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 分卷阅读1 ? 强扭的瓜 咸蛋黄奶盖 文案: 一年之内怀上我的孩子 - 原创 - BL - 短篇 - 完结 HE - 小甜饼 - 先婚后爱 - 攻宠受 1v1 - 强扭的瓜甜不甜?骆阑笙说他扭的不是瓜,是高岭之花。 家族企业突逢变故,矜贵的宋琏之不得不屈尊向昔日的追求者求助。 可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那人,这时却变了张面孔,冷淡又疏离地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章 电梯显示屏不断跳出新的数字,直到递增至这栋大厦的二十九层。 “叮”的一声,闭合的电梯门迅速向两侧开启,空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宋先生,我们到了。” 年轻干练的女秘书按下开门键,礼貌地提醒道。 宋琏之掐了掐掌心,胸膛随即有了明显的起伏,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跨步迈出电梯。 女秘书紧随其后,又不动声色地领先一步,引着他穿过冷清的长廊,最终停在一间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外面。 “骆总刚开完会,抱歉让您久等了。” 女秘书微微颔首,屈起指规律地敲了两下门。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宋琏之拘谨地抓着一只手臂,贝齿陷在殷红的下唇里,忐忑之情显而易见。 电子锁“咔嗒”一响,秘书小姐顺势为他推开了门。 “请进。” 她微微一笑,注视着擦肩而过的漂亮男人,再优雅地关上了门。 宋琏之贴门站着,抬眼便能把办公椅上的男人瞧个清楚。 骆阑笙依旧穿着死板的西服套装,额前的碎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五官硬朗,下颌线利落,无声中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峻与阴郁。 他随意翻过桌上的文件,并未把目光分给来者,似乎是在刻意晾着对方。 宋琏之在这压抑的沉默中煎熬着,纤细的手指揪紧了驼色长裤的侧边。 若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三个月前他一定不敢对骆阑笙使性子,以至于现在要自食苦果。 “什么事能劳您大驾?” “小少爷?” 见那人哑巴似地杵在一边,骆阑笙冷哂一声,撤了手靠在转椅的牛皮软包上,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 宋琏之躲开男人的目光,局促地盯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鞋尖。 骆阑笙太凶了,他不喜欢。 今天男人说话的神态比那张脸还凶,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宋琏之心里怵得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骆...阑笙,”宋琏之生硬地纠正了称谓,壮着胆子对上男人的视线。 “之前的事情,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他尽可能摆出真挚的表情,道歉的声音怯生生的。 这说的是三个月前他同骆阑笙闹的一场不愉快。 那时他和林侑在酒吧喝到深夜,两个人都醉得不太清醒。 林侑好歹还存了些神志,不比他醉得一塌糊涂,话都说不利索。 “小之,你找个朋友来接你吧。” 林侑拍了拍他的肩,手下没个轻重,硬把趴在吧台上的人扯坐起来。 宋琏之不满地拂开他的手,东倒西歪一会才堪堪坐好。 “上面的随便选一个打。”他迷迷瞪瞪地解掉面容锁,点开某个通讯录群组,把手机递了过去。 “乖乖,这些都是最近追你的?” 林侑把列表拉到底,不禁暗暗咂舌,里头竟然还有个这阵子风头正盛的新人演员。 宋琏之打了个酒嗝,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催他赶紧打电话。 “行吧,我的万人迷。” 林侑作为宋琏之发小,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他边划拉着屏幕边打趣道,“你中意哪个?哥哥给你推把力呗。” 宋琏之费劲地想了一会,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挑不出一个合适又心仪的人选。 “那就..那个..洛..洛..” 他忽然想到最近追他的那个小鲜肉,阳光帅气,有八块腹肌,聊起天还算讨他喜欢。 好像是叫洛风来着,宋琏之迷迷糊糊昏了过去,涌到嘴边的“风”字又咽回肚子里。 等他下一次睁眼时,自己正仰靠在某辆车后座,身上披着件黑色西装外套,被他满身的酒臭熏了个七七八八。 宋琏之锤了锤脑门,恍惚记起自己醉倒前叫洛风来接他。 “唔...”宋琏之动了动肩膀,察觉到身旁还坐着个人,便头也不转地唤道,“洛风?” “你等了我多久啦?” 软绵绵的声音也像被酒腌过,飘进耳朵里,让听的人都染上几分微醺的醉意。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猛不防听到一个冷硬的声音,半口气都卡在了嗓子眼。 “宋琏之,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谁。” 男人端住他的下巴,往自己方向拧送,直到两个人四目相接。 等瞧清那人的样貌,宋琏之心里一咯噔,酒也跟着醒了大半。 什么风把骆阑笙给吹来了?! “怎么是你?”宋琏之蹙起眉头,语气一下冷淡不少。 骆阑笙也是他的追求者之一,不仅如此,他还是那群人里头的佼佼者,最有钱有势不说,论相貌也算得上俊美周正。 但很不凑巧,骆阑笙正好是宋琏之最不喜欢的,阴鸷又沉闷,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得拿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作派。 用宋琏之的原话说,他和骆阑笙八字不合,在一起得遭天谴,要么他憋屈死,要么骆阑笙被他活活气死。 因此哪怕骆阑笙对他千依百顺,万般示好,他也从没把对方纳入考虑范围内。 至于那些个好,骆阑笙非要塞给他,那他就坦然受着,反正追他的人前赴后继,他哪有功夫一一记挂在心里。 “林侑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喝醉了。” 骆阑笙轻嗤一声,指腹轻一下重一下地蹂躏着软唇,难以自控地肖想着两人接吻的美妙滋味。 “怎么?原来你有别的人选了?” 他戏谑道,指腹泄愤似地重重碾过那瓣娇软的红。 宋琏之拉住他手腕,使劲往旁边拽了拽,却纹丝不动。 “是又怎么样?我们之间没有别的关系吧?” 他无法摆脱眼下受制于人的局面,再加上酒精的侵扰,口气和情态便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没有关系...那就创造关系。” 骆阑笙俯低身体,被勾了魂似地,一点点地凑近了酒香浓郁的唇。 宋琏之惧于男人眼里燃起的情欲,浑身僵硬得不像被爱抚,倒像被美杜莎一寸寸碰过。 两唇间不过一丝之距时,宋琏之猝然惊醒,竟然胆大包天地扇了骆阑笙一掌。 分卷阅读2 “别碰我!” 清脆的响声在车内回荡,前方的司机吓得瞬间屏住了呼吸。 宋琏之扬着手,连指尖都是颤的,根本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 他匆匆扯落了外套,手忙脚乱地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公寓大楼。 自那一夜起,骆阑笙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宋琏之低垂着脑袋,作出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态度不好?”骆阑笙敲了敲桌面,冷冰冰地嘲讽道,“比如扇了我一巴掌就跑?” 宋琏之早料到绕不开这一茬,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硬着头皮说道,“你可以打回来。” 他咬了咬牙,再补充一句,“直到你消气为止。” 骆阑笙默然不语,目光却上上下下地流连在他身上,不知是否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末了,他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踱到宋琏之跟前。 “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伸手勾住那人下巴,把那张出尘绝艳的脸抬了起来。 “我猜,绝对不是道个歉这么简单。” 闻言,宋琏之慢慢红了眼睛,不受控地反刍起近日的心酸。 他的父亲是本地著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当年借了政策的东风,后来又赶上炒房大潮,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易如探囊取物。 可前段时间,宋柏丰投资的几个项目都接连出了问题。宋琏之听不懂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只明白这一次事态严重,他的父亲很可能血本无归,甚至陷入集团资金链严重断裂的困境。 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资金的事尚未解决,集团承建的一处建筑物又发生了墙体坍塌,万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如此,华康集团的口碑在一夜间摇摇欲坠,数不清的媒体挤满了公司大堂,把冰冷冷的摄像头对准了他白发丛生,面容憔悴的父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也试图向昔日的合作伙伴求助,却无一不是吃了闭门羹,连根救命的稻草都不肯抛。 宋家穷途末路,宋琏之自然无法袖手旁观,可他只是个二流画家,既不懂商贾之道,也没有金银傍身。无论如何思量,目前唯一有能力,也有可能救宋家于水火的,就只剩下骆阑笙一人。 “阑笙,我爸的事你一定听说了。” 宋琏之攀上他的手臂,卑微又恳切地求道,“求求你,帮帮我。” “欠你的钱,我们家很快会还的。” 骆阑笙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黑黢黢的瞳孔并未泄露出多少情绪。 “这个忙,我可以帮。” 他摩挲着触感柔软的唇,在那人目光乍亮的时候,无情地打碎他的幻想,“但我不要钱。”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宋琏之脊背一僵,瞬间攥紧了掌心。 骆阑笙冷眼旁观着他脸上的挣扎,却不像曾经那般体贴地替他着想。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宋琏之艰难说道,好像在说服自己做出一个不甘愿的妥协。 “我...我也可以..陪你上床。” 他难堪地别过脸,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白净的脸飞起了两朵红霞。 “我花这么多钱,就为了睡一个连处都不一定是的人?” 骆阑笙掐着他的下巴扳正,将他的痛苦无措尽收眼底。 “那你未免把我当成慈善家了。” 宋琏之下意识想为自己争辩,但张开嘴却止了话头。他吞咽一下,强作镇静地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骆阑笙点了点他的鼻尖,空着的手绕到身后,不知不觉将他圈进了怀里。 男人箍着他的腰,微微俯下身,在他耳畔命令道,“跟我结婚。” 宋琏之惊惶地瞪大了眼睛,想推开骆阑笙却被紧紧摁住,如同蜉蝣撼树。 他气愤抓狂地挣扎起来,一拳拳砸向男人的胸膛,“骆阑笙你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非要和我结婚!我陪你睡到你腻了不行吗!” “不行。”男人冷漠地拒绝了他,没留下回旋的余地。 “我不喜欢你!我们的婚姻不会幸福的!不会的!” 宋琏之激动地冲男人怒吼着,企图用自己的失态打消对方的念头。 骆阑笙并不动摇,他冷笑一声,眼芒跟凝了冰一样,“我们的婚姻如何取决于我。” “你只是来做交易的,没资格考虑幸不幸福。” “你卑鄙。”宋琏之恨恨地盯着他,眼眶里的红扩散到了整个眼圈,却倔强地憋住了泪意。 骆阑笙抚上他的脸,轻柔地擦动着眼睑,温声道,“这样就卑鄙了?” “那你听完第二个条件该骂我什么?” 宋琏之闻言一怔,心中莫名浮现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慌。 男人薄唇轻启,像呢喃着甜言蜜语一般,附耳低声道, “宋琏之,你听好了。” “我要你在一年之内怀上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强扭的瓜甜不甜?骆阑笙:不扭你连瓜都没得吃 宋琏之可以生,后文会解释。 新文试水~上篇完结文指路《便宜太太》] 第二章 宋琏之来时心里打鼓,走时心里发毛。 他迈出写字楼大门,脸色苍白如纸,垂在两侧的手蒙了一掌心黏腻的汗。 骆阑笙的要求并非荒谬绝伦的臆想,而是切实藏在他这具畸形身体里的,一个丑陋又难堪的秘密—— 宋琏之拥有生育能力。 就在他平坦的小腹之下,上帝恶趣味地筑造了一方温暖的巢床,将某个与男性躯体不相容的物件强行塞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不过万幸,这个累赘并未给宋琏之造成多大困扰,他既没有长出女性生殖器,也不用经受月事的折磨。可以说,他度过了生物学意义上正常的童年与少年时光,乃至于他偶尔会忘记这具身体异于常人之处,没心没肺地寻欢作乐,只等着哪天医疗技术成熟,他就立刻做摘除手术,悄无声息地抹掉他曾是个怪物的事实。 然而当骆阑笙提出第二个条件时,男人势在必得的神情,游刃有余的语气,无一不在向他传达着一个可怖的讯息—— 他发现他的秘密了。 他那不见天光的耻痛,被猝不及防地丢上交易的天平,连尖叫崩溃都来不及,就同男人手中的筹码草草作了置换。 可骆阑笙是如何知晓的?知晓后又为何一直按耐不发? 仔细回忆他们相处的点滴,宋琏之只觉得不寒而栗,就好比是走路绊到藤蔓,他毫无防备地伸手去扯,却被一条伪装良好的毒蛇缠住了手腕,嘶嘶吐着蛇信游弋而上。 暑气蒸暖了手脚,宋琏之畏冷惧热,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面庞就迅速回了色,鼻尖甚至 分卷阅读3 沁出一点湿意。 他抹了把脸,沉甸甸地叹出口气,勉强算是定了心神。 从口袋掏出手机,显示的时间不到正午,他打算去一趟自己的工作室。 宋琏之幼时便展现出相当高的绘画天赋。上小学那会,同龄的小孩连只乌龟都画不清楚,而他已经能像模像样地使用笔刷,搭配颜料,在宋柏丰生日时送上一副漂亮精细的油彩画。 作为集团老总,宋柏丰不免俗地动过栽培继承人的心思。那些五花八门的高阶课,他一个不落地给宋琏之报了过去,奈何这小子实在不是这方面的料,每次上课都苦着张小脸,学了半天也不见成效,久而久之,宋柏丰也就断了这个念头,放任宋琏之自由翱翔去了。 大学毕业后,宋琏之申请去伦敦艺术大学,在海外进修了一年油画。待他学成归国,宋柏丰索性一掷千金,在商业区给他租了层写字楼开工作室。 宋琏之统共办过几次画展,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但他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资历摆在那里,上门订画的客户自然多不到哪去,不过收入也够维持日常运营的开销。 这几天都没什么生意,宋琏之进门时,吴柚正专注地给她的指甲盖上色,手边还摆着一盒吃剩一半的蔬菜沙拉。 “消极怠工啊,吴美丽?“ 宋琏之俯下身,敲了敲前台的桌板,吓得小姑娘一下摁劈了刷毛,一道粗棱棱的豆沙红直接越过指甲边缘。 “臭琏琏,你吓死我了。” 吴柚抬起头,对上来人似笑非笑的眉眼,忿忿地嗔怪道。 “现在是午休时间,哪里会有客人。” 她用湿棉片两下抹净指甲,从抽屉扒拉出一张薄纸,伸直了胳膊递出去。 “喏,骆总新下的单子,还是老时间交画。” 听到男人的名字,宋琏之的笑意迅速僵在脸上,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咋啦?“ 吴柚挥了下手里的订单,狡黠地眨了眨眼,趁机反击道,“骆总是咱们的金主爸爸,老板你可别消极怠工。” 宋琏之接过单子,顿时觉得头疼不已,“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才是老板,我就是个苦力。” 吴柚吐舌一笑,讨好地塞给他一块酒心巧克力,“琏琏工作加油。” 宋琏之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往画室方向走,尽量打起精神来。 拉开玻璃门,宋琏之把巧克力丢进嘴里,顺势将锡箔纸攥成团,反手投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纸团坠入垃圾桶,塑料袋“窸窣”地响了一声,宋琏之泄力地坐进靠背椅,手腕灵巧一转,发牌似地将薄纸甩落到桌面上。 这间画室被一分为二,靠窗的那半用作创作场地,架了画板和木制高板凳,窗下一张带扶手的长沙发,套了墨绿的丝绒布,白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皆出自宋琏之之手。 而他此刻落座的这半则是办公场所,摆了齐套的办公桌椅,以及柚木质地的开放式书柜。 巧克力的醇香在舌尖化开,溢散的酒精逐渐发酵,宋琏之垂眸凝视着骆阑笙的签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恰巧也是他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的那一天。 宽阔的美术馆里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大部分是冲着票价便宜来拍照凹造型的年轻女孩。 宋琏之以第一幅作品为起点,绕着展览馆完整地逛了一圈,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失落与难过。 但当他走到最后一幅展品前时,备受打击的人眼前一亮,心跳也难以自抑地加快了速率。 那儿难得站着一位专注欣赏的观光者,是个年纪比他稍大些的男人,与周围走马观花的游人,或者做作摆拍的网红截然不同。 “先生,您喜欢这幅画吗?” 在灰烬中喘息的火星又挣扎着摇曳起来,宋琏之绞紧了手指,孤注一掷地向男人搭话。 男人转过脸,五官俊朗冷硬,面部线条犹如刀劈斧削,第一眼就摄住了宋琏之。 冷淡的目光落到青年脸上,先是凝滞了一瞬,再缓慢地有了温度,像一滴岩浆坠于冰层之上,滋滋地烫化了坚硬冰寒的外壳,涤荡出一圈又一圈温吞的水,蓄积着往深处下渗。 在宋琏之眼中,男人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古怪。 琥珀色的瞳仁盛着隆冬的霜雪,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蔓延起了春日烂漫的无边霞光,刹那间,风霜化雨,暖回雁翼,那张冷漠的面具也绷不住有了一瞬间的开裂。 “喜欢。” 男人音色低沉而清冷,又隐约藏着一丝克制的意味。 宋琏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蜷起的掌心随即舒展开来。 “谢谢。” 身体像枯木回春一般,又源源不断地奔涌出创作的热情与灵感。 宋琏之发自肺腑地吐出两个字,甚至想给对方鞠个躬。 男人没有回应他突兀的道谢,目光却一瞬不差地黏在他身上,仿佛要渗进毛孔里。 宋琏之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不等男人开口,便生硬地寻了个由头,慌忙转身离去。 然而不过隔天,萍水相逢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工作室中。 “您好,我是骆阑笙。” 男人唇角微扬,礼貌又绅士地握住了他的手,特意多停了几秒。 宋琏之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心中疑窦丛生,直到对方告知了意图。 骆阑笙要买他的画。 那会工作室急缺客源,宋琏之未曾细想,欢喜地引他去了陈列室,一幅幅地介绍起来。 “骆先生,您看上了哪一幅?” 参观进入尾声,宋琏之忐忑问道,像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骆阑笙举目环视,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浅笑,侧头反问他道,“我想知道,宋老师最喜欢哪一幅呢?” 宋琏之闻言微怔,沉思片刻后,老实地指向其中一幅大丽花的画作。 “它吧。” “嗯,那我就要它了。” 骆阑笙点了点头,似乎对宋琏之的选择很满意。 不得不说,骆阑笙是个无可挑剔的买家。 他既不问价也不还价,留个地址就爽快地刷卡付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三天,骆阑笙又来了一次,依样画葫芦地买走了宋琏之第二喜欢的画。 宋琏之原以为是自己的才能被人赏识,招待骆阑笙不可谓不热情周到。 可在对方接连造访之后,他也渐渐咂摸过味儿来了。 这臭男人哪里是伯乐,分明是又一个对他别有用心的阔佬! 想通这一层,他对骆阑笙的态度迅速冷淡下来,甚至比对待普通客户更加漠然。 他要买他就卖,不仅要卖,还要往高价卖,好让那人知难而退。 可骆阑笙最不缺的就是钱,别说是区区几幅画, 分卷阅读4 哪怕要包下宋琏之的工作室都不在话下。 两个人维持着生意上的往来,不知不觉也打了两年交道,相互间免不得熟悉了一些。 交往时日渐长,宋琏之有了新的难处。 除了那几幅非卖品,骆阑笙几乎要把他的画买完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画。” 在听完他的抱怨后,男人体贴地作出了让步,同时又补充一句, “但我只买你画的。” 骆阑笙敛眸含笑,眸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得,宋琏之正准备推荐其他画师,还没开口就被人家掐灭了心思。 自打那回起,骆阑笙每个月的月初都会订一幅他的亲笔画。 宋琏之为了能按时交货,不得不重返求学时光,勤勤恳恳地作画,连娱乐时间都被大大缩减。 他的朋友在开趴,他在画画。他的朋友在蹦迪,他在画画。他的朋友都要浪子回头了,他他妈的还在画画。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骆阑笙打的什么好主意,原来是在千方百计地剥夺他的社交生活。 这男人,着实可恶。 即便他们两上个月闹掰了,骆阑笙的订单依旧如期而至,由此被他的员工们光荣地扣上了“金主爸爸”的名号。 宋琏之捏了捏鼻梁,嫌碍眼似地把订单翻了个面。 他的手还没收回来,裤袋便传出单调乏味的自带铃声。 宋琏之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右眼皮立马跳了一下。 “小之” 他接通电话,宋柏丰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透着掩不住的疲倦。 “爸”,宋琏之握紧手机,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小之,下午陈叔会去工作室接你。” “你乖乖的,不要多问。咱们去使馆办个签证,爸会尽快送你出国。” 话音刚落,宋琏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压低声音焦急问道,“爸,又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小之”,宋柏丰打断他的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做了决定,“你听话,爸爸自有安排。” 随后便掐断了电话,再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宋琏之趔趄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拨打了另一串电话号码。 另一边的人似乎早有预料,接通电话后并不说话。 两方无声地僵持着,宋琏之沉不住气,先一步缴械投降。 “骆阑笙” 他攥紧桌角,在心中深呼吸一下,“下午在民政局等我。” “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结婚了结婚了(撒花)] 第三章 行道树的绿,水泥墙的灰,鲜活撞上暗沉,在飞逝而过的光影中水乳交融。 宋琏之转回脑袋,视线从车窗外落到手心的小红本上。 鲜红的,单薄的,还残留着一点墨粉熔化的温度。 这么一张半文不值的纸,印了字,盖了戳,就能轻易在他身上打下归属的烙印,为自由殓尸盖棺。 宋琏之摩挲着光洁的封皮,不无讥诮地想。 “别弄丢了。” 静坐一旁的男人出声提醒,也不知观察了他多久。 “丢了不正好?” “以后连婚都没法离。“ 宋琏之冷哼一声,说话夹枪带棒的,偏要往骆阑笙心上敲。 刚领证就听到不吉利的字眼,男人不免皱起眉头,不悦地瞥向他。 视线交汇,一阵铃声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宋琏之掏出手机,从骆阑笙的角度去看,正好能窥见屏幕上显示为“爸爸”的来电。 “小之,你跑到哪去了?“ 电话甫一接通,另一头就传来了宋柏丰急切的责问。 宋琏之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坦白道,“我在阑笙这里。” 宋柏丰愣住,在脑海迅速搜索这个名字,但去掉姓氏后,他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对应的身份。 骆阑笙,骆氏集团现今的掌权人,一个年轻有为的后辈。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宋柏丰回过神来,几乎快忘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爸”,宋琏之顿了顿,攥着结婚证,镇定自若地扯起了谎,“我和他交往很久了。” “您别送我走,我不想和他分开。” 闻言,骆阑笙忍不住侧目而视,可那人不仅声音平稳,表情也淡得不见悲喜。 “嗯,他会照顾我的,您别担心。” 谈话即将收尾,宋琏之总算松懈下来,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封皮的角。 不知那头宋柏丰讲了什么,宋琏之忽然轻笑一声,笑意停留在表面,不达眼底。 “好啊,改天带他见您。” “陪您喝茶聊天。” 把宋柏丰哄得安下心,宋琏之才敛了笑,麻利挂断电话。 通话界面关闭,青年身上的灵动感倏然消逝。 宋琏之手中握着手机,神情淡漠,就好像上一秒含羞带怯的人不是他,而是骆阑笙晃神间产生的幻影。 “骆阑笙” 食指在暗处轻蹭起手机壳,宋琏之斟酌一下用词,随后唤了男人一声。 骆阑笙微微转过下颌,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兴味盎然地等着下文。 “你刚刚也听到了。” 宋琏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喉咙上下一滚,再继续这场对话,“我和我爸说,我们是交往许久的恋人。因为我想让他觉得,我和你结婚只是件水到渠成的事。” “和任何利益无关。” 他加重了咬字,用余光去察看男人的反应。 骆阑笙没有接腔,但他明白,宋琏之是要自己一块瞒住协议结婚的内情。 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宋琏之像吃了颗定心丸,又温声同他商量道, “领证的事我先不会说,如果你有举行婚礼的打算,我也希望能一并延后。” “这个节骨眼做这些,我爸一定会生疑的。” 宋琏之抬眸紧盯着男人,担忧的神情已然泄露了他的心绪。 这些要求都算合情合理,骆阑笙已经把人绑在身边,仪式而已,自然不必急于一时。 但高傲的小少爷难得放低姿态,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他压下嘴角,旋过半个身体,故意刁难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闻言,宋琏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骆阑笙会拒绝自己。 不过在捕捉到男人眼中的促狭时,宋琏之悬起的心又妥妥帖帖地落到实处。 他挑了挑眉,伸手勾起骆阑笙的领带尾,撩起眼皮懒懒地扫他一眼。 骆阑笙面色微变,宋琏之便趁机收紧了力道,用巧劲将男人拽至身前,鼻尖堪堪相抵。 他松开领带,胳膊圈 分卷阅读5 住男人的脖颈,附耳轻喃道, “求你了…” 软唇凑近耳廓,灼热的气流柔柔拂过细小的绒毛。 “老公?“ 亲密的称谓被宋琏之念得暧昧无比,带着热度的吐息钻进耳孔,像投入了一粒火种,绵延不绝地从耳道烧到心田。 骆阑笙心神一震,下意识想拥住宋琏之,却被那人先一步抽了身,毫不留恋地斜倚在车门上。 清清冷冷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骆阑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琏之这是在戏弄自己。 “随你。” 男人有些窝火,但始终无法真正地生气, 他把脸朝向另一侧的窗外,不咸不淡地应了他,浑然不知露出的耳朵尖正透着一簇不显眼的红。 宋琏之好不容易扳回一局,背过身扬起了唇角,笑容中夹着一丝得意与畅快。 骆阑笙能拿住他的命脉又如何,只要他出手,不也是一针刺在这男人的死穴上吗? 波澜迭起的一天结束,谁也不曾想到,他们的人生轨迹会在短短几小时内交汇重叠。 夜幕降临,宋琏之泡了热水澡,带着一身疲乏卷进空调被里。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地一震,在黑暗中骤然发出光亮。 宋琏之打了个哈欠,瞎子摸物似地捞回手机,随意瞄了眼消息提醒。 “今晚收拾好行李,明天我来接你。” 信息发自于骆阑笙。 呵,想得美。 宋琏之是个习惯于用意念回复消息的人,再加上他并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此刻又困得睁不开眼,种种因素加重之下,他不在意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拉上被子蒙头大睡。 现世报来得快,翌日早晨刚过八点,一串门铃就催命似地将他从周公那里抢了回来。 宋琏之挣扎几秒,果断将被子兜头罩下,逃避现实地缩进了绵暖的黑暗中。 紧跟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作对似地响起了铃声。 一声赶着一声,不要命地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宋琏之倏地睁开眼,起床气在被迫清醒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一把抓过手机,看清了屏幕上不断闪烁的三个大字。 好你个骆阑笙! 宋琏之扯掉被子,光着脚丫气冲冲地杀到门口,一脸要跟门外人拼个头破血流的凶狠相。 大门拉开后,骆阑笙就衣冠楚楚地伫立在跟前,黑沉着一张脸,门神似地,光搁那站着就能帮他辟邪。 “骆阑笙,你有完没完!” “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糟践我!“ “......” 刚睡醒的人两颊晕着红,头发也翘得乱七八糟的,张口第一句就是对他不留情面的控诉。 骆阑笙心如止水,连带屏蔽了部分不堪入耳的词汇。 他审视起宋琏之,目光从头顶一撮卷毛,一路下滑到睡衣领口露出的白皙肩颈。 接着便扎了根,再也挪不开半寸。 “我是来接你的。” 骆阑笙兀自打断他的话,大手一伸,捏住衣领往上一提,瞬间觉得顺眼许多。 宋琏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下就忘了肚子里打好的草稿。 男人的手收回后,他才慢半拍地用力捂住领口。 “谁要和你同居啊!” 宋琏之臊着一张大红脸,虚张声势地提高了嗓门。 “你昨晚没收到我的信息?” 骆阑笙皱起眉,不解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纰漏。 “收到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搬到你家?“宋琏之嚷嚷道。 “我和我老婆一起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骆阑笙边说边朝他迈进一步。 宋琏之猛地卡了壳,却找不到驳斥的道理,只好在心里痛骂起骆阑笙厚颜无耻,压根就忘了昨天先喊老公的是谁。 他横着食指,“你你..你”地结巴半天,指尖也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骆阑笙看了一眼表,面无表情地通知他道,“十点半我有个会议。” 宋琏之刚想骂关他屁事,男人就接着说道,“会议,跟你爸的项目有关。” “我迟不迟到就看你的了。” 男人冷飕飕地笑了一声,不是威胁却胜似威胁。 宋琏之立马噤了声,骂人的话在肚子里拐了一圈,吐出来变成一句咬牙切齿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回卧室,套了外衫,草草洗漱,哐哐当当一顿收拾。 十点钟不到,宋琏之就被连人带包地拉到了半山别墅门口,毫无防备地迎接了他的新生活。 作者有话说: 阔佬攻必备-—半山别墅?我已经心动很久了 下一章大概是同居生活,琏琏没那么容易被老骆吃到嘴(虽然是迟早的事:P)] 第四章 一座颇具现代冷硬感的别墅坐落在乔木林中,外立面简约,屋顶方正,除了几处开放式的露台,窗户全部被规整地嵌上单向透光玻璃,以最大程度地保障这栋建筑的私密性。 轿车减速驶入内庭,稳当地停在半开的大门口,那里站着一男三女,表情都端得十分恭敬。 司机先行下车,绕到宋琏之一侧拉开车门,贴心地提醒道,“夫人,到家了。” 头一遭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宋琏之反应诚实地打了个寒颤。他防备地抱着胳膊肘,目光晃过司机大哥憨笑的脸,落到了一旁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 骆阑笙并不表态,面色如常地转过脑袋。 “怎么?准备陪我一起去公司?” 他笑了笑,作势要挽留宋琏之,果然下一刻就看见那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呵,自己去吧你。” 宋琏之站稳脚跟,司机大哥麻溜地卸了行李箱,交给走上前的老管家。 老管家两鬓都掺了白,眼尾布着深浅不一的褶,笑起来很是和善。 他接过行李箱,和蔼可亲地同宋琏之问好,“欢迎回家,夫人。” 尾音落下,宋琏之差点在平地崴了脚。 他没法对老先生撒气,只能咬牙陪着笑,目送那辆黑色商务车调头后消失在拐角处。 “老先生,您别这么叫我,喊我小宋或者小之都行。” “那怎么合适?我可不能怠慢了夫人。”老管家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他,语气里是不可动摇的坚持。两人对视片刻,宋琏之迅速败下阵来。 算了,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一个个入戏得比他这个主角还快。 “夫人,您抬举的话,以后喊我赵伯就好。” 一行人进了玄关,赵伯周到地将另外三人介绍给他。 年纪轻的两个是负责打扫卫生的,稍微上了岁数的那个是专门给骆阑笙准备餐食的。 宋琏之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骆阑笙这样挑剔的人似乎该有一大堆佣人拥簇在侧。 分卷阅读6 赵伯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接着解释道,“这套别墅是骆先生的私宅。” “先生喜欢清净,平常不会带人回来。所以佣人只雇了必要的几个,定期维护一下别墅的清洁。” “李嫂不常来,先生有用餐需要时她才会过来准备,大家都尽可能避免在先生眼前出现。” 宋琏之听完倒纳闷了,按管家的说法,这群人十天半个月都碰不到面,怎么今儿一大早都来全了? 赵伯见他面露迷惑,心中了然几分,便继续说明道,“我们昨晚都接到通知。” “先生说今早夫人要来,得让我们认个脸。” 宋琏之又一次被这个称呼酸倒了牙,他抹了把脸,掌根抵着额头,放弃挣扎地妥协道,“成,你们见也见了。” “带我去客房放个行李吧。” 主人家下了令,佣人们四散开来,开始各司其职地忙活各自的活计。 这间别墅一共有三层,地下一层用作酒窖和保姆间,总体格局动静分离,第一层是餐厅和会客厅,主次卧室与书房都被安排在住宅二楼。 玄关地板铺的是进口的月亮石,走几步路便自然地过渡为精雅的大理石。行李箱四个轮吭哧吭哧地碾过地面,宋琏之光听着声都觉得肉疼。 他抬头环视,别墅的装潢贴合骆阑笙的审美,以浅灰和浅金为主色调,搭配使用木饰面与金属线条,走的是简洁现代风,低调内敛却不失奢华。 穿过典雅的大客厅,赵伯拎着他的行李箱,领头踏上了回旋扶梯。 两个人一前一后,最终停在了二楼某间房间前。 赵伯推门而入,宋琏之在门口粗略扫过一眼,跟着就蹙起了眉。 卧室里有独立衣帽间和洗手间,八角窗齐墙宽,采光极好,窗前靠着一把布艺边椅,还搭了个花色相近的软脚凳,怎么看都不像是客卧应有的配置。 “赵伯,这不是客卧吧?“ 宋琏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伯进了衣帽间,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聋作哑。 几分钟后,里头的人绕过作隔板的夹丝玻璃,从容不迫地走到他跟前。 “抱歉,夫人,这是先生的意思。” 赵伯出来时两手空空,已经把他的行李箱安置完毕。 宋琏之轻嗤一声,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也懒得再存和男人作对的念头。 一老一少擦肩而过,宋琏之走到躺椅前往下一倒,懒散地翻了个身,顺势眺望起远方。 “夫人,请原谅我多嘴。”赵伯握住门把,已经退到了门外。 宋琏之转开视线,迟疑地看向依旧温文有礼的老管家。 “我是先生从老宅带过来的,也算是看着先生长大。”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整理腹稿,挑拣出恰当且不逾越的字句。 “先生他,当真是十分珍视您。” 赵伯由衷地给出了唯一一句评价,随后便轻缓地带上了门。 屋子彻底安静后,宋琏之蜷起手掌,再一根根地摊开手指,反反复复几次。 他转头看向窗外,海平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水浪一团又一团地,前赴后继地抱住了礁石,心底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他掏出手机,沉思片刻后,给林侑发了一条消息。 “哥,我被拐走了。” 手机另一头的人正躲在公司茶水间偷懒,看清信息时,林侑的手倏地一抖,差点没把热咖啡泼到裤子上。 林侑这人最拿手的就是发散思维,他平常黑道电影看得不少,再联系起宋柏丰的近况,三两下就构想出一场宋琏之被人绑到旧仓库当谈判筹码的警匪戏。 小少爷两手被粗砺的麻绳捆在身后,微张的嘴勒着一根破布条,只能发出可怜又惊恐的呜咽声。 好不容易等守门人松懈,他鼓起勇气,用地上的玻璃碎片割开了绳索,偷偷摸出逃过绑匪搜查的手机。 荒郊野外,手机的信号断断续续,电量也所剩无几,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发出了求救的讯息—— “你在哪里!发定位给我!我帮你报警!” 宋琏之神经一跳,边复阅着信息边啮着指甲,被林侑用力过猛的关心袭击得有些无措。 “在骆阑笙家里。” 他怕林侑又在脑补些乱七八糟的,索性老实交代。 对方安静了几秒钟,删删又写写,最后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那我放心了。” “小之啊,你就从了吧,人骆阑笙只劫色不劫财。” “说不定劫完还能给你打笔巨款。” 宋琏之盯着最后一行字,在心里认真合计了一下。 劫完色还给钱的,那不成嫖娼了吗? 他咂摸咂摸,浑身一激灵,两根拇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移动起来。 “去你的!” “上班时间还敢玩手机,小心我给你爹打报告。” “别介,祖宗我下了。” 林侑发完这句话果然消失了。 宋琏之闲来无事,又点开好友列表随意翻了翻,能说得上话的几乎没几个。 他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屏幕,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赵伯的话,目光便落在了虚空中,眼珠停滞不动。 过了片刻,干涩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宋琏之回过神,指尖已经点开了和骆阑笙的聊天界面。 宋柏丰投资的项目资金缺口太大了,拆迁户的补偿款也一直没有落实到位,几个带头的闹得厉害,媒体那边又盯得紧。骆阑笙与董事会那群老狐狸周旋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堪堪同意由他们骆氏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或者更准确地说,由骆阑笙一人来处理这个大麻烦。 散会后,骆阑笙疲倦地按了按额头,拿过手机瞄了一眼。 屏幕上有一条来自宋琏之的未读消息提醒,收件时间在五分钟前。 “你在干什么” 语气直白,又有点儿生硬。 骆阑笙瞳孔微缩,重新确认了一遍发信人。 他们认识以来,宋琏之极少主动给他发消息,更遑论问出这么暧昧的话来。 男人敲了敲桌面,神情有些犹疑。 他正准备回复,对方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 “我无聊,随便问问的。” 这行字几乎带着声,骆阑笙不自觉牵起嘴角,一板一眼地回答,“刚开完会。” 宋琏之大概觉得这么聊天没意思,收到消息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骆阑笙不甘心,思索了几秒,再向他抛出新的话题。 “下午去工作室吗?我让司机送你。” 宋琏之这次倒是回得及时,很简洁的“不去”两个字。 对话暂停了几秒钟,直到那人问他,“中午回来吃饭吗?” 这个日常又陌生 分卷阅读7 的问题让骆阑笙怔了许久。 家人的关心于他是不可求的奢侈品,可宋琏之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家”的概念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朦胧的轮廓。 “有个酒局,晚上陪你吃饭。” 他打下这句话便有些不舍得,却也只能无奈地按下发送键。 五分钟过去,聊天屏幕没再传来新动静,宋琏之不理他了。 午饭是清淡的粤菜,八人位的方形餐桌上摆了几个白净的瓷碟,码着肥瘦适中的烧鹅,浸着卤水的鸭货和豆干,除了时蔬外,还有装在笼屉里的蒸排骨和几样小食。 宋琏之猜测这和骆阑笙的饮食偏好有关。 他夹起一片白灼生菜,看酱汁顺着脉络滴回盘子里,心想原来他们连吃饭的口味都大相径庭。 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有天竟然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菜叶被牙齿嚼出沙沙的响,宋琏之觉得李嫂把菜焯老了,不然他嘴里怎么老弥漫着一股苦味。 吃完饭后,赵伯带他熟悉别墅的布局结构。 二楼客房旁有间带锁的屋子,宋琏之没能进去瞧瞧,不过他也没有兴趣。 书房边是间宽敞整洁的画室,所有设备一应俱全,想是骆阑笙提早准备好的。 傍晚一到,别墅里的佣人们悄无声息地自行离去。 紧跟着,男人就拧开了大门把手,跨步迈进玄关中。 宋琏之从旋梯上下来,和他远远地对望一眼,又别扭地转开脸。 餐桌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两人默契地在两头落了座。 “琏之,坐到这里。” 骆阑笙指了一下身旁的空位,刚好贴着桌角的邻线,离他最近。 “就坐这不行吗?” 宋琏之提起筷子,心虚地咬着筷子尖。 男人不置可否,也不动面前的餐具,只是面色不虞地盯着他。 在无声却强大的威压中,宋琏之没骨气地妥协了。 他拿着餐具换到骆阑笙身边,屁股坐实的那一刻,男人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气势才收敛起来。 宋琏之似乎胃口不佳,每次只夹一点东西,饭也没吃几口。 “不喜欢?” 骆阑笙拿筷尖拨开点缀的剁椒,夹了一块鱼肉给宋琏之。 这是他今晚伸筷最频繁的菜。 宋琏之放下碗和餐具,几经犹豫,最后委婉地暗示道,“有点淡了。” 骆阑笙以前没和宋琏之吃过饭,自然不了解对方的口味,这桌菜基本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 男人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我让李嫂重新给你做点什么。” 宋琏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琏之,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李嫂提,不用见外。” 骆阑笙也放下碗筷,语气难得的温和。 考虑到未来的生活质量,宋琏之略一思付便点头应下。 晚上,骆阑笙去书房处理公司事务,宋琏之无事可干,在房子里兜了几圈消消食。 不得不说,不论所在之处多么雅奢,天朝的电视节目都能做到众生平等社会大同。 打开液晶电视,光亮的大屏幕立马跳出了苦情与狗血齐飞的晚间八点档。 里边女主正揪着男主衣襟,撕心裂肺地痛哭陈情,才嚎到一半就被人干脆利落地切了个台。 宋琏之蜷在沙发里,双臂抱着膝盖,习惯性地缩成了小小一团。 光影明暗交错地跃动在那张麻木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也笼罩在一片灰暗中。 宋琏之冷眼旁观着他人的悲欢离合,像一具被折叠起来的人偶,漂亮却毫无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他的思绪又回笼到了当下。 “琏之,该去洗澡了。” 骆阑笙穿着宽大的睡袍,站在旋梯口看他,目光比夜色更深。 作者有话说: 劫色后给钱还是劫色,不是嫖娼(怕被杠) 老骆对之之的感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睡觉啦,明早起来再看看有没有错别字] 第五章 旋开花洒开关,温热的水兜头淋下来。 水珠铺天盖地,好似枪林弹雨,强劲地迸射在皮肤上,把象牙白的地砖砸出哗啦的响。 宋琏之抬起下颌,朱唇微启,覆在眼睑的鸦睫轻颤着,被热气和溅开的水丝晕得湿而沉。 暖光被锁在一方天地,把氤氲的水雾照得缥缈如烟。 水流沿着脊线蜿蜒而下,情色地隐没进股间的阴影里。 他把手绕到身后,慢慢挤入股缝,在穴眼徘徊片刻,尝试着拿指尖轻轻摁住褶皱。 指头微微一勾,往幽深处探去。 未经人事的穴反应生涩,进了异物便难受得紧,不会浪荡地衔着他的指节吮。 他这口小得可怜的洞,或许在今夜就不得不承受男人的欲火,被粗大勃发的阴茎狠狠地插入和贯穿,被毫无保留地彻底占有。 宋琏之闭着眼睛,抗拒地撤出了手指。 一种潮涌般的焦灼不停上涨,漫过气管,直到淹没了他。 就像是半只脚悬在崖边,将将坠海,某个未知之物从海洋深处慢慢地升上来,肉眼可觉地逼近,而他只能瞧见一团逐渐扩大的模糊黑影,不见其形。 手掌覆住胸口,微微施力,配合着几次深呼吸,掌心里的震响总算弱了下去。 宋琏之睁开眼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阵眩晕,脑袋有些缺氧,在昏沉中幻化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 那是他的母亲,一个给了他生命又轻易丢掉他的人。 宋琏之仰起脸,迎着瓢泼而下的温水,强迫意识清醒起来。 他自小就知道,母亲与父亲并不相爱,结婚不过是到了适婚年龄,两人迫于长辈压力做出的妥协。 哪怕是生育了他,母亲对家庭的态度也没有回温过,断奶以后,他被迫离开女人温暖的怀抱,辗转到了华丽而冰冷的婴儿床上,再到不同保姆的手中。 宋琏之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遇到了自认为的爱情,便不顾一切地离开了他和他的父亲,所有关系都断得干净又干脆。 干脆到他来不及做哭闹耍泼的最后挣扎,就被母亲毫无预兆地丢在了那栋空旷的大房子里。 那天放学,他捧着被老师夸赞了的画,急切地跳下接送的车辆,从铁栅栏一路小跑到了母亲的房门前。 他画的是母亲最爱的蓝色矢车菊,从构图到最终定稿,反复修改了一周才精心上色。 