也不低。因为是转角带个大阳台,平时采光很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即便陆南枝还在和他冷战,谢行止也将她入学后的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不过谢行止不让说,许听风也不多嘴。 陆南枝紧张看许听风掏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更是下意识缩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快进去吧。”许听风伸手拍拍她的头,陆南枝这才好奇宝宝一样钻进寝室。 寝室已经打扫过,两个上床下桌对排,自带衣柜和置物架。寝室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整体环境还不错。 小松鼠般这里蹦蹦那里跳跳,陆南枝才回来和许听风一起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她眼里的新奇掩饰不住,许听风看破不说破,踩着床梯上去替她铺床。 能让谢氏首席特助亲自铺床,也是没谁了。许听风甚至幻想了下,要是陆南枝没和谢行止闹矛盾,这铺床的会不会就是谢大总裁本人了? 啧,想想那场景都有点美。 探出头看一眼此刻乖乖在下面收拾自己东西的陆南枝,许听风多少有些唏嘘。再早几年,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在叔嫂照顾下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会成为谢氏总裁谢行止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说来陆南枝也可怜,幼年父母在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时意外身亡,交由爷爷抚养。可惜陆爷爷也去的早,离世时陆南枝只有12岁。 陆爷爷是一代木匠大师,一手创办的家居品牌“Atwood”长期为谢氏供应定制家具,他自己的作品更是深得谢家人喜爱。 可惜“Atwood”交到陆南枝叔叔手中后,不仅设计灵性全无,甚至从合作商沦为被谢氏收购。如果不是陆南枝当时获得IFDA大赛金叶奖的作品挽救了营业额,“Atwood”很可能会被谢氏直接放弃。 IFDA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国际最著名的木作家具设计赛事之一,被誉为家具设计界的诺贝尔奖。IFDA曾挖掘出无数家具设计大师, 分卷阅读15 每届金叶奖更只有唯一一位获得者。 陆南枝当年交出的作品是橡木扶手椅,看似简单,构思却十分精妙。椅子整体走感圆润,如流水倾泻,舒缓有度。坐于其上,便有端坐水中扁舟之感,舒适自如。椅子整体重量较轻,便于叠落收纳,颜色也保持木材最自然的美感。既有艺术感,也具实用性。 评委会对这件作品给出相当高的评价,年仅13岁的陆南枝一战成名,惊艳业界。 可是很少人知道,这把椅子是陆南枝被叔叔变相关在南阁,用了一整年时间,一遍遍修改设计图纸,一次次调整模子才完成的作品。 “Atwood”有陆爷爷培养起来最顶尖的制造工匠,只是缺少能配得上这份技艺的设计。陆南枝天赋异禀,又从小被陆爷爷耳濡目染,一朝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再次为萎靡不振的“Atwood”注入新的灵魂。 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和境遇,将她从叔叔手中接到谢家亲自照看。甚至为了辅导她学习,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进入谢氏。谢聿扬夫妇和陆爷爷交情深,便由了他,却没想到这就是滋生出谢行止病态占有欲的开端。 初秋阳光透过罅隙斑驳洒在林荫道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入学校,停在宿舍楼不远的车位。 标志性枪弹头式外观的豪车轻易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抚着方向盘,略一思索,给许听风发消息。 消息发出,男人微微往后靠了靠,深邃冷厉的黑眸透过车窗漫不经心打量校园。 一个仅是一言不发坐着便能浑身散发出强势威压的男人,犹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傲气、强大,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愿意跟随他前进。 许听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来自谢行止的短信,一共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在楼上?” 卧槽大魔王怎么来了? 许听风瞟一眼开开心心摆放装饰的陆南枝,揣摩了一下谢行止的意思,回复:“老板,南枝现在还怕着,你要见她?” 看到“怕”字的时候,谢行止眉峰微微拧紧,揉揉眉心,一锤定音:“宿舍楼3点钟方向的停车场。”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许听风难得良心有一丝痛,摸了摸鼻尖,找个借口骗陆南枝下楼。陆南枝以为许听风要送她回南阁,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那辆熟悉的座驾,脚步猛地灌铅般顿住。 视线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和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世界天翻地覆摇摇欲坠。那一晚混乱的回忆汹涌而至,支离破碎中是她的挣扎和谢行止的不放过。 陆南枝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唰”一下惨白。 偏偏她还看见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谢行止微微动了动嘴唇,凭着对他的了解,她认出他说的是: “过来。” 2 陆南枝不想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她的视线就像被他捕捉,明知不能和他胶着,却无法移开。像惊恐盯着捕猎者的小动物,恐惧而瑟缩,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颤微微伸手抓住一点许听风的衣摆替自己壮胆,陆南枝又气又委屈地指责:“许听风你这个骗子!” 许听风于心不忍,企图挽回一点自己的信誉度:“惊,老板怎么在这里,我也是刚看见他。” 陆南枝简直想打他:“编借口都不走心,绝交了!”说完便愤愤甩开他的衣摆。 失去有所依托的半截衣角,瞬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一股强烈的孤立无援感笼罩。陆南枝强自撑着一口气和谢行止对视,看见他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键。 谢行止的视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陆南枝死死罩在他目光可即的地方。眼眸深似暗夜,只余她是瞳仁中唯一的光。 许听风的手机响起来,嗯了两声递到陆南枝耳边。 陆南枝没接,手机被许听风贴近她耳际,谢行止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来:“闹什么脾气,过来。” 他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声线总是含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镇定。 陆南枝没有动,依旧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他。谢行止毫不避讳和她对视,眸光沉了沉,补充:“如果你不想我亲自过来请你。” 陆南枝终是瘪掉的气球般噗嗤噗嗤放着气萎靡下去,气呼呼快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视死如归地坐上去。 上去之后她也不愿意理谢行止,将头偏向车窗外的位置。 许听风看着陆南枝的背影摇摇头,抬手冲谢行止挥了一下,转身去寻自己的车。 车厢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寂,陆南枝不说话,谢行止也不开口。 算起来距她拉黑谢行止,已经半个月了。 谢行止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穿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细节一丝不苟,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削。低头看一眼手腕上钻石机械表的指针,正欲开口,手机震动两下。 许听风到底还是不太忍心,发消息提醒他:“你别凶她。” 谢行止:“……” 将手机扔进置物盒,谢行止没急着发动汽车,沉声开口:“这两周临时去了美国。” 也许他在解释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出现在她面前,但陆南枝巴不得见不着他,于是依旧一声不吭偏着头。 “脾气发够了,就把我的号码移出来。” 谢行止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陆南枝有点憋不住,白净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不该发脾气?”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这根本不是她该不该发脾气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我们不该那样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南枝声音软糯,即便已经做出严厉指责他的姿态,看起来仍像只举止坚果抗议的小松鼠般毫无威慑力。 谢行止低低一声笑出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里都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想要把人扯入无限深渊:“哪样?” 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葱般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出无血色的白。与此相对的,是精致纤柔的小脸绯红一片,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喉结上下滚动,谢行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剥干净扔到床上。 陆南枝当然还不到能厚着脸皮把她和谢行止之间发生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肌肤相接的触感,大脑里一片混乱的电流横冲直撞,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只知道,他们本不应该那样的。 “我不认为做错,也不后悔和你发生关系。” 一句话将陆南枝从混乱中扯出来,震惊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谢行止宛如深渊的沉沉黑眸。 谢行止面部线条冷峻,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现在,那股压迫感正一点点收拢,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 他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在试图将她拉入和他共同沉沦的深渊:“我说了,我对你是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 分卷阅读16 做让人愉悦的事,我并不认为有错。” 陆南枝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即便那天晚上谢行止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但再听他说一次对她是对女人的喜欢,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手指无意识抚上门把手,陆南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谢行止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她靠近,一瞬不瞬盯着她:“可是到后来,你不也很舒服?” 陆南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小脸爆红的同时想也不想就准备开门逃跑。 然而谢行止动作比她更快,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带,陆南枝便毫无还手之力回到他的掌控。 趁机俯身在他肖想已久的柔嫩樱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谢行止压低声音,用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抗拒的温柔声线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乖。” 毫无防备被谢行止亲吻的一瞬,陆南枝整个人僵住。血液凝固片刻,齐齐冲上大脑。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在他还是她仰慕的那个大哥哥时,也是习惯用这句话安抚她。 再回过神的时候,车门已经被谢行止落锁了。 陆南枝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她捏紧小拳头,眼睛红了一圈,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谢行止也意识到不能把她逼太紧,伸手:“手机。” 陆南枝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像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戳着他的脊梁数落他的罪行。可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委屈唧唧屈服于邪恶势力,掏出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恶必斩恶必灭正义一定会赢!”陆南枝一边对着屏幕戳戳点点,一边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谢行止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南枝摇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过目:“移出来了。” 谢行止“嗯”了一声以示满意,回身坐好发动汽车,公布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南阁拿东西,晚上回家住……有没有想吃的?” 陆南枝一听“回家住”差点没窜起来,即便知道谢行止的决定难以改变,仍是努力挣扎:“我……我想住南阁。”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谢行止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下颌线紧绷:“如果你不想永远回不了南阁,最好听话。” “……”一颗心沉下来,陆南枝脸色苍白着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谢行止常用的威胁方式,就是将他能做到而她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况用“如果”句式说出来。他将她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她会妥协,也没办法不妥协。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风景模糊着后退。看久了,好像竟看到了那个刚被谢行止领回谢家的自己。 那时爷爷去世,叔叔为了防止她露面影响他执掌“Atwood”,一整年将她变相关在南阁。她没有正经上过学,一直都靠请单独的家庭教师。大家忙于应对公司业务的这一年,没人再帮她接着请老师,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南阁翻看爷爷留下的书,画图、摆弄器具。 南阁像是她的壳,即便外界风雨飘摇,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很安心。 她的作品取得IFDA金叶奖后,谢行止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陆南枝本以为他只是和叔叔一样,想将她当做牟利的工具。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叔叔,将她带回了家。 和陆南枝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谢家人对她很好。 谢聿扬夫妇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甚至远超谢行止谢行舟两兄弟的待遇。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谢家兄弟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到陆南枝这也是不能差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内向的小姑娘,谢聿扬夫妇也忍不住软了心肠,小公主一样娇养着她。 尤其谢行止最疼她,吃穿用度全是他亲自经手。陆南枝怕生,不喜欢说话,小裙子和日常餐饮谢行止就命人一样样换着给她。见她喜欢的,就记下来,下次再为她准备类似的。 这样细心照料下,陆南枝被养得极好。含着浮月清露的眼,新雪初霁的白皙肌肤,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像滑腻柔软的绫罗。犹如悄悄绽开柔嫩花瓣的新蕊,枝头一点颤巍巍的娇,惹人心动。 连谢聿扬夫妇也诧异,他们傲心高气傲的大儿子会为沈家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血。甚至于后来,为了照顾陆南枝大学毕业后直接从苏黎世回国。 迈巴赫驶入南阁室外停车场,这里留了谢行止安排的司机和照顾陆南枝起居的阿姨。即便陆南枝大部分时候不在,也能将一切打点妥当,以便她随时回来小住。 谢行止熟门熟路,剪裁出类拔萃的风衣垂感良好,随着他上楼的动作轻微摇曳。宽肩长腿,腰线劲瘦,他身材的每一个优点展露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是足以让任何女人着迷的成熟男人。 陆南枝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谢行止停下脚步等她片刻,直接伸手拎小松鼠一样将她拎到身前,低低开口:“进去,收拾东西。” 3 陆南枝的房间是清新森林风,家具多为原木,墙壁也是柔和的棕色。 四周有许多透明玻璃,能看见窗外葱郁的植物。灰色床罩软绵舒适,米色轻纱从天花板坠下,像是森林里小精灵居住的地方。 陆南枝收得很慢,谢行止在边上站了片刻,取下放在柜子上的《无头骑士异闻录》订制行李箱,挥挥手示意她一边呆着去。 谢行止收拾东西和他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她离家出走带的毛绒玩具和喜欢的小裙子装了半箱子。陆南枝不说话,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装。 不得不说,谢行止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至少他装的东西,没一件是错的。 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 谢行止大学学习建筑,回国接手谢氏时遭遇不少阻力,一度被董事会质疑是否有能力胜任。 但当他以势不可挡的铁血手腕肃清敌人,为谢氏开辟全新航线,所有人才明白谢聿扬为何放心把谢氏交给他。谢氏奉行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而谢行止就是凌驾于这座精英帝国上真正的王。 他是谢氏绝对的符号,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让人轻易生出跟随之心。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眉,都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君临天下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优秀到匪夷所思的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连陆南枝自己也不明白,谢行止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把他当做最依赖的大哥哥。 东西很快收好,谢行止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下楼。陆南枝开始也挣扎,无奈被他圈着的手腕犹如铁箍,根本甩不掉。 谢行止就像意识不到她的挣扎,声音依旧低沉,但明显柔了声线:“晚上吃你 分卷阅读17 喜欢的酥皮焗牛排好不好?甜点我让厨师准备栗子蒙布朗。” “我不吃。”陆南枝手上没了力气,但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 谢行止根本不把她这点反抗放眼里,放好行李箱将她塞进副驾驶,径直拨通电话安排晚餐。 回的是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谢行止向来喜欢立在城市最高处看天际尽头的灯火,看着渺小的人群,会带来一种深刻的清醒和孤独。 陆南枝出了电梯腿就有点抖,记忆回笼,她只想转身跑掉。 谢行止察觉到她的退缩,随着她的驻足,回身深深看她。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心也轻轻皱起来。 他知道她还无法接受最近发生的事,但他做不到给她时间慢慢平复。半个月已是极限,无论她如何怪他,至少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他绝不妥协。 “我、我……”陆南枝几乎难以呼吸,明明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因为有心结,她做不到毫无芥蒂跟他回去。 谢行止给她时间让她把气喘匀,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陆南枝半天才握紧小拳头,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碰我。” 料到她的诉求,谢行止俊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抱歉,做不到。” 陆南枝几乎震惊,一双鹿眸瞪得圆圆的。她没想到谢行止甚至连表面功夫功夫都不做,就这样直截了当告诉她没有商量余地。 难道他都不觉得那样不对吗? 下意识后退半步,陆南枝出于本能地转身就跑。她这一动作无疑刺激了谢行止的神经,男人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扔开行李箱长腿两步追上去,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陆南枝尖叫出声,脆生生的嗓音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谢行止手上差点失了轻重,深深吐息几个来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颀长身躯压下去,谢行止食指扣在领结上,随手松开。平时总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撕开禁欲假面,浑身散漫的性感逼得人全身发软。 陆南枝吓得双手不停捶他,整个人扑腾得像砧板上的鱼。陆南枝的那一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谢行止先是压制住她作乱的双腿,接着单手抓住她双腕,往上摁在沙发扶手上。 力量过于悬殊,如果谢行止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肯定没法反抗。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陆南枝颤颤巍巍抖了一阵,眼睛立刻红了。 “你放手,放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谢行止一愣,就看见小姑娘长而纤细的睫毛一眨,蓄满眼眶的盈盈水意化作小豆豆,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行止不是没见过陆南枝哭,但只要她一哭,他就无可抑制地慌神。哪怕面色沉静如常,心里却软得跟着她一下下抽。 他并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她想跑的举动惹恼了他,想给她些教训。可这小东西太不经吓,谢行止深深闭眼叹息,收了手将她扶起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吓你的,我不做什么。” 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谢行止又捡了些软话和她说,再三保证她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做,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好。 陆南枝睫毛上挂满小颗小颗的泪珠,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抽抽噎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谢行止愿意保证了,才收住哭意委委屈屈坐好。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抬起尚湿润的眼眸去看他,陆南枝趁机提出更多诉求,甚至咬咬牙做出退让:“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 她对谢行止不是没有感情,要一刀两断做不到,但也无法像他期望的那样。爷爷去世后没人像谢行止对她这样好,她心里已经把他当做家人。 所以她可以假装失忆把那个错误的夜晚揭过去,哪怕明白经过这件事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谢行止太了解她了,轻笑一声:“以前的关系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不计较最好,计较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心些。”既然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陆南枝说不过他,气得“你”了几声,甩开他换了个地儿坐。 陆南枝是有脾气的,只是性子软、人内向,轻易不展露,唯独被谢行止宠得在他面前能够放开性子。她生气的样子谢行止也是喜欢的,但也知道小姑娘逼不得,今晚不能再急。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住回来,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恰巧晚餐送到,谢行止招招手让陆南枝先吃,自己进屋换衣服。陆南枝开始还僵着,等谢行止转身进屋,才跑到餐桌前坐好。餐椅有些高,陆南枝坐在上面两只纤细的腿还不能挨到地上。 餐盘里是小火封煎的菲力牛排,包上松露鹅肝蘑菇酱和火腿,再用酥皮包裹,刷上蛋液,入烤箱焗熟。90度竖切下去,肉汁溢出,可以享受所有食材带来的丰富口感。 酥皮焗牛排工序复杂,费时费力,被当做通往顶级厨师的一道门槛。谢行止的弟弟谢行舟是拥有“神之舌”的传说级美食评论家,陆南枝被他带得胃口刁钻,尤其爱做工精细工艺多变的菜式。有段时间陆南枝喜欢草莓味甜点,谢行止请来顶级日料主厨,连续一个月每天耗费近一整天时间,只为做一道龙吟草莓哄她开心。 陆南枝被教得极好,用叉落刀的模样都斯斯文文。吃东西小口小口地咬,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行止换好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南枝。脚步下意识顿住,连调整表带的动作也停下。 柔和橙色光线拢住她的长发,毛绒绒的,像只乖乖吃东西的小松鼠。下意识瞟一眼桌上的栗子蒙布朗,除了喜欢木材,最喜欢坚果类食物这点也一模一样。 犹豫片刻,谢行止无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 为避免和谢行止同桌吃饭的尴尬,陆南枝吃得比平时快。可一餐结束,仍没看见说去换衣服的某人。 将刀叉整整齐齐归位,看一眼对面已经凉透的另一份牛排,又扭头往谢行止房间方向张望,看到书房透出隐约的光亮。陆南枝跳下椅子,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刚走两步觉得不对,顿了顿,趿拉着拖鞋跑回自己卧室。 回来的第一晚比想象中宁静,谢行止甚至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在她视线中。陆南枝知道他其实很忙,抱着布偶平躺在床上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伸手对着天花板做一个结印的手势,想象自己已经把邪恶大魔王谢行止封印了,内心好像才彻底平静下来。 睡前犹犹豫豫还是将门反锁才重新爬上床,折腾一天陆南枝也累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棕灰色松鼠布偶睡得香甜。 寂静中房门先是轻微“咔嚓”一声,因为被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片刻后,去而复返的男人用钥匙拧开了她的房门。 分卷阅读18 4 谢行止处理完文件已是凌晨一点多,想去看看陆南枝睡没有。手扶上门把一用力,不意外被她从内反锁。 稍稍叹息一声,转身拿了钥匙。 谢行止其实是一个生活作风相当老派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也尽量会在一点半前睡。对于陆南枝,则要求她十一点半前必须入睡。 陆南枝睡得很沉,脑袋埋在自己堆了一床头的布偶间,手中还抱着她最爱的棕灰色小松鼠“Pine”。 这是小时候陆爷爷给她买的,即便已经陈旧,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柔软似香云纱的长发散开,谢行止坐在床头捻起一缕,指腹细细摩挲。鼻尖萦绕一段香,是他按照陆南枝的喜好找人订制。前调是杏仁的奶味,散开后清冽纯粹的雪松香有淡淡的甜。会让他想到雪地里挖出自己贮藏的宝贝松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 睡裙的细肩带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 分卷阅读19 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师。 “有些交情。”谢行止笑笑,并未多说。陆南枝小脑袋点了点,她知道谢行止接手谢氏之前曾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高材生。她会报建筑学,也是受他影响。 反正一周只在学校待三天,要买的东西不多。采购完毕睡个午觉,便驱车前往杜教授家。陆南枝下车起就紧张得不行,小手紧紧抓住谢行止衣摆,见到杜教授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能好好打招呼。 杜教授年过花甲,两鬓已白。穿一身朴素中山服,说话斯文有条理,面对陆南枝一直笑呵呵的。陆南枝在谢行止身后躲一会儿,也能小声和他说话。 杜教授本科和研究生只教一门课程,告诉陆南枝平时如果有问题,可以到教研室找他,也欢迎她常去玩。 回程路上,谢行止和陆南枝都心事重重。 谢行止想的是有他陪着陆南枝尚且如此,等到一个人在学校,不是摆明了要他担心?陆南枝想的和谢行止差不多,理想很丰满,但真正要她面对陌生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紧张,只想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避免一切可能的交流。 谢行舟打一下方向盘,夜色霓虹都透过车窗融进他眼中,掠起一泓暗色的光。偏头看一眼紧张握着小拳头的陆南枝,谢行舟沉声开口: “怕了?” 5 毫不留情的揭穿,陆南枝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我我才没怕。” 谢行止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心塌下去一块,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想着支持她,毫无原则放柔了声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请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欢的建筑师单独授课。” 看看,所以为什么即便陆南枝的心理医生是何觅这种等级的顶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为有个无原则溺爱的大魔王谢行止吗?!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觉得不太行,摇摇头轻声开口:“《钢炼》里说人不付出牺牲就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如果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气和努力,我可以的!” 陆南枝觉得自己这番话贼热血,说完不仅感觉心中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却不知一旁的谢大总裁拧紧眉头,回忆一遍确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这句话后才询问:“……什么钢炼?” “《钢之炼金术师》!” “……” 尴尬地咳嗽一声,谢行止不在非专业领域上执着,换了个话题:“那好,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谢行止早已和学院打过招呼,说明陆南枝的特殊情况。院长是业界出名的固执老头,谢行止和他提要求时原本还不愿过分特殊化,但陆南枝不仅高分考入建筑系,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天赋都极高,看过陆南枝在谢行止指导下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纸后,院长立刻拍板同意。 学好建筑可以依赖后天积累和努力,然而要成为真正伟大的建筑师,绝对离不开天赋。天赋的可贵,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星群闪耀,但弹指刹那,吸引所有视线的只有那燃烧的一束光。 陆南枝到学校的时间错开了实际报名日和开学典礼,饭点后的学校人仍是多,操场上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广场还聚集着弹吉他玩滑板的年轻人。有人跳起来完成一个hardflip,引起一片欢呼。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场景,陆南枝既紧张又兴奋,乖乖让谢行止拉着在学校走了一圈。 谢行止几乎无论何时都穿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肩线笔挺,腰部收紧,长款外套风度翩翩。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对他人视线分外敏感的陆南枝,谢行止气场从容,眼中除了陆南枝根本看不见别人。捏捏她的小手,谢行止仍是担心:“适应些了么?” 陆南枝点头,有谢行止陪她熟悉学校环境,心里好像踏实不少。 谢行止登记后陪她去宿舍,刚走到2楼陆南枝又开始打退堂鼓,上两级台阶就不动了。 适应身处人群中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和陌生人交谈,甚至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未到寝室,她就开始担心万一室友不好相处该怎么办。 可怜兮兮抬头去看谢行止,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模样。谢行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陆南枝现在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带她走。 陆南枝就这么睁着一双盈盈润润的眼睛看他,心里一万种可怕的念头轮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强撑着开口:“走、走吧。” 谢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选择,领着她继续上楼。 陆南枝的寝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显然室友已经在了。陆南枝偷偷给自己打气,躲在谢行止身后等他开门。谢行止轻叩两下门,礼貌出声询问:“你好,陆南枝家长,是否方便进来。” 寝室立刻传来一声疑似有人从凳子摔到地上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忙忙传来:“方、方便,您请进。” 谢行止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穿着宽大格兰芬多睡衣的少女局促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您、您好?”看见谢行止身后的陆南枝,又挥挥手:“hi?你好呀,我是萧可,你是陆南枝吧,我听宿管阿姨说了。” 谢行止微微颔首,拍拍身后的陆南枝:“枝枝,来和室友打个招呼。” 她的电波好像不难相处。 陆南枝有一套独特的电波系统用以评价初见的陌生人,如果气场氛围不和谐,通常被她称作电波不合。大概是萧可身上的格兰芬多睡衣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陆南枝并不排斥她的电波,从谢行止身后走出来,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摆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萧可一头可爱的短发,头上用毛球扎着一束小马尾,一边替陆南枝和谢行止搬凳子一边自我介绍:“看你东西 分卷阅读20 在这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呢?” “建、建筑学……” “哇,那你很厉害啊!”萧可一脸毫不掩饰的赞叹:“听说能考上建筑学的都是神人!” 陆南枝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泛出粉嫩嫩的红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边和厚厚的英文原着,问:“你、你喜欢哈利波特啊?” 萧可一听她问《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个金色魁地奇递给她:“特别喜欢,见面礼物,这个送给你!” “谢、谢谢……”陆南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萧可递给她的礼物。 谢行止没有坐,就靠在陆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东西。看着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彼此喜欢的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陆南枝和萧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谢行止起身揉揉她的头:“那我先走了。” 一听谢行止要走,陆南枝顿时又紧张起来。促使她下决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谢行止,可谢行止保证不会碰她后,这股离家冲动迅速削弱,全靠想尝试克服社恐的一口气撑着。 慌慌忙忙站起来,望着他的两只眼睛又红了。 陆南枝到底是依赖他的。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谢行止心底充溢无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开口,他立刻带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尝试,怕的是万一遇上他不在身边的情况,她受委屈。但他更舍不得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这样看着,她要什么都给她。 陆南枝内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谢行止衣摆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门口:“路上小心喔。” 谢行止在这一刻深刻有了一种松鼠妈妈要出门,小松鼠可怜兮兮抱着尾巴跟在后面泪汪汪送妈妈的既视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 陆南枝点头。 “已经和院里说过除了专业课,其他班级活动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么时间,直接打我电话。” 继续点头。 “自己在学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机,晚上早点睡。” 谢行止还想叮嘱几句,陆南枝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强忍着哭腔开口:“你……你不要说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整个人在他跟前一颤一颤的。谢行止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合上寝室门,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陆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着谢行止要走,听他事无巨细叮嘱自己注意这注意那,突然就很舍不得他。 明明先前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离开家和他半个月没联系时也没觉得多舍不得,现在却有点撑不住。 “好了好了。”谢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缘由,让她的头靠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头安抚她。 成年人面对陌生环境时通常能迅速适应,而陆南枝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轻微社恐,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不安、焦虑、安全感缺失累积到临界点,因为他的离开突然爆发。 陆南枝趴在他胸前小声地哭,谢行止心疼得不行,揽住她的肩柔声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来学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谢行止一套耗时两个月的全订西装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可以的。” 陆南枝虽然性子软,真正下定决心的事却有八匹骡子拉不回的倔劲。谢行止舍不得,还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泪痕,才亲亲她的小脸让她先回寝室。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谢行止回到寝室,重新合上门的一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萧可抱着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剧,见她回来,取下耳机转过来,小心翼翼:“舍不得你家里人啊?” 陆南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的软,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好帅啊,是叔叔吗?”萧可忍不住八卦。 虽然谢行止大她八岁,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陆南枝摇头,小声回答:“是大哥哥。” 6 陆南枝没有心情再捯饬,洗漱后从包里拿出“Pine”爬上床,放下遮光帘躺好。 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再抓紧怀里的“Pine”,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似乎才消散一些。掏出手机给谢行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谢行止回很快:“刚到。” 谢行止作风其实比较老派,除了工作需要的软件,其他电子设备和应用都不精通。微信是不用的,陆南枝和他联系都是直接手机自带通讯功能。看着这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陆南枝才重新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喔。” 这回谢行止倒回得很慢,半天才发过来一行字:“睡不着?” 陆南枝手指愣在屏幕上,不知如何回复时,手机一番震动,谢行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陆南枝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掀开遮光帘看一眼下面还在看剧的萧可,摸出耳机戴上,小小声:“喂……” 谢行止此时已经身处浴室,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指间圈着一杯小种红茶。也许这时候加冰威士忌会比较符合气氛,但谢行止生活习性向来偏老派,比起酒更喜欢喝茶。 将湿漉的黑色碎发一把捋到后面,谢行止调整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沉声开口:“室友睡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 “床上。” 谢行止稍稍放心,他可不想这小傻子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抿一口红茶,继续说:“你们辅导员姓李,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对学校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教材已经安排人帮你领了,不用担心。” 陆南枝轻轻“嗯”一声。 “校园卡和寝室钥匙都放在桌上,看见了?” 又是小小一声“嗯”。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听起来又软又听话。谢行止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不轻不重地挠着,简直恨不得马上把她摁进怀里好好疼爱。 放她自己在学校,他其实比谁都担心。 叹息着将头往后仰,男人比例完美的身体被温水抚慰,水色覆着的肌肉在浴室灯光下带着异样的性感。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水声,陆南枝顿时头皮一麻,轻声问他:“你、你在干嘛啊?” 谢行止低低笑一声:“泡澡。” 显然是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陆南枝微微脸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一丝抖:“你怎么,怎么又……” 谢行止很忙,他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和她通话也是选在泡澡时间。只是那时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概念,切身感受过再提起“泡澡”这回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嘤,她不纯洁了。 陆南枝羞愧地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罩进去,然而这一自欺欺人的动作是不可能阻止谢行止出言调戏她的。 果然,就听见谢行止低沉的尾音暧昧地上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 分卷阅读21 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是……” 下意识的反驳正中谢行止下怀,手指微微摩挲茶杯杯壁,从嗓子里溢出几声笑:“那就是喜欢我……这样?” 故意拖长的声音像在问是否喜欢他,陆南枝被谢行止喑哑性感的嗓音逗得从头红到脚,气急败坏扔下一句“我睡了”就急忙摁断电话。 谢行止没有因为被挂电话影响心情,反而低头笑了一下。陆南枝正趴在被子里平息心跳,就收到了谢行止的短信:“晚安。” 哼! 陆南枝扔开手机,抱着小松鼠尝试睡觉。被谢行止这么一闹,心里的不安消散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状态不错,萧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陆南枝没有拒绝。 副班长早上来了一趟,意外是个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运动系女生。将教材带给她的同时也把她拉进了建筑学1班的微信群。 陆南枝努力试着和她交谈,副班长倒没在意她的磕巴,和她简单说一些重要事项后爽朗地挥挥手离开。 陆南枝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心跳扑通扑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萧可已经捯饬完毕,挂着霍格沃茨校徽的钥匙扣在手中一转,一手搭上陆南枝肩膀,一副“走吧姐妹”的兴奋模样:“你想去哪里呀,我带你去,L大附近我贼熟!” 萧可是兰叶市本地人,看样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听萧可科普陆南枝才知道本科生有单独宿舍楼,像她们这样住研究室宿舍算开小灶。 虽然稍有些不适应萧可的自来熟,但她并不排斥,想了想:“……图、图书馆?” 萧可顿时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吃好吃的。” “不是,可是,我……”陆南枝小手不安在身前交握,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萧可却像是悟了什么,长长“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陆南枝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点头。 “那图书馆就更不能去了,”萧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图书馆人贼多,还不如去操场。” “啊?”陆南枝回想了一下谢行止送她来学校时的操场,不由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想再出门。 察觉她的退缩,萧可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特别少又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 看着萧可又是拍胸脯保证又是发誓,陆南枝信了,乖乖跟她出门。 陆南枝鲜有独自出门的经历,虽已在夜晚和谢行止逛过校园,白天这样行走还是觉得既紧张又新奇。 抱著书本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穿过林荫与阳光的男生……经过操场时突然有篮球飞来,撞击在铁丝网上响亮一声,吓得陆南枝急忙缩到萧可身后。穿球服的男孩子跑过来捡球,歉意地冲她挠挠头:“抱歉啊,吓到你了。”——就连这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也是陆南枝几乎未见过的。 陆南枝抓着萧可胳膊摇头,心里关于学校生活的想象好似撞破一道口子,各种光怪陆离的意象争先恐后涌出,如同走马灯式轮转的艳丽浮世绘。 从森林里小心翼翼迈出步子的小松鼠第一次探索未接触过的世界,收获落满眼底的好奇小星星。 