小男孩满心期待地想得到女人的表扬,或者更奢侈一点的,女人也许会愿意弯腰抱一抱他。 这些就足以让他幸福很久。 可门打开了,小男孩的母亲却不见了。 和她有关的一切,全部都不见了。 小男孩恐慌极了,他 分卷阅读8 立马大声呼唤起他的母亲,奋力奔跑着,一间间屋子地搜寻过去。 却是杳如黄鹤,不见踪影。 那一天,年幼的宋琏之就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那幅他挑灯一笔笔勾勒的油彩画,又在他的手中,被揉攥成了一张破烂不堪的废纸。 他恨他的母亲,却控制不住地思念她,直至这份哀恸被漫长的时光冲淡,掩埋。 再回想时,只觉得身体里多了条疤,他的伤已经愈合,但作为代价,疤痕会盖住粉白的新肉,化作丑陋扎眼的残骸。 宋柏丰诚然是个好父亲,与妻子离婚后,他虽然养了不少小情,但顾虑到宋琏之,他不仅从未带这些女人进家门,更没有让她们中的某一位成为宋琏之的继母。 他怜爱宋琏之,疼惜宋琏之,对这个残缺的孩子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他实在太忙了。 忙得没空陪宋琏之过过生日,只能派人送去蛋糕和市面上最新款的玩具模型。 宋琏之感冒发烧时,吃的是苦涩的汤药,见的是公事公办的家庭医生。 他多想有人能抱抱他,给他塞一颗糖,喂一口粥。 可是年幼的宋琏之没有等到,而长大后的宋琏之也不需要了。 父母的孽缘让他对婚姻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如果没有遇到真心相爱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会做个游戏花丛的小少爷,与一两知心好友为伴。 后来,骆阑笙出现了,强势又霸道地闯进他的生命里,还占据了一席之地。 和这个男人结婚已经让他违背了对自己的许诺,更不论为他生儿育女。 他不像他绝情的母亲,不会舍弃自己的骨肉,如果他真的怀孕了,那么毫无疑问,他这辈子都挣不开骆阑笙施予的束缚。 血缘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也割不断的纽带。 以这个孩子为媒介,他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因而,哪怕他答应与骆阑笙结婚,却始终没有真正同意第二个条件。 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切总会有转机的不是吗? 浴室的门开了,骆阑笙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床头亮着一盏橘色的灯。 听到不远处的响动,男人放下书,抬眸看了眼从床前慢吞吞挪过的人,步速慢得快赶上蜗牛。 今晚,宋琏之穿上了他准备的香槟色睡袍,背接着一瀑月光,像在湖水中沐浴的圣子。 笔直而纤细的小腿从衣摆延伸出来,迈开步子时,隐约还能窥见膝盖往上的一点春光。 骆阑笙把书放上床头柜,顺手熄了灯,天边的一轮圆月便成了屋子里的唯一光源。 宋琏之默然前行,脑子里好似架起了一台木鼓,鼓点层次递进地敲打着脆弱的神经。 随着距离缩短,节奏便愈发急促,杂乱犹如骤雨,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宋琏之僵着手脚爬上床,掀开薄被,忐忑地在骆阑笙身旁躺平。 身下不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一方冰凉的祭台,他闭上双眼,尽可能当一个合格的祭品。 黑暗锐化了五感,即使目不能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 一根手指挑散了他的衣带,丝质睡袍柔顺地向两边敞开,露出底下美丽诱人的酮体。 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在慢慢逼近,宋琏之揪住掌下的床单,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颤。 他听见衣物窸窣的摩擦声,不一会,男人的裸体便触感清晰地覆在他的身上。 内裤随即被褪到腿弯,那根硬挺火热的物什,直奔主题地抵住了他的腿心。 “小之,睁开眼。” 男人在他耳畔呢喃低语,一把低沉的嗓音不复清冷,载着滚烫又浓重的欲望。 宋琏之本能地将眼睛闭得更紧,眉心也痛苦地拧作一团。 当骆阑笙伸手抚上宋琏之的腰肢,身下的人更是抖如筛糠,好似被什么毒虫猛兽咬了,根本不能用普通的紧张来解释。 无际的黑暗中,宋琏之看见了一双眼睛。 贪婪的,扭曲的,肆无忌惮地用视线亵玩他。 接着又化出一只男人的手,像阴沟里的蛇鼠,痴迷地在他身上游走流连,留下恶心又黏腻的液体。 他用力地偏了一下头,想挣脱这场梦魇般的幻觉,同时战栗地等待着那根肉棍子捅进身体,实现世俗所谓的性爱,交欢,又或是别的什么指称。 不过都是在美化最下流最原始的兽欲罢了。 可不安了许久,代替破门而入,那根极具有存在感的大家伙从股间撤了出去。 “你就这么厌恶和我发生关系?” 男人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硬,不再从他的头顶传来。 宋琏之把眼睛睁开缝隙,才发觉视野已经蒙上了水光。 骆阑笙坐在他手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瞳孔漆黑一片,冷峻的脸被月光镀上一层寒霜。 他坐起身,勉强拢住了不断滑落的睡袍。 “不是的...我...” 宋琏之有些惶恐,磕磕巴巴地解释着,闪烁其词。 “我...我只是没有准备好...” 他闭了闭眼,把睡袍从肩头扯下,再一次躺回了原位。 “你直接进来吧。我没事。” 那人嘴上装作无畏,尾音却抖得不成调,看起来分外可怜。 骆阑笙不语,静默地打量着他,迟迟不做出最后宣判。 他调查过宋琏之,穷尽了宋琏之出生那天起,所有能够留下痕迹的事件。 其中有个细节让他记忆犹新。 宋琏之的工作室每隔半年就会给一个公益组织捐款,每次捐的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从成立到现在从未间断,绝不像为了营销而刻意做的样子。 那个组织,似乎致力于儿童防性侵的宣传工作。 骆阑笙蹙起眉头,忍不住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却潜意识地抗拒往深处想。 男人的大手又一次落到身上,宋琏之吞咽一下,心脏跳得快要撞出胸口。 那只手搭住膝盖,把内裤拉了回去,又仔细拢好衣襟,系上一个简单的结。 宋琏之讶然失声,呆愣愣地望着男人,摸不清他的意图。 “等你准备好了再补上。” 骆阑笙轻柔地拨开他的额发,指尖翩至他的耳朵,勾起垂珠细细捻着。 “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收回手,下床往浴室方向走。 宋琏之大概猜得出他去干什么,不仅耳朵烧得慌,脸也涨得像只熟透的红茄果。 半晌,身侧的床铺陷下一片,归来的男人躺进被窝,一把将他捞进怀里。 宋琏之不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后背刚贴上男人的胸膛,手脚就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骆阑笙随即加大了力气 分卷阅读9 ,低低地威胁他道, “不想挨操就别乱动了。” 语气并不严厉,还透着一点慵懒和倦怠。 宋琏之心尖一颤,果然乖乖让他抱着了。 男人身上残留着一点情欲的味道,宋琏之意外地没有觉得讨厌。 他悄悄嗅了一下,浅淡的麝香味剥离后,薰衣草安神的香气流泻而出,从头到脚地裹住了他,像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一样。 宋琏之凝视着地上的月影,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开了一个新脑洞,太想写了,但又没有双开的时间ORZ 罢辽,先努力把这篇文完结吧 ps.算是个剧透,老骆对之之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很多东西还没交代,不要太轻易下判断喔(:3っ)?] 第六章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沉,胸膛贴着他的背心平缓起伏,连真丝都被烘热了。 宋琏之扯下一点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身,试图换成平躺的姿势。 后背即将着陆的瞬间,扣在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力道,宋琏之全无防备,猛地一下就被人实打实地抱进怀里,脸对着脸。 他屏住呼吸,下意识闭紧了眼睛,静止片刻后,又悄悄地抬起眸子。 骆阑笙果真是睡着了,眼皮坠地,拖着一尾长而密的睫,末端还带着点翘。 冷厉的眼刀被收于鞘中,不会再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总算没了那股随时要将他吞吃入腹的莽劲。 宋琏之悄悄松了口气。 夜阑人静,他百无聊赖地端详起男人的面相,用目光去描摹硬朗的五官线条。 在记忆中,骆阑笙刚接近他的那会,可是狡猾地披了张温和无害的人面皮。 举手投足都风度翩翩,张弛有度,讲话也不像现在这么硬邦邦的,很软和,让交谈的人觉得自在又放松。 加上生意上的长期捧场,宋琏之再铁石心肠也被对方磨出了一两分好感。 但他最不缺温柔示好的人。甜言蜜语,他听得多,信得少之又少。交往渐久,骆阑笙便泯然成为平平无奇的追求者之一。 于是在他错过的某个时刻里,男人忽然就撕破了伪装,抑或是戴上了崭新的面具。 他记得清楚,相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骆阑笙来工作室找他取画。 他从画室往外走,正巧遇上男人抱着一大捧花束款款而来。 鲜艳的,朝气的,一大束蓝色矢车菊。 “情人节快乐。” 骆阑笙温和地弯着嘴角,把花递给他。 在看清花的那刻,宋琏之像被人打回了原形,立马下意识地后撤一步,四肢僵硬,张口结舌,怔怔地盯着男人怀里惹眼的东西。 他在情人节和同性质的节日里,收到过各式各样的玫瑰,最另类也不过是别出心裁的干花礼盒,却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不合时宜又败人雅兴的花。 一下子就勾起了他极为不快的回忆。 “骆阑笙”,宋琏之没有伸手接,皱着眉头看向男人。 “你不知道这是我最讨厌的花吗?” 宋琏之想,他当然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没人知道这种花对他来说有着多么糟糕的意义。 骆阑笙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抱着花,僵硬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垂着眸,轻柔地拨了一下花瓣,随后抬眼与自己对视,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你不喜欢了吗?” 语气带着一点落寞,就好像笃定他一定喜欢,或者曾经喜欢一样。 宋琏之被人踩了痛脚,心里升上一股难以消减的烦闷。 那段痛苦的往事早就被他封印,可面前的人却误打误撞地揭了他的疤,偏生要往枪口上撞。 “嗯,不喜欢。” 宋琏之答得干脆,目光坚定。 可话音落下,他分明看见了男人眼中转瞬即逝的哀伤,像老房子被人狠踢了一脚,屋檐的霜簌簌落下,厚重地盖灭了篝火。 “抱歉。” 骆阑笙掐皱了包装纸,却把花珍惜地抱进怀里。 宋琏之不愿多看,别开了眼,冷漠地同男人擦身而过。 那捧花的后文他并不知晓,但故事回溯起来,似乎就是那阵子,骆阑笙像转了性一样,变得阴郁,强势,连带对他的温柔也悉数撤回。 林侑说,不是“变得”,而是“变回”。 稍微相熟的人都知道,这才是骆阑笙原本的模样,之前那些不过是为了追求他所营造的假象。 男人的温柔陷阱没有奏效,便失了耐性,使出铁血手腕强取豪夺。 在命运的推波助澜之下,宋琏之终是躺在了这里,躺进了男人的怀抱里。 赤身裸体,任人予求。 宋琏之愈发地没了困意,男人箍得太紧,体格迥异的两具躯体贴得不留缝隙,不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 晨曦的风钻进窗隙,卷起了纱帘的角,东方翻起鱼肚白,寂静地挥洒和蔓延。 朝霞渐灼的时候,宋琏之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半梦半醒的,很不安稳。 骆阑笙习惯了早起,天光大亮便如常转醒。 胸前是暖的,像塞了个手炉,源源不断的热息扑到肌肉上。 他睁开眼,低头就瞧见宋琏之乖巧地窝在臂弯里,脑袋倚着他的胸口。 一种难言的满足感在心里充涨,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和柔软都在证明,他抱住的不再是梦中飘渺的虚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宋琏之本人。 他收紧了胳膊,下巴抵着宋琏之的发旋,把人牢牢地圈住了,直到对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抱怨的嘤咛,才吝啬地松了一点劲。 宋琏之醒来时,床铺的另一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转过头,炙热的阳光在木质地板铺开一片,今天定然是个晴朗的日子。 床头的闹钟“滴”地一响,宋琏之打了个哈欠,随意往声源处瞟去。 在看清上头的数字以后,困倦的人两眼一瞪,鲤鱼打挺似地坐了起来。 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难怪骆阑笙不见踪影。 宋琏之立马起床洗漱,紧接着去衣帽间里换衣服。 三十来平的空间一半划给了他,除了自己带来的那几件,挂衣架满满当当挂着各大时尚品牌的当季新款,颜色由深至浅排列,还有的同款不同色,宋琏之兜了一圈,没找到一件骆阑笙尺码的衣服。 随手拿出一件比划,他便了然,这些都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宋琏之偏过头,衣帽间的另一边,男人的衣服也整齐地挂了一排。 清一色的黑蓝灰,沉闷又老气,跟他这半拼在一起,对比鲜明而强烈。 宋琏之再往前走,食指像拨箜篌的弦,轻轻拂过各种面料的衣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他还是停在了自己带 分卷阅读10 来的衣服前。 午饭的口味作了调整,宋琏之拎起筷子时,瞧见几道菜里都掺进了彩椒丝。 他本想今天和李嫂提几个意见,但不知怎么地,直到吃完饭下桌,他也没能把话讲出口。 下午出门,司机大哥已经开着一辆小轿车停在门口,殷勤又热切地望着他,好像他不上车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宋琏之沉沉地叹出一口气,算是接受了骆阑笙的安排。 直到站在工作室的自动门前,他的心仍然像被棉花堵住似的,有股挥之不去的滞塞感。 他熟门熟路地往里头走,一路遇上几个打招呼的员工,尽量都笑着回应。 虽然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是宋柏丰赞助的,但宋琏之接过手后便用心经营着,再也没有拿过宋柏丰一分钱。 他知道自己不是做运营的料,一开始就雇了专人协助打理,等平稳过渡了最艰难的创业期,宋琏之又签下几位崭露头角的新人画家,进一步拓展了工作室的业务范围。 现在他的团队已经发展成熟,工作室也步入了正轨。 除了继续接单画画外,宋琏之还在学习管理方面的知识,努力扮演好领导者的角色。 他没什么老板架子,手下的员工又基本是工作室的元老,时间一久便都混开了,除了工作时正经八百的,平常没少与他插科打诨,“琏琏”“之之”地喊着,聚餐聊天的话题更是荤素不忌。 今天是某个老员工的生日,宋琏之对手下人素来大方,再加上工作室许久没搞团建,索性借个由头请大家吃顿饭。 下班时间还没有到,一群人就开始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要去吃新开的小龙虾馆子。 宋琏之无辣不欢,小龙虾也是心头好之一,没一会就被勾起了馋虫,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大军。 回画室锁门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响,宋琏之掏出来一看,脑袋里的一根弦立马颤了一下。 他差点把骆阑笙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个,我不回去吃饭了。” “今天员工过生日,工作室晚上要聚餐。” 他转头瞥了眼吵吵闹闹的员工们,又走进画室关上门,用背抵着门板。 “宋老板请客吗?” “嗯。” 宋琏之轻轻应了一声,脸皮有些发烫。 他这样的小菜鸟,哪能担得起骆阑笙口中的“老板”二字。 好在男人并没有揶揄的意思,像纯粹觉得好奇,又换了问题继续问他, “你的员工没有恋人吗?他们不一起过?” 宋琏之想了想,回答道,“他女朋友等会也来。” “她负责准备蛋糕。” 他交代完,电话的另一头好像掉了线,没再传来新的动静。 宋琏之蹙了蹙眉,正准备开口询问,沉默多时的男人便出了声, “那,宋老板介意带个家属吗?” “负责给老婆买单的。”男人调笑道。 作者有话说: 文是现写现发的,首发就在fw,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留言,我写文会参考(:3っ)? 不出意外的话,这篇文不会虐,he,放心食用。 更新频率大概保持在一周双更,有时间会多更。] 第七章 宋琏之被那两个字扰乱了心神,指尖攥得泛白,耳根子像被火燎过,推拒的话通通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想矢口否认,却不得不掂量收在抽屉里的小红本,准备推说骆阑笙与员工不熟,转瞬就能被摞成一沓的订单纸彻底驳倒,理由一个接一个站不住脚,宋琏之绞尽脑汁,早已误了回绝的最好时机。 “那就这么定了。” 男人干脆拍板,宋琏之急忙“哎”了一声,马上又被对方抢先一步,“五分钟后楼下见。” 计时中的通话戛然而止,手机自动跳转,几秒钟后灯熄般地灭了光亮。 宋琏之显然没料到故事的走向,电话挂断半天,他还握着手机傻站在原地,就跟被人贴了定身符一样。 “笃笃笃” 身后响起轻快密集的敲门声,宋琏之转过头,正碰上小姑娘探进半个身体,笑盈盈地娇嗔道, “琏琏,你好了没有?” “大家都在等你啦。” 宋琏之吞咽一下,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艰难道,“那个...” “那个...” “我大概要带个...朋友来。” 刚过下班时间,一楼并排的几部电梯接连开启,乌泱泱的人群蜂拥而出,步履匆匆。 走到大厦门口时,宋琏之停下脚步,有些紧张地环视起四周。 员工们都被提前打过招呼,自然配合地陪着宋琏之等人。 但当西装革履的男人阔步而至时,除了宋琏之以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骆阑笙抬起眸子,目光穿越茫茫人海,精准地汇聚在宋琏之脸上。 吴柚最快反应过来,赶紧拿胳膊肘捅了一下宋琏之,压着声激动问道, “老板,你的朋友不会就是骆总吧?” 宋琏之看她一眼,心虚地干笑两声,权当是默认。 说话间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绅士又礼貌地自报来意。 “各位,我今晚得沾沾你们的光,蹭一蹭宋老板的饭了。” 一行人立马恍然大悟,原来骆阑笙就是宋琏之今晚要带的朋友。 金主爸爸大驾光临,哪有不欢迎的道理,说不定吃高兴了还能签个大单子回来。 几个资历老的飞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笑来,透着点意味不明的暧昧。 他们跟了宋琏之这么久,骆阑笙对这位主子什么心思,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瞧得出来。 小老板虽然追求者多,但哪有一个能比得上骆总,帅气多金不说,还舍得砸钱,两个人简直是郎才郎貌,佳偶天成,月老见了都叫好。 宋琏之前阵子还对人家爱搭不理的,连带他们这一干cp粉都被伤透了心,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转眼两人竟然合体出席工作室聚餐了,这四舍五入不是官宣又是什么?! 几个cp粉头默契地移开视线,抽搐着嘴角,努力克制住不断扩大的弧度。 大家伙在门口暂时分别,没车的蹭有车的,约定好在同个目的地见。 宋琏之必然是与骆阑笙同乘,他往男人身旁一站,四周的氛围瞬间就变了味,但凡有点眼力劲的都不敢朝边上挨,更别提厚着脸皮蹭顺风车。 两个人钻进后车座,宋琏之自动挪到了车窗边,一手抱着另一条胳膊。 骆阑笙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顺手把车门带上。 “夫人,我们准备去哪?” 前排的司机发动汽车,宋琏之迟钝地想起来,他忘记跟骆阑笙说要去吃小龙虾 分卷阅读11 了。 稍微想象一下,骆阑笙穿着身高定西装,坐在油烟缭绕的龙虾馆子里,被一群狼吞虎咽的馋鬼们夹在中间,要么拿着自备的银质餐刀,优雅地撬壳切肉,要么手口并用,撸起袖子吃得汗如雨下,无论哪幅画面他都膈应得慌。 “嗯...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宋琏之捂住眼,肠子都快悔青了,“我们准备去吃小龙虾。” “你没问题吗?” 骆阑笙果然一怔,但很快又面色如常地回他道,“没关系,你挑就好。” 宋琏之放弃了,他没胆量半道把人踹到一边,只好压下脑海里那些诡异的画面,强自镇定地报了地址。 交代清楚后,他把脸朝向窗外,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 汽车行至半途,男人突然问他,“怎么没穿衣柜里的新衣服?” “不合心意吗?” 宋琏之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衬衫,心里又堵得像淤了层厚厚的泥,他思索一会,仍然组织不出一个答案,只好保守地摇了摇头。 “那从明天开始穿吧。”男人边说边挪了位置,自然地靠在他身边,两臂略微相贴。 “我想看。” 宋琏之额头一跳,忍不住暗暗怼了一句。 你想看我就要穿? 他微微张嘴,就听见男人继续说,“以后给你买更好看的。” “买很多很多。” 在视野盲区里,骆阑笙牵起了唇角,斜阳夕照,光影转换,被冷气吹硬的脸笼在落日余晖中,悄无声息地释放温柔。 宋琏之喉咙一梗,闷不吭声地转开视线,算是默许了男人的靠近。 两人抵达小龙虾馆,先到的几个员工激动地朝他们挥手示意。 宋琏之开始纳闷,饭局分明还没开场,这几位怎么都有了微醺的醉态?特别是看见骆阑笙跟他搭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笑眯起的眼睛缝好像能冒光。 他们等到全员聚齐后才一起进了餐馆。 这家小龙虾馆前两天才开业,装潢和陈设都是崭新的,门口立着台去味机,一进门就能嗅到很淡的柠檬清香,难得没有那些苍蝇馆子的油腻感。 餐馆一共两层,二楼的全是包厢,宋琏之马上要了最大的那间。 厢房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号圆木桌,老板娘先进去开了灯具和空调。 一群人鱼贯而入,直接就近落座,宋琏之挨着一个员工坐下,跟在他后头的那个脚步一顿,立刻识趣地隔开一个空位入座,剩下的人纷纷心领神会,也都自觉地绕过这个被内定好的座位。 就在十分钟以前,他们已经在没有宋琏之的微信小群里达成了共识。 骆阑笙这个人形提款机,他们必须要替工作室搞到手! 宋琏之和他们混了这么久,怎么会猜不到这群人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嘴角抽了抽,用威压的眼神扫射一圈,就差再配上一句“你们都给我等着”的画外音。 于是大家立马调开了视线,你看看地,我望望天,有手机的玩手机,没手机的倒饮料,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 他们的暗示如此明显,骆阑笙哪能接收不到。 男人长腿一跨,大大方方坐在了宋琏之旁边。 这场聚餐才算是正式开始。 宋琏之点菜毫不手软,麻辣蒜香十三香,每种口味都先来三斤。 在龙虾上桌之前,周驹的女朋友拎出一个硬纸盒,提议大家先吃蛋糕。 程杏拆了缎带,把纸盒四面展平,再往奶油蛋糕上插下两根数字蜡烛。 “阿驹,许个愿吧。” 程杏点燃了蜡烛,温柔地噙着笑,旁边的人主动起身关掉了灯。 周驹双掌合十,闭着眼睛静默几秒,随后倾身吹灭蜡烛。 宋琏之凝视着烛顶的火苗,眼眶里像盛了一颗莹润的琥珀,里头也有一团温暖的光火在摇曳。 骆阑笙静静望着宋琏之,蜡烛熄灭了,那人身上的光却明亮如初,张扬胜骄阳,皎皎欺月华,让他后来遇到的所有星星都黯然失色。 下一秒,室内的灯光及时亮了起来,大家便开始张罗着分配蛋糕。 宋琏之给自己切了一块,白奶油搭配红草莓,蛋糕胚里还夹了两层水果粒。 他插上叉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把纸盘推到骆阑笙面前。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宋琏之凑过脑袋,像个小朋友在拉着他讲悄悄话。 骆阑笙心头一软,从善如流地挖了一点送进嘴里。 他口味清淡,过甜过油的食物基本不碰,但佐上一点宋琏之的偏爱,甜腻的奶油好像变得适口不少。 宋琏之吃到一半有些腻了,他放下餐具撇过头,却看到骆阑笙已经优雅地消灭了蛋糕,纸盘也被叉子刮得干干净净的。 宋琏之又尝了一口奶油,心中疑惑更甚。 不久后,刚出锅的小龙虾端上桌,包厢内立马弥漫起窜鼻的香味。 白瓷盘径长半尺,上头的小龙虾拥挤地叠成堆,一只只通红油亮,勾得人食指大动。 大家迫不及待地伸了筷子,自从小龙虾出现在视野里,宋琏之的眼睛就没再离开过桌面。 他套上塑料手套,夹回一只小龙虾,开始熟练地拧头剥壳。 夏天是小龙虾的旺季,这时的龙虾不仅个头最大,虾肉也饱满弹牙,裹着香辣的汤汁,吞下去热辣又爽口,令人欲罢不能。 宋琏之吃得投入,哪还分得出心思去管旁人,过了一会儿,他的碗里突然多出几块零碎的虾肉。 宋琏之鼓着腮帮子,狐疑地盯了两秒,又转头看向骆阑笙,嚼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男人正艰难地同顽固的虾壳作斗争,他不得要领,手也笨拙得很,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剥。 宋琏之终于良心发现,他咽下食物,屁股朝骆阑笙挪近一点。 “我教你剥小龙虾吧。” 他摘掉过油的手套,从男人手里取走龙虾,两只拇指贴住背部的切口,自上而下地往两侧掰,最后捏住虾肉尾端,轻轻松松就把物扯了出来。 “很简单的,你自己试试。” 宋琏之举起虾肉晃了晃,眼神透着一点狡黠和得意。 他的手刚好到骆阑笙下巴的高度,葱白的手指捏着龙虾最厚的一截,指尖染上了酱汁的鲜香,好像在向他发出邀请一样。 于是男人忍不住低下头,从那两根手指间叼走虾肉,嘴唇连带擦过指腹,温热的,一触即分。 宋琏之呆了一瞬,接着又像被火星溅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你...” 宋琏之眉头轻蹙,欲言却止,骆阑笙边注视着他,边细细地品尝着,但笑不语。 “你自己剥吧。” 瞧不出是羞多还是恼多,那人迅速同他拉开距离,裸露在外的耳廓浮起一圈薄粉。 分卷阅读12 宋琏之拿湿毛巾擦了擦手,再换上一副干净的手套。 他重新拾起剥到一半的龙虾,像在生闷气一样,把壳子掰得七零八碎的。 没过半刻,他的空碗就堆起了好几只虾肉,全都挑了线剔了黄。 骆阑笙的学习能力实在惊人,宋琏之才演示一遍,这人就能青出于蓝,剥得又快又完整。 “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男人又添了一只进去,虾肉满当地盛了一碗,害他本就不坚定的信念更加摇摇欲坠。 美食当前,宋琏之终是没能抵住诱惑,索性脱了手套拎起筷子,勉为其难地坐享其成。 吃饱喝足,气就消了,毛也给人捋顺了。 大快朵颐后,大家基本撂下了碗筷,骆阑笙便主动出去买单结账。 吴柚从包里掏出免洗洗手液,招呼着分给有需要的人。 宋琏之凑过去摊平了掌心,吴柚给他挤了一点,见缝插针地八卦起来, “琏琏,我们今晚可都看清楚了噢。” 小姑娘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 “你们用眼睛吃小龙虾的呀?”宋琏之搓开手心里的透明啫喱,避重就轻地搪塞过去。 “琏琏,我们都是关心你嘛。” “对啊,老板,今晚骆总光给你剥虾了,自己都没吃上呢。”隔壁的杨玫玫憋不住插了一句。 “老板,骆总现在是咱们老板娘了吗?” 吃瓜还需力量大,一群人见宋琏之没反应,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起来,活像三姑六婆来催婚,吵得宋琏之一个头两个大。 他镇压失败,又转移不了话题,干脆缄口不言装鸵鸟。 不知谁问了一句“老板你和骆总在一起了对不对”,骆阑笙正巧就踩着尾音进来了。 当事人一出场,闹哄哄的包厢霎时间鸦雀无声。 宋琏之尴尬不已,手指抠着椅面边缘,脑袋快塞到桌子底下去了。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骆阑笙没有帮他打圆场,宋琏之忍不住抬起眼,求助地望向看好戏的男人。 接收到他的眼神,骆阑笙扬起了唇角,却依旧站在原地袖手旁观,似乎打定主意要从他嘴里撬出个答案来。 宋琏之知道迟早要有这么一遭,眼一闭心一横,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快步走到骆阑笙身边,象征性地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对啦对啦,我们在一起了。” “你们以后拿他当自己人就行。” 此话一出,两人的恋爱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刚刚还在起哄的人突然都哑了火,呆愣愣地瞧着一双璧人,好像还没从过于神速的进展中反应过来。 虽然没有公布婚讯,但骆阑笙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下一刻,某个反应快的率先鼓起掌,其余的人也被带动起来,不大的包厢内忽然间掌声雷动。 宋琏之有一瞬以为自己到了少儿联欢会的现场,羞耻得几乎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你们干什么啊。” 宋琏之脸皮热得发烫,别扭地想抽回手,却在半道被人截个正着,一只大手直接牵住了他,温暖又强势地裹进手心里。 他轻轻挣了挣,骆阑笙随即加大了手劲,游刃有余地攥牢了他。 直到他们告别全部员工,在餐馆门口等到接送的司机,男人也没有放开牵着他的手。 就好像婚宴后送走宾客一样,宋琏之忽然产生了这样怪异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骆阑笙买完单去洗手了,大家不用担心?] 第八章 宋琏之找到了与骆阑笙相安无事的平衡点。 同居半个月以来,两人依旧按照原本的节奏生活。骆阑笙是个全勤好老板,工作日一定会早起去公司,风雨无阻。宋琏之散漫惯了,他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除了必要时去工作室露个脸,他更经常宅在书房边的画室里画画。 这间画室由骆阑笙精心打造,除去宽敞明亮,通风优良不说,为了最大程度利用别墅的地理优势,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墙体全部用单向防弹玻璃制成。画架和木凳就摆在墙旁边,不仅便利了风景画创作,宋琏之视觉疲劳的时候,只需稍微偏过脑袋,就能将远山海景尽收眼底,浮躁的心情也会慢慢沉淀,变得安宁又平和。 毫无疑问,这是骆阑笙送过的众多礼物中,最合宋琏之心意的一件。 别墅清静,大多时候只有宋琏之一人,好在他不爱热闹,也习惯了孤寂,投入于绘画时更是无暇顾及旁人。 中午是他一天中最为期待的时光。每当到了饭点,李嫂就会变着花样地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浓油赤酱,香辣爽口,手艺几乎是为他的胃口定制,每次都让宋琏之吃得心满意足,后来连外头的餐馆都不稀罕再去光顾。 但晚饭就不怎么尽如人意,也不知道是在迁就哪一方,半辣不咸的,又淡不到哪去,宋琏之不算挑嘴,吃多也就习惯了这种怪异的“特色菜”。 到了上床就寝的时候,宋琏之一定会赶在骆阑笙前洗澡。 原因无他,宋琏之自作聪明地想了个躲肏的法子。骆阑笙一进浴室,他就抓紧时间入睡,实在睡不着也要装出一副酣睡的模样,被男人扰动了,便半寐半寤地喃喃几句,翻个身不理睬,更不给骆阑笙开口求欢的机会。 可这样的小伎俩怎么逃得过男人的眼睛。骆阑笙虽然宠着宋琏之,心里的分寸却比谁都捏得清楚,绝不会一味由他牵着鼻子走。 他不揭穿只是在等宋琏之自己醒悟,可一天天稀里糊涂地过去,宋琏之沾沾自喜,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 骆阑笙总算瞧清楚了一件事,宋琏之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一个妻子的位置上。 他们不像夫妻,像夜里同衾而眠的室友。 宋琏之是个病入膏肓的拖延症患者,尤其是在跟骆阑笙肌肤相亲这件事情上。他理智上说服了自己,但心里的坎却仍旧没能过去。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被开苞的命运,却逃避现实地,不由自主地一拖再拖,直到退无可退,无路可逃,才会甘心乖乖束手就擒。 虽然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他至少赚到了十四天的逍遥,不亏。 这天晚上,宋琏之又故技重施,在男人上床时像睡熟了一般,还画蛇添足地发出几声不自然的呓语。 骆阑笙冷笑一声,如往常一样在宋琏之身旁躺下,就势将人捞进怀里。 这段时间骆阑笙夜夜拥他入眠,宋琏之习以为常,自然察觉不出此刻的异样。 男人一手环住他的肩膀,圈牢了,另一手再探到腰间,飞快扯开松垮的腰带,握住一端灵巧一抽,往后抛落到地板上。 缎带坠地的同时,宋琏之惊恐地睁开了眼,立马攥住两片敞开的衣襟,本能地往后 分卷阅读13 方退缩。 骆阑笙早等着了,男人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把他箍得几乎动弹不得。 “骆阑笙!” 宋琏之气急败坏,羞恼地急喝一声,他哪里想到骆阑笙会趁人之危。 “不装睡了?” 骆阑笙半笑不笑地打量着他,目光森森,盯得宋琏之竖起了一背的寒毛。 “就这么不想和我做?” 宋琏之被人戳穿小心思,气势一下就蔫了,支支吾吾半天,只能梗着脖子嘴硬道,“你说过会等我适应的,你不要乱来。” 骆阑笙拧腰一翻,两掌撑在宋琏之头侧,完全笼罩住了他。 “我不会食言。” 骆阑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人,眼神散了阴翳,掩不住一丝晦涩的心绪。 “但是宋琏之,我不希望你用我的真心来敷衍我。” 宋琏之无措地别开眼,一只手虚虚抵着男人的胸膛,听完这句话后,狡辩的措辞便再难诉之于口,心里也拧巴得像团乱麻。 “琏之”,骆阑笙轻声唤他,语气不再像前一刻那般严厉。 “作为你的丈夫,我想我有权利拥有你,也有义务手把手地教你明白,” “关于性爱的所有美妙。” 骆阑笙压低了身体,精壮的肌肉贴实了掌心,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慢慢将它按到那人胸前,夹在了两具身体中间。 “它不肮脏,也不丑陋,只是人类寻求快乐的本能而已。” “你若心中有惧,我们就一步一步来,如果你觉得痛苦,我们随时都可以停下。” 宋琏之指尖轻颤,缓慢地蜷缩起来,却仍固执地拿手隔开他,也不肯同他对视。 “之之,我不会伤害你的。” 骆阑笙抚上他的侧脸,像捧住了世间最珍贵的一方宝玉,连用指腹轻拭都怕蹭花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才是你眼前的真实。” “是会用漫漫余生去保护你,疼惜你的人。” “不要再抗拒我,好吗?” 骆阑笙低下头,在他的眉心烙下一吻。 唇瓣温热,像电流蹿过一样,宋琏之忍不住闭上眼睛,微微绷紧肩颈,推拒的手也滑落到了身侧。 他告诉自己,这是他欠骆阑笙的,早就该献上的酬礼。 只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男人逝而复返的温柔又将他麻痹成了以往骄纵任性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曲意逢迎,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有恃无恐地挥霍着男人设限的耐心,丝毫没有作为交易品的自觉。 骆阑笙怎么会甘心光抱着他,空占个丈夫的名头? 宋琏之宁可用恶意去揣度,去催眠自己,也不愿承认那颗不成器的心仅因几句诱哄的话产生了动摇。 那些形形色色的忧伤,在男人亲吻他的一瞬间,好像不可思议地,从负重前行的灵魂中被暂时剥离了。 骆阑笙得到宋琏之的默许,屈指挑开了两片合不拢的衣襟,一对嫣红小巧的茱萸瑟瑟暴露在空气中。 羞耻感太过强烈,宋琏之的心跳快得吓人,连胸口都被撞得痛了。他轻轻地发抖,感受到一只大手抚上了腰际,温暖而干燥。 骆阑笙柔声哄道,“之之,看看我。” 宋琏之不依,像和他较劲一样,眼皮紧紧阖着,垂下一帘密长的睫毛,微弱地颤,像蝴蝶的触须,把他的心都给挠痒了。 骆阑笙拿手肘撑着身体,俯低了去吻他的眼睛,一次一次的,不厌其烦,直到宋琏之受不住地睁开眼。 那人的眸子噙着水光,嘴上还偏要逞强,故意和他顶撞,“你要做就做,不要做多余的事。” 骆阑笙失笑,复又低下头,吻在了宋琏之的侧颈上。 他拿舌尖舔了舔,小心地藏起牙齿,把那块纤薄柔软的皮肤含在嘴里吮。 被吮吸的触感诚然怪异,但并非难以忍受。骆阑笙在给他“种草莓”的想法甫一冒出来,宋琏之就羞得蜷起脚趾,耳根子也蹿出一抹霞色,注意力迅速从腰上揉摸的手转移到了耳边逐渐发沉的呼吸声。 “啵”的一声黏响,男人的唇齿松开了他的肌肤,可那股热麻感好像已经渗进了皮肉里,让底下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骆阑笙摩挲着那块红痕,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香肌如雪,朱砂丹红,白颈子被缀了一朵梅,晕红了一片无暇。男人爱不释手地亲了两口,才辗转着衔住了他的耳珠,有技巧地嘬起来。 舌尖卷起那一小块软肉,裹进高热的口腔里,吸得啧啧有声,又用粗糙的苔面去刮,宋琏之被吮得头皮发麻,身子骨都酥了一半,只能红着脸摇头,对这种陌生新奇的感受惊惧又沉迷。 “唔..唔..别吸了...” 宋琏之的声音隐隐染上了哭腔,骆阑笙却置若罔闻,一边继续用唇舌侍弄,一边动情地揉搓着那身羊脂玉似的好皮肉。 他的身体好像淬了火,掌温熔掉了最刚硬的部分,把筋骨一根根地剔去,任由男人捏圆搓扁。 情事渐入佳境,当乳尖被掐在两指间捻弄时,宋琏之猛地一抖,像尾搁浅的鱼似地剧烈弹动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求求你...” 骆阑笙牢牢压住他的四肢,吐出湿热的耳垂,在他的鬓间安抚地亲吻着,“别怕,是我。” “宝宝,不要怕。” 宋琏之怔怔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胸膛起伏不定,一时有些失神。 “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骆阑笙抱紧了他,同温和的声音化作一块界碑,横亘了过去与现实,黑暗弥合又渗开,却再难将他劫持进记忆的漩涡里。 一颗纸质的星星,跌进了温柔宁静的荷塘,连涤荡的涟漪都是柔软的。 男人不吝惜他的臂弯,血肉沉沉地覆住血肉,诡异的震颤便奇迹般地归于平静。 “没关系。” 一滴冷汗滑过额角,宋琏之眨了一下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继续吗?” 骆阑笙撑起身体,目光锁着他,仿佛把旧事都望成睫上的尘埃。 宋琏之不欲解释,男人也没有探问,只是专注地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液。 做完这些后往旁一躺,手还搭在他腰上,连把他翻了个身,从散开的睡袍中光溜溜地剥了出来,面朝着自己。 “安心睡吧,今晚就到这。” 宋琏之仅穿着底裤,几乎同他裸身相贴,两人鼻息纠缠,体温迅速交融为一。 “...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宋琏之颇不自在,他挣动一下,企图回身去找睡袍,却被骆阑笙用胳膊缠得动弹不得。 “睡习惯了就好。” 男人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忽然间又表现出一副倦极了的模样。 “夜深了,别折腾。” 宋琏之咬了咬下唇, 分卷阅读14 踌躇半刻,飞快与男人对视一眼,半阖着眸,小声地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骆阑笙回想一秒,直言不讳道,“宝宝。” 两个字溢出薄唇,像两颗从炉火里爆剥出的栗子,轻飘飘就把心口砸得发烫。 宋琏之别扭地拒绝他,语气并不坚定,“不许这么叫。” “那叫什么?”骆阑笙笑了笑,又凑近他的脸,轻挑地唤了一声,“老婆?” 目光随即下移,黏在了脖子的某个位置上。 宋琏之蓦地涨红了脸,慌慌张张伸手去捂,也不管遮没遮准,“不行!” “那就宝宝了。”骆阑笙轻轻打了个哈欠,又把他搂紧一点。 “晚安。”男人闭上眼睛,我行我素地结束了交涉。 宋琏之无可奈何,踢了踢男人的小腿,嘀咕一句,“流氓。” 腿上被软嫩之物擦过,骆阑笙按下嘴角,同那人额心相抵,缱绻地蹭了蹭,真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一样。 作者有话说: 嗐,这两个都属于撩天撩地,但唯独受不了被对方撩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到床(头撞墙)下章看看初吻能不能安排上,先亲一个再说] 第九章 隔天是周末,骆阑笙睡醒的时候,宋琏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双杏眼黑白分明,乌溜溜的眼珠像被镶在了眶里,生涩难转。 骆阑笙掀开眼皮,与此同时,宋琏之欲盖弥彰地猛闭上眼,睫根瑟瑟一颤,像把被顽童摇坏的小蒲扇。 “醒了?”骆阑笙抚上他的脸,指头磨了磨泛青的下眼睑,心中了然。 指腹被软软地刮过,宋琏之抬起眼,睫毛半搭在他的指甲盖上,像刺猬卸了甲,变作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羊羔。 两人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一时间静默无言。 过了片刻,宋琏之忽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过去,男人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往后挪了一下身子,佯作镇静地提醒道,“硌到我了。” 骆阑笙轻轻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又用掌心贴着揉开,“怕吗?” 宋琏之被揉得心慌,伸手去拉男人的腕子,却被人反手握住。 “怕什么,弄过后就馋得紧了。”骆阑笙挨近了他,嘴角扬起,眉梢眼角都透着欲。胯下那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分量可观,抵在他的腿根上,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小幅度地厮磨着,勃勃跳动。 “我..我饿了!”宋琏之手被箍着,慌不择路地曲起腿,拿膝盖去蹭他,有种讨好示弱的意味。 “你快起来陪我吃早餐。” “好不好?” 骆阑笙被这种适得其反的求法磨得蹿火,恨不得翻身把人就地正法。但在宋琏之的撒娇求饶攻势下,他只能生生忍下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离开怀里香软的身子,舍近求远地把自己关进浴室里纾解一会。 两人难得一起用了早餐,往常宋琏之起得晚,睁眼时连骆阑笙的影子都见不着,更别论像今早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吃饭。 李嫂准备了清淡适口的白粥小菜,都还袅袅地冒着热气。宋琏之怕烫,碗也不端在手,只拈着瓷匙柄,小口小口吹凉了喝。 他偶一侧目,发现骆阑笙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视线停在他嘴角上。 宋琏之不自在地错开眼,伸出一截艳红的舌尖,飞快地舔干净溢出的白稠粥水。 骆阑笙瞳孔一缩,猛地攥紧了手边的餐布,刚平息的情潮又隐隐聚起了势头。 用完早餐,两人在书房门口分别,骆阑笙推开门,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只等到宋琏之的背影消失在画室门口,才大步跨进面前的屋子。 宋琏之半个屁股坐在高木凳上,一条腿踩着踏脚圈,另一条悬空晃荡着,像挂钟底下来回摆动的木吊锤。 他望着窗外出神,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只细瘦的画笔,被拇指灵巧地拨了一圈又一圈。 雪浪在蔚蓝的海面堆砌,垮塌,散开,周而复始。 不知眺了多久,他撤回视线,恍惚中在雪白的画板上瞧出了男人的轮廓。 “宝宝” 亲昵的爱称在耳畔回响,宛如星辰坠地,在看似坚不可摧的心墙上砸出两个凹陷。 宋琏之动作一滞,拇指僵立在原处,碰落了回转的笔杆。他慌忙去抓,画笔从指隙堪堪擦过,“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地越滚越远,超脱他掌控的范围。 午饭时间,宋琏之走到楼梯口,刚迈下一级台阶,便倏地止步。 停顿几秒后,宋琏之犹犹豫豫地返身,最后站在了书房门口。 他敲了两下门,里头马上传出男人的声音,“进来。” 骆阑笙从书桌上抬起头,眼瞧着宋琏之推开门,拘谨地站在门外,只露出半边身子,神情小心翼翼的,像只误闯狼穴的小白兔。 “可以吃午饭了。” 宋琏之握着门把,声音不大,指头把金属面捏出雾蒙蒙的印子。 “好,方便帮我取份文件吗?”骆阑笙灵机一动,指向桌面离他最远的那端,“放在上面的那份。” 男人的桌面宽大整洁,最左边摆了一部台式电脑,设备精尖,右边是一个简易的金属书架,斜插着几个资料袋,稀疏齐整。他进来时,骆阑笙正在翻阅某份报告,手里拿着一份,面前还摊开了两三份,似乎是用作比对。 宋琏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注意到书架前单独垒着两份文件。 他略一思索,便走上前拿起那摞纸,移开遮挡后,被盖在底下的文件露出了“香山小筑”的标题。 宋琏之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是砸在宋柏丰手里的烂尾项目之一,他从父亲与生意伙伴的电话交谈中听过一耳朵。 “谢谢。”骆阑笙接过文件,装模作样地清点一番,便收进抽屉里。 “我们走吧。”男人站起身,绕过书桌与他并立,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肩。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骆阑笙一定程度的触碰,搂抱与牵手也不会产生排斥,但男人显然不会仅满足于此。 吃过午饭后,骆阑笙重新回到书房工作,宋琏之在画室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又斜倚在玻璃墙上看了半晌的风景,指尖一下下轻叩着墙面。 画板上依旧只有寥寥几笔的油彩,主题不明,半点进展也无。 骆阑笙在处理他们家的烂摊子,他是不是应该拿出点姿态来? 指尖停止敲击,作圆似地碾起了玻璃,宋琏之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细节。 骆阑笙从洗手间出来,打算看看宋琏之,便顺道拐进了画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骆阑笙环视四周,眉头一攒,目光落在画板几抹深浅不一的湛蓝色上。 他走出房门,正要呼唤宋琏之的名字,厨房 分卷阅读15 就传来了一阵哐哐当当的动静。 宋琏之在网上找到几份简易的甜品食谱,又翻了冰箱比照食材,最后决定给骆阑笙做份红糖糍粑当点心。 “100g的糯米粉...”宋琏之掂不准量,全凭手感在碗里倒了小半袋。 凉水已经烧开,他拎起水壶,先谨慎地倒了一些,用筷子把糯米粉搅成絮状。 “怎么不成形呢...”宋琏之嘀咕着,又添进不少开水,结块的糯米粉瞬间漂浮起来,没一会就被搅成湿滑粘软的一团,像米糊一样。 为了中和黏度,他只好再加入一些糯米粉,反反复复几遭,总算和成了一个巨大的面团。 宋琏之拿手背擦了擦脸,一口气叹得九曲回肠。他转了转脖子,活动一下筋骨,接着准备第二道工序。 “做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宋琏之刚揪下一点面团,冷不防被吓丢了手中之物。 他立马转过身,手忙脚乱的,企图用身体藏住狼籍的事发现场,不过毫无意外地以失败告终。 “想吃年糕了?” 骆阑笙捡起脚边的小面团,颇觉诧异,“怎么不叫李嫂做?” 他一步步走近宋琏之,将他脸上的慌乱情态一览无余。 “不是我吃的。” 宋琏之被困在男人的臂弯和料理台之间,像只一脚栽进陷阱里的猎物,急得团团打转却无可奈何,想推开骆阑笙,又担心手上的面粉会弄脏那身昂贵的衣物。 骆阑笙闻言一怔,在脑子过了几个来回,不确信地试探问道,“给我做的吗?” 宋琏之不吱声了,别扭地把侧脸对着他,浑然不觉上头落了几道白花花的印子。 骆阑笙再也掩不住笑意,拿指腹给他轻轻地擦,“揉个面,怎么揉出一只小花猫来?” 宋琏之面上一热,扭正了脑袋,含嗔地剜他一眼,满肚子牢骚没处发。 骆阑笙被那一眼勾得心痒,瞳孔都暗了颜色。美人乖顺地由他捧着脸,像朵徐徐绽在他掌心里的白芍药,青涩纯情,花容绰约。 宋琏之一对上男人炽热的目光,心中便警铃大作,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氛围,骆阑笙的脸就意图明显地凑近了他。 两张唇不过一丝之距时,宋琏之微微偏过了头,不动声色地表达拒绝。 然而下一瞬间,他的下巴被人强硬地掰回原位,唇面也跟着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视野忽然被男人放大的五官占据,宋琏之心神巨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 骆阑笙离了他的唇,宋琏之刚说完一个字,连气都没来得及撒,男人的吻便卷土重来,把剩下的怒斥都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这一次,骆阑笙趁他不备,直接伸了舌头进来。 “唔..唔...” 霸道灵活的软舌扫过齿列,又顶住他的上颚肆意舔舐,宋琏之被这钻心的痒意逼得发颤,揪着骆阑笙的衣管,徒劳又费力地拼命挣扎,眼角都沁出泪来。 骆阑笙似乎是在惩罚他的反抗,下一刻便转变了攻击的目标,舌头几乎要钻进他的喉眼,往最深处的嫩肉上舔。 渗入骨髓的麻痒快要将宋琏之逼疯,骆阑笙还没舔几口,他就已经溃不成军,推拒的手立马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呜咽着讨好又讨饶。 骆阑笙满意了,将舌头撤出一点,卷起了相同的柔软吸吮舔弄,纠缠不休。 宋琏之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眼珠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唇角也淌下一丝莹亮的涎水,眼角是压不住的春情。 等骆阑笙松开那两瓣饱受蹂躏的唇,宋琏之已经腿软得连站都站不住,只能抓着骆阑笙的手臂,边借力保持平衡,边瞪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喘息不止。 骆阑笙很快调整好了呼吸,从容自若地替他抚背顺气,唇边还挂着令人牙痒的笑。 “是初吻吗?”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但他偏要问上一问才能踏实。 宋琏之不想让他称心如意,硬犟着否认,“我亲过的帅哥可多了去了。” 骆阑笙并不相信,但听了这句话还是被激起了妒意,他哂笑一声,均匀抹开了宋琏之嘴角的口水渍,反问道,“是吗?” 宋琏之没底气地应了一声,故意忽略男人语气里的一点戏谑。 骆阑笙上前一步,又将宋琏之圈进了怀里,在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技术这么生疏,看来晚上要加练。”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回校收拾行李办手续了,没来得及和大家请假orz 初吻已经达成啦,想看舌吻的小可爱可以查收了_(:з」∠)_] 第十章 宋琏之落荒而逃,拖鞋踩在旋梯上,与木板撞出一串短促的响,由急至缓,由强渐弱,消停了片刻,厨房的锅碗瓢盆复奏起休止的交响曲,一丝不紊,有人接替了落跑的指挥家。 骆阑笙不比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仅是扫了眼台面上的材料,他就准确猜出了宋琏之的意图。小祖宗不仅手艺拙劣,还耐性欠佳,活干到一半就敢当甩手掌柜溜之大吉。 他给这位收拾惯了残局,多一件少一件没甚区别。 男人索性挽起袖口,重新摆好砧板和碗碟。他拿起半掌宽的面团,掂了掂,掐下一点在手中揉搓成球,用食指与拇指捏住,半拉半扯地拧成长条。 骆阑笙的手法虽然生疏,却没有可挑拣的错处。男人心情愉悦,低头噙笑,骨节分明的大手沾满了糯米粉,愈发熟练地捏揉着面团,白瓷碟不一会就整齐地码满了长条年糕。 冷油烧热,年糕在淀粉里滚上一圈,下锅被煎得滋滋作响。 骆阑笙站在灶边,拎着筷子,适时将金黄的年糕翻面煎炸。烟气受热逸散,丝丝缕缕地从锅底腾起,盘旋着被尽数吸入抽油烟机中。 时隔多年再与炊具打交道,骆阑笙的心境已然天翻地覆。他凝视着气体运动的轨迹,目光变得朦胧悠远,像陷入了某个久远的梦里,不知何夕何年,映不出任何悲欢离愁。 很久以前,他和母亲一起蜗居在一间几十平的老公寓里。房子年头长了,家电不灵便,厨房也狭窄,母亲煮饭煲汤,他就坐在她脚边的小板凳上,认真细致地洗菜择菜,收拾蔬果。 他不是大户人家的正经少爷,母亲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模特,不仅无权无势,一辈子连骆家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 至于他的出生,说起来更是个为人不齿的笑话。 那一夜,他落魄的母亲为了生计,不得已接受公司的安排去给老板们陪酒。酒过三巡之后,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老板起了色心,将他的母亲带到酒店房间,半逼半诱地发生了关系,种下了一夜风流的苦 分卷阅读16 果。 他的母亲意外怀孕,自是惶惶不可终日,但她性子软,人又良善,无论如何都没能将他扼杀在胚胎中,最后错过打胎的最佳时期,只能含辛茹苦地生育他,抚养他。 月份大了的时候,母亲无法继续走秀,不得不赔了违约金,同公司草草解约。 生下他以后,母亲的积蓄更是所剩无几。她想重操旧业,但妊娠已经让她的身材变形走样,容貌也不像从前那般光鲜靓丽。为了养家糊口,她只能找到百货商店售货员一类的职位,拿着微薄的薪水,省吃俭用地拉扯她的孩子长大。 他们母子两虽然生活清苦,但到底算得上和乐融融。遗憾的是命运不公,在他八岁那年,母亲被确诊了恶性脑瘤,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可活。 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母亲将他带进了一栋摩天大楼,牵着他的小手,敲开了某间办公室气派而沉重的大门。 自此,他第一次见到了他名义上的父亲。 “小笙,到他那里去。” 母亲摸了摸他的脑袋,苍白瘦削的脸上绽出温柔的笑。 他不肯走,母亲便抚上他的背,万分不舍地,轻轻地推了一把。 把他推向了男人,推进了骆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穴狼巢。 一个私生子该如何执掌家族大权,其中艰辛永远无法为外人道也。他受尽冷眼,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将骆氏的全部产业收入囊中。 如今,所有的骆家人都得唯他马首是瞻,没人再敢对他的出身指指点点。 百二秦关终属楚,这一战他大获全胜。 油星子蹦到手背,针刺般地一烫,骆阑笙恍然回神,匆忙拣起几块边缘泛焦的年糕。 往事悠悠,他偶尔回忆起,只觉得恍如隔世,虚实难辨。 在煎好的年糕上撒下一层黄豆粉,再淋上刚熬化的红糖糖浆,一份外脆里糯的红糖糍粑便新鲜出炉。 骆阑笙端着瓷盘,敲响了画室的门,耐心地在门口等待。 “什么事?” 宋琏之犹豫片刻,从门把上撤回手,隔着门向男人喊话。 “有东西给你。” 骆阑笙看了眼热腾腾的糍粑,嘴角划过了一抹笑意,“你会喜欢的。” 宋琏之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又不愿着了骆阑笙的道,只能尽量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腔调,“什么东西?” “开门就知道了。”骆阑笙不肯给他个痛快。 宋琏之有点懊恼,这门明明就没锁,男人想见他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推门进来。 “开门,宝宝。” 这两个字像注入了魔力一样,宋琏之耳根一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主动站在了骆阑笙面前。 “你...”宋琏之扫了眼糍粑,又愣愣地盯着男人,心中惊诧不已。 骆阑笙拿竹签叉起一块,蘸了蘸糖浆,递到宋琏之嘴边,温声道,“吃吧,现在温度正好。” 宋琏之静止了片刻,眸光微垂,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风云变化。 忽然,他的唇瓣动了一下,头也微微向前倾,竟是叼住了那送上门的糍粑,轻咬一小口,细细地嚼碎,咽下。 “你做的?” “嗯,喜欢吗?”骆阑笙笑了笑,把断截的糍粑调了方向,便于宋琏之入口。 宋琏之没有回答,安静地吃完了骆阑笙喂给他的东西,勉强夸赞一句,“还不错。” “那就是喜欢了。” 骆阑笙送了一块新的,宋琏之配合地吃干净,纠正道,“不讨厌。” 骆阑笙知道他心口不一的小毛病,也不纠结那些弯弯绕绕的讲法,只专注地给他喂了几块糍粑,两个人好像都没察觉到这样的互动有多亲密。 等糍粑空了小半盘,宋琏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盘红糖糍粑本该是他做来讨好骆阑笙的。 “那个,你也吃一点吧。”他摁下了骆阑笙的手,不免有些内疚。 “吃饱了?”骆阑笙放下竹签,当真像在关心他的样子。 宋琏之点了点头,听见男人问他,“那我可以吃了吗?” 宋琏之不疑有他,老实地嗯了一声,还帮忙接过了男人手中的瓷盘。 下一秒钟,骆阑笙便扣住他的肩膀,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用舌尖舔干净红糖渍。 宋琏之刚经历过舌吻的冲击,这种浅尝即止的亲吻像是飓风过境后的一点余威,掀不起波澜。他只心跳加速了一瞬,又迅速镇定下来。 “甜的。”骆阑笙望着他,唇角含笑,眉眼占尽风流。 一抹绯色染透双颊,宋琏之端着瓷盘,后撤一步,生硬地转身带上门,“无聊。” 当天晚上,宋琏之被骆阑笙剥光了按在床上深吻的时候,他才深刻明白,自己下午的话对男人无疑是一种挑衅。 宋琏之被吻得几乎窒息,双眸噙泪,胳膊绕过男人的臂膀,在后背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抓痕。 骆阑笙放过他的唇,宋琏之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发现男人趁他松解,猝不及防地含住了他的乳尖嘬。 “骆..骆阑笙..” 宋琏之去推他的肩膀,腰肢抖动,两条细长的腿在被面上乱挣。 骆阑笙的舌尖刺进乳孔,像给他通奶似的,用力嘬吸着,粉嫩的乳珠一下变得艳红肿大,乳晕仿佛要被滚烫的口腔含化了。 “松..松..啊!” 宋琏之还没说完整两个字,骆阑笙就咬着他的乳尖狠吮了一口,另一只手同时捏弄着被冷落的另一颗红璎,打着圈地揉摁乳晕。 潮涌般的快感在血液里四处乱窜,宋琏之停止了挣扎,两手落在男人的后颈上,指尖蜷缩,不知该推开还是顺从本能地按下去。 “硬了。” 骆阑笙吐出红肿晶莹的乳头,伸手拨了拨宋琏之颤颤立起的性器。 宋琏之羞臊欲绝,拿手臂遮着脸,想抬脚去踹,却被人一把握住了脚踝,将双腿拉得更开,“骆阑笙!你混蛋,混蛋!” 骆阑笙亲了一下他的踝骨,笑着安抚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没什么好羞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握着他的一条腿,从小腿内侧一路吻到了腿根,再拿炙热的唇碰了碰他的龟头。 “不..” 宋琏之浑身一颤,手肘撑着床,奋力支起上半身,察觉他的动作,骆阑笙当机立断,直接将那根秀气干净的阴茎纳入口中。 性器被裹进高热的柔软之中,宋琏之惊叫一声,身子又软绵绵地栽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嗐我还在纠结要不要让他们do完,如果这次不do,我想想下次是让之之主动还是搞个啥,没大纲裸奔真的是... 反正循序渐进,老骆会一口口吃掉之之的] 第十一章 性器像扎进一片湿热的沼泽, 分卷阅读17 黏腻的水草裹缠而上,游曳过筋络,灵活地往马眼里钻。 宋琏之扭着胯躲闪,脚跟四处乱蹬,挣得精疲力尽却徒劳无功,斥责都掺进了破碎的哭音,“骆..骆阑笙,你这个疯子..” 骆阑笙充耳不闻,摁紧了宋琏之的腿根,上下舔吮,吞吐不停。 他第一次给人口交,技巧并不高超,但对付宋琏之这种雏儿绰绰有余。 未经人事的性器青涩漂亮,味道颇为洁净,连颜色都透着淡淡的粉。骆阑笙将整个柱身舔得湿漉漉,两颗囊袋也不放过,最后一口包住肿胀的龟头,吞吃到底。 宋琏之消受不住,五指抠着掌心,掌骨棱棱突起,眼角绯红,像揉开了一抹油彩。 “唔..唔...呜..” 猛烈的快感在冲击灵魂,宋琏之浑身酥软,只有一处愈发坚挺,深埋在柔软的口腔中,簌簌抖动着,飞涨起射精的冲动。 “快..到..到了..” 他慌忙去推男人的脑袋,指尖插进了发梢,骆阑笙抬眼一瞥,眸光暗涌成江,黑沉沉的,叫人心悸。 在那人的急斥中,骆阑笙退到最顶,再铆劲一吞,把阴茎吃得更深,龟头杵到喉咙口,被紧致的软肉狠狠一嘬。 “啊!” 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犹似烟花裂空,宋琏之猛地挺起腰肢,颤着小腿,尽数交代在骆阑笙嘴里。 精液呛进喉管,男人吐出性器,闷咳了两声,用手背抹掉溅在唇周的白浊。 “你吐出来!”宋琏之受了刺激,也顾不上回味余韵,焦急去抓男人的肩,却眼睁睁看着他喉结一滚,将满嘴的腥膻咽入腹中。 这一幕冲击力太强,宋琏之杏目圆瞪,两手扣着男人肩头,指尖陷进了紧实的肌肉里。 “你有病是不是!那么脏你都敢吞!”宋琏之推开他,语调不稳,眼尾的红晕得厉害,玫瑰噙泪般的艳和湿。 骆阑笙往上移了移,俯身把他抱进怀里,姿势像鸳鸯交颈,却多了一种安抚的意味,“不脏。” “一点都不脏。” 男人从他耳后吻到唇角,舌尖还残留着一点腥苦,又捉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我的之之最干净了。” 宋琏之黯然失神,眼里像燃起了一把枯泪,灼得瞳仁刺疼,睫根都酸涩发胀。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定定地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问道,“骆阑笙,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 宋琏之凝视着他,身体颤颤地抖,犹如寒冬中被冻狠了的鸟,神情却不肯露怯,较真得很,比起发问,更像是在强硬地向他讨一个誓言。 骆阑笙不得不给,也给得心甘情愿。 男人摇了摇头,宋琏之的脸骤然苍白,连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止跳动。 他收紧了胳膊,认真说道,“不是喜欢,是爱。” “我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只增不减。” 骆阑笙吻住了他,目光赤诚,不复清冷与凉薄。 宋琏之开窍得早,听过的情话不胜枚举,可那些单薄的字句,和淡水轻烟并无区别,在耳边拂过即散,抵不过一场春秋空梦。 但不知为何,今夜他却老马失蹄,被这样浅显的招数套牢,圈紧。面前的人仅用寥寥数语,就撩动了他的情肠,让他心口发热,眼窝泛酸。 乌瞳湿润晶亮,被眼皮遮得严实,里头聚起磷火,一簇簇地跃出夜海。 宋琏之抬起手臂,揽住了骆阑笙的脖子,顺从地把嘴张得更开,任由对方汲取津液与氧气。 一吻终了,宋琏之把头往后仰,喘着气,目光迷离,两瓣唇被碾得嫣红水亮。 “骆阑笙” “你想要我的话,就自己来拿吧。” 他撩起眼帘,细长的眼尾挑上去,好似海棠春醉,勾得人三魂都丢了两魂。 宋琏之屈起腿,用膝盖去磨男人身前的硬挺,那话儿从刚开始就精神抖擞地顶着他。 骆阑笙低喘一声,立马与他拉开距离,摁住了作乱的腿,“想清楚了?” 宋琏之叹了口气,拨开他的手,“我不知道。” 白皙细直的腿往外打开,像条水蛇似的,大胆又热情地缠住他的腰,拿柔嫩的小腿肚厮磨,“但趁我反悔之前,你最好动作快点。” 连番挑逗之下,骆阑笙被激得红了眼,饶是他定力再强,也经不住心上人这么撩拨。 他咬了咬牙,猛地握住膝弯,将两条小腿折在两侧,彻底露出腿间那朵肉花,粉嫩又紧致,在微凉的空气中翕张瑟缩,无声而强烈地诱惑着他。 宋琏之疾呼一声,眼见男人的手越过头顶,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了一管润滑剂。 羞耻的部位迅速传来凉意,当油润过的指尖刺入身体的那刻,宋琏之头脑一片空白,刚刚勾引人的气势也荡然无存。 他惊惶地挣扎一下,骆阑笙立马掐紧他的腿根,强行掰到最大,并拢的手指在穴口进进出出,疾速翻搅着,每次抽出都会带出一滩黏腻的液体,飞溅到床单上,渗出一圈深色的水渍。 “晚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眸光灼如烈焰火海,好像要把他剥皮拆骨,叼在齿间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当指腹碾过某块软肉时,宋琏之浑身绷紧,下意识地夹紧双腿,不禁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又自觉羞窘地咬唇忍住。 “这里?” 骆阑笙拿指头抵着那一点,坏心眼地重重一摁,果不其然又听见一声失控的娇喘。 宋琏之额头发汗,面色潮红,只觉得浑身滚烫,穴中更是一片火热酥麻,潺潺地往外冒着水。 骆阑笙找到了他的弱点,便一手卡紧他的腰,另一手发狠地操着那处敏感,插得又快又重,指尖像密集落下的鼓槌。 “嗯..嗯...不要...” 宋琏之承受不住,摇着脑袋胡言乱语,屁股却摇得越发欢快,荡起一阵阵白花花的臀浪,中间一口殷红的穴眼在视野里晃,被指头肏得湿淋淋,软哒哒,像张馋得流涎的小嘴,不断有黏液蜿蜒淌下,把股间染得一塌糊涂。 骆阑笙忍无可忍,好不容易熬到前戏结束,宋琏之已经在他手中泄了第二回。 眼神迷乱,双腿大张,腿心的小粉点被指奸成洞,泄过两次的性器无精打采,一副被人玩坏的样子。 念及宋琏之是初次,骆阑笙免不得要细心抚慰,准备先让他尝到甜头,再一点点地把瘾给勾起来。 但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还没插进去,宋琏之靠手指就浪成了这副模样,简直媚到了骨子里。 “这么舒服?”骆阑笙拭去他的口涎,把阴茎抵上泛滥的穴口,不怀好意地顶了顶,“这开了荤,以后得夜夜缠着我要了。” 宋琏之被烫得抖了抖,意识也清明了几分,他这时才真正地反应过来,骆阑笙要给他 分卷阅读18 破处了。 “轻..轻一点...”宋琏之还是怕的,他没尝过这么大根肉棍子捅进那处的滋味,只消想象一下就觉得惶恐,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脑袋一热把自己交了出去,就只能为这个一时冲动的决定买单。 “别怕,不会让你太痛的。”骆阑笙堵住他的嘴,沉下腰,把尺寸傲人的阴茎一寸一寸楔入他的身体,耐心地开拓这个从未被人造访的秘境。 嫩穴颤抖着,被迫吞吃那样硕大的硬物,连褶皱都被撑到透明泛白。 宋琏之难受得想骂人,舌头却被罪魁祸首叼着吮,只能发出呜呜的哭音,抱紧了男人脖子,脚背绷得又紧又直,脚尖蜷缩着,把精壮的腰夹得死紧。 骆阑笙先进去了一半,等宋琏之缓过最初那阵胀痛感,再一鼓作气地操了进去。 粗长的阴茎连根插进穴里,沉甸甸的精囊与周围撞出一声臊耳的亮响。 宋琏之猛不防被来了这么一记,喉咙发出呜咽,瞪大的眼睛里沁满了水汽。 骆阑笙放开两瓣唇时,这人依旧像失声了一样。 “宝宝,我开始了。” 男人亲了亲他的鼻尖,撑床坐起,两手掐着他的膝弯,不疾不徐地抽插起来。 阴茎在甬道里穿梭,和缓地研磨着娇嫩湿软的肠壁,不断往深处破开紧致生涩的穴肉。 按照九浅一深的频率,骆阑笙控制着力度和速度,温柔地过了十几个来回, 涨起的情欲很快盖住了最初的痛楚,绵绵的快感从相连处往外扩散,像泡在温水里似的,舒服极了。 宋琏之低低呻吟着,玉茎翘起,双颊绯红,艳若桃李。 等交合变得顺畅,骆阑笙便加大了力道,掐着两团白面似的软肉,大幅挺动着胯,尽根插入,全根抽出,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臀部,一下赶着一下,肉体撞击声不绝于耳。 “嗯..啊...啊...” 快感一阵强过一阵,宋琏之急喘呻吟,浑身都泛起了一层薄粉。 红嫩的小嘴好像要被阴茎捅烂了,汁水越流越多,媚肉翻进翻出,被肏得熟软又服帖。 骆阑笙凭着记忆找到刚刚那个点,龟头用力撞上去,打桩似的猛操,干得宋琏之神魂颠倒,仿佛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那一口穴。 “慢一点..慢..” “老公..老公...啊!” 宋琏之被肏得崩溃,一边哭叫求饶一边摇腰躲闪,最后尖叫着被操射出来。 高潮中的肠道迅速绞紧,夹得骆阑笙差点精关失守,他咬牙忍住,借机狠操了几十下,最后一股脑地射进了宋琏之的身体里。 热流在甬道深处撒开,宋琏之被烫得闷哼一声,肚子又酸又胀,浑身不受控地打着抖,小脸挂满了泪痕,看起来好不可怜。 骆阑笙身心都得到了满足,抱着宋琏之去亲他的眼角,不厌其烦地喊他“宝宝”。 过了一会,那根害得他死去活来的东西又硬了起来,抵在他腿心,龟头已经嵌了进去。 宋琏之初尝情事,全身都是敏感带,骆阑笙才亲了两下又软了身子,于是自暴自弃地张大了腿,任他肏得尽兴。 今晚是宋琏之的初夜,骆阑笙顾忌他的身体,特意没有破开宫口,两人又做了几回,宋琏之精疲力尽,一边挨肏,一边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哭骂着。 骆阑笙嘴上应他,做到最后却情难自制,要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黎明到来,两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上章大概是我开更以来收到评论最多的一章,真的充分感受到大家想吃肉的意念了??好的,那我就把车开起来了] 第十二章 宋琏之太疲倦了,性爱的余势绵延到了梦里,他坠入一片汪洋,抱着根滚热粗壮的浮木颠簸不止。温暖的海浪拍打他的肉体,时而轻柔,时而猛烈,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晨光温软,从透明的落地窗倾洒进来,在床上铺开一片暖黄的光。一个人侧躺着,脑袋抵在另一人胸前,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肩头,白皙圆润,还缀着一个暧昧的红痕。 宋琏之睡眼惺忪,浑身的骨头像快散架了一样,腰酸,腿麻,肌无力,身下那处更是首当其冲,不仅又麻又胀,还钝钝地发疼。 “呜...” 唇缝泄出一声无意识的哀鸣,宋琏之还没彻底清醒,一只大手便已抚上了他的后腰,力度适中地按摩起来。 “还好吗?” 骆阑笙醒得比他早,双目微阖着,嗓音慵懒,神情餍足。 宋琏之努力睁开眼,幽怨地睇着他,看起来委屈极了,“大骗子。” “说好结束了,后来又弄了我那么多次。” 宋琏之抬脚踢他,腿刚扳开就牵动了隐秘的伤处,痛得他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了?” “哪里痛?”骆阑笙停下手上的动作,担忧地打量起来。 他以前虽然有过床伴,但昨晚也是初次给人开苞,自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宋琏之的不适。 “你说哪里痛!” 宋琏之咬牙切齿,小脸涨得像只薄皮柿子,又是气又是臊的。 骆阑笙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心里一下松了口气。 “我早上帮你擦了身子,那里确实有点肿了。” “擦...擦身体?” 宋琏之心咯噔一跳,几个字磕磕巴巴地蹦出来,表情从震惊转化为羞耻,像遭受了多大的冲击似的。 “怎么了?”骆阑笙觉得有些好笑。 “你现在的身子,还有哪处是我没见过,没碰过的?” 宋琏之闻言气急,伸手锤了一下男人胸口,“流氓!臭流氓!” 骆阑笙眼里笑意更浓,手又贴上他的腰,打圈地揉,轻轻地捏,“气什么。” “我要想占你便宜,还需要偷偷摸摸的?” 他们俩之间的确如此,宋琏之细想一番,自觉无话可说,便轻哼一声不理他。 “我昨晚没进这里。”骆阑笙抚上他的小腹,拿掌心捂着,语气缱绻,“下次会补上。” 宋琏之打了个哆嗦,眼睛往别处撇,仍旧保持沉默。 好在骆阑笙不需要他的回答,男人小心翼翼地摸了两把,便抬起头向他解释, “做完以后要清理干净。” “我如果不给你擦一擦,等东西在里头结块了,你就得吃苦头了。” 宋琏之暗自反驳道,你不肏我,那玩意儿能流进去?! 但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纠结肏不肏的没有任何意义,宋琏之微微撅着嘴,无声地表达不满。 “乖,去洗个澡,我给你上点药就不疼了。” 骆阑笙坐了起来,被子滑落到腹部,露出满背交错的挠痕,足以窥见昨晚情事的激烈。 宋琏之面上一热,错开了眼,撑着床沿缓 分卷阅读19 缓坐起。 两条腿刚放到地上,宋琏之就被从脚心传来的酸麻逼皱了脸。 他伸手捏了捏小腿肚,正犯难着,膝弯便被人抄起,打横地将他抱在怀里。 身体一仄歪,他本能地搂住了男人脖子,心跳也漏了一拍。 “放我下来。” 骆阑笙置若未闻,稳稳地将他抱到浴室门口放下。 “需要我帮忙吗?” 两人对面而立,皆是不着一缕,宋琏之忍不住往男人身下瞟,那根物什耷拉在两腿间,没了昨晚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狰狞与凶悍。 宋琏之才瞧了个影便气血上涌,飞快地转过身,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声音都打着颤。 “不用!” 他慌忙甩上门,深呼吸着,一瘸一拐地往浴缸里走。 门外骆阑笙转过身,脚刚迈开半步,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骆阑笙猛地推开了门,只见宋琏之瘫坐在浴缸里,面色灰白如纸,两眼噙满了泪花,眼尾泛起一抹湿红。 缸底有积水,他刚踩进去就滑了一跤,屁股先着的地。 宋琏之颤着唇,只觉得一把尖刀捅进了肉穴,将他的身体自下而上劈作两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骆阑笙轻叹一声,也不征求那人意见,大步跨进浴缸,从后头将他抱坐在怀里,腹背相贴。 他拧开水龙头,调好水温,给他揉那处遭罪的地方。 热水渐渐上涨,漫过干燥的肌肤,让疲累的身体迅速放松下来。 宋琏之缓了缓,往前一挣,准备阻止他,“你..” “我的责任。” “所以我负责帮你洗干净。” 骆阑笙伸臂一勾,又将他结结实实地抱了满怀,“好不好?” 男人低头亲了亲他的侧颈。 宋琏之转过脑袋,下巴抵着肩头,藏起了被亲的那截颈子。 骆阑笙挑了挑眉,在他袒露出的另一侧又补了一口。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怀中人没有反抗,单纯的亲吻随即变了味道。 嘴唇贴着薄薄的皮肉,吮吸着往下游移,一只手情色地揉弄穴眼,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捏住了红肿的乳尖。 宋琏之额头跳了跳,一把摁住胸上的手,摘下一只挂壁浴球,强行塞进掌心里,“再不洗就出去。” 男人被贸然打断,托着浴球松松一握,看似反应不及,却在他背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洗完澡上了药,宋琏之才算恢复了气力,不过走路的姿势仍然有些别扭。 骆阑笙半搂半扶地陪他挪下楼梯,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摆好了两个瓷碗。 宋琏之落了座,定睛一看,原来是碗浓稠软烂的红豆粥。 骆阑笙端起碗,拿汤羹搅了搅,宋琏之瞥眼去瞧,却发现男人碗里装着奶白的鸡茸粥,掺了香菇末和山药丁,熬得鲜醇又香浓。 “今天就喝粥吗?”宋琏之戳了两下软糯的红豆,眼巴巴地盯着骆阑笙的碗,抱怨道,“李嫂偏心,我们俩的不一样。” 骆阑笙喝了两口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今天只能吃流食,越清淡越好。” “为什么?”宋琏之不解。 骆阑笙实属无奈,宋琏之于情事上单纯得像张白纸,连他对这方面的了解都要强过事主本人。 于是骆阑笙倾过身,附在宋琏之耳边解释了两句。 等他坐回位置时,宋琏之的脸已经由白转红,既是尴尬又是难堪。 “都怪你!” 宋琏之把汤匙往碗里一丢,又开始忿忿不平。 “怪我,都是我的错。” 骆阑笙认罪认得爽快,“你看,我不也在陪你喝吗?” 他展示一下粥碗,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宋琏之瞄了一眼,故意挑刺,“你的是鸡茸粥,比我的好!” 骆阑笙不爱吃甜食,所以李嫂才单独给他备了咸粥。 他没打算解释,单从碗里舀出一勺,仔细挑掉鸡丝,送到宋琏之嘴边,耐心哄道,“那你尝一尝。” “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一下,或者我让李嫂重新给你做一份。” 宋琏之并非对饭菜不满,只是在跟骆阑笙跨出那一步后,他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身体异样不算,心也紧紧缩着,像关进了一只蝴蝶,振着翅膀四处乱扑。 他没法遏制这种莫名的烦躁,又不想让骆阑笙瞧出端倪,便只能借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泄情绪。 但骆阑笙就像一泉温吞的水,轻而易举浇熄了他的气焰,潺潺淌过心口,熨平了层叠崎岖的褶皱。 宋琏之沉静下来,犹疑地含住了伸过来的汤匙,乖乖把粥咽进喉咙里。 “还要吗?”骆阑笙问他。 他摸了摸耳垂,心虚地掩饰道,“算了吧,还是我的好吃一点。” 骆阑笙笑而不语,两个人总算风平浪静地用完了午饭。 午休结束后,宋琏之趴在床上刷手机,小腿交叉翘起,悠哉地晃荡。 骆阑笙半躺在他旁边,手里捧着本书,久久翻动一页。 难得的闲暇时光,宋琏之无所事事,几个页面频繁切换着,没找到能打发时间的消遣。 骆阑笙大概是发现了这一点,忽然放下了书,从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 “手”,男人向他摊开掌心。 宋琏之这会正无聊,未多思索便把手覆了上去,暗暗猜测对方要玩什么花样。 男人捉起他一根手指,捏着指头在手机上摆弄一会,接着把手机放到他手里。 “刚加了你的指纹。” “自己打开试试。” 宋琏之一愣,犹豫地推拒道,“这不太好吧。” 骆阑笙靠着床头软包,重新把书立在小腹上,“你是我老婆,除了你还有谁能看?” 男人笑了笑,把视线移回书上,似乎毫不在意宋琏之会如何处置这部手机。 宋琏之突然像接了个烫手山芋,握着那块金属攥了又松,一脸的不知所措。 但最终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宋琏之戳了戳男人的手,试探问道,“那我真的看了?” “嗯。”骆阑笙翻过一页,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坦荡得令人牙痒。 宋琏之解开手机密码,打定主意要揪住骆阑笙的小辫子。 不过在一通检查后,宋琏之彻底死心了。 骆阑笙这人实在无趣,手机里基本是工作会议软件,还有各种他看不懂标题的文档。 除此之外,男人给他取了“宝宝”的备注,从社交软件一路沿用到电话联系人,无一不是置顶。 宋琏之有点儿难为情,红着小脸关上了手机。 来而不往非君子,宋琏之也得做做表面功夫,他牵起嘴角,客套地问对方一句, “阑笙,你想看看我的吗?” 闻言,骆阑笙抬起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 分卷阅读20 即把书合上。 “想。” 答得斩钉截铁,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宋琏之心头一震,整个人被冻住了一样,所有情绪都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 “不可以吗?”骆阑笙凝视着他,语气故作失落。 “可...可以的。”宋琏之干笑一声,表面强装镇静,心里叫苦不迭。 他坐了起来,解开面容锁,紧张兮兮地把手机递到骆阑笙手里。 骆阑笙微微一笑,开始划动他的手机,表情很快就变得高深莫测。 宋琏之如坐针毡,目光一直黏在骆阑笙脸上,浑身都散发着焦虑的气息。 他和骆阑笙领证后就从良了,那些小奶狗小狼狗一个都没联系,但聊天记录原封不动地留着,人也还呆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骆阑笙不会跟他翻那些陈年旧账吧? “你很紧张吗?” 骆阑笙瞥向他,目光锐利,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宋琏之吓了一跳,肩膀都抖了抖,却壮着胆子否认,“我又没做亏心事。” “紧张什么?” 话音落下,骆阑笙忽然勾唇一笑,把手机转向他,“那,你能解释一下这个通讯录分组吗?” 宋琏之伸长脖子去看,“烂桃花”三个字赫然在目,群组名之下全是他曾经的追求者。 “就...追我的呗。”宋琏之看向别处,划拉着床单,答得提心吊胆。 “哦?宝宝真厉害。”骆阑笙仍然是笑,像只笑面虎一样,周身的气场顿时森冷。 宋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地补救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删了还不行吗?” 骆阑笙不置可否,却把手机还给了他,像要看他表现一样。 宋琏之只能硬着头皮,一接一个地往下删,在心里欲哭无泪。 删到其中一位成员时,宋琏之心底一凛,飞快地拿指头盖住名字。 骆阑笙眼尖得很,他拉开宋琏之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像,问道,“宝宝,原来我是你的烂桃花之一吗?” 宋琏之丢掉手机,连忙摇头。 “那是什么?” 骆阑笙凑近他,指尖端起他的下巴,轻轻捏了捏,“答错的话,明天屁股还是要疼的。” 宋琏之可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找人吵架都理亏。 “嗯?是什么?” 骆阑笙问第二遍的时候,宋琏之脑袋一空,讨好地抱住了对方,声音细如蚊呐, “是我男人。” 作者有话说: 骆阑笙:终于把老婆身边的臭男人都踢掉了(偷偷把自己设成置顶,开心)] 第十三章 风波的最后,宋琏之还是难逃一劫。 因为这句话,他被骆阑笙压在床上细细整治了一个下午。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青天的云,绚烂的霞,光线游走在窗户上,徘徊转徙,从炽烈到柔和,从黄昏谢去,到东方欲晓。 残阳冷月,明暗聚凝,交替了一轮又一轮。 骆阑笙像夏天的日照一样,尖锐地刺进他的生活里,又化作万千细碎的光点,摇曳着闪闪散开,悄然无息地点亮了各个角落。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习惯了身处光明,便再难遁逃于黑暗,独自品尝孤寂。 骆阑笙标记他的身体,干扰他的心跳,拥他共赴欲海,与他抵死缠绵。 他本是盘旋天际的鹭鸟,却一朝失足,被猎人强硬地圈养在身旁,修剪了羽翼,磨钝了指爪。 而后在日复一日的温柔豢养中,涤除了浑身的戾气,一寸寸地软下脊骨,清醒地沉沦深陷,一颗心犹如风中之烛,动摇不定。 月末的某天,骆阑笙突然进了医院。 宋琏之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结束了紧急手术,半躺在病床上,身后垒着两个枕头,一条胳膊缠满了绷带,用三角巾固定在胸前。 骆阑笙正在同秘书交代工作,见宋琏之从门外进来,便简洁地收了尾。 “宋先生。” 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但秘书小姐显然还记得他,礼数周全地点了点头。 “嗯。”宋琏之在骆阑笙床尾坐下,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先回公司,顺便替我向董事会请几天假。” “是,骆总。” 作为骆阑笙的得力干将,刘倩显然领会到了自家老板的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床尾处的漂亮男人,提了提肩上的挎包链,识相地离开了病房。 “怎么回事?” 见女人从门口消失,宋琏之便挪到了床头边,忧心忡忡地关切道。 “早上去工地视察,不小心被钢材砸了一下。” 骆阑笙扫过包扎几层的胳膊,勉强扯出一个笑,面上仍然没什么血色。 “只是轻微骨裂,养几周就好了。” “别担心。”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宋琏之的手,轻轻捏了一把。 背上隐隐发了汗,术前注射的麻醉开始失效,骆阑笙忍得辛苦,却还得维持表面的风轻云淡。 “谁担心你了?” 宋琏之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视线飘向了床头柜上的水果篮。 里面装着几只红苹果,和两只光洁圆润的青桔,旁边摆着一束新鲜的黄色康乃馨。 私人病房总是会对贵宾有些特殊优待。 “真的不担心?”骆阑笙眼眸微眯,手指沿着他的腕骨慢慢往上摸。 “受伤了就老实点。” 宋琏之横了他一眼,把手抽出来,“我给你削个苹果。” 他起身走到床柜边,仔细找了一圈,没发现水果刀。 “我去护士台问问,很快就回来。” 骆阑笙正欲阻止他,奈何伤口渐渐痛得厉害,他一咬牙,便错过了劝阻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琏之走出病房。 接到医院来电时,宋琏之正在和同事开会。 实际上,把事情夸张化是医院的惯常手段,小病小痛也能讲出性命垂危的阵势,唬得人胆颤心惊的。 一听完对方下达的通知,宋琏之就立刻中断了会议,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一路上都魂不守舍。 幸好,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宋琏之脚步一顿,长长地舒了口气,凭着感觉继续往前走。 当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尚未离去的秘书小姐,她手里握着通话中的手机,刚从耳畔拿下来。 通话结束,界面自动跳转,女人把手机塞进包里,冲他清浅一笑,颔首示意。 宋琏之鼓足勇气走到她面前,思量再三后,真诚又礼貌地问道, “秘书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骆阑笙对于自己受伤的原因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得令人生疑。 像他这样档次的人去视察工地,相关负责人怎么可能不做好相应的保护措施? 分卷阅读21 宋琏之直觉其中另有蹊跷。 骆阑笙靠着软枕,脑袋轻轻地往后磕着,试图分散不断从手臂传来的痛感。 过了半天,宋琏之两手空空地去而复返,垂着头走向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明明是骨折,干嘛骗我。” 宋琏之坐上床沿,耷拉着面孔,霜打的茄子似的。 “没骗你,我听着没差。”骆阑笙伸出手,没够着宋琏之,便摊开掌心晃了晃。 宋琏之会意,把手搭上去,连带侧过半边身子,正脸对着男人。 “刚刚去找医生了?” 骆阑笙如愿以偿地牵住了他,眼潭里荡开一丝笑意。 “嗯。”宋琏之含糊过去,眼神闪烁。 秘书小姐大抵觉得骆阑笙受伤的原因无关紧要,便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事情起源于骆氏近来接手的一个房产项目,骆阑笙是这起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这项目之前由于资金链断裂,施工到一半被仓促叫停,规划许可证也出了点问题。骆阑笙经手后填平了原有的资金缺口,又四处周旋,设法使那半吊子工程重启。不过今天才刚开工,之前那些没摆平的拆迁户就得了消息,特意挑在集团高层来视察时过来闹事。 两拨人马推搡间,不知是谁撞上了钢材堆,最顶的那一根忽然滚落坠下。变故横生那一刻,骆阑笙离得最近,躲闪不及被撞伤了胳膊,导致了轻微的骨折。 关键信息都对上了,宋琏之只要稍微用点脑子,怎么会猜不出骆阑笙这伤是为谁受的。 可偏偏这人还逞强着,宁可让他蒙在鼓里也不愿意让他为此自责。 一想到这,宋琏之便心口鼓胀,酸涩滚热,仿佛有什么情绪急欲破壳而出。 “怎么了?心疼我了?” 骆阑笙屈起食指,刮了刮他泛红的眼睑,敛眸低笑。 “心疼什么。” 宋琏之收回视线,长睫颤颤,“祸害遗千年呢。” 他边说边伸出手,从水果篮里拿起一只青桔。 葱白的手指剥开桔皮,摘掉蒂头,再撕去一条条桔络。 “你喜欢桔子吗?” 灯笼似的金桔被分作两半,他掰下一瓣桔瓤,递到骆阑笙嘴边。 骆阑笙张唇衔住,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嚼,酸涩的汁水浸透了舌苔。 “喜欢。”男人面不改色地咽下青涩的桔肉。 宋琏之剥开第二瓣,轻声道,“小时候,家里的庭院栽了一棵桔子树。” “长得很高,很茂盛。” “每年秋天都会结很多桔子。” 他捏着果肉,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一个度,“我们下次一起回去吧。” “我给你摘桔子吃。” 比回答更早一步,一只手从他指间抽走桔肉,自发地送进嘴里。 “好。” 骆阑笙浅浅一笑,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窗户外,九月的风温柔涌起,夏日喧嚣也迎来尽头。 宋琏之在他的世界里筑起了一堵墙,有人望而却步,有人败兴而归,骆阑笙徘徊不去,别出心裁地种下一墙爬山虎,蔓蔓枝枝地蜿蜒到他面前,缠住了他的小指,他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宋琏之攻略进度条:70%] 第十四章 骆阑笙在医院呆不住,术后第三天就办了离院手续,准备回别墅静养。 男人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左臂被夹板固定住,用绷带捆了几圈,一根布条绕过肘下,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俨然一副伤员打扮。 宋琏之挽着他胳膊,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倦的雀儿,从病房一路唠叨到了医院门口。 虽然家里能叫到私人医生,但总归比不上医院方便,宋琏之担忧他的伤势,坚持不懈地劝他继续留院观察。 “好了,我是病人,你得顺着我。” 骆阑笙打住对话,这是不容再议的意思。 “多呆几天怎么了,矫情鬼。” 宋琏之白费口舌,蹙着眉心恼他固执。 骆阑笙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自然觉得新奇,又颇有些无奈。 “医院当然没家里好。” 两个人走出门诊大楼,泊在路边的汽车亮起了双闪,司机从车上下来开门。 骆阑笙抽出胳膊,把手搭在宋琏之肩上,慢条斯理道,“回家才能抱我老婆睡觉。” 他挑起唇角,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说对不对?” 四目相接,宋琏之心头一跳,倏地错开脸,没忍住红了耳根,“对什么对。” “谁要陪你睡觉。”宋琏之盯着鞋尖小声咕哝,调子软软的,叫人心痒。 见车门开启,骆阑笙拍了拍宋琏之的背,示意他先进去,自己随后跟上。 医院的条件不比家里,骆阑笙倒是无所谓,但宋琏之娇养惯了,在折叠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陪了他不过两宿,今早连眼周都熬出一圈乌青。 某些人嘴上不提,瞧在眼里可心疼得紧。 回到别墅后,骆阑笙才正式开始了难得的休假。 说是休假,但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转移了新的工作场所。 刘倩和其他助理替他分担了大半,只筛出紧要的送来请示,并且每天定时来电汇报工作。 骆阑笙伤的是左臂,日常生活并无大碍,但宋琏之这回像转了性一样,也跟着请了事假,在家亲力亲为地照顾他。虽然不如护工周到细致,但至少耐住脾气,用了心思。 骆阑笙乐闻其见,哪怕伤势恢复良好,也要装作行动不便,引宋琏之来主动帮忙,好占些肢体上的便宜。偶尔逗弄太过,惹毛了宋琏之,他便假装伤口发作,表情隐忍,宋琏之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独自挣扎片刻,最终都半推半就地遂了他的意。 在家养了一周的伤,骆阑笙才算领会到什么叫因祸得福。 这天下午,骆阑笙处理完工作邮件,又习惯性地去找宋琏之。 推开画室房门,那人坐在高木凳上,正望着窗外出神。 长夏已逝,暄气初消,光线暖而不烈,漫洒在他侧颜,落下柔淡的影。 宋琏之放空中,左手托着调色盘,右手提了一只笔刷,笔杆抵住下唇,贝齿轻啮笔头,宛如置身于一幅构图绝佳的人物画。 听到身后的响动,画中的美人眸眼轻转,变得鲜活而灵动。 “来瞧瞧你。” 骆阑笙噙着笑,款步朝他走来,声音放得很轻,像怕唐突了一室静谧。 宋琏之不语,他重新坐正身体,拿微涸的刷头沾了颜料,手腕悬在画布前,带动捏在指间的细杆,灵巧而娴熟地来回游摆。 骆阑笙踱到他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不错过每一次落笔。 笔尖淌出油彩,有雾色的云白,清透的靛蓝,渗进亚麻画布里,深一道,浅一道,错落有致,徐徐铺 分卷阅读22 开明净的秋水与长天。 这样一幅半成品,大半是勾了轮廓的线稿,但已然能品出几分气韵,可见作画者技艺不凡。 骆阑笙偏转了目光,停留在那人侧颜。 鸦睫微垂,瞳仁翦水,肌肤粉白透亮,像玉雕的人儿一样。 记忆深处,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孩,凑在他脑袋旁边认真画画,笔触温柔,眉眼专注。 骆阑笙瞧出了几分影子,便舍不得挪开眼,眸海愈发温涟。 半晌,宋琏之轻声一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能看出朵花来?” 骆阑笙敛起心神,回以一笑,坦然受了揶揄,“比花好看。” 旁边是另一条齐高的木凳,凳面摆了个刷筒,稀稀拉拉插着几只粗细不一的笔刷,刷头朝下,浸在几厘深的清水里。 宋琏之把手中这只插回去,食指压着笔头,漫不经心地摁了摁。 “想试试吗?”他扭过头,嘴角扬起,像打了什么巧妙的主意。 话毕,骆阑笙不免一怔,却见宋琏之已经离开了椅子,硬拉着他坐上去。 “草稿我打完了,只需要上色就好。” “不难的。” 宋琏之挑出一只新的笔刷,敲了敲筒壁,震落多余的水珠,低头在调色板上调配颜料。 骆阑笙瞥了眼画,眉头轻皱,“你不怕我画坏了吗?” “不怕。”宋琏之试好颜色,把画笔递给他,唇边浮出淡笑。 “坏了我再画一幅便是,费不了多少功夫。” 话止于此,骆阑笙不好再作推脱。 他虽然爱看宋琏之画画,却从未想过某天亲自上阵,欣赏和动手总归是两码事,况且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但此刻为了不扫眼前人的兴,骆阑笙只能顺从地接过画笔,用食指与拇指捏着攥紧。 “把这块地方涂满。” 宋琏之点了点画中的一块空白,是对岸的树林,枝干描得很细密。 骆阑笙犹疑着,慢慢举起了笔刷,刷头裹了层墨青,盘旋在画布上方,迟迟没寻到合适的着陆点。 凝神间,手背被裹进了一片温软,一只手从后方轻覆而上,贴着他的手背,伸直了指尖去够他蜷起的关节。 调整完角度,与他握住同一支画笔,引导着笔尖轻盈降落,留下第一抹痕迹。 “放松手腕。” 宋琏之躬着腰,半个身子缩在他与画架之间,露出精致的侧脸线条。 骆阑笙心神一晃,手指也卸了些力气,全凭宋琏之拿捏操纵,像易主了一样。 “我中午听李嫂说,你不爱吃甜口的。” “是这样吗?” 宋琏之点涂着细窄的缝隙,语气平淡,似乎仅是随口一问。 “嗯。”骆阑笙诚实应道。 他自认性子好强,做任何事都不愿落了下风,被人瞧见笑话,更不论自己的心上人。 宋琏之状若无意地诱导,骆阑笙便渐渐投入其中,专心致志地配合他运笔,无暇去过多地思考问题。 “那怎么把我送的都吃了?” “你给的自然不同。”骆阑笙随心而答。 这样的回复早在他意料之中,但切实从骆阑笙之口得到了确认,心头又抑不住冒出一点雀跃。 宋琏之侧过身,睫帘轻颤,面不改色。 他握着男人的手,把笔刷移进笔筒里,涮干净软鬃,在浓郁的姜黄色中滚了一圈。 “你喜欢我什么?” 他轻声问,心里砰砰的,周遭的碎响也听不见了。 时间的沙漏簌簌流动,有岩砾混入其中,堵住了狭孔,上层的沙流失去泄渠,在缄默中越积越深,逆向漫涨。 涨得他心口发闷,两耳嗡鸣,笔尖抹错了位置,姜黄与墨绿生硬交接,拖出一记暗沉沉的痕。 骆阑笙慢慢地想,脑海里先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再是一个瘦削颀长的背影,斜倚横栏边,独沐月色中。 他望向身前那人,看了又看,怎么都瞧不够似的,心里藏着说不尽的柔情,开口却讷于言辞,只苦自己嘴拙。 “全部。” 宋琏之容貌姝丽,风姿绰约,可骆阑笙却偏爱他皮囊之下流于世俗的心。 他觉得宋琏之可爱极了,娇蛮任性是可爱,口不称心是可爱,色厉内荏是可爱,山呼海啸那般的可爱。 他的灵魂是霜与火的结合,霜雪成冰,冰寒彻骨地封缄情欲,火焰熔浆,滚烫热烈地呼唤爱情,两极相融,冰火交织,化腾出阵阵水雾,虚无缥缈地掩隐了一切心迹。 骆阑笙隆冬啮雪,盛夏吻火,用他的热忱和温柔悉心浇灌,在灰烬的余温中埋下种子,寒消暑褪,冰封的土地逶迤龟裂,终而破出千万朵怒放的玫瑰。 “没诚意。” 宋琏之嗤笑,耳目也清明了,心口的滞涩感消失殆尽。 他蘸了蘸颜料,脖子转向男人,正迎上一个湿润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颧骨。 他怔着不动,男人便垂下头,亲了亲他的鼻尖,流连至他的唇角。 像吮吸一朵极娇嫩的花,花汁和花蜜要细细地尝,咂摸无味了才好去含生嫩的蕊,用唇舌去拨,去软热地裹。 下一瞬间,宋琏之放下了笔刷和调色盘,旋过身子,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身上,抬臂圈住他脖颈。 “我脾气这样坏,你也喜欢?” “喜欢。”骆阑笙不假思索地答道,双眼明亮坚定,像燃起浓烈的火海,一举将他包抄拿下。 宋琏之心念流转,忽而捧起了男人的脸,凑上去吻那张凉薄的唇。 唇面相贴,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舌头,猫儿饮水般地舔弄。 骆阑笙眼神一暗,扣住那人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叼走撩拨的软舌,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飘窗外秋风拂过,凉气初起,窗内躯体叠重,春意融融。 胡闹了一下午,宋琏之在浴室里冲了澡,身子情迹斑驳,又被热水泡出一层藕粉,若有若无地散着水汽。 他随性地披上睡袍,松松系好腰带,罩了条毛巾往卧室走。 他擦着头发坐上床沿,躺在里侧的人跟着坐起来,和他挨在一块,又把高挺的鼻梁凑到他颈间,色气地嗅了一下。 “好香。” 宋琏之赧然,抬手拢了衣襟,又悄悄挪了挪屁股。 骆阑笙知觉敏锐,一把扣住了纤细的腰,牢牢地卡在虎口。 “现在才知道羞?” 耳畔响起一声低笑,调子慵懒而愉悦。 “刚刚勾引我...” “咳咳”宋琏之连忙捂住男人的嘴,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后天有空吗?” 骆阑笙口不能言,只好点头示意。 宋琏之想到接下来要讲的,忽然换了副神情,无精打采的。 他松开手,把身子转了回去,用毛巾轻轻搓着头发。 分卷阅读23 “其实,我这几年都在捐助一个公益组织。” “他们,他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不过临场却换了新的。 “他们后天会去福利院做义工,我想去帮忙。”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宋琏之将脸藏在落下的毛巾后,声音陡然变得轻快起来,刻意而生硬。 骆阑笙忽然生起了一种怪异的痛感,仿佛玫瑰的细刺扎进心口。 他想痛快拔了那根刺,却又本能地不敢触碰。 作者有话说: 攻略进度85%] 第十五章 “面对不断爆出的儿童性侵案件,我们除了发泄对施暴者的不满和愤恨之外,更要反思儿童性侵案发生的背后原因。” “根据统计显示,儿童性侵案中熟人作案的比例高达85.78%,犯罪嫌疑人利用自己熟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受害者并取得信任,再加上父母也不会轻易质疑,导致性侵案更容易发生。” “近来频发的性侵案中,作案熟人往往是受害儿童的亲属,教师......” 车载电台刚播送完一起社会新闻,此刻到了总结陈词的阶段。 事发于前几日,某个幼儿园的男童遭到教师猥亵,下体出现了程度不明的撕裂,幸而男童的家人及时察觉,并且立即报了警,目前双方正在交涉当中,处理结果尚未公布。 主持人口齿伶俐,陈词滥调讲得条理分明,最后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谴责和愤慨,既不显得冷漠,又维持了体面和稳重,业务能力相当出色。 可宋琏之听着却觉得伪善。 这些没有经历过灾厄的幸运儿,忘性大,耐性又少得可怜,他们的共情能力实在有限,一旦事件陷入胶着,偃旗息鼓的人永远占压倒性的大多数,他们逞够了口头正义,便识时达务地赶向下一场祸事,继续把悲天悯人挂在嘴边。 而那些痛苦的画面却要刻在受害者的脑海里,被重温,被垂询,被存储在某个角落,然后某天蛰伏而出,将他们抛落下情绪的高峰,看他们无助崩溃地匍匐于地,拼命捡起碎片往残破的身上拼,周而复始,无尽折磨。 车窗贴了层深色的遮阳膜,光线难以穿透,宋琏之慢慢倾斜身体,将脑袋抵在车窗上,汲取一点阳光炙烤出的热度。 他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微弱的寒颤。 下一刻,一只大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轻巧地将他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宋琏之反应不及,后背撞上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 “别磕坏脑袋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骆阑笙调整好坐姿,示意他往自己肩上靠,“离福利院还有段路。” “累了就先睡一会,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宋琏之敛神定息,缓缓抱住男人的腰,把脑袋搭在他肩窝,用脸轻蹭一下。 “骆阑笙,我冷。” 闻言,骆阑笙果然搂紧了他,又吩咐司机调高了空调温度。 “等我一下。” 男人抽出胳膊,不知从车内何处拽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后盖到他身上,再重新将他抱进怀里。 “还冷吗?” 宋琏之摇了摇头,与他挨紧了一些,像只昏昏欲睡的树袋鼠。 “那睡吧。”骆阑笙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柔声说道。 毛茸茸的墙里,是绝对的安全与牢靠,他依偎着他的暖源,骨缝渗出的寒意被渐渐压制下来。 宋琏之把脸贴上他的胸口,任心跳声震透耳膜,慢慢垂下了眼帘。 九岁那年的夏天,宋琏之做了一场横贯他整个少年期的噩梦。 那时候,宋柏丰正兴致高涨地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重金聘请了不少名师为他单独授课。 他的奥数老师就是其中一员。 那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其貌不扬,进了宋家大门便缩手缩脚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 宋柏丰把他引见给了新来的老师,交代两句后就出门去了公司。 宋琏之礼貌地向对方微一躬身,直起腰来时撞上了那人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黏腻又潮湿,像海洋深处不见天日的藻类,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蠕动着向落水者延伸藻叶,影影绰绰地逼近猎物。 老师抬了一下眼镜,镜面上掠过一线光,再与他对视时,前一瞬的怪异感倏然消逝。 “小之,我姓周,以后多多指教了。” 周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把手放下来。 教学开始的头一个月,周老师仍与其他兴趣课的老师无异,至多不过喜欢摸摸他的脑袋,掐掐他的脸蛋。 但宋琏之埋头做题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身上游荡梭巡,几乎要在他的皮肤上淌下痕迹。 他惴惴不安却束手无策,犹如荒野中落单的羊羔,而捕食者正潜藏在暗处盘算着该从哪里下口。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对方显然摸清了他家里的情况,知晓他没有母亲照拂,父亲又经常不在家中,只有几个保姆轮流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而他又是个懵懂无知的稚童,乖巧怯懦,再好拿捏不过。 第一次的试探来得全无防备,那回宋琏之刚写完题目,周老师批改结束,夸奖他的同时,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宋琏之愣在原地,头脑空空如也,从他有记忆以来,被人亲吻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知道亲吻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情况下的亲吻才是合宜的。 “老师喜欢小之,才会亲小之。” “难道小之不希望老师喜欢你吗?” 周老师先声夺人地反问道,面上晃过了一丝慌乱。 宋琏之自然希望自己被老师喜欢,这样他们才会向宋柏丰表扬自己,宋柏丰也才愿意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默许了第一次越线。 周老师得到了激励,与他独处时愈发肆无忌惮,起初只是亲亲抱抱的肢体接触,到后面便再难满足,要求也越发古怪,等宋琏之察觉出不对劲,事态的发展早已超乎了他贫瘠的想象。 某天周老师亲完他后,直接把手从衣摆伸了进去,痴迷地揉搓着他的胸脯,最后情难自己,甚至钻进他的衣服里,用嘴去嘬他的乳尖。 宋琏之尖叫一声,心中惊惧交加,试图反抗却人擒住双腕扣在背后,嘴巴也被紧紧捂住。 觊觎他的魔鬼终于露出了獠牙,兴致盎然地欣赏他徒劳挣扎。 周老师玩够了他的小奶头,从衣服底下退出来,语气阴森地威胁他, “以后这就是老师和小之的秘密游戏了。” “如果小之偷偷告诉别人,那老师就和小之的爸爸说,小之上课表现不好。” “小之的爸爸就不爱小之了。” 年幼的宋 分卷阅读24 琏之最在乎他的父亲,他想讨父亲欢心,想得到父亲的夸赞,所以才顺从地接受这一系列安排,勉强自己上了许多无趣的高阶课。 对方的威逼利诱奏了效,宋琏之捏着衣服下摆,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周老师计谋得逞,箍着那粉白软糯的小团子亲了又亲,口中念念有词, “老师是喜欢小之才这么做的,都怪小之太可爱了。” “都是小之的错。” 宋琏之不敢妄动,他从未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不明白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觉得抵触和羞耻,以至于想到那人痴缠的嘴脸就会不寒而栗。 大概是顾忌他的家庭背景,对方无论如何亵玩他,都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印记,也不敢做到最后一步。 但宋琏之太害怕了,每次上课上到一半,那人就会对他动手动脚,有一次甚至把他抱在怀里,像得了羊癫疯一样拼命地耸,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硌着他的屁股,快速地往上顶撞,几乎快把他掀翻过去。 可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腰,将他死死摁在那片潮湿的裤裆上。 短短一个月内,宋琏之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他极度抗拒上课,却不愿叫宋柏丰失望,便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某个周五放学,老师给班上同学发了儿童防性侵的宣传手册,他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 原来他被猥亵了。 宋琏之颤着手,一页页地翻完了整本册子。 单薄的纸在手中沉如千均,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滚动放映。 宋琏之像被扼住了喉咙,微张着嘴,视野骤然变黑,周围的人声在耳畔嗡鸣,嘈杂又模糊。 “琏琏,你怎么了?”同桌拿笔戳了戳他胳膊,语气担忧。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宋琏之摇晃着站起身,面上血色尽失。 他吊着一口气冲进了厕所,扶着洗手池吐得昏天暗地,恨不得连肝胆都呕出来。 剧烈的呕吐刺激了泪腺,宋琏之一边干呕,一边感受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眼眶,划过他唇边,涓涓地汇在了下巴尖。 啪嗒,啪嗒,泪珠摔碎在洁净的台面上,又凄凉,又肮脏。 经过的同学发现了他的异状,及时报告给了班主任。 不久后,宋琏之坐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地抽噎不止,班主任只好当面打通了宋柏丰的电话。 宋柏丰那时刚开完会,急着赶飞机去外地考察项目,交谈间并无多少耐心。 宋琏之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脑子一片混沌,从老师手里接过电话,却根本没有坦白的勇气。 “小之,有什么事吗?” 一听到宋柏丰的声音,眼泪又决堤一般地往下奔涌,悲伤和委屈来得排山倒海。 “爸爸”,宋琏之抬起手背,胡乱地抹着眼睛,却擦出了越来越多的水液。 “怎么了?”宋柏丰瞄了一眼表,语气带着催促。 宋琏之哽咽着,极为艰难地回答他的话,调子抖得不像样。 “爸爸,我不想上奥数课了。” “为什么?”宋柏丰不由皱眉。 “因为..因为..” 宋琏之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诉说那样令人难堪的遭遇。 “因为奥数太难了。” “我学不会。” 他望向窗外,西山衔着一轮残阳,云霄渗出刺眼的血色,壮阔而惨烈。 “爸爸,对不起。” 他轻声说,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淌下。 宋柏丰听完解释,只当他知难而退,不悦地责备了几句。 但在听到另一头传来的啜泣后,男人终究是于心不忍,只能无奈妥协。 宋琏之挂断电话,手臂垂落在身侧,目光茫然没有焦距。 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这份耻痛永远地埋葬在心底。 然而他忘记了,即使他闭上嘴巴,一切也无法回到原点,白纸上有了脏污的墨迹,又该如何自欺欺人地视若无睹。 身体的侮辱结束,精神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宋琏之陷入了漫长的梦魇,梦境里,他被人扒光了衣裤,摁在桌边侵犯凌辱,无论如何哭叫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每天早晨睁开眼,胸口都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既不至于压垮肉体,也无法再让他轻松地喘一口气。 天空总是蒙着一层铅灰色的霾,云朵漫无边际,一片一片地重叠累积,像沾了尘的厚棉絮。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做什么事都恹恹的,宋柏丰以为是自己拔苗助长,不得不给他推了大部分的兴趣课。 可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宋琏之清楚地感受着他的生气在慢慢流失,不断走向枯竭。 他不想再颓唐下去,没有人将他拉出低谷,他只能自己救赎自己。 于是,他衍生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张扬豁达,潇洒不羁。 那个宋琏之流连花丛,招蜂引蝶,游戏于形形色色的追求者之间,借此来开解他,催眠他,让他相信童年时的阴影根本不值一提,那种程度的身体接触甚至比不上被路边的恶狗咬了一口。 宋琏之一边麻痹自己,一边重新振作,倾尽心力才爬出了泥潭。 他把所有的敏感脆弱藏在了风流之下,看似多情却最为无情。 无论是心怀不轨,还是心生仰慕,宋琏之对于一切超过掌控的关系都敬而远之。 他就像一阵风,有人被温柔轻拂,有人被汹涌袭卷,可是没有人能捉住风。 直到某天他扑向了骆阑笙,那人张开双臂,从风中拉出一个小小少年,告诉他再漫长的噩梦,也会迎来被曙光驱散的一天。 他愿意成为他的光,照亮他的往后余生。 汽车稳稳地停了下来,骆阑笙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轻声道, “宝宝,梦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开头数据是编的,参考了青少年法援的宣传。 有点多,分成两章写] 第十六章 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车,活动的负责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便快步迎了上来。 “琏之” 年轻女子挥臂示意,她穿了身志愿者制服,头发高高扎起,踩着球鞋落落大方地走到他们跟前。 等人离得近了,骆阑笙才瞧清楚对方的长相。 鹅蛋脸,柳叶眉,不算典型的丹凤眼,眼尾自然上翘,五官明艳立体。 那女人欣然一笑,眸光掠过他,停留在宋琏之红润的双颊上。 “琏之,好久不见。”对方眉眼盈盈,朝宋琏之伸出一只纤白的手。 宋琏之回以微笑,礼貌地握住腰前的柔荑,虚虚一晃。 “好久不见。” 许莉是附近政法大学的辅导员,比宋琏之更早加入了“白玉兰”这 分卷阅读25 个组织,平常的宣传活动都是她在策划,不仅组织经验丰富,而且执行能力超群,因而备受其他成员的拥戴。 两人打完招呼,女人把目光转向自己,视线交汇,骆阑笙也勾起嘴角,看上去有些玩味。 “这位朋友是?” 宋琏之自然地挽住骆阑笙,介绍道,“是我先生。” “他前几天胳膊受了伤,正在家里休假,我就把他也一块拖来了。” “阑笙,这位是许莉。”宋琏之侧过脸,笑着看了骆阑笙一眼。 女人眼里果然闪过了一丝错愕,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只是声音不比先前淡定, “琏之,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一阵子,婚礼推迟了而已。”骆阑笙淡淡说道。 宋琏之点头附和,心中却不免讶异,原来骆阑笙还记挂着他们的婚礼。 许莉默了默,忽而轻嗤一声,“跟我来吧,小朋友们在等着了。” 她随即旋过身,利落地迈开步伐,马尾在脑后飘逸甩动,频频扫过肩颈。 福利院占地不大,建筑布局一眼到底,三人进了大门,再穿过一段紫藤回廊,就走到了足球场大小的塑胶操场。 操场建在活动大楼前,一端立着篮球架,另一端建了个旗台,今天不是升旗日,旗杆上没绑红旗,跑道外的草坪疏于修剪,已经蹿到了脚腕的高度,不过大半都开始枯黄,草坪的尽头放了一个秋千架,也是半旧不新的。 在老师的带领下,孩子们在操场中央集合完毕,乖巧有序地站成几排。 志愿者们已经在集合点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整齐地堆放着文具,书包,油画棒一类的用品,以及一大摞彩印的折叠宣传册。 年纪大的小孩只敢偷偷往桌上瞄,露出期待的表情,几个小一点的孩子按耐不住,兴奋地跟小伙伴们交头接耳,被老师点了名才臊眉耷眼地垂着脑袋。 许莉到场后,马上组织大家一起分发这些捐赠物品,宋琏之也加入了他们。 小朋友们四散开来,自觉在每个志愿者前排好了队,按顺序领取自己那份礼品。 宋琏之本身就长得好,今天还穿着浅灰色的连帽衫,额前掉下几缕碎刘海,温和又干净,透着一股子少年人的青涩,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大学生。 因此,他身前的队伍几乎是其他志愿者的两倍长,越小的孩子越爱往他跟前凑,本能地想跟这个漂亮哥哥亲近亲近。 骆阑笙只有单手能用,想帮忙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守在宋琏之身边,偶尔给他递个东西擦个汗。 一个小男孩从他手里接过礼品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怯怯唤他,“哥哥” “怎么啦?”宋琏之主动弯下腰,尽量与他的视线齐平。 小男孩踌躇一下,上前一步凑到他颈边,悄声说,“哥哥,那个叔叔好凶哦。” “他还总盯着你看。” 小男孩边说边瞄了骆阑笙一眼,视线对上后又吓得撞进宋琏之怀里,抖得像只见了黄鼠狼的鸡崽子。 宋琏之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了骆阑笙。 男人面相硬朗,五官凌厉,闭口不笑时更是严肃冷峻,连宋琏之都一度被他摄住过,更别说这些天真烂漫的小朋友。 宋琏之了然,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忍俊不禁道,“宝贝,不是叔叔。” “他也是哥哥哦。” 他挨近了骆阑笙,笑眯眯的,语气带着点撒娇,“骆阑笙,你笑一笑。” “吓到小朋友了。” 骆阑笙定睛打量宋琏之怀里的小家伙,五岁左右的年纪,白白净净,胳膊紧紧圈着宋琏之的脖子,被他一看便把脸埋得更深,像只八抓鱼一样缠着他老婆。 骆阑笙故意板着脸,在心里权衡起让宋琏之受孕的利弊。 “骆阑笙,骆阑笙,你笑一笑。” 宋琏之用手肘轻轻撞他,假装抱怨道,“你都不听我的话了。” 骆阑笙无法,只能扯动一下嘴角,很给面子地挽起一个浅笑。 很浅淡,像雪后初霁的风,清爽却不凛冽,酝酿着万物滋长的草木香。 宋琏之满意了,小男孩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地瞧。 “不凶了吧?” 宋琏之放下小男孩,又从桌子拿过一本小册子,递到他手里,“这个要认真看完哦。” 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发茬被剃得短,有点儿扎手。 小男孩点点头,抱着东西转过身,三两步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宋琏之弯着唇角,目送那个小小的背影离开他的视野。 社会上的公益组织数不胜数,宋琏之最终选择捐助“白玉兰”,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悲剧再次发生。 哪怕他开解了自己,也总是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能早一点看到那本手册,又或者,如果有人能早一点教他如何保护自己。 就早一点,就差一点,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宋琏之无力改变过去,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遗憾。 他拍拍膝盖,站起身来,肩膀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骆阑笙扶住他的腰,用手指给他整理微湿的碎发,“累吗?” 宋琏之摇了摇头,乖乖站着不动,又听他温声说,“你对小孩子一直很有耐心。” 有耐心是不假,但是这个“一直”让宋琏之有些纳闷,他可不记得自己在骆阑笙面前带过小孩。 “还好吧。”宋琏之迟疑道,却未细究。 骆阑笙笑了笑,指尖游移而下,触到了他的小腹,换成手掌覆住。 “以后可不能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宋琏之闻言一怔,等反应过来便涨红了脸,眼睛也不敢看他,干巴巴地说,“没影的事呢。” 骆阑笙摸着那块柔软的地方,揉了两下,目光微沉,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平常也没少灌,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大概..大概是缘分没到吧。” 宋琏之神情闪烁,后撤了一步,贴在腹部的手骤然一空。 “好了,我要继续忙了,你别捣乱。”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装袋,把礼品依次装了进去,扎好后送给面前的小女孩。 “哥哥,你漏了彩色笔。” 小女孩指了指桌面某处,声音透着委屈。 “啊...哦哦。”宋琏之回过神来,马上拿了一套放进去,“抱歉。” 小姑娘接过齐全的礼物,又笑逐言开。 骆阑笙凝视着那人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等捐赠品都发放完毕,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福利院的老师将小朋友们重新集合,排好队再带进活动大楼。志愿者们已经先行进入教室,准备在这之后给他们上一堂两性知识的科普课。 宋琏之和许莉作了告别,对方客套 分卷阅读26 地感谢了他的资助,并欢迎他参加下一次活动。 回到骆阑笙身边,空旷的操场只剩下他们两人,日头逐渐西斜,把影子拉成瘦长的两条。 “回去吗?”骆阑笙搂住他肩膀。 宋琏之抬手指向远处的秋千,“陪我坐会那个。” “刚刚就想坐。” 骆阑笙不禁失笑,陪他一块走到秋千架边,先拽了一下两头的绳索,确认牢固才让他坐上去。 “你也坐。” 宋琏之用眼神示意他坐到并排的秋千木板上。 “要我推你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推的。” 宋琏之握着秋千绳,一边试着荡起来,一边回驳他。 当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骆阑笙绕到一旁坐下,只把儿童秋千板当成街头最普通的长椅。 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一会,似乎各怀心事。 其实宋琏之带骆阑笙来这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向他坦露自己的过去。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那些话又变得难以启齿了。 埋在身体里的陈年疮疤从未揭给人看,只有伤者才清楚它的丑陋和狰狞。 宋琏之捂着自己的疤,半遮半掩,既是怕骆阑笙嫌恶,更是怕这条疤也在骆阑笙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一个人的痛苦,没有必要让两个人沉沦。 更何况,他早已在铺天盖地的绝望中闯出了一条血路,单枪匹马却也勇往无前。 迟到的同情与怜惜实在是于事无补。 “宝宝” 骆阑笙先打破了凝固的氛围,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宋琏之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又攥紧秋千绳,垂下眼睛,用脚尖去刨草地上的沙土。 雪白的鞋面沾上了污迹,宋琏之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既不停下磨蹭地面的脚,也不接话,空气很快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骆阑笙收回视线,刺痛感渐渐绵密地裹住了心脏,他缓声道, “是过去很糟糕的事情吗?” 宋琏之动作一顿,咬紧了下唇,许久后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留下了太多的蛛丝马迹,以骆阑笙敏锐的洞察力,不难推理出一个大致不离的事实真相。 他本以为骆阑笙会继续问下去,但男人得了他的答复,却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山脉,不发一语。 末了,轻叹一声,“那就先不用说了。” 宋琏之失神,下一瞬,骆阑笙已经站到了他身前,费劲地弯着腰,与他平视, “如果是连说出来都让你觉得痛苦的事情,” “那就先不用告诉我了。” “你愿意向我吐露心事,我很高兴,宝宝。” “但我不希望你为了向我示诚,去回忆那些难过的往事,去二次伤害自己。” 骆阑笙知道,宋琏之受了重伤,伤口好不容易才结了一层软薄的痂。 他在那人最无助的时候,没能为他舔舐止血,现在又怎么忍心看他一面强颜欢笑,一面去剖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骆阑笙捧住他的脸,指头摩挲着泛红的眼睑,一滴泪便颤颤地落在了手背。 从指节滑到手腕,烫得像被火舌舔过。 “宝宝,那是你的秘密,不是你的错误。” “我的之之一直很好,很干净,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对你的爱都不会变。” 骆阑笙不肯说破,是爱他,怜他,将他放在了心尖上。 冻土被星火暖融燎尽,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井喷般地奔涌,宋琏之颤着唇,泪水滚滚落下,像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姗姗来迟却浩荡滂沱。 骆阑笙擦着他的眼角,忍着心中钝痛,俯身吻住他的眉心。 “所以等你哪天想起那件事,已经和走路跌倒,吃饭咬到沙子没有差别的时候,再来告诉我吧。” 他有大量的时间和爱,可以陪他慢慢等伤口愈合,等血痂脱落,长出软嫩的不再作痛的新肉。 宋琏之的前半生就像一幅画坏的油画,他对错处耿耿于怀,骆阑笙便握着他的手,一笔笔地刷上崭新的油彩,将失误一点点地淡化,隐藏,修饰成作品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他最终完成的这幅画,却再也无法被旁人抹除或修改。 太阳渐渐落山,秋风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又撞上了秋千后的常青树,枝叶被震得沙沙作响。 宋琏之把头抵在骆阑笙胸口,小声地抽噎着,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他想,他的伤口或许可以等来痊愈的那天,如果骆阑笙愿意陪在他身边的话。 作者有话说: 宋琏之攻略完成√ 终于可以写我想写的狗血桥段了嘿嘿嘿 评论有读者问骆阑笙和宋琏之以前是不是认识? 可以说,宋琏之在骆阑笙的故事里是有姓名的,但是反之不成立(骆阑笙好惨一男的) 感情这东西越心动输得越惨,宋琏之心动了,剩下你们懂得的_(:з」∠)_ 炕戏之后应该还是会有的,么么] 第十七章 骆阑笙身体底子好,骨折也恢复得比常人快一些,在家温养几周,复查时医生便给他卸了夹板,只嘱咐近期切忌过度使用伤臂,饮食仍以清淡为主。 宋琏之全程陪在身边,从拍片到拆板都满脸紧张,听完诊疗结果才松了口气。 骆阑笙活动一下解禁的左臂,屈起手肘再缓缓展平,反复几次直到顺畅自如。 “还疼不疼?” 两人走出骨外科,宋琏之仍旧不放心,特意站到了他右手边。 “怎么会疼?”骆阑笙垂下胳膊,把他的手拢进掌心,再用手指填满指缝。 “现在抱起两个你都没问题。”男人停住脚步,脸凑到他颈间,唇角噙着暧昧的笑,“今晚要试试吗?” 宋琏之耳根一烫,臊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地拖着对方往前走,目光贴着地面,嘴里气闷地嘟囔, “天还没黑就想那档子事,也没见哪顿亏了你...” 骆阑笙听得清楚,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正想再挑逗几句,就见身前的人忽然刹住了脚。 “啊...忘了和你说。”宋琏之豁然想起某事,立马转过脑袋,乖乖同骆阑笙报备, “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 “林侑前几天约我聚一聚,我给推到今天晚上了。” 骆阑笙知道林侑这么号人,对他和宋琏之的革命友谊还算放心。 但安心是一回事,吃不吃味儿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你们两吗?去哪里?”骆阑笙不自觉开始盘问。 “对呀,去一个酒吧。” 宋琏之继续往前走,却没能拉动骆阑笙,不得不疑惑地回头看他。 骆阑笙的脸已经沉了下来,“酒吧?” 宋琏之见他面色不豫, 分卷阅读27 琢磨片刻后茅塞顿开,立马宽慰道,“不要担心啦。” “那里我和林侑以前经常去,不会出事的。” 骆阑笙冷笑着磨了磨牙,“经常去?” 宋琏之心里一咯噔,正寻思该如何补救,骆阑笙便大步一迈,直接揽住了他的腰。 骆阑笙也不兜圈子,干脆了当地通知宋琏之,“以后除非和我一起,不然不准跟别人去酒吧。” “自己去也不行。” 宋琏之愣了愣,倒是意外地没有同他抗争。 那人苦着脸纠结一会,讷讷地问道,“那今晚怎么办?” “今晚?” “宝宝说呢?”骆阑笙牵起嘴角,指尖游走到他尾椎,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林侑比他早到一步,宋琏之刚进包间就被吸引了目光。 这人坐得没个正形,软骨头一样塌着背,单手撑着下颚,正对着桌子中央的一口锅唉声叹气。 那锅足有脸盆大小,装着未滚沸的棕色汤汁,浮沉的花椒粒和干辣椒,以及一块化到一半的牛油小熊。 “哟,小少爷给人当保姆当过瘾了?” 时隔多日不见,林侑的嘴上功夫倒一点没落下,戏谑完便懒洋洋地直起腰来,还冲他挑了挑眉。 “哼,我乐意,你少埋汰我。” 宋琏之在他身旁落了座,就近拿过一筷子,麻利地戳破了餐具的塑料膜。 “可不是乐意吗?”林侑掰着手指算,“从你跟骆阑笙住到一块起,咱们都多久没见了?” “哥哥还以为你日理万机呢,敢情是上赶着去伺候人啊?” “还有今天,都说好一起去酒吧耍耍,怎么一回头就改成重庆老火锅了呢?” 林侑边数落边摇头,桌板拍得啪啪响,讲完又捶了捶自己胸口,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行了行了,吵死了。” “你菜点了没有?”宋琏之捂住耳朵,才不想听这人叨叨。 他这段时间一心扑在骆阑笙身上,哪有空跟闲杂人等聊天?林侑不清楚他和骆阑笙现在的关系,才敢在他面前这么口无遮拦,他就大度不计较了。 “点了一些,你看看有要加的吗?” 话题被及时转移,林侑那张破嘴果然消停了。 他把菜单递给宋琏之,顺手拿过桌上的冰啤酒,用起子撬了盖,依次满上两人的杯子。 “添点蔬菜吧。”宋琏之在纸上勾勾画画,又把菜单交还给他。 林侑闻言瞪大双眼,快要把单子盯出一个窟窿来,忽然嘶地抽了口气,“靠,不是吧?” “我认识的宋琏之最讨厌吃菜了啊。” 宋琏之剐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懂什么?” “这叫养生。” “还有,咱们以后再吃火锅,你就点鸳鸯,记住了没?” “成,辣锅里涮娃娃菜。”林侑弹了弹菜单,眯起一双桃花眼,目光幽幽地飘向他, “小之之,你这不叫养生,你这叫鬼上身呐。” “瞎说什么呢。”宋琏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故意不跟他对视。 “我不知道你?”林侑轻轻一嗤,“八成又是那个骆阑笙教的吧?” 宋琏之摸了摸鼻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边推开。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把林侑先前点的菜陆续摆到桌上。 “加几道菜。”林侑拿起菜单,对方配合接过,上完菜便安静地离开包厢。 火锅已经煮开了,水汽蒸腾上涌,暗红的汤底在锅中翻滚,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我和骆阑笙好了。” “就是这么回事,你以后不许再拿他打趣。” 宋琏之嘴角翘起,夹了片牛肉,浸到红汤里慢慢涮着。 “好了?”林侑怔了一瞬,皱着眉追问道,“玩玩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宋琏之嚼着肉片嚷嚷道,还不忘送他一记眼刀。 这下林侑可吃不下了,手里筷子啪嗒一放,又把椅子往宋琏之身边挪了挪。 “小少爷,你要是跟他谈恋爱玩玩,我肯定没有意见。” “但你要跟他认真,那我问你,你对骆阑笙了解多少?” 宋琏之闻言一顿,也放下筷子,认真在脑子里搜索起来,最后却是所获无几。 他恍然有些错鄂,尽管朝夕相对,但他对骆阑笙竟然知之甚少。 “你管这么多干嘛?”宋琏之拎起筷子,随便挑了一盘菜,不断往锅里拨。 “骆阑笙就是骆阑笙,他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林侑跟宋琏之一起长大,见他那样就知道他心里没底,不由地着急起来, “小祖宗,我还不是怕你被人骗吗?” “你说你,看着浪得没边,心里古板得都能赶上我爷爷了。” “守身如玉十几年,连手都不给别人碰,谁知道一转眼就被那骆阑笙拐到床上去了,现在还说要跟他认真?” “就凭咱们这十几年的交情,我能不管你吗?” 宋琏之夹起一片毛肚,慢悠悠塞进嘴里,在那人焦急的注视下,细细地嚼碎了咽下, “呵,你才浪得没边。” 林侑气得头疼,恨不得一棒槌把他敲醒,“我他妈..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完!” “听听听。”宋琏之揉了揉耳朵,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我听完了,你不就是怕我被骆阑笙骗吗?” “林侑,骆阑笙又没有不良嗜好,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意见啊?” 林侑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在憋不住了,“宋琏之,你知道骆阑笙有前男友吗?” “唯一一个前男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侑用力敲了敲桌面,敲得宋琏之心脏发紧,手腕一颤,筷子猝然从指间砸到桌面。 “哦...”他艰难地吞咽一下,又捡起筷子,干巴巴道,“说明他长情啊。” “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有前男友不是...很正常吗?” 宋琏之语气平静,看似在替骆阑笙开脱,实际却是在说服自己。 他装得不以为意,可心里却被人扎了一根刺,又被丢进醋缸子里,泡得酸溜溜的,连嘴里都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酸苦。 “这有什么的?” 宋琏之拿起酒杯,指腹摩挲着杯沿,把玩一圈后递到嘴边。 “确实长情,他后面的床伴可都跟他前男友一个呢。” 林侑冷笑一声,“他要谈过几段,我还更放心一些。” “可后来这一个个的,不是替代品是什么?骆阑笙摆明就是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你胡说!”宋琏之把酒杯重重一掼,溅出一圈澄黄的水液。 宋琏之恶狠狠地盯着他,像逼着他把话都吞回去似的,连眼圈都气红了。 “骆阑笙爱的是我,前男友 分卷阅读28 算什么东西?” “还是你觉得我宋琏之比不上他前男友?” 林侑知道自己说得狠了,但他还藏了一句话,他见过骆阑笙上一个床伴,眉眼间都有宋琏之的影子。 这四舍五入一下,他还不是怕这傻子被人当成替身玩?! “怎么可能!”林侑被他一凶,气势明显不足了,“而且我也没见过他前男友啊...” “没见过你就说得这么开心?还头头是道的,你是骆阑笙本人吗?” “道听途说也能讲得有鼻子有眼的,你有这么大能耐,怎么就不去写八卦周刊?” 宋琏之正在气头上,林侑被他连珠炮似地骂,哪里有胆子回嘴,好不容易等人消了火,才敢弱弱地自辩一句,“我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还冲我撒起气来了?” “林侑,我有眼睛,我自己就能了解他。” “不用你为我好,也不用你瞎操什么心。” 宋琏之坐正身体,若无其事地继续涮火锅,食材被烫了几遍,吃进嘴里的时候,一颗滚热的泪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宋琏之面无表情地抹掉,接着夹起东西往嘴里送。 在林侑的印象里,从小学毕业后,他就没再见过宋琏之哭鼻子。 此情此景之下,林侑慌得不知所措,想伸手给人擦眼泪,还没摸到脸就狠狠打了一下。 “别碰我。”宋琏之连眼神都不分给他。 林侑一边揉着手背,一边做小伏低地跟他赔不是,“小之,你别生气。” “我就是担心你,怕你一头热栽进去,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小祖宗,小少爷,我错了,你理理我。” 宋琏之被他磨了许久,心头的火气才慢慢熄了。 他放下筷子,绷着脸凛声道,“那你必须保证,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还有,以后都不能再讲骆阑笙坏话。” 林侑可算明白了,宋琏之这胳膊肘是拐到大腿根了,哪里能听得进旁人的话。 林侑在心中扼腕,嘴上却得连连应下,还滑稽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宋琏之揉了揉眼睛,像只小白兔似的,偏生要凶声恶气地威胁他,“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把你那些桃花债都捅到你爹那里。” “让你爹好好收拾你!” 林侑是高干子弟,见他老子跟见阎王没差,听了这句话就开始头疼。 “成成成,怕了你了我。” “以后骆阑笙是我二祖宗,可以了吧?” 宋琏之轻哼一声,这才赏了他一个好脸色。 同居以后,宋琏之的出行都由骆阑笙的司机负责,今晚也不例外。 骆阑笙的假期休到今天为止,他左右没有急事,在宋琏之出门前便交代过了,自己到时会跟着司机去接他。 但是骆阑笙没有想到,最终拨通他手机的人会是林侑。 跨出轿车,火锅店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勉强保持平衡,另一个醉得不省人事,胳膊圈着对方的脖子,身体不断往下滑落,又被腰上的手堪堪扶住,软得像被人抽了脊骨。 “怎么喝成这样?” 骆阑笙面露不悦,快步走到两人身前,用眼神拷问林侑。 林侑刚在宋琏之那碰了钉子,见骆阑笙更是心底发虚,只能硬着头皮扯谎, “火锅太辣了,小之喝得勤了点,这会后劲全上来了。” 骆阑笙无心多想,立马从林侑手中接过人,轻柔地抱进自己怀里。 “宝宝,还醒着吗?” 骆阑笙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地拍拍他的脸。 宋琏之被掌心的凉意一激,费劲地睁开一点眼睛。 视野里模糊的人像逐渐清晰,宋琏之心弦一颤,慢慢抬起手臂,抱住了骆阑笙的脖子,把下巴抵在肩膀上,眷恋地蹭了蹭, “是...是我的...嗝” 骆阑笙听不清他的咕哝,却也配合地应和着,就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转身往车的方向走,除了最开始的诘问外,没再同林侑交谈过一句,显然是对这个人不满到了极点。 回家的路上,宋琏之悠悠地醒了片刻,发现自己正仰躺在男人腿上,紧紧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醉得厉害,心头萦绕着一种陌生又复杂的情绪,是酸的,是涩的,催使他把那只手拉到了唇边。 骆阑笙猛一吃痛,立刻垂下眼眸,微蹙着眉,却没有把手挣开。 “梦里也在吃火锅?”骆阑笙无奈一笑,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 “唔...”宋琏之皱了皱鼻子,侧过身躺着,把那只手抓得更牢了。 “臭男人..大骗子....” 呓语像浆糊一样黏连在一起,骆阑笙俯身下去听,宋琏之又狡猾地没了动静。 他摇了摇头,替这小醉鬼拢好身上的薄毯,虎口处忽然传来了软热的触感。 宋琏之吐出舌尖,轻轻地舔过自己的齿痕,舔着舔着又昏睡过去,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作者有话说: #宋琏之 人间霸王花] 第十八章 宋琏之手脚发软,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中,有人将他腾空抱在怀里,托着他的膝弯和背心,稳稳地走了一段路。 走进卧室,骆阑笙将宋琏之放到床上,替他脱了外套,自己也跟着坐在床畔。 喉咙燥得像被火燎过,呼出鼻腔的气干涩灼烫,宋琏之无意识地拉扯着领口,反复屈伸小腿,蹭皱了平整的床单,嘴里哼哼唧唧的,又委屈又难受。 “热...” 体温逐渐爬高,激出一背微密的针刺感,宋琏之焦躁难耐,刚要扭腰挣扎,下一刻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骆阑笙清浅一叹,从他裤腰拉出衬衣下摆,利索地解开一列贝壳纽扣,无奈道, “以后可不能让你喝酒了。” 他托起宋琏之的后颈,果断将那件气味浓烈的衬衫剥了下来,又亲手为他除去裤袜,换上刚收进衣橱的蚕丝睡袍,质地薄软丝滑,还散着股淡淡的松木香。 骆阑笙拢好睡袍前襟,绕上一小圈腰带,灵巧地系了个结,好似在包装一样名贵的礼物。 冰凉的面料裹住半身皮肉,附于肌骨的燥热退潮般消去,宋琏之惬意地呻吟一声,又轻启朱唇,哑声喃喃道, “水...水...” 骆阑笙无言以对,伸了两指捏住他鼻翼,亲昵地摇了摇,“使唤上瘾了?” 气息蓦然滞塞,宋琏之蹙起眉心,不满地偏了一下脑袋,眼睛还紧紧闭着。 骆阑笙替他盖上薄被,掖好了被角站起身,“等我一下。” 待他重新回到卧室,宋琏之又折腾了起来,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扒拉着床头柜的抽屉,不停在掏些什么,小脑袋晃晃悠悠,一不留神就要栽进去,堆在腰上的被子垂下半条, 分卷阅读29 正好遮住床脚。 “找什么?” 骆阑笙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 “药..酒...”宋琏之瞧不清抽屉里的药品,胡乱摸索着,碰倒了一堆瓶瓶罐罐。 骆阑笙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宋琏之是在找解酒片一类的药物。 “你先躺好,我帮你找。”他把人摁回床上,顺手拉过被子盖严实。 抽屉里塞了一些药盒药瓶,横七竖八地倒放着,从外包装上粗略辨认,大多是胃药感冒剂这类的家常药品。 屋子虽然是骆阑笙的卧室,但他从不会留意这样的角落,倒方便了宋琏之用作收纳。 为了找到解酒药,骆阑笙先拿出几个药盒,仔细浏览过包装上的说明,再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 直到他摸到了一个写着避孕字样的塑料盒。 读完盒身上的,骆阑笙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犹如凝滞。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的人,竭力稳着手,从盒子里拆出几片药板。 其中一片已经有了开封的痕迹,几个塑料凹槽空无一物,边缘残留着星点铝膜。 原来宋琏之一直在背着他避孕。 心底痛意泛滥,像被毒蜂狠蜇了一口,骆阑笙把药板强塞回去,猛地攥皱了药盒,一双乌瞳暗不见底,犹如搅进了一池墨汁。 他望向那张无辜的面容,双拳紧紧握起,眉梢眼角都覆了一层皑皑的霜。 月凉如水,眸光更比夜色冰冷。 可即便如此,对于宋琏之,他生不出任何憎恨嫌恶的心思。 骆阑笙闭上眼,放任心底的悲凉浮漫而上,在胸腔里不断翻滚,熬煮,直至苦味渗入心脾。 像飓风过境之后,只留下一地被践踏过的狼藉。 骆阑笙翻手一丢,盒子砸落桌面,声响微不可闻,却轰然如鼎隳。 男人自嘲般地苦涩一笑,正欲起身离去,手背却忽地一沉。 “骆...骆...” 宋琏之若有所觉,明明醉得神志不清,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那人破碎地呢喃着,音色染上了无边哀戚,眼角颤颤,淌下一道莹亮的水迹,延伸进了鬓间。 骆阑笙回过头,凝视着那人睡颜,神情晦暗不明。 “宋琏之” 才念出这个名字,一种无力感便涌上心间,男人紧抿薄唇,眉宇间笼罩着无人窥见的脆弱与憔悴。 “怨我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抚上侧脸,用指腹去拭他湿润的眼角,珍爱地,细致地描摹起来,眼底凝着温柔而沉重的情意。 “不哭了,别害我心疼。” 胸腔泄出一声叹息,骆阑笙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眼尾,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翌日中午,床上隆起的一团被子颤了颤,传出窸窣的动静。 宋琏之四肢乏力地坐起来,摇晃摇晃,又放任身子落回原位。 他按着脑门,先闭眼缓过一阵眩晕,再用力抹了把脸,总算让意识回笼到了当下。 噩梦在脑中一闪而逝,只留下一个朦胧的片段,却足以让宋琏之心有余悸。 他梦见骆阑笙抛弃了他,牵起一个容貌模糊的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拼命追赶那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唤他名字,半点体面也不顾。