萧可说的地方在建筑学院后山,离主教学区有些远,一路上果然人不太多。顺着青石板路走到头,赫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处玻璃花房。 以白色钢构架为主的花房,玻璃幕墙上爬满绿植。屋内隐约可见悬挂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直达内部,无比惬意。虽有些老旧,却不掩本身自然通透的设计,甚至因为时光痕迹有着别样的复古感。 陆南枝惊呆了,小嘴一张一合半天没闭上。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萧可拉到玻璃花房门前,有些小得意:“听说这是你们建筑系的秘密基地,以前老院长建的,不成文规定谁考年级第一就能拥有一学期使用权。最多的时候,也就4个人有钥匙吧。今天我就带你……咦,门没锁?” 萧可本想跟陆南枝炫耀下自己搞到的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对视一眼,到底萧可艺高人胆大,伸手推开花房大门,探个脑袋进去。环顾一圈没发现人,招招手示意陆南枝跟她一起进去。 花房内悄无人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嘎吱”声。室内家具以木藤制品为主,虽老旧,却干净整洁。植物被妥帖照料,一片郁郁葱葱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萧可兴奋地找张躺椅坐下,舒展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美滋滋地感慨:“哇哇哇,这样躺着好舒服,你们系可真会享受,南枝你也来试试呀~” 陆南枝还有些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发现背对大门的藤艺沙发前摆着些水生植物。刚走过去想看看,就听见身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南枝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藤艺沙发上竟躺着一个人。 看身材是个很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穿一身白衬衣躺在沙发上,即便不看脸也有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男生露在外面的修长指节搭着一册速写本盖在脸上,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稍稍掀开速写本,浅琥珀色眼眸正好对上陆南枝的。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倦,虽倦却温和,像是三月柳絮纷飞,云淡天轻的柔软。 男生静静和陆南枝对视,直到萧可也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噌”一下从靠椅上站起来。 陆南枝动都不敢动,紧张眨巴着眼睛看他。 藤艺沙发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含笑的眸子先看一眼陆南枝,再看一眼萧可,有些懊恼般揉了揉头发:“抱歉,我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他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在这里,反倒先道起歉来。萧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门没关,擅自进来的,对不起……” “不打紧。”男生摇摇头,夹着速写本慢条斯理起身。他看一眼手表,微笑着指了指门口:“我有些事,先走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休息,走的时候记得锁下门。” “好好好,”萧可忙不迭点头,“师兄您慢走。” 男生礼貌颔首与陆南枝和萧可道别,与陆南枝擦身而过时,速写本上的设计草图却一瞬抓住她的视线。 啊……陆南枝微微惊讶,这个设计风格,她好像见过? 7 直到男生消失不见,陆南枝依旧愣愣的没回过神。 萧可伸手在她跟前晃了几下,陆南枝才慢慢收回思绪,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萧可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用胳臂戳了戳陆南枝,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是不是感觉特帅特温柔天使一样,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 陆南枝配合地点头,感觉萧可真厉害。不仅知道各种消息,人缘似乎也好,不像她,连和陌生人正常交流都 分卷阅读22 困难。 转眼便到周五,陆南枝忙着适应学校新生活的同时,谢行止也忙于集团事务。一连轴转几个跨国会议,才回到办公室草草解决午餐——说是草草,其实也由谢氏大厦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精心烹制。 谢氏旗下产业众多,尤其以顶级奢侈酒店品牌Xanadu闻名。Xanadu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间都做到极致。最为人称道的是Xanadu强调酒店与设计艺术完美融合的传统,无论何处分店,都拥有美轮美奂让人惊叹的构思。 Xanadu继续进行全球扩张的同时也兼顾谢氏其他中高端品牌,即便集团管理层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需要谢行止亲自做决策的事务依然堆积如山。 许听风将汇总的重要文件拿进办公室,一眼瞟到谢行止桌上AW建筑设计大赛的企划案,眼角一抽:“过分了啊,有你这么开后门的吗。” 许听风本身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仗着姿容艳丽年少时没少干混账事。后来被扔进谢氏跟着谢行止,许家人都指望他遭受一顿毒打学会好好做人。没料想许听风不仅被谢行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带着业务能力也让许家人刮目相看。 现在大家都知道,谢大总裁身边那个看起来漂亮得跟仙男似的总助其实和他老板一样不好惹。 但毕竟不是真打工的,私下里许听风和谢行止关系不错,说话也没那么讲究。 谢行止不动声色,接过许听风递来的文件翻看几眼,一丝不苟系好的领带和平整法式反褶袖仿佛在诉说这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冒着精英气息的正人君子,连缓缓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挺好。” 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爱心? 许听风眼角的抽搐根本停不下,且不说谢氏从未作为合作企业参加过什么建筑设计赛事,就算参加,也犯不着谢大魔王亲自过目企划书吧? 尤其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谢行止还自掏腰包和至臻集团达成协议,以至臻的名义在AW大赛中新增一项关于泰国度假村的特别项目,不是为了哄小公主当他瞎吗? AW建筑设计大赛是由国际建筑师协会、德国工业设计师协会认证的专业建筑设计类比赛,但至臻这一项明文要求只能全球在校大学生参赛,简直司马昭之心。 大概是受不了许听风千变万化欲说还休抽搐不停的脸,谢行止眉峰一皱:“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不不不不……”一句话立竿见影,许听风连忙摆手。人都快溜到门口了,又忍不住折回来:“不过,老板,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项目是为小公主准备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校学生,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天才之作。 谢行止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冷飕飕的视线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剜一圈才收回去:“有人拿去就拿去,只要她玩得开心。” ……行,你有钱你牛逼,不愧是小公主的头号保姆。 许听风深刻感受在谢某人身上看到周幽王的影子,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多说两句就连装也懒得装了。 许听风带上门离开,谢行止却看着桌上的企划案陷入沉思。 外人看来他做这些是为哄陆南枝开心,事实上却并非这么简单。 陆南枝除了社恐还有其他心理问题,他不想看她放任自己陷入过去的阴影,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出来。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今早陆南枝例行回复他问好的短信,眼底的阴霾才稍稍散去。 嗯,今天该接小朋友回家了。 谢行止轻轻笑一下,放下手机加快处理堆积的文件。 而在学校等家长接的小朋友陆南枝,此时正充满好奇地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看同学讨论军训。 虽然军训服已经领回来,但理论上她是不用参加的。也看过各种关于学生军训的报道和段子,真实看同学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听学长学姐说军训很严啊,还有负重越野军体拳什么的,训完至少黑八个度” “卧槽还有负重越野?什么防晒好用啊,有没有人推荐一下?” “你一大老爷们擦什么防晒” …… 建筑1班人不多,27人男生占了三分之二。大家都是话痨,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陆南枝窥屏窥得开心,就听见萧可一声哀嚎,紧接着“咚”的一声:“我他妈不活了。” 小脑袋从上铺探出去一些,扫一眼满桌的面膜,再看一眼气若游丝趴在桌上的萧可,陆南枝对这位已有一日革命友情的室友表示关怀:“怎么啦?” 萧可圆脸皱成包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满脸大写的崩溃:“这次军训怎么还有野营拉练?!说什么来一次激扬青春的远航,用脚步丈量大好河山。救命,饶了我这个脆弱的少女吧……” “啊……”陆南枝小小感叹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热血少年漫中主角团通过露营合宿增强羁绊的场景。 萧可抬头一看发现陆南枝眼中有小星星就觉得不对,急忙打断她的幻想:“停停停,这是军训不是出去玩啊,你咋还一脸期待上了。” 陆南枝顿时有些蔫,但没到3秒又抬起头来。完全忘记当初信誓旦旦要住校的自己刚到学校时有多怂,陷入新一轮幻想:学校环境她都能适应得差不多了,有萧可陪着军训说不定能行? 前19年里她被保护得太好,现在被放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这里,陆南枝又问她:“我们军训也在一起吗?” “不啊,”萧可答得很果断,“按班级分呢。” “……”然后萧可就看见刚才还满脸生机的小脑袋顿时萎了,蔫哒哒缩回去。 幻想破灭得太快,陆南枝原地表演什么叫能屈能伸。萧可不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得再斟酌一下了。除了副班长她连班上其他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扔进一群陌生人里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南枝忧郁地叹息一声,感慨学习和人类相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谢行止来接陆南枝的时候她仍沉浸在思考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中,无精打采缩在副驾驶,也不是很乐意和他说话。 虽不满两天不见她是这个态度,但谢行止对陆南枝向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一路缄默着驶出学校,等红灯的路口握着方向盘问她:“谁惹你了?” 摇头。 “在学校不开心?” 继续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谢行舟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自觉压低,听起来有些严厉。陆南枝终于肯说话,小手扒拉着车门画圈圈,磨磨唧唧:“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用电波交流呢,大家都不用说话,脑内发信息就行了。” “……”这话谢行止没法接。陆南枝小时候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玩她就看漫画,二次元的价值判断取向比现实生活对她影响大,从她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能看出。 谢行止是传统精英做派,再加上年龄比陆南枝大八岁,对动画漫 分卷阅读23 画这些东西的了解几乎一张白纸。 不过即便不懂,他也能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能适应学校环境我和何觅就很满意了。”谢行止对陆南枝的最高期望仅在于能够在公共场所独处,勉强自己和别人交谈没必要,甚至她如果不愿意,前者他都不会要求她。 他不否认自己对陆南枝就是全然的溺爱,他宠得起,无论是惯出来的任性还是小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当然,作为陆南枝主治医生的何觅没少因此写小作文骂他就对了。 听到何觅的名字,陆南枝将头转回来,微卷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前,睁着一双比万里碧空还澄澈的眼睛看他:“那他有没有表扬我呀?” 谢行止在心里骂了个脏字,觉得突然提起何觅的自己无比智障,笑不出来:“嗯,他夸你了。” 何觅是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洞察人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要三言两语捏住病人痛脚太简单,陆南枝这样单纯的对象更是如此。陆南枝亲近的人本就少,何觅性格开朗会说话,因此她也挺喜欢他。 陆南枝一听谢行止说何觅夸她就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感慨:“我进步这么大,下次见面他就没机会说教了。” 谢行止在心底冷笑,咬牙切齿骂何觅人心骗子。双手握紧方向盘,沉声开口:“那我也夸你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沉稳的声线,却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成熟有教养的男人会有一颗宽容的心胸,至少谢行止绝对不是。 陆南枝没听出谢行止的言外之意,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幼鸟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谢谢你哦?” “……” 谢行止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8 偏偏陆南枝还毫无知觉,又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比划几下:“诶对哦,昨天我在学校碰到一个师兄,设计风格和应家的好像,不过我还没见过应家有人能把图画得像他那样好看……” 应家是著名建筑世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从那时起他们家的顶尖建筑师就层出不穷。应家建筑设计理念强调与自然和谐的“天人合一”和精简的“留白”美,独成一派,具有极强东方美学韵味。 陆南枝喜欢的建筑师很多,但应家在她心里也是独一份的。 谢行止完全没抓住关键,俊眉拧得更深:“什么师兄?” 为证明自己有努力适应学校环境,陆南枝嘚啵嘚啵就把玻璃花房的事说了,说完还补充:“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 谢行止听得头疼,一会儿一个何觅,一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师兄。要是再把她在学校里多放几天,是不是还会从她嘴里冒出什么师弟同学? 谢行止有点烦,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家长,但就是听不得她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含着沉沉墨色的眼眸暗下去,谢行止半晌没搭话,修长的指节和他本人一样烦躁地敲敲方向盘,尽量平和地开口:“爸妈很久没见你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谢家在城北森林公园内的主宅,陆南枝没有事先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她不想见叔叔阿姨,只是知道谢行止对她的想法后,再想到面对他们就有些心虚。 谢聿扬对谢行止和谢行舟严苛,对她却万分纵容,更不要说把她当亲女儿养的谢夫人。 她原本应该和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因为谢行止的肆意妄为全乱了套。如果叔叔阿姨知道她和谢行止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况且,仅凭她根本无法在谢聿扬和谢夫人这两个人精面前妥善掩盖情绪,一定会被发现的。 陆南枝慌急了,幽幽怨怨扒着安全带盯谢行止。 “怕什么。”自己带大的小朋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比其他人更懂她。谢行止不急不缓,注视着周五稍显拥堵的车流淡淡开口:“反正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告、告诉什么?”陆南枝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呢?”谢行止偏过头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对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南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迅速捂住耳朵,抗拒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行止也不恼,重新坐好,唇齿间轻轻一声叹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傻子……” 提起禁止话题后气氛再次僵硬,一路无言中将车开进谢家大门。老管家顾叔穿着笔挺燕尾服前来迎接,陆南枝不想理谢行止,下车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谢聿扬和谢夫人在家穿着素雅朴实,接到陆南枝就压根懒得理谢行止,谢夫人牵着她一边柔声问学校如何一边往正厅走。 谢聿扬将谢行止叫去书房,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商业伙伴,凑一起总没完没了交谈公司事务。 陆南枝紧绷的情绪在聊天中松懈,直到晚餐时间来临。 她原本想和谢夫人坐一侧,谁料谢行止拉开自己身边的靠背椅,淡淡开口:“枝枝,过来。” 陆南枝犹豫片刻,对上谢行舟幽深如海的眼眸,怕他当着谢聿扬和谢夫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乖乖移了过去。 然而她错了,饭才吃到一半,和谢聿扬继续讨论东南亚市场的谢行止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握着汤匙的手差点没拿稳,陆南枝用力抽手,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谢行止还强硬掰开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旁若无人和她十指相扣。 余光中谢行止依然神色沉稳,条理清晰回答谢聿扬的提问,还能从容列举各项数据佐证他的观点。而陆南枝低着头,不仅手心开始冒虚汗,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谢行止大魔王不仅没有被封印,还变本加厉。 陆南枝根本不敢抬头看谢聿扬和谢夫人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几次挣脱无果也不敢再动,只能乖乖喝汤,祈祷谢行止能快点松开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面的谢夫人很快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担忧:“枝枝,脸这么红,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陆南枝一抖,抬起头,看见谢聿扬和谢行止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关键是谢行止此时仍旧没放开她,反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陆南枝更紧张了,大脑一团乱麻,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借口,结结巴巴:“我、我有件想做的事。” 陆南枝在谢家一向很乖,安排什么是什么,少有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闻言连谢聿扬也忍不住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威严,却是柔和的:“有什么想做的事?”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陆南枝松一口气,再接再厉:“我……我想参加学校军训。” 谢聿扬和谢夫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谢行止却在此时松开她的 分卷阅读24 手,不容置喙:“不行。” 没想到出言制止的是谢行止,陆南枝看他:“为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这回换谢行止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汤:“军训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预习也好画图也罢,总之哪也别去。” 如果是平时陆南枝可能也就听了,但今天被谢行止这么一说偏不想遂他意,硬着一口气和他杠:“我不要,我就想军训。” 谢行止皱眉,谢夫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行止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陆南枝:“怎么突然想军训了?军训可不是玩,行止说的也没错,你身体弱,没必要受那个累。” 陆南枝抿唇,脸上的红润退下去,有些苍白:“可是同学们都要参加。” “我们知道你这次是下决心要克服社恐,可也没必要急于求成是不是?”谢夫人没明说,但显然也不支持她参加军训,循循善诱:“军训人多,也累,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谢聿扬同意谢夫人的看法,点点头:“叔叔也是这个观点。” 三面大墙堵得严不透风,陆南枝萎了,小声“嗯”一句表示妥协。 原本只是为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但回家路上再次被谢行止提醒不许军训的时候,陆南枝就像被抓了尾巴的小松鼠一样炸毛了,死活要和谢行止对着干。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奇怪的话,还在饭桌下偷偷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结果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来要求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陆南枝烦得不行,一把拍开谢行止企图揉揉她头发的手,腮帮子鼓鼓的下了车就直往电梯走。 谢行止锁了车长腿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高兴了?” 陆南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但也不说话,就一副气滚滚的样子站在电梯门前。 “是在和我赌气?” 陆南枝抬头看着他哼哼:“不是赌气!” 谢行止却像没听见:“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但军训是不可能的。” 陆南枝忍无可忍,气得小小跺了一下脚:“你说过不再那样的!” “我没说过。”谢行止顺手松了下领结,露出被禁锢的喉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之前那种事。” 俯身向她靠近,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最低限度的触碰当然不包括在内。” “谢行止!” 小姑娘看来也是气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大名。谢行止从喉咙里笑一声,纠正她:“叫哥哥。” “你、你要是还想我把你当哥哥,就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把我当女人什么的……”到底气势不足,陆南枝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说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金碧辉煌的轿厢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行止几乎是将陆南枝逼进电梯,顺手刷卡上楼,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轿厢的镜面上。 眼前就是她粉嫩的樱唇和若隐若现的柔软小舌头,谢行止不再压抑心底的欲望,叹息一声吻上去:“那我宁愿你不把我当哥哥……” “唔……”突然的亲吻让陆南枝愣住,反应过来后手脚的挣扎都被谢行止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住,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缺氧和害羞使得身体很快软下来,陆南枝眼睛红了一圈,趁他离开的空隙软绵绵求饶:“不要这样……” 电梯很快抵达顶楼,谢行止揽着她将她带出去,在她耳边轻轻安抚:“只是接吻,别怕。” 话虽如此,这个吻却并没有结束。到家后谢行止又继续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将脱力的她送回房间。 陆南枝羞得浑身都红了,她根本不是谢行止的对手,也没有力量阻止他。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抓着被子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进来的谢行止,陆南枝又快哭了,炸着毛委屈唧唧指责他:“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别亲我了啊……” 9 谢行止没有直接拒绝,长腿优雅搭着往床边一坐,温水递给她:“不喜欢,还是受不了?” ……既不喜欢也受不了。 陆南枝红着脸接过玻璃杯,拒不回答如此羞耻的问题。 谢行止看她小口小口喝水,看到被水打湿变得更红滟滟的嘴唇,克制地偏过头去:“亲吻也属于最低限度触碰。” 神他妈最低限度。 陆南枝放下水杯,试图和他商量:“你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什么的好奇怪,我们不那样行不行。” “正常的情感表达有什么奇怪?”谢行止不太满意她的说法,眉间微微皱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家人的那种……”陆南枝解释:“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哥……” 听她说“喜欢”,谢行止神色稍有缓和,回过头看她,沉声开口:“爱人也可以是家人,这不冲突。枝枝,我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放手。从现在开始起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对待,试着接受我的求爱。”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完完全全谢行止式的命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南枝头痛极了,小脸皱巴巴地:“如果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呢?” 谢行止私下不常笑,笑起来却连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魅力,就如此时他唇角微微上挑,倾身向陆南枝的位置靠拢些:“宝贝,还没有试,哪来的如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所以努力一点好不好?”说着还故意对着陆南枝的耳朵吹一口气:“乖。” 谢行止语气沉稳从容,仿佛是在教导她画图一样循循善诱。而刚刚从他性感的薄唇里突出“宝贝”两个字,陆南枝才退温的脸又迅速烧起来。 这是一个不懂什么叫退让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 陆南枝继续试图争辩:“……强扭的瓜不甜。” 谢行止摇头:“甜不甜,也要吃的人才知道。” “……”陆南枝说不过他,烦闷地抓住被子往旁边一裹:“我睡觉了。” “先洗漱再睡。” ……听不懂这是让他出去的借口咩! 陆南枝气呼呼掀了被子爬起来冲向洗漱间,谢行止坐着看她一会儿,听到水声后起身离开。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另一边的陆南枝抱着Pine难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起哥哥,谢行止其实更像家长的角色,说她由他亲自带大也不为过。没有谢行止就没有今天的陆南枝,所以陆南枝对他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要和谢行止发展为男女关系。先不说她对情情爱爱没什么概念,就是总觉得……如果迈过那一条线,她和谢行止的关系就变味了。 她想逃避,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谢行止的依赖早比她想象中更深。如果真的离开他,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谢家人对她很好,但无论谢聿扬、谢夫人还是谢行舟,都无法代替谢行 分卷阅读25 止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烦啊……”抱紧Pine将头埋进枕头,陆南枝眼眶红红的小声抱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教她应该怎么办。想躲又没办法躲,只能由着谢行止欺负。 手指默默在被窝里画个五芒星魔法阵,这是她常用的自我安慰方式,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谢行止大魔王一样。 周末谢行止依旧很忙,交谈不多陆南枝也松一口气。L大军训两周,谢行止原本计划让她待家里,最后在她小声请求中答应按照最初的约定,周一至周三放她在学校。 周天晚上谢行止开车送她,到停车场还不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随身拎着放Pine的包包,站在宿舍楼前的树下开口:“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知道怎么走。” “怎么还在闹脾气。”谢行止握住她的手臂一带,将她拉进怀里。笔挺的长外套衬得他身形完美,也隔绝微凉的夜风:“你要回学校也让回了,两天了还在不开心?” 陆南枝不说话,有些羞愧地发现她就是个窝里横。明明在家里觉得她对学校适应得差不多了,恨不得马上来学校,但真正离家又开始觉得不安。 比起亲吻或是其他更亲昵的动作,她其实最喜欢谢行止的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尤其这种环境下,更让她舍不得。 默默在他怀里窝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无视过往学生的视线,陆南枝红着脸推开他:“我上去了。” “嗯,”谢行止点头,“早点睡,有事记得打电话。” 陆南枝小跑进宿舍楼,一直到三楼,透过楼道间窗户还能看见谢行止站在树下。没忍住给他发条短信说自己到了,谢行止才将手机揣回长外套衣兜,转身离去。 比起清冷的楼梯间,宿舍内倒是完全另一副景象。萧可外放着美剧苦着脸在穿衣镜前捣鼓怎么才能把军训服穿得好看,见陆南枝回来了,急忙招呼她:“南枝南枝,你看我这样行吗?” 萧可长相是可爱挂的,身材却不差。宽松的迷彩服腰带一扎,也能看出有胸有腰,俨然军中一朵花。 陆南枝点点头表示赞赏,看见自己座位上还未拆封的军训服,有些失神。掏出手机看一眼班级微信群,也正热火朝天讨论明天的军训相关事项。 没忍住给上次帮她送书的副班长袁尚宜发条微信,问她明天班里的安排。 袁尚宜回很快,发给她一张军训时间安排表:“辅导员已经和我说了,训练你就不用管了。想来看看的话可以先找辅导员,他领你去休息区。” 陆南枝谢过袁尚宜,放下手机慢吞吞抱着军训服装到卫生间替换,刚出来就听见萧可大叫一声:“卧槽,南枝你怎么这么小只啊?” 已经是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陆南枝身上却依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样。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服走出去:“是不是不好看啊?” “不不不,超可爱!”萧可将陆南枝推到穿衣镜前:“小动物一样!” 陆南枝抬头看镜中的少女,一身宽松军训服拢着白皙小脸,袖子太长手还不能完全露出,俨然一只小不点。 不信任地看一眼萧可,陆南枝觉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回头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扎起来,萧可将椅子拎过来趴在椅背上看她:“诶,不过你不是不用军训吗,还穿军训服干啥呀,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用军训?”陆南枝眨眨眼,她记得还没告诉萧可。 “嗯?”萧可愣了一下,立刻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消息特灵通!” 陆南枝点头,萧可趴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可你不是那什么……有点社恐?军训人这么多,还是别去了吧?能休息多好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军训。” 陆南枝一听萧可提“人多”就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微微抿唇,看着镜中扎起马尾的少女小声开口:“我还是想……想试着去看看……” 萧可和镜中的她对视,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可以啊少女,有理想有追求!不过你要来还是明天下午吧,上午听领导讲话分班什么的没意思。” 陆南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然而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真走到操场看见乌压压一片迷彩色的时候,陆南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冒虚汗。 数十个方阵整整齐齐,穿着长袖军训服的学生在热浪中练习站军姿、左右转基本项目,“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号令声清晰可闻。 强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陆南枝将帽檐压低些,低头往袁尚宜说的班级方位走。身边跑过一列纵队,喊口号的洪亮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太危险了…… 操场幻化为星际空间,跑道是充满环形山和陨石坑的星球表面。高温和紫外线难以抵挡,处处隐藏着随时可喷发的火山…… 陆南枝脑补得起劲,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将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抚平:“怎么一个人在这傻站着?” 陆南枝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脑补后就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凝聚了阳光穿透松脂的晶莹透彻。玻璃花房的记忆苏醒,陆南枝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男生依旧穿着清爽的白衬衣,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九月天气仍然炎热,他身边却像有风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男生似乎也记得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就着笔记本指了指各班列队的方向:“建筑系?哪个班?” “建筑学一班。”陆南枝老老实实回答。 “找不到位置了?” 点头。 男生笑笑:“你们李老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陆南枝乖乖跟他走,果然,一班辅导员李老师就在休息区不远处看新生训练。 李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脸圆圆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生似乎已经和他很熟,笑着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师哥,麻烦你帮我带给杜老师。”又示意一下陆南枝:“你们班的学生。” 李老师抬了抬眼镜,对着陆南枝看片刻后认出了她:“啊,陆南枝同学……”然后又转向男生:“我说你怎么又……” 男生似乎不想听他说教,未等他说话就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与他侧身那刻,陆南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羽从他蝴蝶骨的位置剥离,连空气里都流转着晶莹白光。 没注意听李老师说了什么,陆南枝脑海中电波哔哔作响,只有一个念头:Pine,我遇见天使了…… 10 陆南枝被李老师请上了休息区。 一听她说自己想参加军训,李老师一张圆脸立刻皱成包子,“不行,不可以,别说了”拒绝三连,语重心长对她说教:“陆南枝同学,你的情况老师已经知道了。军训虽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勉强自 分卷阅读26 己,否则那就是得不偿失。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还是上去坐着休息吧。” 说完根本不给陆南枝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推到休息区,还不忘叮嘱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马上回宿舍休息。” 陆南枝有些无奈。但一是没有和老师作斗争的经验,二是当乖宝宝当惯了,除了谢行止提不起勇气和别人争辩,只得抿着唇老老实实坐到休息区指定位置。 虽已入秋天气仍是炎热,坐了一会儿阳光便将帽檐晒得发烫。鬓角渗出一些细汗,陆南枝不自觉往阴影处更靠了些。 再看一眼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呃……好像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其实很多时候谢行止说的都没错,只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她小脾气上来了偏不想听他的话。 军训对她来说强度太高,但她可以用静坐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军训。虽然没和大家在一起,仅是这样看着,好像也多了些融入集体的感觉。 陆南枝第二天照常到休息区静坐,目光正神游着,余光注意到前排休息的两个女生不时偷偷回过头打量她。 陆南枝对陌生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不太自在地垂下头避免和她们有目光接触。大概以为陆南枝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女生偷偷咬起耳朵。 “看见没,那个就是1班的陆南枝。听说开学起就没在班上露过面,军训也不用参加。” “人家可是拿过IFDA金奖的‘天才’,待遇当然不一样。哪像我们,休息半天都要被说什么没有吃苦精神就想着偷懒。” “IFDA了不起啊,家具设计好不代表建筑设计就好啊。而且听说那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伤仲永懂不懂?” “你就酸吧你~” “你敢说你没酸……” 两个女生压低声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陆南枝却只觉得难堪。她不习惯别人关注她,更不用说作为闲谈八卦的素材。 好不容易挨到两个女生回班上训练,心却无法再平静如常。一旦知道有人注意她,就总觉得好像有数道视线从人群中投向她的位置。 陆南枝如坐针毡,最后揪着衣服走到李老师面前,和他告假说想回寝室。李老师巴不得她回去休息,大手一挥:“快去吧,听说你比较擅长手绘,没事可以提前熟悉下软件。” 陆南枝愣了一下,点头。 走出操场的一刻连空气都清凉许多,陆南枝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韵律操方队,萧可被分去了这里,正跟随领舞员做伸展动作。 真好。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迈向寝室的步子顿了顿,陆南枝鼓起勇气一个人顺着学校主干道慢慢走。 只要不和人说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光影,风吹过斑驳摇晃,心也重新变得平静。陆南枝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经过教学楼,猛然听见一阵下课铃,才像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被突然的动静惊醒般手忙脚乱起来。 她忘记了,现在学校主干道人不多是因为在上课时间。 下意识想找地方先躲起来,手脚却因为紧张不太听使唤。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陆南枝顿时更慌了,睁大眼睛急急忙忙转身。 ——没料想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迈巴赫,谢行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坐在主位。标准的意式三件套西装,克制儒雅,沉如墨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种很深的黑色,轻易让人感觉如临深渊。又像天边覆满新雪的山脊,透着悠远的凉意。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雪也化开,只余终皎洁的一轮明月。 陆南枝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这个地点看见谢行止,傻乎乎揉了揉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她甚至忘了身边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走出的人群,就这样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直到谢行舟偏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陆南枝才回神,小步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车内熟悉的沉香味将人温柔包裹,舒缓不少刚才的紧张。陆南枝小手半握拳搁在膝盖上,问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止看了一眼她,缓缓将车开向人少一些的室外停车场。 军训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衬得整个人越发小巧。平时总披着的微卷黑发扎起来,露出优美的脖颈和平时需要撩开头发才能看见的小耳朵。 谢行止不急不缓,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不在乎这点时间。 将车停好,谢行止才微微往后一靠,开始和她秋后算账:“听说你不好好待着非得去静坐军训。”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假装自己是小哑巴。 谢行止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腕看一眼时间,也不急,款款靠至椅背,松了松袖扣陪她待着。 然而他仅是这样散漫地坐着也能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南枝受不了了,小小声:“你没说不能坐着。” “我也没说可以。”论杠人的基本修养谢行止不在话下。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委屈上了。 “坐当然可以,只是要分时间地点。”谢行止叹息:“我同意你回学校,不是想听人告诉我你在折腾自己。” 陆南枝从小身体就弱,感冒发烧家常便饭,偏偏她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没那么轻易再生病。 李老师一通知他陆南枝不休息顶着太阳去看军训他就过来了,怕的就是又出什么问题。 “……我没折腾,”陆南枝辩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是想体验,还是在置气?” “……”陆南枝垂下头,倒是很诚实:“一开始是置气,后来是真的想体验。” “所以体验得如何?” 陆南枝不想告诉他那些不愉快的体验,答得不是很有底气:“……挺好的。” 谢行止这回是真的叹息出声,有些头痛地单手扶额——他家这只小东西最近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即便有小脾气,陆南枝大多时候也是贴心小棉袄一样乖乖的。最近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倔。 虽然他心中有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大半是他的原因,但未免还是恼火。亲也亲不得,抱也抱不得,碰一下说点情话就炸毛,怎么哄得好? 谢行止的烦躁不会过多外显,浑身低沉的黑色气压却偏不了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紧,他重新发动汽车,言简意赅:“回寝室拿东西,今天回家。” 陆南枝果然有些抗拒:“今天才周二……” “如果你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操场静坐。”熟悉的威胁句式,谢行止话没说完整,态度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一个人那样。” “适应人群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这种天气和时机。” “……”陆南枝闭嘴,深深觉得谢行止大魔王是种无比神奇的生物。明明刚到学校分别时还有些舍不得他,真正见面了却能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玻璃花房遇见过的男生,想起他的微笑,他 分卷阅读27 的语气,简直比上帝座前的大天使还要光辉万丈。 陆南枝心里不满谢行止的强势,不情不愿收好Pine跟他回家。然而当她迈下最后一道阶梯走出宿舍楼,突然被阳光刺得眼前一花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谢行止替她做的决定比她自己想的靠谱一百倍。 ——她中暑了。 身体的反应来得突然,头晕后紧接着的是四肢无力,体温上升。 回家后谢行止立刻将她抱上床躺着,找来藿香正气液递给她:“来,把这个喝了。”陆南枝一看藿香正气液顿时更难受了:“不想喝这个……” “现在还想谈条件?”谢行止替她将吸管插好:“喝了先乖乖躺好。” 转身替陆南枝准备好湿毛巾,不一会儿,淡盐水和谢大总裁亲手制作的果盘也端了上来。 刚刚在车里做过紧急缓解措施,头已经不是很疼,主要浑身没力气,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 陆南枝顶着湿毛巾窝在床上,看着谢行止忙前忙后,没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谢行止顿了一下,替她更换毛巾后在床头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真没事了?晚点把医生叫来看看?” 陆南枝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事了。”说完扯了扯还没换下的军训服:“想换衣服。” 谢行止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像真的没事了,才“嗯”一声,从衣帽间拿出她喜欢的睡裙。 他坐回床头,无比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扣子,陆南枝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小手死死拽住被谢行止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你、你干嘛!” “……” 眼见谢行止眉头又要皱起来,陆南枝使出吃奶的劲从他手里抢过睡裙,脸上的红更深一层:“你转过去,我自己换。” “……” 谢行止无奈,起身往门口走两步,背了过去。 1 陆南枝迈出舒适圈的第一步结束在宿舍楼下。 穿着柔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抬眸看一眼楼梯上的男人,咬住嘴唇,犹犹豫豫:“……我觉得不太行。” 许听风闻言停住,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敲了敲,一双凤眸中尽是无奈:“……报名不都挺过来了吗?” 许听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眉目如画,占尽风流却不媚气。不仅漂亮,举手投足也一派优雅。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偏偏面前的少女丝毫不认账,小手扒拉在楼梯扶手上抠抠点点,小声任性: “总感觉报名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住校了。” “是不想,还是不敢?” “……” 许听风一句话将陆南枝堵回去,少女低下头,将双手背到身后,缄默不语。 微卷的柔软黑色长发垂到她胸口,间或抬头看他一眼,潮湿的浅棕眼睛便如一汪弥漫山间雾气的空明潭水,可以轻易将人卷入一个轻柔的梦境。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叹息一声,许听风放下行李箱下楼到她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同她柔声商量:“不是你自己说想试试集体生活?” “……”陆南枝不说话。 “先上去看看?” “……”将头偏向一旁。 “回去我帮你搞定《长安道》全套手办?” “……我有钱。”将头转回来一点,陆南枝终于开口了。 “限量版,有钱也搞不到。”许听风对她的软肋一向拿捏到位。话一说完,就看见陆南枝果然蔫耷耷泄了气,妥协:“……好吧。” 许听风松一口气,长腿几步跨上楼梯,提起行李箱继续带她找寝室。 其实这事也不怪陆南枝,小姑娘有轻微社恐,除了幼儿园,从小到大没怎么过过集体生活。中学课程全靠名师一对一授课,高考第一次去看考场时就差点把谢行止吓死。头天语文考试更是因为没适应考得一塌糊涂,全靠其他三门提分。 陆南枝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想尝试克服社恐适应集体生活。