可骆阑笙却置若罔闻,只冷漠地背对着他,步履不停,最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宋琏之敲起额头,试图把不愉快的面画捶出脑袋,又拍了拍侧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太荒唐了,骆阑笙怎么可能不要他? 宋琏之在心中又臭骂了林侑一顿。 要不是这混蛋故意讲些捕风捉影的事,他怎么会做这么糟心的梦。 他掀开被子,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银灰睡袍,又怔上了一阵。 昨晚喝到最后,他已经烂醉如泥,只隐约记得骆阑笙来接他,又将他抱回到房间里。 如此说来,这衣服定然是骆阑笙帮他换好的。 宋琏之面庞微热,心里却暖洋洋的,像饱满的稻穗晒足了光,充盈又踏实。 他坐在床沿,一脚踩到地板上,还没完全站起来,余光便捕捉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盒。 曾经藏在抽屉底部的东西,此刻猛不防地暴露在他眼皮底下,无处遁形。 盒子皱了大半边,表面覆着深刻扭曲的褶,可想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宋琏之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拿过了药盒,呼吸絮乱,全身都开始战栗。 “阑..阑笙...” 莫名的恐慌攫住心律,宋琏之下意识抓过手机,飞快拨了出去,迫切地想听到骆阑笙的声音。 心跳震耳欲聋,提示音间歇性响起,每一声都敲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像失语了一般,如鲠在喉。 骆阑笙并不讲话,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宋琏之压紧了手机,却只能听见他沉促的呼吸声。 “阑笙,我...我...” 此时此刻,宋琏之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他根本没有想好解释的说辞。 “什么事?” 男人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漠,不带任何情绪,却叫宋琏之如坠冰窟。 “我...我....” 宋琏之掐皱了药盒,明明没有直面男人,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 “对不起”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汇不成连贯有序的语句,乱糟糟地涌到唇边,只吐出了这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泪水浸透下睫,宋琏之咬紧嘴唇,心口的痛意在瞬间蔓延肆虐。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既也不斥责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最后冷淡地抛出一句话,语调生硬低沉。 “我要开会了,没什么事先挂了。” 电话传来忙音,宋琏之脑袋发懵。 手机从掌中滑落,宋琏之瘫坐在床上,揪着衣领,困难地喘了两口气,泪水涟涟而下,打湿了面庞。 在与骆阑笙心意相通以前,他抗拒用这副畸形的身体孕育子嗣,更不愿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便在每次性事后悄悄服用避孕药。 但从福利院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动过避孕的念头,自然也忘了把药盒处理干净,才导致骆阑笙误打误撞地揭破此事。 宋琏之心里清楚,无论他如何辩解,他曾一度瞒着骆阑笙避孕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掉这件事,却因一时大意,最终还是伤害了爱他的人。 而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从负责那一刻起,漫无边际的痛苦与悔恨就掩埋了他,就像是一场寂静的矿难,悄无声息地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说: 晚些会有下一更] 第十九章 分卷阅读30 一整天过去,宋琏之不敢打电话惹骆阑笙嫌,便时不时地给对方发条短信,态度诚挚,语气极尽讨好。 可骆阑笙却一概视而不见,连个标点符号都舍不得给他回。 这是下决心要跟自己冷战了。 宋琏之在家里颓丧了一天,从卧室晃荡到客厅,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手机都没离开过手里,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心神不属的,原计划今日复工也给推迟了,只怕自己前脚刚走,就错过了骆阑笙回家的第一面。 一人做事一人担,宋琏之心里再怵都不想当缩头乌龟。既然嫌隙已生,那便用心去修补,如果放任它肆意扩张,只会不明不白地耗尽骆阑笙最后的信任。 因此宋琏之思忖再三,最后决定当面跟骆阑笙解释清楚,关于这件事的全部始末。 在那以后,骆阑笙要打要骂,他都坦然接受,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被这么不冷不热地抛在一边。 夜深人静,客厅里的欧式挂钟整点报响,宋琏之蜷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膝盖,目光迷蒙地瞧了一眼钟面。 午夜零点,今朝变成了昨往,可骆阑笙没有回家,也没有提前和他打招呼。 宋琏之胸口发闷,心中躁郁抑塞,还是没忍住给骆阑笙打了电话。 拨号音响了两三遍,对方才慢吞吞地接起。 “你在哪儿呀?” 宋琏之开门见山地问他,但想到自己有错在先,只好放缓了语气。 “在公司。” “阑笙,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宋琏之对此半信半疑,却也只能暂且相信对方说的话。 “我在加班,有什么事吗?” 骆阑笙答得简洁,冷冷淡淡的,与往日判若两人。 宋琏之舌尖发苦,只懊悔自己自作自受,硬是将事情搞砸成如今的局面。 “我...我睡不着。”宋琏之抠着沙发,小声抱怨道,不自觉就撒起娇来。 但这一回骆阑笙并不上钩,他沉默片刻后,淡定说道, “我让李嫂给你热杯牛奶。” 不过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点。 “不要牛奶。” 宋琏之闷闷不乐,手指头在沙发套上来回划拉,小脸蔫得像隔夜的黄花菜。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他在心中默念,却羞于启齿。 “要你..早点回来。” 回来抱抱我吧,我好想你。 电话另一头忽然没了动静,宋琏之怕骆阑笙拒绝,重复一遍后急忙挂了电话。 他往后一靠,脑袋枕在沙发上,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心底像被人砸开一个大洞,寒风倒灌进去,空荡荡的,冻得滚烫的血肉生疼。 宋琏之在沙发上熬了一宿,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等到男人回家。 他腰酸背痛地爬了起来,眼圈通红,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刚刚哭过。 去浴室里洗漱,宋琏之心不在焉地刷着牙,无意瞥过架子的另一个漱口杯,湛蓝色,和他手上这个是情侣款,顿时像被定住一般,眼眶的红又加深了些许。 他看向镜子,里头的人拥有和他一样的五官和脸型,眉眼间却笼罩着一股憔悴与灰败,陌生得令人惊惶。 宋琏之从小没少栽跟头,却从未在情爱一事上受过委屈,以前的他决计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骆阑笙还没对他讲过一句重话,他就已经溃不成军,软弱得连自己都想笑话自己。 宋琏之不甘心,他要看看骆阑笙对他能漠视到什么地步。 午饭之前,宋琏之特意让李嫂做了骆阑笙爱吃的菜,用保温盒装了三层,外加一桶花胶参鸡汤,亲自送去了骆阑笙公司。 除了那位秘书姐姐,骆阑笙的其他员工显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宋琏之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只好规规矩矩地向前台小姐报明来意。 “先生,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果然一视同仁。 宋琏之摇摇头,正想让她联系那位女秘书,就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善意地插了句嘴, “小哥哥,骆总今天不在公司的,你挑错时间了。” 闻言,宋琏之瞪大眼睛,急忙问道,“从昨天起就不在,还是早上出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骆总早上没来。” 小姑娘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女人斜了一眼,只好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宋琏之六神无主地走出大厦,脑子里盘旋着林侑那晚的提醒,便愈发地心烦意乱。他呼吸一下,把两个保温桶换到同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此时的骆阑笙正在参加一个合作商组织的饭局。两人商谈着近期的一起合作项目,刚提到某个关键,放在他手边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骆阑笙扫了眼屏幕上的备注,略一犹豫,接着礼貌地打断对方, “抱歉,我太太的电话。” 那合作商一愣,马上摆出了一副理解的表情,显然以为他也是个惧内的。 骆阑笙走出包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电话。 “骆阑笙,你在哪里?” 宋琏之强忍着火,手指攥紧了手机。 “在外面吃饭,什么事?” 骆阑笙皱起眉,从宋琏之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和谁?” “在哪个饭店?” 宋琏之急不可耐地追问下去。 “宋琏之” 骆阑笙瞄了一眼包厢,又往外走了几步。 “你在拷问犯人吗?” “如果你真心想跟我认错,最好先收起你的少爷脾气。” 骆阑笙语气不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电话另一头的人蓦地哑火,这是他第一次被骆阑笙斥责。 宋琏之鼻头泛酸,满肚子委屈没处说,又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是个风流人物,如今却沦落得如同怨妇一般,满心只有自己彻夜未归的丈夫。 “我就是少爷脾气。” “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宋琏之抿着唇,两行泪夺眶而出,触感温热地淌下脸庞。 骆阑笙眉间沟壑更深,他对宋琏之的发难束手无策,只能继续端着一副冷硬的作派。 两人静默许久,宋琏之喉头哽咽,哑声道, “大骗子。” 说完便挂了电话,一点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骆阑笙放下手机,疲倦地揉了揉鼻梁,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 宋琏之走到垃圾桶边,直接将保温桶丢了进去。 里头先住进了一束玫瑰花,底下压着一团腐烂的果皮纸屑,破败又肮脏,不知是哪个有情人心灰意冷,把自己的心意给作践了。 宋琏之打道回府,他一夜未眠,脑袋像生了锈一样,滞涩难转,再加上空了两餐,五脏六腑都在跟他闹罢工。 一回到别墅,他便直奔卧室补觉,中途见到 分卷阅读31 赵伯也只是点头打了招呼。 睁眼时已是黄昏,宋琏之去浴室冲了澡,又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他挑了件轻薄的白色雪纺衬衫,“v”型领口开到锁骨以下,手腕和领边绣了金线,搭配一条修身长裤,衬得人腰细腿长,性感又矜贵。 宋琏之坐在梳妆台前,往耳后擦了点男士香水,台面上摆着手机,正处于免提状态。 “小祖宗,有何贵干啊?” 林侑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扩音孔传来。 “别废话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出去喝酒。” “靠,现在?你开玩笑吧?” 林侑压低了声音,捂着手机一路小跑到茶水间。 “不行吗?” 宋琏之焦躁起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响。 “你别搞我啊祖宗。” “我正被我老子拘在公司里加班呢,哪敢随便翘了啊?” “加班?”宋琏之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一个德行。” “嘿?什么叫我们这些?” 林侑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八卦地打听道, “小之之,是不是你们家骆阑笙惹着你了?” “跟哥哥说说呗。” 林侑贱嗖嗖地笑,宋琏之光听声就能想象出那张得瑟的脸。 “说个头,加你的班去。” 宋琏之迅速切了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取件外套披上。 走到一楼时,极少出现的赵伯竟然站在了门口,不知已经守了多久。 赵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恭敬唤道,“夫人。” 宋琏之含糊应了一声,加快步速从他身边经过。 “夫人这是要去哪?” 赵伯转过身,和蔼地问道,就像是长辈对小辈最普通的关心一样。 宋琏之脚步一顿,心虚地扯谎道,“我出去散散步。” 说完就赶紧溜之大吉。 宋琏之在山脚打了个的,车子还没开出一公里,骆阑笙的电话就接踵而至。 宋琏之踌躇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宋琏之,你在哪里?” 骆阑笙今天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不复先前的冷静,透着几分隐怒。 宋琏之心头酸涩,几乎想向他服软,但回想起今日种种,又故意赌气说道, “去找野男人了,不要你管。” 他的胆量只够支撑他说完这句话,话音一落便慌忙挂断电话,哪敢等到对方开口。 的士师傅从后视镜瞧了一眼后座的年轻人,在心中感慨万千,一张老脸红透半边。 作者有话说: 下回预告—-骆总酒吧捉妻记(目测有炕戏掉落)] 第二十章 “Kevin,给我来个水果拼盘。” 酒吧人不多,大部分的位置还空着,宋琏之坐上卡座,顺手脱掉外套,把手机摆在一边。 屏幕上又多了条未接来电提醒,宋琏之心胆一颤,偷偷摸摸地瞄上一眼,两道眉快要拧成一个结,小腿抖得厉害,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一撞。 都怪他猪油蒙了心,才说了那样放荡轻浮的话,现在哪还有脸再接骆阑笙的电话。 他来的时间不算晚,吧台里暂时只有一个小酒保,年纪不大,脸上还有两团婴儿肥,正在整理双层酒架,人看着倒是机灵。 “琏之哥哥,你好久没来啦。” 男孩停了手上的活,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塌下一截细柳腰,双肘撑着玻璃台面,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嗔。 眼睛弯弯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嗯...最近有点事。” 宋琏之语焉不详,躲开男孩的视线,悄悄端坐回去。 “Kevin,快给我来个果盘吧,我要饿死了。” 宋琏之一整天粒米未进,从的士上下来时,腿软得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等待片刻,男孩把一盘混合果切推到他面前,俏皮地眨了下右眼。 “偷偷给哥哥加了车厘子。” 宋琏之饿得头昏眼花,拿起叉子连扎了几个往嘴里送,边嚼着果肉边含糊地倒了谢。 小酒保人情练达,见宋琏之吃得投入,便识趣地退到一旁,继续擦他的玻璃高脚杯。 填饱了肚子,周围又稀稀散散坐下几个人,二三十岁的年纪,大约是下了班特意来放松的年轻白领。 Kevin收走了空盘,宋琏之左瞧右瞧,又忍不住把脑袋凑到手机旁。 最近一通来电还停在他进酒吧之前,十几分钟过去,通话记录没再更新过一次。 看来骆阑笙当真不管他了。 宋琏之瘪了瘪嘴,心里拧巴得要命,鼻子一抽,几乎要落下泪来,咬唇忍住了,憋得眼角潮红,漂亮的小脸越发地愁苦,只坐着便是我见犹怜。 “小琏之,今晚怎么不高兴?” 不知何时,吧台里多了一名青年男子,正含笑注视着他。 那人身形颀长,面容清隽,双手搭在后颈处,熟练地理好领口,再绕到前方调正领结。 原来到了调酒师上班的时间。 “罗,给我来杯威士忌水割。” 宋琏之避而不谈,单手托着下巴,目光飘忽不定,一脸为情所困的惆怅。 “看来小琏之是有恋爱烦恼了。” 罗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收了几个单子,返身走到展酒柜前,开始挑选调酒的器具和原料。 不,是婚姻矛盾,宋琏之在心里纠正道。 想起男人那张冷脸,焦虑迅速接替了悲伤,宋琏之拿起手机又放下,几次点开通讯录,却犟着不肯拨过去。 虽然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但道歉检讨和主动挽救,他一个也没落下。 可反观骆阑笙呢?不仅夜不归宿,还敢撒谎骗他加班,也不知道跟谁鬼混去了。 简直差劲透顶。 宋琏之越复盘越气闷,恨恨地捶了下吧台,仍不解心头郁卒。 他抓过手机,正想随便喊个人陪自己喝酒,打开联系人列表一搜,又猛地记起来,他那些烂桃花早就被骆阑笙逼着给一朵朵剪了。 干净得连片叶子都不让剩。 宋琏之愤懑难平,无处发泄时,面前突然多了一杯颜色浅淡的酒饮。 “你的威士忌水割...” 罗话音一顿,亲眼见宋琏之拿起杯子,毫不犹豫地往喉咙里灌。 “琏之...” 宋琏之放下酒杯,吁出一口长气,淡琥珀色的液面已经降到了三分之一处。 八九点钟一过,空气里的烟酒味更加浓郁。 高脚杯在头顶倒挂成排,保养得晶亮,已经被取下了一小半。 昏黄的光线逐至纷杂,像乱剑砍破空气,黑暗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几块,随着光影流转而扩大缩小。DJ放了首劲爆的士高,摇头晃脑地搓盘打碟,舞池中央 分卷阅读32 聚满了红男绿女,他们踩着密集的鼓点,纵情地扭腰摆臀,眼神挑逗,动作热辣又大胆。 宋琏之晃了晃酒杯,第一次觉得这里喧嚣又无趣,几口酒还没见底,又得分神婉拒一次搭讪。 没成家以前,那堆艳遇里头,宋琏之有瞧得上的,一般也就顺水推舟给个电话,碰到些没有自知之明的,歪歪脑袋,往林侑肩膀一靠,再来一句“抱歉,有伴了”就能轻松打发。 眼下林侑不在身边挡着,宋琏之难以招架,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他喝完这杯便迅速结了帐。 离开卡座,宋琏之忽然有了尿意,只好在回程前再去一趟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需要,宋琏之穿好裤子,一转身差点撞上某个人。 他下意识倒了歉,再定睛细看,面前之人恰巧是今晚向他搭讪的其中一位。 鹰鼻鹞眼,面相阴戾,颧骨晕开一团红,蔓延到了眼角,身上隐隐散着一股酒气。 宋琏之心头一悸,明知对方来者不善,却仍抱着一丝侥幸绕开了走。 “小美人,想偷偷溜走?” 那酒鬼下盘不稳,脚步倒是迅速,一下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琏之后退一步,皱着眉冷声道,“先生,你喝醉了,请自重。” 酒鬼闻言却咧开了嘴,桀桀地笑了几声,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阴森地盯着他,像饿狼嗅到一点肉膻,瞳仁射出贪婪幽晦的光。 “自重?原来是个刚烈的小美人。” 酒鬼伸出舌尖,舔了圈下唇,摇晃着身体,慢慢朝他逼近。 “哥哥我最喜欢刚烈一点的。” “肏开了叫得最骚最浪。” 宋琏之心底一沉,往角落里撤去,一边同他周旋,一边观察四周。 “你当这里是荒郊野岭?” “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保安进来!” 听了他的威胁,那酒鬼眯起眼睛,笑容更加嚣张,仿佛早已稳操胜券。 “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小美人。” 宋琏之打了个冷颤,心头寒意顿生。 酒吧的常客都清楚,这里的人看对眼了,不外乎找个宾馆干柴烈火地来一场,若是遇上个性急的,在洗手间里就近解决也无不可。 大家见怪不怪,自然也不会去搅人好事。 可想这酒鬼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让这间洗手间暂时无法使用了。 宋琏之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拔腿就往对方身旁的过道冲。 “啊!” 天旋地转后,脊背与隔间门板撞出一声重响,那人眼疾手快,趁机攥住他手腕,一把将他摁在了门板上,用身体困得他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放开我!” 宋琏之再难强装镇静,本能的恐惧促使他放声尖叫,死命往外推着对方的胸膛。 “我结婚了!我结婚了!” “我有老公了!” 宋琏之剧烈挣扎起来,挥舞的一只拳头很快就被制服住,同另一只一道被扣在头顶上方。 “老公?” “小美人,今晚我来当你老公疼你。” 那酒鬼奸笑着凑近了脸,宋琏之甩动头部,拼命躲闪,心中无比懊悔今夜跟骆阑笙置气。 倘若骆阑笙在场,他必定不会遭人如此欺辱。 铺天盖地的绝望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占据了脑海,一步步地走向他。 “骆..骆阑笙!” “骆阑笙!” 宋琏之拔高音量,发出的求救只由单调的三个字组成,一遍一遍地,凄厉又哀恸,宛如夜莺垂死的悲鸣。 “你叫谁都没用,乖乖从了我吧。” “等会有得你爽。” 那张喷着酒臭的嘴即将贴上来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头猛拽,直接将那登徒子掀翻到地上,摔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酒鬼被摔得眼冒金星,王八似地四脚朝天,有气无力地连连呻吟。 骆阑笙突然从天而降,大步走到那人身旁,猛力补上几脚,踹得他呲牙咧嘴,哭爹喊娘地求饶,又抬起锃亮的皮鞋,踩住那只企图去扯他西裤的手,用鞋底狠狠地碾了碾,直逼得对方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他碰你哪了?” 骆阑笙撩起眼皮,瞳仁镀了一层冰,眸底杀意毕现。 宋琏之惊魂未定,浑身打着抖,如同劫后余生一般。 “他碰你哪了!” 骆阑笙又重复一遍,嗓音低沉沙哑,眼底压抑着嗜血的疯狂,一刹那宛若修罗再世。 宋琏之缓过气来,只会摇头否认,根本发不出声音。 骆阑笙垂下视线,像在看一滩肮脏的烂泥,阴沉地威吓道, “再让我遇到一次,我就废了你!” 骆阑笙挪开脚,上前抓过宋琏之的手,连拉带拽地把人带了出去,动作接近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 宋琏之踉跄两下,哪里还敢有怨言,灰头土脸地跟着男人身后,乖得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两人步履不歇地走出酒吧,迎面扑来一阵凉风,夹杂着暮秋清冽的寒气。 宋琏之的外套还落在卡座上,他没胆子提,只好悄悄地搓了搓胳膊取暖。 “自己穿。” 骆阑笙脱下西服外套,看也不看就丢给他,不说多余的话,更没有温情而言。 宋琏之闯了祸,哪有脸再挑三拣四。 他珍惜地穿上外套,拢紧了宽大的领口,却被残存在内衬的体温烫得两眼酸胀。 骆阑笙走到一辆迈巴赫旁,拉开副驾座的车门,把宋琏之塞了进去,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 宋琏之自觉系好安全带,蜷缩在座位上,脸被衣领掩住一半,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水杏眼,怯生生地瞧着他,像初生的鹿崽子似地,又是怕又是依恋,神情不知道有多招人。 一想到宋琏之顶着这张脸去引诱别的男人,还差一点把自己搭进去,骆阑笙就像吞了个炭球似地,心肝脾肺都窝着火,没好气地训道, “别发骚。” “等会有的是机会给你浪。” 宋琏之被骂得蔫巴,委委屈屈地撇开眼睛,转头去看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 “我没有。” 他悄声为自己争辩,却换来了在脑后响起的一声冷嗤。 骆阑笙握紧了方向盘,心口盛着几乎满溢的怒气。 被宋琏之拒接了几次电话,他焦躁得坐立难安,哪有心思再去冷战。 正准备派人去查宋琏之手机定位的时候,林侑忽然联系上了自己。 大抵是不放心宋琏之孤身一人,林侑直截了当地透露了他们常去的酒吧地址,还将宋琏之惯坐的位置一并交代清楚。 骆阑笙按照对方的指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酒吧,果真在卡座上发现了宋琏之的外套。 他以吧台为中心,一圈圈地扩大搜索范围,甚至做好了进舞池找人的准备。 分卷阅读33 然而在经过洗手间时,他恍惚从刺耳的电子音浪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酒吧修了两个洗手间,其中一间门口摆着“维修中”的标识,两扇门紧掩着。 骆阑笙闭上眼睛,凝神静听,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如果今晚他没有出现,又或者晚到了十几分钟,此时的宋琏之又将面对什么样的惨况? 骆阑笙不敢细想,既是怕怒火中烧,更是心有余悸。 宋琏之无心赏景,一直到行程的最后几公里,他才迟钝地发觉这并不是回别墅的路。 骆阑笙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宋琏之没来得及发问,见男人跨步下了车,他也赶紧钻了出来。 骆阑笙瞥他一眼,眉间隆起了丘壑,随手将钥匙抛给门童,便把身体转向他,双手提住他衣襟两侧,使劲往内拢了拢,交叉在胸前。 “摁住。” 为了让骆阑笙顺心,宋琏之立刻乖乖照做,两只手捂着胸口的衣料,也不在乎姿势有多奇怪。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酒店大堂,进入刚刚抵达一楼的电梯。 骆阑笙按下最顶层的按钮,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宋琏之。 宋琏之注意到男人并未办理入住,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昨天晚上...” “在这里住的吗?” 骆阑笙没有回答,即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宋琏之还想再追问下去,但现在并不是正确的时机,于是他颇识时务地住了口。 夫妻之间,点到即止,接着就是秋后算账。 电梯到达目的楼层,宋琏之跟着骆阑笙走进了其中一间套房。 房门“唰”地关闭,屋内的灯具亮了一瞬又迅速熄灭。 宋琏之站在床前,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怎么不开灯?” 话音未落,他便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猛不防地摔到了大床上,震得床垫微微弹动。 “我怕我等会心软。” 骆阑笙摘下腕表,慢条斯理地解起衬衣纽扣,目光锁在他脸上,像一条湍流逆温的暗河,无风起浪,危机四伏。 作者有话说: 在写车了,要么今晚,要么明天,晚睡党可以蹲蹲看 古早的英雄救美,我好土?,但你们不许笑我【不然我把车吞了(不是,我不敢)】] 第二十一章 男人抽下皮带,抬脚跨上床,单膝顶入他腿间,两只手撑在他耳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一双眸深重如墨,好似风雨将倾,连天黑云从四方滚滚汇聚,沉坠欲崩。 “阑笙...阑笙...” “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才对上一眼,宋琏之就慌忙错开视线,抢在男人开口前先自我检讨,只盼着能争取个从宽处理。 “不敢?我看你胆子挺大的。” 骆阑笙冷笑一声,从他身上坐起来,双手拉过他胳膊,往头顶一按。 宋琏之脸色骤变,心脏突突狂跳,却畏于男人威势,不得不顺从地任他摆弄。 骆阑笙拿起皮带,故意在他眼前抖了抖,皮带尾端擦过下巴尖,惹得宋琏之缩起脖子,轻轻地打了个颤。 “我又不是不肯,玩这套做什么?” 骆阑笙瞥他一眼,攥紧了他两只腕骨,用皮带捆得结结实实,目光专注,动作从容,蛮力也被使出了一分优雅与性感。 宋琏之不争气地红了脸,身体也慢慢燥热起来。 “我衣服还没脱呢...” 他以为骆阑笙疏忽了,只能忍臊提醒一句。 “衣服?” 骆阑笙直起上身,食指划过他锁骨,勾住了V领领尖,逐渐用力地往自己方向扯。 “宋琏之” “你以后再敢穿这种衣服,我就把你剥光了丢到别墅里。” “穿一次就光一天。” 领口被大力扯至变形,像往脖子上套了个绳圈,紧紧勒着他的后颈。 “你敢!” 宋琏之心慌意乱,话音未落,只听得“嘶啦”一声,骆阑笙竟然徒手撕开了他的衬衣。 缝线细软脆弱,承受不住强劲的外力,线身一断,崩开的纽扣弹射到地板上,旋转着没了动静。 宋琏之低下头,怔怔地盯着那一片白皙,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还没等他回过神,下身就接连失守,骆阑笙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又扒住他裤头,连着内裤一起扯了下来,丢破烂似地往地上一扔。 “骆阑笙!你发什么疯!” 宋琏之怒吼一声,尾音卡在了嗓子眼。 骆阑笙单手捏住他两腮,硬将他拗成撅嘴的姿势,眸光暗如漆墨,“你等会就知道了。” 说完便俯下身,一口攫住他唇舌,将舌头探了进去,先轻搔上颚和牙龈,又勾住他的舌尖舔吮嘬吸,肆意亵玩。 两条软舌缠得难分难舍,游鱼似地嬉戏,搅得温热的津液不断淌下嘴角。 宋琏之被亲得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张开了腿,习惯性地盘到男人腰上。 骆阑笙抓过他手腕,脖子从两臂间的缝隙伸进去,环住他的背,从被面垂直托起一段距离,一鼓作气地膝行到床头附近。 中途阴茎几次擦过穴眼,激得宋琏之颤栗不已,穴口收缩得更剧烈,像朵饥肠辘辘的食人花,贪婪地吞咽着马眼留下的清液。 骆阑笙又将他放了下来,从床头柜摸出一管润滑剂,拧开盖子,撕掉铝膜,往手心挤了一大团。 宋琏之瞧见了那片铅色薄膜,暗自松了口气,萦绕在心头的猜疑也不攻自破。 骆阑笙就着润滑油捋了把阴茎,再掰开宋琏之腿根,往中间那销魂洞送进两指。 被雨露滋养了一段时间,小穴虽然依旧紧致非常,却不再像当初那般青涩粉嫩,而是蜕变成一种诱人的嫩红色,像被强行催熟的花骨朵儿,只插了一会便汩汩泌出汁液,把股间染得水光淋漓。 宋琏之伸长了脖子,随着手指操干的频率摆起臀来,腰肢在被子上轻轻扭动,口中发出一声声娇媚甜腻的呻吟,眼神迷离又沉醉,浪荡得像只吸人精魄的美艳狐妖。 只消片刻,秀气的性器颤颤立起,快感像海浪般堆砌翻涌,却始终无法到达高峰。 宋琏之被勾起了性欲,下面那张嘴尝惯了男人的精,被养得娇气又挑剔,如何也不肯被几根手指简单敷衍。 “阑笙...进来...” “我要...我要...” 宋琏之把脚踩在骆阑笙肩头,蜷起了脚趾,在肌肉上轻轻地挠,无声又急切地催促起来。 骆阑笙见时机已到,迅速抽出手指,又往后坐了坐,用硬邦邦的性器狠抽两下,打得那张恬不知耻的小嘴口涎直流。 “要?” 骆阑笙忍得辛苦,面上却要装作无动于衷。 “ 分卷阅读34 吃了我的精水,却不肯给我生孩子。” “宋琏之,戏耍我很有趣吗?” 宋琏之被情热折磨得痛苦。甬道吐出一股股湿滑的黏液,渴望被火热粗壮的物什用力填满,却久久得不到满足,只能徒劳又可怜地往后拱着被子。 “阑笙...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会...不会再吃避孕药了...” 骆阑笙看他苦苦煎熬,平静无波地坐在他腿间,对着那张泛滥的小穴撸动性器。 竟是宁可自慰也不肯屈尊来操一操他。 “是吗?我不信。” “吃药伤身,倒不如守好你的屁股。” “别这样发浪。” 骆阑笙伸出一指,沿着穴周揩了揩,刮下一层厚厚的黏液,指腹一搓即离,拉出又细又韧的银丝,欲断不断。 男人挑起唇角,透着一丝讽刺的意味。 宋琏之受了羞辱,眼底水汽更浓,想去抓骆阑笙的手,却被一条皮带箍得无法挣脱。 “我生...我生...” 宋琏之哽咽起来,两腿夹着骆阑笙的腰,用柔嫩的腿肚来回磨蹭,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对方。 “阑笙...我给你生孩子...”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他闭上眼睛,眼角坠下两行清泪,几簇睫毛黏在一处,瑟瑟颤动,好似被暴雨浸透的蝶翼。 骆阑笙静默地注视着他,像在心里组织一场盛大的审判。宋琏之不知道他的辩护人实力如何,只能把姿态放得一低再低,试图唤起面前这位法官的一丝恻隐。 僵持片刻后,骆阑笙终于有了动作。 他坐到宋琏之身前,将硬如铁杵的肉棒抵住泥泞的穴口,只吝啬地探入一个龟头。 “宋琏之,你最好别再骗我。” 男人掐住他的腰肢,猛地发力挺身,直接将性器操进了他身体最深处。 “啊!” 强烈的快感袭上天灵盖,仅是靠后面被插入,身前硬胀的性器便一泄如注。 宋琏之反向弓起了背,脚背绷得又直又紧,爽得浑身打抖。 “再让我发现你吃药。” “我就把你锁在屋子里,日日夜夜地操,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 骆阑笙甫一入港,马上就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 两手掐着他膝弯,将小腿折到胸前,最大程度地暴露出蜜穴,连根插入又拔出,次次将龟头抽至穴口,再毫不留情地狠撞进去,时而上下打桩,时而前后顶送,肉体拍击声汹涌而响亮,猩红的媚肉被阴茎插进又翻出,穴周的体液被操成细密的白沫,在两人的交合处糊了一层浓稠的白浆。 宋琏之被操得神魂颠倒,全身泛起了红潮,只知道摇着屁股浪叫,不断挺臀迎合男人的肏干。 五脏六腑都快被那根肉棒子搅坏了,柱身在甬道里横冲直撞,凿开羞涩层叠的肠肉,磨得肠壁淫水横流,偶尔狠狠撞上宫口,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爽利,只想叫那东西把自己狠狠操烂才好。 见宋琏之舒服得失了神,身前的小玩意又泄了一次,骆阑笙不想轻易饶过他,便就着下体相连的姿势将他翻了个面,改成从后面操他。 粗长的阴茎在甬道里旋了一圈,大部分的敏感点都撞了个遍,宋琏之尖叫一声,全身酥软得根本跪不住,只能靠骆阑笙扶着腰,前胸后背都无力地贴着床面,像只小母狗似地高高撅着屁股挨操。 骆阑笙熟门熟路地找到他敏感点,用龟头又碾又磨又撞,刺激得宋琏之崩溃地啼哭不止,却在每次肠肉绞紧时迅速撤离,不肯施舍一次痛快的高潮。 “老公...老公...” “给我...给我...求求你...” 宋琏之被磨得快要发疯,每次将将要到的时候都被无情阻断,一次次地从云端坠落谷底,许久不得解脱,身体早就到了忍耐的极限。 “还敢不敢吃避孕药?” 骆阑笙表情凶狠,身下冲撞不停,又空出手用力扇了一掌饱满多汁的肉臀。 “还敢不敢出去勾引野男人?” 白嫩的臀瓣清晰地浮起第二个手印,红白相间,颇有一番凌虐之美。 骆阑笙像抽上了瘾,一边狠操着宋琏之,一边掌掴两团充满弹性的桃子肉,打得臀波阵阵,白得晃花人眼。 “不敢...不敢了...” 宋琏之抽噎着,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屁股,羞耻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又从这火辣辣的痛楚中尝出了几分奇异的快感,便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眯着眼睛低低地呻吟起来。 骆阑笙这回总算不再吊着人,连续冲撞几次,直把宋琏之操得精关失守,又借着甬道的收绞,狠狠地操了十几下,一举将龟头插入宫颈,马眼大张,抵着宫壁喷出一大股滚热的精液。 宋琏之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从额头滑落,几滴流进了眼眶,刺得瞳仁发疼。 “解...解开...” 他比谁都清楚骆阑笙体力有多好,在下一轮开始之前,宋琏之攒点了力气,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骆阑笙会意,将他翻面对着自己,宋琏之晃了下屁股,阴茎滑出穴口,带出一大滩淅沥的白浊。 他把手举到身前,泪眼婆娑地望着男人,示弱地恳求道,“抱...抱抱我...” 骆阑笙消了大半的火,自然没有再为难他。 男人两手穿过他腋下,今晚第一次将他抱在怀里,面对面地坐着。 宋琏之晃了晃手腕,委屈地问道,“可不可以解开了?” “我想抱着你。” 皓腕被勒出了几条红痕,虽然没有大碍,但瞧着倒是触目惊心。 骆阑笙依言给他解了,又拢到手里轻柔地给他搓着,与刚才那副狠戾的模样截然不同。 “其实,我从福利院回来就没再吃药了。” 宋琏之嗫嚅一下,声音放得很轻,悄悄观察着骆阑笙的神情。 骆阑笙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眼睛,给他揉开手上的血淤。 宋琏之呼出一口气,又继续坦白道, “可能你已经调查过,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对母亲的离开耿耿于怀。” “所以我很抵触抚养小孩。我怕我做得不好,也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失败的家长,让我的孩子从小就过得不快乐。” “这份责任太沉重了,我不想承担,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宋琏之抿了抿嘴,表情晦暗,深呼吸后抬起了脸。 骆阑笙也在凝视着他,虽然不置一言,藏在眉眼里的风霜却在这一刻消融殆尽。 “可是从福利院回来的那天起,我忽然就不怕了。” “我想,如果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你,好像一切也 分卷阅读35 没有那么糟糕。” “没有人生来就是成功的父母,养育一个孩子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心力。” “可是我愿意和你一起摸索,一起跌倒,再一起爬起来,把我们的骨血一点点地养大成人,陪他跌跌撞撞,看他独当一面,送他展翅高飞。” 宋琏之弯起眼睛,伸手环上骆阑笙的脖子,同他额心相抵,鼻尖轻蹭,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宝宝吗?骆先生?” 骆阑笙的心早已软得没了形状,星眸脉脉含情,满腔温柔都荡漾在流转的眼波中。 “自当愿意。” 骆阑笙抱住了他,亲吻着他的眉眼,鼻尖,最后吻上两瓣软唇,细细品尝着,慢慢将宋琏之重新压在了身下。 有道是春宵帐暖,缱绻夜长。 作者有话说: 这篇预计10w字以内完结,下一个要解决骆阑笙了] 第二十二章 翌日清晨,床头的手机准时震响,聒噪的闹钟才开了嗓,不到一秒又被掐了干净。 骆阑笙把胳膊收回被窝,烘暖了,轻轻环住宋琏之后腰。 埋首在他胸口的人睡得酣甜,像只小海獭一样,乖巧黏人地趴在他身上。 被灌了一夜的精,平坦的小腹略微鼓起,柔软地贴着块垒分明的腹肌,两条细白的腿松松并拢,软绵绵地被夹在男人两腿间。 骆阑笙贪恋这一刻的温存,垂眸细细数着怀中人的长睫,浓密毛茸,像湖边一丛纤弱的芦苇,晚风稍拂,便摇曳着贴向湖面,湖波细碎荡起,现出一群凫水的星子,半隐而栖,静谧且璀璨。 星星吸饱了水汽,朦胧地闪烁起来,宋琏之睁开了眼,迷蒙地望着他,等待视线慢慢聚焦。 “早上好,宝宝。” 骆阑笙低头吻上他眉心,眸光缠绵。 宋琏之抵挡不住困意,又眯起眼睛,把脑袋歪靠在男人肩头。 “宝宝,我先去公司了。” “等会叫司机过来接你?” 骆阑笙揉着宋琏之的后颈,又把手移到他后脑勺,由上往下地抚摸,温声同他商量道。 宋琏之咂咂嘴,吐出黏糊的“不要”两个字,任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什么?” 骆阑笙小心地坐了起来,一只手固定着宋琏之的腰,在背后垒好枕头靠上。 “不要去公司。” 宋琏之睡眼朦胧,眼皮睁开一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讲话还是含混的。 “不去公司,怎么挣钱养你?” 骆阑笙捏了捏他的鼻梁,唇角含笑,语气无奈又宠溺。 宋琏之才跟骆阑笙和好,这会正是情浓的时候,巴不得就这么挂在骆阑笙身上,一刻也不要分开。 “吃够了就跑,你没心肝。” 宋琏之用鼻子哼了一声,倚着他心口,拿食指轻轻在上面划圈,表情幽怨郁闷。 骆阑笙被他这模样逗得失笑,心情自然愉悦。 他也想旷工一天,像现在这样与宋琏之紧紧依偎着。 只是他先前休了太久的假,尽管平常也在处理公务,但待批复的项目和文件仍旧攒了不少,以至于连着几日都在加班加点,就连在这间酒店开房也是因为工作到了凌晨,索性在公司附近找个地方小憩一会。 当然,和宋琏之冷战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你不是我的心肝吗?” 骆阑笙圈住宋琏之的背,挺动腰腹,把宋琏之颠出一声惊呼,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他。 “花言巧语。” 宋琏之撅着嘴,睫毛扑闪两下,斜斜瞥他一眼,眼神像藏了钩子似的,专会勾人心魄。 “学坏了你。” 宋琏之低下头,反手扯过被子,将自己飞快地罩了进去。 看似气闷的人藏起脸,在黑暗中大胆地翘起嘴角,显然是被取悦到了。 骆阑笙哭笑不得,隔着被子拍了拍,又怕把人憋坏了,只好在外面耐心地哄, “那你要和我去公司吗?” “如果觉得无聊,我就让司机来接你回家。” “这样可以吗?” 话音落下,被子里立马钻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唔......” 宋琏之故作苦恼,假装纠结几秒,最后勉强同意了他的提议。 骆阑笙虚虚一瞧,仿佛看见小屁股上蹿出一条无形的尾巴,正朝他摇得欢快。 宋琏之重新枕上骆阑笙的肩,克制地滚着脸蛋,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对被拦在前台的事还记忆犹新,可算逮了个机会回去一雪前耻。 两人又腻歪一会,才磨蹭地进浴室洗漱收拾。 房间没有替换的衣服,只能靠司机从家里捎来,骆阑笙打电话联系了赵伯,吩咐他多准备一套宋琏之的交给司机。 酒店提供上门的早餐服务,骆阑笙叫了两份汤面,和宋琏之在房间里用完,正好等来司机敲门。 赵伯给宋琏之挑了一件米色毛衣,内搭方领衬衫,下身是一条直筒牛仔裤,裤脚卷起一层,露出纤细玲珑的脚踝。 这样的搭配最合骆阑笙心意,款式简单,洋气大方,该漏不该漏的通通遮了十层十。 特别当宋琏之踩着白板鞋走到跟前,男人更是眼神一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伯怎么拿了这一身?” 宋琏之不自在地嘀咕着,他今天是要去宣示主权的,这套战袍一点气势都没有。 “好看。” 骆阑笙面露赞赏,微笑着扣好了他特意解开的领扣。 “这样更好看。” “哎呀”,宋琏之急得拂开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土啊?” 宋琏之跺跺脚,边嗔边刮他一眼,又想伸手去解扣子,却被骆阑笙攥住了握在手里。 “宝宝是不是忘了我昨晚的话了?” 骆阑笙搭着他的肩,带着他转了半个身子,视线刚好落在床脚一块原形难辨的破布上。 那烂布颜色微妙,介于黄白之间,沾满了星星点点的精斑,撕口如犬牙交错。 宋琏之屁股一紧,为他偷买的高定默哀三秒,转头对骆阑笙灿烂一笑。 “哎,怎么回事?” “我突然也觉得好看了。” 宋琏之摸摸领口,表情甚是合意,又讨好地抱住骆阑笙胳膊,不停摇晃着。 “阑笙,我们快出发吧,好不好?” 骆阑笙只笑不语,信步出了门,任由宋琏之半挂在他手臂上,蹦蹦跳跳地像只兔子。 酒店和公司间的车程不到十五分钟,但由于两人在房间里厮磨太久,骆阑笙还是破天荒地迟到了半个小时。 不过他是老板,迟到多久都无人置问。 九点半刚过,集团的员工已基本就位,电梯直线升至二十九楼,一声提示音响起,两扇钢板门自动开启。 跨 分卷阅读36 进眼熟的长廊,宋琏之莫名地有了怯意。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踏进这里,被秘书小姐牵引着来到骆阑笙的办公室前。 一扇厚木门,进出相隔不过十几分钟,却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久之前,他总爱挑骆阑笙的刺,又凶,又冷,哪哪都不能入眼。 可现在瞧着,那些唬人的尖刺,就像圣诞树的松针一样,是软的,可爱的,每一处都挂着金灿灿的铃铛和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满树缤纷烂漫,引诱他走进了,再猝不及防地落到他怀中,一个接着一个,像摇下了一场流星雨,砸得他个没出息的乐而忘返,幸福地找不着北。 故地重游,宋琏之还没唏嘘片刻,便迎面走来一个抱着文件的女员工。 宋琏之来之前斗志昂扬,满脑子都是自己威风又冷傲地与骆阑笙并肩同行。 可真见到了人,他又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就想躲到骆阑笙身后,鹌鹑都比他胆子大。 “骆总” 女员工穿着职业套装,礼貌地颔首致意,目光却飘向了骆阑笙牵着的漂亮青年上。 骆阑笙不给宋琏之藏起来的机会,五指紧紧拢着他的手,脸却正对着女下属,冷淡地应了一声,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等那位女士走远了,他才放松了面孔,牵着宋琏之继续向前。 “怯什么?” “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太。” “躲躲藏藏的,员工还以为是我偷养的小情人。” 骆阑笙回头看他,轻轻地笑了声。 光凭宋琏之今天这副打扮,的确容易让公司的人有些不妙的联想。 太嫩了,像他包养了个大学生似的。 宋琏之思索一番,深以为然,于是又挨近了骆阑笙,气势一下涨了不少。 他扯了扯手臂,面容严肃地警告道,“你可不能背着我养。” “男的女的都不行。” “不然...不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骆阑笙被他的威胁逗得发笑,“好。” “不养。” “养你一个就够我忙了,哪有心思花在别人身上。” 宋琏之想了想,又着急补充道,“钱也不能花在别人身上!” 他最近看了集连续剧,经典的丈夫出轨养小情,才代入一下就气得肝火大动。 “好,人和钱都是你的。” “心也是你的。” 骆阑笙忽然侧过头,在宋琏之脸颊上碰了一下,成功让这个自寻烦恼的小朋友噤了声。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办公室门口,骆阑笙输了指纹,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掌权人的办公场所无疑是集团的门面,因而不论是占地面积,还是装潢,办公设施,他的办公室都无可非议地享受了这栋大厦最好的资源。 宋琏之第二次进入这里,心情却与先前有着天壤之别。 这间办公室足有画室的两倍大,屋子的一角设了会客用的茶几和L型皮质沙发,采光也极为优良,办公椅之后就是一面宽阔挑高的玻璃墙,站在墙边即可俯瞰这座城市的中央商务区。 宋琏之走到墙前,双手覆着玻璃,快要把脸也给贴上去。 “好酷。” 盯着一个个芝麻大小的行人,宋琏之的眼珠在眼眶里左右移转,嘴也微张开,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骆阑笙自然地从后面抱住了他,下巴抵在宋琏之肩头,同他两颊相贴。 “喜欢?” 宋琏之诚实地点点头,仍在专心致志地欣赏街景。 “那以后经常来。” 骆阑笙诱惑道,临出口前替换了原本的。 其实他在市中心有一套高层公寓,宋琏之若是喜欢高处的风景,他们随时可以过去住一阵子。 “不会打扰你吗?” 宋琏之终于舍得挪开视线了,在他怀里转了个圈,正对着他。 “不会。” 骆阑笙亲了亲他的额头,接着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什么时候来都行。” “没有预约也能进来吗?前台不会拦我吗?” 宋琏之认真问道,似乎被上次求见失败留了阴影。 “我亲自来接你,没人可以拦得了。” 骆阑笙展颜一笑,晃得宋琏之心旌摇荡,暖得像揉碎了九月的艳阳天。 作者有话说: 有点多,分两章] 第二十三章 “好了好了,去工作吧。” 