最关键的导火线是,暑假谢行止没控制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一直仰慕的大哥哥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换谁谁都受不了。以此为契机,陆南枝不仅从谢家搬回爷爷留给她的南阁,还信誓旦旦说开学一定要住校。 许听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叱咤商界手腕铁血的谢大总裁也不能幸免。你说平时暗潮汹涌的商战场上他都能忍一时韬光养晦,反手将敌人置于死地,这怎么小姑娘刚高考完就忍不住动手了呢? 不过他跟在谢行止身边这几年,就只见过他把陆南枝放手心上捧着。 刚刚陆南枝觉得报名的时候不太对,其实一点不错。录取通知书上准确报名时间是后天,是谢行止打点好关系,为她提前演一出戏。 和她一样提前报名的同学,有。宣传招新的社团,有。只是数量远少于真正报名日的人山人海。 陆南枝原本性子软,又有些胆小。现在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任性和小脾气,全是被谢行止像这样惯出来的。 陆南枝寝室在三楼,眼看快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住。抬头看一眼许听风,像找到灵感似的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一下:“要不,我住你家吧……” 许听风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吓死,哭笑不得:“祖宗,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打个商量,看在你许哥哥平时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 陆南枝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轻轻咬住一点嘴唇,睁着一双莹润的眼睛看他,小小声:“……你可以不管他。” “也可以,你考虑考虑给我发工资?”许听风扬唇一笑,没把陆南枝的话放心上。说话间已经来到寝室门口,防盗门紧锁,看来室友还没到。 陆南枝的宿舍是谢行止专门安排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位于三楼不高也不低。因为是转角带个大阳台,平时采光很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即便陆南枝还在和他冷战,谢行止也将她入学后的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不过谢行止不让说,许听风也不多嘴。 陆南枝紧张看许听风掏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更是下意识缩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快进去吧。”许听风伸手拍拍她的头,陆南枝这才好奇宝宝一样钻进寝室。 寝室已经打扫过,两个上床下桌对排,自带衣柜和置物架。寝室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整体环境还不错。 小松鼠般这里蹦蹦那里跳跳,陆南枝才回来和许听风一起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她眼里的新奇掩饰不住,许听风看破不说破,踩着床梯上去替她铺床。 能让谢氏首席特助亲自铺床,也是没谁了。许听风甚至幻想了下,要是陆南枝没和谢行止闹矛盾,这铺床的会不会就是谢大总裁本人了? 啧,想想那场景都有点美。 探出头看一眼此刻乖乖在下面收拾自己东西的陆南枝,许听风多少有些 分卷阅读28 唏嘘。再早几年,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在叔嫂照顾下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会成为谢氏总裁谢行止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说来陆南枝也可怜,幼年父母在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时意外身亡,交由爷爷抚养。可惜陆爷爷也去的早,离世时陆南枝只有12岁。 陆爷爷是一代木匠大师,一手创办的家居品牌“Atwood”长期为谢氏供应定制家具,他自己的作品更是深得谢家人喜爱。 可惜“Atwood”交到陆南枝叔叔手中后,不仅设计灵性全无,甚至从合作商沦为被谢氏收购。如果不是陆南枝当时获得IFDA大赛金叶奖的作品挽救了营业额,“Atwood”很可能会被谢氏直接放弃。 IFDA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国际最著名的木作家具设计赛事之一,被誉为家具设计界的诺贝尔奖。IFDA曾挖掘出无数家具设计大师,每届金叶奖更只有唯一一位获得者。 陆南枝当年交出的作品是橡木扶手椅,看似简单,构思却十分精妙。椅子整体走感圆润,如流水倾泻,舒缓有度。坐于其上,便有端坐水中扁舟之感,舒适自如。椅子整体重量较轻,便于叠落收纳,颜色也保持木材最自然的美感。既有艺术感,也具实用性。 评委会对这件作品给出相当高的评价,年仅13岁的陆南枝一战成名,惊艳业界。 可是很少人知道,这把椅子是陆南枝被叔叔变相关在南阁,用了一整年时间,一遍遍修改设计图纸,一次次调整模子才完成的作品。 “Atwood”有陆爷爷培养起来最顶尖的制造工匠,只是缺少能配得上这份技艺的设计。陆南枝天赋异禀,又从小被陆爷爷耳濡目染,一朝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再次为萎靡不振的“Atwood”注入新的灵魂。 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和境遇,将她从叔叔手中接到谢家亲自照看。甚至为了辅导她学习,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进入谢氏。谢聿扬夫妇和陆爷爷交情深,便由了他,却没想到这就是滋生出谢行止病态占有欲的开端。 初秋阳光透过罅隙斑驳洒在林荫道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入学校,停在宿舍楼不远的车位。 标志性枪弹头式外观的豪车轻易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抚着方向盘,略一思索,给许听风发消息。 消息发出,男人微微往后靠了靠,深邃冷厉的黑眸透过车窗漫不经心打量校园。 一个仅是一言不发坐着便能浑身散发出强势威压的男人,犹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傲气、强大,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愿意跟随他前进。 许听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来自谢行止的短信,一共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在楼上?” 卧槽大魔王怎么来了? 许听风瞟一眼开开心心摆放装饰的陆南枝,揣摩了一下谢行止的意思,回复:“老板,南枝现在还怕着,你要见她?” 看到“怕”字的时候,谢行止眉峰微微拧紧,揉揉眉心,一锤定音:“宿舍楼3点钟方向的停车场。”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许听风难得良心有一丝痛,摸了摸鼻尖,找个借口骗陆南枝下楼。陆南枝以为许听风要送她回南阁,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那辆熟悉的座驾,脚步猛地灌铅般顿住。 视线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和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世界天翻地覆摇摇欲坠。那一晚混乱的回忆汹涌而至,支离破碎中是她的挣扎和谢行止的不放过。 陆南枝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唰”一下惨白。 偏偏她还看见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谢行止微微动了动嘴唇,凭着对他的了解,她认出他说的是: “过来。” 2 陆南枝不想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她的视线就像被他捕捉,明知不能和他胶着,却无法移开。像惊恐盯着捕猎者的小动物,恐惧而瑟缩,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颤微微伸手抓住一点许听风的衣摆替自己壮胆,陆南枝又气又委屈地指责:“许听风你这个骗子!” 许听风于心不忍,企图挽回一点自己的信誉度:“惊,老板怎么在这里,我也是刚看见他。” 陆南枝简直想打他:“编借口都不走心,绝交了!”说完便愤愤甩开他的衣摆。 失去有所依托的半截衣角,瞬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一股强烈的孤立无援感笼罩。陆南枝强自撑着一口气和谢行止对视,看见他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键。 谢行止的视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陆南枝死死罩在他目光可即的地方。眼眸深似暗夜,只余她是瞳仁中唯一的光。 许听风的手机响起来,嗯了两声递到陆南枝耳边。 陆南枝没接,手机被许听风贴近她耳际,谢行止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来:“闹什么脾气,过来。” 他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声线总是含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镇定。 陆南枝没有动,依旧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他。谢行止毫不避讳和她对视,眸光沉了沉,补充:“如果你不想我亲自过来请你。” 陆南枝终是瘪掉的气球般噗嗤噗嗤放着气萎靡下去,气呼呼快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视死如归地坐上去。 上去之后她也不愿意理谢行止,将头偏向车窗外的位置。 许听风看着陆南枝的背影摇摇头,抬手冲谢行止挥了一下,转身去寻自己的车。 车厢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寂,陆南枝不说话,谢行止也不开口。 算起来距她拉黑谢行止,已经半个月了。 谢行止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穿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细节一丝不苟,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削。低头看一眼手腕上钻石机械表的指针,正欲开口,手机震动两下。 许听风到底还是不太忍心,发消息提醒他:“你别凶她。” 谢行止:“……” 将手机扔进置物盒,谢行止没急着发动汽车,沉声开口:“这两周临时去了美国。” 也许他在解释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出现在她面前,但陆南枝巴不得见不着他,于是依旧一声不吭偏着头。 “脾气发够了,就把我的号码移出来。” 谢行止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陆南枝有点憋不住,白净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不该发脾气?”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这根本不是她该不该发脾气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我们不该那样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南枝声音软糯,即便已经做出严厉指责他的姿态,看起来仍像只举止坚果抗议的小松鼠般毫无威慑力。 谢行止低低一声笑出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里都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想要把人扯入无限深渊:“哪样?” 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葱般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出无血色 分卷阅读29 的白。与此相对的,是精致纤柔的小脸绯红一片,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喉结上下滚动,谢行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剥干净扔到床上。 陆南枝当然还不到能厚着脸皮把她和谢行止之间发生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肌肤相接的触感,大脑里一片混乱的电流横冲直撞,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只知道,他们本不应该那样的。 “我不认为做错,也不后悔和你发生关系。” 一句话将陆南枝从混乱中扯出来,震惊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谢行止宛如深渊的沉沉黑眸。 谢行止面部线条冷峻,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现在,那股压迫感正一点点收拢,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 他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在试图将她拉入和他共同沉沦的深渊:“我说了,我对你是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让人愉悦的事,我并不认为有错。” 陆南枝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即便那天晚上谢行止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但再听他说一次对她是对女人的喜欢,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手指无意识抚上门把手,陆南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谢行止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她靠近,一瞬不瞬盯着她:“可是到后来,你不也很舒服?” 陆南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小脸爆红的同时想也不想就准备开门逃跑。 然而谢行止动作比她更快,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带,陆南枝便毫无还手之力回到他的掌控。 趁机俯身在他肖想已久的柔嫩樱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谢行止压低声音,用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抗拒的温柔声线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乖。” 毫无防备被谢行止亲吻的一瞬,陆南枝整个人僵住。血液凝固片刻,齐齐冲上大脑。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在他还是她仰慕的那个大哥哥时,也是习惯用这句话安抚她。 再回过神的时候,车门已经被谢行止落锁了。 陆南枝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她捏紧小拳头,眼睛红了一圈,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谢行止也意识到不能把她逼太紧,伸手:“手机。” 陆南枝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像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戳着他的脊梁数落他的罪行。可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委屈唧唧屈服于邪恶势力,掏出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恶必斩恶必灭正义一定会赢!”陆南枝一边对着屏幕戳戳点点,一边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谢行止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南枝摇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过目:“移出来了。” 谢行止“嗯”了一声以示满意,回身坐好发动汽车,公布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南阁拿东西,晚上回家住……有没有想吃的?” 陆南枝一听“回家住”差点没窜起来,即便知道谢行止的决定难以改变,仍是努力挣扎:“我……我想住南阁。”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谢行止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下颌线紧绷:“如果你不想永远回不了南阁,最好听话。” “……”一颗心沉下来,陆南枝脸色苍白着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谢行止常用的威胁方式,就是将他能做到而她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况用“如果”句式说出来。他将她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她会妥协,也没办法不妥协。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风景模糊着后退。看久了,好像竟看到了那个刚被谢行止领回谢家的自己。 那时爷爷去世,叔叔为了防止她露面影响他执掌“Atwood”,一整年将她变相关在南阁。她没有正经上过学,一直都靠请单独的家庭教师。大家忙于应对公司业务的这一年,没人再帮她接着请老师,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南阁翻看爷爷留下的书,画图、摆弄器具。 南阁像是她的壳,即便外界风雨飘摇,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很安心。 她的作品取得IFDA金叶奖后,谢行止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陆南枝本以为他只是和叔叔一样,想将她当做牟利的工具。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叔叔,将她带回了家。 和陆南枝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谢家人对她很好。 谢聿扬夫妇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甚至远超谢行止谢行舟两兄弟的待遇。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谢家兄弟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到陆南枝这也是不能差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内向的小姑娘,谢聿扬夫妇也忍不住软了心肠,小公主一样娇养着她。 尤其谢行止最疼她,吃穿用度全是他亲自经手。陆南枝怕生,不喜欢说话,小裙子和日常餐饮谢行止就命人一样样换着给她。见她喜欢的,就记下来,下次再为她准备类似的。 这样细心照料下,陆南枝被养得极好。含着浮月清露的眼,新雪初霁的白皙肌肤,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像滑腻柔软的绫罗。犹如悄悄绽开柔嫩花瓣的新蕊,枝头一点颤巍巍的娇,惹人心动。 连谢聿扬夫妇也诧异,他们傲心高气傲的大儿子会为沈家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血。甚至于后来,为了照顾陆南枝大学毕业后直接从苏黎世回国。 迈巴赫驶入南阁室外停车场,这里留了谢行止安排的司机和照顾陆南枝起居的阿姨。即便陆南枝大部分时候不在,也能将一切打点妥当,以便她随时回来小住。 谢行止熟门熟路,剪裁出类拔萃的风衣垂感良好,随着他上楼的动作轻微摇曳。宽肩长腿,腰线劲瘦,他身材的每一个优点展露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是足以让任何女人着迷的成熟男人。 陆南枝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谢行止停下脚步等她片刻,直接伸手拎小松鼠一样将她拎到身前,低低开口:“进去,收拾东西。” 3 陆南枝的房间是清新森林风,家具多为原木,墙壁也是柔和的棕色。 四周有许多透明玻璃,能看见窗外葱郁的植物。灰色床罩软绵舒适,米色轻纱从天花板坠下,像是森林里小精灵居住的地方。 陆南枝收得很慢,谢行止在边上站了片刻,取下放在柜子上的《无头骑士异闻录》订制行李箱,挥挥手示意她一边呆着去。 谢行止收拾东西和他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她离家出走带的毛绒玩具和喜欢的小裙子装了半箱子。陆南枝不说话,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装。 不得不说,谢行止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至少他装的东西,没一件是错的。 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 谢行止大学学习建筑,回国接手谢氏时遭遇不少阻力,一度被董事会质疑是否有能力胜任。 分卷阅读30 但当他以势不可挡的铁血手腕肃清敌人,为谢氏开辟全新航线,所有人才明白谢聿扬为何放心把谢氏交给他。谢氏奉行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而谢行止就是凌驾于这座精英帝国上真正的王。 他是谢氏绝对的符号,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让人轻易生出跟随之心。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眉,都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君临天下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优秀到匪夷所思的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连陆南枝自己也不明白,谢行止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把他当做最依赖的大哥哥。 东西很快收好,谢行止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下楼。陆南枝开始也挣扎,无奈被他圈着的手腕犹如铁箍,根本甩不掉。 谢行止就像意识不到她的挣扎,声音依旧低沉,但明显柔了声线:“晚上吃你喜欢的酥皮焗牛排好不好?甜点我让厨师准备栗子蒙布朗。” “我不吃。”陆南枝手上没了力气,但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 谢行止根本不把她这点反抗放眼里,放好行李箱将她塞进副驾驶,径直拨通电话安排晚餐。 回的是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谢行止向来喜欢立在城市最高处看天际尽头的灯火,看着渺小的人群,会带来一种深刻的清醒和孤独。 陆南枝出了电梯腿就有点抖,记忆回笼,她只想转身跑掉。 谢行止察觉到她的退缩,随着她的驻足,回身深深看她。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心也轻轻皱起来。 他知道她还无法接受最近发生的事,但他做不到给她时间慢慢平复。半个月已是极限,无论她如何怪他,至少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他绝不妥协。 “我、我……”陆南枝几乎难以呼吸,明明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因为有心结,她做不到毫无芥蒂跟他回去。 谢行止给她时间让她把气喘匀,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陆南枝半天才握紧小拳头,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碰我。” 料到她的诉求,谢行止俊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抱歉,做不到。” 陆南枝几乎震惊,一双鹿眸瞪得圆圆的。她没想到谢行止甚至连表面功夫功夫都不做,就这样直截了当告诉她没有商量余地。 难道他都不觉得那样不对吗? 下意识后退半步,陆南枝出于本能地转身就跑。她这一动作无疑刺激了谢行止的神经,男人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扔开行李箱长腿两步追上去,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陆南枝尖叫出声,脆生生的嗓音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谢行止手上差点失了轻重,深深吐息几个来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颀长身躯压下去,谢行止食指扣在领结上,随手松开。平时总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撕开禁欲假面,浑身散漫的性感逼得人全身发软。 陆南枝吓得双手不停捶他,整个人扑腾得像砧板上的鱼。陆南枝的那一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谢行止先是压制住她作乱的双腿,接着单手抓住她双腕,往上摁在沙发扶手上。 力量过于悬殊,如果谢行止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肯定没法反抗。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陆南枝颤颤巍巍抖了一阵,眼睛立刻红了。 “你放手,放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谢行止一愣,就看见小姑娘长而纤细的睫毛一眨,蓄满眼眶的盈盈水意化作小豆豆,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行止不是没见过陆南枝哭,但只要她一哭,他就无可抑制地慌神。哪怕面色沉静如常,心里却软得跟着她一下下抽。 他并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她想跑的举动惹恼了他,想给她些教训。可这小东西太不经吓,谢行止深深闭眼叹息,收了手将她扶起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吓你的,我不做什么。” 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谢行止又捡了些软话和她说,再三保证她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做,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好。 陆南枝睫毛上挂满小颗小颗的泪珠,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抽抽噎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谢行止愿意保证了,才收住哭意委委屈屈坐好。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抬起尚湿润的眼眸去看他,陆南枝趁机提出更多诉求,甚至咬咬牙做出退让:“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 她对谢行止不是没有感情,要一刀两断做不到,但也无法像他期望的那样。爷爷去世后没人像谢行止对她这样好,她心里已经把他当做家人。 所以她可以假装失忆把那个错误的夜晚揭过去,哪怕明白经过这件事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谢行止太了解她了,轻笑一声:“以前的关系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不计较最好,计较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心些。”既然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陆南枝说不过他,气得“你”了几声,甩开他换了个地儿坐。 陆南枝是有脾气的,只是性子软、人内向,轻易不展露,唯独被谢行止宠得在他面前能够放开性子。她生气的样子谢行止也是喜欢的,但也知道小姑娘逼不得,今晚不能再急。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住回来,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恰巧晚餐送到,谢行止招招手让陆南枝先吃,自己进屋换衣服。陆南枝开始还僵着,等谢行止转身进屋,才跑到餐桌前坐好。餐椅有些高,陆南枝坐在上面两只纤细的腿还不能挨到地上。 餐盘里是小火封煎的菲力牛排,包上松露鹅肝蘑菇酱和火腿,再用酥皮包裹,刷上蛋液,入烤箱焗熟。90度竖切下去,肉汁溢出,可以享受所有食材带来的丰富口感。 酥皮焗牛排工序复杂,费时费力,被当做通往顶级厨师的一道门槛。谢行止的弟弟谢行舟是拥有“神之舌”的传说级美食评论家,陆南枝被他带得胃口刁钻,尤其爱做工精细工艺多变的菜式。有段时间陆南枝喜欢草莓味甜点,谢行止请来顶级日料主厨,连续一个月每天耗费近一整天时间,只为做一道龙吟草莓哄她开心。 陆南枝被教得极好,用叉落刀的模样都斯斯文文。吃东西小口小口地咬,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行止换好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南枝。脚步下意识顿住,连调整表带的动作也停下。 柔和橙色光线拢住她的长发,毛绒绒的,像只乖乖吃东西的小松鼠。下意识瞟一眼桌上的栗子蒙布朗,除了喜欢木材,最喜欢坚果类食物这点也一模一样。 犹豫片刻,谢行止无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 为避免和谢行止同桌吃饭的尴尬,陆南枝吃得比平时快。可一餐结束,仍没看见说去换衣服的某人。 将刀叉 分卷阅读31 整整齐齐归位,看一眼对面已经凉透的另一份牛排,又扭头往谢行止房间方向张望,看到书房透出隐约的光亮。陆南枝跳下椅子,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刚走两步觉得不对,顿了顿,趿拉着拖鞋跑回自己卧室。 回来的第一晚比想象中宁静,谢行止甚至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在她视线中。陆南枝知道他其实很忙,抱着布偶平躺在床上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伸手对着天花板做一个结印的手势,想象自己已经把邪恶大魔王谢行止封印了,内心好像才彻底平静下来。 睡前犹犹豫豫还是将门反锁才重新爬上床,折腾一天陆南枝也累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棕灰色松鼠布偶睡得香甜。 寂静中房门先是轻微“咔嚓”一声,因为被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片刻后,去而复返的男人用钥匙拧开了她的房门。 4 谢行止处理完文件已是凌晨一点多,想去看看陆南枝睡没有。手扶上门把一用力,不意外被她从内反锁。 稍稍叹息一声,转身拿了钥匙。 谢行止其实是一个生活作风相当老派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也尽量会在一点半前睡。对于陆南枝,则要求她十一点半前必须入睡。 陆南枝睡得很沉,脑袋埋在自己堆了一床头的布偶间,手中还抱着她最爱的棕灰色小松鼠“Pine”。 这是小时候陆爷爷给她买的,即便已经陈旧,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柔软似香云纱的长发散开,谢行止坐在床头捻起一缕,指腹细细摩挲。鼻尖萦绕一段香,是他按照陆南枝的喜好找人订制。前调是杏仁的奶味,散开后清冽纯粹的雪松香有淡淡的甜。会让他想到雪地里挖出自己贮藏的宝贝松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 睡裙的细肩带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 分卷阅读32 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师。 “有些交情。”谢行止笑笑,并未多说。陆南枝小脑袋点了点,她知道谢行止接手谢氏之前曾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高材生。她会报建筑学,也是受他影响。 反正一周只在学校待三天,要买的东西不多。采购完毕睡个午觉,便驱车前往杜教授家。陆南枝下车起就紧张得不行,小手紧紧抓住谢行止衣摆,见到杜教授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能好好打招呼。 杜教授年过花甲,两鬓已白。穿一身朴素中山服,说话斯文有条理,面对陆南枝一直笑呵呵的。陆南枝在谢行止身后躲一会儿,也能小声和他说话。 杜教授本科和研究生只教一门课程,告诉陆南枝平时如果有问题,可以到教研室找他,也欢迎她常去玩。 回程路上,谢行止和陆南枝都心事重重。 谢行止想的是有他陪着陆南枝尚且如此,等到一个人在学校,不是摆明了要他担心?陆南枝想的和谢行止差不多,理想很丰满,但真正要她面对陌生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紧张,只想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避免一切可能的交流。 谢行舟打一下方向盘,夜色霓虹都透过车窗融进他眼中,掠起一泓暗色的光。偏头看一眼紧张握着小拳头的陆南枝,谢行舟沉声开口: “怕了?” 5 毫不留情的揭穿,陆南枝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我我才没怕。” 谢行止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心塌下去一块,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想着支持她,毫无原则放柔了声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请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欢的建筑师单独授课。” 看看,所以为什么即便陆南枝的心理医生是何觅这种等级的顶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为有个无原则溺爱的大魔王谢行止吗?!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觉得不太行,摇摇头轻声开口:“《钢炼》里说人不付出牺牲就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如果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气和努力,我可以的!” 陆南枝觉得自己这番话贼热血,说完不仅感觉心中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却不知一旁的谢大总裁拧紧眉头,回忆一遍确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这句话后才询问:“……什么钢炼?” “《钢之炼金术师》!” “……” 尴尬地咳嗽一声,谢行止不在非专业领域上执着,换了个话题:“那好,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谢行止早已和学院打过招呼,说明陆南枝的特殊情况。院长是业界出名的固执老头,谢行止和他提要求时原本还不愿过分特殊化,但陆南枝不仅高分考入建筑系,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天赋都极高,看过陆南枝在谢行止指导下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纸后,院长立刻拍板同意。 学好建筑可以依赖后天积累和努力,然而要成为真正伟大的建筑师,绝对离不开天赋。天赋的可贵,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星群闪耀,但弹指刹那,吸引所有视线的只有那燃烧的一束光。 陆南枝到学校的时间错开了实际报名日和开学典礼,饭点后的学校人仍是多,操场上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广场还聚集着弹吉他玩滑板的年轻人。有人跳起来完成一个hardflip,引起一片欢呼。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场景,陆南枝既紧张又兴奋,乖乖让谢行止拉着在学校走了一圈。 谢行止几乎无论何时都穿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肩线笔挺,腰部收紧,长款外套风度翩翩。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对他人视线分外敏感的陆南枝,谢行止气场从容,眼中除了陆南枝根本看不见别人。捏捏她的小手,谢行止仍是担心:“适应些了么?” 陆南枝点头,有谢行止陪她熟悉学校环境,心里好像踏实不少。 谢行止登记后陪她去宿舍,刚走到2楼陆南枝又开始打退堂鼓,上两级台阶就不动了。 适应身处人群中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和陌生人交谈,甚至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未到寝室,她就开始担心万一室友不好相处该怎么办。 可怜兮兮抬头去看谢行止,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模样。谢行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陆南枝现在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带她走。 陆南枝就这么睁着一双盈盈润润的眼睛看他,心里一万种可怕的念头轮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强撑着开口:“走、走吧。” 谢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选择,领着她继续上楼。 陆南枝的寝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显然室友已经在了。陆南枝偷偷给自己打气,躲在谢行止身后等他开门。谢行止轻叩两下门,礼貌出声询问:“你好,陆南枝家长,是否方便进来。” 寝室立刻传来一声疑似有人从凳子摔到地上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忙忙传来 分卷阅读33 :“方、方便,您请进。” 谢行止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穿着宽大格兰芬多睡衣的少女局促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您、您好?”看见谢行止身后的陆南枝,又挥挥手:“hi?你好呀,我是萧可,你是陆南枝吧,我听宿管阿姨说了。” 谢行止微微颔首,拍拍身后的陆南枝:“枝枝,来和室友打个招呼。” 她的电波好像不难相处。 陆南枝有一套独特的电波系统用以评价初见的陌生人,如果气场氛围不和谐,通常被她称作电波不合。大概是萧可身上的格兰芬多睡衣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陆南枝并不排斥她的电波,从谢行止身后走出来,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摆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萧可一头可爱的短发,头上用毛球扎着一束小马尾,一边替陆南枝和谢行止搬凳子一边自我介绍:“看你东西在这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呢?” “建、建筑学……” “哇,那你很厉害啊!”萧可一脸毫不掩饰的赞叹:“听说能考上建筑学的都是神人!” 陆南枝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泛出粉嫩嫩的红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边和厚厚的英文原着,问:“你、你喜欢哈利波特啊?” 萧可一听她问《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个金色魁地奇递给她:“特别喜欢,见面礼物,这个送给你!” “谢、谢谢……”陆南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萧可递给她的礼物。 谢行止没有坐,就靠在陆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东西。看着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彼此喜欢的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陆南枝和萧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谢行止起身揉揉她的头:“那我先走了。” 一听谢行止要走,陆南枝顿时又紧张起来。促使她下决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谢行止,可谢行止保证不会碰她后,这股离家冲动迅速削弱,全靠想尝试克服社恐的一口气撑着。 慌慌忙忙站起来,望着他的两只眼睛又红了。 陆南枝到底是依赖他的。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谢行止心底充溢无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开口,他立刻带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尝试,怕的是万一遇上他不在身边的情况,她受委屈。但他更舍不得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这样看着,她要什么都给她。 陆南枝内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谢行止衣摆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门口:“路上小心喔。” 谢行止在这一刻深刻有了一种松鼠妈妈要出门,小松鼠可怜兮兮抱着尾巴跟在后面泪汪汪送妈妈的既视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 陆南枝点头。 “已经和院里说过除了专业课,其他班级活动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么时间,直接打我电话。” 继续点头。 “自己在学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机,晚上早点睡。” 谢行止还想叮嘱几句,陆南枝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强忍着哭腔开口:“你……你不要说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整个人在他跟前一颤一颤的。谢行止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合上寝室门,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陆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着谢行止要走,听他事无巨细叮嘱自己注意这注意那,突然就很舍不得他。 明明先前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离开家和他半个月没联系时也没觉得多舍不得,现在却有点撑不住。 “好了好了。”谢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缘由,让她的头靠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头安抚她。 成年人面对陌生环境时通常能迅速适应,而陆南枝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轻微社恐,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不安、焦虑、安全感缺失累积到临界点,因为他的离开突然爆发。 陆南枝趴在他胸前小声地哭,谢行止心疼得不行,揽住她的肩柔声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来学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谢行止一套耗时两个月的全订西装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可以的。” 陆南枝虽然性子软,真正下定决心的事却有八匹骡子拉不回的倔劲。谢行止舍不得,还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泪痕,才亲亲她的小脸让她先回寝室。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谢行止回到寝室,重新合上门的一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萧可抱着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剧,见她回来,取下耳机转过来,小心翼翼:“舍不得你家里人啊?” 陆南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的软,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好帅啊,是叔叔吗?”萧可忍不住八卦。 虽然谢行止大她八岁,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陆南枝摇头,小声回答:“是大哥哥。” 6 陆南枝没有心情再捯饬,洗漱后从包里拿出“Pine”爬上床,放下遮光帘躺好。 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再抓紧怀里的“Pine”,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似乎才消散一些。掏出手机给谢行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谢行止回很快:“刚到。” 谢行止作风其实比较老派,除了工作需要的软件,其他电子设备和应用都不精通。微信是不用的,陆南枝和他联系都是直接手机自带通讯功能。看着这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陆南枝才重新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喔。” 这回谢行止倒回得很慢,半天才发过来一行字:“睡不着?” 陆南枝手指愣在屏幕上,不知如何回复时,手机一番震动,谢行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陆南枝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掀开遮光帘看一眼下面还在看剧的萧可,摸出耳机戴上,小小声:“喂……” 谢行止此时已经身处浴室,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指间圈着一杯小种红茶。也许这时候加冰威士忌会比较符合气氛,但谢行止生活习性向来偏老派,比起酒更喜欢喝茶。 将湿漉的黑色碎发一把捋到后面,谢行止调整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沉声开口:“室友睡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 “床上。” 谢行止稍稍放心,他可不想这小傻子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抿一口红茶,继续说:“你们辅导员姓李,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对学校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教材已经安排人帮你领了,不用担心。” 陆南枝轻轻“嗯”一声。 “校园卡和寝室钥匙都放在桌上,看见了?” 又是小小一声“嗯”。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听起来又软又听话。谢行止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不轻不重地挠着,简直恨不得马上把她摁进怀里好好疼爱。 放她自己在学校,他其实比谁都 分卷阅读34 担心。 叹息着将头往后仰,男人比例完美的身体被温水抚慰,水色覆着的肌肉在浴室灯光下带着异样的性感。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水声,陆南枝顿时头皮一麻,轻声问他:“你、你在干嘛啊?” 谢行止低低笑一声:“泡澡。” 显然是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陆南枝微微脸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一丝抖:“你怎么,怎么又……” 谢行止很忙,他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和她通话也是选在泡澡时间。只是那时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概念,切身感受过再提起“泡澡”这回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嘤,她不纯洁了。 陆南枝羞愧地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罩进去,然而这一自欺欺人的动作是不可能阻止谢行止出言调戏她的。 果然,就听见谢行止低沉的尾音暧昧地上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是……” 下意识的反驳正中谢行止下怀,手指微微摩挲茶杯杯壁,从嗓子里溢出几声笑:“那就是喜欢我……这样?” 故意拖长的声音像在问是否喜欢他,陆南枝被谢行止喑哑性感的嗓音逗得从头红到脚,气急败坏扔下一句“我睡了”就急忙摁断电话。 谢行止没有因为被挂电话影响心情,反而低头笑了一下。陆南枝正趴在被子里平息心跳,就收到了谢行止的短信:“晚安。” 哼! 陆南枝扔开手机,抱着小松鼠尝试睡觉。被谢行止这么一闹,心里的不安消散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状态不错,萧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陆南枝没有拒绝。 副班长早上来了一趟,意外是个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运动系女生。将教材带给她的同时也把她拉进了建筑学1班的微信群。 陆南枝努力试着和她交谈,副班长倒没在意她的磕巴,和她简单说一些重要事项后爽朗地挥挥手离开。 陆南枝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心跳扑通扑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萧可已经捯饬完毕,挂着霍格沃茨校徽的钥匙扣在手中一转,一手搭上陆南枝肩膀,一副“走吧姐妹”的兴奋模样:“你想去哪里呀,我带你去,L大附近我贼熟!” 萧可是兰叶市本地人,看样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听萧可科普陆南枝才知道本科生有单独宿舍楼,像她们这样住研究室宿舍算开小灶。 虽然稍有些不适应萧可的自来熟,但她并不排斥,想了想:“……图、图书馆?” 萧可顿时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吃好吃的。” “不是,可是,我……”陆南枝小手不安在身前交握,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萧可却像是悟了什么,长长“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陆南枝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点头。 “那图书馆就更不能去了,”萧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图书馆人贼多,还不如去操场。” “啊?”陆南枝回想了一下谢行止送她来学校时的操场,不由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想再出门。 察觉她的退缩,萧可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特别少又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 看着萧可又是拍胸脯保证又是发誓,陆南枝信了,乖乖跟她出门。 陆南枝鲜有独自出门的经历,虽已在夜晚和谢行止逛过校园,白天这样行走还是觉得既紧张又新奇。 抱著书本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穿过林荫与阳光的男生……经过操场时突然有篮球飞来,撞击在铁丝网上响亮一声,吓得陆南枝急忙缩到萧可身后。穿球服的男孩子跑过来捡球,歉意地冲她挠挠头:“抱歉啊,吓到你了。”——就连这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也是陆南枝几乎未见过的。 陆南枝抓着萧可胳膊摇头,心里关于学校生活的想象好似撞破一道口子,各种光怪陆离的意象争先恐后涌出,如同走马灯式轮转的艳丽浮世绘。 从森林里小心翼翼迈出步子的小松鼠第一次探索未接触过的世界,收获落满眼底的好奇小星星。 萧可说的地方在建筑学院后山,离主教学区有些远,一路上果然人不太多。顺着青石板路走到头,赫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处玻璃花房。 以白色钢构架为主的花房,玻璃幕墙上爬满绿植。屋内隐约可见悬挂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直达内部,无比惬意。虽有些老旧,却不掩本身自然通透的设计,甚至因为时光痕迹有着别样的复古感。 陆南枝惊呆了,小嘴一张一合半天没闭上。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萧可拉到玻璃花房门前,有些小得意:“听说这是你们建筑系的秘密基地,以前老院长建的,不成文规定谁考年级第一就能拥有一学期使用权。最多的时候,也就4个人有钥匙吧。今天我就带你……咦,门没锁?” 萧可本想跟陆南枝炫耀下自己搞到的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对视一眼,到底萧可艺高人胆大,伸手推开花房大门,探个脑袋进去。环顾一圈没发现人,招招手示意陆南枝跟她一起进去。 花房内悄无人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嘎吱”声。室内家具以木藤制品为主,虽老旧,却干净整洁。植物被妥帖照料,一片郁郁葱葱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萧可兴奋地找张躺椅坐下,舒展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美滋滋地感慨:“哇哇哇,这样躺着好舒服,你们系可真会享受,南枝你也来试试呀~” 陆南枝还有些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发现背对大门的藤艺沙发前摆着些水生植物。刚走过去想看看,就听见身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南枝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藤艺沙发上竟躺着一个人。 看身材是个很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穿一身白衬衣躺在沙发上,即便不看脸也有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男生露在外面的修长指节搭着一册速写本盖在脸上,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稍稍掀开速写本,浅琥珀色眼眸正好对上陆南枝的。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倦,虽倦却温和,像是三月柳絮纷飞,云淡天轻的柔软。 男生静静和陆南枝对视,直到萧可也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噌”一下从靠椅上站起来。 陆南枝动都不敢动,紧张眨巴着眼睛看他。 藤艺沙发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含笑的眸子先看一眼陆南枝,再看一眼萧可,有些懊恼般揉了揉头发:“抱歉,我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他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在这里,反倒先道起歉来。萧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门没关,擅自进来的,对不起……” “不打紧。”男生摇摇头,夹着速写本慢条斯理起身。他看一眼手表,微笑着指了指门口:“ 分卷阅读35 我有些事,先走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休息,走的时候记得锁下门。” “好好好,”萧可忙不迭点头,“师兄您慢走。” 男生礼貌颔首与陆南枝和萧可道别,与陆南枝擦身而过时,速写本上的设计草图却一瞬抓住她的视线。 啊……陆南枝微微惊讶,这个设计风格,她好像见过? 7 直到男生消失不见,陆南枝依旧愣愣的没回过神。 萧可伸手在她跟前晃了几下,陆南枝才慢慢收回思绪,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萧可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用胳臂戳了戳陆南枝,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是不是感觉特帅特温柔天使一样,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 陆南枝配合地点头,感觉萧可真厉害。不仅知道各种消息,人缘似乎也好,不像她,连和陌生人正常交流都困难。 转眼便到周五,陆南枝忙着适应学校新生活的同时,谢行止也忙于集团事务。一连轴转几个跨国会议,才回到办公室草草解决午餐——说是草草,其实也由谢氏大厦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精心烹制。 谢氏旗下产业众多,尤其以顶级奢侈酒店品牌Xanadu闻名。Xanadu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间都做到极致。最为人称道的是Xanadu强调酒店与设计艺术完美融合的传统,无论何处分店,都拥有美轮美奂让人惊叹的构思。 Xanadu继续进行全球扩张的同时也兼顾谢氏其他中高端品牌,即便集团管理层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需要谢行止亲自做决策的事务依然堆积如山。 许听风将汇总的重要文件拿进办公室,一眼瞟到谢行止桌上AW建筑设计大赛的企划案,眼角一抽:“过分了啊,有你这么开后门的吗。” 许听风本身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仗着姿容艳丽年少时没少干混账事。后来被扔进谢氏跟着谢行止,许家人都指望他遭受一顿毒打学会好好做人。没料想许听风不仅被谢行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带着业务能力也让许家人刮目相看。 现在大家都知道,谢大总裁身边那个看起来漂亮得跟仙男似的总助其实和他老板一样不好惹。 但毕竟不是真打工的,私下里许听风和谢行止关系不错,说话也没那么讲究。 谢行止不动声色,接过许听风递来的文件翻看几眼,一丝不苟系好的领带和平整法式反褶袖仿佛在诉说这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冒着精英气息的正人君子,连缓缓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挺好。” 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爱心? 许听风眼角的抽搐根本停不下,且不说谢氏从未作为合作企业参加过什么建筑设计赛事,就算参加,也犯不着谢大魔王亲自过目企划书吧? 尤其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谢行止还自掏腰包和至臻集团达成协议,以至臻的名义在AW大赛中新增一项关于泰国度假村的特别项目,不是为了哄小公主当他瞎吗? AW建筑设计大赛是由国际建筑师协会、德国工业设计师协会认证的专业建筑设计类比赛,但至臻这一项明文要求只能全球在校大学生参赛,简直司马昭之心。 大概是受不了许听风千变万化欲说还休抽搐不停的脸,谢行止眉峰一皱:“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不不不不……”一句话立竿见影,许听风连忙摆手。人都快溜到门口了,又忍不住折回来:“不过,老板,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项目是为小公主准备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校学生,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天才之作。 谢行止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冷飕飕的视线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剜一圈才收回去:“有人拿去就拿去,只要她玩得开心。” ……行,你有钱你牛逼,不愧是小公主的头号保姆。 许听风深刻感受在谢某人身上看到周幽王的影子,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多说两句就连装也懒得装了。 许听风带上门离开,谢行止却看着桌上的企划案陷入沉思。 外人看来他做这些是为哄陆南枝开心,事实上却并非这么简单。 陆南枝除了社恐还有其他心理问题,他不想看她放任自己陷入过去的阴影,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出来。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今早陆南枝例行回复他问好的短信,眼底的阴霾才稍稍散去。 嗯,今天该接小朋友回家了。 谢行止轻轻笑一下,放下手机加快处理堆积的文件。 而在学校等家长接的小朋友陆南枝,此时正充满好奇地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看同学讨论军训。 虽然军训服已经领回来,但理论上她是不用参加的。也看过各种关于学生军训的报道和段子,真实看同学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听学长学姐说军训很严啊,还有负重越野军体拳什么的,训完至少黑八个度” “卧槽还有负重越野?什么防晒好用啊,有没有人推荐一下?” “你一大老爷们擦什么防晒” …… 建筑1班人不多,27人男生占了三分之二。大家都是话痨,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陆南枝窥屏窥得开心,就听见萧可一声哀嚎,紧接着“咚”的一声:“我他妈不活了。” 小脑袋从上铺探出去一些,扫一眼满桌的面膜,再看一眼气若游丝趴在桌上的萧可,陆南枝对这位已有一日革命友情的室友表示关怀:“怎么啦?” 萧可圆脸皱成包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满脸大写的崩溃:“这次军训怎么还有野营拉练?!说什么来一次激扬青春的远航,用脚步丈量大好河山。救命,饶了我这个脆弱的少女吧……” “啊……”陆南枝小小感叹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热血少年漫中主角团通过露营合宿增强羁绊的场景。 萧可抬头一看发现陆南枝眼中有小星星就觉得不对,急忙打断她的幻想:“停停停,这是军训不是出去玩啊,你咋还一脸期待上了。” 陆南枝顿时有些蔫,但没到3秒又抬起头来。完全忘记当初信誓旦旦要住校的自己刚到学校时有多怂,陷入新一轮幻想:学校环境她都能适应得差不多了,有萧可陪着军训说不定能行? 前19年里她被保护得太好,现在被放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这里,陆南枝又问她:“我们军训也在一起吗?” “不啊,”萧可答得很果断,“按班级分呢。” “……”然后萧可就看见刚才还满脸生机的小脑袋顿时萎了,蔫哒哒缩回去。 幻想破灭得太快,陆南枝原地表演什么叫能屈能伸。萧可不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得再斟酌一下了。除了副班长她连班上其他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扔进一群陌生人里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南枝忧郁地叹息一声,感慨学习和人类相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谢行止来接陆南枝的时候她仍沉浸在 分卷阅读36 思考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中,无精打采缩在副驾驶,也不是很乐意和他说话。 虽不满两天不见她是这个态度,但谢行止对陆南枝向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一路缄默着驶出学校,等红灯的路口握着方向盘问她:“谁惹你了?” 摇头。 “在学校不开心?” 继续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谢行舟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自觉压低,听起来有些严厉。陆南枝终于肯说话,小手扒拉着车门画圈圈,磨磨唧唧:“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用电波交流呢,大家都不用说话,脑内发信息就行了。” “……”这话谢行止没法接。陆南枝小时候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玩她就看漫画,二次元的价值判断取向比现实生活对她影响大,从她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能看出。 谢行止是传统精英做派,再加上年龄比陆南枝大八岁,对动画漫画这些东西的了解几乎一张白纸。 不过即便不懂,他也能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能适应学校环境我和何觅就很满意了。”谢行止对陆南枝的最高期望仅在于能够在公共场所独处,勉强自己和别人交谈没必要,甚至她如果不愿意,前者他都不会要求她。 他不否认自己对陆南枝就是全然的溺爱,他宠得起,无论是惯出来的任性还是小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当然,作为陆南枝主治医生的何觅没少因此写小作文骂他就对了。 听到何觅的名字,陆南枝将头转回来,微卷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前,睁着一双比万里碧空还澄澈的眼睛看他:“那他有没有表扬我呀?” 谢行止在心里骂了个脏字,觉得突然提起何觅的自己无比智障,笑不出来:“嗯,他夸你了。” 何觅是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洞察人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要三言两语捏住病人痛脚太简单,陆南枝这样单纯的对象更是如此。陆南枝亲近的人本就少,何觅性格开朗会说话,因此她也挺喜欢他。 陆南枝一听谢行止说何觅夸她就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感慨:“我进步这么大,下次见面他就没机会说教了。” 谢行止在心底冷笑,咬牙切齿骂何觅人心骗子。双手握紧方向盘,沉声开口:“那我也夸你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沉稳的声线,却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成熟有教养的男人会有一颗宽容的心胸,至少谢行止绝对不是。 陆南枝没听出谢行止的言外之意,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幼鸟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谢谢你哦?” “……” 谢行止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8 偏偏陆南枝还毫无知觉,又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比划几下:“诶对哦,昨天我在学校碰到一个师兄,设计风格和应家的好像,不过我还没见过应家有人能把图画得像他那样好看……” 应家是著名建筑世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从那时起他们家的顶尖建筑师就层出不穷。应家建筑设计理念强调与自然和谐的“天人合一”和精简的“留白”美,独成一派,具有极强东方美学韵味。 陆南枝喜欢的建筑师很多,但应家在她心里也是独一份的。 谢行止完全没抓住关键,俊眉拧得更深:“什么师兄?” 为证明自己有努力适应学校环境,陆南枝嘚啵嘚啵就把玻璃花房的事说了,说完还补充:“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 谢行止听得头疼,一会儿一个何觅,一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师兄。要是再把她在学校里多放几天,是不是还会从她嘴里冒出什么师弟同学? 谢行止有点烦,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家长,但就是听不得她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含着沉沉墨色的眼眸暗下去,谢行止半晌没搭话,修长的指节和他本人一样烦躁地敲敲方向盘,尽量平和地开口:“爸妈很久没见你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谢家在城北森林公园内的主宅,陆南枝没有事先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她不想见叔叔阿姨,只是知道谢行止对她的想法后,再想到面对他们就有些心虚。 谢聿扬对谢行止和谢行舟严苛,对她却万分纵容,更不要说把她当亲女儿养的谢夫人。 她原本应该和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因为谢行止的肆意妄为全乱了套。如果叔叔阿姨知道她和谢行止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况且,仅凭她根本无法在谢聿扬和谢夫人这两个人精面前妥善掩盖情绪,一定会被发现的。 陆南枝慌急了,幽幽怨怨扒着安全带盯谢行止。 “怕什么。”自己带大的小朋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比其他人更懂她。谢行止不急不缓,注视着周五稍显拥堵的车流淡淡开口:“反正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告、告诉什么?”陆南枝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呢?”谢行止偏过头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对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南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迅速捂住耳朵,抗拒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行止也不恼,重新坐好,唇齿间轻轻一声叹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傻子……” 提起禁止话题后气氛再次僵硬,一路无言中将车开进谢家大门。老管家顾叔穿着笔挺燕尾服前来迎接,陆南枝不想理谢行止,下车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谢聿扬和谢夫人在家穿着素雅朴实,接到陆南枝就压根懒得理谢行止,谢夫人牵着她一边柔声问学校如何一边往正厅走。 谢聿扬将谢行止叫去书房,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商业伙伴,凑一起总没完没了交谈公司事务。 陆南枝紧绷的情绪在聊天中松懈,直到晚餐时间来临。 她原本想和谢夫人坐一侧,谁料谢行止拉开自己身边的靠背椅,淡淡开口:“枝枝,过来。” 陆南枝犹豫片刻,对上谢行舟幽深如海的眼眸,怕他当着谢聿扬和谢夫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乖乖移了过去。 然而她错了,饭才吃到一半,和谢聿扬继续讨论东南亚市场的谢行止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握着汤匙的手差点没拿稳,陆南枝用力抽手,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谢行止还强硬掰开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旁若无人和她十指相扣。 余光中谢行止依然神色沉稳,条理清晰回答谢聿扬的提问,还能从容列举各项数据佐证他的观点。而陆南枝低着头,不仅手心开始冒虚汗,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谢行止大魔王不仅没有被封印,还变本加厉。 陆南枝根本不敢抬头看谢聿扬和谢夫人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几次挣脱无果也不敢再动,只能乖乖喝汤,祈祷 分卷阅读37 谢行止能快点松开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面的谢夫人很快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担忧:“枝枝,脸这么红,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陆南枝一抖,抬起头,看见谢聿扬和谢行止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关键是谢行止此时仍旧没放开她,反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陆南枝更紧张了,大脑一团乱麻,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借口,结结巴巴:“我、我有件想做的事。” 陆南枝在谢家一向很乖,安排什么是什么,少有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闻言连谢聿扬也忍不住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威严,却是柔和的:“有什么想做的事?”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陆南枝松一口气,再接再厉:“我……我想参加学校军训。” 谢聿扬和谢夫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谢行止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不容置喙:“不行。” 没想到出言制止的是谢行止,陆南枝看他:“为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这回换谢行止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汤:“军训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预习也好画图也罢,总之哪也别去。” 如果是平时陆南枝可能也就听了,但今天被谢行止这么一说偏不想遂他意,硬着一口气和他杠:“我不要,我就想军训。” 谢行止皱眉,谢夫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行止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陆南枝:“怎么突然想军训了?军训可不是玩,行止说的也没错,你身体弱,没必要受那个累。” 陆南枝抿唇,脸上的红润退下去,有些苍白:“可是同学们都要参加。” “我们知道你这次是下决心要克服社恐,可也没必要急于求成是不是?”谢夫人没明说,但显然也不支持她参加军训,循循善诱:“军训人多,也累,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谢聿扬同意谢夫人的看法,点点头:“叔叔也是这个观点。” 三面大墙堵得严不透风,陆南枝萎了,小声“嗯”一句表示妥协。 原本只是为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但回家路上再次被谢行止提醒不许军训的时候,陆南枝就像被抓了尾巴的小松鼠一样炸毛了,死活要和谢行止对着干。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奇怪的话,还在饭桌下偷偷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结果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来要求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陆南枝烦得不行,一把拍开谢行止企图揉揉她头发的手,腮帮子鼓鼓的下了车就直往电梯走。 谢行止锁了车长腿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高兴了?” 陆南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但也不说话,就一副气滚滚的样子站在电梯门前。 “是在和我赌气?” 陆南枝抬头看着他哼哼:“不是赌气!” 谢行止却像没听见:“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但军训是不可能的。” 陆南枝忍无可忍,气得小小跺了一下脚:“你说过不再那样的!” “我没说过。”谢行止顺手松了下领结,露出被禁锢的喉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之前那种事。” 俯身向她靠近,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最低限度的触碰当然不包括在内。” “谢行止!” 小姑娘看来也是气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大名。谢行止从喉咙里笑一声,纠正她:“叫哥哥。” “你、你要是还想我把你当哥哥,就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把我当女人什么的……”到底气势不足,陆南枝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说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金碧辉煌的轿厢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行止几乎是将陆南枝逼进电梯,顺手刷卡上楼,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轿厢的镜面上。 眼前就是她粉嫩的樱唇和若隐若现的柔软小舌头,谢行止不再压抑心底的欲望,叹息一声吻上去:“那我宁愿你不把我当哥哥……” “唔……”突然的亲吻让陆南枝愣住,反应过来后手脚的挣扎都被谢行止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住,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缺氧和害羞使得身体很快软下来,陆南枝眼睛红了一圈,趁他离开的空隙软绵绵求饶:“不要这样……” 电梯很快抵达顶楼,谢行止揽着她将她带出去,在她耳边轻轻安抚:“只是接吻,别怕。” 话虽如此,这个吻却并没有结束。到家后谢行止又继续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将脱力的她送回房间。 陆南枝羞得浑身都红了,她根本不是谢行止的对手,也没有力量阻止他。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抓着被子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进来的谢行止,陆南枝又快哭了,炸着毛委屈唧唧指责他:“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别亲我了啊……” 9 谢行止没有直接拒绝,长腿优雅搭着往床边一坐,温水递给她:“不喜欢,还是受不了?” ……既不喜欢也受不了。 陆南枝红着脸接过玻璃杯,拒不回答如此羞耻的问题。 谢行止看她小口小口喝水,看到被水打湿变得更红滟滟的嘴唇,克制地偏过头去:“亲吻也属于最低限度触碰。” 神他妈最低限度。 陆南枝放下水杯,试图和他商量:“你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什么的好奇怪,我们不那样行不行。” “正常的情感表达有什么奇怪?”谢行止不太满意她的说法,眉间微微皱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家人的那种……”陆南枝解释:“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哥……” 听她说“喜欢”,谢行止神色稍有缓和,回过头看她,沉声开口:“爱人也可以是家人,这不冲突。枝枝,我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放手。从现在开始起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对待,试着接受我的求爱。”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完完全全谢行止式的命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南枝头痛极了,小脸皱巴巴地:“如果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呢?” 谢行止私下不常笑,笑起来却连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魅力,就如此时他唇角微微上挑,倾身向陆南枝的位置靠拢些:“宝贝,还没有试,哪来的如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所以努力一点好不好?”说着还故意对着陆南枝的耳朵吹一口气:“乖。” 谢行止语气沉稳从容,仿佛是在教导她画图一样循循善诱。而刚刚从他性感的薄唇里突出“宝贝”两个字,陆南枝才退温的脸又迅速烧起来。 这是一个不懂什么叫退让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 陆南枝继续试图争辩:“……强扭的瓜不甜。” 谢行止摇头:“甜不甜,也要吃的人才知道。” “……”陆南枝说不过他,烦闷地抓住被子往旁边一裹:“我睡觉了。” “先洗漱再睡。” 分卷阅读38 ……听不懂这是让他出去的借口咩! 陆南枝气呼呼掀了被子爬起来冲向洗漱间,谢行止坐着看她一会儿,听到水声后起身离开。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另一边的陆南枝抱着Pine难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起哥哥,谢行止其实更像家长的角色,说她由他亲自带大也不为过。没有谢行止就没有今天的陆南枝,所以陆南枝对他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要和谢行止发展为男女关系。先不说她对情情爱爱没什么概念,就是总觉得……如果迈过那一条线,她和谢行止的关系就变味了。 她想逃避,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谢行止的依赖早比她想象中更深。如果真的离开他,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谢家人对她很好,但无论谢聿扬、谢夫人还是谢行舟,都无法代替谢行止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烦啊……”抱紧Pine将头埋进枕头,陆南枝眼眶红红的小声抱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教她应该怎么办。想躲又没办法躲,只能由着谢行止欺负。 手指默默在被窝里画个五芒星魔法阵,这是她常用的自我安慰方式,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谢行止大魔王一样。 周末谢行止依旧很忙,交谈不多陆南枝也松一口气。L大军训两周,谢行止原本计划让她待家里,最后在她小声请求中答应按照最初的约定,周一至周三放她在学校。 周天晚上谢行止开车送她,到停车场还不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随身拎着放Pine的包包,站在宿舍楼前的树下开口:“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知道怎么走。” “怎么还在闹脾气。”谢行止握住她的手臂一带,将她拉进怀里。笔挺的长外套衬得他身形完美,也隔绝微凉的夜风:“你要回学校也让回了,两天了还在不开心?” 陆南枝不说话,有些羞愧地发现她就是个窝里横。明明在家里觉得她对学校适应得差不多了,恨不得马上来学校,但真正离家又开始觉得不安。 比起亲吻或是其他更亲昵的动作,她其实最喜欢谢行止的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尤其这种环境下,更让她舍不得。 默默在他怀里窝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无视过往学生的视线,陆南枝红着脸推开他:“我上去了。” “嗯,”谢行止点头,“早点睡,有事记得打电话。” 陆南枝小跑进宿舍楼,一直到三楼,透过楼道间窗户还能看见谢行止站在树下。没忍住给他发条短信说自己到了,谢行止才将手机揣回长外套衣兜,转身离去。 比起清冷的楼梯间,宿舍内倒是完全另一副景象。萧可外放着美剧苦着脸在穿衣镜前捣鼓怎么才能把军训服穿得好看,见陆南枝回来了,急忙招呼她:“南枝南枝,你看我这样行吗?” 萧可长相是可爱挂的,身材却不差。宽松的迷彩服腰带一扎,也能看出有胸有腰,俨然军中一朵花。 陆南枝点点头表示赞赏,看见自己座位上还未拆封的军训服,有些失神。掏出手机看一眼班级微信群,也正热火朝天讨论明天的军训相关事项。 没忍住给上次帮她送书的副班长袁尚宜发条微信,问她明天班里的安排。 袁尚宜回很快,发给她一张军训时间安排表:“辅导员已经和我说了,训练你就不用管了。想来看看的话可以先找辅导员,他领你去休息区。” 陆南枝谢过袁尚宜,放下手机慢吞吞抱着军训服装到卫生间替换,刚出来就听见萧可大叫一声:“卧槽,南枝你怎么这么小只啊?” 已经是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陆南枝身上却依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样。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服走出去:“是不是不好看啊?” “不不不,超可爱!”萧可将陆南枝推到穿衣镜前:“小动物一样!” 陆南枝抬头看镜中的少女,一身宽松军训服拢着白皙小脸,袖子太长手还不能完全露出,俨然一只小不点。 不信任地看一眼萧可,陆南枝觉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回头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扎起来,萧可将椅子拎过来趴在椅背上看她:“诶,不过你不是不用军训吗,还穿军训服干啥呀,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用军训?”陆南枝眨眨眼,她记得还没告诉萧可。 “嗯?”萧可愣了一下,立刻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消息特灵通!” 陆南枝点头,萧可趴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可你不是那什么……有点社恐?军训人这么多,还是别去了吧?能休息多好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军训。” 陆南枝一听萧可提“人多”就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微微抿唇,看着镜中扎起马尾的少女小声开口:“我还是想……想试着去看看……” 萧可和镜中的她对视,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可以啊少女,有理想有追求!不过你要来还是明天下午吧,上午听领导讲话分班什么的没意思。” 陆南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然而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真走到操场看见乌压压一片迷彩色的时候,陆南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冒虚汗。 数十个方阵整整齐齐,穿着长袖军训服的学生在热浪中练习站军姿、左右转基本项目,“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号令声清晰可闻。 强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陆南枝将帽檐压低些,低头往袁尚宜说的班级方位走。身边跑过一列纵队,喊口号的洪亮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太危险了…… 操场幻化为星际空间,跑道是充满环形山和陨石坑的星球表面。高温和紫外线难以抵挡,处处隐藏着随时可喷发的火山…… 陆南枝脑补得起劲,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将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抚平:“怎么一个人在这傻站着?” 陆南枝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脑补后就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凝聚了阳光穿透松脂的晶莹透彻。玻璃花房的记忆苏醒,陆南枝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男生依旧穿着清爽的白衬衣,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九月天气仍然炎热,他身边却像有风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男生似乎也记得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就着笔记本指了指各班列队的方向:“建筑系?哪个班?” “建筑学一班。”陆南枝老老实实回答。 “找不到位置了?” 点头。 男生笑笑:“你们李老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陆南枝乖乖跟他走,果然,一班辅导员李老师就在休息区不远处看新生训练。 李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脸圆圆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生似乎已经和他很熟,笑着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师哥, 分卷阅读39 麻烦你帮我带给杜老师。”又示意一下陆南枝:“你们班的学生。” 李老师抬了抬眼镜,对着陆南枝看片刻后认出了她:“啊,陆南枝同学……”然后又转向男生:“我说你怎么又……” 男生似乎不想听他说教,未等他说话就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与他侧身那刻,陆南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羽从他蝴蝶骨的位置剥离,连空气里都流转着晶莹白光。 没注意听李老师说了什么,陆南枝脑海中电波哔哔作响,只有一个念头:Pine,我遇见天使了…… 10 陆南枝被李老师请上了休息区。 一听她说自己想参加军训,李老师一张圆脸立刻皱成包子,“不行,不可以,别说了”拒绝三连,语重心长对她说教:“陆南枝同学,你的情况老师已经知道了。军训虽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否则那就是得不偿失。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还是上去坐着休息吧。” 说完根本不给陆南枝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推到休息区,还不忘叮嘱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马上回宿舍休息。” 陆南枝有些无奈。但一是没有和老师作斗争的经验,二是当乖宝宝当惯了,除了谢行止提不起勇气和别人争辩,只得抿着唇老老实实坐到休息区指定位置。 虽已入秋天气仍是炎热,坐了一会儿阳光便将帽檐晒得发烫。鬓角渗出一些细汗,陆南枝不自觉往阴影处更靠了些。 再看一眼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呃……好像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其实很多时候谢行止说的都没错,只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她小脾气上来了偏不想听他的话。 军训对她来说强度太高,但她可以用静坐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军训。虽然没和大家在一起,仅是这样看着,好像也多了些融入集体的感觉。 陆南枝第二天照常到休息区静坐,目光正神游着,余光注意到前排休息的两个女生不时偷偷回过头打量她。 陆南枝对陌生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不太自在地垂下头避免和她们有目光接触。大概以为陆南枝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女生偷偷咬起耳朵。 “看见没,那个就是1班的陆南枝。听说开学起就没在班上露过面,军训也不用参加。” “人家可是拿过IFDA金奖的‘天才’,待遇当然不一样。哪像我们,休息半天都要被说什么没有吃苦精神就想着偷懒。” “IFDA了不起啊,家具设计好不代表建筑设计就好啊。而且听说那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伤仲永懂不懂?” “你就酸吧你~” “你敢说你没酸……” 两个女生压低声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陆南枝却只觉得难堪。她不习惯别人关注她,更不用说作为闲谈八卦的素材。 好不容易挨到两个女生回班上训练,心却无法再平静如常。一旦知道有人注意她,就总觉得好像有数道视线从人群中投向她的位置。 陆南枝如坐针毡,最后揪着衣服走到李老师面前,和他告假说想回寝室。李老师巴不得她回去休息,大手一挥:“快去吧,听说你比较擅长手绘,没事可以提前熟悉下软件。” 陆南枝愣了一下,点头。 走出操场的一刻连空气都清凉许多,陆南枝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韵律操方队,萧可被分去了这里,正跟随领舞员做伸展动作。 真好。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迈向寝室的步子顿了顿,陆南枝鼓起勇气一个人顺着学校主干道慢慢走。 只要不和人说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光影,风吹过斑驳摇晃,心也重新变得平静。陆南枝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经过教学楼,猛然听见一阵下课铃,才像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被突然的动静惊醒般手忙脚乱起来。 她忘记了,现在学校主干道人不多是因为在上课时间。 下意识想找地方先躲起来,手脚却因为紧张不太听使唤。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陆南枝顿时更慌了,睁大眼睛急急忙忙转身。 ——没料想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迈巴赫,谢行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坐在主位。标准的意式三件套西装,克制儒雅,沉如墨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种很深的黑色,轻易让人感觉如临深渊。又像天边覆满新雪的山脊,透着悠远的凉意。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雪也化开,只余终皎洁的一轮明月。 陆南枝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这个地点看见谢行止,傻乎乎揉了揉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她甚至忘了身边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走出的人群,就这样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直到谢行舟偏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陆南枝才回神,小步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车内熟悉的沉香味将人温柔包裹,舒缓不少刚才的紧张。陆南枝小手半握拳搁在膝盖上,问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止看了一眼她,缓缓将车开向人少一些的室外停车场。 军训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衬得整个人越发小巧。平时总披着的微卷黑发扎起来,露出优美的脖颈和平时需要撩开头发才能看见的小耳朵。 谢行止不急不缓,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不在乎这点时间。 将车停好,谢行止才微微往后一靠,开始和她秋后算账:“听说你不好好待着非得去静坐军训。”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假装自己是小哑巴。 谢行止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腕看一眼时间,也不急,款款靠至椅背,松了松袖扣陪她待着。 然而他仅是这样散漫地坐着也能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南枝受不了了,小小声:“你没说不能坐着。” “我也没说可以。”论杠人的基本修养谢行止不在话下。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委屈上了。 “坐当然可以,只是要分时间地点。”谢行止叹息:“我同意你回学校,不是想听人告诉我你在折腾自己。” 陆南枝从小身体就弱,感冒发烧家常便饭,偏偏她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没那么轻易再生病。 李老师一通知他陆南枝不休息顶着太阳去看军训他就过来了,怕的就是又出什么问题。 “……我没折腾,”陆南枝辩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是想体验,还是在置气?” “……”陆南枝垂下头,倒是很诚实:“一开始是置气,后来是真的想体验。” “所以体验得如何?” 陆南枝不想告诉他那些不愉快的体验,答得不是很有底气:“……挺好的。” 谢行止这回是真的叹息出声,有些头痛地单手扶额——他家这只小东西最近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即便有小脾气,陆南枝大多时候也是贴心小棉袄一样乖乖的。最近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倔。 虽然他心中有数,知道 分卷阅读40 造成这种局面大半是他的原因,但未免还是恼火。亲也亲不得,抱也抱不得,碰一下说点情话就炸毛,怎么哄得好? 谢行止的烦躁不会过多外显,浑身低沉的黑色气压却偏不了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紧,他重新发动汽车,言简意赅:“回寝室拿东西,今天回家。” 陆南枝果然有些抗拒:“今天才周二……” “如果你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操场静坐。”熟悉的威胁句式,谢行止话没说完整,态度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一个人那样。” “适应人群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这种天气和时机。” “……”陆南枝闭嘴,深深觉得谢行止大魔王是种无比神奇的生物。明明刚到学校分别时还有些舍不得他,真正见面了却能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玻璃花房遇见过的男生,想起他的微笑,他的语气,简直比上帝座前的大天使还要光辉万丈。 陆南枝心里不满谢行止的强势,不情不愿收好Pine跟他回家。然而当她迈下最后一道阶梯走出宿舍楼,突然被阳光刺得眼前一花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谢行止替她做的决定比她自己想的靠谱一百倍。 ——她中暑了。 身体的反应来得突然,头晕后紧接着的是四肢无力,体温上升。 回家后谢行止立刻将她抱上床躺着,找来藿香正气液递给她:“来,把这个喝了。”陆南枝一看藿香正气液顿时更难受了:“不想喝这个……” “现在还想谈条件?”谢行止替她将吸管插好:“喝了先乖乖躺好。” 转身替陆南枝准备好湿毛巾,不一会儿,淡盐水和谢大总裁亲手制作的果盘也端了上来。 刚刚在车里做过紧急缓解措施,头已经不是很疼,主要浑身没力气,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 陆南枝顶着湿毛巾窝在床上,看着谢行止忙前忙后,没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谢行止顿了一下,替她更换毛巾后在床头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真没事了?晚点把医生叫来看看?” 陆南枝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事了。”说完扯了扯还没换下的军训服:“想换衣服。” 谢行止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像真的没事了,才“嗯”一声,从衣帽间拿出她喜欢的睡裙。 他坐回床头,无比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扣子,陆南枝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小手死死拽住被谢行止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你、你干嘛!” “……” 眼见谢行止眉头又要皱起来,陆南枝使出吃奶的劲从他手里抢过睡裙,脸上的红更深一层:“你转过去,我自己换。” “……” 谢行止无奈,起身往门口走两步,背了过去。 1 陆南枝迈出舒适圈的第一步结束在宿舍楼下。 穿着柔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抬眸看一眼楼梯上的男人,咬住嘴唇,犹犹豫豫:“……我觉得不太行。” 