宋琏之把骆阑笙推到办公椅上,自己则是自觉地走到会客一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摆弄手机,手脚都放得很规矩。 宋琏之的娱乐生活单调,手机上也没有几个游戏软件,他随手点开一个,聊胜于无地打发起时间。 渐渐地,沙发的人放开了坐姿,垮下紧绷的肩颈,懒散地倚上靠背软包,臀部也往外滑出几寸。 等彻底输光了积分,宋琏之瞄了眼屏幕上方,眼皮一跳,时间竟然才过去一个小时。 他丢开手机,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一双招子正对着骆阑笙的方向。 男人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从宋琏之的角度,恰好能避开电脑屏幕的遮挡,通畅无阻地欣赏对方专注的神情。 和昨晚某些时刻如出一辙,宋琏之一回味就不住腿软。 房间太大了,沙发所在之处与办公桌构成了斜对角,瞬间就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宋琏之捂着滚烫的脸,独自苦恼一会,还是顺从了心意,轻手轻脚地走到骆阑笙身边。 “你有多余的椅子吗?” “我想坐在这里。” 宋琏之指了指长方桌面的宽沿,那里不算窄,足够他放上两边手肘。 “我不会吵你的。” 宋琏之局促地站着,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他按耐着没再靠近骆阑笙一步。 骆阑笙笑了笑,伸出一只手,牵着宋琏之侧坐到自己一边膝盖上。 “无聊了?” 宋琏之垂着脑袋,晃荡起一条小腿,小声道,“你让我坐在那,我就不无聊了。” “想坐在我旁边?” 宋琏之迟疑一瞬,微微点了下脑袋,又忐忑地去观察骆阑笙的反应,生怕男人会露出一丝一毫的厌烦。 骆阑笙从桌上拿起座机听筒,熟稔地拨了串数字,等内线接通,便依照他的要求交代电话另一头的人。 不到片刻,办公室的门忽然响起,宋琏之慌忙跳到地上,却被骆阑笙握着腰按回去。 “没关系。” 骆阑笙抚着他的背,声音温润镇定。 宋琏之开口欲劝,男人已经拿过遥控板,“咔哒”一声解开了门锁。 大门半开,先跨进一只男人的脚,踩着黑色的牛津皮鞋。 李桁搬了把轻便的扶手椅,刚进办公室就愣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琏之。 直到那 分卷阅读37 位美人面泛桃花,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他才恍然觉察自己的失态,连忙带上门,单手拎着椅子,目不斜视地走到办公桌前。 到底是骆阑笙手下的老人,李桁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完成老板的吩咐,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放那吧。” 骆阑笙指了个位置,另一只手还扶着宋琏之的腰,仔细不让他掉下去。 “是,骆总。” 李桁摆好椅子,面色自若地转身离去。 办公室的大门再次合上,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李桁反手握着门把,腾地一下涨红了脸,刚才的画面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直觉告诉他,老板腿上的那一位相当不简单。 “这样影响不好。” 宋琏之脸皮薄,被外人多瞧两眼就臊得慌,但并未因此而气恼。 骆阑笙放他站到地上,手仍贴在后腰,轻轻拍了拍,安抚道, “我带的人从不乱嚼舌根。” “他们都很聪明,不用担心。” 既然宋琏之已经嫁给了他,骆阑笙自然没有理由藏着掖着,但眼下他们暂未公布婚讯,他只有展现出足够多的重视,其余的人才不敢怠慢宋琏之。 愿望已经实现,宋琏之乖乖坐到新椅子上,单手托着腮,开始望着玻璃墙外出神。 长空寂寥,万里无云,犹如苍海广袤,无风亦无浪。 凝眸许久,双目便隐隐作痛,宋琏之眨了下眼睛,缓了缓酸乏,忽而转过头,伸长了胳膊去够骆阑笙,浑然忘了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 他的手臂不够长,指尖勉强能挨到男人手肘,眼神明亮,细瘦的手指像在敲黑白琴键。 “阑笙,阑笙,你有笔和纸吗?” 宋琏之期待地看着他,像有了个急待施行的新奇主意。 骆阑笙拉开某个抽屉,取出一沓雪白的打印纸,又从笔筒挑出一支黑色油性笔,一并放到了他面前。 “这些够吗?” “够啦。” 宋琏之拔掉笔帽,将笔倒竖在两指间,大指抵着笔身,隔空丈量起骆阑笙的脸宽与眼距。 虽然他大学主修油画,但素描是任何画种的基本功,宋琏之基础扎实,一副人物速写算不得什么,只是要先费些时间适应笔具。 “画我?” 骆阑笙挑了下眉头,脊背微微挺直了,动作也不敢太大幅。 宋琏之扑哧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儿,“你继续做你的。” “不用刻意摆姿势,越自然越好。” 他转了圈笔杆,两指飞快夹住,垂腕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等着吧。” 宋琏之牵起嘴角,埋头勾勒男人的脸部轮廓。 骆阑笙松弛下来,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笑,连屏幕上的枯燥数据都变得顺眼不少。 两人各自忙碌,互不相干,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间杂着手指敲击鼠标的轻响。 偶尔视线碰撞,宋琏之总会先一步别开眼,故作镇定地运笔如飞,耳尖却晕开一圈暖融融的红,被日光照得将近透明。 到了正午,骆阑笙停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了宋琏之身后。 “去吃午饭?” 打印纸上已经现出了男人的轮廓,宋琏之正在描绘五官的细节。 骆阑笙才瞄了一眼,宋琏之便紧张地将纸反扣在桌面上。 “现在不能看。” 墨黑的笔迹透到了纸背,宋琏之又伸出手,在图纸上方虚虚挡着。 “好好,不看。” “但饭总是要吃的吧。” 骆阑笙拍拍他的肩,顺手给他按摩起了肩颈肌肉。 “吃什么呀?” 宋琏之往后靠在他腰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带你去。” “唔...”宋琏之纠结半会,拧过上身,抱住了男人的腰。 “你平常吃什么?” “平常?”骆阑笙想了想,“十五楼是员工餐厅。” “没有应酬的话,我一般去那里解决午餐。” 骆阑笙虽然吃得精细,但口味并不挑剔,有时为了方便也会选择员工餐厅,不过都是在人流少的时段。 “那我也要去。”宋琏之抬头仰视他,似乎被挑起了兴趣。 “你吃得惯吗?”骆阑笙无奈道。 “我很好养的,你不要担心。”宋琏之干脆站了起来,顺势挽住骆阑笙的胳膊。 “去吧去吧,好吗?” 宋琏之一旦发起撒娇技能,骆阑笙便只能束手就擒。 他摇了摇头,在宋琏之期待的眼神中,伸手轻轻捏了把那人的脸。 “走吧。” 骆氏资本之雄厚,从员工福利上即可窥见一斑。 除了种类多样的津贴奖金外,员工餐厅基本参照了三星级的酒店标准。 十五楼几乎整层都是用餐区,四人座的木质桌椅间隔排开,两两之间距离宽敞,既留出充分的活动空间,又保证了舒适度与私密性,用餐环境也是明亮洁净,比起公司食堂,更像是装潢简洁的家庭餐厅。 骆阑笙来得不算早,餐厅里已经聚了一小拨员工。 当他和宋琏之同时出现时,瞬间就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骆阑笙倒是泰然处之,从容地牵着宋琏之走到了后排。 “这里人少,你先坐在这。” “我去打几个菜回来。” 骆阑笙挑了张靠角落的桌子,让宋琏之坐到了背对人群的位置上。 “你早点回来。” 宋琏之攥了下他的手,再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受了一路的瞩目礼,终于有了种踏入陌生地盘的实感,心里打着鼓,举止都带着几分拘谨,唯恐丢了骆阑笙的脸面。 “嗯,很快。” 骆阑笙跨步折返,径直往打菜窗口走去。 宋琏之等了片刻,忍不住转头寻他背影,被连续几个员工挡住视线后,又失望地重新坐直身体。 午餐高峰期将至,大量的白领涌入餐厅,骆阑笙往返的间隙里,宋琏之附近的餐桌都坐满了人。 然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的桌子,甚至在这样拥挤的环境里,没有一个人向他发出拼桌的邀请。 宋琏之并着脚,坐姿端正到有些僵硬。 如果视线有穿透力,那他这会的后脑勺早就被人盯出一个大洞。 左等右等,骆阑笙终于在他的殷切期盼中翩然而至。 “人有点多,出菜慢了些。” 骆阑笙放下托盘,把几份一人食的餐点摆到他面前。 除了肉糜炖蛋沾着点荤,其余的皆是炒三鲜,凉拌木耳一类的素菜。 宋琏之认命地捧起饭碗,从骆阑笙手中接过餐具。 就当昨晚开了荤,一顿顶三顿吧。 “你怎么不点些肉菜?” 宋琏之吃了口蛋羹,在心里纳闷 分卷阅读38 ,屁股开花的又不是骆阑笙,跟他凑一块渡劫有什么意思。 “怕你看着眼馋。” 骆阑笙不在意地笑笑,夹起一片山药送进嘴里,咀嚼也是慢条斯理的,吃相十分优雅。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餐,吃到一半时,宋琏之忽然蹙起眉头,别扭地说道,“我们快点吃完吧。” 被注视的感觉太过强烈,他被迫体验了一把珍稀动物的心情。 骆阑笙大抵能猜到他在介意什么,点了点头,又抚慰道, “吃不下就不用吃了。” “我等会给你买点别的。” 来这里是宋琏之主动提的,他哪有脸浪费人家公司粮食。 “吃得下的。” 宋琏之又往嘴里送了一筷米饭,刻意吃得很美味的样子。 “这么好吃?” 骆阑笙面露笑意,忽然将手抬到他嘴角,拿指腹轻轻一拭,又自然地收了回来,低头舔掉了黏在上面的半粒米饭。 宋琏之心跳停了一瞬,又成倍剧烈地跃动起来,把胸口撞得发疼。 “好...好吃。” 他慌忙扒起白饭,脸都快埋进饭碗里,耳廓灼烫,隐约能听见周遭刻意压低的吸气声。 “别噎着了。” 骆阑笙压下嘴角,推了碗蔬菜汤到了他面前,宋琏之立马捧起,乖乖喝了干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两人用完餐就回了办公室,中途搭乘电梯,宋琏之又收获了不少人的关注。 神经绷得像条拧紧的弦,一直到进入骆阑笙的办公室,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骆阑笙揽着他的肩,在他背上轻轻抚动,调笑道,“下次还去员工餐厅吗?” 宋琏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后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不是饭菜的原因。” “就是...就是太多人看着了,我有点不习惯...” 骆阑笙轻笑,“嗯,是我没考虑周到。” “作为补偿,下次带你去附近吃日料。” 男人揉了揉他的发顶,笑容又暖了几分,“不过我很高兴。” “别人能够知道你的存在。” 宋琏之睁大眼睛,不知第几次地怦然心动。 等回过神来,只能暗恼自己不争气,三言两语就被人撩得方寸大乱。 他拿下骆阑笙的手,握也不是放也不是,面红耳赤,一时结巴,最后差劲地尿遁了。 宋琏之走出洗手间,甩了甩指尖的水珠,心里还在翻来覆去地品读骆阑笙的话,走路都飘飘然的。 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宋琏之敏锐地捕捉到“骆总”两个字,迈出的步伐又不自觉地撤回了原地。 骆阑笙的员工们在饭后闲聊,宋琏之按耐不住八卦的心,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可耻地竖起了耳朵。 “哎,骆总今天带的那个,你见着没?” “穿毛衣那个小哥哥?” “可要点脸吧,人家说不定比你小呢,还小哥哥。” 宋琏之听到她们聊到自己,不禁暗自发笑,在门外找了个隐蔽的角度,可以大致看清里头的情形。 茶水间里站了三名年轻女孩,每人捧着个马克杯,面对面地聊起天,正好围成个小三角形。 “行行行,漂亮弟弟可以了吧?” 短发女孩嘻嘻一笑,眼中精光流转,“我赌五毛钱,那弟弟绝对是骆总新对象。” “我赌一块。” “我一块五。” 长发女孩挑了挑眉,抬指抹了下唇角,压低声音道,“哎,你们中午看到这个没?” “有所耳闻。” “可不是,我们小群从刚刚嚎到现在,说被骆总帅晕了。” “靠,我那时可坐在他们附近!”长发女孩蓦地激动起来,立马把中午那段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引得另外两个女孩捂着心口连声惊呼,词汇量只剩下了单调的感叹词。 “草,我晕倒了。” “我好酸。” “酸什么,你要能长弟弟那张脸,说不定骆总就看上你了。”长发女孩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她对面的女孩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捂着腮摇头叹气。 “我连五块钱的体彩都没中过,还想长成弟弟那样。” “从现在开始存钱,也不知道退休时能不能攒够整容费。” 宋琏之听着她们调侃自己,在外头乐得合不拢嘴,正想就此离开的时候,又听到长发女孩接了一句略显古怪的话。 “那你可得按弟弟那个型去整。” “我们骆总的审美很专一的。” 长发女孩吹了吹杯子里的水,悠然自得地啜饮一口,像个高深莫测的智者。 “啥意思?” “我仿佛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另外两个女孩瞬间凑近了长发女孩,表情透着隐隐的兴奋。 “哎呀”,长发女孩勾起嘴角,眼神狡黠,忍不住卖弄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两入职得晚,所以不知道。” “骆总几年前也带过一个,也是弟弟这一款的,又精致又漂亮。” “当年公司所有的女员工都沸腾了。” “靠!不是吧?”短发女孩惊得张大了嘴,大小能吞下一个拳头。 “骆总这是在玩集邮吗?” “嘿,怎么就是集邮了?” “反正我看骆总不像,说不定是对谁情有独钟呢?” “.......” 宋琏之僵硬地转过身体,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他走了几步,把自己藏进走廊的角落里,艰难地调整呼吸。 骆阑笙从未交代过自己的情史,他也不想扫兴去问。 不是不在意,而是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个注重当下的人,骆阑笙以前爱过谁,和谁有过山盟海誓,都只是他过往或云淡风轻,或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琏之明白,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色彩覆过那些痕迹,让骆阑笙从今往后,眼里心里都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 只是他再豁达乐观,也架不住别人几次三番地提醒他,骆阑笙曾经有过怎样的挚爱。 比他更早地陪在骆阑笙身边,同他肌肤相亲,灵肉相契。 宋琏之稍一想象,心脏就像被人拿刀子剐了,疼得他两眼发黑。 办公室里,骆阑笙正在拟订下一季度的投资方案,文档刚起了个稿,宋琏之就蜗行牛步地挪了过来,像个游魂一样,神情消沉。 “怎么了?”骆阑笙不由关切道。 宋琏之摇了摇头,等走到他的位置上,才发现桌面多了一份草莓慕斯。 “我让助理买的,尝尝喜欢吗?” 宋琏之坐了下来,拆开包装袋,舀了勺奶油含在嘴里。 果粒酸甜可口,奶油细腻柔和,当饭后甜点再合适不过。 只是宋琏之心头发涩,尝不出几分滋 分卷阅读39 味,吃了两口就放下叉子,兴致缺缺。 “阑笙” 宋琏之走到骆阑笙身边,拉开一条胳膊,岔开双腿坐到了男人大腿上。 他抬起手臂,松松环住男人脖子,眼里倒映着对方英俊的面孔。 “怎么了?” 骆阑笙抚着他的背,坦荡地与他对视,目光中尽是担忧与怜爱。 宋琏之凝视他许久,心底翻江倒海,几乎要外泄成灾,面上却将将稳住了,端的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末了软软地倾过身子,倚在了男人胸口,恹恹道,“算了”。 算了,宋琏之想,只要骆阑笙此时此刻,还有往后余生,都独爱他一个,曾经怎样又何妨? “能抱着我睡一会吗?” 宋琏之仰起脸,又变成了一副带笑的神情。 骆阑笙托着他调了个姿势,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脑袋正好能靠在肩头。 宋琏之凑近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情态满是眷恋。 他闭上眼,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模糊地喃喃着。 “阑笙,别再送给别人了。” 你的心给了我,就不可以再分给别人了。 骆阑笙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像在应和一样,宋琏之眉间舒展,慢慢地静下神来。 下午,刘倩来找骆阑笙交报告,刚进门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骆阑笙怀里抱着个人,那人歪头抵在他肩上,只露给她半张熟悉的脸。 骆阑笙轻揽着那人,只空出一只手,不甚灵便地操纵键盘和鼠标,尽量不发出声响。 刘倩心领神会,提着脚跟走过去,把文件摆到骆阑笙面前,再悄悄地退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一件事写这么长,我真是个屁话大王???♀? 【随手在隔壁占了个坑,《默汐末徙》,主要更瓜,新文看的人多再写吧】] 第二十四章 周末的午后,宋琏之心血来潮,像只猫儿一样悄悄溜进了骆阑笙书房。 男人正专心致志地伏案工作,并未分神理睬,宋琏之鬼点子多,先是从骆阑笙臂下钻进他怀里,又趁机夺了他手中的笔,大胆地跨坐在男人腿上,语调温软地撒起了娇。 “骆阑笙,骆阑笙,带我出去玩吧。” 宋琏之晃着垂落两侧的小腿,扭起了柔韧的腰臀,手腕搭在男人肩上,瞳仁晶亮,笑靥如花。 不过磨了一时半刻,宋琏之便得尝所愿,顺利地把他的攻略对象拖出了家门。 时至深秋,行道两侧铺开浓郁的金黄,朔风乍起,杏叶翩翩坠地,又覆上一层碎金翠锦。 宋琏之与骆阑笙漫步在城市公园,两手相牵,步调协同,偶尔与三四游人擦身而过。 晚桂的残香沁入肺腑,宋琏之深深地汲气,鼻腔灌满了干爽清洌的凉风。 “小心被呛着。” 骆阑笙低低地笑,望着一脸惬意的宋琏之,目光又温柔了许多。 他倒是未曾料到,宋琏之兴致勃勃地嚷了一路,最后会拉着他来逛公园。 两人缓缓地踱着,看似平淡无奇,却也温馨清宁。 静默间,宋琏之忽然眼神一亮,伸手指向前方一辆流动餐车,声音透着兴奋与惊喜。 “糖炒栗子!” 宋琏之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跑到了餐车前,两手贴着透明隔板,直勾勾地盯着铁锅里头,眼珠闪闪放光。 “老板,麻烦来一袋。” 骆阑笙快步跟到他身旁,从外套口袋掏出了皮夹,取出一张百元钞递过去。 隔板后的老爷爷笑眯了眼,一手撑开纸袋,一手将小钢铲插进锅中翻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香,铲起铲落,板栗滑坡似地簌簌滚动,密实地填满了凹陷处,老爷爷技艺熟练,不一会就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袋,掐紧了封口,胳膊伸过隔板,将鼓囊囊的纸袋交给宋琏之。 宋琏之满心欢喜地抱在怀里,探入袋口拈出一粒,用侧牙磕开了壳,剥出半颗温热的栗子肉,丢进嘴里细细咀嚼,享受这软糯甜润的应季美味。 骆阑笙收拾好零钱,将皮夹放进口袋,一抬头就被人塞了一包暖乎乎的东西。 突袭之下,骆阑笙毫无防备,垂头怔怔盯着怀里的一袋板栗,宋琏之抠出剩下半颗栗肉,眼疾手快地推进了男人微启的唇缝中,又竖起食指,轻轻地堵在双唇之间。 “请你吃。” 宋琏之仰起脸看他,眉开眼笑,神采灵动。 “甜吗?” 骆阑笙嚼了嚼,认真品尝起来,栗肉被齿列碾出甜蜜的香气,盈满了口腔,徐徐溢向了心间。 “嗯。” 骆阑笙咽下满口香甜,托了托纸袋,有些茫然地望向他,不知该如何处置。 “傻愣着干嘛,快给我剥呀。” “轮到你了。”宋琏之笑意融融,挎住他一边胳膊,把他引向了不远处的长椅旁。 骆阑笙坐了下来,宋琏之紧挨着他,伸手摊开袋口,掏出几个圆润饱满的栗子。 长椅边修了个立式水龙头,骆阑笙起身洗干净手,这才回到座位上,任劳任怨地剥起了栗子。 经过高温烘炒,栗壳已经变得又薄又脆,男人修长的手指摁在切口两侧,稍微使劲一掰,栗壳便顺着缝一分为二,露出一半嫩黄的果仁。 骆阑笙捏住果仁,轻轻扯出,两下就取出了完整光滑的栗肉,动作灵巧流畅,令人赏心悦目。 “以前我上的那所高中,附近就有个小公园。” 宋琏之拿过果肉,摇腕往上一抛,用嘴接住后,边嚼着边大大咧咧地靠在骆阑笙肩上。 “地方不大,但景致还不错,学校里的情侣成堆地往那里扎。” “你能想象吗?每年一到秋天,所有长椅上都坐满了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为什么是秋天?” 骆阑笙又剥出一个,凭手感直接喂到宋琏之嘴里,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宋琏之咬碎了囫囵咽下,清了清嗓子道,“春天多雨,夏天太阳毒,冬天又冻得要命。” “当然是秋天最适合约会啦。” 宋琏之拿脑袋轻蹭骆阑笙肩头,又嫌不够舒适,干脆就势躺下,享受地枕上了骆阑笙的大腿。 掀起眼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宋琏之仰望着秋日的湛蓝天空,心情像高飞的风筝一般,乘着习习晴飔,明媚又畅快。 “我那会心里可羡慕了。” “那样好的天气,好的年纪,经历一场正当时的恋爱,得多美呀。” 宋琏之朝天伸长了胳膊,摊开掌心,蜷起指节,虚空抓了两把。 骆阑笙捉住他的手,将五指扣进指缝间,拉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亲。 “现在也不晚。” 宋琏之挑起嘴角,俏皮地摇起了胳膊,连带着骆阑笙的手一道轻晃。 “谁 分卷阅读40 说的?” 他转过头,脸贴着男人的腰腹,用撒娇的口吻责备道, “骆阑笙,你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呀?” 大约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话音落下,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并没有当作玩笑。 “抱歉,宝宝。” 骆阑笙以指作梳,轻柔地拨弄着他的额发,脸上虽然仍挂着笑,却无端透出了几分歉疚来。 宋琏之察觉到氛围变化,连忙坐了起来,打圆场道, “这么严肃干嘛,我很好哄的。” “你再给我剥几颗栗子,我就原谅你啦。” 他弹了弹纸袋子,摆出一个潇洒又洒脱的笑,刻意凑到了骆阑笙眼前。 骆阑笙会心一笑,脖颈稍倾,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宋琏之反应不及,回过神来,抬手便勾住了骆阑笙脖子,准备来一个羡煞旁人的深吻。 两唇即将相贴之时,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凑巧地震了起来。 宋琏之被人打断好事,瞬间拧紧了眉心。 他“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去掏手机,另一只还不舍地搭在男人肩上。 然而在看清楚来电显示的时候,上一秒还嚣张大胆的人忽然就敛了手脚,改成一个规矩的坐姿。 骆阑笙瞟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心下了然。 “喂,爸。” 宋琏之干咳一声,忍不住盯起了骆阑笙,心里发虚。 集团的危机已经解决得差不多,宋柏丰也恢复了原定的工作日程,这会正在国外出差,刚刚才从某张谈判桌下来。 想到许久不曾联系宋琏之,宋柏丰一回酒店便挂了这个越洋电话。 宋琏之牵过骆阑笙的手,费劲拢在掌心里,一会儿捏,一会儿又用小指去勾,嘴上“嗯嗯”地应着,时不时穿插一个“还行”,“还好”,也不知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在敷衍作答。 关心完儿子的日常生活,话题又绕到了天下父母的首要操心事。 “小之,你和骆阑笙最近怎么样了?” “啊?”宋琏之抓紧了骆阑笙,视线快速划过男人的脸,磕磕巴巴地答道, “挺...挺好的。” 说完几秒,又补充了一句,“他对我很好的,您别担心了。” 宋柏丰轻笑两声,摇了摇头,揶揄他道, “这还没嫁过去,心都已经偏到人家那里了。” 哪能呢,都嫁了多久了,宋琏之悄悄反驳,但无论如何是没胆量坦白的。 “反正也差不多了嘛...” 他小声嘀咕,既是怕羞,也是在试探宋柏丰的态度。 令人安心的是,宋柏丰并未表现出不喜,似乎早已认可了骆阑笙这个东床快婿。 宋柏丰噙着笑,将脸转向了酒店的飘窗,目光悠远绵长,不无怀念地感慨起来。 “小时候我还带你去过骆家呢。” “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和骆家的儿子在一起了。” 宋琏之讶然,侧眸望向骆阑笙,正巧同他视线交汇,读到了男人眼里的脉脉情意。 “我怎么不记得?” “那是当然的。” 宋柏丰被逗乐了,“你那时才五六岁,能记得什么?” “这样啊……”宋琏之眯起眼睛,伸手抚上骆阑笙的脸,在男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忽然蜷起手掌,轻轻掐住了对方的脸,嘴角得意地扬起。 骆阑笙圈住他的手腕,无奈地想往下压制,宋琏之难得见骆阑笙吃瘪,忽然有了种拔老虎胡须的刺激感,便仗着自己在跟他老丈人打电话,仍然肆无忌惮地调戏着男人。 “嗯,对了,我下个月回国。” “你把骆家那小子带回家吃个饭。” 宋柏丰发了话,要亲自相一相他的准儿婿,宋琏之心头一紧,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哦...” “哦什么,知道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我带还不成吗。” 宋琏之怕宋柏丰再盘问下去,只粗略地答了两个问题,就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他垂下胳膊,手机抵着心口,叹出一口悠长的气。 “怎么了?”骆阑笙拉下他的手,老老实实地扣在自己膝头。 “没什么,我爸叫我下个月带你回家。” 宋琏之凑近了他,额头顶着他肩膀,啄木鸟似地一下下地往上磕。 “我现在快紧张死了。” 骆阑笙忍俊不禁,抬手捏住宋琏之两颊,稳当地固定住,指腹陷在柔软的颊肉中,“该紧张的不是我吗?” “我可不管你,到时候我找个借口溜了,你们俩自己好好聊。” “这么绝情啊?” 骆阑笙捏了捏他的脸,手感细腻弹软,眼中笑意更深。 “唔...”宋琏之扒下他的手,轻挣着昂起头望他,语气惊奇道, “对了,我爸刚和我说,我小时候去过你们家?” “有这回事吗?” 骆阑笙闻言一愣,默然片刻后问道,“你有印象吗?” 宋琏之闭上眼,苦思冥想了一阵,脑子里却抓不住任何线索。 “没有。”他如实答道。 “你呢?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骆阑笙撇开视线,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垂视着脚边一簇纷乱蓬勃的野植,眸光明暗难辨,忽而绽开嘴角,温声抱歉道, “我也记不清了。” “是吗?”宋琏之靠在他身上,又抓了他的手把玩,语调漫不经心。 “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记得也没关系。” “嗯”,骆阑笙揽过他的肩,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头发。 “宝宝以后不要忘了我就好。” 秋风拂过树梢,从银杏滑向白桦,细草流金,幻光如梦,两人相互依偎,只觉岁月静好,世事安然。 周一,宋琏之捧着欠了骆阑笙几日的素描,偷偷摸摸地潜进了书房。 他计划给骆阑笙一个小惊喜,越是出其不意越好。 人物画由黑色油墨绘成,一笔不错,画上的男人剑眉星目,眼神深邃,专注地凝视着某处,可以称得上栩栩如生。 宋琏之扬了扬画纸,捏着两个角竖立在眼前,一会儿举远,一会儿拉近,反复确认了没有瑕疵,才转而研究起藏匿的地方。 他把画铺展在书桌上,托着下巴打量片刻,又把画拿了起来。 这样明显的位置,他嫌不够郑重。 宋琏之转着脑袋观察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书桌下的三抽柜上。 宋琏之灵机一动,拉开了第一层抽屉,打算将画纸铺在里头,好让骆阑笙吓上一跳。 但当他着手准备时,宋琏之却眼尖地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样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条鹅黄色的手帕,被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块,摊开不过成年人的巴掌大小,右下角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小 分卷阅读41 熊,有些轻微的掉色。 帕子虽然保持得十分洁净,却难以逆转时光流逝带来的陈旧感,宋琏之送到鼻子下方嗅了嗅,明显地闻到了一股木质家具的独特气味,可以推知这块手帕已经被骆阑笙珍藏了许久。 这样的一方手帕,使用者定然是某个幼儿,可骆阑笙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为什么要妥帖地将它收在身边? 是纪念某段经历?还是怀念某个人? 宋琏之冷下脸来,像丢沙包一样,循环着将手帕抛起又接住。 思量了半晌,宋琏之攥住自由下落的帕子,冷淡地瞄了一眼掌中之物,再重新将它折叠整齐,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拿起桌上的图纸抖了抖,心念一转,刻意将自己的画盖在了手帕上,又轻哼一声,将手掌贴上抽屉手把,慢慢地推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康康宋琏之的想象力] 第二十五章 宋琏之不对劲,骆阑笙刚吃晚饭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一桌两人,四菜一汤,骆阑笙伸筷送筷,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 宋琏之啮着筷子尖,满脸探究地盯着他,出神到了极处,那双眼骤然凌厉起来,一口白牙把木棍咬得“咔咔”响,几乎是在泄愤。 “我今晚怎么了吗?” 骆阑笙放下碗筷,面露不解,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神情略带无辜。 宋琏之收起满身戾气,咧开嘴角,笑容诡艳,像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危险又美丽。 “人都是我的了,还不准我看啊?” 宋琏之语出惊人,却偏偏讲得面不改色,媚眼如丝地勾他一眼,又垂下了脸,自顾自地从容用饭,撩得骆阑笙既是心动又是莫名。 从书房加完班回房,宋琏之已经躺在了床上,裹着一身轻薄的月白丝袍,屈起一条小腿,半靠在床头,右手抬到嘴边,无意识地啃着指甲,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表情凝重而严肃。 见他进门,宋琏之倏然顿住,下一刻就甩了个眼刀过来。 “你又怎么了?” 骆阑笙实属无奈,他无缘无故就惹毛了宋琏之,又揣摩不出对方的心思。 “先洗澡去,等会再说。” 宋琏之勉强扯起嘴角,手腕摇了摇,竟是不耐烦地要将他从眼前赶走。 等骆阑笙进了浴室,宋琏之便在瞬间垮下了脸,又恨恨地捶了下被子,目光转向漆黑的窗外,藏着一团爆裂的火。 推理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宋琏之产生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 或许在遇见他以前,骆阑笙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从时间线上看,这个孩子可能在出生不久后夭折,又或者一开始就胎死腹中。 至于是何人之腹,联系一下近来听过的传闻,宋琏之基本串出了一个逻辑完美的故事。 这孩子八成与他那前男友脱不了干系,指不定还是从那位前任肚子里出来的。 所以骆阑笙才会藏着一块儿童手帕,所以他当时才会向自己提出第二个交易条件。 他需要一个新生儿来治愈他的丧子之痛。 宋琏之正想得投入,浑然未觉身后的动静,直到脊背贴上一堵火热的肉墙,才猛然回神。 “想什么呢?” 骆阑笙扣住他的腰,细碎地吻着他的耳廓,身上冒着蒸腾的水汽,混杂了沐浴乳的香。 宋琏之冷冷一笑,在他怀里转过身,手臂勾上男人脖子,指尖在后颈上来回游走,如同往常与他调情那般。 “你刚刚没在书房发现什么?” “嗯?什么?” 骆阑笙环抱住他,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知所云的困惑。 宋琏之眯起眸子审视对方,神情将信将疑。 “那算了。” 宋琏之辨不出真假,心里憋闷着,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骆阑笙展眉一笑,凑到宋琏之侧颈亲了亲,由衷夸赞道, “收到了,我的大画家。” “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得到对方的赞赏,宋琏之的心气才顺了一点,但他提这件事的目的可不仅于此。 “阑笙,我藏画的时候,看见你抽屉里放了块帕子。” “黄黄一小块,那是谁的?” 宋琏之柔声问他,尽量不让语气显得刻意。 同时间,宋琏之全身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背后,连男人的呼吸节奏都不肯错过。 骆阑笙沉默不语,半晌才开了口,语气平淡无奇。 “有这样东西吗?” “可能是我以前随手放的,一直就扔在里面了。” 宋琏之在心中冷哂,那手帕一尘不染,分明是有人时常拿出把弄,怎么可能像骆阑笙说得这样,被不闻不问地遗弃在某个角落。 骆阑笙不敢坦白,不正是证明他心里有鬼? 宋琏之又信了几分自己的猜想,胸口也跟着发闷发痛。 既然骆阑笙出过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时至今日还不愿意告诉他真相? 是不够信任,还是怕他介怀?宋琏之找不到答案,情绪跌到了谷底。 他急切地想要求证,却又不敢贸然触及男人心中隐痛。 见他不答话,骆阑笙以为已经躲过这茬,便悄悄松了口气。 两个人同向侧躺在床上,后背贴着胸膛,骆阑笙已有几日没跟宋琏之亲热,肌肤摩擦便足以唤起漫涨的情潮。 此刻时间和氛围都恰到好处,骆阑笙忍不住挨紧了宋琏之,边嗅着他脖颈间的淡雅香气,边将手慢慢滑过他腰间,勾住了身前那个松散的结。 “不行。”宋琏之忽然摁住他的手,强行从自己小腹上拉开。 “我今天不想跟你生宝宝。” 骆阑笙怔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尾音带着点喘。 “为什么?” 宋琏之打了个哈欠,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 “宝宝昨晚托梦,说不想今天住进我的肚子里。” 他弯下腰,掀开叠好的被子摊在身上,也顺带盖住了骆阑笙。 “所以,不要碰我,睡觉。” 骆阑笙抱着怀中香软,能看不能吃,身体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可宋琏之此刻却是六根清净,心如止水,一点没有和他欢好的意思。 骆阑笙苦不堪言,但也没兴趣强人所难,只能退后一些,沉心静气,让涌流至下腹的血气渐渐平息。 第二天闹铃响起的时候,男人习惯性地睁开眼,却发现宋琏之先他一步醒来,正顶着眼睑下的两片乌青,直愣愣地盯着他,眼白布着细红的血丝。 宋琏之本就睡不踏实,天边泛白那会,脑子里又突然蹿出一个想法,吓得他瞬间就醒了神。 二楼那间上锁的屋子,该不是骆阑笙亲手布置却无法送出的婴儿房吧? 所以才封闭了那样一个伤心地,三番两次婉拒了他入内参观 分卷阅读43 他虽然对骆阑笙的隐瞒心存不快,但那毕竟只是个历史片段,往事不可追,孩子也不曾真正存在过,还不至于动摇他对骆阑笙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根据林侑送来的情报,骆阑笙那个阴魂不散的前任即将回国,大敌当前,宋琏之十分心力八分都用在琢磨对手上,也就不执着于追究这件事的真相。 “呕” 宋琏之吐掉嘴里的虾肉,把夹在筷间的小半截丢到餐盘上,急忙拿过茶水漱口。 “怎么了?” 骆阑笙见他鼓着两腮,连灌了两三口清茶咽下,面色才算好转许多。 茶香压制了口腔里的海腥味,宋琏之拿起毛巾,皱着眉拭去唇边的水渍。 “这虾不新鲜,太腥了。” 闻言,骆阑笙立马伸筷夹了一只,谨慎地咬掉一小节尝了尝。 虾肉脆爽滑嫩,甘甜弹牙,并无宋琏之说的那股怪味。 骆阑笙面露疑惑,把剩下的直接送进了嘴里。 “新鲜的,是不是你碰巧吃到坏的了?” 骆阑笙咽下虾肉,又回味了一下,确认餐馆的食材没有问题。 宋琏之犹豫着再夹起一只,送到唇边,低头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就是有味儿。” “你吃吧,我不要吃这个了。” 宋琏之把小碗换到骆阑笙面前,眉眼皱起,屈指蹭了蹭鼻子下方,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 “那行”,骆阑笙看了一圈桌上的菜,贴心地问道,“还想吃什么?我再加一道新的?” 宋琏之摇了摇头,筷子在转盘上方悬滞片刻,最终落在了一份糖醋里脊上。 “不用啦,我吃这个吧。” 宋琏之夹起炸至金黄的肉条,心满意足地品尝着,酸甜的芡汁在淀粉壳上裹了厚厚一层,精肉瘦而不柴,开胃又下饭。 解决完午餐,骆阑笙吩咐司机先将宋琏之送回工作室。 然而当汽车开到了大厦楼下,宋琏之已经靠着骆阑笙打起了盹,骆阑笙稍微动一动,熟睡的人就在梦中不满地嘟囔起来,把他的胳膊搂得死紧,牢牢固定着这个便于他倚靠的姿势。 骆阑笙无法,只好叫司机在附近找个临时停车位,两人默默地枯坐着,等到午休时间结束才叫醒了宋琏之。 骆阑笙伸手给他擦掉口水,轻轻地拍拍他的脸,“宝宝,该上班了。” 宋琏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边“嘶嘶”地抽着气,边揉着酸麻的脖子,行动僵硬地坐回了原处,脸上还烙着半边红印。 “怎么困成这样?” 骆阑笙给他捏了两把,顺带捋平了翘起的几根碎发。 “秋困吧。” 宋琏之揉了揉眼睛,原地不动地放空了几秒,随后迟钝地推开车门,抬腿下车。 “等一下,这个带去。” 骆阑笙挪到他的位置上,递出一个保温杯,“吃饭时让餐厅煮了一壶菊花茶。” “明目养神的,下午记得喝。” 宋琏之接过保温杯,整个人还没睡醒似地,又呆又乖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大厦的大门。 时间又飞逝了两三日,到了周末,骆阑笙带宋琏之去了趟郊外的农家乐放松。 虽然叫做农家乐,实际上却是一片现代化的农场,在三面环湖的山脚下修了个小洋房,又在洋房附近建了有机蔬菜大棚,植物玻璃温室,还专门划出一块草场,用来饲养山羊,奶牛一类的家禽,而诸如羊驼,兔子这类的观赏性宠物则是安置在另外的地方。 农家乐的主人是骆阑笙的一位老友,创设这个世外桃源的目的也并非为了营利,而是专供于他与日理万机的友人们抽空小聚,在闲暇时能有一解压散心之所,不过偶尔也作会客之用。 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车,苏穆早已等在了洋房门前,身边坐着只毛光水滑的牧羊犬,个头与他的大腿齐平,见了生人也不吠,性情温驯有礼貌。 “老骆” 苏穆朗笑着走上前,目光扫过宋琏之时却滞了几秒,无端显出一丝错愕。 “知...” “琏之,宋琏之。” 骆阑笙揽住宋琏之的肩膀,语气自然地截住了他的话。 “我太太,昨晚在电话里跟你提过。” 骆阑笙笑了笑,神色自若,苏穆怔了一下,立马“哦哦哦”地反应过来。 他友善地向宋琏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苏穆。” 宋琏之回握住他的手,报以微笑,此时一旁的牧羊犬忽然站了起来,随即踱到宋琏之脚边,用蓬松柔软的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 “看来木木很喜欢你。” 苏穆收回手,微微倾向前,嘴角勾着,冲他飞快地眨了下某只眼。 “它一向喜欢美人儿。” 宋琏之被夸得有些难为情,骆阑笙立马斜迈一步,挡在了他和苏穆之间,故意绷紧了脸,眼神犀利地直视着苏穆。 四目相对,苏穆马上举起双手,滑稽地作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了好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有你在,我哪里敢打弟妹的主意?” 苏穆抚掌大笑,又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打了个响指,召回缠着宋琏之的木木,一人一狗转身前行,负责给他们带路。 “在国外呆了几年,越发不正经了。” 骆阑笙无奈一叹,转头牵起了宋琏之的手,温声安抚道, “他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人没有恶意,别生气。” 宋琏之对男人清浅一笑,神情放松,可见心情不差。 苏穆高大英俊,性格阳光开朗,又是骆阑笙的朋友,想来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宋琏之并不担心。 “你们需要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吗?” 苏穆领着他们进入洋房,三人在玄关换了拖鞋,一路走到二楼的某间房间前。 “累了吗?” 骆阑笙看向宋琏之,得到对方否定的答复后,才告知苏穆道, “那我们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于是苏穆便带着他的牧羊犬,十分识趣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宋琏之打开房间,第一眼就被落地窗外的湖景所吸引。 房间相当敞亮,除了一张双人大床外,还在窗边置办了一张贵妃榻,搭配一个圆形小木桌,垫着暗色花纹的针织地毯。 大床前摆了一组小沙发,正对着悬挂式大屏电视,背景墙旁是一套简易木质桌椅,以及一个小型冰箱,比起卧室,更像是个舒适规整的起居室。 骆阑笙在他参观的时候,已经将他们的一点行李安置完毕。 宋琏之仰躺在床上,蛙泳似地,摆动手臂在床单上划了两下,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骆阑笙坐在床边,也学他这样倒下来,跟他的脑袋碰在一起。 “又困了?” 宋琏之翻 分卷阅读44 了个身,一边的手脚都压在骆阑笙身上,小脑袋也凑了过来,下巴抵着骆阑笙肩头。 “不困。” 宋琏之倔强地撑开眼皮,好奇问道,“我们等会要去干嘛呀?” 骆阑笙摸了摸他的头发,反问道,““宝宝最想干嘛?” “可以钓鱼,可以去大棚里摘番茄,还可以去草场看小羊羔。” 宋琏之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忽然陷入了昏睡。 骆阑笙正欲出声,就见宋琏之抬起眼帘,收臂抱紧了他,软绵绵地抱怨道, “选不出来......” 说完又傻笑着拿脸去滚他的肩,闷声道, “但我最想和骆阑笙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传说中的前男友要出场了] 第二十七章 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楼,苏穆带木木在楼底下等他们,手臂叉着腰,脸上笑眯眯的,身旁多出了两个鱼竿包,长度高达一米,斜靠在楼梯边上,格外引人注目。 “老骆,来一竿吧?” 苏穆摸了摸鱼竿包,双眼炯然发亮,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骆阑笙知道他是钓瘾犯了,与宋琏之交换了眼神,确定对方并不排斥,才放心允诺道, “行,今天陪你好好钓一回。” 他有段时间没碰过钓竿,在苏穆的感染下,这会也觉得手痒起来。 “小之呢?要不要钓?” “我仓库里还有别的钓具。” 苏穆把目光转向他,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宋琏之对他突然的昵称受宠若惊,但苏穆却喊得十分顺口,与他视线交汇时,又咧开一口森白的牙,笑容真挚和善,仿佛已经将他当成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喊这么亲热作什么?” 骆阑笙皱了皱眉,话里带着一分警告的意味。 “哦......”苏穆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透着揶揄,又挑逗地改口道, “那之之,你想跟我们钓鱼吗?” 听见这个称呼,骆阑笙反常地变了脸,看苏穆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 宋琏之眼瞧男人神色渐沉,立马出来缓和气氛。 “我朋友也会叫我之之,或者琏琏,好叫就行。” “我没有钓鱼的经验,还是看着你们钓吧。” 宋琏之抱住骆阑笙胳膊,撒娇地晃了晃,真心诚意地捧场道,“原来你还会钓鱼呀?” “等会得给我露一手。” 话题被成功转移开,骆阑笙面色稍霁,抽出手臂揽过他,手上用着劲,就像怕自己离去一般。 “嗯,我等会教你。” “对嘛,急什么,老骆你最近的醋劲可越来越大了啊。” 苏穆仍然是那副含笑的神情,语气轻快诙谐,只是看宋琏之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琏之,你和老骆先到门口等我。” “我去仓库拿把钓椅带上。” 苏穆与老友对视一眼,接收到威胁的讯息,便挑了挑眉,识相地结束了试探。 郊外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从洋房徒步到湖边,抬眸眺望,远山已是层林尽染,叠翠重金,美得通透又纯净。 骆阑笙和苏穆蹲在地上摆弄装备,宋琏之站在两人身后,安静地观察着他们组装鱼竿,调试鱼线和线卡,再系上浮漂,把鲫铒穿过钩尖。 这两位都是老手,宋琏之还没瞧出名堂,骆阑笙已经准备就绪,握着竿站了起来。 苏穆在湖边定过点,熟练地在两个位置上架好炮台,再摊开三张折叠钓椅,并排摆在一起。 甩钩之前,骆阑笙先将宋琏之牵到安全带,随即返回原处。 男人将竿梢举过头顶,再猛力往前一甩,保持着竿与水面的四十五度夹角,直至钓铒沉入水底,才招呼宋琏之回到他身旁。 “看清楚了没有?” 骆阑笙将线轮的出线环拨回,鱼竿架上炮台,拉着宋琏之坐到了钓椅上。 苏穆也完成了甩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可惜没有欣赏的观众。 他惋惜地感慨一声,把鱼竿固定好,一屁股坐上他两旁边的空位。 “哎,老骆?” 苏穆是个碎嘴子,正准备找骆阑笙闲聊,岂料一转头就受到了心灵暴击,只剩下他一人瞠目结舌的份。 骆阑笙把宋琏之的椅子挪到身前,从后方圈住宋琏之,脸贴着脸,与他手把手地握着鱼竿。 “这样就会有鱼吗?” 宋琏之抓着竿柄,乖乖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嗯”,骆阑笙旁若无人,侧头亲了他一下,下巴搭在宋琏之肩上。 “这个季节有鲫鱼,草鱼,白鲢鱼。” “都很肥美,钓到了给你煲鱼汤,煎鱼排,炸糖醋鱼。” 宋琏之往后缩在他怀里,咯咯地笑,“那你得多钓一点,不然不够吃呢。” “好,给宝宝钓很多的鱼。” 苏穆猛地闭上眼,五官扭曲了一下,连后槽牙都被酸倒一片。 隔壁这位肉麻兮兮的妻奴,真的是他认识的冷面铁汉骆阑笙? 苏穆与骆阑笙相识得早,几乎见证了对方的每段情史。 这些年来,骆阑笙的床伴都肖似前任,却从未有哪个转正过,而唯一有名份的那位白月光,也从来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苏穆是骆阑笙的一干老友中,为数不多地与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骆阑笙虽然也待他周全体贴,却未曾流露过像此刻这般亲昵又眷恋的情态。 他原以为宋琏之只是个替身,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他错估了宋琏之的身份地位。 日头逐渐升高,湖面波光粼粼,偶有清风拂过,吹皱了碧空的倒影,泛起圈圈涟漪。 苏穆侧目而视,骆阑笙已将鱼竿放回了支架,专心将宋琏之锢在怀里,保护地滴水不漏,而宋琏之正枕在他肩膀上,闲适地打起了瞌睡。 “怎么这么困?” “昨晚没少折腾人家吧?” 苏穆痞笑着,用暧昧的眼神打量两人,声音却是放轻了。 骆阑笙横他一眼,淡淡地嘲讽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 “脑子里尽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苏穆搓了搓后颈,坦荡地默认了这句评价,不改半点颜色。 的确,他一直玩得比骆阑笙开,到现在也没收心,大概是还没遇到能降住自己的人。 