许听风闻言停住,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敲了敲,一双凤眸中尽是无奈:“……报名不都挺过来了吗?” 许听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眉目如画,占尽风流却不媚气。不仅漂亮,举手投足也一派优雅。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偏偏面前的少女丝毫不认账,小手扒拉在楼梯扶手上抠抠点点,小声任性: “总感觉报名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住校了。” “是不想,还是不敢?” “……” 许听风一句话将陆南枝堵回去,少女低下头,将双手背到身后,缄默不语。 微卷的柔软黑色长发垂到她胸口,间或抬头看他一眼,潮湿的浅棕眼睛便如一汪弥漫山间雾气的空明潭水,可以轻易将人卷入一个轻柔的梦境。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叹息一声,许听风放下行李箱下楼到她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同她柔声商量:“不是你自己说想试试集体生活?” “……”陆南枝不说话。 “先上去看看?” “……”将头偏向一旁。 “回去我帮你搞定《长安道》全套手办?” “……我有钱。”将头转回来一点,陆南枝终于开口了。 “限量版,有钱也搞不到。”许听风对她的软肋一向拿捏到位。话一说完,就看见陆南枝果然蔫耷耷泄了气,妥协:“……好吧。” 许听风松一口气,长腿几步跨上楼梯,提起行李箱继续带她找寝室。 其实这事也不怪陆南枝,小姑娘有轻微社恐,除了幼儿园,从小到大没怎么过过集体生活。中学课程全靠名师一对一授课,高考第一次去看考场时就差点把谢行止吓死。头天语文考试更是因为没适应考得一塌糊涂,全靠其他三门提分。 陆南枝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想尝试克服社恐适应集体生活。最关键的导火线是,暑假谢行止没控制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一直仰慕的大哥哥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换谁谁都受不了。以此为契机,陆南枝不仅从谢家搬回爷爷留给她的南阁,还信誓旦旦说开学一定要住校。 许听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叱咤商界手腕铁血的谢大总裁也不能幸免。你说平时暗潮汹涌的商战场上他都能忍一时韬光养晦,反手将敌人置于死地,这怎么小姑娘刚高考完就忍不住动手了呢? 不过他跟在谢行止身边这几年,就只见过他把陆南枝放手心上捧着。 刚刚陆南枝觉得报名的时候不太对,其实一点不错。录取通知书上准确报名时间是后天,是谢行止打点好关系,为她提前演一出戏。 和她一样提前报名的同学,有。宣传招新的社团,有。只是数量远少于真正报名日的人山人海。 陆南枝原本性子软,又有些胆小。现在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任性和小脾气,全是被谢行止像这样惯出来的。 陆南枝寝室在三楼,眼看快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住。抬头看一眼许听风,像找到灵感似的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一下:“要不,我住你家吧……” 许听风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吓死,哭笑不得:“祖宗,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打个商量,看在你许哥哥平时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 陆南枝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轻轻咬住一点嘴唇,睁着一双莹润的眼睛看他,小小声:“……你可以不管他。” “也可以,你考虑考虑给我发工资?”许听风扬唇一笑,没把陆南枝的话放心上。说话间已经来到寝室门口,防盗门紧锁,看来室友还没到。 陆南枝的宿舍是谢行止专门安排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位于三楼不高也不低。因为是转角带个大阳台,平时采光很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即便陆南枝还在和他冷战,谢行止也将她入学后的一切安 分卷阅读41 排得很妥当。不过谢行止不让说,许听风也不多嘴。 陆南枝紧张看许听风掏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更是下意识缩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快进去吧。”许听风伸手拍拍她的头,陆南枝这才好奇宝宝一样钻进寝室。 寝室已经打扫过,两个上床下桌对排,自带衣柜和置物架。寝室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整体环境还不错。 小松鼠般这里蹦蹦那里跳跳,陆南枝才回来和许听风一起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她眼里的新奇掩饰不住,许听风看破不说破,踩着床梯上去替她铺床。 能让谢氏首席特助亲自铺床,也是没谁了。许听风甚至幻想了下,要是陆南枝没和谢行止闹矛盾,这铺床的会不会就是谢大总裁本人了? 啧,想想那场景都有点美。 探出头看一眼此刻乖乖在下面收拾自己东西的陆南枝,许听风多少有些唏嘘。再早几年,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在叔嫂照顾下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会成为谢氏总裁谢行止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说来陆南枝也可怜,幼年父母在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时意外身亡,交由爷爷抚养。可惜陆爷爷也去的早,离世时陆南枝只有12岁。 陆爷爷是一代木匠大师,一手创办的家居品牌“Atwood”长期为谢氏供应定制家具,他自己的作品更是深得谢家人喜爱。 可惜“Atwood”交到陆南枝叔叔手中后,不仅设计灵性全无,甚至从合作商沦为被谢氏收购。如果不是陆南枝当时获得IFDA大赛金叶奖的作品挽救了营业额,“Atwood”很可能会被谢氏直接放弃。 IFDA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国际最著名的木作家具设计赛事之一,被誉为家具设计界的诺贝尔奖。IFDA曾挖掘出无数家具设计大师,每届金叶奖更只有唯一一位获得者。 陆南枝当年交出的作品是橡木扶手椅,看似简单,构思却十分精妙。椅子整体走感圆润,如流水倾泻,舒缓有度。坐于其上,便有端坐水中扁舟之感,舒适自如。椅子整体重量较轻,便于叠落收纳,颜色也保持木材最自然的美感。既有艺术感,也具实用性。 评委会对这件作品给出相当高的评价,年仅13岁的陆南枝一战成名,惊艳业界。 可是很少人知道,这把椅子是陆南枝被叔叔变相关在南阁,用了一整年时间,一遍遍修改设计图纸,一次次调整模子才完成的作品。 “Atwood”有陆爷爷培养起来最顶尖的制造工匠,只是缺少能配得上这份技艺的设计。陆南枝天赋异禀,又从小被陆爷爷耳濡目染,一朝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再次为萎靡不振的“Atwood”注入新的灵魂。 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和境遇,将她从叔叔手中接到谢家亲自照看。甚至为了辅导她学习,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进入谢氏。谢聿扬夫妇和陆爷爷交情深,便由了他,却没想到这就是滋生出谢行止病态占有欲的开端。 初秋阳光透过罅隙斑驳洒在林荫道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入学校,停在宿舍楼不远的车位。 标志性枪弹头式外观的豪车轻易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抚着方向盘,略一思索,给许听风发消息。 消息发出,男人微微往后靠了靠,深邃冷厉的黑眸透过车窗漫不经心打量校园。 一个仅是一言不发坐着便能浑身散发出强势威压的男人,犹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傲气、强大,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愿意跟随他前进。 许听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来自谢行止的短信,一共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在楼上?” 卧槽大魔王怎么来了? 许听风瞟一眼开开心心摆放装饰的陆南枝,揣摩了一下谢行止的意思,回复:“老板,南枝现在还怕着,你要见她?” 看到“怕”字的时候,谢行止眉峰微微拧紧,揉揉眉心,一锤定音:“宿舍楼3点钟方向的停车场。”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许听风难得良心有一丝痛,摸了摸鼻尖,找个借口骗陆南枝下楼。陆南枝以为许听风要送她回南阁,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那辆熟悉的座驾,脚步猛地灌铅般顿住。 视线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和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世界天翻地覆摇摇欲坠。那一晚混乱的回忆汹涌而至,支离破碎中是她的挣扎和谢行止的不放过。 陆南枝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唰”一下惨白。 偏偏她还看见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谢行止微微动了动嘴唇,凭着对他的了解,她认出他说的是: “过来。” 2 陆南枝不想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她的视线就像被他捕捉,明知不能和他胶着,却无法移开。像惊恐盯着捕猎者的小动物,恐惧而瑟缩,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颤微微伸手抓住一点许听风的衣摆替自己壮胆,陆南枝又气又委屈地指责:“许听风你这个骗子!” 许听风于心不忍,企图挽回一点自己的信誉度:“惊,老板怎么在这里,我也是刚看见他。” 陆南枝简直想打他:“编借口都不走心,绝交了!”说完便愤愤甩开他的衣摆。 失去有所依托的半截衣角,瞬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一股强烈的孤立无援感笼罩。陆南枝强自撑着一口气和谢行止对视,看见他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键。 谢行止的视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陆南枝死死罩在他目光可即的地方。眼眸深似暗夜,只余她是瞳仁中唯一的光。 许听风的手机响起来,嗯了两声递到陆南枝耳边。 陆南枝没接,手机被许听风贴近她耳际,谢行止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来:“闹什么脾气,过来。” 他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声线总是含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镇定。 陆南枝没有动,依旧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他。谢行止毫不避讳和她对视,眸光沉了沉,补充:“如果你不想我亲自过来请你。” 陆南枝终是瘪掉的气球般噗嗤噗嗤放着气萎靡下去,气呼呼快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视死如归地坐上去。 上去之后她也不愿意理谢行止,将头偏向车窗外的位置。 许听风看着陆南枝的背影摇摇头,抬手冲谢行止挥了一下,转身去寻自己的车。 车厢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寂,陆南枝不说话,谢行止也不开口。 算起来距她拉黑谢行止,已经半个月了。 谢行止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穿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细节一丝不苟,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削。低头看一眼手腕上钻石机械表的指针,正欲开口,手机震动两下。 许听风到底还是不太忍心,发消息提醒他:“你别凶她。” 谢行止:“……” 将手机扔进置物盒,谢行止没急着发动汽车,沉 分卷阅读42 声开口:“这两周临时去了美国。” 也许他在解释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出现在她面前,但陆南枝巴不得见不着他,于是依旧一声不吭偏着头。 “脾气发够了,就把我的号码移出来。” 谢行止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陆南枝有点憋不住,白净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不该发脾气?”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这根本不是她该不该发脾气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我们不该那样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南枝声音软糯,即便已经做出严厉指责他的姿态,看起来仍像只举止坚果抗议的小松鼠般毫无威慑力。 谢行止低低一声笑出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里都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想要把人扯入无限深渊:“哪样?” 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葱般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出无血色的白。与此相对的,是精致纤柔的小脸绯红一片,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喉结上下滚动,谢行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剥干净扔到床上。 陆南枝当然还不到能厚着脸皮把她和谢行止之间发生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肌肤相接的触感,大脑里一片混乱的电流横冲直撞,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只知道,他们本不应该那样的。 “我不认为做错,也不后悔和你发生关系。” 一句话将陆南枝从混乱中扯出来,震惊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谢行止宛如深渊的沉沉黑眸。 谢行止面部线条冷峻,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现在,那股压迫感正一点点收拢,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 他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在试图将她拉入和他共同沉沦的深渊:“我说了,我对你是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让人愉悦的事,我并不认为有错。” 陆南枝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即便那天晚上谢行止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但再听他说一次对她是对女人的喜欢,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手指无意识抚上门把手,陆南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谢行止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她靠近,一瞬不瞬盯着她:“可是到后来,你不也很舒服?” 陆南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小脸爆红的同时想也不想就准备开门逃跑。 然而谢行止动作比她更快,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带,陆南枝便毫无还手之力回到他的掌控。 趁机俯身在他肖想已久的柔嫩樱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谢行止压低声音,用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抗拒的温柔声线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乖。” 毫无防备被谢行止亲吻的一瞬,陆南枝整个人僵住。血液凝固片刻,齐齐冲上大脑。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在他还是她仰慕的那个大哥哥时,也是习惯用这句话安抚她。 再回过神的时候,车门已经被谢行止落锁了。 陆南枝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她捏紧小拳头,眼睛红了一圈,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谢行止也意识到不能把她逼太紧,伸手:“手机。” 陆南枝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像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戳着他的脊梁数落他的罪行。可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委屈唧唧屈服于邪恶势力,掏出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恶必斩恶必灭正义一定会赢!”陆南枝一边对着屏幕戳戳点点,一边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谢行止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南枝摇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过目:“移出来了。” 谢行止“嗯”了一声以示满意,回身坐好发动汽车,公布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南阁拿东西,晚上回家住……有没有想吃的?” 陆南枝一听“回家住”差点没窜起来,即便知道谢行止的决定难以改变,仍是努力挣扎:“我……我想住南阁。”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谢行止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下颌线紧绷:“如果你不想永远回不了南阁,最好听话。” “……”一颗心沉下来,陆南枝脸色苍白着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谢行止常用的威胁方式,就是将他能做到而她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况用“如果”句式说出来。他将她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她会妥协,也没办法不妥协。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风景模糊着后退。看久了,好像竟看到了那个刚被谢行止领回谢家的自己。 那时爷爷去世,叔叔为了防止她露面影响他执掌“Atwood”,一整年将她变相关在南阁。她没有正经上过学,一直都靠请单独的家庭教师。大家忙于应对公司业务的这一年,没人再帮她接着请老师,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南阁翻看爷爷留下的书,画图、摆弄器具。 南阁像是她的壳,即便外界风雨飘摇,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很安心。 她的作品取得IFDA金叶奖后,谢行止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陆南枝本以为他只是和叔叔一样,想将她当做牟利的工具。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叔叔,将她带回了家。 和陆南枝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谢家人对她很好。 谢聿扬夫妇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甚至远超谢行止谢行舟两兄弟的待遇。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谢家兄弟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到陆南枝这也是不能差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内向的小姑娘,谢聿扬夫妇也忍不住软了心肠,小公主一样娇养着她。 尤其谢行止最疼她,吃穿用度全是他亲自经手。陆南枝怕生,不喜欢说话,小裙子和日常餐饮谢行止就命人一样样换着给她。见她喜欢的,就记下来,下次再为她准备类似的。 这样细心照料下,陆南枝被养得极好。含着浮月清露的眼,新雪初霁的白皙肌肤,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像滑腻柔软的绫罗。犹如悄悄绽开柔嫩花瓣的新蕊,枝头一点颤巍巍的娇,惹人心动。 连谢聿扬夫妇也诧异,他们傲心高气傲的大儿子会为沈家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血。甚至于后来,为了照顾陆南枝大学毕业后直接从苏黎世回国。 迈巴赫驶入南阁室外停车场,这里留了谢行止安排的司机和照顾陆南枝起居的阿姨。即便陆南枝大部分时候不在,也能将一切打点妥当,以便她随时回来小住。 谢行止熟门熟路,剪裁出类拔萃的风衣垂感良好,随着他上楼的动作轻微摇曳。宽肩长腿,腰线劲瘦,他身材的每一个优点展露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是足以让任何女人着迷的成熟男人。 陆南枝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谢行止停下脚步等她片刻,直接伸手拎小松鼠一样将她拎到身前,低低开口:“进去,收拾东西。” 3 陆南枝的房间是清新森林风,家具多为原木,墙壁也是 分卷阅读43 柔和的棕色。 四周有许多透明玻璃,能看见窗外葱郁的植物。灰色床罩软绵舒适,米色轻纱从天花板坠下,像是森林里小精灵居住的地方。 陆南枝收得很慢,谢行止在边上站了片刻,取下放在柜子上的《无头骑士异闻录》订制行李箱,挥挥手示意她一边呆着去。 谢行止收拾东西和他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她离家出走带的毛绒玩具和喜欢的小裙子装了半箱子。陆南枝不说话,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装。 不得不说,谢行止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至少他装的东西,没一件是错的。 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 谢行止大学学习建筑,回国接手谢氏时遭遇不少阻力,一度被董事会质疑是否有能力胜任。 但当他以势不可挡的铁血手腕肃清敌人,为谢氏开辟全新航线,所有人才明白谢聿扬为何放心把谢氏交给他。谢氏奉行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而谢行止就是凌驾于这座精英帝国上真正的王。 他是谢氏绝对的符号,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让人轻易生出跟随之心。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眉,都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君临天下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优秀到匪夷所思的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连陆南枝自己也不明白,谢行止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把他当做最依赖的大哥哥。 东西很快收好,谢行止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下楼。陆南枝开始也挣扎,无奈被他圈着的手腕犹如铁箍,根本甩不掉。 谢行止就像意识不到她的挣扎,声音依旧低沉,但明显柔了声线:“晚上吃你喜欢的酥皮焗牛排好不好?甜点我让厨师准备栗子蒙布朗。” “我不吃。”陆南枝手上没了力气,但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 谢行止根本不把她这点反抗放眼里,放好行李箱将她塞进副驾驶,径直拨通电话安排晚餐。 回的是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谢行止向来喜欢立在城市最高处看天际尽头的灯火,看着渺小的人群,会带来一种深刻的清醒和孤独。 陆南枝出了电梯腿就有点抖,记忆回笼,她只想转身跑掉。 谢行止察觉到她的退缩,随着她的驻足,回身深深看她。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心也轻轻皱起来。 他知道她还无法接受最近发生的事,但他做不到给她时间慢慢平复。半个月已是极限,无论她如何怪他,至少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他绝不妥协。 “我、我……”陆南枝几乎难以呼吸,明明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因为有心结,她做不到毫无芥蒂跟他回去。 谢行止给她时间让她把气喘匀,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陆南枝半天才握紧小拳头,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碰我。” 料到她的诉求,谢行止俊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抱歉,做不到。” 陆南枝几乎震惊,一双鹿眸瞪得圆圆的。她没想到谢行止甚至连表面功夫功夫都不做,就这样直截了当告诉她没有商量余地。 难道他都不觉得那样不对吗? 下意识后退半步,陆南枝出于本能地转身就跑。她这一动作无疑刺激了谢行止的神经,男人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扔开行李箱长腿两步追上去,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陆南枝尖叫出声,脆生生的嗓音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谢行止手上差点失了轻重,深深吐息几个来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颀长身躯压下去,谢行止食指扣在领结上,随手松开。平时总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撕开禁欲假面,浑身散漫的性感逼得人全身发软。 陆南枝吓得双手不停捶他,整个人扑腾得像砧板上的鱼。陆南枝的那一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谢行止先是压制住她作乱的双腿,接着单手抓住她双腕,往上摁在沙发扶手上。 力量过于悬殊,如果谢行止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肯定没法反抗。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陆南枝颤颤巍巍抖了一阵,眼睛立刻红了。 “你放手,放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谢行止一愣,就看见小姑娘长而纤细的睫毛一眨,蓄满眼眶的盈盈水意化作小豆豆,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行止不是没见过陆南枝哭,但只要她一哭,他就无可抑制地慌神。哪怕面色沉静如常,心里却软得跟着她一下下抽。 他并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她想跑的举动惹恼了他,想给她些教训。可这小东西太不经吓,谢行止深深闭眼叹息,收了手将她扶起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吓你的,我不做什么。” 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谢行止又捡了些软话和她说,再三保证她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做,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好。 陆南枝睫毛上挂满小颗小颗的泪珠,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抽抽噎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谢行止愿意保证了,才收住哭意委委屈屈坐好。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抬起尚湿润的眼眸去看他,陆南枝趁机提出更多诉求,甚至咬咬牙做出退让:“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 她对谢行止不是没有感情,要一刀两断做不到,但也无法像他期望的那样。爷爷去世后没人像谢行止对她这样好,她心里已经把他当做家人。 所以她可以假装失忆把那个错误的夜晚揭过去,哪怕明白经过这件事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谢行止太了解她了,轻笑一声:“以前的关系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不计较最好,计较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心些。”既然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陆南枝说不过他,气得“你”了几声,甩开他换了个地儿坐。 陆南枝是有脾气的,只是性子软、人内向,轻易不展露,唯独被谢行止宠得在他面前能够放开性子。她生气的样子谢行止也是喜欢的,但也知道小姑娘逼不得,今晚不能再急。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住回来,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恰巧晚餐送到,谢行止招招手让陆南枝先吃,自己进屋换衣服。陆南枝开始还僵着,等谢行止转身进屋,才跑到餐桌前坐好。餐椅有些高,陆南枝坐在上面两只纤细的腿还不能挨到地上。 餐盘里是小火封煎的菲力牛排,包上松露鹅肝蘑菇酱和火腿,再用酥皮包裹,刷上蛋液,入烤箱焗熟。90度竖切下去,肉汁溢出,可以享受所有食材带来的丰富口感。 酥皮焗牛排工序复杂,费时费力,被当做通往顶级厨师的一道门槛。谢行止的弟弟谢行舟是拥有“神之舌 分卷阅读44 ”的传说级美食评论家,陆南枝被他带得胃口刁钻,尤其爱做工精细工艺多变的菜式。有段时间陆南枝喜欢草莓味甜点,谢行止请来顶级日料主厨,连续一个月每天耗费近一整天时间,只为做一道龙吟草莓哄她开心。 陆南枝被教得极好,用叉落刀的模样都斯斯文文。吃东西小口小口地咬,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行止换好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南枝。脚步下意识顿住,连调整表带的动作也停下。 柔和橙色光线拢住她的长发,毛绒绒的,像只乖乖吃东西的小松鼠。下意识瞟一眼桌上的栗子蒙布朗,除了喜欢木材,最喜欢坚果类食物这点也一模一样。 犹豫片刻,谢行止无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 为避免和谢行止同桌吃饭的尴尬,陆南枝吃得比平时快。可一餐结束,仍没看见说去换衣服的某人。 将刀叉整整齐齐归位,看一眼对面已经凉透的另一份牛排,又扭头往谢行止房间方向张望,看到书房透出隐约的光亮。陆南枝跳下椅子,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刚走两步觉得不对,顿了顿,趿拉着拖鞋跑回自己卧室。 回来的第一晚比想象中宁静,谢行止甚至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在她视线中。陆南枝知道他其实很忙,抱着布偶平躺在床上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伸手对着天花板做一个结印的手势,想象自己已经把邪恶大魔王谢行止封印了,内心好像才彻底平静下来。 睡前犹犹豫豫还是将门反锁才重新爬上床,折腾一天陆南枝也累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棕灰色松鼠布偶睡得香甜。 寂静中房门先是轻微“咔嚓”一声,因为被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片刻后,去而复返的男人用钥匙拧开了她的房门。 4 谢行止处理完文件已是凌晨一点多,想去看看陆南枝睡没有。手扶上门把一用力,不意外被她从内反锁。 稍稍叹息一声,转身拿了钥匙。 谢行止其实是一个生活作风相当老派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也尽量会在一点半前睡。对于陆南枝,则要求她十一点半前必须入睡。 陆南枝睡得很沉,脑袋埋在自己堆了一床头的布偶间,手中还抱着她最爱的棕灰色小松鼠“Pine”。 这是小时候陆爷爷给她买的,即便已经陈旧,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柔软似香云纱的长发散开,谢行止坐在床头捻起一缕,指腹细细摩挲。鼻尖萦绕一段香,是他按照陆南枝的喜好找人订制。前调是杏仁的奶味,散开后清冽纯粹的雪松香有淡淡的甜。会让他想到雪地里挖出自己贮藏的宝贝松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 睡裙的细肩带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 分卷阅读45 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师。 “有些交情。”谢行止笑笑,并未多说。陆南枝小脑袋点了点,她知道谢行止接手谢氏之前曾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高材生。她会报建筑学,也是受他影响。 反正一周只在学校待三天,要买的东西不多。采购完毕睡个午觉,便驱车前往杜教授家。陆南枝下车起就紧张得不行,小手紧紧抓住谢行止衣摆,见到杜教授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能好好打招呼。 杜教授年过花甲,两鬓已白。穿一身朴素中山服,说话斯文有条理,面对陆南枝一直笑呵呵的。陆南枝在谢行止身后躲一会儿,也能小声和他说话。 杜教授本科和研究生只教一门课程,告诉陆南枝平时如果有问题,可以到教研室找他,也欢迎她常去玩。 回程路上,谢行止和陆南枝都心事重重。 谢行止想的是有他陪着陆南枝尚且如此,等到一个人在学校,不是摆明了要他担心?陆南枝想的和谢行止差不多,理想很丰满,但真正要她面对陌生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紧张,只想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避免一切可能的交流。 谢行舟打一下方向盘,夜色霓虹都透过车窗融进他眼中,掠起一泓暗色的光。偏头看一眼紧张握着小拳头的陆南枝,谢行舟沉声开口: “怕了?” 5 毫不留情的揭穿,陆南枝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我我才没怕。” 谢行止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心塌下去一块,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想着支持她,毫无原则放柔了声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请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欢的建筑师单独授课。” 看看,所以为什么即便陆南枝的心理医生是何觅这种等级的顶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为有个无原则溺爱的大魔王谢行止吗?!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觉得不太行,摇摇头轻声开口:“《钢炼》里说人不付出牺牲就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如果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气和努力,我可以的!” 陆南枝觉得自己这番话贼热血,说完不仅感觉心中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却不知一旁的谢大总裁拧紧眉头,回忆一遍确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这句话后才询问:“……什么钢炼?” “《钢之炼金术师》!” “……” 尴尬地咳嗽一声,谢行止不在非专业领域上执着,换了个话题:“那好,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谢行止早已和学院打过招呼,说明陆南枝的特殊情况。院长是业界出名的固执老头,谢行止和他提要求时原本还不愿过分特殊化,但陆南枝不仅高分考入建筑系,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天赋都极高,看过陆南枝在谢行止指导下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纸后,院长立刻拍板同意。 学好建筑可以依赖后天积累和努力,然而要成为真正伟大的建筑师,绝对离不开天赋。天赋的可贵,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星群闪耀,但弹指刹那,吸引所有视线的只有那燃烧的一束光。 陆南枝到学校的时间错开了实际报名日和开学典礼,饭点后的学校人仍是多,操场上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广场还聚集着弹吉他玩滑板的年轻人。有人跳起来完成一个hardflip,引起一片欢呼。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场景,陆南枝既紧张又兴奋,乖乖让谢行止拉着在学校走了一圈。 谢行止几乎无论何时都穿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肩线笔挺,腰部收紧,长款外套风度翩翩。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对他人视线分外敏感的陆南枝,谢行止气场从容,眼中除了陆南枝根本看不见别人。捏捏她的小手,谢行止仍是担心:“适应些了么?” 陆南枝点头,有谢行止陪她熟悉学校环境,心里好像踏实不少。 谢行止登记后陪她去宿舍,刚走到2楼陆南枝又开始打退堂鼓,上两级台阶就不动了。 适应身处人群中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和陌生人交谈, 分卷阅读46 甚至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未到寝室,她就开始担心万一室友不好相处该怎么办。 可怜兮兮抬头去看谢行止,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模样。谢行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陆南枝现在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带她走。 陆南枝就这么睁着一双盈盈润润的眼睛看他,心里一万种可怕的念头轮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强撑着开口:“走、走吧。” 谢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选择,领着她继续上楼。 陆南枝的寝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显然室友已经在了。陆南枝偷偷给自己打气,躲在谢行止身后等他开门。谢行止轻叩两下门,礼貌出声询问:“你好,陆南枝家长,是否方便进来。” 寝室立刻传来一声疑似有人从凳子摔到地上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忙忙传来:“方、方便,您请进。” 谢行止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穿着宽大格兰芬多睡衣的少女局促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您、您好?”看见谢行止身后的陆南枝,又挥挥手:“hi?你好呀,我是萧可,你是陆南枝吧,我听宿管阿姨说了。” 谢行止微微颔首,拍拍身后的陆南枝:“枝枝,来和室友打个招呼。” 她的电波好像不难相处。 陆南枝有一套独特的电波系统用以评价初见的陌生人,如果气场氛围不和谐,通常被她称作电波不合。大概是萧可身上的格兰芬多睡衣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陆南枝并不排斥她的电波,从谢行止身后走出来,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摆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萧可一头可爱的短发,头上用毛球扎着一束小马尾,一边替陆南枝和谢行止搬凳子一边自我介绍:“看你东西在这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呢?” “建、建筑学……” “哇,那你很厉害啊!”萧可一脸毫不掩饰的赞叹:“听说能考上建筑学的都是神人!” 陆南枝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泛出粉嫩嫩的红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边和厚厚的英文原着,问:“你、你喜欢哈利波特啊?” 萧可一听她问《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个金色魁地奇递给她:“特别喜欢,见面礼物,这个送给你!” “谢、谢谢……”陆南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萧可递给她的礼物。 谢行止没有坐,就靠在陆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东西。看着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彼此喜欢的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陆南枝和萧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谢行止起身揉揉她的头:“那我先走了。” 一听谢行止要走,陆南枝顿时又紧张起来。促使她下决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谢行止,可谢行止保证不会碰她后,这股离家冲动迅速削弱,全靠想尝试克服社恐的一口气撑着。 慌慌忙忙站起来,望着他的两只眼睛又红了。 陆南枝到底是依赖他的。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谢行止心底充溢无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开口,他立刻带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尝试,怕的是万一遇上他不在身边的情况,她受委屈。但他更舍不得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这样看着,她要什么都给她。 陆南枝内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谢行止衣摆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门口:“路上小心喔。” 谢行止在这一刻深刻有了一种松鼠妈妈要出门,小松鼠可怜兮兮抱着尾巴跟在后面泪汪汪送妈妈的既视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 陆南枝点头。 “已经和院里说过除了专业课,其他班级活动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么时间,直接打我电话。” 继续点头。 “自己在学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机,晚上早点睡。” 谢行止还想叮嘱几句,陆南枝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强忍着哭腔开口:“你……你不要说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整个人在他跟前一颤一颤的。谢行止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合上寝室门,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陆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着谢行止要走,听他事无巨细叮嘱自己注意这注意那,突然就很舍不得他。 明明先前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离开家和他半个月没联系时也没觉得多舍不得,现在却有点撑不住。 “好了好了。”谢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缘由,让她的头靠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头安抚她。 成年人面对陌生环境时通常能迅速适应,而陆南枝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轻微社恐,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不安、焦虑、安全感缺失累积到临界点,因为他的离开突然爆发。 陆南枝趴在他胸前小声地哭,谢行止心疼得不行,揽住她的肩柔声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来学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谢行止一套耗时两个月的全订西装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可以的。” 陆南枝虽然性子软,真正下定决心的事却有八匹骡子拉不回的倔劲。谢行止舍不得,还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泪痕,才亲亲她的小脸让她先回寝室。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谢行止回到寝室,重新合上门的一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萧可抱着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剧,见她回来,取下耳机转过来,小心翼翼:“舍不得你家里人啊?” 陆南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的软,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好帅啊,是叔叔吗?”萧可忍不住八卦。 虽然谢行止大她八岁,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陆南枝摇头,小声回答:“是大哥哥。” 6 陆南枝没有心情再捯饬,洗漱后从包里拿出“Pine”爬上床,放下遮光帘躺好。 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再抓紧怀里的“Pine”,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似乎才消散一些。掏出手机给谢行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谢行止回很快:“刚到。” 谢行止作风其实比较老派,除了工作需要的软件,其他电子设备和应用都不精通。微信是不用的,陆南枝和他联系都是直接手机自带通讯功能。看着这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陆南枝才重新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喔。” 这回谢行止倒回得很慢,半天才发过来一行字:“睡不着?” 陆南枝手指愣在屏幕上,不知如何回复时,手机一番震动,谢行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陆南枝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掀开遮光帘看一眼下面还在看剧的萧可,摸出耳机戴上,小小声:“喂……” 谢行止此时已经身处浴室,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指间圈着一 分卷阅读47 杯小种红茶。也许这时候加冰威士忌会比较符合气氛,但谢行止生活习性向来偏老派,比起酒更喜欢喝茶。 将湿漉的黑色碎发一把捋到后面,谢行止调整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沉声开口:“室友睡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 “床上。” 谢行止稍稍放心,他可不想这小傻子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抿一口红茶,继续说:“你们辅导员姓李,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对学校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教材已经安排人帮你领了,不用担心。” 陆南枝轻轻“嗯”一声。 “校园卡和寝室钥匙都放在桌上,看见了?” 又是小小一声“嗯”。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听起来又软又听话。谢行止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不轻不重地挠着,简直恨不得马上把她摁进怀里好好疼爱。 放她自己在学校,他其实比谁都担心。 叹息着将头往后仰,男人比例完美的身体被温水抚慰,水色覆着的肌肉在浴室灯光下带着异样的性感。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水声,陆南枝顿时头皮一麻,轻声问他:“你、你在干嘛啊?” 谢行止低低笑一声:“泡澡。” 显然是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陆南枝微微脸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一丝抖:“你怎么,怎么又……” 谢行止很忙,他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和她通话也是选在泡澡时间。只是那时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概念,切身感受过再提起“泡澡”这回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嘤,她不纯洁了。 陆南枝羞愧地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罩进去,然而这一自欺欺人的动作是不可能阻止谢行止出言调戏她的。 果然,就听见谢行止低沉的尾音暧昧地上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是……” 下意识的反驳正中谢行止下怀,手指微微摩挲茶杯杯壁,从嗓子里溢出几声笑:“那就是喜欢我……这样?” 故意拖长的声音像在问是否喜欢他,陆南枝被谢行止喑哑性感的嗓音逗得从头红到脚,气急败坏扔下一句“我睡了”就急忙摁断电话。 谢行止没有因为被挂电话影响心情,反而低头笑了一下。陆南枝正趴在被子里平息心跳,就收到了谢行止的短信:“晚安。” 哼! 陆南枝扔开手机,抱着小松鼠尝试睡觉。被谢行止这么一闹,心里的不安消散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状态不错,萧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陆南枝没有拒绝。 副班长早上来了一趟,意外是个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运动系女生。将教材带给她的同时也把她拉进了建筑学1班的微信群。 陆南枝努力试着和她交谈,副班长倒没在意她的磕巴,和她简单说一些重要事项后爽朗地挥挥手离开。 陆南枝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心跳扑通扑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萧可已经捯饬完毕,挂着霍格沃茨校徽的钥匙扣在手中一转,一手搭上陆南枝肩膀,一副“走吧姐妹”的兴奋模样:“你想去哪里呀,我带你去,L大附近我贼熟!” 萧可是兰叶市本地人,看样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听萧可科普陆南枝才知道本科生有单独宿舍楼,像她们这样住研究室宿舍算开小灶。 虽然稍有些不适应萧可的自来熟,但她并不排斥,想了想:“……图、图书馆?” 萧可顿时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吃好吃的。” “不是,可是,我……”陆南枝小手不安在身前交握,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萧可却像是悟了什么,长长“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陆南枝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点头。 “那图书馆就更不能去了,”萧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图书馆人贼多,还不如去操场。” “啊?”陆南枝回想了一下谢行止送她来学校时的操场,不由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想再出门。 察觉她的退缩,萧可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特别少又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 看着萧可又是拍胸脯保证又是发誓,陆南枝信了,乖乖跟她出门。 陆南枝鲜有独自出门的经历,虽已在夜晚和谢行止逛过校园,白天这样行走还是觉得既紧张又新奇。 抱著书本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穿过林荫与阳光的男生……经过操场时突然有篮球飞来,撞击在铁丝网上响亮一声,吓得陆南枝急忙缩到萧可身后。穿球服的男孩子跑过来捡球,歉意地冲她挠挠头:“抱歉啊,吓到你了。”——就连这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也是陆南枝几乎未见过的。 陆南枝抓着萧可胳膊摇头,心里关于学校生活的想象好似撞破一道口子,各种光怪陆离的意象争先恐后涌出,如同走马灯式轮转的艳丽浮世绘。 从森林里小心翼翼迈出步子的小松鼠第一次探索未接触过的世界,收获落满眼底的好奇小星星。 萧可说的地方在建筑学院后山,离主教学区有些远,一路上果然人不太多。顺着青石板路走到头,赫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处玻璃花房。 以白色钢构架为主的花房,玻璃幕墙上爬满绿植。屋内隐约可见悬挂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直达内部,无比惬意。虽有些老旧,却不掩本身自然通透的设计,甚至因为时光痕迹有着别样的复古感。 陆南枝惊呆了,小嘴一张一合半天没闭上。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萧可拉到玻璃花房门前,有些小得意:“听说这是你们建筑系的秘密基地,以前老院长建的,不成文规定谁考年级第一就能拥有一学期使用权。最多的时候,也就4个人有钥匙吧。今天我就带你……咦,门没锁?” 萧可本想跟陆南枝炫耀下自己搞到的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对视一眼,到底萧可艺高人胆大,伸手推开花房大门,探个脑袋进去。环顾一圈没发现人,招招手示意陆南枝跟她一起进去。 花房内悄无人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嘎吱”声。室内家具以木藤制品为主,虽老旧,却干净整洁。植物被妥帖照料,一片郁郁葱葱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萧可兴奋地找张躺椅坐下,舒展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美滋滋地感慨:“哇哇哇,这样躺着好舒服,你们系可真会享受,南枝你也来试试呀~” 陆南枝还有些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发现背对大门的藤艺沙发前摆着些水生植物。刚走过去想看看,就听见身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南枝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藤艺沙发上竟躺着一个人。 看身材是个很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穿一身白衬衣躺在沙发上,即便不看脸也有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男 分卷阅读48 生露在外面的修长指节搭着一册速写本盖在脸上,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稍稍掀开速写本,浅琥珀色眼眸正好对上陆南枝的。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倦,虽倦却温和,像是三月柳絮纷飞,云淡天轻的柔软。 男生静静和陆南枝对视,直到萧可也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噌”一下从靠椅上站起来。 陆南枝动都不敢动,紧张眨巴着眼睛看他。 藤艺沙发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含笑的眸子先看一眼陆南枝,再看一眼萧可,有些懊恼般揉了揉头发:“抱歉,我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他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在这里,反倒先道起歉来。萧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门没关,擅自进来的,对不起……” “不打紧。”男生摇摇头,夹着速写本慢条斯理起身。他看一眼手表,微笑着指了指门口:“我有些事,先走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休息,走的时候记得锁下门。” “好好好,”萧可忙不迭点头,“师兄您慢走。” 男生礼貌颔首与陆南枝和萧可道别,与陆南枝擦身而过时,速写本上的设计草图却一瞬抓住她的视线。 啊……陆南枝微微惊讶,这个设计风格,她好像见过? 7 直到男生消失不见,陆南枝依旧愣愣的没回过神。 萧可伸手在她跟前晃了几下,陆南枝才慢慢收回思绪,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萧可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用胳臂戳了戳陆南枝,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是不是感觉特帅特温柔天使一样,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 陆南枝配合地点头,感觉萧可真厉害。不仅知道各种消息,人缘似乎也好,不像她,连和陌生人正常交流都困难。 转眼便到周五,陆南枝忙着适应学校新生活的同时,谢行止也忙于集团事务。一连轴转几个跨国会议,才回到办公室草草解决午餐——说是草草,其实也由谢氏大厦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精心烹制。 谢氏旗下产业众多,尤其以顶级奢侈酒店品牌Xanadu闻名。Xanadu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间都做到极致。最为人称道的是Xanadu强调酒店与设计艺术完美融合的传统,无论何处分店,都拥有美轮美奂让人惊叹的构思。 Xanadu继续进行全球扩张的同时也兼顾谢氏其他中高端品牌,即便集团管理层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需要谢行止亲自做决策的事务依然堆积如山。 许听风将汇总的重要文件拿进办公室,一眼瞟到谢行止桌上AW建筑设计大赛的企划案,眼角一抽:“过分了啊,有你这么开后门的吗。” 许听风本身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仗着姿容艳丽年少时没少干混账事。后来被扔进谢氏跟着谢行止,许家人都指望他遭受一顿毒打学会好好做人。没料想许听风不仅被谢行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带着业务能力也让许家人刮目相看。 现在大家都知道,谢大总裁身边那个看起来漂亮得跟仙男似的总助其实和他老板一样不好惹。 但毕竟不是真打工的,私下里许听风和谢行止关系不错,说话也没那么讲究。 谢行止不动声色,接过许听风递来的文件翻看几眼,一丝不苟系好的领带和平整法式反褶袖仿佛在诉说这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冒着精英气息的正人君子,连缓缓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挺好。” 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爱心? 许听风眼角的抽搐根本停不下,且不说谢氏从未作为合作企业参加过什么建筑设计赛事,就算参加,也犯不着谢大魔王亲自过目企划书吧? 尤其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谢行止还自掏腰包和至臻集团达成协议,以至臻的名义在AW大赛中新增一项关于泰国度假村的特别项目,不是为了哄小公主当他瞎吗? AW建筑设计大赛是由国际建筑师协会、德国工业设计师协会认证的专业建筑设计类比赛,但至臻这一项明文要求只能全球在校大学生参赛,简直司马昭之心。 大概是受不了许听风千变万化欲说还休抽搐不停的脸,谢行止眉峰一皱:“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不不不不……”一句话立竿见影,许听风连忙摆手。人都快溜到门口了,又忍不住折回来:“不过,老板,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项目是为小公主准备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校学生,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天才之作。 谢行止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冷飕飕的视线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剜一圈才收回去:“有人拿去就拿去,只要她玩得开心。” ……行,你有钱你牛逼,不愧是小公主的头号保姆。 许听风深刻感受在谢某人身上看到周幽王的影子,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多说两句就连装也懒得装了。 许听风带上门离开,谢行止却看着桌上的企划案陷入沉思。 外人看来他做这些是为哄陆南枝开心,事实上却并非这么简单。 陆南枝除了社恐还有其他心理问题,他不想看她放任自己陷入过去的阴影,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出来。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今早陆南枝例行回复他问好的短信,眼底的阴霾才稍稍散去。 嗯,今天该接小朋友回家了。 谢行止轻轻笑一下,放下手机加快处理堆积的文件。 而在学校等家长接的小朋友陆南枝,此时正充满好奇地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看同学讨论军训。 虽然军训服已经领回来,但理论上她是不用参加的。也看过各种关于学生军训的报道和段子,真实看同学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听学长学姐说军训很严啊,还有负重越野军体拳什么的,训完至少黑八个度” “卧槽还有负重越野?什么防晒好用啊,有没有人推荐一下?” “你一大老爷们擦什么防晒” …… 建筑1班人不多,27人男生占了三分之二。大家都是话痨,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陆南枝窥屏窥得开心,就听见萧可一声哀嚎,紧接着“咚”的一声:“我他妈不活了。” 小脑袋从上铺探出去一些,扫一眼满桌的面膜,再看一眼气若游丝趴在桌上的萧可,陆南枝对这位已有一日革命友情的室友表示关怀:“怎么啦?” 萧可圆脸皱成包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满脸大写的崩溃:“这次军训怎么还有野营拉练?!说什么来一次激扬青春的远航,用脚步丈量大好河山。救命,饶了我这个脆弱的少女吧……” “啊……”陆南枝小小感叹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热血少年漫中主角团通过露营合宿增强羁绊的场景。 萧可抬头一看发现陆南枝眼中有小星星就觉得不对,急忙打断她的幻想:“停停停,这是军训不是出去玩啊,你咋还一脸期待上了。” 陆南枝 分卷阅读49 顿时有些蔫,但没到3秒又抬起头来。完全忘记当初信誓旦旦要住校的自己刚到学校时有多怂,陷入新一轮幻想:学校环境她都能适应得差不多了,有萧可陪着军训说不定能行? 前19年里她被保护得太好,现在被放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这里,陆南枝又问她:“我们军训也在一起吗?” “不啊,”萧可答得很果断,“按班级分呢。” “……”然后萧可就看见刚才还满脸生机的小脑袋顿时萎了,蔫哒哒缩回去。 幻想破灭得太快,陆南枝原地表演什么叫能屈能伸。萧可不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得再斟酌一下了。除了副班长她连班上其他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扔进一群陌生人里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南枝忧郁地叹息一声,感慨学习和人类相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谢行止来接陆南枝的时候她仍沉浸在思考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中,无精打采缩在副驾驶,也不是很乐意和他说话。 虽不满两天不见她是这个态度,但谢行止对陆南枝向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一路缄默着驶出学校,等红灯的路口握着方向盘问她:“谁惹你了?” 摇头。 “在学校不开心?” 继续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谢行舟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自觉压低,听起来有些严厉。陆南枝终于肯说话,小手扒拉着车门画圈圈,磨磨唧唧:“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用电波交流呢,大家都不用说话,脑内发信息就行了。” “……”这话谢行止没法接。陆南枝小时候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玩她就看漫画,二次元的价值判断取向比现实生活对她影响大,从她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能看出。 谢行止是传统精英做派,再加上年龄比陆南枝大八岁,对动画漫画这些东西的了解几乎一张白纸。 不过即便不懂,他也能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能适应学校环境我和何觅就很满意了。”谢行止对陆南枝的最高期望仅在于能够在公共场所独处,勉强自己和别人交谈没必要,甚至她如果不愿意,前者他都不会要求她。 他不否认自己对陆南枝就是全然的溺爱,他宠得起,无论是惯出来的任性还是小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当然,作为陆南枝主治医生的何觅没少因此写小作文骂他就对了。 听到何觅的名字,陆南枝将头转回来,微卷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前,睁着一双比万里碧空还澄澈的眼睛看他:“那他有没有表扬我呀?” 谢行止在心里骂了个脏字,觉得突然提起何觅的自己无比智障,笑不出来:“嗯,他夸你了。” 何觅是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洞察人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要三言两语捏住病人痛脚太简单,陆南枝这样单纯的对象更是如此。陆南枝亲近的人本就少,何觅性格开朗会说话,因此她也挺喜欢他。 陆南枝一听谢行止说何觅夸她就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感慨:“我进步这么大,下次见面他就没机会说教了。” 谢行止在心底冷笑,咬牙切齿骂何觅人心骗子。双手握紧方向盘,沉声开口:“那我也夸你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沉稳的声线,却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成熟有教养的男人会有一颗宽容的心胸,至少谢行止绝对不是。 陆南枝没听出谢行止的言外之意,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幼鸟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谢谢你哦?” “……” 谢行止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8 偏偏陆南枝还毫无知觉,又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比划几下:“诶对哦,昨天我在学校碰到一个师兄,设计风格和应家的好像,不过我还没见过应家有人能把图画得像他那样好看……” 应家是著名建筑世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从那时起他们家的顶尖建筑师就层出不穷。应家建筑设计理念强调与自然和谐的“天人合一”和精简的“留白”美,独成一派,具有极强东方美学韵味。 陆南枝喜欢的建筑师很多,但应家在她心里也是独一份的。 谢行止完全没抓住关键,俊眉拧得更深:“什么师兄?” 为证明自己有努力适应学校环境,陆南枝嘚啵嘚啵就把玻璃花房的事说了,说完还补充:“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 谢行止听得头疼,一会儿一个何觅,一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师兄。要是再把她在学校里多放几天,是不是还会从她嘴里冒出什么师弟同学? 谢行止有点烦,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家长,但就是听不得她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含着沉沉墨色的眼眸暗下去,谢行止半晌没搭话,修长的指节和他本人一样烦躁地敲敲方向盘,尽量平和地开口:“爸妈很久没见你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谢家在城北森林公园内的主宅,陆南枝没有事先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她不想见叔叔阿姨,只是知道谢行止对她的想法后,再想到面对他们就有些心虚。 谢聿扬对谢行止和谢行舟严苛,对她却万分纵容,更不要说把她当亲女儿养的谢夫人。 她原本应该和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因为谢行止的肆意妄为全乱了套。如果叔叔阿姨知道她和谢行止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况且,仅凭她根本无法在谢聿扬和谢夫人这两个人精面前妥善掩盖情绪,一定会被发现的。 陆南枝慌急了,幽幽怨怨扒着安全带盯谢行止。 “怕什么。”自己带大的小朋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比其他人更懂她。谢行止不急不缓,注视着周五稍显拥堵的车流淡淡开口:“反正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告、告诉什么?”陆南枝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呢?”谢行止偏过头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对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南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迅速捂住耳朵,抗拒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行止也不恼,重新坐好,唇齿间轻轻一声叹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傻子……” 提起禁止话题后气氛再次僵硬,一路无言中将车开进谢家大门。老管家顾叔穿着笔挺燕尾服前来迎接,陆南枝不想理谢行止,下车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谢聿扬和谢夫人在家穿着素雅朴实,接到陆南枝就压根懒得理谢行止,谢夫人牵着她一边柔声问学校如何一边往正厅走。 谢聿扬将谢行止叫去书房,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商业伙伴,凑一起总没完没了交谈公司事务。 陆南枝紧绷的情绪在聊天中松懈,直到晚餐时间来临。 她原本想和谢夫人坐一侧,谁料谢行止拉开自己身边的靠背椅,淡淡开口:“枝枝,过来。 分卷阅读50 ” 陆南枝犹豫片刻,对上谢行舟幽深如海的眼眸,怕他当着谢聿扬和谢夫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乖乖移了过去。 然而她错了,饭才吃到一半,和谢聿扬继续讨论东南亚市场的谢行止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握着汤匙的手差点没拿稳,陆南枝用力抽手,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谢行止还强硬掰开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旁若无人和她十指相扣。 余光中谢行止依然神色沉稳,条理清晰回答谢聿扬的提问,还能从容列举各项数据佐证他的观点。而陆南枝低着头,不仅手心开始冒虚汗,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谢行止大魔王不仅没有被封印,还变本加厉。 陆南枝根本不敢抬头看谢聿扬和谢夫人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几次挣脱无果也不敢再动,只能乖乖喝汤,祈祷谢行止能快点松开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面的谢夫人很快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担忧:“枝枝,脸这么红,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陆南枝一抖,抬起头,看见谢聿扬和谢行止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关键是谢行止此时仍旧没放开她,反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陆南枝更紧张了,大脑一团乱麻,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借口,结结巴巴:“我、我有件想做的事。” 陆南枝在谢家一向很乖,安排什么是什么,少有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闻言连谢聿扬也忍不住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威严,却是柔和的:“有什么想做的事?”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陆南枝松一口气,再接再厉:“我……我想参加学校军训。” 谢聿扬和谢夫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谢行止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不容置喙:“不行。” 没想到出言制止的是谢行止,陆南枝看他:“为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这回换谢行止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汤:“军训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预习也好画图也罢,总之哪也别去。” 如果是平时陆南枝可能也就听了,但今天被谢行止这么一说偏不想遂他意,硬着一口气和他杠:“我不要,我就想军训。” 谢行止皱眉,谢夫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行止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陆南枝:“怎么突然想军训了?军训可不是玩,行止说的也没错,你身体弱,没必要受那个累。” 陆南枝抿唇,脸上的红润退下去,有些苍白:“可是同学们都要参加。” “我们知道你这次是下决心要克服社恐,可也没必要急于求成是不是?”谢夫人没明说,但显然也不支持她参加军训,循循善诱:“军训人多,也累,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谢聿扬同意谢夫人的看法,点点头:“叔叔也是这个观点。” 三面大墙堵得严不透风,陆南枝萎了,小声“嗯”一句表示妥协。 原本只是为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但回家路上再次被谢行止提醒不许军训的时候,陆南枝就像被抓了尾巴的小松鼠一样炸毛了,死活要和谢行止对着干。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奇怪的话,还在饭桌下偷偷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结果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来要求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陆南枝烦得不行,一把拍开谢行止企图揉揉她头发的手,腮帮子鼓鼓的下了车就直往电梯走。 谢行止锁了车长腿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高兴了?” 陆南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但也不说话,就一副气滚滚的样子站在电梯门前。 “是在和我赌气?” 陆南枝抬头看着他哼哼:“不是赌气!” 谢行止却像没听见:“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但军训是不可能的。” 陆南枝忍无可忍,气得小小跺了一下脚:“你说过不再那样的!” “我没说过。”谢行止顺手松了下领结,露出被禁锢的喉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之前那种事。” 俯身向她靠近,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最低限度的触碰当然不包括在内。” “谢行止!” 小姑娘看来也是气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大名。谢行止从喉咙里笑一声,纠正她:“叫哥哥。” “你、你要是还想我把你当哥哥,就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把我当女人什么的……”到底气势不足,陆南枝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说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金碧辉煌的轿厢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行止几乎是将陆南枝逼进电梯,顺手刷卡上楼,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轿厢的镜面上。 眼前就是她粉嫩的樱唇和若隐若现的柔软小舌头,谢行止不再压抑心底的欲望,叹息一声吻上去:“那我宁愿你不把我当哥哥……” “唔……”突然的亲吻让陆南枝愣住,反应过来后手脚的挣扎都被谢行止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住,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缺氧和害羞使得身体很快软下来,陆南枝眼睛红了一圈,趁他离开的空隙软绵绵求饶:“不要这样……” 电梯很快抵达顶楼,谢行止揽着她将她带出去,在她耳边轻轻安抚:“只是接吻,别怕。” 话虽如此,这个吻却并没有结束。到家后谢行止又继续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将脱力的她送回房间。 陆南枝羞得浑身都红了,她根本不是谢行止的对手,也没有力量阻止他。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抓着被子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进来的谢行止,陆南枝又快哭了,炸着毛委屈唧唧指责他:“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别亲我了啊……” 9 谢行止没有直接拒绝,长腿优雅搭着往床边一坐,温水递给她:“不喜欢,还是受不了?” ……既不喜欢也受不了。 陆南枝红着脸接过玻璃杯,拒不回答如此羞耻的问题。 谢行止看她小口小口喝水,看到被水打湿变得更红滟滟的嘴唇,克制地偏过头去:“亲吻也属于最低限度触碰。” 神他妈最低限度。 陆南枝放下水杯,试图和他商量:“你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什么的好奇怪,我们不那样行不行。” “正常的情感表达有什么奇怪?”谢行止不太满意她的说法,眉间微微皱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家人的那种……”陆南枝解释:“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哥……” 听她说“喜欢”,谢行止神色稍有缓和,回过头看她,沉声开口:“爱人也可以是家人,这不冲突。枝枝,我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放手。从现在开始起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对待,试着接受我的求爱。”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完完全全谢行止式的命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南枝头痛极了,小脸皱巴巴地:“如果我就是没办 分卷阅读51 法接受呢?” 谢行止私下不常笑,笑起来却连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魅力,就如此时他唇角微微上挑,倾身向陆南枝的位置靠拢些:“宝贝,还没有试,哪来的如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所以努力一点好不好?”说着还故意对着陆南枝的耳朵吹一口气:“乖。” 谢行止语气沉稳从容,仿佛是在教导她画图一样循循善诱。而刚刚从他性感的薄唇里突出“宝贝”两个字,陆南枝才退温的脸又迅速烧起来。 这是一个不懂什么叫退让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 陆南枝继续试图争辩:“……强扭的瓜不甜。” 谢行止摇头:“甜不甜,也要吃的人才知道。” “……”陆南枝说不过他,烦闷地抓住被子往旁边一裹:“我睡觉了。” “先洗漱再睡。” ……听不懂这是让他出去的借口咩! 陆南枝气呼呼掀了被子爬起来冲向洗漱间,谢行止坐着看她一会儿,听到水声后起身离开。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另一边的陆南枝抱着Pine难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起哥哥,谢行止其实更像家长的角色,说她由他亲自带大也不为过。没有谢行止就没有今天的陆南枝,所以陆南枝对他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要和谢行止发展为男女关系。先不说她对情情爱爱没什么概念,就是总觉得……如果迈过那一条线,她和谢行止的关系就变味了。 她想逃避,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谢行止的依赖早比她想象中更深。如果真的离开他,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谢家人对她很好,但无论谢聿扬、谢夫人还是谢行舟,都无法代替谢行止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烦啊……”抱紧Pine将头埋进枕头,陆南枝眼眶红红的小声抱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教她应该怎么办。想躲又没办法躲,只能由着谢行止欺负。 手指默默在被窝里画个五芒星魔法阵,这是她常用的自我安慰方式,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谢行止大魔王一样。 周末谢行止依旧很忙,交谈不多陆南枝也松一口气。L大军训两周,谢行止原本计划让她待家里,最后在她小声请求中答应按照最初的约定,周一至周三放她在学校。 周天晚上谢行止开车送她,到停车场还不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随身拎着放Pine的包包,站在宿舍楼前的树下开口:“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知道怎么走。” “怎么还在闹脾气。”谢行止握住她的手臂一带,将她拉进怀里。笔挺的长外套衬得他身形完美,也隔绝微凉的夜风:“你要回学校也让回了,两天了还在不开心?” 陆南枝不说话,有些羞愧地发现她就是个窝里横。明明在家里觉得她对学校适应得差不多了,恨不得马上来学校,但真正离家又开始觉得不安。 比起亲吻或是其他更亲昵的动作,她其实最喜欢谢行止的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尤其这种环境下,更让她舍不得。 默默在他怀里窝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无视过往学生的视线,陆南枝红着脸推开他:“我上去了。” “嗯,”谢行止点头,“早点睡,有事记得打电话。” 陆南枝小跑进宿舍楼,一直到三楼,透过楼道间窗户还能看见谢行止站在树下。没忍住给他发条短信说自己到了,谢行止才将手机揣回长外套衣兜,转身离去。 比起清冷的楼梯间,宿舍内倒是完全另一副景象。萧可外放着美剧苦着脸在穿衣镜前捣鼓怎么才能把军训服穿得好看,见陆南枝回来了,急忙招呼她:“南枝南枝,你看我这样行吗?” 萧可长相是可爱挂的,身材却不差。宽松的迷彩服腰带一扎,也能看出有胸有腰,俨然军中一朵花。 陆南枝点点头表示赞赏,看见自己座位上还未拆封的军训服,有些失神。掏出手机看一眼班级微信群,也正热火朝天讨论明天的军训相关事项。 没忍住给上次帮她送书的副班长袁尚宜发条微信,问她明天班里的安排。 袁尚宜回很快,发给她一张军训时间安排表:“辅导员已经和我说了,训练你就不用管了。想来看看的话可以先找辅导员,他领你去休息区。” 陆南枝谢过袁尚宜,放下手机慢吞吞抱着军训服装到卫生间替换,刚出来就听见萧可大叫一声:“卧槽,南枝你怎么这么小只啊?” 已经是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陆南枝身上却依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样。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服走出去:“是不是不好看啊?” “不不不,超可爱!”萧可将陆南枝推到穿衣镜前:“小动物一样!” 陆南枝抬头看镜中的少女,一身宽松军训服拢着白皙小脸,袖子太长手还不能完全露出,俨然一只小不点。 不信任地看一眼萧可,陆南枝觉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回头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扎起来,萧可将椅子拎过来趴在椅背上看她:“诶,不过你不是不用军训吗,还穿军训服干啥呀,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用军训?”陆南枝眨眨眼,她记得还没告诉萧可。 “嗯?”萧可愣了一下,立刻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消息特灵通!” 陆南枝点头,萧可趴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可你不是那什么……有点社恐?军训人这么多,还是别去了吧?能休息多好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军训。” 陆南枝一听萧可提“人多”就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微微抿唇,看着镜中扎起马尾的少女小声开口:“我还是想……想试着去看看……” 萧可和镜中的她对视,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可以啊少女,有理想有追求!不过你要来还是明天下午吧,上午听领导讲话分班什么的没意思。” 陆南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然而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真走到操场看见乌压压一片迷彩色的时候,陆南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冒虚汗。 数十个方阵整整齐齐,穿着长袖军训服的学生在热浪中练习站军姿、左右转基本项目,“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号令声清晰可闻。 强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陆南枝将帽檐压低些,低头往袁尚宜说的班级方位走。身边跑过一列纵队,喊口号的洪亮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太危险了…… 操场幻化为星际空间,跑道是充满环形山和陨石坑的星球表面。高温和紫外线难以抵挡,处处隐藏着随时可喷发的火山…… 陆南枝脑补得起劲,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将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抚平:“怎么一个人在这傻站着?” 陆南枝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脑补后就停止 分卷阅读52 了动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凝聚了阳光穿透松脂的晶莹透彻。玻璃花房的记忆苏醒,陆南枝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男生依旧穿着清爽的白衬衣,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九月天气仍然炎热,他身边却像有风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男生似乎也记得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就着笔记本指了指各班列队的方向:“建筑系?哪个班?” “建筑学一班。”陆南枝老老实实回答。 “找不到位置了?” 点头。 男生笑笑:“你们李老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陆南枝乖乖跟他走,果然,一班辅导员李老师就在休息区不远处看新生训练。 李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脸圆圆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生似乎已经和他很熟,笑着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师哥,麻烦你帮我带给杜老师。”又示意一下陆南枝:“你们班的学生。” 李老师抬了抬眼镜,对着陆南枝看片刻后认出了她:“啊,陆南枝同学……”然后又转向男生:“我说你怎么又……” 男生似乎不想听他说教,未等他说话就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与他侧身那刻,陆南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羽从他蝴蝶骨的位置剥离,连空气里都流转着晶莹白光。 没注意听李老师说了什么,陆南枝脑海中电波哔哔作响,只有一个念头:Pine,我遇见天使了…… 10 陆南枝被李老师请上了休息区。 一听她说自己想参加军训,李老师一张圆脸立刻皱成包子,“不行,不可以,别说了”拒绝三连,语重心长对她说教:“陆南枝同学,你的情况老师已经知道了。军训虽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否则那就是得不偿失。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还是上去坐着休息吧。” 说完根本不给陆南枝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推到休息区,还不忘叮嘱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马上回宿舍休息。” 陆南枝有些无奈。但一是没有和老师作斗争的经验,二是当乖宝宝当惯了,除了谢行止提不起勇气和别人争辩,只得抿着唇老老实实坐到休息区指定位置。 虽已入秋天气仍是炎热,坐了一会儿阳光便将帽檐晒得发烫。鬓角渗出一些细汗,陆南枝不自觉往阴影处更靠了些。 再看一眼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呃……好像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其实很多时候谢行止说的都没错,只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她小脾气上来了偏不想听他的话。 军训对她来说强度太高,但她可以用静坐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军训。虽然没和大家在一起,仅是这样看着,好像也多了些融入集体的感觉。 陆南枝第二天照常到休息区静坐,目光正神游着,余光注意到前排休息的两个女生不时偷偷回过头打量她。 陆南枝对陌生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不太自在地垂下头避免和她们有目光接触。大概以为陆南枝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女生偷偷咬起耳朵。 “看见没,那个就是1班的陆南枝。听说开学起就没在班上露过面,军训也不用参加。” “人家可是拿过IFDA金奖的‘天才’,待遇当然不一样。哪像我们,休息半天都要被说什么没有吃苦精神就想着偷懒。” “IFDA了不起啊,家具设计好不代表建筑设计就好啊。而且听说那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伤仲永懂不懂?” “你就酸吧你~” “你敢说你没酸……” 两个女生压低声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陆南枝却只觉得难堪。她不习惯别人关注她,更不用说作为闲谈八卦的素材。 好不容易挨到两个女生回班上训练,心却无法再平静如常。一旦知道有人注意她,就总觉得好像有数道视线从人群中投向她的位置。 陆南枝如坐针毡,最后揪着衣服走到李老师面前,和他告假说想回寝室。李老师巴不得她回去休息,大手一挥:“快去吧,听说你比较擅长手绘,没事可以提前熟悉下软件。” 陆南枝愣了一下,点头。 走出操场的一刻连空气都清凉许多,陆南枝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韵律操方队,萧可被分去了这里,正跟随领舞员做伸展动作。 真好。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迈向寝室的步子顿了顿,陆南枝鼓起勇气一个人顺着学校主干道慢慢走。 只要不和人说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光影,风吹过斑驳摇晃,心也重新变得平静。陆南枝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经过教学楼,猛然听见一阵下课铃,才像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被突然的动静惊醒般手忙脚乱起来。 她忘记了,现在学校主干道人不多是因为在上课时间。 下意识想找地方先躲起来,手脚却因为紧张不太听使唤。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陆南枝顿时更慌了,睁大眼睛急急忙忙转身。 ——没料想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迈巴赫,谢行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坐在主位。标准的意式三件套西装,克制儒雅,沉如墨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种很深的黑色,轻易让人感觉如临深渊。又像天边覆满新雪的山脊,透着悠远的凉意。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雪也化开,只余终皎洁的一轮明月。 陆南枝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这个地点看见谢行止,傻乎乎揉了揉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她甚至忘了身边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走出的人群,就这样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直到谢行舟偏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陆南枝才回神,小步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车内熟悉的沉香味将人温柔包裹,舒缓不少刚才的紧张。陆南枝小手半握拳搁在膝盖上,问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止看了一眼她,缓缓将车开向人少一些的室外停车场。 军训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衬得整个人越发小巧。平时总披着的微卷黑发扎起来,露出优美的脖颈和平时需要撩开头发才能看见的小耳朵。 谢行止不急不缓,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不在乎这点时间。 将车停好,谢行止才微微往后一靠,开始和她秋后算账:“听说你不好好待着非得去静坐军训。”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假装自己是小哑巴。 谢行止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腕看一眼时间,也不急,款款靠至椅背,松了松袖扣陪她待着。 然而他仅是这样散漫地坐着也能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南枝受不了了,小小声:“你没说不能坐着。” “我也没说可以。”论杠人的基本修养谢行止不在话下。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委屈上了。 “坐当然可以,只是要分时间地点。”谢行止叹息:“我同意你回学校,不是想听人告诉我你在 分卷阅读53 折腾自己。” 陆南枝从小身体就弱,感冒发烧家常便饭,偏偏她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没那么轻易再生病。 李老师一通知他陆南枝不休息顶着太阳去看军训他就过来了,怕的就是又出什么问题。 “……我没折腾,”陆南枝辩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是想体验,还是在置气?” “……”陆南枝垂下头,倒是很诚实:“一开始是置气,后来是真的想体验。” “所以体验得如何?” 陆南枝不想告诉他那些不愉快的体验,答得不是很有底气:“……挺好的。” 谢行止这回是真的叹息出声,有些头痛地单手扶额——他家这只小东西最近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即便有小脾气,陆南枝大多时候也是贴心小棉袄一样乖乖的。最近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倔。 虽然他心中有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大半是他的原因,但未免还是恼火。亲也亲不得,抱也抱不得,碰一下说点情话就炸毛,怎么哄得好? 谢行止的烦躁不会过多外显,浑身低沉的黑色气压却偏不了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紧,他重新发动汽车,言简意赅:“回寝室拿东西,今天回家。” 陆南枝果然有些抗拒:“今天才周二……” “如果你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操场静坐。”熟悉的威胁句式,谢行止话没说完整,态度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一个人那样。” “适应人群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这种天气和时机。” “……”陆南枝闭嘴,深深觉得谢行止大魔王是种无比神奇的生物。明明刚到学校分别时还有些舍不得他,真正见面了却能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玻璃花房遇见过的男生,想起他的微笑,他的语气,简直比上帝座前的大天使还要光辉万丈。 陆南枝心里不满谢行止的强势,不情不愿收好Pine跟他回家。然而当她迈下最后一道阶梯走出宿舍楼,突然被阳光刺得眼前一花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谢行止替她做的决定比她自己想的靠谱一百倍。 ——她中暑了。 