两人安静了一阵,苏穆忽然轻声道,“很像。” 骆阑笙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否认,他垂下眼,轻柔地拨正宋琏之被风吹乱的碎发。 “但是不一样。” 男人牵起嘴角,声音温柔而坚定。 苏穆默了默,凝视着睡美人的侧脸,突然福至心灵,有了种拨开云雾的豁然之感。 “是他吗?” 苏穆睁大了 分卷阅读45 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的矢车菊?” 说来奇妙,苏穆对骆阑笙最深刻的一段记忆,与一束蓝色矢车菊密不可分。 他们结识于某次商务合作,是个棘手的大型跨国项目,也是骆阑笙作为骆氏继承人迎来的第一场考验。 那一回,苏穆与骆阑笙入住了同一间酒店,为了商谈方便,两人干脆住在对方的隔壁。 下榻后的第二天,苏穆敏锐地发现,骆阑笙房里的插花与别处不同。 那是一束蓬勃的蓝色矢车菊,色泽浓郁艳丽,花与茎纤细小巧,错落有致地插在描金花瓶中,别具一番韵味与风情。 起初他以为是酒店的随机安排,并未放在心上,可一连几日过去,他房间里的插花都换了不知几个品种,骆阑笙房里的花瓶却一成不变地放着矢车菊。 而那些花永远保持着生机勃勃的模样,绝不像是酒店员工疏忽之下的一处遗漏。 某一天,苏穆离开房间时,正巧遇上骆阑笙的助理来换花。 那姑娘抱着一捧水灵灵的蓝色矢车菊,腾出手去掏口袋里的房卡。 苏穆帮了她一把,又随口问了问,才知道原来骆阑笙有个鲜为人知的习惯。 每年到了矢车菊的花期,骆阑笙便会吩咐佣人在家里摆放一束,若是碰到他在出差,这个任务也就落到了助理们的头上。 冷峻死板的男人,妖娆的花,两个形象叠加在一起,不仅不搭,还称得上诡异。 等到他们熟识以后,苏穆就此特意问过对方。 那时候,骆阑笙挽起唇角,目光柔软和煦,透着难言的温情,给他的回答却深奥玄妙。 “我在找一株最美,最特别的矢车菊。” “在找到它之前,只能随手买些聊以慰藉了。” 苏穆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也暗暗有了一些猜测。 往事浮上心间,男人的神情在眼前逐渐重叠,或许,此刻在他怀中酣睡的人就是一切的谜底。 “嗯” 骆阑笙轻抚着宋琏之的脸,指尖绕情,眸光如水,笃定道, “我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预告错了,前男友在下一章,快的话今晚,慢的话明天。 前男友也是个超级大美人哦,能和之之平分秋色的那种] 第二十八章 正午的时候,宋琏之渐渐转醒,他揉了揉眼睛,重新在骆阑笙身前坐正。 “鱼呢?” 宋琏之握住鱼竿拎了拎,感受不到重物咬钩,便转头向骆阑笙求助,神情透着几分委屈。 “在那呢。” 骆阑笙指了指一旁的鱼护,里头装了四五条肥鲫鱼,鱼尾拍打着地面,活蹦乱跳的,鳞片呈灰白色,在秋阳下通身闪光。 宋琏之眼睛一亮,欢喜地扑进了骆阑笙怀里,抱着他的腰,崇拜地问道, “都是你钓的吗?好厉害!” 骆阑笙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扯谎的心虚。 一旁被抢了功劳的人磨了磨牙,强忍着不去揭老友的底。 这几个小时里,无论浮标沉得多深,骆阑笙都巍然不动地旁观着,说是怕吵醒宋琏之,索性视而不见。 苏穆这个钓迷看不下去,急得直接抢过了竿,自己大包大揽,目前为止钓了四条鱼,哪条不是他亲手溜,亲手收的线? 然而为了近期的一次合作,苏穆只能抿紧嘴,硬是憋住了过去拆台的冲动。 鲫鱼随后交给了农场的厨师,一条清蒸,一条炖汤,另外两条暂时逃过一劫,等候主人今晚发落。 午餐的菜色极为丰盛,用的早晨刚摘的食蔬,天然又新鲜,几道荤菜也来自于农场饲养的家禽,以及三人带回的几尾鲫鱼,烹饪时只使用了必要的调料,以最大程度地保留食材的原味与鲜味。 洋房的餐桌也选得用心,是以一种独特的工艺,将质地各异的原木料拼接起来,再打磨掉接触面的毛刺,抹上蜡油抛光。 桌面铺着亚麻餐布,摆开几道装盘精致的菜肴,苏穆入座主位,骆阑笙与宋琏之作为贵客,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侧。 “宝宝,喝点汤。” 骆阑笙先盛了碗鱼汤,放到宋琏之面前。 宋琏之端起小碗,拿勺子撇了撇,舀起一勺奶白汤汁,嘴唇还没碰上,一股浓郁的腥气就直冲鼻腔,熏得他差点干呕出来。 顾及苏穆在场,宋琏之不愿在人前失礼,只能先放下碗,屏住呼吸,尽量熬过一阵恶心感。 骆阑笙与苏穆反应如常,两人各喝了一碗鱼汤,还称赞鱼肉细嫩,汤汁香浓味鲜。 “琏之,怎么不尝尝呀?” 苏穆注意到宋琏之没碰过汤碗,立马关切地询问他。 骆阑笙也侧过头,目光掠过那碗原封不动的鱼汤,转徙到宋琏之灰白的小脸上。 他忽然想起来,这阵子宋琏之变了口味,只喜欢捡些酸甜的吃,对大部分的海产品都表现出了抵触。 宋琏之支支吾吾,正犯难着,身旁便伸出一只大手,端走了他面前的碗。 “他最近有点过敏,医生交代不能碰海鲜。” “是我不小心忘了。”骆阑笙抱歉地笑了笑,两句话就替他解了围。 “这样?” “那琏之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师再炒几个菜。” 苏穆毫不怀疑,又亲切地招呼他点菜。 宋琏之连忙摆了摆手,局促道,“不用了,我食量不大,这些就够了。” 骆阑笙给他夹了一筷炒菌菇,体贴问道,“真的不用吗?” “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男人抚上他的背,轻轻摸了一圈,手腕搭在肩头,上半身倚了过来,与他挨得极近。 宋琏之犹豫一瞬,凑到骆阑笙耳边,悄声说, “现在不用了,但晚上想吃咕噜肉。” “要加酸酸甜甜的菠萝。” 骆阑笙欣然一笑,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宋琏之思索半刻,摇了摇头。他最近总是心血来潮地想吃某样东西,食欲来得猝不及防,又去得无影无踪,等李嫂准备好了,他却没了前一阵的兴致,只能礼貌性地尝上几口,免得辜负了人家一番辛劳。 “那喝不喝鸭汤?我给你装一碗?” 宋琏之瞟了眼桌上的姜母老鸭汤,没有感到反胃,便点头答应。 骆阑笙取了新的碗,拿瓷汤勺撇开浮油,重新盛上汤和鸭肉,端到宋琏之手边。 苏穆默默观望全程,嘴里和心里都酸了个透,恨不得把木木给抱到怀里,总比他在这当孤家寡人强。 他垂下目光,和脚边的黑白边牧对看一眼,木木通达人意,只哀呼一声,逃难似地飞奔出洋房,连嘴里的骨头都丢在了原地。 下午,苏穆约骆阑笙去附近打高尔夫,对方却罕见地推迟了碰面时间。 骆 分卷阅读46 阑笙要陪宋琏之午睡,等人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傍晚时分,骆阑笙运动回来,带着一身薄汗推开了房门。 宋琏之正斜靠在贵妃榻上,单手托着腮,小腿交叠屈起,露出整个后背,听到门响的动静,便机警地转过脑袋。 见到来人是他,一双水杏眼立马弯了起来,眼底的平静被搅得七零八落,溢出欲诉还羞的欢欣,好似惊起了一池星辰,飞作漫天落英。 “你回来了。” 宋琏之收敛了心绪,朝他张开双臂,神情端得倨傲,像只娇矜的波斯猫。 骆阑笙走到他身前,却没有弯腰拥他入怀,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哄道, “身上出了汗,冲了澡再抱。” 宋琏之才不管这些,屁股一抬,直接撞到骆阑笙怀里,收紧了两条胳膊,右手捏着左腕,把人套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我也想去外面玩,等了你好久。” 宋琏之扁了扁嘴,小脸贴在他腰间轻蹭,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骆阑笙哪能不自责,诚恳地赔罪道,“抱歉宝宝,我回来晚了。” “我去冲个澡,然后带你去草场散步,好吗?” 骆阑笙解开他的手,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莞尔一笑,宋琏之就没出息地消了气。 日斜西山,薄暮冥冥,此时的霞光最为绚烂,由瑰丽的金粉过渡为澄澈的灰蓝,缄默沉静,也壮阔无边。 骆阑笙牵着宋琏之的手,慢悠悠地走在不平整的土路上。 晚风缱绻絮语,凉意袭人,在耳边低低诵咏着黄昏的诗篇。 暖橘色的天幕糅进了丝丝靛蓝,趁月亮在云彩中潜行,星星还未攀升于落日之上,两人来到了余晖下的广袤草场。 初冬将至,地上的草青黄交接,不再繁茂,草场上的牛羊大半回了棚,剩下寥寥几只羊,以及一只埋头吃草的奶牛。 那牛与他们离得远,轻甩着长鞭似的尾,蹄子刨着土,哞哞地低鸣。 骆阑笙不敢招惹那庞然大物,带着宋琏之径直走向了落单的山羊,但在注意到一对威风凛凛的羊角后,又及时刹住脚步,转而在四周寻找起尚未发育的小羊崽。 好不容易瞄见一只,骆阑笙马上拍了拍宋琏之,用手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屏声静气,躲到自己身后,再小心翼翼地接近小家伙。 小山羊毛发米白,四条腿细似竹竿,耳下盘着小巧的八形角,还不具有成年羊的杀伤力。 见到两个生人,小山羊没有立刻逃开,反而睁着一双乌亮的眼,好奇地观察着他们。 “好可爱。” 宋琏之蹲了下来,轻柔地摸着小山羊的背,唇边绽开一个满足的笑。 “阑笙,阑笙,你快摸摸。” “它的毛好软啊。” 宋琏之握住他手腕,轻轻往下拽了拽,强烈地想要分享这一刻的兴奋。 骆阑笙不得不顺他的意,也跟着摸了两下,便继续守在宋琏之身后,垂眸注视着与小羊嬉戏的人,目光柔软,心神松弛。 草场幽静安然,秋风贴着草皮打了几个滚,扑向漫山遍野,日月轮替,光影撒碎,一轮浅白的月高悬天际。 “宝宝,回去吃饭了?” 骆阑笙蹲在他身边,揉了揉毛茸茸的后脑勺。 其实宋琏之并不喜别人碰他头发,林侑高中时偏要作死,结果被他满操场追着打,自此便长了记性,再也不敢以身试险。 但在遇到骆阑笙之后,宋琏之就把这些规矩丢到了九霄云外,不仅被人家揉得服服帖帖的,还嫌不够似地伸长脖子蹭他手心。 “那好吧。” 宋琏之收回手,扣在膝盖上蹭了蹭,刚一使劲,膝关处的酸麻就传遍下肢,人也落回了原地,“唉哟”地叫唤一声,整个屁股栽坐到草堆上。 “脚麻了。” 宋琏之敲了敲小腿,眼眶湿润,看着无措又可怜,连小山羊都来凑过脑袋,用软舌舔舐他的侧脸。 见状,骆阑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两臂向后拢着,决断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宋琏之踌躇片刻,撑着草地爬了起来,艰难地趴到骆阑笙背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一双大手兜住腿根,骆阑笙背着宋琏之稳稳站起,又往上托了托,承接住宋琏之的全部重量。 “我重不重啊?” 宋琏之趴在他肩上,一手抱着脖子,一手捏住他一边耳垂,夹在指腹间轻轻地捻。 “不重。” “不过你再乱动,我就要改成公主抱了。” 骆阑笙捏了捏腿根的嫩肉,语气平和,从宋琏之的角度,能瞧见男人扬起的眼尾与唇角,可知是在故意吓唬自己。 “小气鬼。” 宋琏之嘀咕着撤回手,总算老实了不少。 于此同时,S市的国际机场,一辆大型客机划破了夜幕,从天空缓缓降落到跑道,一路减速滑行。 抵达大厅里人头攒动,某号出站口前,已经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基本是年纪轻的小女生,要么扛着长枪短炮,要么举着横幅灯牌,个个虎视眈眈的,几乎要盯穿玻璃隔板,把几平米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随便拉个人打听,原来是在给某位当红小生接机。 飞机上的乘客陆续涌出,一群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当一个男人暴露在视野之中时,只听得前排一声尖叫,所有的粉丝都在瞬间沸腾起来。 来人身长玉立,黑超遮面,穿着入时的驼色风衣,内搭白衫黑裤,细腰芊芊,长腿笔直,完全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那人刚踏出一步,粉丝们就一窝蜂地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递出了各色礼物信件,嘶喊着某个近来频登各大网站头条的男星名字。 男人被推搡了两下,迫不得已地摘下墨镜,将正脸展示给疯狂的人群。 躁动的尖叫声在刹那间戛然而止,一群人像被按下了定格键,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表情复杂而微妙。 显然,墨镜之下并不是她们熟悉的那张脸,但同时,这又是一张不输于任何明星艺人的精致面孔。 “抱歉,我不是你们要等的人,可以让我出去吗?” 郁知桦眼波微转,勾唇一笑,惹得拦路的一排女孩唰唰红了脸。 得知闹了乌龙,后面的粉丝四散开来,迅速退回原位。 解决了归程中的意外,郁知桦正准备继续向前,其中一个女生却喊住了他,鼓起勇气索要联系方式。 瞥见小姑娘脸上的红晕,郁知桦笑颜依旧,绅士又礼貌地拒绝了她。 “很抱歉,我已经有恋人了。” 为了证明不是敷衍,他只好拿出手机,给她看了眼锁屏的壁纸。 屏幕上是两个并立的男人,靠后一点的那位个头更高,面容俊朗,虽然是微笑的表情,但仍 分卷阅读47 然难掩周身威严,郁知桦歪头靠在对方肩上,笑容明艳动人。 那女孩认清了现实,在心中喟然长叹,又依依不舍地回眸几次,这才死心地重返大部队。 回途可谓道阻且长,打发走几个搭讪的人,郁知桦叹了口气,终于能安心地拿起手机。 机场的一角里,一个美人温柔地摩挲手机屏幕,目光怀念。 他凝望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轻声道, “阑笙,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伪)修罗场要来了? 猜猜谁比较厉害] 第二十九章 分针又扫过一圈钟面,上午十点四十五,宋琏之已经对着桌上的验孕棒发了十分钟的呆。 与普通验孕棒不同的是,他面前的这根被使用过,显示屏浮出两条鲜红的竖杠,意义如何不言而喻。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宋琏之就预料到了结果,但真到亲眼确认的这一刻, 跌宕的心绪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就像是一壶烧过头的水,温度达到沸点,却不会再咕噜噜地翻滚气泡。 宋琏之仰靠在办公椅上,手背贴着前额,一脸状况外的迷茫。 怎么办,他真的怀孕了。 早上跟学弟去场馆检查展位,任务结束后,宋琏之在场馆边发现一个中医诊所。 想到近日来的种种不适,他便先将学弟打发走,独自去了医馆,准备取几贴中药调理身体。 头发稀白的老中医给他把了三次脉,神情一次比一次困惑,目光犹疑不定,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宋琏之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脸色褪得苍白,心里早将八方神佛拜了个遍,才等到老中医颤颤开了尊口。 “奇了,怎么会是喜脉?” 老中医摸了摸下巴,反复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怎么瞧都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娃娃。 宋琏之怔了许久,手心捂着小腹,只敢轻轻地摸,生怕碰坏了肚子里的小东西。 为了求证,他又在附近买了验孕棒,迫不及待地赶回工作室做了化验。 此时此刻,期待已久的成果摆在眼前,比起初为人父的激动,宋琏之更多的是对于未知的无措和忐忑。 他拿过手机,正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骆阑笙,又忽然灵机一动。 三天后就是骆阑笙的生日,若他将这件事推到那时再公布,岂不是喜上加喜,更加令人记忆深刻? 打定主意后,宋琏之便暂且按下孕讯,勉强集中精神,继续投入到手中的事务。 回到阔别五年的母国,人事物皆已焕然一新,老区建起高楼大厦,不见旧日小巷深纵,沿街的商铺几度整改,大量老店黯然离场,其中有家过去常光顾的餐厅,原址如今已是一家花店,郁知桦心存惋惜,经过时特意带走了一束白玫瑰。 尽管城市盛衰无常,踩上熟悉的土地,半掺乡音的国语萦绕于耳,郁知桦仍然倍感亲切。 公寓提前找家政收拾过,拎包即可入住,郁知桦在玄关换完鞋,先去杂物间找了闲置已久的花瓶,注了一点清水,将买来的玫瑰逐一插放其中,手法随意却不草率,侍弄得很是别致。 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插花,不仅是出于兴趣,也是为了迎合骆阑笙的喜好。 不过可惜,这个技艺到他们分手时都没派上用场。 买花是骆阑笙难得的情趣,然而这情趣又如同他本人一般单调。 骆阑笙爱送他白玫瑰一类的花卉,色泽雪白,花形婉约,而自购用作装点家居的,却是千篇一律的矢车菊,花色浓艳,枝叶招摇,显眼地驻扎在公寓一隅,竟也不曾赏厌过。 郁知桦某次试图插手打理,但在被对方婉拒以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在尚不能称为男人的年龄,那位先生便超前地摆出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生活枯燥无味,做事一板一眼,比起这个年纪的青年人,他更像一位上流社会的老派绅士,被一堆规矩礼节束缚手脚,被嵌在一个华丽沉重的画框中。 严格来说,骆阑笙并不是郁知桦所倾心的。 会与对方确立恋爱关系,大部分是因为那时他的初恋男友出轨,又惨烈地被他捉奸在床。 在他最失意脆弱的时候,骆阑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占尽天时地利。 又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骆阑笙正好贡献出了肩膀,纵他失态痛哭,替他擦干泪水,以一种男人特有的成熟与包容,为他一砖一瓦地重筑起崩溃的世界。 “小知,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 他摔得那样痛,连起身都心有余悸,可骆阑笙毫无芥蒂地蹲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为了摆脱上一段恋情的阴影,于兵荒马乱中,他抓住了骆阑笙。 仔细回想,骆阑笙似乎由始至终都没有向他表白,连这段感情的起点,也是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 或许,不坦率的开头早已注定了结局的不圆满。 在成为骆阑笙的恋人之后,郁知桦渐渐发现了他们的诸多不合适。 他自认性情清冷,不想一山更比一山高,若将他比作寒潭冷泉,那骆阑笙就是座终年积雪的亘古冰川。 凉水捂不暖玄冰,如同他与骆阑笙,相惜不能相安。 不仅是性格问题,他们交往的半年时间,也是骆阑笙的事业上升期,两个人聚少离多,又没有一方主动维系,每每见面,话题绕不开那么几个,聊得深了又无话可说。 起初还抽空看过画展,听过音乐会,但时日渐久,他们两的相处模式陷入了瓶颈,无法往前推进,最后流于俗套,约会的项目只剩下吃饭和上床。 郁知桦不满足于这样浅层的交往,有心突破却又无从下手。 他在感情中习惯了被动,山不就他,他也不会当移山的愚公。 再后来,等到两人又有半月未见时,郁知桦提出了分手,骆阑笙则是尊重他的决定,从一而终的温和宽厚,甚至没有质问过他。 分手不久,郁知桦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 他事业心强,在国内也没了要牵挂的对象,未多犹豫便加入了这个企划。而骆阑笙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在他还忙于工作交接的阶段,对方就已经为他打点好了法国那边的大小事务,又慷慨地将一干人脉介绍给他,替他铺路搭桥。 出国那天,骆阑笙来给他送机,进入海关前,他们礼貌性地拥抱告别,骆阑笙祝他一路顺风,语气诚挚,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言行已剥离了往昔的亲密,分寸得当,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友。 自此一别,两个人就应了那句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彻底断了音讯和往来。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互生怨怼,好聚好散,却也叫人心存遗憾。 在法国的这些年,郁知桦断断续 分卷阅读48 续交往过几个华裔。 虽然他和骆阑笙仅相识半载,但骆阑笙带给他的影响却不止于此。 他总是无意识地将这些人与骆阑笙作比较。 比骆阑笙有趣的不如他稳重,比骆阑笙稳重的却不如他英俊,比骆阑笙英俊的又万万不及他体贴。 他们说尽甜言蜜语,做的却是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骆阑笙虽然寡言少语,但总能漂亮利落地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记忆惯于添油加醋,在分别的年岁里,它自顾自地美化旧人与往事,将点滴细节截取扩大,倾注过多无谓的意义,就连当时的致命残缺,都在日复一日的粉刷上色中,被修饰成无关痛痒的小瑕疵。 于是,骆阑笙成为了郁知桦最念念不忘的前任,地位甚至超过了让他刻骨铭心的初恋男友。 前一阵子,公司总部有了开拓亚洲市场的计划,需要派员工入驻中国分公司。 华人多少带了点落叶归根的观念,郁知桦在国外打拼的这些年,既是厌倦了漂泊的生活,也开始思念起家乡的一草一木。 在提交意向书前,他找朋友打听了骆阑笙这些年的近况。 在得知对方搜寻了多年与他相似的人时,郁知桦心神一晃,不自觉地红了眼圈。 百感交集,尽数化作绕指柔情。 如果骆阑笙也同样无法忘怀,郁知桦自是乐意与他重修旧好,再续前缘。 可以说,骆阑笙就是他这次回国的另一个目的。 郁知桦捻着玫瑰花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色如春晓之花。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骆阑笙刚推开家门,宋琏之就从沙发后支起身子,两手扒着靠背,一条腿还挂在扶手上,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 “回来啦!” 宋琏之两眼一弯,用脚勾回乱丢的包跟拖鞋,匆匆趿拉着,两三步扑到他身前,踮起脚尖,伸长了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轻扭腰肢。 脸颊红扑扑的,瞳仁乌亮,藏不住的欢欣雀跃。 “有什么好事?” 骆阑笙回抱住他,故意眯了眯眼睛,目光探究,却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宋琏之不肯直说,把脸埋进他胸口,娇憨地傻笑了两声。 “你过来。” 宋琏之解开他的胳膊,顺势牵住手,拉着骆阑笙走到饭厅,一把按到餐椅上。 “知道大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习惯使然,宋琏之侧身坐上男人大腿,胳膊绕过脖子,搭在他一边肩膀上。 “我生日?” 大抵是宋琏之的目光过于热切,即使骆阑笙记得清楚,语气却仍带着几分不确信,唯恐遗漏了某个纪念日,不慎惹恼宋琏之。 “答对了。” 宋琏之扬唇一笑,软软的指头戳在他的脸上。 “那天早点下班,我要帮你过生日。” 骆阑笙捉了他的手指,摸着指骨往下,包住了他的手。 “因为这个才这么高兴的?” “这当然只是一部分原因。” 宋琏之挑了挑眉,表情瞬间高深起来,“剩下的等到你生日了再讲。”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骆阑笙心中熨贴,亲了亲他的手背,脸上笑意更浓,配合道, “好,我拭目以待。” 到了骆阑笙生日当天,宋琏之专程空出一个下午,去了最近大热的一家甜品工坊。 他准备亲手为骆阑笙做一个生日蛋糕。 骆阑笙口味清淡,市面上的蛋糕甜腻有余,宋琏之自己动手,既能把控甜度,又能表达心意,可谓两全其美。 甜点师为他设计了一款蛋糕,配方写得细致,更兼全程陪同指导。 宋琏之头一遭弄这些,战战兢兢地控制着食材用量,强迫症似地精确到了每一克,全神贯注,神经高度紧绷,仿佛手中打发的不是面糊,而是某种随时泄漏的生化病毒。 热腾腾的蛋糕胚香甜出炉,等冷却处理完,宋琏之小心仔细地抹上一层层奶油,手法慎重,恨不得拿把尺来丈量厚薄,务求光滑平整,细腻均匀。 歪歪扭扭地裱上几朵花,铺开酸甜的水果粒,他溶了些黑巧,冻成长方形的一块,用色素膏描了金字,摆在正中间,再插些精致的装饰物件,一个生日蛋糕便大功告成。 宋琏之站在柜台边,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店员打包成盒,再灵巧地缠上一圈圈丝绸缎带,最后绕回顶部,系了一个漂亮又结实的蝴蝶结。 “动物奶油容易化,要尽快食用哦。” 店员小姐将蛋糕盒递给他,贴心地提醒一句。 “好的,谢谢。” 宋琏之将纸盒提在手里,乖巧地朝她笑了笑。 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面钟,宋琏之抬头瞄了一眼,距离骆阑笙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奶油蛋糕赏味期短,他想让骆阑笙尝到最新鲜的一口,又盘算着先给对方一个小惊喜,便出门打了车,飞速赶往骆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十来分钟后,的士缓缓驶停在大厦的路边,宋琏之付完车费,正准备推门下车,却在下一瞬间定在了原地。 出乎意料地,他要找的对象竟出现在大厦门口。 骆阑笙张望两下,随后径直走向了楼底下的某个男人。 那人身形窈窕,穿着考究得体,背对着他,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但在见到骆阑笙的那一刻,宋琏之清楚地观察到,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脸也低了一些,隔着层车玻璃都能让他品出几分羞赧与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跟情郎幽会。 “好你个骆阑笙!” 宋琏之大喝一声,吓得前头的司机虎躯一震,抬眼偷瞟后视镜,只见后座的年轻人已经抄起了袖子,随时准备冲出去干架似的。 “先生,您该下车了。” “下什么下!我老公都要被狐狸精勾走了!” 宋琏之紧紧扒着车窗,怒容满面,口气暴躁。 司机大哥被吼得噤了声,不禁联想到家里的母老虎,肉脖子缩了缩,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哪敢再催促气头上的宋琏之。 视野中,骆阑笙和那人交谈了几句,两人便齐齐转过身,一同往某个方向走去。 宋琏之心急如焚,眼睛黏在骆阑笙身上,伸手狂拍驾驶座的头枕。 “师傅!师傅!给我跟上他们!” “我出双倍的车费!” 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司机,不想出风头,也不想成为明早社会新闻的目击者。 但在金钱的巨大诱惑下,他咽了咽口水,重新挂档启动汽车,佯作镇静地问道, “他们是谁?” “那两个!” 宋琏之一指窗外,咬着牙根,眼里几乎要溅出火星子。 分卷阅读49 作者有话说: 大概全世界都以为宋琏之拿的是替身的剧本_(:з」∠)_ 前男友不是坏人,戏份不多,他以后的cp在前文中出现过 关于带球跑,没想到呼声这么高...以后有机会会写的,不过宋琏之的个性做不出这事,他不上去揪人头发就不错了,战斗力相当强 再立个fg,五章之内完结] 第三十章 “先生,您的冰美式。” 服务员放下托盘,将两只白色马克杯逐一端到顾客面前,颔了颔首,托盘夹在身侧,步伐轻快地朝他走来。 宋琏之赶忙竖起菜单,脑袋龟缩着,直到人家完全从座位边经过,目不斜视,宋琏之才如释重负,又讪讪地抬起头,大半张脸藏在牛皮簿后,只谨慎地露出一双眼,继续偷窥斜对桌的两个人。 骆阑笙同那人相对而坐,面朝着他的方向,正好将整张脸都暴露出来。 而他对面的那一位,受视野所限,宋琏之试了几个角度,无论如何都只能瞧见他的后脑勺,发丝浓密,却是显见的细软,栗棕色,一看便知是个惯会装乖的主。 宋琏之伸手摸向脑后,隔空比较了一下手感。 他挑了个绝佳的观测点,前边摆着盆及肩高的绿植,叶片肥厚宽大,将人影影绰绰地罩在后方,连男女都辨不清楚,更不论容貌。再加上他刻意遮掩,噤口不言,而骆阑笙又卸下防备,未曾关注过周遭事物,被他窥察许久竟也毫无所觉。 唯一不足的是,这间咖啡厅为了保护顾客隐私,特意拉大了邻桌之间的距离,因此宋琏之就算伸长了耳朵,也听不见他们交谈的。 宋琏之单手立着菜单,拿过一旁的柠檬水喝了口,目光锁死骆阑笙,开始筹划自己的登场方式。 同时,他也替骆阑笙感到庆幸。 如果十五分钟之前,骆阑笙带人进的某家酒店,而不是眼下这间咖啡厅,以他的个性,非得杀进去跟这对狗男男拼个你死我活,不掀了屋顶他就不姓宋。 冰凉的水饮滚过喉咙,丝毫没有降下五脏六腑的火气。 宋琏之正在两种方案间摇摆,一晃眼,对面的狐狸精就把手越过桌面,覆在了骆阑笙的手背上。 “草!” 宋琏之蹭地站了起来,却不忘压低嗓门,因而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借着盆栽的遮挡,赶紧整理好仪容,捋平了领口和衣摆,往外跨出一步,光明正大地站到了过道上。 可骆阑笙似乎沉浸其中,根本没留意这点动静。 宋琏之憋着一肚子火,脸上却绽开一个极美艳的笑,款步向那两人走去。 等离得近了,他终于听清了那人问出口的一句话。 “阑笙,你难道不想我吗?” 他想你个屁! 宋琏之暗骂道,一个箭步上前,站到了两人桌边,微微歪着脑袋,故作惊奇道, “老公,你怎么也在这?” “真巧呀。” 骆阑笙正要抽手回拒,闻言猛地抬起眼,和宋琏之的视线撞个正着。 那双杏眼依旧微弯着,瞳仁却黑黢黢的,不含半点笑意,淬了层冰似的,冷飕飕射出两道剑一样的目光,凌厉凛冽,像要把他的心肝都剖个干净。 宋琏之欣赏着男人脸上的风云变幻,从震惊转为慌乱,表情好不精彩,心头总算解气了些,嘴角也咧得更大。 “宝宝...” “嗯?” 宋琏之甜笑着,又侧过脸,望向另一边的人。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入流的货色,竟然敢来撬他的墙角。 早在宋琏之出场时,对面的人便已识趣地撤回了手,坐得端庄沉稳,一点没有被捉奸的心虚。 然而在看清对方模样的一刻,两人却俱是一愣。 并非是这人的相貌如何出挑,而在于这人拥有着一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 宋琏之与郁知桦甫一对视,立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骆阑笙。 一个动容,一个惊诧,明明悄无声息,却已将千言万语砸向了罪魁祸首。 骆阑笙百口莫辩,顿时头疼起来,先拉住宋琏之坐到自己身边,给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 “之之,这位是郁知桦,我的一位旧友,刚从法国回来。” 郁知桦正因为这个称呼晃神,骆阑笙又将宋琏之引见给他。 “知桦,这位是我的太太,和你提过的。” 宋琏之听到法国这个关键信息,立马就明白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再去观察对方的容貌,落寞的神情,宋琏之哪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咬了咬牙,只觉心脏被敲下一记重锤,登时裂开一道血缝,痛得他肝肠寸断,几乎想扇骆阑笙一掌,再潇洒地拂袖而去。 可是宋琏之生生忍住了。 他这人心气高傲,顶要面子,哪怕被人当了替身,也不容许正主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于是,他便笑得愈发谦柔,往前一倾,手肘抵着桌面,两只柔荑扣在一处,轻轻支住了下巴。 “我听阑笙说过郁先生。” “是童装设计师,对吗?” 此话一出,郁知桦倒未有异样,反而是一旁的骆阑笙神色突变。 骆阑笙从未对宋琏之坦白过郁知桦的存在,更别论告诉他郁知桦的职业。 但宋琏之却对这些一清二楚,可想而知,他早就掌握了自己的部分往事,不过是一直闭口不谈。 比起旧情被揭破,骆阑笙更在乎宋琏之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是否产生误解,又作何感想。 男人心乱如麻,面色凝重,已经没有把握能让这件事平稳翻篇。 郁知桦虽不在意一层皮囊,却也知晓自己姿容不俗,仅从模样上看,宋琏之应是他生平遇到的第一个敌手。 两人五官相似,却美得各有千秋,郁知桦气若幽兰,明眸善睐,好比昆山美玉,清雅灵秀,而宋琏之容貌旖丽,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是绝代风华。 两位美人坐在一处,一时竟也判不出谁艳压了谁一头。 “嗯” 郁知桦垂下眼,笑容浅淡,端起马克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他并不信宋琏之会这么巧地偶遇他们,但来者不善却是一目了然。 郁知桦联系骆阑笙的时候,对方明确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了家,三两句话就要划清界线。 郁知桦并非死缠烂打之辈,可他只当那人是有了难言之隐,无法抽身相见。 骆阑笙的地位摆在那里,若他真的娶了妻,又怎会连半点风声也没有? 更何况他笃定骆阑笙心属自己,断是不会移情别恋,转投他人怀抱。 于是,郁知桦挑了骆阑笙生日这天,自作主张地来公司堵人。 如今看来,竟是他料岔了。 “骆太太呢?” 分卷阅读50 郁知桦自嘲一笑,舌尖发酸,咖啡的焦苦压过了馥郁醇香。 “画几幅画罢了。” 宋琏之笑颜不改,从容依旧。 “什么的画?” “主要是油画。”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各自在国外的见闻,抱怨了伦敦潮湿压抑的天气,调侃了法国人差劲的时间观念,语气和缓随意,表情轻松,丝毫没有情敌对阵的剑拔弩张。 反倒是骆阑笙如坐针毡,又找不到可以插话的时机,在桌下悄悄环了宋琏之的腰,也不见对方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明年这个时候,我和阑笙的宝宝也该出生了。” “以后可能得麻烦你,为我们介绍一些合适的童装牌子。” 话音刚落,骆阑笙侧头望向宋琏之,眼中惊喜不已,却掺了一丝狐疑,想必也是出乎意料。 郁知桦怔了怔,搭在腿上的手蜷起掌心,攥皱了裤面。 “试管婴儿吗?” 宋琏之但笑不语,相当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小孩子长得快,每年的衣服都买来不及。” “郁先生以后要是创办了自己的品牌,我和阑笙一定会去捧场。” “那我先提前谢谢骆太太了。” 郁知桦扯起一个笑,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在为谁而遗憾。 “阑笙,我等会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郁知桦深深看他一眼,满腔不舍付作了东流之水,转瞬烟消云散,徒增神伤。 等人彻底离去,骆阑笙才吁了口气,试探地唤了宋琏之一声,“宝宝?” “刚才你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宋琏之转过脸,已是满目怆凉,口噙冷笑道,“骆阑笙” “你可真是好本事。” 讥讽一句后,宋琏之直接从位置上起身,返向原座,抓起角落里的一个纸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宝宝!” 骆阑笙跟在他身后,刚跨出咖啡厅就被服务员拦了下来,提醒他还未买单。 骆阑笙心急如焚,急忙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红钞,塞给店员就抬脚走人,连找零都不稀罕要。 咖啡厅开在写字楼二楼,离公司只有几步的路,消费人群基本是附近的白领,客流量随时段而定,在下班高峰来临前,这里的环境还算清静。 宋琏之在电梯前停留一会,瞥见骆阑笙追了出来,便立刻舍了电梯,果断转向一边的紧急出口。 宋琏之快步下楼,步伐密集,骆阑笙紧随其后,“宝宝”“之之”地唤他,却不敢贸然拉人,只怕他猛地踏空,不小心出了什么闪失。 两层的矮梯,骆阑笙追得是胆颤心惊,连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之之,你听我解释。” 好不容易踏上实地,骆阑笙立马抓住宋琏之的手臂,焦急地恳求道。 “别碰我!” 宋琏之剧烈挣扎起来,心中郁气尽数爆发,直接将手中的纸盒砸向了骆阑笙。 “砰”的一声,纸盒弹到了地上,用作固定的缎带早在颠簸中散了大半,在盒身着陆之前,里头的蛋糕先一步飞出,壮烈地撞向地板,摔成稀烂的一团,甚至在骆阑笙的裤脚溅了一点奶油。 骆阑笙猛一吃痛,本能地松开对宋琏之的钳制。 宋琏之后退一步,抿紧了唇,眼眶却红如泣血,涟涟地往下淌着泪。 “之之...” “别这样叫我!” 宋琏之失控大吼,弯腰环着小腹,眸中凶光毕露,爱与恨都到了极处。 “骆阑笙” “我不会当别人的替身,我的孩子更不会当别人孩子的替身!” 见宋琏之崩溃,骆阑笙心痛如绞,却无法靠近一步,他试图出言安抚,声音温柔至极。 “宝宝,哪有什么别人的孩子?” “你不是替身,我从来没把你当过替身。” 宋琏之恨恨地盯着他,扯开了嘴角,泪涌如注,断断续续地哂笑着,神情疯狂,却美得凄艳。 他笑够了,抹了把眼睛,除了眼眶通红外,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他转过身,面向一楼的入口,冷声道, “要缅怀谁的孩子都随便你。” “但你休想打我肚子里这个的主意。” 宋琏之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个结实,骆阑笙紧紧圈着他,慌得心神俱乱,那样高大的男人,也跟着红了眼眶,用忏悔的语气一遍遍向他道歉,喉头哽了又哽,尾音抖得可怜。 “之之,就算要判死刑,也该给被告人作最后陈述的权利。” “你不能这样狠心,几句话就要把我丢掉。” “我求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骆阑笙抱紧了他,脸抵在他肩上,微微地打颤,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宋琏之攥紧了掌心,指甲抠进肉里,才能冲抵几分心中钝痛。 他闭上双目,无助地瘫靠在男人身前,眼眶又溢出一行滚烫的泪。 作者有话说: 剧透一下好了?乛?乛? 郁知桦以后的cp是林侑。 这对能成全靠林侑越挫越勇,纠缠到底,最后才抱得美人归。而林侑也会为了郁知桦变得独当一面的,他们两要面对的考验不小,以后可能会写在番外里,或者单独出一个他们两的。(负债累累ORZ)] 第三十一章 郁知桦的不请自来实属他意料之外。 早在接到旧情人电话的时候,骆阑笙就讲明自己已经组建家庭,更与妻子恩爱和睦,语气礼貌疏离,也算间接断了对方期待复合的念头。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未曾想郁知桦会在这天找来公司。 骆阑笙与郁知桦当年是和平分手,两人虽未终成眷属,却不至于反目成仇,更准确地说,他们俩平静地结束了这段关系,惆怅有之,伤痛不足,而那点感情上的空虚,也早在似水流年中冲淡涤尽。 故人千里迢迢造访,骆阑笙于礼不该闭门不见。除此之外,他心知这是个把话说开的好机会,与其逃避遮掩,不如与郁知桦深谈一场,先理清两人的关系,再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劝解,让他莫要将情意空耗在自己身上。 他习惯了独自筹谋一切,转念间就拿好了主意。 可宋琏之的出现却成为了这个计划最大的变数。 当宋琏之从天而降,笑意盈盈地坐在他身边,骆阑笙能看见那人竖起了一身尖利的刺,像怒放于荆棘的血蔷薇,美艳绝伦,却叫人胆颤心惊,踟蹰不前。 骆阑笙曾是唯一的通行者,他走向宋琏之,最细软的刺也会自觉撤向不见天日的角落,袒露出娇嫩的花芯,乖顺地任他采撷。可现在,宋琏之收回了他的特权,唯有赤足前行,以一身血肉作注,精诚所至,才能再次换他敞开心扉。 骆阑笙第一次这样怕,货真价实 分卷阅读51 的怕,他在心中设想了无数种解释的说辞,赔罪的方式,齿战地盘算着转圜的一点余地。可在宋琏之决绝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顾忌便都变得微不足道。 有什么事情,能比失去宋琏之更让他悲痛万分? 只有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中,泼天的恐慌才能被这温热的实感消弭些许。 他向宋琏之求来了一个解释的机会,事到如今,除了将一切全盘托出,别无他法。 出租车飞驰在柏油公路上,目的地是某片临山傍湖的富人住宅区。 后排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面色铁青,抱着胳膊,蜷在车窗边上,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地,眼尾晕红,眼眶衔着泪珠子,欲坠不坠,目光悲戚地望向窗外。另一个像是始作俑者了,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每次试图凑近,就会换来前者的一个冷眼,只能再老实地退回原地,等待下一个时机,屡屡碰壁也不气馁。 两个人默不吭声,煎熬着,连时间都变得胶着而缓慢。 等车停在别墅门口,宋琏之率先下车,车门甩得响亮,似乎难以忍受与骆阑笙同处于一个密闭空间。 骆阑笙目光暗了暗,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从另一侧下车。 两人进入了别墅,这个时段没有安排任何佣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宣泄一场。 “我已经跟你回来了,可以说了吧?” 宋琏之露出抗拒的神情,若不是骆阑笙坚持要回家再解释,还说家里落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愿意再踏入这个所谓的爱巢。 骆阑笙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样抚摸他的头发,但在宋琏之刻意后撤一步时,只能噙着苦笑,落寞地叹道, “跟我上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骆阑笙直接经过他,抬脚往二楼走去,在擦肩的一刻,宋琏之心中一恸,蓄了许久的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吸了吸鼻子,强行憋回泪意,假作无动于衷地跟他上了楼。 骆阑笙先去了一趟书房,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书桌下方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块黄色的手帕,走到他的面前,捧给他看。 “记得吗?当时你问我这是谁的。” 骆阑笙低眉浅笑,在宋琏之疑惑的目光中,沉沉一叹,如同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包袱。 “是你。” “之之,这是你的帕子。” 二十年前,骆阑笙被送进骆家的第二年,他遇见了宋琏之。 那是骆家二小姐的订婚宴,雇了一水的米其林大厨,在骆家内庭设了个冷餐会,专门邀请与骆家有过合作的社会名流。 骆阑笙作为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不仅没有出席的资格,更被关在了一处破旧脏污的杂物间里。 关他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姐们,那些穿着华贵的少爷小姐,在人后就丢掉了教养,张口闭口地骂他“野种”,更恶劣一些的,还热衷于朝他砸东西,以看他狼狈抵挡取乐。 他不会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若因此恼惹了这群纨绔,只能让他糟糕的境况雪上加霜。 左右不过是点皮肉伤,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胳膊护住脑袋,像条可怜虫一样蹲在地上,用最难堪的方式来将伤害降至最小。 面对身份尊贵的主人家,没有仆人胆敢插手这种充满恶意的捉弄,至多不过是劝阻两句,事后再偷偷为他送些药油。骆阑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当他独揽大权,着手清理门户时,他只留下了曾照拂过自己的赵伯一人。 而唯一有权置喙的他的生父,在将他带回骆家之后,便对他不闻不问,似乎以为让他认祖归宗已是仁至义尽,对那些嫡子嫡女的所作所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是浑不在意,也许是默许纵容。 骆阑笙由始至终没参加过这场盛宴。 因为在宴会开始前,他名义上的哥哥就将他丢进了这间旧屋,嘲讽他说,“野种就该待在他配待的地方。” 接着关上了门,用某个重物抵住了门扉。 骆阑笙那时不过九岁的年纪,尽管心智已然超乎同龄人,但仍会为困死在此处的想法而恐惧。 他拼命拍打着门,祈求有谁能放他出去。 可传进耳中的,只有朦胧嘈杂的交谈声,以及悠扬婉转的管弦演奏曲。 客人都聚集在庭院里,仆人们也忙得脚不着地,哪会留意到这僻处的异样。 他锤得精疲力尽,嗓子也喊哑了,一颗心慢慢沉底。 骆阑笙蹲在地上,攥紧了拳头,目光阴鸷,蓄积的恨意轰然决堤。 就在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之时,面前的门“嘎吱”一响,竟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解救他的是个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应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娇儿。 “哥哥.....是你在叫吗?” 小男孩胆怯地瞧着他,一双杏眼圆润灵动,动物幼崽似的,懵懂又干净,像铺满细碎光斑的一汪泉,晃得叫人心烦。 见他不语,小家伙绞紧了手指,不敢往前踏进一步,在门口踌躇着。 骆阑笙冷笑一声,他能猜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骇人,灰头土脸不说,额角也被石子砸破了皮,糊着干涸的血迹,在这娇滴滴的小东西眼里,怕是跟爬出地狱的恶鬼没差。 果然,下一刻,小家伙就迈着小腿跑远了。 骆阑笙嗤之以鼻,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准备离开这里。 但在站起那一瞬,下肢的酸麻又让他跌落回来。 他皱起眉,愤懑地锤了下膝盖,正要撑着地面借力爬起,刚刚逃走的小家伙又去而复返。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骆阑笙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虽然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但他吃多了这方面的亏,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视线梭巡几遭,那孩子便肉眼可见地不安起来。 “哥哥...你流血了。” “擦...擦一擦。” 小男孩显然畏惧他,声音发着抖,只肯往前走出一步,伸出背在身后的手。 手心托着一块鹅黄色的帕子,已经沾过水。 他吞咽一下,鼓足了勇气,才敢挪到离他一臂远的地方,也蹲了下来。 “哥..哥..你擦一擦吧。”小家伙颤颤地递出了湿手帕。 骆阑笙见他又怕又不敢走的纠结样,一口恶气涌上心头,便故意捉弄他道, “我的手没力气,动不了。” “你帮我擦吧。” 小家伙果然怔了一下,却意外地没有拒绝,犹犹豫豫地举起了帕子。 “那好吧。” 他轻轻拨开被血糊住的头发,吹掉黏在皮肉上的沙砾,沿着伤口边缘,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掉血污,力度轻如微风拂面,像是怕碰疼了他。 “哥 分卷阅读52 哥,你等一下。” 小男孩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的帕子已被洗得洁净。 骆阑笙这时才知道,原来小东西一开始逃开,是为了找水源将帕子浸湿。 为了方便,这回小男孩直接跪坐在他身前,清理完伤口,再认真细致地给他擦脸。 进进出出几趟,这个半大的孩子居然也将他收拾清楚了。 “哥哥,贴在这里,不会流血。” 小男孩将帕子叠成四方的一小块,覆在他的伤处,替他摁了会早已止血的额角。 骆阑笙并未阻止,进骆家的一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悉心照料他,哪怕只是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子,带给他的触动也不会减少,于是对这小孩的语气也温和了些,没再像之前那般生硬。 “你是哪里来的孩子?” 大抵是察觉到了他的一丝转变,小男孩眼中的惧意少了些,老实巴交地交代道,“爸爸带我来的。” 他比划了一下,“来吃大蛋糕,这么大,有好几层。” 骆阑笙顷刻便明白了,对方是某个今天来宾的孩子,很可能是因为贪玩才误入此处。 “你爸爸不会来找你吗?” 小男孩摇摇头,“爸爸在和叔叔们聊天,让我自己去玩。” “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骆阑笙想到把自己关在这里的那群人,脸色又冷了下来,一声不吭。 小男孩手足无措,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揪着衣摆忐忑着,忽然“啊”地小小叫了一声。 骆阑笙被他打断思绪,微微蹙起眉,只见小男孩掏了掏口袋,献宝似地捧上了一粒糖果。 “哥哥,给你吃。” “甜的,好吃。” 骆阑笙正要拒绝,见对方一脸期待,又不忍心叫他扫兴。 “你忘了吗?我手受伤了。” 小东西眉眼精致,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可惜脑子却有些呆笨,半天才领悟他的意思,用软白的手指剥了糖纸,将焦糖色的太妃糖送他唇前,乖巧地等着他张口。 骆阑笙被这一举动取悦到,颇给面子地吃了他喂的奶糖。 甜腻的香味在嘴间化开,骆阑笙没有细品,粗粗嚼碎了糖壳便往下咽,他一向不喜欢甜蜜的东西,过于短暂的美好只会更让苦痛更深刻,满口香甜,却似啮檗吞针。 望着那双澄澈如洗的眼,骆阑笙的心难得有了放晴的时刻。 甚至有一瞬间,他是庆幸自己被关在这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哥哥,你好些了吗?” “需要我叫个大人过来帮忙吗?” 小男孩看了眼门外,似乎准备离开,又放心不下自己。 骆阑笙突然不想放他走了,他地位卑微,出了这屋子也不过是换处地方待着,这么个任他捏圆搓扁的小团子,放在身边正好用来消磨时间。 “我没事了。” “但你可以陪我玩一会吗?” “我只有一个人,很孤单。” 他稍微装一下可怜,小男孩便心软了,乖乖坐在他旁边,盯着某处发呆,木雕的美人似的,模样一等一的漂亮,静下来却冒着几分傻气。 骆阑笙想去掐掐他的脸,但碍于先前编的那套说辞,只好在心里琢磨别的法子。 “哥哥,你喜欢花吗?” 小男孩似乎瞄见了什么,嘴上问着他,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他走到某个角落,弯下腰,拾回来一小截粉笔,粉芯发潮,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丢的。 “我给你画朵花吧。” 小男孩重新跪坐在他身侧,神采奕奕的,脊背伏低了,也不嫌地上脏,一手捏着粉笔头,随时要落笔的样子,临了却扭过头来,有些局促地征求他的意见。 “哥哥,看花吗?” 骆阑笙说不出拒绝的话,便顺从他的心意,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立马露齿一笑,又垂下脑袋,兴致勃勃地绘起花样。 骆阑笙注意到,沉迷于绘画中时,小男孩才彻底放松下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叫矢车菊,很漂亮的,每次过节爸爸都会买来送给妈妈。” 精细的花瓣在地面一点点成型,骆阑笙瞄了一眼,倒是对这个小呆子有些刮目相看。 原来不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那你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 骆阑笙不带感情地评价一句,眼里却闪过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艳羡。 小男孩运笔一顿,并不接他这句话,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过了许久,粉笔画已经完成大半,才听他说道, “其实爸爸和妈妈关系并不好。” “妈妈收到花的时候,才会难得地笑一笑。” “所以我想这一定是能让人变得开心的花。” “哥哥,我把花送给你,你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小男孩侧开身体,露出地上一幅精巧的工笔画,虽不能称作栩栩如生,但也算神形兼备,相信假以时日,面前的小孩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这花,是什么颜色的?” 骆阑笙心中动容,反应却依旧冷淡,状似随意地问他道。 “有很多颜色,但我最喜欢蓝色。” 骆阑笙观察着花的细节,默默记了下来,不予置评。 小男孩等不到回应,有些委屈地瞧着他,两个人无言对坐,直到这孩子突兀地蹦出一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哥哥,你要不要当新娘子呀?” 骆阑笙闻言一震,帕子从额前滑到腿上,小男孩自觉地替他重新盖回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骆阑笙幽幽地盯着他,可这呆瓜并未觉得这句话如何不妥,反而认真地为他考虑,语气真挚,眼中毫无杂念。 “爸爸说,骆姐姐今天是最幸福的人,因为她是新娘子。” “是不是哥哥也当了新娘子,就会变得开心了?” 骆阑笙觉得有些好笑,便捏了一把小男孩的脸,话里话外地逗着他。 “为什么觉得我不开心?” “还有,你知道新娘子是什么吗?” 小家伙诚实地摇了摇脑袋,又说道,“因为哥哥之前看起来好凶。” “我害怕...” “怕?那你怎么还敢进来?” 骆阑笙掐着小家伙滑嫩嫩的脸蛋,往外扯了扯,果然手感极好。 小男孩害疼,欲哭无泪地往旁躲,娇得很,他还没过足手瘾,小东西就捂紧了腮帮子,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不肯再给他碰了。 “哥哥,你的手怎么能动了?” 骆阑笙心头一颤,干咳了几声,煞有其事地扯谎道, “休息这么久,恢复力气了,现在当然能动。” 说完又伸出胳膊,把那小团子勾到身前,虚虚搂着。 他怕自己 分卷阅读53 一身尘污,也把这小傻子给弄脏了。 “刚才为什么要进来?” 骆阑笙执着想套出个答案,把胳膊横在小家伙肚子前,看架势像是不如意就不放人。 小男孩在他怀中转过脸,指了指他的额头,担忧道, “因为哥哥流血了。” 骆阑笙噎住,他这一年新伤叠着旧伤长,见血是家常便饭,哪想到对方的初衷是这样简单的理由,不知是该夸他善良,还是该骂他过于大意。 “多管闲事。” 骆阑笙嘴上这么说,眼眶却不自觉地发热。 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他立马拨回小家伙的脑袋,不给他发现的机会。 两人腹背相贴,他顺势抬起手,描摹着小男孩的颈部曲线,逗他道,“你爸爸讲错了一件事。” “今天最开心的,是新郎,不是新娘子。” 小家伙怕痒,缩了缩脖子,不确信道,“真的吗?” “嗯,所以你想让哥哥开心,得让哥哥当新郎。” “啊...”小男孩犯难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让哥哥当新郎。” 骆阑笙得逞一笑,举着他调个了方向,正脸对着自己,循循善诱道, “你当哥哥的新娘子,哥哥不就是新郎了?” 小男孩犹豫不决,“可是我不知道新娘子是做什么的。” 骆阑笙摸了摸他的头发,哄道,“新娘子是穿漂亮衣服,吃甜甜的蛋糕的。” “不用做别的了吗?” “不用,别的让新郎来做就好了。” 小男孩苦思一会,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意。 “那好吧,我给哥哥当新娘子。” “那我们拉勾。” 骆阑笙伸出小指,小男孩也将小指凑了过来,相互勾着拉了拉,再听他奶声奶气地念了一段童谣,将两人的拇指卯劲贴在一起,像盖了个戳似的。 骆阑笙不禁失笑,怎么有人这样傻,一句玩笑话也对待得郑重,稀里糊涂就把给自己卖了。 骆阑笙抽回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正想同他再打趣几句,就听见门外传来某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小男孩耳朵一动,立马从他腿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焦急道,“哥哥,我听到爸爸在喊我了。” “我得走了,以后再来找你玩。” 小男孩匆匆往外跑,一只脚刚跨出门,骆阑笙便慌忙喊住了他。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被叫住的人脚步一顿,转头冲他甜甜一笑, “哥哥,我叫宋琏之。” “下次再见吧。” 说完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来与去都毫无征兆。 骆阑笙取下额上的一方手帕,轻柔地摩挲着,喃喃重复起刚刚听到的三个字。 不过遗憾的是,经此一别,骆阑笙再也没见过那个小男孩。 如果不是对方留下了信物,他很可能会以为是自己在绝望中生出的一个幻影,美好得不切实际,所以才会一闪而逝,再无缘相见。 在骆家这样的深水里,骆阑笙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他吃过不少苦,栽过的跟头不计其数,到他最终反噬掉这个庞然大物,已经过了相当长的岁月。 但每一次,在他撞得头破血流,独自舔舐伤口的深夜里,他总会想起这个温暖美好的午后,一个单纯懵懂的小家伙闯进了他的生命中,为他带来一丝微薄的光亮,明明弱不禁风,却源源不竭地温润了他枯寂的时光,穿透万斛黑暗,照亮了一年又一年。 大概是心诚则灵,骆阑笙十八岁的前夕,他重逢了他的小男孩。 那个叫做“宋琏之”的,他性情大变的小新娘。] 第三十二章 “你给我滚!” “我先来的!该是你退出!” 赤日当空,远处的草坪上,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滚作一团,正吵得不可开交。 粗略一看,两人都穿着精制的礼服,处于上风的那位体格稍壮,一把揪起对方衣领,拳头高高扬起,满是威胁之意,却因顾忌着什么,迟迟没有下手。 被压制的那位发型凌乱,神色狼狈,嘴角破了皮,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断了一只脚,哪还有半点贵公子的气度可言。 宴会一开就是一上午,骆阑笙厌烦了与老东西们虚与委蛇,以透气为借口,暂时离开了富丽堂皇的主楼会客厅。 几年的苦心经营没有白费,在他暗中扳倒几位兄长后,骆鸿飞终于想起了他这枚可有可无的弃子。近年来,集团的内斗愈演愈烈,为了重新培植自己的势力,骆鸿飞虽未明目张胆地提携他,却已然有了栽培的心思,一些正式的社交场合也会允许他跟从。 比如眼下这一场,不知是哪位达官显贵举办的洗尘宴。 传闻这家的大公子近日学成归国,不久后就会正式接管家业。 这些官贾子弟,只需要勾勾手指,便能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名誉,财富,地位,实在好命。 闹剧接近尾声,骆阑笙驻足片刻,始终冷漠地作壁上观。 见胜负已分,他收回视线,正要悄然离去,却听见那大个子男孩兴奋地高呼一声。 “琏之,我赢了!” “我们可以一起玩了!” 循声望去,草坪的尽头处,一个俏丽的少年坐在雕塑喷泉边上,拎着串稀疏的青提,两指捏住摘下,一口一个地丢进嘴里。 他笑眯眯地观赏两人缠斗,像在看猴戏似的,两条小腿一踩一放,悬空的那条悠悠晃荡着,透着几分童真。 在对方热切的目光中,那少年吃掉最后一颗青提,拈着光秃秃的葡萄梗,从池边跳到地上,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到两人身旁。 “怎么输了呀?” 他微微躬身,睥睨着落败的男孩,言辞惋惜,表情遗憾,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那我就不能和你玩啦。” 话音落下,男孩的脸色更加灰败,咬紧了牙根,只觉得羞愧难当。 大个子铲除了对手,笃定自己将成为宋琏之今日的玩伴,一时喜不自胜,威风无比。 “琏之,我们一起玩吧,我可以给你捉蛐蛐!” 闻言,少年把目光转向他,故作惊诧道, “可我没有答应过,你赢了就陪你玩呀。” 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大个子猛地怔住,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急急忙忙争辩道, “你不是说我们有两个人,但你只需要一个玩伴吗!”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少年不语,一手抱着胳膊肘,斜眸瞅他。 细细端详,那少年长得极好,肤白胜雪,眼若水杏,纤指夹着枯瘦碧梗,如持桃花枝,明艳不可方物。 小小年纪便是个祸水似的人物,也难怪这些毛头小子为他大打出手。 两人对视一眼,大个子立马涨红了脸,从耳 分卷阅读54 根连着脖子,顺着脊线蔓延而下,臊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哪还有刚才挥拳揍人的气势。 “我没骗你呢,但我也没说过要在你们两之间选。” “而且...” 少年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 “你太粗鲁了,我不喜欢。” 大个子浑身一僵,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血气霎时褪得干净。 “琏之,琏之...” 大个子焦急地唤着少年,抬起半个身体,伸手去抓,被少年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露了破绽,又魂不守舍,身下的男孩便趁机反扑,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夹紧双腿,拧腰一翻,瞬间就逆转了受制于人的局面。 两个人又苦斗片刻,等决出了成败,他们才迟钝地发现,自己费力争夺的对象早已没了踪影。 骆阑笙旁观了全程,脸上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 不说名字同音,仅从五官上辨认,他几乎能够断定,这个张扬佻达的少年就是他挂念许久的小男孩。 那个性格软糯,乖得不像话的小笨瓜。 在重逢之前,他曾无数次地想象,宋琏之小朋友长大后会是怎样可人的模样。 或许在未来某天,在命运的安排下,他们两会再次邂逅于某次庆典,某位共同友人的私宴,或者是某个街角路口。 那时候,他一定会拿出十二分的风度,优雅地完成这场迟到多年的自我介绍。 同时还要表现得平易近人,不可古板无趣,不可轻佻冒进。 小朋友胆子小,脸皮薄,定然疏于人情交往,被他搭讪两句,就招架不住地去搬救兵,藏到某个朋友身后,无措地绞着衣摆,只敢偷偷地打量他,就像他小时候那般,叫人心生怜爱。 骆阑笙肖想了许多年,每个细节都刻画得淋漓尽致,不料却被现实扬了一把沙,把那些划了又改的痕迹,悉数给抹了干净。 这种感觉太过荒诞,就像他种下一株茉莉,悉心养护多时,然而还没等它结苞吐香,那根稚嫩的茎干就飞速抽条,开出了一树火红的凤凰花,浓艳逼人,连香气也强势。 骆阑笙恍惚地回了主楼,在盛装出席的人群中搜索寻觅,一无所获后,又徘徊在入口处守株待兔,直至被骆鸿飞召回身边,与某位权贵结识一二。 等冗长的应酬结束,他也错失了截留宋琏之的最佳时机。 那天晚上,骆阑笙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依旧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而倚在他身旁的,却不再是那个埋头作画的小团子。 白天见过的少年占据了那个位置。 他膝行到自己面前,口衔一青提,眼中秋波流转,万种风情绕于眉梢。 一双纤手抚上肩头,少年倾过身,几乎贴着他的胸膛,把青提献到了他唇边,又往前凑了凑,用光滑的果皮摩擦他的唇缝,既是催促,又是挑逗,一双媚眼勾魂摄魄,盛满漾漾春情,似在邀他共赴欲海巫山。 骆阑笙忍得额头直跳,在少年再次投怀送抱时,他猛地揽住了那把细腰,紧紧摁在自己胀痛的下身上。 喉间溢出一声弱吟,少年微微松了嘴,他一口攫过那碍事的青提,狠狠地咬碎了,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两瓣软唇的滋味。 这个年纪的男生性欲最炽,又从未开过荤,刚尝到点肉膻便把持不住。骆阑笙一手箍着那截水蛇腰,一手蹿上少年纤薄的背,动情地揉着搓着,舌头顶进他的齿间,色情地抽插搅弄,破碎的果肉顺势被渡去,又被舌尖刮回,在两人嘴间碾了几遭,连汁水都被榨干了,混进不断涌出的津液,黏黏糊糊地淌了一下巴。 少年被吻得满面潮红,眼中波光迷离,筋骨也软了,只能带着哭腔含混地呜咽。 等骆阑笙尽兴,少年已被磨得四肢酥麻,浑身使不上一点劲,柔若无骨地倚在他胸前,有气无力地娇喘着。 “哥哥...哥哥...” 少年撑着他的胸口,侧坐在他怀里,抬手攀上他的脖子,嘴肿得厉害。 可这人气还没有喘匀,又不要命地来撩拨他。 “哥哥...哥哥...难受...” “哥哥...你疼疼我吧...” 少年岔开腿,大胆地坐在他胯上,难耐地扭着腰,前前后后地蹭起裆部,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层雾气。 “哥哥...哥哥...” 骆阑笙忍无可忍,用力咬上那段细白的颈子,翻身将他压于身下,粗暴地撕扯起两人衣服...... 第二天醒来,对着床上一滩可疑的湿痕,骆阑笙心情复杂地捂住了眼。 平淡地告别了叛逆期,青春期,接踵而来的思春期注定没有那么好过。 无论他如何压抑邪念,一旦陷入梦境,丁点的旖旎心思都会暴露无遗。 像脱轨的火车,情欲跳脱了理智,潮湿又粘腻地泛滥成灾。 仲夏夜,回南天,初雪覆下,在大床上,浴缸中,洒满阳光的窗台边,他们在不知疲倦地舌吻,做爱,再做爱,天塌下来也顾不得。 精液和血液中沸腾的激情,像喷涌的休眠火山,撕裂了地壳,任熔岩奔突,熔浆肆虐,将炽流一滴不剩地,滚烫地灌进少年的身体里。 那个纯白无暇的意象,被他亲手染上了自己的色彩,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却在一场场荒唐春梦中,穷尽艳情之事,如同画布上两抹交汇的油彩,水乳交融,缠绵至天光。 骆阑笙并非没想过调查少年的身份,只是他处境敏感,一举一动都得格外当心,特别是剩下几位继承人,每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眼下大局未定,几房的势力蠢蠢欲动,他没有母家帮衬,绝不敢草率行事。而他两次巧遇少年,单从衣着气度判断,对方势必也是家世显赫之人,这样的资质和条件,最容易被牵扯进这场权力争夺中。 若是误解了他要拉拢哪个外援,那些人绝不会坐视不理,甚至可能会先下手为强,与少年订下婚事,这正是骆阑笙最不愿发生的结果。 他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在宋琏之这件事上也不例外,他要的十成十的把握,也当真忍住了探听那人近况的冲动,并且克制了数年之久。 在这中途,他遇见了郁知桦。 见面的第一眼,骆阑笙不可避免地弄混了人。 在他的印象中,当年的少年若到了这般岁数,大抵就该长成郁知桦的模样。 哪怕郁知桦随后报上了名字,骆阑笙还是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当时,郁知桦只是个刚入职的设计师助理,从茶水间出来,正巧碰上了来子公司听汇报的骆阑笙。 两人擦肩而过,骆阑笙猛地顿住,立刻转身捉住了对方的胳膊。 郁知桦趔趄一下,站稳了脚跟,回头愣愣看他, 分卷阅读55 眼圈是红的,睫毛湿得根根分明。 之后的述职会上,骆阑笙全程听得心不在焉,会议一结束,他便找来人事部经理,专门问清了郁知桦的情况。 现实证明,他的确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少年。 可即便如此,盯着那张过分相似的面孔,骆阑笙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怜惜的情绪。 对于这个躲在茶水间掉眼泪的青年,最开始,他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为对方解决掉当下的难处。 他在公司悄悄为他打点了一切,约他吃饭,与他谈心,若是工作上的问题,他会深入浅出地替他分析,提出一点个人的建议。至于感情上的苦闷,他只能扮演一个尽职的听众,安静地聆听故事,接住对方的负面情绪,再沉着理智地进行疏导与安抚。 郁知桦坐在眼前时,骆阑笙也产生过迷茫。 事实上,他同宋琏之只见过两面,却难以忘怀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 他不确定这样的深情,到底是爱美之心在作祟,还是真真切切的,唯他不可的纯粹爱意。 于是,在郁知桦因为失恋而黯然神伤的时候,骆阑笙接纳了他,不仅是为了照顾和陪伴,也是在替心中的困惑寻找答案。 虽然相见甚少,但他们确实开始约会,调情,做爱,像天底下最平凡的一对情侣。 可无论如何亲近郁知桦,他的心永远都像空了一块,那里藏着年少的向往,住着一个找不回的人,并随着时光的推移,日渐扩张,长成了某种定制般的形状,等着谁来将它毫厘不差地嵌上,填满。 人类总是执着于第一眼认定的东西,他好像也不能免俗。 而在他看清自己的同时,郁知桦也向他提出了分手。 骆阑笙心中有愧,自然不会将人强拘在身边,除此之外,在得知郁知桦准备出国发展时,他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提前为对方扫清了障碍,一番安排下来,即使远在他乡,郁知桦也能受到他的庇护,免去许多无故的纷扰。 他给不了郁知桦想要的感情,便只能在事业上做出一点补偿,也不枉这半年来的相知相守。 郁知桦离开后,骆阑笙变成了彻底的工作狂。 除了必要的睡眠,他几乎把所有闲暇都投入到开会与加班,坐下是办公椅,睁眼是数据表,永动机似地运转不休,只为能压过对手一头,向骆鸿飞以及所有股东证明自己的能力。 爬到一定的高度,越来越多的人转向他的阵营,为了向他示好,每次酒局散场,这些人总能变出各色各样的美女少年,想方设法地往他床上送。 骆阑笙并不禁欲,但他防备心过重,不碰来路不明的对象,通常三两句话就将人打发走,或者干脆丢给随行的助理处置。 唯一一次破戒,是在骆阑笙醉意朦胧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模特潜进了他的房间。 他本想将人丢出去,但一拎起对方后领,那小模特便挣扎着转过了脸。 他长了一双神似宋琏之的眼,在透窗的月光下,哀怨地盯着他,长睫颤啊颤的,眨出了一串晶莹的珠泪,又汇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 “我会乖的,您别不要我。” 那人抱住了他的腿,面颊轻轻贴着,在西裤上洇开一片水痕。 于是,在那夜之后,小模特成为了骆阑笙的第一任床伴。 说是床伴,其实不过是几场利益交换,骆阑笙不耽于情欲,精力又都耗在了工作上,纾解的次数少得可怜,小模特耐不住寂寞,没多久就攀上了别的高枝。 后来,骆阑笙终于入主了集团的权力中枢,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也进入了尾声。 他调取了当年骆家婚宴的宾客名单,筛选出所有宋姓的来宾,挨个调查背景过去,一直排查到宋柏丰,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宋琏之。 这一年,宋琏之赴英留学,刚在切尔西安顿下来。 骆阑笙没了顾忌,恨不得即刻飞到对方身边,将多年的爱慕倾数吐露。 可他怕吓到宋琏之,反倒弄巧成拙,再加上自己刚接过骆鸿飞的交椅,正是事务最繁杂的阶段,实在分身乏术,只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他雇了私家侦探,汇报那人的每日行程,用镜头刻录他的喜怒哀乐,再一幕幕地传回大洋彼岸。 抽屉里的照片越垒越高,宋琏之瘦了,高了,每一点变化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擅自将宋琏之划进了生活圈,操心着琐碎的日常,独角戏也演得乐此不疲。 手机定位在伦敦,雾城多雨,宋琏之性格冒失,每个收到降雨提醒的早晨,他难免要担心对方忘了带伞。 他出门得晚,一定又是吃着早餐上学,但愿他吞得慢些,别伤了肠胃,途经广场的时候,要记得藏好三明治,莫教鸽子瞧了去,就像上回那样,被那飞贼叼走半片吐司,气得在原地哇哇大叫。 等他下了课,八成要跑去泰晤士河写生,那条河景致单调乏味,河风又湿又冷,实在不知道好在哪里,竟叫他这般着迷,每次去都被几个不怀好意的鬼佬搭讪。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单相思中,骆阑笙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在与宋琏之恋爱。 十八岁那年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数个春秋,聚势成洪,在某个峰点决堤而下,汹涌地淹没了他,骆阑笙没有挣扎。 宋琏之举办画展的那日,骆阑笙空出了一整天,在冷清的美术馆中徘徊游荡,从第一幅画赏到最后一幅,循环往复,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模拟着两人相见的所有情形。 他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什么样的表情,配合什么样的语气? 骆阑笙就像一个勤勉的笨学生,即使身处考场,在开考之前,仍争分夺秒地扫读着翻到卷边的复习资料,只盼能多看一眼,多记一句,为答题多挣一分把握。 宋琏之不会知道的是,在他向对方走去的那刻前,骆阑笙已经在展馆泡了一个上午,来来回回地看了五遍的画,闭上眼就能浮现出任意一幅的构图着色。 他用余光注视着,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好像走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从呆萌可爱的小男孩,变成俊俏冶艳的少年郎,再到离他仅仅一步之遥的,风仪玉立的端方青年。 “先生,您喜欢这幅画吗?” 站定后,那人捏着自己的手指,神情忐忑。 他听见自己说,“喜欢”。 不仅喜欢画,他更喜欢这幅画的主人,喜欢到了夜寐辗转,要很辛苦地忍耐,才不至于当众将他拥入怀中的地步。 他的青春只翻涌成了一个宋琏之,他该如何不喜欢? 可造化弄人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琏之并不心属于他。 骆阑笙自知没有其他追求者一般出挑的容貌,性格又沉闷死板,说不出讨喜的俏皮话,只能加倍地 分卷阅读56 温柔待他,百般迁就,有求必应。 可积日累久,宋琏之非但没有被打动,反而嫌他寡淡无趣,转头便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他就像被拒收的那捧矢车菊一样,也被宋琏之一道拒之门外,不容靠近半分。 从那时起,骆阑笙就不再抱有幻想。 既然滴水难以穿石,那么一意孤行也好,强取豪夺也罢,他就算绑也要将宋琏之绑在身边,哪怕宋琏之恨他,他也无法容忍宋琏之与旁人白头偕老,只施舍他某个无足轻重的路人角色。 他有权有势,为何要舍近求远,演那痴心人苦求不得,含泪成全的悲情戏码? 他要将宋琏之攥在手里,看得见,摸得着,五年,十年,只要锲而不舍地守下去,一厢情愿也能磨成两情相悦。 再不济,宋琏之也会习惯他的存在,没有情感上的爱慕,就培养经济上的依赖,肉体间的默契,宋琏之掐着他的脖子,却不得不张开双腿,同他四肢交缠,热烈迎合,他们反复地撕扯,妥协,直至麻木,磕磕绊绊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最终算是他赢。 因此当宋家落难,骆阑笙并未出手相助,他在等,等宋琏之找上门来,再卑鄙地趁火打劫。 他提出的两个条件,说到底,不过是想在宋琏之身上多套几重枷锁。他不在意有没有自己的子嗣,但他不介意用一个无辜的生命来绑架宋琏之。 不出所料,在现实的压力下,宋琏之向他低头,把自己像货物一样卖给了他。 骆阑笙原本打算先晾他一阵,锉锉他的锐气,再一步步强行驯服。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当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触手可及,他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明明下了决心要冷待他,可宋琏之皱一皱眉头,他就忍不住嘘寒问暖,连喝口水都怕他烫到舌头,又怎么舍得叫他在自己身上吃一点苦头。 宋琏之是他的宝贝疙瘩,心肝肉,凶不得,骂不得,碰一碰就能让他痛得锥心刺骨,才叹了一声气,他就开始反省自己近来的种种不周之处。 他们的缘分来得太早,实现得太晚,那一瞥惊鸿,乱了多少年心曲,纵使不识情滋味,少年悸动,春潮初萌也一应予了他,这一生栽在他手里,骆阑笙认命。 “所以,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宋琏之,从九岁到二十九岁,你一直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爱你,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爱你。” 骆阑笙站在那间上锁的屋子前,在数字盘上输入了他的生日。 短促的电子铃结束,门锁“咔哒”一转,骆阑笙握住门把,向他伸出了手,目光温柔深邃。 宋琏之攥着手里的小帕子,神情迷茫,愣愣地把手覆了上去,故事才听到一半就丢了魂。 骆阑笙笑了笑,轻轻将他往前一拉,同时打开了那扇门。 站稳的那刻,宋琏之已经踏进了这块陌生的区域。 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铺着浅色的实木地板,除掉开了门窗的墙,剩下的两面挂满了他发表过的一系列作品,以及大量精心装裱的照片间夹其中。 骆阑笙靠在门边,环顾着屋内的陈设,撇过了眼,淡淡道, “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坐在这间屋子里。” “看着你的画,思考下一次该用什么借口约你见面。” 宋琏之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面墙前,抬眼即是千百个自己。 有的坐在街头长椅上发呆,有的抱着画板在广场写生,还有的扒着咖啡厅的橱柜,似乎在纠结搭配下午茶的小蛋糕。 “之之啊......” 骆阑笙很浅地叹了一声,落寞也散在了那口气里。 “你看,这样大的一间屋子。” “我攒了很久,才把画攒到铺满墙面的数量。” “可到墙铺满的那一天,你却依然不愿回头看我一眼。” 宋琏之伸出手,指尖触上冰凉的镜框,心脏抽痛,一眨眼,竟簌簌淌下一行泪来。 反光的人像浮于玻璃平面,就好像是相片里的人含笑而泣。 他对骆阑笙颐指气使了整整两年,一次次摔碎他的真心,可他却像没有痛觉似的,把那些碎片拼了又拼,再完整无缺地捧了出来,明明塞得那样强势,被践踏了却不曾有过怨言,只会默默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折腰去捡,不厌其烦。 可这个人真的不会痛吗? 他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间屋子里,看着这些死物由少增多,他却依旧孑然一身的时候,心里当真没有一点难过吗? 宋琏之稍一想象,心就痛得像受了凌迟,每一刀都是亲手划下去的,刀刀见血。 “抱歉,当时利用了你的难处,威胁你跟我结婚。” “因为我...别无他法了。” 骆阑笙自嘲地笑笑,垂下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 等他整理好心绪,再次看向宋琏之,对方已经转过了身,抽泣着,眼眶的泪水一串赶着一串,像流不尽一样,把脸浇得湿透。 骆阑笙愕然,要说的话都忘了干净,立马上前搂住了他。 “不哭了,不哭了。” “都是我不好。” 骆阑笙拍着宋琏之颤抖的背,心也揪成了一团,只能反复地道歉。 宋琏之摇了摇头,从他肩上抬起脸,断断续续地抽噎道, “对不起....” “是我...是我不好...” 宋琏之后悔了,对骆阑笙极为宝贵的那段回忆,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故意丢掉的。 五岁那年,母亲离开了他和父亲,年幼的自己无法接受现实,便刻意封存了那一段记忆。 他很努力地忘记,年复一年地模糊处理,渐渐地,那年遇到的人,发生过的事,都粘连成了混沌的一片,只有最令他痛苦的部分,还顽强地保留着明晰的线条,伤他于无形。 可现在无论他怎么回忆,脑子里都是白蒙蒙的一团,他想不起他们的初见,他想不起骆阑笙,他把骆阑笙关在记忆的门阀里,却不负责任地弄丢了钥匙。 宋琏之摊开手帕,摩挲着掉色的小熊刺绣,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我好讨厌...我自己...” 骆阑笙捧住他的脸,用指腹给他抹掉眼泪,额头抵了过来,轻轻蹭着他的额心,哄道, “那怎么办,我最喜欢宋琏之了。” “从他还是小朋友的时候就喜欢他。” “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擅自喜欢了这么多年。” 宋琏之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几乎能感同身受那种求而不得的心酸。 “我...喜欢...” 宋琏之紧紧抱住骆阑笙,倾尽全力,隔着胸膛,两颗心撞在一处,相互依偎,烫得好像要融化彼此。 分卷阅读58 一碗生日面,也是宋琏之陪他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从今往后,他们会度过第二个,第三个,第三十个生日,会有凝结了他们血脉的孩子,会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骆阑笙想,宋琏之把他空缺了二十年的生日礼物,一并补给了他。 秋冬之交,太阳还是很暖和,庭院两旁栽了不同树种,恰好青黄半开,青碧寒空之下,向左是树木葱郁,往右是黄叶飘零,抬脚步道坦阔,坛花素净,四时交错之美,尽收于一方园景中。 轿车停在前庭,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车,庭中三个人立马迎了上来。 “少爷,骆先生” 领头的是宋家的管事,一位姓许的老先生。 许管家向他们两颔首致意,目光掠过骆阑笙,在宋琏之脸上停了停,笑得愈发和蔼。 “许叔” 宋琏之灿然一笑,乖巧地同他问好,又关心了对方身体云云,不忘给两人相互介绍。 骆阑笙初次拜访泰山,定然不会空手而来,三人寒暄的时候,司机便忙着从后车厢卸货,好在许叔有先见之明,特意多带了两人帮忙,一个搬两个接,不消片刻,一大堆礼盒就被转移完毕。 “少爷,先生在等你们了。” 许叔与他们走到门口,拉开半扇门,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 总算到了正式见面的这天,宋琏之一想象接下来的场景,心脏就咚咚咚地猛跳,只能先深呼吸几个来回。 骆阑笙无奈笑道,“你再这么紧张,我就该以为今天是你来见公婆了。” 男人牵起他汗涔涔的手,裹在掌心里捏了捏,但顾及许叔在场,也不好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许叔活到这把年纪,哪有什么看不懂的,正好骆阑笙带来的见面礼亟待安置,他便借机离开,给小两口留出独处的空间。 “阑笙” 许叔前脚刚走,宋琏之就腿软地抱住了骆阑笙的胳膊,脱力似地挂在他身上。 虽然夸张了些,但宋琏之这副怂样实则情有可原。 宋琏之打小就长得惹眼,走到哪身后都能跟着一群小毛头,宋柏丰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在这方面免不得要比寻常父母多操几分心。再加上宋琏之多长了样东西,一个不慎就能给他闹出条人命来,宋柏丰只得三令五申,严禁他在外头拈花惹草,尤其不准乱搞男男关系。 被吓唬得多了,哪怕现在得了宋柏丰的首肯,宋琏之仍然战战兢兢。 “嗯?” 骆阑笙单臂搂住了他,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不要怕,我在。” 宋琏之抱住他的腰,依恋地蹭了蹭胸口,吸猫似地,用力嗅了下,这才找回一些底气。 两个人走进门厅,宋琏之去鞋柜找拖鞋,骆阑笙顺手带上了门。 实木门一关,厨房的人听见动静,立马探出了半个身子,热切地望向他们两人。 “张姨,我回来了。” 宋琏之换好鞋,那女人也跟着放下锅铲,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拉着宋琏之上下打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女人是宋家前几年雇的厨娘,性格热情淳朴,与宅子里的一干人都处得融洽。 “张姨,我爸呢?” 宋琏之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柏丰的影子,等回过头来,就看见张姨又端详起了骆阑笙,笑眯眯的,眼尾都挤出了几道褶,频频点着脑袋。 “这位是我们姑爷吧?” “是是是,张姨,我爸哪去了?” 宋琏之赧然,赶紧转开了话题,又悄悄地瞧了眼骆阑笙,只怕他招架不住。 骆阑笙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笑意虽浅,却毫不作伪。 事实上,从下车到现在,男人一直是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他的担心实属多虑。 “哎呀,我都忘了。” 张姨一拍脑门,刻意压低声音,同他们透了底。 “先生一大早就在茶室里等着了,中途还出来问过几次,这会都不知道泡了几壶茶了。” 宋琏之听完,赶忙告别张姨,拉着骆阑笙往茶室的方向走。 在一楼穿行时,骆阑笙大致扫了眼,宋柏丰审美传统,这栋别墅的装潢风格偏于中式,白玉墙,宝塔灯,会客厅四面采光,摆了全套的红木家具,呼应室外古典的山水造景,可见主人志趣不俗。 宋琏之一连经过几个房间,才在走廊尽头的茶室前站定。 他与骆阑笙对视一下,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请进” 宋柏丰的声音沉沉地传了出来,宋琏之换了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在骆阑笙的预想中,宋柏丰该是位威严可畏的长辈,不形于言,不动于色,才叫宋琏之又亲又怕。 可今日一见,却截然相反。 清幽的会客室中,一个儒雅风流的男人安然静坐,手持一紫砂小品壶,垂了腕,倾出一线茶汤,绕圈冲淋着面前两只茶碗,气质沉稳如水。 “爸” 宋琏之喊了一声,骆阑笙略一思忖,也跟他这样唤道。 话音刚落,宋柏丰手一抖,茶汤溅到了茶盘边缘。 宋琏之心下惊诧,却不敢表现出来,红着耳朵,嘴角压得辛苦,又提心吊胆的,唯恐宋柏丰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宋柏丰干咳一声,却没有去纠正这个称呼,只是招呼两人过来落座。 知父莫若子,宋琏之揣摩得出,宋柏丰这是真的将骆阑笙当作了自己人,宋家的一份子了。 宋琏之顿时喜形于色,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看着他这傻乐样,宋柏丰既是头疼,又是感伤。 怎么一眨眼,那个还要他抱在手上的小家伙,就变成了该成家立业的大人了? “阑笙” 宋柏丰先点了他,沏好两杯茶,一一摆到两人面前,态度亲切温和。 “公司的事,我一直欠你一个人情。” 骆阑笙为宋家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哪怕对方是宋琏之的伴侣,他也该亲自登门道谢。 “爸,小之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计较这些。” “再者,您愿意把他交给我,该是我欠您人情才对。” 骆阑笙不居功自傲,只将这笔淡淡带过,语气谦逊,又把目光转向宋琏之,展颜轻笑,和煦如初阳,绵绵情意尽在不言中。 宋柏丰也笑了笑,余光瞄着宋琏之,端起茶杯,吹开袅袅水雾,呷茶入口。 见这孩子反应如常,并无任何勉强的神色,宋柏丰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原本他还担忧宋琏之是为了帮衬家里才选择了骆阑笙,和骆阑笙聊天也多留了个心眼,他这儿子是个藏不住事的,若真有异样,如何能瞒得过他。 而一番探察下来,这小子虽然不发一语,眼睛却一直黏在骆阑笙身上,连他这个亲爹都懒得瞧,嘴 分卷阅读59 角也没放下过,自个在那美得,哪里像身不由己,活脱脱就是一个情难自己。 宋柏丰消了心头疑虑,看看宋琏之,又瞧瞧骆阑笙,此刻才有了做岳丈的实感。 既然两人情投意合,他们宋家踮踮脚,也够得上与骆家门当户对,两人结为连理,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这儿子虽然养得娇了些,性子却是一等一的烈,就算骆阑笙家大业大,他也不会让自己吃哑巴亏,以后吵起架来,骆阑笙怕是有的受了。 想到此处,宋柏丰不禁为他这位准儿婿捏了把汗,又语重心长道, “阑笙,将来小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多担待些。”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言,宋琏之憋不住争辩一句,“爸,我有这么草包吗?” 宋柏丰不言,悠悠地啜了口茶,用沉默回答了他。 这回该是知子莫若父了。 骆阑笙轻笑一声,拍了拍宋琏之的手背,向宋柏丰保证道, “爸,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之,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瞧瞧,才听了这么一句,他这不争气的儿子又要眼泛泪花了。 宋柏丰在心里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才拿出威严来,沉声应了他,如此这般,也就正式将宋琏之托付出去了。 三人在茶室里又闲聊许久,骆阑笙身世特殊,家中的情况不便多问,宋柏丰心里有数,一些敏感问题也巧妙地绕了过去。 大致摸了个底后,宋柏丰就转移了话题,同他谈起最近有意投资的一起项目。 在经商方面,骆阑笙本就深得宋柏丰赏识,现在又多了层身份作保,交流起来也没了许多顾忌。 他们聊得投机,只苦了宋琏之枯坐一旁,听得昏昏欲睡,茶都不知道吃了几杯,最后起身时还打了个水嗝。 到了午饭,翁婿两人免不得要小酌几杯,等氛围合适,骆阑笙便提出了举行婚礼的打算。 宋琏之有孕在身,再过些日子就该显怀了,骆阑笙势必要赶在这之前宣布婚讯,将婚礼的一干事项操办完毕。 宋柏丰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却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思量片刻后,只说这几天会找人算算日子,到时候再叫他们过来商议。 高粱后劲大,宋柏丰用完饭就有些醺然,先回了房间歇息,任骆阑笙自便。 两人无事可做,宋琏之也犯了困,索性带着骆阑笙去他卧室午睡。 虽然宋琏之回国后就搬离老宅,但家里的佣人仍然会进来打扫通风,床单被套也在定期更换,以便他随时入住。 卧室连着个步入式的衣帽间,宋琏之进门后先去里头给两人找睡衣。 房间陈设精简,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以及两个不同材质的展示柜。 玻璃的那个存储着各式奖杯奖状,由一个个方形匣子拼接而成,防尘防潮,保存得很是细心。而木质的置物架专用于杂物收纳,中间一层摆着成套书籍,书脊烫着鎏金的花体外文,上下层是些乐高模型,迷你铜雕。 骆阑笙闲逛一圈,最后在宋琏之的书桌前坐下,像重拾了童心一般,拨拨笔筒里的文具,又扯起台灯的拉线开关,盯着灯泡明明灭灭,看哪都新奇,也不嫌无聊。 “在干嘛呢?” 宋琏之走出来,已经换了一身睡服,手里抱着两件衣物。 衣橱里没有骆阑笙尺码的睡衣,他只好找了件以前买大的T恤替代,睡裤就先将就穿他自己的,不过大概会有些紧。 “快过来睡觉吧。” 宋琏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意。 骆阑笙从善如流地起了身,走到床边换衣服,宋琏之掀开被子,自己先舒舒服服地窝了进去。 他拍了拍另一个枕头,撒娇道,“宝宝困了,要睡觉。” 骆阑笙的心软成一滩,手上加快了速度,套好裤子就爬上了床,也不管裤脚只遮住了半截小腿。 宋琏之自动挪到他怀里,把头枕上了胳膊,骆阑笙的体温略高一些,与他紧挨着,夏天常常被烘出一身薄汗,现在降了温,才能体会到这体热的好处,宋琏之被他搂着,就像裹进了暖水袋一样,全身都松快了。 “哪个宝宝困了?” 骆阑笙摸了摸他的小腹,柔软光滑,还是平坦的一片,却悄无声息地孕育着一个珍贵的生命。 宋琏之说的是肚子里的那个,但被骆阑笙故意一问,又埋首在他胸前,小声改口道,“两个都困了。” 骆阑笙拉下一点被子,重新搂好怀中之人,习惯性地亲了亲他的眉心,柔声道,“睡吧,宝宝。” “我一直在。” 宋琏之安心了,脸贴着他的胸口,挽着嘴角,慢慢地闭上了眼。 轻轻悄悄的午后,云朵绵暖,光影稀疏,光阴也寂寂无声。 只是有了相爱的人,平淡也品出了醇厚滋味,像温水中撒开了一把香茗,任时光煎培烹煮,情越浓,茶越甘,一口口地饮下,余味蔓延过齿间,温润了肺腑,叫人愈发贪恋这温情脉脉的红尘烟火。 见过宋柏丰后,两人的婚事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骆阑笙在骆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骆鸿飞失势后就被他送去国外休养,至那时起,本家的人鲜少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更不论他的私事。但为了过个明面,他还是找了个日子带宋琏之回去吃了顿饭,见了几位分量重的长辈。 转眼冬至,今年是个暖冬,扑面的风夹着冰雪的凉意,却不凛冽刺骨。 婚礼安排在下个月,定了慕尼黑的一处古堡,只宴请两人的至亲密友,待他们度完蜜月,回国后还得再举办一场,不过这回的宾客基本是两家的生意伙伴,以作公示之用,远不如前者费心。 傍晚,骆阑笙去接宋琏之下班,高架上堵了不少车,他坐在后座,闭目戴着耳机,另一头的助理在跟他确认明日的行程。 上午有场董事会议,中午跟被收购方的负责人用餐,下午空出时间,陪宋琏之去店里试新到的婚服。 汽车走走停停,在路上多耗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骆阑笙还没打电话,宋琏之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挥了挥手,麻利地钻进车里,挨到骆阑笙身边。 “等多久了?” 骆阑笙捉过他的手,夹心似地上下拢着,用自己的掌温捂暖。 “不久,不久。” 宋琏之笑眼弯弯,心情极好的样子,回答完他,又向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嘱咐他先去一趟那里。 骆阑笙心生好奇,询问了几句,宋琏之却故弄玄虚,不肯透露太多。 等下了车,宋琏之便拉着骆阑笙的胳膊,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火急火燎的,像个来抢压寨夫人的土匪头子。 骆阑笙只怕他摔了磕了,手护着 分卷阅读60 他后腰,焦急重复道,“慢点,走慢点”。 他抬起眼,两人正朝着一间美术馆迈进,大抵是要举办某个展览,美术馆的门口拉起一道警戒线,堆了大量亟需清理的泡沫箱,建筑外部也摆着不少宣传展牌。 宋琏之给安保人员验了自己的工作证,带着骆阑笙一路畅行。 “宝宝,你想让我看什么?” 两人进了展馆,宋琏之才放慢了脚步,又转过身,两手握着骆阑笙的一只手,望着他笑,大胆地向后倒行。 这是全然信任的姿势,袒露出后背,把所有潜藏的危险都交给对方去规避。 可骆阑笙牵紧了他,将他轻轻拉入怀中,扣着肩膀转了个方向,才肯随他继续前行。 因为他不允许宋琏之为自己冒一点的险。 展馆内的画都罩着一层绒布,无法窥见具体,宋琏之凭着记忆,弯弯绕绕,最后走到了其中一幅面前。 他把绒布的一角交到骆阑笙手中,认真道,“阑笙,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第二样礼物。” “应该由你来拆。” 骆阑笙将目光移到画上,凝视了片刻,缓缓落下手腕,亲自揭开了它的面纱。 绒布坠地的一刹那,骆阑笙不由定住了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金属画框中,展铺开一朵朵盛放的蓝色矢车菊,工笔细琢,纤毫毕现,浓郁的宝蓝色漫天席地,以致溢出了现实,摄人心魄。 “当时丢掉了你的花,现在我加倍赔给你。” 宋琏之站在他跟前,倾过身,抱住了他,像涸流抱住绿洲,盛夏抱住冬阳。 “永远灿烂,永不零落的矢车菊。” “再压上,我的一辈子。” “阑笙哥哥,我来当你的新娘子了。” 画作的下方,贴了一张誊写工整的小卡——— 作者:宋琏之 作品:《阑生》 宋琏之爱骆阑笙,生生牵绊,至死方休。 骆阑笙圈紧了他,眼眶濡湿,心潮热涌。 这样漫长的一生,他们终于无需再告别。 作者有话说: 赶在封站前写出结局 谢谢一直以来追更的小可爱,谢谢你们的喜欢,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在看,写这篇文的过程常常有坑掉的想法,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谢谢大家的鼓励,啵啵大家?]