身体的反应来得突然,头晕后紧接着的是四肢无力,体温上升。 回家后谢行止立刻将她抱上床躺着,找来藿香正气液递给她:“来,把这个喝了。”陆南枝一看藿香正气液顿时更难受了:“不想喝这个……” “现在还想谈条件?”谢行止替她将吸管插好:“喝了先乖乖躺好。” 转身替陆南枝准备好湿毛巾,不一会儿,淡盐水和谢大总裁亲手制作的果盘也端了上来。 刚刚在车里做过紧急缓解措施,头已经不是很疼,主要浑身没力气,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 陆南枝顶着湿毛巾窝在床上,看着谢行止忙前忙后,没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谢行止顿了一下,替她更换毛巾后在床头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真没事了?晚点把医生叫来看看?” 陆南枝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事了。”说完扯了扯还没换下的军训服:“想换衣服。” 谢行止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像真的没事了,才“嗯”一声,从衣帽间拿出她喜欢的睡裙。 他坐回床头,无比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扣子,陆南枝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小手死死拽住被谢行止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你、你干嘛!” “……” 眼见谢行止眉头又要皱起来,陆南枝使出吃奶的劲从他手里抢过睡裙,脸上的红更深一层:“你转过去,我自己换。” “……” 谢行止无奈,起身往门口走两步,背了过去。 1 陆南枝迈出舒适圈的第一步结束在宿舍楼下。 穿着柔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抬眸看一眼楼梯上的男人,咬住嘴唇,犹犹豫豫:“……我觉得不太行。” 许听风闻言停住,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敲了敲,一双凤眸中尽是无奈:“……报名不都挺过来了吗?” 许听风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眉目如画,占尽风流却不媚气。不仅漂亮,举手投足也一派优雅。很少有人能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偏偏面前的少女丝毫不认账,小手扒拉在楼梯扶手上抠抠点点,小声任性: “总感觉报名的时候不太对,我不想住校了。” “是不想,还是不敢?” “……” 许听风一句话将陆南枝堵回去,少女低下头,将双手背到身后,缄默不语。 微卷的柔软黑色长发垂到她胸口,间或抬头看他一眼,潮湿的浅棕眼睛便如一汪弥漫山间雾气的空明潭水,可以轻易将人卷入一个轻柔的梦境。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叹息一声,许听风放下行李箱下楼到她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同她柔声商量:“不是你自己说想试试集体生活?” “……”陆南枝不说话。 “先上去看看?” “……”将头偏向一旁。 “回去我帮你搞定《长安道》全套手办?” “……我有钱。”将头转回来一点,陆南枝终于开口了。 “限量版,有钱也搞不到。”许听风对她的软肋一向拿捏到位。话一说完,就看见陆南枝果然蔫耷耷泄了气,妥协:“……好吧。” 许听风松一口气,长腿几步跨上楼梯,提起行李箱继续带她找寝室。 其实这事也不怪陆南枝,小姑娘有轻微社恐,除了幼儿园,从小到大没怎么过过集体生活。中学课程全靠名师一对一授课,高考第一次去看考场时就差点把谢行止吓死。头天语文考试更是因为没适应考得一塌糊涂,全靠其他三门提分。 陆南枝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想尝试克服社恐适应集体生活。最关键的导火线是,暑假谢行止没控制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一直仰慕的大哥哥竟然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换谁谁都受不了。以此为契机,陆南枝不仅从谢家搬回爷爷留给她的南阁,还信誓旦旦说开学一定要住校。 许听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叱咤商界手腕铁血的谢大总裁也不能幸免。你说平时暗潮汹涌的商战场上他都能忍一时韬光养晦,反手将敌人置于死地,这怎么小姑娘刚高考完就忍不住动手了呢? 不过他跟在谢行止身边这几年,就只见过他把陆南枝放手心上捧着。 刚刚陆南枝觉得报名的时候不太对,其实一点不错。录取通知书上准确报名时间是后天,是谢行止打点好关系,为她提前演一出戏。 和她一样提前报名的同学,有。宣传招新的社团,有。只是数量远少于真正报名日的人山人海。 陆南枝原本性子软,又有些胆小。现在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任性和小脾气,全是被谢行止像这样惯出来的。 陆南枝寝室在三楼,眼看快到门口,她突然 分卷阅读54 又停住。抬头看一眼许听风,像找到灵感似的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一下:“要不,我住你家吧……” 许听风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吓死,哭笑不得:“祖宗,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直说。打个商量,看在你许哥哥平时这么照顾你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 陆南枝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轻轻咬住一点嘴唇,睁着一双莹润的眼睛看他,小小声:“……你可以不管他。” “也可以,你考虑考虑给我发工资?”许听风扬唇一笑,没把陆南枝的话放心上。说话间已经来到寝室门口,防盗门紧锁,看来室友还没到。 陆南枝的宿舍是谢行止专门安排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位于三楼不高也不低。因为是转角带个大阳台,平时采光很好,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即便陆南枝还在和他冷战,谢行止也将她入学后的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不过谢行止不让说,许听风也不多嘴。 陆南枝紧张看许听风掏钥匙开门,门开的一瞬更是下意识缩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快进去吧。”许听风伸手拍拍她的头,陆南枝这才好奇宝宝一样钻进寝室。 寝室已经打扫过,两个上床下桌对排,自带衣柜和置物架。寝室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整体环境还不错。 小松鼠般这里蹦蹦那里跳跳,陆南枝才回来和许听风一起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她眼里的新奇掩饰不住,许听风看破不说破,踩着床梯上去替她铺床。 能让谢氏首席特助亲自铺床,也是没谁了。许听风甚至幻想了下,要是陆南枝没和谢行止闹矛盾,这铺床的会不会就是谢大总裁本人了? 啧,想想那场景都有点美。 探出头看一眼此刻乖乖在下面收拾自己东西的陆南枝,许听风多少有些唏嘘。再早几年,又有谁能料到这个在叔嫂照顾下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会成为谢氏总裁谢行止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说来陆南枝也可怜,幼年父母在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时意外身亡,交由爷爷抚养。可惜陆爷爷也去的早,离世时陆南枝只有12岁。 陆爷爷是一代木匠大师,一手创办的家居品牌“Atwood”长期为谢氏供应定制家具,他自己的作品更是深得谢家人喜爱。 可惜“Atwood”交到陆南枝叔叔手中后,不仅设计灵性全无,甚至从合作商沦为被谢氏收购。如果不是陆南枝当时获得IFDA大赛金叶奖的作品挽救了营业额,“Atwood”很可能会被谢氏直接放弃。 IFDA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国际最著名的木作家具设计赛事之一,被誉为家具设计界的诺贝尔奖。IFDA曾挖掘出无数家具设计大师,每届金叶奖更只有唯一一位获得者。 陆南枝当年交出的作品是橡木扶手椅,看似简单,构思却十分精妙。椅子整体走感圆润,如流水倾泻,舒缓有度。坐于其上,便有端坐水中扁舟之感,舒适自如。椅子整体重量较轻,便于叠落收纳,颜色也保持木材最自然的美感。既有艺术感,也具实用性。 评委会对这件作品给出相当高的评价,年仅13岁的陆南枝一战成名,惊艳业界。 可是很少人知道,这把椅子是陆南枝被叔叔变相关在南阁,用了一整年时间,一遍遍修改设计图纸,一次次调整模子才完成的作品。 “Atwood”有陆爷爷培养起来最顶尖的制造工匠,只是缺少能配得上这份技艺的设计。陆南枝天赋异禀,又从小被陆爷爷耳濡目染,一朝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再次为萎靡不振的“Atwood”注入新的灵魂。 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和境遇,将她从叔叔手中接到谢家亲自照看。甚至为了辅导她学习,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直接回国,进入谢氏。谢聿扬夫妇和陆爷爷交情深,便由了他,却没想到这就是滋生出谢行止病态占有欲的开端。 初秋阳光透过罅隙斑驳洒在林荫道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滑入学校,停在宿舍楼不远的车位。 标志性枪弹头式外观的豪车轻易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抚着方向盘,略一思索,给许听风发消息。 消息发出,男人微微往后靠了靠,深邃冷厉的黑眸透过车窗漫不经心打量校园。 一个仅是一言不发坐着便能浑身散发出强势威压的男人,犹如雪原上孤高的狼王,傲气、强大,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愿意跟随他前进。 许听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来自谢行止的短信,一共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在楼上?” 卧槽大魔王怎么来了? 许听风瞟一眼开开心心摆放装饰的陆南枝,揣摩了一下谢行止的意思,回复:“老板,南枝现在还怕着,你要见她?” 看到“怕”字的时候,谢行止眉峰微微拧紧,揉揉眉心,一锤定音:“宿舍楼3点钟方向的停车场。”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许听风难得良心有一丝痛,摸了摸鼻尖,找个借口骗陆南枝下楼。陆南枝以为许听风要送她回南阁,直到在停车场看见那辆熟悉的座驾,脚步猛地灌铅般顿住。 视线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和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只一眼,便感觉世界天翻地覆摇摇欲坠。那一晚混乱的回忆汹涌而至,支离破碎中是她的挣扎和谢行止的不放过。 陆南枝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唰”一下惨白。 偏偏她还看见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谢行止微微动了动嘴唇,凭着对他的了解,她认出他说的是: “过来。” 2 陆南枝不想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她的视线就像被他捕捉,明知不能和他胶着,却无法移开。像惊恐盯着捕猎者的小动物,恐惧而瑟缩,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颤微微伸手抓住一点许听风的衣摆替自己壮胆,陆南枝又气又委屈地指责:“许听风你这个骗子!” 许听风于心不忍,企图挽回一点自己的信誉度:“惊,老板怎么在这里,我也是刚看见他。” 陆南枝简直想打他:“编借口都不走心,绝交了!”说完便愤愤甩开他的衣摆。 失去有所依托的半截衣角,瞬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一股强烈的孤立无援感笼罩。陆南枝强自撑着一口气和谢行止对视,看见他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键。 谢行止的视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陆南枝死死罩在他目光可即的地方。眼眸深似暗夜,只余她是瞳仁中唯一的光。 许听风的手机响起来,嗯了两声递到陆南枝耳边。 陆南枝没接,手机被许听风贴近她耳际,谢行止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来:“闹什么脾气,过来。” 他的声音一向是好听的,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姿。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声线总是含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镇定。 陆南枝没有动,依旧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他。谢行止毫不避讳和她对视 分卷阅读55 ,眸光沉了沉,补充:“如果你不想我亲自过来请你。” 陆南枝终是瘪掉的气球般噗嗤噗嗤放着气萎靡下去,气呼呼快速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视死如归地坐上去。 上去之后她也不愿意理谢行止,将头偏向车窗外的位置。 许听风看着陆南枝的背影摇摇头,抬手冲谢行止挥了一下,转身去寻自己的车。 车厢内一时陷入可怕的沉寂,陆南枝不说话,谢行止也不开口。 算起来距她拉黑谢行止,已经半个月了。 谢行止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穿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细节一丝不苟,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削。低头看一眼手腕上钻石机械表的指针,正欲开口,手机震动两下。 许听风到底还是不太忍心,发消息提醒他:“你别凶她。” 谢行止:“……” 将手机扔进置物盒,谢行止没急着发动汽车,沉声开口:“这两周临时去了美国。” 也许他在解释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出现在她面前,但陆南枝巴不得见不着他,于是依旧一声不吭偏着头。 “脾气发够了,就把我的号码移出来。” 谢行止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陆南枝有点憋不住,白净的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我不该发脾气?”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这根本不是她该不该发脾气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我们不该那样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南枝声音软糯,即便已经做出严厉指责他的姿态,看起来仍像只举止坚果抗议的小松鼠般毫无威慑力。 谢行止低低一声笑出来,每一个发音吐词里都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想要把人扯入无限深渊:“哪样?” 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葱般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出无血色的白。与此相对的,是精致纤柔的小脸绯红一片,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喉结上下滚动,谢行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剥干净扔到床上。 陆南枝当然还不到能厚着脸皮把她和谢行止之间发生的事大大咧咧说出来的程度。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肌肤相接的触感,大脑里一片混乱的电流横冲直撞,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只知道,他们本不应该那样的。 “我不认为做错,也不后悔和你发生关系。” 一句话将陆南枝从混乱中扯出来,震惊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谢行止宛如深渊的沉沉黑眸。 谢行止面部线条冷峻,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现在,那股压迫感正一点点收拢,将她整个人牢牢束缚。 他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在试图将她拉入和他共同沉沦的深渊:“我说了,我对你是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让人愉悦的事,我并不认为有错。” 陆南枝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即便那天晚上谢行止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但再听他说一次对她是对女人的喜欢,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手指无意识抚上门把手,陆南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不愿意?”谢行止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她靠近,一瞬不瞬盯着她:“可是到后来,你不也很舒服?” 陆南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小脸爆红的同时想也不想就准备开门逃跑。 然而谢行止动作比她更快,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带,陆南枝便毫无还手之力回到他的掌控。 趁机俯身在他肖想已久的柔嫩樱唇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谢行止压低声音,用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抗拒的温柔声线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乖。” 毫无防备被谢行止亲吻的一瞬,陆南枝整个人僵住。血液凝固片刻,齐齐冲上大脑。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在他还是她仰慕的那个大哥哥时,也是习惯用这句话安抚她。 再回过神的时候,车门已经被谢行止落锁了。 陆南枝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她捏紧小拳头,眼睛红了一圈,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谢行止也意识到不能把她逼太紧,伸手:“手机。” 陆南枝红着眼睛瞪他,恨不得像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戳着他的脊梁数落他的罪行。可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委屈唧唧屈服于邪恶势力,掏出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恶必斩恶必灭正义一定会赢!”陆南枝一边对着屏幕戳戳点点,一边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谢行止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南枝摇头,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过目:“移出来了。” 谢行止“嗯”了一声以示满意,回身坐好发动汽车,公布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南阁拿东西,晚上回家住……有没有想吃的?” 陆南枝一听“回家住”差点没窜起来,即便知道谢行止的决定难以改变,仍是努力挣扎:“我……我想住南阁。”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谢行止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下颌线紧绷:“如果你不想永远回不了南阁,最好听话。” “……”一颗心沉下来,陆南枝脸色苍白着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谢行止常用的威胁方式,就是将他能做到而她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况用“如果”句式说出来。他将她的软肋拿捏得很好,她会妥协,也没办法不妥协。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没有焦点,风景模糊着后退。看久了,好像竟看到了那个刚被谢行止领回谢家的自己。 那时爷爷去世,叔叔为了防止她露面影响他执掌“Atwood”,一整年将她变相关在南阁。她没有正经上过学,一直都靠请单独的家庭教师。大家忙于应对公司业务的这一年,没人再帮她接着请老师,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南阁翻看爷爷留下的书,画图、摆弄器具。 南阁像是她的壳,即便外界风雨飘摇,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很安心。 她的作品取得IFDA金叶奖后,谢行止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陆南枝本以为他只是和叔叔一样,想将她当做牟利的工具。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叔叔,将她带回了家。 和陆南枝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谢家人对她很好。 谢聿扬夫妇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甚至远超谢行止谢行舟两兄弟的待遇。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谢家兄弟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到陆南枝这也是不能差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内向的小姑娘,谢聿扬夫妇也忍不住软了心肠,小公主一样娇养着她。 尤其谢行止最疼她,吃穿用度全是他亲自经手。陆南枝怕生,不喜欢说话,小裙子和日常餐饮谢行止就命人一样样换着给她。见她喜欢的,就记下来,下次再为她准备类似的。 这样细心照料下,陆南枝被养得极好。含着浮月清露的眼,新雪初霁的白皙肌肤,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像滑腻柔软的绫罗。犹如悄悄绽开柔嫩花瓣的新蕊 分卷阅读56 ,枝头一点颤巍巍的娇,惹人心动。 连谢聿扬夫妇也诧异,他们傲心高气傲的大儿子会为沈家的小姑娘这般耗费心血。甚至于后来,为了照顾陆南枝大学毕业后直接从苏黎世回国。 迈巴赫驶入南阁室外停车场,这里留了谢行止安排的司机和照顾陆南枝起居的阿姨。即便陆南枝大部分时候不在,也能将一切打点妥当,以便她随时回来小住。 谢行止熟门熟路,剪裁出类拔萃的风衣垂感良好,随着他上楼的动作轻微摇曳。宽肩长腿,腰线劲瘦,他身材的每一个优点展露都恰到好处,毫无疑问是足以让任何女人着迷的成熟男人。 陆南枝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谢行止停下脚步等她片刻,直接伸手拎小松鼠一样将她拎到身前,低低开口:“进去,收拾东西。” 3 陆南枝的房间是清新森林风,家具多为原木,墙壁也是柔和的棕色。 四周有许多透明玻璃,能看见窗外葱郁的植物。灰色床罩软绵舒适,米色轻纱从天花板坠下,像是森林里小精灵居住的地方。 陆南枝收得很慢,谢行止在边上站了片刻,取下放在柜子上的《无头骑士异闻录》订制行李箱,挥挥手示意她一边呆着去。 谢行止收拾东西和他做事一样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她离家出走带的毛绒玩具和喜欢的小裙子装了半箱子。陆南枝不说话,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装。 不得不说,谢行止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喜欢什么,至少他装的东西,没一件是错的。 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 谢行止大学学习建筑,回国接手谢氏时遭遇不少阻力,一度被董事会质疑是否有能力胜任。 但当他以势不可挡的铁血手腕肃清敌人,为谢氏开辟全新航线,所有人才明白谢聿扬为何放心把谢氏交给他。谢氏奉行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而谢行止就是凌驾于这座精英帝国上真正的王。 他是谢氏绝对的符号,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让人轻易生出跟随之心。即便他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挑眉,都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君临天下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优秀到匪夷所思的男人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心。 连陆南枝自己也不明白,谢行止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可能会一直把他当做最依赖的大哥哥。 东西很快收好,谢行止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下楼。陆南枝开始也挣扎,无奈被他圈着的手腕犹如铁箍,根本甩不掉。 谢行止就像意识不到她的挣扎,声音依旧低沉,但明显柔了声线:“晚上吃你喜欢的酥皮焗牛排好不好?甜点我让厨师准备栗子蒙布朗。” “我不吃。”陆南枝手上没了力气,但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 谢行止根本不把她这点反抗放眼里,放好行李箱将她塞进副驾驶,径直拨通电话安排晚餐。 回的是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谢行止向来喜欢立在城市最高处看天际尽头的灯火,看着渺小的人群,会带来一种深刻的清醒和孤独。 陆南枝出了电梯腿就有点抖,记忆回笼,她只想转身跑掉。 谢行止察觉到她的退缩,随着她的驻足,回身深深看她。搭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眉心也轻轻皱起来。 他知道她还无法接受最近发生的事,但他做不到给她时间慢慢平复。半个月已是极限,无论她如何怪他,至少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他绝不妥协。 “我、我……”陆南枝几乎难以呼吸,明明这里也算她半个家,因为有心结,她做不到毫无芥蒂跟他回去。 谢行止给她时间让她把气喘匀,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陆南枝半天才握紧小拳头,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碰我。” 料到她的诉求,谢行止俊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抱歉,做不到。” 陆南枝几乎震惊,一双鹿眸瞪得圆圆的。她没想到谢行止甚至连表面功夫功夫都不做,就这样直截了当告诉她没有商量余地。 难道他都不觉得那样不对吗? 下意识后退半步,陆南枝出于本能地转身就跑。她这一动作无疑刺激了谢行止的神经,男人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扔开行李箱长腿两步追上去,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陆南枝尖叫出声,脆生生的嗓音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谢行止手上差点失了轻重,深深吐息几个来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颀长身躯压下去,谢行止食指扣在领结上,随手松开。平时总西装笔挺的男人突然撕开禁欲假面,浑身散漫的性感逼得人全身发软。 陆南枝吓得双手不停捶他,整个人扑腾得像砧板上的鱼。陆南枝的那一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谢行止先是压制住她作乱的双腿,接着单手抓住她双腕,往上摁在沙发扶手上。 力量过于悬殊,如果谢行止现在要对她做什么,她肯定没法反抗。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陆南枝颤颤巍巍抖了一阵,眼睛立刻红了。 “你放手,放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谢行止一愣,就看见小姑娘长而纤细的睫毛一眨,蓄满眼眶的盈盈水意化作小豆豆,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行止不是没见过陆南枝哭,但只要她一哭,他就无可抑制地慌神。哪怕面色沉静如常,心里却软得跟着她一下下抽。 他并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她想跑的举动惹恼了他,想给她些教训。可这小东西太不经吓,谢行止深深闭眼叹息,收了手将她扶起来。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吓你的,我不做什么。” 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谢行止又捡了些软话和她说,再三保证她不愿意就什么都不做,才堪堪把小姑娘哄好。 陆南枝睫毛上挂满小颗小颗的泪珠,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抽抽噎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听谢行止愿意保证了,才收住哭意委委屈屈坐好。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抬起尚湿润的眼眸去看他,陆南枝趁机提出更多诉求,甚至咬咬牙做出退让:“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 她对谢行止不是没有感情,要一刀两断做不到,但也无法像他期望的那样。爷爷去世后没人像谢行止对她这样好,她心里已经把他当做家人。 所以她可以假装失忆把那个错误的夜晚揭过去,哪怕明白经过这件事关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至少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谢行止太了解她了,轻笑一声:“以前的关系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不计较最好,计较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心些。”既然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陆南枝说不过他,气得“ 分卷阅读57 你”了几声,甩开他换了个地儿坐。 陆南枝是有脾气的,只是性子软、人内向,轻易不展露,唯独被谢行止宠得在他面前能够放开性子。她生气的样子谢行止也是喜欢的,但也知道小姑娘逼不得,今晚不能再急。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住回来,其他事可以徐徐图之。 恰巧晚餐送到,谢行止招招手让陆南枝先吃,自己进屋换衣服。陆南枝开始还僵着,等谢行止转身进屋,才跑到餐桌前坐好。餐椅有些高,陆南枝坐在上面两只纤细的腿还不能挨到地上。 餐盘里是小火封煎的菲力牛排,包上松露鹅肝蘑菇酱和火腿,再用酥皮包裹,刷上蛋液,入烤箱焗熟。90度竖切下去,肉汁溢出,可以享受所有食材带来的丰富口感。 酥皮焗牛排工序复杂,费时费力,被当做通往顶级厨师的一道门槛。谢行止的弟弟谢行舟是拥有“神之舌”的传说级美食评论家,陆南枝被他带得胃口刁钻,尤其爱做工精细工艺多变的菜式。有段时间陆南枝喜欢草莓味甜点,谢行止请来顶级日料主厨,连续一个月每天耗费近一整天时间,只为做一道龙吟草莓哄她开心。 陆南枝被教得极好,用叉落刀的模样都斯斯文文。吃东西小口小口地咬,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行止换好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南枝。脚步下意识顿住,连调整表带的动作也停下。 柔和橙色光线拢住她的长发,毛绒绒的,像只乖乖吃东西的小松鼠。下意识瞟一眼桌上的栗子蒙布朗,除了喜欢木材,最喜欢坚果类食物这点也一模一样。 犹豫片刻,谢行止无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 为避免和谢行止同桌吃饭的尴尬,陆南枝吃得比平时快。可一餐结束,仍没看见说去换衣服的某人。 将刀叉整整齐齐归位,看一眼对面已经凉透的另一份牛排,又扭头往谢行止房间方向张望,看到书房透出隐约的光亮。陆南枝跳下椅子,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刚走两步觉得不对,顿了顿,趿拉着拖鞋跑回自己卧室。 回来的第一晚比想象中宁静,谢行止甚至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出现在她视线中。陆南枝知道他其实很忙,抱着布偶平躺在床上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伸手对着天花板做一个结印的手势,想象自己已经把邪恶大魔王谢行止封印了,内心好像才彻底平静下来。 睡前犹犹豫豫还是将门反锁才重新爬上床,折腾一天陆南枝也累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棕灰色松鼠布偶睡得香甜。 寂静中房门先是轻微“咔嚓”一声,因为被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片刻后,去而复返的男人用钥匙拧开了她的房门。 4 谢行止处理完文件已是凌晨一点多,想去看看陆南枝睡没有。手扶上门把一用力,不意外被她从内反锁。 稍稍叹息一声,转身拿了钥匙。 谢行止其实是一个生活作风相当老派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也尽量会在一点半前睡。对于陆南枝,则要求她十一点半前必须入睡。 陆南枝睡得很沉,脑袋埋在自己堆了一床头的布偶间,手中还抱着她最爱的棕灰色小松鼠“Pine”。 这是小时候陆爷爷给她买的,即便已经陈旧,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柔软似香云纱的长发散开,谢行止坐在床头捻起一缕,指腹细细摩挲。鼻尖萦绕一段香,是他按照陆南枝的喜好找人订制。前调是杏仁的奶味,散开后清冽纯粹的雪松香有淡淡的甜。会让他想到雪地里挖出自己贮藏的宝贝松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 睡裙的细肩带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 分卷阅读58 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师。 “有些交情。”谢行止笑笑,并未多说。陆南枝小脑袋点了点,她知道谢行止接手谢氏之前曾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高材生。她会报建筑学,也是受他影响。 反正一周只在学校待三天,要买的东西不多。采购完毕睡个午觉,便驱车前往杜教授家。陆南枝下车起就紧张得不行,小手紧紧抓住谢行止衣摆,见到杜教授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能好好打招呼。 杜教授年过花甲,两鬓已白。穿一身朴素中山服,说话斯文有条理,面对陆南枝一直笑呵呵的。陆南枝在谢行止身后躲一会儿,也能小声和他说话。 杜教授本科和研究生只教一门课程,告诉陆南枝平时如果有问题,可以到教研室找他,也欢迎她常去玩。 回程路上,谢行止和陆南枝都心事重重。 谢行止想的是有他陪着陆南枝尚且如此,等到一个人在学校,不是摆明了要他担心?陆南枝想的和谢行止差不多,理想很丰满,但真正要她面对陌生人,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紧张,只想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避免一切可能的交流。 谢行舟打一下方向盘,夜色霓虹都透过车窗融进他眼中,掠起一泓暗色的光。偏头看一眼紧张握着小拳头的陆南枝,谢行舟沉声开口: “怕了?” 5 毫不留情的揭穿,陆南枝一张脸胀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我我才没怕。” 谢行止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心塌下去一块,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想着支持她,毫无原则放柔了声音和她商量:“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可以请杜教授或者其他你喜欢的建筑师单独授课。” 看看,所以为什么即便陆南枝的心理医生是何觅这种等级的顶尖人士也起色不大,不就是因为有个无原则溺爱的大魔王谢行止吗?! 偏偏大魔王本人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小姑娘自己想想觉得不太行,摇摇头轻声开口:“《钢炼》里说人不付出牺牲就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如果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我、我知道的,想克服社恐,就需要付出同等程度的勇气和努力,我可以的!” 陆南枝觉得自己这番话贼热血,说完不仅感觉心中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打气般握了握拳头。 却不知一旁的谢大总裁拧紧眉头,回忆一遍确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这句话后才询问:“……什么钢炼?” “《钢之炼金术师》!” “……” 尴尬地咳嗽一声,谢行止不在非专业领域上执着,换了个话题:“那好,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谢行止早已和学院打过招呼,说明陆南枝的特殊情况。院长是业界出名的固执老头,谢行止和他提要求时原本还不愿过分特殊化,但陆南枝不仅高分考入建筑系,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的天赋都极高,看过陆南枝在谢行止指导下完成的建筑设计图纸后,院长立刻拍板同意。 学好建筑可以依赖后天积累和努力,然而要成为真正伟大的建筑师,绝对离不开天赋。天赋的可贵,就像浩瀚星海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星群闪耀,但弹指刹那,吸引所有视线的只有那燃烧的一束光。 陆南枝到学校的时间错开了实际报名日和开学典礼,饭点后的 分卷阅读59 学校人仍是多,操场上三三两两或散步或慢跑,文化广场还聚集着弹吉他玩滑板的年轻人。有人跳起来完成一个hardflip,引起一片欢呼。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场景,陆南枝既紧张又兴奋,乖乖让谢行止拉着在学校走了一圈。 谢行止几乎无论何时都穿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肩线笔挺,腰部收紧,长款外套风度翩翩。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引得一路都有女生偷偷看他。 比起对他人视线分外敏感的陆南枝,谢行止气场从容,眼中除了陆南枝根本看不见别人。捏捏她的小手,谢行止仍是担心:“适应些了么?” 陆南枝点头,有谢行止陪她熟悉学校环境,心里好像踏实不少。 谢行止登记后陪她去宿舍,刚走到2楼陆南枝又开始打退堂鼓,上两级台阶就不动了。 适应身处人群中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和陌生人交谈,甚至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未到寝室,她就开始担心万一室友不好相处该怎么办。 可怜兮兮抬头去看谢行止,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不想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模样。谢行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如果陆南枝现在说想回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带她走。 陆南枝就这么睁着一双盈盈润润的眼睛看他,心里一万种可怕的念头轮番上演,眼看都要哭出来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强撑着开口:“走、走吧。” 谢行止不忍心,但尊重她的选择,领着她继续上楼。 陆南枝的寝室是301,副窗透出暖白光,显然室友已经在了。陆南枝偷偷给自己打气,躲在谢行止身后等他开门。谢行止轻叩两下门,礼貌出声询问:“你好,陆南枝家长,是否方便进来。” 寝室立刻传来一声疑似有人从凳子摔到地上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忙忙传来:“方、方便,您请进。” 谢行止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穿着宽大格兰芬多睡衣的少女局促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抬起一只手:“您、您好?”看见谢行止身后的陆南枝,又挥挥手:“hi?你好呀,我是萧可,你是陆南枝吧,我听宿管阿姨说了。” 谢行止微微颔首,拍拍身后的陆南枝:“枝枝,来和室友打个招呼。” 她的电波好像不难相处。 陆南枝有一套独特的电波系统用以评价初见的陌生人,如果气场氛围不和谐,通常被她称作电波不合。大概是萧可身上的格兰芬多睡衣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陆南枝并不排斥她的电波,从谢行止身后走出来,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摆弱弱打招呼:“你……你好。” 萧可一头可爱的短发,头上用毛球扎着一束小马尾,一边替陆南枝和谢行止搬凳子一边自我介绍:“看你东西在这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呢?” “建、建筑学……” “哇,那你很厉害啊!”萧可一脸毫不掩饰的赞叹:“听说能考上建筑学的都是神人!” 陆南枝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泛出粉嫩嫩的红色。看到她桌上置物架的一排哈利波特周边和厚厚的英文原着,问:“你、你喜欢哈利波特啊?” 萧可一听她问《哈利波特》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走到置物架前拿下一个金色魁地奇递给她:“特别喜欢,见面礼物,这个送给你!” “谢、谢谢……”陆南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萧可递给她的礼物。 谢行止没有坐,就靠在陆南枝桌前把玩她放在桌上的小东西。看着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彼此喜欢的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下不少。等陆南枝和萧可熟悉得差不多了,谢行止起身揉揉她的头:“那我先走了。” 一听谢行止要走,陆南枝顿时又紧张起来。促使她下决心住校的原因有逃避谢行止,可谢行止保证不会碰她后,这股离家冲动迅速削弱,全靠想尝试克服社恐的一口气撑着。 慌慌忙忙站起来,望着他的两只眼睛又红了。 陆南枝到底是依赖他的。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谢行止心底充溢无限柔情,深深看她。只要她开口,他立刻带她回家。 他支持她的尝试,怕的是万一遇上他不在身边的情况,她受委屈。但他更舍不得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这样看着,她要什么都给她。 陆南枝内心煎熬,小手眼看都要抓住谢行止衣摆了,最后还是咬咬牙放下手,小步跟他到门口:“路上小心喔。” 谢行止在这一刻深刻有了一种松鼠妈妈要出门,小松鼠可怜兮兮抱着尾巴跟在后面泪汪汪送妈妈的既视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俯身揉揉她的小鼻子:“今天周三,周五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 陆南枝点头。 “已经和院里说过除了专业课,其他班级活动都可以不去。如果有事,不管什么时间,直接打我电话。” 继续点头。 “自己在学校也不能熬夜玩手机,晚上早点睡。” 谢行止还想叮嘱几句,陆南枝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强忍着哭腔开口:“你……你不要说了……” 小姑娘忍得很努力,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整个人在他跟前一颤一颤的。谢行止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合上寝室门,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陆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着谢行止要走,听他事无巨细叮嘱自己注意这注意那,突然就很舍不得他。 明明先前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离开家和他半个月没联系时也没觉得多舍不得,现在却有点撑不住。 “好了好了。”谢行止稍微一想也明白了缘由,让她的头靠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头安抚她。 成年人面对陌生环境时通常能迅速适应,而陆南枝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加上她有轻微社恐,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不安、焦虑、安全感缺失累积到临界点,因为他的离开突然爆发。 陆南枝趴在他胸前小声地哭,谢行止心疼得不行,揽住她的肩柔声哄:“或者今天先回家,下周再来学校?” 小姑娘抽抽搭搭,眼泪鼻涕悉数抹在谢行止一套耗时两个月的全订西装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可以的。” 陆南枝虽然性子软,真正下定决心的事却有八匹骡子拉不回的倔劲。谢行止舍不得,还是由了她,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泪痕,才亲亲她的小脸让她先回寝室。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谢行止回到寝室,重新合上门的一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萧可抱着抱枕蹲在靠椅上看美剧,见她回来,取下耳机转过来,小心翼翼:“舍不得你家里人啊?” 陆南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的软,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家里人好帅啊,是叔叔吗?”萧可忍不住八卦。 虽然谢行止大她八岁,但也不到叔叔的程度。陆南枝摇头,小声回答:“是大哥哥。” 6 陆南枝没有心情再捯饬,洗漱后从包里拿出“Pine”爬上床,放下遮光 分卷阅读60 帘躺好。 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再抓紧怀里的“Pine”,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似乎才消散一些。掏出手机给谢行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谢行止回很快:“刚到。” 谢行止作风其实比较老派,除了工作需要的软件,其他电子设备和应用都不精通。微信是不用的,陆南枝和他联系都是直接手机自带通讯功能。看着这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陆南枝才重新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喔。” 这回谢行止倒回得很慢,半天才发过来一行字:“睡不着?” 陆南枝手指愣在屏幕上,不知如何回复时,手机一番震动,谢行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陆南枝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掀开遮光帘看一眼下面还在看剧的萧可,摸出耳机戴上,小小声:“喂……” 谢行止此时已经身处浴室,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指间圈着一杯小种红茶。也许这时候加冰威士忌会比较符合气氛,但谢行止生活习性向来偏老派,比起酒更喜欢喝茶。 将湿漉的黑色碎发一把捋到后面,谢行止调整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沉声开口:“室友睡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 “床上。” 谢行止稍稍放心,他可不想这小傻子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抿一口红茶,继续说:“你们辅导员姓李,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对学校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教材已经安排人帮你领了,不用担心。” 陆南枝轻轻“嗯”一声。 “校园卡和寝室钥匙都放在桌上,看见了?” 又是小小一声“嗯”。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听起来又软又听话。谢行止心里像是被什么小动物不轻不重地挠着,简直恨不得马上把她摁进怀里好好疼爱。 放她自己在学校,他其实比谁都担心。 叹息着将头往后仰,男人比例完美的身体被温水抚慰,水色覆着的肌肉在浴室灯光下带着异样的性感。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水声,陆南枝顿时头皮一麻,轻声问他:“你、你在干嘛啊?” 谢行止低低笑一声:“泡澡。” 显然是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陆南枝微微脸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一丝抖:“你怎么,怎么又……” 谢行止很忙,他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和她通话也是选在泡澡时间。只是那时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概念,切身感受过再提起“泡澡”这回事,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各种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嘤,她不纯洁了。 陆南枝羞愧地拉起被子将整个人罩进去,然而这一自欺欺人的动作是不可能阻止谢行止出言调戏她的。 果然,就听见谢行止低沉的尾音暧昧地上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不是……” 下意识的反驳正中谢行止下怀,手指微微摩挲茶杯杯壁,从嗓子里溢出几声笑:“那就是喜欢我……这样?” 故意拖长的声音像在问是否喜欢他,陆南枝被谢行止喑哑性感的嗓音逗得从头红到脚,气急败坏扔下一句“我睡了”就急忙摁断电话。 谢行止没有因为被挂电话影响心情,反而低头笑了一下。陆南枝正趴在被子里平息心跳,就收到了谢行止的短信:“晚安。” 哼! 陆南枝扔开手机,抱着小松鼠尝试睡觉。被谢行止这么一闹,心里的不安消散许多,很快沉沉睡去。 因为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状态不错,萧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陆南枝没有拒绝。 副班长早上来了一趟,意外是个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运动系女生。将教材带给她的同时也把她拉进了建筑学1班的微信群。 陆南枝努力试着和她交谈,副班长倒没在意她的磕巴,和她简单说一些重要事项后爽朗地挥挥手离开。 陆南枝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心跳扑通扑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萧可已经捯饬完毕,挂着霍格沃茨校徽的钥匙扣在手中一转,一手搭上陆南枝肩膀,一副“走吧姐妹”的兴奋模样:“你想去哪里呀,我带你去,L大附近我贼熟!” 萧可是兰叶市本地人,看样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听萧可科普陆南枝才知道本科生有单独宿舍楼,像她们这样住研究室宿舍算开小灶。 虽然稍有些不适应萧可的自来熟,但她并不排斥,想了想:“……图、图书馆?” 萧可顿时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带你吃好吃的。” “不是,可是,我……”陆南枝小手不安在身前交握,斟酌着应该如何开口。萧可却像是悟了什么,长长“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什么,社交恐惧症?” 陆南枝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点头。 “那图书馆就更不能去了,”萧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图书馆人贼多,还不如去操场。” “啊?”陆南枝回想了一下谢行止送她来学校时的操场,不由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想再出门。 察觉她的退缩,萧可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知道一个人特别少又很漂亮的地方,我带你去!” 看着萧可又是拍胸脯保证又是发誓,陆南枝信了,乖乖跟她出门。 陆南枝鲜有独自出门的经历,虽已在夜晚和谢行止逛过校园,白天这样行走还是觉得既紧张又新奇。 抱著书本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穿过林荫与阳光的男生……经过操场时突然有篮球飞来,撞击在铁丝网上响亮一声,吓得陆南枝急忙缩到萧可身后。穿球服的男孩子跑过来捡球,歉意地冲她挠挠头:“抱歉啊,吓到你了。”——就连这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也是陆南枝几乎未见过的。 陆南枝抓着萧可胳膊摇头,心里关于学校生活的想象好似撞破一道口子,各种光怪陆离的意象争先恐后涌出,如同走马灯式轮转的艳丽浮世绘。 从森林里小心翼翼迈出步子的小松鼠第一次探索未接触过的世界,收获落满眼底的好奇小星星。 萧可说的地方在建筑学院后山,离主教学区有些远,一路上果然人不太多。顺着青石板路走到头,赫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处玻璃花房。 以白色钢构架为主的花房,玻璃幕墙上爬满绿植。屋内隐约可见悬挂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直达内部,无比惬意。虽有些老旧,却不掩本身自然通透的设计,甚至因为时光痕迹有着别样的复古感。 陆南枝惊呆了,小嘴一张一合半天没闭上。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萧可拉到玻璃花房门前,有些小得意:“听说这是你们建筑系的秘密基地,以前老院长建的,不成文规定谁考年级第一就能拥有一学期使用权。最多的时候,也就4个人有钥匙吧。今天我就带你……咦,门没锁?” 萧可本想跟陆南枝炫耀下自己搞到的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门根本没锁。对视一眼,到底萧可艺高人胆大, 分卷阅读61 伸手推开花房大门,探个脑袋进去。环顾一圈没发现人,招招手示意陆南枝跟她一起进去。 花房内悄无人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嘎吱”声。室内家具以木藤制品为主,虽老旧,却干净整洁。植物被妥帖照料,一片郁郁葱葱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萧可兴奋地找张躺椅坐下,舒展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美滋滋地感慨:“哇哇哇,这样躺着好舒服,你们系可真会享受,南枝你也来试试呀~” 陆南枝还有些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发现背对大门的藤艺沙发前摆着些水生植物。刚走过去想看看,就听见身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南枝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藤艺沙发上竟躺着一个人。 看身材是个很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穿一身白衬衣躺在沙发上,即便不看脸也有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男生露在外面的修长指节搭着一册速写本盖在脸上,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稍稍掀开速写本,浅琥珀色眼眸正好对上陆南枝的。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倦,虽倦却温和,像是三月柳絮纷飞,云淡天轻的柔软。 男生静静和陆南枝对视,直到萧可也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噌”一下从靠椅上站起来。 陆南枝动都不敢动,紧张眨巴着眼睛看他。 藤艺沙发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含笑的眸子先看一眼陆南枝,再看一眼萧可,有些懊恼般揉了揉头发:“抱歉,我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他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在这里,反倒先道起歉来。萧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门没关,擅自进来的,对不起……” “不打紧。”男生摇摇头,夹着速写本慢条斯理起身。他看一眼手表,微笑着指了指门口:“我有些事,先走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休息,走的时候记得锁下门。” “好好好,”萧可忙不迭点头,“师兄您慢走。” 男生礼貌颔首与陆南枝和萧可道别,与陆南枝擦身而过时,速写本上的设计草图却一瞬抓住她的视线。 啊……陆南枝微微惊讶,这个设计风格,她好像见过? 7 直到男生消失不见,陆南枝依旧愣愣的没回过神。 萧可伸手在她跟前晃了几下,陆南枝才慢慢收回思绪,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萧可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用胳臂戳了戳陆南枝,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是不是感觉特帅特温柔天使一样,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是谁!” 陆南枝配合地点头,感觉萧可真厉害。不仅知道各种消息,人缘似乎也好,不像她,连和陌生人正常交流都困难。 转眼便到周五,陆南枝忙着适应学校新生活的同时,谢行止也忙于集团事务。一连轴转几个跨国会议,才回到办公室草草解决午餐——说是草草,其实也由谢氏大厦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精心烹制。 谢氏旗下产业众多,尤其以顶级奢侈酒店品牌Xanadu闻名。Xanadu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间都做到极致。最为人称道的是Xanadu强调酒店与设计艺术完美融合的传统,无论何处分店,都拥有美轮美奂让人惊叹的构思。 Xanadu继续进行全球扩张的同时也兼顾谢氏其他中高端品牌,即便集团管理层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需要谢行止亲自做决策的事务依然堆积如山。 许听风将汇总的重要文件拿进办公室,一眼瞟到谢行止桌上AW建筑设计大赛的企划案,眼角一抽:“过分了啊,有你这么开后门的吗。” 许听风本身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子哥儿,仗着姿容艳丽年少时没少干混账事。后来被扔进谢氏跟着谢行止,许家人都指望他遭受一顿毒打学会好好做人。没料想许听风不仅被谢行止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带着业务能力也让许家人刮目相看。 现在大家都知道,谢大总裁身边那个看起来漂亮得跟仙男似的总助其实和他老板一样不好惹。 但毕竟不是真打工的,私下里许听风和谢行止关系不错,说话也没那么讲究。 谢行止不动声色,接过许听风递来的文件翻看几眼,一丝不苟系好的领带和平整法式反褶袖仿佛在诉说这是个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冒着精英气息的正人君子,连缓缓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冠冕堂皇:“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挺好。” 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爱心? 许听风眼角的抽搐根本停不下,且不说谢氏从未作为合作企业参加过什么建筑设计赛事,就算参加,也犯不着谢大魔王亲自过目企划书吧? 尤其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谢行止还自掏腰包和至臻集团达成协议,以至臻的名义在AW大赛中新增一项关于泰国度假村的特别项目,不是为了哄小公主当他瞎吗? AW建筑设计大赛是由国际建筑师协会、德国工业设计师协会认证的专业建筑设计类比赛,但至臻这一项明文要求只能全球在校大学生参赛,简直司马昭之心。 大概是受不了许听风千变万化欲说还休抽搐不停的脸,谢行止眉峰一皱:“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不不不不……”一句话立竿见影,许听风连忙摆手。人都快溜到门口了,又忍不住折回来:“不过,老板,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 项目是为小公主准备的,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是在校学生,也难保不会有真正的天才之作。 谢行止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冷飕飕的视线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剜一圈才收回去:“有人拿去就拿去,只要她玩得开心。” ……行,你有钱你牛逼,不愧是小公主的头号保姆。 许听风深刻感受在谢某人身上看到周幽王的影子,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多说两句就连装也懒得装了。 许听风带上门离开,谢行止却看着桌上的企划案陷入沉思。 外人看来他做这些是为哄陆南枝开心,事实上却并非这么简单。 陆南枝除了社恐还有其他心理问题,他不想看她放任自己陷入过去的阴影,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出来。 手指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今早陆南枝例行回复他问好的短信,眼底的阴霾才稍稍散去。 嗯,今天该接小朋友回家了。 谢行止轻轻笑一下,放下手机加快处理堆积的文件。 而在学校等家长接的小朋友陆南枝,此时正充满好奇地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看同学讨论军训。 虽然军训服已经领回来,但理论上她是不用参加的。也看过各种关于学生军训的报道和段子,真实看同学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听学长学姐说军训很严啊,还有负重越野军体拳什么的,训完至少黑八个度” “卧槽还有负重越野?什么防晒好用啊,有没有人推荐一下?” “你一大老爷们擦什么防晒” …… 建筑1班人不多,27人男生 分卷阅读62 占了三分之二。大家都是话痨,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陆南枝窥屏窥得开心,就听见萧可一声哀嚎,紧接着“咚”的一声:“我他妈不活了。” 小脑袋从上铺探出去一些,扫一眼满桌的面膜,再看一眼气若游丝趴在桌上的萧可,陆南枝对这位已有一日革命友情的室友表示关怀:“怎么啦?” 萧可圆脸皱成包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满脸大写的崩溃:“这次军训怎么还有野营拉练?!说什么来一次激扬青春的远航,用脚步丈量大好河山。救命,饶了我这个脆弱的少女吧……” “啊……”陆南枝小小感叹一声,脑海中不由浮现热血少年漫中主角团通过露营合宿增强羁绊的场景。 萧可抬头一看发现陆南枝眼中有小星星就觉得不对,急忙打断她的幻想:“停停停,这是军训不是出去玩啊,你咋还一脸期待上了。” 陆南枝顿时有些蔫,但没到3秒又抬起头来。完全忘记当初信誓旦旦要住校的自己刚到学校时有多怂,陷入新一轮幻想:学校环境她都能适应得差不多了,有萧可陪着军训说不定能行? 前19年里她被保护得太好,现在被放出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这里,陆南枝又问她:“我们军训也在一起吗?” “不啊,”萧可答得很果断,“按班级分呢。” “……”然后萧可就看见刚才还满脸生机的小脑袋顿时萎了,蔫哒哒缩回去。 幻想破灭得太快,陆南枝原地表演什么叫能屈能伸。萧可不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得再斟酌一下了。除了副班长她连班上其他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扔进一群陌生人里她可能会当场去世。 陆南枝忧郁地叹息一声,感慨学习和人类相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谢行止来接陆南枝的时候她仍沉浸在思考人类和宇宙的关系中,无精打采缩在副驾驶,也不是很乐意和他说话。 虽不满两天不见她是这个态度,但谢行止对陆南枝向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一路缄默着驶出学校,等红灯的路口握着方向盘问她:“谁惹你了?” 摇头。 “在学校不开心?” 继续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谢行舟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自觉压低,听起来有些严厉。陆南枝终于肯说话,小手扒拉着车门画圈圈,磨磨唧唧:“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用电波交流呢,大家都不用说话,脑内发信息就行了。” “……”这话谢行止没法接。陆南枝小时候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玩她就看漫画,二次元的价值判断取向比现实生活对她影响大,从她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能看出。 谢行止是传统精英做派,再加上年龄比陆南枝大八岁,对动画漫画这些东西的了解几乎一张白纸。 不过即便不懂,他也能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陌生人说话,能适应学校环境我和何觅就很满意了。”谢行止对陆南枝的最高期望仅在于能够在公共场所独处,勉强自己和别人交谈没必要,甚至她如果不愿意,前者他都不会要求她。 他不否认自己对陆南枝就是全然的溺爱,他宠得起,无论是惯出来的任性还是小脾气,他都照单全收。 当然,作为陆南枝主治医生的何觅没少因此写小作文骂他就对了。 听到何觅的名字,陆南枝将头转回来,微卷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前,睁着一双比万里碧空还澄澈的眼睛看他:“那他有没有表扬我呀?” 谢行止在心里骂了个脏字,觉得突然提起何觅的自己无比智障,笑不出来:“嗯,他夸你了。” 何觅是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洞察人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吃饭一样容易的事情,要三言两语捏住病人痛脚太简单,陆南枝这样单纯的对象更是如此。陆南枝亲近的人本就少,何觅性格开朗会说话,因此她也挺喜欢他。 陆南枝一听谢行止说何觅夸她就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感慨:“我进步这么大,下次见面他就没机会说教了。” 谢行止在心底冷笑,咬牙切齿骂何觅人心骗子。双手握紧方向盘,沉声开口:“那我也夸你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沉稳的声线,却一股子老陈醋的酸味。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成熟有教养的男人会有一颗宽容的心胸,至少谢行止绝对不是。 陆南枝没听出谢行止的言外之意,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幼鸟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谢谢你哦?” “……” 谢行止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8 偏偏陆南枝还毫无知觉,又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比划几下:“诶对哦,昨天我在学校碰到一个师兄,设计风格和应家的好像,不过我还没见过应家有人能把图画得像他那样好看……” 应家是著名建筑世家,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从那时起他们家的顶尖建筑师就层出不穷。应家建筑设计理念强调与自然和谐的“天人合一”和精简的“留白”美,独成一派,具有极强东方美学韵味。 陆南枝喜欢的建筑师很多,但应家在她心里也是独一份的。 谢行止完全没抓住关键,俊眉拧得更深:“什么师兄?” 为证明自己有努力适应学校环境,陆南枝嘚啵嘚啵就把玻璃花房的事说了,说完还补充:“应该是建筑系的师兄吧。” 谢行止听得头疼,一会儿一个何觅,一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师兄。要是再把她在学校里多放几天,是不是还会从她嘴里冒出什么师弟同学? 谢行止有点烦,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家长,但就是听不得她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含着沉沉墨色的眼眸暗下去,谢行止半晌没搭话,修长的指节和他本人一样烦躁地敲敲方向盘,尽量平和地开口:“爸妈很久没见你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个“家”指的是谢家在城北森林公园内的主宅,陆南枝没有事先收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她不想见叔叔阿姨,只是知道谢行止对她的想法后,再想到面对他们就有些心虚。 谢聿扬对谢行止和谢行舟严苛,对她却万分纵容,更不要说把她当亲女儿养的谢夫人。 她原本应该和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因为谢行止的肆意妄为全乱了套。如果叔叔阿姨知道她和谢行止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 况且,仅凭她根本无法在谢聿扬和谢夫人这两个人精面前妥善掩盖情绪,一定会被发现的。 陆南枝慌急了,幽幽怨怨扒着安全带盯谢行止。 “怕什么。”自己带大的小朋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比其他人更懂她。谢行止不急不缓,注视着周五稍显拥堵的车流淡淡开口:“反正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告、告诉什么?”陆南枝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呢?”谢行止偏过头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对 分卷阅读63 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南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迅速捂住耳朵,抗拒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行止也不恼,重新坐好,唇齿间轻轻一声叹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傻子……” 提起禁止话题后气氛再次僵硬,一路无言中将车开进谢家大门。老管家顾叔穿着笔挺燕尾服前来迎接,陆南枝不想理谢行止,下车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谢聿扬和谢夫人在家穿着素雅朴实,接到陆南枝就压根懒得理谢行止,谢夫人牵着她一边柔声问学校如何一边往正厅走。 谢聿扬将谢行止叫去书房,比起父子他们更像商业伙伴,凑一起总没完没了交谈公司事务。 陆南枝紧绷的情绪在聊天中松懈,直到晚餐时间来临。 她原本想和谢夫人坐一侧,谁料谢行止拉开自己身边的靠背椅,淡淡开口:“枝枝,过来。” 陆南枝犹豫片刻,对上谢行舟幽深如海的眼眸,怕他当着谢聿扬和谢夫人做什么出格的事,乖乖移了过去。 然而她错了,饭才吃到一半,和谢聿扬继续讨论东南亚市场的谢行止突然将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握着汤匙的手差点没拿稳,陆南枝用力抽手,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谢行止还强硬掰开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旁若无人和她十指相扣。 余光中谢行止依然神色沉稳,条理清晰回答谢聿扬的提问,还能从容列举各项数据佐证他的观点。而陆南枝低着头,不仅手心开始冒虚汗,脸颊也一点点涨红。 谢行止大魔王不仅没有被封印,还变本加厉。 陆南枝根本不敢抬头看谢聿扬和谢夫人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几次挣脱无果也不敢再动,只能乖乖喝汤,祈祷谢行止能快点松开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面的谢夫人很快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色,担忧:“枝枝,脸这么红,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的陆南枝一抖,抬起头,看见谢聿扬和谢行止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关键是谢行止此时仍旧没放开她,反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发现。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陆南枝更紧张了,大脑一团乱麻,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借口,结结巴巴:“我、我有件想做的事。” 陆南枝在谢家一向很乖,安排什么是什么,少有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闻言连谢聿扬也忍不住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威严,却是柔和的:“有什么想做的事?”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陆南枝松一口气,再接再厉:“我……我想参加学校军训。” 谢聿扬和谢夫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谢行止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不容置喙:“不行。” 没想到出言制止的是谢行止,陆南枝看他:“为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这回换谢行止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汤:“军训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预习也好画图也罢,总之哪也别去。” 如果是平时陆南枝可能也就听了,但今天被谢行止这么一说偏不想遂他意,硬着一口气和他杠:“我不要,我就想军训。” 谢行止皱眉,谢夫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行止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陆南枝:“怎么突然想军训了?军训可不是玩,行止说的也没错,你身体弱,没必要受那个累。” 陆南枝抿唇,脸上的红润退下去,有些苍白:“可是同学们都要参加。” “我们知道你这次是下决心要克服社恐,可也没必要急于求成是不是?”谢夫人没明说,但显然也不支持她参加军训,循循善诱:“军训人多,也累,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谢聿扬同意谢夫人的看法,点点头:“叔叔也是这个观点。” 三面大墙堵得严不透风,陆南枝萎了,小声“嗯”一句表示妥协。 原本只是为转移注意力的借口,但回家路上再次被谢行止提醒不许军训的时候,陆南枝就像被抓了尾巴的小松鼠一样炸毛了,死活要和谢行止对着干。 本来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奇怪的话,还在饭桌下偷偷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结果他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来要求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陆南枝烦得不行,一把拍开谢行止企图揉揉她头发的手,腮帮子鼓鼓的下了车就直往电梯走。 谢行止锁了车长腿几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高兴了?” 陆南枝挣了两下没挣脱,但也不说话,就一副气滚滚的样子站在电梯门前。 “是在和我赌气?” 陆南枝抬头看着他哼哼:“不是赌气!” 谢行止却像没听见:“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但军训是不可能的。” 陆南枝忍无可忍,气得小小跺了一下脚:“你说过不再那样的!” “我没说过。”谢行止顺手松了下领结,露出被禁锢的喉结:“我说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之前那种事。” 俯身向她靠近,他的声音低沉性感:“最低限度的触碰当然不包括在内。” “谢行止!” 小姑娘看来也是气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大名。谢行止从喉咙里笑一声,纠正她:“叫哥哥。” “你、你要是还想我把你当哥哥,就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把我当女人什么的……”到底气势不足,陆南枝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话说出来整张脸都红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金碧辉煌的轿厢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行止几乎是将陆南枝逼进电梯,顺手刷卡上楼,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抵到轿厢的镜面上。 眼前就是她粉嫩的樱唇和若隐若现的柔软小舌头,谢行止不再压抑心底的欲望,叹息一声吻上去:“那我宁愿你不把我当哥哥……” “唔……”突然的亲吻让陆南枝愣住,反应过来后手脚的挣扎都被谢行止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制住,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缺氧和害羞使得身体很快软下来,陆南枝眼睛红了一圈,趁他离开的空隙软绵绵求饶:“不要这样……” 电梯很快抵达顶楼,谢行止揽着她将她带出去,在她耳边轻轻安抚:“只是接吻,别怕。” 话虽如此,这个吻却并没有结束。到家后谢行止又继续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将脱力的她送回房间。 陆南枝羞得浑身都红了,她根本不是谢行止的对手,也没有力量阻止他。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抓着被子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重新进来的谢行止,陆南枝又快哭了,炸着毛委屈唧唧指责他:“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别亲我了啊……” 9 谢行止没有直接拒绝,长腿优雅搭着往床边一坐,温水递给她:“不喜欢,还是受不了?” ……既不喜欢也受不了。 陆南枝红着脸接过玻璃杯,拒不回答如此羞耻的问题。 谢行止看她小口小口喝水,看到被水打湿变得 分卷阅读64 更红滟滟的嘴唇,克制地偏过头去:“亲吻也属于最低限度触碰。” 神他妈最低限度。 陆南枝放下水杯,试图和他商量:“你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什么的好奇怪,我们不那样行不行。” “正常的情感表达有什么奇怪?”谢行止不太满意她的说法,眉间微微皱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是对家人的那种……”陆南枝解释:“我一直把你当大哥哥……” 听她说“喜欢”,谢行止神色稍有缓和,回过头看她,沉声开口:“爱人也可以是家人,这不冲突。枝枝,我直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放手。从现在开始起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对待,试着接受我的求爱。”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完完全全谢行止式的命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陆南枝头痛极了,小脸皱巴巴地:“如果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呢?” 谢行止私下不常笑,笑起来却连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魅力,就如此时他唇角微微上挑,倾身向陆南枝的位置靠拢些:“宝贝,还没有试,哪来的如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办法接受,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所以努力一点好不好?”说着还故意对着陆南枝的耳朵吹一口气:“乖。” 谢行止语气沉稳从容,仿佛是在教导她画图一样循循善诱。而刚刚从他性感的薄唇里突出“宝贝”两个字,陆南枝才退温的脸又迅速烧起来。 这是一个不懂什么叫退让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 陆南枝继续试图争辩:“……强扭的瓜不甜。” 谢行止摇头:“甜不甜,也要吃的人才知道。” “……”陆南枝说不过他,烦闷地抓住被子往旁边一裹:“我睡觉了。” “先洗漱再睡。” ……听不懂这是让他出去的借口咩! 陆南枝气呼呼掀了被子爬起来冲向洗漱间,谢行止坐着看她一会儿,听到水声后起身离开。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另一边的陆南枝抱着Pine难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起哥哥,谢行止其实更像家长的角色,说她由他亲自带大也不为过。没有谢行止就没有今天的陆南枝,所以陆南枝对他的感情也相当复杂。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想过要和谢行止发展为男女关系。先不说她对情情爱爱没什么概念,就是总觉得……如果迈过那一条线,她和谢行止的关系就变味了。 她想逃避,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谢行止的依赖早比她想象中更深。如果真的离开他,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谢家人对她很好,但无论谢聿扬、谢夫人还是谢行舟,都无法代替谢行止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烦啊……”抱紧Pine将头埋进枕头,陆南枝眼眶红红的小声抱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教她应该怎么办。想躲又没办法躲,只能由着谢行止欺负。 手指默默在被窝里画个五芒星魔法阵,这是她常用的自我安慰方式,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谢行止大魔王一样。 周末谢行止依旧很忙,交谈不多陆南枝也松一口气。L大军训两周,谢行止原本计划让她待家里,最后在她小声请求中答应按照最初的约定,周一至周三放她在学校。 周天晚上谢行止开车送她,到停车场还不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随身拎着放Pine的包包,站在宿舍楼前的树下开口:“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知道怎么走。” “怎么还在闹脾气。”谢行止握住她的手臂一带,将她拉进怀里。笔挺的长外套衬得他身形完美,也隔绝微凉的夜风:“你要回学校也让回了,两天了还在不开心?” 陆南枝不说话,有些羞愧地发现她就是个窝里横。明明在家里觉得她对学校适应得差不多了,恨不得马上来学校,但真正离家又开始觉得不安。 比起亲吻或是其他更亲昵的动作,她其实最喜欢谢行止的拥抱。很温暖,也很让人心安。尤其这种环境下,更让她舍不得。 默默在他怀里窝一会儿,但实在难以无视过往学生的视线,陆南枝红着脸推开他:“我上去了。” “嗯,”谢行止点头,“早点睡,有事记得打电话。” 陆南枝小跑进宿舍楼,一直到三楼,透过楼道间窗户还能看见谢行止站在树下。没忍住给他发条短信说自己到了,谢行止才将手机揣回长外套衣兜,转身离去。 比起清冷的楼梯间,宿舍内倒是完全另一副景象。萧可外放着美剧苦着脸在穿衣镜前捣鼓怎么才能把军训服穿得好看,见陆南枝回来了,急忙招呼她:“南枝南枝,你看我这样行吗?” 萧可长相是可爱挂的,身材却不差。宽松的迷彩服腰带一扎,也能看出有胸有腰,俨然军中一朵花。 陆南枝点点头表示赞赏,看见自己座位上还未拆封的军训服,有些失神。掏出手机看一眼班级微信群,也正热火朝天讨论明天的军训相关事项。 没忍住给上次帮她送书的副班长袁尚宜发条微信,问她明天班里的安排。 袁尚宜回很快,发给她一张军训时间安排表:“辅导员已经和我说了,训练你就不用管了。想来看看的话可以先找辅导员,他领你去休息区。” 陆南枝谢过袁尚宜,放下手机慢吞吞抱着军训服装到卫生间替换,刚出来就听见萧可大叫一声:“卧槽,南枝你怎么这么小只啊?” 已经是最小号的军训服,穿在陆南枝身上却依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样。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衣服走出去:“是不是不好看啊?” “不不不,超可爱!”萧可将陆南枝推到穿衣镜前:“小动物一样!” 陆南枝抬头看镜中的少女,一身宽松军训服拢着白皙小脸,袖子太长手还不能完全露出,俨然一只小不点。 不信任地看一眼萧可,陆南枝觉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回头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黑色长发扎起来,萧可将椅子拎过来趴在椅背上看她:“诶,不过你不是不用军训吗,还穿军训服干啥呀,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知道我不用军训?”陆南枝眨眨眼,她记得还没告诉萧可。 “嗯?”萧可愣了一下,立刻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消息特灵通!” 陆南枝点头,萧可趴在椅子上歪着头看她:“可你不是那什么……有点社恐?军训人这么多,还是别去了吧?能休息多好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军训。” 陆南枝一听萧可提“人多”就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微微抿唇,看着镜中扎起马尾的少女小声开口:“我还是想……想试着去看看……” 萧可和镜中的她对视,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可以啊少女,有理想有追求!不过你要来还是明天下午吧,上午听领导讲话分班什么的没意思。” 陆南枝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分卷阅读65 然而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真走到操场看见乌压压一片迷彩色的时候,陆南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冒虚汗。 数十个方阵整整齐齐,穿着长袖军训服的学生在热浪中练习站军姿、左右转基本项目,“立正”!“稍息”!“向右——转”!的号令声清晰可闻。 强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陆南枝将帽檐压低些,低头往袁尚宜说的班级方位走。身边跑过一列纵队,喊口号的洪亮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太危险了…… 操场幻化为星际空间,跑道是充满环形山和陨石坑的星球表面。高温和紫外线难以抵挡,处处隐藏着随时可喷发的火山…… 陆南枝脑补得起劲,冷不丁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将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抚平:“怎么一个人在这傻站着?” 陆南枝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脑补后就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凝聚了阳光穿透松脂的晶莹透彻。玻璃花房的记忆苏醒,陆南枝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男生依旧穿着清爽的白衬衣,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九月天气仍然炎热,他身边却像有风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男生似乎也记得她,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就着笔记本指了指各班列队的方向:“建筑系?哪个班?” “建筑学一班。”陆南枝老老实实回答。 “找不到位置了?” 点头。 男生笑笑:“你们李老师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陆南枝乖乖跟他走,果然,一班辅导员李老师就在休息区不远处看新生训练。 李老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脸圆圆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生似乎已经和他很熟,笑着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师哥,麻烦你帮我带给杜老师。”又示意一下陆南枝:“你们班的学生。” 李老师抬了抬眼镜,对着陆南枝看片刻后认出了她:“啊,陆南枝同学……”然后又转向男生:“我说你怎么又……” 男生似乎不想听他说教,未等他说话就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与他侧身那刻,陆南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光羽从他蝴蝶骨的位置剥离,连空气里都流转着晶莹白光。 没注意听李老师说了什么,陆南枝脑海中电波哔哔作响,只有一个念头:Pine,我遇见天使了…… 10 陆南枝被李老师请上了休息区。 一听她说自己想参加军训,李老师一张圆脸立刻皱成包子,“不行,不可以,别说了”拒绝三连,语重心长对她说教:“陆南枝同学,你的情况老师已经知道了。军训虽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否则那就是得不偿失。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还是上去坐着休息吧。” 说完根本不给陆南枝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她推到休息区,还不忘叮嘱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马上回宿舍休息。” 陆南枝有些无奈。但一是没有和老师作斗争的经验,二是当乖宝宝当惯了,除了谢行止提不起勇气和别人争辩,只得抿着唇老老实实坐到休息区指定位置。 虽已入秋天气仍是炎热,坐了一会儿阳光便将帽檐晒得发烫。鬓角渗出一些细汗,陆南枝不自觉往阴影处更靠了些。 再看一眼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呃……好像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其实很多时候谢行止说的都没错,只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她小脾气上来了偏不想听他的话。 军训对她来说强度太高,但她可以用静坐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军训。虽然没和大家在一起,仅是这样看着,好像也多了些融入集体的感觉。 陆南枝第二天照常到休息区静坐,目光正神游着,余光注意到前排休息的两个女生不时偷偷回过头打量她。 陆南枝对陌生人的视线非常敏感,不太自在地垂下头避免和她们有目光接触。大概以为陆南枝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女生偷偷咬起耳朵。 “看见没,那个就是1班的陆南枝。听说开学起就没在班上露过面,军训也不用参加。” “人家可是拿过IFDA金奖的‘天才’,待遇当然不一样。哪像我们,休息半天都要被说什么没有吃苦精神就想着偷懒。” “IFDA了不起啊,家具设计好不代表建筑设计就好啊。而且听说那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伤仲永懂不懂?” “你就酸吧你~” “你敢说你没酸……” 两个女生压低声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陆南枝却只觉得难堪。她不习惯别人关注她,更不用说作为闲谈八卦的素材。 好不容易挨到两个女生回班上训练,心却无法再平静如常。一旦知道有人注意她,就总觉得好像有数道视线从人群中投向她的位置。 陆南枝如坐针毡,最后揪着衣服走到李老师面前,和他告假说想回寝室。李老师巴不得她回去休息,大手一挥:“快去吧,听说你比较擅长手绘,没事可以提前熟悉下软件。” 陆南枝愣了一下,点头。 走出操场的一刻连空气都清凉许多,陆南枝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前的韵律操方队,萧可被分去了这里,正跟随领舞员做伸展动作。 真好。 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迈向寝室的步子顿了顿,陆南枝鼓起勇气一个人顺着学校主干道慢慢走。 只要不和人说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光影,风吹过斑驳摇晃,心也重新变得平静。陆南枝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经过教学楼,猛然听见一阵下课铃,才像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被突然的动静惊醒般手忙脚乱起来。 她忘记了,现在学校主干道人不多是因为在上课时间。 下意识想找地方先躲起来,手脚却因为紧张不太听使唤。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陆南枝顿时更慌了,睁大眼睛急急忙忙转身。 ——没料想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迈巴赫,谢行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坐在主位。标准的意式三件套西装,克制儒雅,沉如墨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眼睛是种很深的黑色,轻易让人感觉如临深渊。又像天边覆满新雪的山脊,透着悠远的凉意。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雪也化开,只余终皎洁的一轮明月。 陆南枝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这个地点看见谢行止,傻乎乎揉了揉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她甚至忘了身边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走出的人群,就这样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直到谢行舟偏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陆南枝才回神,小步跑过去,拉开门坐上去。车内熟悉的沉香味将人温柔包裹,舒缓不少刚才的紧张。陆南枝小手半握拳搁在膝盖上,问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止看了一眼她,缓缓将车开向人少一些的室外停车场。 军训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衬得整个人越发小巧。平时总披着的微卷黑发扎 分卷阅读66 起来,露出优美的脖颈和平时需要撩开头发才能看见的小耳朵。 谢行止不急不缓,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不在乎这点时间。 将车停好,谢行止才微微往后一靠,开始和她秋后算账:“听说你不好好待着非得去静坐军训。”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假装自己是小哑巴。 谢行止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腕看一眼时间,也不急,款款靠至椅背,松了松袖扣陪她待着。 然而他仅是这样散漫地坐着也能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南枝受不了了,小小声:“你没说不能坐着。” “我也没说可以。”论杠人的基本修养谢行止不在话下。 “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小姑娘还委屈上了。 “坐当然可以,只是要分时间地点。”谢行止叹息:“我同意你回学校,不是想听人告诉我你在折腾自己。” 陆南枝从小身体就弱,感冒发烧家常便饭,偏偏她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没那么轻易再生病。 李老师一通知他陆南枝不休息顶着太阳去看军训他就过来了,怕的就是又出什么问题。 “……我没折腾,”陆南枝辩解,“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是想体验,还是在置气?” “……”陆南枝垂下头,倒是很诚实:“一开始是置气,后来是真的想体验。” “所以体验得如何?” 陆南枝不想告诉他那些不愉快的体验,答得不是很有底气:“……挺好的。” 谢行止这回是真的叹息出声,有些头痛地单手扶额——他家这只小东西最近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即便有小脾气,陆南枝大多时候也是贴心小棉袄一样乖乖的。最近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倔。 虽然他心中有数,知道造成这种局面大半是他的原因,但未免还是恼火。亲也亲不得,抱也抱不得,碰一下说点情话就炸毛,怎么哄得好? 谢行止的烦躁不会过多外显,浑身低沉的黑色气压却偏不了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紧,他重新发动汽车,言简意赅:“回寝室拿东西,今天回家。” 陆南枝果然有些抗拒:“今天才周二……” “如果你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操场静坐。”熟悉的威胁句式,谢行止话没说完整,态度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一个人那样。” “适应人群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这种天气和时机。” “……”陆南枝闭嘴,深深觉得谢行止大魔王是种无比神奇的生物。明明刚到学校分别时还有些舍不得他,真正见面了却能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玻璃花房遇见过的男生,想起他的微笑,他的语气,简直比上帝座前的大天使还要光辉万丈。 陆南枝心里不满谢行止的强势,不情不愿收好Pine跟他回家。然而当她迈下最后一道阶梯走出宿舍楼,突然被阳光刺得眼前一花的时候,事实再次证明谢行止替她做的决定比她自己想的靠谱一百倍。 ——她中暑了。 身体的反应来得突然,头晕后紧接着的是四肢无力,体温上升。 回家后谢行止立刻将她抱上床躺着,找来藿香正气液递给她:“来,把这个喝了。”陆南枝一看藿香正气液顿时更难受了:“不想喝这个……” “现在还想谈条件?”谢行止替她将吸管插好:“喝了先乖乖躺好。” 转身替陆南枝准备好湿毛巾,不一会儿,淡盐水和谢大总裁亲手制作的果盘也端了上来。 刚刚在车里做过紧急缓解措施,头已经不是很疼,主要浑身没力气,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 陆南枝顶着湿毛巾窝在床上,看着谢行止忙前忙后,没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 谢行止顿了一下,替她更换毛巾后在床头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真没事了?晚点把医生叫来看看?” 陆南枝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事了。”说完扯了扯还没换下的军训服:“想换衣服。” 谢行止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像真的没事了,才“嗯”一声,从衣帽间拿出她喜欢的睡裙。 他坐回床头,无比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扣子,陆南枝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小手死死拽住被谢行止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你、你干嘛!” “……” 眼见谢行止眉头又要皱起来,陆南枝使出吃奶的劲从他手里抢过睡裙,脸上的红更深一层:“你转过去,我自己换。” “……” 谢行止无奈,起身往门口走两步,背了过去。 【正版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